《臣女颜宠天下》 第一章 丑颜太子妃 文帝二年,三月。 有文官上言,皇后叶一眉勾结朝臣,谋图不轨,残害皇家子嗣,文帝震怒,责令收回其皇后尊位,贬为庶人。 同月,查出威武大将军叶信勾结外邦,意图叛国,叶信被判五马分尸之刑,叶府满门抄斩。 第二日,文帝言叶一容检举有功,册封为贵妃。 当晚,废后纵火,长春宫沦为废墟。 “如此丑颜,怎配当太子妃!” “你小点声,万一让她听见怎么办!” “听见便听见,我若是有那样一张脸,也跟她一样羞愤自尽了!” 一言一语,吵的叶一眉头疼,堪堪睁开眼,便有人往她身上扑。 “姐姐!还好你没事!不过是她人的眼光而已,你何苦闹跳河这一出!” 这是。叶一容! 模样怎会娇嫩那多? 她惊了又惊,下意识看向自己双手。 这双嫩白如鸡蛋的柔胰,全然看不出半点被火烧的痕迹。 再看看众人,无疑都比记忆中的模样稚嫩上几分。 跳河。 那是五年前叶一容生辰宴上的戏码,自己迷迷糊糊跳了河,然后便一直被流言所扰,就在那时,景烨出现,温柔小意。 叶一眉心颤了颤,难道她。重生到了五年前? “姐姐,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叶一容越发抱紧了嫡姐,故作担忧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十足的可怜样。 叶一眉回神,紧盯着继妹,心中升起滔天怒火。 便是这样看起来无害的一个人,为了区区妃位,便诬赖将军府,害得叶家百十口人亡命! 仇人在前,岂能不恨! 啪。 巴掌声震惊了众人。 “姐姐,我哪里错了?”叶一容难以置信道,以往嫡姐待自己多好啊,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我被人推下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身形很像你,刚刚清醒,一时竟分不清了。”叶一眉冷冷推开对方,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高昂着头,一本正经解释道。 一时间,贵女们愣了愣,忍不住好奇交头接耳起来。 “被人推下去?不是说羞愧投河吗?” “谁知道,丑人多作怪吧!” 叶一容心颤了颤,尽管极力掩饰,眸中还是流露出些许心虚,嫡姐醒来不该是辩无可辩。 顶着众人疑虑的目光,她忍不住张口道:“姐姐,你确定看清了,该不是眼花吧?万一冤枉了人,可是要害人家一条人命的!我记得前几天你就跟我说,对着这张脸,人生不知有什么意思之类的话。” 话未尽,被叶一眉飞来一个眼刀打断。 “我爹爹铁血硬汉,上阵杀敌无人可挡!大哥也是年纪轻轻便奔赴沙场!再往上了说,祖父曾祖父,都是为国尽忠的良臣,甚至我外祖一家,更是为了保护圣上,丧尽男儿性命!我纵是女子,也当尽微薄之力为君分忧,岂会因为一张脸便羞愤自尽。” 刻意顿了顿,她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真相如何,总会查清的。” 在场的贵女都不是蠢人,当下便缄口不语。 叶府的功绩,不能质疑。 叶一容急的涨红了脸,可偏偏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正为难之际,母亲张氏来解了围。 “你怎的那么贪玩,你姐姐心情不好,你就该陪在她身边,一步不离才是!” “母亲,我错了。”叶一容垂眸,掩饰住浓浓不甘愤恨。 指责完亲女,张氏连忙把披风解下来裹在叶一眉身上,焦急道:“我的儿,落水可不是好玩的,快快到屋里歇歇去,我现在就递牌子请太医去!” 叶一眉敛眉,张氏一副慈母态,可前世要不是叶一容放火前说出实话,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继母,竟然从小就在自己身上下毒! 哪里的天生丑颜,分明是被下毒迫害! “多谢母亲了。”从牙缝里咬出这几个字,叶一眉在丫鬟嫣红的服侍下,往自己房里走。 身姿笔挺,看不出一点狼狈。 张氏暗暗皱眉,总觉得继女有什么地方变了,难不成是。 念头刚起,便被打住。 她若真有那心思,便不会被自己拿捏十几年了。 皇上亲封的太子妃位,迟早是容儿的! 回到屋子里,叶一眉才勉强平复了心绪。 有幸能重来一世,那就该护住将军府满门! 看那景烨,今生没有自己相助,还能否顺利登上皇位! 至于叶一容母女。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今天已在众贵女面前留了一个疑惑,以后便能揭开她的伪善! 不时,便有太医来把脉。 把完脉,叶一眉恭敬送走太医,嫣红在一旁愤愤道:“姑娘,二小姐跪在门口,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好好的,她怎的这般做派!明日下人还不定会怎么编排您呢!” 话出口,已是做好了被主子责骂的准备。 二小姐不过是做些面子情,偏生就是能哄的了自家主子,真真是气人! 瞟一眼倔强的丫鬟,叶一眉眼含笑意,轻捻了一块桂花糕到嘴里,淡声道:“她既是知错了,那便让她跪足了两个时辰再起来。” 嫣红愣了片刻,生怕自家主子反悔,连忙足下生风往外传令。 这边,凉屋里坐着,看账本吃冰果,那头,叶一容气炸了头,却只能带笑跪着。 勉强跪足了两个时辰,叶一容拔腿往屋里闯,过于心虚气愤,贵女的姿态也失了一半。 “姐姐摔下水的时候,我恨不能以身相替!难道你真以为是我推你不成?”叶一容抹一把委屈的泪,眼睛悄悄的往对方身上瞟。嫡姐往常最爱听这些,哪怕还有气,也必定会来哄自己! “妹妹当时不在场,为何会一口咬死了我是自己跳河?”叶一眉瞟对方一眼,似笑非笑道。 叶一容心下一惊,嫡姐今日如此反常,难不成是吃错了药不成…… 勉强挤出一丝笑,她讨好道:“我也是吓蒙了,一时口不择言,姐姐别再生气了。” 说完,瞟一眼嫡姐脸色,又连忙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放在桌上,挤眉弄眼道:“七皇子听闻你前段时间不高兴,托我送给你的,他说了,女子容貌在他心里从来不重要,叫你顾着自己,千万别着恼生气,姐姐,你说像这样的温润君子,世上有几个……” 砰 话未尽,叶一眉挥手碎了一个杯子,板着脸厉声道:“叶一容,你可知你此举会给叶家带来何等危险,天子赐婚,岂是儿戏!再者一介闺阁女子,竟与外男相交过密,你下不能守女儿规训,上对不起皇恩浩荡,即刻给我滚去祠堂,对着祖宗好生忏悔!” 叶一容:…… 震惊加委屈,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她恨恨的跺跺脚,扭头便往外跑去。 叶一眉看着继妹背影,眼神冰冷。 哪里的温润君子,分明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第二章 滚去祠堂,好好忏悔 “小姐,您今日好生厉害!且休息一下,我现在就下厨做栗子鸡去!”嫣红满脸兴奋,匆匆丢下一句,便往小厨房跑。 她高兴,主子爱吃栗子鸡,那就给主子做! 叶一眉包容的笑笑,前世万般艰难处境,甚至最后葬身火海,嫣红都陪着自己。 今生一切都还未开始,该护的人,都得好好护着! 叶一容抹着眼泪跪了祠堂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利用下,不多时,便传遍了将军府。 丑颜的名声下,又多了条苛待继妹。 叶一容不在意,自己那个好继母啊,现在她名声有多好,到以后被拆穿了,就会有多少厌弃。 夜幕低垂,她躺在榻上,却是无论如何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堪堪闭眼,耳畔却响起砖瓦被翻动的声响。 与此同时,窗户口闪过一道人影。 心一惊,她连忙取了外衫穿上,正要出声喊人,背后却被一把匕首抵着。 “别出声!等人离开,我自然会走!” 男声冰冷中带着一丝清冽,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叶一眉勉强稳住心神,强自镇定道:“我是将军府嫡女,便是为了自个的闺誉,也不会声张,你大可放心。” “今日打扰,多谢。”男声沉闷道谢,身后的刀却纹丝不动。 叶一眉不再多言,只期望追踪的人及早离开。 气氛凝固,翻动砖瓦的声音却越发大。 叶一眉心一紧,正欲开口,一只大掌揽着她的细腰就要往榻上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对方既不把自己闺誉放在眼里,叶家武将出身,岂会怕? 她冷哼一声,恼怒出手,然而招式还没使出来,双手却被对方钳制住,身形扭转,对方的脸就在她面前! 三皇子景炎! 这位前世也是个人物,不得圣宠,却愣是在沙场闯下一片天地,最后更是逼宫造反,生死不知。 气息交汇,空气中似乎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两人都愣了愣,良久,景炎闷声道:“今日助我,以后必定相报!” 这位主的承诺。 “我应了。”叶一眉迫不及待道。能拉拢一位强敌,对抗景烨的希望就更大了。 房顶上的刺客察探了一会儿,慢慢没了声音。 景炎立刻便闪身下榻,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过去,冷声道:“以后若有所求,拿它来找我。” 说罢,便要拔腿离开。 叶一眉如获至宝般接过,却是愣了愣。 手心有粘腻感,血腥味也更重了,不消说,对方必定带伤。 前世自己到死,景炎都是孤身一人不近女色,若不是出于无奈,只怕也不会让这天潢贵胄钻了闺阁女的屋子。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罢了,看在他是景烨劲敌的份上,总是值得留个好印象的。 在心里叹口气,叶一眉犹豫道:“你身上有伤,不若我给你处理一下?” 景炎身形一顿,丢下一句‘不用’,便纵身往窗外而去。 既是不用,那便罢了。 关好窗户,叶一眉捏着玉佩往榻上而去。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叶一眉刚在嫣红的服侍下起身,便有下人来报,叶一容跪在门口请罪。 叶一眉笑笑,她倒先找来了,难不成昨天跪祠堂还不够痛快? “既是来了,便将人请进来。” 一声吩咐,叶一容穿过帘子,低眉顺眼跪在叶一眉面前,梨花带雨道:“昨日是我失仪,惹了姐姐厌弃,我以后一定好好改。今晚城里有灯会,就当是我赔罪,姐姐赏个脸,可好?” 说完,抬起头故作惶恐模样。 呵 叶一眉冷笑一声,所谓灯会,只怕是别有用心。 既是犯到门口了,岂有害怕之理。 “好,我应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叶一容破涕为笑,说了几句热闹话,便欢天喜地往自己院子走。 “姑娘?”嫣红在一旁欲言又止,想开口劝,但今日二小姐的做法,又无什么过错。 “嫣红,想抓鱼儿,总得要饵。”叶一眉淡淡一笑。 嫣红不甚明白,但看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大不了灯会的时候,多护着主子点就是了。 一日飞转,用过晚膳,叶一容早早便派人来催促。 叶一眉淡定看了会儿书,不紧不慢开始出门。 到了门口,叶一容早已等的不耐烦,却偏偏只能挤出丝微笑,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姐姐今日让我好等,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快走吧。” “走吧。”叶一眉淡淡丢下一句,便率先上了马车。 一路摇摇晃晃,往西城门方向去。 不多时,到了闹市,车马难行,一行人只能下来徒步。 可没走几步,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叶大姑娘留步!” 叶一眉浑身一僵,景烨的声音,她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出! 前世他看中叶家身后的军权以及皇帝的信重,甚至还有自己身上那莫须有的天命之女称号,可叶家助他得尝所愿之后,却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父亲被五马分尸的场景还在眼前,叶一眉忍住杀意,转身轻轻点了下头,就要离开。 却被叶一容拽住胳膊,在她耳畔低语道:“姐姐,七皇子对你的心意,我看在眼里都感动了,有情郎难得啊,你可得抓住机会!” “是吗?” 叶一眉冷哼一声,嘲讽道:“要不然把这有情郎让给你?” 叶一容吓的一激灵,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急声辩解道:“姐姐误会了,我对七皇子。” 话未尽,景烨插话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叶大姑娘就算看不上我,也不该把我推给别人!” 说罢,当即拂袖而去。 “姐姐还不追上去解释一二!若是。”叶一容心虚开口,话未尽,却被叶一眉一个眼刀制止。 “堂堂将军女,张口闭口有情郎,你的闺阁礼仪,学到狗肚子里了!现在你便给我滚回去跪祠堂!不跪足了三个时辰,不许起来!”叶一眉气场全开,一字一句,仿若重拳。 叶一容又愤又恼,昨晚跪了一个时辰,膝盖便疼的受不了,现在却是三个时辰!叶一眉,她是疯了不成! 却也不敢争执,低头应了一声,便听话离开。 纤细身影,在暗处一拐,却是走进了一家酒楼。 叶一眉看着对方身影,但笑不语。 第三章 惊马奇袭 “姑娘,那我们现在要回府还是再逛逛?”嫣红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早就觉得二小姐不怀好意,幸好主子看出来了! “再逛逛吧。”叶一眉若有深意道。凭着景烨的性子,难得约出来一次,岂会被挡了次面子就罢休,不定有什么后招等着呢。 是英雄救美还是甚,那就不好说了。 一行人接着往下逛,可突然,前方传来人们的惊慌声,似乎还带着马啸! 人们一股脑的往回跑,机灵的,也是即刻躲进了眼前的店家。 叶一眉手上有点功夫,但人流太大,又帮顾着身旁的妇孺,也只是堪堪自保。 不多时,惊马追到眼前,叶一眉只能随着人流躲避,奇怪的是,惊马好似认准了她一般,她往哪儿躲,马便往哪儿冲。 是这样吗。 “自己小心!”叶一眉看看身后数十妇孺,咬牙交代嫣红一声,便顾自往一旁奔去。 果然,惊马朝着她的方向追了过来! “姑娘小心!” 耳畔传来嫣红惊恐的呐喊,叶一眉逃命之余回头看了一眼,惊马便在眼前! 赤红着双眼马匹像是疯了一般,马掌在地上摩擦着,似乎在发力,势必要跟眼前人一绝死战一般! 叶一眉心颤了颤,若有工具还好,赤手空拳,她还没把握制服发狂的惊马,难不成,今日要葬身在马蹄下了。 惊马近在咫尺,叶一眉苦笑一声,惊恐的闭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降临! 哼 耳畔有男子的闷哼声。 她猛地睁开眼,只见景炎就在眼前,惊马却早已被匕首割穿了脖子,连一声吼叫都不曾发出。 “无事吧?”景炎微皱着眉,沉声问道。 他昨夜,身上分明还有伤,今天穿了一袭黑袍,只怕也有掩饰的意思,现下却还能杀了惊马救自己一命,救命之恩上,又多了几丝感动与钦佩。 勉强站稳身形,她垂眸道谢:“多谢三皇子。” 男人扫她一眼,眉头微微舒展,却仍是冷冰冰道:“你助我一次,我救你一次,两两相抵罢了。” 说罢,拔腿就要离开。看着脸色却更苍白了几分。 叶一眉敛眸恭送。 下一瞬,身子却被人抱住。 “姑娘若是有个好歹,我定随你一同去了!我们快些回府,找府医看看!”嫣红涕泪横流,足下脱力却仍是强撑。 “街口附近就有女大夫,我们到那看看就成。”叶一眉沉声道,张氏在将军府只手遮天,府医早已是她的人。 嫣红应是,主子现在越来越有成算,自己听话就是。 主仆两人往街口走,茶楼里暗处躲藏的景烨,却是气的攥紧了拳头。 自己苦心设计一番,倒是让老三捡了便宜。 “殿下,您别生气,嫡姐是恼了我,其实她心里是有你的。”叶一容紧抿着唇,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美人温言暖语,景烨稍稍缓和了脸色,柔声道:“容儿对我的帮助,我一定会铭记在心里。” “殿下。”叶一容红了脸,鼓起勇气伸出双手环住男子。 “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沾了药,惊马才会一直缠着姑娘不放,为人医者,我再多说一句,姑娘身体里带着毒,当是经年累月才积下的,只是这解毒之法。我一时也无法。”女大夫一脸为难道。 叶一眉露出一丝苦笑。前世自己被张氏母女蒙蔽,吃穿用度尽握在人手里,现在竟让大夫随便一诊,便探出中毒之事。 从兜里掏出银两,叶一眉亲自递到大夫手里,颌首道:“多谢大夫,但今日的话,请勿再对他人言。” 女大夫不好意思接过,连连应答。 出了医馆门,嫣红忍不住出声道:“姑娘,您是堂堂的将军府大小姐,皇上亲封的太子妃,谁敢对您下手?” 瞟一眼丫鬟焦急的脸,叶一眉笑笑。 逛了会儿灯集,一干人打道回府。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便有二小姐跪祠堂晕倒的消息传来。 “姑娘,为了名声,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二?”忸怩一阵,嫣红小声劝道。 叶一眉冷笑,昨夜分明跟人蛇鼠一窝去了,如何跪祠堂晕倒?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道:“她身子如此不好,就不要再去打搅歇息了。” 话音落,门外有小丫鬟喊道:“请夫人安。” 接着,帘子被人挑开,张氏一脸慈祥过来,柔声哄道:“我平时没教好你妹妹,大姑娘莫怪。可那丫头从小都是最亲近你的,现下刚醒过来,就叫嚷着姐姐她错了,我去劝,也不顶用。总归一支笔写不出两个叶字,要不大姑娘去看看她?” 叶一眉眼神冰冷,心里恨意滔天,前世她心里的好继母啊,却是把她当成了给叶一容上位的攀天梯! 敛眉把恨意忍下,她露出个谦和的笑容,点头道:“自是应当的。” 张氏方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嘘寒问暖了一会儿,才率着人离开。 梳洗一番,叶一眉带着嫣红往叶一容院子里去。 刚见面,叶一容便狠狠忏悔了一番,痛哭流涕,只差指天誓约。 叶一眉百无聊赖看戏,待对方表完情,才不咸不淡应了声。 枯坐了一会儿,她起身要走,叶一容连忙道:“以往都是我错了,千万别伤了我们姐妹的情分,水酒已备好,姐姐要是原谅我,那我们姐妹俩就共用早膳,可好?” 对方十足的低姿态,叶一眉却心生警惕。 如今的事情轨迹,跟前世都有了很大不同。但依着叶一容的性子,怎会绕了那么大一圈,只为把自己哄骗到院子里。 良久,她轻声道:“好。” 叶一容眼中闪过惊喜,只一叠声的催促下人上菜。 不多时,席面上好。 叶一容亲自给两人上了酒,诚恳道:“一杯水酒尽,姐姐就把我做的错事,都给抹了!” 叶一眉接过,回味般道:“我们年头研制的红梅酒,还有没有,不若一起上了。” 叶一容惊喜更盛,忙叫了丫鬟去取红梅酒。 接着又把酒杯往前递了递,讨巧道:“姐姐饶了我吧!” 叶一眉接过酒杯,眼露玩味。 到底是年轻,叶一容露了怯。 如此固执要自己饮酒,必定有问题了。 第四章 好算计,以彼之计还彼之身 叶一眉笑笑,一只手钳制住叶一容,一只手端着酒杯就往对方嘴里送。 “姐姐!你干什么!”叶一容惊恐道,不顾形象的扣着嗓子。市面上新流行的玩意儿啊,后劲多大,她是想象得到的。 叶一眉冷漠的擦擦手,一个手刀过去,对方想挣扎,可却软软的倒了身子。 “姑娘,你。干什么?”嫣红惊恐道。 “以彼之计还彼之身。”叶一眉沉声道。若是对方无歹意,若是早有谋划,那也是罪有应得! 幸好,院子里的下人都在院外伺候。 她感叹一声,搀扶着叶一容往外走。 嫣红一愣,连忙上前帮忙。 途中遇到个二等丫鬟,叶一眉叫住下人,一本正经道:“二小姐临醉前说是她安排了什么房间,你可知道?” 小丫鬟不疑有他,又争着在主子前卖好,仔细一想,昨夜厢房里确实有些动静,不定便是了。 邃恭敬答了。 叶一眉打赏了几粒碎银子,和嫣红一道搀着人进了房。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嫣红小心翼翼道。她总觉得主子跟以往不一样了,可。主子就是主子,做什么,她陪着就是。 叶一眉眯着眼,敛住一汪水光,只闷声道:“等吧。” 说罢,主仆二人进了隔壁院子。 不一会儿,隔壁便传来咯吱的开门声,接着是衣物摩擦落地的声音,慢慢的,便有女子隐忍的哭泣。 耳听一切,嫣红吓白了脸。若是主子没有提前察觉,那此刻在屋子里的,就是。 恼怒的攥紧了拳头,她愤愤道:“姑娘,要不要叫人过来?” 叶一眉微闭眼,想起小时候叶一容缠着自己叫姐姐的画面。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尖叫。 “大小姐。啊!” “走吧,我们去看热闹。”叶一眉睁眼,率先往外走去。 “大小姐,您。”叶一容的贴身丫鬟柳绿早已吓的跌倒在地上。她明明照着小姐的吩咐带着人闯门,可里面的人,怎会是小姐? “里面的人不是我,很奇怪。”叶一眉眼含嘲讽,瞟一眼围观的下人,又吩咐道:“主子的热闹都敢看,嫌命长吗?” 下人们连连告退,逃也似的往外走。 柳绿跺跺脚,乘乱往外跑。 为今之计,只有找夫人了。 叶一眉只当作没看见,顾自进了屋。 “叶大小姐,好心机好算计啊!”景烨咬牙切齿道。原本他怕自己对着一张丑脸下不去手,特意狠狠心吃了药,谁知进来的竟是容儿,药劲一上,只有。 叶一容只管在被子里哭,浑然一副可怜样。 呵 叶一眉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是我布置的酒水,还是我邀约的七皇子?好算计谈不上,不过是自保而已。” “竟是我看错了人,也罢,终究来日方长!那便看叶大小姐能否顺利登上太子妃宝座了!”景烨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若不是对方身份贵重,甚至还有国师亲批天命之女的名头,他定要碎其骨肉! “能与不能,不劳七皇子挂心。现今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解释您会出现在叶府吧!”叶一眉不痛不痒道。 “好!好!山高水长,叶大小姐往后再指教!”景烨咬牙切齿说完,又冲着哭泣的叶一容安慰道:“你且安心等我,我会回宫向父皇禀报,定要风风光光迎你入门!” “多谢殿下抬爱,容儿不怕,容儿就在将军府等着殿下。”叶一容适时的抬起头,露出一副娇媚可怜的模样。 小猫似乖巧的美人,大大取悦了景烨。 都是将军府嫡女,哪怕比不上叶一容受宠,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思及此,景烨眼中有了笑意,给美人擦了擦泪,便拂袖而去。 叶一眉看着这渣男贱女,只觉得整个胃都不舒服了。 “我名节尽毁,于婚事上再无挑剔的可能,姐姐满意了?”叶一容尖声叫道。她本该是太子妃,以后的国母,可如今,却只能将一切压在七皇子身上!叶一眉,真真的可恶。 叶一眉冷笑,嘲讽道:“若是我没有提早察觉,名节尽毁的便是我!叶一容,你有愧于父亲,有愧于将军府,有愧于叶家列祖列宗!” 前世诬赖,今生不顾将军府名誉设计自己。 叶一容涨红了脸,正要破口大骂,张氏的声音远远传来。 “大姑娘别气,我现在就打死她!” 说话间,张氏拎着藤条进屋子,又悲且愤道:“我从小告戒,亲姐妹,当福祸与共,她今日竟做出此等错事,我实在愧对大姑娘,不打死她,是再无颜见人了!” 说罢,高高举起了藤条,作势就要打。 余光却瞟向叶一眉,一个人可能气急了会有脾气,可本性,是不会变的。 谁知,叶一眉淡笑一声,甚至还后退了两步方便对方施展,就是不说话。 张氏: 偏偏话已出口,她举起藤条装模作样打了几下,再狠不下心去,只在一旁抹眼泪。 叶一容见了亲娘,更是把委屈都哭出来,娘俩一时抱头痛哭。 叶一眉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想来七皇子定会书皇上赐婚的。我在这儿恭喜母亲了,妹妹得嫁天家,以后荣光有加。不过。” 她刻意顿了顿,才一字一句道:“叶家从未出过如此伤风败俗之人,以示告戒,妹妹还是去祠堂跪着,自己向祖宗请罪吧。太轻太重都不好,就跪三日,她必定会知错的。爹爹在前方御敌,不宜分心,就不用打搅了,母亲,你看如何?” 张氏母女: 叶一容越发气急,张口要骂,却被母亲拽住。 “大小姐仁善,自是极好的。” 张氏气的心肝俱颤,往日里好拿捏的继女,真面目竟是如此! 叶一眉淡淡一笑,领着嫣红往自己院子里去。 渣男贱女,就该让他们祸害彼此去。 一整日的清闲,夜幕黑沉之际,叶一眉在嫣红的服侍下沐浴洗漱一番,往榻上休息。 可还未闭眼,耳畔却传来砖瓦被翻动的声响。 三人五人。 听不清的脚步声,若非从小习武,也不一定能听见。 这是狗急跳墙,不顾一切了? 叶一眉冷笑一声,匆匆穿戴一番,拿起佩剑悄悄出房门,正要纵身一跃上房顶,却只见景炎手持佩剑傲然而立。 男子一袭白衣,脚下倒了八个黑衣人,佩剑染血,白衣却不染污垢。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莫名的,她脑子里蹦出这句话。 第五章 来者不善 “多谢殿下相助。”微愣神过后,叶一眉收起佩剑,垂首道谢。 景炎瞟她一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只冷声道:“你也救过我,何况背后做小人,实在可恶。” 说罢,拔腿就要离开,可目光触及脚边尸体,眉头立时紧皱起来,冷声道:“尸体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 话落,足尖飞跃,身影消失眼前。 叶一眉看着男子背影,眸中染上笑意。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叶一眉睡到自然醒。 前世她将张氏当作母亲,日日晨昏定省从不间断,可如今。呵。 张氏母女捅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忙着收拾残局,叶一眉倒是偷的浮生半日闲。 可清闲日子只过了半日,叶一容便直接杀进了内室。 “叶一眉,你诬赖别人,算什么本事!” 气势汹汹,面目狰狞,哪里还有以往贵女的风采和温顺。 叶一眉却是笑出声,冷冷嘲讽道:“昨日吩咐你跪祠堂,看来你是没长记性!叶一容,你信是不信,单凭你犯下的错,不用通知父亲,我便能召开宗祠,逐你出族。” 叶一容怒气立时便消散了,她如何不信。叶一眉显赫的外家,就连族长都对其宠爱有加,她便是真逐自己出族,只怕父亲也不会有二话。 信是信了,但想到七殿下传来的纸条,她终是意难平,忍不住呛声道:“你是嫡女,我也是嫡女,父母健在,你有何资格!我中了计,已是打算咬牙嫁了,你为何还要从中作梗!” 叶一眉听的一头雾水,午睡醒便弄这么一遭,实实的隔应人。 当下也没了耐心,只冷脸道:“有无资格,你心里有数。我今日没耐心同你攀扯,做出那等下作事,叶家没让你绞了头发做姑子,也是万幸!再敢撒野,我便差人将你打出去!” 叶一容吓的后退一步,却不敢再说话,只恨恨瞪了对方几眼,才转身抹泪离开。 “姑娘,是我没守好院子。”嫣红闷声道。二小姐进门便打了下人,推搡开自己,顾自闯院子,哪里有半点贵女风范! “去外面探探消息,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叶一眉垂眸,挥挥手示意退下。 叶一容疯了一般闯院子,又谈及婚事,定有事发生。 果然,不多时,嫣红来报。 “姑娘,夫人把昨日在场的下人,都发卖出去了,旁的事没有,若真要算,听看门的老仆说,今早东街道上发现八具尸体,据说身上有七皇子府的牌子。” 叶一眉眸中带笑,昨夜他说会处理,竟然是这般处理。 难怪叶一容如此失态。 不多时,宫中派人送帖子来。 只说是皇后办了赏花宴,广邀各大千金。 叶一眉把帖子放在一旁,暗暗皱眉。 前世因着自己貌丑,皇后对自己十分不满意,纵然客气,也只是在爹爹和皇上面前做做面子情罢了。 若非如此,各家贵女岂敢暗底下嘲笑讽刺! 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安慰自己一番,叶一眉遣走丫鬟,独自在烛光下看兵书。 武将世家,她喜欢兵书,胜过于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砖瓦被翻动的声响。 有人! 她警惕的往上看,就在这一瞬间,一只大掌勒住她的脖颈。 “胆敢算计我的人,你是第一个!太子妃,你猜猜我一只手能否掐死你?” 阴沉的语气,是景烨!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叶一眉下意识的攥住手边短刃,强自镇定道:“杀了我,皇上以及我父亲,甚至我外祖家,能否饶过你?七皇子是聪明人,岂会干此等蠢事。” 呵 景烨咬牙,恼怒之下,手上的力道越发重。 呼吸越来越薄弱,叶一眉毫不怀疑,对方是想勒死自己! 前世相伴七年,景烨双手能杀猛虎,自己这点力道,远远对抗不了。 但束手就擒。 叶一眉咬牙,手执短刃就要刺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吹过,凤倾夜还没看清楚,缠在自己颈上的大掌不见了,是景炎! 一黑一白,两人厮打在一起。 两人出手都极凌厉,掌掌生风,叶一眉被迫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十几招,景烨竟再无反手之力! 两人身形分开,景炎立于叶一眉身旁,声音冰冷中带着威慑。 “再不滚,别怪我下手!” “叶大小姐竟是攀上了我三哥,难怪无所畏惧了。只是不知,你们此番举动,是将太子放在何处?”冷冷丢下一句,景烨纵身往窗户处一跳,再没了踪迹。 屋里只剩两人,且一连三夜,每夜对方都来救自己一番,叶一眉颇感不好意思,诚意十足冲对方行了个大礼,一字一句道:“殿下两次三番救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到叶一眉之处,必定竭力相助!” 景炎受了一礼,扫了女子一眼,淡声道:“你体内的毒,我会解。” 叶一眉愣了愣,只觉得热血往上冲。 前世今生,做惯了丑女,受惯了嘲讽,突然有一日,有人跟她说,此毒可解,实是让人。心潮澎湃。 忍不住,她出声问道:“殿下此言可当真?” “我从不胡诌。” 景炎冷声道。 叶一眉却只觉鼻头酸涩。 是了。 母亲是京东第一贵女,其风采,哪怕至今过了十余年,仍有人称道,若非中毒,自己的模样岂会如此。 百花宴当日,叶一眉稍作打扮。 来到将军府门外,叶一容早已等候在马车边。 今日的她打扮十分好看,淡粉色襦裙勾勒身姿,眉间一点红映衬娇嫩肌肤,看得出很是下了些功夫。 相较之下叶一眉则显得更加素净,配上那丑颜,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叶一容笑了,面上却一副惺惺作态之势:“姐姐怎的这样就出来了,今儿个可是皇后娘娘举办的百花宴,怕是有些不妥。” 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叶一眉径直坐上马车。 叶一容跟在后面也坐了上去,嘴中却是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优越感十足的样子。 可不是嘛,就凭她的容貌,定能吸引一批贵族公子哥的目光,这是某个丑女比不上的。 “恬噪。”叶一眉开口,“不想坐马车你可以下去,想必若是步子快一些,还能够勉强赶上百花宴结尾。” 一句话堵得叶一容声都不敢做,世界总算清净下来。 叶一眉半阖双眸,表面看是在小憩,实际思考着这次去百花宴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也是为了不给叶一容再次开口讲话的机会。 到达目的地,在嫣红的搀扶下,叶一眉下了马车,随即跟在领路宫女身后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这里,曾是属于她的地盘,她的天空。 第六章 百花宴 多少个日日夜夜,叶一眉孤身走在这条幽长寂静的大道上,只为见他一面。 她将所有都贡献于他,却只落得一纸废后下场,最终丧生火海。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她是以将军府嫡女身份而来,是来参加皇后百花宴的,她与他此生再无任何瓜葛。 若非要参合上一点关系,那便是仇敌吧,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 走到宴厅门口,叶一眉还未来得及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千金小姐们讨论的声音。 也不是什么大事,无一不是有关将军府嫡女容貌的探讨罢了。 叶一眉倒不在乎,前后两世为人她早已看淡一切,嫣红就没那么平静:“还说是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们,嘴皮子如此刁钻刻薄,与那骂街的泼妇又有何区别?” 听见她的小声嘟嚷,叶一眉笑了,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她很久都没体会过。 轻拍嫣红的手表示安慰,叶一眉带着她继续往前走,随着公公一声“将军府嫡女叶一眉到”,宴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这边。 有好奇,有嫌恶,还有嘲讽…… 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叶一眉,但她不为所动,笔直伫立在那里,不卑不亢。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站在他们面前的,仿佛不是那个人人唾弃的丑女,而是一位统治者。 那可不,叶一眉此时所表现出的,是一种上位者的气息。在场,恐怕只有皇后能够与之抗衡较量一二,但仍旧还是不及于她。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叶一容走出来的时候,众人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肤如凝脂风华绝代,这是她给大家的第一映像,也是叶一眉丑颜衬托的结果。 “臣女叶一眉(叶一容)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两人上前行礼,皇后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容儿,走近些来,让本宫瞧瞧。” 皇后招招手,却只喊了叶一容的名字,并未让叶一眉起身。 呵。 只不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叶一眉心中冷哼。 前世,为了助景烨登上帝位,她什么事情没做过?现在这些在叶一眉眼里,宛如小孩子过家家酒一般,实在幼稚! 叶一眉保持着行礼姿势,目光平静直视前方,整个人如泰山般稳重,一动不动。 她倒是要看看,这又演的一出什么好戏。 只见叶一容迈着莲步走到皇后跟前,微微欠身。 “是个俏人儿。”皇后毫不吝惜的夸赞,甚至还褪下腕间的镯子带到叶一容手上,“烨儿眼光果真不错,今后啊,你就是我们皇家的媳妇儿了。”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在场贵女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叶一容。 适时表现出一抹娇羞,叶一容下意识看向景烨,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顿时脸色爆红。 向来不甘于平凡的叶一容是绝对不愿错过此等大好机会:“为感谢皇后娘娘赏赐,再加上今日百花宴,臣女愿献舞一曲以调节气氛。” “好!” 得到应允,叶一容动了,跟随音乐的节拍扭动身子。 一颦一笑,一姿一态,妩媚动人。 大家都沉浸在这美好之中,叶一容甚是得意,面上笑得愈发张扬肆意。 这时,视线瞥到仍旧跪在地上的叶一眉,心生一计。 叶一容扭着身躯,突然转身来到叶一眉跟前,刚准备跳下一个动作,只听见一声惨叫,原本还在舞动的人儿跌坐在了地上,手捂脚踝满脸痛苦的模样。 “容儿!”景烨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纵身来到叶一容身边将她扶住。 “这是怎么了?” “母后,容儿脚扭伤了。”像是想到什么,景烨猛的回头看向叶一眉,“是你!” “容儿精通舞艺,断不可能在平地摔倒,在场人中也就只有你距离她最近,有下手机会。叶一眉,你到底是何居心,容儿可是你的妹妹啊!” 叶一眉莫名背锅,很是不爽。 从景烨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叶一眉就已经看穿这两人想要做什么,既然如此,那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罢。 “即使是皇子,也不能平白污蔑,说是我做的,那么就请拿出证据。” “你…” 景烨还想要讲些什么,但是被扯住衣袖。 “七皇子,还是算了吧。”叶一容的声音轻且柔,还略微带些哽咽,“想必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可能跪得久了些,一时有些不稳。” 看似在为叶一眉求情,实则已经坐稳了她将叶一容绊倒的事实。 众人也开始怀疑起来,喋喋不休,大多都站在叶一容那边,毕竟比起一个丑妇,大家还是更愿意相信美人儿的话。 “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皇后总算开口,严厉目光看向叶一眉,“当真不是你?” 叶一眉摇头。 太子景珏走过来挡在叶一眉身前:“儿臣坐于左侧看得一清二楚,媚娘她确实未有任何动作,还请母后明查。” “是啊母后。”景瑟笑嘻嘻将叶一眉从地上扶起,“孩儿也能为眉姐姐作证!” 暖流从心中划过,这两位也是前世不可多得对她掏心窝子的人,重来一次还是这么让叶一眉感动。 轻拍了拍景瑟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叶一眉移步站到了最前方。 微微屈身,一字一句开口道:“此事臣女问心无愧,平日在家中便对妹妹关爱有加,又怎会狠心陷害于她,令她受伤?” “倒是妹妹……”叶一眉失落的转过头看向叶一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失落,“只不过因为那日没喝下妹妹递过来的酒罢了,何必如此怀恨?” 在场谁人不知叶一容这皇家儿媳的身份是由一杯酒结下,如今叶一眉再次提起了“酒”,怕是有些深意。 那些打量的目光令叶一容崩溃:“府中你为非作歹欺压于我,现如今有皇后在这里作证,我可不怕你!” 声音大而尖锐,细听之下,还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撒娇。 冒犯嫡姐本应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但在叶一容刻意的表现下,不仅没让人反感,还觉得有些可爱。 完全就是一副被宠坏的小女孩形象,狐假虎威,有谁不爱? 第七章 斗智斗勇 “哦,是吗?”叶一眉特意拖长了音,短短三个字罢了,格外意味深长。 叶一容被叶一眉打量,浑身不自在。 故作紧张缩了缩脖子,实则装腔作势:“没错!” 叶一眉冷笑,纤纤玉指抚上叶一容侧脸,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人汗颜:“既然妹妹如是说了,在哪欺负好像也没差,倒不如……” 说着,那手就抬了起来。 眼见巴掌就要落到叶一容脸上,说迟时那时快,原本脚扭伤的某人以极快速度往后退了一步,成功避免挨打。 “叶一眉,你!”叶一容气急,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原来姐姐的巴掌还有治跌打扭伤的功能,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妹妹?” 被叶一眉点醒,叶一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见所有人都以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她,叶一容有些慌了:“不,不是这样的!是叶一眉,她刚刚要打我,我才躲的。” 叶一容解释,但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了,毕竟大家也不是傻子,事实如何都看得出来。 求救的目光看向景烨,却发现他脸色黑得吓人,叶一容自知搞砸了事情,也就再无挣扎的打算,整个人耷拉着脑袋,焉儿了似的。 事情就此揭过,百花宴正式开始,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大家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吃喝玩乐说说笑笑,好不乐乎。 兴致正浓之时,不知哪位官家小姐提出“以诗会友”这个词,大家又积极参与到了活动中,甚至连叶一眉都被邀请进去,却没有人理会叶一容。 看着那边一群人笑得开怀,叶一容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 她叶一眉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丑女人罢,肚子里没两点墨水,莫非还能讲出什么好的诗词来不成? 看吧,有她参加,这活动定会被毁得不成样子! 怀着这种看好戏的心理,叶一容决心在一旁细细欣赏叶一眉的丑态。 这边,景瑟也是抱着同样的心理。 “太子哥哥,你不去帮一下眉姐姐吗?”疑问的语气,着急的神色,可见她是真心为叶一眉担心,也是真的不想看到她被众人所嗤笑。 景珏摇了摇头,轻啄一小口果酒。 他这副悠闲的姿态看得景瑟都快要急死,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景珏总算淡然开口:“我相信她。” 是的,他相信她,从以前到现在,一向如此。 若非要说的话,只能说现在这种感觉相较于之前,要更为强烈一些。 景珏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感觉叶一眉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成熟了? 在两人说话之际,那边的活动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环节,令人意外的是,叶一眉仍旧坚持着,没有被刷下来。 看到这样一幕,景瑟可谓是瞪大了眼睛,满满的不敢置信。 “太子哥哥,你看,眉姐姐,她,她……” 再次小酌一口酒,景珏:“我就说吧,应该相信她。” 又过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随着一句“认输”,最后一名贵女以失败告终,站在中间的,只余下叶一眉一人。这也就是说,叶一眉成为赢家。 经过此事之后,在场的已经没有任何一位贵女再敢嘲笑叶一眉,更多的是对她的钦佩。 有才有德,对于妹妹的陷害不骄不躁使用计谋反击,更重要的,叶一眉脾气也好,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这样一个女子,即使样貌难看了些,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看着叶一眉被大家围在中间恭维祝贺,叶一容简直狠得牙痒痒。 现在该站在那里的人分明应该是她,叶一眉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 叶一容忍无可忍打算冲上前去,却刚好瞥见景烨一脸怒气冲冲的离开。 想起先头发生的事情,叶一容觉得,她得跟上去道个歉,说一两句好话才是。毕竟从那日开始,她跟景烨就是一条绳子上的人,可不能起了分歧。 更重要的,她得仰仗他才能过得更好。 打着如是想法,叶一容悄咪咪跟在了景烨身后。 皇宫即是迷宫,只不过拐了两道弯,叶一容将景烨跟丢不说,还成功的让自己迷了路。 此处阴深深的,也没一个下人在,叶一容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都跟着我一路了,说吧,有什么目的?”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说不上好听,在此时却宛如一根救命稻草,将叶一容带回了岸边。 叶一容回头,看向景烨的眸中带光。 景烨愣住,不知名的情绪从胸腔涌动,很快又想起叶一容在百花宴上丢脸的场景,随即变成厌恶。 准备离去不预理会这个女人,却一下子被叶一容叫住身形。 “七皇子殿下。”叶一容语气诚恳,“方才的事容儿对不起您,都怪那叶一眉心计太深,实在可恶,否则也不会如此。” “罢了,也不能完全怪你。”景烨挥挥手,表示不在此事上做计较。 听闻此言,叶一容双眸愈发透亮,她想起皇后说的皇家儿媳的话,有些安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即是如此,容儿还有一事请教殿下。”见景烨又有要走的打算,叶一容赶紧再次开口。 因为欲望之心太过于强烈,叶一容完全忽视了景烨那不耐烦的脸色。 清清嗓子,以自认为最娇羞美好的面容看向景烨,叶一容开口道:“敢问七皇子,先前所答应的事情何时才能兑现?” “事情?什么事情?”景烨一头雾水,他是当真不记得有答应过叶一容什么。 “就,就是……殿下说请皇上赐婚迎娶容儿的事情。” 呵,一声冷笑,景烨没想到叶一容打的算盘竟是这个。 不过可能吗? 走上前去一把掐住叶一容的脖子,景烨神色狠毒:“百花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此等事情,你还有脸求我娶你?” “简直痴人说梦!” 景烨毫不留情面,将叶一容上上下下给嘲讽了个遍。 泪水在眼眶中打圈,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叶一容第一次望见景烨阴狠的一面,吓得双腿直打颤。 但最让叶一容感到绝望的,还是景烨说的话。 强忍住窒息的感觉,叶一容开口:“你……你不是不介意吗?” “丢人的是你,我为何要介意?”景烨满不在乎,“但现在你让我娶你,岂不是会将我连累,让众人一起嘲讽?” 说完,景烨一把甩开叶一容,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一容剧烈咳嗽,看着景烨绝情的背影,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滑落。这一哭,是因为刚才的宴上之辱,同样也是因为所受的委屈。 叶一容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到了叶一眉头上,若是没有她,事情就不会变得如此。 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叶一容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让叶一容为此付出代价。 独自一人在此处呆了好久,直到一名宫女路过,叶一容才得以重新返回百花宴现场。 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在人群中找到了叶一眉。 “姐姐。”叶一容小声叫唤着,“刚才之事只不过是妹妹开了个玩笑,希望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妹妹身子有些不适想去如厕,只是现在天色已晚,独自一人心中多少有些害怕,还望姐姐能够一同前往。” 叶一容的这份说辞,叶一眉自是不会相信,神色狐疑的看着她,想要知道叶一容又打算搞些什么小把戏。 反正,她定不可能如同表面显现出的这样简单! 第八章 落水 叶一眉盯着她许久,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这样的审视的眼神让叶一容心里有些发虚,心里暗衬。 莫不是发现什么了? “好。” 叶一容猛地抬头,不确定看着她,深怕自己听错一般。 “不是要去如厕,怎么不去了?” 叶一眉眉头一挑,类似于玩味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不,妹妹想去,多谢姐姐。”叶一容微微一笑,掩饰自己的心虚,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喧闹的大厅中,男男女女众多,自然不会注意到叶家姐妹消失的身影。 皇后举办的百花宴会,整个走廊上都是挂满的花灯,花花绿绿很是引人注目。 “姐姐,宫中景色宜人,若是能够居住在宫中那该多好啊?”叶一容一边走着。一边的感慨。 “妹妹,毕竟你也是半个皇家的人,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会认为你居心不良,妄图成为后宫之主。” 叶一眉的话音一落,叶一容脸色微僵,暗暗的有些懊悔,脚步也稍有迟钝,随后又扭头看着她。 “姐姐说的事,是妹妹的错。” 叶一眉好似没有听见一样,心里不禁想起前世这个女人出卖将军府换来的荣华富贵,更加可恶的是自己最后却落得废后的下场。 “呀,姐姐,你快看,是锦鲤。” 叶一容伸着手指向对面的池塘之中,脚步飞快的向着池塘走去,脸上还带着小女儿家的天真。 “姐姐,你快来看看啊,多好看啊。” 叶一眉见着深幽的池塘,心生警惕,缓慢的迈着步伐就向着池塘边走去,看着一条条的鲤鱼游荡在水中,好不自在。 “不是要去如厕吗?在这里看鱼做什么,若是不去就回去吧,皇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说罢,就要向着楼梯口走去。 “姐姐,等等妹妹,妹妹现在就去。”叶一容看着湖面上平静的水,暗暗的咬了咬牙,眼中带着深深的仇恨。 湖上面映着那副狰狞的面孔。 就在叶一眉想要转身的瞬间,叶一容的脚下一顿,眼里的恶毒之意乍现在眼底。 “啊……”故作被绊倒的样子扑向想要转身离开的叶一眉的身上。 谁知,叶一眉早就心生警惕,就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脚步一闪,又伸出脚将她绊倒,身子向前的倾去。 ‘扑通’一声,叶一容整个人掉进水中,溅起一堆水花。 “姐姐,救命啊,妹妹不会水啊。”叶一容双手不停的在水里扑腾着,向着在水桥上的叶一眉求救。 “啊……快来人啊,我妹妹落水了,有没有人啊。” 叶一眉好似受到惊吓一般,眼中的冷芒一闪而过,随后故作慌乱一般,对着走廊大声的呼救。 正在宫中忙着跑腿的宫女听见叫声后急忙的顺着声音找去,就看见一身素白的叶子楣,如同鬼魅一般的在那里叫喊。 “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在围观的宫女急忙的追问。 “快……救救我的妹妹,她不小心掉进水里了,呜呜,救救她啊。”叶一眉的样子,很是焦急,眼泪也在眼中含着。 “快去叫侍卫救人啊。” 宫女的话音一落,一传十十传百,正在巡视宫中的安全的侍卫听见后,纷纷的跳进湖中。 叶一容猛地喝了好几口水,不停的咳嗽,冰冷的湖水浸泡着身体,有些发凉,感受到从一边传来的热度,便紧紧的抓住侍卫的脖子。 正在参加宴会的众人听见宫女的禀报,急忙的出来看看,皇后为首,身后跟着一众女眷,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 “咳咳。”叶一容被侍卫带到了湖边上的水桥上,不停的咳嗽,精湛的妆容,华丽的服饰,此时也变得狼狈不堪,脖颈处也露出大片的光景。 “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怎么会掉进水里?” 在场的贵女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叶一容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急忙的向上拉了拉衣领,浑身颤抖,即便是夏日,湖水也含着寒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见状,威严的声音响起,皱着眉头,气场全开。 “皇后娘娘,不要怪姐姐,是臣女不好,看见水里有锦鲤,拉着姐姐过来看,不小心踩到姐姐的脚,一时情急……” 话还没有说完,叶一容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嘴唇也有些微微发紫,好不可怜。 叶一眉一听,眉头几不可闻的轻佻,嘴角含着一抹冷意。 在场的众人一听,她的话令人有所遐想,视线在叶一眉的脸上扫了一眼,难不成是她因为脚痛推了叶一容? 若是这样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分了些,毕竟是湖水,若是真的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景瑟和太子景珏见此,不禁皱眉,不悦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在撒谎。 “叶一眉,蓉儿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眸,眼底带着深深的厌恶看着站在一边神色无异的叶一眉。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是陪着妹妹一起……如厕的,妹妹说锦鲤好看,便多看了几眼,臣女想要回去的时候,妹妹一时没注意便踩了臣女一脚,她没有站稳所以掉落入水中。” 此时的叶一眉不卑不亢,身子坚挺着,单膝跪在地上,解释缘由。 “哦?这么说,不管你的事了?”皇后再一次的问了问。 “正是,刚刚臣女的妹妹也说了,是她不小心踩到臣女的脚才落水,你说是吧,妹妹……” 叶一眉说完,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女人,眼底含着嘲讽。 听到叶一眉说完的话,叶一容不禁身形一僵,咬着牙,狠狠的点头。 本以为想借此按下这个罪名,没想到被她给反将一军,早知道就换个说辞。 “是……是臣女的错,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话音一落,就听见身边传来磕头的声音,叶一容急忙的扭头看着一旁的长姐。 “皇后娘娘赎罪,臣女的妹妹殿前失仪,还请娘娘从轻发落。” 叶一眉的话音一落,众位在场贵女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叶一容此时衣衫不整,就连身体的肌肤也被侍卫碰过,确实不和体统。 “你……” 第九章 掌嘴 叶一容猛然惊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上还湿漉漉的,一脸怒气的看着叶一眉,恨不得掐死她。 “妹妹,还不请皇后娘娘求饶?你衣衫不整在前,后又被外露肌肤,平日姐姐教你的体统,你都学到了哪里去了?” 叶一眉义正言辞的职责面前脸色苍白的妹妹,一言一句都像是刀子提醒在场的众人。 你叶一容此时春光外泄,被男人看的真切。 叶一眉的话一落,皇后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刚刚才对外公布这叶一容是皇家的媳妇,现在又失了体统规矩,丢的是皇家的脸。 “还不快去拿件披风,若是叶小姐,感染风寒该如何是好?” 皇后阴沉着脸,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 叶一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打量着皇后的神情,此时已经黑的彻底,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什么话也不敢说。 宫女拿好披风披在叶一容的身上,这才缓解山身上的寒意。 “今日的百花宴到此结束。”皇后越看越觉得生气,眼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一眉,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 带着一众的丫鬟先行离开。 叶一眉好像没有感受到一般,垂着头,眼睛里带着讥讽一闪而过,而是走向叶一容的身边,故作亲密的牵着她的手。 “妹妹,还是回去吧,你穿着的如此单薄,当心受凉,今日这脸丢到了皇宫这里,以后你做皇家的媳妇,可更要多加注意你的一言一行。” 说罢,不等叶一容说什么,就拉着她跟着众位贵女的身后,脚步有些快,根本就没有顾忌她的身份。 景瑟和景珏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和众位贵女走向相反的方向。 “啧啧啧,身子都被人给碰了,还看了,竟然还能成为皇家的媳妇,这样的女人真是好命啊。” 走在叶一容前面的贵女小声的和身边的姐妹说着,语气满是嘲讽。 气得叶一容的小脸更是苍白,很想上前去跟她理论。 谁知还不等走过去,就被叶一眉给拦住。 “你还不够丢人吗?父亲的脸被你丢尽了,这么多年的女戒,你都读到那里去了?” 叶一容看着面前满是嘲讽的嫡姐,微微一怔,不知什么时候曾经好拿捏的姐姐,竟然这么的锋利,一时失神。 “叶小姐,有机会可要去我们的府上玩啊,你的才情我真是佩服呢。” 这时,从叶一眉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紫色服饰的女子,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娇柔,带着几分天真。 “改日,定会登门拜访。” 叶一眉说罢,那名女子微微一笑,便走向自己的马车中。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看见有人主动和叶一眉打招呼,便纷纷的上前。 看着一个个恭维叶一眉的样子,而自己换来的确是嘲笑,心里的嫉妒充满自己的打闹,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陷进手心中也浑然不知。 将军府内。 张氏正在前厅喝茶,等着自己的爱女从皇宫回来,坐着成为皇子岳母的美梦。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身边的丫鬟急忙的迈着脚步走了进来。 “真的?”张氏一听脸上带着笑意,急忙的放下茶杯,去迎接两人。 “跪下。” 叶一眉带着叶一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也不看迎面走来的张氏,狠狠的踢想叶一容的腿弯处。 叶一容吃痛一声,膝盖狠狠的跪在地上,上次在祠堂跪着的腿伤还没有好,传来钻心的疼痛,额头上瞬间涌上汗水。 张氏见状,看见叶一容身上狼狈不堪,梳好的发髻也变得凌乱,脸色还带着惨白,心下一紧。 “这是怎么了?我的儿,你怎么惹到你的大姐姐了?” “呵,怎么了?母亲,妹妹在皇后面前殿前失仪,自己贪玩落水,身子也被侍卫给看过了,您说怎么了?” 叶一眉眼底带着讽刺,一字一句的说着。 每说一句话,张氏的脸上的笑意便减了几分。 “如今,妹妹也是半个天家的人,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看样子,上次的惩戒,还是没有长记性啊。” 叶一眉的话刚刚说完,叶一容才缓过膝盖上的疼痛,眼中带着恨意看向站在一边的女人,想要开口反驳。 张氏见势不妙,率先出言。 “我的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皇宫之中岂是你游玩之处,还不快向大姑娘认错?” 说完,张氏还用眼神示意她熟软。 “不必了。” 不等叶一容说什么,就听见叶一眉淡漠的声音传来。 “呵,就知道大姑娘最仁慈了。”张氏听后不禁松了一口气,急忙笑着看着她。 “来人啊,掌嘴十下,送到祠堂跪上一晚,面壁思过。” “你……凭什么?” 饶是再好的忍耐力叶一容也忍不了,急忙的起身,怒视着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怒意。 “凭什么?” 叶一眉眼中的冷讽乍现在眼中,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丑陋的容颜带着一丝戾气。 “就凭我是嫡你是庶,就凭你身为将军府的小姐出去丢了父亲的脸,就凭不知廉耻勾搭三皇子,后又衣衫不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换做平常百姓,你应该浸猪笼。” 每一言一句就像是刀子扎在叶一容的心上,脸色变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区区掌嘴十下,罚跪祠堂一夜,已经对你照顾有加了。”叶一眉看着面前的张氏母女,脸上的冷意根式浓郁。 随后对着身后的嫣红怒吼一声。 “愣着做什么?听不见本小姐说什么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女。” 嫣红看见叶一容吃瘪,心里痛快不已,现在又看见自家小姐霸气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是,奴婢遵命。” 说完,微微屈膝,又示意一边的下人按住叶一容。 “你们放开我。” 浑身湿漉漉的叶一容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开。 “二小姐,得罪了。” 嫣红说罢扬起手掌,狠狠的向着她的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前厅之中。 第十章 跪祠堂 挣扎不休的叶一容只觉得脸上一痛,火辣辣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嫣红,脸上顿时气得绯红。 “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打我?”声音带着尖锐,说罢,就想挣脱开下人的束缚,狠狠地教训这个丫头。 “身为将军府的二小姐,口里竟然这般的不干净,多掌嘴十下,马上执行。” 叶一眉一听见她怒骂自己的丫鬟,心里带着怒意,嫣红也没有她指责的份。 “大姑娘,你……”张氏一听,心里一急,想要为她求情,话还没有出口,就对上一闪充满怒意的眼睛。 这样的神情好似地狱出来的鬼魅,不禁令人胆怯,想要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心里暗暗的狐疑,这是叶一眉吗? “母亲,妹妹已经失了体统,丢了脸面,我这个做姐姐教导一二,难道母亲想要阻止我吗?” 叶一眉将体统规矩摆在面前,让张氏无话可说。 “还等什么,动手。” 叶一眉的眼眉一蹙,对着嫣红大喝一声,视线冷冰冰的看着叶一容,含着一丝嘲讽。 这样的神情让叶一容更是怒不可遏,还想开口怒骂,却被张氏先行拦住。 “我的儿,你的大姐姐是为了你好,不要在气的你的大姐姐了。”说罢,眼神还示意她不要多言。 叶一容起起伏伏的胸口不停的喘气,美眸睁的大大的,带着不甘心。 嫣红见此,扬起手,狠狠的打了下去。 没打一下,叶一容惨叫一声,心里的恨意也加深了几层,双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 不肖片刻,白皙娇嫩的脸颊变得红肿不堪,嘴角还隐隐有些血迹流出来。 嫣红这次是下了狠劲才打成这样。 “送她去跪祠堂,不满六个时辰,不许出来。” 叶一眉坐在椅子上,浑身散发着戾气,看着红肿不堪的脸颊,心里泛着冷意。 这些也不及前世的十分之一。 “是。”丫鬟应了一声,搀扶着叶一容走进祠堂之中。 “母亲,天色已晚,若是无事就早些歇息吧。”说完,径直的带着嫣红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小姐,刚刚真是痛快啊,大的奴婢手都痛了。”嫣红一回到房间里,看着四下无人,急忙的吹着自己的手心。 叶一眉收起身上的戾气,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小瓶子,交给她。 “明日就会好了,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我累了。” “是,奴婢告退。” 嫣红接过瓷瓶,听到叶一眉的话,心里暖暖的,微微屈膝转身离开。 一时间,叶一眉的房间陷入寂静,身上的‘盔甲’也卸了下来,很是疲惫的回到榻上,休息。 夜晚,夏夜的凉气习习而来。 跪在祠堂里的叶一容先前落水,后又被嫣红打了一顿,又跪在这阴寒的祠堂中,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容儿,你怎么样?”张氏趁着夜色,小心翼翼的走进祠堂,手里拿着点心。 “母亲,我好难受啊。” 叶一容听见张氏的声音,含在眼睛里的雾气顿时泪如涌下,想要咧着嘴巴苦,又牵扯到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儿,委屈你了,你饿了吧,快吃些东西吧。”说完,将手里的点心放在她的面前。 “母亲,我不想在这里跪着,让我出去好不好?”叶一容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沉,很想休息。 “好,母亲这就帮你,你要委屈一些了。”张氏见此也是心疼的很,眸中闪过一丝痛惜的狠意。 把点心放回到衣襟之中,对着叶一容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啊……”叶一容只觉得脸颊很痛,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守门的丫鬟听见里面凄惨的叫声,急忙的推开门,就发现叶一容躺在地上,脸上红肿不堪,较弱的躺在地上。 “不好了,二小姐晕倒了,快去通知大小姐和夫人去。”丫鬟惊恐的大叫了几声,急忙对着身边的小丫鬟说道。 叶一眉正睡的沉,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猛然惊醒,呼的一下坐起。 “何事?” “大小姐,二小姐晕倒了。”嫣红站在门口,急切的出言。 叶一眉的眉心一跳,揉了揉发痛的脑袋,简单的穿了一身衣服,从房间走了出来。 “去看看。” “是。” 刚刚踏进叶一容的房间,就听见张氏哭天喊地的哭声,聒噪的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妹妹还怎么样,你哭什么?” 张氏听见叶一眉的声音后,眼底闪过冷意,急忙的用帕子掩盖住自己的嘴角,轻轻的擦着眼泪。 “大姑娘,你妹妹现在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不难过?” “你难过妹妹就会没事吗?请了太医了没有?”叶一眉凌厉的眼睛一扫,看向屋子里面,只看见一群下等的丫鬟和贴身丫鬟小竹。 “已经请了,很快就会到了。” 小竹恭敬的屈膝,算是行礼,垂着头,看也不看对面的叶一眉。 “太医来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太医见状,走到榻边把脉。 把完脉拿出银针在叶一容的穴道扎了几下,这才收回。 “二小姐无事,只是受了凉,加上怒急攻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吃几贴药就会好,这个是消肿的药膏。” 说完,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张氏的面前。 “嫣红,送太医。” 叶一眉见此,嘱咐身边的嫣红说道。 “是。”嫣红行礼,做出请的姿势。 “嗯……”叶一容皱着眉头,嘤咛一声,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脑袋也晕眩不已。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母亲了。”张氏听到嘤咛声,急忙的走到榻边,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我这是怎么了?” “妹妹,你看你,贪玩着凉了,这么不小心,回头姐姐就让嫣红带些补品给你补补,不然怎么去祠堂跪着?” 不等张氏说什么,就听到叶一眉很合适宜的插了一句嘴,丑陋的脸颊上在叶一容眼中令人作呕。 “大姑娘,这……您就饶了容儿吧。” 第十一章 污蔑 张氏一听先是一怔,随后又泪眼蒙蒙的看着叶一眉。 “母亲,我也是为了妹妹好,明日一早,妹妹的德行就会被传出去,外面的人会说咱们将军府不会教育子女。” 叶一眉一字一句的说着,每说一个字,叶一容心里的火焰就窜出一米。 “你……”叶一容本以为自己昏过去了就会蒙混过关,少吃苦,现在竟然还要等自己伤好以后再去跪着,怎么能忍。 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美眸中都快喷火了。 “妹妹,你有话要说?”叶一眉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径直的坐在榻边,看似关心的拂着她的脸,暗自的用力。 “啊……好痛。” 叶一容狠狠的打落她的手,脸色骤然一变,疼的急忙捂住脸颊,额头上满是汗水。 这样的举动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二小姐打了大小姐的手,还故作疼痛的样子。 “妹妹,是姐姐不好,姐姐想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弄痛了?”叶一眉揉了下自己的手背,上面通红一片,在场的丫鬟纷纷震惊。 暗暗的觉得这个二小姐实在是过分。 叶一容只顾着疼痛,并没有注意到丫鬟的心里变化。 “大姑娘,容儿的脸颊碰不得,现在还很痛呢,刚刚是无心之失,还请不要介怀。” 张氏感觉不妙,急忙的岔开话题。 “天色已完,大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去吧,这里有母亲呢。” 叶一眉就等着这句话,“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母亲了。”说完,还扭头看着榻上的人,“妹妹,姐姐明日再来看你。” 随即,起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么都下去吧。”张氏见她走远脸色也沉了下来,与刚刚泪眼婆娑的样子完全不同。 “是。”丫鬟们微微屈膝,离开。 “娘,我好恨,都是哪个贱人把我害成这样,我一定要杀了她。”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叶一容眼睛含着深深的恨意,咬着牙说着。 张氏不言语,静静的打开手里的瓷瓶,蘸着白色的药膏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涂抹着。 “容儿,欲速则不达,你急于一时,现在你还事养好身体再议。” “可是娘,我真的不甘心,怎么甘心,明明太子妃的位置是我的,现在被她害成了这样,颜面尽失,声誉被毁,我怎么甘心?” 越说越是气愤,心口里的怒火快要把自己吞噬。 “那也要忍着,只有恢复了你容貌才能有机会夺得恩宠。” 张氏的话一落,叶一容收回了心思,强行压下怒意。 翌日一早。 景烨听闻叶一容受了伤,又病中,带着补品来看望,虽然这个女人让自己丢人,但毕竟是大将军的女儿,不好怠慢。 “容儿,你怎么样?”景烨脚步加快走进屋中,就看见坐在榻上的叶一容正在喝着汤药。 “七皇子,你怎么来了?”说完,叶一容将手里的药碗放在小竹的手里,急忙的起身,就要行礼。 “当心。” 叶一容在下榻的时候‘不小心’的脚下一软,瘫软在地。 景烨见此,急忙的扶住,将她抱在怀中。 “怎么这么虚弱?” “七皇子,我……”说完,还急忙的捂住自己的脸颊,虽然用了药膏已经消了一些,但是微微红肿。 这样的模样,眼中带着水汽,我见犹怜,即便是景烨在恼她,也被这样的神情将心化成春水。 “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脸怎么回事?” 景烨将她放在榻边,白皙的手指将捂着脸颊的手拿开,就看见红肿不堪的脸,微微吃惊。 话音一落,叶一容眼底带着慌乱,似是掩饰什么。 “不是,是……大姐姐……不,不是大姐姐,是我做错了,又说错了话,大姐姐责罚也是应该的。” “是叶一眉?”景烨听后,不禁眉头一跳,想起那张厌恶的脸就觉得恶心。 “没,七皇子不要责怪才是。” 叶一容说罢,又用眼神示意一边的小竹。 小竹明了,站在一旁,一脸心疼的样子,看着脸上红肿的人。 “小姐,这个时候您还在维护大小姐?明明就是大小姐她嫉妒你的美貌,成为天家的媳妇,故意的为难你,你怎么还……” 话不等说完,叶一容急忙的对着她叫住她,对着她轻轻的摇头,随后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你在胡说什么?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许你污蔑她。” 小竹心下一急,脸上也带着焦急之色。 “小姐,你相信奴婢,这些话都是奴婢从嫣红那里听到的,并没有半点虚言。” “好了,你一定是听错了,这些话以后不许再提,若是被外人听见,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叶一容看着小竹,眼中带着倔强和警告,好似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姐姐会因为这些事而找麻烦。 “是。”小竹只好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应了一声。 主仆二人的神情落在景烨的眼中,不由的大怒,先前自己百般讨好,她不理不顾,现在已经和叶一容成为了夫妻之实,她又来参一脚。 “容儿,委屈你了。” 景烨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意,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语气极尽温柔,与昨夜嘲讽的样子完全不同。 “七皇子,有您这四个字,那容儿的委屈都不算什么。”说到这,叶一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脸上,我见犹怜。 “哦?那妹妹倒是说说,姐姐我给你什么委屈了?” 这时 叶一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令叶一容的心里一震。 叶一眉走进屋里,就看见景烨抱着叶一容,身边还站着小竹,秀眉顿时一皱,眼底划过冷意。 这样的一幕,前世也是如此,在自己的面前卿卿我我不过自己的感受,如今又是看见这样的一幕。 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眼底隐藏着狂暴,恨不得把两人剁碎了喂狗。 “七皇子,虽说你与妹妹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还未赐婚,这样私相授受,怕是不妥吧。” 叶一眉的话音一落,叶一容脸色故作慌乱的样子,一把将景烨推开,手足无措。 “姐姐,你不要误会,不是那样的,不要罚妹妹去跪祠堂,求姐姐饶了妹妹吧。” 第十二章 强势 被叶一容推开的景烨看着浑身发抖的可人儿,脸上红肿不堪,眼底还带着慌乱和惊恐,又看向在一边站着,气势强悍的叶一眉,心里泛着不悦。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姐姐的亏待你呢。” 叶一眉早就习惯了她这副处处可怜的样子,急忙的走了过去,看着眼睛含着眼泪的模样,心里暗暗的冷笑。 “妹妹,刚刚姐姐听说你受了委屈?谁让你受了委屈,和姐姐说说。” 叶一容听到后,微微一怔,充满惶恐的眼眸闪烁不定,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的情景在景烨的眼中就是叶一容畏惧这个丑陋的女人,所以什么话也不敢说。 想到这,不由的大怒,剑眉紧蹙。 “够了,叶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皇子还在这里,你这般恐吓容儿是何居心?” 叶一眉的视线从叶一容的脸上移到一边景烨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望着她。 “七皇子,你那只耳朵听见我恐吓她了?”眼底还带着轻蔑。 “你……” 话不等说完,就听到叶一眉在次的出言。 “七皇子,叶一容殿前失仪,失了体统,作为嫡姐不过是小惩大诫罚跪祠堂,你是皇家人也没有资格去参与我叶家的家事吧。” 一番话下来,景烨不由的一怔,眼睛睁的大大的,久久没有言语,胸口气的起起伏伏,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怒意。 坐在一边的叶一容没想到平日任由欺负的叶一眉竟然会有这么强势的一面,心里出现了惶恐。 景烨今天来此不过看在叶将军的面子上,刚刚也并不是为了叶一容出气,但是现在看见强势的叶一眉,心里被燃起怒火。 “容儿与本皇子有了夫妻之实,也是半个皇家的人,你竟然敢动手责罚?” 叶一容听到景烨这番话心里暗暗窃喜,垂下脸颊,眼底闪过一道鎏光。 “哦?圣上可是赐婚了?”叶一眉眉头轻佻,不甚在意的看着景烨,慢悠悠的出言。 一句话,便让欣喜的叶一容心里燃起的希翼被一盆冷水扑灭。 “哼,即便没有,你也不能轻易责罚。”景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叶一容,冷哼一声。 昨夜的事他还历历在目,若不是看在叶将军的面子上,怎么会来此,想到这,眼里还带着嘲讽。 “既然没有就还是叶家人,七皇子还是少来说这些,若是被外人听到妹妹闺中失身,丢的也是你皇家的脸。” 叶一眉说罢,神情淡漠,冷讽的看着景烨。 “你……”景烨还想说什么,就被叶一容急忙的拦下,一脸悲戚的看着他。 “皇子,您还是走吧,容儿很感谢你能来看容儿,姐姐说的对,我毕竟是叶家人,姐姐责罚也是应该的。” 看着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景烨先前嘲讽也被这美人在怀的柔弱取代,只剩下这心痛。 “容儿,本皇子明日再来看你。”说着还抬起头,轻轻的擦掉她眼中的泪水。 “嗯。”叶一容应了一声,便看着景烨离去,临走之时还狠狠的看了一眼叶一眉。 叶一眉回身,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冷意。 随后又看向坐在榻边的女人,故作关心的模样。 “看来妹妹已经大好了,还能和七皇子互诉衷肠。”说着还轻拍她的手背。 叶一容一听,急忙的抬起头,视线看着她,心里压抑着火气。 “姐姐这是何意?七皇子前来看望,妹妹也不好躺在榻上。”现在身子实在是虚弱,不能再去跪那个阴暗潮湿的祠堂。 “那就好好的歇着,养好身子再去跪祠堂,妹妹,你也别怪姐姐,为了咱们叶家的家声,不被你毁掉,只好委屈你了,刚刚和七皇子说的委屈也就是这个吧。” 叶一眉左一句为了你好,又一句毁了叶家家声,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握住,看着她那张丑陋的脸恨不得破口大骂。 叶家的家声早就被你这个鬼样子给毁了。 “妹妹好生歇息,等下就让嫣红送一些补品来,身体好了,才能接着跪祠堂。” 叶一眉好像没有看见叶一容充满愤怒的眼眸一般,缓缓的迈着步伐离去。 一直到叶一眉离开,叶一容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不骇人。 站在一旁的小竹大气也不敢喘。 “滚……都给我滚出去。”叶一容怒吼一声,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枕头和软垫和扔了出去。 “叶一眉……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景烨带着怒气回到房间里,一把将面前的名贵茶壶摔在地上,里面的茶水溅了一地。 “皇子,您这是?”外面的侍卫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急忙的进来查看,不等说完话就听到了一声怒斥。 “滚出去。”景烨此时看什么都不顺眼吧,看见门外的侍卫就像是找到发泄的突破口,大声的呵斥。 “是是是。”侍卫莫名其妙的挨了骂,什么话也不敢说,径直的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间的门。 “叶一眉,这么想要维护叶家的名声是吧,本皇子倒要看看你怎么维护。” 说罢,双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带着怒火。 叶家。 叶一眉看着手里的书,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抬起头看着窗户外面的夜空,已经亥时,便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躺在榻上。 夜深人静之时,几个黑色的人影从围墙上飞身而来,径直的走到叶一眉的房间,拿出一个细细的竹筒,对着里面吹了一口青烟。 躺在榻上的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房间带着一丝光亮,随后起身,拿出挂在一旁的剑,准备随时战斗。 忽然 拿起剑的手被握住,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呼吸声,想要挣脱开耳廓边就听到了一道冰冷淡漠的声音。 “别动,把这个吃下。” “三皇子,你怎么在这里?”叶一眉扭头看着一脸冷冰冰的景炎,毫不犹豫的吃下口里的药丸。 第十三章 其人之道还至其身 “你想怎么对付外面的那些人?”景炎对此避而不答,而是视线冷冷的看着面前想要撬门的黑衣人。 叶一眉嘴角勾勒出一丝寒霜,细看之下会看出嗜血的杀意。 “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八个字便决定了外面黑衣人的命运。 “好。”景炎听见后先是一怔,随后带着邪魅的一笑。 ‘吱’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从门外进来,对着榻边走去。 点燃火折子,就看见榻上隆起的被包,想要伸出手将被子打开,只看见一个枕头放在那里。 这时 只觉得背后一凉,想要回身看去,就看见一个打着寒光的剑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胸膛上。 “你……”黑衣人不敢置信的睁大自己的眼眸,伸出手看着对面的丑陋嘴脸的叶一眉。 “哼,别脏了我的地方。”话落,对着他狠狠的踹了一脚,顺着房门就被踢出了房间里。 躲在一旁的景炎也拿着剑冲了出来,对着黑衣人发起攻击。 不到半刻钟,黑衣人只剩下一个,此时也受了伤,口里吐着鲜血,单膝跪在地上。 “嗯……我猜猜,是七皇子让你来的吧。”叶一眉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嘴角带着冷讽,出言询问。 “要杀就杀,废话少说。”黑衣人咳嗽了几声,随即又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带着必死的决心。 “杀你做什么,还有更好玩的事呢。”叶一眉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对面的黑衣人。 径直的走到他的身边,从他的衣襟处拿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一个药丸,带着一阵奇香。 景炎见状也走了过去,鼻翼一动,冷清的眼眸暗沉,带着寒霜般的声线。 “百花丸。” 叶一眉前世也听过这种药,想不到这个景烨竟然这么狠毒,想要毁了自己,思及此,眼睛带着冷意。 “你有什么打算?”景炎收起手中的剑,清明的眼神,狐疑的看着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这样的笑容在黑衣人的眼里,丑陋的脸更是恶心。 七皇子府。 景烨正在睡梦中,浑然不知自己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 叶一眉对着房间里吹了迷眼,又在门外等了片刻,这才推门进去,就看见榻上的景烨睡得香甜。 “三皇子,麻烦你派人去……”话不等说完,就看到景炎的身后飞来几个人,身上扛着浑身恶臭的乞丐。 “你想说什么?”景炎淡漠的看了一眼身后,冷清的声线传来。 叶一眉见此,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她不过是想把那个黑衣人弄来,这人竟然把乞丐给弄来了,不禁暗暗的佩服。 若是景烨明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被乞丐给那啥了,不止是身上的膈应,估计心里也是一样吧。 “没,没事。”叶一眉此时什么话也不想说,静静的看着景炎的侍卫拿出一个药丸塞进了乞丐的嘴里,还有景烨的口中。 几个呼吸之间,就看见那个乞丐浑身燥热,不听的扯着自己的衣服,脸上还有些痛苦的模样。 景烨也缓缓的有了苏醒的迹象,踹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两人一拍即合,互相抱着对方。 叶一眉很想看见景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被一双大手盖住自己的眼眸,鼻子间传来一阵薄荷的香气。 随后,耳边便传来一声冷清的男声,“出去,这里不是你该看的。”话音一落,叶一眉就被拉了出去。 两人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着景烨房间里面传来的异样声响,脸上有一丝羞赫。 “臣女就先回去了,三皇子,臣女告退。”说罢,不等景炎说什么就飞上墙壁上,跃了出去。 景炎看着消失的背影,刚刚捂着眼睛的那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手心里的异样好似被水冲刷过的感觉,心里痒痒的。 这样的感觉令景炎很不舒服,清冷的眼眸微微一沉,景烨房间里的声响吵得令人心烦。 “主子。”暗卫恭敬的站在景炎的面前。 “回去”景炎收敛心神,冷酷的出言。 “是。”说完,一行人飞身离开,好似从来出现过一般。 第二天一早。 景烨觉得浑身酸痛,鼻子里还闻到了腥臭的味道,嘤咛一声,努力的睁开眼睛,眼球四处的查看,觉得自己身上一凉,顺着视线看去。 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头发凌乱,浑身肮脏不堪,景烨此时在傻也明白自己昨天经历了什么。 “你是蛇东西,滚出去。”说罢,急忙的拿起一边的衣服,穿在身上,对着那个浑身恶臭的乞丐喘去一脚。 正在睡梦中的乞丐被突然的踹到地上,身上疼痛不已,急忙的起身,带着脾气伸出手指着对面的人。 “你敢踹老子?” 这样的话一说完,本就怒火中烧的景烨更是窝火,从一边墙壁上拿起一把剑,对着他就冲了过去,狠狠的刺在他的心口上。 “啊……” 突然发出的惨叫,让正在门口守门的侍卫听个真切,急忙的冲了进去,不等说什么就看见自家主子正拿着剑杀人。 身上还只单单的穿着一件衣服,一时有些怔住。 “滚出去。”景烨此时双眸充满怒火,对着站在门口发愣的侍卫怒吼一声。 “是是是。”侍卫被吓的一个激灵,急忙的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地上的乞丐已经没有了气息,鲜血流淌在身边周围,即便是已经死了,景烨的怒火也难以消退。 “梓琪。” 这时 从窗户外面飞来一个一身紫色衣服,带着面具的男人从窗户外面飞进来。 “把这个家伙给本皇子剁碎了喂狗。”景烨咬牙切齿的伸出手指着地上没有气息的乞丐。 “是。”梓琪恭敬的应了一声,将地上的人抬起,顺着窗户飞身离开。 “本皇子要沐浴。” 站砸门口的侍卫一听,急忙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景烨看见榻上的凌乱,气的浑身颤抖,握着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四章 请柬 洗漱用品准备完毕,景烨坐在浴桶中不断的洗着自己的身体,觉得自己很是脏。 “七皇子,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门外的管家敲了敲门,恭敬说道。 “本皇子身体不适,今天不去了,去皇宫告知一声。”景烨此时那里也不想去,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很痛,走一下都扯得难受。 “要不要请太医?”管家一听,这还得了,语气满是关心的样子。 景烨很想破口大骂,但不好开口,压下心里的怒意,恢复往日的语调。 “不必了,等下休息就好,若是晚上还是不见好,就去请也不迟。”说完,继续擦着身上的皮肤。 “是。”管家说完,边退了下去。 叶府。 叶一容在家中一直等候景烨的出现,却怎么也没有等到,反而等到了最讨厌的人。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叶一眉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她翘首期盼的样子,心底冷笑。 恐怕他等来的人此时正在搓着自己的皮肤,恨不得脱下一层皮吧。 “没……没什么,姐姐,你怎么来了?”叶一容看见她走进来,收回自己的视线,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急忙的低头。 “我来看看妹妹,听说今天已经大好,所以来看看你,顺便带些补品给你。”说罢,还示意身后的嫣红将补品拿过去。 “多谢姐姐。”叶一容见状,微微屈膝,命小竹将东西拿过来。 “妹妹,这里风大,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说你在等什么人?一副翘首期盼的样子。” 叶一眉继续追问。 “不是的,是母亲说今天给妹妹带喜欢的点心,妹妹一时心急,在这里等候。” 叶一容听见后,急忙的露出一丝笑意,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看样子妹妹既然有胃口吃东西,想必身体已经大好了,今天晚上就去跪祠堂吧。” 说完,不等她回话,叶一眉带着自己的嫣红就走了出去。 并没有注意到叶一容那副充满怒气的面孔,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理会。 嫣红走出院子里,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叶一容的院子,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不禁有些陌生。 “你在看什么?”叶一眉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想忽视都难。 “小姐,奴婢发现你现在真的很厉害,以前二小姐说几句软话,你就什么都会听进去。” 嫣红想起以前的事,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叶一眉也明白她的意思,眼眸微闪,散发着意思光亮,很是耀眼。 “曾经自己的太愚钝,现在自己吃了这多的亏,若是在不明白的话,那就是蠢。”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当天夜里,叶一容即便是在不情愿也只能去了祠堂,跪了整整一晚,这才作罢。 一连几天,景烨也没有过来看过叶一容。 这天。 叶一眉正在房间看书,就听到嫣红在院子里加快脚步的声音。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叶一眉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头也为抬,抬起一只手翻开手里的书。 声音不缓不急吃的说着。 “小姐,刚刚收到一份请帖,礼部尚书的嫡女苏然想请你去参加诗会,这是请柬。” 嫣然将手里的请柬放在桌子上,上面镶嵌鎏金的行书字体。 叶一眉听见后,不禁一怔,这诗会每年都会有人举办,京都中所有的才子才女都会去参加,以前可是没人会邀请过自己。 “小姐,要不要去?” 见她不说话,嫣然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请柬除了我,还有谁?” 叶一眉收回自己的思绪,继续看着手里的兵法。 “还有二小姐,听说二小姐跪了一夜的祠堂以后,好几天才从榻上下来,现在一听见这样的机会,怎么也不会就这样的放过。” 提到叶一容,嫣红的脸上带着不屑。 “嗯,去给我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去。”叶一眉听到后,微微的颔首,便不再多言。 “是。” 第二天一早。 叶一容早早的画好了妆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秀群,头上带着青色的头面,手腕处还带着皇后赐予她的手镯,更显的肌肤胜雪。 “小姐,您今天真是好看。”小竹跟在身边,站在叶府的大门口边上,等着叶一眉出来,一道去参加诗会。 叶一容对于这样恭维的话很是受用,随后略有些娇羞的模样,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二小姐,大小姐怎么还不来啊,都已经这么晚了。”小竹揉了揉自己被戳的额头,看着天上的日头,不禁有些抱怨。 “若是妹妹等不及,可以先走。” 门口传出淡漠的声音,声线含着寒意,不禁令人胆颤。 “大小姐。”小竹听后,急忙的回头,就对上叶一眉那张‘丑陋’的脸,眼睛里还带着冷意,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急切的微微屈膝,行了礼。 “姐姐。”叶一容唤了唤,随后开口说道:“姐姐终于来了,让妹妹好等,咱们快走吧,若是迟到了可不好了。” 说罢,便主动的挽着她的胳膊向着车上走去。 “妹妹,好好的管教你的丫鬟,若是出去就丢人了那可就不好了。” 叶一眉淡淡的撇了一眼,随后任由嫣红搀扶着,上了马车。 在身后的叶一容紧紧的握着拳头,嘴角含着冷意。 尚书府。 叶一眉和叶一容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一个凉亭之中,就看见许多的达官显贵都在其中,有许多人也是见过的。 “叶小姐,你终于来了。”苏然刚刚和别人说完话,就看见从远处的走来两个女子。 一身素白的衣服的叶一眉,头发随意的挽起,带着简单的玉簪,简约大气,若是忽略脸上的丑陋,但从身体上来看,定会是个美人。 “苏小姐。”叶一眉见着面前的女孩子,正是前些日子临出皇宫之时和自己打招呼的人。 “今天是诗会,等下我很期待你的文采。”说着,就主动拉着她的手,好像很亲密一般向着凉亭里走去。 叶一容见两人关系好,完全将自己忽略,脸色气的绯红,静静的跟在后面。 “各位,你们快看看谁来了?” 第十五章 诗会 苏然的话一落,正在说话的众位女孩子则是停止说笑的声音。扭头看着对面走来的叶一眉。 “叶小姐。” 表面都是笑眯眯的,心里实际都是在充满鄙夷,对于这样的丑陋的女人,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快坐吧,等下,我哥哥他们过来,诗会就可以开始了,今年我父亲可是准备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听说是若是夺得头筹就能得到呢。” 苏然的和叶一眉坐在一起,眼神却看向众人。 “听闻尚书大人最喜欢手机文房四宝,想必拿出来的定是佳品。” “是啊,我也听说过。” 一群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 在一边的叶一容第一次被人忽视的这么彻底,当初自己一直都是众人围绕的光芒,舒冠群紧紧的握在一起,随后松开。 “苏小姐,今年的旁评选的人是?” 叶一容突然出声,在场的女眷这才注意到她,眼睛也时不时的打量着,看见手腕上的手镯时,这才想起,她是天家未来的媳妇。 “叶二小姐今日好漂亮啊。”其中一个贵女眼眸一转,带着巴结讨好的意思,出言恭维。 “这位小姐,说笑了,不过那是平常的衣服。”叶一容听见后,谦虚的回应,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得意之色看了一眼叶一眉。 叶一眉对此毫无感觉,只是浅笑不语,好似没有看见一般。 “叶小姐是实在是谦虚了。”另一个贵女也急忙的随声附和。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围绕在叶一容的身上。 叶一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凉亭侧面的湖水,久久没有言语。 “真是讨厌。”苏然突然出声,虽然极小,但还是被叶一眉听得真切。 不由得眉头轻佻看着身边的苏然,嘴角含着笑意。 苏然撅着嘴巴,随后就看见叶一眉正在笑着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后悔,当人家姐姐的面说她的妹妹,确实不好。 恰好这时 一声声的男人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苏然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对面的叶一眉,随后起身,看着假山方向。 “哥哥。” 苏陌正在和三皇子景炎说着话,就听到有人唤自己,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凉亭里自己的妹妹正笑着对自己摆手。 叶一眉坐在凉亭边上,看着景炎的声影,不禁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随后眼神闪躲,看向别处。 站在苏陌身边的景炎见她这般,冷清的眼眸微微一沉,周身的寒气更是冷冽几分。 苏陌面如玉冠的脸颊扬起的笑意落下,扭头看着一身寒气的景炎不明所以。 “炎兄,你这是怎么了?”苏陌不解的询问。 “无事。”说罢,冷着脸,便径直走了过去。 身后的才子们也紧随其后,时不时的看着园中的景色,出口成章。 景烨自从上次事除了上朝便没有出门,今日若不是这个诗会邀请自己做评选,说什么也不愿意来。 “七皇子,三皇子,万福金安。” 凉亭的女眷看着景烨和景炎,微微屈膝行礼。 叶一容自从上次生病,景烨来看过自己,就在也没有看见过,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委屈。 “免礼。”景烨薄唇轻启,看着面前的女眷。 “多谢王爷。” 声音婉转如黄鹂一般的声音,令在场的其他才子们,不禁心神荡漾。 “请各位随我一起去花园中,早已备好笔墨纸砚,等下诗会就会开始。” 苏陌几次,做出请的姿势,现行走了过去。 一行人紧随其后。 叶一容步伐有些快速的走到景烨的身边,小声的在他的身边低语。 “七皇子,为何食言?”细听之下就会注意到有些委屈的意味。 现在一看见叶一容,景烨就会想起那天的事,自己派去的侍卫还没有回来,叶一眉人还好好的在这里。 若说那件事和她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心里恨死这个姓叶的。 “容儿,近日有些繁忙,所以没有去看望,今日人多口杂,为了你我的清誉还是少接触微妙。” 景烨说完,足下生风,现行一步离开。 刚刚的对话让叶一眉和景炎听个真切,眼底带着冷冷的嘲讽。 花园中。 叶一眉看见早就备好的桌椅,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香炉和茶杯放在方桌之上。 “姐姐,咱们坐在一起吧。”叶一容主动的邀请,亲密的挽着她的胳膊。 叶一眉眼睛一沉,心里明白,她这是又要出招了,不禁有些期待,看看他想要玩什么把戏。 “嗯。”淡漠的应了一声,叶一眉任由她牵着,走到一边,坐在椅子上。 “今日有幸,两位皇子成为评选,在场的所做的诗都会由我和两位皇子评选,看看谁能获得头筹,拿走我父亲的文房四宝。” 说罢,便示意一旁的下人,将锦盒打开,里面露出工整的笔墨纸砚,墨香随着微风吹到在场每个人的鼻翼之中。 “好香啊,这样的墨香实属难得了。” 其中一声藏青色的男人,拿着扇子,指着锦盒之中的墨宝,对着一旁的身边人说道。 “是啊,确实是佳品。” 那人也随声附和。 “现在就以半柱香为由,以荷花为主题的诗句。” 每个人的放桌上都放着半柱香,被下人用火折子点燃,燃起青烟。 “开始。”苏陌拿着锤子,敲响了一个铜锣。 叶一容拿起笔,眼眸一转,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字,便停了下来。 “姐姐?你难道不写吗?” “妹妹,你先写就好,姐姐还想再沉淀一下。”说罢,看也不看它,而是实现扫向众人。 看着在场的才子才女,有的沉吟,有的则是拿起纸笔正在大笔流星的写着,还有正在研磨。 叶一眉突然眉头一蹙,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随后侧目,就注意到叶一容偷偷打量自己,视线收的慢了一些,被她看的真切。 随即心里转了几转,嘴角翘着冷意,随后拿起笔,轻轻的站了下笔墨,在白色的纸张上,写出工整的字句。 第十六章 居首 坐在一边的叶一容眼神时不时的打量着她的诗句,每写出一句都比自己的要好。 不禁咬了咬牙,嫉妒不甘的在心里疯长,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眸中带着冷意。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结束。 ‘铛’的一声,苏陌敲响了身后的铜锣,响彻在整个花园中。 “各位,请放下你们手中的纸笔,还有将自己的名字写好,签在右下方。” 苏陌温温如玉的声音响起,在场的贵子贵女有的信心满满,有的则是轻微的摇头。 景炎视线看着坐在一边品茶的叶一眉,心里沉了几分。 “姐姐,把你的给妹妹吧,妹妹替你拿过去,可好?”叶一容见是个机会,娇柔的对着她说道。 叶一眉眉头一挑,品茶的手一顿,清澈的眼眸闪过一道鎏光,视线紧紧的看着她,好似看到她的心里一般。 “好。”良久,叶一眉才吐出这样的已经话。 “那妹妹就拿走了。”说完,白皙的手指接过纸张,嘴角含着笑意转身离开。 并没有注意身后,叶一眉的笑容,带着一抹得逞的意味。 叶一容趁人不备,将视线准备好的诗句放在其中,又把叶一眉的收回自己的衣袖之中。 这样的行为,很是迅速,旁人并没有注意到。 “两位皇子,请吧。”苏陌做出请的姿势,看着桌子上的一摞文章,拿起一个仔细的翻看着。 景烨和景炎一张张的看着,一直到叶一容的文章之时,反而觉得比别人的略胜一筹。 这样的文章,令景烨很是满意,看着叶一容的脸也比平日顺眼了一些。 “三哥,这个文章你觉得如何?”说罢,拿起叶一容的文章放在景炎的面前,嘴角带着莫名的得意之色。 景炎听后,脸上冷冰冰的表情,视线也落在那篇文章上,直觉告诉自己,叶一容那样的女人,写不出这样的诗句。 “比别人确实略胜一筹。” 景炎说罢,还看了一眼一边的叶一眉,见她嘴角含笑,好像在看着身边的花,毫不在意结果。 “了不得了,能把荷花做出这样的文章,也实属不易。”苏陌和他的父亲一样,对诗词歌句很是喜爱。 看见这样的文章,不禁大喜,心里更是佩服。 “少不得要推荐这个咏荷为首了,两位皇子觉得如何?”苏陌视线看着两人,征求他们的意见。 “嗯,同意。”景烨打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气质绝佳,令在场的贵女们,不禁脸色绯红,偷偷的打量着。 “嗯。”景炎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倒是绝对‘咏荷’为首,‘簪荷’位次,再者‘花荷’,两位皇子觉得如何。” 苏陌见状,从文章里拿出三章纸来,摆放在两人的面前。 景烨对着面前的文章很是满意,第一名是叶一容就够了,至于旁的与自己无关,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景炎亦是如此,况且这前三甲的文章写得确实不错。 “那我就公布了啊。”苏陌看见两人都没有意见,便扭头看向众人。 “各位,排名已经出来了,第一名,叶一容的‘咏荷’。” 苏陌的话一落,叶一容心里冷笑,脸上带着端庄大方的笑容,缓缓的从椅子上起身,对着众人轻轻点头。 苏然有些吃惊,视线看着叶一眉,十分不解。 轮才情叶一眉比叶一容好很多,为什么? “第二名……” 苏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叶一眉从椅子上起来。 “等下。” 被突然打断的苏陌有些不悦,剑眉拧在一起,视线看向脸上丑陋的叶一眉。 “叶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苏公子,我有一件事要询问。”叶一眉看着他,红唇轻启。 “请讲。” “你看到的文章上面写的真的是叶一容吗?”叶一眉说罢,视线看着一边的叶一容,只见她脸色有些微僵,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叶一容见她起来,不由的一怔,心里涌起不安,随即又放心下来,即便是她质问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证据,上面的笔迹可是自己的。 想到这,先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苏陌不明所以,在次拿起桌子上的纸张,上面的右下角很清楚的写着叶一容三个字。 “苏公子,七皇子,三皇子殿下,这首诗,是臣女做的。” 叶一眉的话因一落,在众人的心里染上轩然大波,一直震惊不已,各自和身边的同伴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啊?” “是啊。”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觉得也不可能,那个叶一眉前段时日还是在朝廷上获得头筹呢。” “你要是这么说,那很可能是那个叶一容抄袭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住口。”景烨现在一看见叶一眉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就觉得恶心,怎么那里都有这个女人坏自己的好事。 一声怒气的声音,压下众人的窃窃私语,谁也不敢多话,只是这眼眸时不时的在叶家姐妹身上转悠。 “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叶一容受不了这些人的目光,红着眼睛,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拉着叶一眉的袖子,楚楚可怜。 “我说什么?难道妹妹不明白吗?”叶一眉并不理会身边的女人是如何的楚楚可怜。 这样的举动令景炎心中一顿,眉头不着痕迹的轻佻,嘴角翘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的脾气就该是这样的。 “姐姐?妹妹不明白。”叶一容双眼带着红意,声线也带着哭腔,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不明白,这首‘咏荷’乃是我所作,妹妹却自己独自占去,为免有些过分吧。” 叶一眉出言,在场的众人更是暗暗称奇,很是期待下面的事情。 景烨此时也心生不悦,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怒视着她。 “你说你所作?拿出证据来。” “呵。”叶一眉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红唇轻启,缓慢的将那手‘咏荷’背了出来。 苏陌听见后,急忙的拿起纸张,与她核对。 第十七章 证明 叶一眉一字不差的将诗句背诵下来,苏陌此时对她的话产生了疑虑。 “苏公子,我背的可对?” 叶一眉视线看着苏陌,表情带着流光溢彩,好似脸上的丑陋也不似先前那么的骇人。 “我……” 还不等他说话,景烨的冷哼声再次的传来。 “就是你背出来了,那又如何,说不定你偷看了你妹妹的文章,暗暗的记下来也不一定。” 这句话一说,叶一容的脸更是可怜,十分的虚伪。 苏然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不禁想要作呕,不停的翻着白眼,她才不信呢。 “既然这样,那就请叶家二小姐也背一遍吧。” 声影不缓不急,看着叶一容出言道,语气很是婉转。 “我……”叶一容心里一惊,刚刚只顾着抄袭,并没有背下太完整,有些忐忑。 “你什么?二小姐,这件事怎么说也关乎你的名誉,你就这样什么话也不说,不反驳吗?” 苏然的话一落,那些嫉妒她能成为皇家媳妇的女人随声附和。 “就是啊,换做我被人诬陷我肯定是要反驳的,就算是自己的亲姐姐又如何,总归还是要为自己证明才是。” “就是啊。” “二小姐,你还是快些背吧,别让皇子等太久了。” 在场的贵女们,有的看热闹,有的则是看笑话,一字一句的刺激着叶一容的大脑。 “叶二小姐,既然你说是你所作,那你就背出来吧,让本皇子也见识一下你的才华。” 许久没有言语的景炎冷冰冰的出声,倒是领苏陌很是意外,扭头看着正在喝茶的人,心里暗衬。 “好。”叶一容红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似是鼓足勇气,看着对面的景烨,眼睛很是委屈。 叶一容缓缓的开口,背的不算流利,但也勉强的背了下来。 “这算什么?自己作的诗句,怎么会记不住,还背的这么费劲?”苏然对此表示不满,持着怀疑的态度。 “苏小姐,请你见谅,前些日子因为病中,身体还未复原,时长会记不住一些东西,还请见谅。” 叶一容心下一紧,美眸微转,便以自己身体尚未恢复为由,将这件事掩盖过去。 “这件事,本皇子可以证明。”景烨出声,视线扫向众人。 在场的人一听,谁也不没有说话,既然七皇子作证,那想必就是应该是真的。 “妹妹,这‘咏荷’只写了四句,你可知实则是八句,既然你说是你作的,那你就把那四句念出来吧。” 叶一眉看了一眼景烨,眼睛一沉,微微一笑,侧目看着身后的叶一容。 听到此话的叶一容,心里‘咯噔’一下,眼睛意外的看着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妹妹作的诗句,有多少句,难道还不知道吗?” 声线有些颤抖,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的拳头。 “哦?那这样的话,为了证明你的话是真的,你还是接着咏荷的诗,在作四句吧。” 叶一眉冷笑的出言,看她还怎么坚持。 “叶一眉,身为长姐,你不要欺人太甚。”景烨看见楚楚了可怜,眼睛红润的叶一容,心里有些动容,对着叶一眉怒吼。 “七皇子,这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干?在者,这关乎臣女的声誉,你这般阻挠,你是何居心?” 叶一眉觉得耳边有苍蝇嗡嗡的一直叫,实在是恼人的很,皱着没有,清澈的眼眸带着不悦。 “你……” “七弟,叶小姐说的没错,你这般阻挠,是想做什么?别丢了皇家的脸。” 景炎听见后,冷冷的出声,制止了想要继续说话的景烨。 “哼。”景烨也心知自己干预太多,便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眼睛快要喷火了,想要把叶一眉给吞噬干净。 “妹妹,你继续吧。”叶一眉的耳朵清净了,扭头看着她。 “我……”叶一容支支吾吾,勉强说了四句诗句,很明显不如先前的文笔。 “既然妹妹说了,那姐姐也要念两句才是。”说罢,便负手而立,朗朗上口,看着四周的花也念了两句诗。 相比较叶一容的,强上太多倍了。 “叶大小姐的诗真是妙,我苏然佩服。”苏然听见后,急忙的对着她拱手。 这件事明眼的人都知道了,这叶一容就是个抄袭者,不禁令人鄙夷。 叶一容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着,咬着牙,红着眼睛愤恨不甘,沉默不语。 景烨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抄袭,看着众人眼睛里的嘲笑,不禁后悔刚刚维护她。 甚至觉得自己丢人现眼。 “额……既然这样,那就少不得要称赞叶大小姐,真是文笔绝佳,这上好的文房四宝就归你所有了。” 苏陌见现场的气氛有些冷,急忙的出言,示意身边的下人将手里的锦盒放在她的面前。 “多谢。”叶一眉闻着面前的墨香,不禁有些心动,命身后的嫣红接过,站在自己的身后。 嫣红回到自己的位置是,得意的看了一眼叶一容身后的小竹,好像在嘲讽。 “姐姐,是妹妹不好,请你原谅我吧。”叶一容想了想觉得挽回自己的形象,拉着她的手,好像是委屈,又好像是撒娇。 叶一眉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继续的看着她,想要玩什么把戏。 “姐姐,是妹妹不好,不该与你开这么大的玩笑,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说完,还摇了摇她的手,眼睛红红的。 在场的人认为两人姐妹关系好,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场闹剧。 叶一眉不禁挑眉,唇角带着笑意,伸出手拂了拂她的脸颊。 “妹妹,姐姐当然知道你顽皮,所以开玩笑,姐姐并没有生气,只是你这样不知轻重,实在不妥,有又是在两位皇子面前……” 故意拉了拉尾音,叶一容心里在次的涌起不安。 “所以,为了小惩大诫,你回去之后一定要跪在祠堂,面壁思过,知道吗?” 叶一眉心里冷笑,既然你想玩,我就肯定奉陪到底。 这样的话在落在叶一容的耳中,犹如晴天劈厉,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第十八章 手舞足蹈 苏然听言后,不禁微微一笑,视线看着叶家姐妹二人。 “早就听闻叶将军的家教严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苏然的话一落,在场的众人纷纷捂着嘴巴偷笑,这下这祠堂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了。 叶一容的脸色一白,视线看着对面的苏然,恨不得撕碎她的那张脸。 苏陌见状,急忙的轻咳一声,“咳咳,时候不早了,各位想必也是饿了,不如先去饭厅用饭吧。” 叶一眉嘴角带着笑意,冷冷的撇了一眼身边的叶一容,看见她吃瘪,心情大好。 “苏陌,今天天气晴好,花团锦簇,倒不如就将饭放在这里吧,大家也好欣赏这美景。” 景烨冷冷的撇了一眼叶一眉,随后看着苏陌说道。 “是啊,这里风景真的不错。” 其中的贵女见此,急忙的随声附和,脸上红扑扑的看着他。 “去吧。”苏陌见大家坚持,便示意身边的下人照着做。 午后的阳光热辣辣的,众人坐在凉亭上,边小酌几杯,边欣赏身边的风景。 景烨看着众人的脸上带着热气,眼眸一闪,恢复往日的常态,笑呵呵的看着苏陌。 “苏陌,今日天气实在是炎热,本皇子吩咐厨房去准备一些冰品,为大家解暑,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品尝一二?” 众位才子才女们,时不时地拿出汗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鬓角也因为汗水被打湿。 “还是七皇子思虑周到。”苏陌恭敬的对着他拱手,一脸的温,随后示意身边的小丫鬟去端来。 “是。” 不消片刻,丫鬟的手中端着冰镇解暑的银耳莲子汤,上面漂浮着一个个碎冰,冒着一丝寒气。 众人看着摆在面前的汤羹,涌起的凉意,便觉得身上似是凉爽了一些。 叶一眉可不信这个七皇子会有什么好心,看着面前的汤羹,觉得有些怪异。 “妹妹,姐姐身体不适,不能吃冷的,这汤就给你吧。”说罢,便把面前的汤放在了叶一容的面前。 叶一容想起刚刚让自己难堪,便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又来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给自己,更是不满。 “妹妹又一碗就够了,若是姐姐不喜欢吃,妹妹就做个顺水人情了。” 拿起面前的碗,交给身后的小竹。 “小竹,赏你了。” “多谢小姐。”小竹刚刚也热的厉害,看着面前的饮品,确实是有些馋了,想要品尝一下,随后,有些得意的看着身边的嫣红。 嫣红对此也不恼,自家小姐现在是个注意的,既然能把这汤给叶一容,定是有问题的。 “姐姐,这汤妹妹赏给下人,不会生气吧,妹妹也是不想浪费了。”叶一容故意看着叶一眉,想要给她难看。 “妹妹说的哪里话?这汤是七皇子赏的,就算是生气姐姐为何生气?” 叶一眉毫不在意的吃着面前的菜,时不时的拿着扇子扇风,增加凉意。 “你……”叶一容听见后,脸色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后视线看向景烨,见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还有些阴沉。 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招了。 半晌,众人正在吃饭。 小竹站在一旁,脸色有些绯红,时不时的扯着自己的衣领,嫣红见此,不明所以。 “小竹,把手帕给我。”叶一容头也不回的对着她说道。 小竹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觉得心跳的很快,很热,还很想笑,好像看见很多人在对着自己笑。 看到这些,边微微一笑的回应。 身后的丫鬟怎么也不回应,便回头看去,就看见小竹脸色绯红的站在那里傻笑。 “小竹,你怎么了。” 叶一容的话一说,众人的视线看着她。 小竹,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的扯着自己的衣服,还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是兴奋。 “啦啦啦。”小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走到中间,晃动自己的身躯,时不时的摆手。 景烨看着小竹的样子,心里一沉。 “这是怎么了?”叶一眉眉头一挑,狐疑的看着小竹,放下手里的筷子,别有深意的看着身边的叶一容。 “小竹?你在干嘛呢?”叶一容此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是怎么回事? “别叫我,这个女儿人最讨厌了,平时装作好人,背地里都是坏蛋。”小竹不厌其烦的摆着手,眼眉紧蹙,眼睛微微一眯。 “你在胡说什么?”叶一容一听暗道不好,怒视着她,随后看着苏陌,“苏公子,还请派人唤大夫,小竹的情况不对。” 说完,便急忙的走了过去,按住她手舞足蹈得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的掐着她。 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好痛,你这个女人,干嘛要掐我。”小竹觉得自己的胳膊一痛,一把打落掐着自己的手,一脸怒意的看着她。 “你再胡说什么?是不是病了?”叶一容脸色一僵,故作关心的伸出手放在额头上。 “别碰我,你这个贱人,最恶心的就是你了。”小竹说罢还呵呵的一笑,继续手舞足蹈。 在场的众人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这场闹剧,并在一边议论纷纷,这叶一容的丫鬟这是怎么了? 为何要说自己的小姐是坏人。 “七皇子,请你救救小竹吧。”叶一容泪眼婆娑的看着一边的景烨,表情委屈还有一丝含情脉脉。 说完,还跪在地上,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景烨心里气的要死,暗自骂这个女人蠢,但既然已经求到自己的头上,又不好不管,只能把视线放在苏陌的身上。 “苏陌。” “七皇子,苏陌明白,已经派了下人去请大夫了,相信很快就来。”苏陌在刚刚发现小竹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这场诗会正是自己举办的,不能有半点差池,若是在场的众人有谁出了事,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一边饮酒的景炎,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放在面前的小酒一饮而尽,冷清的眼眸,时不时的打量着叶一眉。 “小竹……”你叶一容按住手舞足蹈的丫鬟,一脸痛惜的模样,很想发怒却又不好发火。 第十九章 五石散 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 坐在一边的叶一眉唇角一勾,便示意身边的嫣红前去帮忙。 “是。”嫣红见此,微微屈膝,便向前走了过去,想要按住小竹。 “别碰我,我要飞了。”小竹很是兴奋的举着手,想要跳跃。 看着面前的丑态,苏然很想放声大笑,但又不好,又让身边的丫鬟上前去帮忙。 一拉一扯之间,叶一容觉得身上更是热,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模样,美眸还紧紧得盯着她,担心的模样。 “大夫来了。”下人足下生风一般,急忙的做出请的姿势,身后还跟着府医,一身仙风道骨。 “大夫,还请您为我的丫鬟医治。”叶一容的声音带着哭腔,视线看着大夫。 “还请为其准备一见空房来。”大夫简单的看了一眼小竹,便对着身后的苏陌恭敬的说道。 “嗯。” 苏陌应下,一摆手,就让下人带着他们去了客房。 这顿饭众人也没有心思吃,带着八卦的心里想要知道这个丫鬟这是怎么了? 叶一容看着大门紧闭的客房,好像很担心的模样,身边的其中一个贵女看见她这般,拿出手帕走到她的身边。 “叶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她会没事的。” “谢谢你,小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便有些泣不成声。 叶一眉很是厌烦她的这样嘴脸,眼底带着不悦。 “我记得那碗汤是叶大小姐的,后来让给二小姐,最后才给那个丫鬟的吧。” 站在人群中的贵女突然出声,随后急忙的捂住嘴巴,好像自己说错话一般。 叶一眉不禁眉头一挑,看向人群中的贵女,正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张弯弯。 这句话令在场的众人醍醐灌顶,纷纷带着错愕的眼神看着叶一眉,眼睛里也带着审视的模样。 “姐姐,你为什么要害妹妹啊。”叶一容一怔,确实是这样的,眼眸一转,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碗汤虽是给我的,因为身体不适才好心的将汤让给你,你怎么可以乱说话。” 叶一眉并没有慌乱,眼睛带着镇定。 “姐姐,妹妹知道自己不懂事,经常惹你生气,但是你也责罚过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对妹妹。” 说罢,更是眼泪止不住的流。 “若是这碗汤让妹妹喝下,那妹妹岂不是……”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便住了声。 在场的都是人精,岂会不知道接下去的意思,看向叶一眉的视线带着审视的眼神。 “妹妹,你说姐姐为何要这么做?为了将军府的脸面姐姐也不会这么做,在者,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做出这样的事?” 叶一眉静静的站在那里,临危不乱,一脸的无畏。 “二小姐,这汤我们小姐从端上来在送到你的面前,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你怎么能诬陷我家小姐?” 身后的嫣红看见这个女人做作的样子就觉得气人,便恭敬的解释。 “你……”叶一容一顿,随即脸上带着委屈,好像他们主仆二人欺负她一般。 苏然想的到没有这么多,不管怎么说,这丫鬟都是在自己的府里出事,自己怎么也逃脱不了责任。 “叶二小姐,一切等大夫出来在说也不迟。”苏然清丽的声线响起。 这时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大夫背着药箱从里面走出来。 “大夫,我的丫鬟怎么样?”叶一容看见后,急忙的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这位小姐,你的丫鬟没事,只是……”大夫有些为难的看着苏陌,不知该不该说。 “朱大夫,有话直说便是。”苏陌心中一震,眼睛看向他。 “这位姑娘是中了五石散。” 大夫的话一落,在人群众便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你……你说什么?五石散?”苏陌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次的询问,眼睛带着不可置信。 “少爷,草民说的句句属实,这位姑娘中的就是五石散,好在计量不是大,只是稍微丧失了理智,并没有其他大碍,休息片刻就好。” 朱大夫恭敬的弓着身体,表情严肃。 “五石散是朝中禁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人群中的贵女小声的和自己身边的姑娘低语。 虽然声音极小,但众人还是听得真切。 “姐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五石散?”叶一容不想其他,只是恼怒,若是自己刚刚没有把这个汤给小竹,今天丢脸的就是自己,甚至会传出不好的名声。 “妹妹这是何意?这汤是苏府供应的,你怎么怪罪在姐姐的身上,姐姐是待字闺中,冲何处去找这五石散?” 叶一眉像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语气淡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苏少爷,这诗会是你们举办的,这件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叶一眉皱着眉头,看向在一边已经傻了眼的苏陌。 “这……”苏陌猛然被唤醒,急忙的回过神来,就看见一群贵女和才子们都在看着自己。 “这是自然,这件事出现在外面府邸,只能先报官了,让他们来查证。” “这样也好。” 众人很是赞同。 景烨微微眯了眯眼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下属,只看见那个下属轻轻点头,景烨的心这才放下。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下人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脸色慌张,脚步虚浮的跑了过来。 “何事这么慌张?”苏陌听到下人这般的声音,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少爷……不好,不好了,那个做饭的张厨子死了。” “说什么?死了?”苏然听见后,急忙的走到苏陌的身边,眼眸怒睁出声询问。 “是,是的,刚刚下人去找他做菜,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就去他的屋子里看看,谁知,他竟然自尽了。” 想起在房梁上挂着的人,心有余悸,很是害怕。 “快带我去看看。”苏陌说完,率先走了过去。 第二十章 丢脸 在场的众人看见苏陌走远,犹豫片刻,很想跟过去看看,这样的热闹不是一般时候能看见的。 偏僻的房间里。 苏府的下人围在一起,接头交耳,脸上还是惋惜之色。 “少爷。”站在门外的下人看见苏陌走了过来,恭敬的让开了,一条路。 苏陌走了过去,就看见一身油腻的胖子挂在房梁之上,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好似不甘心。 “什么时候发现他死的?” 温文儒雅的声音此时也变得冷峻,扭头看着身边的下人。 “这……少爷,奴才不知,这是先前他做完汤羹后,便嚷着肚子疼,然后就出去了,若不是厨娘要找他出来做菜,奴才也不会知道他竟然死了。” 身后的下人声音有些颤抖,急忙的说明,刚刚看着那副死了的样子,实在是心里害怕。 “去报官吧,这件事去找刑部。” 景炎冰冷的声音出来,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寒霜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炎兄……” 苏陌还想说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先前的五石散就是个问题,还是要查明就好,不然苏家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半个时辰后。 刑部来人,带上大批的官兵,即便是这些才子贵女也审问过。 “诸位,实在是抱歉,今日发生的事实在突然,苏陌在此给各位赔罪了,待查明真相之时,苏陌会表示歉意。” 苏陌恭敬温和有礼的态度,让在场参加诗会好心情的众人即便心生不满不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随意说了几句。 带着身边的丫鬟仆人,离开此地。 叶一眉走过景炎的身边的时候,眼睛微闪,默不作声,便先行离开。 马车上,叶一容的丫鬟小竹此时也醒了过来,坐在那车上,心虚不已。 “姐姐回来的晚了些。”叶一容想起今天受到的屈辱,便觉得很是生气,语气也带着阴阳怪气的口气。 “回去跪祠堂。” 冷冷的五个字结束了这次的对话,叶一眉眉头一蹙,不明白这五石散怎么会在自己的碗里,若是自己吃了的话…… 想到这,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的清明带着寒意。 回到府里已经是傍晚,张氏一直到家中等候,时不时的翘首期盼,希望自己的爱女能获得头筹。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的马车已经回来了。”小丫鬟急忙的从门里走了过来,一脸喜色的看着她。 片刻功夫,就看见叶一眉眉头紧蹙的走了进来,丑陋的脸颊在张氏的眼中厌恶不堪。 “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张氏心里厌烦,确又不得不询问。 “你问你的好女儿吧。”说罢,就想转身离开。 “姐姐,难道不是你给妹妹下的五石散吗?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叶一容眼眸一转,自己受到惩罚,她也别想好过。 张氏听见五石散这三个字,心里一震,这是朝中禁用的东西。 “妹妹,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刑部尚未查明,你怎么就说这东西是我的?再者,不只是将汤碗端过去给你,怎么下五石散?” 叶一眉心情烦躁,对着她也没有什么好耐心,声音淡漠的带着寒霜。 “难道姐姐不是怪罪妹妹吗?所以想要教训妹妹。”叶一眉的说辞很显然叶一容不满意,皱着秀眉紧紧的蹙在一起。 叶一眉不想提及此事,脑子里再一次的觉得这个所为的妹妹是个傻子,为了将军府的脸面本不想提,她倒好,不打自招。 她自己都不要脸面了,还客气什么? “妹妹,你的意思是我知晓你为了夺的头筹,故意抄袭我的诗句?为了教训你,给你下毒?是吗?” 叶一眉的话一落,在场的丫鬟则是眼睛里带着震惊,早前就听闻在百花宴上大小姐才情了得。 现在听言,果然不假,自己抄袭自己姐姐的作品还好意思说她教训自己。 叶一容感受到下人们质疑的目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很想发怒,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听着,五石散我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教训你确实是有的。”叶一眉走向前去,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握着她的下巴,脸上的表情阴沉不定。 这一刻,叶一容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浮现出恐惧,莫名的恐惧。 “滚过去跪祠堂,当着那些才子贵女的面,将军府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尽了。” 说完,狠狠的将她甩来,带着嫣红转身离去。 “我的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站在一边不好插嘴,看见叶一眉走远,这才走到叶一容的身边出言询问。 叶一容刚想开口说什么,眼尾便扫向众人,一副委屈的样子,低头不语,径直的走向祠堂的方向。 “小姐,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嫣红见四下无人,跟在叶一眉的身后,不禁为她喝彩,刚刚实在事太有魄力了。 叶一眉倒是没有想太多,低着头,脑子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定是冲着自己而来。 临近自己房屋的门前,脚步一顿,耳边听见了似有似无的呼吸声,转身看着身后的丫鬟。 “怎么了?小姐?”嫣红见她不动,出言询问。 “嫣红,我想吃你做的枣泥糕,我饿了。”叶一眉眉头松动,看着嫣红,还用手轻轻的拂了下肚子。 “小姐,你等等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说完,嫣红改变方向,去了小厨房。 见嫣红走远,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叶一眉的视线四处的寻找,走到桌子边,看着上面的葡萄,轻轻的捻下一颗。 随后对着自己身后的房梁之上飞起。 ‘啪’的一声,蒲塘应声落地,从房梁上也飞下来一个人,身上带着寒气。 “三皇子来此,难道是为了做梁上君子不成?” 叶一眉淡漠的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神情冰冷,一身白衣,带着几分谪仙的气质。 若是旁的贵女见此定会入迷,叶一眉并不会。 “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景炎不甚在意她的挖苦,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椅子上,看着她。 第二十一章 盘查 “冲着我来的,而且这里的嫌疑最大的就是七皇子景烨。”叶一眉丝毫不会因为他是皇子而放过他。 “哦?你怎么知道?”景炎眉头闻不可见的轻佻,眼底划过赞赏。 “他派来劫持我的人没有回去,又被……”视线还看了一眼景炎,随后轻咳一声,继续的说道:“难免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但是我并不是很确定,这五石散乃是朝中禁止的物品,这……”接下去的话并没有明说,而是眼睛看着景炎,意味不明。 景炎时不时的敲着桌面,手指很有节奏的敲击着在叶一眉的话后,突然停了一下,随后又继续。 “这件事本皇子会查明。”说完,本就带着寒霜的眼睛更是冰冷,顺着窗户,飞身跃下。 三皇子府。 “主子。”景炎的下属恭敬的跪在地上,手里的佩剑立在面前。 “黑龙,查清楚一件事。” 景炎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狼毫笔,一字一画的在写着什么,声音冷漠。 “是。” 景炎交代了几句,黑龙便应声而起,走了出去。 景炎的手并未停下,而是写下几个大字。 ‘百忍成金’ 看着面前的字,景炎陷入了思绪之中。 七皇子。 景烨坐在书房里,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白色的陶瓷带着诡异的白色。 “主子。”跪在面前的属下立马低头,大气也不敢喘。 “就差一点,那个该死的女人。”景烨俊美的脸颊带着狰狞,咬着牙齿。 “主子息怒。” “息什么怒?这件事给本皇子处理干净点,若是有任何差池,本皇子要你的命。” 现在那个厨子已经死了,刑部又参合进来,自己以后行事要小心了。 “主子,提督御史来了。”站在门口的管家轻轻的敲了敲门,声音压低了一些。 “让他进来。”景烨万万没想想到他竟然这个时候来,便让跪在地上的下手把东西收好,退了出去。 “七皇子。”提督御史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景烨的脸色不好,心里有些忐忑。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景烨收回自己怒气,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扳指。 “七皇子,刑部今天开始调查五石散,那些剩下的……”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视线看着站在一边的侍卫,便住了声。 景烨心中明了。 “这件事暂时不要动,等风头过了在说,这些东西你要保管好,切记不可被人发现。” 景烨转动扳指的手一顿,随后又继续转动,现在正是风险时刻,一定要保密才行。 “是,只是……那头催的紧,货物供应不全,这样下去的话……”提督大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五石散在民间正是需要的东西,现在买家资源紧缺,若是不供应的话,怕是不妥。 “分批运出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先少运出一半,剩下了等过了风头在说。” 景烨明了,剑眉蹙在一起,随后想了一个办法。 “是。”提督大人得到承若后,便行礼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一个侍卫。 “传令下去,各个关口注意一下,对提督大人一定要送一些,不可查的太过于严谨。” 景烨还是不放心,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有些诡异,怪怪的。 “是。”侍卫应了一声,便离开此处。 漆黑的夜晚中,月光隐隐的崭露头角,带着一丝丝的光亮,景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景炎的耳中。 黑龙把信息传达给景炎。眼底带着不屑。 身为皇子知法犯法,竟然带着头去贩卖朝中禁药,实在是过分。 “派人监视住提督,很快就会有动作,把买家也揪出来。” 景炎手执黑子,轻轻的落在白子之中,棋子刚落,被白子围绕的黑子反败为胜。 看着面前的棋局,景炎嘴角带着冷意。 第二天,五石散在苏府出现的传言传遍整个京都,苏陌对此也是苦不堪言,对着景炎诉苦。 “炎兄,现在我是门也不敢出,家里到处都是刑部的人。” 景炎端着茶杯饮茶,手里拿着一卷书籍,看着很是入迷,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炎兄,我在和你说话。”苏陌见他不理自己,径直的走了过去,拿下他手里的书。 “苏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去查清楚吗?”景炎被打断看书也不恼,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眼中平淡。 “怎么查?”苏陌一听,脸上带着好奇,自己与景炎是多年好友,很多事也是苏陌为他办的。 “你看看这个吧。”景炎把手里的信件放在他的面前。 苏陌狐疑,从桌子上拿起来,打开一看,顿时眸中带着震惊。 “怎么会?”说完,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冷清的男子,就见他轻轻的点头。 “实在是太过分了,身为皇子,竟然敢……”随即眼睛看着对面的景炎,急忙的住了声,刚刚自己确实是过激了些。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陌小心谨慎的看着他,出言询问。 “不是我怎么办,而是你怎么办?你的叔叔乃是朝廷肱股之臣,或许他能帮上你的忙。” 说完,拿起被打落的书,继续看着,道路已经摆明,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苏陌不是傻子,听到这样的一席话便明白过来,道了一声谢,就转身离开。 夜晚。 提督御史正在监视众人将五石散运送出去,刚刚踏出京都的城门,就被刑部御史赵一鸣给拦截住。 提督御史压下心里的忐忑,陪着笑意走了过去。 “赵大人,这么晚了,你在这里作什么?” 刑部御史看着一脸讨好笑意的男人,心里泛着冷意,视线盯着面前的麻袋,鼻翼一动。 闻到一点酸酸涩涩的味道,很像是苏打粉的味道。 “郭大人,本官奉皇上之命彻查五石散,所以京都今日的往来的人口必须要仔细的盘查,不能有任何的疏漏,还请你见谅才是。”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下属去检查那几个车辆的麻袋。 “是。”官差应了一声,拿起手里的官刀走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被发现了 刑部御史看着官差在上面拿着刀仔细的盘查,打开每一个袋子里,里面只装着五谷杂粮,并没有发现五石散的身影。 赵一鸣顿时眉头紧锁,明明收到情报,怎么会没有呢,想到这里,视线看着对面的男人,嘴角似有似无的带着嘲讽。 那神情好似再说,你什么也没有找到就要放我离开。 “郭大人,这么晚了,你带着这一袋子的五谷做什么?”赵一鸣不明所以,走到麻袋面前,用手轻轻的抓了一把。 “赵大人有所不知,在郊区有一批难民,我呢,身为朝廷官员,只好自掏腰包拿出一些银钱,备了一些粮食想要送过去呢。” 提督御史对着他拱手,脸上故意带着羞赫。 “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在夜半无人的时候送出去?郭大人,和您比起来,本官还真是羞愧,既然这样,本官也那些银钱买下你几袋粮食可好?” 赵一鸣说罢,就示意身边的官差拿过来一袋粮食,又从包里拿出一袋银子,伸手放在提督御史面前。 “这……不好,这些粮草是有数的,若是被拿走了,那岂不是有的难民吃不到?” 眼看着麻袋就要被带走,自己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故作为难的样子,将拿走的袋子拿回来。 “郭大人,这好人不能让你都做了,本官也想尝尝这加了料的粮食,是什么味道。” 赵一鸣脸色一变,身上带着冷意,视线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果然,在听见‘加了料’这三个字,提督御史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松懈。 这一刻,赵一鸣可以确定,这五石散就在这麻袋之中。 “赵大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提督御史还在继续的装傻充愣。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赵一鸣冷笑一声,扭头看着身后的官差,“去本官拿一碗水过来。” “是。”官差听后,应了一声走向另一侧。 半刻钟后,清澈的水灾火把的照应下闪着波光粼粼,这一刻,提督御史涌起不好的预感。 “去把粮食给我抓一把过来。”赵一鸣手里拿着碗,视线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提督御史,勾勒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提督御史的心咯噔一下,眼看着麻袋里的粮食被泡进水中,上面浮现出零零散散的灰色粉料,这一刻。 提督御史知道,他完了。 “郭大人,尝尝吧,这可是上好的五石散。”说罢,便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什么五石散,你在说什么?那可是朝中禁止的东西,这粮食被麻袋装着,落了一些灰尘也是有的。” 提督御史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绝不能就这样的认罪服输。 “哦?”赵一鸣眉头轻佻,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那你尝尝?” “你胡说什么?这些乃是灰尘,不洁之物,本官为何要尝?”提督御史听后,脸色一立,好似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 “嗯,也对,确实不好,那就你来尝尝吧。”赵一鸣听到怒喝声也不恼,端着碗走到了一边的下人身边。 “是。”下人不明所以,只知道这两个人谁都得罪不起,别说吃灰了,就是啃泥巴自己也要照做。 提督御史眼见着把那一堆五石散喝下去,脚步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做出想要逃跑的意识。 赵一鸣眼尾一扫,岂会如他所愿。 “郭大人,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害怕了?”赵一鸣身形一闪,站在他的后面,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从嘴里传出来。 “不……只是……” 话不等说完,喝完一碗水的下人便手舞足蹈,嘴里还振振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灰还真是令人兴奋啊。”说罢,赵一鸣从身上抽出佩剑,放在提督御史的脖子上。 “你还敢狡辩,如今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你还如何的狡辩?” “赵大人,这是误会,误会啊,我只是出去送粮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五石散啊。” 提督御史急忙的解释,看准时机,转身就向着身后逃跑。 “抓住他。”赵一鸣见他向着反方向跑,并不去追,而是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提督御史慌了,现在能保住自己的只有七皇子,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去,会不会太容易令人发觉? “算了不管了,替七皇子卖命,就应该保护我。”想到这,就是死也要拼一拼了。 自己在朝中帮衬七皇子多年,他的很多事都是自己参与的,若是不保护自己,那自己就将这些年的事全盘托出。 脚步加快的向着七皇子府跑去。 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跟着的人影。 景烨正在休息,就听见了敲门声。 “王爷,提督御史来了。”管家在门口敲门,声音带着柔和,很怕自己吓到他。 “让他去书房等。” 景烨刚刚睡着,听到敲门声,眼睛骤然带着光亮,穿好衣服从床上起身离去。 书房里。 “七皇子,你要救救我啊。”提督御史一看见景烨从门外走来,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袖子,一脸的祈求之意。 “何事?怎么这晚前来?”景烨不明所以,看着他一脸的惊恐,不由的轻声出言。 “皇子,出事了。” 提督御史送开握着袖子的手,脸色带着焦急之色,急忙的把事情的经过转述。 越听,景烨的脸色越是阴沉,看着提督御史的也是带着怒意。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过来,是想要本皇子保你一命?”景烨恨不得杀了面前的这个白痴,这么过来,自己岂不是也被拖下水? “我……实在是惊慌,京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只能……” 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便低下头。 “滚,滚出去,别在本皇子的面前碍眼。”景烨此时也有些惊慌,趁着现在无人,把这个家伙弄出去。 “怕是走不出去了,七皇子。” 书房门外一片通明,赵一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寒霜。 景烨的心,‘咯噔’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提督御史,冷冷的撇了一眼,恨不得杀了他。 “七皇子,还请将提督御史郭晓交出来。”赵一鸣自知他是皇子,语气也还算恭敬些。 第二十三章 对峙朝堂 “七皇子。”郭晓一听,脸色紧张,看着这恶狠狠的眼睛心里一震。 “郭大人,你还是出去吧,若是出去了,本皇子保你郭家子嗣安然无虞。” 景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吐出的话令郭晓一震。 “你想抛弃我?”伸出手,语气却带着肯定,脸上的震惊挂在脸上。 “算不得抛弃,郭晓,这么多年来,你为本皇子做了不少事,但是本皇子也为你隐瞒了不少事,现在该是你报答本皇子的时候了。” 景烨唇角一勾,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你想让我背锅,这么多年来,你做的坏事还少吗?身为皇子贩卖五石散,用来培养自己的军队,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郭晓也破罐破摔,打断鱼死网破。 “所以呢?你觉得你的话有用么?我是皇子,到何时都是,父皇一定会保本皇子,倒是你……不想断子绝孙最好闭嘴。” 景烨早就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每个人的弱点都必须被紧紧的握在手里,这是她最重要的利器。 “你……”郭晓中年得子,就这一个宝贝,才不过五岁。 良久,郭晓才抬起眼眸,眼睛带着决绝,咬牙切齿的看着景烨。 “七皇子,若是我背下所有的事,你真的能保证我的儿子能没事吗?”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景烨冷冷的撇了一眼,推开书房的门,就对上了赵一鸣的眼睛,故作无辜的表情。 “七皇子。”赵一鸣摆了摆手,继续道:“还请叫出郭晓。” “交出?提督御史,出来。”景烨冷呵一声,就看见郭晓从书房里走出来。 一脸的垂头丧气。 “赵大人,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事?”景烨看也不看身后的郭晓,而是看着对面的赵一鸣,故作不理解的看着他。 “七皇子,郭晓私自贩卖朝中禁品,皇上命下官彻查此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请七皇子行个方便。” 赵一鸣供着手,脸色无异的看着他,眼底一丝阴霾。 “本皇子竟然一无所知,想不到提督御史竟然这般,赵大人,请。”景烨佯装震惊的模样,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随后做出请的姿势。 “嗯。”赵一鸣一摆手,示意身后的官差将人带走。 郭晓路过景烨身边的时候,眼睛带着一丝哀怨和祈求。 赵一鸣看的真切,微微迟疑片刻,随后对着景烨说道。 “七皇子,还请您跟下官走一趟,郭晓毕竟在您这抓获,还请您进宫面圣。” “这是自然。”景烨脸色微微一僵,迈着步伐走了进去。 三皇子府。 景炎刚刚换好衣服,准备上朝,就看见自己的下属黑龙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行礼。 “三皇子。” “嗯。”景炎冷漠的出言,整理身上的褶皱。 “七皇子已经跟着刑部御史上朝。”黑龙简明扼要,说明来意。 景炎的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笑意,真是有意思了。 朝堂上。 一身明黄色的皇帝,头戴龙冠,龙威乍现,不怒自威的气势,黑色胡子挂在唇上,阴沉着脸看着跪在下首的郭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贩卖五石散?”龙威怒吼,响彻整个朝堂之上,头上龙冠上的垂珠也随之摇摆。 “臣……”跪在地上的郭晓冷汗连连,视线看着站在一边的景烨,犹豫不决,眼睛里带着狠厉。 景炎站在一边,神情依旧是冷冷的,周身的气息带着寒意,久久没有消散,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却似有似无的落在户部尚书的脸上。 “皇上,臣……”收到景烨的警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为了自己的儿子,只能咽下。 “启奏皇上,单凭一个提督御史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去贩卖,定是有人帮助才是。” 站在一边大理寺少卿从右侧的人群中走出,供着手对着圣上说道。 皇帝一看见这个大理寺少卿就觉得头痛不已,这个人刚正不阿,即便是自己的面子也不会放在眼里。 “翟爱卿说的有理,郭晓,朕问你,你的背后可是有人?”皇上立着眼眉,视线冰冷的看着跪在下首的郭晓。 郭晓此时什么话也不能说,低着头,额头上冒着冷汗。 刑部御史迟疑了片刻,眼睛看了一眼景烨,随后从人群中将手里的折子拿了出来。 “启禀圣上,这是微臣所收集的证据。”赵一鸣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浑身冒着冷气的景炎,恭敬的站在正中间。 “呈上来。”朝堂之上回荡着皇上的声音。 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从龙椅身侧走了下去,端着一本奏折恭敬的放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伸手接过,看着上面写的奏折,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怒气的眼睛扫向站在一边的景烨。 微微垂下眼眸,随即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站在一边的左丞,怒哼一声。 “左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纵容郭晓,与他同流合污。” 皇上的一句话,让站在下首的左丞心猛地一颤,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皇上。 “皇上……微臣冤枉啊。” 左丞跪在地上大声诉冤,站在一旁的赵一鸣,先是疑惑,随后又明白过来,眼睛里带着不甘心。 景炎很是赏脸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景烨,眼底闪过嘲讽,便默不作声。 “冤枉,你这里每一个字都在诉说你如何为郭晓解决关卡,躲过巡查的府衙,你竟然还敢说冤枉。” 皇上将手里的奏折让在桌子上,头上垂着的珠子也发出碰撞的声音。 景烨在听见皇上将左丞的名字报上来之时,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父皇。 刚好对上一双充满阴沉的双眸,急忙的低下头。 “景烨。” 皇上突然出声,带着寒霜,脸上的怒气也收了回去,神色莫名。 “儿臣在……” “左丞贪污受贿,包庇郭晓,你觉得应该怎么处决?” 这样的问题抛给景烨,景烨垂下双手,侧身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左丞,只见他的眼睛带着祈求之意。 垂在两边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拳头,眼底带着狠厉。 第二十四章 保住颜面 “父皇,这样的奸污逆臣应该斩立决,但念在他多年为父皇分忧的份上,对其家人可以从轻发落。” 景烨扭头看着对面的左丞,双拳紧握,只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不然自己也会…… “呵,其他卿家以为如何?”皇上冷笑一声,坐在龙椅上,视线看着站在下首的众位百官。 “一切听从皇上指示。”百官急切的跪在地上,异口同声。 “哼,都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贩卖五石散,你们都当朕是死的吗?” 皇上怒喝一声,双手拍着龙椅的把手上,伸出手怒喝一声,视线却看着景烨,意味不明。 这样的眼神令景烨心咯噔一下,急忙的低下头。 “来人啊,将左丞给朕带下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郭晓贩卖五石散,诛六族,其家人,发配边境。” 皇上怒喝一声,一摆手便听见门口走出来四个侍卫将左丞和郭晓带下去。 郭晓不断的求着饶命,左丞则是静静的看着景烨,一言不发,眸中带着空洞,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是被舍弃了。 “退朝。”总管太监尖着嗓音大喝一声,景炎就看皇上一脸怒气的走了回去,眼底的冷意闪过鎏光,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景烨。 “七皇子,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眼看着众位大臣走远了,总管太监拿着拂尘,弓着身体,语气恭敬的对着景烨说道。 景炎听见后,脚步一顿,看也没有看见景烨一眼,径直向门口走去,这次他的损失可是大了,要不要……在加一把火? 御书房内。 皇上一脸阴沉的看着手里的奏折,眸中带着浓浓的戾气,看见景烨从门外进来,脸色不自觉又冷了几度。 “儿臣……”景烨刚刚说了两个字,头上好似被什么砸到一般,话也没有说下去。 “哼,你干得好事,堂堂七皇子,竟然私自贩卖五石散,你好大胆子,这是不把你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吗?” 皇上此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撑在龙案上,怒视着他,龙威仿佛把他压下去。 “父皇,儿臣冤枉,这一定是误会啊。”景烨低头看了一眼奏折,心中一震,眼眸一转,急忙的磕头,跪在地上。 “冤枉,误会?你倒是说说,那里来的误会?那里来的冤枉,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的,你真当真瞎了不成?” 皇上越说越是震怒,将手里的奏折又扔过去一本。 一丝不苟的发丝被奏折打乱,头发两边的鬓角垂着发丝,景烨也不敢说一个字,任由皇上发泄怒意。 许久,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声音,皇上坐在椅子上,胸口起起伏伏,景烨在不停的想着对策。 “父皇,此事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定是左丞等认私自用儿臣的名义来做出这等下流之事,还请父皇明察。” 景烨现在只能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左丞的身上,希望能减少他的疑心。 “哦?为什么是你的名义?这么巧合,郭晓出事的那一晚就去了你的府里?” 皇上此时的怒意也被冷意取代,这个儿子未免风头太盛了些。 “呵,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和左丞的关系?你以为朕刚刚为何在朝堂没有戳破你,而是指向左丞。” 一声声的质问,令景烨额头上冒着冷汗。 自己和左丞的关系很是隐蔽他是如何得知?难道……想到这里,景烨的心里一颤,眼眸顿时变大。 “呵,很奇怪是不是?你以为你做的很好?”皇上冷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这件事到此结束,为了皇家的颜面,朕给你留着这个脸,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来上朝,等朕的话,若是其他事你也少出你的皇子府。” 景烨听见后,猛地抬头,如果不让自己参加朝政,那跟着自己的人…… “父皇。” “滚。”皇上怒喝一声,不容他说话。 景烨的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心里很不甘,眼底隐藏的狂暴怒气似要将自己淹没,随后,深呼吸一口气。 “儿臣……告退。”咬着牙将这四个字说完,磕了一个头,便起身离去。 皇帝抬起头,看着消失的背影,嘴角噙着冷冷的寒意。 “陛下……”总管太监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恭敬的放在旁边,又将地上的奏折拾起,放在龙案上。 “小福子,你说这七皇子是不是风头太盛,朕太宠着他,才让他如此的恃宠而骄。” 皇帝叹息一声,扭头看着身边的太监,眼底闪过鎏光。 “奴才愚昧,不敢妄自菲薄。”小福子猛地一颤,急忙的跪在地上,深怕自己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事。 “小福子,从朕登基以来,你就一直跟着朕,朕让你说你就说,朕恕你无罪。” 皇帝此时怒气全消,有的只是感慨。 “皇上,七皇子年纪尚轻,若是受人蛊惑也是情有可原。”小福子想了想,说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呵……连你也学会说谎了,罢了,他的臂膀已经被他亲自毁了,相信也能安稳一段时间。” 说完,皇帝拿起纸笔,批阅奏折。 夜晚。 叶一眉吃的微饱,带着嫣红走了几圈,月亮升起之时方才回来。 “嫣红,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叶一眉站在院子门口,头也未回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是。”嫣红微微欠身,走向房门的另一侧。 ‘吱’的一声,叶一眉拿出火折子,点燃房间里的灯火,油灯被点燃,照亮整间房屋。 “明日午时或许会有热闹看。”景炎从另一侧走出来,声音淡漠,无悲无喜。 “哦?三皇子这么喜欢臣女的卧房?”叶一眉并不意外,眉头轻佻的,随后吹灭手里的火折子,侧身看着冰冷的俊美容颜。 景炎沉默不语,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调侃一般,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放在那里的温茶。 “景烨断了‘左臂’你可是高兴?” “呵,臣女不懂三皇子这句话的意思?七皇子的‘左臂’断与不断与臣女何干?” 第二十五章 死在牢中 叶一眉轻笑一声,坐在景炎的对面,与他对视。 景炎看着对面的女子,脸上虽是因为毒而便的丑陋,那双眼眸在烛光下很是清澈,好似一汪清泉,明艳动人。 “七皇子贩卖五石散,将罪责推给左丞,成为他的替罪羔羊。”景炎收回视线,冷漠的出言。 叶一眉对此嗤之以鼻,冷哼一声。 “是七皇子将罪责推给左丞?还是皇上将罪责推给左丞?”叶一眉深知帝王的心思,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景炎对于她的话颇感意外,眉头不可闻的轻佻,不言语。 “为了皇家颜面,只能推给别人,不过这左丞也是七皇子的人,现在七皇子大概呕的要死吧。” 叶一眉说着向着窗户外面看去,抬头看着月光,似笑非笑的模样,甚至可以想象七皇子那张被气红的脸吧。 “你很高兴?”景炎心知她不喜景烨,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和他有很重关联,甚至于杀了景烨的地步。 “呵,为何不高兴?能让险些害了自己的人受到责罚,难道不是很高兴的事吗?” 叶一眉避重言轻,嘴角带着神采。 景炎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也不会去追问到底,只是品着已经温了的茶水,眼底闪过一抹鎏光。 刑部大牢里。 左丞和郭晓被关在一处,垂着头,谁也不言语。 从牢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直在两人的牢门前停下。 双眸紧闭的左丞双膝盘坐在地,听见脚步声停在牢门之前,便睁开了眼睛,露出浑浊的眼眸。 “七皇子。”左丞苍老的声音响起,视线看着站在门外的景烨。 一身黑色的披风将他紧紧的包裹住,头上的帽子也被摘下,露出那张英俊的脸颊。 “左丞相,郭大人。”景烨视线冷冷的看着两人,示意身边的狱卒将门打开。 郭晓和左丞从地上起来,站在七皇子的面前。 景烨看着两人,侧目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下人和狱卒。 “把东西放下,出去守着。” “是。”随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便和狱卒走了出去。 牢房里四下无人,只剩下这三个人,此时也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言语。 郭晓心里十分挂念家中的孩子,率先出言。 “七皇子,我儿……” “答应你的事,本皇子自会遵守,只是别忘记你答应本皇子的事就好,不然……” 景烨不等他说完话,先行出言,外带威胁之意。 “罪臣……明白。”郭晓摆了摆手,眼眸一闭,带着一丝不舍,随后靠向一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悲伤。 “左丞大人……”景烨自知理亏,但是此时也不得不冒险进牢房说几句。 “七皇子,殿前之言,罪臣听的真切,能保住我族人一命,足以。”左丞年事已高,能有今天也是意料之中。 他不怨任何人,七皇子是自己所选的人,自己所托非人,与人无尤。 “左丞大人,是本皇子无能……被……”接下去的话并没说完,脑海中确实想着叶一眉的身影,这一切是能女人而起,都是她。 想到这里,手里的拳头紧紧的握着。 “七皇子,皇上保全您的地位,和皇上的颜面,也是无可厚非,老臣明白。” 左丞眼里含泪,自己和郭晓都是朝纲上的牺牲品,皇位之争必定要脚踏尸骨。 “这里面可是吃食?”左丞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盒子里,里面传出阵阵的饭香,令人食指大动。 靠在一边的郭晓听言,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食盒,眼里的悲哀更甚,抬起头,顺着监牢的小窗户上看向外面的天空。 或许这是他看的最后一眼。 “夜里寒凉,喝些酒暖暖身子吧。”景烨淡漠的出言。 “罪臣,多谢七皇子。”左丞行了一个礼,缓缓的蹲下身,打开里面的食盒,里面放着一道精致的小菜,还冒着热气。 身边立着一壶美酒,酒香迷人。 颤抖着手将酒壶拿起,倒在准备好的杯子里,酒香溢满整个牢房里。 “郭大人,你我同僚多年,一起喝一杯吧。”左丞回身看着靠在一旁的郭晓,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他的面前。 “多谢大人。”郭晓自知自身难保,倒不如,痛快一些,也免受砍头之痛。 “干。” “干。”左丞与郭晓碰撞一杯,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景烨站在一便,默不作声。 半柱香后。 两人躺在地上,消无声息,身体渐渐变冷。 “七皇子。”门口的随从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 景烨此时的脸上并没有惋惜之色,而是冷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只有他们死了,自己才会安心,他等不到明天中午。 “东西收拾好,带走。” 景烨,说罢,带着头上的帽子,转身走了出去。 “是。” 狱卒看见他走了出来,一脸的讨好之色,很是猥琐。 “七皇子……嘿嘿。”露出一口黄色的牙齿,不停的搓着手,等着拿赏银。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景炎眸中带着厌恶,随后,便示意身边的随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大人。”狱卒看着景烨身后的人,摇尾乞怜的走了过去。 “你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随从说话间,从衣襟里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狱卒的胸口。 “你……”狱卒只说了一句话,便没了气息。 “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景烨看也不看狱卒一眼,迈着步伐走了出去。 “是。” 景烨的马车走出刑部之时,并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把这一切收进眼底。 御书房内。 “皇上,龙卫回来了。”小福子小声的在他的耳边低语。 正在批阅奏折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皇帝的嗓音很是冷硬。 “让他进来。” “是。”小福子应了一声便向着门口走去。 在次回来之时,身后跟着一身盔甲的,脸上带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属下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皇帝头也为抬,继续的批阅手里的奏折。 “谢皇上。”龙卫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 第二十六章 手镯 “他去了?”皇帝的手中笔并未停歇,继续的行云流水般的批阅奏折。 “是,已经被处决了。”龙卫供着手,回忆着先前的事,还特意的去湿了下鼻息。 “嗯,还算聪明,知道永绝后患,下去吧。”皇帝听言轻轻的点头,对着龙卫摆手,示意他出去。 “是。”说罢,向后慢慢的退去,随即消失不见。 “小福子,这景烨越发的心狠手辣了。”皇帝见龙卫出去,将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之上,叹息一声,合上刚刚批阅好的奏折。 小福子听言,整理奏折的手一顿,脸上带惶恐,急忙的跪在地上磕头。 “皇上,奴才不敢妄下断言。” “好了,朕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你服侍朕多年,朕还不懂你吗?”皇帝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做了皇帝,掌管天下,竟然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没有,一个个矜矜战战的陪着自己,不禁有些孤寂。 “皇上……”小福子还想说什么,便看见皇帝轻轻摆手,示意他出去。 “是。” 偌大的房间,回荡着皇帝叹息的声音。 翌日一早,左丞的死讯传遍整个京都,家族的人群也被发配边境,择日启程。 听到这个消息的叶一眉正在下棋的手一顿,随后将手里的棋子放下位置之中。 景烨的动作还真是快,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心狠手辣才得以得到天下,不是吗? “小姐,您在屋里待着做什么?”嫣红从外面端着一盆花走了进来,就看见叶一眉正在下棋,不禁秀眉一皱。 “天气炎热,不再房屋坐着,去何处?”叶一眉头也为抬,声线带着一丝笑意。 “小姐,自从上次出去参加诗会以后,你就没有出去过,奴婢是担心你憋坏了。”嫣红小脸一红,娇嗔的说完。 “好吧,今天天气晴好,反正也无事,那就陪你出去走走。”叶一眉扔下手里的棋子,看了一眼棋盘里的棋局,便起身走了出去。 花园里。 叶一容正在和丫鬟们在花园里玩着游戏,疯跑之后白皙的脸上带着绯红,脸色红扑扑的,倒是像熟透的红苹果。 叶一眉看见这样的容颜不禁有些动容,前世就是这样的脸亲手毁了自己,毁了整个将军府。 “大小姐。”正在玩闹的丫鬟见叶一眉丑陋的脸,收起脸上的笑意,急忙的行礼。 “免礼。”叶一眉红唇轻启,口吐珠兰,视线落在叶一容的身上,眼底闪过冷意。 “姐姐,您也来吧,一起玩。”叶一容在一边见状,巧笑如烟的走到叶一眉的面前,亲昵的挽着她的手。 叶一眉看着牵着自己的手,显示出一丝厌恶,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随即倾颜一笑。 “妹妹,你自己玩就好,姐姐身子不适,不宜在阳光下奔跑,在一边的凉亭下乘凉就好。” “那……好吧。”叶一容眼底划过失落,随即又显出一抹算计,嘴角一笑,“姐姐,那你替妹妹收着吧。”说完将手里的手镯退下,放在叶一眉的手里。 叶一眉眉头一蹙,这不是皇后赏赐的吗? “姐姐,这是皇后赏赐的手镯,妹妹担心被妹妹弄坏了,皇后娘娘会责怪,所以就先摆脱姐姐了。” 叶一容轻声一笑,手里的手镯放进叶一眉的怀中,随后便转身离开,转过身的一刹那,脸上的笑意已经被冷意取代。 叶一眉长长的袖子一甩,好似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一般,嘴角含着冷意,随后退下自己的手镯放在手心。 “大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赏赐,若是有什么闪失难免不会怪罪与您,小姐……” 嫣红见她走远,急忙的拂着身体小声的在她耳边低语。 “嫣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着急?”叶一眉侧目看着身后的人,低头便看见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 端起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视线看着阳光下的叶一容和丫鬟的嬉闹,流光溢彩的眼眸闪过一抹异样。 张夫人从院子里走来就看见叶一容正在打闹,凉亭处还坐着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刚刚扬起的嘴角也落了下去。 “容儿,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这般疯闹,还不赶紧去歇歇,天气炎热,你也不管不顾,当心中了暑气。” 张氏说话间,拿着手帕向前走去,嘴里噙着慈爱的笑意,走到叶一容的面前轻轻的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娘,今日天气晴好,所以才出来玩闹,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呢。”叶一容娇笑的看着她,好似撒娇的孩童。 “好好好,你也累了,看你累的满头大汗,快去歇歇,别让你大姐姐在那里干等你。” 张氏说罢,主动的牵着她的手走向叶一眉所在的凉亭之中。 “大姑娘这般好心情,出来走动。”张氏拉着叶一容坐在石凳上,丫鬟也从厨房端了新茶水来,放在两人的面前。 “今日天气不错,出来活动,恰好看见妹妹这么的活跃,所以便坐在这里欣赏妹妹的身姿……” 叶一眉话音转变腔调,眼底的戏谑清晰可见。 这让的面容让坐在对面的母子二人,脸上的笑意一僵,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是戏子?逗她取笑的不成? “呵呵,大姑娘还真是会开玩笑呢。”张氏缓解尴尬,亲昵的拂着叶一容的胳膊,随后落在手腕处。 顿时脸上虚伪的笑容也落了下去,急忙的打开手腕上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上只剩下光溜溜的手腕。 “容儿。” “嗯?怎么了娘?”叶一容捻起一块点心,不解的看着身边的张氏。 “你的手镯呢?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张氏仔细的翻看了另只手,并没有发现皇后赏赐的。 “呵呵,娘,你别担心,手镯容儿担心玩闹之时会弄坏了,所以放在姐姐的身上了,让姐姐收着呢。” 叶一容娇笑的看着对面喝茶的叶一眉,随即伸出手来,“姐姐,还给我吧。” “嗯,好。”叶一眉放下茶杯,从另一只手拿出一只玉镯放在叶一容的面前。 “姐姐,莫要和妹妹开玩笑,这个不是妹妹给你的那个,还请姐姐还给妹妹。” 叶一容接过后,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镯,和先前的不同,眼底闪过一阵慌乱,随即消散。 第二十七章 进宫面见皇后 怎么会这样?那只玉镯怎么变了?本打算想要在今夜的时候冤枉她偷走,现在…… “妹妹,你在说什么?这只就是你给姐姐的那支玉镯,怎么就不是呢?” 叶一眉眉头轻佻,不着痕迹的翘着弧度,随后消失不见。 “姐姐,莫要吓妹妹,这只真的不是,还请姐姐归还,此乃皇家之物,若是丢了,咱们将军府是要遭殃的。” 叶一容面上一急,从石凳上起来,红着脸看着对面的叶一眉。 “妹妹,你是糊涂了不成,明明是你将这只玉镯给姐姐,让姐姐代为收着,皇后御赐之物,姐姐自当小心。” 叶一眉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言外之意,你给我就是这个,是不是皇后赏赐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姐姐,妹妹不是这个意思,这是这个不是妹妹交于姐姐的,还请姐姐归还。”叶一容此时面上慌乱,但是心里却觉得这次机会刚好。 ‘啪’的一声,茶杯叶一眉的茶杯被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的茶水和碎片,惊的在场的众人一震。 “妹妹这是何意?姐姐好心为你收着,你这是要嫁祸与我?”叶一眉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丑陋的脸上带着怒意。 周身的气场也变得霸气些许,令身边的丫鬟也不由的退了一步。 “姐姐,妹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真的不是皇后娘娘赐予的,还请姐姐见谅,妹妹也是为了将军府着想。” 叶一容故作畏惧的看着对面的叶一眉一眼,声音也小了一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姐还会藏私不成?既然不是皇后御赐之物,那这手镯从何而来?整个府邸谁人不知本小姐不喜首饰,从未佩戴。” 叶一眉怒视着对面的母女二人,早就知道她们俩没安好心,幸好今日突发奇想想要带着手镯,不然今日岂不会给了她们可趁之机? “姐姐,妹妹不是……”叶一容糯糯的辩解几分,还不等说什么就被叶一眉冷冷的出言打断。 “呵,这手镯乃是皇家信物,亦是你成为皇家媳妇的信物,既然不见,你我也不必争执,一起进宫面见皇后,在她面前说个高低。” 叶一眉冷笑一声,从椅子上起身,便向着门口走去。 “姐姐。”叶一容慌了,此时若是被皇后知道,那自己…… 叶一容想到了,张氏也是如此,眼眸一转,急忙的迎向前去,想要阻止她。 “大姑娘,你也莫要急躁,不过是容儿不懂事,一时情急之下才会说出此等不敬之话,若是进宫面见皇后,对将军府也是不利。” 张氏故作亲切的拉着她的手,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叶一眉不喜被人这么拉着,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依旧冷着脸。 “呵,这件事正是应为皇家脸面,还是进宫求皇后娘娘说个明白,这个黑锅本小姐可不背。” 说罢,便径直的向前走了出去,不再理会身后两人的话语。 既然你们想玩,那就往大了玩,或许还有些意思,现在才是最好的机会。 “嫣红,备马车,本小姐要进宫面前皇后娘娘。”叶一眉头也不回对着嫣红说着。 “是,奴婢知道。”说完,微微屈膝径直的向着门口走去。 眼看也叶一眉的背影越来越远,叶一容此时才心急不已,急忙的拉着张氏的手。 “娘,怎么办?计划还没有实施,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咱们怎么办?” 张氏见她这般焦急,急忙亲切的安慰,轻轻的拍着她的手,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进宫面见皇后也好,眼下,也只能咬定就是她换走了你的手镯,为的就是皇家的儿媳的位置。” 张氏说罢,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恶毒。 皇宫里。 刚刚午休睡醒的皇后,凤仪万千,举手投足间带着一国之母的典范,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上的发丝,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脸颊。 “娘娘,将军府,叶家两位小姐求见。”传话的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 正在梳妆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仔细的看着面前的镜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们?她们来做什么?”许久,寂静的房间里传出一道威严霸气的声音。 “启禀娘娘,奴婢也不知,但是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叶家二小姐的脸好像有些怒意。” 婢女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看见是两位小姐的脸色不好看。 “知道了,让她们候着吧,本宫还要在等等。”皇后看着对面的镜子,姣好的容颜擦着淡淡的粉,更显娇媚。 “是。”婢女说罢,起身离开。 “阿蓼,本宫是不是老了?”皇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视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起手轻轻的拂了下自己的眼角。 站在一边的女子从身后走了几步,透过镜子看着里面的皇后,微微垂下眼眸。 “娘娘风采依旧,何来老了一词?”声线带着淡漠,没有半分畏惧之意。 “呵呵,本宫既然年轻,皇上为何看不见本宫,就连每月的月圆之夜也不曾来此,为什么?” 皇后霸气威严的脸庞变成了阴翳,手上的带着红宝石戒指发出异样的光芒。 身后的阿蓼也早已见惯不怪,静静的站在一边,不言语。 前厅中。 叶一眉和叶一容坐在椅子上,品着茶,一言不发。 “姐姐,你真的要闹到这里吗?关乎将军府的名誉,若是你将手镯还给妹妹,何必闹的这么大呢?” 叶一容还是不死心的劝解,一副为将军府的颜面着想。 “妹妹,这里是皇后宫中,你还是小心说话的好,你现在是皇家的未来儿媳,若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你要怎么做?” 叶一眉放下茶杯,眼角似有似无的看着侧门,随即收回视线,冷笑一声。 “姐姐,你……妹妹若是没有成为皇家儿媳,有什么好处?”成为皇家的媳妇,是她梦乡,现在竟然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诅咒自己,真真是气人。 第二十八章 不容置疑 叶一容双眸怒睁,看着身边冷笑的叶一眉,心里涌起无名之火。 叶一眉见她发怒,依旧是淡漠的样子,周身的寒气也重了几分,放下手里的茶杯,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妹妹,你这火气有些大啊,姐姐不过是陈述一件事事实,你这是在责怪姐姐?莫不是你觉得这皇后御赐的手镯丢了无伤大雅?” 叶一眉的越说眼睛越是凌厉。 “你……你胡说什么?”叶一容听罢,后退一步,眼睛四处的看着,深怕被什么人听进去,传达皇后的耳中。 “我胡说?妹妹刚刚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一言一行备受瞩目,你这个样子的,不怕丢了皇家的脸?” 叶一眉继续说道,脸上无悲无喜,倒是有几分坦荡。 这样的表情在叶一容的眼中更是怒火中烧,自己却无话可说,胸口处好似有一团火再烧,却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刚好皇后宫中的婢女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将茶碗轻轻的放在方桌上,却因为不稳而降茶杯落在了叶一容的身上。 “你这个贱婢,连个茶水也端不住,还能说什么?”叶一容此时像是找到发泄口一般,狠狠的对着宫女打过去,面目狰狞。 “奴婢该死,还请姑娘赎罪。”婢女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急忙的跪在地上,手里的托盘也放在身板。 “赎罪?你知不知道险些烫伤了本小姐,你……”见这个婢女顶嘴,叶一容的脸上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手想要再一次的打过去。 还不等碰见只是,扬起的手掌便被狠狠地握住,“妹妹这里是皇后宫中,你这般教训丫头,于理不合。” 叶一眉不想插手,明眼人看的出来,叶一容就是想要借故发火,这样的事怎么会让她得逞。 “姐姐,你……你松开我,这个婢女连个茶都端不好,还能做什么?” 叶一容伸出手指着面前的婢女,美眸冲斥这怒火,恶狠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那容儿觉得她能作甚?” 突然 一道威严霸气的女声从侧门传来。 叶一容的脸色一僵,急忙的收回自己的手,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看见一身明黄色的凤袍走了进来,头上的风头钗垂在眉间。 周身散发着母仪天下的气势,凤仪万千。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叶一眉见到皇后,松开叶一容的手跪在地上,行礼。 “容儿参见皇后娘娘。”叶一容脸上带着惊慌,低着头,不敢看向对面的皇后。 “免礼吧。”皇后眼眸微微一眯,视线落在两姐妹的身上,随后缓缓的出言。 “多谢娘娘。”两人从地上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 皇后在婢女打翻茶杯的时候就已经在后面,想要看看这叶一容是怎么样人,现在看见,也并非外表那么温驯。 “发生了何事?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虽不是怒喝,眉眼间的不悦乍现在眼底。 叶一容听见后打了一个冷颤,猛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皇后。 “启禀娘娘,这个婢女用茶杯烫伤了臣女,娘娘,您看。”说罢,还挽起手腕的袖子,上面红肿一片,隐隐带着水泡。 站在身边的阿廖淡淡的扫了一眼,便看向站在一便的叶一眉,神情淡定从容,刚刚也听见小丫鬟私底下说过。 叶家大小姐丑陋不堪,但是在刚刚等皇后娘娘之时,并没有半分恼意,依旧恭敬的坐在那里,喝着茶。 “哦?既然惹二小姐不快,那就送去造物坊吧。”皇后娘娘微微抬眸,轻言轻语便决定了小婢女的一生。 “娘娘饶了奴婢吧,造物坊不是人待得地方,还请娘娘饶恕奴婢吧。” 婢女一听,惊恐不易,急忙的磕头求饶,身上带着颤抖的意思。 “带走。”皇后眉头轻皱,不着痕迹的摆了摆手,眼底涌起不耐烦。 这样的神情阿廖心里明了,皇后今日心情不佳,对待婢女也没有先前那么有耐心。 想到这里,便示意身边的婢女将那个人带走。 求饶的声影越来越远,前厅里陷入了死寂。 叶一眉依旧是淡漠的样子站在一边,也不言语,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反观叶一容,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皇后娘娘,“娘娘,造物坊那是什么地方?”实在是好奇的紧。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睛先是扫了一眼叶一眉,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好似与自己无关一样,这样的态度令皇后有了一点点的好感。 可是随即又看见她的脸,好感也没了多少。 阿廖听言后,率先出言,“叶二小姐有所不知,这造物坊乃是丫鬟们的禁地之所。” “什么意思?还请姑姑明示。”叶一容不明所以。 “这造物坊乃是脏藏之地,每个受罚的宫女进到那里暗无天日,只会没日没夜的做工,直到累死为之,若是做的不好,饭也不会给。” 阿廖淡漠的说罢,又退回了皇后的身边。 “你们觉得本宫的责罚是否过重了?”皇后放下手里的茶杯,神情莫名的看着她们。 “娘娘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婢女犯错是该好好的责罚才是。”叶一容听罢,发表自己的言论。 皇后听罢,并不言语,而是看着身边的叶一眉。 “叶大小姐,你怎么看?” 被突然点名的叶一眉微微垂下眼眸,恭敬的低头,“人是娘娘的,做什么都是对的旁人不宜置喙。” 皇后听罢,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唇角一勾。 倒是个聪明的。 叶一容见此,心有不甘,在袖子里的手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腿一下,美眸里雾气横生。 “你们来本宫这里何事?”皇后的话音一落,就看见叶一容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样子。 “皇后娘娘,请你为容儿做主啊。”叶一容跪在地上向前行走,拉扯着皇后的裙摆。 “做什么主?发生了何事?”皇后不明所以,皱着眉头,俯首看着她。 “娘娘,今日天晴好,在花园里玩耍……”叶一容将事情转述,声泪俱下的模样,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叶一眉站在一边,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在外人眼里好似默认了一般。 第二十九章 不再是皇家儿媳 坐在上首的皇后见状,并没有因此发怒,而是看向叶一眉,“叶大小姐,你有何话说?”语调带着威严。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不认。”叶一眉跪在地上,身板挺直,毫不畏惧的样子。 “那这手镯为何丢了?那是本宫送给容儿的,乃是皇家的信物。”皇后眼眸一闪,不怒自威。 “皇后娘娘,正因为是皇家信物臣女才自是小心翼翼,但是臣女绝对没有私自换上皇家信物。” 叶一眉信誓旦旦,脸满是真诚,抬起头与皇后对视。 “容儿,你将那只玉镯拿来,本宫看看。”皇后沉吟了片刻,看见叶一眉的眉眼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是。”叶一容应了一声,本以为皇后娘娘会直接定下叶一眉的罪,没想到……从刚刚的态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涌起不好的预感。 “娘娘。”叶一容从衣襟里拿出来一直成色还算不错的玉镯,虽和皇宫的不能比,到也算是佳品。 “这不是本宫送你的。”皇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的确和自己的不一样。 “姐姐,求求您了,你就给妹妹吧。”叶一容眼眸一转,跪着行走到叶一眉的身边,一副祈求的样子。 叶一眉侧目,垂下眼眸看着面前的女人。 “妹妹,姐姐并没有动过,你给我的就是那只手镯,你这样询问我要未免过分了些。” “姐姐……”叶一容一怔,继续泪眼婆娑的模样,令坐在首位上皇后烦不胜烦。 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像极了那个女人。 “住口,整日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后狠狠的拍了下身边的桌子,大声的呵斥了一声。 在场的丫鬟猛地一惊,急忙的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正在哭泣的叶一容顿时噤声,看着面前的皇后,大气也不敢喘,哭泣的声音带着抽噎,我见犹怜。 这样的样子更是令皇后怒不可遏,男人就喜欢这样的模样,脑子里再一次的想起那个女人。 “叶一容,本宫给你的手镯你不多加保管,不好好的戴在手上任意的交给别人,现在不见了,你是藐视我皇家威严吗?” 皇后的话音一落,正在抽噎的叶一容也怔住了,仰着头看着坐在上首,怒气冲冲的皇后,一时语塞。 跪在一边的叶一眉则是面无表情,垂着头,随后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前世自己身为皇家人,明白皇家最在意的是什么,叶一容想借着皇家的名义陷害自己,若不是自己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会怕是已经得逞了。 “臣女……”叶一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本以为想让叶一眉坐实这个罪名,现在…… “你什么?你敢藐视皇威?”皇后从椅子上起身,凤威乍现,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睛里带着怒火。 “哼。”叶一眉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石子打在叶一容的腰带上。 速度快的惊人,不易察觉。 ‘咣当’一声,一只精致的玉镯从叶一容的身上掉了下来,落在众人的眼中。 “怎……怎么会……”叶一容震惊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手镯。 “这是……”阿廖见状从一边将玉镯捡起,放在皇后的面前,“娘娘,这只可是您赏赐的?” 皇后看着面前的手镯,正是自己曾经带过,此时美眸中就差没有喷火了。 “叶一容,你口口声声说这手镯被叶一眉给换掉了,那……这是什么?” 面对皇后的质问,叶一容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 “娘娘,这……可能是……误会……”叶一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随即眼眸睁大,侧目看着身边的叶一眉。 难道是她,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误会?叶一眉,你怎么说?”皇后很显然不信她的说辞,而是视线落在了叶一眉的身上。 叶一眉听罢只是磕了一头,扬起头看着对面站着的女人,“皇后娘娘,可能是误会吧……臣女无话可说,容儿妹妹被母亲娇惯坏了,还请娘娘从轻发落。” “娇惯?呵,此等女子怕是不止是娇惯吧。”皇后一听,本以为叶一眉会借此机会告状,谁知竟然为她脱罪。 “娘娘,这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叶一容随即反应过来,叶一眉这是把她往火里推。 娇惯就可以随意拿着皇家的信物去冒险,娇惯就可以随便的进宫面见皇后。 “本宫看叶家二小姐不是娇惯坏了,而是觉得这皇家的儿媳妇配不上你,还是说你惦记着本宫的位置?” 皇后此时眸中带着怒意,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竟然敢拿着皇家信物开玩笑,这女人是嫌命太长了吗? “不敢,皇后娘娘,臣女从未有过如此想法,还请娘娘切莫误会臣女。” 叶一容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不该自以为是想要利用这是手镯去陷害叶一眉。 “呵,罢了,既然叶小姐保管不好这玉镯,那边放在本宫这里的,你的婚事还是容本宫在斟酌斟酌,皇子妃可不能是骄纵惯养的。” 皇后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手镯收回交给身后的阿廖,冷冷的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叶一容,随后走了回去。 阿廖接下手镯,恭敬的弯着腰身,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叶一容,又看了一眼自始至终跪着的叶一眉,心里了然。 “两位小姐还是回吧。”说罢,阿廖转身跟在皇后的身后。 “臣女恭送皇后娘娘。”叶一眉磕了一个头,随即缓缓地起身,走到叶一容的身边。 叶一容此时还在震惊中,怎么会这样?自己已经是七皇子的人了,也成了未来皇家的媳妇,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什么都没有了。 “妹妹,天气炎热,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叶一眉红唇轻启,微微弯身,想要将她扶起。 “别碰我。”就快要碰到叶一容的身上之时,狠狠的将叶一眉推了出去,脸上带着怒意,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叶一眉。 第三十章 中计了 被推在一旁的叶一眉也不恼,嘴角似有似无的露出笑意,随后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妹妹,这是何意?”叶一眉红唇轻启,声线淡漠。 “你满意了?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家的媳妇,你高兴了?”叶一容此时怒不可遏,双眸怒斥,恨不得掐死面前的人。 叶一眉刚要开口,耳朵一动,听见了一个细小的脚步声,随后眼眸一闪,脸上的表情带着无辜。 “妹妹,皇后的玉镯已经从你的身上掉下来,你为什么还要认为是姐姐的错,将这罪过怪在我的头上?” 叶一眉的声音带着委屈,拿起手帕险些哭出来,掩饰自己的眼眸,视线注意着屏风后面。 “你……明明我给你的就不是这只手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叶一容一怒,拿起先前的玉镯,与她对峙。 “妹妹,这是手镯真的是你给我的,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欢戴着这些东西,你为何总是怪到我的头上?” 叶一眉说罢,脸上扬起怒气,便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拂袖离开。 “你站住,你给我站住。”叶一容见她离开,认为是心虚了,声音带着不悦,带着一抹尖锐,从地上起来追了出去。 良久,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宫女,眼眸一沉,转身便回到皇后的寝宫中。 靠在椅子上品茶的皇后听见脚步声,眼皮也未抬一下,“可是走了?” “回娘娘,已经走了。”阿廖恭敬的回应,站在她的身侧,拿起扇子轻轻的扇着风。 “呵,那个叶一容倒是个没心机的,真不明白,烨儿到底看中什么了?” 皇后放下茶杯,冷哼一声,眼底带着轻蔑和讽刺。 “七皇子喜欢就好。”阿廖听罢,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便不再言语。 “嗯,虽是将军府的人,到也是个好拿捏的,反观那个叶一眉……外表虽是丑陋,却是个沉稳大气的。” 皇后想起先前景象,不点了点头,对她还算满意一些,只是这张脸实在是难以看下去。 阿廖想起刚刚叶一眉的表现,眼眸闪过一道鎏光随即消失不见。 将军府。 “叶一眉,你给我站住。”叶一容紧随其后,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叶一眉怒吼一声。 叶一眉停下脚步,唇角扯着冷笑,回身的瞬间也恢复了淡漠。 “你想怎么样?”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为什么要陷害我?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家的未来媳妇,你满意了?” 叶一容脸上带着怒意,恶狠狠的伸出手指,看着叶一眉那总丑陋的脸,恨不得要掐死她。 叶一眉见状,也不恼,而是向着她走去,看出她眼底的杀意,那便成全她。 “陷害?难道你没有先动手吗?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你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你想利用皇权压下我。” 叶一容的耳边听见这样的话后,瞳孔骤然紧缩,原来她早就知道,所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掐死你。”叶一容好像疯了一般,伸出尝尝的指甲便要掐着她的脖子。 “二小姐,你松手啊。”嫣红看见叶一容咬着牙要掐死自家小姐,脸上一惊,急忙的想要向前去阻止。 “我掐死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掐死你。”叶一容此时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掐死面前的女人。 不管是自己被七皇子行了夫妻之礼还是今天皇后对自己的态度都是这个女人一手促成的,只要掐她,自己就是将军府的嫡女。 想到这里,手里的力度更是加重了一些。 正在掐着的叶一眉微微蹙眉,看着越来越多的丫鬟向这里走来,嘴角含着笑意,脸色涨红。 “你们还看着,快点过来帮忙。”嫣红此时也红了眼,怎么也掰不开叶一容的手,只好看着四周围来丫鬟,大声的呵斥。 “是。”在场的丫鬟也惊了一下,急忙的上前帮忙。 就是现在。 叶一眉咳嗽一声,对着叶一容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她的肚子上,“放开我。” 叶一容红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腹部一痛,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身下还压着几个丫鬟。 “咳咳,你这个女人……你想谋杀亲姐姐吗?”叶一眉假装的咳嗽,眼睛冒着泪花,大口的喘着粗气。 “二小姐,明明是你被皇后娘娘退婚,为何要陷害我家小姐?”嫣红见此,大声的斥责,故意扭曲皇后的意思。 在场的丫鬟听言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想要起身的二小姐,那气势倒是有些杀意。 “你住口,都是你们搞的鬼,叶一眉,你这个丑陋的女人,当初你怎么没有淹死在池塘里。” 气急的叶一容此时已经没有思维,想要用尽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她。 刚刚在听见叶家姐妹回来的张氏急忙的走了过来,就听见叶一容的话后,脸上一震,急忙的出言怒喝。 “容儿,不得无礼,怎么可对你的大姐姐不敬?”说话间脚步飞快,急忙的走了过去,想要捂住她的嘴巴,脸上带着责备之意。 “娘,都是这个女人,害的女儿好苦,皇后娘娘要重新考虑女儿的婚事。” 叶一容气急败坏的伸出手指着对面的叶一眉,泪眼婆娑,对着张氏也是大声的怒吼。 “你说什么?”张氏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儿,眼底带着浓浓的戾气。 手里的手帕紧紧的握着,恨不得也想掐死身边的叶一眉,扭头便看见叶一眉的正在被人围着,不听的咳嗽。 愤恨不甘的眼睛闭了闭,在次睁开之时只剩下一片清明,随后,张氏咬着牙开口。 “像大姐姐赔罪。” “娘,你说什么?”叶一容好似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一样,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女人,不确定的询问。 “向大小姐道歉。”张氏明白现在的处境,叶一容被退了婚约,又在将军府险些掐死自己的嫡姐,若是传出去,名声还怎么要。 “我不。” 叶一容一听,急忙的摇头,愤恨不甘的看着叶一眉,还想向她冲过去。 第三十一章 你恨她 “容儿。” 张氏见此,急切的将她拉回来,对着她的脸狠狠的打了过去。 “娘……”从小打到,叶一容都没有被打过,现在因为这个女人被打,捂住了自己被打的脸,先前的怒意也安静了下来。 “去给你嫡姐道歉。” 张氏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叶一眉的声音响起。 “不必了。”随后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面前做戏的母女二人,心里泛着恶心。 “叶一容对长姐不敬意图杀害本小姐,仗责二十,关在祠堂三天,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送水送饭。” 叶一眉冷冷的出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周身带着冷意。 “大姑娘,求你饶了容儿这一回吧。”张氏率先反应过来,急忙的走到她的面前求饶。 “饶了她?刚刚对我可是下了死手,还在一边诅咒本小姐,母亲,您教出来的好女儿可真是不错啊。” 叶一眉冷笑一声,眸中含着嘲讽,冷冷的看着正在那里呆住的叶一容。 “还等什么?还不动手?”叶一眉大声呵斥一声,对着身边的丫鬟喊道。 “是。”身边的丫鬟犹豫了片刻,互相对视一眼,微微屈膝,点头称是。 叶一容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摆着的板凳还有放着的棍子,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双眸怒睁,伸着手指向对面的叶一眉。 “你敢动我?” “呵呵,妹妹,你是傻了不成,我为何不能动你?我是长女亦是嫡女,父亲不在我就有责任管教你。” 叶一眉冷眼看着她,嘴角带着嘲讽的意思。 这样的神情在叶一容的面前就是嘲笑,刚想开口反驳,自己就被丫鬟给压到了凳子上。 “你们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趴在凳子上,叶一容依旧大声的叫嚣,不停的扭动身躯。 “大姑娘,你……”张氏一件要动真格的,脸上焦急,急忙的想要劝解。 “母亲,容儿被退婚,你想过是什么原因吗?母亲您能说这里面没有您的问题吗?” 不等张氏说完,就被冷冷的打断,一字一语都狠狠的砸在张氏的心上,叶一眉见她不言语,红唇轻启,“还不动手?” 话音一落,正在拿着棍子的丫鬟此时紧紧的握了握,恭敬的对着叶一容屈膝。 “二小姐,奴婢得罪了。”说完,举起手里的棍子狠狠的砸在她的后背上。 叶一容在外面端庄大方,温婉可人,在家中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骂下人,这一切只有动手行刑的丫鬟知道。 当年自己的姐姐因为打翻了茶杯就将她活活的打死,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收回一些利息,想到这,丫鬟手里的棍子力度更大了一些。 “啊……”叶一容觉得自己的背上火辣辣的痛,痛呼出声,“你这个贱婢,你敢动我。” 在景烨面前小猫儿似的娇羞可人,此时好像母老虎一般,对着身边的丫鬟大吼大叫,早就失了仪态。 小丫鬟低着头一言不发,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下手越来越快。 “啊……”叶一容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晕了过去。 “容儿……容儿……”张氏泪眼婆娑的走了过去,跪在地上看着已经晕了的叶一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 “大小姐,已经满了。”行刑的丫鬟心里的恶气也松了一口,脚步轻快的走到叶一眉的身边,恭敬的行礼。 叶一眉眼睛一眯,看着正在和自己行礼的丫鬟,久久没有言语,许久才轻应了一声。 “来人啊,将人给我送到祠堂去,在派个太医过去,为她包扎伤口。”叶一眉一摆手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 “大姑娘,祠堂里阴暗潮湿,若是这样送去,容儿会生病的啊。”张氏一听急忙的拉着想要离开的叶一眉的手,急切的想要阻止。 “母亲,这都是为了妹妹好,不然将来嫁到婆家去是会吃亏的。”说完,还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 “你跟我来。”叶一眉走到刚刚执行仗刑的丫鬟身边,对着她低语一声,随后向前走去。 眼见着叶一眉已经走远了,张氏急忙的擦了擦眼泪,示意身边的丫鬟把叶一容抬到祠堂里,又递了太医令去唤太医。 “小姐,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嫣红见身后没有别人,长出一口气,急忙的检查叶一眉脖子上的伤口。 白皙的脖子上浮现出一丝红红的印记,清晰可见,有的地方还出现青紫色,刚刚叶一容也是下了狠劲了。 “小姐,疼不疼?”嫣红轻轻的碰了下。 “不疼,已经没事了。”叶一眉见嫣红担心的神情,想起了前世,前世也是这样的眼神,一直陪着自己到死。 “奴婢回去给你拿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嫣红说着,便脚下加快了一些。 看见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叶一眉不由的无奈摇头,眼尾扫了一眼,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叶一眉继续向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询问身后的丫鬟。 “大小姐,女婢名为竹儿。”婢女听见后,急忙的俯首恭敬的回应。 “在哪里当差?”叶一眉听见后,神情一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奴婢是下等丫鬟,做些杂物,打扫庭院。”竹儿急切的回应。 叶一眉这才猛然惊醒,她记得前世好像是有个丫鬟叫竹儿的,被叶一容给杖毙了,因为她想刺杀叶一容,却被景烨发现了。 想到这里,叶一眉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身后的丫鬟,表情凝重。 “大小姐。”竹儿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面前的叶一眉停下的脚步,险些撞到了她的身上,惊恐不已,跪在地上。 “你恨二小姐?”声线带着淡漠,好似再说无关紧要的事,叶一眉垂着眼眸紧紧的盯着跪在下首的丫鬟。 竹儿听见后,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头低的更厉害了,“大小姐,奴婢……没有。” “没有吗?刚刚下手的力度可是不轻啊,换做旁人极尽讨好二小姐,你为何不讨好她。”叶一眉弯下压腰身,握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奴婢……”竹儿双眸注视着捏着自己下巴的叶一眉,支支吾吾。 “回答我。” 第三十二章 我可以帮你 叶一眉的眼中带着不耐烦,声线也带着寒冰。 被突然呵斥的竹儿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垂在两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惊恐的眼眸也换上了坚定。 “是,我恨她。”竹儿的声音发出颤抖,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样子。 叶一眉收回手,背对着她,淡漠的出声。 “起来回话。” “是。”竹儿从地上起来,看见叶一眉一走,紧随其后,心里更多的是忐忑,大小姐会不会把自己撵出去。 越想越觉得恐怖,若是不能报仇那自己…… “为什么?” 许久,叶一眉的声音才慢悠悠的从前方传来。 “因为……奴婢要为姐姐报仇。”竹儿想起自己姐姐惨死的情景,手指狠狠地陷进手心中,眸中带着仇恨。 “哦?报仇?一个婢女,如何的报仇?”叶一眉眉头轻佻,似是嘲讽的回身,看着身后的女人。 “奴婢……”当着她的面想要杀她的妹妹,这样会不会…… “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帮你。” 就在竹儿还在失神的时候,就听到了叶一眉的声音,好似救命稻草一般,将她从从深渊里拉出来。 “大小姐。”竹儿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想要说什么就看见叶一眉向前走去。 “跟上来。”叶一眉双手负立,迈着步伐悠悠的走着。 “是。”竹儿应了一声,急忙的走了过去。 叶一眉回到院子里,就看见嫣红拿着药膏出来。 “小姐,正好您回来了,奴婢给你擦点药膏吧。”说着就打开瓶子轻轻的沾了一些在手指上,想要为叶一眉擦药。 “嫣红,等等再用,你先把门关上,竹儿,你跟我进来。”叶一眉知道嫣红的脾气,向来是性子急,不禁有些无奈。 “是。”嫣红看了一眼竹儿,跟在叶一眉的身后,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小姐,有什么事啊?”嫣红看见叶一眉坐在椅子上,喝着身边的茶水,不明所以。 “嫣红,你去和管家说一声,把竹儿留在咱们的院子里。”叶一眉放下茶杯,视线落在嫣红的身上。 “啊?是。”嫣红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一想起这么长时间她的变化,也不好多言。 看见嫣红消失的背影,又看向一边的站着的竹儿,叶一眉唇角一勾。 “考虑清楚了吗?” 竹儿听罢,急忙的跪在地上,“小姐,只要能为姐姐报仇,奴婢做什么都愿意。”眼睛微微红润,带着感激。 “那就改个名字吧,就叫烟竹。”叶一眉轻轻点了点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远处的竹子倒是鲜艳了几分。 “奴婢烟竹,多谢小姐。”烟竹磕了一个头。 “做我的丫鬟必须要忠心,不然就死路一条。”说话间带着一丝狠厉。 “奴婢明白。” 夜晚。 叶一容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眸,带着哭意,令人有些烦躁。 “我的儿,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张氏看见叶一容醒了,急忙的询问,又示意自己的身边的丫鬟去将药端出来。 “娘,我这是在哪里?”叶一容眼睛四处的看了看,一直看到叶家的列祖列宗,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现在是在祠堂里,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美眸带着憎恨。 “容儿,太医刚来过,让你多注意休息,养好伤口才行。”张氏一看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什么。 “嘶……”叶一容想要动一下,背后却火辣辣的疼痛,秀眉紧紧的蹙在一起。 “别动,先把药喝了吧。”张氏急忙的安抚一句,丫鬟端着药放在张氏的身边,黑色的药汤泛着苦味,冒着白色的雾气。 张氏端起后,舀了勺,对着叶一容的嘴喂去。 吃过药后。 祠堂里只剩下张氏母女二人。 “娘,我要报仇,女儿不甘心。”叶一容脸上带着狰狞之色,眼底带着浓浓的冷意。 “好,娘明白,容儿,你要好好的把伤口养好,才能有机会去报仇。” 张氏心疼不已,看见脸色惨白的小脸,眸中的担忧深深的刻在脸上。 正在榻上休息的叶一眉突然耳朵一动,紧闭的眼眸也忽然睁开,从榻上翻身飞下,对着屏风后面的方向攻去。 一身寒气的黑衣人身形一闪,两人对战几招,叶一眉被他挽着胳膊,扣在桌子上。 “你输了。”冷清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随即松开了手。 “三皇子,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刚刚得到自由的叶一眉晃动自己的手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不欢迎?”景炎的眉头紧蹙,明显带着不悦。 “三皇子,你对于一个半夜闯进房间的人会有好感吗?”叶一眉扭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到了一杯茶水。 “那本皇子再来时候知会你一声。”景炎见状也坐在椅子上,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叶一眉险些把口里的水喷出去,她是这个意思吗? “找我什么事?”叶一眉有些累,不愿意和他费唇舌。 景炎听见后,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她的面前,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 “你的药。” 简单的三个字,让叶一眉,不禁有些激动,目光戳戳的看着面前的瓶子。 虽然对容貌不是很在意,但是谁也不愿意做个丑女不是。 “多谢。”白皙的手指将瓷瓶拿过,叶一眉打开闻了闻,淡淡的清香,倒出一颗放在嘴里。 “需要时间才能把毒清除。”景炎见她毫不犹豫的将药吃进去,莫名的心里有些动容。 “没关系,能治愈就好,我等的起。”叶一眉没有注意到景炎的异样,而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瓷瓶。 “明日老安王就会进京,本皇子未必有时间过来,你打了叶一容,你要小心点才是。” 景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户边,飞身离去。 听见景炎的话后,叶一眉眉头一皱,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关心自己?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只好作罢,吹灭先前点燃的蜡烛,继续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景烨景炎两人便进了宫。 “儿臣参见父皇。”景炎与景烨齐齐出言。 第三十三章 皇后要见你 “免礼吧。”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就听见两人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批阅。 “今天老安王回来,你们去迎接吧,至于烨儿,安置老安王,你就回你的府中面壁思过去。” 皇上头也不抬,冷声的出言。 景烨被突然点名,本意为是解除禁足,想不到还特意提醒,刚刚扬起的笑容又落了下去,眼睛里还带着不甘心。 “是。”许久才缓缓的出言,眼眸微闪。 景烨和景炎向着门口走去,景烨的脑子里满是叶一眉的脸,这一切都是她害的,那个叶一容那个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宫门口。 老安王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景烨和景炎到达之时,便看见老安王从马车上下来。 虽已经年近半百,但保养得体,胡子有些微微花白,眉眼间的沟壑清晰可见,气势上略输皇帝一筹。 “皇叔。”景烨景炎拱了拱手,对着老难忘行礼。 “皇侄免礼。”老安王粗狂的声音响起,眼睛里带着一抹凌厉,倒有几分武夫的气魄。 “皇叔,父皇在等您,请。”景烨做出请的姿势,言语间大方得体,与前些日子暴怒不堪的人相差甚远。 景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周身的冷气乍现,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嗯。”老安王见状轻轻的点头,先行向着里面走去。 “臣弟参加皇上。” 老安王单膝跪地,行,君臣之礼。 “皇弟快快请起,难得回京,一定要对待几日才是。”皇弟见此放下手里的笔,从御案上起身走了过来。 看见老安王起身,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很是欣喜。 “是。” 景烨和景炎见此,便知会一声,退了出去。 景烨不甘心就这样的回到府里,趁人不备寻到了皇后宫中。 “儿臣参见母后。”景烨来到皇后宫中,恰好看见皇后正在用玫瑰花泡手,好不惬意。 “你怎么来了?你父皇不是给你关了禁闭了吗?”正在泡手的皇后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景烨,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儿臣来此是有事想请你帮忙?”景烨从地上起身,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哦?什么事?”皇后更是糊涂,不解的看着对面的景烨。 御书房。 “皇弟辛苦了,看着也好像苍老了不少。”皇帝正在和老安王说着话,颇有几分感慨。 “皇兄倒是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实乃百姓之福啊。”老安王也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兄弟。 老安王和皇帝是一母同袍,自从他登基以来,老安王一直在封地待着,十年才会进京面圣。 “哈哈,皇弟真是会说笑,朕比你还年长,只怕比你还老呢。”皇帝最喜欢听恭维的话,言语间虽然谦虚,神情却是高兴的。 没有那个帝王愿意承认自己老。 “臣弟所说句句属实。”老安王供着手,看着她。 “嗯,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皇弟舟车劳顿想必也是辛苦,已经派人将武纯宫打扫干净了,你先前谢谢,晚上朕在陪你一起用膳。” 皇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奏折,便起身坐了回去,继续处理公务。 “臣弟告退。”老安王见此,行了礼,便退了出去,门口早就有太监等候。 “安王殿下,请。”小太监做出请的姿势,领着他走向了武纯宫。 第二天一大早。 叶一眉刚刚吃过早饭就听见烟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这么急?”叶一眉站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的空气,就看见烟竹好似被鬼追似的,走的很快。 “小姐,宫中皇后娘娘传旨,宣你立即进宫。”烟竹气喘吁吁的站在她的面前。 “什么时候?”叶一眉眉头一蹙,淡漠的出言,皇后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烟竹平稳了气息,恢复了先前的情况。 “小姐,怎么办?”嫣红此时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担忧的看着自家的小姐。 “还能怎么办?皇后懿旨不能不遵守。”说话间,叶一眉转身回去换衣服。 “小姐,娘娘说了,只让你一个人进宫,身边的太监也在前厅候着呢。” 烟竹见她进门,急忙的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嗯。”叶一眉听罢,脚步也未停顿,继续的向着房间里走去找了一身素白的衣服。 “嫣红。”随即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奴婢来了。”嫣红听见叶一眉唤她,急忙的走向屋里。 前厅里。 张氏听说皇后身边的太监过来,急忙的奉茶,脸上带着讨好的意味。 “张公公可是皇后娘娘换小女可是有什么事?”说罢,还从自己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偷偷的放在太监的手心里。 张公公见此,眼睛里闪过一道鎏光,不着痕迹的将银子顺势揣进自己的荷包里。 “张夫人啊,不是咱家不说,而是。”说罢还翘起兰花指指了指上面,“而是奉了上面的旨意,咱家也不好明说。” “那……”张氏的脸上有些失落,还想说什么,又听到张公公的话音。 “不过……咱家而朦胧间听说,皇后召见叶大小姐的前一天,七皇子好像去过皇后的宫中。” 张氏听见后,不禁错愕,酿呛的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浮现起很多的猜测。 莫不是真的要退了容儿的婚约? “让公公久等了。”一道清丽的女声从侧目传来。 张公公听见声音后一怔,随后就看见一身素白的衣裳,身材窈窕,婀娜多姿,足下生莲。 倒是让张公公有些满意,随即又对上一双流光溢彩般的眼眸,红唇一抿,脸上的‘胎记’倒是生生的破坏了这份美感。 张公公见此,眼底涌现出一丝厌恶,随后从椅子上起身走了过去。 “叶大小姐,娘娘已经等了很久了,您就跟咱家走一趟吧。” 叶一眉自然是没有忽视他眼底的厌恶,只是浅浅一笑,轻应了一声。 “公公先请。” 叶一眉做出请的姿势,跟在张公公的后面。 “小姐……”嫣红见自家小姐独自一人去皇宫,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深怕自己的小姐受委屈了。 看着嫣红担忧的神情,叶一眉心里一暖,回去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第三十四章 进宫 张公公见主仆二人这般的啰嗦,一双猥琐的三角眼带着不悦,声音也比刚刚尖锐了许多。 “快点啊,皇后娘娘可是在皇宫中等着呢,若是惹恼了娘娘,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叶一眉听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公公,随即微微屈膝,“多谢公公提醒。”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嫣红,跟着张公公走了出去。 张氏一见此时,心里有了一些慌乱,不理会前厅的一干人等,向着祠堂走了进去。 就看见叶一容正在躺着休息,脸上也比先前红润了些许。 “我得儿,出事了。”张氏将伺候的丫鬟赶了出去,坐在地上看着叶一容。 被突然吵醒的叶一容眉头紧蹙,不悦的睁开眼睛,看着张氏。 “娘,我刚刚才睡着,你这是做什么?” “还睡什么啊,刚刚皇后娘娘派了宫里的人来传话,把那个贱丫头接进宫里了。” 张氏的话音一落,叶一容急忙的起身,却扯到了伤口,脸上霎时一白,狠狠的将自己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啊……”叶一容吃痛一声,脸上很是痛苦,刚刚恢复红润的脸颊又变成了惨白。 “我的儿,你倒是慢些啊。”张氏见此,急忙的安抚。 “慢什么慢,现在皇后娘娘对我的态度这么恶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已经是七皇子的人了,若是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一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叶一眉,叶一容咬牙切齿的说着。 “你现在就是养好伤口为主,别的以后再说。”张氏知道她心有不甘,但是也无计可施,只好先出言安抚。 叶一容的粉拳紧紧的在被子里握着,美眸中带着愤恨不甘。 京都的街道上。 叶一眉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撩起车帘,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 “主子,刚刚那个好像是叶家大小姐。”景炎正在路上走着,就听见身后的下人小声的在耳边低语。 景炎听言后,回头,刚好看见了坐在马车里的叶一眉,顿时眉头轻蹙。 坐在马车里的叶一眉也感受到一道目光循着视线看去,就看到景炎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叶一眉一怔,身影渐渐的变小,随后放下帘子,坐在马车里。 景炎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剑眉蹙的更是紧了几分。 “那个好像是皇后娘娘的马车。”身后的下人看见马车有些熟悉,不由得轻声出言。 “皇后?”景炎听见后,紧抿的薄唇轻启,语调极寒。 皇宫里。 “安王殿下,这是刚刚进贡送来的点心,皇上命奴婢送一些。”宫女恭敬的放下点心。 老安王看了一眼精致的点心,对着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奴婢告退。”说罢,婢女恭敬的推了出去,关上房门后,恭敬的婢女嘴角带着一丝冷意,随后向着皇后宫中走去。 “启禀娘娘,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点心送了过去。” 皇后正坐在镜子面前擦着胭脂水粉,淡漠的扫了一眼下首的婢女,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阿廖。 “带下去领赏吧。”皇后眉头也未抬一下,继续看着自己里的自己,拿着胭脂在唇上一抿。 鲜红的唇膏带着诱人的香气,好似鲜血一般红润。 “奴婢多谢娘娘。”婢女一听有赏赐,急忙的跟着阿廖走了出去。 半刻钟后。 阿廖从门外走了进来,裙摆下方染上一滴鲜血。 “你的手艺退步了。”皇后扫了一眼她的裙摆,秀眉微微蹙起,端着雪燕继续的喝了几口,随后放下空碗,拿着手帕擦拭嘴角。 “许久没有动手,有些生疏了。”阿廖也顺着视线向下看去,供着身子,语气淡漠。 “换了吧,这件衣服就不必留着了。”皇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丹寇,似是毫不在意的对着她说道。 “奴婢明白。” 说罢,就走了回去。 屋里只剩下皇后一人,抬起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嘴角含着冷笑。 叶一眉到达宫中之时已经近午时,天气炎热,紧紧的跟在张公公的后面,脸上染起了红色。 “叶大小姐,咱家的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不能带着您去找皇后娘娘了。” 张公公捂着肚子,脸上带着痛苦,转身看着身后的叶一眉。 “但……臣女毕竟只来过一次宫中,这……”叶一眉眼眸一闪,故作为难的样子,还有些畏惧的模样。 这副样子在张公公的眼里闪过厌恶,随即捂着肚子四处的巡视,恰好看见一个小太监从另一处路过。 “哎……那个谁,你过来。”张公公捂着肚子对着对面的小太监摆了摆手。 “张公公。”小太监见状,急忙的迎了过去,恭敬的行了礼。 “你附耳过来,哎呦……”张公公表情更是痛苦,让小太监靠近些。 “你去将叶大小姐带到武纯宫去,快点。”张公公的声音极小,在小太监的耳边低语。 “啊?”小太监不明所以,武纯宫是老安王所住的地方,他带叶小姐去…… “啊什么?这是命令,还不快去。”张公公见此,狠狠的拍了小太监的头,不由的大喝一声。 “是是是。”小太监也不敢拒绝,急忙的俯首称是,随后走到叶一眉的身边,做出请的姿势。 “叶大小姐,请跟奴才来。”说完,就向着前方走去。 叶一眉见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警惕的看了一眼神情痛苦的张公公,随后跟着小太监走了过去。 张公公见此,立刻向着‘茅房’的方向跑去,直至背影消失。 叶一眉越走越觉得蹊跷,这里不是去皇后宫里的路啊,眼眉一蹙,对着面前的太监喊了一句。 “请问这位公公,皇后娘娘为何召见我?” 小太监一听,脚步一停,心中明了,“回禀大小姐,奴才也不知,刚刚张公公让奴才将您带到武纯宫,想必皇后娘娘定是在那里等候您吧。” 叶一眉听言后,眉头蹙的更紧,但是看见小太监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不知情一样,也不再多问。 只好先过去看看在做定夺。 “姑娘,已经到了,您请。”小太监恭敬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叶一眉看着远去的背影,回收自己的视线,扬起头看着头上的匾额。 第三十五章 滔天怒意 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刚从武纯宫走回去的小太监正走在御花园的花丛中,突然 一个黑色的身影捂住他的嘴巴。 “唔……呜呜。”小太监很想说什么就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传来一阵刺痛。 随后眼前一黑,渐渐没了气息。 武纯宫。 叶一眉推门进去,并没有看见皇后娘娘的身影,暗道不好,想要回身冲出去,被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怎么也推不开。 身后还突然传出来一声男人的声音。 叶一眉眉头紧蹙,放弃了想要推开门的想法,向着里面走去,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此。 “好热。” 叶一眉刚刚踏进里间,就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眼眸通红,不停的喘着粗气,衣衫有些凌乱。 叶一眉暗道不好,急忙的转身想要转身离开。 老安王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鼻子里只闻到一阵女儿香,不想就这样放她离开,向着叶一眉的方向扑去。 景炎思虑了许久,觉得皇后叫叶一眉进宫有些问题,便派人去打探一二,并没有在皇后的宫中看到叶一眉。 景炎听见后觉得有些蹊跷,亲自到皇宫走了一遭。 “你放开我。”景炎的耳朵一动,觉得声音甚是熟悉,听见后顺着声音的来源飞了过去。 看着头上的牌匾写着武纯宫三个字,眉头紧蹙,犹豫了片刻转身就想离开。 “你放开我。” 这次景炎听的很清楚,是叶一眉的声音,眉头紧锁的向着门口走去,就看见大门被紧紧的锁着。 ‘哐’的一声,门锁被景炎用内里震断,锁头应声落下,发出声响。 景炎推门而进,听见里面发出的大大的声响,便顺着声音向里走去。 只看见老安王正在撕扯叶一眉的衣服,想要攻击的手也被紧紧的压制住。 这一刻,景炎的心里涌起滔天怒意,怒火直奔自己的大脑,对着老安王就踹了过去。 叶一眉突然觉得身上一轻,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就看见景炎一身寒气的站在那里,随后淡淡的薄荷香气迎面而来,身上的凉意也被盖住了。 “穿好。”淡漠的声线传来,景炎的眼眸闪过怒火,对着正在一边想要挣扎起身的老安王又补了一脚。 随后,老安王便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三皇子?你怎么在这?”叶一眉从榻上起来,身上披着景炎的衣服,狐疑的看着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本皇子出去。”说罢,景炎不由分说的拉着叶一眉出去。 “好。”叶一眉扭头看了一眼晕了的老安王,应了一声,跟在景炎身后。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另一侧的房间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影,看见两人消失的背影咬牙切齿。 随即又走进老安王的房间里,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安王,眸中带着冷意,拿起手里的匕首发着寒光,向着老安王的身边走去。 皇宫门口。 景炎拉着叶一眉上了马车,浑身都是寒霜的坐在车里,坐在车前车夫不禁有些微微冷。 “回去。”景炎见此,冷冷的出声。 “是。”车夫急忙的称是,对着马匹就是一鞭子。 坐在车里的叶一眉倒是无所谓,双手紧紧的拉着景炎的衣服,神情淡漠,眼底带着阴霾。 “你怎么会在武纯宫?” 许久,景炎才缓缓的出声,周身的寒气乍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看见叶一眉险些……莫名的涌起怒意。 “是一个小太监带臣女过去的。”叶一眉听罢,将事情转述,越听景炎越是满是寒霜。 “嗯。”景炎听罢,只说出一个字,再也没有动静。 叶一眉觉得车厢里有些冷,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犹豫了片刻,虽然这个三皇子对人冷漠,但是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三皇子,多谢你救了我。”良久还是道了一声谢。 景炎微蹙的眼眉松懈了几分,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紧抿的嘴唇轻启。 “不必客气。”四个字,令叶一眉一怔,随后便闭口不言。 “去成衣铺。”车厢里突然传出景炎的声音,车夫急忙的应了一声,改变的道路。 “去成衣铺做什么?”叶一眉听后,急忙的抬头,视线落在景炎的脸上。 “你想穿着这件衣服回家?”声音有些微冷,视线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这样的举动,令叶一眉不禁羞红了脸,便不再多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半柱香后。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成衣铺门前,叶一眉和景炎走了进去,看见做好的女装摆在衣架上。 “主子。”掌柜的正在拿着算盘算账,看见景炎走了进来,急忙的上前行礼。 “免礼。”景炎看了一眼四周,觉得挂在墙上的一套淡蓝色的衣服很适合她,“那套衣服拿进去。” 掌柜看到景炎伸手指着的那间淡蓝色的衣服,先是一怔,随后应了一声,并嘱咐自己的伙计去奉茶。 “本皇子在这里等你。”景炎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身边的叶一眉,语气带着毋庸置疑。 叶一眉也不客气,跟着店小二走进了里间。 “主子。”暗卫从门外走了进来,低声的在景炎的耳边低语。 “当真?”景炎喝茶的手一顿,俊美的脸顿时阴沉,狠狠的放在茶杯在桌子上。 令掌柜的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主子,这件事……”暗卫想问他要怎么做,接下去的话也没有说完。 “父皇最近喜欢去容妃那里,就让她多次几去吧,很快就要到了月圆之夜了。” 景炎的话音一落,暗卫径直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等一下。”景炎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又将人叫了回来。 “主子?”暗卫听罢急忙的低首,等待下文。 “去派人将他的精英全部干掉,一个不留。”说罢,景炎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身边的茶杯,好似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可是……” “去神医那里取药吧,这么多的实验人,他会很高兴的。”不等暗卫说完话,景炎便出言打断。 第三十六章 回府 暗卫听见后,不由的为那些精英默默的留下同情泪,“是。”说罢,迈着脚步离去。 许久。 叶一眉穿着淡蓝色的衣裙走了出来,精致的裙摆下方绣着精致的牡丹,腰间带着几道流苏,增添几分美感。 “多谢三皇子。”叶一眉很喜欢这套衣服,很符合她的审美。 “你喜欢就好。”景炎刚刚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消失不见,恢复了先前的淡漠。 “走吧。”景炎从椅子上起来,现行走了出去,上了马车。 叶一眉很想问这件衣服多少钱,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无分文,还是就此作罢,等过些日子在过来付银子。 马车里。 叶一眉看着车窗外面的街道,传来一阵阵的饭香,不自觉得的吞了下口水。 “衣服是本皇子送你的,你不必和本皇子算的这么清楚。”景炎闭着眼眸,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慢悠悠的出言,声线带着冷漠。 “多谢三皇子。”叶一眉听罢,也不扭捏,反正也欠了这么多,不差这一件衣服。 将军府。 嫣红时不时的看着院子门口,脸色有些焦急,不停的在前面看望,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 “嫣红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烟竹放下手里的点心,好奇的看着正在院子里来回张望的嫣红。 “我担心小姐,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叫小姐有什么事。”刚刚在心里想了很多个不好的场景,越想越是惊恐,嫣红的脸色也越是焦急了几分。 “嫣红姐姐,你放心吧,小姐聪明过人,不会有事的。”烟竹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对自家小姐很有信心。 “但愿吧。”嫣红听罢,也轻轻的点头。 将军府门口。 “三皇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叶一眉从车上下来,顺着车窗表达谢意。 “本皇子晚上可以去找你吗?”景炎对上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对她的感谢表示闭口不答。 “啊?”叶一眉不明所以,有些意外的看着景炎,那张冷到极致的脸,有些微怔。 随后在心里急忙的否认,不能乱想。 “无事,你回去吧。”景炎潜意识的认为她这是答应了,对着车夫说了一句,马车缓缓的向前行驶。 叶一眉见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背影,迟疑了片刻,良久才转身回去。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嫣红一看见叶一眉从院子外走了进来,急切的向前去查看,眼睛上下的打量着她。 “嗯,让你担心了。”叶一眉看见嫣红担忧的眼眸,心里暖暖的,不由的想起前世的事,抬起手紧紧的握住。 “小姐,你没事就好了。”嫣红的眼眸中闪着一道光亮,晶莹的泪花浮现在眼底。 “小姐,你的衣服?”烟竹眼尖的发现了她的衣服和今天的不一样。 “回去再说吧。”叶一眉叹息一声,对着两人说道。 祠堂里。 叶一容听见叶一眉回来,脸上顿时带着愤怒和不甘。 “我的儿,这是七皇子派人给你的信。”张氏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带着欣喜,急忙的走到她的身边。 “娘,快拿给我看看。”叶一容听见后,脸上一喜,急忙的伸出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看。 越看脸上越是阴沉,叶一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这是怎么了?”张氏见此,急忙的追问,有些心焦的看着她。 “娘,七皇子要叶一眉的饰品或者配件,他这是什么意思?”叶一容狠狠得把书信团成球仍在一边,美眸怒睁,带着浓浓的火气。 “是不是有什么用途?”张氏持有怀疑的态度,眉头也紧蹙,眉间悬着一根银针。 “娘,你的意思是?”叶一容好像想到什么一样,急忙的想要求证。 “容儿,你想想看,若是七皇子对那个女人有什么想法,为什么要通过你去拿这些东西?” 张氏将心里的狐疑说出来给她听。 “是啊,更加没有必要通知我,但是她想做什么?”叶一容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自从叶一眉从水池里被救上来以后就变了。 自己总是在她的身上栽跟头,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不是真的叶一眉。 “七皇子在做什么大事,既然他特意交代过你,你还是把事情办好吧。”张氏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我现在浑身都动不得,我怎么去帮他办事?”叶一容一激动扯着自己的后背,脸上顿时满是汗水。 “你别急,母亲替你去。”张氏心疼不已,急忙的将她按了下去,出言安慰。 “娘,你要怎么做?”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张氏出面了。 “娘自有办法。”说到这,张氏的眼眸带着一抹光亮。 叶一眉的的院子里。 “这真是太过分了,皇后娘娘摆明了是给小姐您设了一个套,真是太过分。” 嫣红听见后,脸上带着怒意,对着叶一眉说道。 “嫣红姐姐,你小声些,莫要让别人听见,”烟竹听见后也是生气,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难免不会传出去,说罢,眼睛还看了一眼院子里。 嫣红这才后知后觉的捂上嘴巴,视线看着院子里,见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小姐,那个老安王现在没事吧?”嫣红小声的追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人是三皇子打的,至于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叶一眉不甚在意的喝着身边的茶,忙了一上午了,都快渴死了,看着上面摆放的点心,也捻起一块吃了进去。 “小姐,您是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饭菜。”烟竹见她吃了好几块点心,迈步就走向小厨房的方向。 恰好此时,张氏端着一些点心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大姑娘。” 叶一眉正在吃着点心的手一顿,不悦的蹙眉,放下手里的点心,擦了擦嘴角,扭头看着门口。 “母亲,您怎么来了?”叶一眉淡漠的出声,听不出喜怒。 张氏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她的样子,看不出什么脸色,眼眸微微垂下,随即露出笑容。 第三十七章 得逞 “小厨房刚刚作出新鲜的点心,母亲带了一些过来,给你尝尝。”说话间,示意身边的丫鬟将东西放下。 “是。”丫鬟微微屈膝,把手里东西放下在桌子上,随后退了下去,站在张氏的身后。 叶一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点心,不明白张氏打什么主意。 “多谢母亲挂念。”不管怎么说张氏是自己的继母,也不好将她晾在一边,叶一眉示意嫣红去奉茶。 张氏见屋子里没人,只剩下叶一眉在,眼睛闪过一道鎏光,脸上洋溢着笑容。 “许久没有来过大姑娘的房间里,可是缺了什么?要是什么缺的用的,你一定要和母亲说才是。” 张氏从椅子上起身,向着里面走去视线落在梳妆台上,上面摆着的首饰琳琅满目,令张氏有些羡慕。 叶一眉将她眼中的羡慕看的真切,便从走了过去,跟在她的身边,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不着痕迹的收在一起。 张氏见状,握着手帕的手紧紧的握着,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 “大姑娘,你的头发怎么乱了,快坐下,让母亲给你梳理一下。”张氏说着急忙将他拉到椅子上,拿起一边的梳子为她梳头。 叶一眉不太喜欢她碰自己的头上,秀眉一蹙,冷漠的出言拒绝。 “等下让嫣红来做就好,不必麻烦母亲。”叶一眉说罢,就要起身,还不等起身,就被张氏给拦住了。 “你这孩子,都是大姑娘了,头发乱成这样,你也不怕你的丫鬟们笑话?还是母亲来吧,小时候都是母亲给你们梳头的,你不记得了吗?” 说话间,张氏拿起梳子,在她的头上梳着。 叶一眉听她提起小时候,嘴角含着冷冷的嘲讽之意,小时候只要叶一容喜欢的东西,张氏都会从自己的手里拿走,甚至骗走。 每次自己想要拿回来的时候都会被张氏责罚,认为自己说谎,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的责罚自己,还美名其曰是为了自己好。 每当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当初太傻了。 张氏见她失神,拿着木梳梳着她墨发,趁她不注意,拿走头上细小的玉簪,随后放在衣襟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的梳头。 “大姑娘大了,头发也比以前浓郁多了。”张氏说话间,拿着轻轻的用手挽着她的墨发,盘出一个发髻,拿起梳妆台上的簪子轻轻的插进秀发中。 “好了,看看多好看。”张氏放下手里的梳子,拿着镜子在她的后面来回的照着,不停的点头,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跟在张氏的婢女见状,不由的出言感叹。 嫣红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就看见张氏在自家小姐的头发上摆弄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放下手里的茶杯站在叶一眉的身边。 视线时不时的打量着她的头发上,眼底带着疑惑。 张氏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母亲还要去看看容儿,祠堂阴暗潮湿,真是担心容儿会生病呢。” 张氏看了一眼天空,又对着叶一眉说了几句,意味不明。 叶一眉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答话,眼尾看着张氏有些期盼的样子,心里一沉。 “母亲说的事,既然母亲心疼妹妹,那就少去看望为好,免得母亲心痛她。” 叶一眉的话音一落,张氏的希望被浇灭,想要说的话呀咽了下去,双手在衣袖中紧紧的握成拳头。 许久,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张氏叹了一口气,便轻轻的摇了摇头。 “容儿身子娇柔,被责罚了二十,身体还没有复原,母亲还是先去看望她吧。” 说完,还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慈母的样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母亲慢走。”叶一眉见她走出门口,在后面淡漠的出言。 一直到张氏走远,嫣红这才憋不住笑意,视线看着门口放声大笑。 “小姐,你不知道,夫人的脸色实在是太好看了,奴婢险些没有忍不住。” “幸好你忍住了,不然你小姐我就完了。”叶一眉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 “小姐,她来这里是为什么啊?”嫣红笑了半天,才想起来,张氏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总是不是为了送点心过来的。”叶一眉看着桌子上的点心,不以为意的说着。 “嗯……那小姐,你的头发……”嫣红看着她的头发,手艺确实比自己好多了。 “拆了吧,我不喜欢这些金银之物。”叶一眉说罢,抬起手将头上的金簪拿了下来。 张氏满心欢喜的拿着叶一眉的玉簪走进祠堂里。 “容儿。” 叶一容刚刚吃了药,看着张氏脸上的笑意就知道她得手了。 “娘,拿到了吗?” “你看看。”张氏从衣襟里拿出一支玉簪,质量上乘,比叶一容平日带的要好很多。 “只是,容儿,要怎么交给七皇子?”张氏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去,一时犯了难。 若是贸然的送去难免不会惹人猜疑,况且早就听说了景烨被皇帝禁足…… “娘,今天子时就会有人在将军府的门口,你把东西放下就好。”叶一容想起了先前景烨交代的话。 “嗯。”张氏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簪。 夜晚。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将军府的门口,随后又消失不见,先前放着玉簪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七皇子。”一身黑衣的暗卫出现在七皇子的府里,恭敬的行礼。 “办好了吗?”景烨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为抬一下。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皇后娘娘也会为属下抹除痕迹,不会有人发现的。” 暗卫恭敬的回应。 “嗯,退下吧。”景烨翻着手里的书,继续的看着。 “只是……”暗卫还有话没有说完,有些犹豫不决。 “说。”见自己的下属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悦,带着怒意。 “皇后娘娘问属下您想要做什么?属下并没有说明,若是娘娘怪罪下来……” 自己是皇后送给景烨的,也是他的半个主子。 第三十八章 死因 景烨听言后,放下手里的书,视线落在下首暗卫的身上,“若是有事,本皇子会保你,下去吧。” “是。”得到他的保证,暗卫起身走了出去。 景烨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暗卫,嘴角噙着冷意,靠在椅子上,拿起身边已经冷掉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冰凉的茶水顺着食道涌进胃里,驱散身体的热气。 “真是期待着明日啊。”景烨说罢,放肆的在书房里一笑。 翌日一早。 宫女早早的端着洗漱用品看了站在老安王的房门口,敲响了老安王的房门。 “王爷。”宫女见里面没有回应,轻轻的唤了唤,依旧传来死一般的沉寂。 “王爷,奴婢得罪了。”宫女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随后想了想,决定推门进去。 ‘吱’的一声,房门被打开,里面传出淡淡的血腥味,进门的宫女不禁蹙了下鼻子。 “王爷,该起床梳洗了。”宫女端着盆走进了里间,扭头就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安王,浑身满是鲜血,眼眸睁的大大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宫女的叫声响彻整个皇宫。 御书房。 “到底怎么回事?老安王怎么会死在自己房间里?”皇帝眼眸怒睁,龙威乍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对着面前的宫女大声的呵斥。 “回禀……皇上,婢女也不知……婢女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跪在下首的婢女浑身颤抖,睫毛也颤抖了几下,言语不流利的回应着。 此时站在一边的景炎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怎么会这么凑巧? “父皇,儿臣以为,这件事有蹊跷,倒不如先找到皇叔的死因再决定。”景烨听罢,唇角一勾,恭敬的对着皇帝说道。 皇帝此时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婢女,一言不发,龙威压迫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个时辰后。 几个太医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氛,更是大气也不敢喘,恭敬的跪在皇帝的面前。 “微臣参见皇上。” “几位卿家可是看出了什么?”皇帝脸色阴沉,声音带着冰冷,好似会把人冻死一般。 “回禀皇上,王爷是死于匕首,被人从后背插进心脏之中,而且……” 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还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皇帝本就不悦,看着面前的几个太医,耐心更是少了几分。 老安王和自己是一母同胞,现在他没了,心里怎么想也不是滋味,现在面前的几个人还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更是心烦。 “回禀皇上,微臣等人发现……发现……老安王……他死前……是出于异样状态。” 几个太医有些为难,互相对视一眼,越说,声音越是小了几分。 “什么?”皇帝不明所以,黑如点漆的眼眸带着不解。 “皇上……”太医听后,从地上起身,走到皇上的身边,小声的在皇帝的耳边低语一声。 “什么?放肆,王爷的声誉岂容你诋毁?”皇帝听罢怒喝一声,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视着身边的太医。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是不信,您可以问其他的同僚。”太医急忙的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汗水。 “皇上,李太医所言句句属实。” “是啊皇上。” 下首的其他人也急忙的出言,为李太医做证。 不等皇上说什么就看见大理寺卿赵树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 “微臣大理寺卿赵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你可是查到了什么?”皇帝见状,冷冷的出言,视线落在赵树的身上。 “启禀皇上,微臣刚刚询问了宫中的宫女和太监略有所获,还在老安王的身上找到了这个。” 赵树说话间从衣襟里拿出一只玉簪,做工精致,是不凡之物。 景炎觉得此物甚是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呈上来。”皇帝见状,对着身边的太监示意。 “喳。”总管太监应了一声,走了过去,将赵树手里的玉簪拿了过来,转送到皇帝的手中。 皇帝看着手里的玉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狐疑的看着下首的赵树,充满威严的语调。 “你说还有其他的线索,还有什么?”皇帝的视线从玉簪中移开,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树。 “臣刚刚找到了查问了几分宫女和太监,略有收获,容臣去将他们带来。” 赵树听后,供着手,寻求皇帝的同意。 “允。” “多谢陛下。”赵树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从外面走进来几个宫女和太监,畏畏缩缩的样子,脚步虚扶,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几个宫女太监急忙的磕头。 “昨天老安王的房间可是有人进去过?”皇帝的视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下人,充满威严的嗓音对着几人说道。 “奴婢……看见……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进去过。”其中一个宫女声音发颤,脑海中想起一个身影。 景炎听见后,心里一震,随后便明白过来,叶一眉被人下了套,眼睛潜意识的看看身边景烨。 只见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消散。 “丑陋的女人?”皇帝稍有迟疑,脑子想了一圈也没有想起那个人是谁。 “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在什么地方,当时你在做什么?”赵树见此,出言询问。 皇帝听见赵树的声音后,也收敛心神,继续的看着正在回话的宫女。 “回禀大人,奴婢,当时正在扫地,其他的人皆是可以为奴婢作证,当时是上午,奴婢只是看了一眼,后来被其他人叫走,所以……” 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婢女便不再出言,有些畏惧的样子。 “她说的可是真的?”赵树听罢,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其他几人的身上。 “回禀大人,奴婢哭作证,秀儿说的都是真的。”其中一位婢女听见后,急忙的回应。 第三十九章 进宫面圣 “奴才也可以作证。”其他的人见此,急忙的出言。 皇帝听罢,丑陋的女人?这样的人,一直在心里盘旋着。 景烨见时间差不多,从两边走了出来,恭敬的供着手,“父皇,样貌丑陋而又能进宫的,儿臣想到一个人。” “什么人?”皇帝见此,好奇的追问。 “大将军府的叶家大小姐叶一眉。”景烨缓缓的出言,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景炎听见后,冷清的眼眸微转,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帝,心里不禁为叶一眉有些担忧。 “叶一眉?”皇帝听罢,皱了皱眉头,倒是听说过这个叶一眉,只是未见过。 “父皇,能出入皇宫的只能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在朝中的官宦之中的女子又长相丑陋的只有叶一眉了。” 景烨见皇帝还是困惑的样子,出声提醒。 “父皇,臣女进宫是需要传召的,若真的是叶一眉,那她是如何进来的?” 站在一边从未言语半句的景炎从旁边走来出来,表情淡漠的看着皇帝,声音带着寒霜。 皇帝虽是不喜景炎,但是她说的也是在理。 “叶一眉进宫,是臣妾传召。” 这时 从门口处传出来一道女声,带着威严,一身红色的凤袍的皇后从门外走了进来。 风头钗的流苏垂在两边,随之摇晃,正中间带着一支大大的凤凰头面,凤嘴处衔着一支红色流苏,垂在饱满的额头中间。 “参见皇后娘娘。”御书房的一干人等,急忙的跪下行礼。 “起来吧。”皇后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的走到皇上的身边,看着坐在龙案上的皇帝,已经有多日不曾见面了。 “皇后,你来这里做什么?”皇帝看见皇后那张脸,眉头紧锁,声音也比刚刚冷了几分。 听见皇上的这句话,原本母仪天下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臣妾听闻老安王遭遇不测,担心皇上伤心,所以特意来看看,刚好听见你们谈及叶家小姐。” 景烨听见后,心里欣喜,面前带着不解,“母后,刚刚您说,是您将叶一眉唤进宫中的,您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听见后,收起在皇上身上的视线,看了一眼下首的景烨,露出得体的笑意。 “正是,昨日本宫将叶家大小姐唤进宫,谁知进了皇宫又久久不见那孩子过来,便差人去寻找,她说身体不适,本宫就让她回宫,并未见过她。” 景炎听罢,眉头紧蹙,任由她们在那里胡说八道,心思想着该如何的为叶一眉开脱。 “哼,小李子,去把叶一眉给朕宣进宫来,朕要当面问清楚。”皇帝一听,怒喝一声,侧目看着身边的太监,下达指令。 “奴才领命。”说罢,小李子微微屈膝,甩了下手里的拂尘走了出去。 将军府。 叶一眉刚刚起身,吃着早点,就看见嫣红脚步匆匆的从院子外走进来,脸上有些异样。 “你这是怎么了,喘成这样。”叶一眉拿着筷子,皱着眉头看着她。 “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前厅这等你,听说……皇后要见你。” 嫣红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努力的平息。 “嗯?”叶一眉一听拿起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即起身去了前厅。 刚刚踏进前厅,就看见小李子拿着拂尘,对着身后的侍卫示意,“给咱家拿下她。” “是。”侍卫一听,急忙的走了过去,将叶一眉压下手里。 “公公这是何意?”叶一眉也不恼,秀眉紧蹙,不解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太监。 “咱家奉皇上旨意宣你进宫。”小李子兰花指一翘,对着天空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叶一眉听言,更是觉得好笑,“公公,皇上只是让你带着本小姐去皇宫,可没说让你压着本小姐进宫。” 小李子听罢,冷笑一声,走到叶一眉的面前,“叶大小姐等您去了在在咱家面前摆您大小姐的谱。”说完,眼睛示意身边的侍卫将她带走。 “李公公,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对我,不管皇上叫我什么事?我现在还是大小姐。” 前世这个小李子就唯利是图,心里只有皇帝,仗着自己是红人,经常得罪人,现在看样子,还是那个德行。 想到这里,叶一眉的眉头紧蹙,气势也变了样子,站直自己的身体,睥睨天下的气势。 小李子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一震,随即想起叶大将军的护女的性子,莫名的觉得心里发虚,拂尘一甩,身边的侍卫松了手。 “叶大小姐,跟咱家走吧。”小李子虽然让人松了手,但是语气带着尖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叶一眉见状,扭头看一眼从后面追过来的嫣红,“嫣红,好好看着咱们的院子。”说罢,径直的向着大门口走去。 “小姐。”嫣红追了几步,脸上带着焦急,就被侍卫给拦了下来,眼看着自家小姐跟着那个太监走了出去。 张氏听说宫里的太监总管来了,急忙的走了过去,等到达前厅之时就只看见嫣红担忧的看着门口,并没有发现那个太监的身影。 “嫣红,公公呢?”张氏语调带着寒意的看着身边的丫鬟,眼底带着不屑。 “公公带着小姐已经走了。”说完,转身迈着步伐回到小姐的院子里。 张氏见一个丫鬟也敢对她无礼,脸上铁青,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嫣红已经走远。 这时 身边站着的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在张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氏难看的脸色也变成了喜色。 祠堂里。 叶一容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能自己起身,只是费些体力,刚刚起身坐了坐,就看见张氏一脸喜色的推门进来。 “容儿,真是好消息啊。”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叶一容侧目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张氏,眸中带着狐疑,不解的看着她。 “刚刚宫里派了人,把那个贱丫头给带走了。”张氏话还没有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巴笑着。 第四十章 质问 叶一容听见后,不明所以,她进宫为何母亲这么高兴,脸上带着狐疑。 “傻丫头,你不知道吧,是皇上亲自派身边的太监过来的,而是是押着她进宫的。” 张氏见女儿这般的神情,急忙的解释缘由。 叶一容听见后,脸上带着欣喜,随即阴沉,嘴角含着阴冷。 皇宫里。 叶一眉走进御书房里,就看见站着的几人,景炎,景烨还有皇后都认得外,其余的倒也有几分面熟。 “臣女叶一眉参见皇上。”叶一眉跪在地上行礼,清越的声音似是溪水间的青石一般,带着一抹清冷。 皇帝见跪在自己面前下首的女人,剑眉紧蹙,冷哼一声。 “叶一眉,朕问你,昨日你可是进过皇宫?” “回禀皇上,臣女确实来过,是皇后娘娘宣臣女进宫而来。”叶一眉不知道皇上为何这样的厉声厉色,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毕恭毕敬的回应。 “那你还去了什么地方?”皇帝听到她承认之后,脸上更是阴沉,龙威乍现,压迫整个御书房。 “被一个太监领到一个叫做武纯宫的地方。”叶一眉实话实说,好像没有感受到皇帝的龙威一样。 “叶一眉,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本宫宣你进宫,你自称身体不适,本宫命人将你送回去,怎么会有太监送你去武纯宫?” 站在一旁的皇后听见后,眉头紧皱,不悦的皱着眉头看着下首的叶一眉,声音带着凤威。 叶一眉猛地抬头,此时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计谋,随后,视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景烨,只见他的眼中划过鎏光。 “回禀皇上,臣女先是被皇后娘娘的身边太监叫进宫中,后,因为他腹痛将臣女交给一个小太监,至于为何会去武纯宫,臣女真的不知,请皇上明鉴。” 叶一眉声音带着坚定,秀眉微微一蹙,随即在地上磕头。 皇上见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为难,迟疑了片刻。 “你说是太监将你带去武纯宫,那个太监姓甚名谁,在哪里当值?” 皇帝收敛心神,看着下首的叶一眉,出言质问。 “臣女并不知,皇上,臣女进宫除非是宫宴,平日没有传召是不得入宫的,若是没人带领,臣女怎么会去武纯宫?” 叶一眉依旧背脊坚挺,无所畏惧的跪在地上。 这样的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一怔,景炎见此不由的为叶一眉的冷静和睿智称赞。 此时 一个太监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小李子的身边,对他低语一句。 “你说什么?”小李子听罢,脸上一片愕然,寂静的御书房响起他尖锐的声音。 皇帝听言,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看着身边的小李子,表情好像在说,这么不懂规矩。 “皇上……”小李子挽着腰身在皇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身为帝王,内心的想法很少流露于表面,只是脸色更是阴沉,对着他吩咐道。 “把人带上来。” “喳。”小李子应了一声,甩了一下拂尘便走出御书房。 景烨站在一边,嘴角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翘起。 半刻钟后。 侍卫抬着一个太监的尸首走了过来,跪在一旁的宫女见此急忙的捂住嘴巴,深怕自己殿前失仪。 “叶一眉,你认识这个小太监吗?”皇帝一脸阴沉,剑眉入鬓的眉头聚集一起,脸上的表情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众人,他的不悦。 叶一眉侧目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太监,秀眉一拧,随即回道:“回皇上,正是。” “父皇,这件事很可能是叶一眉所为,去武纯宫的只有一人,又是这个小太监带她前去,极有可能是他下手杀了人。” 一旁的景烨就是在等她这句话,只要她承认就可以将罪名按在她的头上。 “七皇子,话可不能乱说,臣女为何要杀了这个太监,难道就因为他带臣女去了武纯宫吗?” 叶一眉眉头紧锁,眼睛带着怒气,仰着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景烨。 “你可知今天为何叫你进宫?”不等景烨说话,景炎现行出言,淡漠的声音无悲无喜,眼神清冷的看着叶一眉。 “臣女不知。”叶一眉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了皇宫就云里雾里的,上来就是审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朕的皇弟老安王死在武纯宫,而只有你进过那里,是不是你杀了朕的皇弟?” 皇上的声音适时而起,细听之下就会听出一丝杀意。 叶一眉听到皇上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即眼眸怒睁,急忙的摇头否认。 “臣女并没有做过。”叶一眉坚持己见,不承认此事。 “放肆。”皇帝将手里奏折扔了出去,砸在叶一眉的头上,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了几分。 “你看看这个可是你的?”说话间,皇帝一摆手,将手里的玉簪仍在她的面前,发出一丝声响。 叶一眉看着地上的玉簪,正是自己昨天头上所戴的,怎么会在这里?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昨天张氏为自己梳妆的时候。 美眸猛然睁大,视线落在了一边的景烨身上,就看见景烨回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意。 这一刻,她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包括皇后。 “是臣女,昨日臣女确实进过武纯宫,老安王中了药,险些……”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羞于启齿,“但臣女只是打晕了王爷,并没有杀了她。” 叶一眉不能把景炎说出去,只能咬牙一人扛下。 “皇上,王爷的伤口是在后背处,王爷的身手了得,定是疏于防范之下才会被人杀害致死。” 赵树此时从后面走了出来,恭敬的对着皇帝俯首。 “赵大人的意思是说,皇叔正在和叶一眉行苟且之事才被人杀害的?” 景烨听罢,急切的在一边补话,就想做实叶一眉杀了老安王的罪名。 “七皇子,请您慎言,臣女就算样貌丑陋,清白岂能容你诋毁,即便你是皇子也不能随意的败坏臣女的名声。” 叶一眉心里燃起怒火,对着景烨没有半分好脸色。 第四十一章 疑点 “你……”景烨还想说什么就听到皇帝怒喝一声。 “住口。”说着还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视线看着下首的叶一眉,见她背脊坚挺,毫无半点违心之色,不由的有些恼怒。 “叶一眉,老安王的死只有你一人在场,领路的太监已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皇帝声音带着怒气,胸口也起起伏伏。 皇后见状,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在他的胸口安抚,语气温和,“皇上当心龙体。” “皇上,臣女险些被王爷……臣女只是打晕了他,并没有杀了他,还请皇上明鉴,至于他们为何死,臣女不知情,请皇上调查明白,还臣女一个清白。” 叶一眉对着皇帝拱手,一脸毫无畏惧的模样,抬起眼眸与皇帝对视一眼。 “只有你一人在武纯宫,你还敢说冤枉?”景烨看着这副表情就想起被设计与叶一容所发生的事,当时就是这样的嘴脸。 “七皇子,皇上还没有说话,你这般着急,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叶一眉觉得这个景烨真是聒噪的狠,自己不好过,你也别想好,帝王最忌讳的就是猜忌。 果然,叶一眉的话音一落,皇帝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景烨的身上。 这样的眼神让景烨心里一惊,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一眉,随后恭敬的俯首。 “父皇,儿臣是心痛皇叔,想要尽快为皇叔查明真相,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收回视线,继续的看着叶一眉,这副神情好似看见了叶将军的身影,视线微微了一眯。 “早就听闻叶将军女儿自小习武,身上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若是老安往死于匕首,那匕首又从何而来?” 皇后见皇帝不言语,慢悠悠的站在一把出声,让在场的众人醍醐灌顶。 是啊,若是不是叶一眉杀的,那匕首怎么来了?肯定是有人带的,又会武功又有匕首,玉簪也落在那里,还有宫女的证言,人证物证都有啊。 此时众人心里千思百转,一个个的将目光放在皇帝的身上,想要知道他会怎么想。 “皇上,臣女没有杀王爷的动机,即便王爷对臣女欲行不轨之事,臣女也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还请皇上明察。” 叶一眉面不改色,依旧恭敬的看着皇帝,一定要皇帝给他一个清白。 “皇上,这件事却有蹊跷。”一边许久没有说话的景炎冷漠的出声。 “什么蹊跷?”皇帝眉头一挑,看着自己不喜爱的儿子,很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 “父皇,儿臣以为,叶小姐进宫是母后传召,又被太监带去了武纯宫,那么皇叔为什么会中药?是谁下的?” 景炎缓缓的站直身体,视线扫了一眼叶一眉,依旧冷冰冰的看着皇帝,随后看向一边的太医。 几位太医收到一道冷冷的视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皇叔中的是什么药?”景炎视线犹如寒冰,看着在一边打冷战的太医。 “回禀三皇子,王爷中的乃是‘回首’。”为首的太医声音有些发颤。 “药效是多久能开始?”景炎继续追问。 “大概一炷香左右。”太医老实的回答。 景炎听罢,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案边的皇帝和身边的皇后。 “父皇,一炷香的时间,那个时候叶小姐还没有进宫,排除了她下药的可能,皇叔是怎么中药的?” 这番话确实是有些令人怀疑。 “再者,叶小姐和皇叔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又为什么要对他下药,儿臣觉得此事很蹊跷,还请父皇明鉴。” 景炎说罢,行礼后,回到自己先前所在的地方,一言不发,好似刚刚为叶一眉说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帝听见后,觉得确实令人怀疑。 “三哥,难不成是皇叔自己下药不成?还是这宫里有人要害皇叔?你这么包庇凶手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景烨见皇帝有些动摇,暗暗的骂着景炎多管闲事。 “七弟,身为皇子注意言行,皇兄不过是就事论事,不想冤枉了叶将军的千金。” 景炎这句话说的意味不明,是在提醒众人,叶一眉的父亲守卫边境,保家卫国,若是屈死了他的女儿,那…… 皇帝咋听见这句话后也确实有些震惊,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景炎,对这个不受宠的儿子有一番新的认知。 注意到皇帝的目光,景炎依旧是那副表情,看不出喜怒。 “父皇。”景烨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就被皇上怒喝一声,视线扫向众人。 “这件事确实有很多的疑点,赵树,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现将叶一眉收押,三日后在审。” 赵树听见景炎的话后,不由的钦佩几许,随后应了一声,带着侍卫走到叶一眉的身边,将她带走。 叶一眉起身,背脊坚挺,流光溢彩的眼眸看着景炎,眼神好似再说。 多谢。 景炎看着叶一眉被带走,背影也渐渐的消失,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的紧紧靠拢,手指甲泛着白。 景烨看着叶一眉被带走,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就看见皇后对着他摇头,即便在不甘心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皇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更多的是难过。 “启禀圣上,老安王的尸体……”小李子站在一边,见皇帝陷入了思绪,不由的出言提醒。 “先用冰块冰着,别让身体腐烂,封锁消息,若是老安王死的消息传出去,格杀勿论。” 话是对着身边的太监说着,但视线落在下首的几个太医身上。 “微臣遵旨。”几位太医心生恐惧,急忙的磕头认下。 “皇上,这几个宫女该如何的处置。”小李子又扫了一眼一边耳朵人证。 “关起来。” “是。” “你们退下吧。”皇帝确实有些疲惫,对着身边的众人一摆手,单手支撑着自己的头,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是,臣妾(儿臣)告退。”一时间,御书房的众人全部退下,只留下皇帝自己坐在椅子上,想着刚刚叶一眉的神情。 陷入了沉思。 景烨和景炎走在路上,看着前面的景炎,景烨眼睛里扫过一抹阴霾。 第四十二章 进监牢 “三哥和叶一眉关系很好?这般的维护她?”景烨脚步飞快的走到他的身边,语气不善。 景炎听言后,迈着脚步停了下来,一身的寒气看着身边的景烨,紧抿的薄唇轻启,漆黑如墨的眼眸闪过一道鎏光。 “天家不能冤枉了任何一个人。”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的向前行走。 言外之意,不过是公事公办,没有什么交情之说。 景烨看见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禁咬了咬牙,一脸阴沉的看着景炎。 “烨儿,你跟母后过来。”皇后见景烨一脸寒霜,美眸一沉,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阿廖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皇后宫内。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对着屋里的婢女说道,只留下阿廖一个人在身边伺候。 “母后你……”景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皇后阴沉的嗓音。 “是你做的吧。”这句是肯定,没有半点疑问句。 “母后,儿臣不懂你的意思。”景烨先是身形一僵,随后恭敬的弯着腰身,一脸的无辜。 ‘啪’的一声,皇后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溅起一地的水花,打湿了景烨的下摆。 “还敢狡辩,那日你让本宫宣叶一眉进宫,本宫就觉得事有蹊跷,现在老安王死前又……” 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顿时住声,随即继续说道:“后来又身亡,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景烨听见后,弓着的身体也渐渐伸直,眼底带着阴霾,叶一眉对自己的羞辱岂是这一点点的罪名就能挽回的。 “是,是儿臣做的,儿臣要那个叶一眉死。”景烨的语调阴寒,眼眸中迸射出深深的恨意。 皇后见此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景烨,良久才缓缓的出声,叹息一口气。 “事情可是都处理干净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皇后最担心的就是现场的痕迹。 那个赵树是出了命的铁面无私,一心效忠皇帝,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恐怕会…… “不会,儿臣处理的很干净,而且不会有人怀疑到儿臣的身上,都知道儿臣被禁足,不会想到是儿臣。” 景烨见皇后没有追问,不由的暗暗松了一口气,视线看向窗户外面的树上,嘴角含着冷意。 并没有注意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屋顶飞下。 大理寺监牢中。 叶一眉看了一眼牢房里,阴暗潮湿,漆黑一片,只有一小块的窗户射进来一点点的光束,发着阵阵的臭味。 “进去。”牢头一把推向叶一眉,将她推紧牢房里,随即锁链的声响响彻整间牢房,锁好门锁,向着门口走去。 叶一眉皱着眉头,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牢房里,看着一堆枯草里,隐藏着形态不一的老鼠,发出‘吱吱’的声音。 叶一眉也不在意,径直的走过去,脚步声吓退了藏在草堆里的老鼠,毫不避忌的坐了过去。 前世过的日子比这个时候还要凄惨一些,这点事算不得什么,只是…… 叶一眉秀眉紧蹙,低着头想着这一系列的事情经过,先是皇后见自己,被太监引进老安王的宫里,景炎出手相救,最后又发现老安王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事一张大网把自己笼罩在里面,从刚刚在御书房景烨的神情上看,能走出这些事的只有景烨。 “该死。”叶一眉不由的怒喊一声,空旷寂静的牢房里回响她的咒骂声,“竟然中计了。” “你还不算太笨。” 这时 突然一道男声从上面传来,就看见景炎一身黑衣,丰神俊朗的脸出现在叶一眉的眼前,一个闪身从上面跃下,站在叶一眉的对面。 “三皇子,你怎么来了?”叶一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来看看你有什么想法。”景炎冷冷的出言,周身发着冷冷的寒意。 叶一眉眉头一挑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也不嫌弃后面的潮湿和脏乱,“没什么想法,能做出这样的事只有七皇子了。” 那个人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地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除了他,她还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接下来怎么办?”景炎也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巧合了,景烨是最有动机的。 “还能怎么办,等待结果,关在这里也出不去,只能等着赵树的消息。”叶一眉叹息一声,并没半分的焦急,很冷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么信任赵树?”景炎对她的话不敢苟同,赵树为人正直,但不代表他会真的帮她洗脱嫌疑。 “别无选择。”叶一眉淡漠的出言。 “我会帮你。”景炎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微垂,挡住了眸中的光芒,而这次他用的是我,不是本皇子。 叶一眉猛地抬起眼眸,仰着头看着景炎,心里涌起一丝异样。 午后的阳关毒辣,景瑟正在房间里看书,就听见自己的婢女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出事了。”婢女脸上有些焦急,站在景瑟的面前。 “什么事啊?让你这么着急?”景瑟头也未抬,继续的看着手里的书籍,声音清丽。 “公主,叶家大小姐被关进了大牢里。”婢女话音一落,景瑟手里的书也掉在地上,景瑟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婢女。 “你说什么?” “是真的,刚刚奴婢听到在皇上门前扫地的婢女说的,看见叶家大小姐被带走了。” 婢女话刚刚说完,景瑟就急忙的冲了出去,临走之时对着身后的宫女说了一句。 “备马,本公主要出宫。” “是。”婢女听见后急忙的追了出去,去备马。 太子府。 景珏正在府里写着字,强劲有力,与他的年纪不符。 “哥,太子哥哥。” 此时 景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抹焦急,脚步匆匆的走进太子的书房里。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景珏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就看见景瑟脸色绯红,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太子哥哥,出事了,叶姐姐被关起来。”景瑟咽了下口水,缓解嘴里的干涸,平稳呼吸。 第四十三章 探监 “你说什么?”景珏手上的墨笔滴着黑色的墨,落在桌子上的宣纸上,面如冠玉,俊美清萧的脸上带着震惊。 “是真的,我也是刚刚听见婢女说的。”景瑟脸上焦急,心里没了主意,想到的就是这个太子哥哥了。 “走,去见父皇。”景珏说话间,放下手里的笔,拉着景瑟走出书房的门口。 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景珏景瑟两人恭敬的行礼。 “免礼吧。”皇帝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儿女,摆了下手,“你们有事?”声音依旧是带着威严。 “父皇,儿臣听闻您将叶家的大小姐关押了?为何?”景珏犹豫了片刻,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哼,为什么,你的皇叔昨日进京你可是知道?”皇帝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哼一声,夹杂着怒气。 “儿臣知道,儿臣昨日出京派发补给给那些灾民,所以并没有出去迎接皇叔。” 景珏恭敬的回应,若不是皇帝临时下令,自己也不会错失看见皇叔的机会。 “你皇叔死了,而这所有的证据表明是叶一眉做的。”皇帝眼眸微闪,紧紧的看着景珏。 “您说的可是真的?”景珏和景瑟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怎么会这样?叶一眉没有理由会杀了皇叔啊。 “父皇,这件事必定有隐情,叶一眉不会这么做,也没有理由会这么做,还请父皇明鉴。” 景瑟听见后,急忙的出言,清丽的嗓音带着不敢置信。 “若是为叶一眉说情,你们就出去吧,这件事朕已经交由赵树处理。” 皇帝的声音带着不耐,有些厌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父皇……”景瑟还想说什么,就被景珏给拉住,对着她轻轻的摇头。 “儿臣告退。”景珏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除了御书房,景瑟的脸色有些难看,拉着景珏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 “太子哥哥,咱们怎么办?和父皇求情都没用,还没有说呢,就把咱们给赶出来了。” “现在只能先去看看眉儿了。”景珏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骄阳烈日,有些担忧叶一眉。 牢房里阴暗潮湿,还有很多老鼠出没,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也好,我去派人准备点吃食,她肯定饿了。”景瑟走了几步,随后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景珏。 “哥哥,可以去看她?不会惹什么麻烦吧。”景瑟担心传到父皇的耳中,会不高兴。 “父皇又没说不许别人看望,去吧。”景珏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温和的一笑。 “也对。”说着,景瑟脚步飞快的向着自己的宫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景瑟带着婢女跟着景珏走进了牢房里。 景炎耳朵一动,听见有声音后,一个闪身飞到了房顶上,低头便看见景珏和景瑟的身影,冷清的眼眉一蹙。 “叶姐姐,你怎么样?”景瑟拧着眉头看着她所处的牢房,环境恶劣,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不听的用手扇着风。 “臣女很好,公主和太子殿下怎么来了?”叶一眉没想到会是她们两个过来,顿时倍感意外。 “本公主和太子哥哥听说你被关在这里,就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吃的。”景瑟说罢,示意身后的婢女把食盒给端了过来,一样样的摆放在叶一眉的面前。 看着面前精致的吃食,叶一眉的心里有些动容,“谢谢。” “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叔的死为什么会和你有关系。”景珏迫不及待追问,眼神带着担忧。 “太子殿下,臣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叶一眉将事情转述,越听,景珏的脸色越是难看。 “那是谁给皇叔下药呢。”景瑟听见后,小脸绯红,也幸亏叶一眉会武功,不然恐怕就…… “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臣女是蒙上了不白之冤。”叶一眉叹息一声,神情有些落寞的看着两人。 “你放心,本公主和太子哥哥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景瑟握住叶一眉的手,脸上带着坚决。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和公主了。”叶一眉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景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老安王在世的时候很疼爱自己,现在他死了,又关系到叶一眉,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烦躁,不知怎么形容自己。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这里乃是污秽之地,太子和公子千金之躯,还是早点离开吧。” 叶一眉看见太子眼中的复杂,叹息一声,顺着天窗看了一眼外面的时间,扭头对着两人说道。 “也好。”景瑟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牢房的味道,秀眉紧蹙,轻应了一声,“太子哥哥,咱们走吧。” “嗯,走吧。”太子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景瑟,轻轻的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叶一眉。 “本宫会救你出去的。”景珏临走之时对着叶一眉说道。 叶一眉抿唇不语,美眸的流光溢彩一闪而过,霎时明艳照人,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某人。 景炎见景珏景瑟走远,飞身从房顶下来,一脸冷霜的看着地上的吃食。 刚刚景珏的神情……莫名的有些不爽,景炎想到此处,脸色更是寒冷了几分。 站在一边吃着点心的叶一眉看见脸色阴沉的景炎,一脸的疑惑。 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老安王最疼爱太子。”良久,景炎这才缓缓的薄唇轻启,声线淡漠。 “嗯?”叶一眉口里含着点心,不解的看着她,前世也只是听过老安王这个人,并没有见过。 “为了你一个大臣之女,景烨就杀了自己的皇叔,这……有些说不过去。”景炎眉头紧锁,刚刚在景珏出现的时候,才想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老安王在朝中也是有地位的,就为了陷害我,而杀了他……这确实有些于理不合,难道他还有什么预谋?” 叶一眉听罢觉得有道理,吞了口里的点心,做着猜测。 第四十四章 太子入狱 养心殿,烛光摇曳,皇帝靠在龙椅上,略显疲惫。 “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刚刚去过大牢。” “皇弟生前很是疼他……”皇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去查查吧,看他有什么动作。” “是。” 去探望叶一眉本是神不知鬼不觉,可第二天消息便传的,满朝上下,人尽皆知,竟然被摆到了朝堂上面。 “皇兄,天牢那样的地方你带着景瑟过去不合情理。”景烨只说不合情理,却不说不合规矩,把话都留给拥戴他的那一批人说。 “太子殿下,叶小姐虽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毕竟婚礼未成,就不说此时探望瓜田李下,对于叶小姐的闺誉也有影响。” 七皇子一派,你一言我一语,把太子挤到了不得不开口的地步。昨日探监,不过是因为情急,现在想起来才发觉诸多不妥,他只能认罪。 “父皇,昨日听说……” “好了,不要再说了。” 龙椅之上,皇上虽然坐得端正,但早已听得头疼,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真当自己是个糊涂皇帝? 太子在地上跪的稳当,景炎本想帮他说两句,随即想到昨晚不舒服的一幕,向后退了一步。 “你可知错?” 皇上面无表情,听不出喜怒。 “儿臣知错。” 太子俯身下拜,自知躲不过。 “那就到宗人府待着吧,退朝。” “炎兄,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太子此举虽不合理却合情,怎么也不用送宗人府吧?”苏陌想不明白。 “父皇做事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做臣子的哪能暗自揣测?” 景炎心中有答案,只是尚未确定,不愿宣之于口。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为太子殿下惋惜。还有,叶家小姐,明明是才情过人的一个,要说她杀死了老安王,打死我也不信。”苏陌一脸惋惜。 景炎在心中摇头,这种事哪里用得到你信,父皇信了就行。 “陌兄,你对叶家小姐很上心。” “你这是哪里话?我是看咱们多年交情,才与你说两句闲话。叶家大小姐有婚约在身,话可不能乱讲。” 苏陌连连摆手,叶一眉知书达理不假,但容貌实在是骇人听闻。 叶一眉待在牢房之中甚是无聊,她将整个事件又串了一遍。先是皇后传召自己入宫,接着便是老安王中了毒,随即又有人把自己送到了老安王的寝殿之中,然后老安王便死在了宫中。这般巧合,分明就是计划好的。皇后和自己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下毒手,可为何要传召自己进宫,景烨必然是主要策划者,在哪里能够找到漏洞? 传召自己的两个太监,小的已经不在了,另外一个能活命,必然是皇后或者景烨的亲信,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了什么就难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景炎做惯了梁上君子,在头顶和叶一眉打招呼。 “还能想什么?”叶一眉随口回答,依然皱眉盯着她写在地上的名字。 “我有事告诉你。”被冷落的景炎略微提高声音,“大事。” “请讲。”叶一眉随口一说,她身在牢狱之中,又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糟糕的? “你的未婚夫进了宗人府。”目光牢牢锁在叶一眉脸上,景炎等着她的反应。 “太子殿下他……” 叶一眉站了起来,可在地上蹲的久了,刚一起身,她便觉得头晕眼花,赶紧靠着墙坐下来。 “他探视你的消息传了出去,朝堂之上,七皇子一党明里暗里说他和你勾结杀死老安王,现在人已经在宗人府了。”如愿见到叶一眉慌乱模样,景炎没有意料的满意,反而带着些失落。 “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必然不会有事。”担心只是一瞬,叶一眉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自己只是这阴谋中小小的一枚棋子,对方想要拉下水的,肯定是太子殿下。 “怕吗?”景炎跳了下来,盯着叶一眉,想要从中寻得些惊慌。 “我已经中了圈套,害怕又有什么用?从和太子殿下有了婚约,我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只可惜太子殿下为人和善,不善争斗,却落得如此下场。”叶一眉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你有这样的觉悟倒是不错。对于太子殿下,你的评价也算中肯。”收回目光,景炎冷漠道。 “太子殿下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的心性。” 叶一眉知道景炎不是个省油的灯,在未能完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还是少说为妙。 “说说你刚才的想法吧。” 叶一眉重新盯上了那堆名字,这些都没有突破口,那突破口在哪?按照老安王的名字,叶一眉眼前一亮。 “回首,这药是宫中禁用的,只要查清楚它的来历,就能够揪出背后的人了。” “那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他们既然敢把这药弄进宫里来,必然有十足的准备,要想查找必然要耗费不少时日。” 景炎并不把这当回事,却故意往严重的说,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点波澜。 “三皇子愿意出手相助也是感激不尽,又怎么敢计较时日多久?”叶一眉说的平静,内心却并非无动于衷。父亲远在边境,鞭长莫及,继母和继妹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怎会帮忙言语?太子又去了宗人府,想要出去还必须得依靠面前这位梁上君子。 “若是我不愿意出手相助呢?”从遇到叶一眉开始,景炎就没有见过她惊慌的模样,今天是来了兴致,想要看她失措的样子。 “那就多谢三皇子前来探望,还请三皇子早早离去,切莫被臣女拖下了水。” “好。”三皇子飞身而起,当真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叶一眉也不意外,盘膝而坐。拉自己下水,进而拉太子下水,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将自己和太子身边的人梳理一遍,叶一眉的目光定格在父亲身上,若是自己与太子成婚,威武大将军就是太子的靠山,父亲战功赫赫,门生下属遍布全国,这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第四十五章 审判 “提审,叶小姐,赵大人有请。” 虽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叶一眉到底还是叶家嫡女,就算是提审,狱卒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公堂之上除了赵树就只有一位书记官,叶一眉冲着赵树跪下,行了个礼。 “见过赵大人。” “起来吧。”一直以来提审罪犯都是跪着的,赵树顾念她的身份,特意让她站了起来。 “应该知道今天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吧,把那天的经过细细说与本官。” 叶一眉知道赵树对自己格外开恩,回答的也流畅,只是隐去了景炎曾出现一节。 “你的说法倒也没有漏洞,但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知道皇后娘娘居于哪个宫殿吧?为什么太监把你带往他处,你丝毫不起疑心?” 这问题看似刁钻,倒也不难回答。 “回大人的话,臣女只知道皇后娘娘宫殿的名称,却不知要怎么过去。后来即便被带往他处,也只是想着遵从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敢过多揣测。” “嗯。”赵树摸摸胡子,“见过老安王之后,你为何不去皇后娘娘宫中,反而回到了自己家里?” 老安王一事可以算作是宫廷丑闻了,赵树顾及皇家叶家的颜面并未言明。叶一眉明白他的心思,也抬起头来答话。 “当时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知如何才好,只想着回家,寻求庇护,说起来也是臣女失礼。” “好,”赵树依然面无表情,“老安王虽然年纪不小,但毕竟是男子,叶小姐何以挣脱他的控制,还将他给打晕了?” 叶一眉一惊,以为自己判断有误,表面依然不动声色。 “臣女幼时曾和父亲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只是一些拳脚功夫,就能将习武多年的老安王放倒,这拳脚功夫,着实厉害。” 赵树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回答,话音刚落,果真有一个身形年纪和老安王相似的男子走到了大殿中央。 “我也想见见叶小姐的手段。” 单打独斗,叶一眉哪里是老安王的对手?不过是借了景炎的手,现在才能好好的站在这。看着场上那男子。叶一眉低头片刻随即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当时情况紧急,臣女情急之下,力气较寻常时候大上一些也是正常的。况且,我本是闺阁女子,和男子比武着实不妥,还请赵大人收回成命。” “不妥?可是这么一来,就没办法洗清你的冤屈了?”赵树虽然为人清正,但也有一套自保之策,否则怎能在藏龙卧虎的朝堂之上安然度过?老安王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叶一眉很有可能成了朝堂的牺牲品。可是现在他还没有摸索出皇上的心思,朝堂上的暗流,只能选择喜怒无常,方便日后应对。 “对于女子来说,不白之冤和闺誉受损本来就是难以衡量的两种后果。前者累及身体,后者累及名誉。还望赵大人另寻他策。” 叶一眉不卑不亢让赵树有了几丝欣赏。可欣赏归欣赏,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本官叫你过来是配合审案,而不是让你给本官出难题的。” 叶一眉因心思流转,老安王一案,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给赵树出难题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皇上和朝堂之上的各种势力,想要让赵树为自己洗刷冤屈,必须要保证赵树的身家性命。 “赵大人,此案疑点重重,表面上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臣女,但有不少自相矛盾之处。陛下只将臣女暂时收押,肯定也考虑到了这层关系,还希望赵大人能够明察秋毫,还臣女一个清白。” 赵树何尝不是在琢磨这层关系?而且他也知道面前这姑娘得罪不起。 “本官自然会秉公办案。” 叶一眉之言触动了赵树,从另一个角度想威武大将军为国镇守边境,皇上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了的人,让远在边境的人寒心。 又问了几个问题,赵树命人将她押了下去,随即入宫见了皇上。 “让你查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皇上半靠在龙榻上显得十分疲惫。 “微臣刚刚问过叶小姐,她的回答并无漏洞。” 说罢,赵树微微抬头,用余光打量面前的皇上。 “要说是叶家小姐做的,朕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她一个官家小姐何至于和老安王过不去?可老安王死在武纯殿,咱们必须要有个交代。下去吧,有消息了再报上来。” 出了门,赵树心中有数。 “赵大人,刚刚见过父皇啊。”景烨从树后走了出来,面带微笑。 “回三皇子的话,是。” 赵树赶紧行礼,景烨拦住他。 “不过是闲聊,赵大人不必拘礼,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赵树灵光闪现。老安王死于宫中,太子又因为此事进了宗人府。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愿意沾上此事,可是这七皇子似乎对此事很有兴趣,不仅在大殿之上多次言及,今日又特意过来问他。若说没有蹊跷,鬼才相信。 “为的是老安王一案。” “血浓于水,皇叔去世之后,本皇子心感不安,也不知此事是何进展?” 景烨走近了两步,在赵树耳边说道,“老安王可是父皇的亲弟弟,在父皇心中至关重要,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也不好交差呀。” “是,是,七皇子提点的是,微臣愚钝,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赵树再次弯腰行礼。 “愚钝?”七皇子依然是微笑着的,“愚钝的人居然能成为父皇的肱骨之臣,也不知道赵大人是觉得父皇老眼昏花?还是朝中同僚更加无能?” 赵树微微向后退了两步,跪下来,摆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看来此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确实没有查出得力的线索。” “赵大人说笑了,人证物证都在,什么叫做没有得力的线索?从始至终不就只有那一个人去过武纯宫吗?” “是,”赵树只点头不接话。 “赵大人,这个事儿往小了说,只是一个刺杀案。可往大了说,老安王才刚刚到京城就被人刺杀,而且刺杀地点还在皇宫之中,迟迟查不到凶手,你让父皇如何安眠呢。” “臣万死。” “哈哈哈,”景烨把赵树扶了起来,一副话家常的姿态,“都说了,不过是闲聊,赵大人怎么如此拘礼?” 第四十六章 皇上的意思 直到景烨离开,赵树才敢抬头。就他这一日的调查来看,老安王一案至少掺杂进了三股势力,现在可以确定其中的一股势力来自于七皇子,一股势力来自于皇上,另外的一股来自于哪里? “唉,难办!”走到家门口,赵树才敢发出一声感慨。 “赵大人今夜月亮甚好,你何至于如此唉声叹气?”景炎从守门的石狮子后面走了出来,一身黑衣。 “见过三皇子。”赵树身上的冷汗还没干,立马又来了一身。 “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是为了老安王一案?说起来,老安王一案也确实棘手。” 赵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又是为了老安王过来的,这里面到底有多深的水? “是,微臣查到现在还未查出有力的证据。”不等景炎问,赵树先把案情的进展摆了出来。 “此人能够在宫里杀人,肯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找起来难度不小,”景炎眼神逐渐冰冷,“而且在宫里杀人,不把父皇放在眼里,这等凶手必须严惩。” “是,三皇子说的极是。”赵树心中犹豫,毕竟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是不是应该请三皇子进去坐坐?可是如果请他进去,大半夜的一个皇子和一个众臣私下会面,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不过赵大人,这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景炎话音一转,拍拍赵树的肩膀。 “还请三皇子指条明路。”赵树要的不是景炎的明路,而是他的立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咱们做臣子的,办事自然要揣摩皇上的意思。”三皇子做了一个朝天鞠躬的手势,消失在夜晚之中。 揣摩皇上的意思?赵树暗自盘算,皇上的意思是放了叶家小姐,为的是边境安稳,也为了太子这个储君。可三皇子为什么希望叶家小姐被放出来?难道他和威武大将军有来往?叶家小姐明明是未来的太子妃,就算是有来往,也是太子一家和威武大将军的关系近。难道,三皇子是太子党? 这一推算,赵树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大牢里。 叶一眉刚刚吃过晚饭,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我为了你的案子来回奔波,你倒好,悠闲的很。” 不用睁眼,叶一眉也知道是景炎来了,身处大牢,她也懒得行礼,只是抱拳。 “多谢三皇子救助之恩,臣女也只是看起来悠闲。” “担心太子。”景炎不以为忤,反而在学着她的样子靠墙而坐。 “太子虽然身处宗仁府,但马上就会被放出来了。” 叶一眉心中淡然,一个不留神,居然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觉得?” “简单,”话到嘴边,叶一眉又收了回来,“皇上应该不忍心吧。” “我怎么觉得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景炎不得皇宠,尽管贵为皇子,也是看着别人的眼色长大的。叶一眉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不是心里话?我是给人做女儿的,除了父母感情,君臣之恩,尚未体会过别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自我安慰了。”叶一眉不喜被人刨根问底,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你?” 叶一眉踌躇片刻,看向景炎,他的眸子古井无波,竟让叶一眉生出了几分信任。 “知子莫若父,太子仁善,又和老安王交好,怎不可能下此毒手。” “还有呢?既然父皇相信他,为什么还要把他关到宗人府去?” 景炎勾勾唇,这个姑娘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一些。 “天意岂敢揣测。”叶一眉不愿多说。 “你刚刚不是已经揣测过了吗?”景炎站起身来朝她那边走了两步又坐了下来,两人此时几乎是面对面。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叶一眉伸手推他,自己也借力往后退了一步。 “是三皇子先问起,才有了臣女的回答。” “是啊,是我先问,可我问的是你的想法,揣测圣意的依然是你。况且,就算父皇追究,你猜他相信谁的话?”景炎站直身子,从叶一眉脸上捕捉的惊慌让他心情甚好,“行了,我走了,十日之内必然还你清白。” 叶一眉本以为是景炎恐吓自己,细细想来,到品出几分道理。虽然自己是叶府嫡女,但皇上借自己敲打太子也不是可能。而且,皇上把太子关进宗人府,除了堵住悠悠之口,也有借机让下面的人分清主次的意思。这主次不分的,最有可能是拥戴太子的叶府。一个功高震主,一个是未来的储君。所以要想全身而退,不仅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也要让皇上放心叶府。 大牢外。 “要做就做干净了,就算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又怎样,死在大牢里,还能找咱们要人了?”此人身形纤长,一柄纸扇遮住半边脸,只露出精光闪闪的眼睛。 “威武大将军一向疼惜自己的女儿,要是你直接在武纯宫中杀了她,一切都可以推给老安王,皇上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揭穿。可是现在,尚未定罪,你就让她死在大牢之中,大将军岂会善罢甘休?” 这人比旁边那人矮了半个头,穿着紧身衣,蒙面。 “人已经死了,父皇找一个替罪羊出来,就能够把他的嘴堵上。” “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上一次贩卖禁品,皇上已经网开一面了,要是这次你再做的不干不净,他想保你都没办法保,你别忘了,这次可是把太子都给牵扯进去了。” “放心好了,这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也没有痛苦,只要沾一点儿到嘴上,保准她悄无声息的离开这儿。” 两人言毕,一个影子朝另一边走去,另外一个走向大牢的方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找不到证据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景炎从树影中走了出来,对着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四十七章 中毒 “赵大人,赵大人,不好了,叶小姐,她,她在咱们大牢里中毒了。”来人惊慌不已,差点儿撞在赵树身上。 “什么?快叫大夫。” 耳边轰的一声,赵树下意识摸摸脖子,只觉得脑袋已经不在了。 “去牢房。” 叶一眉已经没了官家小姐的体面,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呻吟虽然痛苦,却有气无力。 赵树刚冲了进去,蹲下时又顾及到叶一眉的身份,退到了牢房外面。 “封锁大牢,出门的人必须有我的手令。” 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叶一眉,赵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眼前的局势。 皇上希望叶一眉清清白白的出去,这一点自己必须做到,可只要叶一眉出去,她被下毒一事必然会被威武大将军知道。所以他必须得找出真凶,给皇上,威武大将军一个交代,至于最后怎么处理,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赵大人,毒药霸道却查不出来,唯一能肯定的是,两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药,人就没救了。” 大夫颤颤巍巍起身。 “没救了,”赵树几乎站不稳,叶一眉是未来的太子妃,威武大将军的嫡女,要是在自己管辖范围内没了,官做到头的事小,脑袋保不住的事大。 “把大牢给我围住,没有我的手令,严禁任何人进出。另外到宫里去请御医来,我去见皇上。”赵树缓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因为须臾松懈晃了又晃,“把大牢给我盯紧了,如果放走了凶手,咱们就得偿命了。” “说。”皇上已经歇下了,听说赵树有急事求见,脑袋上都顶着火苗了。 “回皇上的话,微臣该死,让叶家小姐在大牢里中了毒。” 赵树身体紧绷,做好承受天怒的准备。 “什么!”皇上腾的站了起来,两步走到赵树面前,“情况怎样?” “查不出毒药,而且大夫说如果在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解药,叶家小姐可能救不回来了。” 汗水已经滴落在地,赵树却擦都不敢擦,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皇上在房中来回镀步,一回身又到赵树面前,怒斥,“哪个混账做的,赶紧给我查。封锁消息,太医医治之后把人移到皇后宫中,让皇后亲自照看。” 磕头如捣蒜,赵树的脸早已经憋成了猪肝色,额头也是血红一片。 “是。” 从大殿里退了出来,赵树脸色铁青,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急匆匆回到了牢里,他命人将所有接触过叶一眉饭菜的人带了上来。 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赵树缓缓开口,“说说吧。” “小人是负责采买的,今天的蔬菜都是小人准备的,王二和我同行,他可以作证,东西也都是查验过的。” 消息封锁的严,狱卒只知道有人中毒但不知中毒人的身份,此时虽然害怕,却算不上惊慌。一番审问下来竟然是环环相扣,连一个下毒的嫌疑人都找不出来。 “想来你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吧。”赵树威严拿的十足,桌子下面的双腿却已经抖成了筛糠,“威武大将军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叶一眉叶小姐在咱们牢里中了毒。” “啊?” 就算不知道叶一眉,这两重身份叠加起来,狱卒也知道分量。愣神片刻,都跪在地上求饶。 “求饶?我哪里绕得了你们,你们要求饶也得到皇上跟前去。”赵树走了下来,盯着左边那人的眼睛,“从你开始,再说一遍。” 然而,一遍下来,依然没有收获。 “把他们几个关起来。”颓然倒在椅子上,赵树只觉得大脑充血,嗡嗡作响。 “大人,”书记官递了毛巾过来,赵树整个捂在脸上。 “都在这儿了?” “是,全部都在了。大牢也封的严严的,并无无关人进出。” “赵大人。”书记官话音未落,景炎就出现了。 “臣给。” 景炎赶紧去扶,刚一碰到赵树,就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沾湿。 “大人不必拘礼。” 坐在公堂椅上,景炎装作不知情。 “今日过来,守卫比之前多了四五倍,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树摸摸额头汗水,扶着书记官才站稳。 “没什么,为了方便审案,我调了些人手过来。” “是吗?我刚才听这位大人说,没人进来之类的,还以为牢里有大事发生。赵大人,审案虽然重要,你也要注意身体,穿着湿衣服,就算是夏天也容易风寒。” 赵树听出这话不对味,索性借这个机会和书记官商量。 “三皇子说的对,衣冠不整是为不敬,请容下官换身衣服来。” “请。”景炎礼貌的笑笑,目光转向了桌上的茶水。 “这怎么回事?不是说谁都进不来吗?”赵树哪里有心情换衣裳,换了外衣便罢。 “我确实吩咐过来,刚才也查过。” 一丝寒意从赵树脚底升腾而起,茶盏都端不稳了。 “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三皇子进来了。” “不可能,这牢房被咱们围得密不透风,肯定是守门的顾及三皇子的身份才放进来的。” “去问。”赵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三皇子冷淡,不喜结交朝臣,今日为何到这儿来?上次见到三皇子,对,上次三皇子是为叶一眉一案提点自己,这次很可能也是为了此事。 不出赵树所料,守卫并不知道景炎进来。 “好,好。”赵树反倒放心了,凝重的神色也松了下来,整理衣服,去见景炎。 “三皇子久等。” 景炎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嘴角含笑,似乎心情舒畅,“赵大人现在可以说了?” “回三皇子的话,叶小姐在大牢里中毒了。” “叶小姐将门嫡女,身份贵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得罪他人以至于杀人灭口?”景炎神色平淡,好像此案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殿下的意思是下毒人是为老安王一案而来?”赵树心中一喜,脸上却还是疑惑惶恐的神色。 “这本王就不知了,不过,赵大人,病不一定是从口入的。” 景炎起身,走到衙门中央,含笑道“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恭送殿下。” 第四十八章 水落 “母后,您为何要救她?您知不知道,三皇子已经插手此案,若不来个死无对证,咱们很快就暴露了。”景烨冲了进来,冲端坐在主位的皇后发脾气。 “你以为我想救她?在大牢,就有太医配置了解药,到这儿已经有生气了。这人才刚送到,你父皇就来了,一直到人醒过来才离开。要是现在她在这儿出了岔子,咱们娘俩都要交代在这里。”皇后虽然端坐,却没了威仪,两个时辰的心惊胆战,早已耗尽了她的精力,“你先回去吧,注意仪态,别给人抓了把柄。” 怒气冲冲出去,景炎恨不得把叶一眉扒皮抽筋,哪知道才到门口就撞上了她。 “给七皇子请安。”叶一眉福福身子,并未抬头。 本就生气,又被人撞,七皇子张口就要骂。却在看到她身形苗条,礼节周到厚时,硬生生忍了回去。 “不必多礼,看你眼生,新来的吧?抬起头来,给本王看看。” 色眯眯的语气听得叶一眉一身恶寒,她故意慢慢抬头,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做出一脸娇羞的模样。可娇羞是样貌精致人的专属,这样的表情在叶一眉的脸上却只能用狰狞形容。 缓慢抬头的动作吊足了景烨的胃口,可在抬头的那一瞬,他却仿佛见到怪物一般。 “怎么是你!你!” “回七皇子的话,臣女在牢中中毒,皇上,皇后娘娘仁慈,把我调到这儿来。” 叶一眉再次低头。 “叶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随着宫女的步子,叶一眉进了内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后面带微笑,关切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太医都在,随时可以让他们给你诊脉。” “谢皇后娘娘关怀,娘娘,臣女有一事相求。” 叶一眉端端正正跪在地上。 “有话说就是了。”依然是温和的口气,皇后却并没让叶一眉起来的意思。 “虽然老安王之死并非臣女所为,到案情尚未查清,臣女留在宫中不妥,现在毒也已经清干净了,应该回天牢了。” 回天牢?皇后琢磨不透她的意思,目光锁在她的脸上,想要找出答案,“才刚好,在宫里多养几天才是。” “回皇后娘娘的话,君君臣臣,身为陛下,娘娘的臣民,首先要遵从律法,臣女罪名尚未洗清,应当呆在大牢之中。” 叶一眉坦然接受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唉,这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一脸心疼,心里却高兴,这么一张丑脸,就算是不惹事,单单在面前晃悠也够膈应的,“等我禀明皇上,再做决定。” “谢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很快,叶一眉到了牢房。相比较于气势恢宏的皇宫,她还是觉得这里舒坦点儿。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同于以往,景炎眼神清明,动作也更加轻快。 “还是在这儿好,没人明里暗里打听中毒之事。唉,他们自己做的,心里就没数?”叶一眉靠在墙角,懒洋洋的。呆在宫里,见谁都要带着笑,她的嘴角都僵了。 “自然的,他们肯定在想这丝毫没有痛苦的解药怎么到你这儿就疼的满地打滚。” 景炎一想到叶一眉打滚的折腾劲儿就好笑,到现在,就算是在街头的泼皮无赖身上,他也没见过这等情状。 看他嘴角上扬盯着自己,叶一眉也知道是笑自己,“还不是为了活命?我可是真的中毒了,不把动作闹得大一点儿,这毒不就白中了,话说,这样的毒,三皇子哪里来的解药?” 眉头一皱,眼神中出现一抹凄苦,景炎半晌才回答,“我自然不能让叶小姐真的死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景炎的反应让叶一眉惊讶,和太子的温和,七皇子的风流一样,景炎的喜怒不形于色也是尽人皆知,能让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必然不是小事。 “谢过三皇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景炎回身调整好状态,转身又是冷漠的面孔。 “走了,你好自为之。” 叶府。 “臣妾见过七皇子,七皇子可有好长时间没来了,容儿就在后面,我去叫她。”张氏说的恭敬,眼睛却一直往七皇子身上瞄。 “不用了,我过去就是。”景烨起身大步向后院走去,张氏叫来两个小厮,吩咐他们把后院的人都叫过来。 “容儿,” “七皇子,”叶一容一路小跑,兴奋让她忘了该有的规矩,丫鬟小厮都被叫走了,身边也无人提醒。 看她奔跑的姿势,七皇子微微皱眉,联想到张氏放肆的目光,眼睛中闪过一丝嫌恶。 “慢点儿。” 以为是景烨的关心,叶一容故作娇羞的低头,“谢七皇子提醒,七皇子,这边热,咱们到亭子里坐。” 亲手给景烨倒了茶水,叶一容依旧是娇羞的模样。 “殿下,这茶叶是今年的新品,府上统共只有这么一点儿,您快尝尝。” “嗯。”景烨眉头锁的更紧,并未伸手接那杯茶,“你放着罢。” “殿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叶一容眼泪汪汪,“也不知道大姐姐为何要对老安王动手,现在她深陷囹圄,我这个做妹妹的就是想去探望也没办法。” 弱柳般的美人眼泪汪汪看着自己,七皇子马上将刚才的嫌弃丢到一边,他摩挲这杯子,轻声哄道。 “也就是你这般善良的姑娘,才会将她这般恶毒的姐姐挂在心上。你想要见她也简单,改天我跟赵大人打个招呼便是。” “谢谢七皇子,也只有七皇子才能帮我。”希冀幽怨的目光化为崇拜,看的七皇子飘飘欲仙。 “小事一桩。” “殿下,我听说姐姐在牢中不太好,病的满地打滚,鼻涕眼泪都分不清楚,需要我带点儿药吗?”借着添茶的名义,叶一容又往景烨身边凑凑,哪知下一秒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痛,七皇子,臣女说的不对吗?” 七皇子力道奇大,叶一容瞬间红了眼眶。 第四十九章 帮手 “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景烨眼睛猩红,仿佛一头随时暴起的狮子。 “我,”叶一容不敢说是自己买通了狱卒,“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我也是为姐姐担心,七皇子莫怪。” “传遍了。”景烨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加紧了手上的力道,“你一个将府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怎么知道街上传遍了的?” “我,我,”在礼仪规矩和疼痛之间挣扎,叶一容得不到片刻喘息,“就是听下面的人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景烨虽然惊怒,却也不是个傻子,他突然松手一笑,整整衣冠,站直身体,“你想好了?这件事瞒得紧紧的,就连宫里人知道的都不多,怎么会传到你的耳朵里?” 叶一容跌坐在地,双目含泪,想要唤起景烨一丝怜惜,可景烨的目光却是冷冷的,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审问姿态。 “知道为什么瞒着吗?”景烨挑挑下巴,“你姐姐犯的案子可是宫里扯上关系了,案子还没明白就被人下了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叶一容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美目含泪,好不可怜。 “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你都敢打听?说清楚我还能保你一命,说不清楚,我只能带你去见皇上了。”景烨回到位置上坐下,轻轻端起茶杯,“茶水凉了就该换了,这人也是一样的。” “我跟,跟狱卒打听的,他说当时惨不忍睹。”叶一容话也说不囫囵,连着换了好几口气才说明白。 “你是怎么找上他的?”景烨觉得她趴着不方便问话,直接提了起来,哪知叶一容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景烨刚一松手,她就又倒了下去。 “他本是府上的人,后来犯了错被赶了出去,鬼使神差的成了狱卒,昨天我找到他那儿,给了些银子就说了。” “很好,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你写下来。”景烨心头一喜,嘴角微微上扬。 再熟悉他的动作不过,叶一容略微放心,颤抖着爬起来,“是。” 收起了字条,景烨心情甚好,指着椅子道,“容儿,坐下说话。” “谢七皇子。”叶一容心里害怕的紧,只敢坐了石凳的三分之一,整个脊背都是紧绷的,从后面看,活像一具雕塑。 “不用紧张,我说过会保你一条命,”七皇子突然凑了过来,“但是,你也要记住,不要背着我搞小动作,我这个人最讲情面,也最不讲情面。” 一句话顺利把叶一容的心提了起来,她坐不住,赶紧跪着。看她恐慌,景烨心情甚好,起身离开。 半天没听到声音,叶一容才微微抬起头。那黑色云纹的靴子并不在视线之内。 “怎么样?容儿,我看七皇子心情甚好,你们聊得投机?”张氏风风火火冲了过来,看女儿还跪在地上,赶紧拉她起来,“赶紧的,跟娘说说。” 看到张氏,叶一容才确定安全了,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瘫软在地。 “怎么了?”张氏赶紧叫人过来,把人给抬到房间去。 “没,没什么。”叶一容艰难地舔舔嘴唇,刚才的那一幕,她不想回想,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徘徊。 “容儿,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唉,你可急死我了。”张氏心疼女儿,更关心荣华富贵,叶一容丑闻一出,除了七皇子,没有那个达官贵人会娶她,若是得罪了七皇子,多年来的筹划,伏低做小,岂不是付诸东流? “让我想想。”叶一容脑子里都是景烨最后的那句,她缓缓闭上眼睛,三皇子的恼怒,是从提起叶一眉开始的,对,都是叶一眉才让自己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七皇子府。 “你不是说毒药无色无味也没有痛苦?怎地那女人疼的满地打滚,惊动了看守的狱卒?”景烨眼神中燃烧这怒火,完美无缺的计划在这里出了岔子,他咽不下这口气。 “不知殿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那人依然恭敬,即使是在七皇子府也是蒙着面的。 “这个人,你去查查,要是家里有能拿捏的,就把他收过来,当成自己人,至于消息,自然也是从他哪里传出来的。”景烨缓和了口气,还没查清,总不能先向自己人开炮。 那人双手过头接过纸条,退了半步才打开,看着纸条上的名字沉吟片刻。 “此人是天牢狱卒?” “是。”景烨靠在软塌上,懒洋洋道,“一个给钱就能开口的男人是最好控制的了。” “可,这毕竟不如自己培养的人可靠,他会为了钱说话,以后也会咬住咱们。”盯着纸条,男人只觉得此法是下下选。 “我当然知道,可天牢里咱们的人经此一役,怕是会被换的干干净净。行了,你去办吧,找个机会把人带过来,本王亲自见见。” 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七皇子尚未筹划好下一步棋。 “殿下,福公公来了。” “福公公?请。”勉强抬起眼皮,七皇子整整衣服站起来,晃悠到外间。 “殿下,皇上请您即刻入宫。” “遵旨。”七皇子拉着小福子的手,“福公公,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说罢,沉甸甸的金元宝到了小福子的手里。 小福子心念一动,眼睛也亮了,却在斟酌之后将元宝退了回去,“事关重大,杂家不敢胡言。” “谢公公,这点儿心意还请公公收下,就当请公公喝茶。衣冠不整,御前失仪,公公容我进去换件衣裳。” “好,殿下快些,皇上还等着。” 进来内间,七皇子安排人到皇后哪里知会一声,随即和小福子一起进了宫。 和往日不同,养心殿的台阶上空无一人,下面的把守却比之前多了不少。景烨知道,这是皇上商谈要事,不愿让人知道。 进了大殿,景烨的心就提了起来,里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皇上正坐在案台边上看折子,面无表情。 “给父皇请安。” “请安,这两个字说的好啊。”皇上停下笔,将折子扔在一边,起身走到他面前,“你看着朕,告诉朕,你最近在忙什么?” 第五十章 下毒之人 “回父皇的话,儿臣负责,” “负责在你父皇背后捅刀子?”语气突然狠厉,皇上回头将折子扔在景烨面前。 “你就是这么帮朕分忧解难的?” 捡起地上的折子,才看了两句,景烨就面如土色。 “父皇,此时与儿臣无关,儿臣不知啊。” 接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七皇子的耳朵中都回响着大脑撞击地面的声音,震得他头疼。 “与你无关?好一个与你无关。朕倒真是希望与你无关。”皇上怒极反笑,指着七皇子破口大骂,“你以为你做的手脚朕都不知道?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希望给你留足颜面,让你早日回头,可是你呢?变本加厉。你不知道叶一眉的身份,不知道她的父亲为咱们景家驻守江山?” “父皇,她谋害老安王证据确凿,儿臣只是不想让父皇费心,才想着弄成畏罪自杀的样子解决麻烦。”折子上证据确凿,景烨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皇上尚未查清老安王遇害一案。 “老安王?老安王怎么可能是叶一眉杀的?”皇上抓着他的衣襟强迫他抬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将自幼习武的老安王杀死?就算是老安王中毒手软,她也不可能做的无声无息。” 景烨不死心,辩解道,“又或者是有人合谋,她在宫中有利益共同者。” “你说的是太子吧?”冷意在皇上身上弥漫开来,他弯下腰,盯着景烨的眼睛,“太子纯善,连个牲畜都舍不得杀,会杀掉宠爱他的老安王,会杀掉来尽辅佐之力的皇叔?” 再也撑不住,景烨歪倒在一旁。 “儿臣并无此意。” 皇上直起身来,恢复平淡面容,“现在这里就我们父子二人,你要是说句实话,还有回旋的余地,要是不说,朕就只能把你送到宗人府了。” “父皇,不要,父皇,”爬了过去,拉着皇上的衣摆,景烨还拿不准主意,不知道是皇上诈他,还是已经查清。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 皇上回到案台后面坐了下来,景烨也跪直了身体。 “给皇上请安。” 皇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儿子,等着皇上发话。 皇上硬是等他们的目光交流了两个来回才让皇后起身。 “看看吧,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后谢恩起身,头也不敢抬,“是臣妾的不是,日后一定多加管教。” “你们说说,怎么收场?”犀利的眼神在皇后和景烨身上打转。 “儿臣知错,愿意思过三月,不出王府大门。”景烨咬咬牙,真是便宜他了,一个糟老头子,一个丑女,竟然要自己禁足三月。 “思过三月?七皇子好大的口气,”一声七皇子字字讥讽,皇上起身走到他跟前,“老安王一条命,京师动荡的隐患,竟然只换来了三个月的思过,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后虽然恼恨儿子不争气,但也不希望他受罚。可皇上天威难测,明摆着回答只能引来雷霆,皇后斟酌再三,才敢开口。 “惩罚是一定的,但是父子终归是父子,不能因此伤了父子之间的感情。” “那皇后就给朕一个具体的办法来,让朕知道,怎样让天下人信服还不上感情。”走到皇后身前,皇上的目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宫中出了这样的丑事,一般都是找个替罪羊遮盖过去,对于当事人,若皇上有心惩罚,寻个其他的由头也就是了。可这话皇上说的,皇后却说不得,她只得跪下来,“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请朕做主。”皇上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景烨,京城的兵你就不要再带了,太子出来之后,交到他手里吧,还有你说的思过,一并进行。” “父皇,”京城的禁卫军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重要性不言而喻,景烨哪里甘心,“儿臣带兵多日,熟悉军中情形。” “下去吧,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王府半步。皇后,你执掌后宫,母仪天下,要是下次再这么分不清善恶是非,这凤印就交给别人来掌管吧。” “皇上,臣妾知错,必然不会再犯。”皇后惊吓之下,已经将条条框框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磕头求饶这一个念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下去吧,朕累了。” 皇上到榻上靠着,小福子端了茶水上来。 “小福子,你说朕这么处理,有问题吗?”回想景烨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儿子不服气,这样的性格,就算是仁善如太子,日后也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皇上是真龙天子,决断代表神意,自然没有不妥的地方。”小福子拿了景烨的钱,自然是要帮着说两句的,“七皇子必然会明白您的苦心。” 随即,从宫里传来旨意,老安王之死是宫女所为,已经认罪伏法。太子,叶一眉无罪释放,同时为表安抚,赐太子的东珠一对,叶一眉绸缎百匹。 京郊茶楼。 “多谢三皇子赵大人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威武大将军起身抱拳,给两位鞠躬。 三皇子和赵树急忙起身。景炎道,“大丈夫胸怀天下,这本是分内之事,将军不必言谢。” 赵树道,“说来惭愧,此案皇上交给了我,我迟迟未能查明真相,若不是三皇子提点,我怕是现在还蒙在鼓里。” 威武大将军长年在行伍之中,也不懂客气,满腔感激都话在酒水之中,一杯一杯敬着景炎和赵树。 “媚娘的娘走的早,这孩子我本应好好照料,可边境动荡,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我只能对不起这丫头了。好在张氏贤惠,对这孩子也算不错,要是她这次真的,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见她地下的亲娘。” 一听张氏贤惠,景炎哑然失笑。 “将军这次回来,皇上肯定不知道吧?” “是,一听媚娘出事我就回来了,来不及禀明皇上,这毕竟不合规矩,我想好了,今日直接返回军营,还希望两位大人能提在下遮掩一二。” “这是肯定的。”赵树笑的礼貌,“女儿落难,将军心急也是情理之中。” 景炎没多说,点头表明立场。 叶将军更是感激,一直喝到半醉,才停杯。 第五十一章 物归原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烟竹天天都在门口盼着。 “是啊,总算回来了,这几天家里还好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牢里,叶一眉最担心的就是两个丫鬟,没人撑腰,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唉,”嫣红一张口眼圈就红了,“从你被关进大牢,夫人和二小姐总是到你房中来寻东西,值钱东西都被她们拿去了。为此,烟竹还和她们打了一架,可她们人多势众,东西没要回来。” 知道这母女不安生,叶一眉笑笑,“没事,之前她们欺负咱的,今天都找补回来,嫣红,你列个单子,烟竹,你去打听下他们两个在哪儿。” 打水洗澡,叶一眉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烟竹和嫣红已经办完了。 “走。” 张氏,叶一容沉迷牌场,还不知道叶一眉回来了。 “夫人,您手气真好,最近肯定有好事发生。”小竹看着手中的牌,连连感叹,模样完全不像是输了好几把的人。 “就数你嘴甜,都是府里人,有好事肯定也带着你们。” 张氏大手一挥,免去了小竹输的钱。 从上次见过景烨,叶一容一直萎靡不振,也就在牌场上才有几分笑模样。 “真希望是好事,比如皇上下令,杀了叶一眉。” “那妹妹可要失望了。” 叶一眉眉眼含笑,在张氏母女眼中却如同罗刹一般。 “你,你怎么回来了?”叶一容还沉浸在刚才的幻想中,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张氏反应的快,赶紧扔下了手中的牌,上前拉住叶一眉的衣摆,“大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我是日思夜想,家书都写好了,准备寄到老爷哪里,看他能不能救你出来。” “是吗?我怎么看妹妹不太高兴啊。” 叶一眉走到房间中央,盯着牌桌上散乱的银子,嘴角上扬。 “没有,她这哪里是不高兴,刚才还在念叨你,猛然间看到,又惊又喜。”张氏赶紧把叶一容往前推推,示意她接话,叶一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大姐姐,前两天我还去牢里打听你的消息,可我一介女流,问来问去也没人理。” “母亲,妹妹,坐啊,站着做什么?”叶一眉依然笑的温柔,“既然我回来了,是不是应该把从我那儿拿走的首饰送回来了?要是我没看错,妹妹,你头上那只步摇就是我的。” “啊?”叶一容下意识摸摸步摇,“姐姐,你认错了吧?” 自从叶一眉得了步摇,叶一容就心心念念,终于拿到了手,哪里肯轻易送回去? “认错?这东西是皇上赏下来的,全京城统共就这一支,我怎么会认错?倒是妹妹,不问自取即为偷,你要好好和我解释解释,这步摇是怎么到了你的头上?” 叶一眉微笑不减,语调也慢慢的。可能是这和缓的语调给了叶一容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可以蒙混过关。 “姐姐,我喜欢你的步摇很久了,让金匠照着你那支的模样又打了一支。” “是吗?你还记得皇上为什么要赏我步摇吗?” “自然是觉得姐姐好。”夸奖的话叶一容说不出口,一个“好”字不情不愿的带过。 “皇上是看在太子的份上,这步摇是赏给太子妃的。”突然起身,叶一眉变了脸,“妹妹。你仿造太子妃的步摇,这是僭越,你可知罪?” 张氏慌了,赶紧拉着叶一眉跪在地上,“大姑娘,你妹妹她年纪小,不知轻重,这步摇她也没带出去过,不如你网开一面,步摇我们给你。” “没带出去?”叶一眉揉揉眉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母亲,你应该知道隔墙有耳吧?爹爹是威武大将军,身居高位,朝廷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你以为没出去,别人就不知道么?” “嗨,大姑娘,容儿和你开玩笑呢,这步摇确实是她从你那儿拿的,我现在就让她摘下来给你,你别生气。”张氏赶紧去拔步摇,叶一容不高兴,躲闪了两下。 “母亲,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冒用未来太子妃的东西,都是大逆不道。日后皇上问起,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唉,要不让妹妹现在到皇上那儿认个错?最多成为奴籍,看在爹爹的份儿上,命还是保得住的。” 之前的恐吓没有实质内容,叶一容一脸不服气,一句奴籍让她彻底没了气焰,挺直的脊梁也松了下来,“你,你骗人。” “骗人?我可没有拿朝廷律法开玩笑的胆子。”叶一眉愁眉紧锁,“皇上问你的罪事小。牵连咱们叶家事大,那个时候,我,爹爹,尤其是母亲,都要问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全府上下都被你连累,可怜爹爹,大哥上阵杀敌,拼死拼活,为叶家积累下的美名都要断送在你的手里。” 叶一眉闭上眼,一副伤神伤心的模样。烟竹闻言,心领神会,挤出两滴眼泪,“小姐,小姐,你救我一救,我不想被牵连。” 嫣红不明所以,还以为事态严重至此,眼圈微红,咬牙道,“烟竹,你别哭,咱们既然跟了小姐,那上刀山下火海咱们都跟上。” 小竹本来跟着叶一容跪着,这会儿也待不住了。 “大小姐,此事我并不知情,还请你网开一面。” “你,”叶一容牛头怒目而视,“亏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还没怎样呢,就急着撇清关系了。” “二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跟在您身边伺候,尽心尽力,这是本分。但是您若是做了偷奸犯科之事,我也不能帮您隐瞒。”小竹带着几分威胁,她知道叶一眉不少事。 “好,你等着。”要不是顾及贵女体面,她早就上去撕了这个见利忘义的奴才。 等的就是这句话,叶一眉皱眉道,“小竹,你说说还有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你不在的这几天,二小姐总到你的房里拿东西,她叮嘱我们,只要是值钱的都拿过来,她先挑,剩下的都给赏给我们。奴婢当时拿了两个银簪子,念着是大小姐的东西,一直带着身上,没拿去换银子。”小竹将贴身装着的两只银簪呈了上来。 第五十二章 人赃并获 “是我房里的东西,妹妹,你可有话说?”叶一眉示意烟竹把银簪拿到叶一容的眼前,让她看清楚。 “大姑娘,贱婢说的话怎样当真,我看她是吓糊涂了,以为咬着主子能得到好处。”张氏向前两步,谄媚笑道,“这种事,还是咱们一家人关上门来解决,怎能让这种贱骨头在眼前,碍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丫头拖出去。” “等等,母亲,我也不想闹大,事情已经出了,下人们也都知道了,要是不拿出个章程来,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叶一眉示意嫣红搬个椅子来给张氏坐着,“母亲,您是长辈,万万没有我坐着,你站着的道理。” 张氏哪里敢坐?连连摆手,“大姑娘,你坐就是了,你是府里的嫡长女,哪里有不合适的?” “小竹,你刚才说的可有真凭实据?你须知道,诽谤主子是什么罪名。”声色俱厉,吓得小竹磕头如捣蒜,但现在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顺着刚才的话道,“只要大小姐认得自己房里的东西,我就能拿出证据来。” “你,”话一出口,张氏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要是真的带着下人去搜家,以后再这叶府,她们娘俩就没得做人了,“害,大姑娘,容儿她也是为了你好,你被关进了大牢里,我们娘俩往军中送信无门,连去看你,都进不去门。容儿就想着变卖首饰,凑些银两,打点狱卒,让你在里面的日子也好过些。可我们俩实在是凑不出来,才打上了你的注意。” “是吗?母亲,妹妹,你们还真是费心了。” 叶一眉似笑非笑,张氏捉摸不透她到底信了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赔笑脸。 “大姑娘,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千万不能因为外人的一句话伤了和气。” “那是自然,”探问的目光飘到小竹那儿,叶一眉怒道,“你可知罪?” “我,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刚才说的若有半句虚言,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竹连连磕头,额头触碰地面发出“砰砰”的叩击声,让人胆战心惊。 叶一眉扶额,在心中念叨,你发誓有什么用?倒是拿出证据啊! “空口无凭,怎么能够证明?” “我,我,”这是小竹最后一张王牌,她担心出口之后得罪了二小姐,也失去了对大小姐的用处。 “贱婢,拖出去,拔了舌头。”张氏知道小竹手里有点儿东西,只想让她永远也开不了口。可这话却把小竹给逼急了,以后的事她管不了了,只想眼下保住命。 “我知道夫人和她娘家人的信,她们的密谋都是写在信里的。” “你,满口胡言。”张氏再也装不下去了,冲过去,给了小竹两个嘴巴。 “夫人先别忙动手。”第二巴掌还没落下就被烟竹给抓住,张氏一愣,随即赔笑,“大姑娘,信我确实写过,但是,当时想的是家丑不可外扬,用了别的借口。没想到会被这贱婢利用,伤了家里人的和气。” “大小姐,我说的都是实情,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小竹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 “母亲,”叶一眉的态度依然恭敬,用的却是毋庸置疑的口吻,“不如就一起过去看看,若是这丫鬟捏造,我定然还你一个清白,现在爹爹不在,府中事务还请您多多配合。” 张氏虽然是夫人,毕竟是填房,在下人中的地位没有叶一眉高,此时,由不得她说个不字。 “走吧,”叶一眉和嫣红走在前面,烟竹落后两步,表面上是押着小竹,事实上是盯着张氏母女,免得她们动手脚。 “母亲,七月流火,这天慢慢凉了,是应该裁置冬衣了。皇上刚刚赏给我绸缎百匹,他日有空,您和妹妹到我哪里挑挑。” 叶一眉见她四处查看,有意引开她的注意。 “大姑娘,这怎么好意思,是皇上赏给你的东西,我们娘俩还是不用了。” “姐姐不是说了嘛。皇上给你东西,我们用了是僭越。”叶一容憋了半天,终于抓到话头,好一番讽刺。 “怎么说话的?”张氏一把抓住叶一容,“容儿,赶紧给你姐姐道歉。” “无妨,妹妹年纪小,说话冲动也正常,只是还望妹妹注意,这样的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叶一眉面带微笑,明亮的眼睛长在一张丑脸上如同老树开花。 这两句让张氏恍惚以为之前那个好拿捏的叶一眉又回来了。 “是啊,容儿年纪还小,我以后好好说说她。” 叶一眉一笑,率先进了屋子。 “小竹,你去把说的东西拿来。” “是,”迎着叶一容愤怒的眼神,小竹走到里间,从箱子底下掏出了书信。 厚厚的一沓交到叶一眉手里,叶一眉挑眉,“真是不好意思,要看母亲的家书,女儿也是没办法。” “大姑娘,不必看那么多,只看最近几天的就行。”张氏的家书一直都是连着写的,只看最近的几封,未必就能连得上。 “母亲,家书必然是些体己话,我看了必然不会对外人说起。但若是少看几封,下面的人怕是会以为我包庇你们。” 张氏不过略同文墨,信写的也简单,一目十行看下去,叶一眉神色愈发凝重。 “母亲,我从没想过,你这般待我。”最后,叶一眉将书信拍在桌子上,“这书信一定要留着,等爹爹回来,请他论处。” “大姑娘,这都是误会,在外人面前,我不好,唉,我这是怕人误会。” 张氏双腿抖如筛糠,还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我母亲的家书,不管说了什么都轮不到你来管。”叶一容妄图冲上来控制叶一眉,刚冲了两步就被烟竹抓住了。 “反了?”叶一眉抬头瞥了叶一容一眼。 “大姑娘,你爹爹远在边关,家里的小事还是不要劳烦他了,只要你能既往不咎,你说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张氏面如死灰,盯着桌上的书信。 第五十三章 重罚 “母亲,您这话说出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就难了。串通母家,谋害继女,这可是滔天的罪名。我总不能把自己也搭上吧。” 烟竹适时端来茶水,叶一眉接过捧在手中,“这事放在我心里也膈应,以后就是在爹爹面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对待母亲了。要是爹爹责备,我还不是要自己背着?” “大姑娘放心,以后您到哪儿我都躲着您,我连影子都不露。”张氏又上前两步,谄媚道,“就像老鼠见了猫。” “这样啊,”叶一眉心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长辈毕竟是长辈,自己作为晚辈,很难给出重罚,以后不见面,也免得心烦,“可家宴之类的场合怎么办?母慈子孝的样子我可真的装不出来。” 张氏咬咬牙,硬是忍下了这口恶气,“我身子弱,家宴这种时候就不拖着身子出来见人了,只要不是老爷指定非去不可的场合,我都不在大姑娘眼前碍眼。” “很好,”叶一眉目光转向叶一容,“那妹妹呢?让你不出现在我面前似乎有些困难,你的罪名也更大些,不如就去城外寒山寺静静心?” “你休想,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本以为最多是到祠堂跪跪,没想到叶一眉直接让自己出城,若是出了城,这叶家岂不是成了叶一眉的?叶一容盯着叶一眉两眼冒火,恨不得挥拳头打上去。 “我这是帮你找出路,要是你不同意,咱们就只能到皇上那儿去说了。”叶一眉知道她沉不住气,起身道,“换换衣服,咱们现在就去吧。让出你一个,总好过连累整个叶家。” “我会信你?我那儿都不去。”叶一容竟然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胸,头也转向一边。 “容儿,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你就先去寒山寺住两天,等事情过了,就回来。”张氏扫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架起叶一容的小厮丫鬟,低声劝说。 “不要,去了寺庙,被人嘲笑不说,吃不好穿不暖,谁爱去谁去!” 自小养尊处优,叶一容哪里受得了这份苦?赖在椅子上不起身。 “容儿,你先过去,过两日你爹爹回来,我让他亲自到寺庙接你,风风光光的,好叫别人知道谁才是叶将军最疼爱的女儿。”张氏哪里忍心亲生女儿受苦,温言细语劝慰之时,自己也红了眼眶。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可没有那个耐心。”叶一眉已经出门,在台阶下面站着了。 小厮丫鬟都信了叶一眉的话,生怕被叶一容连累,见母女二人不动,心里焦急。 “二小姐,不过是到寺庙待两天,那边鸟语花香,气候凉爽,不一定比呆在府里差。” “就是,你就看在我们服侍一场的份上,去寒山寺吧。” “你们,”一而再别身边人背叛,叶一容站起身来指着她们,怒道,“今天说的话都别给我忘了,等我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别折腾了,要是去寒山寺,时间已经不早了,收拾收拾,我叫府中马车送你过去。要是见皇上,还能让你再磨蹭会儿。”叶一眉算定了她会去寒山寺,给烟竹使了个眼色,烟竹立马就去安排了。 “大姑娘,容儿说了,去寒山寺,我们收拾收拾就跟过来。”见叶一容不松口,张氏只能先来送走外面的这尊佛在好好劝慰。 “好,不过要记得,佛门清净之地,就不要带银两首饰之类的过去,另外,从我这儿拿走的首饰还请母亲如数奉还,嫣红,把清单拿给母亲。”头也不回,交代好,叶一眉就离开了。 “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来没见过夫人这般狼狈。”烟竹乐的前仰后合。 “小声点儿,给有心人听见就不好了。”嫣红胆子小,虽然高兴,也不敢表露出来。 叶一眉起身,将两支银簪分别交到二人手中,“这两天委屈你们两个了,簪子你们收下,留着自己带或者拿去换银子都成,算是给你们添嫁妆了。” “小姐这是哪里话?前些天虽然憋屈,但是今天所有的气都出了。”烟竹不爱客套,接下了簪子。 “小姐,能跟这你就是福气,这簪子也是小姐喜欢的,还是小姐留下吧。”嫣红跟着叶一眉时间久,知道这是叶一眉喜欢的。 “要是我不喜欢怎么会拿来给你们?收下吧,还有事要交给你们。”叶一眉收起了笑脸,指着佛龛旁边的几本经文道,“你们把这几本给她送去,让她抄足三百遍再回来,检查一下她的随身物品,要是有金银首饰之类的全部扣下来,充入府库。” “可,”嫣红到底是胆子小。 “怕什么?这都是正当的,要是你害怕就拿着东西我去说。”烟竹拿了佛经来交到嫣红手中。 “不用担心,现在府中的人都以为自己和咱们在一条船上,若是她们母女二人不配合,必然有人上来帮你们说话。不过你们两个也要把事情做得周到些,免得给旁人留下话柄。” 叶一眉刚才一直拿着架子,现在松的下来,整个人都窝在软榻上。 “好,小姐你先休息,我们两个带东西过去。” 烟竹拉着嫣红到张氏房里去。 “容儿,到了寺庙日日穿着粗布衣裳诵经,哪里有机会带这些东西?”张氏看着那一盒金灿灿的首饰直发愁。 “我可是将军之女,进了寺庙难道还要守他们的规矩?愿意过去就是给他们脸了。我说你就是太胆小了,不过是个没妈的野孩子,至于吓成这样吗?”叶一容将一整盒首饰装进包袱里,“我就不信他们还要来搜咱们的身。” “你这一走倒是心静,我还得想办法把之前拿她的那些首饰都还给她,这单子上列的清清楚楚,连个银耳环都没放过。”看着桌上的清单,张氏愁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在叶一眉屋里翻出的不值钱的都赏给了下人,要是现在去要回来做主子的体面可就没的干干净净。可要是不拿回来,叶一眉那儿又过不了关。 第五十四章 入寺 “夫人,奴婢奉大小姐之命送佛经过来,二小姐抄写三百遍之后方可离开寒山寺。” 烟竹恭恭敬敬将佛经呈上,张氏刚要伸手来接,就被叶一容打翻在地。 “我愿意去寒山寺,就已经是给她面子了,居然还想着让我抄佛经,把话给她带回去,不可能。” 烟竹心中愤怒,却不露声色,将佛经捡起又呈了上来。 “二小姐莫要为难奴婢,大小姐也说了抄写佛经是为了日后皇上问起来能够有个交代。” 这话,调动的是屋里所有丫鬟的心思,叶一容本来就飞扬跋扈,不得人心,更何况此时生命攸关,甚至有两个丫鬟也跟了上来,想要劝说几句。 张氏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把佛经接了下来。 “容儿心情不太好,说了难听的话你们也别往心里去。等会儿我好好劝劝她。” 烟竹笑笑,“那就有劳夫人了。还有一事,大小姐之前已经说过的,二小姐此次离开不能带金银珠宝,我奉命搜查二小姐的包裹,有类似物品,一律充公。” “欺人太甚。”叶一容猛地抓过那几本佛经扔在了地上,又上脚踩了两下,“你回去告诉叶一眉,她是叶家的小姐,我也是,大家都是嫡女,我凭什么要怕她?” 烟竹依然面带微笑,不卑不亢。 “如果二小姐不愿意去寒山寺,那也好说,现在我家小姐就陪你到宫里去,跟皇上陪个不是。不过这一去很难回来了,还希望二小姐能够多带几件衣服。” 嫣红嘴笨,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她蹲下身子将那几本佛经捡了起来,在身上擦了擦。 “谁说不去,哪能不去呀,确实应该到里边儿静静心了。”张氏赶紧把两本佛经接过来,把装着金银首饰的那个包袱推到一边,拿着放衣服的包袱走了过来。 “容儿过去只带着一个包袱。” “我怎么看有两个?”张氏刚才推包袱的动作就不对,若里面只是衣服之类的寻常物件必然不会有那个分量。 “那是我收拾出来的东西,打算过两天回娘家看看,省得待在大小姐面前碍眼。”张氏陪着笑脸自己把包袱解开了,里面真的只有几件衣服。 “好,我送二小姐出府。”烟竹将包袱重新包好交到张氏手中,随即让开了一条路。 叶一容不情不愿,张氏悄悄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要她放心,这包首饰隔日她就会送到佛寺之中。得到了母亲的承诺,叶一容这才跟着上了马车。 一直等到叶一容的马车离开,烟竹才回了府。 “烟竹,”张氏叫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大姑娘没说打算怎么处置小竹那丫头?” 掂量了手里的银子,烟竹又重新放回她的手里。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未曾提起,我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 “害,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她真的没提起,你估摸着大姑娘的性格,觉得她会怎么处理?”小竹还知道张氏不少琐事,虽然单个拎起来都鸡毛蒜皮,可要是挤到一块儿的,难免叶一眉不会借机发难。 “主子的心意我们做下人的不敢揣测,若是夫人真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我家小姐。” 知道烟竹是个问不出话来的,张氏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嫣红,这丫头虽然脾气软,但也是个闷葫芦,给钱,打棍子都套不出来。叶一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撇开了张氏,烟竹和嫣红回了屋。 “小姐,刚才奴婢回来,夫人向我们打探您对小竹的处置。” 叶一眉正靠在软榻上翻书,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的事儿。 “把她叫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记住一定要偷偷的把她带过来,最好让院里的人都知道。” “可是,偷偷的带过来,又怎么会让院里的人都知道?”嫣红第一次领到这样的差事,想不明白。 “明白了,嫣红,你跟着我走就是。” 一出门烟竹就抓了两个人,问他们小竹的下落,还神神叨叨的嘱咐,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就这么一路问过来到了张氏这儿,折腾了好一番,才把小竹带回了叶一眉那儿。 叶一眉给两个小丫鬟使眼色,故意大声说,“你们两个赶紧去把门窗都关好,站在外面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一有事立马进来通报。” 安排好了这一切,叶一眉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之前你跟着她们办了不少错事,那今天你检举有功,功过相抵不上不罚。” “谢大小姐。”听到了原谅的话,小竹依然紧绷着身体,在她看来只有这么一句根本就不需要关起门窗,后面肯定还有暴风雨在等着自己呢。 “当然了,府里肯定是留不下你的。”叶一眉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块碎银子,“这些就算这是你回家的路费,以后你就是个自由人了。” 看着那两枚碎银子,小竹却不敢伸手去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小姐,奴婢已经知道错了,请您放奴婢一条生路。” “我有说把你推上死路吗?”叶一眉转了转手里的两枚银子,起身交到了她的手里,“要是能出城,还是尽量出城吧,你的卖身契等会儿我会给你。” “哎呦,这是怎么了?门窗关的这么严。大姑娘呢,我有话要跟她说。” 张氏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进来。 叶一眉不等烟竹进来问,推门而出,在出门的那一刻,把门关的紧紧的,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母亲,我记得您刚才承诺过,以后见着我都要绕道走,怎么现在反而找上门来了?” “哎呀,大姑娘,你放心,我肯定说话算话,可首饰不是还要还给您吗?上面有几样我不太清楚,过来问问。”张氏快步走上台阶,踮着脚尖往里面看,叶一眉直接挡在她的身前。 “平时我的首饰都是她们两个打理的,要是你有不清楚的,直接问她们两个就好了。”眼神冰冷,叶一眉连余光都不愿意留给她,一直都是看着前方的。 第五十五章 将军入狱 “大小姐,您的信。”管家双手承上,神情严肃。 不知怎的,叶一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双手接过。信封是空白的,打开信件里面只有四个字,“将军入狱。” 叶一眉站都站不稳了。信上并没说明来龙去脉,因此在她看来叶将军是在军营中被捕入狱的。在战场之中临时调换主帅动摇军心,必然情形严重才会出现这种境况。 “送信的人呢?带我去见他。”快走下台阶,叶一眉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对张氏说,“母亲,绸缎就封在库房里,让烟竹带你去挑挑。” “三皇子,”叶一眉顾不得行礼,猛得冲上前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炎见她走得急,下意识要去扶她,意识到不合规矩,立马收回了手。 “你入狱之后,将军违抗军令私自进京,本来悄无声息的一件事,不知怎的,风声竟传到了景烨的耳朵里。” 说到此处,叶一眉也就明白了。 “皇上怎么想?” “正值用人之际,皇上似乎也不愿叶将军入狱,可是言官弹劾,句句命中要害,皇上也要安抚人心。” 觉察到叶一眉身体微微颤抖,景炎又加了一句,“不必担心,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爹爹是被我连累了。”叶一眉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随即挺直了脊梁,“不知殿下可有办法?” “肯定是有转机的,不过就是转机早晚的问题。边境局势混乱,朝中又无人可用,只要再有异动,叶老将军必然会被放回。怕只怕景烨利用此事造谣叶老将军造反,让他在转机出现之前先丢了性命,” 景炎也是一筹莫展,叶老将军身份敏感,不管是他还是太子,只要有其中一人在朝堂上为老将军求情,立马就能给景烨抓住把柄,说他们里外串通一气,试图夺取皇位。俗话说的好,皇上是那个被嫁在火堆的人,所有人的心眼都是算计着他的,这也让做皇帝的人极为敏感,只要这样的话多说上两次就由不得皇上不信了。 叶一眉扶住墙才稳住颤抖的身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必须尽快救我爹爹出来。” “是,我和太子殿下不宜出手,这样吧,找个合适的时间,你去见赵树赵大人,他为人外圆内方,又是文臣,可以免去诸多麻烦。至于我,也会帮你走动走动,” 景炎身份特殊,能做到这种进步也是尽力而为。叶一眉道了谢,强撑着身体往院里走。 “大姑娘,怎么了这是?”张氏看起来一脸担忧,眼里却闪着精光。刚才本想跟上去看看,烟竹却强行拉着她挑选绸缎。好不容易选完了绸缎,叶一眉却已经回来了。 “没什么,母亲,绸缎已经选完了,还请您履行之前的承诺,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叶一眉交代完,进了房,强撑着走到内室才软下了身子。 盯着张氏离开,烟竹在念叨着往屋里走。 “小姐,你刚一离开,夫人就要跟上去,亏的嫣红动作快,把她给拦住了。”刚关上门转身,烟竹看到靠在床上的叶一眉,急忙冲了过去,“小姐,怎么了这是?” “嫣红呢?”叶一眉勉强坐直身子。 “嫣红送小竹离开。”烟竹倒了杯热水过来,看叶一眉满脸是汗,又递上了干毛巾。 “小姐可是身体不舒服,是否需要我叫个大夫过来?” “我没事儿,只是,府中有大事发生。”叶一眉定定望着烟竹,“你可愿意帮我送一封信到赵大人府上?” “当然,奴婢是小姐的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任凭驱使。”烟竹行了一个抱拳的礼。 “此事凶险,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叶一眉只有五成把握,不愿意烟竹做个冤死的鬼。 “我的命是小姐给的,还小姐一条命不仅理所应当,而且心甘情愿。”烟竹没有丝毫犹豫,回答也是铿锵有力。 “扶我到书桌那坐着。”叶一眉脚步虚浮,仿佛力气都在刚才被用光了,短短的几步路,竟让她又出了一头汗。 提起笔又放下,叶一眉并不知道赵树和爹爹见面一事。总觉得怎么开口都不合适。 “小姐,有些事儿写在纸上不方便,奴婢可以去传个话。” 这个话倒是提醒了叶一眉,张氏可不就是留着书信才被抓了个正着吗?自己总不能走她的老路。 “你去帮我告诉赵大人,为了爹爹的事,我想请他今天晚上到烟雨茶楼一叙。” 看着烟竹出门,叶一眉才略微放松,靠在床头出神。 景烨此举必然是留有后招的,从老安王一事来看,很可能等着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为了自己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 怎样才能提醒太子殿下。修书一封只会给对方抓住把柄,派个丫鬟过去更是瞒不住。 “小姐,我送了小竹出去,小竹让我代她给您磕磕头,说您的大恩大德,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嫣红说完当真磕了个头给叶一眉,随即才到叶一眉身边。 “脸怎么白成这样?小姐。我去叫个大夫过来。” “嫣红,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叶一眉一把抓住嫣红,手却在抓上的那一刻,手无力的垂下。 “小姐,您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嫣红在叶一眉脚边蹲下。 “刚刚有人传来消息,爹爹进了大牢。” “啊?怎么会?”在嫣红看来,叶将军功勋卓著,为官清廉,怎么也和大牢沾不上边儿。 “先听我说,消息必然是瞒不住的,估计就这几天,京城上下都会知道。夫人的性子你了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我打算寻个由头让她到佛堂待着,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叶一眉拉了一把嫣红,示意她站起来,“你怕不怕?要是你害怕,我可以让你走。还你一个自由身,给你备一份嫁妆。” 恍惚间,叶一眉看到前世,这个丫头为了自己连命都丢了。 “小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怕肯定是怕的,但比起害怕,我更不愿意离开你。” 第五十六章 搜街 “好,”心中略感安慰,叶一眉低声道,“你先给我画个浓妆,提一提气色,一会儿叫她过来,我会让她到佛堂去,这几日看着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一听叶一眉叫自己过去,张氏就想到她回来的模样,有了一种看好戏的心态。这丫头八成是遇到难事儿的,自己解决不了,只能请做长辈的过去。 拿捏好了长辈的架子,张氏迈着小碎步到了叶一眉这儿,一进门见叶一眉在主位上坐的稳稳当当,张氏有些不乐意,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不好直说。 “母亲,如果没记错,我过去时你们在打牌,桌子上还摆着银两。爹爹曾经明令禁止府中赌博,不知道这件事母亲有何说法?” 叶一眉本就容貌丑陋,此时涂上了大红的唇彩和厚厚的粉底,发起怒来真有几分惊悚。 张氏本以为此时一页翻过,却没想到叶一眉要继续查下去。 “大姑娘,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按照你的意思来,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母亲,你怕是记错了。我说的是写信之事一笔勾销,赌博可是你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干出来的,要是我不对你略加惩戒以后还怎么管理叶府?爹爹回来我又怎么跟他交代?”叶一眉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声音也低了几分,“咱们两个既然已经达成共识,我也没有必要为难你,对你的处罚自然不会比照叶府家规,可你总得做出点样子来,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 “大姑娘,我女儿已经被你送去了寒山寺,可怜我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守在府里,倍感煎熬。”张氏一脸悲戚,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夫人,我觉得你应该清楚,在我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你答应的爽快,我也不愿意多事,如果你执意推三阻四,我就只能按照家法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牌和银子应该还放在桌子上,咱们现在过去看看也不迟。” 软的不吃就只能来硬的了,叶一眉努力提起精神,摆出了一个横眉冷对的样子来。 “大姑娘,这,”张氏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母亲,就我手中这些书信,告到衙门去,你都赢不了。”从袖子里掏出那几封书信,叶一眉在张氏面前晃晃,随即又收进了袖子里,看到书信张氏下意识来抢,动作却不如叶一眉快,扑了个空。 “嗯?”叶一眉挑眉,“母亲!你似乎对这些信有意见,想要拿去再看看?” “哪有啊,只是大姑娘我都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这些书信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了?或者你把它烧了也行,平白留在身边影响心情。”这几封信就像张氏的七寸一般,握在别人的手里让她寝食难安。 “好了,母亲,对于你赌博一事,我希望你能够到佛堂静思五日,这五日吃斋念佛,为父亲祈福,嫣红你跟着她便是。” 送走了张氏,叶一眉才真正没了后顾之忧。烟竹回来之后,她就去了烟雨茶楼。 烟雨茶楼因为建在湖上,雨天烟雨朦胧而得名。这栋茶楼只有包厢,没有大堂。客人事先定好包厢,时辰一到便从专属的楼梯上去,除了店小二和自己约的人碰不到其他的。 “这位公子,请问您要点什么?”小二送到菜单上来。 为了出行方便,叶一眉作公子打扮,烟竹也换上了小厮的服饰。 “来两份茶点,再要两杯热茶。等会儿还有一位客人,等他上来了再点单。” 从早上折腾到下午,又得知爹爹入狱的噩耗,叶一眉没心情进食。可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力气,又怎么跟赵大人商量?勉强吃了两块茶点,把其他的都推给了烟竹。 “赵大人可还跟你说了其他的话?” “只回了一个好,再无其他。” “好,” “赵大人,”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脚步声,不用猜,一定是赵树来了,叶一眉急忙起身到楼梯那候着。 小二拿了菜单上来,可两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只是要了两杯茶。 “叶小姐怎么想?”这趟浑水赵树本来是不想趟的,可是,景烨既然知道叶将军回京,自然也知道自己见了叶将军,所以无论如何是逃不脱的。 “违抗军令本是事实,即是事实也无法辩驳,不知能否劝说皇上,让皇上从轻发落。”叶一眉来的时候想了一路。除非出现紧急军情,爹爹戴罪立功,否则完全赦免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是让皇上尽早定罪,从轻发落,让七皇子无从下手。 “是,”赵树也是同样的打算。 “所以大人可有办法?” “各位大人,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光临小店是喝茶还是用饭。” 下面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便是店小二带着哭腔的告饶声。 赵树脸色一变,走到楼梯往下看。可从这里又能看到什么? “叶小姐,不知为何,突然有官府搜街,你我的身份同处在一间茶室之中太不合适了。” 叶一眉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毕竟是入过狱的人,若是来的人中有熟人认出了,第二天必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现在想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慌乱中,她四处查看,想要找个躲避的地方。 “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找到可疑的人,通通抓到下面来。”景烨的声音传了上来。叶一眉更惊,若是他上来,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 “奇怪,七皇子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话刚一出口,赵树便起了一身冷汗,七皇子到此,难道为的就是他们二人? 叶一眉也想到了这一层,两人交换目光。 “小姐,让我下去制造混乱引开他们。”烟竹本就是个泼辣的性格,此时抓起桌上的水壶磕了一块,紧紧的握在手里冲了下去。 “啊,这该死的老天爷竟然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楼下传来了烟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尽管知道她多半是装的,叶一容还是心头一紧。 第五十七章 解围 刚一下楼烟竹就散开了自己的头发,此时在众人眼里她疯疯癫癫的,就像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手里拿着碎片,烟竹直接冲向了景烨,嚷嚷着要给自己放点血。 此时搜查的士兵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赶紧冲了过来,把景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烟竹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肯定冲不进去,半路停下了脚步。 “哎呀妈呀,怎么这么多官爷爷,我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此时她头发散乱,把脸遮了个大半,侍卫也只当她是个酒鬼,上来拿刀比着她的脖子。 “你可知道你面前站的是什么人?竟然敢跑出来冲撞?” 烟竹仿佛刚知道面前人的身份,她眼珠子转了转,做出一副惊慌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我看你们穿的这么有钱,金光闪闪的,是不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 说完啪啪啪磕了三个响头。她从小就被卖进了叶府,磕头这种事向来利落,三个头磕的规规矩矩。景烨虽然生气,但也知道有要事在身,不愿和她为难,挥挥手让侍卫把她压下去,自己亲自上楼搜查。 在烟竹闹事之时,叶一眉反应也够快。跳过窗子,跑到房檐上,贴着墙壁躲着。 “呦,这不是赵大人吗?” 景烨说的是惊奇的话,脸上却无半分波澜,一进门他的眼睛便四处瞄,丝毫没在赵树脸上定格,赵树自然知道他在找什么,不露声色上来行了个礼。 “见过七皇子。” “赵大人好兴致,三更半夜跑到茶楼喝茶。”赵树光转向桌子上面放了三个水杯,他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三杯里的水都喝过了。他眼中精光乍现,笑着看向赵树。 “赵大人应该不是一个人在这儿吧,既然有朋友就请出来一起聊个天,这样躲着不合规矩呀。” “并无朋友在此,微臣闲来无聊,叫了三杯水。” “赵大人,您可真是好兴致,这虽然是件小事,可本王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欺骗,这样吧,你们两个,下去把店小二叫上来,我要问问这房间里到底有几个人。” 景烨吩咐之后,便在主位上坐下。赵树将颤抖的双手收入袖口,跟景烨鞠躬道。 “回七皇子的话,臣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见的客人乃一江湖朋友,平素不愿意见人。” “不愿意见人?本王在下面时候不短,一直没见人离开,房子空荡荡的,也没有能躲的地方。本王想知道他到底躲在哪里?” 眼睛牢牢锁在赵树身上,景烨的目光逼得他无处可退。 “赵大人,不必帮本王隐瞒,”景炎取下斗篷放在一边,上来跟景烨见礼。见他如此熟练,景烨心中一紧,三皇子向来不与朝臣结交,怎么私底下和赵树还有交情?这不可能,他若和赵树有交情,根本就瞒不过自己的耳目。还是说他有不为人知的方法? “皇兄,你一向独来独往,我很少见你有谈得来的朋友。” “独来独往是真的,和赵大人也不过几句话的交情。本来是打算到此赏月的,可半路遇到了赵大人,我们二人一拍即合,坐进了同一个包厢里。”将手中拎着一包糕点放到桌子中央,景炎依然是面无表情,“聊到一半突然想起静香斋的糕点,出去买了两份。要是皇弟愿意,咱们一起尝尝。” 这话的真假景烨不敢确定,索性和他们一起坐下来,让小二重新上了一杯茶,同时遣散了屋里的侍卫。 三人确实没有交情,这一坐下来就有些尴尬。还是赵树为人圆滑些,拆了糕点放在中间,请诸位品尝。 “味道很不错,皇兄为人清冷,看不出来竟是喜欢绿豆糕的滋味。”景烨虽然觉得不对劲,可刚才景炎的一番说辞天衣无缝,所以他便把话题引到了绿豆糕身上。 “算不上喜欢,只是喝茶无聊,店里的糕点又不是我喜欢的味道,太甜太腻,所以就去别的地方取了些过来。”景炎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直到东西吃完才开口,“我记得皇弟尚在禁足期间,怎地突然间跑了出来,还带着侍卫大肆搜街?” 景烨听了眼线的报告,飞奔出来,并未想过遇上景炎,自然也没编好说辞。 “皇兄,咱们三个既然坐下来,就把公事抛到一边,喝茶赏月岂不快哉?” “皇弟此言差矣,如果今晚只有赵大人在场,我们两个自然是喝茶赏月。可皇弟你还在禁足期间,要是传出去,可不好说呀。弄不好还以为是我和赵大人在旁怂恿于你。”景炎坐的端正,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屋檐那边,叶一眉就算有些功夫,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待在屋檐上,一个站不稳头晕眼花,就栽下去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赶紧把景烨支开。 “皇兄,若是父皇问起,我自会一律承担罪责,绝对不会牵扯到你和赵大人身上。”禁闭之事本就是景烨身上不可触动的逆鳞,景炎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还把皇上搬出来压他。他怎会受得了?脸也跟着垮了下来。 赵树虽然能够猜到景烨的心思,可是比救叶一眉,他更想保全的是自己。 “两位殿下,臣,” 景炎一个淡淡的目光递过来,赵树赶紧把到嘴的话忍了回去。 “皇弟,有些话皇兄不该说,可禁闭一事是父皇金口玉言下的命令,你这般胡闹,置父皇的颜面于何地?” “颜面?朝堂之上,参事议事,皇兄可没有如此积极过,怎么到我身上就拿出了皇子的威严来?难不成皇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和赵大人说,一心把我支开。”景烨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索性反咬一口。 “两位殿下。”赵树更坐不住了,再这么吵下去,两位八成要打起来,自己作为臣子就更难办了。还有外面屋檐上的姑娘,被人发现更是不好,“要不这样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坐在房间之中也看不到月亮,不如下楼走走。” 第五十八章 紧逼 “下楼?这事儿要是说不清楚,不管在哪里都有被父皇责骂的危险。皇弟还是说清楚的好。”景炎步步紧逼。 “皇兄,你这话好没道理,说的好好的喝茶赏月,刚坐下来就为难我。”景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朝堂之上大凡有争议的事景炎都不会参与,哪怕是事情赶到他身上,也只会躲得远远的,今天怎么死死咬住自己? “这不是为难,这是趋利避害,明哲保身。”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景烨缓缓说道。 “好一个明哲保身,可是皇兄也知道在什么样的境况下才会用上这么一个词,难道皇兄是觉得父皇是无道昏君,不能明察秋毫,会因为我犯禁一事迁怒于皇兄?”终于抓到了把柄,景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迅速咬住了景炎。 “就因为父皇是一代明君,我要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违背他的意思才是惹祸上身。毕竟我没有起到规劝职责。皇弟,咱们在场围观多年,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实在不敢拿这些开玩笑。若是你真想与我喝茶赏月,还是等到你禁闭结束之后,做皇兄的肯定会亲自邀请上门赔罪。” 景炎盯着杯中茶水,皱眉,“好好的一杯水硬是等到冷了,才想起来,真是可惜。如果皇弟不愿意离开,为了避嫌,皇兄只能先走一步,赵大人对不住了。” 景炎闪身而出,飞奔下楼,小厮也紧紧跟上。 在位置上停留片刻,景烨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他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经验,景炎确实和赵树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商量,可是景炎见到他之后只想脱身离开,所以才说出的那番话。 “赵大人,本王突然觉得皇兄说的甚有道理,先回去了,还希望赵大人能够守口如瓶。” 景烨不等赵树回礼,飞身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赵树下楼相送,看着他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太过紧张,一时脱力竟倒在楼梯上。 “客官,客官,您慢点儿。”小二看到有人摔倒,急忙上来扶,可他也一直紧张手心里满满汗水,拉着赵树的袖子,硬是没扶起来,让他又重新滑了回去。 站在房檐上,叶一眉清清楚楚看到景烨离开才翻窗进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这一番折腾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若是让她再站一会儿,肯定要从房上栽下去。捏起一块绿豆糕塞到嘴里,此时大家小姐的风范她也顾不上了。 吃了两块儿,她才想起刚才并未见赵树离开,怎么不见了他的踪影? 正想着,楼下传来了虚弱无力的脚步声,赵树扶着栏杆,几乎是一步一步挪上来的。 在看到叶一眉的那一刻,赵树在心中摇头叹气,自从沾上了这姑娘,惊险的事是一桩接一桩,等他父亲出狱之后,可再也不要跟着小姑娘扯上关系了。 “赵大人,真是麻烦你了。”叶一眉赶紧站起来冲他拱手。 “可真是吓到我了,差点儿把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不过你要谢也应该去谢谢三皇子,如果不是他,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让七皇子离开。” 在叶一眉对面坐了下来,赵树也是经过事儿的人。喘息片刻便调整好了心情。 “叶小姐,不是我恐吓,叶将军此事难办。你也看到了,七皇子盯你盯得很紧,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我能做的就是给你几条建议。”赵树缓了一口气,慢慢说,“首先太子和三皇子不能插手此事,他们插手只会让此事越来越糟,这一点,想来三皇子已经跟你说过了。” “是。”叶一眉也是愁眉紧锁。景炎和赵树都说此事难办,那必然是难于上青天。 “第二,你不要进宫,向皇上皇后娘娘求情。问了叶将军,皇上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此时过去求情,只会让皇上陷入两难的境地,让此事愈发不可收拾。至于皇后娘娘,她本来就不站在你这一边。” 叶一眉点头,心中愁苦,这建议把自己能想到的路也给堵上了。 “我不知道你爹爹手中有多少东西,有没有能够危害皇权的东西,找个机会你去看看他,让他给你交个底儿,咱们再来商量。” 赵树手心里密密麻麻都是汗,他知道今天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他保不住的可不止头顶的乌纱。 “谢赵大人指点。”叶一眉起身向他行礼。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一会儿起房子反应过来必然会向人打探你的行踪,要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到叶府,就给他抓住把柄了。” “是。”叶一眉一听这话更是冷汗淋漓,飞奔下楼。 “小姐,”侍卫不愿意带个疯子,烟竹就被他们拎出去丢在路边。她也没离开,就守在路边,等叶一眉没过来。 “烟竹,”拉着她的双手仔细查看,叶一眉看着血痕皱紧了眉头,事情紧急,烟竹为了更逼真一些,当真在手上划了几道口子,握着碎片的手指也被勒出了红痕。 “没事,小姐,我从小就是做粗活的,不知道被热油热水烫了多少次。这样的小伤不在话下,我跟你讲我连疼都没觉得。”烟竹自小给人家做丫鬟,早就不知道爹疼娘亲的感觉,见叶一眉心疼她,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手背在后面。 叶一眉知道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往家里面赶。 “估计咱们两个需要翻墙回去,也不知道你身手如何?” 不知道府中有多少景烨的眼线,叶一眉不愿惊动守门的人。 “要说翻墙我最熟了,之前回来晚了怕惊动守门的大爷被骂,我一直都是翻墙的,我知道后面有棵歪脖子树,只要爬上去就能跳到院里,没有丝毫难度。” 烟竹带着叶一眉丢到了那棵树下,在树下蹲了下来。“小姐,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然后站的远远的,过会儿我就爬过去了。” “要蹲也应该是我蹲下,你手上有伤自己爬太不方便了。” 第五十九章 两拨人 “小姐,您是主子。”烟竹随手撕下衣角,在手上缠了一把,趴在树上,“上来吧。” 叶一眉一时感慨,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讲情的时候,踩着她的肩膀,翻过了院墙。 烟竹听到对面落地的声音,又等了片刻,确定叶一眉有足够的时间走开,才爬上了树。 习惯性的往下一看,她发现叶一眉依然在墙角站着。 “小姐,您往里面走一些,奴婢跳下去,别撞到您。” “你踩着我肩膀下来,手上都是伤,跳下来摁在地上不就又重了?”叶一眉双手支在墙上,低下了头。 “可……” “都好好看看,别以为天冷了就没有偷跑的。” 远处传来了府中侍卫巡逻的交谈声,顾不得犹豫,烟竹爬到墙上踩着叶一眉的肩膀下来,两人悄悄溜到房间里,才喘了一口气。 “小姐,谢谢。”烟竹目光闪烁,看着叶一眉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谢什么?你手上的伤不好叫大夫过来。好在房间里有药,我给你涂上一层,明天需要沾水的活儿,你就不要再做了。”叶一眉去里面的抽屉里拿了药出来,又打了水给烟竹擦洗伤口。 烟竹跟在她后面想要接过水盆,却被她制止了。 “只有咱们两个在这儿,还分什么主仆?”经历了生死,叶一眉早就将这些看淡了,地位荣宠不过是过眼烟云。 “谢小姐。”背过身,烟竹摸摸眼角泪水,再抬头又是笑脸。 “嫣红盯着夫人一天了,奴婢收拾一下,换她回来。” “也好,你们两个商量着来,别都熬着。爹爹的事你也知道了,明天我入狱看看,嫣红胆子小,你跟我一起过去。” 烟竹去换嫣红回来,叶一眉收拾一下,到床上躺着。 景炎支开了景烨,应该不会有事。只是,这么一来,景炎也卷进来了。景烨睚眦必报,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闭上眼睛,叶一眉的脑子却清醒的很,爹爹为官清正,手里能用的人脉不多,且大多远在边地,希望不能全部寄托在明日。景炎,想到这个名字,叶一眉抬头看向房梁,这个家伙以后不会再来了吧。他向来明哲保身。 “叶小姐,”房梁上突然跳下一人,黑色劲装,英姿飒爽。 “三皇子,”叶一眉心中一喜,跳下床。 “和赵大人谈的怎么样?”景炎没进内室,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还好,赵大人让我明日见父亲一面,看他是否有能用的人。”说到此处,叶一眉叹气。 “叶将军一向廉洁又久在边境,京城里能用的人不多。”景炎敲敲桌子,“你怎么想?” “我想先听听父亲的意思,马上就入秋了,这个时候,北夷南下是常事,不知道能否解父亲于危难之间。”叶一眉因容貌之故,甚少结交侯门小姐,此时连个打听的地方都没有。 “叶少将军可知道?”景炎猜测消息必然是有心之人透露给叶将军的,为的是各个击破,叶少将军很可能还蒙在鼓里。 “哥哥一直没送家书回来,朝中局势尚不明朗,我也没写信过去,想来是不知道的。” 叶一眉刚出大牢,忙到现在,几乎连坐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你中毒后,父皇下令封锁消息,莫说是京城,就连宫里,知道的也没几个。传信个叶将军的必然是有心之人。今日,你前脚出了将军府,后脚消息就到了景烨哪里,身边必然有不怀好意之人,若你传信给少将军,不如将计就计,把人给引出来。”景炎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两批人。”随即腾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您睡了吗?”嫣红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些寒气。 “天冷了,我这几日不在,也没吩咐给大家做秋装,明天就安排下去吧。爹爹入狱之事,府里人都知道了?” 这寒气仿佛进了叶一眉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寒颤,两批人?除了景烨的,还有谁盯着叶府? “传遍了,不过夫人那儿奴婢一直盯着,她还不知道。”嫣红盯着桌上两杯水,这是小姐闺房,怎么会有两杯水。 “哦,水冷了,重新沏一壶过来。” 话音未落,叶一眉窜到门口,双手推门。 嫣红跟着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庭院,茫然道,“小姐,怎么了?” “我看有个影子过去,以为是只野猫,也罢,野性难驯,就算是抓到了也养不熟。”面色凝重扫视一遍院子,叶一眉重新关好门进来。 “我打算重新安排下丫鬟小厮,你和烟竹睡一间屋子,以后天冷,免得她来回跑。我的房间,除了你们两个,其他人不经同意,不得进出。” 嫣红见叶一眉说的郑重,知道是有大事发生,忙不迭点头。 “是,小姐,后半夜奴婢去替换烟竹,转告给她。” 嫣红去休息,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哥哥在关外,爹爹在狱中,自己必须替他们守好这个家。 七皇子府。 景烨一拳打在桌子上,“说不定当时疯疯癫癫下楼的就是叶一眉,她生的丑陋,扮起男人来也像。”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人已经溜了,不过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殿下,你手中还有一步好棋,可不要忘了。”依然是那身材短小结实的男子。 “什么?”景烨心烦时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 “殿下还有我们,只要我们合力,必然能够拉叶将军下马。” 那人摘下面罩,果然是草原人的长相。 “怎么合力?难道要伪造通敌的证据?叶冀北这老家伙在京城没有人脉,可是他带出来的兵,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想要让他认罪,难,更何况,还有叶青这小子,战功赫赫。” 景烨越想越烦,他本来想着留着叶家,若是能娶到叶一眉,就能借着他的东风上位,可眼下没这个机会。 “殿下,我记得中原有句话叫功高震主,还有一句叫鸟尽弓藏。”那人眼睛里闪着精光,“只要通敌的罪名坐实,叶冀北的关系网也会被连根拔起。那时,太子再无仰仗。” 第六十章 入狱见父 一睡着,叶一眉便噩梦缠身,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连饭也来不及吃,入狱。有赵树的令牌,畅通无阻。 “爹爹,”重生以来,叶一眉第一次见到叶冀北,悲伤难掩。 “媚娘?你怎么进来了?这是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你一个姑娘,不合适。”一直为叶一眉牵肠挂肚,陡然见到,叶冀北也是老泪纵横。 “女儿是来看爹爹的,哪里有什么不合适?”叶一眉从袖子里取出两锭元宝交到狱卒手中,狱卒会意,带着看守的人离开。 “爹爹,咱们这是中了歹人的计。”来不及诉说别来之情,叶一眉将赵树的话一五一十讲给叶冀北听。 叶冀北也是入了狱才想明白,“媚娘,府里面你看着点儿,这个时候,一点动静就能带来皇上的怀疑。至于我,你不必担心,边境需要我,皇上不会拿我怎么样。” 这话是宽慰,叶冀北虽然不知外面的情形,也感受自己卷入了强大的政治旋涡。叶一眉一介女流,她不掺和,还能凭借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自保,若是进来,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叶冀北脸色阴晴不定,叶一眉也知道他在为自己盘算,猛然间,眼前的情况似乎和前世重叠了。 “爹爹,”叶一眉哽咽,“女儿已经卷进来,出不去了。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爹爹有办法有人脉就告诉我。” 叶冀北只当她是害怕,自责没能保护好女儿,“别怕,爹爹一定护你周全。” 拉着她在角落里坐下,叶冀北道,“爹爹的手下遍布关塞,皇上必然会顾及他们。眼下爹爹还是安全的。现在兵部侍郎的王冠大人,和爹爹是过命的交情。你若是有难处,可以请他拿个主意。太子仁德,疏于防备,万万不能拉他进来。” 叶一眉连连点头,她对这个王大人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似乎来府上玩过。 “媚娘,说说你中毒的事吧。”做父亲的最惦记的莫过于此。 “是七皇子下的手。”此事已经查清,叶一眉只是简略的说了经过,回顾往事,她突然想起谈及毒药之事景炎的不对劲儿。 “爹爹,三皇子,你可熟悉?” “这是个可怜儿,未及弱冠,母妃就不在了。朝堂之上,他小心谨慎,话说的倒也不多。”叶冀北脑海里浮现出景炎的模样,沉默寡言,冰冷疏离,礼节却周到。 “他,他的母妃是怎么不在的?”叶一眉这才想起,皇家三位皇子为人津津乐道,可三皇子景炎的生母却从未有人提起。 “听说是中毒,悄无声息的就没了。皇家人忌讳,偷偷给埋了。”叶冀北看惯生死,说的平淡,叶一眉却是心中一震悄无声息就没了,和自己中的是同一种毒。景炎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在自己面前轻描淡写? “什么时候人没的?皇上也没查过?” “不知道,过了好久,宫里才传出了消息,说起来三皇子也可怜,我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又不受皇上喜欢,连个愿意带他的人都没有,只能跟着嬷嬷。皇家的事,查没查,查没查到,自然是不会往外透露的,爹爹不在京中,知道的也少。” 提起景炎,叶冀北也是感叹不已,皇家的孩子,本来就比别家的多灾多难。更别说没人疼爱的。 “原来是这样。”叶一眉也是早早失去母亲,这痛苦她感同身受,“爹爹,我先离开,刚才带我进来的兄弟是赵大人的人,若是有事,可以通过他传消息给我。” 出了大牢,阳光刺眼,叶一眉以手做凉棚,遮住眼睛。之前,她从未想过,繁华京城,还有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短短几天,自己,爹爹接连下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阴谋在这个时候就拉开了。前世的自己还真是懵懂无知。 寒山寺。 “娘,你怎么才来?要是给主持发现就不好了。”叶一容是靠着贴身藏着的银子托人给张氏报信。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儿过来,嫣红那丫头寸步不离盯着我,要不是借口如厕,我现在还在府里关着。”张氏本就不是信佛之人,关在佛堂可把她给急坏了。 “你知道吗?爹爹下狱了,说是违反军令。”叶一容关上了房门。 “什么?你从哪里听到的,我看叶一眉一点动静都没有,神气活现的。”张氏一把哪里还坐得住,拉着叶一容眼神急切。 “都已经传遍了,我听香客们说,此事可大可小,全凭皇上决断。可皇上当庭震怒,直接将人下了狱,恐怕是凶多吉少。”叶一容声音颤抖,精致的小脸写满惧怕,“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咱们。” 张氏知道私自回京不是小事,惊惧之下,六神无主。 “娘,咱们怎么办?爹爹这棵树是靠不住了,哥哥和咱们不熟,最多护着叶一眉,咱们的出路在哪里?”叶一容煎熬了一个晚上,只觉得渺茫,哀哀哭出声来。 “要是罪名坐实,估计叶青也保不住,为今之计,只能脱离叶府,咱们娘俩逃命去。”张氏狠狠心,“娘今天回去,就找人把府中田产首饰都换成银子,三日之后,娘带你离开。” “离开,去哪?”叶一容尚未想到此处,一脸难以置信。 “去哪儿都行,咱们先找个乡下躲起来,等到风声过了再出来。”张氏凑近叶一容道,“府中田产大部分握在那个小贱人手上,娘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乡下?”叶一容大惊失色,寺庙只是生活清苦她已经受不了了,真要跑到个四面透风的地方,她怎么撑得住? “是,到时候,通缉令估计贴的到处都是,也只有穷乡僻壤能暂时躲避。”张氏心中也没底,但想好退路总是好的。 “不去,”叶一容拒绝的干脆利落,“没有其他的办法?” “除非你是皇家的人,可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哪里有皇家的人愿意接纳咱们?”张氏急得直跺脚,恨不得马上飞出京城。 第六十一章 入府为妾 “会有的,娘,我要出去。”叶一容看向紧闭的房门,拉着张氏的手,哭得更欢了。 “唉,娘有什么办法?那个小贱人把将军府的手令藏在身上,寸步不离,那群秃驴,没有手令,怎会放你离开。” 张氏何尝不想叶一容出去? “叶姑娘在?”景烨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让叶一容的心漏了一拍,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飞奔去开门,叶一容不忘回头道,“,娘,你先回去,我有话和七皇子说。” 禅房没有回避的地方,张氏只能依言,出门时还心疼着进门时送出去的几两银子。 “七皇子救我。”刚一关上门,叶一容便扑倒在景烨脚下。 “救你?说的简单,你爹爹犯了什么罪你不清楚?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办法救你。”景烨扯回衣角,到桌边坐着,“我过来就是和你道别,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说罢,他倒了杯水,余光在叶一眉脸上转了一圈。 七皇子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叶一容知道他在等自己说点儿有用的。 “殿下,臣女知无不言,还求殿下放臣女一条生路。” “生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景烨点点下巴,示意她在下首坐下,“你要是能帮着父皇查清此事,本王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那是自然,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 叶一容给景烨添水,笑的殷勤。 “现在,父皇已经弄清了来龙去脉,只是证据稍显不足,所以,你能带来叶府的手令吗?” 景烨冷眼看着杯子。 “听娘说,手令叶一眉那贱人贴身带着,一刻也不离开,要拿到有困难。”叶一容沉吟片刻随即抬头,笑吟吟看着景烨,“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帮我,我心里有数才能弄来手令。” “我会和父皇说明你的功绩,他必然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景烨回之微笑。 “殿下,我的功劳,说大不大,陛下都已经查明真伪了,一枚手令不过是锦上添花,怎么可能劝得动皇上,请殿下为我谋一条稳妥的路。”叶一容手上就这点儿东西了,要是换不来余生安稳,她怎么愿意拿来? “你的意思?”叶一容说出这样的话,七皇子颇感意外,几天不见,脑子灵光了? 叶一容起身,在景烨面前跪下,俯身道,“我听说只要能嫁入王府,就不会被牵连,只要殿下愿意迎我入府,那我的命就是殿下的命。” “你的命就是本王的命。”微笑逐渐消失,景烨缓缓拿起杯子,砰地摔在桌子上,“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臣女不敢,臣女自知叶府回天无力,想要得一庇护之所,若是殿下愿意,咱们就能合作,若是殿下不愿,臣女只能另寻他法。” “很好,很好。有胆子。”景烨站起身来,拍手道,“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就算是嫁进来,我也只能给你个妾的名分。” 七皇子喜欢的不过是哪个能利用,好拿捏的叶一容,眼前这个狼崽子一样的人,坚决不能成为自己的王妃。 妾?自小,张氏就告诉叶一容,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将来必然会嫁给达官贵人为妻,猛然间听自己的名字和妾沾上勾,她竟然觉得有些听不真切。 “七皇子,您曾经承诺过要娶我的,怎地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 “之前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而且,刚才的一番讨价还价,难道不是你开的头?”七皇子缓缓走向门口,“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清晨,我派人来问个答案。” 送走景烨,叶一眉回床边坐下,做人之妾,她不甘心,可眼下,爹爹入狱,她嫡女的身份就要没了,保命要紧吧。 赶在叶一眉回府之前,张氏回了叶府。弄丢了人,嫣红急得团团转,见张氏回来,急忙冲了上去,可见到人,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站在旁边。 “嫣红,你来。”张氏倒是笑的开心。 “夫人,”嫣红凑了过去,不敢抬头。 “嫣红,我听说府中有大事发生,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张氏拉着嫣红的手,问的亲热。 “奴婢不知。”嫣红心惊,却不敢抽出手来。 “你们小姐有什么打算?”取下手腕上的镯子,张氏将它压在嫣红的手心里。 嫣红想要抽出手,更不敢接她的东西。 “夫人,奴婢真的不知。” “你不知道?”张氏突然凑近,“你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老爷因为违抗军令,私自进京进了监狱。” 嫣红依然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心中愧疚又自责,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嫣红,你在叶府时间不短了吧?”张氏拉着她到里间坐,“就算是没学过,也应该知道私自进京罪名不轻,要是你跟我说实话,过两天,我寻个由头,放你出府,你还能留下一条命,要是不说,日后叶府灭顶之灾,你就是抱着叶一眉的大腿也是跑不开的。” “回夫人的话,奴婢实在不知。”嫣红脑子笨,不会说假话,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 “不知道,哼哼,真的不知道?”张氏装模作样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 “母亲,我竟然不知道,你在府中动用死刑,审问我的丫鬟,”说话间,叶一眉已经到了里屋。 嫣红见到叶一眉急忙过去,见她挣脱,张氏索性放手。眼下还不是和叶一眉撕破脸的时候,张氏换上了笑脸。 “大姑娘,你这是哪里话,我知道嫣红是你的贴身婢女,不过是吓唬她两句。我也是心急,听说老爷出事,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母亲为何心急?”叶一眉冷着脸,看嫣红手腕都被捏红了,眼神更是阴冷。 “自然是担心老爷的安危,你说他,好好的进京做什么?这不,把自己的命搭上了。”摸摸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张氏拉着叶一眉的手,“大姑娘,你爹爹不在,这府里都是你做主,你说说,咱们怎么办?” 第六十二章 倒卖家产 “要我说,咱们就好好呆着府里,免得给爹爹惹麻烦。”叶一眉话锋一转,“只是,母亲,您为什么不在佛堂呆着?” 一提佛堂,张氏气的肝疼,却也不敢多说,“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妹妹不在家中,我挂念的慌,就出去看看。” “母亲怕是忘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叶一眉上前一步,“母亲,以后还希望你好好呆在佛堂里。” “是,府上的事就辛苦大姑娘了,只是,你爹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说清楚,我也心安。”张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上前拉着叶一眉的衣角,“也让下人们心安。” “母亲,朝堂之事,我如何知道?至于心安,母亲跟了爹爹,自然是一辈子,还有什么不安心的?”抽出衣袖,叶一眉转身离开,吩咐烟竹替代嫣红留下。 “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看好夫人。”说话间,嫣红红了眼眶。 “没事,她迟早会知道的,你先回来休息,晚上替换烟竹,”叶一眉停住脚步,“偷偷跟着她就行,看她干什么,不合规矩的事,留下证据即可。” 翌日一早,叶一容八抬大轿回了叶府,在清晨的街道中显得声势浩大。 “小姐,二小姐回来了。”烟竹正打算去替换嫣红,猛地听到外面的动静,出门查看。 “我知道了,你去换嫣红回来。”叶一眉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中的容颜。 景炎给的药吃了一些,变化虽不明显,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得出皮肤细腻了些。 “大姐姐,妹妹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尚未进屋,叶一容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七皇子要你嫁进王府?”叶一眉仿佛早就料到了,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难道七皇子已经把消息传过来了?姐姐,你可别怪妹妹。”说的是客气的话,得意之色早已上了叶一容的眉梢。 “恭喜妹妹了,不过嫁过去做妾到底是,唉,既然妹妹愿意,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快去见你母亲吧。” 叶一眉笑的客气,还用人来传消息吗?没有叶府的手令能从寒山寺出来,叶一眉必然是找了靠山。沦落为京城笑柄,除了做妾还能做什么? 叶一容还想炫耀,外面跟来的人已经催了。 “二小姐,殿下说了,让你尽早搬过去。” 等她出了门,叶一眉站起身来,望着叶一容离开的方向,满眼讥讽。 连日子都不挑,直接抬进去,也就是青楼女子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吧。 “小姐,夫人收拾家中细软,像是要去换钱。” 嫣红一路小跑,“烟竹已经记下了她带走的东西,咱们现在过去?” “不着急,二小姐做了七皇子家中的妾,总归是要有嫁妆的,就让她收拾吧。”叶冀北离开时,家中重要财物都交给了叶一眉保管,张氏能动的不过是些小钱。 坐在梳妆台前,叶一眉嘱咐嫣红,“给我梳个端庄的头发,说不定过一会儿有人来道喜。” 并不是光彩的事,七皇子肯定不会大肆传扬,叶一容就不一定了。 “大姑娘,说好了不来找你的,可这毕竟是大事,还得请你拿个主意。” 张氏也是春风满面。 “确实是大事。”叶一眉挑眉,挥手让嫣红上茶。 “容儿以后就是七皇子的人了。眼下你爹爹在狱中,有了七皇子的助力,能早些出来也说不准。”张氏拉着叶一容笑道,“大姑娘,你看着嫁妆怎么办?” “嫁妆,”叶一眉端起茶,缓缓尝了一口,“唉,我也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只定下了成为妻的嫁妆份额,这妾室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叶一容的微笑咋脸上停住,刚要上前就被张氏拉住,“大姑娘,咱们家的情形你也知道,老爷入狱,容儿能挣的一个妾室的名分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要不,就把之前给她准备的那份给她?” “所以母亲的意思,妹妹做妾是爹的不对?”放下茶盏,叶一眉仿佛刚想起来一般,“母亲怎么还站着,坐啊,嫣红,烟竹,上茶。” “没有的事,我是说,我是说容儿她也是为了老爷才委屈自己嫁入七皇子府的。大姑娘,你想想,有了七皇子帮着说话,皇上能不放你爹爹出来吗?”张氏凑了过去,“咱们好歹也是将军府,容儿的嫁妆薄了,嫁过去也不好看。” “你们还知道这是将军府啊?”叶一眉变了脸,冷言道,“爹爹还在狱中,咱们就大张旗鼓的办喜事,这说得过去吗?堂堂将军府嫡女,嫁到别家做妾,你们让爹爹的脸往哪里搁?现在情势未明,爹爹生死未卜,若是再加上攀附皇子的罪名,你们这是要把爹爹往,”叶一眉痛心疾首,说不下去了,靠在靠背上,对两人怒目。 叶一容早已把自己当成七皇子府的人,为了嫁妆才隐忍不发,被叶一眉一顿责骂,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你还有脸责怪我?爹爹出事之后你做了什么?整日待在府中,缩头乌龟一般。” 张氏赶紧拉住她,赔笑道,“大姑娘,你别生气,容儿年纪小,说错话也是常有的,容儿,赶紧给大姑娘赔罪。” 叶一容本不愿屈居人下,有了靠山更是志得意满。 “我为什么要道歉?叶家走到今天,她叶一眉才是罪魁祸首,若是她不惹下麻烦,爹爹又怎会进京?爹爹不进京,又怎会身陷牢狱?”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若不是置身事中,叶一眉都要拍手叫好了。 见叶一眉不说话,叶一容还以为她被自己镇住了,继续说道,“可是你呢?你隐瞒情况,无动于衷,到头来还责怪我和母亲,你,不忠不孝。” 嫣红想帮叶一眉说话,却不知怎么开口,看向烟竹,烟竹却是气定神闲。 叶一眉好一会儿不接话,目光平淡,盯着杯中茶水。 这眼神让张氏心中发毛,刚想道歉,就听叶一眉说,“容儿妹妹果然是识大体的人。” 第六十三章 嫁妆 叶一容被她夸的心虚,手足无措,又硬要装出淡定的模样,伸手起拿桌子上的水杯,哪知一个手抖,茶水洒了出来,烫的她白生生的手腕一片红。 “哎呀,这是谁倒的茶?怎地这样满?” 叶一容不悦的眼神直逼烟竹,这小妮子三翻四次打乱自己的好事,终于抓到教训的机会了。 “俗话说,酒满敬人,茶满欺人,姐姐,烟竹分明是在欺负我?” 泪眼朦胧,美人嗔怪,放在男人身上早就禁不住了,可叶一眉的目光却是寒光凛凛。 “欺负你?烟竹,你可有此意?”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并无此意。”烟竹不卑不亢上来行礼。 “是你多心了。”叶一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妹妹大义凛然,姐姐佩服。只是姐姐并未说谎,咱们府中的规矩,定的都是嫁为人妻,爹爹不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不如这样,妹妹先过去,等爹爹回来,商定章程,再做决断。” “大姑娘,这不好吧?嫁妆都是随着人带过去的,没有日后再补上这个说法。”张氏急了,本来做妾已经是万般无奈了,要是连嫁妆都没有,那估计连丫鬟都看不上叶一容。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咱们叶家的女儿做妾室本就已经不合规矩了。”叶一眉满脸假笑,“更何况妹妹这般懂事,定然不会为难姐姐。” 张氏刚想反驳,叶一眉接着说道,“府中大部分财物都在爹爹名下,我就是想让妹妹带走也不能。” 叶一容不甘心,上前两步,“你分明就是想独霸家产。” “妹妹,已经晌午了,要是再不收拾,就赶不上晚上进府了,说起来,你是七皇子府的第一位侍妾,也算是占了名分。” 叶一眉起身,“要是没事,就请母亲和妹妹回去吧。” 知道赖在这也没用,母女二人讪讪离开。 “这俩人也太奇怪了,就是个妾,也好意思来要妻的陪嫁。” 烟竹仿佛在说傻子。 “要我真给了,爹爹回来也会不高兴的。烟竹,你帮我备一份礼,我要拜见王冠王大人。” 朝堂之上,本应早早结束的朝会持续到了现在。 “北夷大军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不派叶将军前往,之前其他将领镇不住场。” “叶将军骁勇善战不假,可已经在大牢了,要是为了北夷大军罔顾朝廷律法,我等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 朝臣众说纷纭,吵的一团糟。皇上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坐直身子,扫视全场。 “景珏,你说说。” 太子向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大敌当前,应让叶将军回归行伍。“ “嗯,景烨呢?” 皇上语气不咸不淡,看不出喜怒。 “儿臣同意太子殿下的说法。” 景烨拱手道。 大殿的气氛微妙起来。景珏和景烨一向政见不合,大臣们都等着他们两人回话之后揣摩皇上的心意,哪里知道,今天竟然如出一撤。 “你们呢?”再次扫过大殿,皇上的眼神依旧没有波澜。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大殿上响起来“臣附议”的答话声,虎毒不食子,就算是这答案让皇上不高兴,他也不能连带儿子一起砍了。 “哼,附议,讨论了半天就讨论出了个附议来。”皇上猛地站起身来,“退朝。” 退了朝,王冠依然战战兢兢,他一人快步走到停在宫门口的马车上,“快回去。” 上了车,王冠靠在车窗上,揉揉眉心,北夷大军来的也太及时了,前天兵马未动,今天就打上了门,若说没有蹊跷,谁也不相信。 “王大人,有您的信。” 马夫停下了马车,将信递了上来。 王冠一目十行,神色逐渐凝重,收起书信,对马夫道,“请她到府上谈。” 两人并未同行,一前一后进了王大人的府邸。 王冠的府邸并不豪华,胜在精致,完全不像是行伍之人的风格。 “叶姑娘,坐。” 见礼之后,两人相对而坐。 “谢王大人。”叶一眉抱拳。 看这抱拳的动作,王大人微微一笑,“把你爹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随即,王冠略微停顿,“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将朝堂之事一五一十讲给叶一眉听,王冠满脸痛惜,“领兵打仗,不怕敌军强,不怕队伍弱,怕的是功高震主,帝王猜忌。” 这道理叶一眉懂,可是错过了此次,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可爹爹他,” “叶姑娘,不可心急。”王冠心中有诸多疑惑,此时正好拿出来和叶一眉商量,“七皇子向来和太子殿下政见不合,今天居然附议放叶将军出来,此事必有蹊跷。” 叶一眉心急,听王冠转述时只留意了皇上的态度,现在想来,转折说不定在这里。 “爹爹入狱,七皇子出力不少,今日之事,确实反常。” “反常就是陷阱,朝臣齐齐帮你爹爹求情,皇上有疑虑就水到渠成了,所以,要救你爹爹出来,只能消除疑虑。” 梳理了整个脉络。本应豁然开朗,可叶一眉的担忧又深了几分。 君心难测,想要消除皇上的顾虑谈何容易?大敌当前,让皇上陷入两难之境的人,处境必然更加艰难。 “爹爹一心报国,满腔热血都在君王身上,从未有过半分非分之想。眼下国难当头,不知皇上能否给一个效忠的机会?“ “怕是给了也是龙潭虎穴,北夷出兵,必然有诈,怕只怕是冲着你爹爹来的。”王冠喟然叹息。从军之人,不怕流血牺牲,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至高的荣誉,怕只怕被小人暗算,落得个不清不白的下场。 这一提点,叶一眉恍然大悟,北夷秋冬侵扰边境,多是因为粮草问题,一般是抢掠边境农庄。可这次,竟然派大军压境,五十万人马,几乎是倾巢出动,让人不得不疑心。皇上怕是担心爹爹勾结北夷,武力压境。逼的他不得不授予军队统帅之权,随后在得到粮草供应之后,反咬一口,黄袍加身。 第六十四章 有事找我 “战不能战,退不能退。现在只能让皇上相信爹爹并无造反之心。”叶一眉沉吟片刻,“此事有两个症结,一是爹爹回京,二是朝中大臣一致同意爹爹出来。” “对,”王冠道,“两个都不好处理,皇帝介怀你爹爹回京,是因为宫中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你爹爹却知道了,这让他不安稳。所以,除了给你爹爹进京找一个合情的理由,还要让皇上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茅塞顿开,叶一眉舒展了眉眼,“我明白了,回京上书爹爹入狱和请爹爹出来,看似毫无关联,实则一环扣一环,只要抓住传递消息的人,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王冠摸摸胡子,笑道,“不愧是叶将军的女儿,只是,也要给皇家留几分颜面。” “谢大人。”叶一眉起身行礼,一扫颓废。 回到府上,叶一眉修书一封,请景炎帮忙调查给叶冀北送信的人,却在署名时停下了笔。为何要写信给景炎?理智上,太子殿下是最好的人选,两人是多年好友,现在又有了姻亲关系,和景炎,到底没有那么熟吧。 手中的笔提起又放下,最终叶一眉将信纸揉揉,扔进了废纸篓。 “小姐,”嫣红进门道,“二小姐早就送走了,可是夫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中午她们母女二人支开了我,不知道做了什么。” “我知道了,以后不用再跟着了。今日贺喜的人没来,应当是七皇子府没放出风声。这么大的事瞒不住,明天就有了,你交代下去,让他们好好准备,不能怠慢了客人。”叶一眉看看天色,“不早了,交代晚饭过来。” “是。” 嫣红行礼出门,叶一眉则盯着面前的书信发呆,太子殿下性情敦厚,不善作伪,信送到他哪里,会不会给他惹来麻烦? 小厨房送来了精致小菜和一碗清粥,叶一眉放下纸笔,到桌前就坐。 “烟竹,嫣红,你们两个去休息吧,明天要应付的人多,你们养好精神。” “是。”看叶一眉愁眉紧锁,知道她自有筹划,烟竹和嫣红也不多言。 缓缓拿起筷子,叶一眉刚伸出去,就见玄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想到办法了?” 景炎在她对面坐下,见只有一双筷子,皱眉。 “有头绪了,我去给你取双筷子。”房间里只有叶一眉一人,出去取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叶一眉想到房中还有一双银筷,起身去取。景炎见她起身也跟了过来,却在纸篓前停下了。 “有了头绪还如此心烦?” “并没有。”一转身,见景炎站在纸篓旁,叶一眉心慌,赶紧走了过来,“就是写错了。” “之前,你写错的纸张都是卷的整整齐齐的。”景炎接过筷子到桌边坐下,“叶小姐,有事可以找我。” 叶一眉愣住,想起刚来的纠结,只觉得是杞人忧天。快步走过来坐下,刚才疏离的氛围一下子暖了起来,“我没想好要怎么做。” “说来听听。”景炎放下筷子,目光炯炯。 “王冠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我找出送信给爹爹的人,一切都迎刃而解。以我现在的能力,调查府中之事尚且困难,找出送信之人更是难于登天。” “所以你还没想好要请谁帮助。”景炎垂目。 叶一眉斟酌道,“在皇上眼中,爹爹有通敌之嫌,不管找谁帮忙,都有可能带去灭顶之灾。” “没那么严重,”景炎夹菜的动作微微停顿,“父皇忌惮叶将军,知道他在军中威望甚高,大敌当前,现在要了叶将军的命就是要了国家的半条命。” “爹爹为国操劳半生,没想到,成也在此,败也再次。”叶一眉目光炯炯,“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个坎,下一个在哪里等着他。” 一番话说得景炎内心拥堵,让老臣失望,功臣忐忑,是君王的大不该。 “若换做本王,定然不会。” 闻言,叶一眉一惊,筷子险些拿不稳。皇上尚在,国有储君。这话传出去,就算是皇子的身份也保不住景炎。况且,景炎于国事一向如履薄冰,怎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殿下,” “你不会说出去的,我信你。”比起叶一眉,景炎倒是波澜不惊,连夹菜的动作都没停。 我信你,这话就像一面鼓,在叶一眉的心中砰砰作响。前世,她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今生本以为已经刀枪不入。 “谢殿下。”求帮忙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殿下能否帮我查查送信之人?” 景炎没有丝毫犹豫,“当然。” 放下筷子,他整整衣角,起身向叶一眉拱手,“多谢叶小姐款待。”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叶一眉起身捞起来纸篓的信在灯下烧掉,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眼神明亮。 “大姑娘,大姑娘,”张氏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心中却是埋怨,七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让自己大晚上来找叶一眉,这肯定要被数落了。 “小姐已经休息了。”烟竹已经歇下,却还保持着高度警惕,一听声音,连外衫都没穿,一个鲤鱼打挺,冲了出来。 “烟竹,让她进来吧。”叶一眉心情好,竟给张氏开了门。 “大姑娘,”张氏陪着笑脸,“我已经送你妹妹过去了,这嫁妆还请你尽早办了。” 眼珠子咕噜噜乱瞄,七皇子叮嘱她仔细看看。 注意到了张氏的眼神,叶一眉心虚,却也知道越描越乱的道理,并不明着阻止。 “母亲,妹妹的嫁妆是大事,天色已晚,我脑子也糊涂了,还是明天再谈。” 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两双筷子,张氏笑着走了过去,“大姑娘今晚有客人?” “哪有客人,不过是我自己无聊,拿出了之前的银筷,试试有没有毒。” 叶一眉神色坦然,甚至没跟过去。 “可是,既然是试毒,为何两双筷子相对而放?”张氏眼中闪着精光,拿起筷子仔细观察。 “试毒之后,想念爹爹,便按照这个样子摆上,权当是有人陪我吃饭了。” 第六十五章 道贺 叶一眉反而不催她,就坐在主位上,静静看着。张氏被她看的心里发蒙。叶一容的陪嫁又握在她手里,不能得罪,赔着笑脸放下筷子,“那大姑娘,我就先走了。” 礼貌的微笑送张氏出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叶一眉眼神冰冷,吃里扒外的东西,是应该收拾了。 到书桌前坐下,叶一眉修书一封却只问哥哥安好,随即,接连换了好几个藏匿的地方,才睡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叶一眉便屏退众人,叫嫣红进了里间,拉着她的手,指着放信的位置,叮嘱道,“给哥哥的信就放在梳妆台最下面首饰盒的夹层里,天黑之后,你找人送出去。” 嫣红心思单纯,看叶一眉郑重其事,只当是重要的东西,牢牢记在心。 不多时,烟竹来报,“小姐,道贺的人来了,夫人已经去了前厅。” “我知道了。” 带着嫣红去前厅,叶一眉还特意找来看两把大锁,将房门锁紧。随即拉着烟竹的手,叮嘱道,“你去小厨房盯着,茶水点心送的快些,别怠慢了客人。” 叶冀北下狱,皇上态度不明,前来道贺的人不多,且都是女眷。带头的是苏然和张弯弯。 和诸位女眷见了礼,叶一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她们。这两日寸步难行,吃的就是没有人脉的亏。 “叶小姐,今日你的气色好了许多。”景炎给的解药循序渐进,每天都会好上一点点,每日见面的人很难发现,但苏然和她多日未见,一下子就瞧出不同来了。 女儿家最看重的就是颜面,苏然此话一出,大家都围了过来,果然,叶一眉的皮肤比之之前细腻白皙了不少。 “叶小姐,您是怎么养护的?” “我看叶小姐的嘴唇也比之前红润了,是喝了大补的东西?” 叶一眉自然不能说出中毒之事,挑选了些大家都能用的法子说。 “首先,夜里早些安置,我之前不懂,总是闹到很晚,可好了,一起身,面色黑的吓人。” “对对对,这么一说我也有感觉,早些安置精神头好,面色也红润。” 七嘴八舌聊下去,刚刚见面的尴尬一扫而空,另一边陪着张氏聊天的夫人们也被引过来了。 前世是做过皇后的人,叶一眉擅长把握气氛,总能在气氛稍降时提出新的话题,重新将氛围推向顶端。半天下来,命妇小姐都对叶一眉赞不绝口,称赞她进退有度,行止得体。 叶一容是被一顶小轿抬进七皇子府的,今日道贺,诸位也并没接到叶家的帖子,到了饭点儿就都散去了。 叶一眉亲自送到门口,等到看不见车马,才揉揉酸痛的胳膊,回了房。 “小姐,他们来了,是院中巡逻的两名小厮,名字我说不上来,相貌已经记下了。” 原来,临走时,叶一眉拉着烟竹的手,在她的手心了写下“守着”二字,烟竹会意,佯装去厨房,却在半路折返。 “很好。”叶一眉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眼睛让同为女子的烟竹都失神了。 “小姐,你眼睛亮亮的,像。”烟竹比划着,“像戏文里的。” 抓耳挠腮,想不出形容的话来,烟竹一向伶牙俐齿,此时倒让叶一眉哑然失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去忙吧。” 回到房间,叶一眉把戏做了全套,进门就去了梳妆台,检查了信封之后,做出了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七皇子府。 “只有这些?”听小厮将信件从头背到尾,景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还特意挑选在晚上送信,为的就是这个? 小厮信誓旦旦,“殿下,一共只有这几句,小人怎地也不会记错。” “昨晚景炎过去,说了什么?”景烨摆摆手。 “回殿下的话,三皇子他武功高强,小人着实不敢靠近,什么都没听到。”一想到那迅疾如风的身影,小厮就缩缩头。 “去吧。”摆摆手,景烨皱紧了眉,是应该安排两个得力的进去了,笨手笨脚的,什么也做不好。 “殿下,叶夫人到了。” “让她进来。”景烨来了点儿精神,靠在榻上的身姿挺直了些。 “见过七皇子。昨晚进了那丫头的房间,果然不对。”张氏满脸红光,等着景烨的嘉奖。 “什么不对?”景烨来了精神,坐直身子。 “她的房中有两副筷子,本来她说是为了试毒,可两双筷子却是相对而放。后来又说是思念老爷,可我看她脸上并无悲戚之色,肯定是骗人的。” 张氏绘声绘色,就差没摆上碗筷演示一番。 “除此之外呢?”景烨知道景炎的行踪,他想要的是二人苟且的证据,聊天的内容。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张氏绞尽脑汁再没想到其他。 若不是眼前人还有用,景烨恨不得将她骂出去。 “夫人,本王想要的不止这些。” 看景烨脸色阴沉,张氏急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昨晚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待下次,我一定看个清清楚楚,再来禀告殿下。” “知道就好,还有,你们母女答应我的东西可不能忘了。” 景烨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 “是是是,”张氏一阵猛磕头。 “夫人,你猜猜我是喜欢茶壶还是茶杯?” 不敢抬头,张氏余光看到景烨手中拿着茶杯,试探道,“茶杯。”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茶杯在地上粉身碎骨。 张氏呆若木鸡,连磕头也忘了,定定跪着。 “是茶壶,我让它做什么都装在肚子里,不会像茶杯,显摆在前面。” 景烨上前两步,在张氏面前站定。 “是是是,”张氏一听就明白了,七皇子这是对她传扬叶一容入府之事不满,“以后,我就是个茶壶,什么都装在肚子里,殿下您不开口,绝对不会倒出来。” “行了,赶紧回去吧,小心着些,别给人抓住把柄。”景烨挥手让她退下,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子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般? 出了门,冷风一吹,吓出一身汗的张氏只觉得瑟瑟发抖。这个鬼地方,她是不想呆了,赶紧变卖东西,逃出去要紧。 第六十六章 进宫面圣 “说说吧,此次抗敌,谁去合适?” 尽管恼怒,皇上也不能对汹汹前来的敌军无动于衷。之后,召集群臣,书房商议。 大臣们跪了一地,谁也没开口。朝中能带兵的不多,大都是叶冀北提点上来的,皇上不信任叶将军,他带上来的人,自然也不能举荐。要么就是皇子,可是谁敢拿皇家的血脉开玩笑?对面可是北夷五十万大军。 半天没有动静,皇上索性站了起来,到群臣中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有事了就都不说话了,朕要你们何用?” 大臣们的头埋得更低了,生怕那黑色云纹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王冠,你说说。” 皇上重新回到桌前坐下,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王冠。 王冠在袖子里擦擦手心的汗水。 “回皇上的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有知晓敌军情况,才能做出决断。” “好一个知己知彼,你供职于兵部,能说出这样的话,”皇上拍案而起,快步走到王冠面前,“还真是找了个好理由。” 王冠不敢辩驳,连连磕头。 “好啊,既然你说不知道,那就去把军报调出来,小福子,你念给他们听听。” “李公公,”一早就进宫候着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里面的大臣出来,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金锭,叶一眉送到了李公公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叶小姐,难咯。”小李子掂掂手里的银子,“里面伺候的人传出来消息,皇上龙颜大怒。说是为了北夷军情,到现在都定不下出征的人选。” 叶一眉心中了然,以皇上的疑心,朝中估计除了三位皇子再没有能出征的人选,可是那帮大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推荐皇子出征。 “公公能否为我通报一声,我有办法解了皇上的烦扰。”又取出了一锭金子,叶一眉给小李子福了福身子。 摸到金子的喜悦,转瞬间因为叶一眉的要求烟消云散,小李子又将金子给她退了回来。 “叶小姐,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这会儿也不敢进去通报。” 叶一眉引着小李子到旁边站定,眉眼含笑,胸有成竹。 “李公公,我虽一界女流,也是知道轻重的。大敌当前,必然会以国事为重。” 身上钱财带的不多,叶一眉又将头上的珠钗,手上的玉镯,能取下来的都取了下来,交到了小李子手里。 小李子掂量掂量,知道将军府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差了,才勉强笑道,“奴才只能进去通报一声,陛下见不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是自然的,公公,您跟皇上说,我有办法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小福子读军报的声音,小李子猫着腰走进去,在门口斟酌了半天才走到皇上跟前。 “皇上,叶家小姐求见,说有办法解了您的燃眉之急。” 皇上本就神情严肃,听了此话更是怒火中烧。可毕竟是在群臣面前,他总不好跟一个小姑娘置气,只是冷脸说道,“她一个女儿家知道什么?让她回去。” 王冠察言观色,在心中揣测,这个时候,后宫的人肯定没胆子求见,臣子亲眷更是不合规矩,来的八成就是叶一眉。 小福子读完军报后不久,皇上再次来到了王冠面前。 “王冠,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根据军报,敌军有五十大军,这几乎是整个草原的全部兵力,这样的硬仗,除非久经沙场之人,否则难以应付。” 王冠把头埋的更低了,“臣斗胆举荐叶将军。” 皇上没说话,在他面前停顿片刻,又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 此时还没轮到的大臣都是战战兢兢。身子虽然趴的低,却一直用余光观察皇上的神色。 “你来说说。” 皇上的声音还算平稳。 “臣,臣举荐叶冀北叶将军。” 接连问了几个,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皇上回到桌前坐下来,连骂人的脾气都没了。带兵的人他自己也斟酌再三没有比叶冀北更合适的。 王冠在此时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带兵打仗是将军的职责,也是他们的长处,如果可以请驻守边关的将士推荐将领出来,会更合适。” 皇上怒极反笑。 “朕八百里加急送信到军营,等他们商议出合适的人再送信回来,那个时候北夷的军队怕是已经越过了长城。” 王冠上前跨了一小步,低头道,“臣等一向按规矩行事,思想固化,问于他人,可能得到更好的人选。” 更好的人选,这话倒是提醒了皇上,左右现在找不到更好的人,不如叫叶一眉进来,看她有什么主意。 “你们先退下吧。” 皇上回到位置上坐好,让小福子请叶一眉进来。 给皇上见了礼,叶一眉安安静静站在下首,一句话也不说。 “是来给你爹爹求情的吧?” “臣女不敢。国有国法,爹爹听信小人谗言,以为臣女有性命之忧,触犯国法回京,理当受到惩罚。”叶一眉俯身下拜,“只是,七月流火,每到夜晚,更深露重,臣女担心爹爹身体,想送几件秋衣进去。” “前面那番话都说得大义凛然,可既然是罪有应得,为什么又心疼他的身体?” 皇上起身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姑娘。不同于刚才跪在这里战战兢兢的大臣,叶一眉虽然跪的端正,却不见丝毫惊慌。 “臣女以为世间万物都逃不过情理二字。于理,臣女觉得爹爹罪有应得,于情,臣女也知道若不是臣女,爹爹也不会违背天下公理贸然进京。可是情理二字,又以理字最为重要,理管的是天下万物,是皇上约束臣民的法宝。所以臣女想在合理的基础上满足自己的一点私情,给爹爹送两件保暖的衣物。” “那你觉得,什么是理,什么是情?”皇上也是父亲,见到父子情深,不免感慨万千,弯腰将叶一眉扶了起来,又让旁边的人给她搬了椅子。 第六十七章 将军出狱 “臣女斗胆借用爹爹的话,大丈夫为国尽忠,死而后己,理所当然。家中尽孝,教育子女,情之所至。”叶一眉谢恩之后就坐下来,脸上的微笑,客气又冷漠。 “你爹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是在‘理’上面做的不够。”皇上看了一眼桌上的军报,愁眉紧锁。 “是,爹爹是个粗人,一路舞刀弄枪走上来,重情重义融在他的血脉之中。可是皇上,臣女也觉得重情重义之人,都不会铸就大错。”手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早已是汗津津的,好在来的时候做足了心理建设,表面上看起来叶一眉倒像是在闲谈一般。 “说来听听。”皇上将军报收在一边,目光重新回转到叶一眉身上。 “爹爹驻守边关,感念皇上提携之恩,惦记妻儿安稳顺遂,自然办事妥帖。” “办事妥帖,你去吧,朕知道你的意思了。” 怪不得要来给自己解了燃眉之急,转来转去就只为说这个。皇上心中有谱,挥手让她下去。 出了书房,叶一眉抹掉手心的汗水,快步向宫外走去,她观察皇上的神情,此事应该是有谱的。 果然她刚到府中,消息就传开了,皇上下旨放叶冀北将军出狱,带罪立功。 “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嫣红高兴不已,就连烟竹脸上也添了一抹笑意。 “哪里厉害了,这才是刚开始。”叶一眉只是缓了一口气。送信之人尚未查出,北夷军队也不知是真是假。在她看来,爹爹出了大牢,未必就比之前安稳些。 丫鬟小厮们可想不了这么多,院子里一扫之前的颓废,大家活干起活来都更有劲头了。 叶冀北身上带着军务,一出大牢就奔向家里,准备看一眼就奔赴边境。 “爹爹,”叶一眉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叶冀北,克制住冲上去的冲动,行了个礼。 “媚娘。”叶冀北眼中也闪着泪花,他在沙场征战多年,也只有这个宝贝女儿能够让他担心至此。 “知道爹爹有军务在身,不会在家里呆太久,女儿特意让人泡了你喜欢的茶,喝一杯。” “好,”叶冀北连忙接过旁边的茶杯品了一口,“媚娘,你母亲和妹妹呢?” “爹爹,妹妹已经嫁入了七皇子府,成了七皇子身边的侍妾,母亲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侍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拦着她?”侍妾只是名义上的主子,在正妻面前就是呼来喝去的下人,叶冀北怎么忍受得了? “具体情形女儿也不清楚,爹爹若想还是去问母亲吧。”叶一眉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不愿意在此事上多费口舌。 正聊着,张氏得知消息从外面赶了回来。 “老爷,” 一进门,她就哭得肝肠寸断。 叶冀北只当她是在女儿的婚事上受了委屈,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随即跟叶一眉交代两句,带着张氏回了她的房。 “容儿她实在是太命苦了,听说老爷你被捕入狱,她一直吃不好饭睡不着觉,可她一个女儿家又能想出什么主意来?最后只得去求七皇子。” 叶冀北一听此言更是头脑发热,抓紧配刀就要往外冲,要到七皇子府里去讨个说法。 张氏哪里敢让他去和景烨对峙? “老爷,女儿已经嫁过去了,你现在去也没用了,就算咱们把女儿抢回来,可以后女儿也寻不到好人家了。” 张氏哭得梨花带雨,让叶冀北更加心烦意乱,自家宝贝女儿去到别人的府上端茶送水,这是哪个父亲能够接受得了的? 张氏转转眼珠子,捧了一杯茶上来。 “女儿虽然是嫁出去了,可娘家还是她唯一的靠山,若是老爷真的想让她在七皇子哪里过得好些,不如给她赔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以后在其他的侍妾面前也抬得起头来。” 张氏伸出了自己素白的手腕,“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是没有本事,凑来凑去也只给她凑出了两对镯子来。” “你和媚娘商量过吗?” 叶冀北早就将两个女儿的嫁妆预备下了,想来不至于寒酸到这种地步。 提起叶一眉,张氏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可是在叶冀北面前自然不能显露出来。 “这件事也不能怪大姑娘,当时我带着容儿到她那里去求嫁妆,她说咱们府上的规矩只有嫁过去做妻的份额,没有做侍妾的,我也是个没主意的,只能把自己房里的东西凑凑给容儿带过去。” 张氏伸出衣袖擦擦眼泪,委委屈屈的站在叶冀北的身边。 “也是媚娘太不知变通了,这样吧,你去叫她过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是。”张氏欢天喜地的出门,到门口吩咐两个丫头去叫叶一眉过来。 叶冀北起身到里屋走去,见桌面上摊着几张纸,很是好奇,往下面翻了两张,和离书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叶冀北是个粗人,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抽出来一目十行看了下去。可是越看他越心惊,这分明就是冒用自己的名义给张氏写的和离书。 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流了下来,他心中闪过的千万种可能,可最终还是定格在了最后一种。曾经结发,许诺白头到老的夫妻,真的走上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路。 “老爷,我派人去叫了,应该马上就来。我还顺便让人叫了容儿回来,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父女两个也该见见面。” 张氏笑得温婉,却在见到叶冀北手持和离书之时崩掉了。 “老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第一时间,张氏能想到的只有不承认。 “你不知道我拿的是什么?可我看你的眼睛满是恐惧。” 本来心中还有些许疑惑,但是在看到张氏恐惧的双眼时,叶冀北已经想通了一切。 “老爷,您开什么玩笑?我要是知道了,怎么还会问您?”张氏赶紧低下头,避开叶冀北的目光。心绪转了千回,却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是吗?那你自己看看吧。” 第六十八章 清理门户 拿到和离书,张氏的手直哆嗦,却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老爷,我真不知道这东西哪儿来的。肯定是有人要陷害于我,让咱们家不和事不兴。” 叶一眉来的要早一些,眉眼含笑。 “爹爹,母亲,叫女儿过来所谓何事?” 叶冀北又生气又寒心,招手让叶一眉过去,却一句话也没说。 “母亲,”叶一眉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了上去,“有位老先生把信送到府上,说是给您的,女儿过来就正好带过来了。” 接那封信的手愈发颤抖,张氏拿过便收进了袖子里。 “老爷,这真的只是个误会。就算你生我的气,也得以容儿的婚事为先,咱们就先谈谈嫁妆吧。” 叶一眉早就知道为的是此事,上前行了礼道,“爹爹,妹妹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的,只要您同意,立马就能按照之前准备的份额送到七皇子府。”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张氏也不敢有其他的要求,急忙附和道,“这样就可以了,赶紧送过去吧,免得七皇子看不上咱们家。” “母亲,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咱们虽比不得皇家,有爹爹和哥哥在,战功卓越,也不至于让别人看轻了。嫁妆之于女子虽然重要,母家的门风家风更为重要。”这话掷地有声,就连正在气头上的叶冀北也连连点头。 张氏只能陪着笑脸。 “大姑娘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叶一容听说是讨论自己的嫁妆,风风火火就闯了进来,看到叶冀北和叶一眉都在,才放慢了脚步,上前行礼。 “容儿见过母亲,爹爹,大姐姐。” “你回来了,先坐吧。” 两个女儿都在面前,叶冀北不想在此时和张氏争吵,只能按下心中的怒火,先讨论嫁妆。 “容儿,爹爹的意思是还按照之前准备下的嫁妆给你送过去,媚娘,你那里应该有单子,拿过来给容儿看看。” 叶一眉拿了礼单双手呈上。叶一容翻了一遍之后,立马嘟起了嘴。 “之前我和礼部尚书家的千金聊过,她家的彩礼足足是这个的三倍有余,爹爹,你总不希望女儿这辈子都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吧?” 看着她那做作的样子,叶一眉略微往后退了一步,拿手帕掩住口鼻,遮掩自己嫌恶的表情。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也要量力而为,不仅仅是你,你大姐姐也到了要婚嫁的时候,还有你哥哥。”叶冀北为官清正,家中钱财,除了俸禄,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现在拿出来的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大姐姐虽然有了未婚夫,可还未到婚嫁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自然手中又有了积蓄。”叶一容仗着母亲在场,说话也高傲的几分,“大姐姐向来通情达理,断断不会跟我这个做妹妹的计较这些。” 张氏着急了,不断的拿手肘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 可叶一容却把这一次当成自己从家里拿走钱财的好机会,连半句话都不愿意少说。 “大姐姐,你最疼容儿的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叶一眉笑笑,刚想张口,却被叶冀北抢了先。 “容儿,就算是你姐姐疼你,你也不应该得寸进尺。这单子已经算得上是丰厚的,你嫁过去又是妾室,就按照这个来吧。” 叶冀北就算想处理家事,也得先顾及边关事务,简单交代就要出门。 叶一眉本想送他出去,却被他劝住了。 “媚娘,你们都不必送了,好好商量嫁妆之事。” 叶冀北前脚离开,后脚叶一容就变了脸。 “你到底是给爹爹灌的什么迷魂汤?他竟然这般向着你!” “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你母亲,看看她做的什么好事,爹爹不曾迁怒于你,就已经是开恩了。”叶一眉转身,目光又冷的几分,“母亲,刚才那封信里装着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爹爹远征塞外,此时不便分心,我也不会在他面前戳穿你,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够守着规矩。” 张氏自知理亏,退让半步,可叶一容却不是好惹的,她仗着已经是七皇子府的人,张牙舞爪地就冲了上来。 佩刀留在了这个张氏这儿,叶冀北慌忙来取,却在进门的那一刻,看到了叶一容扑向叶一眉的样子。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叶一容拽了过来。叶一容一个没站稳向张氏倒了过去,张氏急忙伸手去接她,可是她哪里接得住?两人一并滚落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对嫁妆不满意,也不能向自己的亲姐姐下手。” 叶冀北越说越生气,若叶一容是个男孩,他的巴掌早就落到他的脸上了。 叶一容和张氏互相搀扶,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老爷,容儿她并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跟大姑娘闹着玩呢。” 这么一番折腾,张氏藏在袖子里的信封掉的出来。原本叶冀北并没有留意到信封,可张氏做贼心虚,不住的往那边蹭,这动作成功地引起了叶冀北的注意。眼看着张氏就要将信封捡起来了,叶冀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信封拿在手里。 张氏吓得就慌了,下意识冲上去抢,可是她哪里是叶冀北的对手?抢了两个来回清醒下来,退到一边。 “老爷,不过就是两封家书。” “既然是家书你为何这么着急?”叶冀北将那封信拆开,里面一共有三张纸。一张纸是叶冀北平时写的家书,一张是张氏写的和离书,而另外的一张就是仿照叶冀北字迹誊写出来的。不用说张氏自己写好和离书之后,找人仿照叶冀北的字迹,重誊写写了一遍。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已经想通了来龙去脉,叶冀北还是给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一个机会。 张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这信确实是我写的,可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当时你进了大牢,家里无依无靠,我一介妇人,只能想个法子给两个孩子找一个庇护之所。”跪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张氏几乎是肝肠寸断。 第六十九章 保证 叶一容就算是再胆大包天,也知道此事有多严重,跟着跪了下来哀求道,“爹爹,母亲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叶一眉冷笑着看着母女两个一唱一和,一句话也没说。若是前面没有那些藏着掖着,叶冀北说不定就信了,可是前面躲躲闪闪,但到后来才搬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吧。 “既然你想要离开,干脆这份和离书就当做是我写的吧,当初你嫁到叶府时带来的那些嫁妆,现在也可以带走。叶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叶冀北走到的叶一容面前,“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再做我叶家的女儿了,跟着你母亲离开吧。” 张氏哪里愿意?她在母家本就不受待见,嫁过来压根就没带多少东西。要是真的就这么和离了,下半辈子可就孤苦无依了。 “老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可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您,您,您就看在我兢兢业业照顾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叶冀北一把推开她,快步走出大门。 等叶冀北离开,叶一眉缓缓走到二人面前。 “爹爹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都听到了,我会吩咐下人把母亲你的嫁妆都挑出来,送到府门口。之前你们变卖家里的那些首饰我就不追究了,全当是咱们母女一场我送你们的情分。至于叶一容,”叶一眉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既然你已经不是叶家的女儿,那原本应该属于你的这份嫁妆,我也应该收回了。” “叶一眉,你……”叶一容冲上去动手,立马就被下人拉住。 叶一眉头也不回,出了门。 母女二人骄横霸道,本就不得府中人待见,见二人落井,连个愿意伸手的都没有,她们俩人也知道在府中待不下去,灰溜溜的离开。 “容儿,娘变卖首饰给你的那些银子,能不能先还给娘?娘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总需要银子去住店吧。” 张氏带来的嫁妆都是被褥一类的,她孤身一人也拿不走,只能带两盒首饰出来。 “母亲,咱就别开玩笑了,把我送到七皇子府就给了那么一点东西,我连跟丫鬟说的话都不敢大声。而且那些东西也已经入了库房,我就算愿意拿出来也得经过七皇子的同意。”到手的嫁妆不翼而飞,叶一容憋着一肚子的气。连个好脸儿都没给张氏留下,直接回了七皇子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多久,张氏和叶一容被逐出叶家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刚刚回到七皇子府,就有下人来请叶一容过去。 去的路上,叶一容一直盘算着好好撒个娇,求得景烨的怜悯,可是她刚一进书房的大门,就见景烨冷着脸坐在那里。 “你好大的胆子。” 叶一容赶紧跪了下来,膝行至景烨脚边。 “殿下,你听容儿解释,容儿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没想到?当初嫁进来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帮我把将军府的手令给拿过来,可是到现在我都没见到手令,你爹爹可是已经回到家里了。”景烨得知叶冀北被放出的消息,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这么长时间的打算几乎前功尽弃。本想回家通知叶一容,让她早点把手令偷到手,还有挽回的余地,哪知道才刚一到家就得知叶一容被逐出家门,那他要这个女人还有什么用? “殿下,殿下,虽然爹爹已经回家了,可只要把柄在您的手里,不管他在哪里,都有办法把他抓回来。”叶一容磕头如捣蒜。 “你说的倒轻巧,手令叶一眉贴身藏着,想要拿到本就不容易,更何况你又被逐出家门。”景烨越说越心烦,给了她一脚,把她踢得远了些。 叶一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哪知道平时风流倜傥的七皇子心冷如蛇蝎,再多的眼泪都没办法换其他的同情? “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我府上不养无用的闲人,这件事要是你能办就尽早去办,要是你办不了,我就换个人去办。”景烨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这段时间你也可以考虑考虑你对我还有什么用处。要是没有,就自己卷铺盖离开吧,我可不希望府中会有一个污点永远存在着。” 从书房走了出去,叶一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容,她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的房间的。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书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看叶一容额头满是血痕,吓了一跳。 “好看吗?”叶一容冷笑道。 书旗不过十三四岁,是叶一容嫁过来之后,七皇子安排过来的,只知道叶一容既往脾气骄横,还从未见过她这般面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奴婢拿药来。” “不用了。”叶一容突然变了脸。景烨说的明明白白,他这府上不会养吃饭的闲人。估计以后对他有用的人都会陆陆续续的住进这个院子。到那个时候她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叶一眉了,所以培养一个心腹至关重要。 “是。”书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战战兢兢站在旁边。 “你过来。”叶一容冲她招手,露出的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 “是,”书旗走了过来,在距离叶一容两步的位置站定。 “再往前来两步,我又不会吃了你。”叶一容一把将她拉过来,“你是什么时候到这伺候的?” “回主子的话,两年了,之前一直在后院做些杂活,主子您来了之后才被调拨到您这儿的。” 叶一眉满意的点头,之前没有跟过别的主子,更没有在七皇子那待过,是个容易收服的。 “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叶一容的微笑愈发和善,书旗心思单纯,只当主子是真心实意和自己聊天,话也就多了起来。 “家里没有别人了,三年前的那场灾荒,一家人就只有奴婢一个活了下来。奴婢一路讨饭才走到这里,恰巧碰上了七皇子府买丫鬟,也就跟着进来了。” 第七十章 送过去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叶一容拉她在身边坐下,“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虽然有爹娘,眼下也没有了,想我以威武大将军之女的身份嫁到七皇子府,到头来被逐出家门不说,连嫁妆也,唉,” 本以为主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听了叶一容的话,书旗竟然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主子,您别伤心,” “不伤心,不伤心,”叶一容假意抹去眼泪,握住书旗的手,“以后,在人前,你我是主仆,人后,咱们就是姐妹,相依为命。” 原本,书旗只当叶一容心中有怨,和自己聊聊,哪知她竟会说出做姐妹的话,赶紧跪下,“主子,奴婢不敢。” 叶一容双手将她扶起,目光幽怨,“不敢?是嫌弃我?也罢,爹娘嫌弃我,七皇子嫌弃我,现在,你也嫌弃我。” 泪滴大颗大颗落下,砸在书旗的手背,她慌乱应道,“怎么会,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一容破涕为笑,言语之中多了几分郑重,“书旗,那咱们说定了。”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这镯子原本是一对,你我二人,即为姐妹,那就一人一只。不过,在人前,戴一模一样难免被人说三道四,你还是先收起来。” 书旗一直在后院做杂活,又是卖身进来的,平时能拿到的也就是逢年过节的那点儿赏赐。可就算七皇子再大方,经过层层盘剥,到了书旗手中,也就是两枚铜板。叶一容一出手就是一只银镯,这让她怎么不激动?再加上刚才的一番言语,书旗的心里,当真认了这个主子,这个姐妹。 “是,主子。”将镯子收进袖子里,书旗眼睛亮亮的。 “书旗,明日我要回叶府一趟,还有些东西没带,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过去?”叶一容眼神凄惨,惶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书旗也知道,被逐出家门的女子再回家会面对什么,但刚才做姐妹的话还回旋在耳边,“好,好吧。” “容主子,叶府派人把您闺房的东西都送过来,殿下说,让您自行处理。” “什么?”如意算盘打碎,叶一容双目赤红,“你让他们等着。” 书旗看叶一容面容狰狞,向后缩缩。 “书旗,走。”叶一容哪里还能顾及她,气势汹汹朝府门口走去。 送东西来的是一辆牛车,破败的拉车和七皇子府的金碧辉煌形成鲜明对比。 “夫人,这是叶府叶小姐让我们送过来的。”拉着的是个老汉,身后跟着个十几岁的精壮小伙。 “你们把东西送进去,书旗,你吩咐他们把偏门开了。” 车上盖着油纸,挺大的一堆,叶一容猜测叶一眉是把自己的被褥衣物全部都送来了。那些东西现在自己也用不上了,不如带到后院去,分给丫鬟仆人,自己以后行事也方便些。 为表示自己施恩于人的慈悲,叶一容也跟着到了后院。老汉小伙子掀起了上面的油纸,果然是被褥衣服一类的。叶一容挥挥手,让扫洗丫鬟们自行上来挑选。 等车上的东西拿完,叶一容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以后你们好好做,好处是少不了的。” “是。”丫鬟们应得整齐,带着东西离开。 叶一容得意洋洋,仿佛已经得到了大家的拥护,刚要离开,却被老汉叫住,“夫人,您还没给车钱呢。” “车钱?”叶一容脸色瞬间铁青,叶一眉明知自己身上钱财不多,在这儿等着自己。 “哎,对,托我们过来的小姐说了,您是七皇子府的新嫁娘,叫我们找您要赏钱。本来说的是送到门口,我们又多拉了这么远一截,您看,是不是,”老汉第一次给达官贵人送东西,只当有丰厚的赏钱,更何况又是这大宅子的新嫁娘,还特意带了孩子过来。 “车钱多少?”张氏给叶一容凑的钱本就没多少,嫁过那晚,她只当会有嫁妆,大手一挥,都赏给下人了,现在身上有的也就是几件首饰。 “五十文。”老汉乐呵呵,“恭喜夫人。” 父子俩是商量好的,话一出口,小伙子立马端端正正给叶一容磕了个头,“恭喜夫人。”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旁边人来人往还有丫鬟看着,自尊心作祟,叶一容只得从耳朵上取下枚耳环,“钱财在房里,也不想回去取了,这个你拿着。” 那老汉赶紧凑了上来,将耳环收进怀里,千恩万谢。 叶一容没了心情,匆匆回房。 知道主子不开心,书旗赶紧沏茶上来。 “书旗,你去把我的首饰盒拿来。”叶一容勉强按压下冒火的心情,将茶水送到嘴边。 “主子。”书旗将首饰盒呈了上来。 叶一容宝贝一般将它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打开盒子。原本满满的首饰盒现在只剩寥寥几件,连盒底都铺不满,中间还夹杂着些碎银子。 叶一容皱眉,拂过那套首饰,这是自己最后一套了,若是变卖了,以后出门就只能光着脖子了。 “小姐,咱们明天还去叶府吗?”书旗本就不愿去叶府,更何况现在人家也已经把东西送来了。 “去,为什么不去?” 叶一容眼神狠戾,“明天记得穿的好一点儿,若是没有,就从我的柜子里挑一身。” 叶府。 叶一眉难得心情好。 “东西都给她送过去了?” “是,小姐,连带着被褥衣服。”烟竹缓缓放下床帘。 “明日她必然会回来,你们给下面的人交代清楚,千万不能让她进来,张氏也一样。” 叶一眉舒展身体,靠在床上,许久没有这么安闲过了。 “是,小姐,若是她们闹起来了可怎么办?”嫣红知道张氏和叶一容的性格,生怕拦不住她们。 “闹起来好啊。她们已经不是叶家的人了,就算是闹起来,外人也只会说七皇子娶了个不懂规矩的妾,连带着母亲都是个泼皮。” 叶一眉拉住嫣红,“到时候让烟竹过去,他们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八成会围着你来。” “是,”嫣红红着脸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彻底安静下来,叶一眉望着屋顶发呆。请景炎帮忙调查送信之事,到现在也没有回音,估计很是棘手。按照爹爹的脚程,到雁门关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达,千万别出岔子。 第七十一章 找上门来 似乎是为了打个措手不及,第二天一大早,叶一容就找上门来。 烟竹早就吩咐下去,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任由她在外面叫骂。 “出嫁时我还是叶家的人,原本的嫁妆就应该给我带走。” “叶一眉,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就是想吞下我的嫁妆留给自己。” 将军府的周围住的都是豪门大户,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丫鬟小厮得了空都会偷偷跑出来看一眼,府中的小姐公子虽然好奇也只敢听别人说说。 很快,张氏就加入了叫骂的行列,声称要带走自己嫁妆的。 “东西准备好了吗?”叶一眉向烟竹伸出手去。烟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叶一眉立马收入怀中,命下人打开了大门。 “这位夫人,这话您说的就不对了,嫁妆昨天已经整理好,请您带走,是您自己留下的,今天却又破口大骂,不合情理吧?”叶一眉眉眼含笑,若是仔细打量,会发现她的容貌比之前又精致了一些。 “昨天你们突然把我赶出门去,嫁妆没地方放的,今天找到了落脚之处当然要拿走。”张氏和叶一容交换了眼神,两个人是为了同样的目的上门。 “幸好我没有丢弃,收在库房里,既然想要就到库房去拿吧。烟竹,你跟着她过去。是她的,咱们一样不留,不是她的咱们也一样不能给。”叶一眉依旧笑得大方得体,让开了一条路让张氏进去,哪里知道张氏一个站不稳,竟将叶一眉扑倒在地,烟竹和嫣红都站得越远,竟没来得及扶住。 叶一容装作要去扶张氏的样子,将慌忙赶来的两个丫头都挤在外面,张氏趁机在叶一眉身上一阵乱摸,叶一眉皱眉,想要伸手阻拦,却一直被她压着,直到站起来才整理了衣服。 张氏起身时一脸得意。 “真是不好意思,竟然忘了这里有个门槛。” 叶一眉报以抱歉的微笑,“是我忘了提醒夫人。” 张氏在烟竹的带领下去了库房,叶一容则站在了叶一眉面前。 “我嫁入七皇子府是在被逐出叶家之前,所以该拿的嫁妆我还是应该拿到的。”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般道理,而且根据咱们叶家的家规,只有嫁于他人为妻,才能拿到这等分量的嫁妆。”叶一眉笑笑,“你们母女二人做出这般不仁不义之事,就算是闹到公堂之上,也不会有人为你们做主的。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丢了七皇子的人,惹得七皇子不快,连这唯一的靠山也没了。” “你少拿这个吓唬我,之前你是我姐姐,我叫你一声那是尊重你,以后咱们可没有这种关系了。”叶一容微微仰着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 “那是自然的,我身为叶府小姐肯定不会和他人的妾室斤斤计较。但是你要求嫁妆确实是过分了。”叶一眉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你想要嫁妆也行,把此事告到衙门去,如果你告赢了,原本属于你的嫁妆自然会如数送到七皇子府去。” 张氏叫人拉着自己的嫁妆出来,叶一容见没人给自己撑腰,灰溜溜的跟在身后。 “小姐,她要真的把咱们告到衙门去可怎么办,老爷和少爷都不在。” 嫣红担忧道。 叶一眉笑笑,“你以为她们真的是来要嫁妆的?而且,就算是真的来要嫁妆,她们也不会把咱们告到衙门去,就咱们叶府给的那点嫁妆跟七皇子府的吃穿用度比起来,压根就不够看。叶一容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为了这点东西丢了七皇子的人。” 烟竹接口道,“就算她真的告了咱们又怎样?咱们把她们做的那些破事抖出来。这样的人别说天下人唾骂了,皇家也不会允许她留在七皇子府。” 出了叶府,叶一容和张氏假装背道而行,在城里转了一会儿,才做出久别重逢的样子,一同进了茶楼。 “书旗,你在外面等着,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靠近。”左顾右盼,又叮嘱书旗一番,叶一容才放心进了包间。 “东西找着了吗?”叶一容双手握着张氏的手,颤抖不已,今天可是把面子都踩在了脚底下。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一路上我都不敢打开看。” 张氏从怀中掏出了个小盒子,小盒子里和田玉制成的印章色泽温润,翻过来看,印章底部,“叶冀北印”四个字刚劲有力,正是叶冀北的手笔。 “为了这么个东西,可把咱娘俩的脸都给丢尽了。”张氏摩挲着印章,“容儿,你能不能拿印章到七皇子那去换些银子来。娘真的走投无路了。” 叶一容摸摸头上的珠钗,“我何尝不是?能带出来的首饰就只有这一套了。七皇子阴晴不定,若是他心情好我就跟他提一提,若是他心情不好,只能委屈您再等等了。” 张氏急得冒烟,住店的钱还是赊账,要是再也不把钱还上,她只会被赶到大街上。 “容儿,你手里要是有银子,先给娘垫付个住店的钱。娘今天早上出门就只吃了一张饼。” 叶一容在身上摸摸,总共也就找出了二两银子。 “全部都在这儿了,我在府上呆着,时不时还要打赏下人,镯子和耳环都已经给出去了。”叶一容心中不满更深,连带着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嫌恶。 这话是彻底戳痛了张氏,本想着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哪知道叶一容从头到尾考虑的只有自己。她砰的一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 “你现在花的银子还不都是我当初卖的首饰是凑来的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打赏下人?要逼的我这个做娘的露宿街头?” 叶一容见她翻脸,这几日的委屈都涌上心头,一把将桌上的茶壶茶杯扫落在地。 “打赏下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我一个刚进府的妾室若是连下面的人都维持不好,以后怎么在府里待着?” 随着乒乒乓乓瓷器落地的声音,母女二人突然意识到,身上这二两银子恐怕是不足以赔偿碎落的瓷器。 第七十二章 挑拨 听到楼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店家上来的快。书旗怎么也拦不住。 “哎呀呀,”看着地上的碎片,店家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看过去,“这套茶具是专门从杭州运过来,怎么就,怎么就碎了?” 叶一容有火又心虚,憋着一口气,张氏挡在前面,“老板,我们也是不小心。” 能到这儿喝茶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店家不敢得罪,也是秉承和气生财的道理,“摔了就摔了,只是这茶杯价格不菲,还希望夫人能照价赔偿。” “多少?”张氏虽身无分文,自尊心作祟,还是摆出了一幅财大气粗的模样。 “这样啊,夫人,茶杯并不是新的,就按半价,收你们五两银子可好?”店家只觉得皮肉生疼,可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能因小失大,得罪豪门望族。 五两银子?摸摸藏在袖子里的二两银子,叶一容从未如此安静,张氏也是面露难色。 “老板,我们母女二人,出门没带太多现钱,可否明日补上?” “明日补上也是好的。”店家很是奇怪,看她二人衣着打扮,不说名门望族,至少也是官宦之家,怎会五两银子都没有?该不会是置办行头骗吃骗喝的吧? “还请夫人打下欠条,写上府邸名称,免得您贵人多忘事。” “你,不过五两银子,明日必然奉还,打什么欠条?”叶一容来了脾气。 店家气的不轻,还是赔着笑脸,“姑娘,您打听打听,这个价位真的不高了。” “老板,景瑟公主到了。”小二一溜烟跑了上来。 “我马上就去。”店家无法,又不敢怠慢了景瑟,只能先去招呼。 一听是景瑟,叶一容计上心头,跟在店家的后面,“我和景瑟公主认识,先从她哪里拿些钱给你。” “别,还是别了。”店家那知道真假,担心冲撞了景瑟。 叶一容在门口喊道:“景瑟公主,叶一容求见。” 一听叶一容的名字,景瑟皱眉,两人并无交集,怎么今天巴巴上前?可若是不见,似乎又说不过去。 “进来吧。”景瑟的声音不咸不淡,只希望她能听出来,自己退下才好。 哪知话音刚落,叶一容便走了进来。 “见过景瑟公主,公主好雅兴。”叶一容行了礼在景瑟身旁站定,景瑟用下巴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公主,妾身有一事相求。”叶一容凑了上去。 “说,”景瑟目光定格在茶水上,不愿多言。 “妾身出门匆忙,未曾带足银两,方才不慎打碎了店家的茶杯,需赔偿白银五两,请公主行个方便。” 叶一容还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心中有气,话说的也不流畅。 “好,”景瑟抬眼看向丫鬟秋霜,秋霜拿出拿出五两银子交到叶一容手里,眼中满满的不屑。 这眼神叶一容看在眼里却无话可说,收下银子后依然没有走的意思,东拉西扯。 “公主,许久不见您出来,这几日忙些什么?” 景瑟冷着脸道,“每日晨昏定省,跟着夫子念书,无非就是这些。” “也是,公主身居高位,自然有妾身体会不到的难处,不知太子殿下近日可好?” 这话成功让景瑟变了脸,叶一容是七皇子的侍妾,在这样的场合询问起太子的近况,实在是不合情理。 “还好。” “还好就好,妾身的大姐姐,近日忙得很,听说她和三皇子走得近,唉,有了三皇子的帮助,姐姐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吧。”叶一容得意洋洋,仿佛得到三皇子照拂的人是自己。 景瑟霍然起身,“你是叶家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对你可没好处。” “公主,”叶一容配合着变了脸,“妾身,妾身只是随便说说,知道大姐姐和公主走的近,才来说说闲话,公主莫往心里去。” 景瑟神色更冷,捏起茶杯,尝了一小口,“茶凉了,秋霜,我们走。” “恭送景瑟公主。”叶一容起身行礼,脸上飞过一抹得意。 景瑟快走两步,定下心神,叶一容和叶一眉素来不和,自己怎地信了她的话?叶一眉和哥哥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也会顾及哥哥的面子。 “秋霜,今日之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是。” “走,咱们去看看七皇子。” 眼角飞起一抹笑,景瑟改了行程。 听说景瑟过来,景烨赶紧让下人将她请进了茶室,这个妹妹素来和自己不亲近,怎么今日登门? 互相见礼,景烨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 “皇妹尝尝这碧螺春,是今年春天杭州那边送过来的,总共也没多少,分到我这里就只有这一小罐,一直没舍得喝。” “谢谢皇兄。”景瑟的微笑就真多了,“听说皇兄接了叶将军家的嫡女入府为妾。” “是,容儿不在家,若是在家,该叫她出来见你。” 景烨知道两人不和,只当是来耍嘴皮子的。 “刚刚见过了,只是皇兄,府中新妇,要用钱的地方多,你可千万不能委屈了她。” 景瑟笑盈盈的眸子让景烨觉得脊背发凉,“皇妹这是哪里话,既然到了这儿,自然会不少了她什么。” “皇兄,女儿家用钱的地方多,刚才我见她,连五两银子都没有,也就是我恰巧遇上,若是遇不上,皇嫂怕是连家都难回。” 这话简直是打了景烨的脸,他克制脾气,依旧笑着。 “估计是容儿出门时忘了带了,唉,这丢三落四的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了。” “也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景瑟不多言,起身告辞,在她离开的瞬间,景烨的表情僵住了,“告诉叶一容,回来之后,立马到这儿一趟。” 叶一容心情甚好,拿到了手令就意味着她在府上暂时站稳脚跟,只要能站得住,一切都好说。 “容儿,皇子府不比家里,家里还有娘在。”张氏却是忧心忡忡。 “女儿知道,你回去吧,手头宽裕了会给你送些银子的。”叶一容只当自己立了天大的功劳,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第七十三章 偷鸡不成 “容主子,殿下叫您过去。” 前脚刚进门就有小厮过来禀告,摸摸怀中的手令,叶一容脸上堆满了笑容。 景烨在茶室等着,层层叠叠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叶一容来的兴高采烈,连行礼都忘了。 “殿下,妾身带了手令过来。” 从怀中掏出手令,叶一容宝贝似的举到景烨面前。景烨接过手令,仔细端详,随即收入怀中。 “你去哪里了?”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景烨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叶一容坐下。 “妾身去了叶府,”叶一容并不打算将插曲如实上报,盯着景烨的眼神含情脉脉。 “只是去了叶府?”景烨的声音陡然重了,目光也狠厉了几分。 “妾身,”叶一容吓坏了,赶紧站起来,“妾身遇到母亲,还去喝了茶。” “只是喝了茶?”景烨皱眉,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慢道,“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欺瞒,路上见了谁,做了什么,最好说的详细一点儿。” “妾身见了景瑟公主,和她说了两句闲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叶一容只觉得头皮发麻,以景瑟和景烨的关系,就算是见了面也不会多说,此事到底是怎么传到景烨耳中的?难道他派人盯着自己? “见了就算了,还丢了本王的人,五两银子都没有?”伴随着七皇子的责问,水杯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妾身只是带的少,” “带的少?派人回来说一声不行?你明知道景瑟是太子的人,还向她开口,怎地,打我的脸?”七皇子缓缓靠近叶一容,眼中的杀气一瞬间将她包裹起来,“好好跪在这儿,想想哪里错了。” 离开茶室,景烨匆忙去了书房。 “怎么样?” “叶冀北已经快到了,说起来也是佩服,年过半百的人了,骑马打仗,精力就像是年轻小伙子一般。”北夷男子没再遮掩面目,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那又怎样?现在有多意气风发,以后牢狱之中就有多痛苦,告诉你的人,一定要做的天衣无缝,这是叶府的手令,要用在刀刃上。”从怀中取出手令,景烨郑重交到男子手上,“成败在此一举,希望先生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自然。”那人接过手令,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许是被叶冀北镇住了,接下来的几天,北夷军队一动不动,朝堂之上也算安稳,大臣们歌功颂德,称赞皇上天威所到之处,各部族无不臣服。 “小姐,老爷的家书。”烟竹跑的满脸通红,这是叶冀北出征后的第一封家书。 叶一眉时时胆战心惊,见了家书平安二字,激动的热泪盈眶。 “感谢老天,保佑老爷一路顺利。”听说平安,嫣红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带头的将军年纪甚轻,到叶一眉面前行礼。 “叶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看着阵仗,不是有请这么简单,叶一眉强装镇定。 “不知皇后娘娘有请所为何事?需要臣女带些东西吗?” “娘娘说了,宫中什么都有,请叶小姐带上两个丫鬟前往。” “是。”叶一眉行礼,随即带着烟竹,嫣红出门。 三人前脚出门,后脚叶府就被贴上了封条。 马车上,叶一眉闭目养神,烟竹死死盯着车帘,嫣红则是浑身颤抖。 “小姐,咱们,”话一出口意识到隔墙有耳,嫣红停住了。 叶一眉半睁开眼睛,在她的手上拍拍,以示安慰。 到了宫门口就下了车。这次的阵仗比之前进宫大了许多。那名年轻将军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叶一眉也不敢多问,挺直腰板,在太监的带领下,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 叶一容行礼之后,就在旁边站定。 “本宫听说,你曾经与皇上讨论‘情理’二字,颇得圣心。” 皇后声音平淡,没有起伏,表情却严肃。 “皇后娘娘过奖,不过是臣女薄见。” 猛然听到“情理”二字,叶一眉蒙了,之所以和皇上讨论“情理”,是为了消除皇上对爹爹的戒心,现在皇后娘娘专门将自己带入宫中讨论此事,难道是? 这想法让叶一眉险些站不住,表面上还维持的平稳。 “皇上大加赞赏,怎么能说是薄见呢?叶小姐,你觉得皇宫如何?” 皇后陡然换了话题,语气也松了几分。 皇宫乃是皇权的象征,作为臣子,除了敬仰,崇敬还能有什么? 叶一眉字斟句酌。 “威严庄重。”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是说,走进来,你有什么感觉?”皇后示意叶一眉坐下,让阿蓼给她上茶。 按照规矩,叶一眉只坐了三分之一,接过茶水也是再三道谢。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后笑着起身,叶一眉也赶紧站了起来,“本宫不过是和你闲聊,那么紧张做什么?” 叶一眉弯腰低眉,做出和顺的样子,跟在皇后身后。 “本宫的意思是,叶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到宫里住上两天,也算是皇上和本宫体恤功臣。” “爹爹为国尽忠本是情理之中,皇后娘娘若是需要臣女陪伴,臣女即日起就在宫里住下。”叶一眉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看来情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怪不得太子喜欢你,这一张小嘴,就像是吃了蜜一般。这样吧,以后你就在西偏殿住下,闲来无事也和本宫作伴,缺什么少什么,告诉本宫或者阿蓼,一样的。”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是。” “行了,去收拾收拾吧,之后,到本宫这儿用晚膳。” “是。”叶一眉头也不敢抬,在阿蓼的带领下,到了西偏殿。 虽说是偏殿,却比叶一眉平时住着的主屋还要大上一倍。这样的房间,嫣红和烟竹都是第一次见,烟竹还沉稳些,嫣红的眼里都要冒泡泡了。 见嫣红如此,阿蓼嘴角出现一抹嘲讽,转瞬即逝。 “换洗的衣物皇后娘娘准备了新的,晚饭后会送过来。” 第七十四章 囚禁 “谢过阿蓼姐姐,”叶一眉拿出金锭放在阿蓼手中,“往后在宫里还请阿蓼姐姐多多照应。” 阿蓼面容沉静,仿佛手里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既然到了皇后娘娘这儿,照顾小姐就是奴婢分内之事。” 阿蓼离开,烟竹和嫣红凑过来。 “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问得好。”景烨走了进来,玄色的衣角在秋风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见过七皇子。”叶一眉屈身行礼,神色淡漠。 “起来吧,想知道什么?”景烨在主位上坐下,似笑非笑看着叶一眉,奇怪,怎么突然觉得这丑八怪比之前好看了些。 “想知道臣女为何身在此处。”叶一眉没有打太极的心思,示意嫣红上茶。 “这个简单,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拿些东西来交换?”景烨强制自己将目光移过来。 感受到景烨目光定格,叶一眉将头埋得更低了。 “殿下请说。” “听闻你和三哥走得近,可有此事?” 景烨收起折扇,目光在扇柄上打量。 “回殿下的话,绝无此事。”叶一眉一惊,虽说自己和景炎并无逾矩,可闺阁女子和男子频繁接触,说出去不好听。 “真的?我怎地听人说皇兄夜半时分,频繁出现在姑娘房中?” 将纸扇放在桌上,景烨起身,走到叶一眉面前,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未来的太子妃夜会男子,这传出去,怕是整个叶府都保不住。” 叶一眉避开他的目光,躬身道,“后果臣女清楚,自然不会越雷池半步。” “你知道就好,不仅如此,你看本王手里的扇子,”景烨撑开摇了摇,“这上面的山水图是本王亲自请人题写上去的。” “殿下品味高雅。”叶一眉只是扫了一眼,察觉到景烨探究的目光,立马低下了头。 “刚拿到手时本王喜欢的不得了,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摩挲这扇柄,景烨笑的意味深长,“天冷了,也看倦了。” “臣女明白。”叶一眉一副谨遵七皇子教诲的平淡神情。 “你知道就好,至于你父亲,尚未和敌军交战,敌军就退了兵,父皇等他进京述职却迟迟等不到回音。不知这样的举动是否在你说的‘情理’之中?”成功从叶一眉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景烨心情大好,迈步向门外走去。 “殿下。”叶一眉面朝他跪了下来。 “怎么?”景烨不躲不闪,眼神中透出出一丝玩味。 “请殿下带臣女面见皇上。”叶一眉知道父亲,他胸怀家国,只想守一方安宁,迟迟未归必然另有隐情。在皇后宫中,能见到的大概只有皇后和景烨,比起向皇后求情,景烨的概率要大一些。 “叶小姐,如果本王没记错,咱们两个一向是相对的阵营,怎么今天求到本王头上了?”景烨挑眉,走到叶一眉身前,心中暗道,凭借着婀娜的背影,叶一眉也有了倾城之态,只可惜,啧啧,配上了这样一幅面容。 “臣女和殿下是私怨,求见皇上是公事。殿下胸怀天下,定然不会因为私怨拒绝臣女。” “确实,不过父皇为此事焦头烂额,若是本王带你前往,气坏了父皇,岂不是扰乱了公事?”景烨大笑,大步出门。 等外面没了动静,叶一眉才爬了起来。嫣红和烟竹急忙上来扶。 “小姐,将军是国之栋梁,就算惹了皇上不快,也必然能化险为夷。”嫣红端了茶水来。 叶一眉没心情,示意她放到一边。从进宫开始,探问就一个接着一个,皇后娘将问及叶一眉对皇宫的感觉,之前她还觉得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试探自己有无入主东宫的野心,现在看来八成是皇上的意思,看爹爹有无取而代之之心。景烨之语又是何意?让自己离景炎远一点儿?前世,景炎并未参与皇位之争,闲云野鹤,怎地景烨对他如此防备? “嫣红,烟竹,还是在叶府的规矩,闲杂人等一律不能靠近内殿,若是皇后娘娘问起,我来应付就是。” “是。”嫣红和烟竹也同样提心吊胆,宫中规矩繁杂,生怕行差踏错。 “叶姑娘,皇后娘娘请您用膳。” 叶一眉慌忙应答,整理仪容,随阿蓼走。 皇后笑的温和,指着身旁的座位让叶一眉坐。 “就咱们两个,别拘束。” “谢娘娘。”叶一眉虽然坐下,脊背却绷得直直的。 “不知道你的口味,本宫让小厨房做了些拿手的,快尝尝。” 叶一眉不敢动筷,等阿蓼给皇后夹了菜,自己才夹了块土豆。 “叶姑娘,你和太子的婚事也定下许久了,是时候提上议程了。” 皇后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冷了下来,结合从景烨哪里听到的消息,冷汗从叶一眉背后流淌下来。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说的也是,改明儿我跟皇上好好商量商量,太子大婚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才是。” 皇后依然面带微笑,仿佛只是随口提提。叶一眉坐的更直,偶尔才动动筷子。 “这宫里,能和本宫说上话的人不多,你来了本宫心里也舒坦,秋衣冬衣已经让阿蓼备下了,你不必担心。”皇后倒是开心,用了不少。 叶一眉起身谢恩,心思却是千回百转,连冬衣都备下了,是要自己在这儿常住。按理说,自己一介女流,就是囚禁在家中也无不可,偏偏关在皇宫之中,除了爹爹,皇上,或是皇后,不放心的还有其他人。 一餐毕,叶一眉的里衣已经湿透了。皇后看她战战兢兢,开恩放她回去。 “小姐,”见她回来,嫣红和烟竹赶紧凑了上来。 “没事,该怎样怎样,先给我烧热水来。”虽然只走了几步路,可外面的冷风还是吹得她头疼。 嫣红下去忙,烟竹则拿了新衣过来。 “皇后娘娘那边送过来的,我瞧着不太对。” 叶一眉接过新衣,抖开,广绣华服,祥云凤纹。 “收起来带上,跟我到皇后娘娘那儿。” 第七十五章 被困 看她过来,带着秋衣,皇后暗自感叹,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叶姑娘,怎么了?” “许是下人粗心,这秋衣送错了,臣女刚刚入宫,也不知该送往何处,只好带到皇后娘娘这儿来。” 叶一眉示意烟竹将衣物交到阿廖手中。 阿廖接过衣物站在皇后娘娘身侧。 皇后瞥了一眼,依旧是面带微笑。 “是下人粗心了,回头本宫好好教训她们。” 叶一眉下拜退回,再次回房神色愈发凝重。 “你们两个尽量呆在房中,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秋雨连绵,一下就是几日。 虽然敌军退回,叶冀北却担心有诈,下令死守,怎奈圣旨连连下达。无奈,他只能单枪匹马回京。他不知道的是,回京的消息在路上被拦了下来。叶一眉进宫的消息却传到了他的手中。 “吾儿何罪?”站在雨中,叶冀北满腔愤怒却无可奈何。 到达京城,已是深夜,叶冀北拿着令牌,请守城将领开门。 “来人可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 夜深雾中,叶冀北看不清楚说话之人,却很是诧异,守城将领大都在边关历练过,可此人的声音却如此耳生。 “正是。” 言毕,叶冀北下马等待开城门,可迎接他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长箭破空的声音如同鹰啸,怎能瞒得住久经沙场的威武大将军?几个起落,在箭矢尚未到达之前,叶冀北躲进了旁边的草丛。 索性,箭雨并未持续太久。不多时,就听到了将领的笑声。 “夜深了,末将初次驻守城门,怕有闪失,这一场箭雨只是为了验证将军身份,还望将军包含。” 多年的战场经验,叶冀北防备心理甚强,依然躲在草丛之中,大气也不敢出。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看看箭头,上面是蜡封的,末将并无伤害将军的意思。” 从旁边捡了个箭头过来,叶冀北在手里摸摸。箭头处果然是蜡封的。 “将军若要查验身份,我随身携带了印章,圣旨,怎地用这种方式?” 叶冀北大步走进城去,满脸不快。 守城的将军快步下了城墙前来见礼。 “什么都能伪造,唯独叶将军这身功夫骗不了人。” 一句话把叶冀北哄得开开心心,竟然生出了几分知己之感。 “过奖了,敢问将军尊姓大名。”叶冀北抱拳道。 “叶将军言重了,末将姓毕名斯,斯文的斯。” 守门将领赶紧还礼,一副恭敬的模样。 “毕将军,久仰。”叶冀北皱眉,这名字好生奇怪,大凡孩子取名,至少要求个吉利,毕斯可不就是“必死”吗? “叶将军车马劳顿,不如到末将那儿喝上两杯,换换衣服,也好明日面见皇上。” 毕斯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顺手接过了叶冀北手中的缰绳。 叶冀北的这匹马名叫“疾风”,是他废了九牛之力才收服的,六亲不认,此时被毕斯牵着却是安安生生。 “毕将军,我这马平时连草料都要我亲自来喂,到了你这儿却是老老实实,你们两个也是有缘。” 说罢,叶冀北哈哈大笑。 将军领兵打仗,在战场上,马匹是他最亲近的伙伴,叶冀北这么说是把毕斯当自己人了。 毕斯也是豪爽一笑,抚摸着马头。 “能得到疾风的青睐,是我的荣幸。” 毕斯家略偏,好在两人一见如故,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不嫌路长。 门前,是一对石狮子,门后的院落却破败不堪。 毕斯脸上不见丝毫窘迫,反而大手一挥,带着叶冀北进去。 “叶将军稍坐,我去拿两壶酒来。” 毕斯出门,叶冀北打量堂屋,房间破败灰暗,在烛光的衬托下更显寂寥,唯一能够称得上是屋的地方也就是不漏风了。 “叶将军,好酒末将没有,但是烈酒倒是有两壶,已经热上了。唉,家中没有个主事的,天色又晚,只能委屈将军喝酒了。” 转眼的功夫,毕斯换下了铠甲,原本粗犷的面容也显得柔和了些。 “不妨事,深夜能有壶热酒喝就已经是人生幸事了。”叶冀北多年征战,茹毛饮血,对这些丝毫不在意,他挂念的事这铁铮铮汉子口中的烈酒到底有多烈。 “来,喝酒。” 毕斯没拿酒杯上来,两人就着酒壶,痛痛快快来上一大口。 确实不是好酒,叶冀北一口入喉只觉得辛辣,险些被呛到。 毕斯却是神色如常,想来是习惯了,接连喝了好几口。 “委屈叶将军了,末将这里只有这些,”毕斯舔舔嘴唇,“家境贫寒,说起来,还没喝过好酒。” 叶冀北感慨不已,拍着他的肩膀道,“喝了你的酒,以后我叶某人就是你的兄弟了,明日我见了皇上,给你,给你,” 叶冀北只觉得酒劲上来了,头晕晕乎乎的,“兄弟,你这酒劲儿还真是,大。” “那是,你喝的这口,就是一头牛,也该倒了。” “兄弟,你也太低估我的酒量了,”叶冀北哈哈大笑,大笑之后却是一阵眼花。不对,就是再烈的酒,也不会喝了眼花,一 个激灵,他知道是中了计,飞身而出,窜上马背。可是他连连叫了好几声,疾风连动也没动。一瞬间可怕的想法涌上脑海,或许,从他进城门起,这匹马就不是疾风了。 毕斯缓缓走出,闲庭信步一般,拍手道,“不愧是威武大将军,不过,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多久?” 叶冀北浑身冷汗,不等他下马,耳边传来一个“倒”字,他就不受控制的倒下了。 “你们快一点儿,把人给我藏起来,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撕下脸上的大胡子,毕斯完全变了模样。清秀的面容,锐利的眼神,哪里还是刚才豪爽洒脱的将军模样? 这一夜,叶一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她看到了前世,自己一家死在景烨的刀下。爹爹怒目圆瞪,嘴里不停的喊着,“媚娘,媚娘。” 知道这是梦,叶一眉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仿佛老天爷要让她再次经历这刻骨铭心的痛。 看叶一眉满脸汗水,烟竹和嫣红叫了半天也不见人醒,不敢惊动皇后,翠竹只能拿来浸了冷水的帕子放在叶一眉的额头。 一个激灵,叶一眉缓缓从梦中惊醒。 “几时?” 第七十六章 中计 “寅时。” “还早,咱们进来几天了?” 叶一眉接过帕子,糊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发颤。 “咱们前天来的,满打满算,将近两天。”烟竹端了热茶来,嫣红则帮叶一眉拢好被子。 “才两天,我总感觉两年一样。”叶一眉喝了口茶,重新躺了下来。 叶一眉望着床幔发呆。 “可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连门都出不得。” 烟竹放好杯子,“小姐,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嗯。”叶一眉让她们退下,闭上眼睛,却是心绪不宁。 现在叶家能靠得住的只有哥哥了,可是哥哥远在边关,那帮人肯定瞒着,应该还不知情吧。况且,就算是知情又怎样,快马回京?上书进言?这些举动都是能被打成同党的。 自己处于深宫之中,自身难保,更别提为爹爹出力了。 朝堂之上也是一派肃穆,皇上问及叶冀北的行程,军中人只说已经离开了军营,然而到了那儿,却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众爱卿,你们怎么看?”皇上就像是被架在火上,内忧外患烤的他喘不过气来。 下面一片寂静,事关叶冀北,没人敢出声。 “景珏。” 皇上最在意太子的看法,不出意外,先点了太子。 “连日阴雨,消息不畅也是常有的事,叶将军可能在路上耽误了。” 景珏上前一步,躬身回答。 景烨嘴角勾起一抹笑,还真是个老实人。 “消息不畅,这个借口找的好,军营的消息都传回来了,他怎么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音信也没有。”皇上本就多疑,太子与叶一眉订婚之后就时刻盯着两人的举动。 景珏前后为难,在他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可皇上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回父皇的话,儿臣愿意相信叶将军。” 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景珏只觉得万分悲哀。既然怎样都不能让父皇满意,倒不如把真心话说出来。 “呵,”皇上的语气更是讽刺挖苦,“朕都不知道朕竟然培养出了一个如此出息的太子,事实摆在面前,居然用了愿意相信这样的词。” 景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跪在地上帮太子求情。 “父皇,皇兄自幼便和叶大将军接触颇多,他的推断想来也是有理有据的。” “混账,”皇上怒目圆瞪,天威凛凛,他甚少在朝堂之上发怒,这一怒惹的文武百官大气也不敢出,朝堂之上跪倒一片。 景烨也跟着俯身在地,目光流转,却是得意的神色。 “既然太子和叶将军走的近,那就把太子送到宗人府吧,从他的身上查一查,或许能查到叶将军的下落。”皇上冷冷注视着跪倒一地的文武百官,这个时候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别提替太子求情了。 景珏虽然伤心也无可奈何。他是认命了,与其在朝堂之上战战兢兢,倒不如去宗人府,也能落个清静。 “景烨,”皇上的声音沉了沉。 “儿臣在。”景烨没抬头,声音却沉稳。 “你这几日也待在府中,好好想想。” “是。”景烨依旧镇定自若。 皇后宫中,叶一眉接连被针尖扎了好几次。 “小姐,你心神不宁,还是先放着吧。”嫣红在旁边劝了好几次。 “不行,就是因为心里不安生才想着找些事情做,如果是连这个都做不了,倒真成了一个废人了。”叶一眉手中做的是一双冬靴,按照叶冀北的尺寸来的。 烟竹在门口守了会儿,走进门来。 “小姐,我总觉得出了大事,往常宫里的姑娘对咱们视若无睹,今天见到我倒是有几个窃窃私语的。” “我知道。”拿起旁边的棉布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叶一眉将针线放在一边,掏出两块银锭放到她们手里,“有机会就打听外面的消息,但记住了别往外走。找到能问的人先给银子再说话,别舍不得这点钱。” “叶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阿蓼没进门,就在廊下传的话。 “是,请阿蓼姑娘告诉皇后娘娘,我马上就过去。” 叶一眉稳稳心神,换了衣服,带着烟竹过去。 “今天天气不错,本宫想着带叶姑娘到花园里走走。”皇后娘娘已经换好了衣服,就等叶一眉了。 “是。”叶一眉走到皇后娘娘身边,顶替了阿蓼的位置,扶着皇后,慢慢出了宫门。 “前朝闹得不得安宁,后宫也跟着翻云覆雨。就像这好天气呀,表面上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泥土松软湿润,皇后娘娘却专挑小路走。 叶一眉恭恭敬敬的答道,“娘娘母仪天下,后宫之事必然全在您的掌控之中。” “倒是个会说话的。”皇后仿佛心情甚好,摸摸头上的珠钗,“接连下了好几日雨,一直没出来走走,本想着秋雨过后只剩残枝,哪知道菊花开得这样艳丽。” 叶一眉看着面前盛开的花朵,只有黄一种颜色,怎么也称不上是艳丽。皇后娘娘此言是为了敲打自己还是另有深意?初次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叶一眉琢磨不透,索性装个傻子。 “娘娘说的极是。” 皇后回头撇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话又说回来了,眼前的盛开也算不上是争奇斗艳,到了春天这御花园里才真的算是百花盛开。再美的花选在那个时候都会有容身之处。” 叶一眉心头更紧,皇后娘娘这是在暗示自己另择高枝还是在暗示爹爹? 这高枝到底指的是谁?是皇上还是景烨?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最后掌握天下大权的是景烨,这么说来景烨才算是那个高枝。然而景烨当政之后,她叶家忠良被杀的一个不留。想到此处,叶一眉面露苦笑,随即低头遮掩过去,俯首道,“娘娘说的极是。” 她一直这么回答倒让皇后娘娘心中打起了鼓,她是看叶一眉聪明,叶冀北手握重兵,身陷险境,若是自己能出手相助,他们父女两个死心塌地服从景烨也是好的,可是今天怎么看着不对味儿。 第七十七章 送信之人 “叶姑娘,在宫里可住得惯?”皇后话风一转,语气也更加亲切。不管这姑娘是智是愚,后面总有个掌握大权的爹爹,拉拢过来也是一件好事。 “回皇后娘娘的话,住得习惯。”叶一眉见她语气温和,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思却还在刚才的对话上盘旋。 “有什么短了缺了,来告诉本宫或者阿蓼,都是一样的。” “娘娘,娘娘,不好了。”小宫女儿跑得极快,遇见皇后娘娘便跪了下来。 “有话便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皇后娘娘拿起了威仪,自有不怒自威之象。 “太子殿下被送去了宗人府,七殿下他,他也被关了禁闭。” 扶着皇后的叶一眉感受到了皇后娘娘身体的颤动,可是从前面来看依然是雍容华贵。 “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替叶将军求情,惹怒了皇上,七殿下为太子殿下求情,也被连累了。” 叶一眉大脑嗡的一声,险些站不住。 皇后娘娘看了她一眼,轻轻扶上了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让那小姑娘起身回话。 “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具体的奴婢不知,就只知道太子殿下帮着说的两句话,便惹得雷霆大怒,朝堂之上,大臣跪了一地。七殿下,着急太子殿下,帮着说话也被连累。”小宫女依旧说的磕磕绊绊。 皇后娘娘着急景烨,急忙问,“七殿下说的什么惹得皇上不快?” “七殿下说太子殿下和叶将军走得近,对叶将军的判断可能是对的。”记不得原话,宫女便将大概意思复述过来。 叶一眉低头掩盖自己凌厉的目光,七殿下可真是为了伤敌八百,不惜自损一千。不过这一招确实高明,他落得个心疼兄长的好罪名,太子殿下则几乎坐实了和叶冀北的勾连,如果叶冀北谋逆之罪成立,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干系,而他,最多算一个被太子表面蒙蔽的可怜人。 “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跟他父皇刚什么?为人君为人父,哪里有做错的?”转一瞬间,皇后娘娘也想明白了景烨的意思,在叶一眉面前不得不把戏做成全套的。 叶一眉本来就不想陪着皇后娘娘,此时也算是找到借口,冲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子。 “娘娘,臣女着急爹爹,无心赏玩,可否让臣女先回宫。” 皇后娘娘也有了自己的计较,巴不得让她赶紧回去,挥手示意阿蓼送她。 不知怎么的,到了偏殿,叶一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刚要问阿蓼,阿蓼便转身退了出去。 “烟竹,”下意识地,叶一眉抓住了烟竹的手。 “小姐,我总觉得怪怪的。”饶是烟竹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生出了几分胆怯来。 “我当叶小姐顶天立地,不输男儿,原来也有胆怯的时候。”景炎从房梁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叶一眉面前。 一见是他,叶一眉挥手示意烟竹出去,两人相对而坐。 “事关重大,我长话短说,想必刚才你已经知道太子殿下进了宗人府。” 叶一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小姑娘是景炎派过去的,使的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是,不知爹爹现在何处,我想以他的性情必然不会谋反。” “他的下落我知道,但是咱们贸然带人过去,只会让父皇起疑。要不如让父皇自己发现他的所在。”景炎朝房梁之上使了个眼色,两名黑衣人压着一个汉子跳了下来。 “这就是之前给你爹地送信的人,你被关入皇宫也是他去传的消息。现在我想办法把你送到父皇那里,你务必要说服父皇见他一面,之后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叶一眉握紧拳头,握得关节发白,她知道除了此法再无其他办法,虽然冒险也只能试上一试。 外面的侍卫已经被景炎引开了,带着叶一眉朝小路走,景炎引着她到了书房外面。 “这里有两个元宝,你留着打点。”景炎握住叶一眉,松手之时,她的手里便多了两枚元宝。 “三殿下,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但凭驱使。”景炎的周到让叶一眉心中一软,到底这世上还会有人替她考虑如此周全。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你哥哥了,是非利害都已说明。你不必担心,若是今日顺利,明日你爹爹便能官复原职。” 说罢,景炎就消失在假山后面。 整理衣冠,叶一眉走到廊前,求见皇上。 听闻叶一眉求见,皇上一愣,叶一眉应当关在皇后宫里,怎会出现在此处。 “让她进来吧。” 缓步慢行,叶一眉进了书房,行大礼之后,就跪在地上。 “起来吧。” 纤细的身影跪在地上,在深色地板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皇上一时不忍,让她起身。 “臣女之前曾经说过,给爹爹送信之人居心叵测,今日已经查明送信之人,就在殿外,请陛下召见。” “私自进京之事本已尘埃落定,朕也已经赦免了你的父亲,再查下去没有必要。” 叶一眉下跪叩首。 “虽然已经尘埃落地,但没有个明确的说法,若是此事成为横亘在陛下和爹爹之间的一道鸿沟,到底,到底会让君臣离心。” “大胆。”皇上早就有了惩治叶冀北之心,一直避讳的便是史官的记述,天下的说法。此时被叶一眉挑明,怒火中烧,拍在了书案上,“你是在指责朕昏庸无道,小肚鸡肠?” “臣女并无此意。”叶一眉神色平静,“臣女一直呆在家中,之前曾听娘亲提起过家和万事兴,私以为国家也是如此。若是君臣一心,共御外悔,敌人便不敢轻易来犯,若是君臣离心,就会陷入大敌压境之境。” “是谁告诉你的?”皇上脸上多出了几分探究的神色。 “大街小巷早已传遍,爹爹入狱,北夷入侵,爹爹出征,敌军便闻风丧胆。这不仅仅是皇上天威所致,也是君臣一心的震慑之力。” 叶一眉语速不快,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传入了皇上的耳朵里。 “把那人叫了进来吧。” 第七十八章 营救 原本压着送信之人的黑衣人,早已换上了禁军的装束,带着那人走了进来。 送信之人脸色苍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是谁让你送信给叶将军的?” “回皇上的话,小人不知。”答完此言,那人磕头如捣蒜,仿佛要把脑袋留在地板之上。 “那你就说说送信的经过吧。” 那人早就被景炎恐吓了一番,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就连此次叶一眉入住皇后宫殿的事也吐了出来。 皇上听完之后反而神色疲惫。 “把他压下去吧。” 叶一眉被关入皇后宫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朝中阁老也不知此事。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消息并将消息传出去的,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人。 叶一眉再次叩首。 皇上缓缓道,“你今天过来为的不仅仅是这个人吧。” “陛下,三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 叶一眉到屏风后面回避。 景炎行礼之后,躬身对皇上说,“父皇,郊外发现一群可疑之人。” “既然是可疑之人,你去抓了也就是了。”皇上只觉得头疼。本以为坐上皇位他便坐拥天下,哪知道这天下人都是为了算计他而来的。 “儿臣并无追查的权利,还请父皇亲自前往。”景炎再次躬身,他本就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皇子,此番说来,皇上虽知道他另有图谋也无话可说。 “走。”皇上率先出了书房,景炎在后面跟着。 叶一眉无事,身为女儿身自然不能跟上,回了皇后娘娘那儿。 景炎早有安排,皇上出城的消息隐瞒的严,一路到城郊,竟然没有外人知道。 皇上也知道这一趟意味着什么,一路上神情紧绷,话也不多说。景炎则显得从容了许多。 在一座破败的院落停了下来,皇上皱眉看着这一阵风都能吹倒的院子。 “你说的可疑人等就在里面?” “回父皇的话,是。” 景炎一招手后面的御林军将整座院子团团围住,景炎下马,带着皇上进了院子。 一个驼背老汉缓缓从院里面走出来,看着皇上也不下拜。 “贵人是到哪里去?怎地把我的院子给围起来了?” “老先生,我们赶路赶得急,有些渴了,能到您这儿讨杯水吗?”景炎目光清冷,语气却极其温和。 皇上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烦躁。 “你们这么多人,我家里哪有那么多水?从这往西走,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河水清澈,你们到那儿解渴也是一样的。”老汉脚步蹒跚,往院里走,景炎一把上去拉住了他,许是应急反应,老汉轻轻一躲便躲开了景炎的手掌。景炎一击不成,另外一只手反手去擒他的肩膀。 老汉矮下身子,同时向后掠去数丈,再抬头原本佝偻的身影已经挺直了。 “久闻三殿下身手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哪里称得上过人?这才对上几招就被你给跑了,阁下才是真正的高手。”景炎给四周的人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从四面包围,进了院子。 “三殿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你跑到我的院子里做什么?”老汉没有阻拦的意思,反倒抬出了聊天的架势。 “没什么,京城中最近有些可疑人,来来往往走个没完没了,本王带人过来看看。” 说话间几个锦衣卫已经进了房间,来回搜索,却什么也没发现。 见锦衣卫两手空空,那老汉更是哈哈大笑。 “三殿下,查已经查过了,就请回吧。” 景炎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如何认识本王?” 老汉一愣,方才是自己太得意了,竟然叫破了景炎的身份。连一向不问政事的三殿下都认得,那身后的那位九五之尊就更不能忽视了。 心思转了转,老汉笑道,“三殿下整日在城中巡查,如何不认得?” 听闻此言,最惊讶的莫过于皇上了。在他看来景炎的心思都在旁门左道之上,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却让他放心。若真如老汉之言,倒是他小看了。 景炎面不改色。 “巡查倒是称不上,城东的一家古玩店,有几件本王喜欢的宝贝,连着磨了几日,店主也不肯降价卖给本王,三番四次,于城中闲逛,实在是迫不得已。” “想不到以三殿下的身份,也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父皇给的俸禄自然是不少,可购买字画古玩哪里是个头啊?就算是再多的金银也能挥霍一空。”景炎发现了不对,从交手起那人就退到了现在的位置。就算是锦衣卫进门,也未曾挪动半步,而且看似站得笔直,膝盖却微微弯曲,处于防备状态。地下室入口应该就在这里。 注意到了景炎的目光,老汉站直了身子。 “除了俸禄应该还有别的来源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你家的,区区几张字画,只要三殿下开口,手到擒来。” 景炎微微一笑转身向皇上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古玩字画也是一样的。” 老汉依旧盯着景炎的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殿下君子之风,在下佩服。” 走到皇上身边,景炎停住脚步,再转身的那一刹那,旁边四个锦衣卫飞身而起,向那老汉扑去,把他往墙角逼。 老汉死死守在原地,就连对方的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也是一动不动。 “敢问三殿下,在下犯了何罪?” “见了本王还不下跪,治你个不敬之罪,绰绰有余。” 景炎微微一笑让人把他带离原地,此时人在屋檐下,就算是不想走也不行了。 景炎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找不到开关,索性让人把地给撬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汉也不慌张,估摸着这么长时间下面的人该走的也走了。 “三殿下,这不过是我家储存萝卜的地窖,又不是什么藏宝的地方。” “入秋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口渴给兄弟们一人拿个萝卜尝尝。” 第七十九章 死士 皇上一直站在后面,看他们两个你来我往面不改色。景炎沉迷于书画古玩他一直知道,这些年他也有让人留意他的行动,若说是书画古玩,将他的积蓄都掏空了,这不可能。刚才那一番说辞必然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他整日大街小巷转什么? 按道理来说,京城防卫是归太子管的,这么大一座院子,太子尚未发现,游手好闲的三皇子却先人一步,若说他没有野心那真的说不通。 景炎跟皇上交代一声,自己也进了地道。 刚开始的地道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越往后地道越宽,最后竟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大厅的地方。 “禀殿下,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人,是不是从其他的方向逃走了?” “不会,”景炎微微一笑,拿拳头在四周的墙壁上敲来敲去,“另外一个通道已经被我封死了,你们好好找找看有没有别的机关。” “是,殿下,若是咱们找的急了,会不会威胁到叶将军的安全?” “不会,有用的人在哪儿都是安全的。”景炎动作略微停着,他感受到这面墙的后面是空的。向后退了两步,他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墙壁本就是用泥土砌成的,在他一拳之下扑簌簌的掉下了不少尘土。后面的两个锦衣卫用剑柄作为工具,很快就将这面墙刨开。后面的场景却让他们稳不住了。 后面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大厅,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尸体,唯一坐着的便是叶冀北。 “叶将军。”景炎赶紧上前,双手将叶冀北搀扶起来,叶冀北起身,看清状况之后立马下拜。 “父皇在外面等着,咱们先去见父皇,”扶住叶冀北,两个人往地道外面走去。 叶冀北骁勇善战,对方怕困不住他,特意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此时往外走,叶冀北晃晃悠悠的。听说了地道里的情况,皇上也下来了,三人在之前的大厅相遇。 行了礼之后,皇上双手将叶冀北扶起。 “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抓起来了?” 叶冀北将当晚的情况说给皇上和景炎听,锦衣卫前来报告,里面六十四人全部死亡,都是在墙壁被挖开的那一瞬间服毒身亡。 “很好,很好,”皇上面有怒容,却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父皇,此事接下来如何处理?请您明示。” 景炎命人扶住叶将军,给他送上干粮和水。 “里面的尸体全部都带出去,张贴皇榜看有没有人认识他们。叶将军应该累了,先回家休息,明日到宫中来见朕。”皇上转身看着景炎,“至于你,就好好跟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宫的路上,皇上依旧是一言不发。景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愁眉紧皱,今日之事有冲动的成分,在他本不愿意卷入王权的争斗之中。以后,他是上了争权夺利的船,再也下不去了。 叶冀北回来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后知道再关着叶一眉也没什么用了,索性赏赐了不少布匹首饰,让她回去。 曙光来得太快,叶一眉甚至来不及整理情绪。叮嘱两个丫鬟切勿喜形于色,带着她们去向皇后辞行。 皇后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叶一眉向她行礼之后,便对多日来的照顾表达了感谢。 皇后笑的端庄。 “都是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客气,本宫见你打扮的素雅,想起宫中还有今年夏天杭州进献来的丝绸,色泽雅致,很配你的气质,你一并带回去,做两件冬衣。” “谢皇后娘娘。” 叶一眉盈盈下拜,再次抬头却让皇后娘娘吃了一惊。这几日虽然朝夕相处,但皇后一直算计着叶一眉的心思,未曾注意到她的容貌,怎么觉着比进宫时又美上了几分?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叶姑娘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 “皇后娘娘谬赞。”叶一眉自己也有留意这两日的解毒速度比前几日快了几分。 “好了,你回去吧,威武大将军刚刚回来,你怕不是迫不及待要见他一面。” 出了门,叶一眉只觉得豁然开朗。之前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被掀开了。 “小姐,三殿下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嫣红都忍不住激动。 “之前只当他是个闲散皇子,也就是今日我才知道他还有这般本事。” 回想前世,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叶一眉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过。对于他不多的几个印象也是如谪仙一般。 心中挂念着爹爹,叶一眉脚步急快,却在经过皇上书房时停住了脚步。 “呦,叶姑娘。”小福子一见是叶一眉,赶紧凑了上来,对于叶家小姐他只有一个印象,出手大方,性格豪爽。 “福公公,当差辛苦了。”叶一眉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皇上现在正忙着。” “哎呦喂,可不是嘛。皇上,三殿下刚刚救了叶将军回来,这一回来连气儿都没喘,直接就进了书房,一直聊到现在。”小福子眼睛滴溜溜的转,压低了声音,凑到叶一眉的耳边说道,“不过我总觉得,皇上的心情不大好。” “公公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叶一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回想前世,景炎虽然闲散,但自保也颇有些手段。今日在皇上面前显露的实力,皇上自然不放心,而且还有的被欺骗的不舒服在。 “奴才哪能知道呀。”小福子冲里面努努嘴,“回来就进去了,还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三殿下路上说的不该说的话。” 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锭放在小福子的手里,叶一眉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辞行了,再留在宫里不方便。今日是三殿下和皇上把我爹爹救出来的,于情于理我都当当面道谢。所以劳烦福公公在殿下出来之后过来给我送个信儿,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摸着怀里的金元宝,小福子的嘴都要笑到脑袋后面去了。 “叶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只要您开口,就是跑跑的事,我哪会拒绝呀。” 第八十章 安抚 书房里。皇上靠在软榻之上,景炎则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带着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景炎叩首道,“儿臣未查清是怎么一回事。天下皆知,威武大将军的坐骑换名疾风,出了名的脾气差,不好惹。昨日,儿臣到集市闲逛,无意中见到一发疯的马匹,从人群冲了过来,那时儿臣顾不得其他,翻身上马想要制服它,可折腾了半天也不是对手。儿臣无奈,只能下马,却在下马时不留神扯下了它脖子上的铃铛。” 景炎将铃铛呈了上去,皇上拿在手里把握,也立马认出了这是叶冀北的东西。 “本来只有这么一个铃铛,儿臣也不会多想,可是那马的主人赶来,二话不说就要将这匹马打死,在他们的吵嚷声中我才得知这匹马是自己从马圈里偷跑出来的。”景炎微微抬头,查看皇上的脸色,见他神色平缓才继续说,“养马之人必然是识马之人,这样一匹好马,怎么可能因为性子顽劣就要打死呢?儿臣起了疑心,派人跟着他们找到了今天这个院子。” “听起来只是巧合。”皇上依然把玩着手里的铃铛,“可是这巧合也太巧合了,太子管理京城治安,都没能发现这等蹊跷,反而被你给捡了便宜。” “回父皇的话,儿臣也觉得甚是蹊跷。跟踪到院子结束后,不敢妄自决断,才会禀告父皇,请父皇拿主意。” 这番话将所有的功劳都集中到了皇上身上,就算皇上是天之骄子,也喜欢听这等不动声色的马屁,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你比太子要细心,那样吧,以后你就跟着他学着处理城中事务,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我这个做父皇的也安心。” 景炎急忙磕头。 “父皇,不过是巧合,您知道儿臣的,除了古玩字画,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皇上走到他的面前,“身为皇家儿孙说出这样的话,之前的书都白读了?” 景炎再次叩头,“儿臣知道,生为皇家的人就当为天下尽一份力,可是眼下,太子殿下主管京城防卫,七弟也是父皇的臂膀。儿臣,儿臣,若是父皇,真想给儿臣派个差事,就让儿臣到礼部去,帮着诸位大臣修订典籍。” 看他慌得连话都说不囫囵,皇上反倒哈哈大笑,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既然想去做,那就去做吧,明日朕再拟一道圣旨,让你主管典籍的修缮。” 景炎抬起头接连叩首,眼神中的激动遮掩不住。 “谢父皇,谢父皇,儿臣,儿臣。” “好了,回去吧。” 景炎又接连磕了好几个头,才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他偷偷摸摸额头上的汗水,这一关算是混过去了,小福子见他出来,急忙凑了过来。 “三殿下,皇上现在心情如何?” “父皇的心思我哪里能琢磨得透,要是福公公想知道自己进去看看不就得了?” 景炎身心俱疲,快步走出皇宫。 叶一眉坐在宫门口等着没见到小福子,却先见到了景炎,她立马迎了上去,走到一半又止住了脚步,男女有别,更何况是她与景炎。 远远的,叶一眉朝景炎行了礼。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一番折腾,景炎身心俱疲,可不知为何见叶一眉,甚想上前和她说上两句,顾忌的身份,他也远远回了一礼。 “本是分内之事,姑娘不必道谢。” 见景炎无事,叶一眉也就放心了,正说着小福子风风火火走了出来。 景炎不愿和小福子相见,先行一步。 “叶姑娘,您还是改日再来谢恩吧,皇上刚才又把皇后娘娘叫了过去,看样子情绪不太好。” “谢谢福公公。”又是两枚金元宝,叶一眉双手奉上。 小福子两眼发光赶紧将元宝收进怀中,连连客气,只说叶一眉下次有事直接找他便是。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嫣红想不明白。”嫣红觉得这几日就像是荡秋千,不断的在高处和低处徘徊,惊心动魄。 “我也还没弄清楚,也许见了爹爹就清楚了。” 叶冀北洗漱完毕一直在正厅等着,他料想叶一眉应该马上回来,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急的他到了门口连着看了好几次。他打定主意,若是天黑还不见人回来就到皇宫要人去。 “爹爹。” 看着门口徘徊的身影,叶一眉眼睛一酸,两步走了上去给叶冀北行礼。 看到叶一眉,叶冀北也是老泪纵横,上上下下打量,确定宝贝女儿没受委屈,才拉着她进门。 “是爹爹连累你了。” “都是一家人,哪有连累不连累的?爹爹你可知道绑架你的人是谁?” 想起那晚叶冀北叹了气,“我觉得应该是宫里的人,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混到守城的军队里去。” “会不会就是军营里的人?爹爹之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叶一眉更加惊讶。守城的军队虽然官阶不高,但都是从京城王公贵族的子弟里选出来的。不可能平白无故混进来一个素未平生的。 “我也想过,可若是军营中的人,只要找到当夜的值班表,就能查到人了。他们的计划环环环相扣,应该不会冒此风险。” 叶冀北回想自己得罪的人,立马觉得头疼。 “当时为了领兵出征,抗击北夷军队,在朝中爹爹可是得罪了不少大臣,要是算起来一半人都曾经和爹爹有过节。” 叶一眉扶额,“三殿下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不过我早就猜到了,这次皇上叫我回来,为的就是治我的罪,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想来莫须有的罪名一大把。” 话音刚落,小福子就带人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圣旨。 “圣旨到……” 叶冀北和叶一眉赶紧跪下。 圣旨上也没什么要紧的内容,大意是叶冀北出征北夷,震慑北夷军队有功,皇上赏赐了一些财物。 领旨谢恩,叶冀北脸上却并不好看。 待小福子离开了之后,他拉着叶一眉的手叹息,“爹爹算是又躲过一劫,可不知道下次劫难什么时候到来。” 第八十一章 叶府手令 叶冀北所料不错,第二日,他本打算进宫谢恩,小福子传旨,请他和叶一眉到书房候着。 互相交换了眼神,叶一眉也知道不是好事,两人洗漱完毕急匆匆去了书房。 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叶冀北将近日所作所为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出格之事,方才心安,可叶一眉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媚娘,爹爹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亏心事,就不必害怕。” 叶一眉知道前面荆棘遍地,可跪在皇上的书房也不便多说,只能故作轻松,报以微笑。 皇上在外面待了片刻,听到里面没有谈话声才迈步进来的,两人急忙行礼。 “叶冀北。”皇上至少这么称呼叶冀北,叶冀北却没在怕的。 紧接着,一封书信丢在叶冀北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叶冀北拾起书信,从头看到尾,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回皇上的话,书信并非是臣写的。” “这个东西你可认得?”皇上又扔了一个锦盒过来。 叶冀北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正是叶府手令。叶冀北面不改色。 “皇上,手令臣一向是留在家里的,在军中臣用的都是军令。” “哦,那这手令一向是谁来保管呢。”探究的眼神在叶冀北的脸上打了个转,皇上转向了叶一眉,叶一眉上前道,“手令确实是由臣女保管的,可是臣女一直带在身上,未曾遗失,不知这一枚从何而来?” 从怀中掏出手令,叶一眉恭恭敬敬呈了上去,连同那枚假的一起。皇上仔细一看,立马辨出了真假,那假的手令虽然刻意模仿了叶冀北的笔迹,但是在真的面前立马就现形了。 这下轮到叶家父女等皇上一个交代了,皇上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说道,“是从死的那64个死士身上搜出来的,既然可以确定叶将军是冤枉的,那就请叶将军和叶姑娘起来吧。” 叶冀北接连受到皇上的怀疑,原本的一腔热血也冷了下来。 “叶将军,”皇上摸着假的手令,青筋暴起,“你带着姑娘先回去吧,连日来舟车劳顿,定然耗费了不少精力,待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做打算。” 这话明面上是心疼叶冀北,实际上是关了叶冀北的禁闭,看来皇上还是未能完全相信他,叶冀北心知肚明也不多说,带着叶一眉行礼离开。 恐怕隔墙有耳,一路上父女两个连话也不敢多说,到了家里才放松。 “事情是七殿下做的。” 叶一眉将那一日把假手令装在怀中,由着叶一容掏去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早先她们母女两个跟我说话一直都往怀里瞄,曾经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取的也就只有叶家手令,当时我便猜测她们要手令一定有别的用途,只是没想到是要至爹爹,至叶家于死地。” 叶冀北虽嫉恶如仇,可面对自己曾经的妻子和女儿,他无法做此揣测。 “又或者是她们两个爱慕虚荣想要拿出去炫耀,不留神被七殿下利用了也未可知,算了,爹爹累了,先让爹爹休息一会儿。” 照例下午等来了皇上的圣旨,依旧是一大堆赏赐,接旨之后叶一眉和叶冀北连去库房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令人封了起来。 此时街头巷尾的茶馆,一桩风流韵事已经传开了。 “你们知道吗?虽然说太子殿下和叶家嫡女定了亲,可事实上三殿下和那小姐才是一对儿。” “这话怎么说?太子殿下和叶家小姐的亲早就已经定下来了,怎么会半路上冒出来个三殿下。三殿下虽然风流倜傥,却是个玩物丧志之人,怎么也配不上叶家嫡女。” “我就说你们不知道,”那人愈发神秘,压低了声音,“我大姑妈的二舅子家的外甥,在宫里面当差,他说叶家小姐的爹爹,对,就是那个威震关外的威武大将军被人给绑了。三殿下冒着生命危险杀出重围,将人给救了回来。” 说到此处他人啧啧称奇,那人将声音压的更低了。 “若是换了别人那都是情理之中,毕竟威武大将军是国之栋梁,不管是谁见到他被绑了都应该救出来,可救人的偏偏是三殿下。咱们都知道三殿下醉心于古玩字画,就是倾国倾城的公主当街被人抓走,他呀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哦,那要怎么办?两个都是皇上的儿子,叶家小姐又只有一个,难不成要把叶小姐从中间劈开?” 那人给他翻了个白眼儿。 “从叶家小姐那考虑,你们是会嫁给一个懦弱的太子,还是愿意和救了自己爹爹的大英雄长相厮守?” “这话还用说,当然是跟着大英雄了,别说是叶姑娘,就算是我也想跟优秀在一块?” 旁边一个男子接了口,立马引来了大家的起哄,纷纷调侃他一个男人,居然还想跟英雄在一块。 “行了行了,都是宫中秘事,跟你们说的多了我反而惹祸上身,当然了,也希望圣上有心,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罢,那人端起一碗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出了门走到拐角处,对一个眉眼精致的姑娘伸出了双手。 “姑娘,你要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之前许诺的银子是不是该给我了?” 那姑娘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扔到他的手里。 “这两天你也多到别的茶馆去说说,要是此事传开了,还有银子等着你。” 那人将银子放在嘴中咬了咬,鉴定真伪之后更是欣喜若狂,动动两片嘴皮子就能拿到这么多钱,他怎么能不应允呢? “姑娘放心,别说是几个茶馆了,就是让我在京中的茶馆都说一遍,我也是做得到的。” 那姑娘懒得跟他多说,挥挥手让他退下,自己闪身进了旁边的胭脂铺。 “有没有什么新货?拿上来给我看看。” 看她打扮得雍容华贵,店小二立马凑了上来,把时新的货摆了一排,由着她挑选。 “这都是什么价钱呀?能帮着代写一封信吗?”目光从那些盒子上扫过,那姑娘连胭脂的成色都没看,直接选了一个包装最为华贵的。 第八十二章 事发 “仿着这个笔迹,把这封信抄下来,将这胭脂送到叶府上,点名送给叶家嫡女。” “是是是。”见这姑娘出手大方,店小二连连应允。 嘴角勾起一抹笑,姑娘快步出了门儿。 古往今来,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谈资里面传的最广的自然就是帝王将相的那些风流韵事。 叶一眉夹在景珏和景炎中间之事,迅速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三殿下可是个风流人物,特意到胭脂铺选了胭脂,写的书信送到了叶府,我要是叶家小姐,必然选择三殿下。” “一看你就是目光短浅的,三殿下虽然和叶家小姐的缘分深一些,可架不住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上,若是能够嫁给太子殿下,叶家小姐以后就是母仪天下。你再好好想想是你你选谁?” 景瑟本来打算买些胭脂水粉回去,宫中的货色虽然好,但颜色到底保守些。哪知道出来转了一圈,耳朵里净听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恰巧她看的那家胭脂铺,就是那位姑娘给叶一眉购买胭脂写信的地方,店小二为了吸引大家的目光,正添油加醋的编造三殿下为叶家小姐挑选胭脂的场景,还拿出了同款胭脂给大家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等到这波人散去,景瑟亲自叫了店小二过来。 “听说三殿下的胭脂是在你们这儿买的?”景瑟把玩着手里的胭脂微微一笑。 看她的身量气度与常人不同,店小二知道这也是个大主顾急忙凑了上去,添油加醋,把场景又重新说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当真见过三殿下写的那封信,也确实是给叶家小姐送过去的?”景瑟给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从怀中掏出令牌,在店小二的面前一晃,看到这令牌,店小二差点吓晕过去,哪知道编料竟然编到了三殿下妹妹身上。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直到额头上出现血迹,才抬头说道,“并不是三殿下过来,是一个姑娘过来,让我们照着一封书信比照三殿下的字迹重新抄写一遍给叶姑娘送过去,当时我就琢磨着应该是三殿下自己不好过来,才差遣一个姑娘来。” “姑娘长什么样子?”景瑟虽然和景炎来往不多,也知道他向来不近女色,随从侍卫中更挑不出来一个女的。 “那姑娘,”店小二见的姑娘多了,那姑娘虽然精致小二却也记不清她的相貌,唯独记得的便是她出众的穿着,简要跟景瑟描述了一番。 “那套珠宝我似乎在哪儿见过。”景瑟看向旁边的丫鬟,丫鬟小声道,“上次咱们见到七殿下的侍妾,似乎就带着这样一套首饰。” 说到七殿下的事情,景瑟还反应了一会儿,一想到是叶一容立马就点头了,肯定是她搞的鬼。 “闲着也是闲着,听说皇兄已经被叫到皇宫里去了,咱们正好趁这个工夫到府里面看看他的侍妾。” 事情传开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叶一容了,这几日她容光焕发,一想到叶一眉将会因为不守妇道被浸猪笼,她就觉得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容主子,景瑟公主到了。” “她来做什么?你先去跟她说殿下不在府上,让她改日再来。”叶一容眉头一皱。 “本宫今天不是来找皇兄的。”说话间,景瑟已经到了后院。 人都已经到了,叶一容想避也避不开了,只能上来行礼,景瑟没让她起来,直接抬起了她的下巴,端详她的面容。 “果然是生的一副精致的好长相。”景瑟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引得叶一容生了一身鸡皮疙瘩,“只不过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只知道在外面搬弄是非。” 叶一容挣开她的手,挺直腰杆,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架势。 “妹妹,这是哪里话?妾身一直呆在府中,不曾出门半步,您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是打了殿下的脸吗?” “妹妹,本宫什么时候有了你这样的姐姐?若是你不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又怎么会当着你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早已经有下人给景瑟搬来了椅子,景瑟看也不看,直接坐了下来。 “公主是七殿下的妹妹,可不就是妾身的妹妹吗?”叶一容主人的身份拿捏不住,只得软了半分。 “我记得只有皇兄的正妻才能成为我的嫂子,侍妾嘛,不过就是来伺候人的,现在也有这么大的担子了?”景瑟挥手叫来了两个小厮,“本宫最讨厌的就是胡作非为之人,你们两个过去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下来。” 叶一容就算是再想提起气场来,也盖不住景瑟的不怒自威,两个小厮衡量了利害关系,立马就扑了上来。 “景瑟公主,妾身虽然只是殿下的侍妾,可好歹也是殿下的房里人,今日你不声不响就拔下我的舌头,就不怕来日殿下找你的麻烦吗?” 景瑟拍拍手,漫不经心的瞄了她一眼。 “侍妾,说的好听点儿,叫房里人。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个伺候人的。你觉得皇兄会为了一个下人跟我这个当妹妹的计较?” 两个小厮觉得甚是有理,又扑了上去,就在此时景瑟突然让他们停下来。 “拔了舌头多没意思呀,以后就少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叶一容得到片刻喘息,听她这么说还以为自己安全了,连忙走了过来想要巴结两句,可是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景瑟又继续说,“还是在她的脸上刻两个字吧,让她能够时时刻刻记住今天的教训。” 叶一容这样的花容失色,对于女孩子来说在脸上刻字可比拔了舌头更加严重,她捂着自己的脸给旁边的书旗使眼色,书旗也不明白她的意思,直挺挺的朝景瑟扑过来,跪在她的脚边。 “求求公主,放过我家夫人。” 景瑟看着这个小丫头倒是生出了几分怜惜,十四五岁的年纪吓得脸色惨白,还要帮着主子说话。 “你年纪还小,认不清她是什么人,等你认清了就知道,这样的人就应该下油锅下地狱。” 第八十三章 刺字 两个丫鬟把书旗压了下去,两个小厮没再犹豫,七手八脚把叶一容给按住。 景瑟端详着面前的小脸,对身边的人说,“刻上闭嘴两个字,左右两边脸颊一边一个,都刻在正中间。” 交代完,景瑟便去了前院,等到后院鬼哭狼嚎的声音结束才过来验伤,离开。 景烨回来已经是深夜,皇上让他在大殿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此时他心浮气躁,恨不得把出现在面前的人一顿好打。 刚回到房间,就见叶一容哭哭啼啼的坐在床边。心烦意乱的景烨挥手示意她下去,可叶一容此时委屈已经达到了巅峰,哪里留意景烨的脸色? “殿下,殿下,你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知道叶一容胡搅蛮缠的性格,景烨在床边坐下示意她说话。看她一直遮着脸,更是不耐烦,一把拽下了她的袖子,狰狞的面容出现在景烨面前,吓得景烨一把将她推开。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略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叶一容将景瑟公主冲进府的一番作为复述一遍。 “你做了什么惹得她如此恼怒?”景烨虽然和景瑟关系不近,但也知她的性子,这姑娘虽然飞扬跋扈,也算是个有章程的。 “妾身什么都没做,妾身这几日一直老老实实留在府中,连大门也未曾迈出去过,哪知景瑟公主气冲冲的找上门来,硬说妾身在外面搬弄是非。” 景烨听得头疼,也懒得劝慰她,直接说,“她是主你是仆,她收拾你也是理所应当,我困了,你先退下吧。” 本以为过来闹腾一番至少能够得到一丝安慰,那知道从景烨嘴里竟然说出了这种话,叶一容自小也是被张氏捧在手掌心长大,一时气不过竟然回了景烨一句。 “妾身嫁过来是为了得到殿下的庇护,没想到反而因福得祸,是妾身瞎了眼。” 本就在气头上的景烨哪里能忍得了这话?直接命下人将叶一容扔了出去。 见叶一容被赶了出来,书旗也跟着出来。心中本就有情,看到书旗,叶一容忍不住骂了两句,骂着骂着心酸劲儿上来了,抱着书旗又是一顿痛哭。 霜重露寒,叶一容冻的受不了的,两人相互扶持,到了叶家大门口,她知道叶冀北已经回来了,希望他能看在血缘的面上收留自己。 开门的两个丫鬟一见叶一容血肉模糊的脸,都吓了一大跳,慌忙往里面跑,还是两个侍卫定住心神,去报了叶一眉。 听说是叶一容回来,叶一眉连头都没抬,直接让侍卫打发她离开,对面坐着的叶冀北到底于心不忍,叫了侍卫回来亲自过去查看。 一见叶冀北,叶一容的委屈又上心头,她扑到叶冀北的怀中嚎啕大哭。 叶冀北本就心疼女儿,稀里糊涂做了他人的侍妾,此事见她伤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爹爹去找回场子。” 将白日的事又说了一遍,叶一容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伤口也因为眼泪的浸泡更显狰狞。 叶冀北虽然生气,但也不能真的找到宫里去,更何况叶一容的伤还没有治。 让下人去叫了大夫给叶一容看病,叶冀北叫了叶一眉过来商量此事应如何处理。 叶一眉禁足府中,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依据她对景瑟的了解,必然不可能无冤无故向叶一容发难。可爹爹心疼叶一容,她也不忍心让爹爹心受煎熬。 “听妹妹的话确实是公主做的不对,可是咱们也不能偏听偏信,他日问了公主在做决断,至于妹妹脸上的伤,叫大夫过来看看,要是能治好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治不好也尽量淡化伤疤,现在最重要的是七殿下的态度。” 提起景烨,叶一容虽然伤心,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有着一个靠山。 叶冀北心思更加沉重。 “按七殿下今日的态度,怕是不愿意再接你妹妹回去。容儿,你放心,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爹爹也会给你讨回公道。” 叶一眉没说话却在心里吐槽,这公道到底在谁那一边还真的是说不准。 “爹爹,尚未查清,还是不要下定论的好,更何况隔墙有耳,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更不好。” 叶一容觉得叶一眉向着别人,扯着嗓子吼,“你就是见不得我过得好,巴不得殿下现在就把我赶出去,不过殿下今天晚上就是被我吓着的,明天自然会接我回去。” “妹妹心中有数那是最好的。”叶一眉懒得和她纠缠,起身到外面坐着。 大夫看了伤之后连连摇头。 “若是只把字刻上去,那肯定是治得好的,可是刻上之后那人又在上面抹了药,我估计这辈子伤都是去不掉的。” 叶冀北双目猩红,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向大夫抱拳。 “能不能让疤痕淡一些?” “办法是有的,可是上面抹的药物药力非凡,就算是我竭尽全力,伤好之后依然会留下黑色的疤痕。” 大夫这话几乎断绝了叶一容所有的念头,她哭喊着将枕头被子都扔了下来。叶冀北护着大夫退到外面,命人看好叶一容,自己则跟叶一眉商量法子。 “七殿下不是个厚道人,你妹妹伤成这样,我估计他是不愿意接她回去了,要不以后就把你妹妹留在府上。日后有合适可以把她嫁出去,若是遇不到就留着吧。” 说这段话,叶冀北几乎是一句一叹。 叶一眉能够体谅叶冀北的心情,却不愿意和叶一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存,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叶一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爹爹,我还是之前的意思,等到事情查清之后再做定论,更何况之前你已经说明白了,她们母女两个以后不再是叶家的人,若是您现在把她接回府中,岂不是违背了之前所说的话。” 叶冀北长叹一声。 “到底是我的骨肉,我真的不忍心她在外面颠沛流离,而且她这副模样,若是咱们不管她还有谁能管她?” 第八十四章 安置 叶一眉无言,沉思片刻对叶冀北说道,“爹爹,把她安排在外面吧,一来她有个安身之处,二来爹爹也不会被指着脊梁骨骂。跟着她过来的有个小丫鬟,您再安排一个过去,足够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了。” 叶冀北朝里面看了一眼,“就按你说的办吧,明天爹爹去一趟七皇子府,把事情问个明白,若是他愿意接容儿回去,那再好不过。若是他不愿意,就安置在外面吧。” 翌日一早,叶冀北就到了七皇子府,昨天挨了一顿骂,景烨到现在气都没消,看到叶冀北更是气上加气。 “叶将军,有何贵干?” 看他板着个脸,放在之前,叶冀北必然扭头就走。可今日前来为的是叶一容,他只能忍下这口气。 “小女昨日被殿下赶出了府,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休弃。” “我儿何罪?”叶冀北左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上。 “举止不端,搬弄是非,这还不够吗?叶将军,您行军打仗确实是楷模,可培养起女儿来,啧啧,”景烨冷笑了声,甩开衣袖,扬长而去。 此时,叶府,叶一容和张氏抱头痛哭,坐在外间的叶一眉躲也不是,坐也不是。 “容儿,你说这可怎么办?要是回不了七殿下的府邸,以后想找个好人家可就难了。”张氏捧着女儿的脸,怎么也想不到之前沉鱼落雁之容会变成这般丑态。 这话就像一把钢刀扎进了叶一容的心里,她一把推开张氏,面向床里面哭的更厉害了,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因为眼泪的浸泡更疼了,生气之中她又扯开了绷带。 脸上的伤完全暴露在张氏眼里,触目惊心,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心神。 叶冀北气冲冲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把刀磕在桌子上,怒道,“之前是我看错的人,没想到他居然是这般模样。” “爹爹,您先消消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叶一眉昨晚就已经想清楚了,只要爹爹别把这对母女再调到自己眼皮底下,怎么处理就由着他的意思来。 张氏见靠山回来了,慌忙跑了出来,在叶冀北面前跪下,抱着他的大腿哭喊,“老爷,老爷,之前的错都是我的错,您能不能看在这点骨血的份上救救容儿?” 叶冀北本来就心疼叶一容,又见张氏跪在自己脚边哀哀痛哭,哪里能不心软?他双手将人扶了起来,看向叶一眉。 “媚娘,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叶一眉扫了张氏一眼,坐直了身子。张氏一看决定权跑到了叶一眉手里,赶紧爬到叶一眉的脚边。 “大姑娘,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可你不能不要你妹妹呀,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她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要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心疼,以后可怎么办呀。” 看向爹爹,叶一眉知道,自己必须得拿出风度来。 “您快起来,到底您是长辈,我是晚辈,受不了您这一拜。” 强忍着心里翻滚的恶心,叶一眉虚扶一把。张氏也是就坡下驴,跟着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大姑娘你心肠好,能得到你的原谅,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叶一眉皱眉看着她,自己从来没说过原谅的话。 刚想开口辩驳,叶冀北接了话头。 “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们能处得和睦,我就放心了。” 叶一眉微微一笑,故作天真状,看向叶冀北。 “爹爹,虽然说这是家事,到底还要顾及别人的口舌,毕竟咱家的门风决定了我和妹妹以后的日子。” 起身走到房间中间,叶一眉冲着叶冀北跪下。 “爹爹,女儿能够理解你心疼妹妹的心思,可就算要让妹妹回来,也得按照规矩来。外人都知道夫人和妹妹已经不是咱们叶家的人了,贸然接回来外人说长道短,流言蜚语,咱们都是堵不住的。” 叶冀北一愣,他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先在外面找一处院落,把夫人和妹妹安顿好,日后再寻找个好的由头,将她们两个接回来,一来符合规矩,二来夫人和妹妹也有面子,免得给人家说名不正言不顺。” 叶一眉俯身下拜,心思却是百转千回。话虽说的容易,可是这由头不好找。叶一容接回来容易,张氏却是难上加难。 这么一层张氏也想得到,她跟着跪下,拉着叶冀北的衣摆,指着里面的叶一容苦苦哀求。 “老爷,大姑娘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容儿她等不起呀。她已经没有了夫君,失去了羞花闭月的容貌,若是再失去您,就真的孤苦无依了。” 叶一眉抬头,笑道,“夫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爹爹要认回妹妹,这是一件好事,可爹爹毕竟在朝为官,他的脸面,外人的说法,朝中的纲纪,世事的习俗,都是要顾及的。” 张氏心中有恨却不能发作,叶一容却忍不住了,连日来的怒火都在这一刻像火山爆发了一般喷涌而出,她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叶一眉的衣服,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说来说去就是不让爹爹接我回来?你记住就算是七皇子将我休弃回来,你嫁给唯唯诺诺的太子爷,这辈子也不一定好过了。” 这话一出别说叶一眉了,叶冀北是冷汗淋漓,他赶紧冲了过来,推开叶一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爹爹,您从小就说疼我,您就是这么疼我的?”叶一容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却再也没有之前我见犹怜的姿态。 “不是我不疼你,是你太没有规矩了,就按照你姐姐的意思先给你找个别人住下,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再找理由接你们回来。” 叶冀北本就心烦,经过这一番争吵更是头疼,出了门,叶一眉给张氏行了一个虚礼,也跟着走了出去。 “娘。”叶一容只觉得天都塌了,靠在张氏的怀里,眼泪掉个不停。 “容儿,以后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 第八十五章 变脸 转眼就到了中秋,算起来叶冀北也在家中闲了半月有余。宫中的请帖送过来时,他正靠在桌边吃闷酒。 “媚娘,爹爹实在没心思,这趟你过去就行了。”随手将请帖交给叶一眉,叶冀北又端起了酒杯,连着喝了好几杯。 “是,爹爹,”叶一眉怎能不明白爹爹的心思,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想劝说也劝不了。 “老爷,呦,大姑娘也在。”张氏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叶一容,手里提着食盒。 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叶一容道,“爹爹,大姐姐,容儿闲来无事,在院中做了两款点心,特意拿来给爹爹和大姐姐尝尝,还望爹爹姐姐不要嫌弃。” 给她们两个选地方的时候,叶一眉特意往偏远的地方挑,美其名曰地方僻静便于静养,为的就是她们两个别一天到晚的赖在叶府,谁知道人还是过来了。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叶一眉冲两人行了礼。 “夫人,妹妹,你们三个先聊,我还有事要处理。” 张氏眼睛尖,看到了叶一眉手中的请帖,大呼小叫,一把拉住她,将请帖拿了过来。 “原来是宫中的中秋宴会呀,”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羡慕,张氏在心里琢磨,虽然说叶一容毁了容,可到底有叶冀北这个靠山在,若是能进宫转一圈,指不定被哪家公子看上,下半辈的日子也有着落了。 “是。”叶一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老爷,”张氏蹲下身子给叶冀北捶腿,“容儿这两日调养的不错,脸上的伤也已经结了痂,在家里实在是闷得慌,不如让她和大姑娘一起到外面逛逛。” 叶一眉赶紧接了口,“若是妹妹想要逛逛,大街上能逛的地方多的是,这次是中秋佳节,妹妹和爹爹并无父女之名,要以什么身份到宫里去?” 叶冀北本要答应。听了叶一眉的话,又觉得有道理,索性跟着推脱。 “是啊,还没将你们两个认回来,容儿入宫,多有不妥。” 张氏动作慢了两分,抬头给叶一容使了个眼色,叶一容也在叶冀北的脚边跪下。 “老爷,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这不也是着急吗?之前我总想着给容儿找一个富贵人家,让她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可经过这一场变故,我也想明白了。”张氏擦擦眼角的泪水,又用怜爱的目光,看了叶一容一眼,“女儿家只要能找个牢靠人家,哪怕是粗茶淡饭,只要能平安一生也就够了。” 听这话,叶一容不愿意,刚想反驳,张氏察觉了她的动作,摸摸头,让她稍安勿躁。 “也对,七皇子虽然是皇室宗亲,可是咱们叶家到底比他差了一截,想要制约他也是完全不能够。”提起此事,叶冀北更是心疼,拉着叶一容在他身边坐下。 “所以,”张氏继续道,“我想让容儿跟着大姑娘进宫去看看,若是能找个御前侍卫之类的,能养家糊口也就行了。” 叶冀北连连感慨。 “容儿,那你就去打扮打扮,今天晚上跟你姐姐一起进去,如果他们问起就说,是你姐姐的丫鬟。若是有看对眼的人,爹爹亲自上门,再说破身份。” 叶一眉哪里愿意,可是当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要再反驳爹爹就该觉得他不懂事了。 “爹爹此言确实有理,可是若今晚妹妹想找一如意郎君就不能一直跟着我,毕竟我是要待在宴会上的。” 叶一容才懒得跟着她呢。 “大姐姐只要带我进去就好,其他的时间我自己逛。” 行了个礼,叶一眉扬长而去。 “老爷,”张氏面露得意之色,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点一点拿出来,原本就是给叶冀北准备的,压根就没有叶一眉的份,“这款点心容儿学了许久,终于做成功了一次,一定要拿来给你尝尝。我这个做娘亲的,现在还没有尝到味儿呢。” 在外面征战大半辈子,却被皇上疑心,叶冀北原本心思沉闷,此时此刻,见夫人体贴,女儿孝顺,心中乌云也散去不少。 “看看你娘,不过就是一点点心,来来来,咱们坐下来一起吃。” 按照之前说好的,叶一容先给叶冀北拿了一块,接着又给张氏拿了一块,最后才拿了自己的。 “爹爹,都说做糕点一定要掌握了火候,要是火候不到糕点难免粘腻,要是火候太过,又干涩不利于入口,女儿特意试了很多次才试出这个火候,您赶紧尝尝。” 叶冀北连连答应,轻轻咬了一口,糕点的口味原本一般,可是有了叶一容这般心思,对叶冀北来说,就是再美味不过的。 “好,好,好。”叶冀北就差拍桌子了,“我叶家的女儿居然有这般手艺,若是爹爹解甲归田,就开上一个糕点铺子,我和你娘在外面招呼客人,里面的大师傅就是容儿你了。” 叶一容赶紧端上了茶水。 “爹爹我千万别这么夸女儿,女儿啊,马上就要飘上天了。” 张氏也笑道,“之前我给老爷下了那么多次厨房,都没有得到这么高的评价。看来还是亲闺女儿好,做得好,做得不好,都要捧在手心上。” 叶冀北越说越高兴,他是个粗人,也没有别的心思,从怀中一摸,摸出了一百两银票来。 “估计还得委屈你们娘俩两日,这点银子你们先拿着,置办些东西,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要是不够就来找媚娘,媚娘也是好说话的。” 看到银票,张氏,叶一容两眼放光。两个人已经多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了。 忙不迭接过来,收进怀里,张氏嘴上却在推脱,“老爷,是我们娘俩给你添麻烦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好不好意思,这些年来出门在外也没能好好陪陪你们娘俩,是我这个做爹爹做丈夫的不对,以后,”嘴角露出一抹无奈,叶冀北苦笑道,“估计以后就有机会了。” 第八十六章 入宫 “小姐,咱们还要按照之前的约定上妆吗?”嫣红拿着胭脂踌躇再三。 铜镜里,叶一眉的面庞略显稚嫩,却已是天姿国色。这几日解药的效果异常好,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叶一眉总是让嫣红把自己的妆容往丑了画。 “算了吧,化个正经点的妆容。中秋夜宴虽然不是正式宴会,到底皇亲国戚都在场,若是露了馅就不好了,更何况身边还带了个,”往外面看了一眼,叶一眉揉揉眉头。 “是。” “化的平淡一些,今天算是家宴姑娘多,太突出反倒被针对。”叶一眉只是替爹爹去走这一遭,不想出风头。 “小姐,马车要怎么安排?” 按照刚才的说法,叶一容假扮叶一眉的丫鬟,不需要备马车,只能跟在旁边走。可若真的让她跟着马车走,叶冀北哪里又说不过去。 “给她备一顶小轿,到时候就跟在我后面,快到皇城把轿子撤了,让她跟在旁边走,进宫之后,我们两个就都步行。” 尽管不愿意,叶一眉也不想让爹爹左右为难。靠在椅背上,她叹了口气。 “之前失去的东西总是难以讨回来。” 嫣红不明白她的意思,接不上话,就给她梳头。 时辰差不多了,叶一眉到了正门却还不见叶一容的身影,派人去催得到的结果,居然是叶一容还未收拾好。 “还真是嚣张,丫鬟的身份让主子等着。”烟竹嘴上不饶人,声音不高不低,恰巧传到了张氏的耳朵里,张氏虽然生气却也不敢怎么样,只能陪着笑脸到叶一眉的身边道歉。 “大姑娘,你妹妹很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了,收拾的时间长点,你别往心里去。” “夫人,您说的是哪里话,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了,只是,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走该迟到了,要不我走,让妹妹先收拾着?” 叶一眉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这态度让张氏的是心里一冷。 “大姑娘,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叫人去催催她。” 接连催了的三回,叶一容才扭捏地走了出来,如今她脸上都是伤,在上面倒腾了好几层粉才勉强遮得住,可这么一来,皮肤倒变得煞白煞白的。 拿帕子遮着脸,无法恢复之前容颜的叶一容心里憋着老大一股气,看到后面的那顶小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轿门上。 “就准备这样的轿子给我坐?” 张氏知道决定权全在叶一眉的手上,赶紧拉着女儿。 “有轿子坐就不错了,还不赶紧谢谢大姐姐帮你安排?” 说完又在叶一容的手上捏了一下,递了个眼色过去。 叶一容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现在叶一眉想给自己下绊子,再简单不过了。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走到她的轿子边,行了个礼,“是妹妹的不对,让姐姐久等了。” “走吧。”叶一眉不愿假以辞色,恨的叶一容牙痒痒。 时间不早了,轿夫走得也快,距离皇城不远,叶一眉放叶一容下来,让她在自己的轿子边跟着。 来来往往都是各家贵女,叶一容生怕被人认出来,拿帕子遮住了半边脸,看她这小动作烟竹嗤笑,“就算遮住的脸又怎样?难道进了皇宫不摘下来?” “贱婢,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烟竹冷笑,“啧啧,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听说,奴才也要分三六九等的。” 叶一容要打她,却被烟竹一个凌厉的眼神吓退了。讪讪放下手,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两行清泪自脸旁落下。 外面的动静叶一眉听得清清楚楚,也没说什么,烟竹对叶一容有怨,也是叶一容之前造的孽,该让她承受了。 到了皇城,叶一眉也下了轿子,走在最前面。 来来往往的贵女们互相打招呼,可看到叶一眉一时都想不起是谁。本来和她们不熟,叶一眉也没勉强去打招呼,只是对看过来的眼神报以温和的微笑。 “叶小姐,”苏然从后面过来,因为背影认出了叶一眉,可走到前面一看大吃一惊,脸还是那张脸,仔细辨认也能认出是原来的那个人,可通体的感觉比之前好的太多。 “苏小姐,”这反应在意料之中,叶一眉顾着规矩给她行了个礼。 苏然还礼,却依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两人并肩而行,缓了一会儿,苏然才说道,“叶小姐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了。” “你也是。”轻轻握着苏然的手,叶一眉报以温和的微笑,那一刹那间苏然的脑海里,只剩下我见由怜这一个词。 有了苏然站在旁边,前来打招呼的贵女多了许多,她们无一不对叶一眉的面庞惊讶,却又压抑着自己的惊叹,最后化作一句若有若无的夸赞。 前面的聊天迅速引起了叶一容的注意,虽然她表面对叶一眉恭敬,却从未正眼看过她。听大家称赞,想到原来叶一眉的那副尊容,叶一容只觉得这都是大家的讽刺。 苏然和叶一眉不算熟悉,常说的几句客套说完之后便有些尴尬,看向身后的丫头,苏然没话找话。 “叶小姐这次过来又多了个丫头,” “是。”叶一眉不愿在这方面多聊,岔开了话题,“家里面看她机灵,就给我用了,苏小姐,这个时节京郊的枫叶该红了吧。” “是啊,也到了去寒山寺进行祈福的时候了,叶小姐若是有兴趣,改天咱们两个一起过去。” 两人一拍便合约定下了祈福的时间。 一听到寒山寺叶一容恨的牙痒痒,把手里的帕子绞成了好几股。嘴里念念叨叨,骂个不停。 给前面的苏然听到了。虽没听到具体内容却依然皱起了眉,“叶小姐,是你带来的丫头我本不应该多说,可这毕竟是在皇宫里,要是由着她念念叨叨,该坏了规矩。” 叶一眉也听到了,本来懒得管她,可苏然已经开口,自己再不声不响就不给面子了。 “安静点。” 责备的话从叶一眉的嘴里说出来,叶一容从心底里不服气,虽然闭上了嘴,手里的帕子却拧得更狠了。 第八十七章 夜宴 苏然还未见过如此不服管教的丫头,眉毛拧得紧紧的,但到底是叶一眉带过来的,她也不好多说,叶一眉何尝看不出来她的不服气,只是不想在宫里出丑,也就由着她去了。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叶一眉再回头,叶一容已经不见了,苏然看出了不对,小声对她说,“这小丫头是挺机灵的,可是不着边际没有规矩,带到皇家晚宴上容易吃亏。” “谢谢苏小姐提醒,以后不会了。”叶一眉轻飘飘的往后面瞄了一眼,随即郑重对苏然表示感谢。虽然和苏然交情不深,但她可以感受到善良,即便带着这些大小姐的跋扈。 叶一容出了大厅,拿银子从小丫鬟那买到了七皇子的所在,满怀信心的跑了过去。 景烨不愿早早坐在宴会上,端着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此时正在凉亭坐着看月亮。 “见过七殿下。”叶一容冲他福了福身子。 这个时候送上门的丫头大多自持有几分姿色,七皇子伸出扇子抬起了她的头,却被惨白惨白的面容吓了一跳,收回扇子,嫌弃的放在旁边,景烨皱眉道,“哪里来的小丫头,半夜三更跑到这里干什么?” “殿下,你不认得我了?”眼泪在一瞬间冲出眼眶,叶一容拿手帕悄悄在脸上沾了沾,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可她哪里知道肆虐的泪水将她脸上的粉冲的七零八落,渐渐显露出丑陋的疤痕呢,更让景烨嫌弃不已。 “你不是已经背逐出家门了吗?还跑到这里做什么?” “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跟殿下分别之后,妾身日思夜想,衣带渐宽,盼望能够再见你一面,” 又往景烨跟前走了两步,叶一容挤了两滴眼泪下来。 “本王和你早就没了关系,这个时候你与本王共处在一个凉亭之下,实在是不妥。” 起身就走,景烨连个停顿都没有,叶一容快走两步,想要跟上,却忽略了脚下的台阶,连滚带爬掉了下去,景炎连扶她的意思都没有,由着她在后面鬼哭狼嚎。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叶一容是真的掉了眼泪,没想到曾经的山盟海誓,竟然因为脸上的疤痕消失殆尽。 惦记着景烨的人不在少数,几个官家小姐也在不远处看着,只是不敢靠近,见叶一容吃了亏都围了过来。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自量力,居然敢往七皇子的身边靠。”为首的姑娘投来了一个冷眼。 “这哪里是谁家的姑娘,明明就是个小丫鬟。”旁边的那个姑娘满头珠钗,打扮的金碧辉煌,活像一只要开屏的孔雀,她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了叶一容的脸,“我倒要看看有几分姿色,居然这般张狂。” 原本就可怖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吓人,话音刚落,那姑娘就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般丑陋,居然也敢找七皇子的麻烦,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打她。” 吓坏的姑娘自然要给自己找回场子,一挥手,后面的几个丫鬟凑了上来,七手八脚将叶一容推倒在地,一阵拳脚。叶一容拼命哭喊,可是地处偏僻,哪里有人听得到? 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大声喊出自己的身份,自称是叶家小姐。 “你可别逗了,叶家小姐是你这副尊容?别说是叶家的二小姐的,就算是叶家的大小姐,一向以丑陋闻名也比你现在的样子好得多。” 这话如同一根针扎进了叶一容的心中,她连挣扎都忘了,半天说不上话了。偷偷摸上自己的脸庞,现在真的连叶一眉那个丑八怪都比不过了。 养伤的这几天,张氏为了树立她的信心,一直鼓励她,只要抹上粉底,她依然是之前那个光彩照人的叶家二小姐,可是出来这一趟,将她原本的自尊心揉了个粉碎,狠狠地踩在地上。 旁边的嘲笑声依旧不间断。 “现在哪里还有叶家二小姐呀,曾经那个趾高气扬,仿佛大公鸡一般的叶一容早就已经被叶家赶出家门了。” “还不是她自甘堕落,堂堂叶家嫡女居然要嫁给别人做妾室,也难怪别人看不上眼。” “听说她的嫁妆只有几百两银子,她呀也就值这个价钱了,怪不得叶将军要把她赶出去。” “行了别打了,到底是在宫里要是出了人命就不好了,打出这般模样,咱们几个只要咬准了是她不守规矩,她的主子也没脸来找咱们的麻烦。” 整整袖子,几位官家小姐走在前面,叶一容爬了好几次,才从爬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中流淌的则是仇恨,叶一容看向她们几个远去的背影。 “你们都给我等着,风水轮流转,总有转到我这儿的时候。” 那边宴会已经开始了。景瑟陪着皇上,皇后喝了两杯,就端着酒杯到叶一眉这儿,刚在她身边坐下,抬眼看着她,景瑟就被面前的姑娘惊呆了。 “你,你这是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公主说笑了,”叶一眉端起酒杯在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谁跟你开玩笑了,现在可真是倾国倾城之态。”景瑟高高在上惯了,打心眼里觉得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皇家的,叶一眉又和太子殿下有婚约,让她心中更生出一股得意来,急忙去拉景珏过来。 “父皇母后都在这儿呢,你拉着我去哪儿?”景珏刚从宗人府放出来,神采不比往昔,此时只想安安静静坐着。 “你过来就知道了,保准你大吃一惊。先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待会儿丢了人。” 景烨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此时听景瑟这么说,更加好奇。 “有什么好看的东西,皇妹也不带着我?”景烨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股风流之态。 “你想过来就一起过来吧。”景瑟对他态度冷淡,只想赶紧拉着太子哥哥一睹叶一眉的风采。 景珏被她拉的没办法了,只能快步跟上她的脚步,免得皇上皇后看到又要责备他们两个不成体统了。 第八十八章 动心 见太子过来,叶一眉赶紧起身,却是低着头。 “叶姐姐,你低着头作甚?”景瑟美滋滋的拉过叶一眉,“都说女大十八变,叶姐姐简直变了个天翻地覆。” 景烨笑道,“美人在骨,只要骨象好,都是会慢慢变漂亮的。” 这话景瑟说没什么,到了景烨这儿就有点儿味道了。 景珏笑的生硬,“七弟,说什么呢。” 景烨笑笑,冲叶一眉点头,“皇嫂,得罪了。” 叶一眉礼貌一笑,冲他福了福身子。 “殿下言重了,臣女担不起皇嫂的称呼。” “怎会?”景烨大笑,目光扫过众位贵女,压低声音,“皇兄皇嫂先坐,景烨告退。” 这一礼叶一眉怎能受的,赶紧还礼,却被景瑟拉住,“迟早的事,叶姐姐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叶一眉心里却是毛毛的,景瑟年幼,高高在上惯了,哪里知道这几句话,明日京中会传出什么? 慌忙之中,一直低头的她抬起头来,明眸皓齿,丹唇微启,眼神中的欲言又止,让景烨驻足。连景珏也呆住了,何时起,一起长大的妹妹变成了这般模样。 “眉儿,” “太子殿下,”太子眼中的光芒,叶一眉明白,慌忙低头,“臣女不胜酒力,请容臣女殿后更衣。” 仓皇而逃,叶一眉带着烟竹,嫣红到了殿后。 “小姐,”嫣红也因两位皇子刚才的反应红了脸。 “无事,该走的流程都走了,我到御花园散散心,你们两个回去盯着,约莫快结束时叫我回去。” 太子眼中的情谊不同往昔,叶一眉心乱如麻,虽说早有婚约,可她一直将太子看做哥哥,若是真的走到这一步,闭上眼睛,叶一眉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中秋宴会,举国欢庆,宫女太监大都聚集在宴会,往日热闹的御花园冷清,倒是前几日的菊花比之之前更加繁茂。 听到脚步声,叶一容往后面躲了躲,看背影是叶一眉,神色一冷。 抬头望月,往事涌上心头,叶一眉心中有无限惆怅,上一世,贵为皇后,却整日忙于前朝后宫,连这御花园都很少来。 感慨万分,叶一眉走上了亭子。 “叶小姐原来在这儿,不是说不胜酒力吗?”调侃自远处传来,景烨出现在叶一眉的视线中。 “回殿下的话,出来醒醒酒。” 景烨大步走了过来,也跟着进入凉亭。 “月色真美,”和叶一眉并肩而立,景烨回头盯着她的脸,几乎要看痴了。 叶一眉往后退了一大步,缓缓说道,“回殿下的话,是。” 跟着往后退了一步,景烨含情脉脉,“只有你我,何必拘礼?” “回殿下的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作为臣子自然要守好做臣子的礼仪。时间不早了,臣女离席已久,是该回去了,告退。” 行了个礼,叶一眉转身便走,却被景烨一把拉住。 盯着景烨拉住衣角的手,蓄力,叶一眉猛的甩开,步子更快,可是她哪里快得过景烨?景烨飞身而起堵在了路上。 “说到守礼,本王可没让你退下。” 景烨冷了脸,向前逼了一步。叶一眉不由自主向后退,盯着眼前人,收收衣袖,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现在她能拿到的硬器就只有这个了。 “七弟,好巧。”冰冷的男声在下面传了过来,景炎快步上来,一闪身,挡在了叶一眉面前。 “好巧,皇兄难道也是赏月来的?” 景烨收回了之前的冰冷,换上了一幅玩世不恭的神态。 “今夜月色甚好。”景炎右手背后做了个后退的动作,叶一眉赶紧后退了两步,行礼,“两位殿下,臣女告退。” “去吧。”景炎声音依旧冰冷,目光却随着叶一眉下了台阶。 “皇兄,你说这世上可否有脱胎换骨之术?”景烨拿出的聊天的架势,拉着景炎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若是真有,朝廷的缉拿皇榜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可你看着叶家小姐,明明是唯唯诺诺,姿色平常的姑娘,怎地变成这般模样?”景烨语气平和,闲聊一般,眼光却是探究的,盯着景烨,丝毫不松。 “又或许她骨子里就是这种人,今日才被咱们察觉。至于姑娘的容貌,不敢多言。”景炎坦然接受他的目光,面无表情。 “听闻皇兄近日在礼部修书,只有皇兄这般洞察古今之人才有这样的能耐。”景烨打量的眼神依然肆无忌惮。 景烨勉强勾勾嘴角,看向月亮。 “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来也可笑,身为皇家之人,我没有齐家治国的能耐,只能努力勉强向修身看齐,皇弟莫要笑我。” 景烨起身来走到他背后,将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弯腰耳语,“咱们家的人,哪里有不懂这些的?” 景炎依旧做得端正,朝景烨那边歪歪头。 “别拿我开玩笑了,能够修好这几本书,我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 “哈哈哈……”景烨仰天大笑,“皇兄,你这话可千万别传到父皇耳朵里,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直到两人离开,叶一容才拖着伤腿从草丛里钻出来。没了之前的傲慢,她满脸难以置信,刚才那个精致的姑娘是叶一眉,闻名京城的丑女竟然有一天让三皇子和七皇子为她出手? 尽管心有不甘,但时间不早了,她还是拖着腿一步一步回到宴会。 皇上和皇后已经离开,此时宴会才像个宴会的模样。 不同于往昔,今日诸位贵女都围着叶一眉,想从她口中打探面容改变的原因。 还是和之前一样,叶一眉隐瞒了中毒的事实,净捡些不重要,又挑不出毛病的跟大家说。 叶一容无声无息的站到叶一眉的后面,因为拳打脚踢,她鼻青脸肿,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倒是聊天的贵女们看她这副狼狈模样,提醒叶一眉道,“你这丫鬟是怎么了,赶紧带她去收拾收拾,殿前失仪可是不小的罪名。” 叶一眉正愁没有脱身的借口,索性借着这个由头跟大家道了别。 第八十九章 泼脏水 张氏吃过晚饭就等在门口,巴望着女儿回来能带个好消息。 叶冀北哪里明白她的心思,只当她是担心两个女儿,笑道,“咱们叶家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又是在京城里,她们两个肯定能好好回来。” 张氏心急如焚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陪着笑脸,顺着叶冀北的意思往下说,“老爷,毕竟咱家这是两个丫头,若是个小子,我也不会这般不放心。” “唉,说的也是,小子我只担心他欺负别人,可姑娘我是哪儿哪儿都不放心。”说到动情处,叶冀北搂着张氏的肩膀,“只希望能给咱们二丫头找个合适的人家,是不是高门大户我也不在意,只要真心实意对她好,咱们多贴些嫁妆过去也就是了。” 这话正说道张氏的心坎儿里,担心叶冀北反悔,她赶紧接话,“说的也是,女孩子家,只要嫁妆丰厚一些,夫家就不会看不起,要说在七皇子那儿八成也是吃了嫁妆的亏。” 叶冀北刚想答应又想到是两个姑娘,若是多给了叶一容,叶一眉就要吃亏了。 “说的也是,可咱家就这点儿东西,若是给了容儿,媚娘就少了些。”提起媚娘,叶冀北又是一声长叹,“她的娘亲去的早,我更不能在这事儿上委屈她。” 车轮走过巷道的声音远远传来,叶冀北行军多年,对这样的声音极为敏感,急忙迎了出去,张氏勉强提起精神在后面打趣,“刚还说我太过关心,您看看这人一回来您就呆不住。” 为了表示和叶一眉亲近,张氏把之前的约定抛出脑后,凑了过去,伸手扶叶一眉下车,叶一眉不动声色避开了她的手,扶着车门下来。 后面的那顶小轿上,叶一容几乎是爬下来的,她腿上受了伤,旁边又没人伺候,自然是连滚带爬。 “容儿,你这是怎么了?”张氏到底心疼女儿,看女儿这般,也没心思再做表面功夫,赶紧走了过去。 叶冀北也被这一声吸引了眼光,快步过去。 叶一容鼻青脸肿,身上还有血迹,头上甚至还插着几根草。 “娘,”一看到张氏,叶一容扑了过来,哭得肝肠寸断,叶一眉往这边瞟了一眼,带着两个丫鬟先进了府。 叶冀北赶紧叫人叫了大夫过来,让之前的小轿子跟上,把叶一容直接抬到了房间里。 “爹,娘,女儿只是不小心跟大姐姐走散了,没有请帖腰牌,路上遇到宫里的侍卫就给打了一顿,若不是他人相助,怕是今天就看不到你们了。” 靠在张氏怀里,叶一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拉着叶冀北的衣裳。 “今晚之事怪不得别人,怪只怪女儿不留神,不知道跟着大姐姐脚步,一慢就走丢了。” 张氏也在旁边帮腔,“都是娘不好,不应该让你跟着去这一趟,早知道你会受这么大的委屈,还不如把你关在家里,哪怕是在娘身边守一辈子都好。” 叶一容看叶冀北没反应,猜测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换了话头。 “爹爹,女儿还有一事禀告事,事关大姐姐,只能让爹爹和娘在场。” 话一出口,丫鬟自觉退了下去,连带着刚赶到门口的大夫也停住了脚步。 “女儿被打之后,伤重难以行走,就靠在旁边的草丛里休息,无意中看到,无意中看到,”怯生生的眼神看向叶冀北,叶一容仿佛是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你说就是了,这里只有爹和娘,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叶冀北本就心疼叶一容,更何况她伤重,声音也放得温柔了许多。 “我看到大姐姐在凉亭上看月亮,不多时七殿下也跟着上去了,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倒像是早就约好了一般。”叶一容撇了一眼叶冀北,既然他神色还算镇定又继续说道,“当时女儿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姐姐又是有婚约的人。” “孤男寡女,你说只有他们两个?”叶冀北性格豪放,原本以为是两人带着下人一起聊聊天,觉得倒还没什么,一听只有两个,不由得冷了神色。 “是,女儿本想过去,若是多一个人,外人看到也不至于连累姐姐清誉受损,可是实在伤重难耐,根本走不过去。”叶一容略微低头再次抬头,眼睛里都是愧疚,“就在这个时候,三殿下来了。不知为何看到姐姐和七殿下,三殿下突然发了火,脚不点地冲了上去,隔开了姐姐和七殿下。后来他们两个似乎还发生了争执,距离太远,女儿听不清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叶冀北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叶一容眼泪汪汪,继续说道,“后来大姐姐就先走了。女儿说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担心被别的人看到传出去,累及大姐姐的名誉。” “你做的对,大夫已经过来了,让他给你看看伤,等会儿让书旗给你烧桶热水,好好清洗。” 家丑不可外扬,叶冀北攥紧了拳头,将满脸火气按压了下去,才出门。 叶一眉忙了一个晚上,回到院儿里就让丫鬟洗漱歇息,才刚刚躺下,听人说叶冀北到了。 “八成是为了叶一容的事情来的,也不知道她跟爹爹说了什么。”让烟竹先去上茶,叶一眉随后便到了正屋。 “爹爹,妹妹的伤怎么样了?” “大夫在看着,倒是你,今天晚上进宫都见了什么人?” 看叶冀北神色冷峻,叶一眉知道定然不是小事。 “左右不过是宫里的人,各府亲眷。”叶一眉亲自捧了茶水,递到叶冀北面前,叶冀北连看都不看,继续问,“没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怎会?”叶一眉笑着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爹爹,您还不了解女儿吗?女儿何曾做过出格之事?” “一直待在大殿里?”叶冀北语气缓和些,眉头依然皱得紧。 “那是自然的,深宫之中,规矩森严,女儿哪里敢到处乱走?更何况又是晚上,迷了路,今天晚上您哪里还能见得到女儿。” 第九十章 缘分尽了 叶冀北见叶一眉如此笃定,只想着是叶一容看错了人,叮嘱了两句出了门。 待他出门,叶一眉放松下来,叫了烟竹过来。 “你去问问,咱们回府之后,除了叶一容那,爹爹还去过别的地方没有,除了她们娘俩,爹爹是否还见过别的人。” “是。” 再次回到床边,叶一眉却没了睡觉的心思。当时她只顾着脱身,倒忘了隔墙有耳的道理。要是真的被别人看了去,有口都说不清楚。 “叶小姐到现在还没睡。”房梁上落下一人,依然是一身黑衣。 “叶将军在府,想要进来真是难上加难。”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放在桌子上。景炎只是站在外间。 叶一眉赶紧出来,看桌子上的药就明白了。 “谢谢三殿下,这么晚了送药过来。” “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说到做到罢了。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吃完这一副,你体内的毒素就能清理得干干净净。以后我也不需要再来了。” 本来是好事,却听到叶一眉心里难受,说话也跟着客气起来。 “之前是臣女麻烦三殿下了。” 感受到对方的疏远,景炎也是一阵苦涩,却没多想,只当是合作结束,两人的关系也该终结了。 “那我就不打扰叶小姐了。” 转身便走,景炎敏捷的身手突然停止,又回头看了叶一眉一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小姐貌美之名已传遍京城,还是早日找个妥帖的去处为好。” 说罢,景炎一闪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叶一眉在这边坐下,盯着那包药,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小姐,我去问过的,除了二小姐那,老爷哪儿都没去,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那还好。”乔可芮姿态略微放松了些,“希望看到的没有别人。” “小姐,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去打探。”烟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不用。想找我麻烦的人等不了,必然明天就闹得沸沸扬扬。你先去休息吧。”叶一眉靠在床上,闭着眼睛,景炎的话就在她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他也没有再来的必要了。 第二天一早,叶一眉是被外面的喧闹吵醒的。 烟竹道,“七殿下来了,说是有话要跟老爷说。” “嗯,我知道了。”强撑着坐着身子,叶一眉摸索着下床,昨天晚上她就靠在床头睡着了,后来烟竹过来查看才扶她上床休息,许是靠的久了,大脑嗡嗡作响。 “本来七殿下来,二小姐要过去陪着的。七殿下却说两人再无瓜葛,要跟老爷谈谈你的事。” “我的事?”倒水的动作停顿,叶一眉还记得昨天景烨看她的眼神。 “是,殿下是当着人面说的,八成也是为了让您知道。”烟竹接过了水盆端上来,“小姐先洗漱,我再去探探消息。” “不用了,爹爹会叫咱们过去的,你先帮我梳洗,挽一个端庄的发髻。”叶一眉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抚上面庞,还真的是好笑,人生机遇全凭这张脸。 果然,没过多久,叶冀北就叫了叶一眉过去。 “刚才七殿下来了,说有意娶你为妻。”叶冀北脸上看不出半点欢心,倒像是愁容惨淡。 “爹爹,”叶一眉扶着他在主位坐下,“女儿的婚事早就定下了,七殿下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也这么跟他说了,可他的态度很坚决,说太子性格懦弱,无法给予你庇护。”叶冀北揉揉眉心,“爹爹这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儿女能够平安顺遂。他这话算是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 叶一眉沉默,她知道三番两次的栽赃陷害让叶冀北草木皆兵。更何况,太子除了一片仁德之心,真没有能在朝堂之上立足的根本。 “爹爹也不是要强迫于你,只希望你自己能够考虑清楚。如果你倾心于太子,爹便全力将你送上太子妃之位,如果你心属于七殿下,爹爹也会想办法。” 这番话说的叶一眉感触颇深,下意识的她开口道,“若是两个都不喜欢呢?” 叶冀北踌躇,自己身份地位特殊,女儿的婚事确实愁人,“爹爹会尽力让你如愿,只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也关系到两家的荣辱兴衰,爹爹希望你慎重再慎重。” “女儿明白。”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叶一眉立马收敛心神,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出脑后,“只是无论如何七殿下都不是良人。” 前世的经历历历在目,一想到自己与爹爹的下场,叶一眉便浑身发冷。 “爹爹明白你的意思,看他对容儿的态度,爹爹就不愿意你嫁过去,只是到底要问过你的意思,再回答。”叶一眉拒绝,倒让叶冀北开心,“说起来,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爹爹说到哪里话,女儿还小,还想在府里多陪爹爹两年。”叶一眉低下头,盯着桌角。 景烨的来意已经传遍了叶府上下,叶一容除了咬牙切齿,也没有别的办法。 “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皇子也就太子和七殿下了,怎么平白无故的都往叶一眉跟前凑?” “容儿,娘知道你心里头不舒坦,可眼下对于咱们娘俩来说,顺顺利利的回了叶府才是重中之重。这段时间你别去找叶一眉的麻烦,好好孝敬你爹爹才是正事。”张氏心里面急的像猫抓了一般,可是叶一容已经急了,她只能稳下来稳住大局。 “我怎么可能稳得了?只要叶一眉选对了人,以后她就是母仪天下的那个,不管我再怎么谋划,也只能在她面前俯首称臣。”叶一容哪里甘心,自从出生起就有叶一眉压在她头上。同样是嫡女,正因为自己母亲是填房,事事都被她占了头一份。 “容儿,娘知道你委屈,可是事在人为,就算是她选了人,咱们也有办法让她选不对。”张氏右手搭在叶一容的肩上,眼神坚定看着她。 “是你太过保守,当初除非要下毒,若是一刀杀了她,哪里有现在的是非?” 第九十一章 再聚 却说景烨,出了门之后,立马到胭脂铺去选了一罐上好的胭脂,命人给叶一眉送去,约她傍晚时分在茶楼相聚。 叶一眉连回信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把胭脂信件退了回去,让那人给景烨捎了个口信。 “不去。” 景烨想到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如此直接,阴沉下脸,将信封连带胭脂都扔了出去。 “殿下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妾身有法子帮殿下得偿所愿。” 依然是千娇百媚的声音,可现在景烨只要听到这声音便会想到叶一容惨不忍睹的脸庞,连让她进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堂下问话。 “你先说说。” 叶一容强压着内心的愤懑,挤出一丝微笑,“想要约大姐姐出来,不一定非要用殿下自己的名义,换个名字人不就出来了?” “你说的倒简单,若是她出来见到的不是想见的人,转身就走,本王岂不是又要落个没趣儿?”景烨觉得她说的有理,却不愿意给她拿捏自己的机会,直接否定了。 “这一节妾身已经想好了。”叶一容只当自己还有跟景烨谈判的资本,露出神秘的微笑,可这微笑在拉狰狞的脸上如同妖魔一般。 “想好了就说出来,别指望跟我讲条件,皇子府谋士众多,难道还搞不定叶一眉?”景烨对她这倒豆子一般的架势极不耐烦,换了个姿势,等她的回答。 “很简单,”叶一容双手攥得紧紧的,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的面容,“只需要在半路上,殿下出现,英雄救美,将她带走,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给旁边站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景烨起身朝里屋走去。 小厮恭恭敬敬走到堂下,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交到叶一容的手里。 “这是殿下打赏你的,英雄救美之事就交给你来安排,所需要的银两可以从库房支取。”随后,小厮又递给她一枚支取银两的令牌。 众目睽睽之下接过那十两银子,叶一容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站在堂下,高声向景烨道谢,她转身回了叶府。 “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让你今天下厨给你爹爹准备饭菜吗?”张氏一见她回来急不可耐的把她拉了过来,七手八脚扯下她头上的珠钗,又递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给她,“还不赶紧到厨房去,马上就到吃中饭的时间了。你爹爹可能还会叫叶一眉过来,你的态度放客气一点。” 叶一容将令牌和银两放进首饰盒里,从外面套上那辆灰色的长衫。 看到那块令牌,张氏一惊,“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还能是怎么拿到的?七殿下给的。” “容儿,容儿,”张氏眉开眼笑,拉着叶一容的手问道,“你是怎么跟七殿下搭上的话?他有没有接你回去的意思?” “没什么,他有一点小事需要我帮忙。这件事千万保密,不能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叶一容面色冷淡,扭头便走。 张氏看着她的背影,靠在门框前感叹,女儿确实是长大了,都有办法给七殿下帮忙了。 越想心情越好,她重新换了身衣服,到叶冀北哪儿。 叶冀北在沙场多年,念念不忘边境局势,此时虽然得不到前线状况,却依然琢磨着双方的心思排兵布阵。 “老爷,”张氏几乎把能戴的首饰都带在了头上,走起路来颤悠悠的。 “来。”叶冀北一个人也闷得慌,拉他过来,在旁边坐下,给她介绍自己的想法 张氏哪里听得懂这些,半天就只能干笑着附和。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老爷,待在家里不好吗?我和容儿都陪在您身边,容儿那丫头刚才还念叨说,你没吃过她亲手煮的饭菜,这不,到厨房去准备了。” 说起叶一容,叶冀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女儿的容貌损毁,想要再找个好人家确实不容易。 “这样吧,把媚娘也叫过来。中午咱们三个一起吃,顺便商量容儿的婚事。” 张氏原本是着急的,可刚才听说女儿已经跟七殿下搭上了,再着急的心思也得稳下来。她得给女儿争取时间,看女儿能否再跟着荣华富贵搭上边儿。 “老爷,咱们一家的吃饭自然应该叫上大姑娘,可是容儿的婚事先不着急。”她绕到后面给叶冀北捏肩,柔声说道,“容儿刚从七殿下哪儿回来,心思还调整不过来,现在给她找人家,我怕她心里面过不去这个坎儿。” “是啊,”叶冀北拍拍张氏的手,连声感慨,“有时间,我也多去跟她说说话,让她早日解开心结。不过,结亲不是件小事,还是应该早日提上日程。” “老爷的心思我明白,可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咱们容儿是被殿下赶出来的。要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急着找别人结亲,不就坐实了这个说法吗?还是缓一缓,说不定有主动上门来寻的,传出去对咱们容儿的名声也好。” 张氏声音轻柔,动作更轻柔,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到了叶冀北的心里,本来他对这些也就不擅长,索性都交给了张氏。 “容儿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些都交给你来安排,至于嫁妆,能多给的我一定会多给。” 得了叶冀北这话,张氏心里美滋滋的。 “咱们到饭厅坐着吧,容儿那边八成准备好了,我差人叫大姑娘过来,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好好吃顿饭。” “大小姐,老爷那边传过话来说让您到饭厅用饭,是二小姐准备好的饭菜。” 叶一眉昨晚没休息好,早上又忙得团团转,此时好不容易歇口气也懒得去应付。 “你去回话就说我身体不适,在自己房里吃些就好了。” 合上了手中的本子,叶一眉起身到桌边坐下。 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说的认真,要把她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提上议程。可是,上一世已经稀里糊涂的嫁了个不应当的人,难道这一世也要驾驭一个不爱之人,浑浑噩噩过着一辈子? 第九十二章 送餐 消息传到叶冀北哪儿,叶冀北也没放在心上。 “媚娘一人打理着田产铺面,确实辛苦了些,咱们先吃饭吧。” 叶一容却是满脸愧疚,对着叶冀北行了个礼。 “是女儿之前不懂事,做了让姐姐不开心的事。也许是女儿多心了,只要有女儿在,姐姐总不愿意露脸。” “唉,左右是咱们娘俩对不住她,现在家里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心里不舒坦也是应该的,待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去给大姑娘赔个不是。”虽然摸不透女儿的意思,张氏还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在叶冀北思索的瞬间,对叶一容使了个眼色,叶一容并未回应,继续用泪汪汪的眼神盯着叶冀北。 “爹爹,肯定是因为女儿,姐姐才不愿意过来的,要不女儿退下,让姐姐过来吃饭。” 叶冀北一愣,他想不明白,不过就是一顿饭没来吃,怎么就能延伸出这么多的想法,随口说道,“媚娘不是这样的人,可能确实是身体不舒服,这样,爹爹现在让人叫个大夫过去。” “爹爹,还是女儿过去看看姐姐吧,中午的饭菜有两道是姐姐爱吃的,女儿一并带过去。” 虽然觉得有些大题小做,可以叶冀北打心眼儿里希望姐妹能够和好如初,也就允准了。 “爹爹和你一起过去。” 叶冀北要过去,张氏少不了要跟着。叶一容让书旗挑了两道菜,装在食盒里,亲自端着,到了叶一眉哪儿。 一看是叶一容来了,嫣红慌忙进去禀报,却被她拉住。 “我们就是来看看姐姐,不用禀报了,你下去吧。” 张氏明白她的意思,赶紧上来拉住嫣红,把她挤到他的角落里。 嫣红吓得两腿发抖,想要出声却因为恐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叶一容回头对叶冀北笑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女儿先进去看看,若是她仪容整齐,再请爹爹进去。” 叶冀北点点头,摸摸胡子,心中笑道,小女儿果然是长大了,心思缜密。 叶一眉在书桌前坐着,随手翻着书,见叶一容未经禀报便进过来,脸色瞬间沉了。 “妹妹过来有事吗?” “姐姐,”叶一容将食盒放在外面的桌子上,走进去直接挽起了叶一眉的胳膊。叶一眉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动作,扬扬眉毛,冷道,“有事?” “听说姐姐身体不适,我带了两样姐姐喜欢吃的菜来,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叶一容向后退了一步,两手交叉摆在腹部,微微鞠躬,一副守礼的模样。 看她恭谨模样,叶一眉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妹妹费心了,我已经吃过了。” “姐姐,”一瞬间,泪水在叶一容的脸上肆虐,刚刚有些起色的伤口,在泪水的冲刷下微微泛红。 叶一眉不忍直视,别开了头,语调软了些。 “我真的已经吃过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之前让姐姐不开心了。” 叶冀北在外面左等右等听不到动静,以为叶一眉真的病重了,大步走了进来,却在一进门,就看到叶一容满脸泪水。 “怎么了?好好的过来送个午饭也能闹成这样?”先入为主,叶冀北觉得是叶一容受了委屈。这话带了几份责问的语气。 看叶冀北皱着眉头,叶一眉知道是他误会了,不慌不忙行了个礼。 “妹妹过来送饭,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女儿已经吃过了。” 叶冀北的眉头松了下来,“容儿,你姐姐已经吃过了,咱就不为难她了,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机会多了去了。” 叶一容抽抽搭搭的,靠在叶冀北的胳膊上。 “女儿知道,女儿只是觉得女儿太没用了,早该想到姐姐身体不舒服,送两个菜过来。本来这两道菜也是专门为姐姐做的,还想让姐姐尝尝,看看女儿手艺如何?” 本就存了心疼叶一容的心,叶冀北听了此言更觉得难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捧在手心里的叶一容,变得这般事事小心,讨好他人。看向叶一眉欲言又止,叶冀北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爹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叶一眉知道今天的这顿饭自己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索性吃的体面一些。 她快步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两道菜都端了出来,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到自己嘴里,连连称赞,味道不错。 叶一容就是借机获得叶冀北的可怜,达到了目的又恶心了叶一眉,心情甚好,过来收拾东西,却见叶一眉风卷残云,将两道菜吃得干干净净。 “妹妹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嘴角的弧度完美无缺,叶一眉的笑容明显带着礼貌。 “姐姐过奖了,妹妹不过是随便做做。” 叶一容走过去收拾碗筷,叶一眉赶紧站了起来,嘴上说着,“我已经劳累你做饭了,要是碗筷还让你收拾,那就是太……哎呦,” 猛的蹲在地上,叶一眉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这可吓坏了叶冀北,他赶紧跑了过来,对外面愣着的两个人大声吼道,“快去叫大夫过来。” 叶一容没想到会如此,仍在原地过来,愣了一会儿才过来。 在扶叶一眉起来的瞬间,她的心里闪过千种念头,若是叶一眉指责她下毒可如何是好?盘里的饭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想要检查也无从说起。 “媚娘,媚娘,”饶是叶冀北在沙场上智计百出,面对女儿满头汗水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叫了两声名字之后,他猛然想到在军中,若是有人肚子疼,都会拿点热水来暖一暖胃,赶紧推着叶一容去倒热水过来。 叶一容心乱如麻,却也不敢怠慢。赶紧去倒了水过来。茶壶里是泡了浓茶的。叶冀北接过杯子试探温度,却看到了黄褐色的茶水,直接摔在地上。 “我要的是热水,不是热茶水。都肚子疼了,还拿这个来糊弄人,赶紧去倒。” 叶一容恨的咬牙,却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一句,低头弯腰快步出了房间。 第九十三章 吃多了 听说是叶府的小姐病了,大夫来得及快。一见大夫过来,叶冀北赶紧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您看看,这是怎么了?刚吃完东西就嚷着肚子疼,满头都是汗。” 大夫二话不说,诊脉,随即又问了当时的情况。 叶一眉在手心里扣了一枚银子,诊脉的瞬间,不动声色地递到了大夫手里,小声说道,“中午吃了两顿饭,撑的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伤着胃了?” 大夫会意,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叶冀北说,“大小姐是吃多了伤了胃,我开一些开胃助消化的药,熬上一天,给她喝下去,晚上就好了。” “唉,唉,”一听是虚惊一场,叶冀北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散了,靠在旁边抹了抹汗,又站直身体,给大夫抱拳,请他到外面开房子。 随后,他在床边坐了下。 “你这孩子真是的,吃过了就不要再吃了,白白撑坏身体。” “爹爹,”叶一眉气若游丝,“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让她心里不舒服。” 等大夫出去说没事了,张氏才磨磨蹭蹭进来。嫣红本来被她困在外面,一见她松手也猛地冲进来,顾不得给叶冀北行礼,在叶一眉的床边蹲下。 “小姐,小姐,” “你别着急,我就是吃多了。” 叶一眉握住嫣红的时候,让她镇定一些,在握上去的那一刻,明显感到这丫头浑身颤抖,是真的担心她了。 “你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跟爹爹还有妹妹说。” “好,”嫣红摸摸眼泪,退了出去。 叶一眉招手让叶一容过来,轻轻握着她的手,眼中都是疼惜。 “妹妹,姐姐知道,受伤之后你心里一直有个坎过不去。” 叶一眉平时都是冷冷淡淡,即便在叶冀北面前也不屑作伪,此时被她抓着叶一容倒有些不适应,别扭的往后缩了缩。 叶一眉哪里给她机会,把手握得更紧了,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苦,有什么难都要一起扛过去,以后有事直接来跟姐姐说,别想着麻烦,姐姐只有你一个妹妹,不心疼你心疼谁呀?” 轻轻的放开叶一容的手,叶一眉缓缓吐了一口气,表面上是说的累了,实际上是缓解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随即她又招手叫张氏过来。 “母亲,女儿知道你一直在为容儿的婚事发愁,之前你也说了想寻一个官职低一些的,人老实可靠的把妹妹嫁过去,女儿一直放在心上,这些日子也在物色。” 张氏回神的快一些,脸上堆满了微笑。 “真是麻烦大姑娘了。” “母亲,我不是都说了吗?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叶一眉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回头看向床顶,“平时在外人面前我对你们总是冷淡一些。可是,母亲,这一大家子交到我手上,如果我不拿出点威严来,怎么镇得住下人?” 这一番话张氏和叶一容都知道是作伪。在叶冀北面前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可叶冀北却实实在在心疼了。有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叶一眉对待张氏和叶一容冷冷淡淡,但今日看来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在的,倒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想的少了。 “媚娘,爹爹知道你的苦,你娘走的早,偌大的叶府也只能靠你管着。” 张氏转转眼珠子,此时是自己拿回管家权力的好时机。 “大姑娘确实辛苦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跟母亲开口。” 叶一眉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女儿在这儿谢过母亲了,可母亲现在还不是府中人,若是光明正大的交给母亲打理,多有不妥。” 张氏干咳两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叶冀北身上,张氏要想回来还不是叶冀北一句话的事儿。 然而,叶冀北的脸色却在此时阴沉下来,一提起管家,他就会想到自己入狱之时,张氏变卖家中财产,企图逃跑之事。 “回府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叶冀北摸摸胡子,“媚娘,你实在是太辛苦了,今日好好休息,府中的账目就送到我那儿去,我也有好久没做这些事儿了。” 走到门口,叶冀北见张氏和叶一容还停在原地,叫道,“你们两个也一起过来吧。” 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叶一眉才从床上跳了下来。之前一直挂念着报仇的事,用的都是雷厉风行的手腕,今天服一下软,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等叶冀北出去,嫣红赶紧进来伺候,见叶一眉下了床,急忙走过去扶她,要她在床上躺下。 “小姐,身体不舒服就躺在床上,那些杂事我吩咐别人去处理。” “大姑娘,你小姐我身体好好的,怎么会说生病就生病,那些不过是糊弄他们的。”叶一眉原本心情烦乱,折腾了张氏和叶一容一番,倒觉得心情好多了,伸了个懒腰在床上靠着,指着桌上的画本让嫣红帮她拿来。 “爹爹把管家的活接了过去,这几日我能轻松些了,你去打探打探,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咱们两个也借机出去逛逛。” “是。”嫣红还没反应过来,晕晕乎乎就出去了。 烟竹匆忙赶了进来。 “小姐,之前老爷说的那个人查到了,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叶毕方。” “就说这世上哪里有给自己儿子取名叫“必死”的父母。你叫人继续跟着他,务必要查出证据来。”又来了一个好消息,叶一眉更是神采奕奕。 “已经让人跟着了,不过他行踪不定,总是逛个不停。到现在都没个固定职业,据说户部侍郎是打算给他买个官做。”烟竹连生辰八字都打探出来,呈了上来。 “买个官?这话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叶一眉脸色冷了几分,朝廷不允许卖官鬻爵,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据说还要买个大官。小姐,这户部侍郎,算不算大官?” 叶一眉低头盘算,“大官算不上,但却是个废柴肥差。想来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背后的靠山不是一般的硬。” 第九十四章 英雄救美 苏然递了信过来,请叶一眉到寒山寺上香。 将管家的事暂时交到了叶冀北手里,叶一眉正好有空,欣然前往。两家住的并不近,约定在城门口见面。 “小姐,咱们好久都没出来转转了。” 重生到现在,除非必要,叶一眉甚少出门,一出门心情也是好上加好。 “是有不少日子了。现在时间还早,咱们索性到巷里去逛逛,给你和烟竹都添上两盒胭脂水粉。”烟竹有事要忙,叶一眉只带了嫣红。 “是。”出门在外,嫣红的喜悦虽然没这在脸上,步子却是比之前快了些。 胭脂水粉皇家也有赏赐,但是比起街头巷尾的这些,端庄有余,灵动不足。 叶一眉先给自己和两个丫鬟各挑了两盒,临出店门觉得不妥,又回来多拿了几盒。 “这几盒回去之后送到张氏那,就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孝顺她的。”叶一眉提到张氏神色冷了几分,随即调整了表情,迈步出门。 “是,” “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叶一眉刚出门不久,便被一个混混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这巷子窄,叶一眉的马车停在了巷口,此时身边跟着的只有嫣红。嫣红壮着胆子,挡在叶一眉身前,声音却是颤抖的。 “小姐,你赶紧跑,我拖,拖住他。” “拖住我?小姑娘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往后面看看,看看你们还逃得掉吗?”那人快步上前,用扇子挑起了嫣红的下巴,嫣红下意识后退两步,依然挡在叶一眉的前面,叶一眉从她身后绕了过来,站在前面。 “大哥,我乃叶冀北之女叶一眉,本是打算到寒山寺上香祈福的,路过此处买上两盒胭脂带给自己和家里人。若是大哥有难处,只需要开口,银子我们是不缺的。”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银子倒是不缺,缺的是个媳妇。” 嫣红虽然害怕,但还是想要保护叶一眉,沉了一下性子,又走上前来。 “你有了银子还愁娶不到媳妇?你放我们一条路,日后有花不完的银子。” 那人看出了嫣红底气不足,略微往前走了半步,嫣红立马往后退退,此时两人距后面的混混只有两步远。 “有银子是可以娶的媳妇,但是却娶不到,像两位这般貌美如花的。”那人又向前走了一步,把两人挤在了墙角。 “这位大哥,”叶一眉靠着墙,偷偷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朝混混的背后扔去。可混混不为所动,就像是看到两枚普通石头飞出去一般,眼都没眨,继续朝叶一眉逼近。 “大胆狂徒。”一抹青色的身影自墙头落下,说话间,一柄纸扇架在了混混的脖子上。抽出另外一只手,景烨将叶一眉护在身后。 “我当是谁呢,不过是个白面书生,竟然也想英雄救美。”混混哈哈大笑,略一停顿,挥拳朝着景烨打去。后面的那个也跟着围了上来。 景烨到底是受过高人指点,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来来回回过了二十多招,顺利将他们给擒住了。 “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你们这般狂徒。”摆了一个相当潇洒的姿势,景烨脚下踩了一个,手上压着一个。 叶一眉就压根没往这边看,刚才她见房顶上掠过一个黑色的身影,甚是熟悉。 景烨说了半天没得到身后人半点夸奖,心里沉了沉,随即将二人踢开,示意后面的侍卫压他们到衙门去,上前对叶一眉拱手道,“叶小姐,即便是天子脚下,也有漏网之鱼,小姐出门还是多带几个侍卫的好。” “多谢七殿下相救,臣女约了苏小姐一同上香祈福,时间不早了,就先离开了。”叶一眉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半点波澜。 “烧香祈福是好事,可是寒山寺远在京郊,若是小姐不嫌弃,本王愿意护送小姐前往。” 景烨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多谢七殿下好意,臣女出门是带了侍卫的,不过巷子狭窄,留在外面。”叶一眉福了福身子,“实在不需要劳烦殿下大驾。” 景烨本就是个急性子,又被拒绝了两次,微笑逐渐凝固。 “叶小姐,本王并无他意。” “回殿下的话,臣女知道。可是殿下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国为民,宵衣旰食,臣女不敢因此小事劳烦殿下。” “怎么了这是?”一顶小轿停在二人面前,景瑟从上面走了下来。 “见过公主殿下。”叶一眉上前行礼,“臣女买胭脂,遇到两个混混。是七殿下出手相助。” 景瑟向来不喜欢这个哥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说道,“看起来皇兄今天心情不错呀。” “皇妹说的这是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职责。” “说的也是,只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有点不明白,皇兄为何会出现在这条巷子?”景瑟若有若无瞟了一眼后面的招牌,“这里面都是卖胭脂的,莫不是皇兄有的心上人,特意过来。” 叶一眉急于脱身,冲两位拱手,说了告退的话,景烨本想追过去,却被景瑟拉住。 “皇兄,要说起讨女孩子欢心,你还应该跟我多说说,毕竟女孩最了解女孩,我帮你挑两款时新的胭脂,你送过去保管能够掳获芳心。” 出了巷子又拐了两道弯儿,叶一眉上了马车。 “嫣红,你也进来坐吧。” “小姐,刚才真是吓死人了。要不是七皇子及时赶到,咱们两个……”一想起刚才的事,嫣红心惊胆战,扶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儿。 “哪里是他及时赶到,分明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叶一眉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小姐,您这话奴婢听不明白。” “很简单,刚才景瑟公主也说了,他一个大男人跑到专门卖胭脂的巷子做什么?” “这,也许是碰巧路过。” “就算是刚巧路过,那你又如何解释咱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旁边的胭脂铺的连点反应都没有?你要知道这条巷子是女孩子常逛的,要是有女孩子在这出了事,一条巷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第九十五章 真心 “这,这,” 嫣红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接不上话。叶一眉心思却随着房顶上消失的黑色身影走远了。 苏然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都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见叶一眉迟到了这么久,忍不住埋怨,“不过是上个香,叶大小姐怎地收拾了这么长时间?” “实在是对不住,路上出了点岔子,耽误了些时间。”叶一眉将原本给自己准备的两盒胭脂拿了出来,“这个送给苏小姐,就当是赔礼了。” 胭脂虽然不甚贵重,却是女儿家见到都爱不释手的。苏然接过,表情也缓和了些。 “天黑得越来越早的,咱们快一些吧,免得天黑之前赶不回来。” 到了半山腰,两人便下了轿子,踩着一路红叶上山。 “叶小姐,今日祈福,你打算求些什么?”苏然性子活泼些,专门挑落叶厚的地方踩,踩出了一路咯吱咯吱的声音。 “自然是祈求父母平安,国泰民安。”叶一眉只是笑笑,跟在她的后面,加快了步子。 苏然撇撇嘴儿,“都已经出了京城了,咱们也不必那么拘束。女孩子嘛,前半辈子靠爹爹,后半辈子靠夫君,你难道就不想给自己求一门好亲事?” 叶一眉依然不咸不淡。 “我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左右也没什么好求的。” 说到此处,她怅然若失。太子殿下温和善良,是个良人,却不是她叶一眉的心中人。 “说的也是,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你和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段婚事也算是妥的。”苏然放慢了脚步走到她的身侧,仔细看了她的脸色,随即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呀?” “苏小姐说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我们做女儿的满意不满意的?” 苏然温柔贤淑的名声名满江湖,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叶一眉很是诧异。不过诧异归诧异,她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你要这么说,那就是不满意了。”苏然瞧着她的神色,笑道,“若是满意,你肯定会说,太子殿下怎样怎样,你怎样怎样,若是不满意就只能把家里人搬出来堵我的嘴。而且,”苏然凑过去,趴在叶一眉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提起太子殿下神色平常,半点没有作为未婚妻的娇羞,这根本就是朋友之情。” 叶一眉对于她亲密的动作有所排斥,却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一愣,反应片刻,淡然说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未尝不是一门良缘。” “那算了,跟你说这些着实没意思,本来我觉得京城贵女之中,你还算有点生气,哪里知道也是如此循规蹈矩的一个人。”苏然扭头看一下另一边,“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一门好亲事,希望我的夫君能够把我捧在手心里,珍重一辈子。” 关于亲事,叶一眉之前听到最多的就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苏然是第一个。 “没有其他的要求?苏大人官至礼部尚书,怎会,”掂量着两人的关系,叶一眉将后面半句咽了下去。 “怎会由着我胡闹是不是?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爹爹说了,他不在意官职大小,只要我喜欢,只要我愿意,官职小了,他可以扶持,家庭贫寒,他可以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许是置身于山野之间,四下无人,苏然越说越放肆。 “那确实挺好的。” 一路闲聊到了寒山寺,和之前一样,寒山寺古朴宁静。 苏然早就递了过来的帖子,太虚大师也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两位施主里面请。” 在两人的带领下,两人依照规矩依次拜了各位佛像,随后又到后院坐。 “大师,快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如意郎君。”一到后院,苏然便迫不及待的伸手过去,请太虚大师帮她看手相。 大师只是微笑摇头道,“凡事都讲求个缘分,缘分未到也是心急不得。” 叶一眉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太虚大师却转到了她这边来。 “倒是这位施主可以看看。” 叶一眉伸出手去。 “我更想看看这一生是否平安顺遂。” 太虚一笑,“这世上哪里有平安顺遂之人?就算是天之骄子,也有失败受挫的时候。就算是百岁老人,也有生病受伤的时候。” “大师说的有理。”听闻此言,叶一眉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这位施主情路坎坷。”太虚愁眉紧锁,又仔细看了看,“若是能选准相伴一生的人,后面就算是坎坷也是顺遂。若是选不准,必然会引来大祸。” 这话听的叶一眉心中,咯噔一声,前一世便是应了这一句。 苏然好奇道,“太虚大师,她的婚约已经定下了,是当朝太子,你说说这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他们是不是相伴一生的人?” 一句话问到叶一眉的心坎儿里去了,她虽然表面平静,眼神却是急切。 “天机不可泄露。”太虚一脸高深莫测,“两位施主,快尝尝这茶吧。” 叶一眉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苦涩之味蔓延整个口腔。 苏然一入口却是赶紧吐了出来。 “大师,你是存心看我们两个笑话吧,这么苦的茶水谁能喝得了呀?” 太虚笑道,“这是苦丁茶,最是清热降火,秋季天气干燥,再适合不过了。” “算了算了,这茶我是不喝了,要是在你这用餐,是不是还要吃素斋?这个我也受不了,这样吧,叶小姐咱们回去。” 苏然站起身来看向叶一眉,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叶一眉也不好推辞,跟着她一起出了山门。 “这老和尚也真是的,神神叨叨的。人家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他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就不用绕那么多弯路了。她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苏然一路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叶一眉却一直在回想太虚说的那些。 “我说,”苏然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他说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第九十六章 事发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城,刚到城门口,叶一眉就被拦下了,说是景瑟公主约她到茶楼一聚。 叶一眉也没推辞,带着嫣红去了茶楼。 包间选的极为雅致,站在窗前能看到下面的河水。 景瑟似乎早就等着了,叶一眉一进门赶紧上前行礼。 “叶姐姐,大约是从上次落水开始,我觉得你变的拘束了。”景瑟将她扶了起来,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大约是年纪大了。”叶一眉不想多解释,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景瑟也不放在心上。 “叶姐姐,我今日过来是受人所托。皇兄让我问一句,姐姐可愿意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 景瑟眼中闪烁着兴奋,这本是早就说好的,她没想过会被拒绝。 可叶一眉却犹豫了。她根本不愿意嫁给太子,犹豫的是如何跟景瑟说清楚。 眼中的期待和兴奋慢慢褪去,景瑟上前拉住叶一眉的手。 “叶姐姐,我知道,婚姻大事这么来找你说是唐突了些。可皇兄的意思是,先问问姐姐是否愿意。之后三媒六娉,必然是少不了的。” 叶一眉悄悄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觉得现在还早。” “早?姐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皇兄也应当有主持中馈之人。于情于理都不算早。”景瑟扬起眉毛,挪到叶一眉的旁边坐下,“还是说叶姐姐心有所属?” 最后一句,景瑟只是想让叶一眉在权衡之下同意婚事,那知道却让叶一眉心中一震。听到心有所属四个字,她的脑海里竟然出现上午消失在房顶上的那个黑衣人的身影,景炎。 怎么会是他?就算是谁也不应该是他。 叶一眉下意识摇头,想要把这个身影从自己的脑海里抛出去。可是她的犹豫配合着摇头的动作,却让景瑟起了疑心。 “叶姐姐,你早就有了和皇兄的婚约,怎么还会有意中人?” “景瑟,你误会了。”现在还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叶一眉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心仪之人,她有些慌了,站起身来拉住景瑟,“我还没准备好。” “叶姐姐。”景瑟脸色逐渐冰冷,她拍开叶一眉的手,“皇兄是天之骄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转身下楼,景瑟连头都没回,叶一眉急忙行礼,等她下楼之后才又坐回位置上。 景珏此时让景瑟过来问,肯定是存了大婚的心思。如果他真的跟皇后娘娘提起,婚事怕不是马上就要办了。 猛然间,她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景烨本就心狠手辣。如果他成功上位怎么可能放过太子?又怎么可能放过成为太子助力的叶府?自己这仇要怎么报?可若说太子战胜景烨成功上位,这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心思沉重,叶一眉靠在位置上,看着远处河水流淌。 “见过景瑟公主。” 景瑟刚一出门就被叶一容拦住了,本来心情不好的她也懒得搭理。 “有事?” “那是自然的,而且此事还是公主最关心的。”叶一容胸有成竹,言语之间更是信誓旦旦。 “你知道本公主最关心什么?”景瑟态度依旧冷淡,只想应付两句了事。 “公主最关心的自然是太子爷,现在放在心中的头等大事,肯定是太子爷的婚事。”叶一容微微一笑,“臣女还知道公主为什么忧心,愿意帮公主解答疑惑。” 景瑟略微迟疑,想到刚才叶一眉的反应,指着前面的茶楼说,“咱们到那里去说。” 要了包间,景瑟进门之后就在座位坐下,完全没让叶一容坐的意思,叶一容不敢坐下,点头哈腰站在旁边,心里面却是堵得慌。 “说说吧。”景瑟挥手让人上了茶。 “不知公主是否跟大姐姐提过婚事?”叶一容说到了景瑟的心坎上,见景瑟一愣,顿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怎样?”景瑟回答的生硬。 “臣女就不跟公主殿下绕弯子了,大姐姐有了喜欢的人,怕是不愿意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了。” 叶一容依然低着头,却用余光打量着景瑟。 景瑟双手颤抖,杯子的水洒出来了一些。微微一笑,将杯子搁在桌子上,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可知道话不能乱说?” “臣女当然知道。公主和太子殿下自幼与大姐姐一同长大,感情甚笃。在公主和太子殿下面前诋毁姐姐会是什么的后果,臣女也一清二楚。” 不卑不亢的回答,叶一容顺利看到景瑟的神色阴沉了。 “你可有证据?”略一思索,景瑟也觉得叶一容没有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的胆子。 “我就算是拿出证据来,公主也不一定相信。倒不如公主自己去试试。”叶一容略微朝后退了半步,在景瑟耳边说道,“大姐姐心仪的是三殿下景炎,他们二人早有来往,只要姐姐深陷危难,三殿下必然出手相助。” “三哥?”景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他们两个有何来往。叶一眉进宫的次数不多,不是待在皇后娘娘那儿,就是来找自己。哪里有机会和景炎见面? “三殿下时常与大姐姐在宫外相见,为她排忧解难。”叶一容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说来也奇怪,你一口一个大姐姐叫的亲热,却把这样的把柄送到我的手里。”景瑟已经相信了七八分,却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在他人面前,反口将了叶一容一军。 “姐姐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公主知道便是迟早的事。早晚都会知道,我也不算是给姐姐挖了一个坑。更何况此时若能妥善处置,于姐姐,于太子殿下都是一桩好事。”叶一容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不就是咱们做妹妹的盼望的?” 这话说到了景瑟的心坎里,表面却依然风平浪静。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也可以走了。今日之事万万不可传到太子殿下耳中,我相信你有这个分寸。” “那是自然的,臣女告退。” 出了茶楼,叶一容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定银子递给书旗,让她送给上一家茶楼的店小二。 第九十七章 礼物 从茶楼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叶一眉晃晃悠悠回了府,刚走到门口,张氏就迎了出来。 “大姑娘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没什么,路上遇到了景瑟公主,跟她聊了两句。” 叶一眉努力挤出一分微笑,让嫣红拿出了准备的胭脂。 “路过胭脂铺,见两款胭脂成色极好,买了送给母亲和妹妹。” 虽说是主动送东西,叶一眉却说的勉强,张氏接的更勉强,叶冀北老远听到她的话,只当是家庭和睦,乐呵呵的过来 “女儿到底是疼娘亲,出门一趟都没给爹爹买什么。” “爹爹,”叶一眉行了个礼,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爹爹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女儿出门祈福,特意给爹爹求了一个护身符。” 从怀中取出来,叶一眉双手递了上去,叶冀北虽也不懂这些,接过之后连连称赞,“好看,好看。” 给他们两人行了一礼,叶冀北只说身心疲惫,要回房休息。叶冀北大手一挥,就让她回去了。 “小姐,”烟竹也是风尘仆仆,应该刚回来不久。 “查出什么来了?” “是七殿下动的手,听宫里人说那枚假的手令是皇后娘娘交到皇上手里的。如果奴婢推断不错,应该是七殿下给了皇后娘娘。” “景烨,真是有意思。”叶一眉靠在椅子上。 “奴婢还查到,老爷被绑架的那段时间叶毕方和七殿下来往慎密。” “越来越接近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咱们要查的是北夷军队为何退兵。”缓缓站起身来,叶一眉走到书桌前站定,“之前说的天威所致,不过都是幌子,必然有人和北夷军队暗通曲款。” “奴婢能力有限,只能在各大王府的后院问问,边境之事,暂时还查不到。”烟竹低头道。 “我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些,已经非常厉害了。我给哥哥写封信,让他去查。这封信你亲自送到城外去,切莫在城内过了他人的手。” 书信写完,烟竹片刻也没耽误,直接带着出了城。 叶一眉中了口气,思绪又转移到了景瑟的话上。太子为人宽厚,既然自己不同意,十天半个月之内应该不会再提起,可这么拖着终究不是办法。总该想个合理的法子退了这门婚事。 “大姐姐,”叶一容声音愉悦,如同银铃一般,“娘亲刚才给我送了大姐姐捎回来的胭脂,果然成色质地都是极好的,容儿特意过来道谢。” 叶一容快步进来,手上捧着个小盒子。 看她如此不懂规矩,叶一眉满脸不悦,是应该给自己的小院儿里添两个侍卫了,免得她们母子动不动就往里面闯。嫣红看出了叶一眉的不乐意,赶紧迎了上来,就在外间给叶一容行礼。 “二小姐稍等,我家小姐马上出来。” 叶一容这才停住了脚步,端端正正等在外面。 既然已经做了兄友弟恭的样子,叶一眉不得不起身应付一二。 “不过是顺手带些小礼物,不足挂齿。”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礼物虽然不算贵重,可姐姐的心意却是这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带着些不好意思,叶一容将盒子举了上来,“妹妹也没什么好还礼的,这只珠钗是妹妹最喜欢的,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拿来给姐姐戴。”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妹妹喜欢的妹妹留着便是了。”叶一眉知道从七皇子府出来之后,叶一容是一穷二白,就靠着叶冀北的接济过日子。若是自己真收了,明天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 “姐姐,姐姐这是嫌弃妹妹的礼物拿不出手?”叶一容嘟起小嘴,做起了撒娇的模样,可是这么一来,她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 “哪有的事,”转身进了里屋,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只纯金打造的镯子,叶一眉将它捧到了叶一容面前。 “不如姐姐将这只镯子送给妹妹吧,妹妹从七皇子府回来,还没添置过什么东西,浑身上下素净的过了头了。” 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叶一眉拉起叶一容的手,帮她把镯子套上。 “这只镯子是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的,一眼便相中了它的工艺,这样的绕枝缠花手艺,就是苏杭那边也做不出几个来。” 被叶一眉提起了伤心事,叶一容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换上了笑脸。 “姐姐刚才还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现在又把自己喜欢的镯子送给妹妹,这不是让妹妹难做吗?”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叶一容却没有摘下来的意思,这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里舒坦极了。 “怎么会呢,这样的好东西就应该妹妹来戴,这造型也正好配了妹妹的性格,温婉可人,也祝愿妹妹早日像着花朵一样找到能够缠绕的枝条。” 叶一眉句句讥讽,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叶一容。叶一容颔首,盯着镯子上的花纹看得仔细,“那是当然的了,咱们女儿家总是要找个依靠。” “那就祝愿妹妹心想事成吧,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了,姐姐这里没准备晚饭,也就不留妹妹了。”叶一眉懒得再应付,叶一容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只好镯子。”嫣红心里不是个滋味。 “不过就是一只镯子,丢了就丢了。重要的是咱们的气度不能丢。我琢磨着爹爹就希望咱们家和万事兴,所以无论如何这场戏咱们都得做下去。”叶一眉给的镯子是叶冀北见过的,当时叶冀北还特意夸过这镯子分量足成色好。 再说叶一容,戴上这镯子就没有摘下来的意思,直接带到了饭厅里。 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带过如此贵重的首饰,手上早晚都是一只细细的银镯子。带着这个手镯给叶冀北盛汤,叶冀北自然是一眼就看到的。 “这个镯子我记得你大姐姐也有一个,不愧是姐妹俩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 事实上只要是金镯子,在叶冀北的眼中都是一样的,他只是估摸着叶一眉手上戴的这一个,成色分量和叶一眉的差不多。 “爹爹,”叶一容放好汤碗,“这是姐姐送给女儿的,她说女儿打扮太素净了,特意给了这个。” 第九十八章 试探 “你们姐妹俩感情好,我们做爹娘的看着也高兴。”张氏走了过来,眼睛却贪婪地盯着那金镯子,看这分量足足有三两重,还不说上面镶嵌的宝石。 “说的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强。”叶冀北摸摸胡子,哈哈大笑,拉着张氏说道,“我也好些日子没出去了,等风头过了,我就带着你,两个女儿,咱们一起郊外骑马去。” 叶一容赶紧谢过叶冀北,又给他夹了两块肉,“那真是太好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叶一眉那儿,每日装作和睦的样子,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了,那知道还要出去骑马。 “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事回绝了。嫣红,你去跟苏小姐说一声,只要爹爹这时间定了,就让她找个不可推脱的借口把我给约出去。”叶一眉揉揉眉心,看了外面一眼,“给我的院儿里安排两个小厮,平时就守在外面,省得她们乱闯。” “是。” 翌日一早,景瑟就派人送了帖子过来,约叶一眉吃饭。 怎么现在送帖子过来?叶一眉皱眉,昨天才闹得不愉快。按照景瑟的大小姐脾气,至少要生气上两日。怎么这次这般好说话了? 舒展眉头,叶一眉出门见了送信的人,拿了银子放在她的手上。 “不知景瑟公主请我过去,有何要事?” “公主只说寻了一个雅致的地方,景色优美,饭菜也不错,请小姐一同前往。” 叶一眉低头,敛衽为礼。 “代我谢过公主。” 虽然不愿意,叶一眉还是梳妆打扮,等着公主的车驾过来。 烟竹在旁边候着。 “景瑟公主说环境雅致,想必不在城中。” “烟竹,不瞒你说,我总觉得不安心。要是之前,以她那藏不住事的性子,必然在信中说得清清楚楚,去哪里吃什么,可今天什么都没说。”沾了一点胭脂涂在脸上,叶一眉只觉得太红了,又擦了去,“罢了,今天只是见景瑟公主,也不需要那么隆重,取一件常服出来穿吧。” 景瑟的车马来得早,出乎叶一眉的意料。匆匆换上衣服,她便上了车。 “给公主请安。”坐在车上不便行礼,叶一眉拱手表示尊敬。 “叶姐姐越发客气了,怎么今天不见嫣红过来?”景瑟神情寡淡,早已没有了往昔的亲密。 “我让她出去送信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跟在身边的是烟竹,您之前见的不多,是个办事麻利的姑娘。”叶一眉只觉得气氛尴尬,找些话题来聊。 景瑟撩起帘子,看了外面一眼,那个穿青色衣衫的姑娘跟在自己的丫鬟后面,看她的步子确实利索。 “确实是个爽快的人,今儿个叫你出来就是聊天赏景,不需要这些个丫鬟跟在身边。等到了店里就给她们置办一桌酒席,让她们自己玩儿去。” 叶一眉心里一凉。 “公主千金贵体,身边还是应该带个保护的人。” “不用那么麻烦。”景瑟直勾勾的看着车,叶一眉也不自找没趣,坐的端正。 果然是在郊外,出城大约行了二里地,就来到了一片竹林。到了这里马车是进不去了。叶一眉和景瑟下了车步行进去,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丫鬟和侍卫。 “秋天本来不应该看竹子的,可我觉得这环境清幽雅致,还想带你来看一看。”景瑟拉着叶一眉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叶一眉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接话。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豁然开朗,小桥,流水,酒家。 “这家店还是皇兄先找到的,那时他带我过来,我还老大不情愿,觉得走这么远的路就为吃一道鱼,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景瑟走的更慢了,“可是等到那锅鱼一上桌,我就知道,就算是再走一次,我也一定要过来。” 叶一眉即便被拉着手,也略微慢了半身的距离,保持着恭敬。 “公主如此称赞,想来是异常美味。” “异常美味倒是称不上,只能说合了我的口味。”景瑟刚一进门,老板就认出来了,带着她们去了包厢,“众口难调,厨艺再精湛的厨子,也做不出令所有人称赞的美味。我觉得美味不过是我喜欢罢了。” 叶一眉更是小心谨慎的伺候着,今天的景瑟与以往大不一样。满口大道理,全是教训。 “按照之前点好的上菜吧。” 说是包厢,不过是后面打造的一个个精致的小亭子,小亭子距离甚远,两个亭子之间,正常的交谈是听不到的。 “这地方倒是别具一格,”叶一眉环顾四周,置身于青山绿水之间,听着脚下潺潺流水,在这里吃饭果然是风雅。 “是啊,”景瑟坐下,示意叶一眉坐在旁边,“叶姐姐,之前我跟你说的事可想好了?” “昨日匆忙,还未来得及和爹爹商量。”叶一眉给两人倒了茶水。 “就不说叶大将军的意思了,我只问姐姐你的意思。”景瑟盯着杯中的茶水,“太子大婚是顶要紧的事,要是姐姐没有异议,我就去跟母后提,让她早日着手。” “公主,臣女觉得,为时尚早。”叶一眉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太子殿下确实到了婚配的年纪,可现在动荡不安,外有强敌,内有忧患,确实不是大婚的好时机。” “外有强敌?叶姐姐说的是北夷吗?不过是一群鼠辈,见我大军过境,吓得连门儿都不敢出。至于内在忧患,我就更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了。”景瑟眼神更冷,“若是姐姐不愿意嫁给皇兄,也趁早给景瑟个明白话,免得景瑟一趟一趟的跑。” 叶一眉收在袖子里的双手已握成拳,她知道景瑟的性子,不愿意这三个字一出口,立马就会传到皇上皇后那里。皇上正愁找不到叶家的把柄呢。 “姐姐,您给句准话,”端起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景瑟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杯子与桌面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声响中,叶一眉缓缓抬头。 “公主,大婚不是儿戏,既然我和太子殿下有婚约,结婚确实是应当的。可是……” 第九十九章 刺杀 “说到底,姐姐还是不愿意了?是现在不愿意呢,还是以后也不愿意?”景瑟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 退婚的声音一直在叶一眉心中叫嚣,看着咄咄逼人的景瑟,她只能强行按压下心中的冲动。 “最近实在是不合适。” 小二端上了热腾腾的菜肴,两人相对无言,停顿了一会儿,景瑟才拿起筷子。 “好好尝尝吧。” 叶一眉刚要动筷,却觉得这话不对劲。正犹豫呢,林子那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公主,危险。”叶一容起身,要带景瑟离开,景瑟却躲开了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将一筷子鱼肉放到嘴里。 “这里呀,天天都有好戏上演,不过是一群无聊的人在这练练身手,不必慌张,坐下来。” 景瑟指指对面的位置,叶一眉只能坐下,但是却一直处在防备中。 听着听着她觉得声音不对,这斥责的声音仿佛是在哪里听到过。说话这人似乎是受伤了,言语之中带着隐忍。 “公主,”叶一眉再次起身,景瑟却依然漫不经心。 “好好坐着,不会有事的。” 声音越来越近,叶一眉坐立不安。隐隐约约,她感觉到,景瑟是特意带她到这儿来的。 很快打斗的人出现在河水对面,是七个人围攻中间的那一个。 中间那人穿着黑衣,受了伤却依然身姿挺拔,拿着剑防守的密不透风,虽然看不清楚脸,叶一眉从他的动作姿势已经认出来了,是景炎。 “这帮人估计是吃的太饱了,山清水秀的一个地方,不坐下来欣赏景致也就算了,竟然还打打杀杀的。” “嗯,”叶一眉只是随口一应,她的目光已经被中间的人给揪住了。 围攻他的人都是高手,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打斗,动作却一点不慢。 景炎虽然技高一筹,但面对着这么多人的消耗,时间一久,必然体力不支。 “叶姐姐,你认识中间的那个人?” “我……”话刚到嘴边,叶一眉就收回来了,在外人看来她跟景炎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若是这么远都认出来了,必然会让景瑟起疑。 “我怎么会认得,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个江湖侠客。” “嗯,剑法确实不错,被这么多人围攻还不落下风,向来是童子功坚实。”景瑟意味深长道,“不过就算是再坚实的童子功,应该也抵不过这么多人车轮战。” 他们说话的功夫又来了一批人暗搓搓的包围了景炎,叶一眉的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她不由自主前倾身子扶着旁边的栏杆,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景炎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一不留神,后面的黑衣人在他的胳膊上来了一刀。 随着这一刀落在胳膊上,叶一眉惊呼出声,扶着栏杆的手不由自主握了起来,狠狠地捶在了上面。 景瑟看似情景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但心里依然挣扎,万一只是叶一眉同情弱者呢。 有了这一刀,后面的人打开了缺口,接二连三的朝这条受伤的胳膊上招呼。 连连受伤,景炎几乎站不稳了,还在强撑着往水边退来。 后面来的那一拨人意识到了他的动静,几个人在水边围成一排,阻止景炎跳河。 叶一眉什么也顾不上了,跪在景瑟面前,“公主,那人已经撑不住了,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不如咱们……” “不如咱们救下他?”景瑟似笑非笑,站起身来,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刚才也说了,中间这人就像是一个江湖侠客,江湖上的事,咱们官家的人管不住。” “公主,臣女已经认出来了,中间被围攻的人正是三殿下景炎。”叶一眉重重磕了个头下去,再次抬头,额头一片青紫。 “怎么本宫都没看出来?”景瑟语气愈发冰冷,抬头看向远方,“本宫记得叶姐姐和三皇兄并无来往。” 一声本宫,让叶一眉的心跌入谷底。 “殿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若是再晚一点,三殿下就要折在这里了。” “既然你说是三皇兄,那我就让人过去看看。”取出袖剑放了出去,后面来的那拨人立马调转矛头冲向那七个黑衣人。景瑟带来的人都是高手,又攻其不备,很快就把他们解决掉了。 景炎似乎不愿意露脸,冲着这边抱拳,消失在林中。 景瑟的人也没追过去。 叶一眉见他离开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的跪姿竟然难以保持,瘫坐在地上。 “叶姐姐,你们两个并无瓜葛,为何把他放在这样重的位置?又或者说,与皇兄的婚事,你一推再推都是为了他?” 叶一眉靠在地上缓了缓,扶着地面跪好,冲着景瑟磕了头下去。 “定下婚约时臣女还小,并不知道这婚约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来臣女与太子殿下只有兄妹之意,并无男女之情,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见谅?”景瑟哈哈大笑,随即抬起了她的下巴,“你这话说的倒是轻松,若是被你们叶府退了婚,太子殿下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若是公主觉得有叶府退婚不妥,那就请太子殿下退婚臣女。”叶一眉并不介意退婚之事由谁提起,只想赶紧退掉。 “真是没想到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家伙,你居然要退了皇兄的婚事。叶一眉,你可知道,只要你退了这婚,咱们的朋友就没得做了。” 景瑟咬牙切齿,若不是仅有的理智克制着她,她真想把叶一眉推到水里去。 叶一眉再次叩首,“退婚是臣女的意思,和三殿下无关。” “好,好,好,”景瑟拍了三次掌,“本宫会和父皇母后提起,至于父皇母后会怎么处理,本宫就不知道了。” 说罢,景瑟扬长而去。 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人都走光了,叶一眉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整整衣裳,走到前面,她向老板行了一礼,问起烟竹的下落。 知道叶一眉是得罪了景瑟公主,老板的态度也不咸不淡,指了指东边的屋子,就又低下头看算盘。 第一百章 翻脸 烟竹被绑着放在墙角,见到叶一眉拼命挣扎,叶一眉也赶紧跑过去给她解开了绳子。 看到叶一眉头上的伤,烟竹惊道,“小姐,他们,他们竟然对你动手。” 摸摸头上的伤,叶一眉淡然说道,“是我自己磕的。” “要不是他们逼你,唉,”烟竹也知道大概,叹了口气,随后问道:“小姐,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叶一眉转身朝外走,烟竹跟着,直到出了客店烟竹才继续说道,“想清楚要谁做姑爷。” 叶一眉一愣,回头道,“胡闹。” 烟竹不多说,紧跟在她身后,叶一眉的心思却是转了又转,刚才的那一幕虽然惊险,可只要细想,不难发现是景瑟布的局。然而,自己却惊慌不知所以。 “烟竹,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走了半柱香,叶一眉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回小姐的话,奴婢不记得。”出了城,都是农田树林,看起来都差不多。烟竹也没想过景瑟会把她们扔在半路上。 “我是坐马车来的,更不记得了。”叶一眉摊手,“咱们只能到店里去,看店家愿不愿意给咱们指条路。” “我带你们出去。” 声音极低,叶一眉还是迅速捕捉到了。 “景炎?” “是,”景炎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瘸一拐。 叶一眉急忙上前,“伤的严重吗?” 话一出口,又觉得多余,以景炎的性格,就算是卧床不起,也只会说一句无事。 果然,景炎撑开一抹笑,“无碍。” 烟竹上去扶住他,“三殿下,你胳膊上的伤,还是包扎一下吧?” 叶一眉一晃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叫了三殿下的名字。 “臣女一时心急,直呼三殿下名讳,请三殿下赎罪。” “直呼名讳,挺好的。”笑容里带着自嘲,景炎道,“朝中上下,称一声三殿下,三皇兄的大多言不由衷,倒是景炎二字贴切。” 缓缓抬起头,景炎指着前面,“一直往前走就是了,树林里最怕的就是走了歪路,顺着林子中间最粗的竹子,树木走就对了。” 不放心景炎的伤,叶一眉又要上前,景炎道,“叶小姐还是快走吧。这树林里看似空无一人,实则人多眼杂,生出误会,对小姐不好。” 叶一眉咬牙点头,“殿下保重。” 带着烟竹顺着路往外走。 “小姐,三殿下伤的不轻,咱们把他留在这儿,不安全。” 烟竹一步三回头。 “我知道,但是咱们在这儿,更不安全。” 再说景瑟,离开之后,愤愤不平,恨不得提刀杀到叶府。 “公主。”侍女雅琴来报,“太子殿下到了。” “皇兄。”景瑟起身迎接,仍然是满脸愤怒。 “怎么了?”太子拉着景瑟坐下,“谁惹本宫的妹妹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你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景瑟嘟着嘴,把头转向一边? “是不是你又任性了?”提起叶一眉,景珏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下来。 “皇兄,”景瑟的闹腾劲儿也过了,“你真的非叶一眉不可吗?” 景珏接话毫不迟疑,“当然,我们是从小定下的婚约。你不会因为点儿小事就这么不高兴吧?” 景珏半开玩笑道。 “若是她不愿意呢?我是说若是。”景瑟声音小了,从景珏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对叶一眉的珍重。 “怎会?”景珏一笑,随即,这笑容在脸上僵硬了,“你是说她不愿意?” “嗯,我看她,”见景珏哀伤,那句心中有人,景瑟说不出来,改口安慰道,“她只说现在外忧内患,不是时候。” “唉……”景珏一声长叹,“她一个姑娘家,都能够为国为民考虑到这般地步,我却一心只有风花雪月。” 看着景珏,景瑟纠结万分,不知是否要将真相和盘托出。 “皇兄,或者,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咱们可以请父皇母后给你重新选一门亲事。你贵为太子,满京城的姑娘,还不由着你选?” “景瑟,话可不能这么说。”景珏站起身来,“眉儿胸怀天下是好事,日后成为一国之母,也是国家的福分。我怎么能因为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放弃她?” 一边说着,景珏只觉得豪情万丈。 “见贤思齐,本宫也当如此。” “皇兄,”景瑟知道若再不解释清楚,景珏只怕会情根深重,“叶姐姐她,她并不喜欢你。她说她只是拿你当哥哥看待。” 景珏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怎会?我们两个的婚约是一早就定下的,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皇兄,强扭的瓜不甜,事已至此,勉强也没用。不过,这京城中的好姑娘多的是,皇兄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问问。” “定是你跟我开玩笑,”景珏略微摇摇头,甩掉心中的失望,换上一张笑脸,“我到眉儿那里去问问,要是你骗我,大婚那日一定要让你多喝两杯。” 快步出门,景珏站在台阶上,怅然若失,又回头道,“景瑟,当真如你所说?会不会是另有隐情?” 景瑟头紧咬下唇,隐情当然是有了,但是若现在告诉你,你哪里能挺得住? “皇兄,你也说了,大婚之事不急在一时,以后还有时间。” 笑容逐渐转为苦涩,景珏晃晃悠悠下了台阶。都已经成哥哥了,感情哪里那么简单就能扭回来? 景瑟快不跟了过来。 “皇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回去吧。”景珏连头也不敢回,生怕被景瑟看到自己悲伤的模样。 景瑟也不敢打扰,扭头回到房间。 “雅琴,你去问问,出了酒馆之后,叶一眉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眼神逐渐冰冷,景瑟握紧了拳头。 “是。” “还有,派人盯着叶家,不能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布置下去,景瑟依然觉得胸中有一股闷气,憋得自己难受,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作为已经有婚约的女子,叶一眉竟然对别的男人动心,拒绝太子哥哥,无论如何都罪无可恕。 第一百零一章 传闻 “今儿的消息都发出去了吗?”叶一容面带黑纱,只留下一双眼睛。 “都已经散出去了,各大茶馆酒楼都安排上了。只是,这位小姐银子什么时候到位呀?兄弟们都等着你这银子周转家里呢。” 那男子一身地痞无赖的习气,仔细一看,正是前些日子在巷子里围着叶一眉,嫣红的流氓。 “赵二,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们银子?上次最后结算,不还多给你了二两吗?”叶一容眼睛里荡漾着笑意,嘴唇却向下抿着。 “知道小姐您是大善人,上次和这次不一样,上次我就叫了个伙计过来,工钱我还能垫付,可这一次您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把定钱给了他们,我身上连喝茶的钱都没有。”赵二笑呵呵凑了过来,伸出两个手指头,“小姐再给添二十两银子,让我以后活动着也方便。” “还有什么要活动的,请的都是些下九流,有钱赚就不错了。”叶一容崩起脸来,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不是她要拿架子,是她实在身无分文。微微扬起手,露出手上戴的金镯子,叶一容特意在赵二面前晃了晃,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有钱的。 盯着叶一容手上的金镯子,赵二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他又往叶一容这儿凑了凑,指着镯子说,“不然小姐先把这个留下?” “事成之后给你的银子可比这个值钱多了,你真想现在把它拿走,我也无话可说,但这就是全部的工钱了。”叶一容装作毫不在意,取下了镯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笔账你可算清楚了,到时候吃亏可别来找我。还有,钱到手之后,我要的可一点都不能打折扣。你有多少把柄在我手里,应该心知肚明吧?” 赵二犹豫了,镯子确实价值不菲。可叶一容要的是全城各大酒馆茶楼的说书人。要雇佣这么一帮人,估计得不少钱,要是现在拿了镯子以后发现不够,那就得不偿失了。 “嘿嘿嘿,小姐,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放心好了,只要三天时间,这事儿保准传得沸沸扬扬。” “知道你办事可靠,事成之后还有奖赏。不过既然你干了这一行,应该也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叶一容目光又冷了些,做出个杀人的手势来,“东窗事发千万不能牵连我出来。” “那是自然的,小弟我干了这一行过的就是刀口上的日子。就算是我自己人头落地,也不会把老主顾给卖了出来。”赵二笑呵呵,“之前小姐也说了,有机会帮我寻一个妥帖的媳妇儿,这事儿也不能忘了。” “那是自然的,不过缘分天注定,咱们的合作还长,你的婚事也急不得。” 叶一容估摸着时间自己出来的也长了。叶一眉八成已经到家了。 到了叶府门口,叶一容扯下面上的黑纱收在袖子里。 “大小姐回来了吗?” “回二小姐的话,刚刚回来。” 深吸一口气,叶一容换上了天真无邪的笑脸,朝叶一眉哪儿走了过去。 叶一眉在门口安排了两个小厮,小厮见叶一容过来,恭恭敬敬行礼,却要等嫣红通报了才肯放她进去。 “我和姐姐的关系,哪里用得着这般繁琐?” 叶一容知道这门槛是设给自己的,按耐着内心的气愤,一脸乖巧的站在门口。 “二小姐,我家小姐说了,她刚刚回来,身体不适,不想见外人。” 嫣红行了个礼。 “姐姐这话说的,我是她的亲妹妹,怎么能算作是外人呢?更何况大姐姐身体不舒服,我作为妹妹自然应该在身边照顾。” 叶一容抬腿就往里面走,小厮拦住了她。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拦?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您是七殿下的弃妇。” 叶一眉生怕嫣红无法应付,让烟竹也跟了出来。 脸上的微笑再也绷不住了,叶一容冷脸上前,挥手就往烟竹的脸上招呼,烟竹也不是傻子,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这一巴掌。 “奴婢哪里说错了?老爷还未正式恢复您的身份,现在您确实是七殿下的弃妇。”烟竹面不改色,又重复了一遍。 “好,你给我等着。” 叶一容留下个危险的眼神,转头向叶冀北那跑了过去。 路上她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瞬间出了眼泪。 “爹爹,”跪在叶冀北面前哭哭啼啼,叶一容将烟竹的话重复了一遍,“女儿知道家和万事兴,也不愿意因为一个奴婢跟姐姐起争执。可是姐姐身份贵重,日后是要入住东宫的,留一个这样的丫头在身边,实在是不妥。” 原本听了叶一容的哭诉,叶冀北心头就窜起了一股火苗,更何况还威胁到叶一眉的安全。 “叫上你娘亲,爹带你过去看看。” 叶一眉料到叶冀北会过来,早就收拾停当,在院里等着了。 “烟竹,”叶冀北虎着脸。 “奴婢在。”烟竹答的干脆,上前行了个礼。 “你可知错?” “奴婢不知。”烟竹依旧答的流畅,不卑不亢。 叶一眉上前道,“爹爹,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不知是做了什么冲撞了您?” “你当真不知道?”叶冀北冰冷的眼神转到叶一眉脸上,皱着眉头,“你可知道她是怎么说你妹妹的?” “那句话我听到了,说的确实不妥的,但也是实情。”叶一眉语毕抬头,见叶冀北的脸色更黑了,福了福身子,“爹爹,身居高位之人最怕的是什么?” “还能怕什么?怕的自然是,唉,”叶冀北指指天,“自然是不信任。” “可这不信任从何而来?有了不信任又要从何处开刀?”叶一眉上前一步,“不信任从功高盖主,行为逾矩开始,开刀的自然是先冒头的人。” 叶冀北若有所思,张氏开了口。 “大姑娘,这些大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听不明白,但我是个做母亲的,容儿她有此遭遇,本来就已经伤心欲绝,你怎么还能让人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母亲,”叶一眉笑笑,“女儿并无此意。” 第一百零二章 说书 再次将目光转到叶冀北身上,叶一眉道,“妹妹冲着烟竹大声嚷嚷,问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女儿大胆猜测,妹妹指的是叶府小姐的身份。不说爹爹还未将妹妹正式认回来,就算妹妹已经被认回来了,这样的话挂在嘴上也是会招来祸患。” 叶一容向前两步,站在叶一眉身边。 “姐姐说的容儿都明白,容儿也是担心,烟竹说话如此肆无忌惮的,日后姐姐带出去,怕是会给姐姐惹来麻烦。” “说的也是,真要论起来,你们两个都有错。”叶一眉看了烟竹一眼,冷着脸道,“罚你禁足七日。” 刚才的一番话也让叶冀北冷汗淋漓,转头对叶一容说道,“你也该收敛收敛了。也罚你禁足七日。” 对于烟竹来说,禁足算不得什么惩罚,甚至一些活也不用做了。对于叶一容来说,是实打实的打散了她的算盘。 送走了叶冀北他们,叶一眉带着烟竹回了房。 “你也太莽撞了。” “小姐,”烟竹跪下,“是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添麻烦事小,若是她们揪住不放,我怎么能保得住你?” 叶一眉语气温和了些,“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咱们得忍一忍。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去招惹她们。” “是。”烟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绑架老爷的人查了一半,不然就交到嫣红手里吧。” 叶一眉看向嫣红,嫣红一脸茫然,她摇头道,“不行,嫣红胆子小,又是整天跟在我身边的。要是让她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 “先放一放吧,等到你解了禁足,或者我遇到了更合适的人。” 靠在主位的椅子上,叶一眉只觉得头疼。依照现在的形势,身边能用的只有烟竹一个是万万不行的。 从爹爹那里要人虽然可靠,但是难保爹爹不会告诉叶一容母女。所以,揉揉眉心,叶一眉起身给哥哥写信。 另一边,叶一容的安排的人已经有动作了。 “老朽想问问大家,现在的姑娘喜欢什么?” 说书先生刚一开口,下面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喜欢的都是有钱有貌的世家子弟。” “俊秀的少年郎也算作此列。” “哎,你们说的都只是喜欢,若要爱的刻骨铭心,那自然少不了老套又绕不开的说辞。”醒目一拍,先生正式开场,“英雄救美,话说这叶家小姐叶一眉……” 段子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说的有理有据有声有色,一瞬间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却说景炎在医馆换了药,还未出门,就听人议论纷纷。 “这太子爷头上好大一顶绿帽子。” “可不是嘛,还是给自家亲兄弟给带上的。” “这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哪家的姑娘能够顶得住三皇子三番四次相救?又有哪位皇子能够顶得住叶姑娘,倾国倾城?” 听到“三皇子”,景炎下意识停住脚步,仔细分辨,更是觉得一身冷汗。这样的话要是传到宫里,自己和叶一眉不得万死谢罪? “黑龙,”到了门外的巷子,景炎叫了侍卫出来,“你去查查,本王和叶家小姐的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是。”黑龙行礼退下。 看看天色,时间还早,景炎特意找了个有说书先生的包厢坐着。 似乎这个段子是京城中最新鲜的,这家店的先生说的也正是景炎英雄救美一事。 只是听的多了,下面的人讨论的也不少。 “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呀?总不能把一个姑娘分成两半吧?” “哪里用得着分成两半?姑娘心甘情愿地跟着三殿下,哪里会轮得到太子殿下?” “啧啧,这太子殿下也是可怜,婚事定了这么久,本以为姑娘必然是自己的,这一个不留神,倒让自己的兄弟抢了先。” 下面的议论越来越放肆,甚至就太子殿下和景炎两人平头论足。茶余饭后街头巷尾的议论,无非就是冲着这一点宫闱秘事,景炎既然英雄救美,支持他的人自然就多。 “你们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坐在最偏远的角落,一个面容干净的公子突然发了怒,将水杯茶壶扫在地上。 这一声怒喝迅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被她责难的男子则是摸不着头脑。 “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说的也不是你,你急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那叶家小姐?” 景炎循声望去,不由得眯起了眼,手中的杯子也攥得紧了。这公子虽然一身时下流行的男子打扮,事实上却是个女子。看她的眉眼,是景瑟无疑了。以景瑟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她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呸,太子殿下风光霁月,岂是你们这种人可以议论的?” 茶馆里安静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为首的那男子指着景瑟笑得前仰后合。 “这位公子怕不是读书读多了,把自己读成了个傻子?太子殿下是怎样的人,你又如何知道?” “我,我,我就是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景瑟的气势低了一些。 “哈哈哈哈,除了死读书,回去也让你家先生教点儿别的,这样的脑袋瓜子,就算是能考上进士,八成也当不了官。怕不是宫门还没走进去呢,就被别人想踩死蚂蚁一般踩死喽。” 那人话音一落又引来一阵大笑,后面的人也跟着说道,“那可不一定,就这拍马屁的本事,说不定就能当上当朝首辅。” 景瑟拳头攥得更紧了,此情此景在她看来都是叶一眉的过错。 “明明是那女子水性杨花,和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景炎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比起愤怒,他感受到的更多是恐惧。 他和叶家本就如履薄冰,若是此事传到皇上和皇后那,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景瑟本就是冲动的性子,为了太子她很有可能会放弃叶一眉,将此事上报给皇后。 下面的人挑衅声音仍在继续,景炎听不下去了,他必须赶紧通知叶一眉,让她做好准备,同时也要想法子平息景瑟的怒火。 第一百零三章 入宫 本想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叶府,可现在叶冀北在府中,景炎试了几次都无法避开叶冀北的耳目。 眼看着耽误不得,他只能先去阻拦景瑟的脚步。 回宫的路上,景瑟气得面色煞白。 “他们怎能如此放肆?叶一眉明明和太子哥哥有婚约在身,居然还和景炎……” 正说着,雅琴来报,“公主,三殿下想和您说两句。” 景瑟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见景炎送上来,直接掀开轿帘,走了下去。 “不知皇兄有何要事?” “皇妹,”景炎双手抱拳,“看你急匆匆的是要回宫去?” “不然呢,难不成留在外面任人耻笑?”景瑟面露讥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头清清楚楚,不像皇兄,想做什么做什么。” “皇妹言重了。”景炎再次抱拳,“民间传说大多捕风捉影。总是要找一些离奇的故事,才能吸引听众的心。” “原来皇兄知道呀,那我就要讨教讨教了。”景瑟往前走了一步,冷笑,“为什么别人的捕风捉影单单找上了你?才子佳人的故事还不够他们编的?” “许是,许是,皇兄,皇弟为国尽忠,日夜操劳,把故事编到他们身上,倒显得有些不合情理。皇家之中唯独我这么一个闲人,所以就找上来了。” 景炎毫不在意她的讽刺,言语从容,态度温和,只希望能够降下她的火气,拖延一些时间。 “皇兄倒是说的坦然,你这唯一的一个闲人也有闲情逸致,三天两头英雄救美。不过,君君臣臣,身份还是要注意的。别到头来为了这些摸不着边际的风花雪月,赔上自己的前程。”景瑟见他答的滴水不漏,更是生气,回了轿子,示意他们继续往下走。 “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景炎站在轿子前面纹丝不动。 “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秉明父皇母后,成全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景瑟撩开了帘子,“皇兄也不必道谢,祝愿皇兄和未来皇嫂能够潇潇遥遥,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皇妹,”景炎依旧拦着,声音却放低了些。 “我与叶家小姐确实有来往,但一切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合理的范围?合理到她见你有性命之忧,连女子的名誉都不顾了?还是说合理到大街小巷都称赞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景瑟怒目而视。 “好,就算你不相信,至少要顾及太子殿下的名誉吧。你一闹,合宫上下都知道了。我和叶家小姐固然不好过,太子殿下的面上也挂不住。今天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你也听到了,难道你希望太子殿下这一辈子都是别人无聊的时候拿来讥讽的谈资?”景炎后退一步抱拳,“我无意冒犯太子殿下,只希望公主三思。” 景瑟虽然在气头上,景炎这番话倒是让她醒了几分。在她看来有错的是叶一眉和景炎,怎么也不能拉上太子。 “我希望你能早点做个了断,要是处理的好我就当不知道,要是处理的不好,其他的我也顾不上了。” “自然。” 景炎让开了身子。看着景瑟的轿子渐行渐远,精神却紧绷了,景瑟性格火爆一点就着,指不定哪一天,就闹到了皇后那里,他必须早点把这事摆平了。 刚刚回到府上,黑龙就回来了,将查到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都说是这个叫李二的人安排的,属下去查李二,发现他不是第一次针对叶家大小姐了。上一次在巷子里围着叶小姐的也是他。” “你敢肯定?”景炎当时就在屋顶,本欲出手,却被景烨抢了先。事后他也曾经问过,说是景烨将两个小混混都送到了衙门。有了景烨的关照,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肯定,属下也有疑心,问过赵二的街坊邻居,说是当天下午人就被放出来了。” 从七皇子的手里把人救走,这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行。 “你再去查查那个叫赵二的人,看他背后还有谁。留赵二接下来的行踪,跟他有来往的人都密切跟着。” 交代完这一切,景炎换了夜行衣,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叶府。 “小姐,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嫣红掌了灯过来。叶冀北看了两天的账,只觉得头疼,这算账的工作又交到了叶一眉的手里。 “怎么也得把今天的帐算完了。爹爹这两天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一些。”叶一眉刚刚核对完这两天的账,叶冀北接手两天的开销比得上过去的一个月了。 “左右这几天也无事,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千万别熬坏了身子。”嫣红觉得灯暗了些,又去添了一盏过来。 “忙完今天晚上就不用熬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看完这一页就睡。” 叶一眉将灯挪得近了些。上面的字迹虽然像是爹爹的,但是看起来要软了一些,八成就是张氏帮着爹爹算的,她要盯仔细了,免得纰漏。 “叶小姐,” 景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身上的伤伤尚未痊愈,比之之前动作慢了些。 “殿下。”叶一眉急忙起身,眼睛却盯着他的胳膊。 看出了她的心思,景炎心中一暖,但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已经让大夫包扎过了,不妨事。今天过来是有要事。” “殿下请讲。”错开的目光,叶一眉盯着桌子。 “有些关于咱们两个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开了,景瑟公主也已经知道了。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能放任。” “什么?”叶一眉也是吃惊,她和景炎的往来就是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怎地会突然传遍京城?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已经让人去查了。不知小姐是否还记得那日在巷道之中拦着小姐的地痞流氓?” “你是说胭脂铺外面的,当然记得。”提起当日情景,叶一眉脸色一红。一个偷偷保护她的身影,现在就站在面前。 景炎却是神色如常,继续说道,“根据我的调查,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安排的。可我想着他一个街头流氓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后面必然还有个指挥的。” 第一百零四章 解除禁足 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景炎不敢多留飞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外面的小厮来报,说是张氏过来了。叶一眉强打起精神来出门迎接。 “两个丫头已经睡下了,这个点儿的也不想再叫她们起来,这杯温水,母亲凑合着用。”叶一眉倒好的水便在陪位上坐下,“母亲深夜前来,必然是有事吧。” 张氏是卸了妆过来的,没有了妆容的加持,她脸上的皱纹看的明明白白。此时笑起来就像是一朵皱起的菊花。 “是这样的,你妹妹呀脸成了那个样子,想找个好人家实在是不容易。前些日子我听说东街那边有个不错的小伙子,现在在衙门里面当捕快。官职虽然不高,也勉强算是个有前途的。不知道大姑娘你觉得如何?” 叶一容嫁个怎样的人,叶一眉完全不在意。此时更是顺着张氏的话往下说。 “只要踏实肯干,不愁没有青云直上之日,妹妹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是好福气。”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看,现在你妹妹禁足,我就算是有心问问也进不去。”顺着梯子往下爬是张氏的拿手本事。说到此处她便不往下说了,等着叶一眉接口。 “确实,这个时候谈婚事不方便也不妥当,那就等妹妹解除了禁足再去吧。”叶一眉收敛了笑,“正好这段时间母亲也好多方打探。摸清楚这家的底细。免得妹妹嫁进去受了委屈。” “是啊,”张氏笑得尴尬,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家世我都已经打探过了,清清白白。上面就只有一个年过四旬的母亲。唉,这样的青年才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见张氏打定主意让自己先开口,叶一眉不上她这个当。 “说的也对,母亲若是有心,可以先托人去探探口风。婚嫁之事我也不懂,一切都仰仗母亲了。” 张氏引不出她的话来,只好自己开了口。 “那个,大姑娘啊,你知道你妹妹原本就是个心气儿高的。自从被七殿下伤了之后,整日以泪洗面,这么个人家,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得上。你想想,毕竟是咱们主动找人家说亲,说来说去,咱们自家姑娘不愿意了,让人家这面往哪搁?” “母亲说的,其实我倒是把这儿给忽略了,要不这样,等妹妹出来之后再行打算。”叶一眉气定神闲的尝着杯中的茶,脸上挂着浅笑。 “大姑娘,我的意思是说,放我进去看看你妹妹,顺便跟她提一提。如果真的能成倒是一桩好姻缘。要是因为禁足错过了,唉,你也不想看你妹妹遗憾终生吧。” 终于说到了点上,叶一眉打起精神应付。 “那是自然的,婚姻被称为终身大事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不如我和母亲去求爹爹解了妹妹的禁足,好好筹谋婚姻之事。” 叶一眉答应的爽快,让张氏的心中直打鼓,她偷偷看了叶一眉一眼,见她神色坦然,似乎确实说的是心里话。 “确实有些不合规矩,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还请大姑娘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到老爷那儿去一趟。” 看张氏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叶一眉在心中嗤笑,脸上却依然恭敬得体。 “那是自然的。不过咱们叶府向来赏罚分明,若是只放了妹妹出来,烟竹还在禁足,难免府中下人议论纷纷。” 话已经说到这儿,也由不得张氏不同意,她只能赔着笑脸。 “大姑娘说的极是,咱们一家人的事儿肯定不能让外人说了闲话去。” “也不用等到明天了,这个点儿爹爹肯定还没睡,现在我就跟你过去,免得耽误了妹妹的婚事。” 叶一眉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此时脚上踩了风火轮一般。看她如此急切,张氏一度怀疑是自己掉进了陷阱。 叶冀北正擦着自己的宝剑,白天好歹有人陪他说说话,一到晚上,报国无门的无力感便涌了上来。 “老爷,夫人和大小姐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收起了宝剑,叶冀北坐直了身子。 “爹爹。” “老爷。” 行了礼,叶一眉便站在旁边不动,等着张氏开口。 本来就是自己有求于人,张氏也只能认命。 “老爷,我给咱们女儿看了一门亲事,对方官阶虽然不高,但是人品家世都极其清白,是个靠得住的。” “靠得住就好,不过你也要打听清楚看人家了不了解咱们女儿的情况,是不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咱女儿。”提起叶一容的婚事,叶冀北就头疼。 “这个是当然的,不过也得问问咱们女儿的意思。”张氏凑过去给叶冀北捶背,“京城中公子哥不少,这般踏实可靠的小伙子却是不多。我担心等到容儿解除禁足会错过去,不如就先解除了禁足,等她的婚事定下来再罚也不迟。”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日后容儿当家作主,此事被翻了出来,她如何警示下人?”叶冀北立马否定。 张氏看向叶一眉,示意她帮着说两句,可叶一眉就像没看见一样,依然恭恭敬敬站着。 张氏无奈,手上动作又轻了几分。 “老爷,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也听说过权宜之计。咱女儿被七殿下休弃,又伤了容貌,实在不能和以前相比。唉,” “你说的我明白,可规矩就是规矩,刚刚禁足就放她出来,以后还怎么在府里立规矩?”叶冀北拉着她的手,让她站到自己前面,“容儿不仅是你的女儿,她也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我也一样忧心。可就她说话那狂妄的语气,若是不加惩治,我真担心她以后连命都保不住。” “怎么会呢,老爷。”张氏脸上的微笑都挂不住了,“之前是我教子无方,才会让她口出狂言,等她出来,我一定悉心教导。” 叶一眉终于开了口。 “爹爹,妹妹的婚事拖不得。别人家的姑娘像他这般年纪,早早的就把婚事定下了。妹妹,唉,” 叶一眉一言三叹,让叶冀北的担心又重了一层。 第一百零五章 入宫 “爹爹何尝不知道。可这么一来,” 叶一眉走到叶冀北身前,蹲下身子。 “我有个好办法。” 叶冀北眼睛一亮,“你说。” “把禁足的时间往后推一推,等妹妹谈下了婚事,再禁足七天。当然了,为了显示公平,就让烟竹也先出门,时间到了再一起禁足。” 斟酌了半晌,叶冀北才开口,“你妹妹这个条件拖不得。就按照这个来办吧,要给下人解释清楚。” “谢谢爹爹。女儿先回去了。”叶一眉冲叶冀北和张氏行了个礼,大步出门。 嫣红听到动静,早已经跟到了外面。烟竹也起了身,碍于禁足的命令,只能在房间里等着。 “明天起你就不用在房间里呆着了。张氏说的亲事必然是莫须有的,她之后说的你不必在意。” “是。” “还有,见了她们母女两个绕着走。她们正在气头上,咱们不去出这个霉头。” 消息还是传到了皇宫里。 叶一眉一大早便被皇后娘娘传召入宫。 传召来得急,叶一眉没能和叶冀北说清楚,匆匆入宫。 大殿之上,皇上和皇后正襟危坐。 “你可知罪?” 虽面带怒色,可皇上的声音还算平稳。琢磨着皇上的心思,叶一眉知道,对于太子和叶家的婚事,皇上并不支持。他的怒气来源于街头巷尾的传闻,伤了皇家的颜面。 “回陛下的话,臣女不知。” 叶一眉俯身拜倒,“还请皇上明示。” “你可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你与景炎,唉,”扔了一本册子到叶一眉面前,皇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叶一眉随便翻了翻,装作震惊。 “回陛下的话,臣女冤枉。” “除了冤枉就没有点别的想说的吗?” 皇后慢条斯理开口,迈步走了下来。 “对于姑娘家,有什么比自己的名誉还要重要的?” 叶一眉不敢抬头,声音却高了几分。 “若是臣女真的做了,败坏名节,自然无脸见陛下和娘娘。可,臣女与三殿下清清白白,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不知这样的谣传从何而来?” “无风不起浪,若是你们两个真无苟且之事,又怎会传遍大街小巷,以至于传到宫里来?” 皇后在叶一眉的面前停住脚步,冷言,“你是叶家嫡女,未来的太子妃,可知道做出这种有损皇家颜面之事会是什么下场?” “臣女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才会对此事避之不及。”叶一眉一边应答,一边在脑海里搜索近日的行踪,出门的次数确实不少,可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景瑟待在一起的,如果景瑟愿意出面作证,一切都可迎刃而解。可景瑟一直为太子殿下鸣不平,不知这个时候是否愿意过来。 “陛下,三殿下来了。”小福子在皇上耳边低声说。 皇上神色一凛,“让他进来吧。” 察言观色,叶一眉知道皇上并未召见景炎,景炎定是听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一瞬间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给父皇母后请安。”景炎一进门迅速瞄了叶一眉一眼,收起了目光,端端正正跪下。 “何事?” “回父皇的话,我听说有些民间消息传到了宫里,惹得父皇母后大怒,特地赶来问问情况。” 景炎跪的笔直,叶一眉用余光看着他挺直的腰杆,莫名的就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 “所以你是否知道情况?”皇后回到皇上旁边坐下,脸上居然有了几分笑意。 “听说是儿臣与叶家小姐一些不好的传闻。”景炎面色平淡,仿佛与自己无关,可收到袖子里的双手却微微颤抖。 “你怎么看?”皇上接下了话茬,目光像一道冰剑,射了过去。 “此事错在儿臣。”景炎俯身叩拜,随即又挺直了腰杆,“民间说书人喜欢杜撰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一类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只有安在具体的某个人身上才显得生动有趣。儿臣无能,不能像大哥和七弟那样为国效忠,整日闲散,流连于街头巷尾,这才让他们抓了原型。” 说到此处,景炎顿了顿,见皇上脸上并无不悦之色,随即又说道,“至于叶家小姐,儿臣就不知道了。” “你与叶家小姐见过几次?”皇后语气又软了几分,还拍了拍皇上的手,似乎是让他消气。 “回母后的话,儿臣记不清楚,想来宫中的宴饮,只要叶家小姐和儿臣参加,应当都是见过的。” “这倒是句实诚话,除了这个,你们私下里见过几次?” “叶家小姐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私底下,儿臣倒真的没见过。” 景炎刚一说完,皇后突然笑了,她这一笑,叶一眉慌了,心道不好。 “景炎,这里又没有外人。实话实说就是了,干嘛要同父皇母后说谎?” 景炎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突然定格在了苏府,当时诗歌宴饮他是参加了的。可现在改口,掩饰的痕迹太重了些。 “回母后的话,儿臣并无说谎之意,只是实在想不到。” 皇后没再接话,皇上的脸色却阴沉了。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答?景珏的婚事人尽皆知,你却与叶家小姐私下见面,成何体统?” 景炎一时无话可说,刚说完想不到又解释当时的场景无异于打自己的脸,可是这句私下见面实在是意味深长。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小福子看里面的情况愣了一下,猫着腰进来,在皇上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他要做什么?让他在外面等着。”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景珏求见的声音。 “父皇,儿臣景珏求见。” “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回避一下,让他进来。” 景炎与叶一眉退到了屏风后面,景珏急冲冲走了进来。 “父皇,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景珏心急,差点忘了规矩,还是小福子在旁边咳嗽的一声提醒了他。 “有什么事儿说吧。” “儿臣听闻父皇,母后为了些街头巷尾的议论烦心,特意前来。” 匆忙赶来,景珏站在大殿,依然气息不稳。 “哦,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第一百零六章 试探 景珏一愣,这话要如何回答,连带着屏风后面的叶一眉也攥紧了拳头,这不是挖好的坑吗? 为保持距离,景炎站的远了些,见叶一眉的脊背绷得直直的,也往这边挪了一步,只听到屏风外面说道。 “儿臣也是刚刚得知。” “刚刚得知,你就知道他们两个并无苟且?”皇后眼中闪烁的是怜悯,“不是母后说你,你这温和善良的脾气也得改改了。” “母后,叶小姐,三弟不是那样的人。” 一挥手,皇上示意皇后带着屏风后面的两个人从侧门出去,他走下了王位,站在景珏的面前。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景珏慌了,他从来没见过皇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尽管如此,他还希望尽己所能保护叶一眉。 “父……皇,儿臣与眉儿从小一起长大,她的脾气秉性我了解,即便是她心中没有我的位置,断然不会做这般有违礼节之事。” “就不说她有没有做过了,你的反应太让我失望了。”皇上在他面前走了几个来回,突然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坐上太子之位多少年了?平时朕就是这么教你的?” 景珏赶紧跪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将来要君临天下之人,摸不清楚状况,贸然为他人求情,这是一错。身居高位,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他人面前,这是二错。感情用事,这是三错。” 皇上越说越生气,“就你现在这样子,朕怎么放心把天下交到你手里?” 景珏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趴在地上,战栗。 叶一眉和景炎被带到了皇后宫里。 皇后没有了刚才的威严,就像是两人的长辈一般。 “叶小姐和景珏的婚事定得早,你们晚辈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若是你们两个真心相爱,说出来,本宫也好替你们去劝劝皇上。” 这一瞬间,叶一眉有一丝心动。微微抬头看向皇后笑容,虽然宽厚温婉,却是不达眼底。 “娘娘说笑了,臣女与三殿下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何谈真心相爱?” 景炎自然知道此话是为了应付皇后娘娘,可是听在耳朵里确实不好受。他微微向后退了一点儿,摇晃的衣摆闯进了叶一眉的视线。 “景炎,你的意思呢?” 景炎的惊慌失措她看在眼里,尤其是刚才一进门,目光先转到叶一眉身上,皇后娘娘到底是过来人。 “回母后的话,儿臣无拘无束惯了,家中有一位,咳咳,倒是觉得不自在。”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 “这说的是哪里话?你们兄弟几个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有看上眼的,到母后这儿来说一声,只要你父皇不反对,婚事马上就操办。” 景炎扑通一声跪下。 “母后,儿臣,儿臣尚无此意。” “看你这孩子,”皇后娘娘走下来,双手将景炎扶了起来,“母后不过是问问你的意思,不用如此慌张。” “母后,实在是儿臣醉心诗书,于娶妻生子了无兴趣。若是真的娶了哪家小姐,只能是委屈她了。” 皇后严肃了几分,“这话你就只能在母后这儿说说,千万别传到你父皇耳朵里。也不知道你父皇打算怎么处理,你们两个先不要离开,就在这等着,母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皇后转头给叶一眉一个温和的微笑,起身出门。 皇后离开后,阿蓼进来,给他们两个上了茶,让他们两个先坐。 叶一眉自行端了茶水,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景炎意会,反倒坐在了前面。 叶一眉专心致志品茶,目光就盯着脚下这块地方,景炎则是看向墙上的书画,整整三柱香的时间,两人连一个交换眼神的动作都没有。 “他们两个还没动静吗?”皇后回了的卧房,靠在床上休息。 “回皇后娘娘的话,一点动静都没有,茶倒是添了好几回。” “他们两个还真是沉得住气,你找个理由把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也支开,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反应。” 皇后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若是没有动静,你就制造点动静出来。总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叶一眉虽然没动作,却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又梳理了一遍。无疑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可这个人是谁? 景烨名字首先出现在叶一眉的脑海里。前世今生,这都是自己的头号敌人,而且也只有他能把动静闹得这么大,直接传到皇宫里来。 正想着,阿蓼牵着一只半人高的狗走了进来。 叶一眉抬头,猛然见到一只硕大的狗头,就在自己眼前,吓得她惊叫一声,往后退去。可是她坐在椅子,上要退又能退到哪去?向后一仰整个摔了过去。 景炎整个心都揪紧了,可是这么多年来被跟踪被追杀的经历告诉他,后面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景炎飞快瞄了一眼,又将眼神收了回来,垂眉低目,做出了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阿蓼惊呼一声,急忙松开了狗,去扶叶一眉起来。 叶一眉在将军府长大,对这样的牲畜也不怕,不过是猛然出现在眼前被惊到了,见阿蓼伸手来扶她,只是道了一声谢,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蓼道,“都是奴婢不好。原本皇后娘娘是想着,叶小姐在这里未免太无聊了,让奴婢寻一些稀奇的东西给小姐解解闷。奴婢想着小姐作为将军府的千金,要找个稀奇的可不容易。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它,就想着叫过来跟叶小姐逗一逗,没想到反倒吓到您了。” “阿蓼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见它突然出现在眼前才会吓到,平时这样的狗我也喜欢的紧。”伸出手摸摸狗头,叶一眉只觉得皮毛光滑油亮,从自己的指尖滑过,舒服极了。 阿蓼想着这样的大家小姐,见到半人高的畜生总是避之不及,被吓的花容失色也是常有的。若是她和景炎真有私情,景炎必然飞身来救。哪里知道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能让叶小姐喜欢。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就把他留在这里陪着叶小姐。” 阿蓼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军报 景炎低着头,用余光看向叶一眉,确认她无事。 叶一眉的注意力都在狗身上,反倒是忽略了他。 皇上被景珏气得很,骂了他大半晌才想起来,皇后这还有两个人等着。 让太子回去闭门思过,又让小福子来传两个人过去。 之前受过叶一眉的恩惠,小福子对待叶一眉总是格外客气,一路上絮絮叨叨跟她说皇上正在气头上,让他们两个有点眼力劲儿。 果然,刚到门口就见几个小太监,收拾了一大堆瓷器碎片出来。饶是叶一眉问心无愧,此时也紧张了几分,微微转头看一下旁边的景炎,他也是双手紧握成拳。 “说说吧,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 皇上似乎是骂的累了,此时斜靠在软榻上,周身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猜度君心,叶一眉道,“回陛下的话,臣女并未做过,但流言蜚语已经传出。臣女闺誉受损,恐累及太子殿下名誉。不如就请皇上接触臣女和太子殿下的婚约。” 景珏懦弱心善,一直是皇上心中的一道坎儿,他最担心的就是叶一眉成为皇后之后,外戚当权,因此叶一眉的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可如果真的因此解除了叶一眉和景珏的婚约。岂不就坐实了外面的传闻?堂堂太子被戴了绿帽子,他皇家的脸面又放在哪里? “景炎,你说说。” “报……”小福子跪在外面,高声喊道,“八百里加急。” 景炎和叶一眉自觉往后跪了跪,给传信的将军让了一条路。 “启奏陛下,北夷来犯,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一夜之间攻下了我们两座城池。” “什么?”皇上几乎是窜起来起来的,他快步走了下来,接过了那人手中的军报。 “怎么会这样?边境二十万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回皇上的话,今年气候异常,突然天降大雪,我们的将士粮草衣物供给不足,这才吃了败仗。” “朕怎么记得,往年也有这么早下雪的时候,那都是怎么处理的?”皇上走了过来抬起腿,几乎要踢到那将军身上,忍了又忍,才把脚收了回来。 “回皇上的话,上一次叶老将军在,他调度有方,才避免了一次奇袭。可眼下,前线的将军大多是刚提拔上来的,互不统属,调配起来就困难多了。” 这将军是叶冀北一手带出来的,听说叶冀北为国退兵反而受了皇上猜忌,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气。 “好,很好。”皇上回到榻上,一脚踹翻了桌子,“去把兵部的几个老家伙都给朕叫过来。” 此时正在气头上,皇上早已经忽略了下面跪着的两个。他们两个谁也不敢在皇上盛怒之时开口说话,只能往旁边跪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兵部的几个老臣,一听说有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都往这边赶,早就在外面候着了,一听皇上传召进来跪了一排。 “说说吧,你们有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肯定是带兵打回去了。现在虽不是国力强盛时候,可是对付像北夷这样的国家还是有八成的胜算,但是最重要的是让谁带兵打回去。 皇上对叶冀北的猜忌人尽皆知,谁也不敢提叶冀北出来。可换做其他人,谁又能再节节败退之际,力挽狂澜? “又是不说话,到这种时候你们都不说话。”皇上在他们面前转了两回脚步,停在了王冠面前,“王爱卿,说说你的意思吧。” “臣以为,江山寸土必争,不能让我们的百姓处于北夷的压榨之中。” 王冠害怕与愤怒并存。作为叶冀北的至交好友,他怎么忍心叶冀北一次次为国杀敌,却又一次次被皇帝疑心? “很好,那王爱卿觉得派谁出征最合适?” “臣……臣心中尚无合适人选。” “你们呢?说说看。” 大殿一瞬间激静下来。 跪在最后面,景炎心潮澎湃。他一直希望能够驰骋疆场为国效力,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大将。可一直以来为了隐藏实力保存性命,又不得不装作醉心诗书字画,不关心朝政的样子。 然而,即便是留在京中,也依然免不了被人围追堵截,倒不如赌一把,到军中去。说不定能赢得个海阔天空。 更何况,叶一眉深陷与自己的丑闻之中,若是自己离开,时间一久,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娘,她低着头,身体却微微颤抖,想来也是想到了派遣将领之事,不出意外,若是无人请缨,这次必然又是叶老将军。那丫头肯定不希望叶老将军背负着君主猜疑再次上战场吧。 “启禀父皇,儿臣愿往。”景炎高声叫道。 “你?”皇上目光锁定在景炎的脸上。他对这个儿子没有感情,从来没有过问过学业和骑射。只知道他游手好闲,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够上得了战场? “是。父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儿臣愿意为国杀敌,报效父皇。” 有了解围的人,几个油嘴滑舌的臣子便在后面附和。 “若是三皇子能够随军出征,必然士气振奋,失去的城池也能夺回来。” “你可知道,沙场凶险,刀剑无眼。” 为了试探他的决心,皇上走到他的面前,随手拔出了旁边挂着的宝剑。 宝剑寒光闪闪,景炎却没有丝毫退缩。 “马援曾说过,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儿臣不才,愿意效仿。” 回到榻上坐下,皇上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王冠最先站出来道,“微臣觉得可行。” 景炎上前在皇上面前跪下。 “儿臣知道,儿臣并无征战沙场的经验,只希望能够在将军帐下做一名小兵,身先士卒。” 可即便是景炎不受宠,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可能做一名小兵呢? “着三皇子景炎统领西北军队,抗击北夷。陈朗将军随军辅佐。” “儿臣领旨谢恩。” 得偿所愿,心中欢喜,景炎俯身下拜,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跪在最后面的叶一眉,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景炎。平时在朝堂之上默不作声的男子,此时光芒万丈。 第一百零八章 放还 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比起军国大事立马就变得不值一提,叶一眉被放了回去,闭门自省。景炎出征一事也迅速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把他拉下马了。”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皇后气得满脸通红。 “出征就出征呗,好像他带过兵一样。”景烨倒是不放在心上,“一个从未带过兵的人,担此重任,十有八九被打得屁滚尿流,那个时候不用咱们出手,父皇就会治他的罪。” “你说的倒简单,那不还有别的可能吗?”皇后撇了景烨一眼,“有机会你也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一个有战功的皇子,在争权夺利的路上才更有说服力。” “母后,这叫因大失小。”景烨不耐烦道,“牢牢掌握住京畿重地,才是王道。” 叶府。 “爹爹,为何皇上会同意三殿下出征?” 当时,叶一眉没想太多,再仔细斟酌又觉得漏洞颇多。景炎外在形象一直是个闲散王爷,北夷这样的大敌,怎么也不能让他来做统帅。 “简单。”叶冀北一听到消息就在家中摆开了作战图,早已经将前因后果分析的明明白白。 “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无法凑齐30万大军,所谓的30万不过是个空数字。咱们的失败调度失灵。这调度主要失灵在什么方面呢?” 叶冀北越说越来劲,站在地图前,仿佛依然是那个在行军营中指点江山的将军。 “那是因为没有主帅,下面的将领互不统属,就算他们有心配合,也拿不到一致的命令。这次皇上让三殿下前往,是算准了他三皇子的身份能够发号施令。至于调兵遣将,陛下不是派了陈朗将军么?陈朗将军年轻有为,只是没什么威信,他们两个互相补充,必然能够克敌制胜。” “原来如此,在陛下看来,景炎善于听取他人意见,这样按照陈朗的意思来,这仗必然立于不败之地。”叶一眉说着叶冀北的想法说了下去,嘴角上扬。 “对,同样的道理换作太子殿下同样适用,但若是换了七殿下,那就不一样了。”叶冀北摸摸胡子,对自己的小听众表示满意,“媚娘,若你是个男子,必然能披甲上阵,在军营之中闯出一番天地。” 叶一眉笑道,“女儿就只是顺着您的意思说了两句,被您这么一夸倒觉得要飘起来了。” 回到房间,叶一眉松了一口气。 “小姐,皇上没说怎么办?” 两个小丫鬟得到消息急得团团转。 “只说让我闭门思过,也不知道思的是哪门子的过。”叶一眉靠在床榻上。景炎离开,烟竹人脉不够广泛,想要查到造谣之人难上加难。 “小姐,少爷的信到了,”嫣红激动的满脸通红,捏着一封信冲了进来。 “拿来给我看看。”叶一眉接过信件,让烟竹和嫣红守在门口,窗口。 信中,叶青讲明了前次北夷出兵的缘由,并给叶一眉指派了明言明德两名帮手。 胶着的局面突然有了一丝突破,叶一眉喜上眉梢。 “烟竹,找个机会你出门一趟,带上这枚手令到东大街石门巷最里面的那户人家走一趟。” “是。”烟竹双手接过手令。 “里面的两兄弟,明言明德,是哥哥给咱们指派的帮手,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找他们。” 说话间,叶一眉修书一封,交到烟竹手里。 “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给那母女两个看到了。” “是。”烟竹将信件贴身藏好。 门口的小厮来报,说是景瑟公主来了。 “快请。”叶一眉急忙起身相迎。 景瑟一进门便环顾四周,烟竹和嫣红明白她的意思,退了出去。 “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太子殿下鼎力相助,你现在怕是没办法好好站在这儿。” 景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叶一眉亲自倒了茶水端来。 “是要多谢太子殿下。” “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除了太子殿下,没人能够保得了你的平安。在父皇面前长脸的皇子,总共也就两个。七皇兄是什么性格你心里应该清楚吧?”景瑟留意叶一眉的神情,见她面色平淡,心中不满。 “公主。”叶一眉并没接下去。 “我知道,你是想说三皇兄。他今天确实是出了风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仗如果败了,他有何脸面回来见父皇?这一仗如果赢了他大概率就是一个戍边的将军,难道你愿意一辈子独守空闺,或是到边境去吃风沙?”景瑟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劝慰道,“我能够理解你崇拜英雄的心思。他是救过你两次,可是这恩情和一辈子的平安日子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你要是感激他,日后当了他的皇嫂,给他选一门合适的亲事也就是了。” 这话不像是景瑟能想出来的,叶一眉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有心了,可现在陛下让臣女闭门思过,至于以后如何处置,还看陛下的意思。” “这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你休要血口喷人,这都是我的意思。”被叶一眉猜中,景瑟慌了神。 “不管是谁的意思,臣女都知道是为了臣女着想,可眼下大敌当前,并不适合谈婚论嫁。”目光流转,叶一眉的眼神落到了景瑟的衣服上。 “公主的衣服是新做的吧,样式新颖,是臣女之前从未见到的。” 提起自己的衣服,景瑟得意洋洋,摸着衣角笑道,“那是当然的,本来他们送来的还是去年的款式,我实在是觉得看厌了,亲自到了绣房去,指点他们改成了现在这样。” “公主果然是眼光独到,这样的款式比之前精致了不少,更衬的公主花容月貌。” 顺利岔开的话题,叶一眉眉眼含笑。 “别人夸我花容月貌,我倒是还当的,到了你这儿,话还真不敢提,你知道京中的人都是怎么说你吗?”景瑟盯着叶一眉的脸,几乎晃了神,“他们都说你定然仙女转世,人间的姑娘哪里能生的这样的好相貌?” 第一百零九章 出征 事态紧急,景炎轻装上阵,和陈朗快马加鞭,赶往边境。 “殿下,你之前去过长安吗?”陈朗不过二十出头,身材不算高大,却生得结实,面色粗犷,带着一份凌厉的美感。 “没有,我从小在京中长大,除了京城,再没到过其他地方。” 回头看一下已经看不到的京城,景炎只觉得自己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心情舒畅。 转眼间日头偏西,考虑到景炎从未经历过夜间行军,陈朗虽然心急,还是提议休息一晚上再走。 “咱们明天能到吗?”景炎心中有数,却不愿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逞能。 “按照今天的速度肯定是能的。” “那就休息一晚上吧。” 一行八个人到客栈歇下。此地偏僻,整个村子也就一家简陋的客栈,八个人还需要两个人住上一间。 考虑到景炎身份特殊,陈朗原本打算自己到外面委屈一宿。刚要出门便被景炎拉住。 “刚才我听伙计说的,没有别的空房,咱们两个休息一间,我看这床还挺大的。” “殿下,休息在这荒郊野外已经让您受委屈了,又怎好让您跟我住同一间房?这种地方指不定有山贼强盗什么的,我到外面去守着也安全些。” 陈朗和景炎接触的不多,秉承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向他行了鞠躬礼,又要往门外走。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后半夜我找你去换班。” 不再推辞,景炎进了房间,这房间着实太小了一点,一张床就占据了大半,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子,勉强挤了一把椅子。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景炎将包袱放在桌子上,盘算着如今的状况。 自己已经离开京城,就算是皇上有心找叶一眉的麻烦,也没有由头。而且大敌当前,若是动了叶老将军,必然边关不稳,暂时叶一眉还是安全的。 没有早睡的习惯,景炎靠在墙上翻了两页书,直到夜深,他才站起身来,可就在此时,一个黑影钻进了屋里,明晃晃的刀子冲着他的喉咙刺了过来。 房间狭小,几乎没有闪避的空间,无奈之下景炎跳上了桌子,又翻身上了床。 那人不依不挠也跟着跳上了床,景炎本想跳窗,可刚一回头就见一群人握着刀子,正等着他呢。 实在是躲不开,景炎抓过枕头挡住的那把刀,侧身冲向门口,哪知他刚拉开门,一柄长剑又送了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景炎只能向旁边躲。这么小的屋子,哪里容得下三个人?后面那个人一柄长剑更是挥的密不透风,将景炎逼到桌角。 举起包袱向那人头上砸去,景炎飞身迅速,却依然被划伤了胳膊。 “你们的胆子也忒大了一点。” 门口传来了一阵怒喝,转眼人影就到了景炎面前。两把匕首插进了刺客的胸膛。 “殿下。”陈朗一把扶住他,将一柄长剑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一家黑店,可能是房间里的茶水有问题,咱们的将士都中了招。” 尽管是雪中送炭,景炎却不敢完全放心,抱着剑牢牢守着。 陈朗本想拉着景炎杀出去,可见景炎的样子,似乎并不相信他。 “殿下,你这是何意?”陈朗皱眉,“你要是不相信我,咱们两个就分头行动吧。” 正说着,原本守在下面的刺客上了楼,听脚步声至少有20个人。此时就算是再也不相信陈朗,景炎也只能冒险一试,他对陈朗说道,“你到窗户那儿去守着,我守着门口。” 陈朗虽然因为刚才景炎的动作心里不舒服,可毕竟是大敌当前,他看了一眼景炎胳膊上的伤,“还是我到门口吧。” 说话间那群刺客已经上来了,陈朗挥舞一柄长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将他们牢牢的堵在门外,与此同时也有刺客顺着窗户爬了上来,景炎死死盯着窗口,一有人露头,便一剑砍去。 许是担心伤亡过重,不一会儿那群人便退了下去。经过厮杀,景炎的胳膊隐隐作痛,原本他身上就是带着伤的。靠在窗台上,他伸手握住了陈朗的手。 “好兄弟。” 陈朗也是气喘吁吁,他回了景炎一拳笑道,“等打退了他们,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可那帮刺客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不一会儿下面便闹哄哄的,嚷嚷着要放火。 两人神色一凛,陈朗道,“这房子都是木结构,要是真的给他们点着,马上就塌了,咱们两个待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冲出去吧。”景炎看了一眼,下面来来回回的大约有七八个人。再加上守在屋里的,保守估计还有十五个。 “往哪个方向冲?”陈朗皱眉,这家客栈是在村子的边缘,所以他们可以往郊外冲,也可以往村子里面冲。相比较自然是冲进村子里面会安全一些,可这样也会给无辜的村民带来灾难。 “往外面冲吧,咱们的马还在马厩里,都是一日千里的好马,只要咱们能骑上马,就不怕他们追咱们。” 景炎笑的勉强,陈朗也知道这是最理想的状态,等待他们的最有可能是外面一层又一层的埋伏。 “走。” 即便如此,他还是跟着景炎毫不犹豫。 下面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们有胆量出来,见两人下楼还愣了一愣,就是他们愣神的功夫,两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景炎人狠话不多,切西瓜一样,刀刀见红。 相比较于他,陈朗就聒噪了许多,一边打一边骂,“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本国人吧?因为那个时候打劫我们俩,是个人都做不出来吧?” 很快两人便退到了门口,可是外面收集柴火的人也围了过来,两人对了眼神向两边退去,迅速掠到房子后面,向马厩冲了过去。 “爷爷本来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哈哈……”在骑上马的那一瞬间,陈朗的笑声划破了天空。 这笑声还未平静下来,嗖的一声,一只利剑划破了夜空。 第一百一十章 宴请 这声音让景炎和陈朗心头一紧,追击的人中必然有高手,不然声音不会如此刺耳。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催着马儿快跑,同时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箭一发接着一发,靠着胯下的神骏,两人拉开了和刺客之间的距离,接连跑了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放缓了速度。 出门走得急,除了随身携带的令牌和信物,他们两个身无分文,连水囊都落在了客栈之中。 景炎的嗓子干的冒火,深秋的风割的他脸生疼。 陈朗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哈哈哈,他们这群蠢货,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能到达军营,他们再想抓咱们就不容易了。” 景炎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平淡,看了一眼陈朗,这个人和自己之前认识的都不一样。 “陈将军,”声音沙哑难听,话一出口,景炎几乎以为不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 “殿下,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前面应该有村镇,咱们去买一些润喉的薄荷带上。” 陈朗在马身上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你再坚持一下。” 景炎笑笑,不再说话。陈朗却是喋喋不休,拉着他分析昨晚的形势。 “殿下,这群人为什么要追杀咱们,咱们可是为国效命来的,要是咱们没办法到边境去,这仗还指不定要怎么打呢?”朝堂上的权谋,陈朗也懂得一些,可是完全没到需要以命相搏的地步。 “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具体是为了什么,陈将军,我只能说一句连累你了。” 景炎拍拍胸口,缓解胸闷和嗓子不舒服带来的难受。 陈朗却突然来了一句。 “我明白哪里不对了。” 这话立马引起了景炎的注意,他特意靠近了一点儿,却没想到陈朗说道,“别的皇子和我说话时总是自称本宫本王,我也要跟他们称臣,可是跟你说话好像没有那么拘束。你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处起来倒是蛮不错的。” 景炎眼神复杂。 “我还以为你对昨晚之事有了高深的见解。” “见解当然有,比如说他们应该是两拨人,但不知为何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应当是有共同的目的。” 回忆了昨夜打斗的场景,景炎道,“好像确实是这样,似乎是有两个统领。” “而且这两个统领还认识。”陈朗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对景炎道,“先走吧,打仗要紧,这些事以后再说。” 叶府。 “小姐,景瑟公主让人送了请帖过来,说是在她的府上举办晚宴,让小姐过去。” 嫣红送了大红的请帖过来,叶一眉盯着封皮皱眉,接过来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到苏府上去问问,苏家大小姐是否拿到景瑟公主的请帖,如果苏家没有,那咱们就回绝了。” “是,可是小姐,这是公主的贴身丫鬟亲自送过来的,说请小姐务必参加。”嫣红明显感觉到景瑟和叶一眉的关系大不如从前。 “我知道,就是因此才应该问问。”叶一眉拿过那请帖给嫣红看,“这并不是一个正式的邀请,去的可能只有关系好的几个。景瑟公主性情傲慢,和她处的来的本就不多,如果苏家大小姐不去,那去的应该就只有我和太子殿下。”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叶一眉见到景珏,只会尴尬。 嫣红问了之后,事情果然如叶一眉所料,叶一眉便让嫣红去回绝了。 “你家小姐怎么说?”景瑟脸上遮不住的笑意。感情都是培养的,只要能给太子哥哥和叶姐姐多创造相处的空间,他们的感情自然会回来。 “我家小姐今儿早起来头疼发热,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赴宴。”嫣红行了个礼。 “我前天见她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想到晚上的安排可能要泡汤,景瑟阴沉了脸。 “可能是昨晚着了凉,这几日府上的账目繁多,小姐一直为此事操心。” 嫣红用余光观察景瑟的脸色,心中忐忑,略微向后退了一步。 景瑟见她害怕,只觉得奇怪。她和叶一眉来往甚多,平时都是嫣红在旁边伺候,尊敬是正常的,可怕成这样就不一样了。 “怎么了?” “没什么。”嫣红越想越慌。 “没什么你躲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景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在她的耳边说道,“嫣红,你再跟本宫说说,你家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到底为什么得了这个病?今天晚上又为什么不能过来?” 上位者的威压压在头顶,嫣红只觉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囫囵,她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又答了一遍。 “很好,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再说一遍。” 景瑟越发肯定她在说谎,又向前走了一步,捏着她的下巴,强行抬起她的头来。 嫣红道,“公主不相信,奴婢也没有法子,不如公主跟奴婢一起过去看看。” “好,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雅琴,叫上宫中的太医,咱们一起到叶府去,好好看看叶家大小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叶一眉没想到景瑟会过来,正算着昨日的帐。 得到禀报时,景瑟已经到了院儿里。 “本宫真是没想到,叶家大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架子,连本宫相请都能以病推脱。” 站在院里高声喊了一句,景瑟没有进门的意思。叶一眉梳妆整齐,此时再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到院里给景瑟行了礼。 “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恕罪?本宫有什么本事能恕您的罪?”景瑟目光冰冷,盯着叶一眉,“听说你身体不适,本宫特意请了太医过来。” “臣女无碍,不用劳烦太医。” “哦?那你的小丫鬟可是犯了欺瞒主上之罪。” 嫣红虽然害怕,却愿意替叶一眉把罪顶下来,她一咬牙跪在景瑟面前,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是奴婢胡编乱造,和主子无关。” 景瑟看都没看她一眼,盯着叶一眉道,“不知道叶姐姐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目 “回公主的话,臣女觉得身子懒散,恐怠慢公主才让丫鬟如此回禀的,错都在臣女身上,请公主责罚。” 叶一眉在嫣红身前跪了下来。 “小姐,都是奴婢懒散,胡编乱造理由害了您,您不必帮奴婢定罪。”嫣红冲着她磕了好几个头,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 “啧啧,还真是主仆情深的戏码。叶姐姐,本宫过来不是追究责任的,是想知道叶姐姐为何不愿意赴本宫的约。” 景瑟让人搬了椅子过来,在叶一眉的面前坐了下来。 “回公主的话,臣女……” “叶一眉,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本宫帮你说,你是攀上了高枝,要疏远本宫和太子哥哥了。”景瑟微微一笑,“既然叶姐姐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那以后这句姐姐本宫也不敢再叫了。” “公主殿下,臣女绝无此意。”叶一眉磕了个头,趴在地上并未起身。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前院去,叶冀北一听就慌了,赶紧带着人过来,可是他这腿还没迈出房间,就有人来禀报,说是七殿下到了。 叶冀北也顾不得那么多,让人去招待景烨,自己往后院赶。平时景瑟常来,叶冀北也只当是小姑娘聊聊天。旁边也没有安排下人伺候,此时只知道是闹了事,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到后院就见叶一眉跪在地上,景瑟坐在她的面前,神色冰冷,叶冀北急忙上前行礼。 “小女无状冲撞的殿下,还……” “叶老将军快快请起。”景瑟说的是客套的话,言语之间却满是讽刺,“像您这么大的功劳,本宫可是经不起你这一跪。” “景瑟,那有你这么说话的?” 景烨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扶起了叶冀北,又让嫣红扶了叶一眉起来。 “呦,皇兄怎么过来了?” 景瑟连带着他一起讽刺上了。 “本王就是过来看看,景瑟,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皇兄记得你和叶小姐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景烨看向叶一眉,目光柔情似水,瞬间就点着了景瑟一肚子的火药。 “皇兄,妹妹记得,你忙于朝政,怎么会在这会儿出现在叶府?怕不是听到叶家小姐被欺负赶过来英雄救美的吧?”气头上的景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可你这英雄救美晚了一大步,机会已经被三皇兄给占尽了,妹妹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叶冀北立马变脸,他上前抱拳对景瑟说道,“无凭无据,还请公主自重。” 景烨也道,“都是一些闲言碎语,皇妹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说起来太子殿下都不介意,皇妹这般着急,岂不是应了那句话?” 景瑟怒道,“今天你们人多,改天再会。” 送景瑟离开,叶冀北请景烨书房坐。叶一眉则回了房间。 小心翼翼的帮嫣红上了药,叶一眉心疼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你不必出头,我来担着。” 跟着景瑟的脚步,叶一容出了叶府。 “请公主留步。” “你来做什么?” 景瑟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对叶一容的态度更加恶劣。 “臣女是来给公主答疑解惑的。”叶一容上前行了礼,指着前面的茶楼,“请公主茶楼一叙。” “有什么话在这说就行了?”景瑟心烦意乱,只想赶紧回宫。 “说来话长,只怕委屈了公主。”叶一容笑笑,“我这里有许多公主不知道的事,不仅关乎我姐姐,还关乎到太子殿下的名誉。” 景珏是景瑟的软肋,她看了一眼叶一容点点头,带着她上了茶楼。 在景瑟面前坐下,叶一容道,“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对大姐姐的容貌感兴趣,毕竟姐姐的容貌前后的评价差异可大的很。” 别说是景瑟了,全京城的姑娘都想知道她到底是如何从无盐变作天仙的。 “你说说看。” “这个就要从三殿下身上说起了。说来惭愧,连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联系上的,我只知道自从三殿下出入姐姐的闺房,姐姐的容貌便一天天好了起来。后来我又问了小厨房的丫鬟,他们说嫣红每日都会去煎药,说是给大小姐补身体的,一直自己照看,不会假于他人之手。”叶一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推到景瑟面前。 “我花了点钱,打点了小厨房的丫头,她们趁嫣红打瞌睡,拿了这么点药渣过来,至于里面是什么,公主回去请太医看看便知道了。” 景瑟哪里有这样的耐心,皱起眉头,让她赶紧说清楚。 叶一容一脸难堪,“说出来臣女也觉得羞愧,这居然是苗族的一种巫术。用诅咒亲近的人来换来自己容颜改变。” “啊?”景瑟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一层,一声惊叫,她将那药包推到地上,“你可知道她诅咒的是谁?” “臣女不知。”叶一容见景瑟神色惊慌,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能够理解大姐姐的心情,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拿身边的人下手。” “还有呢?你还知道些什么?” 景瑟冷道。 “前些日子,大姐姐出城祈福,半路遇到了流氓,那流氓是七殿下安排下的。” “哦?那又怎样?”景瑟恢复的平静,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 “可是跟过去的人除了七殿下,还有三殿下。说来也奇怪,只要姐姐遇到危险,三殿下总能及时赶到。”低下头,拿帕子捂着嘴儿,叶一容笑道,“有时候臣女也琢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少加那些乱七八糟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景瑟神情凌厉起来。 “那日姐姐被皇后娘娘叫到宫里,过去说情的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三殿下。臣女听说,一进门三殿下的目光就锁在了姐姐身上,牢牢的,扯都扯不开。” 看着景瑟一眼,叶一容顺利地捕捉到她苍白的脸色。 “说你亲眼看到的,道听途说不算数。” “是,本来这样的话,臣女也是不信的,直到后来亲耳听三殿下对姐姐说,他愿意随军出征,为的都是姐姐。”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销 景炎什么态度,景瑟并不关心。 “叶一眉怎么说?” “姐姐说什么我听不太懂,大概都是磐石蒲苇之类的东西。倒是她的眼睛里柔情蜜意遮掩不住。”叶一容起身给景瑟行了个礼,“公主,臣女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行了,你去吧。”景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呵,好一番山盟海誓。叶一眉,你情恨深重,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叶府。 送走景烨后,叶冀北唉声叹气。 “老爷,可是在为大姑娘烦心?”张氏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给他捶腿。 “唉,想我叶某一生纵横沙场,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到头来却栽在两个女儿的手里。”看着庭院里参天大树,叶冀北不由得想起叶一眉的生母,“要是她还在,这些就不用我这么发愁了?”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张氏也知道叶冀北说的是谁,心里面醋海翻腾,脸上却是笑的温婉。 “老爷,大姑娘不过是流言缠身,三殿下已经出了京城,过不了几日,该散去的都会散去。” 叶冀北担心的哪里是流言蜚语?他担心的是皇上和皇后的态度,担心的是叶一眉未来的幸福。 “无中生有之事,短短几天能传进皇宫里,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只要能抓住幕后真凶,就能够还媚娘一个清白。” 张氏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了,以叶冀北在京城的地位,叶一容的手脚想要瞒过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爷,这两天谣言已经慢慢定了下来,要是此时你出手,会不会再搅个天翻地覆?要我看还是大姑娘的名声更重要一些。” “只是尘埃落定哪里能够澄清?还是把幕后真凶揪出来来的实在。你放心我有分寸。” 叶冀北缓缓站起身子。 “我到她那去看看,免得这丫头因为此事想不开。” “爹爹。”叶一容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一阵风似的,她冲进了房间。 叶冀北本来就是不拘小节之人,又在沙场待的多了。见叶一容的举动不仅不觉得不合理数,反而因她高兴而高兴。 “什么事这么开心?” “回爹爹的话,”叶一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冲着叶冀北福了福身子,“女儿想着,被人冤枉误会,大姐姐心里肯定不高兴。这两日天气正好,不如爹爹履行之前的诺言,带我和姐姐出去逛逛,我们也学学骑马射箭。” “骑马,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叶冀北摸摸胡子,“爹爹也有好久没有上马了。正好,爹爹这会儿去看媚娘,你也一起过来吧。” “爹,女儿去准备出门用的东西。” 叶一容眉眼含笑,仿佛天真烂漫的孩童得到糖果一般。 “看你急的,那赶紧去吧。”想到纵马游乐,叶冀北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大步朝叶一眉的院里走去。 叶一眉正看着院里的账本,这张氏母女回来之后花钱大手大脚,比之前更甚。就说叶一容,单单是胭脂水粉,竟然在一天之内花去了十两银子。 “爹爹,” 叶一眉行礼,将他拉到书案之后。 “爹爹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叶冀北不明所以。 “有没有好消息女儿不知道,可是爹爹若是如此纵容妹妹,咱们的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叶一眉将叶一容的几项开支都划了出来,“你看看,胭脂水粉,首饰衣裳,这些开支已经远远超过了府中小姐应有的份额。您是拿俸禄的人,没有额外的收入,就算是加上所有的田产,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叶冀北一看到账本儿就觉得头疼,连连摆手。 “要是你觉得不妥的就去跟容儿说,容儿性格温婉又好说话,你一说她就明白了。” “爹爹,”叶一眉揉揉眉心,“这些钱都是您额外给的,只要您以后能管住自己的手,我也不需要去找妹妹说。” 索性,叶一眉又将叶冀北管理账目时的旧账翻了出来。 “只是接济家里,母亲就拿走了两百两银子,这样的开销,若不是靠着皇上之前的赏赐,怕是咱们家连院子都给卖了。” “二百两,哦哦哦,我想到了。那是她的家里人,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了,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穿衣,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叶冀北只记得是这么个经过,当时他听的心酸,就让张氏拿了银子过去。 “爹爹可曾听过一句话,救急不救穷。” 叶一眉没有证据,无法说明张氏是胡编乱造,只能从道理上来说服叶冀北。 “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该伸把手时总要伸把手,你母亲也说了,她流落在外那几天都是靠的娘家接济。”叶冀北语重心长道,“媚娘,爹爹让你学着管账,是让你心中有数,以后到了夫家也能承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可不是让你净往钱眼里钻,连感情道义都不顾了。” 叶一眉只觉得太阳穴两边有青筋突突作响,她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就算是要帮忙也要量力为之,一出手就是两百两银子,爹爹,你可曾想过他们孤儿寡母是否能够护住这些银子?” “这……”叶冀北倒是没有想过,“当时我和你母亲只顾着救人了。” 叶一眉一笑,您是顾着救人,张氏打的是什么算盘就不一定了。 “爹爹,好,我看咱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让母亲把人带到咱们家里来。我瞧着那位母亲能做什么,就给她在府上安排个差事,一来自力更生,他们也能挺起腰杆,二来有了咱家的照应,也不怕被人欺负。” 叶冀北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本来咱们府上的人就不多。有时候派个差事还派不过人手。若是他们家里有顶用的,一并带过来也是好的。” 叶一眉笑笑,“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您跟母亲商量。最好早点把人接过来,那马上就入冬了,府上也需要人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游 叶冀北靠在椅子上,笑道,“别人家娶了二妻,都是闹得鸡飞狗跳。可是我娶了你母亲,家里面倒是和和睦睦,可见你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你也是个好相处的。” 叶一眉连个假笑都不愿意露。 “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唉,哪里有这么说话的?呦,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你妹妹担心你,想要带你一起出去骑马,放松放松。这两天天气都不错,不如咱们明天就出去。”想起正事,叶冀北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 “爹爹怕不是忘了,女儿正在禁足期间,哪里能够外出?”叶一眉手上有事要忙,不愿意在叶一容身上浪费心机,也不愿意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嗨,不过是一家人出去转转,皇上忙得很,管不了那么多。爹爹也有好久没骑马了,媚娘就当是陪陪爹爹。”说着说着,叶冀北的眼眶竟然湿润了,“你母亲在时,爹爹也常跟着她一起在原野上纵横,那个时候,唉,” 这话听的叶一眉心中不舒坦,原本在爹爹心中举世无双的母亲,现在竟能被张氏替代了。 “爹爹有母亲和容儿陪着就好了,媚娘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见叶一眉人情冷淡,叶冀北还以为她是想起了亡母,赶紧擦擦泪水。 “是爹爹不好,平白无故提这些伤心事做什么?你就当陪陪爹爹好不好?” 站起来,叶冀北缓缓走动,看着他的背影,叶一眉竟生出了一种苍凉之感。 叶冀北停住脚步,转过身子。 “也不知道爹爹这一辈子是否还有驰骋疆场的机会。哪怕是,哪怕是到马厩里去做个马夫,也是好的。” 叶一眉心中一动,她知道现在皇上的态度对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父亲有多大的伤害,一时心软,她应了下来。 “明天早上,我到前院去等爹爹。” “好,好,”还没从悲伤的心境中走出来,叶冀北声音低沉。 叶一眉同意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叶一容哪儿,原本就在张罗出门之事的她,收拾的更起劲儿了,还接连派书旗来了好几次,询问叶一眉的意见,叶一眉懒得多说,打发烟竹应付。 翌日一早,叶一眉到了前院。 前门口停着一辆巨大的马车,几乎站满了整条路。 看到这辆马车,叶一眉便打定主意要到前面去骑马,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和张氏,叶一容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她哪里知道这辆马车就连叶冀北也要坐进去。 刚要翻身上马,叶一眉便被叶一容叫住了。 “姐姐,妹妹特意准备了马车。” “好不容易出去透透气,我觉得还是骑马更适合我一些。” “姐姐现在尚在禁足期间,虽然皇上和皇后娘娘心疼你,所谓禁足不过是掩人耳目。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骑马招摇过市,实在是伤了皇家的脸面,还是请姐姐坐在马车里吧。” 叶一眉正犹豫,叶冀北走了过来。 “媚娘,你妹妹说的有道理。就连我今天也要坐在马车上。不过不妨事,等咱们出了城,骑马逍遥自在岂不是快活?” 不愿意节外生枝,叶一眉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叶冀北坐在马车的正中间,叶一眉坐在叶冀北的右手边,张氏母女则坐在左手边。 现在时间还早,路上人并不多,叶冀北索性让人放慢了脚步,欣赏着清晨的街景。 “回来之后一直待在院里,许久没有出来看看了,京城即便是在清晨也要比塞外繁荣的多。” “老爷,您看看,您又想着出去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在家陪陪两个女儿不好吗?也正好趁这个时机,把两个女儿的婚事都办了。” 张氏削了个苹果,递到叶冀北的手中。叶一容也削了一个递给叶一眉,叶一眉却只是笑笑又推了回来。 “说的也是,若是远征塞外,连女儿的婚礼都见不到,可真是这一辈子的憾事。”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外面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这是哪家的马车可真气派呀。” “那马车上面不是写着的嘛,叶府的。” “叶府?就是和三殿下关系不清不楚的叶家小姐家?”这一句讽刺的意味满满,即便是见不到说话人的脸,也能够想象眉眼之间的嫌弃。 “唉呀,你小声点儿,要是让人听见了,还不活扒了你一层皮?”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叶冀北皱起了眉,叶一眉却神色泰然,昨天叶一容安排了许久,想必就是安排这些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她敢做还不让咱们说了?本来我以为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哪知道竟然是叶家小姐脚踏两只船,我呸,还大家小姐呢,竟然是这般气度。” 听到这里叶冀北哪里还坐得住,叫停了马车要下去理论一番。 “爹爹,”叶一眉出声,“没那个必要,清者自清,在这种时候说的多了,反而给别人更多谈资。” “姐姐,”叶一容红了眼眶,“他们冤枉你了,要不我下去说。” 你下去?你下去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呢。叶一眉前面招呼了一声,让马车继续向城外走,她拉着叶冀北坐下,小声说道,“咱们今天是出城游玩的,要是真在路上跟百姓起了冲突,传到了皇上那里,可怎么解释?” “我就下去说两句,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无凭无据,就把这样一顶帽子扣在了你的头上。”叶冀北气的浑身颤抖,握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爹爹,”叶一眉端了茶水递到他手里,“欺人太甚的并不是他们,他们不过道听途说,最多算得上是愚昧无知。真正可恶的是背后兴风作浪之人,等女儿查清楚了幕后主使,必然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叶一容和张氏,叶一眉又对叶冀北说道,“那个时候还请爹爹帮我做主。” “要是抓到背后那人,我必然千刀万剐。让他知道欺负我叶冀北的女儿会是什么下场。” 眼神中的杀意迅速弥漫整个马车,张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叶一容则是安慰,“爹爹且宽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嫁祸 叶冀北心情略微平静了些,再没了刚出门时的高兴自在,他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时间马车里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叶一眉倒是毫不在意,撩起帘子看外面的风景。 “呀,容儿,你这脸是怎么了?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 对面传来了张氏的惊呼。叶一眉懒得搭理,连头也没有回,叶冀北却是猛的坐直身子。 “怎么了?” “老爷,你看容儿这脸似乎比之前伤的更重了。”张氏捧着叶一容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叶冀北赶紧凑过来,果不其然,几乎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知何时出现了细碎的小口子,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 “先回去吧,总得看看伤。” “别,爹爹,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这些伤左右是长不好的,多两道少两道,又有什么?”拉着叶冀北的手,叶一容的笑容甚是凄惨,“一天出来也高兴,别为这种事影响心情。” 叶一眉看着窗外的风景,在心里面吐槽了八百遍,平时遇到个有亮的地方都要照照镜子的,叶一容总不至于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伤口恶化了吧? “唉,是啊,老爷,大姑娘好不容易出一次门,非常的浪费她的心情。” 张氏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一眉要是再不开口就显得自己不通情理了。她扭过头,清清嗓子说道,“怎么会是小事呢?母亲,你尽管带妹妹去看,我和爹爹出去逛也是一样的。” 本以为叶一眉怎么也要在叶冀北面前做做样子,哪知道她拒绝的干脆彻底,张氏一脸尴尬,竟接不上话。 叶冀北说道,“媚娘,还是看病更重要一些,不如咱们先陪他们两个去医馆,看过之后再行打算。” “爹爹,女儿明白您的意思。我就算是到医馆看病,咱们四个人都围在人家店里,倒像是去打架的。而且,”叶一眉叹气道,“爹爹,刚才你也听到了,女儿现在是人人喊打。” 不知道此处,叶一眉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罢了,容儿,你和你娘先去医馆,爹爹和媚娘在外面等着,好吗?” 叶冀北左看看右看看,两个女儿都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爹爹,我怕,”叶一容摸摸自己的脸,拉着叶冀北的袖子低声啜泣,“爹爹,陪着我进去好不好?” 张氏摸摸眼泪,低声劝道,“老爷,要不你陪孩子过去,我在这儿陪着大姑娘。你们看好了脸,咱们再决定是回去还是出门。” “也好。” 叶冀北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去最近的医馆。 一路上,叶一容只是小声抽泣,听的叶一眉烦不胜烦。 到了医馆,叶冀北先下了车,小心翼翼拉着叶一容下来。叶一容一下车,立马用袖子挡着脸跟在叶冀北的后面,小步小步往里面挪。 叶冀北心疼女儿迁就着她的步子,我半天才挪到医馆里头。 叶一眉收回了目光,坐直身子。她真后悔没带着账本出来,晚上还要加班加点。 “大姑娘,听说你这几天在查之前的账目,怎么,可查出什么来了?” 张氏拿的那些钱都是经过叶冀北同意的,说起之前花的银两,她肆无忌惮。 “不过是对对账,还能查出什么来?”叶一眉不愿在这个时候和她起争执,毕竟周围都是她们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唉,咱们家呀,外面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威武大将军的府邸必然是金山银山。和他们哪里知道,连扫撒的下人都不够。还要当家主母的娘家人填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叶一眉微微一笑,抬头对上张氏的眼睛。 “敢问母亲,什么叫做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当然就是当家作主的夫人。”一出口张氏突然觉得不对,她是主母不假,可这家里当家作主的却是叶一眉。 “大姑娘,当家的是你不假,做主的却是老爷,难道你连老爷定下来的事儿都要改吗?” “爹爹定下的事,如果是正确的当然要延续,但如果是错误的,为什么不能改?还有母亲的那一句,您的娘家人怎么就不能来做下人了,毕竟张口要钱的事都已经做了,难道还要顾及脸面?自己拿手勤勤恳恳的挣钱总比开口要,要要脸的多吧?” 一句话把叶一眉退让的心思搅得干干净净。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算是在街上随便找一个黄口小儿,应该也听得明白吧。”叶一眉低眉,“唉,母亲,我忘了跟您说了,按照咱们家之前的规矩,每个人每个月能用多少银子都是有定额的,上个月超出的下个月必然得补回来。” “我拿那些钱都是老爷同意的,就算要记,也应该记在老爷的账上。” 张氏坐着身子,耿着脖子,摆足了架势,要跟叶一眉吵一架。 “说的也是,不过如果爹爹知道所谓的娘家人不过是凭空杜撰出来的,他会怎么想?母亲您那么用力,想要回来,难道要在两百两银子上功亏一篑?” 叶一眉气定神闲。 “谁说是杜撰出来的?” 张氏慌了,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可她坐在车里,往后一挪,便碰到了车厢。 “母亲您到底有多少娘家爱着女儿不知道,可是从您嫁过来到现在杜撰出来的,应该有二十多个了吧?说起来您的娘家人也得了我们叶家的好处,怎么逢年过节也不见上门走动?” “媚娘,你出来。” 车门外面传来了叶冀北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听得出是压着怒火的。 张氏给了叶一眉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带着眼泪先下了车。 “老爷,容儿脸上的伤,大夫是怎么说的?” “你先进去看着,我有几句话要对媚娘说。”叶冀北本想抱抱张氏,给她一个安慰,又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不妥当,最终只是拍了她的肩膀两下,让她先进去。 借着这个劲儿,张氏突然嚎啕大哭,“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容儿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见 大庭广众之下,衣着华贵的妇人当街大哭自然会引来众人的目光,叶冀北赶紧将她推入了医馆,随即对叶一眉说道,“你跟容儿有什么过节?要用这样的办法害她。” “爹爹,女儿不明白你的意思。”从叶一容嚷着要出去,叶一眉就知道她别有目的。此时面对叶冀北的质问倒还算从容。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叶冀北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叶一眉大步进了医馆,只见叶一容坐在大夫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张氏则在旁边柔声劝慰。一见叶一眉进去,叶一容猛地扑了过来,跪在他的脚边苦苦哀求,张氏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姐姐,我若有哪里做错了,你直说便是,为何要用这般狠毒的东西害我?” “大姑娘啊,我们母女二人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平平淡淡度过后半生。如果是你心中不满容儿,我们两个也可以搬出去住。” 张氏竟然直接过来抱住叶一眉的大腿,叶一眉面容冷淡,看着他们两个,后退一步。 原本是想进来装可怜,同她们母女两个唱一场戏,可是里面患者众多,她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身份。 “你们说是我害了你,倒说说前因后果,让我进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解一下。” 叶一眉模拟了一下,被他们两个抓皱了的衣服,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等着她们的哭诉。 原本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此时见叶一眉沉稳,不由自主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叶冀北也走了进来,见叶一眉好好坐着,这边的母女却跪在地上,心中一冷,扶着她们两个起来。 “媚娘,我原本以为你送容儿镯子,是因为你们姐妹情深,没想到你竟然在里面下了药。” 叶冀北直来直去惯了,不懂得掩饰。围观的人一听媚娘二字,再结合外面的马车,很快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叶家大小姐,果然是倾国倾城。” “不仅仅是倾国倾城,这幅七窍玲珑心也是别人比不来的。” 听着众人的讽刺,叶一眉竭力保持平稳的状态。 “这样的手段我向来不屑于用。” “可你怎么解释,镯子从你那拿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让别人碰过。除了你,还有谁会往里面下毒?” 说的是质问的话,叶一容却用的是楚楚可怜的语气,单看纤细的身姿,在场众人都升起一番怜悯。 “你说没让别人碰过,别人就没碰过?口说无凭,单凭这点证据就让我认罪,是不是单薄了些。”解释的话,叶一眉是冲叶冀北说的。 “混账,你是说容儿自己给自己下了药?”叶冀北脸色铁青,一步一步向叶一容走来。 也没什么不可能的,看了叶一容一眼,叶一眉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站起身来对叶冀北行了个礼。 “爹爹,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的家务事还是不要由您来判断。女儿愿意把这案子当做一桩公案,交到衙门去。相信办案的大人会还女儿一个公道。” 叶冀北神智也恢复了几分,且不说是不是要交到衙门,在大庭广众之下审问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不合适。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回去说的好。 “先回去吧。”叶冀北转脸向叶一容,原本冷峻的神色柔和了些,“让大夫给你开解药,咱们先回去。” “不,我不想回去。爹爹,现在就请衙门的人来,要是回去再出变故,我有嘴都说不清。”叶一眉本来就已经是人人唾骂之人,此时也豁出脸面,不要坚定地站在衣冠之中。 “哎,你们这医馆好生奇怪,不给人看病,倒是一起聊天。能不能看病,不能看病我们就先走了?”从外面挤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姑娘穿着一身男装,却并没有把头发盘起来。 “能,能,姑娘要给谁看病?”坐堂大夫这才反应过来,抓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后,一个身材更为高大的男子挤了进来,他站在原先那高瘦的姑娘面前,立马让那姑娘看起来袖珍了一截。 “我觉得不碍事。” “哪里不碍事,咱们可是有正事要做的人。” 那姑娘语气不容置疑,率先进来站在大夫的面前。原先病人是有排队的,可见这姑娘冲过来谁也不敢说话。 那男子也跟了过来,“不过是有些发烧,给一些退烧药就好了。” 坐堂大夫只是硬要先看脉,那人有些不耐烦的伸出了手腕,目光却落在了桌上的金镯子上。 毕竟是个纯金的镯子,叶一容现在又正是困难的时候,立马上前说这镯子是自己的。 “不过就是个镯子,我也没放在眼里。” 他刚想伸手推过去,却被旁边的姑娘握住了手腕儿。 “可别碰这个东西,这东西若是碰到的伤口,伤口就会溃烂,延伸出无数的小伤口。啧啧,别说这个金镯子的,就算是个夜明珠,我也不愿意要。” 叶一容也是可要脸面的听他们这么说,手将在半空中,不知道这镯子是否要拿回来。 叶一眉却突然起身走到桌前。 “这镯子还是拿回去的好,毕竟是栽赃我的证据。若是没有她,我拿什么找回公道。” 话是这样说,叶一眉却没有伸手去碰的打算。若是她碰了,到时候再发现别的结果不就成了她动手脚的证据了? “这么说来,镯子倒有一番说辞。”那姑娘突然来了兴致,“你们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叶冀北不愿意在外声张,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两个姑娘跟上。旁边看热闹的病人却在三言两语之间把经过跟姑娘说了一遍。 “你们等等,”这姑娘倒真有一副古道热肠,快步走到门口拦住的叶冀北,“不过就是这点小事,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了。” 随即她转头问叶一眉,“你是什么时候送给她的?” “有几天了。”叶一眉不记得是哪一天送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相 “应该不是昨天吧?”姑娘眨眨眼睛,狡黠一笑。 “不是。”叶一眉坦然。 叶一容慌了,突然站了出来。 “你是哪里的姑娘?怎地多管闲事?” “你管我是哪里的姑娘,我要说的是这桌子上的毒药非常棒的,尽管这是个金手镯,要是涂在上面超过两天,镯子的颜色就会变。”拿手帕包起那个镯子举了起来,姑娘在周围绕了一圈,让大家都看看清楚,“这镯子的颜色和原本的金色一般无二,可见是刚刚涂上去的。” “你怎么知道上面是什么毒?说不定这毒是你下的。”叶一容强行稳住心神却仍是止不住颤抖。张氏则偷偷避开人群,想要离开。 “开什么玩笑,我们两个今天刚刚入城。”那姑娘冲叶一眉一笑,“我看你是个稳得住劲儿的,后面的事应该不用我帮你了。” “谢谢姑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叶一眉上前行礼。 “我就是一个江湖人,随便别人叫我什么都好。” 见她没有报上姓名的意思,叶一眉敛衽为礼,大步出门。 叶冀北知道是委屈她了,默不作声跟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一家4口依然是按着之前的位置坐的,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回到家,叶一眉给叶冀北行礼,交代一声便要回院儿里。 “媚娘,你等等,镯子的事还没结束。” 带着三个人到了书房,叶冀北在主位坐了下来,他冷着脸对叶一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叶一容想了一路,尚未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怕贸然开口被人抓了话柄,只能跪在地上连声哭诉,说自己压根儿就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张氏也是个极有眼力的人跟着跪在地上。 “你说这镯子你从未离身,一直自己带着。除了你还能是谁?”叶冀北揉揉眉头,冷静下来的他立马发现了刚才的诸多疑点,对叶一眉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叶一眉只是冷漠的站在旁边,不为所动。 “白天确实是从未离身,晚上总是要拆下来休息的,可能是,可能是之前哪个丫头挨了我的训斥,心中不满,就,”叶一容也不敢把话说实在了,模模糊糊把事儿推到别人身上。 “若不是你们两个,那只会是府中的下人。这样吧,你好好想想这几日都有谁进过你的房间,把她们叫过来,我亲自问。” 叶冀北是打定主意,今天问个清楚了。而且府中的丫头本就不多,能进叶一容院子的更是没几个。 “爹爹,我若知道除了书旗之外,有谁进了我的房间,当时在医馆里就会说出来,也不会让您平白无故冤枉了大姐姐。”叶一容抹抹眼泪,微微抬起头,“书旗丫头你是知道的,胆子小的要命,哪里能做这样的事。” 叶一眉冷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把事往不相干的地方扯。要是你不确定有谁进了你的房间,那就把没进过你房间的人排除掉,其他的人都带来问一问。” 叶冀北觉得此事可行,让管家把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了过来。 整个叶府上下,包括洒洒的粗实丫头在内也不到二十人,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站的整整齐齐,叶冀北带着她们三个出门在,在台阶前摆了椅子坐下来。 “说说最近三天晚上你们的行踪,找到能够相互证明的人。” 很快丫鬟们就退出去了一大半,毕竟粗使的丫头晚上不用做事,都在寝房里休息,剩下的就只有四人的贴身丫头。 叶一眉道,“她们两个分上下半夜,在我的房间里值夜。” “这可不能算证据,总有时间不在姐姐的眼皮子底下。” 叶一容从头到尾顺了一通,立马抓住了关键。 “烟竹,该不会下毒的人是你吧?你记恨之前在院儿里我跟你的言语冲突。” 烟竹不卑不亢,“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奴婢向来不屑于用。” 有被内涵到,叶一容攥紧了拳头。 “除了你还能有谁,其他的丫头跟我不过是一面之缘,怎么也不至于在我的镯子上下毒吧?” 仿佛是抓到的救命稻草,叶一容话一出口就松了一口气,步步紧逼,走到烟竹面前,烟竹半步没退,昂起头看着她。 “二小姐,奴婢听不明白您的话。” “听不明白,一会儿见了衙门的老爷们,你就听得明白了。” “等等,”叶一眉走了过来,笑容刺眼,“妹妹,怎么这么心急呀?连证据都没有,就一口咬定烟竹,若是待会儿发现不是你这个做主子的,还有台阶下吗?” “就算是没有台阶下,我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害我的人。”叶一容笑的凄惨,“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本来就已经无颜见人。哪里知道,还有人下此毒手,要让我雪上加霜。” “我并没有让真凶逍遥法外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说话前能够考虑。”叶一眉向后退了半步,“有什么要问的你尽管问。” 叶冀北有了刚才的教训,倒是稳了许多。 “容儿,你先问问。” 叶一容咬牙,“你再交代一遍,这些日子你的行程。” 烟竹问心无愧,所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从头到尾又重复了一遍。 “听起来确实没毛病,可晚上有许多时间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你要如何证明你确实是在房间里?” 叶一容又向前走了一步。 “二小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又如何证明我出现在了您的房间里?” 烟竹依然昂首挺胸。 “容儿,不如你再问问其他人。”旁观者清,张氏觉得叶一容逼着烟竹逼得太紧了,会让叶冀北起疑心。 “好。”叶一容咬牙,又将旁边的人盘问了个遍,可是叶府都是这样的规矩,两个丫鬟交替守夜,若是烟竹有机会,其他的人都是有的。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来了,这样吧,将他们几个关到柴房去。等查出些线索再来问。” 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叶冀北听的都烦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宫 “是。”知道叶冀北动了怒,叶一容也不敢多说,挥手让他们把人带下去,来日方长,自己总能造得出证据来。 回到院里,叶一眉让嫣红和两个小厮把院子守的严严的,未经同意不得任何人进出,尤其是烟竹的房间,连一只老鼠也不能出现。 “小姐,二小姐是盯上烟竹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让她脱身的。” 嫣红知道她们两个的过节,提心吊胆,此时连话都说不囫囵。 “我当然知道,本来我说送到衙门去的,爹爹一直没接话,想来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唉,”叶一眉也是无奈,今天在医馆的情景明明白白,就是叶一容做的局。可是叶冀北宁愿相信是家中下人下的手,也不愿意相信他一直以来认为天真烂漫的叶一容原来生就一份歹毒心肠。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现在想让叶冀北回头,实在是太难了。 “听回来的人说,已经宣扬出去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怕的?”实在是担心烟竹,嫣红说起话来也没了上下尊卑。 “爹爹怕是叶一容自己做的,一直以来,我们两个做女儿的都是被爹爹捧在手心里的。他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不过这是事实。” 正说着外面小厮来报,说是叶冀北被传召入了宫。 算起来,从皇上变相关了叶冀北的禁闭,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入过宫。叶一眉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没说是什么事儿?” “没说,就是因为没说老爷才让我过来跟小姐交代一声。老爷还说了,若是今天晚上他回不来了,请小姐关门闭户,莫给外人可乘之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一眉到书桌前坐下,刚把笔提起来又放了下去,她原想修书一封问景瑟宫中情况,可转眼一想两人关系尴尬,就算她写了信过去又能得到什么? 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叶一眉拿不定主意。 “小姐,不如我到苏家小姐那儿去问问?若是苏大人也进了宫,就应当没事。” “皇上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若是此时你出现在苏大人府中,正好给了皇上把柄。先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再想想。” 可不了解情况,就算再想又能怎样呢,实在是坐不住了,叶一眉带着嫣红到了东大街石门巷。 对了暗号,叶一眉匆匆入门,明言明德放下手中的扫把上来给她行礼。 两个小伙子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经历过风沙的。 “老爷被带入了皇宫,你们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回小姐的话,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不过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应该没有问题。”明言拱手。 “什么情况?” “就今日朝会来看,皇上的心情还算平和,三殿下景炎远征北夷,已经收复了两座城池。” 明德上前道。 一提起北夷,叶一眉的心又揪了起来。叶冀北这一生,算是成也北夷,败也北夷。远征北夷让他立下了赫赫功名,可让他成为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没说伤亡情况如何?” “北夷军队也能够占领两座城池,靠的就是偷袭,现在咱们大军压境,几乎没遇到敌方,他们就退了出去。” 谈及边境战士,明言明德的自豪也是写在脸上的。 “我总觉得不对劲,”到正厅坐下,叶一眉愁眉紧锁,“北夷的这两次偷袭到底为了什么?从结果上来看,他们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也觉得奇怪。”明言端了茶水上来,“往年他们偷袭要么是为了打秋风,要么是为了报仇,可是这两次就好像是走个过场一般。” “上一次还可以说是叶老将军君威所指,可是这一次呢,明明出征的是两个黄毛小孩,最后他们还是连抵抗都没抵抗就弃城投降。” 听他们说景炎是黄毛小儿,叶一眉本能的不愿意。可还没等她觉察出这份不满意,一个不祥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北夷军队面对叶冀北和景炎,做出了同样的反应,景炎又因为流言蜚语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手中的杯子掉落,叶一眉猛地站了起来。 “这是个陷阱。” “陷阱?”明言和明德不熟悉京城的形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现在怎么办?爹爹进了皇宫。”饶是叶一眉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此时也安定不下来,前世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飘了一遍又一遍。 外面有人敲门,明言急忙去开门,再次回来,他的脸色平和了。 “无事,只是虚惊一场。北狄的太子萧远政带着妹妹萧灵来京,叶老将军熟悉那边的情况,所以才被皇上叫了过去。” 叶一眉紧张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好,这就好。” 有的时候,叶一眉让人锁了大门,再次回到府中,里面已经乱作了一团。 推开了大门,跑在最前面的是叶一容和张氏,她们两个似乎已经趁机收拾好了细软,就等着门一打开冲出去。 “你们两个可想清楚了,今天走出的这扇门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叶一眉声音清冷,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母女二人。 “大姐姐你说的是哪里话?我闲的无聊和母亲玩过家家罢了。倒是大姐姐你出门就出门,为什么还要把大门锁上。”手中的包袱扔到书旗的手里,叶一容迎了上来。 “爹爹不在府中,我总觉得要锁上了大门才安全。如果没有什么事,妹妹,母亲,你们就回房休息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叶一眉回到房间,先让嫣红备水,洗去一身的冷汗,随即换身干爽的衣服,查账。 查明镯子的真相之后,叶冀北会重新认识这母女两人,那个时候正好可以让她们将吞进去的钱重新吐出来。 “小姐,宫里请帖到了,说是今天晚上设宴招待北狄的太子和公主。” 嫣红捧着请帖进来。 “如果一个人过去,还是她们两个也要一起?” 叶一眉说的是张氏母女。 “只有小姐一人。” “好。” 叶一眉犯了难,若是自己离开,院子里就只剩下嫣红一个,张氏母女想做点小动作,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宫2 “嫣红,你到张氏哪儿送个消息,说今天晚上我要入宫参加宴会,一同参加的还有邻国的太子和公主。如果是叶一容愿意,让她们两个改装一番,同我一同入宫。”将请帖重新送到嫣红的手上,叶一眉叮嘱道,“一定要说明白,是邻国的太子和公主。” 果然不出叶一眉所料,时间还没有到,张氏和叶一容便换上了丫鬟,嬷嬷的装扮等在了门口。 “大姑娘,你觉得我这身装扮如何?” 一见叶一眉出来,张氏急忙迎了上去。 “你们自己觉得合适就是了,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今天晚上的宴会是正式宴会,你们两个好好跟在我身边,别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宫中瞎转。宫里面规矩森严,要是不小心冒犯了哪个主子,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叶一眉走在前面,径自上了马车,张氏和叶一容只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毕竟是正式宴会,邀请的人没那么多了,一路上叶一眉连个认识的都没有碰到,到了宫门口,她下车步行,这才遇到了苏家小姐。 两个姑娘见面必定要先将对方的穿着仪态夸奖一番,随后才说到了正事。 “你可知道今天晚上来的是邻国太子?”苏然跟叶一眉咬耳朵。 “这个我知道,据说还有他的妹妹。”叶一眉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连步子也迈得不大不小。 “有没有想过他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苏然声音又放低了几分,冲后面晃晃扇子一直紧紧跟着的丫鬟往后退了半步。 “我听说是为了朝贡。”叶一眉说的都是请帖上面写着的,也不需要避讳外人。 “你说的那些都是明面上的,你想想来朝贡就来朝贡,派个大臣过来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太子和公主一起过来?”苏然眨巴的眼睛看着叶一眉,叶一眉已经想明白了,却依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能是为了表示对咱们的重视吧。” “嗨,我说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平时读书读傻了还是习武习多了?”若不是在皇宫之中,苏然的手指头都已经戳在叶一眉的额头上了,“他们来肯定是为了结亲。皇上子嗣稀薄,总共也就三个皇子一个公主。这北疆是打的好算盘,想将咱们的皇子公主拉拢个一半儿过去。” “说起来这也是好事,两国联姻不仅成就了一段姻缘,也能保证边境稳定繁荣。”叶一眉不多说,就顺着苏然的意思往下那么一点点。 “你说的倒是简单,公主也就罢了,这皇子可怎么选呀?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和你的婚约,皇上也万万不会让一个异姓女子登上皇后宝座。景烨是皇后娘娘的心肝宝贝,娘娘一直盼着能够从世家大族中挑选一个地位,家世相当的,足以辅佐他的妻子,又怎么愿意娶了北疆的公主?这么说来就只剩下三殿下景炎了。” 听到景炎的名字,叶一眉心中咯噔一声,想要出声询问,却又顾忌着最近的流言蜚语。好在苏然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她继续说了下去。 “三殿下虽然是最有可能的但是可能性也不大。现在他虽然有了战功,可是比起七殿下的地位,那差得远了。北疆要和亲自然会找一个影响力相当的。委委屈屈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他们肯定不情愿。” 手中的团扇摇来摇去,苏然摆明了今天是来看戏的。 “倒也不一定不情愿,三殿下也算是人中龙凤。”再也忍不住,叶一眉帮着景炎说了一句,哪知道这立马引来了苏然的好奇。 “叶小姐,我说一句话,你可别见怪,”上上下下打量了叶一眉一番,苏然才开口,“难道外面的风言风语竟是真的,你爱慕的是三殿下景炎?” “苏小姐,你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在殿下一向以醉心诗书而闻名,现在领兵作战也颇有大将风范,算得上是文武双全。若是他愿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叶一眉略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换了话题。 “景瑟公主那边怎么说?” “唉,还能怎么说,谁愿意嫁去那种地方?要说起环境,北疆可比北夷还要差上一些。景瑟公主养尊处优,大漠的风沙估计也都经受不了。”苏然八卦的心思依然燃烧着,偷偷打量叶一眉。 “说的也是,可是眼下适龄公主确实只有景瑟一人。”打心眼儿里,叶一眉为景瑟担忧,景瑟是个火爆脾气,孤身在外,离了皇上的必有日子必然不好过。 “谁说不是呢,皇后又不是她的生母,比起三位皇子,她才是最无依无靠的那一个。希望皇上能够感念父女深情,别把他推到那样的境地。”说到此处,苏然话音一转,“你和景瑟公主素来交好,怎么今天反倒到我这儿来问她的境地了?” 个中缘由叶一眉不愿明说,只推说是自己近日禁足在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到了内殿,两人都不再说话,拿出端庄沉稳的劲儿,缓缓往里面走去。位置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按照之前的惯例,叶一眉依然和苏然坐在一块。 收起了之前八卦的心思,苏然迎来送往和四座打招呼,进退有度,如果不是之前一起上香,刚才又在门外聊了八卦,叶一眉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了。 苏然是坐的端正,可旁边的姑娘却拉着她聊了起来,叶一眉没有加入,一直竖着耳朵听。 “你听说了吗?北疆那太子和公主是来求亲的。不过到现在一个都没谈下来。” 苏然微微点头,那姑娘硬着头皮又说下去,“不过想想也正常,皇上总共就这么几个孩子,他们那边就要过去两个,以后别的国家再来求亲可怎么办?” 苏然心中好笑却顾及着环境,以团扇遮面,强行压下笑意,换上了一张严肃冷漠的神情。 “这不是咱们该揣度的。” “苏姐姐,那跟揣度有什么关系?也就是咱们两个关系好,我才跟你说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宴会 皇上皇后落座,行礼之后,耳边的议论声已经平息,大家都屏气凝神听皇上讲话。 不过是个宴会,说的无非就是两国交好之类的话。叶一眉也没有心思,支着头,盯着面前的饭菜,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动筷子。 好在皇上的话也不多,说完之后就是正式的宴会,大殿中央一群宫女翩翩起舞,水袖飞扬,看着叶一眉眼花缭乱,索性低下头盯着面前的饭菜。 “叶小姐,你看景瑟公主那脸拉的老长,估计皇后娘娘已经跟她提了和亲的事儿了。” 话音刚落,就见景瑟公主端着酒杯走到了萧远政的面前。 “殿下,” 声音虽然不大,却把全场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萧远政起身,也举起了酒杯。 “公主。” 从萧远政当上太子,景瑟就是他的未婚妻人选,这个计划一直筹谋到现在。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本宫代替父皇敬你一杯。” 说罢,景瑟一饮而尽。 “不敢当,”萧远政自然不敢怠慢,也是喝得一滴不剩,只是这杯酒刚一下肚,他就觉得胃里火辣辣的。 抬起头看向景瑟,他对上了景瑟狡黠的目光。 “美酒香醇,不知道太子殿下喝不喝得惯?” 萧远政微微晃了晃身子,稳住心神,笑道,“公主殿下敬酒,哪有喝不惯的道理?” 萧灵就站在萧远政旁边,这微不可查的动作,没逃过她的眼睛。 “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熟悉的很。叶一眉远远看去,只觉得在哪里见过。 “意思我不都说得清清楚楚吗?这杯酒是代替我父皇敬你的。当然了,这还有第二杯酒,两国交好,实乃天下幸事。这一杯酒代替天下臣民。” 说罢,景瑟又是喝了个干净。 看着已经被满上的酒,萧远政伸手的动作略微颤抖。 萧灵不由分说拿过酒杯,想要替他喝下,却被萧远政握住的手腕。 “你这丫头贪心的很,想要喝酒,自己的桌上也有,这一杯是公主殿下给哥哥的。” 他偏过了身子,叶一眉看清了他的容貌,大惊,这不就是在医馆中帮自己解围的两个人吗? 一杯烈酒再次下肚,萧远政几乎站不住了。可景瑟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太子殿下果然是海量,这一杯酒是景瑟敬您的,祝愿您福寿安康。” 有的话带足了刺,这样的场景,福寿安康的祝福难免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原本因为酒气胀红了脸的萧远政,伸手的动作,停滞的片刻,随即还是颤巍巍的伸了过去。 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这一幕,皇上也有自己的考量,景瑟虽然闹得有些过分了,可也能从萧远政的举动之中看出他是否有诚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昨日就自己与危难之中。 叶一眉端着酒杯过去。 “公主,臣女刚才听侍从提起说说,女眷桌上的都是清甜的果酒,太子殿下远道而来,也应当让他尝尝这滋味。” 第三杯酒,萧远政已经有了伸手去接的动作,皇上也考虑着不要闹得太难看,开口道,“有道理,就让太子尝尝这果酒吧。” 萧远政紧绷的身体松了一些,接过叶一眉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又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目光相撞,他也是微微一惊,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起身向皇上行礼。 “罢了罢了,哪有那么多规矩?” 对于萧远政的表现,皇上甚是满意。侧身对旁边的皇后说道,“他这样的性格,我看景瑟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你着手安排就是。” “是。” 酒过三巡,叶一眉只觉得气闷,和旁边的苏然交代一下,带着嫣红出了大殿。 “这些宴会真的半点意思都没有,来来回回都是那些歌舞,吃的也都是那些菜,都说宫中御膳房如何了得,可我看味道也不过寻常。”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心的,真的不枉我昨天帮你解围。”萧灵也跟了出来。 “公主言重了,真正帮你解围的还是陛下。”叶一眉此言倒也不是谦虚,如果不是皇上开口,以景瑟的性格,必然让萧远政将酒水尽数喝下。 “那也得你先开口啊。我啊,很有可能要嫁过来的。在这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刚才倒是也认识了一些女眷,不过他们说话总是藏着掖着。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猴子一般,也就是和你觉得对些脾气。”突然伸手拉过叶一眉,萧灵盯着她的眼睛,“要是你愿意,咱们交个朋友。” 叶一眉一愣,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她身份特殊。和萧灵交上了朋友,会引来皇帝的猜忌。 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犹豫被萧灵捕捉到了,她松开了叶一眉向后退了一步。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就凭你今天的动作,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能帮你也会帮一把。”说到此处,那清澈的大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我自己就是个寄人篱下之人,哪里还能帮得了别人?” “公主说笑了。”叶一眉也不知如何安慰,宫中的规矩紧紧的束缚着她,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一句。 “哪里是说笑,明明就是真的。”萧灵往湖边走了两步,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愈发惆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直在斟酌。在他们看来,我这样小国的公主不值得他们给一个能成事的皇子。” 若是换了旁人,叶一眉估计要捂着他的嘴了,此事碍于身份,她只能低声提醒。 “公主殿下切莫胡思乱想,婚姻是大事,更是一辈子的事。陛下和皇后娘娘再三斟酌也是情理之中。” “唉,我也不是贪心的人,可心里住着一个人,难免患得患失。”得到和亲的旨意,萧灵就把这些话憋在心里。不愿意让哥哥担心,他一直隐忍不发。今日见了叶一眉,觉得他是个可靠的,竟然一股脑倒了出来。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个大官的女儿吧?三殿下景炎你可认得?” 第一百二十章 公主的心事 “臣女知道,却并不熟悉。”叶一眉猛地绷紧了神经。 “他在我心中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说起喜欢的人,萧灵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红了耳垂,“他虽然刚刚带兵,英武的名声都已经传到我们那儿了。” “三殿下文武全才,确实值得敬佩。”这话是出于自己多年来的训练,叶一眉几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萧灵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表明心意,他们两个便会结为夫妻。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点他平时发生的好玩的事?” “回公主的话,臣女和三殿下并不熟悉,没什么好玩的事要和公主分享。” 叶一眉又向后退了一步,扶住旁边的假山。 “是你的话只是恭维,还是你们中原人都是这么无趣?在我们那里,要是有这样一位英雄,早就被编成歌曲在部落里传唱了。他的事迹能够被鹰带到天上,传到山的另一边。” 萧灵眼睛在远处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叶一眉心烦意乱不愿意再聊下去,借口出来的时间长了,匆匆回了大殿。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依然心神不宁,连着喝了两杯酒才稳了下来。 苏然看她慌乱,还以为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悄悄凑了过来。 “是在御花园中见到了洪水猛兽,怎的这般惊慌?” “怎么会呢?”叶一眉微笑掩盖自己的慌乱,可她惨白的脸色还是说明了一切。 “看你这脸色白的,换上一身白衣服,说是白无常都有人信。”苏然看她不愿意说,此时也不便纠缠,坐直的身子停了一会儿,又凑过来跟他说,“你带过来的丫鬟还有嬷嬷,本来在这站的好好的,可是后来我一回神,人就不见了。” 叶一眉才发现本应该站在身后的两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嫣红,你去……” 话说了一半,叶一眉又咽了下去,以张氏和叶一容的性格,嫣红就算是找到她们也带不回来。 “苏小姐,能否借你的人用一用,帮我去把她们两个找回来。我身边只剩下嫣红了,要是她走了,有个事儿我没法应对。” 那是母女本就是乔装改扮进来的,肯定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若是让苏然的人去找,倒是方便了许多。 “不就是张张嘴的事儿吗?你们两个去把刚才跟你们站在一起的嬷嬷和丫鬟找回来,就说是叶小姐找他们有急事。”苏然交代完,又回头跟叶一眉说,“我说你就是脾气太好,这样的下人,在我们家早就被驱逐出府了,我还记得上次你带来的那个丫头也是,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 叶一眉神色恢复了正常,她只是笑笑,“说的也是,只是我这个人性子懒散,用惯了的人就不愿意换了,这次回去我肯定好好教训他们。” 宴会将尽,景瑟突然端着酒杯过来,看她的脸色,叶一眉知道不怀好意。 赶紧站起身子,叶一眉跟她行礼,景瑟却只是微微一笑。 “刚才北疆太子赞不绝口的美酒,不知道叶姐姐有没有兴趣品尝品尝?” 那景瑟过来,太子殿下知道有事,也赶紧走了过来。 “确实是美酒,只是臣女不胜酒力,担心过量饮酒,殿前失仪,惊扰了殿下。” “景瑟,宴会已经过了大半,若是想喝,眉儿肯定已经喝过了。” 太子拦在叶一眉的身前。 “皇兄,你有所不知,叶姐姐是个害羞的人,喜欢什么向来不会说出来。” 这话意有所指,叶一眉听得清清楚楚,宴会之上,她也不愿意和景瑟起冲突,心一横要接过酒杯,在她要触到酒杯的那一刻,太子殿下将酒杯拿到了自己这边。 “景瑟,听哥哥的话,赶紧回去坐着。父皇母后见你乱跑,一会儿又要生气了。” 本来对和亲心存不满,景瑟心中怨恨皇上和皇后,见太子温声劝慰,心中的委屈一起发泄了出来。 “我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他们怎么会心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就是父皇母后丢出门的一水罢了。” 景瑟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此时正是歌舞退场的环节,没了丝竹管弦,景瑟的声音就显得大了。这声音不远不近,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萧远政的耳朵里。握着酒杯的手指松开又握紧,萧远政远远看了过来,按耐下了要发脾气的萧灵,他起身到了大殿中央。 “臣自知才疏学浅,辱没了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不愿,臣也不会勉强。” 这声“臣”,听的皇上心中舒坦,他出言劝慰。 “朕这个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蛮横惯了,太子不必和他计较,她心中不满,只是因为要远离父母。” 景瑟上前辩解,却被太子殿下紧紧抓住,景珏小声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怎么也得给父皇母后留个颜面,就算是再不愿意,也等到宴会结束之后私底下说。” “陛下,臣不愿意强人所难,但是和贵国结好的心愿是坚定的,不是刚才给臣递酒的姑娘是哪家小姐?若是姑娘愿意,臣求娶。”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大家都知道叶一眉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之前又因为流言蜚语和三殿下井言扯上了关系,现在北疆的太子又在大殿之上出言求娶,这么一来关系可就乱了。 皇上倒是没急着开口。他不舍得景瑟远嫁,也想过从宗亲的子女中选一个公主嫁过去,可是他选遍了宗亲,没有适龄未婚的公主。 可是如果同意把叶一眉嫁过去,一来伤了太子殿下的心,二来打了叶冀北的脸,三来叶冀北在北边本就有赫赫威名,若是给他搭上了北疆这一脉关系,以后在北边就没人能治得住他了。而且,叶冀北还有个儿子。 见皇上不开口,萧远政只觉得是以自己诚意未到,他又向前行礼。 “只要陛下能够答应这门亲事,我愿意出兵北夷,亲自做贵国的前锋,为你们踏平北夷的土地,让他们有生之年再也不敢南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求娶 见萧远政求娶叶一眉,景珏哪里还站得住?他立马上前想要开口,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意,恨不得推波助澜,让他失了皇上的脸面。 “那倒确实是一种好姻缘……只” 听皇后赞成,景珏更急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母后,叶家小姐是儿臣的未婚妻,断断没有再把她许给别人的道理。” 皇上虽然踌躇,可景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一来是下了他的面子,二来是将弱点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对于未来的皇帝,这无疑是致命的。 皇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叶冀北也不愿意女儿远嫁北京,他起身对皇上说道:“陛下,女儿家脸皮薄。大庭广众之下商量她的婚事,未免让她坐不住。宴饮就是放松心情,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这等大事还是等以后再谈吧。” 萧远政知道这是叶一眉的长辈,又听太子殿下口口声声称叶一眉为叶家小姐,立马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叶将军说的极是,此事以后再谈。” 宴会本就接近尾声,又因为此事,皇上兴趣缺缺,提前让人结束了宴饮。 苏然正好也带了叶一容和张氏过来,一家四口又聚在了同一辆马车上,只是这一次叶冀北忧心重重。 “我看皇上的意思,倒有让你远嫁的打算。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去做太子妃,寻一个平常人家嫁过去,也好过到塞外去吃风霜,受雨雪。” “皇上只是有这个打算,可是阻力颇多,首先,礼部就不会同意,让名义上的太子妃嫁到别的国家去做太子妃,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叶一眉这话宽慰叶冀北的意思多一些,她知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国家要比脸面,儿子重要多了。 “你不了解皇上,我虽然没跟在他身边,可就他这么多年对军中的指令来看他的野心大得很。若是能用你笼络住北疆,我想他不会在意太子殿下的得失,和一时半会儿的脸面。更何况因为我,他原本就不看好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 叶冀北越说越乱,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他原本以为自己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即便算不上个英雄,也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现在才知道,他竟然连一双女儿都没办法护的周全。 叶一眉也不多说,闭目养神。 可这个消息在张氏母女看来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叶一眉既然要和亲,自然会被奉为公主,嫁妆当然是从皇宫里出,那么原本留给叶一眉的嫁妆,自然而然落到了叶一容的头上。而且叶一眉远嫁之后,叶冀北就只剩下叶一容这么一个女儿,以后的考量自然都会从叶一容这儿来。 回了叶府,假装睡下之后,叶一容偷偷起身,让人给景瑟递了消息。 为了远嫁之事,景瑟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却依然保持着一幅冷淡的神情。 “找本宫过来,有事吗?” “回公主殿下,臣女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来的。” 叶一容知道只要提起太子殿下,景瑟都会撇下自己的小性子,多加考量。 “我哥哥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 “回公主殿下的话,臣女并不是操心,只是为太子殿下抱不平。”叶一容眼神中尽是愤愤不平,“爹爹和大姐姐回去说起姐姐在大殿之上被北疆太子求婚一事,大姐姐只说只能牺牲太子殿下了。” “什么叫做只能牺牲我哥哥?”景瑟声音猛的提高了几分,一把抓过叶一容。 “这还不简单吗?大姐姐不想远嫁北疆,可现在她自己反对是没有用的,皇上必然会以天下苍生的话来堵她的嘴。但是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天下苍生再重要,大姐姐也是他的未婚妻,只要他出言反对,皇上肯定是要顾及三分的。可是这么一来,太子殿下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不就一落千丈了吗?” 叶一容轻轻推开景瑟的手,从容的整理衣裳,站着身子。 “枉我哥哥对她一片痴心,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景瑟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景珏的性格她了解,现在估计还跪在皇上的书房外面。 “公主殿下,生气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做。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往火坑里面跳。” “可本宫又能想什么办法?”景瑟缓缓坐了下来,一手指着头看向窗外,“哥哥深陷感情难以自拔现在还在求父皇开恩,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松口也没责罚。” “臣女觉得,不如就让大姐姐嫁到北疆去。” “若是她去了北疆,怕是太子哥哥也心如死灰。” 景瑟此言一出叶一容就知道她心中原本对于叶一眉的感情已经不值一提了。 “人生漫漫几十载,即便是大姐姐和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若是放到漫长的一生去看,他们两个朝夕相处的时间又有多少呢?要我看,大姐姐走上一年半载,太子殿下见到更好的姑娘,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叶一容见景瑟脸上并无不满,又进一步说道,“现在形式严峻,说句内忧外患也不为过,北夷时时过来挑衅,虽然无一例外被咱们打的大败而归。我这一仗一仗打下去,劳民伤财的也是咱们。若是姐姐嫁到北疆去,北疆和咱们呈夹击之势,北夷以后再想挑衅就要掂量掂量他能不能抵挡得住两面夹击。” “嗯。”景瑟略微点头赞同叶一容的话。 “而且,景瑟公主应该也不愿意远嫁北疆吧?公主从小在京中长大,并没见过塞外风光,壮观是壮观,可是那飞沙走石待上一年半载,皮肤都磨得粗糙极了,公主若是不信可以看看我爹爹。” 女儿家最爱脸面,公主一听下意识的摸摸脸,她不敢相信现在吹弹可破的肌肤变成叶冀北那样会是什么情况。 “可你姐姐过去……” 到底还是有一份情意在,景瑟还是为叶一眉想了一想。 “比公主,大姐姐至少不用远离家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礼 这话将原本景瑟心底的那一点儿愧疚也彻底抹得干净。叶冀北父子镇守边境,对于叶一眉来说想见面应该不是难事。 两人筹谋许久,定下计策,叶一容才满意离开。 第二天,叶一眉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惊醒的,她皱着眉做起来,叫嫣红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吵吵嚷嚷的,咱们的门口又不是集市。” “奴婢还不知道,奴婢现在就去看看。” “罢了,我洗漱一下,咱们两个一起过去。” 本来就是在家中,叶一眉也懒得精心打扮,只是将头发绑了起来,选了件天蓝色的外衫穿着。 叶冀北被吵闹声惊醒,两人一起到了正门。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来了几个不认识的人,说是来给小姐说亲的,我们问不清楚来龙去脉,也不敢开门。” 叶冀北皱眉,让他们开了门。 “叶将军,叶姑娘。”萧远政一进门就行了个端端正正的中原礼。 “太子殿下,”毕竟是邻国太子,叶冀北和叶一眉怎么敢受他这一礼?两人偏了身子,又还了一礼,将萧远政迎了进去。 “叶将军,昨日的求亲之言,我并非是退而求,其次是发自内心的。” 萧远政看了叶一眉一眼,目光中感情炙热。 叶一眉觉得自己再此略有不妥,起身告退,却被萧灵拦住。 “我知道你们中原人的规矩,谈起婚事都是遮遮掩掩的,尤其是女儿家。可我总觉得婚姻是大事,应当由自己做主。叶姐姐也在这里听听吧,若是喜欢我哥哥,咱们就把婚事定下来,也免得皇上左右为难。” “萧灵,不得无礼。”萧远政将萧灵拉了过来,对叶一眉说的,“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也想请你想想是否愿意嫁给我。” 叶一眉笑笑,转身出了门。 萧远政直接递了一张单子上来,“如果叶将军能够同意我和叶小姐的婚事,这些就是我给的嫁妆,这一部分是给到叶府上的。两国之间的嫁妆我会另外选备。” 叶冀北双手接过,将单子放在桌子上,连看也没看。 “儿女的婚事,原本不应当有这些东西做主,我是希望媚娘能够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叶冀北说到此处也叹了气,这只是他的希望,具体能不能做到还要看皇上那边的意思。 “叶将军,我有几句实在话要同你说。” 萧远政看向左右,叶冀北明白他的意思,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人下去。 “叶将军,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叶小姐嫁给了太子殿下,也不能保她一生平安。据我对朝堂的了解,皇上偏爱的是七皇子,太子殿下又性情软弱,这样的情景,七皇子上位的概率极大。以七皇子的性格,您觉得他上位之后能留得下太子殿下吗?” 萧远政见叶冀北神色严肃,一句话也不说,以为是他对自己妄论朝政不满,立马起身躬身行礼。 “叶将军,咱们虽然没有交过手,可我对你的性情也是了解的。您不至于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赌上女儿一生的幸福。” 叶冀北抬手,让他回位置上坐下。见叶冀北面色还算平淡,萧远政继续往深了说。 “我虽对朝堂了解不多,可见将军有成龙之才却被围困在这一方小小庭院,心中也是不忍,想来应当是皇上的猜忌,让你不得不留在此处。” 叶冀北原本是为女儿的身世惆怅,听到此处不由地板起脸来,他起身道,“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叶将军,我哥哥并没有挑拨你们君臣关系的意思,只是事情是明摆着的,您就算是视而不见,也挡不住她汹涌澎湃的向您走来。”萧灵对叶一眉还算喜欢,觉得比起景瑟,让叶一眉成为自己的皇嫂,要好得多。 “这些事就不要再说了,至于媚娘的婚事,今年前在大殿之上我已经说明白了,她现在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皇上那边不松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而且即便是皇上那松了口,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希望能够如女儿的愿。” 叶冀北脸色冷峻,萧远政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激发的矛盾,他将礼单留下起身告辞。 萧远政前脚出了门,后脚叶一容就跟上,直到他们到了驿馆,叶一容才上前见礼。 “见过太子殿下,公主。”叶一容以轻纱遮面。可即便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听声音萧灵也立马认出她就是那日陷害叶一眉之人。 “有什么事吗?”萧灵面色冷淡。 “我听说太子殿下求娶我家大姐姐,特意来献上一记。” 叶一容不放在心上,只是跟两人再次行了礼。 “能有什么样的计策?左右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们萧家就算是娶不到媳妇,也不会用你的办法。” “灵儿。”萧远政出言制止,随即回了一礼。 “不知姑娘有什么办法?” “天底下的父母没有希望女儿远嫁的,与其到府上跟我爹爹说好话,倒不如去跟皇上谈谈,只要你给的条件足够让皇上忽略掉太子的颜面,这件事儿就算成了。至于皇上想要什么东西,太子殿下身为未来的储君,应当比臣女一个妇道人家清楚得多。” 叶一容一笑,“我知道太子殿下在犹豫什么,太子殿下想知道臣女为何帮您。说来也简单,我和姐姐不合,你们也是看到的,若是能让他远嫁,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而且我也听说你们会给丰厚的聘礼,这聘礼将来会成为我嫁妆的一部分,我怎能不为你们筹划?” 萧远政面带微笑抱拳,“多谢姑娘指点。” “没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们能帮我把她弄走,让我眼不见心不烦,我反倒要去谢谢你们。” 目送叶一容离开,萧灵道,“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今天的话至少有九成,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提起叶一眉她的眼里都是仇恨和嫉妒。” “那咱们还要帮她吗?” 萧灵打心眼儿里厌恶叶一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帮咱们自己 “那是当然了,帮她就是在帮咱们自己。”萧远政回了房间,吩咐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姑娘道,“菱寒,你让人送封信回去看看我的手底下还有什么产业,一并清理出来列清单给我。” 郑菱寒低低应了一声,出门之时又回头问道,“殿下,您真的要娶叶家小姐吗?咱们本国的姑娘不可以吗?” 萧远政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天真了?我为了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筹划了多少年?咱们本国的姑娘没有人能再助我一臂之力了。叶家小姐虽然算不上正统的公主,可只要她嫁给我就会带上公主的名分,有了这个名分,我就能安安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 郑菱寒笑的勉强,“这属下多言了。” “行了,赶紧去吧。”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景珏一直跪在皇上的书房门前。 皇上就坐在书房里批折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小福子来来回回进来了好几次,张张嘴又把话咽回去,谁也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这个时候开口帮不了太子不说,反而赔上自己的命。 直到皇上批完了面前的折子,扔下笔,他才揉了揉太阳穴,对小福子说道,“你把他带进来。” 跪了许久,太子殿下站都站不稳,还是在小福子的搀扶下才进来的,看他这般模样,皇上心也软了一些,命人给他搬了椅子来。 “知道为什么让你跪这么久吗?” “父皇责怪儿臣,不能以大局为重。”跪的太久,太子的膝盖动不了,只能僵硬地靠在椅子上。 皇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众人面前。可是,父皇,是不是儿臣不出声你就把叶一眉嫁给那个萧远政了?”景珏有些着急,身子一挺从椅子上滑落,在小福子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站了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叶一眉?” 这话放在别人那就是个危险的问题,可是在景珏这儿,他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十几年的情分难以割舍。” “难以割舍?你可知道这话要是让萧远政知道了,他求娶叶一眉的心思就又重了几分?”皇上拍案而起,吓得景珏又跪在地上,“若是只娶了个公主,能让两国的关系好上一段时间,可是娶了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姑娘,他又能够捏着你过下一朝。” “儿臣知错。” “知错,哼,知错,每次你都是这么说的,可下一次只要与叶一眉有关,你的脑子都给狗吃了。” 皇上气急,当胸一脚,将景珏踹到了地上。 “朕会重新考虑你和叶一眉的婚事,不管她嫁给谁,嫁给你都是不合适的。滚,” 景珏大惊,还要再说,却被小福子连拉带拽出了书房,到了门口,小福子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奴才知道您心心念念叶家姑娘,可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要是您顶撞了他,指不定明儿个就让叶家小姐跟着萧远政去了北疆。” 这话一下子就吓出了景珏,景珏悄悄看了一眼里面,颤颤巍巍问道,“福公公,你一直跟在父皇身边,可知道父皇现在是什么想法?” “太子殿下呀,皇上的想法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知道。你先回去吧,等想清楚了再来求情也不迟。” 刚刚送走了太子,又迎来了萧远政,毕竟是邻国的太子,皇上就算不想见,也得给他几分颜面。 见了礼,萧远政开门见山,再次提出求娶叶一眉一事。 “唉,昨天你也听到了这叶家姑娘原本是许给了景珏,你这样让朕很难办。” “陛下,臣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是太子殿下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却迟迟未能迎娶叶家小姐入宫,想来也是有时机不成熟之处。既然如此不如让臣娶了回去,以后两国世代友好,千秋万代都会称颂陛下您的恩德。” 这话说的皇上心里舒坦,可他却摆出了一幅不敢当的姿态。 “为天下黎民操心本就是朕的责任,哪里谈得上感恩戴德?而既然两国要联姻,这位置总得摆清楚。” 萧远政起身道,“我已经向陛下称臣,这样的诚意还不够吗?” 这话让皇上心动,不战而屈人之兵向来是上上策,如果能够用一个叶一眉,换来邻国俯首称臣。不过就是换一个太子妃又有什么? 再一次看向萧远政,皇上敲打道,“是你一人还是你一国?” “我们北疆之人不必生死,臣的父皇日子不多了。” 这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皇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即是如此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此事还要等朕和皇后,叶将军商量之后再做决断。” 萧远政退下,皇上让人叫了皇后过来。 不要打探,皇后也知道是为了此事,她换上了朝服,穿着极其隆重。 “怎么今日做这打扮?”皇上伸手拉了皇后过来,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皇上这个时候叫臣妾过来,为的就是商议国事,索性穿的郑重一些。” “还真让你可以猜对了,萧远政说了,只要咱们愿意把叶一眉嫁过去,他愿意率领北疆人民做朕的子民,朕觉得这个条件很合适,不知道皇后怎么看?” 皇后笑笑,“皇上是一国之君,当然由皇上拿主意。” “休息朕是能拿,可是太子那边要怎么办?昨天你也看到了他对叶家小姐死心塌地,要是知道朕把叶一眉嫁到北疆去,还不跟朕翻脸?” 靠在龙榻上,皇上伤透了脑筋,不仅是景珏,叶冀北把自己的女儿也是看得如珠如宝,让他同意才是一件难事。 “依臣妾看,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叶一眉,景珏和叶将军不管怎样在意叶一眉,都是要考虑叶一眉的意思,只要叶一眉同意,他们两个就没说的。” 皇后温言软语。 “有理,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切记缓缓图之,不要操之过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查明 烟竹一直被关在柴房,叶一眉心里不安稳,决定变被动为主动,吃过早饭,她就到了叶冀北那儿,提出了下毒一事的后续。 “总把她们几个关着也不是办法,是应该叫出来问问,嫣红你去叫二小姐和夫人过来。” 上次查完之后还留下了四个有嫌疑的,这次一并带了进来。叶冀北坐在主位上,张氏在旁边陪着,叶一容和叶一眉则分别站在四个人的两边。 还是上次的规矩,先是为了那几天她们的行程。几个人都没说谎,再次说来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叶一容是盯紧了烟竹,又抓着烟竹问了好几个细节,烟竹毫不退步,回答。 叶一眉不说话,就看着她们两个有来有往,等到叶一容再没有可问的,叶一眉才上前问道,“妹妹问了这么多,可发现了可疑之处?” “暂时还没有,不过还是无法洗脱他的嫌疑。”叶一容坚持道。 “确实,现在没有证据,只能从她们嘴里找了,不过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妹妹。” 叶一眉笑的温和,却让叶一容阵阵发冷,叶冀北在场她不能翻脸,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做出一副无辜小白兔的模样。 “大姐姐你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是我自己给自己下了毒?”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女孩子家都爱惜自己的颜面,断然不会把脏东西往自己的脸上糊,我只是想知道当时的场景,帮着妹妹查找事情的真相。” 叶一眉看向叶冀北,叶冀北示意她可以问了。 “妹妹,你说这镯子你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会摘下来,那你平时摘下来一般都放在哪里?” “这个么,一般都是放在床头的,毕竟是姐姐送给我的东西,我就像爱惜自己一般爱惜它,实在是没想到这群狗东西,居然利用这个来理解咱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叶一容泪汪汪的看向叶一眉。 “很好,爹爹,叫书旗上来吧,一问就知道了。” 书旗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叶一眉叫她进去两腿打颤。 “书旗,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不必担心,好好回答就是。”叶一眉将她带到了叶冀北面前,用身体隔开了叶一容的目光,让她只能对着自己和叶冀北。 “我听你家小姐说,她贴身的事情都是你来做的。” “是。”书旗点头。 “你可记得,你家小姐每天晚上取了镯子都放在什么地方?” “奴婢,奴婢,奴婢不记得了。”说到镯子,书旗就稳不住了。 “书旗,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现在在排查下毒的人手,知道你把镯子放在了哪儿,才能确定哪些人是无辜的。”叶一眉越是安慰,书旗心中的愧疚就越深。愧疚和害怕交杂在一起,让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是真的不记得了。二小姐身边一直没有其他人伺候,奴婢全权负责小姐的贴身事务。有时忙不过来,随手一放也是经常的。” 叶一容上前道,“书旗年纪还小,你这般问她,是想把她吓傻吗?”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问到现在你可听我说了一句重话?刚才妹妹问我的丫鬟时,可没有顾及烟竹年岁几何,是否害怕?” 不过是正常问几句话,书旗在这院里当差也有一段时间了,平白无故怕成这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问题。叶冀北让叶一容下去,自己亲自来问。 “每天晚上值夜的都是你,你可看到有谁去了你家小姐的房里?” “奴婢不曾见过,奴婢后半夜困得很,看不清楚也是常有的。” 叶冀北突然变了脸色。 “你这样的下人有何用?小姐你照顾不好,东西你也看不住,来人,拖下去打三十棍子,扔出去。” 叶府的棍子是比照着军中的军棍设立的,三十棍子打在姑娘的身上,怕是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书旗本就无依无靠,这个时候被扔出去连命都保不住。 这丫头站在叶冀北面前吓得脸色苍白,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却依然克制不住眼泪滴滴滑落。 “爹爹,”叶一容上前,倒不是心疼书旗,是担心书旗受不住刑,将自己给供了出去,“书旗照顾我是尽心尽力的,不过里里外外只有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罢了,还请爹爹给她个机会。” “忙不过来不能开口吗?等出了事才说忙不过来,这般不尽心不尽力的丫鬟留在身边又有何用?先把她给打出去,以后爹爹再给你安排两个合适的。”叶冀北虎着脸,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一挥手让两边的侍卫把书旗给拖了出去。 “爹爹,经过这几日的盘查,我还找到了配置这些毒药的店面。说是一个叫做赵二的人牵头做的,赵二我已经带过来了,不如把他叫上来让爹爹问问。” 一听赵二的名字,叶一容再也坐不住了。她突然跪在叶冀北的面前,连连磕头。 “爹爹,是女儿的不对,女儿不该瞒着您。” 叶一眉会心一笑,所谓的赵二她根本就没见过,更不知道人现在何处。赵二的名字是景炎临走之前告诉她的,她琢磨了这些日子,觉得跟赵二牵头的人应该是叶一容,不过是拿出来吓唬吓唬罢了。 叶冀北仿佛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手指颤抖,“你说。” “这毒是书旗给我下的,她年纪小不懂事,前两日我骂了她两句,她心中有气,也不知道这毒药霸道,就配了一些放在了镯子上。那天冤枉了姐姐,回来之后在房中她跟我坦白了,可是她跟了我这么久和我患难与共,我不愿意让她承担责任,就只能,唉,就只能总这样的法子拖上一拖。” 跪在叶冀北脚边,叶一容哭的梨花带雨。叶一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番说辞还真的编的漏洞百出,既然能配毒药出来,怎能不知道毒药性子霸道?就算是再宽宏大量的人,也不至于见到对方下毒害自己,还能够心无牵挂的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驱逐 叶冀北也是听得出来的,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还是有一些回顾的心思。 “让他们先把书旗关到柴房里,至于你,至少也有个管教不严之罪,你和你母亲还是搬回之前的院子住吧。” 叶一容跪不住了。 “爹爹,你这是要赶女儿出去。” “这不是爹爹要赶你出去,是你自己要改,你自己出去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今晚之前离开叶府。还有郑重的给你姐姐道个歉。” 书旗挨着两棍子已经晕了过去,叶一容身边也没有其他可用的人。吩咐人把书旗也抬到了院里。 “那小姐可真是大言不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书旗身上,也不知道书旗这么一个小姑娘,哪里有钱买得起那么贵重的东西。”烟竹这几日在柴房憋坏了,旁边都是跟着叶一容和张氏的丫鬟,根本就没有人理她。 “爹爹到底是不忍心,最后还是书旗替她顶了罪,不过没关系,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叶一眉到了房间,就让他们两个出去。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在她心中叶冀北一直是公正无私的存在,可她没有想过,叶冀北有一天会为了另外一个女儿的名声,来委屈自己,冤枉别人。 坐在书桌面前,她心烦意乱,索性拿出一本诗集来看,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没有一首诗能够形容她现在惆怅又彷徨的心境。 不一会儿,烟竹来报,说是皇后娘娘请叶一眉到宫里住两天。 “皇后娘娘没说让我什么时候过去?” “明天一早。” “好。”不用问叶一眉也知道为的是何事。 原本想去找叶冀北商量的,可以想到刚才的场景,叶一眉也没了去的心情,独自在房间里盘算。 皇后娘娘的立场到底是怎样的?若是叶一眉嫁到了北疆去,以叶一眉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太子殿下日后就又多了一层助力。可以皇上现在的态度,希望叶一眉嫁过去的可能又大上一些。 正想着叶冀北敲开了叶一眉的房门。 “媚娘,爹爹知道刚才的处理你心有不甘,可是爹爹也有自己的难处。” 叶一眉淡然,“爹爹做的都是有道理的,无论如何女儿不会说什么。” “媚娘,咱们一家算不上人丁兴旺,满打满算爹爹就只有一儿两女。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若是爹爹不在了,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爹爹怎么放心得了?” “爹爹,女儿还有其他的事,如果是爹爹没事就请爹爹先回吧。” 叶一眉转身进了房间,叶冀北跟着进来。 “媚娘,皇后娘娘叫你入宫,你可知道为的是什么?” “皇后娘娘只说在宫里无人陪伴,让我过去陪她两天,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叶一眉的说的简单,叶冀北知道,她心中有气,长叹一声。 “关于你的婚事,爹爹想了许久,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邻国的太子,爹爹都希望你是跟从自己的内心选出来的,如果这两个都不喜欢,爹爹就进宫去跟皇上说,让他们退了你的婚。” 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叶冀北感慨到,“这些年在我心里你总是那个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出嫁的时候。” 叶冀北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叶一眉的心也软了,她从里屋里面走了出来,在叶冀北的旁边坐下。 “爹爹,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没想过让你重罚妹妹,可是此事她做的太不厚道了,就这么算了吧?” 叶冀北拍拍她的手背。 “不只是这样,以后她们花钱我也会盯着,刚才她们收拾东西,我已经让小厮把值钱的都拿了回来充入库房以后每个月她们两个二两银子。” “可是……” “媚娘,”叶冀北语重心长道,“不是我怕家丑外扬,实在是这也关系到了你和你哥哥的婚事。你哥哥一年到头都守在外面,想要找个可心的姑娘,实在是太难了。可就让他就这么过一辈子,做爹爹的心里面也不舒服。” “我知道。”叶一眉刚才是在气头上,没想那么多。 “明天一早你就要进宫了,别的不说银子多带一点儿,遇到要打点的地方别手软,要是不够就让人到家里来取。”叶冀北缓缓站起身来,“若是此时能平平安安过去,爹爹一定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免得夜长梦多。” 军营里。 景炎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陈朗和旁边的将士们勾肩搭背,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过了好半天没见景炎说话,他又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好半天没说话该不会是出来的久了,想家了吧?” 伸手一勾,陈郎搭上了景炎的肩膀。 “家有什么好想的,男子汉大丈夫出征在外,只要站在自己的国土上,就都是在家里。”景炎从自己的想法中回过神来,也伸手搭上了陈郎的肩膀,两人勾肩搭背的,好似一对亲兄弟。 “这话说的在理,来咱们干上一杯。” 景炎笑着把酒推了过去。 “北夷还没有正式投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来了偷袭,我得保持着清醒,今天晚上你想喝就喝一点,我帮你值班。” 他这么一说,陈郎倒是不好意思了,将酒杯丢到一边,换了一碗肉汤过来。 “还是殿下说的对,是我太疏忽了。不过这群北夷崽子也太出乎所料了,这手还没交上呢,就已经望风而逃,但是要说投降吧,到现在投降书还没送过来。”陈朗咕咚咕咚将一碗肉汤咽了下去,“北夷的人虽然孬种,但是北夷的羊肉味道确实不错,这肉汤喝起来醇厚浓香,怎么样,殿下要不要也来一碗?” 景炎没再推辞,自己去端了一碗,两人以汤做酒,比了个干杯的动作。旁边的将士也是人手一碗,一行人热热闹闹吃了个饱饭。 打了个饱嗝,陈郎跟着景炎回到了帐篷里,两人站在行军作战的沙盘面前。 “殿下,我有个想法,” “讲。”景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诱敌深入 “咱们老是被他们这么捉弄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狠狠的打他们一下子,让他们十年八年都缓不过劲儿来,咱们边境的将士也能休息休息。” 陈朗指着北山一带,“我曾经考察过这里的地形最适合打伏击了,不如派一小队人把他们引入北山腹地,咱们痛痛快快的打个伏击战。” 这话正说到了景炎的心坎里,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北夷这群人狡猾的很,若不是巨大的利益送到眼前,他们很难被引诱到北山腹地。 “怎么个引诱法?” “这……”陈朗的想法尚未成型。 “我也有同样的打算,但这是冒险之策,必须有万全之计作为应对,今天晚上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尽早解决他们。” 景炎指了几处山地,“马上就要下雪了,若是咱们再解决不了,他们就觉得他们是难以承受,到那个时候咱们又不得安宁了。” “报,殿下,您的信。” 景炎快步上前接过书信,前半段她看的异常兴奋,可看到后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陈朗,你能不能替我收上几天?最多五天,最多五天我就回来,那个时候跟你一起在北山埋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郎也能猜出,这对于景炎来说至关重要,他一挥手说道,“你尽管回去,就是这里有兄弟替你守着,若是五天之内回不来也不要紧,你来一封书信,我会带着将士们打的北夷缺胳膊少腿,再也爬不过边境来。” 顾不得其他,景炎简单交代了驻守的情况,当天晚上快马回京。 皇后宫里。 叶一眉已经在这住了三天了。可奇怪的是皇后娘娘什么也没说,每日只是让她陪着绣绣花喝喝茶,偶尔还会带着她到御花园里逛一逛。 叶一眉提心吊胆,哪里有玩乐的心思?陪着皇后娘娘时,脸上的微笑都是挤出来的,皇后娘娘看在眼里也不多说。 “菊花就要开尽了,马上就要换上梅花,这宫里一年四季都是热热闹闹的,可每回都是不同的主角。”停步在菊花丛面前,皇后看着即将凋零的菊花,怜惜的拿手指碰碰它的花蕊,随即收回了手指,“不过也是,作为花必须得找到自己合适的地方,才能够开得尽兴。”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叶一眉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说着老生常谈的话。 “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不懂得我们这些老年人,为什么总喜欢看这些花花草草。时光不等人,这些花儿年年都有开的时候,可我们这些老人哪,” 皇后撇了她一眼,说的意味深长。 “皇后娘娘说笑了。” 说着有丫鬟来报,说是萧远政给叶一眉准备了礼物,送了上来。 毕竟后宫,萧远政没法进来,代替他送礼物来的是郑菱寒。这姑娘一过来一双眼睛就锁在了叶一眉身上,似乎带着些不满,叶一眉也不在意,直接拒了礼物。 皇后娘娘也不多说,看着她的表现淡淡一笑。 被拒绝了的郑菱寒心里憋着一股气。 “殿下,人家压根没有收的意思,要我说直接请皇上下旨赐婚,难道她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萧远政笑了笑,将礼物收回了自己怀中。 “让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就必须得付出点心血来,让皇上下旨虽然不难,可是日后夫妻不同心,这日子过的就艰难了,” 原本以为只是政治联姻,郑菱寒却从这话中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殿下,喜欢叶家姑娘。” “叶家姑娘身份尊贵,进退有度,这几日的交手可以看得出她是个有脑子的,那样的姑娘没有男人会拒绝。” “请太子殿下喝杯酒,不知殿下是否有空?”来人身穿玄色衣衫,身材修长,在萧远政的面前站定,他摘下了面巾。 看到那人的面容,只是一愣,萧远政便答应了。 选了家环境雅致的茶楼,萧远政让郑菱寒去外面去守着。 “三殿下不是戍边在外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里?” 亲自给景炎倒了茶,萧远政表现的极为谦和。 “太子殿下好眼力,不如也猜一猜我是为了什么前来?” 景炎笑着接过茶水,可这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可即便不同都是龙的样子。殿下前来所谓何事,我是真的猜不出来。” 探究的眼神在景炎的脸上过了一遍,萧远政真的琢磨不透。来京之前他曾经派人打听过,都说三殿下醉心诗书,不慕名利。可出发前夕却又听说三殿下率兵抗击北夷,一日之内接连拿下两座城池,让敌军闻风丧胆。 “我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就跟太子殿下直说了,我听说太子殿下仰慕叶家大小姐,可有此事?” 景炎坦然接受他的目光。 “确有此事,那日在宴会之上,叶家大小姐帮我解了围,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 萧远政一愣,还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景珏,没想到半路还会杀出个程咬金来。不由得,他想起了刚到京城那日听到的谣言。 “说的是报恩,事实上却是恩将仇报。太子殿下,这样的想法,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要是换了别人听到这样的话早就火冒三丈,可萧远政却不以为然。 “三殿下何出此言?” “你可知道叶大小姐的哥哥驻守的正是北狄边境?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求娶叶家大小姐,就不怕我父皇有什么想法?”景炎时间紧迫,没有绕弯子的余地,索性将心中所想大胆说了出来。 “咱们抛开这个不谈,我倒是很想知道三殿下不远千里回到京城,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个?” “当然。”景炎毫不避讳。 “三殿下是为了什么?倾心叶家小姐亦或是为了天下百姓?” 说到天下百姓四个字,萧远政的语气里满满的讽刺。 “叶家小姐曾救我一命,为了报她这份恩情,也为了叶老将军能够再有为国尽力的那一天。” 景炎语气依旧坦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教训 “说的确实动人,可是这是你们朝廷内部之事,说句难听话,没了叶老将军,对我们北狄还是一件好事呢。” 有了棋逢对手之感,萧远政也坦白了自己的心思。 “皇上会猜忌叶家,难道就不会猜忌你们吗?叶家好歹还有一家老小在京城之中,皇上即便是猜忌,手中也还握有把柄。你们北狄,天高皇帝远,要是放走了你们皇上就再难安心。你觉得他见你如此急切追求叶家小姐,心里面就没有一点打鼓的地方?” 景炎依旧面带微笑。 “就算有打鼓的地方又怎样?只要我能把人带走。而且,就算是我带不走叶家小姐,退一步还能带走一位名义上的公主,不管怎样我都是赚的。” 萧远政也学着景炎的样子,在脸上挂出一副淡定的微笑,只是他这微笑比起景炎来要生涩了许多。 “太子殿下,如果我没有记错,北狄王除了你之外,还有十几个儿子,年纪合适,手上握有军功,能够继承王位的不下十个。”景炎捧着茶杯,吹一吹飘过来的茶叶,神情淡然。 可萧远政脸上的微笑却挂不住了。 “三殿下是在威胁我?” “哪儿的话?我指的是跟太子殿下分析形势。我之前虽然没有训过马匹,但也知道性子烈的马确实讨人喜欢,可如果性子太烈了,就会被主人遗弃再选一匹乖巧听话的掌握在手里。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养大的牲口,就这么一回头一脚踹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景炎语气里讽刺满满,萧远政却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他现在所处的地位要比景炎说的更加无助,他母后早亡,孤苦伶仃一人长大,比起那些有母妃撑腰的孩子自然是少了一层助力。自小被留在家中协助处理家族事务,与草原人最看重的军功一项毫无建树。 沉静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说的。 “三殿下的意思是?” “不要死磕着去叶家姑娘,随便哪一家的姑娘,只要你带回去,皇上必然会封一个公主给她。那个公主回去想来你的父皇也没话说。储君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景炎知道他心动了,“我日后应该是常驻塞外,如果你不嫌弃,咱们可以交个朋友。” “三殿下说的我会考虑,见面一事我也会替三殿下保密。” 分开之后,萧远政思索再三。景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再厉害一些,如果他愿意,取代现在的太子之位,不过是动动手的事。和他结盟,显然取得的利益会更大一些。 出了茶楼,景炎也不敢回府。本来他是想见叶一眉一面再离开的,可是经他打听,叶一眉现在在皇后宫中,想要见面无疑难于登天。 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再次回头,景炎总觉得放心不下,索性在客栈住下,想着等上一日,若是能等到叶一眉出宫,那便是极好的。 萧远政改口的极快,说若是叶家小姐不愿意,别人家的姑娘也可以。 听到这话,皇上哭笑不得,亏他还为叶一眉没嫁去北狄,花了诸多心思,哪知对方来了两天兴趣就放弃了。 对于叶一眉的去留,皇后就不甚在意,当日便放她回去了。 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出了皇宫,叶一眉只觉得像是出了笼子的鸟,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 回到房间,她刚关上了门,房梁上便掉下一个人。 虽看清容貌,但是凭感觉,叶一眉觉得那就是景炎。 快步走上前去,叶一眉遇对上了景炎的目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经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是偷偷回来的,当然没有消息了。” 景炎就像是老熟人一般,自己做了下来,还倒了一杯水。 “听说这节日你过得很不舒坦,不很快就过去了,萧远政应该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他原本一定要娶我回去的,哪里知道今天早上改了口。”说起此事叶一眉倒觉得如释重负。 “如果不嫁给他,你想嫁给谁,我是说你愿意嫁给太子殿下?” 景炎自己也没料到会将这话说出口。 “之前是觉得肯定会嫁给太子殿下,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可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意外这么多,谁知道哪一个先来。”叶一眉偷偷看了景炎一眼,景炎端坐在桌前小口品尝着茶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顶级的茶叶。 “见你一面我就要回去了。我打算狠狠的打击北夷,让他们十年八年都缓不过劲来。短则三天长则半月,我就要带军队出去了,若是这次能够凯旋。我,大概不会再是之前那个闲散皇子了。” 不知怎么,景炎突然就说起了边境之事。叶一眉自幼跟在叶冀北身边耳濡目染,对这也有些兴趣,两人一讨论就是半晌。 直到外面嫣红问起晚饭之事,叶一眉才意识到天色已晚,景炎跟她告了别又消失在房梁之上。 看着景炎消失的地方,叶一眉恍然若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了嫣红一句。 “小姐,老爷的意思是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到他那儿去吃。” 张氏母女在时,都是叶冀北跟她们两个吃的,叶一眉不愿意见到叶一容,独自在小房间里吃晚饭。现在张氏母女离开,就只剩下叶冀北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好。” 简单梳洗一下,叶一眉去了叶冀北哪儿,饭菜已经上桌了,叶冀北望着面前的一桌子菜,眼神惆怅。好半天他才开了口吩咐下人道,“以后就只有两个人吃饭了,不需要准备这么多。你们问问小厨房媚娘的口味,记得按照她喜欢的来做。” 站在门口,叶一眉突然理解了叶冀北,父亲年过半百,大半辈子都是征战沙场,现在终于回了家,希望儿孙承欢膝下。叶一容就算是做了再多的错事,在叶冀北那也是他的小女儿。作为父亲,他希望能够包容教导女儿。 可是理解归理解,一想到叶一容的所作所为,原谅的话,叶一眉到底是说不出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 针锋相对 “媚娘,来,坐到爹爹身边来。”叶冀北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叶一眉坐过来,叶一眉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女儿几天都没见爹爹了。” “是啊,那皇后宫中住的可好?” “还算好吧,皇后娘娘总是拉着女儿说些悲秋伤春之言,好在女儿没心没肺,才能开开心心的见到爹爹。”叶一眉努力挑些开心的事儿说,逗的叶冀北哈哈大笑,可是每一次笑声过后,我家的眼神都是惆怅的,盯着那两个空了的位置。 叶一眉不愿意提起那母女二人,说完之后,索性专心吃饭。 “萧远政突然松了口,总让我觉得心里不舒坦,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在女儿看来,他想要娶女儿回去,不过是景瑟公主不愿意。他随意找一个替代的人罢了。现在见娶女儿回去付出的代价太大,超出了他愿意承受的范围,自然就松了口。” 叶一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叶冀北叹气,“据我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媚娘,咱们还是得多加小心。” “知道了,爹爹。” 驿馆。 “七殿下到。” 随着一声嘹亮的通报,驿馆的人跪的整整齐齐。 景烨是刚刚从城外回来,听到萧远政先是求娶叶一眉,最后又改了口,让叶一眉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气不打一处来,当晚连皇后娘娘那儿都没去,直接到了萧远政这儿。 在见到萧远政的那一刻,景烨装作友好,上前去见了礼,随即又佯装发怒,对驿馆的人发了一通脾气。 “堂堂北疆太子,你们就安排这样的地方住着?怎么也应该在宫中选一处宫殿给他们兄妹二人歇脚。你们谁是负责这件事的,给我站出来?” 负责的接待大人战战兢兢跪了出来。 “回七殿下的话,这都是礼部安排的,微臣,微臣只是奉命行事,此事与微臣无关呀。” “哦?礼部安排的,礼部安排的父皇肯定会知道,那怎么会委屈太子殿下,住在这小小的驿馆之中?” 这话明面上是为萧远政讨公道,实际上是暗讽他身份不高,作为一国太子却只能住在驿馆之中,这样的讽刺对于从小看惯了白眼儿的萧远政来说不值一提,可是他只是微微一笑。 “七殿下不要见怪,能住在驿馆之中已经是无上荣幸。这地方虽然比不上皇宫繁华,但是处在京城的热闹地带,闲来无事,臣和妹妹经常出去走走,领略中原风光。” “原来是这样啊,可能父皇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安排你们两个住在这里。”景烨摆出一幅恍然大悟的姿态,随即又让驿馆的人准备了茶水,说要和萧远政好好聊聊。 喝茶的地方就安排在萧远政哪儿。毕竟是给太子安排的房间,萧远政住的地方是一座环境雅致的小院。刚一进院子,景烨就啧啧称奇,把出色不出色的地方都夸了个遍。 这样浮夸的表演,就连萧灵也看出来他的意图。 “七殿下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看我和哥哥的笑话吧?” “公主殿下,那您就错怪本王了。本王刚刚回到京城,听说太子殿下和公主在此处歇脚,立马就赶了过来,想要一睹风采。” 萧远政淡淡道,“七殿下别往心里去,我家妹妹自小直来直去惯了,想什么说什么。” “不妨事,不妨事,各个地方的规矩不一样,本王能够理解公主殿下的心情。” 在茶室坐了下来,景烨照例先将茶室夸了个天花乱坠,最后又问起他们二人住在此处的感觉,萧远政只得顺着景炎的意思将此处又夸了一个遍。 说完之后,景炎意味深长道,“我听说卫国连这样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娶了叶将军的女儿,要如何安置她?” 萧远政一愣,随即笑了。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先是有三军统帅不顾军队安危连夜赶回京城,只为让他放弃叶一眉。接着有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回到京城,先来找自己的麻烦,为的也是叶家小姐。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偌大一个北疆,还能放不下一个小姐?”萧灵抓起桌上的水杯朝景烨砸了过去,景烨略微偏过身子,那茶杯直接飞到了墙壁上,摔了个粉碎。 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动静,刚想过来收拾残局就听到景烨说,“公主,这是何必呢,摔坏了茶杯,可就没有茶喝了。” 问候的人心领神会,只是进来收拾了碎片,并没有重新给萧灵添上茶杯。 至此,景烨各地激怒了萧远政,只是萧远政的愤怒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灵儿,我和七殿下有要事详谈,你先出去吧。” 萧灵离开,萧远政道,“堂堂七皇子真的没必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在本王这里还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更没有人敢冲本王发脾气。” “是吗?我记得当朝天子就罚了七殿下思过不止一次,七殿下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了吧。” 景烨刚想反驳又把话忍了,回去这样的话若是反驳了,传到父皇那里,又有他思过的机会了。 “要是太子殿下不信,大可以过来试试。我的七皇子府,随时恭候太子殿下的到来。” 觉得自己耀武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景烨站起身来。 “既然到我们这来寻求帮助,那就没有你挑三拣四的机会,希望你心里有点谱。” “那是自然的。” 出了驿馆,景烨心情甚好。索性到街上去转一转,接连走了几个小路,他突然听到墙角窃窃私语。 “你个婊子骗我说你被她抓到的,要带去我爹爹那对峙,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认了错,哪知道竟然被她给骗了。” 叶一容恨的咬牙切齿,原本狰狞的面容,此时更加恐怖。 “我可不管你有没有被人骗,之前欠我的银子是该给了。要是给了,咱们以后的生意还好做。要是给不了,这位小姐,对不起,我就只能用江湖手段解决这个问题了。”赵二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些理由,他只想赶紧把钱拿到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囚禁 “我也是你的老顾客了。我不能再宽限两日吗?过了这两日我手里就有钱了,到时候就按江湖规矩付给你二分的利息。” “别说利息不利息了,你是我的老客户,我也不敢多跟你要利息,你现在把钱给了就成了。我记得你有个金镯子,要是没钱把那镯子拿过来也是一样的。” 贪婪的目光迅速转到了叶一容的手腕上。令他失望的是,原本带着金镯子的皓腕,此时空荡荡的。 “她欠你多少银子?本王替他给了。” 景烨声音阴冷,此时在叶一容听起来却如同琴瑟一般动听。 打发走了赵二,叶一容凑了过去。 “七殿下什么时候回京的?京中竟然没有听到消息。” “我这才刚刚回来就遇到你,这样吧,你到我那儿去住两天。” 景烨声音冰冷,可叶一容被自己一直以来营造的幻象所欺骗,以为景烨对她仍有感情。可她哪里知道刚一进门,景烨就让人把她绑起来,拖到了柴房里去。 蹲下身子身子,看着面前五花大绑的叶一容,景炎冷道,“记得我之前警告过你,叶一眉是我的人,让你少打她的主意,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殿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 惊恐不已,叶一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解释的话无法成片段从她嘴里说出来。 景烨一挥手,立马有人端着一大盆凉水浇到了叶一容的身上,此时已经是初冬,冰冷刺骨的水,叶一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蔓延至全身。 即便冻得瑟瑟发抖,被绑紧的她也无法做出任何能让自己暖和一点儿的动作来,挣扎了一番之后,她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面前如恶魔降临般的景炎。 “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不过我可以把我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手段都用到你的身上。” 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景烨吩咐看守的人,让他们每隔两个时辰给叶一容浇一盆冷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再说张氏,左等右等不见叶一容回来,出去找了一圈,依然不见人影。直到夜幕降临,她再也坐不住了。到了叶府门口,哭着要见叶冀北。 叶冀北和叶一眉正吃着晚饭,听到外面的哭喊声,叶一梅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叶冀北刚想起身查看,又顾及叶一眉的心情,坐了回来,可是急切的眼光却一直盯着门口。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了,爹爹过去看看吧。哭成这样肯定不是小事。” 叶一眉声音淡淡的,脸上没有不悦的神色。 叶冀北本来坐不住,此时赶紧迎了上去,这大门一开,张氏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嘴里一直哭着,说叶一容找不到了。 将张氏带回了房间,叶冀北本想等她缓口气问清楚情况,叶一眉却被张氏哭的不耐烦,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冷着脸问道,“我知道人不见了,你倒是说说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这下张氏倒是收住了哭泣,磕磕巴巴跟叶冀北回忆了这两天的情景。她说搬出去之后叶一容一直在躲着一个叫赵二的人。赵二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叶冀北面前,他攥紧了拳头,一拳拍在桌子上。 叶一眉仿佛没看到一般,专心致志享用的面前的晚饭。 叶冀北对后面的两个小厮说,“那去查查这个叫赵二的人住在哪里,查到之后不要打草惊蛇。” 赵二在京城里也算是地痞流氓中混得开的,很快就查到了他的住址,叶冀北也不停顿,直接带着看家护院的打手冲到了赵二的家里。 赵二正躺在床上,坐着自己发财了的春秋大梦,听到一阵吵闹,一睁眼就看院子里火光大盛,一群人冲了进来。他是做这一行的,知道可能是得罪了人,眼下跑了是跑不了的,他迅速穿好衣服到院儿里,陪着笑跟叶冀北说话。 “不知叶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对不住了。” 打招呼的瞬间,他拼命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到底是得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 他并不知道叶一容的身份,只是恍惚记得自己曾经扮演调戏叶一眉的流氓。当时是有大官在上面撑着,他才敢接下这个活。不过现在就算是叶冀北找来了,他也不害怕,当时这调戏民女的案子在衙门是有案底儿的,上面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他在里面做了一个月的苦役才被放出来。 而且,他虽然是调戏了叶一眉,可只是动了口,连衣角都没碰着。 “你把我女儿关到哪里了?” 叶冀北颜色铁青,若不是还没找到叶一容,他真想一剑杀了面前这个混账。 “啊?”赵二的思想还停留在调戏叶一眉,“我只是跟她说了两句话,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是被一个人救走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你们还没找到她?” “那么长时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就是……” 看他的架势张氏明白了,这赵二可能根本不知道,一直以来跟他做生意的是叶一容,还以为叶冀北说的是叶一眉。此时她也顾不上那许多,直接冲到赵二面前。 “老爷说的不是叶家大小姐,是一直跟你做生意,以白纱遮脸的那个姑娘。” “你说那个姑娘啊,她欠我的很多钱,因为我本来是拦住她跟她要钱的。这话还没说完呢,就有一个之前和她走的挺近的公子把她给带走了,还帮她付了钱。” 张氏一想就明白了,带走叶一容的应当是景烨。 叶冀北却留意了他刚才的话,一把揪住赵二的衣领问道,“你说你们两个有生意往来,做的都是什么生意?”赵二吓得两腿直哆嗦,哪里还敢有些许隐瞒?把曾经做的一切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叶冀北原本是难以置信,后来,则流露出一份悲凉。 松开了手,他对张氏说道,“这样的女儿要她又有何用?回去吧。” “老爷,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容儿的错,她不应该因为一时嫉妒欺负大姑娘,可是您想想,她一个姑娘落到别的男人手里会经受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营救 “是啊,可是她有考虑过媚娘落到一个男人手里会经受什么吗?” 叶冀北跌跌撞撞往回走,此时他只想跟叶一眉道一声歉,说一声委屈她了。 张氏一路哭哭啼啼跟着往回走,一边哭一边哀求,一直走到叶府门口。叶冀北的神智才恢复了一些。叶一容到底是他的女儿,就算是做了错事,也应该由他带回来惩罚,以恶制恶始终不是好办法。 “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知道,知道,七殿下。”张氏拼命点头。 “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景烨带叶一容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叶冀北也不好直接带着打手上门,只能只身前往。 景烨早就想到今晚会有人找过来,一直都在书房等着。 “深夜叨扰,请殿下恕罪。” 叶冀北行了礼,说明此行的目的。 景烨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今天确实遇到了二小姐,看她被流氓颤抖,帮她付了欠的钱,可是后来我就让她离开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 叶冀北听不出此话的真假,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还没有找到。” “一个姑娘家这么晚没回去,确实太不安全了,这样我立马叫上家丁,帮着叶将军一起寻找。”说罢,景烨又吩咐了下去。 “多谢七殿下,如果七殿下见到小女,请马上把她带回来。至于小女借殿下的钱,明天我就派人送过来。” 垂头丧气回了叶府,叶冀北一进门就对上了张氏不肿的眼睛,他只能拍拍她肩膀表示安慰。 张氏期待的目光在见到他独自回来的时候化为失望。 “这两天你就先住在府里,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七殿下哪儿我刚才去过了,殿下说并没有见到她。” 此时,养心殿也是灯火通明。 看着萧远政呈上来的证据,皇上目光几乎要把人给烧熟了。 “你敢跟朕保证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臣以性命担保。北疆比不上北夷,北夷一有风吹草动,北疆都是提心吊胆的,这几次我们见北夷进攻的状态和之前大有不同,特意派探子打探消息,这是拿到的证据。” 萧远政跪的端端正正面对皇上质问的目光,毫不畏惧。 “你倒是有胆子,那么朕来问你为什么刚进京的时候不把证据呈上来,一定要等到这个关头?” 皇上目光灼灼,直勾勾的盯着萧远政。 萧远政叩首,“回陛下的话,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臣也一样。七殿下是皇上宠爱的皇子,儿臣不过是远方的一抹浮萍,相比之下臣自然应当自保为先。” “那今天为什么又把证据呈了上来?” “实在是因为臣的一点私怨,今日七殿下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到驿馆之中,将臣和妹妹从头到尾数落了个遍。原本身居他乡就坠坠不安,更何况受到此等奚落,臣的妹妹一直哭到现在。” 萧远政知道,皇上必然会派人调查今日发生之事,他若有所隐瞒肯定会引来猜忌,倒不如先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个明明白白,以换取皇上的信任。而自己的真实目的也能够被掩盖。 “行了,今天晚上你就歇在这儿吧,这件事朕自会调查,在调查清楚之前还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待在朕的皇宫之中,安安分分。” 皇上勉强打起精神,让小福子将他带了下去。 “是。”面对囚禁,萧远政泰然自若,跟着小福子一起去了偏殿。 送萧远政回来,小福子见皇上依然坐在龙椅之上,赶紧劝说,“陛下,时间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呢,奴才伺候您早点休息。” “小福子,你说,朕这几个儿子,有哪个是能用的,一个唯唯诺诺,把感情看得比皇位都重要,另外一个心思深沉,连通敌卖国之举都做得出来。”痛苦的拍着龙椅的扶手,皇上叹息,“朕真不知道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国家能够交到谁的手里。” 小福子低声劝慰,“陛下正值壮年,大把的时间教导太子,七殿下。” “朕之前也觉得悉心教导,他们就会走上正途,可是你看看景珏已经吃了多少次亏了,依然把叶一眉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景烨,朕也敲打过许多次了。” 缓缓的站起身来,皇上脚步蹒跚,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小福子紧跟在后面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给摔倒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破天荒的,皇上让叶冀北也来参加。 坐在龙椅之上看了下去,叶冀北花白的头发几乎刺伤了皇上的眼。 “叶将军,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头发白了大半?” 叶冀北道,“回陛下的话,昨天小女叶一容不见了。” 叶冀北折腾了一个晚上,连带着七殿下府中的家丁也在城中寻找,大臣们都已经知道了,此时叶冀北提起依然是面面相觑。 “在京城之中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别说是大臣们了,就连皇上也觉得惊讶,又照顾到叶冀北的心情,他立马派京城的禁卫,帮着一起寻找。 朝会之后,皇上将景烨留了下来。 “景烨,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朕问你想做什么?” 没由来的被问了这么个问题,景炎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又接着说道,“你说你想做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辅佐他,守住咱们这一片大好江山。” “儿臣记得。”每当想起此言,景烨都咬牙切齿,不过是出生的晚了些,为什么自己事事都要让着那个废物哥哥?可是在皇上面前,他又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懂事而又向往的样子。 “为什么现在你改变了心意呢?” 皇上声音苍老。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话?儿臣一直都希望能够辅佐皇兄,成就一番伟业。” “这些东西你又作何解释?”皇上将他与北夷来往的书信都扔了出来。 等景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 “父皇,儿臣一向对您忠心耿耿。这必然是有人伪造出来陷害而成。如果父皇不信,大可以将此事移交宗人府,让他们来审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分封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承认吗?昨天晚上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之前绑架叶老将军自称自己叫必死的那个年轻人,现在已经在牢狱之中了。”皇上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曾经我对你寄予厚望,一直觉得如果你哥哥不行,这个位置就让你顶上,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哥哥就算是性情软弱也不会做出如此通敌卖国之事。” “父皇,儿臣是一时鬼迷心窍。而且这几次北夷侵扰,就对咱们国家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啊?”景烨慌不择路,不知要说什么好。 “是没造成多大的伤亡,可是信你的举动,父皇差点儿斩了忠心耿耿的叶老将军一家。景烨,你实在是太自我了。”皇上仿佛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回到皇位上坐了下来,拍着那把椅子对景烨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特别威风凛凛?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景烨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朕告诉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全天下的人都在算计着你。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不信你看,朕的儿子不就是耍着心眼儿吗?” 景烨磕头如倒蒜,连连认罪,可是坐在龙椅上那人仿佛没听到一般,自言自语。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哪儿,通敌卖国的罪名已经做事,就算是求情也没有用了。 “你们去告诉爹爹,让他们多上折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景烨的姓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活着总是有机会的。” 站在的屋檐之下,萧远政看着晴空万里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 当天下午,突然宣布封七殿下景烨为慎亲王,分封云南。 皇后跪在养心殿前苦苦哀求,皇上不为所动,甚至连带贬了一众求亲的老臣。 说的是分封亲王,可是曾经跟着七殿下的官吏下属乃至府中的奴隶,被贬的被贬,被卖的被卖,这天晚上曾经夜夜笙歌的七殿下府一片哀嚎。 外面的哭喊声惊醒了柴房里的叶一容,看着火光冲天,她意识到有大事发生,可此时对于她来说,天大的事不如保命要紧。 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她找到了一把早就卷了边的刀子,磨开了身上捆绑的绳索。偷偷溜出的柴房,作为曾经这院里唯一的姨娘,她对府中的道路很是熟悉,从暗道出去逃出生天。 重新看到了月亮,叶一容终于放松下来,这一放松让他原本撑着的一口气也松懈下来,就这么晕倒在路边。 关在皇宫之中的萧远征被放了出来,大半夜回到了医馆,就在门口见到了晕倒的叶一容。 将人带了回去,不愿意惊动别人,萧远政吩咐萧灵帮她洗漱换衣。 宁愿不情不愿,可听哥哥说这人至关重要,萧灵还是动了手。尽管不是大夫,可萧灵擅长用药,配了几包退烧的药,给叶一容吃下,到了后半夜,她终于醒了过来。 睁眼的那一瞬间,看到木质的屋顶。叶一容以为自己还被关在柴房之中,所谓的逃生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她叹了口气缓缓地转动身体,却发现原本束缚着自己的绳索不见了,一扭头,她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萧灵。 “终于醒过来了,看你烧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活不了了呢?” “你才活不了的呢,我叶一容福大命大,还有一身的仇未报,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提及曾经的仇恨,叶一容咬牙切齿仿佛要隔空将那一群人撕个粉碎。 “曾经有人伤害过你?”萧灵好奇。 不知怎的叶一容就来了诉说的欲望,将曾经在宴会上被打,被景瑟在脸上刻字,这一桩桩一件一件全部都说了出来。 一提叶一眉,她更是咬牙切齿。 “叶一眉早先就和太子殿下定下了婚约,我在她面前提了七皇子几次,她就对七皇子有了些许好感,再后来她竟然用计将我骗上七皇子的床。”仿佛经受了切齿腐心的痛,叶一容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若是事情发展到这儿也就算了,我的这个好姐姐居然又勾搭上了三殿下景炎,她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和景炎不熟,可是多少次景炎大半夜到房里去找她,两人聊至深夜,连她的容貌都是在景炎的帮助下才变成这样的。” 这样的谎话在叶一容的心里编了无数字次,自然而然的当成真相说了出来,原本她说的那些,萧灵并不放在心上,纯粹是当一个听故事的人,可最后的这一句直接戳进了她的心窝。 “你说她和景炎有情?” “当然,她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可是她不知道,每当有人提起景炎的名字,她的眼睛都是亮的。”叶一容笑的近乎癫狂,突然坐起身子,拉着萧灵,“你可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七殿下府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萧灵的心思却还停留在被叶一眉欺骗上。 “说的都是真的,她和三殿下景炎早有私情?” 见萧灵一遍又一遍的询问此事,叶一容心里有了底,她故意又把事情往严重上说了几分。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看你们两个聊得挺开心的。他们两个怕是早已海誓山盟私定终身,曾经姐姐犯了错,被叫入皇宫之中,一向自保的三殿下竟然直接冲进了皇宫,连礼仪都顾不上了。” 叶一容停顿了一下,“你到京城这么久了,街头巷尾的段子应该听了不少,你找说书人去问,有关于我姐姐和三殿下的风流往事,他们至少能给你讲上半天了。虽然说这样的故事大多有捕风捉影之嫌,可是空穴哪能来风?若是他们没有私相授受,又何来民间的津津乐道?” 萧灵脸色发白,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一时还无法接受被叶一眉欺骗,看此情此景,叶一容知道萧灵怕是相信叶一眉同时又对景炎情根深种。 “唉,若是我姐姐是个专一之人,那倒还罢了。她一边吊着三殿下,另一边又和七殿下纠缠不清,我身上的伤就是七殿下为她出头留下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女奴 萧灵好半天没说话,再次开口却是死死地盯着叶一容。 “如果我能帮你一把,你愿意帮我一把吗?” “那就请公主说说如何帮我,又让我如何帮你?”见目的达到,叶一容喜不自禁,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我可以帮你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你要帮我拿下叶一眉。” “当然。” 一天之后,萧灵公主身边多了个聪明机灵的丫头,蓉儿。 叶府。 “小姐,萧灵公主到了,说是有几句体己的话,想要跟您说。” “快请。” 叶一眉对直来直往的萧灵还是挺有好感的,急忙起身迎接,还让人拿了上好的茶过来。 可是刚一进门,叶一眉便愣住了,萧灵身边的那丫头身形像极了叶一容。她特意走过去查看,这姑娘眉眼精致和早已面目全非的叶一容有天壤之别。 “若是叶小姐不嫌弃我就叫你一声姐姐。”萧灵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臣女怎当得起公主叫一声姐姐?” 叶一眉一愣,萧灵虽然和她说过几句私房话,可也不至于关系发展的这么快吧。 “我听说景瑟公主就是叫你叶姐姐的,怎么?叶小姐只喜欢景瑟公主不喜欢萧灵?” 萧灵走了过来,亲昵的拉住叶一眉的手。 她都这么说的,叶一眉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 “刚才我看姐姐一直盯着我身边的丫鬟,你要是喜欢,我就把她留在你这。” 萧灵话音刚落,叶一容就走了上来,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叶一眉,像极了萧灵的性格。 “没有,只是觉得她像极了一个故人才会多看两眼,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蓉儿。” “容儿?”叶一眉一惊,再次打量过去,这姑娘不仅身姿还有头型,都像极了叶一容。 “回小姐的话,是。” 叶一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这熟悉的音色,更让叶一眉吓了一跳。 “姐姐你要是喜欢她,我就把她留在这,反正这样的奴才,我们北疆一抓一大把,姐姐不用担心我没得用。” “她是北疆人?”这话引起了叶一眉的注意,毕竟叶一容是一口京城口音,地地道道。 “她确实是京城,不过幼年跟随父母到这里做生意,后来父母双亡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前些天我逛街,觉得很合眼缘就买了下来。” 萧灵笑道。 “多少天以前?” “七八天前的样子,当时她身上脏兮兮的,我都不敢带到驿馆去,在外面订了一个房间,等她养好了身体才带了过去。” 萧灵耐心解释。 “确实是个好机缘,这么聪明可爱的姑娘,妹妹用着也趁手。” 外面很快又传来了张氏的哭喊,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找到女儿,叶冀北也是头疼,一边找人一边花心思哄着张氏。听到母亲的声音,叶一容心中一颤,萧灵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稳了下来。 张氏披头散发,拿着刀子冲进了叶一眉的房间。刀子刚要砍下来,猛地看到挡在叶一眉身前的叶一容。她丢下了刀子猛地扑了过去,抱着她一阵痛哭。叶一容装作无所适从的模样,等到张氏哭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这位夫人,您是怎么了?” “傻丫头,在外面呆了几天,不会叫娘了?” 张氏张开了手臂,想要好好看看她,却在看到这丫头精致容颜的时候僵住了手臂,随即她一把将叶一容推开,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 那么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叶冀北。看到张氏冲了出去,叶冀北赶紧抓住了她,听说里面有贵客,进来道歉。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叶一荣的背影,和张氏一样,他颤颤巍巍走了过去,想要父女相认,却在叶一容回头时停住了脚步。 张氏疯掉的模样似乎好了一些,她抓着叶冀北大声说,“这姑娘实在是像咱们容儿,要不咱们把她留下吧,留在身边也有个念想。” 叶冀北也有这个念头,可是这是萧灵公主的人,他怎么好意思开口要人呢?他哪里知道这话正合萧灵的心意,萧灵主动开口要把人留下。 看着疯疯癫癫的妻子,叶冀北也没有推脱,当真把人留了下来,又取了两百两银子交到萧灵的手里。 目的已经达到,萧灵拉着叶一眉说了几句仰慕景炎的话就离开了。 叶一眉也没多想,她看到了叶冀北这些日子苍老的速度,想着让他们有个寄托也是极好的。 出了叶府,叶一容跟了过来,说是要跟救自己的主子道个别。到了叶府外头,萧灵将那两百两银子换成银票,交给了叶一容,让她行事方便。 “记住咱们联络的暗号,只要有事发消息给我就好。还有叶一眉,她当真是个狠角色,我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么多爱慕警言的话,她竟然无动于衷。除了眼睛明亮,话里话外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你一定要小心了。” “我知道。”许久没有被人这般嘱托过了,叶一容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暖意,将银票收好,她又到了叶冀北和张氏面前。 “我听说你之前就叫蓉儿,可不知道是哪一个,以后你就改名,从容的容。” “是。”叶一容跪了下来谢过叶冀北和张氏赐名之恩,主动过来给他们添茶倒水,看到这样的动作,张氏的眼神暗淡了,以叶一容的性格让她端茶倒水,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年前的这个姑娘虽然身形相似,但明明白白不是她的女儿。 叶冀北是个细心的人,看到此举只觉得无限感慨,打心眼里把她当成叶一容看待,也算是给自己一丝安慰。 让叶一容退下去之后,张氏再次跪在了叶冀北的面前。 “老爷,虽然有了这个丫头,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把咱们容儿找回来,我知道容儿之前做了许多错事,只要这次你能把她找回来,我跟你保证我带着她到寒山寺出家。青灯古佛相伴一生,绝对不会让她再给你惹任何麻烦,也不会让她再冒犯大姑娘。” 这么久见不到叶一容,叶冀北的心早就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失踪 “有什么青灯古佛,我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只要她能够回来,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只希望她以后能够好好做人。” 刚到门口的叶一眉,听到此话,愣在了原地。看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战报送到了皇上的书桌前。 “三殿下景炎,诱敌深入,伤敌五万余人,自己却在最后一场战役之中消失,生死未卜。” 看完军报,皇上红了眼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守在下面的群臣,看此情景都猜到是怎么回事,跪下的一大片。 消息传到了叶府。叶一眉正坐在桌前赶制冬衣,见烟竹和嫣红进来,两人你推我我推你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笑道。 “是不是见到了那个神似叶一容的丫头?不用担心她是萧灵公主的贴身侍女。以后就在咱们府上干活了。” “小姐,刚刚传来军报,三殿下在战役中失踪,生死不明。” “什么?”叶一眉声音轻的仿佛吹一口气就能吹走,她缓缓放下了怀中抱着的针线站了起来,走到烟竹的面前,想要再次确认。 “小姐,说的是生死不明,还有活着的可能?” “这场战役他们是输了还是赢了?” 叶一眉抓住烟竹的衣袖,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一个词一个字。 “赢了。” “赢了,赢了……”叶一眉喃喃自语,她知道,若是输了,被抓回敌军中,最多就是受一顿羞辱。鉴于景炎的位置,他们会留着他的性命。可是偏偏是赢了,军队里的积极分子想要要了景炎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烟竹和嫣红扶着她到床上坐下,叶一眉靠在床边,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 “我要去找他回来,他一定还活着。” 叶一眉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境下,她起身到衣柜里翻着,找出了曾经叶冀北为了哄她开心给她做的一幅软甲。 “深入不毛之地,不宜带过多的银两,嫣红,烟竹,你们两个准备一些干粮,我明天晚上就起床。” “小姐,可千万别吓我,那样的地方就算是带着军队的将军也不一定能够走得过去,你一个弱女子,太危险了。” 叶一眉面容僵硬,只有眼睛中还带着一股火苗,她转头对烟竹和嫣红说道,“正是因为我一个女子,他们才不会有所防备。那天我陪着爹爹吃了晚饭再离开,等到明天一早他们察觉出来,我大概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那个时候他们想要追上我就难了。” “小姐,这,您和太子殿下是有婚约的,要是您在这个时候失踪,很多人都会往另一个方面想,那个时候老爷在京城里也抬不起头来。” 烟竹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希望她能够改变心意,可叶一眉不为所动,朝着叶冀北的房间所在的方向,下拜。 “爹爹,女儿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女儿能够活着回来,一定在你膝前尽孝,若是女儿不能……不能活着回来,希望你能够早日忘了女儿。” 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丫头,叶一眉说道,“要是你们不去,我就自己去了,蒸馍馍做干粮这样的活我还是干得了的。” 两个丫头出了门,叶一眉这才安静下来好好整理心情,她一个女儿身出门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将之前准备的两套男装装了起来。 除了男装,软甲和少量银两,叶一眉再也没有别的。掏出一幅地图,她仔细研究前去的道路。 这条路很是艰苦,刚开始还好,走了一半之后便进入了戈壁,沙漠。而这一切反倒坚定了叶一眉出门的想法。 有人欢喜有人忧,对于皇后娘娘来说,这肯定是个好消息,可是表面上她还是要做一个伤心的母亲。 在皇后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她的演技早已炉火纯青,听到消息之后揉了两下眼角,眼泪顺利的落了下来。 “阿蓼,去打听一下皇上现在在做什么?等他空了,我得去找他聊聊。” “是。” 皇上现在哪有心情看奏折,他愣愣的坐在龙椅之上。自从对景珏景烨失望,每天看到战报,他的心里就会重新燃起一股希望,至少还有一个儿子有守国门的本事,可哪里知道,希望这么快就破灭了。 皇后进来的时候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看得出是哭过的。 “皇上,臣妾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景炎生死未卜,可生死未卜代表也有生的可能,希望皇上多加人手加紧寻找。” “朕知道,已经派人去做了,告诉陈朗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三殿下带回来。” 示意让皇后在他的身边坐下,皇上跟她念叨着,“本来以为,朕的孩子之中,终于有了一个出色的,没想到居然会遭此不测,希望上天能够保佑青年早日回来。” 靠在皇上的肩上,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声音却是温柔的,她小声宽慰,“不会有事的。” “我也希望没事,可是陈朗将军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所有的山洞沟壑都找过了,甚至也派探子到敌营去打探,都没有景炎的消息。” 哀伤的情绪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仇恨,皇上的拳头突然重重地砸在案台之上。 “如果这次景炎真的出了意外,我定会踏平北夷,让他们全族来为景炎殉葬。” 表面上低声劝慰,皇后的心里却有另外的盘算,景炎向来不受皇上的待见,此时却能被皇上如此看重,除了军功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所以若想让景烨东山再起,军功是最好最快捷的办法。 “皇上,臣妾知道你担心景炎,可是眼下抵挡北夷的军队群龙无首,这怎么办才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上。 “现在有陈朗将军在军中,陈朗虽然年纪轻,但是处事还算稳重,有他在应该可以控制局面,我也想过了,目前朝中没有比叶冀北再适合的人,朕打算让他挂帅出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可曾想过爹爹? 皇后哪里愿意,现在叶冀北还是太子的人,若是让叶冀北出征,无疑又给太子那边增加了筹码。 “陛下,臣妾知道国事为重,可惜叶家二女儿叶一容下落不明,就算是让他挂帅出征,他的心思也未必全在军中,倒不如换一个无牵无挂的人。” “哪有无牵无挂的人,朝堂之上有资历有能力的,都已经派出去了。这几年的科举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都是人才不济,有的时候我都在想着,是不是咱们气数已尽,老天爷不愿意再降人才。” “要不就让咱儿子去吧,他也应该多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了。” “景珏性格实在是太软弱了,到战场上,别说让他上阵杀敌了,连自保都难,那时候刀剑无眼,咱们的储君不能就这么没了,” 皇上说到这里,皇后知道他完全没有让景烨上阵的心思,只得作罢。圣旨很快就到了叶府,接旨之后,叶冀北风风火火到了叶一眉那,却见她桌子上摆着的包袱。 “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爹爹,”看着情形是瞒不住了,叶一眉也不打算再瞒着,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媚娘,你打算出去时,可曾考虑过爹爹?”叶冀北看着桌上的包袱,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爹爹,三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此时他有难,袖手旁观,女儿做不到。”叶一眉跪下,“爹爹给女儿一个报恩的机会,若是女儿回来,定然在爹爹面前尽孝,若是女儿无能,但求爹爹忘了女儿。” “忘了,辛辛苦苦养育你这么多年,说忘就忘的吗?”叶冀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包袱里的金丝软甲,“你知道做这个软甲爹爹用了多长时间?那个时候爹爹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威武大将军,单单这些金丝就让爹爹省吃俭用了许久。” 叶一眉只知道这软甲爹爹费尽了心思,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番故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爹爹,女儿,” “罢了,罢了,女儿大了不中留,要是想去就去吧,晚上悄悄的走,别让爹爹知道。” 当然叶冀北说的是气话,刚走到门口他又转身回来。 “媚娘,你要是真想过来,就跟着爹爹的军队吧,刚刚皇上的圣旨到了,说让爹爹顶替三殿下的位置,镇守边境。” 能跟爹爹一起,自然能少走不少弯路,叶一眉赶紧给爹爹跪下。 “谢爹爹。” 然而叶一眉还没来得及起身,第二道圣旨就到了。 这道圣旨是赐婚。 接过圣旨,叶一眉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有了这赐婚的圣旨,她怎么可能离开京城? 叶冀北则有了更深的考量。 “媚娘,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没有给你和太子殿下赐婚吗?” “因为皇上忌惮爹爹。”说到此处,叶一眉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这是他最看不起皇上的地方,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要用人,又要防人,这种行径令人不耻。 “是啊,为什么在我带兵出征的节骨眼上,他突然下旨赐婚?” 叶冀北皱着眉头,拿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得不出确切的结论。 “难道是为了牵制爹爹?” 话一出口叶一眉立马就否认了,若是为了牵制,只需要将叶一眉带到皇宫之中,犯不着赔上太子殿下的婚事。 “媚娘,你进宫,看看皇上的精神如何。” 这话倒是提点了叶一眉,皇上膝下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只有三位皇子,现在七殿下被贬,三殿下不知所踪,能够指得上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软弱,手中没有兵权。没有人在后面撑着,她这皇位很难坐得稳。 “我即刻进宫,就说是跟皇后娘娘商讨大婚之事。” 皇后早就猜到叶一眉会进宫,一早就在大殿里等着了。 “叶小姐,你们两个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眼下三殿下下落不明,皇上心中焦躁,这婚事不宜大办。” “一切听皇后娘娘安排,只是,办婚礼的时间能不能往后拖一拖。”叶一眉勉强笑道,“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婚礼希望爹爹能够在场,可爹爹刚刚接了圣旨要远征塞外。” 皇后一笑,“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接连两个皇子出了事,若是太子这里不能够稳住群臣的心,朝政大乱不是咱们担当的起的。若是你觉得委屈在赏赐上,我和皇上会给你办的丰厚一些。” “所以娘娘看的日子是哪一天?” “下个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我问了皇上和太子的意见,他们两个都觉得很满意,时间虽然仓促,可是咱们宫里人手多。必然能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 皇后说的是商量的话,用的却是毋庸置疑的口吻,圣旨已经接了,这个时候表示反对,算得上抗旨不尊。 叶一眉知道退婚是不可能的,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在大婚之前找到景炎,了了自己一桩心愿。 “既然婚姻之事有皇后娘娘做主,那臣女不操心了。臣女听说在婚前到寺庙中小住几日,为自己的婚姻祈福能保一生幸福。” 只要叶一眉答应结婚,其他的什么都好说,皇后爽快的答应了她入寺庙祈福的想法。 该说的都说完了,叶一眉提出想去给皇上磕个头。皇后娘娘只推说皇上伤心过度,现在不便见人。 一路走到养心殿,小福子正在树下打瞌睡。 “福公公,当差辛苦了。”拿出金子放在小福子的手里,叶一眉看了养心殿一眼,小声问道,“听说皇上伤心过度,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唉,你是不知道皇上的头发都白了大半,这几日日日夜夜的咳嗽。太医也跟着几天几夜没合眼,一直守在皇上的房门外头。” “实在是太辛苦了,皇上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为国为民,现在又听到噩耗。希望三殿下能早日找回来,一来替皇上分忧,二来也宽了皇上的心。” 又站在树下闲聊几句,叶一眉告辞回府。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走露消息 叶冀北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听了叶一眉的话,他愈发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可即便猜出了皇上的心意,作为臣子也无能为力,拉住叶一眉的手,叶冀北叹息,“爹爹一直以为能给你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好人家,没想到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这辈子真是委屈你了。” “爹爹,怎么能说是委屈呢,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我的日子已经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了。刚才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说自己想去寺庙祈福,要在里面住上几日,这几日我就跟着你一起到塞外去。” 叶一眉知道,除去路上的行程,自己最多能在边塞待上两天的时间。可是即便只有两天,她也要试一试,就算是找不到景炎回来,她也想看看曾经景炎看过的风景。 门外传来了一声咳嗽,是容儿送了茶点过来。 “这是夫人亲手做的,让我端来给老爷尝尝,刚刚到老爷那儿,老爷不在书房,我就送到这里来了。”叶一容觉得嫣红和烟竹不对劲儿,就算是叶冀北出征,也轮不到她们两个准备干粮。可她们却一直在厨房里面忙活。本来想着借送点心的机会来听听消息,没想到刚一过来就听到了惊天的秘密。 张氏做的自然没有叶一眉的份,叶一眉对这个也不感兴趣,让容儿直接送到叶冀北的书房。 将点心送过去之后,叶一容先是到了萧灵哪儿,添油加醋的讲述了叶一眉得到景炎失踪的消息之后,急着嫁给太子殿下之事。随后又写了封匿名信,托人送到了景瑟手中,让她看着叶一眉,直言叶一眉有逃婚的打算。 若是放在之前景瑟肯定不相近,可亲眼目睹了叶一眉对景炎的感情。景瑟接到匿名信就到了叶府。 叶一眉都在为离开做最后的打算,哪知道会迎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叶姐姐,马上就要改口叫你嫂子了,我真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景瑟走进来就热情洋溢,叶一眉虽然心中不舒服,也没多说,让她在旁边坐下,只等着聊上两句,将人打发走,哪知道景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拉着她一起讨论婚服的款式。 “往年的婚服都是拖地款的,要有三尺六寸那么长。今年的时间短,我估计这样的尺寸是做不出来的。” “短一些也没关系,反正那么长的白尾也影响走路。”叶一眉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着。 看他无所谓的样子,景瑟更加相信那封匿名信的真实性,索性提出要和叶一眉一起到寺庙中祈福。 “公主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未婚女子为自己和未婚夫祈福的,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去做什么?”叶一眉终于发现了不对,希望景瑟的热情是一见她就窜了过来,又是拉手又是搂胳膊。可是今天热情只停留在言语之中,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为什么不能跟着你去?叶姐姐怕是嫌弃我了,之前是我的不对,不该无缘无故跟你吃醋,我知道是自己的错了。”景瑟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内间的包裹上。 “叶姐姐连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过去,能不能让我看看都准备了些什么?” 不等叶一眉开口,景瑟就冲了过去,拆开了包袱,放在最上面的赫然是一件软甲。 “不过是去寒山寺中祈福,叶姐姐为什么要带这么一件东西?” 叶一眉面不改色,“说起来也是我的心不够,担心一天到晚跪在地上会伤到膝盖,所以拿这个东西护着。” “叶姐姐简直是在开玩笑,穿着这样硬邦邦的东西跪在地上才会伤到膝盖,我看这个就不要拿了,拿上两副护膝要比这个实在的多。” 将软甲放到另一边,景瑟又在包裹中发现了两天的干粮,拿着里面的馍馍,景瑟笑道,“姐姐怕不是还担心到了寺庙里边吃不饱吧,姐姐放心,里面除了没有荤腥,吃饭都是管够的。” 看到此处叶一眉可以肯定景瑟是听到了风声,这一次自己怕是出不去了,她给站在外面的烟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告诉叶冀北,自己则走过来重新收拾包袱。 “是我想的太多了,之前总听话本里说住在寺庙里的书生吃不饱饭,半夜饿的眼花,看到美女狐狸精的故事。” “姐姐你说你要是在里面饿着呢,会不会看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像三哥那样玉树临风的狐狸精?” 景瑟眼底的笑意愈发冰冷,“叶姐姐,既然嫁进了太子府,做了太子妃,就应该承担起太子妃应该承担的责任,那些有的没的这辈子都不要再想了。” 叶一眉点头称是,心里却是无限悲凉。现在距离下月初三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只要景瑟盯着她两天,她就走不开了。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景瑟让人在隔间给她收拾出来一张小床,当天晚上就住在叶一眉的隔壁。 一边,担心叶一眉偷偷离开,景瑟整个晚上都睁着眼睛,另一边叶一眉思念景炎,根本就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面前就会浮现出景炎浑身是血,躺在沙漠里或是雪地里的场景。 猛的坐起来,叶一眉冲到隔壁,跪在景瑟面前。 这个动作吓了景瑟一大跳,随即她看清叶一眉脸上的泪痕,心也冷了许多。 “叶姐姐这是做什么?” “公主,三殿下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下落不明,我心难安,希望公主能够给臣女一个机会,臣女只要七天的时间,若是找不到他,必然回来。” 叶一眉重重的将头磕下去,接连磕了三声,再次抬头,头顶已是一片血迹。 “叶姐姐,如果你找到他了呢,是不是你们两个从此浪迹天涯再也不回来,让我的太子哥哥难过心痛熬一辈子?” 景瑟从床上下来,站在叶一眉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你永远都别想,我不可能答应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帮手 苦苦哀求到半夜,景瑟没有半分动容的意思,叶一眉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 第二日,叶冀北军队浩浩荡荡出发,看着前来送行两眼无神的叶一眉,叶冀北除了叹气也别无他法。 “我会帮你去找他竭尽全力。” 除了叶冀北,陈朗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在山中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在下雪之前找不到景炎,景炎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在众人的祈祷声中,第一场雪还是来了。 雪花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换上了一份银装,也冻住了陈朗所有的希望,在营帐里,他歇斯底里却也无可奈何。 山洞里。昏迷不醒的景炎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寒气朝他袭来,原本已经干裂的嘴唇似乎碰到了水滴。 他做了一个非常不安稳的梦,在梦里,他拉着盖上红盖头的叶一眉,遵从民间的礼节拜堂结婚,可哪知道半路杀出的萧远政,姑娘接走了。 那天,他骑着马追了好远,从中原追到北疆,从春天追到冬天,却一直见不到叶一眉的身影。 脸上感受到一阵潮湿,景炎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飞舞的雪花,不知是真的还是幻境。即便如此,已经许久没有喝到水的他还是张开了嘴,任有纷纷扬扬的雪花滋润干渴的喉咙。 睡在地上躺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动一动的力气。扭头看向旁边旁边躺着的那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是跟着他一起摔下去来。 挣扎着身子爬了过去,景炎拍拍自己的老伙计笑道,“你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战马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最终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脸。 用手去摸马上的包袱,所幸摔下来时上面带着的干粮还在。 从里面取出一个早就冻得发硬的馒头,景炎掰成一块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机械的嚼着,随后又收起了一大壶的雪,放在山洞略微温暖的地方等着融化。 休息了一会儿有了更多力气,景炎尝试着的向山洞上面爬去,可是这山洞陡峭,四周又没有可以依附的植物,试了两次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山洞底部。 在山洞的四周找来一些枯草,景炎送到了战马嘴边。 “咱俩刚一见面我就带着你上了战场,到现在还没有给你取一个好名字,现在咱们两个共同掉在这山洞之中,算是遭受了灭顶之灾,要不这样以后你就叫灾难吧。”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豪气,景炎摸着马头笑道,“凡是犯我国土者,咱们都给他们带去灾难。” 在一次伸出舌头舔舔景炎的脸,灾难似乎表示自己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可是取名过后,景炎又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之中。 粮袋里就只带了几个馒头,就算是他再省着吃,也只能维持三天的时间。 不愿意坐以待毙,景炎交代自己的老伙计待在原地,自己试探着朝山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景炎几乎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看了一段路之后,担心遇到冬眠的食肉动物,景炎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他是在战场上走失的,身上也没带火折子一类的东西,只能坐在洞口干熬着。 可能是干瘪的馒头太过诱人,晚上,经验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着月光和雪地,景炎看的是一群老鼠将爪子伸向了自己的干粮。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着粮食坚持不了几天,上天就给他送走了这么好的东西过来。勾起一抹微笑,景炎摒弃凝神等待老鼠将包裹打开,在他们扶老携幼前来搬粮的那一瞬间,他迅速摘下了铁盔,将老鼠扣在了里面。 这动作惊醒了熟睡的灾难,景炎得意洋洋向他炫耀自己的战果,随即将老鼠放在了帽子里。不确定这洞中是否有猛兽,若是有味道将他们引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这么数着月亮和星星过了整整三天,原本躺在地上的灾难,也能摇晃着站起身来。 景炎正同他商量着脱身的计划,突然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以他上阵杀敌的经验,应当是一对人马从这里经过。 此时,景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敌军的人马,也好过在这里饿死的强。 看了一下洞口的高度,至少有十丈,以他现在的体力,想要从这里爬出去是不可能的。 将马身上的东西全部卸了下来,他一个一个试着重量。显然以他现在的力气,任何一个东西都不足以扔出洞口。 看了眼旁边的老伙计,景炎一巴掌拍在它的伤腿之上,马吃痛,拼命的叫。后退了两步,用防备的眼神盯着景炎 景炎道,“并不想让你受苦,只有你叫两声,让外面的人听到,咱们才有可能被救出去。” 灾难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又朝外面叫了两声。 经过的人马正是叶冀北,他带着众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相比较于陈朗,他更熟悉这边的地形,一上来就把目的地锁在了这块地方。 听到那马叫,叶冀北突然来了希望,他示意大家停下来判断马叫的方向。 灾难叫了两声,生怕引起雪崩,景炎便让它停了一会儿。那么断断续续,好一会儿叶冀北终于发现了这个山洞。 “三殿下。”叶冀北试探性朝里面叫了一声,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听出了叶冀北的声音,景炎一下子来了力气,他跟叶冀北描述了洞里的情形。叶冀北立马让人把随身带着的麻绳拿了出来,接起来接,拉景炎上来。 在山洞里待了那么久,景炎脸颊深陷,胡子茂盛,早已不复往日清俊的形象,可这么一看倒是和前来的将士融为一体。 叶冀北上来检查了他的伤,又让人先回营帐去报喜。 景炎回到营帐之中,见到陈朗,躲开了他的拥抱,问到道,“那场仗咱们赢了吗?” 营帐里站的的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听到这话突然湿了眼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后宫不得干政 “当然赢了,咱们杀了敌人五万多人,十年的时间不敢保证,但至少三年之内他们不敢再犯我边境。” 安静的片刻,景炎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旁边的陈朗。 “真是太好了,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景炎找到的消息迅速传回了京城。皇上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原本紧锣密鼓的太子大婚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皇上甚至直接跟皇后说,毕竟是太子大婚太过仓促不合规矩,还是往隆重的办好。 皇后表面上应的爽快,心里却清楚,景炎已经被皇上列为了储君人选,甚至连太子景珏都要往后排一排。 得到消息时,叶一眉刚刚做完早课。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可等她抄完了佛经,躺到床上。喜悦却是真真切切的将她的全身上下笼罩了起来。 宫里面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大婚的日子会往后推一推,借着这个机会叶一眉回到了府中。 “大小姐回来了……” 失去了叶一容,张氏已经没有了之前争斗的心思,也不用在叶一眉面前装作贤妻良母的模样,看到叶一梅回来,只是抬抬眼,讽刺了一声就去做自己的事。 这完全没有影响到叶一梅的心情,回到房间里,真切的体会这一份幸福,烟竹和嫣红听说她回来了,也赶了过来,急着将这个好消息说给她听。 两个丫头语无伦次说了一遍又一遍,叶一眉也不觉得心烦,脸上带着微笑。 “叶小姐,皇后娘娘,请您到宫里去,说是婚礼上有些细节需要跟您商议。” 是阿蓼亲自过来送消息,叶一眉知道肯定不是商量婚事那么简单,她梳洗打扮,跟着阿蓼一起入了宫。 皇后已经愁了一天了。皇上将景烨扔在了云南,不闻不问,仿佛已经没有了这个儿子,现在又多了景炎这么一个强有力的敌人,她必须给儿子找一个得力的助力。 叶一眉给皇后请了安旁边伺候的人就都退了下去,看样子是早已安排好的。 “叶姑娘,听说你刚刚从寒山寺回来,这次祈福可还顺利?” “谢皇后娘娘关怀,非常顺利。” 叶一眉回答的平缓。 “太子殿下可是你心中合适的郎君人选?” 皇后向来端庄持重,莫名其妙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叶一眉没猜出的心思,回答的模棱两可。 “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并不一定能让所有的人喜欢,叶姑娘,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有几句实在的话想跟你说。老人们都说婚姻是天大的事,若是能嫁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那是极好的,可若是嫁了一个不喜欢的,能凑合着倒还好,凑合不了,估计这辈子都是磕磕绊绊的。”皇后娘娘语气放得缓,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在斟酌叶一眉的表情,叶一眉神色坦然,由着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打转。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叶一眉完全把这番话当做叫回来,听皇后碰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面老大不舒服,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皇上本来说要快点将你们的婚事办完的,可不知怎的又说要大操大办,不能委屈了你们两个。” “皇上必然是体恤太子殿下。” 叶一眉依旧答得冷淡,完全不接皇后的话茬。 又说了两遍,得到同样的答案,皇后沉不住气了,拉着叶一眉到旁边坐下。 “我叫你过来也是因为喜欢你,欣赏你,既然喜欢你,那我就给你说明白。景珏虽然是名义上的太子殿下,可皇上对她不满意,这个太子之位,他能不能坐得稳还是另一说。” 终于说到了重点,叶一眉心里反倒坦然了。 “既然你已经跟太子殿下订了婚,现在想要退婚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若是愿意帮景烨一把,我可以保证日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从皇后娘娘嘴里说出这话,叶一眉知道她是真的急了。 “娘娘,臣女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能够帮得到三殿下。” 看叶一眉神情自若,皇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心急了,她坐正身子,努力拿出端庄的架势来。 “景烨啊,一直想去看看外面,我想着现在边境战乱频繁,不如让他到那里去锻炼锻炼。若是你愿意和叶老将军提上一提,让景炎到边境去,这个好,本宫会记在心里。” 叶一眉起身,跟皇后娘娘行了个礼。 “臣女明白皇后娘娘的深意,后宫不得干政,臣女谨记在心。” 这话就如同巴掌打在了皇后的脸上,皇后勉强笑了笑,将她扶了起来。 “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那是最好的,你的嫁衣已经成型了,要是你有兴趣,本宫陪你过去看看。” 皇后都已经表露出兴趣了,叶一眉自然不能说没兴趣,她心里清楚,皇后是要借看嫁衣来敲打自己。 “就麻烦皇后娘娘了。” 路上皇后让阿蓼将服装上的规矩讲给叶一眉听,叶一眉记在心里,生怕一会儿出了差错。 太子大婚,绣房的姑娘忙得昏天黑地,皇后叮嘱不要打扰她们干活,自己领着叶一眉一件一件的看过去。 “从里到外足足有九层,可知道这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含义?” “皇后娘娘明示。” 叶一眉自然是知道的,可皇后娘娘既然提出来就有了教训的意思,叶一眉自然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说起来也就复杂了,本宫就挑些要紧的告诉你。”随手查看绣娘的针脚,皇后道,“不管这衣服到底有多少层,每一层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不管里面的衣服在花纹繁复做工再精致,它该待在里面就应该待在里面,永远也取代不了外面的位置。” 那样的话,别说是叶一眉了,就连秀坊的姑娘也知道是敲打,叶一眉不卑不亢,只是回了一句,“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这两个字你一直挂在嘴上,到底记不记得住,本宫就不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废后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必定铭记于心。” 叶一眉行了个大礼。 皇后本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挑一挑叶一眉的毛病,可叶一眉一言一行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敲打了一遍就放她回去了。 回到宫中,皇后依然难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愤怒,和阿蓼抱怨,“那丫头根本就不服管教,刚才我说了那么多,她一句都没听到心里,我让她帮着景烨说句话,她倒好,直接拿后宫不得干政来压我。” “娘娘,咱们何必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人生气呢,她现在上蹿下跳,不过是因为即将成为太子妃,可是等她成了太子妃就会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是她跳到天上去,您作为皇后娘娘照样是压她一头的。”阿蓼蹲下来给皇后娘娘捶腿,轻声细语地安慰,“皇上知道你贤德,有什么事都会征求您的意见,想要给三殿下谋个出路,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何必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 “皇后果然贤德,在背地里,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皇上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皇后赶紧站起来迎接,行了礼之后,一脚将阿蓼踢了过去。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敢在背地里议论皇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来人,给我拖出去,掌嘴三十,扔到涣衣局里洗衣服。” “等等。”皇上挥挥手,两边的侍卫停下了动作,“皇后,你过来跟着说说,你到底在为景烨谋什么出路,又想让叶一眉帮你说什么话?” 然后颤抖着走了过去,却不敢在皇上身边坐下。 “陛下这么生气肯定是误会了,臣妾是想着景炎性情顽劣,应当给他多找几个先生,好好教一教功课,免得日后给皇上添乱。” 皇上一幅明白了理解了的样子。就在皇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直接问,“不过就是找几个先生,为什么要叶一眉帮你说话?难不成叶一眉比教书先生还要厉害?” 皇后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她努力定住心神,跟皇上说的,“你只想给景烨找一门好亲事,若是哪家有端庄贤惠的姑娘,就让叶一眉帮着说说,景烨的性子实在是太过火了,必须得有个贤妻规劝着。” 皇上斜靠在椅子上,没有了刚进门的气势。就好像是拉家常一般,将皇后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知道你们两个可有看好的姑娘?” “还没有呢,京城里姑娘虽多,可要真算得上大家闺秀,配得上景烨的身份的,又能有几个?” 皇后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此事也不敢松气,就这么半靠着靠在皇上身上。 “为了他的婚事,你可真是操碎了心,让这么多大臣上书保他一个亲王的称号。” 皇上突然变了脸,一把将皇后推在地上,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冷声问道,“连叶一眉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一个中宫之主做了什么?你以为那么多折子如出一辙,朕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吗?越是看在你这么多年来,虽无功绩也无过错,算得上是一个勤勉的皇后,才留你到现在哪知道你的私心,竟然有这般重?” 皇后地上磕头如捣蒜。 “皇上,皇上就算有私心,这私心也是为了皇上,景烨是臣妾的儿子,难道就不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就不希望他有一个好归宿,不希望他这一生善始善终吗?” “朕当然希望他善始善终,可是你看他的所作所为有一点善始善终的样子吗?景珏和景炎不争不抢,可是他们哪个人逃过了他的毒手?”皇上将厚厚的一沓案宗扔在了皇后面前。 “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吧,别跟这人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颤抖着双手翻了两页,随即又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皇上,景烨他年幼无知,才会犯下这般错误,若是皇上要责罚,就责罚臣妾一人就好了,请你千万留他一条性命。” “这话你说的可太早了,看一看后面的那些才是属于你的。” 皇后一听,心如死灰,看着厚度,她知道自己办的事应该被皇上都翻出来了。 “先皇后犯了什么错?你要用这样的手段?朕死去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让他们用这般痛苦的方式离开人世?还有景炎的生母,她的离世,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手笔?” 皇上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皇后,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来的枕边人竟然有着如此恶毒的手腕。 “皇上,口口声声说这是我的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源是在你的。”知道回天无力,皇后连最基本的礼节也不想顾忌,她突然冲到皇上面前伸出自己的双手。 “确实是是我用这双手杀了他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的宠爱,生活在这深宫之中还不如死了的好,臣妾只是帮了她们。”向天大笑,皇后一双眼睛阴狠的盯着皇上,“现在您倒是提起景炎的生母,可是她在世的时候,您又去看过几次?景炎就像一个孤儿一般,无依无靠在后宫之中长大,这些年来他吃过多少苦估计您都不知道吧?” “这个恶毒的妇人,自己做的伤天害理之事,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朕的身上。”这样的话皇上不想也不敢听下去,命人将皇后拖出去,可皇后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侍卫,又跑到了皇上面前。 “之前怎么没见您提过景炎半句好,现在怎么就成了您的宝贝儿子,还不是因为他能够帮您守住这江山?您看看在您面前,父子亲情又能算得了什么,什么都比不得这江山重要。” “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拉出去?” 上来两个侍卫七手八脚把皇后给拉了出去,阿蓼知道皇后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她突然站起身来扑向皇上。 “皇后娘娘所言句句事实,只不过你不愿意接受这现实。” 阿蓼跑了一半突然转了身子,朝旁边的石柱重重的冲了过去,一头撞死在上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废太子 消息传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景珏哪里。这么多年来,皇后对景珏颇有照顾,虽然背地里都有自己的打算,可在景珏看来这算是一份温暖。 现在养心殿门口,景珏也知道自己进去必然会迎来一顿破口大骂,可是最终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皇上因为皇后的事大发雷霆,接连杀了好几个与皇后有关的官员,听说景珏到了门口,立马让他进来。 “景珏,你知道父皇现在在做什么吗?” 锐利的眼神盯着景珏,景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皇上现在在做什么,可是却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皇上杀害枕边人吗? “父皇这是在为你登基扫清道路,”皇上将一份名单交到他的手里,这一份名单所有的名字都是用红字写的,景珏一愣,随即跪了下来。 “就算是母后犯了错,父皇你也不至于大开杀戒,这些官员都是国之栋梁,若是杀了他们以后谁来为父皇办事?” 皇上叹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太子。 “如果朕还没有处理完这些人就已经驾鹤西去,将满是荆棘的朝堂交给你,你会怎么做?” 景珏不知如何回答,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一回头皇上见外面的玫瑰开的,正好让小福子折了一只玫瑰回来。 “在这朝堂就像是这朵玫瑰一般,你要想把它握在手里,就必须要承受上面的刺。” 将那支玫瑰交到景珏手里,景珏小心翼翼的捏着,尽量不让上面的刺伤到自己。看着他的动作,皇上摇了摇头,又将玫瑰拿了过来。伸出手掌,他用力捏过玫瑰花之将,所有的刺都摁了进去。 “现在你是否能明白朕的意思?” 明白是明白了,可景珏天生就是温和宽厚的性子,让他为自己上路扫清障碍,伤害许多人命,他真的做不到。抬头看向皇上,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明白朕的意思还是做不到?” 皇上的失望愈发深刻。 “儿臣明白,但是儿臣做不到。不仅如此儿臣也希望父皇能够放他们一条命,这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皇上要了他们的命,就等于要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景珏郑重的磕了个头,将头上象征自己太子身份的金冠取了下来,认认真真放在地上。 “父皇,这些年来作为太子儿臣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儿臣自知做不了父皇希望的太子,也不愿意父皇再为调教儿臣生气。” 看着地上的王冠,皇上仰天长啸,他大步走到景珏面前,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让朕看看,这就是这呕心沥血多年培养出来的好儿子,你宁愿心疼别人的命,都不心疼自己的命吗?难道你不知道上位者如果不把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终有一天你的臣子会黄袍加身,取而代之。” 皇上的威压之下,景珏虽然颤抖,但声音依然坚定。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天子之位本来就该能者居之,若是因为我是您的儿子,就被强行按上这个位置,坐上去后又无法好好为百姓为社稷谋福利,那有人取而代之也不足为奇。” 放开了太子,皇上颓然躲在龙椅之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挥手让太子下去,拟圣旨,废太子为恭亲王。 半日内,宫中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朝中半数大臣都深陷牢狱之中。万事无事的大臣们也都沾沾津津,努力撇清自己和皇后太子的关系。倒是太子,气定神闲的收拾东西,让出了太子府。 出了太子府,回头看一下那金灿灿的牌匾,景珏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别人的期望之中,现在摆脱了这个名字,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了,只是有些对不起叶一眉。 将府邸安置好之后,他首先敲开了叶府的大门,叶一眉早就知道他会过来,已经倒好的茶水等着他。 “恭喜恭亲王得偿所愿。” 叶一眉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祝贺景珏重获新生。 景珏笑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你了解我。就是有些对不起你,原本的太子妃位置没有了。” “这太子妃的位置对我来说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如果有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也就罢了。”叶一眉微笑,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 “知道你已经心有所属,可现在我刚刚惹了父皇生气,没办法去跟他提退婚一事,不过你放心,等到风头过了,我立马去求父皇退婚,也祝愿你和三弟能够朝朝暮暮。” 说了这么久,景珏才觉得胸腔隐隐作痛,原来这才是他最舍不得的东西。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只是我和三殿下八字还没有一撇。”提起景炎,叶一眉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我已经得到了三弟无事的消息,按照叶将军的说法,三弟马上就会回京,那个时候你们两个就能团聚。” 看着面前的姑娘,景珏终于明白她哪里变了,原本大大咧咧和他一起疯闹的女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会害羞的姑娘。 “眉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会是你的哥哥,有事可以过来找我,若是日后景炎欺负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必然帮你出头。” 叶一眉笑的明媚,“妹妹记下了。” “皇兄,原来你在这里,咱们去找父皇评理,为什么你什么错都没犯,他却要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景瑟气冲冲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见叶一眉没就没有好脸色。 “你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才不会觉得哥哥没了太子之位,你就可以摆脱太子妃的身份了吧?告诉你皇上是把你赐婚给了我哥哥,不管我哥哥是什么地位,你都是他的未婚妻。” “景瑟,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已经跟你叶姐姐说好了,我们两个的婚约就此作吧,等父皇心情好一点了,我回去跟他说。” “哥,是不是她拿感情要挟你了,我就知道她是这种人。”景瑟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哭着跑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章 中宫之位 景珏无奈,只能代替景瑟给叶一眉道了歉,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回家。 景炎无事消息传回京城,皇上让他回京述职。思念叶一眉,景炎快马加鞭,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回了京城。 景炎的功绩足以载入史册,他回来这一天城墙上人山人海,大家都等着迎接英雄进城。景炎依旧是之前那副淡然的神色,不管加到欢迎的人有多少,他都仿佛置身事外,直到他的眼神瞄到了城墙上那么绿色的身影。 叶一眉在人群当中,她虽然身材高挑,可比起男子到底有些不足,挤着挤着就被人挤到了后面,即便如此景炎依然从城楼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捕捉到了她。 回到了宫中,景炎先是和皇上说了出征的境况,随后皇上大宴群臣,又在宫中摆下了宴席。 有了皇上的铁血手腕,参加宴席的大臣足足少了一半,在宴会之上也没人敢多说一句,即便有管弦之乐,气氛依然尴尬的紧,景炎本就是不多话的,也没有交好的大臣,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酒过三巡,皇上突然来了兴致,拉着下面的大臣,问他们应该给景炎什么奖赏。 那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景炎走了过来,在皇上面前跪下。 “如果父皇真的想要奖赏儿臣,请父皇让儿臣把之前没修的书修完吧。” 这话一出,大臣们纷纷附和,都说景炎醉心诗书,有孔夫子之相。 景炎并不多言,跪在原地安安分分等着皇上发话。 皇上突然没有了喝下去的耐心,直接叫了景炎去养心殿,留下群臣面面相觑。 “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叫你回来?” 景炎突当然知道,现在太子被废皇上要找的就是能继承皇位的统治者,可是他无意参与朝堂斗争,更不愿意因为一个皇位闹的骨肉相残,所以就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父皇应当是关心边境战士,希望儿臣能够早日将好消息带回来。” “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至于愚钝到这个地步,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咱们父子两个还需要闹到这种地步?” 皇上直接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从桌案上拿出了一份圣旨,这圣旨是里太子的旨意,名字虽然空着,但是从上面的内容来看,说的就是景炎。 景炎立马圣旨交还给了皇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父皇,这次战争的胜利不过是歪打正着,前期敌军根本就没有抵抗。儿臣不过是白捡了两座城池。后面的伏击战一直都是将军陈朗作为主要的指挥官,儿臣做的不过是诱敌深入。这样的功劳,实在是担不起中宫之威,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你们这话说的倒是轻而易举,一个个躲着太子的位置就像是躲避蛇蝎一般,可你们可曾想过出生在皇家就要担起这样的责任,先是景珏,再是你,怎么?这皇上的位置就是要了你们的命?”皇上发了脾气,将桌上的奏折一扫而空,小福子守在门口战战兢兢,不知是否进来收拾。 景炎道,“中宫之主事关国运,还请父皇慎重,儿臣不过身打了两场胜仗,即便是证明有带兵之能,也不一定能做守城之君。” “我现在要的不是你有治国理政的才能,让你有想做皇上的心思。治国理政这不难。父皇有心思有时间手把手的教给你,可若是你连这个心思都没有,父皇也不至于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在景烨面前蹲了下来,这是皇上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自己的三儿子,他已经想不起来景炎的生母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从景炎的身上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骨血。 “父皇,儿臣现在并无做太子的心思,只想赶紧将手上的两本书修好。” 景炎看着这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心中升腾起的却是一股恨意。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给父皇推一个合适的人。” 皇上突然放松了口气。 “儿臣以为恭亲王就很合适,恭亲王虽然性格温和,可这样的国君必然是百姓之福。” “性格温和,这话说得极好。与普通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优点,但是对于一国之君,这是个糟糕不能再糟糕的性格了。而且你以为他的太子之位是父皇废的吗?是他自己将太子的冠冕放在地上?”皇上慢慢走向龙椅,往日威风凛凛的步伐也成了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大好河山,朕是从多少人的手里抢来的,却没想到到了儿子这一代,连一个愿意接受的人都没有。” 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的笑声,之后皇上弯下腰,扶在龙椅上拼命咳嗽,再次抬起手,他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一团血迹。 景炎忙上前扶住他,回头让小福子叫太医过来,皇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示意小福子先出去。 “皇后离开的时候跟着说了许多话,他说因为朕你们都是不幸的,现在朕来问你,景炎,你是否恨朕?”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子民对待国君永远只有爱戴仰慕的份儿,哪里谈得上恨?”景炎松开了扶着皇上的手,退回了他应该站着的位置,双手叠加低着头,站着的端端正正。 “罢了,你这话和直接说恨着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是真的亲骨肉却把自己摆在天下百姓的份上,这是宁愿做陌生人也不愿意做父子的意思?”皇上咳嗽了两声,“这么着急着回来,应该是有想要见的人吧。想见就去见吧,别在这儿陪着朕这个老人家消耗时间。” 景炎道了声告退,快步走出养心殿。 皇上说的话就像一颗石头,沉甸甸的埋在他的心里,这么多年他一直因为母亲的去世怨恨着皇上,可是就在刚才皇上咳的直不起身的时候,他还是凭借本能冲了上去。 小福子凑了上来,“殿下,现在是否要给皇上叫个太医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个朋友 “叫吧。”景炎脚步一顿,最终挥手离开。 和往日不同,刚刚出了宫,就有人和景炎搭讪,景炎给了一个客套的回答。那人见景炎态度冷淡,也并未多说。 回到王府,景炎洗漱完毕,换了一身便装靠在书房翻书,可是他刚坐定,就有下人来报,说有几位大人求见。 “告诉他们,连日奔波,我疲惫的很,已经睡下了。”猜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景炎挥手让人打发了去。 现在朝中受皇上待见的皇子只有景炎一个。景珏无心皇位,景烨虽然有着心思,却失去了依靠,再无翻身的可能。朝中投机之徒,都将目光转到了景炎身上。 景炎翻了两页书,依然觉得心思不定。叫了黑龙从后门出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最热闹的地方依然是茶馆。 皇宫的变故,传得沸沸扬扬,台上的说书先生也和大家分析着今日的局势。 “也不知三皇子景炎是否有取而代之之意?” 话音刚落,下面议论纷纷。 “这么好的位置给谁谁不要呀?” “就是,天底下的美女,天底下的金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一个不高兴,叫上满皇城的人陪自己开心。傻子才会把这个位置让出来呢。” 人群里热热闹闹,大家都替景炎把这个决定做了,也只有景炎一声苦笑,偷偷退出了人群。 “看三殿下唉声叹气,不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萧远政带着笑,仿佛两人之前的隔阂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里来的唉声叹气,不过是听别人的言语感叹两句罢了。”知道这是个劲敌,景炎站定身子冷冷的看着他。 “三殿下深得皇上赏识,又刚刚立下了战功,怎么看都是炙手可热之人?为何偏偏脸上挂着落寞?”对他的抗拒,萧远政根本不放在心上,依然是面带微笑。 “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四个字咬的极重,景炎冷冷道,“若是太子殿下无事就请让开。” “怎么会没事呢?不知道三殿下能否赏光,咱们一起喝个茶。”萧远政指指旁边的茶馆,“我看三殿下挺喜欢听书的,咱们进去找个包厢,说得上话就说两句,说不上了就听听别人怎么说。” 景炎沉思片刻跟着他一起去了茶馆,二楼的包厢视野极好,下面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小二送上了茶水瓜果,萧远政交代了两句,那人就关了门下去,再也没上来过。 刚开始气氛有些尴尬,景炎慢悠悠的喝了两杯茶,似乎注意力都集中在下面的说书人身上,等到一段中了,萧远政才开了口。 “不知道三殿下是否有意愿跟我合作?” “合作?什么合作?莫非是太子殿下那里有几张名家书画?”景炎这才转回了目光。 “书画自然是有的,可比起书画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萧远政笑笑,“三殿下醉心诗书,自然也欣赏才子佳人的故事。萧某愿意祝三殿下一臂之力。”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只愿梅妻鹤子,从来没想过成家之事。” 景炎坐的稳稳当当,目光坦然。 “能让三殿下不远千里回来解救的姑娘必然不是凡品,三殿下若是对她无动于衷,也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远政打量的眼神一直在景炎的脸上转悠。 景炎一挥手,“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她于我有恩,我回来不过是报恩。婚嫁一事休要再提。” 景炎神色严肃,萧远政哈哈大笑,给景炎倒上了茶。 “三殿下这么说,我心里就有谱了。” 景炎皱眉,直觉告诉他前面有陷阱。 “萧某的妹妹萧灵,倾心殿下已久,若是殿下有心,可结秦晋之好。” “看来太子殿下不明白本王的意思,本王并没有成家的打算。”换了自称,景炎神色更冷。 萧远政不以为意,笑道,“咱们就聊聊别的,不知道三个殿下是否愿意跟在下交个朋友。” 景炎冷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从开始到现在,咱们两个没说过一句投机的话。不知道是哪里让太子殿下误会,咱们可以成为朋友?” “三殿下,在我看来,只要有共同利益都能成为朋友。”萧远政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王”字。 “不知道三殿下可有兴趣?” “没有。”景炎回答的直接,他站起身来朝萧远政行了一礼。 “本王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萧远政也跟着起身行礼,看着景炎下楼,神情逐渐冷淡。 “殿下,这是个软硬不吃的,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郑菱寒俯身道。 “软硬不吃?那是因为他还没见到棺材,就那日他回到京中急匆匆见我的模样,对于叶一眉必然不是普通的感情。”萧远政迈步下楼。 “可公主那边……” “公主那边又如何?生为是皇家的人,享受着荣华富贵,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萧远政目光深远。 “那殿下自己呢?” 郑菱寒话一出口便觉得失言,作为侍从,她本不该问出这样的话,可萧远政却却不放在心上。 “那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 特别的姑娘,这五个字叩击着郑菱寒的心。 回去的路上,景炎一直在琢磨萧远政的意思。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他要做的必然是得到邻国的支持,从而顺利的登上王位。 可是,那现在已经得到支持了,只要从王公贵族的女儿中,选择一个带回去即可。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要知道北疆的国王已经病重,再拖下去,只要他的兄弟掌握了兵权,萧远政就算是娶回了真正的公主也无济于事。 “黑龙,你叫人盯着点儿,顺便去查查,到京城的这几日他到底见过谁。” 不知不觉到了王府,王府门前依然围得的水泄不通。 景炎无奈,只能上前打招呼。 都知道景炎成了皇上的宠儿,现在过来的,不过都是些投机取巧之徒。他们围着景炎赞叹不已,手上还拎着价值不菲的礼物。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己的打算 景炎皱眉从他们中间穿过,在王府的门口站定身子。 “不知各位大人在此等候有何要事?” “三殿下,您远征塞外,不辞劳苦,臣等在此恭候,为的就是给殿下道一声辛苦。”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施琅。 “本王再次谢过各位,不过既然这声辛苦已经说了,那也就没有进府的必要了。” 景炎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人注意,更不愿和一些溜须拍马之徒扯上关系。 话音一落,景炎就进了府,告诉管家好好送各位离开,至于带来的礼物,一点都不能收。 叶府。 即便是拨弄着算盘,叶一眉的脸上也是挂着笑的。 “今儿个去了城楼,小姐的心情就再也没掉下来过。”烟竹见叶一眉心情好,也跟着高兴。 “那可不是,最近高兴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嫣红抱着衣服进来,“我今儿个听院儿里的人说晚上有雪。” 叶一眉看了眼外面,天阴沉沉的,却是有下雪的样子。 “看样子是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是个丰收年。” “小姐,之前你从来不关注这些的。” 嫣红一直跟着叶一眉,只觉得她这半年来变了许多。 “你都说是之前了。”叶一眉低头拨了两下算盘,又抬头道,“你说是之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好?” “当然是现在的了。咱们不用受人欺负多好。”嫣红收好了东西过来,站在叶一眉的旁边,“之前看起来当家的权利是在小姐手里,可是夫人和二小姐总是暗地里苛扣咱们的用度。下人知道咱们无依无靠,也净做些软怕硬之事。” 叶一眉笑笑,“那个时候年纪小,没经过大事,自然什么都不懂。” “总之之前的颓废日子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年,大公子会不会回来。”烟竹把火盆往叶一眉身边挪了挪。 “一直没有哥哥的消息,要是有了肯定一早就过来。年关将近,”叶一眉叹了口气,“这三五天再没有消息送来,八成是不回来了。” 虽然和哥哥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叶一眉和叶青关系有目共睹。前一世也只有在叶青在家时,张氏母女才有所收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叶一眉吃过饭,天色已经全黑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院里,叶一眉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小姐,床已经铺好了。”前半夜是嫣红守着,嫣红已经铺好了床铺,就等叶一眉了。 叶一眉完全没有睡觉的心思,可嫣红却已经连连打哈欠,笑着让嫣红先回去,叶一眉坐在窗边。 外面的灯已经熄了,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叶一眉就静静坐着,听着雪花扑簌簌下落的声音。 “叶小姐,” 仿佛听到了景炎的声音,叶一眉微微一笑,连头都没有回。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听到景炎的声音回头却空无一人。既然已经知道是这般结果,何必还要回头呢? “叶小姐。” 景炎的声音大了些,却依然站在外间。 叶一眉起身,这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 “三殿下,”连请安都忘了,叶一眉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察觉到自己的急切,动作又慢了下来。 景炎拨亮了屋子里的烛火,两人在桌边坐下。 “还好?” “好。”景炎表面上古井无波,声音却有些颤抖,按耐下内心的激动,他道,“回京之后,一直想来拜访,报个平安,奈何杂事缠身,直到现在才得了闲。” “三殿下事务繁忙,能过来臣女已是感激不尽。” 跳跃的灯光映着景炎的脸庞,舒朗的眉目多了几分温和。 一不小心陷进这个温和中,叶一眉的笑容也温暖了。 “叶小姐,” 两人都不是长于客套之人,场面话说到此处便接不下去了。 景炎琢磨着要说的也说完了,是该告辞了,可是看着叶一眉离开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面的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叶一眉心跳快了几分。 “今晚的雪下的极大。” “是啊,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雪了,咱们,咱们出去看看吧。” 两人到了廊前,并肩而立,景炎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雪花铺天盖地,时不时有几朵朝着叶一眉面前飞来。 景炎向前走了半步,侧身挡在叶一眉的面前。 “叶小姐,冷吗?” 叶一眉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可她依然摇摇头。 “还好。” “这次出去,除了一路征战,我也跟边境的百姓见过几面。他们的日子,比起边境的战士还要不如。” 不知怎的,景炎说起了边境之事。 叶一眉轻声道,“劳作辛苦还是战乱频繁?” “天灾不断,收成本来就差。接连两次北夷的侵扰,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庄稼,毁的干干净净。” 景炎侧身,看着叶一眉。 “过了年,我想回去看看。不带兵,就想个可靠的法子,帮他们护着养家糊口的粮食。” 叶一眉心中一动,前世和景烨在一起,筹划的都是皇位,君权。她第一次从一个皇子的口中,听到百姓的安危。 景炎笑的无奈,“这方面我懂的也不多,抽时间到朝中去问问几个懂得的大臣。说起来也惭愧,我迟迟未能行动,是担心父皇疑心我结党营私。” “殿下操的是为国为民的心,皇上心中应该是知道的。”话刚出口,叶一眉不由得苦笑,叶冀北存的何尝不是安邦定国的心思,可照样在皇上的疑心之下,赋闲在家两月有余。 “父皇年纪大了,朝廷,边境动乱不安。我作为儿子,也只能在这里尽一份心了。”景炎扭头看向叶一眉。 “叶小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叶一眉一时间答不上来。重生以来,她存的都是报仇的心思。现在,叶一容下落不明,景烨远赴云南,剩下的唯有张氏,也因为女儿的离去,失魂落魄。 “我还不知道,可能就是守着王府过日子。等着爹爹哥哥回来。” “除了两位将军呢,总要有些自己的打算?” 景炎眼神灼热,注视着面前的人儿。 “可能,哎,也没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鹬蚌相争 翌日,看着叶一眉熬的通红的眼睛,嫣红迷惑不解。 “小姐,昨晚可是睡不着?” 叶一眉含含糊糊遮掩过去,“想的事情多了,年关到了,要采买的东西不少,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哥能不能回来。” “不如小姐寄家书过去,一来问候老爷和少爷,二来也方便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好,” 在书桌前坐下,叶一眉刚一提笔,就想起昨天晚上她支着头看向窗外时景炎那一声呼唤,面色微红。强行拽回了心神,叶一眉提笔。 “小姐,外面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北狄乱了。” “乱了?怎么个乱法?”叶青守着的就是与北狄的交界处,叶一眉搁下了笔,皱眉道。 “说是他们原来的皇上于五天前暴毙,原来的二皇子萧逸铭掌握了朝中大权,现在已经登基了。” 烟竹跟着明言明德兄弟跑了几天,于朝中之事也懂得一二,知道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可是他们的太子殿下不是…”嫣红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自古以来,皇位更迭,就没有不流血的。他们的国内形势,只要不危机边境,和咱们也没有关系。” 叶一眉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不管皇上支持萧远政还是萧逸铭,都免不了一场恶战。 “那……那位北狄来的太子殿下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尴尬?”烟竹接过的叶一眉递来的手炉,抱在怀中。 “那又有什么办法?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得到咱们的支持,可是这支持还没寻着呢,就先把本国的位置给丢了。”叶一眉站起身来,“我刚刚听说这是一场大雪,银装素裹覆盖了咱们大半国土。就算是天气清朗,从京城回北狄也要三日,更何况是现在?” 此时,朝堂之上也议论纷纷。 “陛下,微臣以为,北狄大局已定,萧远政一无兵权,二无人脉,实在是翻不起风浪,还是放弃为好。” “陛下,臣以为,萧远政贵为太子,本就是天命所致,岂能因为国中妖魔鬼怪放弃他?况且,萧远政一向与我国较好,支持他更有利于边境的稳定。” 皇上靠在龙椅之上,废太子皇后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此时也是萎靡不振。任由下面的大臣慷慨激昂,他靠着一声不响。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等下面都安静了,他才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在朝臣之中打了个转,最终定格在了景炎的身上。 “景炎,你怎么看?” 景炎出列,拱手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不了解北狄情况,也不熟悉萧远政其人。不过,在儿臣看来,不如让他们鹬蚌相争。” “三殿下此言差矣。如果咱们能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获得帮助的那一方必然会感恩戴德,到那时候,北狄边境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此言才是差矣。”王冠皱眉道,“边境的安稳怎能寄托到小恩小惠之上?” “小恩小惠?帮他们登上国内的至尊之位,只能算是小恩小惠?” “好了,不用再争了。”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来,“此事事关边境安定,非同小可,容朕斟酌之后再做决断。” 退了朝,照例,景炎一个人慢慢往外走,可是这一次却未能如了他的意。 “三殿下,您今天在朝堂上说的一番话,真是漂亮。”施琅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笑。 “大人过奖了。”带着谦虚,景炎的语气礼貌,疏离。 “三殿下,听闻您酷爱书画,微臣府上恰好有两幅名家名作,不知能否请三殿下一观。” 施琅不死心又凑了过来。 景炎刚要拒绝,小福子到了,说是皇上请他书房一谈。 景炎借机离开,却不知身后以施琅为首的一批大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若是放在之前,叫进书房的,必然是恭亲王和慎亲王。可见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了三殿下这儿。” “那可不是,我看三殿下为人谨慎,处事有道,又有军功在身,前途不可限量啊。” 贵为皇子,所谓不可限量的前途显而易见。施琅跟着在心中感慨一番,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各位大人,这是什么地方?有些话可不是从地上捡起来就能说的。” 书房内,皇上端坐在书案之后。 “景炎,以你对萧远政的了解,他是个可以扶持的人吗?” 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片段,景炎在心中摇头。 “回父皇的话,我和北狄太子并不熟悉,无法定论。” “不熟悉?不熟悉就能在一个包间里听书喝茶,谈天说地?” 皇上态度还算好,景炎却是吓得一身冷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沉迷书画。可是消息传的这么快,让他惊慌。 惊慌归惊慌,景炎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跪在皇上面前,道,“儿臣确实与北狄太子听书喝茶,可所作所为也就仅止于听书喝茶了,请父皇明鉴。” 走过来,双手将景炎扶起,皇上的脸上换上了微笑。 “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是相信你的。刚才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唉,这只有咱们父子两个,你还不能跟父皇交个底儿?” 景炎低头道,“父皇,儿臣绝无半句虚言。” “行吧,那朕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北狄一事,等你了解过萧远政再做决断。” “遵旨。” 出门,景炎悄悄在袖子上抹去手心的汗水,露出一抹苦笑。做皇上还真是麻烦,既担心无人继承大统,又担心儿子们有非分之想。 “三殿下。”小福子凑了过来,“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回去的路上滑,您慢着些。” “谢福公公。”景炎冲小福子点头。 思绪还停留在刚才。 皇上让他去打探萧远政。一来,是为了控制北狄,二来,是看自己这做儿子的是否忠心。 抬头看看天,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这点儿温暖根本就驱散不了冬日的寒冷。景炎收紧了衣袖,快步往外面走。 “三殿下。”王冠赶了过来,气喘吁吁。 “王大人。” “殿下可是要出宫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造之材 “是。” “臣与殿下一同走走。” 王冠走到景炎身侧,落后半个身子的距离。 “殿下,臣想跟你聊聊北狄的事。” “北狄之事,本王并不了解,您跟本王说,本王也无能为力。” 景炎下意识撇清关系。 “殿下,如果臣没看错,您是个心系百姓之人。”王冠略微停顿,见景炎无甚反应,又继续说道,“连年灾难,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若是北狄动荡,他们怕是连条活路都没有。” 景炎心中一动,“这么严重?” “殿下,您有所不知,”王冠苦笑,“现在户部,一共只有四千万两白银。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的战役。可是敌人攻进来了,咱们也不能不打。怎么办呢?就向当地的老百姓征集粮食。” 景炎虽然是带过兵的人,可终究时间有限,并未深入了解。 “征粮应该是向有余力的人家吧。” “这年头哪里有有余力的人家?富商大户多和当地官员有来往,征集不到他们头上。剩下的不都是平民百姓吗?交足了赋税,能落下的也就是一家人的口粮。”一声长叹王冠道,“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景能拿到的东西。” “这么说来赋税确实不低,可国库空虚,赋税又去了哪里?” 景炎只知道百姓苦,却不知道已经苦到这般田地。 “咱们连年同北夷打仗,国库出了不少银子。黄河水灾,西北干旱。不仅赋税收不上来,赈灾也花去了不少银子。若是有人在从中捞了点油水出来,您想想,可不就是现在的光景吗?” 王冠看出了景炎的不忍,摸摸胡子,“在平定北夷之前,北狄那边千万不能出乱子。这周旋就全靠三殿下了。” “这是本王分内之事,本王自会尽力而为。至于大人所说的心系天下百姓,本王万万不敢当。” 动容只是一瞬间,景炎的脸庞迅速被冷漠覆盖。 “好好,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 景炎跟他到了别,大步出门。 赵树从后面走了过来,“王大人,怎么样?” “是个可造之材。” 王冠点点头,眼神中有激动。 “恭亲王太过仁厚,慎亲王心狠手辣,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赵树叹道,“只可惜明哲保身的心思太强了。” 回王府换了衣服,景炎刚要给萧远政送拜帖,萧远政竟然自己找上了门来。 “三殿下。” 行了个礼,萧远政在景炎的带领下到茶室坐着。 茶室布置的极为简单,除了一方桌子,四个蒲团再无其他。 一进门萧远政就连连称赞,只道清雅。 “太子殿下过奖了,在清雅的人眼中,它才是清雅的。”景炎笑的客套,命人倒上了茶,他静静的等待着萧远政开口。 “三殿下,想来北狄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既然您现在还愿意称我一声太子殿下,必然是认同我的位置的。”萧远政异常平静,仿佛谈的是别人的事。 景炎心说,还真是厚颜无耻,我不过是称呼一下罢了。 “虽然有新皇登基,可并没有说要废除太子殿下,所以您还是太子殿下。” “三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过来是想问问咱们之前说的合作,您有没有兴趣?” 萧远政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没有。”景炎话题一转,“本王想知道,在太子殿下眼中,北狄是个怎样的地方。” “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萧远政答的干脆,“若是不能拿回那个位置,这辈子我都不能再回去了。” “若是给你拿到那个位置,你的弟弟可能再回去?”景炎笑的风轻云淡。 “自然是能的,我们兄弟虽称不上情同手足,到底是同胞,杀害兄弟的事我干不出来。” 萧远政道了一声好茶,让郑菱寒给他续了杯。 “确实,血浓于水。”景炎不接话。 “三殿下,只要你愿意助我登上皇位,我可以保证给边境五十年的安稳。” “五十年的安稳。”景炎笑道,“这确实是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拿什么给我保证?” 并不是景炎强人所难。北狄皇位更迭频繁,还从来没有哪一任君主敢说自己能坐稳皇位五十年。 “我这次是带着萧灵来的,如果三殿下有合作的意愿,我可以把萧灵留下。” “萧灵公主不应该成为两国政治交往的牺牲品。”景炎冷笑,谁不知道在上位者眼中别说是牺牲一个皇妹了,就是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在所不惜。 “三殿下仁德,那就请三殿下开个条件吧。”萧远政看向旁边的郑凌寒。郑菱寒从包袱中取出了一幅字画。 “三殿下,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笔墨,只是听别人说这是一幅名画,千金难求,特意买下来送于三殿下。” 景炎立即起身。 “即是名家画作,必须得心思虔诚,容本王沐浴焚香再来观赏。” “三殿下何必着急,画作是送于三殿下的。三殿下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还请三殿下先开个条件。” 看原本端坐的景炎站直身子,萧远政暗自得意。 “唉,条件本王自然是开得了的,可本王不是当家作主之人,就算是开了条件又能怎样?倒不如太子殿下说说能给的,我也好帮你周旋一二。” 目光紧紧的锁在那幅画上,景炎仿佛要用意念将那幅画抢夺过来。 “唉,听说这幅画是什么道子的真迹……”萧远政看向郑菱寒。 “殿下,是吴道子。”郑菱寒接口。 “哦,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这名字奇奇怪怪,倒像是一个道士。可是道士也有这般正儿八经的姓氏?” 看到景炎的眼神愈发急切,萧远政又道,“也不知道这画到底有何好处,我可是花了一万金才买下来的。” “太子殿下,你就让我先看看吧。我看的这个时间,你也好想想条件。”景炎急的连自称都忘了,快步走到郑菱寒面前,想要把画拿过来,郑菱寒往后退了一大步,又绕到了另一边。 “三殿下,莫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笼中之鸟 戏已经做足了,景炎回到位置上坐下。 “既然太子殿下让本王开条件,那本王就直说了。” 萧远政亲自给景炎添了茶。 “若太子殿下成功登上帝位,两国交好,互通有无,必然会是百姓之福。既是如此,北狄也不宜保留大量的骑兵步兵。将士兵总数量控制在五千以内即可。” “五千。”萧远政“腾”的站起身来,刚要发怒,歪头看到了外面严阵以待的士兵。 “三殿下,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北狄虽然土地贫瘠,百姓不多,五千兵力也不足以保家卫国。” “唉,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北狄的西边,北边是天然屏障,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够越过这道屏障攻打北狄。北狄的东边是北夷,两国虽然接壤,只也有一座山脉相连。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五千兵力足够应付。”对着茶水做了个请的动作,景炎继续说的,“北狄的南边,就是我们了。咱们两国交好,自然也用不到那些劳什子。” “三殿下,生于忧患才能死于安乐,只有做到十分的把握,当权者才可以高枕无忧。在纸上您的那些理论是可行的,但一到战场上,瞬息万变,理论就不一定能够应对了。” 萧远政撇一眼外面的士兵。 “就像三殿下您,对付我们两个,却叫来了这么多官兵。” “太子殿下多虑了,这些官兵是保卫咱们的安全的,何来对付一说?”站起身来,景炎道,“本王看太子殿下还没有想清楚,不如等太子殿下想清楚了,再给本王一个答复。” 萧远政道,“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 “局势瞬息万变,太子殿下拒绝的有些早了。这样吧,明天的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再送消息过来。” 景炎示意黑龙送客,自己在茶室坐了下来。 端着棋盘出来,景炎与自己对弈。 外面的那些官兵确实不是他安排的。这些官兵能够不经自己的同意进入王府之中,不用想,必然是皇上安排的。 看向旁边挂着的鸟笼,景炎生出的一种感同身受之感。 将目光转到棋局之上,景炎一步接一步的下了下去,约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官兵退了。 “殿下,人已经送回去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不着急,我写一份折子,你送到宫里去。看父皇的意思,再做决定。” 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景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事无巨细将刚才的场景又描绘了一遍。 “黑龙,现在镇守北狄边境的是哪位将军?” “叶青叶将军。” “就是威武大将军之子?”景炎皱眉。 “是,叶小将军镇守北狄边境已经三年有余,想来对北狄的情况摸了个透彻。这几日他没有折子递过来,应该是边境风平浪静。”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消息传过来也两日有余,谁也摸不透现在的情况。”景炎轻轻落下了黑子,白子一瞬间陷入了被动局面,“北狄朝政动荡,短时间内分身乏术,可也难免有不怀好意之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叶府。 叶一眉得了空,侍弄院子里的花草。景炎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心头回荡。 “小姐,你想什么呢?”嫣红从后面悄悄过来,吓了叶一眉一大跳。 “就是想着,哎,对了,嫣红,接下来的一年,你有什么打算吗?” 叶一眉挑眉。 “我啊,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左右都是陪在小姐身边。” 嫣红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过去的。 “除了我呢,关于你自己的。”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 放下了手中的水瓢,叶一眉到台阶前坐着。重生一世,总不能只为了报仇吧?把心血都浪费在那群小人身上,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看叶一眉突然愁眉苦脸,嫣红急忙跟着,“小姐,若是觉得心里闷,我就陪小姐出去转转。到了年关,胭脂铺应该也出了新的货。” “出去看看吧。” 许是到了年关,尽管刚下过雪,大街上依然熙熙攘攘。卖菜的,卖粥的,买灯笼的,一个挨着一个。 “咱们府里的灯笼也该换新了,之前宫里面赏下来了一批彩娟,我记得有红色的。” 叶一眉一家一家看过去,心情也好了些。 “是有这么回事,之前小姐说颜色太鲜艳了,穿在身上不合适,一直压着。拿来做灯笼倒是不错,颜色喜庆,也透光。” “唉,还是等哥哥和爹爹回信吧,若是他们两个不回来,府里面打扮的再喜庆,也是我孤零零的一个。” 叶一眉扭头到了旁边的摊子,摊子上是卖首饰的。这样的街边小摊有一两只银簪都是当成好货来卖的,叶一眉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成色好的。 “叶小姐,旁边的店里上了最新的款式。”萧远政刚从景炎那里过来,看到叶一眉眼睛一亮。 “谢过公子。不用了。”不知道萧远政是否要隐瞒身份,叶一眉用公子代替了称谓。 “叶小姐国色天香,必然要上等的首饰才配得上。” “不必了,公子,有事先走一步。” 叶一眉不愿多说,萧远政也不勉强,看着她远去,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这太子殿下真奇怪,到手的王位都丢了,为什么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嫣红小声嘟哝。 “不淡定又能怎么样?就算是现在日夜兼程,回到国内,也不一定有支持他的人。” 叶一眉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看那个姑娘像不像容儿?” “小姐,那哪里是像,那就是容儿。”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一眉不解。容儿作为张氏的贴身丫鬟,应当寸步不离守在张氏身边,怎么会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 “可能是夫人让她出来买东西吧?我听别人说,夫人的精神状态差极了,日日坐在房间里念叨二小姐的名字。” 第一百四十六章 筹码 “那就更不对了。”叶一眉跟了上去,却见叶一容绕了一大圈,最终去了驿馆。 “原来是这样,小姐,容儿是忘不了萧灵公主的恩情,特意来看望的。” 看叶一容进了驿馆,嫣红松了一口气,叶一眉虽觉得这说词有些牵强,可也想不出其他来。 等叶一眉离开,叶一容从驿馆里探出的头来。 “还真是哪儿都能碰上。” “可不是吗?之前我们北狄都传闻,你们这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我看这叶一眉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萧灵也冷着脸看着远去的背影。 “谁知道呢,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太子殿下如此,七殿下如此,就连三殿下这般风华绝代,英勇无比的人,竟然也是如此。” 听了这个话,萧灵就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块冰,冷冷的,捂不化。 “你的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那叶一眉把银子看得比命都紧。物品进出,她会核实,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带咱们东西进去。” “灵儿,容儿。”萧远政抱拳。 “哥,怎么样啊?三殿下他怎么说?” 萧远政给她使了个眼色,四个人回到了房间里。 “他可以帮助咱们,但以后咱们的将士数量不能超过五千。” 萧远政声音沉重,萧灵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尽管不懂行军打仗,她也知道五千人意味着什么。 “哥,这根本不可行,不说别人了,若是北夷趁机打过来,咱们毫无招架之力啊。” “我也知道,可三殿下根本就没有松口的意思。”接过郑菱寒递过来的水,萧远征喝了一口,道,“我离开的时候,三殿下说了,国内形势瞬息万变,他这是在暗示我,如果我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了安静,景炎说的是实情。对于皇上来说,北狄谁上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好控制。 “哥,我去跟三殿下谈,他是个英雄,可以理解我们的苦衷。”萧灵到底年轻,话一出口就要往外冲,萧远政一把拉住她。 “你要知道,他是英雄却不是我们的英雄,英雄只会为自己的国民着想。”萧远政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郑菱寒长剑出鞘,“不如今天晚上我去把他接过来。三殿下身份贵重,只要把他握在手里,不愁皇上不答应。” “笑话,”萧远政摇头,“对于一国之君,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他不会因为三殿下的安危而退步。更何况,你以为以你的身手能够在带三殿下过来?” 郑菱寒虽然不服气,还是收回了长剑。 “他的骁勇善战我们未曾见过,不过就是听北夷的人传过来的,说句实话,也有可能是北夷的人怕死,被他吓破了胆子。” 萧灵有心帮景炎说话,可想到自己的立场,还是闭上了嘴。 “让我想想吧。” 挥手让他们出去,萧远政支着下巴看向窗外。 若是再迟几天,国内大局已定,即便是王公贵族之中有支持他的人,也不一定会愿意打破国内平和的局势,所以回国尽早不尽晚。 可眼下的局面他就算回去又有什么用呢?谁能够帮他打开现在的迷雾? “有了!”萧远政突然站了起来,冲外面喊到,“备车,进宫。” 此时,养心殿。 “景炎是个会办事的,这个条件要是萧远政答应,以后北狄就在咱们的控制之中,若是萧远政不答应,咱们可以找一个能答应的人坐上北狄王位。” 皇上看了折子,听了汇报,红光满面,连连称赞。 小福子道,“三殿下雄才伟略,实乃国之福分。” “是啊,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朕没看错人。边境最近可有异动?” 皇上将折子放在一旁,端起了茶水。 “北夷北狄自顾不暇,边境又有两员大将守着。”小福子点头哈腰。 “启禀皇上,北狄太子萧远政求见。” “来的正好,让他进来。” 皇上坐直身子,拿出威严来。 萧远政一进来就跪了下来。 “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赐座。”皇上微微一抬举手,小福子立马命人搬了椅子过来,茶水也一并上了。 “远政啊,尝尝这茶,西湖龙井,最上品的。”皇上笑的虽然温和,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指点江山的气势。 “谢皇上,”萧远政尝了一口,“果然不是凡品。” “唉,是啊,只可惜这西湖龙井只能长在浙江,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即便是同样的品种,也长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皇上说的意味深长,萧远征意会,立马跪了下来。 “皇上,臣,” 眼泪落下,萧远政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给小福子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亲自上前将萧远政扶了起来,萧远政躬身说道,“父亲在时,常教育我们兄弟几人,手足之情不可废。离开北狄之时,父亲已经卧病在床,臣只想着有兄弟几人照应,自然不会有差错。哪里知道前几日得到飞鸽传书,说,说,说二弟,为了王位,竟将父亲置于死地。” 萧远政失声痛哭,几乎说不下去,小福子递了手帕过来。缓了好一会儿,萧远政才继续说道,“父亲的教诲自然不敢忘记,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臣本来应当赶回国去,手刃丑人,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然而,敌众我寡,臣有心无力。还请皇上施以援手。” 皇上面无表情,盯着萧远政。 萧远政自然知道为了什么。 “臣已经和三殿下谈过了,三殿下开出的条件,臣愿意接受,只是,只是,臣也希望手中握有筹码。” “筹码,都这个时候了,还来跟朕谈筹码,萧远政,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皇上笑的轻蔑。 “臣当然知道,可是臣乃国之储君,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明百姓。而且,臣要的筹码,于皇上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萧远政再次跪下。 “若皇上应允,乃是两国百姓之福。” “哦?说来听听。”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入北狄为质 “臣想要一个人质。”萧远政上前道。 “你想要谁?”皇上首先想到的便是景瑟,景瑟连和亲都不愿意,更何况于入他国为质。 “威武大将军之女叶一眉。”萧远政再次抱拳。 “叶一眉。”皇上盯着他,这打的倒是好算盘,目前两员边境大将都是叶家的人。只要能拿住叶一眉,确实能保边境几年太平。只是,这天底下人才济济,再过上两年,除了叶家的人,还能出不了几员大将? “是,皇上。臣知道皇上膝下唯有一女,若是带走了景瑟公主,必然让皇上日夜思念。可是,臣若是两手空空,必然无法取得国内大臣的信任,于是退而求其次。” 萧远政察言观色,觉得皇上有同意的意思,进而说道,“只是请叶小姐过去住上一段时间,等到国内局势平稳,必然完璧归赵。” “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就算是叶家小姐要过去,朕也要派保镖侍卫随行保护,这个条件你可能答应?” 就算是让叶一眉过去,皇上也得给叶家一个交代。不能稳住了北狄,却乱了边境的局势。 “这是自然的,叶小姐是到臣那里做客,别说是带侍卫了。就是带上一家人也无妨。” 萧远政眼睛中闪过一抹喜色,“皇上,如果您应允,就请让臣带上叶家小姐,启程回国。” “唉呀,这到底是大事,虽然朕于万民之上,可到底要跟群臣商量之后再做决断。”走了下来,皇上站在萧远政的对面,拍着他的肩膀道,“明日早朝之后,朕给你一个答复。” “谢皇上。” 等萧远政退了下去,皇上站在窗前,叫了小福子过来。 “你去告诉景炎,明日的早朝,他不必过来了,着手准备送萧远政回国一事。” “是。” “还有,叫景瑟过来。” 回到书案后面坐着,皇上翻了两页书,只觉得心情舒畅。 “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了,来,到父皇跟前来。” 冲景瑟招招手,皇上放下了手中的书页。 景瑟上前在皇上身边坐下。 “景瑟啊,这中宫不在,有些事儿父皇得交给你去处理。” “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景瑟在后宫之中,一直以玩闹为主,还从未帮皇上办过事。一听说皇上有事情嘱托,她的眼睛都亮了。 “是这样的,北狄太子萧远政刚才来过。” “父皇,”景瑟猛地站了起来,“父皇该不会是让儿臣嫁给他吧。” “怎么会呢?你不愿意做的事,父皇肯定不会勉强的。” 皇上笑的温和,拍拍椅子,示意她坐下。 “萧远政愿意答应这样的条件,不过他想让叶一眉入北狄为人质。这种情况父皇也不愿意出现,可是眼下北夷军队频频来袭,若是北狄再乱了套,咱们就是腹背受敌了。” “所以父皇希望儿臣去劝劝叶姐姐。” “是啊,”皇上一脸为难,“叶家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父皇都看在眼里,照理说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确实不应该派出去,可是国事如山,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景瑟本想说叶冀北和叶青都在外为国征战,再让叶一眉出去,未免不尽人情。可皇上把她要说的都说了,她也无话可说。 看景瑟沉默不语,皇上道,“朕知道你和叶一眉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让你去说,确实残忍了些。朕已经跟萧远政说好了,名义上叶一眉是他北狄的人质,可事实上是北狄的客人。朕会派保镖一同前往,保证她的安全。” “可是,父皇……”景瑟想到了景珏,哥哥对叶一眉一往情深,怎么能够忍受两地分割之苦? “景瑟啊,你知不知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累得很呢。” 皇上一脸困苦,靠在椅子上,连自称都换了。 “你七哥,犯上作乱,被我给丢到了云南去。你大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把他当作皇位的继承人来培养的,可是,唉,他心里一直不愿意。这我也就不多说了。” “父皇,儿臣,” “你们都有为难之处,我知道,可我坐在这个位子上,身后是万千老百姓,若是稳不住边境,我这个皇上也做到头了。” 看皇上一脸悲泣,景瑟只能咬牙狠心。 “父皇,今天晚上儿臣就到叶府走一趟,儿臣会竭尽全力,可是叶姐姐愿不愿意答应,儿臣不敢保证。” “唉,实在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女儿帮了我,你去吧,只要有这份心我就满意了。”皇上松了口气,威严又出现在他的身上,“此事要保密,尤其不能让你两个哥哥知道。” “是。” 景瑟从养心殿出去,直接到了叶府。 叶一眉一听是她来了,皱眉,“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是啊。”嫣红也觉得忐忑。 “你去跟厨房交代,备上酒菜,眼下正是用餐的时候,千万不能怠慢了。” “是。” 去了正厅,叶一眉给景瑟行了礼,两人早已没有往日的默契,此时见面倒有几分尴尬。景瑟虽然因为景珏之事对叶一眉不满,可此次前来到底是有求于人,说话也委婉了些。 “叶姐姐,近来可好。” “劳公主挂念,一切都好。” “叶姐姐,本宫过来是有事。”几次看向叶一眉,景瑟只觉得所说之话难以启齿。 “公主但说无妨。” “北狄大乱,父皇欲支持萧远政,可萧远政要姐姐入北狄为人质才愿意合作。” 叶一眉一愣,眼下北狄处于下风,哪里轮得到北狄来谈条件?更何况还谈的是如此无理的条件。 “公主怕是说笑了,北狄急于寻求咱们的支持。开出这样的条件,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姐姐,有所不知,北夷军队频频侵扰,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此时万万不能再与北狄军队起了冲突。” 景瑟不懂边境之事,只按照皇上跟他说的再重复一遍。 “所以皇上的意思,让臣女一介女流入北狄为质,换取边境十年安稳?” 叶一眉冷笑出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若是不愿意呢? “叶姐姐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咱们为一朝之民,享受国家带来的安定繁荣的生活,自然也要为了国家鞠躬尽瘁。父皇已经跟萧远政说过了,姐姐到了北狄就是北狄的客人,自然会以最高的礼遇对待。而且,父皇还会派护卫保镖跟着姐姐一起进入北狄。” 景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姐姐若是愿意,必然能够流芳百世。” “若是不愿意呢?”叶一眉挑眉,这话她听明白了,皇上已经答应了萧远政,此时再来问她的意思,不过是走个过程,愿不愿意都已经不重要了。 “姐姐知书达礼,又是将门之女,自然不会不同意。”景瑟站起身来。 “这是皇上自己决定的,还是满朝文武商量之后的决定?”叶一眉笑笑。 “父皇是天子,父皇决定就够了。” “好,回去告诉皇上,叶一眉应下了。” 送走了景瑟,叶一眉回房,刚刚摸到床边,就瘫坐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 景瑟到来,嫣红一直在外面伺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上要我到北狄为人质。” “人质?这怎么可以?”嫣红大惊失色,“听别人说,人质的日子猪狗不如。” “若只是为难我一人那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我朝明明处于上风,居然还要答应对方如此无理的要求,若是传出去,我朝男儿的脸面放在哪里?”叶一眉定了定心神,“也不是毫无转机,我听景瑟公主的意思,是皇上一人的决定。这种大事必然会在早朝之时商议。就看文武大臣有何看法了。” 说起文武大臣,叶一眉最先想到的就是景炎。 “也对,就算皇上是个软骨头,数百大员难道还没有一个骨头硬的?” 看了嫣红一眼,叶一眉提醒道,“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知分寸?须知隔墙有耳。” 这一夜,叶一眉睡的极不安稳。梦到自己跟着萧远政一起去往北狄。一路上追杀的人,营救的人接踵而至。那帮人的神色她看不清楚,所记得的只有马蹄溅起的满目黄沙。 朝堂之上,叶一眉入北狄为人质一事刚一提起,就得到的景珏的反对。 “父皇,不可。” “为什么不可?”皇上皱起了眉头,安排了景炎,倒是忘记安排他了。 “叶家一门忠良,威武大将军和叶青小将军都已经上了战场,若是让叶一眉一介女子远赴北狄,身临险境,岂不是寒了边境战士的心?” “寒心?怎么能说寒心呢?叶姑娘一行保边境安定,也给边境带来了喘息之机。”皇上冷着脸起身,“景珏,朝堂之上,切勿感情用事。” “父皇,儿臣这不是感情用事。北狄大乱,萧远政尚且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又拿什么来保证叶一眉的安全。老将军膝下人丁稀薄,唯有一儿两女,叶一容已经不知所踪,若是再失去叶一眉,您让老将军……儿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妥。” 景珏跪了下来,神情却坚定。 “王冠,说出你的看法。” 王冠此时尚未理出个头绪。 “回皇上的话,臣也以为此事不可。” 在景珏的后面跪了下来,王冠道,“北狄大乱,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他们给咱们低头。” “哼,你们想得倒简单。北狄大乱只是一时,只要国内的叛军控制了局势,立马就会恢复之前的海晏河清,那个时候咱们还不是得派重兵把守边境?”皇上拂袖,“朕看你们是在京城待的久了,早就忘了边境将士的辛苦,也忘了祖宗打江山的难处。” “还有你,”皇上指着景珏,“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你以为你想的是什么,朕心里面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臣子也都知道他的心思,不一会儿大殿里跪倒一片,高呼皇上圣明。 王冠和景珏跪在其中,一肚子怒火却也无可奈何。木已成舟,就算是现在高声反对又能怎样,倒不如像个法子,保护叶一眉一路平安。 退朝,回去的路上,皇上依然一肚子火气。刚到书房,就见叶一眉跪在殿前。 “臣女给皇上请安。” 叶一眉仪容整洁,神态自若,到让皇上心中咯噔一声。 “叶姑娘,起来吧。” 跟着皇上到了书房,小福子给叶一眉搬了椅子过来,叶一眉谢恩之后就坐了下来。 “叶小姐,让你入北狄作为人质也是朕的无奈之举。年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许多边境将士也已经多年未见妻女的容颜。朕希望能够给国家休养生息的时间。” “皇上的意思,臣女明白,臣女的父亲哥哥守卫边境,亲人离别之苦,臣女能够体会,臣女此次前来是给皇上道别的。” 叶一眉一早过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她听宫里人说,景炎被皇上留在了府中,禁止参加今日的早朝。看来皇上让她作为人质的心思已经定了,再多的劝说都无济于事,倒不如她主动前来还能争得一两分利益。 “叶姑娘深明大义,不愧于威武大将军之女,更无愧于我朝的臣民。” “皇上谬赞,作为臣子,理当为皇上为国家尽心尽力,叶一眉做的不过是份内之事。”叶一眉起身道,“可是孔夫子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叶一眉既然要入北狄作为人质,总要告诉爹爹所去何方,何时回来。” 皇上笑的宽容,不愧是叶冀北的女儿,一家人都是老狐狸。 “去的自然是北狄的都城大梁,至于何时回来朕也说不清楚,毕竟北狄内乱。萧远政也不知何时能够平定内乱,坐稳江山。” 叶一眉脸上的笑容依然恬静。皇上怕不是打了让她有去无回的算盘。 “臣女听景瑟公主提起过,臣女此次入北狄,是做北狄的客人。既然是客人,哪有空手到北狄做客的道理?臣女希望能够带一些东西过去。” 皇上还未回话,小福子进来了。 “皇上,三殿下来了。” 景炎?皇上神色灰暗,看了一眼叶一眉,示意小福子,带叶一眉避一避。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选个听话的 “父皇,儿臣听说你要让叶一眉入北狄为质。” 景炎心急,行礼之后立马发问,皇上不悦,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遍。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也来质问朕?” “儿臣不敢,儿臣猜想,必然是萧远政提出来的。此人居心叵测,背后必然有大的阴谋,还望父皇三思而后行。” 景炎着急过来一路飞马,此时说话还带着喘息。 “你是说朕老了,糊涂了。”皇上重重一巴掌拍在书案之上,景炎却是无动于衷。 “萧远政为人狡猾,父皇和他接触不多。” “你……” 景炎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父皇,请听儿臣把话说完。”景炎跪下,“如今北狄的边境是先祖,是守边的将士浴血奋战才换来的。将士们为了这片热土,吃了多少苦?那么为的是什么,除了升官发财,也为了自己能够骄傲的站在这片土地上。如果现在父皇让叶一眉到北京作为人质,那将士们辛苦流血流汗挣来的土地就会蒙上一层耻辱,北狄人会觉得现在的边境是咱们拿女人换来的。” “胡说八道。”答应萧远政时,皇上只想着以此来制衡叶冀北和叶青,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此时他虽然斥责景炎,心中却有了两分动摇。 “父皇,自古男儿守疆土,历朝历代,也只有在,也只有在大厦将倾之时,才会让女儿陷入这漩涡之中。儿臣不知道叶家小姐听到这个消息是怎样的心思,但儿臣只觉得满腔热血凉了一大半。” 景炎说到动容之处,抬起头,“父皇,儿臣愿意到阵前做一名小卒,流血也好,牺牲也罢,只为守住这片国土。但若说让叶家姑娘为了我们的安稳牺牲自己的名誉,让国家为了我们的安安稳稳,牺牲自己的威名。这安稳儿臣宁愿不要。” 皇上转过身来,在书案后坐下。 “萧远政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朕有什么法子。” “父皇,若是这个不听话,咱们就找一个听话的,天底下听话的皇子多的是,为什么要因为萧远政放弃呢?而且父皇也看到了,萧远政诡计多端,表面上臣服,实际上打着挫败我国威的算盘,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重用,怎么能够扶持?” 景炎再次叩头,“若是父皇放心,儿臣愿意深入不毛,挑选一个听话的皇子为我所用。” “让父皇再想想。” 景炎告退,迎面遇到赶来求情的景珏,他一把抓住景珏,“皇兄,等等吧,等皇上想清楚了再进去。” 皇上改了主意,叶一眉自然回了叶府。刚到门口,嫣红和烟竹就迎了上来。 “小姐,皇上怎么说。” “还好三殿下到了,皇上似乎是被他劝动了,不过现在还没有定论,你们不要声张,” 一直紧绷着身子,回到房间,叶一眉才放松下来,她瘫倒在床上,回顾着刚才景炎说的一切。 如果皇上认同景炎所说,那景炎很有可能会到北狄去。老北狄王儿子众多,从中选择一个听话的并不是难事。可这么一来景炎必然会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此一去艰难险阻,困难重重。 “三殿下真的是太厉害了,也为了咱们小姐尽心尽力。” “胡说,三殿下是为民请命,考虑到边境百姓能否在北狄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小姐,容儿求见。” “让她进来吧。” 整顿好衣冠,叶一眉坐在主位上。 “大小姐,夫人病入膏肓,这几日胡言乱语,奴婢请遍了京城中的大夫,没有一个能够治好夫人的病。还请大小姐帮帮忙。” 张氏的事,叶一眉不愿意插手,可是对外总要有一个叶家和睦的名声。 “你都请过哪些大夫了?把名字递上来。” 容儿报上了一串名字,烟竹帮着把名字记了下来。 “确实,京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在这儿了。就是想请到更好的大夫,只能到宫中去请御医,或者是各大王府府中养着的大夫。” 叶一眉扫了一眼名单,这个时候到宫中去请御医,实在是不妥的。 “容儿,你拿着我的名帖,恭亲王的府上走一趟,请他府中的大夫过来给母亲看看。” “是,”容儿行礼。 “小姐,咱们干嘛要管她?之前她害的小姐还不够吗?什么脏水都往小姐身上泼,还变着法儿的克扣小姐的吃穿用度。”烟竹快言快语。 “爹爹到底对于她还有几分感情,而且叶一容不在了,爹爹本就伤心,要是她再救不过来,爹爹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叶一眉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太累了,也没心思吃饭,吩咐小厨房午饭准备一份清粥就是了。还有,如果皇上不愿意改变主意,咱们府上连个当家的都没有。到时候我就把你们两个留在府上府中的账目交给你们。” 叶一眉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小姐,要是你真去北狄,我们两个肯定得跟在你身边伺候着。” “说什么傻话,到那边是名义上是做客,事实上身不由己的事多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而且,爹爹和哥哥都是粗人,若是府里面没人照应,肯定会乱成一团的。” 抬头看向外面,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可由于是冬日,也感受不到几分温暖。 叶一容拿了叶一眉的拜帖,却去了三殿下府上。只和三殿下说府中急需大夫。 景炎只当是叶一眉得到消息,心中愁苦,缠绵病榻,急忙叫人带了府中的大夫过去。 叶一容领着大夫招摇过市,遇到别的府上的丫鬟小厮必然要跟他们叙说一番,就这么耽误了半日才回到府上。 张氏已经病得不认得人了,看到有人进来必然会先呼唤叶一容的名字,若是没有得到回应,她就冷冷清清的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床慢,仿佛是一具尸体。 听说大夫来了,叶一眉也带人过来。 看过之后,大夫连连摇头对叶一眉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挂念着自己的女儿,就是再多的灵药也无济于事。” “大夫可有其他的办法?” 第一百五十章 深夜来访 “或者给夫人养个小狗,小猫。夫人的感情有了寄托,心态好了一点,情况也会随之好上一些,不过这也因人而异。” “好,谢谢大夫。” 送走了大夫,叶一眉就把此事交到了叶一容的手中,自己带着人回去。 叶一容动作也利索,送走了大夫之后立马到西街去买了一只小狗过来,那小狗通体雪白,看的府中人甚是喜欢。 驿馆。 萧远政一直没得到皇上的消息,又听线人来报,三殿下预备启程前往北狄。 “坏了,这是皇帝老儿想通了其中的利害,打算选一个人代替我的位置,灵儿,菱寒咱们这就赶回去。” 东西也来不及收拾,萧远政只带了要紧的物事。 “殿下,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郑菱寒皱眉道。 “不然呢,等他真的找到了替代我的人,咱们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萧远政越想越惊慌,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可咱们就这么回去,二哥已经坐稳了家中的江山,咱们又能怎么样?二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就没有不接的。”萧灵也是愁眉紧锁。 “所以你们的意思呢?”萧远政心烦意乱,有些耐不住性子,说话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要不咱们进宫去把那个景瑟公主绑了,跟咱们一起回去,到时候软的不行,咱们还能来硬的。” 郑菱寒摩拳擦掌,她还记得之前在宴会之上,景瑟给萧远征的难堪,现在终于给她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宫中有多少高手,岂是你我能够把人带出来的,不过我倒是有了另外一个办法。”萧远政立马让郑菱寒送了拜帖道叶府。 一见是萧远政,叶一眉脸上的嫌恶显而易见,可是毕竟是北狄太子,皇上的心思上不明朗,她总不能失了礼。 带着嫣红和烟竹见了萧远政,叶一眉执意在二人之间,立了一扇屏风。 “久闻叶小姐乃名门闺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萧远政语气里满满的讽刺,叶一眉也不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深夜来访,叶一眉不敢不见,也不敢随便见,只能如此,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叶一眉让人上了茶,“太子殿下过来不会是只为了讨一杯茶喝吧?” 见萧远政迟迟不开口,叶一眉先发了问。 “叶小姐,”萧远政找到,“我要离开京城了,在京城之中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叶小姐你了,深夜叨扰不过是为了来道个别,菱寒把我准备的礼物给叶小姐送过去。” 郑菱寒捧着一个盒子绕过屏风,递给叶一眉,叶一眉却没有接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了太子殿下的礼物,更何况在我朝私相授受是大罪。太子殿下深更半夜送礼物过来,要是给他人知晓,叶一眉就算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郑菱寒突然露出一抹冷笑,叶一眉刚要发问,却见她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嫣红和烟竹刚要去叫人,立马就被萧灵和萧远政控制住了。 带着三个人出城实在是不方便,萧远政将嫣红和烟竹扔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带着叶一眉深夜出了京城。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叶一眉已经想明白了他的图谋。 “太子殿下,你该不会是觉得带着我就能够威胁皇上了吧,若是我在皇上心中真的这般重要,当时皇上就不会答应让我入北狄作为人质。” 叶一眉被萧远政横放在马上,腹部紧紧的贴着马背,这一路颠簸,让她的胃翻滚不已。可即便如此,她也咬牙忍着,不愿意宵小面前失了形象。 “我只是仰慕叶小姐,跟威胁皇上没有一点关系。”便是在逃亡途中,萧远政也不忘了耍嘴炮,可他哪里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刻进了郑菱寒的心里。 “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仰慕于我,当时就不会放弃了皇上的赐婚。太子殿下,我劝你趁早把我放下来,只要天亮之前我能够回到京城,一切好说,若是我回不去,太子殿下,你至少犯了强抢民女之罪。” 叶一眉悄悄挪动身子,试图侧躺在马背上,这个动作被萧远政发现了,他一把抓起叶一眉,让她坐在马背上。 “叶小姐实在是太聪明了,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毕竟叶小姐的哥哥可是镇守北狄边境的将军,叶青叶将军。” 叶一眉心跳慢了半分,如此,想让他放了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乎是狂奔了一夜,天亮,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叶一眉经过一夜颠簸,早已身心俱疲,可萧远政,根本就没有休息的心思,带着她吃过早饭继续赶路。 “大哥,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就算是景炎骑着千里神马也不可能赶上咱们,只要咱们先回到北狄获得朝中大臣的支持。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许是绑架叶一眉太过顺利,萧灵竟然生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自信,此时的她神采飞扬。 “千万不能轻敌,就我跟景炎打交道的这几次,他是个硬茬,比那个皇上要难对付多了。” 萧远政看着手中的地图,为了避免被景炎追上,他特意选择了走小路,可走小路就要绕上半日。 虽然被绑在马背上,可是听到有人夸景炎,叶一眉心中还是小小高兴了一下。然而高兴转瞬即逝,她知道府中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张氏。两个能用得上的婢女也被丢在了外面,要想被人发现自己不见了,至少要等到半日之后,可半日之后追兵再想赶上萧远政就难了。 “太子殿下,你口口声声说仰慕于我,可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叶一眉回头看着萧远政,清亮的眼神,一时让萧远政失了神,萧灵打马过来接住了话茬。 “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对你不好,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我们吃什么你吃什么。我们骑马你也骑马难道还有什么亏待你的吗?” “公主,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同于你们北狄马背上得天下,我长这么大还没骑过几次马呢,一夜的颠簸,我真的受不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京救人 叶一眉的恭维让萧灵飘飘然,她甩着马鞭催着马儿快跑,同时还给了萧远政的马一鞭子,在叶一眉的惊呼之中,马的速度又快了。 “人家都说将门虎女,可是你身为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居然连骑马这等小事都无法忍受。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看萧灵如此得意,叶一眉又配合着哀叫了两声,引得萧灵阵阵大笑,萧远政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以眼下逃命在即,他有更多比琢磨叶一眉的心思更重要的事。 再说烟竹嫣红,被扔在院子里蒙着双眼,她们两个挣扎了许久也无济于事,烟竹冷静下来。 “嫣红,咱们两个背靠背凑到一起,看能不能把绳子解开。” “可是,可是你在哪儿?” 嫣红六神无主,即便是听着声音也找不到烟竹,烟竹只能让她坐在原地,自己摸索着,顺着声音挪了过去。 可惜的是不知道萧远政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她们两个忙活了半天也解不开绳子。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等到天亮吧,那个时候他们就不知道把小姐带到哪里了。”烟竹越想越急,狠狠的踢了一脚地面,这一脚下去,碰到了一个硬东西,摸索着过去,烟竹碰了碰那硬东西,像是一块砖。 “嫣红,你猜这附近有没有人家?” “就算有又怎么样?三更半夜的,咱们去叫人,人家会把咱们当成鬼打出来的。” “可咱们只需要惊动别人。” 烟竹算了一下时间,他们两个应该还在京城之内,只要在京城内就好办了,想要找到人家易如反掌,烟竹挪着身子顺便带上了那块砖,两人挪动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摸索着出了这废弃的院子。 出了院子,烟竹大声呼唤。可这呼唤声并没有引来人,却是引来了一群狗叫,仔细听着声音,这狗叫似乎是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出来的,既然有狗,那就有人家,烟竹挪动着向那边走了过去。 狗叫声越来越响,烟竹判断自己是挪对的地方,挪着挪着,她碰到了一面墙。和嫣红合作,两人用肩膀夹起了砖块,猛地向院子里面扔了过去。 然而以她们两个的力气怎么可能扔进院子里?砖头重重的碰在墙面上,发出了敲击的声音,这么一敲惊动了里面的家丁,家丁拎着棍子冲了出来,猛地看到两个姑娘被五花大绑,身上的衣服都磨破了大半,一惊。 “你们什么人?” “我们是叶府的丫鬟,”嫣红刚要说出真相,被烟竹碰了一下,烟竹上前道,“我们两个是叶府的丫鬟,白日里出门采买,被歹人绑架扔到了院子里,终于逃了出来,这位小哥能不能麻烦你救我们一救,只要送我们回府,我家小姐必有重赏。” 叶冀北镇守边境,威名赫赫,说起他的名字,京城的人都很是信服。一听是叶府的人,那小哥立马上来给人松了绑。 “我们也不要你们的赏赐,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姑娘回去肯定不安全,这样吧,我们几个送你们过去。” 这个时候回叶府肯定是不行的,莫说张氏疯疯癫癫,就算是她疯病痊愈,也不会为叶一眉出力半分,嫣红和烟竹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决定去见景炎。 这个时候,景炎还没睡。他找到了几个曾经镇守过北狄的官员,了解北狄现在的情况。听说外面有叶府的人求见,大家又都听过景炎和叶一眉那些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立马起身告辞。景炎猜测必然是有急事,叶一眉才会让人半夜前来,也顾不得解释直接见了人。 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遍,嫣红和烟竹跪在景炎面前,请他帮着救出叶一眉,景炎也顾不得其他,将人安顿在府上,随后叫上黑龙和一众心腹侍卫,出门。 “殿下,”黑龙面色迟疑,“皇上对殿下疑心深重,若是殿下现在赶去救了叶家小姐皇上的疑心,唉,” “我知道父皇的心思,可叶家小姐与我有恩,屡次救我与危难之间。”景炎神色坚定,不见丝毫犹豫,“叫人安排一下,给父皇一个折子,就说我觉得时间不等人,连夜赶往北狄,着手操办北狄事宜。给恭亲王那里也送上一封信,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请他照应着两个丫头,同时也在皇上面前盘旋一二。” 骑马飞奔出了城门,景炎的心都揪紧了,以烟竹和嫣红的说法,叶一眉此时怕是已经出了京城地界。出了京城,茫茫大地,条条大路通往北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的是哪一条。 “陛下,他们半夜逃走走的必然是大路,毕竟夜晚难以辨认方向,走小路容易迷路。所以咱们只需要在大路行进半夜的路程,再选择接下来的路途即可。”黑龙安排好之后飞奔前来。 “我也有这个意思,这样吧,给叶青将军飞鸽传书,把事情跟他说清楚。萧远政想回到北狄,必然会通过叶青将军的防线,只要叶青将军能够拦住他,一切都好说。” 赶路不停,上午他们到了小镇歇脚,经过一夜的飞奔,景炎脸上风尘仆仆给他原本俊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苍凉。 “他们飞奔一个晚上,大概就是到这个地方。接下来前往北狄一共有三条路。”等着上饭的时间,景炎拿出了地图,“走大路的可能性不大,剩下的是两条小路,叶小姐兰质蕙心,如果有机会,她必然会留下记号,饭后我们两个兵分两路,查看是否有可疑的记号。” “是。”黑龙给景炎倒了水,“现在情况未明,不知道萧远政带走叶家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威胁朝廷,叶青做了多年的边境将领,要想突破他的防线难上加难,可是带上叶一眉就不一样了。” 景炎根本就坐不住,接连喝了两杯水后他起身。 “我先去查看情况。” “殿下,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您一直没合眼,若是再不吃东西,就算是遇上了萧远政,又哪里有力气动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嫉妒 树林中,又走了半日,叶一眉实在是忍不住了,吐了个颠三倒四,看她的状况,萧远政只得慢下来,毕竟一个半死不活的叶一眉可能会激怒叶青。 萧灵把她面色蜡黄,坐在树旁,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心中高兴,甚至还好心给她倒了半杯水。叶一眉接过那半杯水抬头道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萧灵。萧灵只觉得那双眼睛顾盼生辉,心中堵气又将水碗给打翻了。 叶一眉也不气恼,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我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走了这么远就上吐下泻的,要是把你扔到战场上,岂不是要吓得尿裤子?” 萧灵看她不理自己,更是来气强行把她抓了起来,瞪着她,“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是不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跟我摆什么大小姐架子?” 叶一眉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萧远政看不下去了,拉着萧灵走到一旁。 “边境是她哥哥叶青守着的,要是咱们在路上弄死了她,估计连家都回不去。” 萧灵虽然生气,到底顾全大局,推开萧远政到一旁坐着自个生闷气。萧远政倒了水,双手递给叶一眉,叶一眉接过一饮而尽,依然不说话。 出来的匆忙,萧远政只准备了几张大饼做干粮,原本掰了一块递给叶一眉。可看叶一眉那精致的模样,又觉得大饼可能不适合她。将外面硬邦邦的部分掰掉,萧远政将里面略软的部分递了上去。 这贴心的动作,郑菱寒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若是叶一眉真的是公主又或者以公主的身份嫁到了北狄。她作为下人自然会尽心伺候,可现在她叶一眉什么都不是,带着一个阶下囚的身份,居然还让太子殿下如此照顾,实在是太猖狂了。 萧远政探路的功夫,郑菱寒冷着脸走过来,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架在了叶一眉的脖子上。 “我说你的架子还真的是大得很,不过别忘了,现在你在我们手上,再也不是所谓的叶家小姐,以后我们要干的活你也一样要干。” “逃命的路上还有什么活是要干的,无非就是打水洗脸?”叶一眉看了一眼那把刀子,“郑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你们太子殿下?” 郑菱寒虽然是北狄儿女,可是心思被人这么明晃晃的挑出来也不好意思,红着脸,目光又狠了几分刀子往叶一眉的脖子那,又送了两寸。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爱情这东西就算你嘴上不说,脸上也是写的清清楚楚,若是你不喜欢他脸红什么?不过,郑姑娘我可要跟你说清楚了,他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的心里没有你,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喜欢。” 刀子对叶一眉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她靠在树上,气定神闲。 “你以为我们北狄的人都像你们中原人士这么卑鄙龌龊吗?” 郑菱寒将她往树上推了推,原本才安定下来的胃,此刻又是翻云覆雨,叶一眉的脸色也在一瞬间白了。 “你们北狄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是你的这位太子殿下心思千回百转,可不是你这样直性子的姑娘能够驾驭得了的。” 探路回来,萧远政见叶一眉脸色苍白,郑菱寒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急忙赶了过来,一把推开郑菱寒。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太子殿下,”郑菱寒目光有怨,带着委屈,却在碰上萧远政责怪的眼神之后,收敛起来。跟他行了个礼,退了到萧灵那一边,萧灵将这边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轻声安慰道,“哥哥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人质受了伤,咱们都回不到北狄去,你也知道叶一眉身份贵重。” “我怕的不是身份贵重,而是太子殿下身陷其中,都忘了咱们这群陪着他舍生忘死之人。” 郑菱寒回忆了一遍刚才的眼神,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她的印象中萧远政一直是翩翩君子,即便是她做错了事,也从来没有苛责过。 “怎么会呢?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他现在对叶一眉的态度,不过是对普通人的态度,哪里有你想的那样。” 两人都看向了叶一眉那边,萧灵一瞬间愣住了,她看到萧远政蹲在叶一眉的身边,神态谦和,嘴角擒着笑,倒像是在嘘寒问暖。 脸上都换了苦笑,两个姑娘交换了眼神。 休息了一个时辰,叶一眉依然觉得四肢乏力,只要一站起身来就做呕吐的样子。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吐了两次之后就只剩下酸水了,萧远政不敢勉强,只能让人继续休息。 郑菱寒坐不住了,天已经亮了半日了,京城的人估计早已经得到了叶一眉失踪的消息,如果他们顺着这条路赶来,再拖上半天就跑不掉的,而且如果叶青收到了消息,再想回到北狄就难了。 “太子殿下,实在是等不得了,咱们哪怕走慢一点也好。” “以为我不想走吗?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直。州车劳顿,本就对于京中娇生惯养的姑娘是道坎儿。” 萧远政脸色不善,他忧心的也是追兵,可是郑凌寒却觉得这冷漠的神色是对着自己的,她一甩鞭子走到一旁,狠狠的在树上抽了起来,萧灵急忙拉住她。 “哥哥也着急,你先别生气,我过去劝劝。” 萧灵走向萧远政。 “哥,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如果她实在是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多吐两次,肚子里的东西吐完了,也就没这么难受了。” 叶一眉此时的呕吐本就有七八分是装的,她也不介意再多装两次,一听萧灵的话,立马缓缓地站起身来。只是刚一站起来,她立马又蹲下,趴在地上干呕。 皱眉看着地上的叶一眉,萧远政扶她起来。叶一眉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萧远政,红红的眼圈,似乎要哭出来的。 “到底是姑娘家,咱们这么折腾,不一定能活着到北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手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日头偏西,远处隐约传来了马匹的声音。不能确定是否是京城追过来的人,萧远政一把抓起叶一眉三人翻身上马,向树林外面冲了过去。 听到马蹄的声音,叶一眉心跳加快,隐隐约约的,她觉得来人就是救自己的。 景炎看到了小路上丢着的发簪,看出这是叶一眉之路,朝着小路狂奔而来。 他的胯下是千里良驹,可是黑龙他们骑着的就要略微差一些,追逐了半日之后,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黑龙虽然担心他的安危,可是胯下的马实在是不争气,只能尽量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然后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萧远政的背崩的直直的,多年的马上经验告诉他追过来的只有一个人,可是这人身手不凡。 “太子殿下,”尽管生气,郑菱寒还是惦记着萧远政的,“追咱们的人越来越近了,要不我过去拦住他,你和公主殿下先走。” “他身手高强,你过去不过是送死,咱们三个尽量快一点。” 催动着胯下的灾难,在奔跑了半日之后,灾难速度竟然越来越快。隐隐约约的,景炎看到了前面的身影。 郑菱寒也感受到了后面的危机,她调转码头冲景炎冲了过去,一看到郑菱寒,景炎确定自己是追对了方向,他搭弓射箭想要把郑菱寒逼退,可是郑菱寒为了保护萧远政,根本就没有后退的意思,硬是迎着他的箭冲了过来。 遇到这般不怕死的对手,景炎心中竟升起了一股兴奋。他抽出长剑,向郑菱寒砍去。 郑菱寒从未和景炎交过手,在她心中景炎不过是个偶尔上战场占尽天机才赢了的幸运儿。哪知这一剑之下竟差点把她的长剑震脱了手。这一次交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求尽量拖延时间,给萧远政挣得离开的机会。 景炎并没有恋战的想法,两招之后,借助着灾难的神威,他越过了郑菱寒,向前方赶去,郑菱寒还要追过去,却被后面赶来的黑龙团团围住。 后面的人越来越近,叶一眉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强行按耐住砰砰直跳的心,思索着脱身的对策。 现在虽然萧远政处于下风,可是他手中有自己,前来营救的人投鼠忌器,也不一定能够成功,所以叶一眉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萧远政身边换到萧灵哪儿,萧灵的功夫和自己半斤八两。瞅准时机就有逃脱的可能。 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叶一眉也曾和父亲学到点功夫。她偷偷凑近马的耳朵,对着马吹了一个口哨,这口哨是战场上常用的哨音。 萧远政胯下的这匹马也是曾经的战马,听到这哨音立马停住了脚步。 萧远政一愣神,刚要催马前行,叶一眉突然使劲从马背上挣脱下去。 马蹄高仰,几乎要踩到叶一眉的身上,萧远政自然不能让叶一眉有事,他赶紧勒住了马,叶一眉趁机滚到了一边,萧灵看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一鞭子抽在了叶一眉的身上。 萧远政不懂得其中的诀窍,叫了好几声,才让马匹稳住,为防止叶一眉故技重施,让萧灵带着叶一眉先走。 有了这一变故,景炎已经靠近,再次搭弓射箭,利箭破空而近。 萧远政将它们尽数砍下,迎着景炎冲了上去。 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景炎精神抖擞。 可到底景炎一直奔波,没得片刻休息,萧远政却是在树林中休息了半日,两人打了起来,竟然打了个平手。 挂念着叶一眉,景炎往前看,萧远政瞅住这个机会,向灾难砍去,灾难久经沙场,侧身躲过,一脚正中萧远政的马。萧远政的马受了惊,一声长嘶竟带着萧远政向远处跑去,景炎没有追他的意思,继续向萧灵冲去。 落在了萧灵的马上,叶一眉有了几分把握,两人在马匹上动了手。叶一眉的双手被绑着,萧灵手脚灵活,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最终以叶一眉脸上中了一拳而告终。 既然打不过,那就展开心理战术,叶一眉朝后面看了一眼,低声叹道,“怎么到现在你哥还没追上来?我估计朝廷派来救我的军队得有好几万人,也不知道你哥能不能经得住他们的围攻。” “我看你简直是在做梦,你们的皇上巴不得把你换给我们,又怎么愿意出兵来救你呢?后面追着的有可能是过往的商队或者是打家劫舍的小喽啰,总之肯定不是来救你的。” 萧灵心急如焚,应对的话也打着哆嗦,叶一眉知道她上了当,继续感叹道,“如果只是打家劫舍的山匪又怎么能够打得过郑姑娘呢?可是到现在都没见郑姑娘追上来,而你哥也没了踪影。啧啧,我们这有一句话叫赔了夫人又得兵,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话彻底激怒了萧灵,她挥起鞭子抽在了叶一眉的身上,可这一鞭子也抽到了马的头上。 马吃痛,一声长鸣,给找不到人的景炎指引了方向,他顺着马鸣冲了过来。 萧灵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诀窍,还为自己打了人而洋洋得意。 “我看你还是盼着我哥好好的回来吧,如果我哥回来,左右还有个人护着你,我也不会对你非打即骂,若是我哥回不来,那不好意思,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叶一眉哈哈大笑,“是你的奴隶又如何?说的好像没有人来救我一样,别忘了我爹爹是威武大将军,我哥哥驻守北疆。有本事你再打我一次试试,我敢保证你现在打我的每一次以后都会双倍还到你的身上。” 萧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挥起鞭子又抽了一下过来,叶一眉这次有了准备,偏头躲过。这鞭子结结实实的抽在了马的头上,鞭子的末梢带到了马的眼睛,马吃痛疯狂歪头撞到了旁边的树上,两人都从马上滚了下来。 叶一眉手脚被绑挣扎了一下,才站起来,刚要离开被萧灵捂住了嘴。 “我告诉你,别想着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受伤 叶一眉一笑,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 萧灵一时气不过扬起鞭子要给她一下。这鞭子还没下来,景炎骑马冲了过来。 叶一眉神情激动,可是被萧灵紧紧按着,挣扎不得。景炎心急如焚,一路骑马过去,竟然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萧灵才松开了叶一眉。叶一眉被她死死按在身子下面,气闷得很,一松开就大口喘着气。 “威武大将军威震四海,没想到女儿却是个草包。我还没动手呢,就成了这副样子,要是哥哥看到准以为我欺负你了。” 萧灵从身后的包袱里取了根更粗的绳子,将叶一眉绑得紧紧的,又扯出了一块绢布堵住了她的嘴。 “你好好跟着我也就算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有小动作,本公主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萧灵不敢在大路上走,她拉着叶一眉顺着坡往下走。 叶一眉被绑得太紧了,走路都不利索,萧灵走了两步,忍不住从后面踹了她一脚,叶一眉顺势躺在地上。 “哎呦,还跟本公主耍起赖来了,我可告诉你,你再不站起来,我这鞭子就往你的脸上招呼了。”拿鞭子的尾部挑起叶一眉的脸,萧灵感叹道,“啧啧,还真的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也不知道这样的脸上留下几道疤痕,还有没有人为你前赴后继。” 叶一眉目光中露出一丝祈求,萧灵到底是心软,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两人沿着斜坡一直往下走,不远处是一条小河蜿蜒伸向远方。 赶了大半天路,萧灵也渴了,自己喝足之后,拿去了叶一眉口中的绢布。 “去喝点儿水吧。” “好。”叶一眉低着头,眉目恭顺,到河边喝了两口,朝下游看去。 “别想着逃走啊,在我萧灵的眼皮子底下,没谁能走得了。”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可萧灵眉目之中的焦虑早已暴露了一切。她和叶一眉的功夫半斤八两,若不是叶一眉被绑着,现在给她逃了也未可知。 布谷鸟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叶一眉还没反应过来,就给萧灵堵上了嘴,拖着朝树林那边走过去。 萧远政牵着马等在树林里,看他的样子,像是受了伤。 萧灵看到萧远政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萧远政吃痛,将手缩了回来。 “哥,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万一出口,萧灵立马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傻话,能伤到萧远政的,除了景炎还有谁? “说来话长,景炎现在盯得紧,咱们想回去难度太高。这附近应该有村子,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伤养好了再做打算。” 没了马匹,三个人只好步行,沿着河滩往下走。 河滩上都是碎石块,乱石嶙峋,叶一眉走得辛苦,却咬牙一言不发。可即便如此,她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萧灵扬起鞭子就要往她身上招呼,萧远政一把握住。 “可别伤了她,没有她咱们回不去。” 萧远政过来松了绳子,只留下手腕上的。 叶一眉一笑,算是道谢。 这么走了两个时辰,叶一眉脚上穿着的绣鞋都磨破了,他们终于找到了村子。防止村民怀疑,萧远政给叶一眉松了绑,和萧灵一左一右站在她的两侧。 村子似乎是许久没有外人来了,村民看着他们指指点点,肖远正不以为意,在村里转了两个来回没发现客栈,只能借住在村民家里。 收留他们的是一对老夫妻,孩子出去谋生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也正好有两间空房,萧灵和叶一眉住一间,萧远政住一间。 “大哥,郑姐姐到现在都没回来。她该不会是遇上麻烦了吧?” “十有八九是被景炎的人抓走的,不过现在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咱们想个法子救她出来。”萧远政神色严肃,他知道这绝非易事,景炎的手下都是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之士,单靠他和萧灵想救人出来无疑难于上青天。就是如果不赶紧把郑菱寒救出来,他不能确定郑菱寒是否经得住景炎的严刑拷打。 “大哥,你觉得景炎功夫如何?” 萧灵并未和景炎交手,但是打马冲过的英姿却印在了她的心里。现在两人处在对立面上,她只能把爱慕藏在心里。 “他的身手着实不错,完全不像一个醉心诗书的闲散公子,倒像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 萧远政回想和景炎交手的片段,他反应异常灵敏,打起架来有一股不要命的冲劲,完全不像是皇家人该有的气度。 叶一眉低眉,从她见到景炎开始,景炎一直在被追杀,被陷害的路上,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原本以为七皇子被调去了云南,他能够过上一段安稳日子,哪里知道,从自请出征开始,他又成了那个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的人。 “那咱们怎么办?他们本来就人多,还有高手在。” “还能怎么办?慢慢琢磨吧。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我陪着叶小姐。”萧远政收起满面愁容,笑着看向叶一眉,“三殿下果然待叶小姐情深,看来京中的谣言也不完全是谣言。” “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强行带走本国臣民,就算是街边的一个乞丐,三殿下也会一路追来。” 叶一眉原本想着和萧灵一个房间就有了逃跑的机会,现在看来萧远政是个思虑周全之人。 “果然是将门虎女,叶小姐虽然功夫不济,可是说话滴水不漏,竟让我找不到一点漏洞。”萧远政让萧灵去端了饭菜过来,自己在叶一眉的旁边坐下,“叶小姐,我这有一笔划算的买卖,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太子殿下,我是阶下之囚,说什么做什么,难道不是您说了算吗?”叶一眉的语气里讽刺满满。 “此事还需要叶小姐配合才行,不过萧某可以保证,只要叶小姐愿意配合,好处绝对少不了。” 萧远政撑开扇子,故作风流,可是刚才的一番打斗早已让扇面破损。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买卖 “数九寒天,连外面的草都枯黄了,太子殿下竟然有闲心扇扇子。”叶一眉话里有话,意在讽刺他多此一举。 萧远政不以为意继续道,“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帮我平定国内纷争。不仅金银财宝少不了,我还会祝你一臂之力,帮你成为三殿下的妻子,你觉得这个买卖如何?” 叶一眉还没回答,萧灵冲着进来,她将饭菜“啪”的放在桌子上,冷着脸走了出去。 萧远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起身关上了门,又回到叶一眉的旁边坐下。 “你也看见了,原本我是希望三殿下成为我的妹夫的,可为了促成咱们的合作,我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来,不知道叶小姐是否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连自己的妹妹都能牺牲的人,我真的不觉得有合作的可能。”叶一眉盯着面前的饭菜道,“这里虽是农家,粗茶淡饭,可也能填饱肚子。至于您说的婚姻大事,在我们这全凭父母做主,叶一眉并没有太多想法。” “叶小姐,除了钱财和婚姻,我还能带给你其他东西,比如说地位。据我所知,你母亲早逝,现如今的叶家主母有一个女儿,想来对你不会太好吧?”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叶一眉突然抬头笑着看像他,“继母对我确实不好,可是除了继母之外,我还有爹爹,还有大哥。而且,爹爹怕我受委屈,两年之前就已经把当家的权利交到了我的手里。就算是继母,继妹待我不好,那又怎样?” 眼睛中带着的光一瞬间让萧远征慌了神,他看着面前的姑娘,随即拳头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原来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呆在泥沼之中。 “那好,你倒说说,你被绑架至此,追过来的,为什么只有三殿下?” “爹爹和大哥镇守边境,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一国百姓的安危,自然不能因为我擅离职守,更何况爹爹也相信,皇上必然不会辜负他的托付,将我安全带回去。” 叶一眉被拖了这一路着实饿的慌,率先动了筷子。 虽说是粗茶淡饭,可是这粥熬火候到,叶一眉吃的香,不一会儿就喝下了一整碗。 “太子殿下若是心系母国,无心吃饭,可以将你面前的那碗粥让给我吗?”叶一眉说罢,伸手将饭碗端了过来。 “叶小姐,你当真觉得景炎是来救你的?”萧远政突然开口。 “当然。”刚才的话虽然冠冕堂皇,可叶一眉并不相信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人,但追来的是景炎,景炎必然会带她回去。 “你有没有想过三殿下为的是杀人灭口?来京之前我已经听说了,威武大将军和皇上之间生了嫌隙,皇上让威武大将军闭门思过。” “不过是谣言罢了,是皇上体恤爹爹年年征战,着实辛苦,让他在家中休养。”叶一眉头都没抬。 “是吗?兔死狗烹的道理,叶小姐应该明白。眼下北夷吃了大亏,北狄又处在内乱之中。威武大将军似乎没了往日的用途。叶小姐难道没有想过是皇上故意让景炎打草惊蛇,为的是让我们手刃叶小姐给威武大将军提个醒?” 叶一眉停住喝粥的动作,好半天才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她真想不到堂堂北狄太子居然能说出这般无厘头的话。强忍着嘴边的笑意,叶一眉道,“若是我死了,只会激怒镇守边境的哥哥和爹爹,这对皇上来说有什么好处?请太子殿下下次把谎言编囫囵了再说出口。” 萧灵从外面进来,看她眼眶微红,似乎是哭过。她一言不发,走到叶一眉的对面坐下,将剑啪的一声摁在桌子上,吃饭。 萧远政仿佛没听到叶一眉的话,给萧灵夹了两筷子青菜。 “你想吃肉就拿点银子过去,让他们杀头猪来。” “我吃肉做什么?反正在哥哥心中,我不过是个可以拿来交换的筹码。”萧灵越说越气,推了萧远政一把,萧远政只是宽和的笑笑。 “你这么说就让哥哥伤心了,怕你留在国内不安全,哥特意带你出来。没想到让你生了误会。” 叶一眉将碗推到一边,摸摸吃饱的肚子,笑笑,“太子殿下刚才说要守着我,不知道我要睡在哪个房间里?” 萧灵心中满是委屈,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和萧远政说。叶一眉这一提醒,让她心情沮丧,将饭碗放在桌子上,拎着剑出了门儿。 萧灵不懂事,萧远政心中也积攒了怒气,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把萧灵气走了,他分身乏术。 “我把碗筷送出去,你老实在这呆着。” 不敢走远,萧远政将碗筷放在门口又回来,叶一眉已经合衣躺下了。 “今天晚上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不麻烦,也请叶小姐想想我开出的条件,又或者只要叶小姐愿意合作,其他的条件我也能接受。” 叶一眉似乎突然来了兴趣,她猛的起身坐在床边。 “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那倒不是,合理的范围之内。” “这话说的,咱们本来就是敌人,对于你合理的事,对于我根本就不可能合理。”叶一眉似笑非笑盯着萧远政,“虽说我爹爹不慕名利,可毕竟功勋卓著,作为臣子能够享受的我都已经享受过了,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愿意在事成之后,把北狄的王位交给我坐上两天。” “放肆。”萧远政阴沉了脸,一拳砸在桌子上,“叶小姐,这一路上我对你也算客气,怎地你如此不知好歹?” “对待一个阶下囚,就算是再客气也不过是个囚笼中人。”冲萧远政晃晃手腕儿,叶一眉露出了手上捆绑留下的伤痕,“如果这样都算客气,那我倒想知道太子殿下的不客气会是什么样子?” 叶一眉站起身来走到他的对面。 “刚才你拿金钱,婚姻,地位和我做交换。证明在太子殿下眼中,我是一个看重这些的人。怎么?我才刚表现出一点兴趣,太子殿下就要反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探知本心 强压心中的怒火,萧远政似笑非笑。 “若是我说想在你们的王位上坐上两天,不知叶小姐会怎么回答?” “那当然不行了。坐在王位上的人是谁,就代表了谁的利益。在我们的国土上,自然不能够由北疆的人当家作主。” “是啊,那为何我北疆的国土就可以由叶小姐当家作主?”萧远政自以为抓住了话头,得意洋洋。 “那不一样。”叶一眉起身道,“现在是太子殿下有求于人,若想得到他人的帮助,必须得退步,得妥协。” “妥协也是得在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如果一定要损害国家利益,那这请求就当我没说。” 萧远政自诩为国为民,自然不愿意在此事上退一步。 叶一眉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太子殿下,你已经答应皇上,只要我入北疆作为人质,北疆就只保留五千的兵力,五千的兵力,难道还不算损害国家利益吗?” 向前又走了一步,叶一眉在萧远政的对面站定。 “太子殿下所谓的为国为民不过是自我安慰,你心中真正在意的就是那个王位。” “你胡说,我不过是担心王位落到二弟手里,会给百姓带来灾难,他骄奢淫逸吃喝玩乐,所用所费不都是百姓的骨血吗?” 萧远政这么多年来一直伪装自己的初衷,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鞠躬尽瘁的好皇子。猛的被叶一眉戳中内心,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到底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能够骗得了满朝王公贵族,骗得了天下百姓,可是你骗不了你自己。更何况就算是你现在骗了天下百姓,等你登上王位,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会体现这一切吗?”叶一眉又回到床边坐下,“你若真的为了你的天下百姓,就管好自己的狼子野心,离那个至尊之位远远的。” 萧远政一时接不上话,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萧灵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叶一眉,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少在这妖言惑众,以为自己说些乱七八糟的我哥哥就会信了你?”萧灵灵动的眼睛看向萧远政,“前些年,连年大旱,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哥哥跪在佛堂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你说他自私自利?” “是啊,跪在佛堂三天就能换来众人的信服,这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叶一眉看也不看萧灵一眼,盯着萧远政道,“真正的为政者,难道不应该广开粮仓,赈济灾民,挖河引渠,减轻灾难吗?” “你以为那么容易吗?那个时候我父王只顾喝酒玩乐,谁要是在他面前提旱灾,一准会被拖出去砍了。” 萧灵辩解道。 “那到底有没有人在你父皇面前提过?”叶一眉突然有些不忍,当着萧灵的面揭穿她心中一直崇拜的哥哥。 “当然有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说。” “那你觉得,这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臣子和你的哥哥相比,谁更看重百姓?” 叶一眉带着浅笑转向萧灵,“他们确实迂腐,可有一腔热血。你的哥哥呢?有一颗向佛之心?” “我……”萧灵无话可说。 “叶一眉,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觉得在这里颠倒黑白,我们就会放你离开吧?”思索片刻,萧远政堵住了叶一眉的嘴。 “灵儿,她是想让咱们自乱阵脚。” “可是,哥哥,”萧灵欲言又止,面前站着的是她最信任的大哥,难道她真的要为外人的几句话怀疑大哥吗?可是,打心眼里,她又觉得叶一眉说的句句属实。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是哥哥顾及的太多了,不想让父皇生气,又不愿意让百姓受苦。斟酌再三只想出了这么个蠢主意,灵儿你若是责怪哥哥,哥哥无话可说。只是,天色不早了,还请你赶紧休息,明天咱们还要救郑菱寒出来呢。”萧远政满脸愁苦自责,他在桌边坐下,痛苦的捂着头,“是我年轻气盛,以为所谓诚意能够感动上苍,还是叶小姐说的对,开仓放粮,才是救济灾民的根本之道。” 这么一说到让萧灵心软了,她放开叶一眉到萧远政的身边坐下。 “哥,你也不用为这个自责。到底你也为百姓尽了心。” 直到萧灵出去,萧远政才让叶一眉开口。 “叶小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那有什么醉翁之意,不过是阶下囚,想一个脱身的法子罢了?”叶一眉到床上躺下,“天色已晚,我先休息了。” “既然叶小姐已经探知了我的本心,不如就让我猜一猜叶小姐想要什么。”萧远政并没有放她休息的心思,点了灯到床边坐下。 我想要什么?叶一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句实在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那就请太子殿下说说看呢,我也非常好奇自己想要什么。” “叶小姐将门虎女,所求的应该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萧远政盯着叶一眉的眼睛,一样一样往下打探,“来京之前,我听说叶小姐奇丑无比,可不知怎的,走到半道上风声就变了。所以萧某猜想,叶小姐必然十分爱惜这副容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太子殿下确实是猜中了,不过换了谁也都能猜得中。” 叶一眉脸上波澜不惊,眼睛深沉,仿佛一潭不见底的古井。 盯了一会儿叶一眉的眼睛,萧远政心里不住打鼓,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哪里来的这么深沉的目光? “叶小姐,之前一直在叶府呆着?” “那是自然的,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有了管家的权利,也会出门逛逛。不过是京城倒是第一次出。” 叶一眉依旧古井无波,仿佛老僧入定。 “若是得了空,萧某自当带叶小姐到处走走。” 萧远政愈发奇怪,以叶冀北在京中的名声,只要叶一眉待在京城,必然不会有人为难她,更别提遭受坎坷了。可是一个经历如同白纸的姑娘,又哪里得来如此深沉的目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身相代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远政连头都没回。 “灵儿,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话音刚落,他感觉出的不对,萧灵虽学过些拳脚功夫,可是脚步绝不至轻至如此。 电光火石之间,他握住了怀中匕首,一闪身挡住了袭来的宝剑。片刻,两人对了二十几招。 萧远政虽然握着匕首,可到底更熟悉房间里的布局。二十多招之后,两人打了个平手,萧远政反手握住叶一眉,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三殿下,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敢问太子殿下,绑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出城就是君子所为了?” 景炎人站定身子,和萧远政说着话,目光却是看向叶一眉的。抬头对上这炽热的目光,叶一眉竟红了脸。 动静早已惊醒隔壁的萧灵,她提剑赶来,看着景炎的背影一时竟砍不下来。景炎并没有和萧灵动手的打算,他微微偏了偏身子让出了通道,让萧灵站在了萧远政的旁边。 “我是请叶小姐到北狄做客,之前你们的皇帝陛下答应过的。”萧远政猜不透他是只身前来还是带有帮手,只能靠着墙站定,摆出防守的姿态。他心里计算着,如果只有景炎一人前来,那让萧灵缠住景炎,自己脱身的概率有多大。 “哦?本王怎么不知道?”景炎冷道,“北狄一事父皇已经交由本王全权处理,本王都不知道的承诺,怕不是杜撰的吧?” “三殿下,你把郑姐姐关到哪里去了?”萧灵忍不住问道。 “她就在下面等着呢。”景炎冲她微微点头,“如果你们愿意,咱们可以一人换一人。” 萧灵立马转向萧远政,“哥,咱们跟他换吧,只要咱们三个能够完好无损的回到北狄,还怕夺不回咱们的位置吗?” “真是个傻孩子,只要和他们换了人,咱们手里就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带那么多人过来,想要把咱们三个杀了还不容易吗?”萧远政在心里衡量了又衡量,还是把叶一眉握在手里更牢靠一些,一个属下死了还会有另一个,可是能够威胁叶冀北的姑娘就只有这一个了。 “三殿下,如果我们跟你们换的人,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找谁的麻烦,行吗?”萧灵的眼神饱含信任。 “那是当然的。我要三位的命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徒增杀戮罢了。”景炎在说话的间隙上上下下打量叶一眉一个遍,看样子是没有受伤,他放心下来,态度也松了些。 “敢保证?”萧灵又问。 “当然。”景炎笃定。 “灵儿,咱们处在下风,他们的承诺都是不作数的。之前他们的皇帝也承诺过,只要咱们答应他们的条件,就让咱们带叶一眉走,可是现在呢,不是一样追了过来吗?” 萧远政看向萧灵的目光,满是焦虑,他知道妹妹的心思,一直觉得可以利用,未加引导,哪里知道在此时给自己埋了如此巨大的一枚炸弹。 “那不一样,三殿下和那个色眯眯的老头子天壤之别。”景炎还未回答萧灵就先帮他把话说上了,这丫头转向萧远政,眼睛亮晶晶的,“咱们把叶一眉给他,带上郑姐姐回去,只要咱们三个齐心协力还愁夺不回皇位?” 此时此刻,萧远政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位三殿下看叶小姐的眼神非同一般,难道灵儿你就没看出来吗?” “啊?”萧灵看向景炎,景炎迅速收回眼神将目光转向他而处,“哥,先让他带郑姐姐上来吧,要是郑姐姐完好无损咱们就跟他交换,若是郑姐姐有一毫毛的损伤,交换就作废。” 景炎正有此意,萧灵话音一落,他就拍拍手示意下面的随从带了郑菱寒上来。一阵糟杂的脚步声传来,两名侍卫压着郑菱寒,到了门口。 郑菱寒被抓之后不吃不喝,此时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些,除此之外并无外伤。 “郑姐姐,他们可曾对你动手?” “没有。”郑菱寒摇头,目光却是看一下萧远政的。 萧远政不为所动,盯着景炎,“你们可曾严刑拷打?” “本王从来不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景炎冷道,“交换吗?” “换,换。” “不换。”萧远政突然发了狠,“谁能保证交换人质之后你们不会冲我们动手?” “太子殿下若是不相信,本王无话可说。太子殿下若是觉得绑架了叶姑娘,我们就束手无策,那可是大错特错。”景炎依旧镇定,“你也看到了,本王的手下个个都是精英,从你们手上救个人出来不是难事。本王不过是想早日回京复命,今晚才会站在这里和你谈谈。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也不介意,教教你规矩二字怎么写。” “要想换也好,我不要郑凌寒。”萧远政死死盯着景炎,眼神里的贪婪是遮不住的。 “你想要本王?”景炎不屑道,“可以。不过今晚这事要是传出去,太子殿下要以何面目见人?” “今天晚上站在这儿的除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只要你管好手下人,我想他是不会传出去的。”被人猜中了心事,萧远政反倒更加坦荡。 “那好。”景炎丢掉长剑。 “等等。”叶一眉笑道,“臣女知道三殿下皇命在身,期望早日回京。可……唉,说出来不怕三殿下笑话,这还是臣女平生第一次走出京城,想要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 “真是没想到押送的路,到让叶小姐走出了一幅游山玩水的风范。”生怕景炎反悔,萧远政拉起叶一眉的手腕,让她手上因捆绑而勒出的淤青,完美的呈现在景炎的面前。 景炎虽早有准备,可此情此景依然让他心中难受。 “叶小姐,自然风光确实可叹,早日回家却能让叶将军放心。” “三殿下,臣女不愿意回京。哥哥驻守边境,多日未回,臣女也想借此机会,与哥哥一聚,至于爹爹那边,请三殿下帮忙报个平安。”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当 景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又怎么愿意她身陷险境? “威武大将军,善解人意。叶小姐若是能亲自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他必然应允。” 萧远政看不出来他们是真情还是做戏,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遍。 “别啰啰嗦嗦的了,到底换不换?景炎,在这儿你的官职最高,你说了算,你要是换我就跟你换,你要是不换,那咱们就走下一步棋。” 叶一眉生怕景炎同意道,“太子殿下,您开什么玩笑,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有下一步棋?” 脖子旁的匕首又靠近了两寸,萧远政冷道,“我们确实打不过,可还有鱼死网破的招数。” “换,怎么个换法?”景炎上前一步。 “你让郑菱寒把你绑了送过来。” “可不行,这样就是两个换一个了。”叶一眉急的很,不顾脖子上的刀子,急切劝阻。 “叶小姐,我手上的刀子可是不长眼,你的脖子要是再往前面伸个两分,薄薄的刀片划破了你的喉咙,这算谁的?”处在极端的紧张和恐惧之中,萧远政说话阴森森的。 “郑小姐。”从后面的人手中接过一团麻绳扔到郑菱寒的手中,景炎撤下了身上的匕首和刀子,将双手递到了郑菱寒的面前。 郑菱寒已经收到了萧远政递过来的暗号,可拿到绳子之后,她却迟迟下不了手。在她看来,代表两个国家的两位皇子,要交手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可萧远政现在的手段实在是见不得人。 她爱萧远政,因此更爱萧远政的名声,就算今夜她和萧远政得了手,日后传出去。萧远政还有何面目立于大殿之上?一个曾经失信于人的国君,还怎么实行国家政策? “菱寒,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呀。”萧远政催促道。 “我……”郑菱寒在心中默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念了好几遍才咬牙狠心绑住了景炎的双手。 走了两步,景炎停了下来,示意萧远政放叶一眉过来。 萧远政一笑,让萧灵带着的叶一眉过去。 叶一眉不住摇头,可景炎早已下定决心,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就在萧远政把刀子架上景炎脖子的那一瞬间。郑菱寒突然跳起,一把拉过萧灵,另一只手将叶一眉甩到了萧远政的旁边。叶一眉刚想脱身,郑菱寒的刀子已经到了。 景炎是有两个帮手不假,可这两个人在景炎走向萧远政之时,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景炎身上。毕竟那是他们的主子,电光火石之间的举动,他们并未留意,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景炎冷道,“本来以为一国储君,必会取信于人,可没想到竟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这句话掷地有声,刺的萧灵和郑菱寒脸皮发烫。萧远政却是不为所动。他拿刀子在景炎的脸上比划了两下,笑道,“敌强我弱,在这个时候跟敌人讲道义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曾经我也是遵守着礼仪向贵朝,可是最后得到的什么不过是住在驿馆里被挖苦讽刺的待遇。” “太子殿下说笑了,父皇哪次见你用的不是接见太子的仪式?就算是有个别人心怀不轨,挑拨北疆与我朝的关系。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如此耿耿于怀。” 景炎急于让叶一眉脱身,说话也软了几分,可惜萧远政本就是吃硬不吃软的人,他刀子微微移动,在景炎的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 “听说三殿下带兵突袭北夷,深入敌后,歼敌五万余人,当真是英勇善战。那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萧某几句不成文字的承诺就让你上了当了。” 萧远政看到依然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道,“赶紧让开让我过去,不然今天晚上就让你看到你家三殿下人头落地。” 景炎他们使了个颜色,他们两个迅速让开下楼,通知下面的人退了回去。 不顾深夜,萧远政带着他们向树林深处走去。 路上萧远政一句话不说,暗自琢磨着现在的情况,虽说景炎和叶一眉都在自己手里,可是景炎的功夫比自己要高上一筹,叶一眉呢,又是个花招百出的人。就这么带他们两个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越往前走,萧远征越不放心,景炎虽然长时间没合眼,可毕竟年轻,一直走到现在,依然是步履轻快,可他就不一样了,身上带着伤,再往前走都有些吃力。 郑菱寒似乎觉察到了不对,慢慢向他这边靠了过来。 萧远政用眼神制止了她。 景炎早就发现了不对,可此时他已经改变了主意。反正都是要到北疆去,怎么过去都是一样的,跟在萧远政身边,至少能了解到一些北疆的风土人情和政治现状。 一直走到天亮,他们才见到下一个村子,此时他们早已远离了原来的路线,急也是急不得的,萧远政带着他们到早餐铺坐下来,一人叫了一碗云吞面。 “灵儿,等会你到街上问问,看有没有卖马的,买上三匹马过来。” 萧远政取银子出来,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钱袋,从外面又摸了一遍依旧找不到,可能是打斗的时候掉了。 萧远政为难的看向萧灵,萧灵在身上摸了一遍,这才想到自己把银子都留在了隔壁的房间,走的匆忙也没带在身上,郑菱寒更是一脸苦恼。 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叶一眉,叶一眉摇摇头示意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当时她是在房间里被强行带过来的,哪里会带着钱?景炎更是身无分文,毕竟是带着随从的人。 眼下连面钱都没有,更别提买马了,萧远政咬咬牙,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留给店家算云吞面的钱。可店家不识货,哪里知道他手上带的到底是什么戒指,硬拉着他不给走。 萧远政百般辩解,可对方就是不信。 郑菱寒尴尬不已,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可眼下她作为侍从,应当主子分忧解难,无奈她取下了耳朵上的银耳环交到店家手里。 店家放在手里掂量掂量,琢磨着是块银子才让他们离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同行 这不过是个小村子连个正儿八经的马市都没有,想要买马也只能从当地农户手里收。可这样的村子总共也凑不齐五匹马,还都是极差的货色。 不仅如此,没人敢收萧远政身上的戒指,玉佩。大家都只收金子和银子。折腾一通才买下来,郑菱寒身上的戒指耳环都被拿了个干干净净,连头上挽发的银簪子也给拿去了。 叶一眉看着郑凌寒的眼神,满是同情。这么一个女孩子,为了萧远政真的不值得。 景炎则是看着他们主仆三个若有所思。 “三殿下,只能委屈你跟我同乘一匹马了,”这样的马匹两个男人同乘一匹显然有些吃力,可是萧远政又不放心,把景炎交给姑娘看管。 “不委屈,不委屈,只要有马骑就是好的,总比用一双腿走过去要强得多。”景炎心情不错,还有心思调侃。 他举重若轻神态自若的样子,在萧灵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驽马脚拙,走一会儿就要喝水,骑马的速度比走路快不上许多。 “哥,照咱们这个速度,三殿下的人很快就追上来了。”萧灵偷偷看了景炎一眼,只见景炎目视前方,目光悠远,仿佛根本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他们应该早就追上来了,说不定现在就躲在身后的树林里。不过咱们有他们的三殿下在手,投鼠忌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了咱们的地盘儿,主动被动之间就换了回来,那个时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萧远政越说声音越大,惊起了林子里的一众飞鸟。 叶一眉微微一笑,“我怎么感觉太子殿下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叶小姐此言何意?”萧远政冷道。 “给自己壮胆子呀。你这一路神情严肃,愁眉紧锁。比起我和三殿下倒是更像被押解的人。”叶一眉抬头看看天空,“我觉得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惊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倒不如放松心情欣赏沿途风光。” “你说得倒轻巧,换做是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也就说不出这样的话的。”萧远政避重就轻,“我担心的是身上的盘缠,菱寒已经没有多余的首饰给我们了,咱们现在手里的这点干粮,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到北狄。” “太子殿下错了,在我看来这段时间会是太子殿下接下来这一生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回到北狄,太子殿下必然要处心积虑登上皇位,如果能够成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必说,可是夙兴夜寐为国操劳的辛苦,一定不会轻松。若是不能成功,下场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 叶一眉完全不避讳,将生死挂在嘴上,说的风轻云淡,让萧远政气的牙痒痒却无法还口,郑菱寒在身后给了叶一眉一拳,骂到,“与其担心我家太子殿下,倒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像你这样祸国殃民的妖女。能不能活到北狄还是另外一回事。” “郑小姐,你应该知道驻守边境的是我哥哥叶青,若是我没办法完好无损的到达北狄,那么你们也没办法回到北狄。”叶一眉扭头看着她,“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女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卷入风云变幻的政治风波中。” “你懂我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绣花算账的所谓大家闺秀,自然是不懂我辈的志向。”郑菱寒眼角闪过一抹不屑。 “怎么会不懂你的志向呢,你心心念念的就是旁边的这位太子殿下。所以说太子殿下的志向就是你的志向,可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匆匆几十载,总要有一段时间是为自己活的。” 景炎一句话也没接,目光却一直看向这一边。 叶一眉说完转头的瞬间和景炎目光相见。外人在场,他们两个极其克制自己的情感,可感情的洪流却在这一刻控制不住了。 目光就像粘住了一半,看到景炎,叶一眉再也挪不开了。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郑菱寒说了两句没等到回话,顺着叶一眉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所有。她在马的屁股上狠狠的来了一下,马吃痛向前窜了出去。 从凝神中回过神来,叶一眉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都说叶家小姐和三殿下有私情。之前,我只当是市井传闻,没想到确有此事,只是可怜了贵国的太子殿下,一片痴心,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郑菱寒冷嘲热讽,心里却像是喝了一缸醋,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叶一眉很快恢复了镇定。 “我和太子殿下已经解除婚约。” “就算是解除婚姻,按照你们那儿的说法,未出阁的姑娘当着众人的面和情郎眉来眼去,应该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吧?”郑菱寒仿佛抓住了叶一眉的痛点狠狠的刺了下去,“你也不想想,就算是能从哥哥换到的弟弟。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说?” “本来以为你是江湖侠女,一身英气,没想到也囿于这样的偏见,可如果真从这偏见出发,郑小姐你所爱慕的又是门当户对之人吗?” 说话的这会儿,后面的两匹马也赶得上来,萧灵不解道,“姐姐你怎么突然跑这么快,我们两个都差点赶不上了。” “就是有两句话想和叶小姐单独谈谈,没事了。” 接下来的一路,郑菱寒都心事重重。就连萧远政找她聊天,她应的也心不在焉。 叶一眉观察着这波涛汹涌,不禁在心中再次为郑菱寒叹了气。 又走了半日,三匹马再也经不住他们的重量,有两匹直接卧倒在地,怎么也不肯起身,无奈一行五人,只能在路边休息。 “哥,我算了一下身上的首饰,能抠下来的,金银总共不超过五两。你身上都是些珠宝,玉佩在市面上估计换不到钱。”萧灵将身上戴着的手饰都取了下来,丢下了珍珠之类的挂饰,只留下金银,拿布包了交到萧远政的手里。 萧远政看着身上佩戴的玉佩,叹了口气,将金银分成三分交由三个人保管。 第一百六十章 天灾 “他们走多久了?”主位上做的是景烨,他瘦得惊人,脸颊深陷。完全看不出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七皇子。 “三天。” 回话的人又黑又瘦,是景烨新提拔上来的幕僚赵文国。分封云南之后敬业之前的幕僚追随着都被皇上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现在也只能扶持新人了。 “都说一山难容二虎,也难得他们两个能相处的下去。告诉过去的人,给他们制造点矛盾,坐山观虎斗才是咱们应该做的。” 赵文国下去之后,景烨向外面招招手,“景珏呢?他的亲王当的可还顺心如意?” “兵权是没有了,皇上派他做些安抚民意的工作,他也乐意。”张崇山低头道。 “本王这个父皇啊,表面上提拔我们,兵权,地位,样样不落,实际上呢?心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但就拱卫京师的这点兵权,从本王往他的手上换到恭亲王的手上,再从恭亲王的手上换到他自己的手上,换来换去不都是一个结果吗?” “有些日子宫里头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的身体不大好。后来,听到了三殿下大捷的消息,精神头又足了许多。身边伺候的人都说,原先白了一半的头发,竟然如同枯木逢春又黑了回来。”张崇山话里满满的不屑。 “宫里面传出来的,一般都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事实到底如何,还得咱们亲自去看看。这到了年关,是不是应该回去给皇上送一份厚礼?” 景炎眼神愈发冰冷,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小口。 “可是,王爷,分封的亲王非奉诏不得入境,到现在皇上那儿都没传来消息,咱们今年能回去的可能不大。” “本王当然知道,所以得想个办法。我们兄弟三个,唯一没有封王的就是三殿下景炎了,这一次父皇又让他到北疆去,军工已经有了,外交上再做出一大成绩,哼,父皇这是把他当下一任君主来培养的。”景烨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张崇山的身边,“福祸相依,储君人选也不一定有好下场,父皇的疑心病大过了天,他和叶将军的女儿一起到北疆去,应该也能见到叶青小将军吧。” “臣明白。”张崇山退了下去。 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景烨的目光一直延伸到庭院里面。 这个时候,京城里已经下过两场雪了吧?可这云南,只能说是秋高气爽。不过没关系,总会回去的。 边陲小镇,景炎一行五人,灰头土脸坐在茶摊上。 “老板,不过就是一碗茶水,怎么就值二两银子了?”萧远政这辈子没为钱发过愁,也是第一次跟老板为了二两银子讨价还价。 “你看看这天,知道有多长时间没下过雨吗?”老板指着天骂了两句娘才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您再往前走,别说是茶水了,能拿到一碗白水就已经是烧高香的事儿了。” “店家,多久没下雨了?”景炎接口道。 “这要怎么说呢?前面连着三年大旱,前两天可不就下雨了吗?” “久旱逢甘霖那是好事儿啊。” “可是好事,咋不是好事?看着天阴阴沉沉的,我们都拿着盆子拿着碗冲了出来,谁知道下的有两滴立马就停了。我们还没来得及把锅碗瓢盆收回去,大太阳就出来了,原本就接了那两滴也给晒干了。”老板越说越带劲儿,搭着毛巾到他们这桌坐下,指着老天爷破口大骂,“人们都说老天爷赏饭吃,我不求他赏饭吃了,至少要留我们一条命啊。” 萧远政意味深长的看着景炎,道,“当地的官府呢,都已经旱成这个样子了,赈灾的粮食总得有吧?既然颗粒无收,人也住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把你们移到别的地方去?” “赈灾?我们可是一颗粮食都没见着,看到没,怎么现在喝的水可是我们从两百里以外的地方拉过来的,每个人就能拉那么两桶,你说说收你二两银子贵了?” 萧远政舔舔干涩的嘴唇,别说二两银子了,他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萧灵奇怪道,“为什么不用牲口拉呀?你套上牛车一次最少能拉个七八桶。” “哎呦喂,我说姑娘啊,你看你就是那大户人家的小姐,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老板舔舔嘴皮子,他的嘴也已经干的起皮,裂开了一条条沟壑,想来是舍不得喝水,“牛那东西多能吃多能喝呀,拉那七八桶水还不够它自己喝的。而且,畜牲这东西跟人不一样,吃不饱喝不足,他是不会干活的,不像人还能忍一忍。” 这话让萧远政抓住了话头,他看向景炎,说道,“这是个什么朝廷,竟然让人连畜生都不如。” 景炎还没来得及接话,老板就先接上了,“可不是嘛,风调雨顺的时候,咱们作为百姓都得给朝廷交粮食,可这一到天灾人祸就见不到朝廷的影子了。” 叶一眉看萧远政得意洋洋,心生一计,她对店家说道,“此去二百里就是北疆了,为什么不到那边去?” “唉,不知道。虽然是天灾,可老百姓心思活络一点,至少还能保住性命。北疆那边就不一样了,本来就穷的吓人,还乱得不成样子。之前可不是有几个人跑过去了吗?呆了没两天就回来了。那地方连个狗都活不下去。” 原本洋洋得意的萧远征瞬间变了脸色,萧灵赌气踢了一脚桌子,冷道,“我们也是从北疆过来的,怎么就没见你说的那种情况?” “看你们这穿着,有钱人吧。有钱人的日子在哪儿都过得去。”老板说了半天,实在是渴的厉害,从旁边的一个酒葫芦里倒了一点水出来沾沾嘴唇,算是吸收点水气,之后宝贝似的将葫芦放回去,对五个人说道,“你们到底买不买呀?不买就换个地方做,别耽误我的生意。不过话我可给你撂这儿了,再往前走,情况只会更糟。”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祸 萧远政起身,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 萧灵那半天没喝水了,虽然起了身,可是盯着老板的酒葫芦,根本挪不开眼。 景炎看向叶一眉,见她嘴唇干裂,心中不忍。 “我身上有钱。” “走了大半天都不见你吱一声,终于忍不住了?”萧远政走了过来,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个遍,结果连半块铜板都没找到。 “在哪儿呢?” “我头上,束发用的簪子是银的,约莫有个十几两,都换成水。” 景炎低下头凑合着萧远政的身高,让他把簪子拿下来。 萧远政拿下簪子,掂量掂量交给老板,老板给他们灌了两壶水。 “真是没想到,三皇子头上的簪子竟然是银的。”萧远政将其中的一壶水递到萧灵手中,另外一壶自己带着。 “这有什么不妥吗?”景炎一直盯着萧灵手里那壶水。 “我听说贵国一向以为美玉有君子之风,在京城里面我见到的贵公子十个有八个头上带的都是玉簪,剩下的两个带的也是金的。” 萧远政上上下下打量警言一遍,他确实不像京城中的贵公子,一身衣服居然是棉麻材质。 “我是个俗人,除了诗书绘画最爱的就是银子。” 景炎随口回答 “是吗?若是我能给出高价三殿下可愿意留在北疆?” “太子殿下莫不是少听了一句话?诗书绘画是最喜欢的。” 这话猛一听起来倒没什么,细细品味就知道景炎是在讽刺北疆,民风野蛮,于诗书绘画造诣低下。 萧远政笑笑没在接话,此时那壶水才转到了叶一眉的手里。 萧灵拿过水壶之后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气儿。到郑菱寒的手里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郑菱寒喝了两大口才喂给了叶一眉,叶一眉约莫就是沾沾嘴唇。 景炎皱紧了眉头,“太子殿下,另外一壶水呢。” “没听店家说吗?前面也没有水,现在把它都喝干了以后怎么办?”萧远政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太子殿下,咱们两个身强力壮,不喝水就算了。三个姑娘,纤细娇弱,不喝水估计走不出三步远。” 萧灵还没意识到,郑菱寒的脸上却是火辣辣的,他听出了景炎言语之中的讽刺,不愿意在此事上落人话柄,拿过了另一壶水递给了叶一眉。 叶一眉双手被绑,明显接不住。郑菱寒也不愿意像刚才那样喂她,索性一挥笔一手,划开了绳子。 接过水壶,叶一眉道了声谢,学着萧灵的样子,一口气喝下了半壶,郑菱寒刚要接过来,叶一眉一扬手,朝景炎那边扔了过去。 景炎虽然被绑着胳膊,可是那一身的功夫还在。他飞身而起,用牙咬住水壶口,一抬头,咕咚咕咚将水喝了个干净。 这动作极快,萧远政还没反应过来,水已经没了。 郑菱寒一脸愤怒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水壶。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景炎看向叶一眉,叶一眉冲他笑了笑。 “太子殿下还没有喝到水呢,你就把水给喝光了,接下来的路你让他怎么走?”郑菱寒将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露出威胁的眼神。 “郑小姐,我实在是太口渴了,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你现在威胁我也没有用,水我已经喝干了。”景炎是存心要气气她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萧灵后知后觉,这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三殿下,你这么做未免太不厚道了。” “那两位小姐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厚道了?”景炎微微颔首。 “我……”萧灵想起刚才那一幕接不上话。萧远政没人生气也无可奈何,让郑菱寒收起了刀,一行五人继续往前走。 因为刚才的别扭,郑菱寒几乎是架着叶一眉往前走的,叶一眉也不放在心上,顺着她的步子走。 店家的话果然没骗人,一直走得到太阳偏西,他们就再也没遇着店。 只能到村民家里借宿,拿不出银子,他们就将随身带着的干粮给村民家里分了一些。 这等天灾,能拿口吃的来的都是救命恩人。老乡赶紧给他们收拾了两件干净房子,让他们住着。 景炎和萧远政一边倒算和谐,姑娘们住着一屋子却已经炸开了锅。 “你们两个挺有胆子的呀,居然敢在我们俩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样的花招。”郑菱寒俨然还没有忘了那壶水,他一把把叶一眉推到床上将她摁住。 “我们两个有胆子是因为相信你们是正人君子,现在看来是我们多想了。确实我们都用心思喝完那壶水,现在你想怎么报复就来吧。”叶一眉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郑菱寒,不知为何郑菱寒觉得这眼神让她发抖。看郑菱寒迟迟不下手,萧灵一把将她抓开,她揪住叶一眉的衣领,骂到,“把第一壶水喝完的人是我,有本事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欺负我哥哥?” “因为你已经喝到肚子里了,我双手被绑着又能怎么样?更何况兄妹连心,一体同心,和谁一动手都是一样的。”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老妇端着一小杯水走了进来。 “姑娘啊,我们这儿什么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水呢,真的不多,我们一家凑凑也就这么两小杯,这一杯给你们三个分分,另外一杯我给隔壁送去。” 萧灵接过那一小杯水千恩万谢,见老妇人转身离开,灵机一动,对她说道,“婆婆,你也忙了一天了,这杯水我给他们送过去,您去休息就是了。” “好,好,”老人转身微微一笑出了门。 拿着那来之不易的一杯水,萧灵喝了一口之后递给郑菱寒,郑菱寒一笑,喝了个干干净净。 端着剩下的那杯水,萧灵敲开了萧远政的房门,盯着他喝干净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哼,咱们也有了报复他们的机会。”萧灵回房之后,笑逐颜开,挑衅的看了一眼叶一眉。将她抓起来,摁到旁边的桌子上,自己和郑菱寒翻身上床,休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急病 半夜,两个人撑不住了,只觉得肚子翻来覆去咕咕响。郑菱寒最先起身冲向了茅厕,萧灵原本也打算冲出去的,可看向地上睡的正熟的叶一眉,不敢离开,只能咬牙忍着。 再说郑菱寒冲向茅厕之后,感受到了一泻千里的快感,刚要起身,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的是农家小院,茅厕也只是简易的搭个棚子,门根本就锁不上,郑菱寒赶紧拿手推着门。 可来人实在是太急了,直接推门冲了进来。 黑暗之中,萧远政感觉撞上了一个人,两人极其尴尬,他急忙退了出去。 郑菱虽然没看清他的脸,在琢磨着身高体型也知道是谁了,她急忙穿好衣服冲了出去,脸红的像熟透的虾子。 看她回来,床上的萧灵早已经忍不住了,急急忙忙往外冲,郑菱寒一把拉住她,“现在里面有人,别忙着过去。” 可萧灵哪里忍得住呀?她一跺脚,飞奔着往外走,嘴里面喊着,“我到门口等他,他一出来我就冲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叶一眉睡得再沉也已经醒来了。郑菱寒肚子疼的睡不着觉,点了灯光上上下下打量叶一眉。叶一眉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没有任何不适。 “躺在这里挺好?” 虽然干旱,但天到底还是冷的,睡在地上的叶一眉都没一点事。倒是她们两个睡在床上生了病,郑菱寒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我要是觉得不好就能到床上去睡?”叶一眉琢磨着她们的行动应当是吃坏肚子的,不过她很是好奇,昨天晚上只吃了一点干粮,干粮也都是自己带来的,怎么也不至于吃坏肚子吧? “是不是你在我们的干粮里动了手脚?” 郑菱寒和她想到一块去的,不过叶一眉成了怀疑对象。 “这一路上,我的两只手都被绑着,怎么对你们的干粮动手脚?更何况干粮还在你们的身上背着。”叶一眉冷言。 “不是你就是景炎,除了你们两个,有谁会在我们的饮食里动手脚,而且又为何偏偏你们两个好好的?”郑菱寒跳下床一把抓起她,可是这刚一抓起,连着动了肚子,一阵痛感传来,让她松了手。摔回地板上,叶一眉缓了一下,坐了起来。 以郑菱寒那脾气秉性,骗人的事根本做不到这种地步。必然是有人跟着他们动了手。回忆昨天的行程,叶一眉细细想来,并没有谁动了他们的包袱。 “不要想着趁此机会逃走,就算是生着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郑菱寒见她坐了起来,强撑着疼痛,将剑抓在了手里,瞪着她。 “放心好了,走是肯定不会走的,我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是喝西北风也回不去了。”叶一眉虽然没和景炎交谈过,也猜透了他的打算,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萧灵从外面冲了进来。 “好些了吗?”郑菱寒问道。 “好是好了一点,可肚子一直咕噜噜的,难受的很。我昨天是吃了什么吗?我记得除了干粮和水,什么也没吃。”萧灵没想那么多,揉着肚子回忆昨天的场景,这一提起水来,叶一眉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杯水,可是只有他们三个喝了。 原本想把话说明白,可这两个姑娘明显不信自己,叶一眉只能拐弯抹角。 “八成是你们肠胃不好,和干粮跟水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喝了我没喝的?” 萧灵连脑子都不过,气冲冲道,“说不定是你做了手脚呢,你们那儿的人都是一肚子弯弯绕,谁知道打的什么坏主意?” 可这个话却提醒了郑菱寒,她立马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杯水。 已经到了北疆的边境了,二皇子的人怕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想要借此给他们个教训也说不准。只是二皇子已经在国内登基,有这么个好机会,为什么不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说起来可是作为使臣没了命的,还能讹一笔钱。 “若是我想打主意,你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叶一眉一句话都不落。 “你们两个别吵了,三更半夜的吵醒外面的人。”萧远政敲门,“现在方便进去吗?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郑菱寒去开了门。 “咱们昨天喝的水里有问题,现在不确定是谁动的手脚。我问过景炎了,他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当时绑了他,我也搜过他的身,确实不像带有这些东西的。” 萧远政这话说的明明白白,他离开之后,萧灵和郑菱寒在叶一眉的身上摸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说不定是她用完之后,把东西扔了呢?” “水是这家的老妇人亲自送上来的,我根本就没有接过手,怎么?你当我是江湖卖艺之人,能够凭空将药粉变到你们的水杯里?”叶一眉对萧灵无奈,都到这个点上了,居然还看不清楚。 “刚才我过去他们一家人都睡得安安稳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郑菱寒一步步盘算。 “我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像是这里的常住民。一直住在这,肯定不会跟咱们有仇啊?”萧灵接口。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上足够的银子,让他们给咱们下点药,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只是一点泻药。”郑菱寒再次将目光转到了叶一眉身上。 “昨天他们来送水时,你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托两位姑娘的福,我只知道是一个老妇人上来送水,连水杯,老夫人的样子都没有见到。”叶一眉微微一笑,“不过,你们两个倒是可以想想那杯子是什么样子的。到厨房去看看有没有同样的杯子。” 这话倒是提醒了郑菱寒,此地居民多用的是陶器,可昨天晚上拿来的那两个杯子,是做工非常细腻的瓷器。 看了一眼萧灵,郑菱寒原本想让她下去看看,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把话咽了回去。可若是自己下去,郑菱寒怎么放心把叶一眉交给萧灵呢? “唉,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肯定不会跑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龃龉 被叶一眉看出了心思,郑菱寒冷哼一声起身到厨房查看。果然不出叶一眉所料,厨房里都是极其粗糙的餐具,根本就找不到那两只杯子,保险起见,郑菱寒又查看了前厅,一样没有找到那两只杯子。 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萧远政,萧远政叫起了景炎,五个人凑到了一起。 “现在可以肯定这家农户是知道实情的。”景炎挨着叶一眉坐下。 “为什么?”萧灵想不明白。 “咱们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他们也没有上来看一下,必然是有心理准备的。”郑菱寒解释道。 “他们知不知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动手脚的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定在景炎身上,萧远政的右手轻轻叩击桌面。 “太子殿下不会觉得是本王吧?那本王倒要问问太子殿下,这么做对本王有什么好处?”景炎也不避讳他的猜疑,直言直语。 “咱们分属于不同的阵营,如果不是你才让人觉得奇怪。刚才菱寒提到了那两只特殊的杯子,瓷器是你们那儿才有的东西,我北狄向来不屑于用那一种细细腻腻的玩意儿。”萧远政死死盯着景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可景炎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慌乱。 叶一眉笑道,“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吧,这个线索正是我提供给郑小姐的,如果是我们两个动的手,我又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或者是三殿下自己动的手呢,叶小姐并不知情,毕竟三殿下是后来才加入到我们当中的。” 萧远政也曾经细细琢磨过,北狄的人大大咧咧,肯定不会想到用这样的细节嫁祸于人,北夷那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在自己这儿动手?所以只有可能是景炎。 “既然太子殿下认定是本王,那本王无话可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本王?” 景炎认定了萧远政不会拿他怎么样,这话就像是说闲话一样。 “只希望三殿下明白,现在在外人看来,咱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是有了意外,三殿下也一定不会好过。”萧远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推到景炎面前。 “这是我在国内的探子刚刚给我递过来的,他们说我那二弟被下面的人吹得晕头转向,觉得自己能够一鼓作气战胜中原。你觉得他还会跟你合作吗?” 景炎瞄了一眼信封,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 “只是,太子殿下你把我绑成这样,若是再觉得咱们两个是一伙的,本王恐怕要怀疑你的二皇弟眼睛不太好用。”景炎舔舔嘴唇,天气干燥,他这么久没有碰到水气,声音也沙哑了。 “他的眼睛不劳三殿下挂心,只希望三殿下能够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要再做无用之举。”萧远政说的是斩钉截铁,可心虚的不行,路上这么一折腾,二皇子几乎稳定了国内的形势,虽说心里不一定服从,表面上各部落的首领都已经对他俯首称臣,自己这个时候回去能不能落到好都不一定。 景炎也懒得争辩,爽快的认下的。萧远政本就多疑,看他应的爽快,又怀疑起来,接连问了好几个细节。景炎既然没做,自然也不清楚,胡乱答了一遍,让萧远政更是头疼。 折腾着天就亮了,萧远政便起身下了楼,送水的那老妇人见了他连头也不敢抬,远远的行了个礼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里,萧远政也没多问,招呼大家上路。 从拿到京城的消息起,叶青就加强了边防守卫,将叶一眉的画像张贴的到处都是。 不同于边境女子,叶一眉眉清目秀,站在人群中更是远远就看到了。 进了边城,萧灵赶紧拿面纱包住了叶一眉,可是进城的人要挨个检查,戴帽子的也要把帽子摘下来。 “那该怎么办?要是给那个将军看到,咱们根本就过不去。”萧灵越想越着急,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 萧远政掏出匕首顶着景炎的后腰。 “我觉得三殿下应该有办法让我们过去。” 景炎微微一笑,“只要太子殿下放心,本王当然可以跟他们聊聊。” 一句话成功勾起了萧远政的疑心,若是让他们对上了暗号,自己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郑菱寒道,“这样检查肯定是过不去的,我看前面站的那一个气宇轩昂的将军,八成就是叶小将军。万万没有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认不出的道理,所以殿下,惟今之计,只能让三殿下去试试。” 萧远政再三琢磨,拿不定主意。索性到城郊的村子先住了下来。 “老乡,他们这么找人找了有多久了?”习惯性的摸摸袖子,想要递上一锭银子,摸了之后萧远政才想起囊中羞涩,只能厚着脸皮探问。 “不知道呀,约么有个三五天了吧。”那人急着赶路,应付了一句就往前走,萧远政不好意思赶上去,又拉了旁边的一个大妈询问情况。 “这可真不好说,毕竟是丢了亲妹妹,要是找不到,将军找上一辈子都有可能。唉呀,叶小将军是个好人呀,天气干旱,还把军队中的粮食拨出来一半分给我们,城里的人都自发帮着小将军寻找,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找着了。” 大妈是个热心肠,絮絮叨叨将情况说了个清楚。 这话让萧远政的心又凉了几分。若是只有官兵寻找,他们还可以扮作寻常百姓的样子,偷空摸风溜出去,可若是全程的百姓齐心协力,他们想过去就难得多了。 看了一眼叶一眉,这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他还真狠不下心毁了去。 目光中的杀意惊到了叶一眉,她回头一笑,报以平和的目光。 景炎笑道,“不如就让叶小姐去跟哥哥见上一面,做哥哥的看到妹妹平安,说不定就放咱们过去了。” 萧远政一言不发,客栈也不敢住,只能找家农户,暂时安置下来。 民风淳朴,农户大都老实巴交,见叶一眉戴着面纱,只当她是不愿见人,并未多想。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入城 在村子里一待就是两天,萧远政根本就没法子,身上的盘缠不足以让他们绕远路。而且边境千里,他们想绕也只能绕到北夷的领地去,可是守护北夷的正是叶冀北。 “如果三殿下愿意合作,那就好办多了。”郑菱寒道,“他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让他把皇上搬出来,还怕叶青不答应吗?” “就不说别的,让他合作就是一件难事儿。”萧远政往身后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表面上是个闲散皇子,实际上心里头主意大着呢。” 开始萧远政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抓住景炎的法子,虽然不算光彩,但到底是赢了。可是同行的这几天,他总有一种被景炎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主意再大的人也不会不要命。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只要能回去,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又何必为了一个姑娘赔掉性命?”郑菱寒冷道。 “不会的,他是个大英雄。”萧灵下意识开口,却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立场,又低下了头,“我是说咱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现在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城门口的士兵就像是过筛子一般,一层一层的筛下去。就算是咱们包的从头到脚,也得给他们扒出一层皮来。”郑菱寒见不得她一牵扯上景炎,就没立场的模样,忍不住呛声。 “我去跟三殿下说说,如果他愿意那再好不过,如果他不愿。就再说吧。” 沉默片刻,萧远政也只得认了这个办法。 推门进去,景炎正靠窗坐着。 “三殿下,咱们在城外待了有两天了。” 景炎笑道,“是啊,不过这苍凉的景色,本王倒是喜欢。” “不知道三殿下有没有进城一观的想法?”萧远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北国的风霜并没有在他脸上增添些许痕迹,依旧是精致的容颜。 “去不去都无所谓了,老乡家里的羊肉着实好吃,说起来也要感谢叶青将军,若不是他,这里哪有那么好的日子?”景炎知道他的意思,却不接他的话茬儿,反而拿出聊天的姿态,“他不仅是戍边的一把好手,入朝为相也是当得起的。” 萧远政耐不住性子,直说了。 “三殿下,我们带你过来也是有事相求。” “哦?”景炎故意抬起自己被绑着的双手,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子殿下说说看?” “我们想带叶小姐回北疆去,城里面查的严,三殿下可有法子?”直接无视他抬手的动作,萧远政压低了声音。 “办法肯定是有的,不过城里面查这么严,必然绕不过叶将军,咱们去请他吃顿饭,一切就好说了。”景炎人生依然挂着礼貌的笑。 “那三殿下能否告知在下,见了叶青将军您会说些什么。” 萧远政别无他法,可也不愿意到手的人就这么飞了。 “说出来就不灵了。”景炎抬头,注视着萧远政,“太子殿下,本王可以跟你保证,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到了军营里,就算是你做不到,我也拿你没办法。”萧远政冷笑。 “既然不相信本王又何必来问本王呢,不过太子殿下可要掂量掂量了,萧逸铭已经站稳了脚跟,再拖上几天,他安抚了朝中的势力,您再想上位就是不可能的了,若是他宽宏大量,也许能让您在北京做一个闲散王爷,若是他的肚量小上那么一些,您这条性命可就难说了。” 景炎朝外面看了一眼。 “太子殿下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知道外面的两个小姑娘是否知道,你们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 “三殿下可否跟在下交个底,你们选中的傀儡是谁?是我还是二弟亦或是其他人选。” 提起国内的形势,萧远政心惊胆战,脸上不可控制的蒙上了一层阴云。 “太子殿下的话有点多,还是请殿下先考虑考虑,是否要让本王带你们入城。”景炎又看向了窗外。 萧远政半天没接话,想了又想,最终咬牙狠心点了点头。 景炎站直身子,伸出双手示意他给自己解开绳子。 “太子殿下身手了得,这绳子我还真不敢解开。” 萧远政摇摇头,郑菱寒身上的伤还没好,自己又比景炎差上一些,萧灵和叶一眉半斤八两,若是解开了绳子,谁输谁赢可真是不一定。 “不仅要解开我的绳子,还要解开叶小姐的绳子,若是让叶将军看到他的上司,还有妹妹都被人捆着,怎么也不会相信我的话。” 景炎语气随和,仿佛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再次咬咬牙,萧远政划开了绳子。 两人并肩出门,郑菱寒立马就抓起了件,指着景炎。 景炎活动活动手腕。 “太子殿下,请把叶小姐也放开吧。” 萧远政示意郑菱寒照做,郑菱寒却道,“殿下,咱们手里总得有东西。” “照我说的做。”萧远政皱眉,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下属反驳的感觉。 叶一眉仿佛是早料到一般,被解开绳子之后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所以咱们现在要进城去?” “是。”景炎道。 一行五人到了城门口,景炎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守城人的桌子上。守城人一见玉佩,立马站起来,双手将玉佩交给了叶青,叶青拿到玉佩也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见过景炎之后,叶青的目光转向后面的叶一眉,叶一眉早已等不得了,她上前一步,握住叶青的手,叫了一声,“哥。” 多日未见,叶青也是激动不已。他刚握住叶一眉的手,就留意到了她手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红痕。 愤怒的目光转向叶一眉的身后,叶青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萧远政的衣领。 “真是没想到堂堂北疆太子,居然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 萧远政此时有求于人,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多说,示意景炎给他解围,景炎微微一笑,并不上前,是打定主意让叶青给他点颜色看看。 郑菱寒宝剑出鞘,直指叶青。 “放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座上宾 叶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拳砸在了萧远政的脸上。 “这一拳算是替我妹妹找场子,你们长途跋涉应该也累了吧。城里有家酒楼不错,今天我做东,请大家过去尝尝。”原本怒火中烧的眼睛一瞬间转向平静,叶青松了手,给景炎行了一礼,走在前面带路。 萧灵然后要冲过去帮萧远政讨回公道,可是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郑菱寒拉住了。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尤其是这个时候,命都捏在人家手里。 看着前面的背影,景炎在心中盘算,相比较于叶冀北,叶青不仅军功卓越,为人处事也有一套,其成就必然远高于其父。然而,眼下皇上对他们父子二人疑心甚重,自己必须要想个法子让皇上解除疑虑,为国家保住这难得的人才。 边城的酒菜比不上中原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虽然只上了八个菜,可每一道菜都是用盆子端上来的,再配上两斤烧刀子。就连景炎也赞不绝口。 “唉,连年大旱,这已经是我能找得到的最好的安置了。还希望两位垫一下,不要介意。” 叶青似乎完全忘了刚才那一拳,对于萧远政鼻青脸肿的脸,也能笑得如沐春风。 萧灵冷哼,“刚才不还伸手打人吗?怎么一瞬间就变了脸。” “公主殿下不知道,叶某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既然仇已经报过了,那之前的过节就一笔勾销。”叶青根本不把她的为难放在心上。 “灵儿,不得无礼。”萧远政举起酒杯,对叶青说道,“来的路上,因为身份限制,确实对叶小姐多有不敬,借着这杯酒给叶小姐,叶将军道个歉。” 叶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叶一眉也跟着喝了个干净。这一路上叶一眉都是啃干粮的,此时有酒有菜她也不客气。 景炎看她伸出手够了两次,远处的菜都够不到,随手接过了她的筷子,帮她夹了两筷子放在盘子里。 “太子殿下和两位小姐跟咱们一路走来,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另外一位又是你哥哥,左右都不是外人,拿不到菜就站起来。” 话一出口,叶一眉就红了脸。北狄的三位本就不拘小节,平时站起来夹菜也是常有的事,不觉得这有什么。叶青则注意到了景炎眼中的宠溺,微微一笑。 “三殿下说的对,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旁边伺候的人极有眼色,立马安排拿了几双公筷过来,摆在个人面前方便互相夹菜。 饭菜过半,聊天的内容终于转到了正题上。 “叶将军,本王有意带着叶小姐北狄一游,不知道叶将军能否应允?” 叶青放下了筷子,看着景炎。 按照中原的规矩,未出阁的女子和非直系亲属的男子同游北狄,怎么也说不过去。可他看叶一眉和景炎的眼神,两人似乎是有了苗头,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总不好棒打鸳鸯。 “殿下与舍妹已经商量过了?” 两人虽然一路同行,可一直被萧远政三人隔开,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怎么可能商量过? 景炎看向叶一眉,叶一眉微微点头,景炎便大言不惭。 “我们两个一早就商量过的,唉本王一直向往北狄风光,却未得一见,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与叶小姐同游北狄,也算了了平生所愿。” 这话看似平平无奇,却如同惊雷在在座其他人的心中炸开了花。 叶青震惊的是,他没想到叶一眉这么早就和景炎有了来往。 萧远政则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位置。如果他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那从自己绑架叶一眉开始,就掉进了景炎的圈套。这一路的苦可算是吃的冤枉,甚至在国内,景炎也有可能布下了等待自己落网的陷阱。 郑菱寒高兴,毕竟没了叶一眉她就少了一个假想敌。萧灵却因为景炎的心思暗自神伤。 惊讶或难过之下,包厢里安静了下来。 叶一眉一直没说话,此时吃了个十分饱。她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一抬头就对上了景炎笑意满溢的眼睛。 这眼睛似乎有魔力,让她一对上就挪不开,可是一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叶一眉又强迫自己看向别的地方。若是刚才两人的眼神来往还不够明显,此时叶青是可以确定两人的心思了。 一方面他为叶一眉有了喜欢的人而高兴,另一方面他对景炎了解不多,心中的疑问甚多。 酒足饭饱之后,叶青并没有立马放他们离开,而是邀请他们到军营里休息。 “叶将军,在这儿可待的惯?” 有北狄的人在,有关于军事民生自然是不能聊的,景炎随便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方面,打开了话题。 “来的时候确实不习惯,只觉得这风吹的脸生疼。待了一段时间就习惯了,回到家里还觉得风没有这股劲儿。”叶青笑声爽朗,惊起了树上休息的鸟儿。 “说的也是,我曾经有幸在边境呆过一段时间,刚去的时候确实辛苦,可时间久了就觉得天这样高,地这样广,比起京城那些胡同弯弯绕,策马放纵要舒坦的多。” 这个话说到叶青的心坎里去了,两人相视一笑。 消息传的比风还快,这边一起喝酒谈天的信息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这就奇怪了,景炎和叶将军一向没有来往,怎么一见面就能聊得这样开心?” 拿着密函,皇上是怎么也放心不下。景烨通敌卖国之事好似昨日,现在又来了个景炎和手握重兵的大臣过往甚密。 叫了小福子进来,皇上不咸不淡的问道,“威武大将军那边可有消息?” “回陛下的话,大将军那边一直都消息不断,眼下边境安稳,来的折子都是请安的。” 小福子拿过叶一眉的银子,此时说话还算尽心尽力。 “边境安稳,好一个边境安稳呀,也只有威武大将军镇守边境,才能换来边境安稳这四个字。” 皇上一字一顿,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摸不透皇上的意思,小福子哈着腰在旁边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被盯上了 叶青留了他们两日才放他们离开。出了军营之后,景炎伸出双手。 “不知道本王是否还要再做一次阶下囚?” 萧远政淡淡道,“一切都在三殿下的掌控之中,如果三殿下是阶下囚,我们这群被耍的团团转的人又要算作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至少被你们绑架,就在本王的意料之外。太子殿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景炎估摸着距离都城大梁还有五六百里的路。这一路上艰难险阻自然不必说,但至少要知道萧远政的打算。 “三殿下说笑了,在下现在除了妹妹和一个侍从一无所有,怎么能谈得上打算?”萧远政越是明白前因后果,越是觉得阵阵恶寒。到中原之前,他一直听说中原皇族好逸恶劳,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这正是因此他对景炎心存轻视,可没想到景炎居然是一个如此能忍的。就像是荒原中的狼,埋在雪中一动不动。等到猎物走进才会蹿起来,给出致命一击。 “本王知道太子殿下对本王心存抵触,可接下来还有几百里的路。若是连个计划都没有,咱们怕是寸步难行。” 景炎虽然胸中有沟壑,可是不熟悉北疆的风土人情,再有想法也是行不通的,所以必须得靠着萧远政。 “三殿下,虽然我们北疆人没有你们中原人士那么多弯弯绕,可也没有上了一次当再上一次的道理。”郑菱寒神色冰冷满脸讥讽。 “那好,本王就跟着太子殿下了。”景炎他们态度恶劣,知道也问不出什么,索性闭口不谈。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到北疆,他们就被一群人盯上了。 景炎策马到了叶一眉身边,给她递了个眼神,叶一眉也留意到了后面跟着的两个北疆人。 萧远政和郑菱寒功夫不错,也感受到了追踪的人,只有萧灵还大大咧咧,一路上指着各式花灯,笑得开心。 “我就知道那老头是骗人的,咱们北疆明明国泰民安,哪里有他说的那么恐怖?” 找了个客栈住下,萧远政叮嘱他们四个待在客栈里,自己出了门。 萧远政出门不久,隔壁的房间都住满了人,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景炎知道是冲着他们来的。 去叶一眉哪儿坐下,景炎道,“不若今天晚上你和那两个姑娘挤一间房吧,我看跟来的人挺多的。” “我的房间在中间,想来没有问题。而且,哥哥派过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叶一眉不大想和那两个姑娘住在一起,尤其是萧灵,两人之间尴尬的很。 “进了北疆,就是在人家的地盘。咱们带多少人都不顶用。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就让萧远政去说。” 景炎能够感觉到来的这群人里,至少有四个高手。自己这边高手不少,但两个姑娘只会些粗浅功夫,真要打起来,胜算并不大。 叶一眉知道景炎的性子,既然开口必然不是小事,她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次来的可是北疆二皇子的人?” “像是两拨人,其中有一波就是在城外给萧远政他们下泻药的。”景炎看向外面,身影一闪而过,他微微一笑又转过头来,“北疆来的人身手高强,应该是来找麻烦的。可另外一拨人,神神叨叨却功夫平凡,倒像是来搅翻这一池春水的。” “这就有意思了,咱们过来,不过是看看风土人情,倒也不急着赶路。要是萧远政不着急,咱们就在这儿多待上几日。” 叶一眉故意说给窗外的人听,却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下一步?” “自会有人联络。”景炎写了下来。 再说萧远政,一出门就有人紧紧跟着。他只能扮作出门采买的模样,逛了几条街,可那人似乎认定了他有别的动作,锲而不舍。 就这样在一个小巷里,萧远政停下了脚步,回头对那人说道,“是二弟派你过来的吧?” 那人一言不发就站在那里。 “他让你来杀了我?” 那人依旧不说话。 “只有你一个人,恐怕不是我的对手。” 那人不作声,缓缓地抽出袖间的刀子,寒光闪闪。 萧远政出门没带剑,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 “其他人呢?都出来吧,不必这么躲躲藏藏的。” 话音刚落,两边的墙上跳下了五个便装男子。 “动手之前本王还有一句要说。”萧远政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遍,能被萧逸铭派过来,必然是亲信中的亲信,可这些面孔生的很,他竟然一个都没有见过。 “本王此次回来,只想辅佐当今圣上,开创一代海晏河清之盛世。你们当真要痛下杀手?” 那群人不说话,却是拿着刀一步步逼近。 为了在百姓中行走,他们身上带的都是短兵刃。这样的兵刃也只有在贴身肉搏中才能起到作用,所以他们分成三批,由其中的一个打头阵,后面的两个,三个慢慢逼近。 萧远政摸到了背后的墙,这墙极高,想要跳出去几乎没可能,所以他必须在这六人的阵型之中找到缝隙,钻出去,才能寻得生路。 右手握紧了匕首,萧远政左手摆出了一个防护的动作,为首的那人猛的窜过来,举起匕首劈头盖脸的捅了过来。 萧远政侧身躲过了他的匕首。后面的两人已经扑了过来。不敢停顿,萧远政格开了同时到来的匕首,翻身到了后面。 六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哪里能这么逃开?刚站稳身子,六个人又围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安排你们过来就没说什么吗?” 萧远政一面拖延时间,一面思索对策。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六个人组成的阵势,就像是密不透风的盖子,铺面朝他蒙了过来。 “你们六个人欺负一个人也太过分了些。” 巷子外面突然掠过一个高大的身影,上来就踹飞了中间的两个人。 闪身进了包围圈,那人和萧远政相背而立,随手递给他一把宝剑。 “太子殿下,你也太大意了吧,保命的家伙都留在客栈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路人 接过长剑,萧远政只说了一声,多谢。两人相背而立,长剑在他们手中几乎玩出了花儿来。 一寸长一寸强。拿到长剑又来了帮手,战局一瞬间就扭转过来。那群人也是不吃亏的,眼看着打不过,转身就走。 萧远政喘了口气,冲景炎抱拳,“多谢相救。” “不客气,都是同路人。”景炎走在前面。 “把三个姑娘留在客栈里不会出事吧?” “不用担心,厉害角色都跟着你一起出来了。”景炎走到了巷子口,“估计咱们两个是不同路的,就此别过吧。” 萧远政微微一笑,扭头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大堂,就见叶一眉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两盘点心,大步走了过去,萧远征在她对面坐下。 “叶小姐好兴致,只不过我们北疆的点心比不得中原精致。” “虽然不够精致,但口味确实不差。比起江南甜腻的梅花膏,我倒觉得这大饼别有一番风味。” 叶一眉示意萧远政试试,萧远政也不跟她客气。 叶一眉继续道,“吃了我的点心,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否愿意给我帮个忙?” “叶小姐请讲。”萧远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他看来叶一眉是个不好对付的,估计给自己准备了难题。 叶一眉笑笑,“不是什么难事,太子殿下不用紧张。是我觉得一直有人跟着我们,我一个人住倒有些不太安全,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帮我跟两位姑娘说说情,我想和她们挤一挤,若是不方便也就算了。” 萧远政笑的爽快。 “这个好说,等会我上去跟他们说说,让小二在房间里加上一张床。不过叶小姐也不必担心,跟着你的不过是些喽啰,说起拳脚功夫,还不一定比得上你呢。” 叶一眉小口吃着点心。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毕竟人在暗,我在明,要是中了暗算就麻烦了。” 说话的空当,从外面走来了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又是风尘仆仆的,立马就引起了叶一眉注意。 那人到了客栈,先要了半斤牛肉,又要了两斤烧刀子,坐在最里面的桌子上大吃大喝,对于叶一眉打探的目光视若无睹。 “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萧远政和那人目光对碰,立马就收了回来,“这身功夫至少得三十年才有这般成就。” 三十年,叶一眉在心中算了下,估计景炎都不是他的对手。 “没想到边陲小镇竟然如此热闹,这次出来我也是大开眼界。以太子殿下看来此人是敌是友?” 叶一眉收回了目光,又让小二添了壶茶上来。 “看不出来,倒是觉得他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景炎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包东西,不知是何物。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角落里的那人眼睛亮了,只是这亮只是一瞬间,他迅速收起了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牛肉。 拎着东西在叶一眉旁边坐下,景炎道,“出去买了些零嘴,三位姑娘路上老拌嘴,有了零嘴应该会好些。” 叶一眉不顾他的调侃,接过了包袱,里面放的都是话梅一类的东西,果然是给姑娘家准备的。 收下包袱,叶一眉知道这是为了自己今天晚上和两个姑娘住准备的。 景炎继续道,“我问了店里的老板,由此往北,接下来的几百里路,非常不好走,缺吃少喝。让咱们准备好吃喝再走。” 萧远政心中有数。 “我也有这个打算,可是,遍地灾民,咱们带着吃的,估计走不过去。” 饭桌上沉默的,他们三个都知道,武功高强的他们面对浩浩荡荡的灾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是贪官污吏,江洋大盗还好,他们大可以抽刀拔剑和他们决一死战。可面对的都是老百姓,无辜的老百姓。即便张牙舞爪,为的也只是一口吃的的老百姓。他们下不了手,还不了手,自然也很难保住带着的干粮。 “约莫还有四百里路,虽然叶将军给咱们的马是好马,可是接下来地形复杂,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 景炎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追杀的人。” 萧远政明白他的意思,追杀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必然不愿意让他回到大梁去,所以极有可能是在路上动手。这一耽误,两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行。 而且,这样的灾荒,接下来的三百里必然连客栈都没有,这就意味着他们至少要和灾民在一起度过两个晚上。 空气再一次陷入沉默,叶一眉不懂这些一句话都接不上。萧远政和景炎则知道前路艰难,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那精瘦男子吃饱喝足之后,到柜台交代说是要一间上房,随后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上楼的瞬间他转头看了景炎一眼,大步消失在楼梯尽头。 留意到这目光,叶一眉心中忐忑,目光虽然平和,却是带着打探的意味。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咱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饿上两天。”萧远政推开了面前的茶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拎起剑,上了楼。 叶一眉冲景炎指了指那男子刚才坐过的位置,由于强大的气场,景炎进门时也留意到了他。 “和我们倒像是一路人。” “一路人?”叶一眉一想起刚才的眼神就不寒而栗。 “他一直在打探我们,目光却没有杀意。看他的面容似乎认识,应该是京城的熟人。至于是谁的人,我现在倒是说不准。”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了挪床的声音,叶一眉知道这是在给自己腾地方,她拿起了那包零嘴儿,跟景炎到了别,上楼。 “菱寒,你们三个里面你功夫最高,晚上警醒些,有事叫我就是。” “是。”郑菱寒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萧灵在一旁却是不乐意,“干嘛要让她跟我们住一起?她不是很有能耐吗?” “萧灵公主,”叶一眉手里拎着包袱,眼中含着笑,“咱们两个是交过手的,我这个手下败将在你面前哪里称得上能耐?”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连夜出城 一句话把萧灵哄得高高兴兴,她让开了一条路,算是接纳了叶一眉。 进了房间,叶一眉将零嘴拿了出来给大家分了,郑菱寒没有接的意思,萧灵却是开心。 “那一次打架你是绑着手的,做不得数。有的机会咱们两个再比一次,到时候就让郑姐姐给咱们做个评比官。” “那当然好了,我也想找机会再试试身手呢。” 在窗前坐下,叶一眉下意识往外面瞄了一眼,又是一阵树影晃动,刚才有人窜了过去。 郑菱寒早就留意到那人了,原本想追过去的,可是以那人的身手根本不成气候,她也就没有打草惊蛇。 “打架嘛,最终都有个胜负。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关系?” “郑姐姐,这关系可大着呢。如果要堂堂正正比拳脚功夫,自然要有人盯着看是否有人耍阴手,比如说用毒药之类的。”萧灵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并没有内涵叶一眉的意思。叶一眉了解她的性格,微微一笑就算过去了。 “你们两个事先互相搜一遍身不就结了?”郑菱寒不愿意和叶一眉扯上关系,拿着剑到了最远的那个床边坐下。 叶一眉也不介意,选了一张小床躺了下来。在她们两个的聊天声中陷入了沉思。 以景炎和萧远政的意思,不管什么时候启程,走哪条路,都会面临着被灾民围攻的危险,既然如此,能不能把大部分晚上的路都放在白天呢?至少会安全一点。 叶一眉想到此处,起身拿出了地图。 以目前这座小城的繁华程度。小城附近受灾应该并不严重,如果他们今天晚上启程,明天早上走到灾民众多的地方,正好就是白天了,他们策马飞奔过去应该会安全些。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只需要在灾民当中度过一个晚上。 看她拿出地图念念叨叨,萧灵好奇的围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想咱们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前面一段地方受到干旱的影响,饿殍遍地,白天走才安全一些。” 想好之后,她写了下来给萧远政和景炎送了过去,不一会儿两人同时出来。 “这个办法不错,而且白天跟踪我的那批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咱们此时离开还能甩开他们。只是……突然出发,咱们的干粮准备的不充分。” “以现在的天气,咱们准备上几个馒头,三五天肯定是坏不了的。不如咱们到店小二哪儿,买下今天剩的馒头,再给水壶里面装满水,凑合着过了接下来的几天。” 叶一眉在纸上写写画画,算出了个大概的数量,萧远政让郑菱寒去买馒头,自己则帮几个人都打满了水。 一切准备就绪,五个人连夜离开了客栈。 萧灵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生怕她被马颠了下来,郑菱寒只得和她共乘一匹。 “能休息会儿就让她休息会儿吧,明天晚上肯定比现在更辛苦。” 萧远政看了萧灵一眼,将萧灵换到了自己的马上,萧灵靠在他的肩膀上,当真睡着了。 北疆本就贫困,何况又连年饥荒。五个人虽然走的是官道,可依旧破败不堪。 哒哒哒,哒哒哒。 景炎察觉到后面有马蹄的声音。按道理来说,再往前面走就是遍地灾荒,哪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赶上往炼狱一般的地方。 给萧远政递了个眼色,景炎慢慢放慢了速度,等着那人赶上来。可是在他放慢速度的同时,那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个时辰,景炎朝后面喊了一嗓子。 “这位兄弟不知道是去哪里,要是顺路咱们结个伴?” “顺路顺路,肯定是顺路的。” 那人竟然催马赶了上来,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看身型应该就是在客栈中遇到的那精瘦男子。 “你可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看公子的相貌仪表堂堂,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到了北疆,别的地方都只是浅池,哪里能容得下你这条大龙,要去的必然是都城大梁吧。” 那人骑的马四肢短小,景炎又生的高大。此时两人并肩而行,他竟然比景炎矮了大半个身子。 “先生这么说必然知道我的身份了?” 对方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景炎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到大梁贵干?” “贱名何足挂齿?公子的这句先生听着倒是受用。” 前面的三个人一直等不着景炎,也放慢了速度。天亮之时,就变成了六人同行。 晚上灾民都找能靠的地方躺着,一到白天纷纷出来活动,原本安静的官道也变得人声鼎沸。 路边的胡杨树都被扒了树皮,草根也不剩什么。六人胯下的马都饿了,可没人敢当着灾民的面拿出哪怕一把青草。 “真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般地步。”萧远政突然为自己之前沽名钓誉的行为感到愧疚。 萧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看来北疆一直都是歌舞升平的,尽管不算富足,倒也安定。 “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这话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把灾民逼到这种地步,也并非是一日的灾害,朝廷口口声声下拨的那些粮食,早已不知所踪。 景炎担心灾民暴起伤害叶一眉,此时。也顾不得所谓名声,驱马走到她的旁边,以身遮挡。 一行五人都变了脸色,可那精瘦男子依旧依然神情自若,仿佛走在平坦大道之中。 有好几次萧灵都守不住,想要把贴身藏着的干粮拿出来分给大家,可她刚一动手,就被萧远政给按住了手。 现在的灾民如同洪水猛兽,只要拿出一点干粮,他们就会被灾民围攻。 几个人一言不发,驱马快速奔跑在官道之上。 “哥,哥,咱们能不能救救他们,他们也是人命啊?”远离了前面的那波灾民,萧灵颤抖着开了口,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在她的脸上肆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盘剥者的眼泪 “我也想救他们,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只要你把粮食和水拿出来,立马就会被他们瓜分掉,那个时候别说粮食保不住,估计连咱们自己的命都守不住。” 郑菱寒也小声劝说,“现在根本就救不了他们的命,咱们的那点干粮够他们维持几个时辰?倒不如咱们赶紧赶回大梁去,让朝廷开仓救灾。” 左劝右劝,萧灵情绪才安稳了些。 精瘦男子却在此时哈哈大笑。 “你有什么好笑的,看看这些灾民,你有什么好笑的?”萧灵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找到了发泄口,猛地喷了出来。 “好笑的地方多了去了,如果没有你们的盘剥,他们怎么会走到这般地步?好笑的是盘剥者居然坐在马上为他们掉眼泪。” 精瘦男子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这话让萧远政和郑菱寒都红了脸,萧灵却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明明是朝廷没有开仓放粮,又或者是地方的贪官污吏将粮食都给贪污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公主殿下,从出生到现在你可有种过粮食?又或者是放过羊放过牛?” “不曾。”萧灵回答的倒是理直气壮,从小到大她受的都是这种教育,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是啊,不曾从事劳动生产,却享受着全国最好的条件。你觉得你的吃的用的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从老百姓的手里盘剥来的?” 精瘦男子撑开了手中的毛竹扇子,摇了摇。 “胡说。”萧灵还要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说的有道理,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却享受着最好的一切,有大把的银子等着她去花,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公主殿下出身高贵,哪里是你这样的人能够指责的?” 郑菱寒自然也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她能做的就是拿出自己的威势,维护着自己从小就维护着的人。 “你这姑娘也有意思,自己父母都是死在他们手里的,却还要帮着仇人的儿女。”精瘦男子说话肆无忌惮。叶一眉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果然话音刚落,郑菱寒从马上飞了过来,一剑戳向他的喉咙。 那人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等着宝剑到了喉结的位置,才缓缓出手拿扇子架住了宝剑。 郑菱寒没想着要下杀手,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闭上那张嘴。可哪里知道碰到了这扇子,她的剑休想再向前一寸。 “你……” 萧远政知道是遇到高手了,急忙过来解围,代替郑菱寒向他赔了个不是,把人领了回去。 精瘦男子再次打开了扇子,晃了晃。 “前面又有一大批灾民涌了过来,看来咱们今天不掉层皮,是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萧灵刚想反驳,灾民已经涌到了眼前。这次的灾民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看到几人的马双眼发亮,不知是谁先带了头,他们突然就冲了上来,将人从马上拉了下去。 萧灵本想抽出宝剑阻止他们,可是抽出来之后却怎么也砍不下去,都是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人,她哪里能下得了那么重的手? 所幸来的路上几个人都已经换上了粗布衫,灾民抢了他们的马之后也没了劫富济贫的心思,就让他们走了。 “我说,现在还幸灾乐祸吗?你的马也没了,和我们一样要走着去大梁了。” 那人好像没事人一般,依然晃着手里的那把扇子。 “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走走路也是好的。此处距离大梁本来就不远,咱们晃着晃着也就到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本来每个人就只带了三天的干粮,若是没了马匹,单走过去至少要五天的时间。而且,走路比骑马可要费劲多了。 后面传来了马肉的香味,萧灵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晚上她不饿,没吃多少东西,今天早上一醒来就遇到了一批又一批的灾民,也不敢把干粮拿出来。此时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萧远政挡在她的身前,让她拿出了半块馒头。 就在遮掩的空档,萧灵拼了命把馒头咽进了肚里,尽管噎得慌,她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叶一眉笑笑,“体验跟之前果然是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没准命都陪在这儿了。”精瘦男子带着微笑说出的话,却让人后背发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郑菱寒再次举起了剑,可是没了上次的冲动,她只是比划一下。 “我不过是个过路的,是谁没那么重要。小姑娘,你的师傅是不是教过你,只要学好了剑就没人敢欺负你?” 男子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跟郑菱寒说话也是笑眯眯的。 郑菱寒一惊,她的师傅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嘴上却没承认。 “我师傅说过的话,你怎么会知道?不要瞎猜。” “要是没教过你,不会遇到谁都比划这个。到底是年轻,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群灾民,你能用拳头解决他们吗?” 那人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拿扇子拍拍拍郑菱寒的手臂。 “你这手臂也太紧张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在害怕,你说说,这还没对上招呢,你就先害怕了,这一架你能打的赢吗?” 叶一眉小声道,“本来我以为这人是冲着你来的,没想到是冲着他们几个,你看看这一路上给他们讲了多少大道理呀。” “我说小姑娘说话嘛,就大声一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男子转头看向叶一眉,依旧带着笑意,吊儿郎当的模样。 “先生,昨天晚上见到你的时候,你一言不发喝酒吃肉,将周围的人视若无物,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话唠了?”叶一眉索性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昨天和你们几个不熟。而且,有些话啊,必须得经过那些事儿才能说出来,你比如刚才那个小姑娘,要是没见过灾民,她估计以为天下太平歌舞升平呢。” 第一百七十章 北疆救驾 灾民一波一波的涌过来,几个人干脆打扮成灾民的样子。 “几位兄弟,你们这是往哪儿去?”路上有灾民跟他们打招呼。 “这不是去大梁逃难嘛。”萧灵道。 “嗨,要逃那怎么能去大梁呢?我们这群人就是从大梁逃难回来的。” “大梁也受灾了?”萧远政也凑了过来。 “大梁怎么可能受灾呢?那可是咱们北疆水草最鲜美的地方。可是他们不让咱们进去呀。守城的人掉了好些个官兵过来,进出的百姓都要盘查,灾民一律赶出去,如果有人反抗就直接抓到牢里去。” 这话说的萧远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当着景炎的面儿,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太子脸上根本挂不住。 “今年的旱灾着实严重。” “唉,哪里是今年的,这几年不都是这个样子吗?”灾民摇摇头,“这日子不好过呀。刚开始两年还听到了赈灾的意思,这两年连一粒米都没有发过。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吧,我们打算到中原去,听说那守城的将军还不错,说不定能放我们过去。” “到中原去做什么?你们这群没骨气的。”萧灵怒道,“自己的国家不好吗?灾难马上就会过去,很快就有人发来赈灾的粮食。” “嘁,你想想吧你,那么长时间都没粮食发下来。”那人摇摇头,念叨着不可理喻,拄着拐杖向远处走去。 萧远政一言不发,扭头继续往前走。 景炎知道他下不来台,低声道,“贪官污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别想着他们会为老百姓做一分钱的事。” “我是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只希望咱们能赶紧赶到大梁去,给百姓谋一条生路。” 对于官府来说,百姓的数量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条。毕竟徭役,生产都是要人的,如果百姓都跑到了别的国土去,那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萧远政知道事态紧急,脚步也快了许多,可毕竟是走路,他就算是再着急又能怎么样呢? 郑菱寒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劝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越是着急,他们越是看了笑话。” 萧远政看向郑菱寒,“我又何尝不知道,就算是到了大梁,咱们也没那个本事,让朝廷开仓。可是,总归是有希望。” 正聊着一队人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萧灵感叹道,“他们居然能骑马过来,说明前面的灾情不严重。” “那小丫头脑子总算灵光了一回,不过也没灵光到重点上,一看这就是官府的人马嘛,哪里有人敢拦呀?”精瘦男子嘲讽道。 萧灵刚想反驳,那一对人马已经到了面前,为首的那一个翻身下马,给萧远政磕了个头。 “臣郭贵文给太子殿下请安,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赎罪。” “赎什么罪呀?起来吧。”萧远政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是六人同行,特意备了六匹马,请他们上马。 有了马,又能够吃东西喝水。萧灵的心情好了不少,可萧远政却依旧愁眉紧锁。 “哥,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吗?” “不是。”萧远政摇头。 另一边,叶一眉低声道,“看样子人应该是二皇子萧逸铭安排过来的。” “在这个时候应该称他为陛下的。”景炎往萧远政那边看了一眼,“这是暗着追踪把人给追丢了,改成明面儿上的控制。” “那他们应该知道咱们的身份吧。” “肯定是知道的,估计连这位先生的身份也摸得清清楚楚。” 景炎看向旁边那精瘦男子,那男子依旧晃着他那扇子,微微一笑,“这可不好说,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有了官府的护送,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最近的城池。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就连城里也是饿殍遍地。 萧远政忍不住问道,“都已经饿死这么多人了,为什么你们不开仓放粮?” “太子殿下,您真当开仓放粮是那么容易的吗?这群刁民饿了许久,要是现在打开粮仓,他们肯定会把粮食抢得干干净净。”表面上说的恭敬,郭贵文语气里却是不屑一顾。 “抢没了就抢没了,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饿着。”萧灵怒道。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此处距离中原不远,要是粮食都给灾民抢光了,咱们拿什么抵御中原的入侵?” 这冠冕堂皇的话都知道是假的。从来都是北疆侵扰中原,哪里有中原侵扰北疆一说?郭贵文八成是觉得他们以后是傀儡了。糊弄一下就糊弄一下,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萧远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没多说,跟着郭贵文一起到了府衙。 府衙的大堂里已经摆上了接风洗尘的饭菜,不多不少,正好8个,半荤半素,还备上了酒水。 萧远政笑笑,在陪坐上坐了下来。郭贵文摸不着,头脑凑了过来,让他往主位上坐。 萧远政道,“新皇登基,我等都是旧朝臣民,自然做不得主位,这主位还是请郭大人来坐。” 郭贵文本以为他是希望景炎坐在主位上,打算劝一劝就去请景炎过来,毕竟景炎身份地位可要比他这个名不符实的太子殿下高的多,那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难堪。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郭贵文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只要真心拥护咱们皇上,都是新朝的臣民。”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父皇登基与陛下在位,并无多大差别。当的都是我们萧家江山的主。”萧家这两个字萧远政咬的极重,直勾勾的盯着郭贵文,仿佛要把他看个穿。 “是是是,太子殿下,您说的极是,快请主位上坐吧。”郭贵文的态度依然敷衍,在他看来萧远政若是不听话,连今年都活不过。 萧远政只是想给他个教训,也无意纠缠,挪到主位上坐下。 精瘦男子看着他直摇头。 “先生,您要是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话要讲的,只是觉得可惜了,唉,可惜了。” 将竹扇子放到一边,男子也不等其他人动筷,自己先夹了菜。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奉旨入梁 萧远政心中堵着一股气,懒得跟他多说。其余四人也默不作声,吃着面前的饭菜,大约吃到一半,郭贵文才过来作陪。 “真是不好意思,前面有些事儿要处理,怠慢了各位,各位可别放在心上。” 萧远政应了一句,其他的几位都没开口,郭贵文似乎是觉得没面子,硬是要大家在饭桌上来个自我介绍。 各位的身份在他面前都跟透明人似的,景炎和叶一眉也没隐瞒,倒是到了精瘦男子那,那男子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的名字和郭大人相称,郭大人还是不听的好。” “这名字哪有相冲的道理?这位先生但说无妨。”比起对萧远政的态度,郭贵文对精瘦男子倒是客气的多。 “在下姓盖,锅盖的盖,” 男子拱手,随即起身走到郭贵文的旁边。 “名贱文。下贱的贱,文章的文。” 郭贵文脸红了又白,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得罪,只能问道,“盖先生,据我所知,锅盖的盖在作为姓氏时应该读吧。而且,看你的样子像是中原人士,中原崇尚诗书,怎么会取一个贱文的名字?” “嗨,还不是因为我平时话少写的多,这个字呢不认识的人又多,所以大家念着念着我就姓盖了。你说名字嘛,就是个代号,我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代号去得罪别人。算了,那就由着他去吧。” 男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得萧灵直想笑。景炎和叶一眉却是若有所思。 那男子继续说道,“本来呢我也是个读书人,觉得科举入世是一条平坦大道,虽然苦了些,但到底是稳当。可谁知道,连考了几次都不中啊。气得我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宁,可我又不能承认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就只能把名字改成这样了,意在我看不上那条路。” “原来是这样啊,敢问先生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郭贵文知道他是胡说,却依旧恭敬的很,想要查明他的身份在发难。 “这还要问吗?从走这条路的一般都是从中原来,要到北疆的都城大梁去,不过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大梁不让别人进,是这样吗?” 盖贱文说的一本正经。 “哪里有的事?拦的都是些闹事的刁民,好好做生意的老百姓自然是能进去的。” 郭贵文陪着说了两句,被盖贱文骂的一无是处,他也来了脾气,客套了一下出了门。 萧灵笑道,“先生,您真的是姓盖吗?真的是叫这个名字吗?” “之前肯定是不这么叫的,不过以后都可以这么叫了,反正就是个名字嘛,随便叫叫。” 盖贱文满不在乎拿着鸡爪,啃得津津有味。 饭后,叶一眉和景炎到后面的凉亭坐着。 “盖先生的话意有所指。” 叶一眉吃了几日的苦,手里捧着一碗白水,也觉得津津有味。 “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皇室吧,重武轻文,不干实事。” 一杯白水还没喝完,郭贵文又请他们过去,叶一眉烦不胜烦,毕竟客随主便,只得跟着景炎一起过去。 “陛下说了,太子殿下出使中原,时间已久,他想念的很,希望太子殿下能够赶紧回去。” 郭贵文狐假虎威,手里拿着圣旨,居高临下的看着萧远政,萧远政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等郭贵文离开,一向稳重的他脸上也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 “不过是狗仗人势之徒,竟然也学得了这般作派。他日若有机会我必然会让他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若有机会这话说的,要是没机会呢,今天的这口气就咽下了?我看你在宴会之上倒不是这光景。”盖贱文还怕事情不够乱,在旁边幸灾乐祸,无视郑菱寒和萧灵愤怒的目光。 “先生口齿伶俐,自然占了便宜。”萧远政连表面的客气也不愿维持,出口讽刺。 盖贱文摇摇头。 “该生气的时候不生气,不该生气的时候倒是把架子摆了个十足,你们北疆皇室是不是都是这副德行?” 这句话连带萧灵也骂了进去,萧灵本来就憋着一股气,找到了发泄口,自然不会放过。 “先生,您倒是有骨气,怎么一路跟着我们混吃混喝?当时流民抢了您的马,您也没有半个不字?” “俗话说的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吃的粮食都是从老百姓那儿来的,老百姓都是我的衣食父母,他们别说抢了我的马了,就是要了我的命又有什么关系?可这帮狗官不一样呢,我跟他们既无来往也无过见,要是敢骑到我的头上拉屎撒尿,我必然要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手中的毛竹扇子晃了晃,盖贱文道,“有的时候得沉住气,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的时候呢,又得把腰杆挺直的,切莫让人给看扁。” 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就连叶一眉也未想明白其中的诀窍。 和景炎一起出了大堂的门,叶一眉道,“盖先生这是何意?” “先生本来想提点萧远政的,可是见他不是块料也就放弃了。他一味的逞强斗狠,想要在自己的兄弟面前长一张脸,却忘了身处险境。等到圣旨真的压下来了,他又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这会让宫里的那位觉得只有强行把他压下去,才能让他服软。” 景炎回头看了一眼大堂,盖贱文正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我总觉得他眼熟,要是在京城里见过,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是个厉害角色,现在非敌非友还好说,若是以后成了敌人,必然是一大阻力。” 两个人渐行渐远,却不知身后的盖贱文也在盯着他们。 这两个孩子倒有点意思,一路上话不多,却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萧灵帮着萧远政圣旨收起来,又整理了随身的衣物,按照圣旨的要求,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奔赴大梁。 “哥,也别多想,说不定二哥不是这个意思。” 萧远政勉强笑笑,“此去凶多吉少,不如你待在城外,若是情况不好也能逃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君臣和睦 “逃命?没了哥哥,我又能逃到哪里去?”萧灵笑的极为勉强,“我一直无忧无虑,总觉得前面有哥哥帮我顶着。现在也到了我跟哥哥一起面对的时候了。” 萧远政无言,坐在灯下,一夜都没有合眼。 一早,郭贵文就带人来了,不仅准备了马匹干粮,还送了一队人护送他们。 “路上流民甚多,太子殿下一定要保重。” 萧远政没有和他周旋的意思,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景炎等人紧随其后。 “这也太耐不住性子了,要是咱们扶持了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个狼崽子咬一口,所以说牙还没长齐,可也够头疼的。”叶一眉小声对景炎道。 “我曾经和叶将军通过信,他说北疆的皇族一个不如一个,萧远政已经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到时候再看看吧。” 此处距离大梁不远,下午六人已经到了大梁。 远远的,叶一眉见城楼上红红绿绿,不禁皱着眉头。一路上灾民甚多,可大梁城里竟然还安乐至此。 “哥哥说的果然不错,这几个兄弟是一个不如一个,外面的饥荒都已经闹成那个样子了,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 两人还没说完,萧远政下马,牵着马,一步一步向朝门走去。 后面几个人见他做此动作,也跟着下了马,果然在城门口,萧逸铭亲自率兵迎接。 “大哥啊,朕是日盼夜盼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宫里准备了酒宴,为大哥接风洗尘。”不等萧远政开口,萧逸铭亲自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一副和睦的样子。 “臣萧远政叩见皇上。”萧远政却不露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大哥,怎么能这样呢?就算是朕登上了王位,兄弟还是好兄弟。何况这王位本来就是你的,当时父皇病重,朝中无人,朕也是无奈之下才登上这个位置,就等着你回来还给你呢。” 双手把萧远政扶了起来,萧逸铭又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文武百官跟在后面,一副繁荣景象。 叶一眉就在后面东张西望,打量着大梁。 北疆偏远,自然比不得,京城繁华。从城门口到皇宫也就走了半个时辰。 路边行人不少,熙熙攘攘,旁边的阁楼上到处都是人头,似乎是为了一睹皇家威仪。 景炎悄悄给叶一眉指了阁楼的暗处。几双鹰一般的眼睛让叶一眉惊了心。 “不知道这位二皇子作何打算,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若是待会儿乱了,你就跟在我的身后。” 景炎作为中原的三皇子自然不在射杀的范围之内,可是到那个时候人多眼杂,手忙脚乱,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大梁宫殿虽然比不得京城,也修建的气势磅礴,到了宫门口出了皇上,所有的人都下了马,一步一步跟着仪仗进了宫。 宫中的宴会已经开始,萧逸铭带着萧远政坐在上首,接受群臣百官的叩拜,按照规矩,景炎和叶一眉被安排在了下首最重要的位置。 刚开始气氛还算和睦,宴会进行到一半,萧逸铭突然嚎啕大哭,是劝也劝不住。 “陛下,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 萧远政冷道。 “是朕无能啊。”萧逸铭抬起头来擦擦脸上的眼泪,不好意思对景炎说道,“让三殿下见笑了,朕先是见着了大哥,太过高兴,忘了跟三殿下见礼。就在宴会之上想到了北疆的难处,失了礼仪,还往三殿下海涵。” 只是场面话,惊讶也不放在心上,客套的两句。 萧逸铭继续说道,“北疆连年大旱,民不聊生,朕身居高位自然要为百姓着想,可走到了这一步,我又能怎么样呢?宫中的粮仓也已经空了。” “空了?”萧远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曾经听天皇提起过,为了防备天灾人祸,北疆的储量足够十年之用,怎么会在转眼之间就空了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何原本满满当当的粮仓,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瞒大哥说,这几日宫中用饭,都已经换成粥了。”萧逸铭这一把鼻涕一把泪,“原本是打算开仓放粮,再用国库的银钱到邻国去换些粮食来,哪里知道不仅粮食丢得干干净净,连国库的存银也消失了一大半。” 萧远政冷冷的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瞧出些许破绽,可萧逸铭哭的伤心,甚至趴在桌子上。 下面的大臣跪了一地,纷纷请罪,自觉自己罪无可赦。 景炎握着酒杯看着这一幕,嘴角擒着淡淡的笑。 “这真是一场好戏,不过他们谁的演技更好一些?” “自然是皇上的了,九五之尊哪里是普通人能够比得了的?” 叶一眉看着像趴在桌子上的萧逸铭,他两肩一松一松,仿佛哭得伤心。 哭了一会儿之后,萧逸铭终于起了身,他满脸希冀的看向萧远政。 “大哥,你回来了真就放心了,有你在咱们北疆必然到不了。” 萧远政刚要谦虚两句,就被萧逸铭接下来的话给噎住了。 “朕希望大哥能够帮帮朕,也救救天下的百姓。” “皇上说笑了,臣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萧远政虽算不上两袖清风,可家中钱财不多。更何况要救济的对象,又是北疆的广大百姓。 “大哥啊,朕打算把救济百姓的重任交到你的手里,马上就是春耕的时候了,要是再不把种子发到他们手里,估计明年咱们北疆日子过得更难。” 萧逸铭亲自走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这是个困局,朝廷能给你的帮助不多,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叶一眉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二是什么意思?让萧远政凌空变出一批种子来给百姓? 萧逸铭又道,“钦天监也观天象,昨天晚上和朕说的,今年必定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只要大哥能帮着解决这个难题,以后咱们北疆必然是蒸蒸日上。” 群臣此时是异口同声道,“请太子殿下救救北疆。” 萧远政看着上面站的下面跪的,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先生指路 下面是文武百官跪求,上面萧逸铭又是泪水连连。骑虎难下,萧远征只得接下了这烫手山芋。当天晚上他就骑马离开了京城。 “这萧逸铭真是有手段,一场骨肉情深的大戏,就让萧远政不得不离开京城。”叶一眉和景炎坐在廊下闲聊。 “萧逸铭算是北疆剩下的皇子里比较有能耐的,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快的速度就稳住了北疆的朝廷。不过,这么个人不好拿捏,心思歹毒,又擅长演戏。” 两人话还没说完,萧逸铭就走了进来。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三殿下所来为何,今天晚上特意就此事谈一谈。”萧逸铭也不称“朕”,就直接在景炎对面坐了下来。景炎按照规矩给他鞠了一躬,带着叶一眉在下首坐着。 “想来我们的条件皇上也已经知道了,只要能够答应这个条件以后,中原和北疆就是好兄弟。”景炎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 “条件我是知道的,但是五千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不说别的,单单我这皇城至少就需要五千人来守吧。” 萧逸铭道,“北疆积贫积弱,拿不出多少钱来,可只要你们愿意,我们举全国之力也给你们送上金银财宝。” “既然都愿意举全国之力了,为什么不愿意削减兵力呢?以我看北疆现在的状况,国库都被偷了个干干净净,又拿什么来养一众官兵?”景炎态度谦恭,话里却是带着刺儿的。毕竟选的是傀儡,若是选了个脾气暴的,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三殿下,您在京城高高在上惯了,不知道我们大梁的规矩。”萧逸铭也是被众人捧着坐上王位的,被景炎这么讽刺,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那就请皇上说说大梁是什么规矩。”景炎脸上依然挂着浅笑,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在我们大梁,说话前都会先衡量衡量自己的身份地位,能不能说这些话?该不该说这些话。”萧逸铭挺直了腰板努力散发出上位者该有的气势,“现在,太子殿下,您在我北疆的国境内,就算是中原国力再强盛,若是我此时发难,他们想要救你也是鞭长莫及。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再来提要求。” “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景炎冷冷的看着他一眼,“本王的条件就放在这了,若是您同意给上一句话,我们自然支持您继承王位,若是您不同意,那不好意思,咱们的合作无法达成。” 景炎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那么多年的经历,让他自带着一种威压,压的对面的萧逸铭抬不起头来。 萧逸铭没忘了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强硬道,“三殿下好硬的骨头,不过我劝三殿下想清楚,明天我再来问个答案。” 萧逸铭离开之后,景炎靠着柱子,问道,“叶小姐,你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北疆自顾不暇,刚才的威势不过是他装出来的,你看他离开的时候腿都软了。” “你这丫头也算是长了一双慧眼,只可惜是个姑娘。”晃着手里的扇子,拎着一壶酒,盖贱文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不知道是醉酒还是不愿意好好走路。 “是个姑娘也挺好的。”叶一眉和景炎站起身来。 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盖贱文竟然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我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儿谈天说地,就不怕冷啊?” “刚刚见过客人,而且坐在廊下吹不着风也不觉得冷。”景炎接过他手里的酒壶,摆在旁边的石桌上,“前辈晃晃悠悠的,莫要摔了酒壶。” 这声前辈让盖贱文更加受用,他拿着扇子在景炎的肩膀上敲了敲,笑道,“还是有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群人都当我是个酒鬼,哪里有我这么精明睿智的酒鬼?” “盖先生,您这是从哪里来?”叶一眉接口。 “还能是从哪儿来呀,当然是从酒楼里来了。他们这儿管的实在是太严了,要不是我功夫好,肯定被他们关在外面了,想想外面这刺骨寒风,还是宫里边暖和。” 这话说得轻而易举,叶一眉和景炎都变了脸。为了控制萧远政,宫里宫外围的像铁桶一样,看似不经意的宫女太监都是身怀绝技的,他竟然能在这样的防备一下来去自如,功夫之高,难以预料。 “前辈,京城安乐,您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一路到这里。” 景炎当真是以学生礼节相待。 “越是安静的地方就越是波涛汹涌,你看那海面是不是风平浪静,下面的境况你可知道?也就是好在你们这一代皇上子嗣不多,才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若是像北疆这样几十个儿子,估计呀,早就打过头了。” 盖贱文拎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半壶。 “北疆的酒着实烈,我才喝了两壶就晕晕乎乎的。” “前辈,要是觉得晕就少喝点儿,我去厨房吩咐给您煮上一碗解酒汤。” 叶一眉刚要离开,却被盖贱文的扇子挡住了去路。 “酒是个的好东西,干嘛要解?我来问你,你们知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又是一通猛灌,剩下的那半壶酒也进了盖贱文的肚子。 “皇上,他不是应该回宫了吗?” 叶一眉疑惑。 “哼,刚才夸过你,怎么脑子就这么不灵光了?也是,到了北疆,你们耳目闭塞,自然什么都听不到。” 盖贱文将扇子放在桌子上。 “先说说他们找你做什么?” “原来是为了谈合作,要咱们中原支持他当这个皇帝。” 景炎知道瞒不过盖贱文,将刚才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不就对了,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你觉得他就只有你一个下家?” 盖贱文拿扇子在桌子上划了一个形势分布图出来。 “现在虽然是中原一家独大,可北夷也有崛起之势,相比较于中原,北疆和北夷文化大同小异,他们更能聊到一起去。” “所以今天晚上,也有北夷的使者到此?” 景炎如梦初醒,怪不得萧逸铭如此跋扈。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使臣相见 “自然,三殿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盖贱文挪了个地儿,靠在柱子上,“咱们中原的皇帝可不比北疆的皇帝好对付,不知道皇帝那边你可有应付的办法?” 这话倒是提醒了景炎,皇上多疑,离开京城这么久,他还没有送封信回去。 “今天晚上我便修书一封,跟他详细介绍北疆的状况。”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时间不早了,我也找个地方休息了。嗝,嗝。这顿酒喝的可真是舒坦。” 叶一眉和景炎赶紧起身,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殿下,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景炎笑道,“看你的样子是有了主意了?” “是有个主意,不过算不得是好主意。眼下萧逸铭有了下家,有了退路,可萧远政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有北夷的使臣来了吗?找个时间咱们也过去见上一面。” 毕竟是中原的使臣,下面的人对待景炎和叶一眉还算客气,早上的清粥小菜虽然称不上是绝味,但吃起来也算清爽。 “也不知道咱们在过年前能不能回去。家里面两个小丫头在,我也不放心。”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家里,叶一眉一直记挂着烟竹和嫣红。 “你放心好了,来的时候我交代过恭亲王,他会帮着你照看两个丫头的。” 景炎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简单的饭菜在他的动作下硬生生的生出了一种品鉴的感觉。 盖贱文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走了回来,不知是昨天晚上的那一只还是又去买了一壶。 “你们俩今天肯定有打算吧?” “是。”景炎和叶一眉起身相迎。 “都想好了?” “想好了。” “想好的那就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盖贱文微微呼呼走在前面,叶一眉和景炎跟在后面。 萧远政已经于昨天晚上离开京城,京城的防守也松了起来。景炎只说想去外面走走,见识见识北疆的风土人情,宫门口的侍卫也就让他出去了。 大梁城里管的还算严,路边虽然有乞丐,但人数毕竟不多。两遍说不上是店铺林立,倒也算是热闹。 “看见那边的酒楼没有?你们进去就找那个穿着最贵的,那就是北夷的使者要说什么,应该心里有数吧?” 毛竹扇子往前面一指,景炎刚要道谢,一回头盖贱文已经消失在路边。 店面不大,站在门口一览无遗,叶一眉的目光立马锁定在最里面穿金戴银的客人上。 “应该就是那桌客人吧,咱们过去聊聊?”叶一眉刚要迈步上前,被景炎拽住了一脚。 “北夷人口口声声嫌弃中原人,可是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学着中原来的,穿的那样显眼,反倒不是他们的风格。” 景炎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桌子,那桌客人着实低调,但仔细一看身上的绫罗绸缎价值不菲,腰间还挂着玉佩。 景炎上前行了一礼。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那桌客人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平复了神色,给他们两个让了位置。 “三殿下,请。” 景炎笑笑,“太子殿下,请。” 被称为太子殿下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三殿下,您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还用猜吗?一看便知。”景炎笑笑,此次合作事关重大,一旦合作的格局成型,必然会改变现在三足鼎立的事态。北夷既然要派遣使者过来,自然不会是无关轻重的人。 北夷王下面,嫡子只有两个,一个是现任的太子吴越,另外一个是七皇子吴昊。吴昊年幼,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面前坐的大概率是太子吴越。 “无事不登三宝殿,殿下过来自然是有要事吧?” “咱们来北疆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景炎笑笑,“我的进程不算顺利,不知道您的进程如何?” 吴越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斟酌了一下才说,“也算不上顺利。” “既然咱们和北疆一直谈不拢,不如咱们来谈一谈。” 景炎开门见山,又一直顺着自己的思路走,语气笃定没有废话。北夷使者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想法走。 “请三殿下把话说明白。” “我不知道北夷开出了怎样的条件,我们中原是希望北疆官兵不能超过五千。如果咱们的条件不冲突,可以一起向北疆施压,事半功倍。” 景炎话一出口,对面的三人都愣住了,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自己和中原是竞争者,谁先拉到了北疆谁就走出了第一步。可从来都没有从合作的方面想过。 景炎道,“北疆天灾人祸,咱们两方施压他必然扛不住。与其咱们斗的个你死我活,让他渔翁得利,倒不如咱们携手。对于,北疆的钱粮。我中原没有丝毫兴趣,只希望接下来的几年他能够安安分分的。” 这话说到了吴越的心坎儿里,北疆现在穷成这个样子,能拿出多少东西来?现在施压,不过是为了让他安分几年。 “我们也是这个打算。” “既然如此,不知各位能不能在今天下午跟我一起上殿,向北疆皇帝阐明咱们的想法。” 景炎起身拱手。 “当然如此。”吴越早就在这破地方待不下去了,没吃没喝,也没有他玩惯了的各种玩意儿。只要能早点交差,和谁合作不都是一样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萧逸铭那里。 坐在大殿之上,他看着下面的群臣愁眉苦脸。 “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将他们都杀了?” “他们能合作,咱们也有办法让他们心生嫌隙。陛下,只要您今天下午拖着不见人,拖上几日,北夷的人自然就慌了。那个时候咱们再散布小道消息过去,说中原的人已经在背地里跟咱们达成了合作。吴越多疑,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话说得倒轻巧,他们两个过来,我怎么拖着不见?用不能说自己生病了吧?”萧逸铭心里面还绷着一根弦,若是他现在生了病,萧远政说不定会趁机杀回来,他必须守住这最后一条线。 第一百七十五章 萧逸铭称病 “装病也未尝不可?待会儿我就调集军队,将经常上下都围起来,太子殿下就算是想回来也进不来。”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把事情安排了个妥妥当当。萧逸铭自己没有主意,就听他们的安排,当真装起病来。 下午,景炎与北夷使臣一道,到了宫门口。 这才刚下马,就有侍卫迎了上来。 “两位殿下,我家陛下病了,也不知怎么着到现在都起不了身,太医忙的团团转,实在是没办法见二位了。” 昨天晚上看他还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一转脸就变成这样,景炎笑笑对着皇宫说了一句,“陛下身体抱恙,实在于国无益,还望陛下好生休养,我等就先退了。” 这样的话立马就传到了萧逸铭的耳朵里,原本躺在床上的他猛地蹿了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换了朕吗?他中原地大物博是不假,可也不能跑到咱们北狄来作威作福。” 旁边的太监侍卫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道,“那三殿下应该也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你们是不知道中原人一肚子弯弯绕,随口一说,指不定就有几层深意呢。”萧逸铭越想越气,越想越怕,他一面拍着床,一面在床头坐了下来,“你赶快去把那几位大臣叫进来,跟他们说说今天的事。” 再说景炎,回去之后,完全没有吃闭门羹的样子,反而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喝起了茶。 “萧逸铭应当是个傀儡,和昨晚的形式作风完全不一样,后面必然有几个把持着朝政的大臣。”景炎抬头,对站在他面前的叶一眉说道。 “要是如此就更不能扶持他了,毕竟控制一个人容易,要控制一群人就难了。”叶一眉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关于盖先生,我想了许久,只想到了一个人。” “谁?” “十年前的科举,有一名姓许的考生连中三元,可不知怎的,到了面圣之时,却不见他的身影。据说当时他的策论,引得满朝的学士为之喝彩。皇上也摆出了礼贤下士的模样,说他就是到了,再晚也等着。”叶一眉当时年纪还小,大部分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可是一直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他的人。皇上龙颜大怒,下不来台呀,就下旨斩了他的一家。” “确有此事,可是年代久远,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呢?” 景炎也依稀想起此事,只是他印象不深。 “年纪差不多,而且听当时的人说,那名姓许的学生也是个嘴碎的人。应该就是得罪了客栈的人,客栈的人把他扣下,惹得皇上大怒。” 叶一眉也只是推测,算不上肯定,可是近年来京城里出来的大人物,她都筛了个遍,也只有这一位姓许的考生能和盖贱文的年龄对的上。 “算了,想不到就不要想了,我看他的意思是想帮助咱们。既然是有规定,也不需要在此事上多费心思。马上天就暗下来了,那个时候必然有许多人要到咱们这儿来。收拾一下,准备招待客人吧。” 果然,吃过晚饭,立马就有人来报,说是周大人过来的。说起这个周大人,景炎和他不过是在宴会上的一面之缘。万万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过来的。 在大堂里见了周大人,景炎让人上了茶,两人坐定,周大人陪着笑脸说道,“皇上病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除了着急也做不了别的。” “确实,不过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不生百病。生病了好好看大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景炎客气道。 “是是是,殿下说的极是,可人毕竟是生了病,总要有时间调整一下,一时半会儿确实好不起来。” 周大人一直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景炎,景炎身子坐得正也不避讳他的目光,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笑道,“若是陛下身子健壮,自然不需要调整多长时间。要是身体不够好,那就麻烦了。前前后后调理就得一段时间吧。” “怎么会呢?陛下正当壮年,也就是这两三天的功夫就能起身了。” “朝堂之事,风云变幻,两三天的日子也不短了。”景炎笑笑,“周大人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如果没有周达人就先请吧。”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又不能翻脸。周大人只得起身告辞,转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假笑,一到门口立马就收起了面具。 “呸,什么东西,跑到我北狄的领土上耀武扬威,如果不是现在天灾人祸,我们早就打得你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看着周大人离开,景炎笑笑,“不知道下一个到这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立马有侍卫来报,说是刘大人来了。这个刘大人,景炎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名字。在脑子里将之前叶青给的北狄官员名单过了一个遍,连个姓刘的都找不到。 刘大人来的可比周大人快多了,一进来他就双手奉上了礼盒。 “深夜拜访,打扰三殿下了。” “三殿下是贵客,怎么能说打扰呢,来人呢,赶紧上茶。” 刘大人一坐下就忧国忧民,将国内外的形式分析了个遍,最后感叹道,“也不知道谁能救北狄与水火之中。” “能救民于水火的,当然是皇上了。”景炎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眼神也足够飘忽,刘大人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说要靠皇上,但是三殿下必然也功不可没,不知三殿下能否给我指一条明路?” 景炎道,“这是北狄内政,本王作为中原人士无权指手画脚,哪里谈得了指明路呢?刘大人,若是没事请您先回去吧,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见了刘大人,明天传到宫里去,宫里面的那位肯定就不高兴了。” 刘大人虽然摸着了一点意思,但是没得到确实的答复,心里面忐忑不安。想再问问,可是景炎逐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无奈他只能先行离开。 景炎喝了口茶,又让人把茶备的足足的。 “今天晚上怕是要忙到后半夜了,要是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景炎拜师 “不累。”叶一眉笑笑,“他们两个一个是为了皇上来,一个是为了自己来,既然要敲山震虎,为什么不把消息放出去?” “没摸透萧远政的意思,他到现在也不给个准话,我想帮他也没办法伸手过去。”景炎指着外面的月亮,“马上就过年了,你想家吗?如果想家,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想家还是其次,景炎总觉得接下来如履薄冰,叶一眉能早些回去也是好的。 “哥哥和爹爹都守在边关,我回去家里也是空荡荡的。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怕。”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盖贱文依旧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今天晚上有你们忙的,小点声,别吵到我睡觉。” “许先生。”叶一眉突然起来了试探的心思,听到这称呼,盖贱文脚步一顿,随即晃晃悠悠地回过头。 “那个字念盖,小姑娘怎么长这么大了,连字都不认识?” “盖先生,你今天又喝酒了吧?要不起来喝杯水,去去酒味。” 盖贱文倒是真的进来了。 “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小姑娘你居然能想得起来。” “那个时候印象不深,可是后来听长辈们说的多了,也就记在了心里。”叶一眉倒了茶,双手奉上,“盖先生不远千里跟着我们过来,也是有所图的吧。” “活了大半辈子了,能图什么?”盖先生难得正儿八经的说起了话,“无非就是为了这一辈子不白活,浑浑噩噩的走一场,实在是太亏了。” 将毛竹扇子放在桌子上,双手接过了叶一眉的茶水,盖贱文对景炎道,“原本和你的父亲有些过节,我想这萧远政也许是个可造之材,可是跟了他一路,我失望的很。倒是意外的发现,你是个好苗子。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将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景炎躬身行礼,“前辈可有其他的要求?” “本来我是想报仇雪恨的,我恨皇上,他不能因为我个人的过失伤害我一家的性命。可这一路上我也想通了,让孩子去杀害自己的父亲,这是不可行的。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满身仇恨。”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盖贱文道,“希望你能帮我家平反。” “好。”景炎俯身下拜,行了拜师礼。 忙了一个晚上,直到天刚亮,景炎和叶一眉才休息下。 然而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第二天一早中原王室支持萧远政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躺在床上的萧逸铭再也撑不住了。他从床上爬了下来,在书房里召见了各位大臣。 “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当初就不应该让萧远政回来。” “陛下,惟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选择强者依附。”周大人匆匆忙忙站了出来。 “你具体说说看。” “相比较于中原,北夷要弱得多,不如咱们放弃北夷,转向中原。这样一来咱们有了靠山,中原无话可说,北夷也因此跟中原结了梁子。” 周大人话音刚落,立马就引来了下面的议论纷纷。 “那如果要投靠中原,就只能拥有五千兵力,五千兵力能做什么,到时候中原反咬一口,咱们北狄就保不住了。” “要是不投靠他们,现在就保不住了,投靠之后还有一点转机,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 下面吵吵嚷嚷的,听了萧逸铭头疼,他自己本来就没有主意,更何况现在胆战心惊的时候。 “行了,你们别吵了,退了吧,周大人到我书房里来。” 书房里,周大人跪在地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按照你的意思直接回绝了北夷合作的要求?”萧逸铭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回绝了他们的要求估计还不够,一来没办法让中原彻底得罪北夷,二来对于中原来说,咱们拿出来的诚意还不够。”周大人在太监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 “周大人的意思,咱们还要奉上金银珠宝?前两天我可是在朝堂上说过了,金银珠宝都被盗贼盗取的干干净净,粮食也什么都不剩了,要是现在拿出来孝敬中原,咱们估计要被百姓骂的狗血淋头。”萧逸铭不是在乎名声的人,可他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总不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 “中原地大物博,根本就不缺所谓的金银珠宝。而且,北夷也不缺这些东西,单单送金银过去,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眼红。” 周大人一脸高深莫测,上面的萧逸铭却是抓耳挠腮,这王位他才坐在屁股底下没两天,总不能暖热就拱手让人吧。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一味的卖关子,朕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周大人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只要北夷的使者有来无回,咱们再嫁祸到中原头上,不愁中原不跟咱们合作,也不愁北夷不跟中原翻脸。” 这话让萧逸铭胆战心惊,谁都知道北夷极其重视这次的合作。派来的可是太子殿下,如果就这么要了吴越的命。北夷那边拼起命来,北狄可是挡不住。 “你确定此时能办的稳妥?要是被他们两方发现了,集合的兵力来打咱们,咱们估计连尸骨都剩不下来。” “他们两方争战已久,本就彼此猜疑,这次出了事不用咱们引导,都会想到对方头上。陛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冒风险就换不来利益。钦天监已经说了,今年必然是风调雨顺的一年。等到咱们北狄草木茂盛,马肥体壮,今日受到的这一点羞辱必然要讨回来。” 周大人说的慷慨激昂,萧逸铭却瘫倒在椅子上,不断的琢磨,如果真的杀了人,他要怎么把自己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记住千万不要走露风声,尤其是要做的干净。” “是。”周大人出门之时,雄心壮志。在他看来,这毕竟是北狄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萧逸铭等他走后,小心翼翼的坐着身子,叫来的身边的人叮嘱了两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使者身亡 “报……”小太监一路高喊着,从外面冲了进来。 尽管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萧逸铭依然是心惊胆战。 “陛下,北夷太子,他,他,他他被人杀了,尸体就扔在东市街头。” 消息传的极快,原本萧逸铭是下令封锁的,可是尸体就扔在市场上,哪里能够锁得住? 叶一眉得到消息也是一愣,前两天还鲜活的人,一瞬间变成一具尸体,任谁都没办法接受。 景炎和盖贱文在前厅喝茶,叶一眉端了茶水上去跟他们说起此事。 “那也未免太巧了,我们刚刚达成合作,他就暴尸街头?你问清楚了吗?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个,还是到来的三名使者全部没了命?” 景炎还没有意识到危机临近,依然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盖贱文却提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绷直了身子,听叶一眉说话。 “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受了伤,受伤的那个已经接到宫里边了,由太医负责医治。”叶一眉也是越想越怪,北狄的人就算再愚钝也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在这个时候下手杀害了北夷的使者,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死者里还有北夷的太子殿下。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没有猜错,马上萧逸铭就会让你们两个进宫。进宫之后,你们两个照实回答就行了。只要你们能撑过这两天,命就算保住了。”盖贱文琢磨不透萧逸铭为何会做出这般自杀式的举动,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叶一眉和景炎的安全。 果然,不多时,就有宫里的使者到了,说是请景炎和叶一眉到宫里谈谈。 大殿之上,气氛肃穆,文武百官立在两边。景炎给萧逸铭鞠了个躬之后就站在大殿之上,静静的等着他的问话。 “三殿下,朕也不愿意叫你过来,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得问问你。” “陛下请讲。”景炎冷道。 “我听人说这两日你和北夷的太子殿下来往甚密,不知可有此事?”萧逸铭挺直了腰杆,整理了一下衣摆,拿出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问道。 “我们两个一见如故,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喝茶谈天。” 景炎直视他的眼睛。 “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有人杀了他?” “刚才已经听侍卫说过了。” “那三殿下,中原和北夷向来不和,你们分别作为两国的代表,怎么能够一见如故?”萧逸铭从王位上站了起来,迈步下了台阶,走到景炎的面前。 景炎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们两个虽然分属于不同的国家,可是却有着相同的爱好。” “家国利益面前你们还能够保持个人本性,确实难能可贵,可是出于对太子殿下负责,我只能再对你问上一问。” 萧逸铭说的客气,两边的侍卫却向景炎身后又走了两步。 景炎回头递过去一个犀利的眼神,侍卫默默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陛下叫本王过来是为了兴师问罪。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说清楚呢?本王也好脱了发冠,换上囚衣。” 厉声厉色,震得萧逸铭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怎么能说是兴师问罪呢?北夷派遣使者来到了北狄,北狄理所当然为他的安全负责,可现在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我们只能查问真凶,给北夷一个公道。” 萧逸铭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让人带着幸存的使者上了大殿。 使者似乎是浑身无力,需要两个人架着才勉强走上大殿。萧逸铭还没开口,那使者看到的景炎突然发了狠,竟然挣脱开了扶着他的两个人,向景炎冲了过来。 景炎轻轻一闪,躲过了。那人摔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叶一眉本想扶他起身,那人突然转过头来,冲景炎狠狠的吐了一口,指着他破口大骂。 “我家殿下好心与你合作,可是你呢,竟然以喝酒为名,骗他出去,暗下杀手。都说中原的人为人狡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景炎冷道,“昨天我一直待在府中,有府中的下人可以作证,不曾请你家殿下出门喝酒。” “我看得清清楚楚,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当时我在后院,才躲过了这一劫。” “那就请你原原本本的将当时的场景说一个遍。”北夷的人个个铁骨铮铮,很难被金钱收买。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于是,景炎推测,必然是有人冒充他的身份,杀掉了北夷的皇太子。 “当时,你到了府上说要带我家太子殿下出门喝酒,太子殿下说天色已晚,喝酒伤身,让你到里屋去喝茶。” 就觉得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得了太子殿下的命,就给你泡茶过来,等我再次回来,他们两个已经躺在大殿之中。” 看他说的辛苦,叶一眉扶他站了起来。旁边的侍卫有眼色,搬了椅子来请他坐着。 “当时我手里端着茶,进退两难,一方面想要陪着太子殿下,另一方面又希望能留下这条贱命,他日回到北夷去指认你的罪行,就在这个时候你反应过来,拎着长剑向我走了过来。那个时候天色已晚,你又不熟悉,院子里的地形,被我给逃掉了,看看我这条伤腿,就是被你的剑伤着的。” 露出了腿上的伤口,使者痛哭不已,有几次他拼了命想要站起身来和景炎决一死战。景炎向后退了两步,站在安全的地方,示意叶一眉到他的身后站着。 “所以说你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呸,像你这样的贱骨头杀人怎么可能会露自己的脸呢,从始至终你都穿着披风戴着帽子,可是你的身形我绝对不会认错。” 使者说到激动的地方,又想冲过来跟景炎拼命。可是他的腿伤,让他寸步难行,刚站起来又重重的坐了回去。旁边的太监急忙安抚他的情绪。萧逸铭看他说的差不多了,示意太监将他抬了下去。 “三殿下,朕也不愿意与你为难,可是使者说的清清楚楚,你们两个无冤无仇,他断没有诬赖你的理由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欲加之罪 “他是没有诬赖我的理由,可是刚才他也说了,并没有看清楚来人的脸,只是觉得身形和我相似,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都能找出一大把来,更何况是差不多的背影。” 景炎护着叶一眉站在大殿之上,没有丝毫退缩,倒是显得萧逸铭失了礼。 哪里知道萧逸铭竟然挥手让群臣退了下去。这动作让景炎琢磨不透,可是他身正不怕影子歪,背后又有中原做后盾,依旧淡定。 “三殿下,我们也知道您来的目的,只要这个目的达成了,您回去必然是高官厚禄,得到皇上的器重。” 小太监点头哈腰凑合在景炎面前说好话,景炎站的直直的,一句话也不接,等到太监好话说完,萧逸铭才接了口,“虽然杀人灭口做的不地道,但毕竟是为国为民,当权者都可以理解。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北狄合作,你之前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杀人一事也愿意帮你隐瞒。” “陛下说笑了,本王此行算不上为国为民,不过是为了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至于杀人那更是不敢。” 景炎不假辞色。 “嗨,我们都可以理解,北夷和中原的矛盾由来已久,他们不断侵扰边境,换了别人也必须除之而后快。你下这个手没人会觉得你是为了私利,更不会有人觉得这不应当。这里就只有咱们兄弟两个,难道就不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叶一眉笑笑,“陛下,此言差矣,上有青天,下有厚土。太子殿下,行得正坐得端,不曾杀人就是不曾杀人,哪里有因为掏心窝子的话就承认了的道理?” 景炎点头附和。 “好,不愿意承认那也就算了,咱们谈谈合作的事吧?按照你们之前的要求,北狄保留五千兵将,但中原需要保证北狄的安全。” 景炎刚想答应突然觉得不对,他跟叶一眉交换了眼神。叶一眉也冲他摇了摇头。想起临走之时盖贱文说的那句话,景炎拱手,“要说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之前本王已经回复过父皇了,说北狄并无合作的意向。现在要合作得本王写封书信,请示了父皇之后再行谈判。” 萧逸铭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此事当然是拖不得的。他向后看了一眼,周大人冲他摆摆手,可是他哪能想得到说辞,只能硬着头皮道,“只要三殿下同意,皇上那万万没有过不去的道理。” “陛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便是皇上仁爱,本王作为臣子也不能越俎代庖,还是请示父皇之后再做决断。” 景炎往外面看了一眼。这么一折腾,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间了。这个时候盖贱文见他们没回去,应该已经在想法子了。 周大人见萧逸铭无法应付,只能示意萧逸铭让景炎先离开。 是宫里的马车送他们两个离开的。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回到院子里,叶一眉才松了一口气。盖贱文早就已经让伺候的人退了下去,就等着他们回来。 “幸存的使者说是我杀了吴越,是昨天晚上潜入他们府中动的手。” 景炎三言两语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到此处三个人均已明白。 “他们这是要把我逼到绝路,让我和他们合作。如果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北夷军队过来就应该有咱们挡着,到时候北夷,中原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景炎说完之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盖贱文道,“他身后的那个人是可不要命的,接下来说不定会有更疯狂的举动。” 景炎和叶一眉凑了身子过去,听盖贱文分析。 “你想,如果咱们不同意合作,北夷那边怪罪下来自然是要向北狄开火的。他们为了平息北夷的怒火,必然要拿出一个人来敌罪。那个时候,那个人就是三殿下你了。” “我根本就不会认。” “你当然不会认,换了谁谁都不会认可,现在是认不认的道理吗?只要证据确凿,他们说是你,那就是你。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把你交到北夷人的手里,你的死活和他们没有关系,剩下的就是北夷和中原的纷争了。” 盖贱文语毕,两人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你们两个也不用着急,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 盖贱文笑的神秘。 “哪里有王牌呀,哥哥派来保护我们的人都被挡在王城外面。三殿下之前的侍卫,压根就没能跟到北狄来。” 叶一眉皱紧了眉头。 “那好好想想,咱们的救星不一定要是中原人。只要他站在萧逸铭的对立面上,那就是咱们的好帮手。” 景炎眼睛一亮。 “你说的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呀?别看他手无寸铁,这次出去一趟就什么都有了,等等吧,也就这两天的功夫,肯定会有人找上咱们的。” 盖贱文这么一说,两人算是吃了个定心丸。吃过午饭之后,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到外面的亭子里晒太阳。 “你猜会是谁过来?”叶一眉伸出手去接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肯定不会是萧灵过来,那丫头太过跳脱,脑子也不够清楚,让她过来也只有误事的。”景炎侧着靠在柱子上,看着叶一眉略显幼稚的动作,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温暖。 “叶小姐,要是咱们能在除夕之前回去,你有什么打算吗?” “嗨,还能有什么打算呀?无非就是回到府里操持过年的事,说出来你别笑话,大家都说威武大将军叶冀北功高震主。可是我们叶府的人呢,两个手都能数得过来。”说到此处,叶一眉的眉目之间蒙上了淡淡的忧伤。 “虽然说是过年,可府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少,也就我和两个小丫头热闹热闹。” 景炎一愣,“我,唉,我也是一个人过年。” “巧了,我也是一个人过年,不过今年我收了两个小徒弟,你们谁接我到你们那过年呢?” 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瓶酒来,盖贱文又喝的烂醉,脚下好像踩在烂泥地里一般。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灾民攻城 叶一眉赶紧上去扶着他,让他在旁边坐下。 “先生,咱平时能少喝点酒就少喝点酒,酒喝多了伤身又误事。” “伤不伤身我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来都没有因为喝酒误过事。因为喝酒误事的人,那是他没本事。” 盖贱文醉的酒瓶子都拎不住了,叶一眉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我知道师傅是个有本事的人,可师傅也得保重身子,多教我们两个一点东西。” “怎么说话的,有这么说话的吗?”盖贱文念叨着念叨着就这么倒了下去。 景炎无奈,只能把他送到房间里去,又吩咐下面的人煮了清酒汤才又回来。 “该给先生找个家里人了,有了家里人管着,他就不敢喝这么多酒了。”景炎回来就跟叶一眉念叨。 “是,要找个凶一点的才行。” 正说着,小太监一路小跑走了过来,上来先给景炎行了个礼,最后起身道,“陛下让我来问问三殿下,之前考虑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公公,请您告诉陛下,本王实在不敢擅作主张,必须得请示了父皇之后再做决定。” 景炎知道这是萧逸铭急了,这不,一个下午的功夫接连派了两三个小太监过来,可是一点空都没给景炎闲着。 晚上,救星总算是来了。 郑菱寒穿着一身黑衣,翻过了重重院墙,敲开了叶一眉的门。 这是大事,叶一眉自然不敢耽搁,叫了景炎和盖贱文一起。 “太子殿下说了,他纠结了一帮灾民朝这边打了过来,已经和城里的刘大人联系好了,今夜三更城里会开城门,那个时候一片火海,若是几位想保全性命,就在院子里面呆着。” 郑菱寒和之前一样说话冷冰冰的,看向叶一眉的态度更加恶劣,叶一眉也不放在心上。 “郑小姐深夜前来,肯定是冷的,先喝杯热茶。” 郑菱寒别扭的接过那杯水,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说了,他愿意和中原合作,只不过中原要发粮过来。三十万石。” 三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景炎没办法,给个确定的答复。 “郑小姐,这个条件是之前没有的,无法保证父皇会答应。” “太子殿下说了,三殿下现在无法保证合情合理,他自然不会勉强。他可以帮助三殿下摆平杀人一事,请三殿下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将手中的那杯水喝尽,郑菱寒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十万石粮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是相比于边境的安定,这也不算是个大的代价。而且现在北狄干旱至此,他们要这么多粮食,无非是为了维持国内的安定,而北狄的安定对中原也大有益处。我觉得你可以给那皇帝老头写个信问问他的意思。”盖贱文提起皇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还是先还还价吧,等到这边的价格谈妥了,再给皇上写信。”叶一眉道,“虽然国土辽阔,但百姓的百姓并不多,十万石的粮食就足以他们撑过春荒了。”叶一眉曾经听叶冀北谈论过行军打仗的粮食支出,她这个数量还是按全国上下都是壮丁来计算的,如果真的算起来,十万都用不了。更何况他们本身还有一定的储备。 “是这么个道理。而且这个时候也不能把他们给喂饱了,五万石粮食最为合适,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再加一万石,这个数目,皇上那儿也肯定接受得了,免得咱们跑一场空。” 盖贱文琢磨琢磨又和景炎说,“一开口你就跟他说四万石,慢慢往上加,绝对不能超过六万石。” 景炎对这个了解不多,就按照叶一眉和盖贱文的说法记了下来。 后半夜外面火光冲天,士兵的喊杀声,百姓的逃难声一股脑的涌了进来,景炎和叶一眉有心理准备,也没睡觉,三个人对着火炉听着外面的声音闲聊。 “我念书的时候,人家都说为天地立命为生民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可现在看看呢,不过都是一场空。朝廷上群臣口诛笔伐,为的是什么?家国天下,有几个人心里真想的是这些。”盖贱文难得清醒,用正常的语气说话。 “先生,人生苦难识字始。只有识字才会明白这些道理,体会这样的痛苦。可若是不识字,一辈子活得浑浑噩噩的,不也没什么意思吗?”叶一眉往火盆里夹了两块炭火。 “是这么个说法,哎呀,读了一辈子的书,也看不透这世间的道理。我是一直想做个闲人,可是心中又有一股不平气。” 盖贱文看向景炎,“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眼熟?我之前是进过一次宫的,那个时候好像就见过你,你一点都不像个皇子,穿的脏兮兮的,站在树底下可怜巴巴的看着别人。那个时候我还给了你一块从外面带来的桂花糕呢。” 这话提醒了景炎,他吃不饱穿不暖,那块桂花糕是他那个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那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不过那个时候的师傅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伸出来十指芊芊,像是没干过活的大姑娘。” 盖贱文看着庭院外面,打开了尘封的记忆,想起了那段时光。他曾经幻想一日看尽长安花,到最后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确实,我一直是想做个书生的。一只秃笔写春秋。可是后来家破人亡,我反倒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那段时间我拜师学艺想要杀进皇宫去,宰了皇帝老儿为我的父母,亲人报仇雪恨。” “原来你的功夫是专门为这个练的,怪不得出入北狄的皇宫,如若无人。”叶一眉惊道。 “岂止是练了这一身功夫,为了摸通皇宫里的路,我还把北狄和北夷的宫殿都转了个遍,当然了,不能到咱们中原的皇宫去,毕竟担心出师未捷身先死。” 盖贱文哈哈大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眼角居然出现了一滴泪,他伸手擦去。 第一百八十章 尘埃落定 “不说了,等天亮就尘埃落定了,那个时候,萧远政要找你们了,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盖贱文说完自己先站了起来,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就是不惑之年,却硬是走出了天命之龄的架势。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叶一眉睡不着觉,刚才盖贱文说的话又像小锤子一下子锤在他的心头,扭头看向景炎,景炎也若有所思。 “叶小姐,我……” 景炎也有话要对她说,可是生疏的称呼一出口,他又咽回了肚子里。 “景炎,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吗?就是初雪的那天晚上。你说你想为黎民百姓做点事,还问我有没有打算。” 一句景炎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记得,就算是现在这件事,也一直埋在我的心头。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赈灾的任务更重一些。” “只可惜我不是个男儿,若是个男儿,我一定和你一起。”叶一眉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女扮男装前往。” “叶小姐,”叫出口,景炎又觉得不对劲,叶一眉称呼已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总不能再叫叶小姐吧。可是贸然对一个姑娘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大礼貌。 注意到了他的犹豫,叶一眉接口说道,“家里人都称我为媚娘或者眉儿,景炎觉得哪个顺口就叫哪一个吧。” 一句家里人让景炎的心怦怦直跳,说句实在话,当初提剑上战场,也没有如此的心跳过。 他记得景珏一直叫叶一眉眉儿,他不愿意和景珏一样,于是便开口叫了声媚娘。 外面的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可此时在他们眼里除了彼此再没有别人。 天很快就亮了,皇宫里也彻底变了天,站在台阶之下,文武百官瑟瑟发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上朝的会是哪个皇上?” “那是什么话?俗话说的好,一山难容二虎,哪里有这个皇上那个皇上的?” 然而这个时候萧远政却没有出现在皇宫里。 “三殿下想得怎么样了,三十万石粮食换边境安宁,我想认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这种买卖确实划算,可是我却没有这个本事,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我们中原境内也照样是流民遍地。” 景炎早就已经让人烧好了茶,等着他过来了。 “那你说个数吧?”萧远政知道他必然不会同意拿这么多粮食出来,也是存了讨价还价的心思。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他今天才觉得如此扬眉吐气。 “四万石。”景炎给了四个手指头出来。 “我没听错吧?这距离我的要求可差的实在是太远了。”萧远政脸上依然挂着笑,端起了茶杯,尝了一口,“这是好茶呀,茶叶必然是从中原带过来的吧?” “它确实是好茶,可不是从中原带过来的,咱们一路过来,我的身早已经给你搜了许多遍,哪里还能藏东西,这些都是先皇给的。” 说到先皇,萧远政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指的是萧逸铭。 “他一向都爱喝茶,这次给三殿下送来的必然也是茶中极品。” 景炎道,“除了四万石粮食,我们还可以再加两百斤茶叶。不要误会,这两百斤茶叶从我的私田里出,没办法,我实在是不能替朝廷做决定。” “好一个不能替朝廷做决定啊。在往上加一点吧,朕作为天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萧远政心里面也有一杆秤,他昨天晚上已经查过京中的粮食了,确实是有十年之用,这一部分大概就够赈灾了,可是来年的收成谁也说不好,他必须要从中原敲诈一部分过来。 “五万石,五万石不能再多了。即便是这样,超过四万石的部分,也得从我自己的田出,运过来的速度可能要慢一些。” 外面的小太监一再进来催促,说是外面的百官已经等不及了,萧远征就这么定了音。 送走了萧远政,景炎松了一口气,让叶一眉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他嘴里念叨着,“可以赶着回去过个年了。” 要是放在之前,他孤身一人,这个年,过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师傅,也有了叶一眉,是应该热热闹闹的过个年了。 叶一眉笑道,“难道不应该飞鸽传书把消息送回京城吗?总得等皇上点了头咱们再回去?” “回来的时候父皇跟我说过了,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我可以自行决定。五万石粮食,对咱们中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父皇必然应允。至于北夷的皇太子,我想萧远政会安排的明明白白。” 果然这个中午还没过,一切都被安排妥当了。 国库里的粮食被拿出来赈灾,整个大梁围绕着一片欢呼的气氛。 萧逸铭的罪责已经定了,他身为帝王,不顾百姓安危,将国库的粮食扣为自己的私产,为了一己私利,杀害邻国太子更是罪不可恕。至于周大人,作为他的同党,株连九族。 午饭后,叶一眉收拾好了包袱。 “回去的路上好走多了,不用再担心灾民们抢咱们的粮食了,路上给师傅带上一只鸡吧,免得他没有下酒菜。” 景炎笑着应了。 萧灵红着眼走了进来,站在景炎的身后,半天说不出话来,叶一眉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我知道你喜欢叶一眉,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去中原的时候,你在我心里只是个影子,我听别人说你骁勇善战,你像一阵风一样掠过敌人的山头,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后来,后来我见到了真正的你果然比传说中更加英勇。”萧灵抬头看着天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强忍了回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喜欢着别的姑娘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我萧灵喜欢。” 景炎笑笑,没多说。 萧灵努力稳住身子,大步出了门,走到门口,她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跑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削减军粮 回去的路自然走的顺利的多,紧赶慢赶,景炎一行三人终于在年前赶回了京城。 他们还没到京城,京城里就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景炎先是平定了北夷,又让北狄安定下来。无论如何也得封个王爷。又有人说直接封为皇太子不好吗?反正皇上的儿子里,中用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可是对于景炎的回来,皇宫里的反应却是平平。皇上甚至连个接风洗尘的宴会都没有买,当天晚上景炎入宫之后,只是赏赐了三百两黄金。 原本准备围在景炎门口巴结的大臣们,一时间停住了脚步,彷徨不知所以。 “你还算沉得住气,不愧是我的徒弟。”到了三皇子府,盖贱文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立马吩咐下人给自己做了两身新衣服,随即又靠在书房的椅子上,不咸不淡的翻着书。 “这有什么沉不住气的,本来那个高高的位置就不是我所向往的。父皇生性多疑,我立了大功,他能留我一条命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景炎亲自挽起袖子,扫落书橱间的尘土。 “我说你的府上也该添两个人了,总不能这样的粗活都让你来做吧?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可若是把时间都浪费在打扫房间上,那可怎么得了?”盖贱文不放过任何耍嘴皮子的机会,跳了下来,拿过景炎手中的鸡毛掸子扔到了一边。 “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在家里面好好过个年给父皇表表衷心,如果过了年他对我放心一些,我就自请到边境去赈灾,灾民实在是过得太辛苦了。” 景炎当真坐了下来,招呼了两个人过来帮自己收拾。 “之前你也是一个人,要过怎么样的日子都行,可现在你都有了伴了,总不能还这么无所事事吧。”盖贱文拉着他到外面晒太阳。 “那师傅想让我做什么?”景炎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着,没放在心上。 “什么叫做我想让你做什么?你和我那个小徒弟是什么关系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两个都是在刀尖上讨日子的,为什么不能努力让自己过上安稳的生活?”盖贱文难得的正经起来。 “我们两家要是想过上正常的生活,必须得取代父皇。可是,可是谁能够保证取代父皇的人能够做的比父皇更好?”景炎也琢磨过许多次了,并没有再合适的人。恭亲王虽然为人和善,但到底太软弱了,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慎亲王就更不用说了,私心大于公意。 “如果取代他的是你自己呢?”盖贱文提点道。 “我?我没有这个心思。”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景炎一直不得安宁,生活在皇后和景烨的夹缝之中。时不时面临性命之忧。现在皇后娘娘不在了,景烨也到了云南。终于安定下来,他不愿意再改变现在相对稳定的生活状态。 “现在是没有,可等到你有的时候就完了,皇后娘娘确实不在了,可是慎亲王还在,你觉得像他那么野心勃勃的人会安安静静的待在云南吗?” 盖贱文循循善诱,“恭亲王他不会出手,若是你再不出手,慎亲王就是胜券在握。等到他做了皇帝,你们两个别说是鸳鸯成双了,连留着两条性命都难。” “先生,咱们刚刚回来就不要再讨论这些了。若是有空,咱们可以讨论一下边境的灾情。我看单单运粮食过去根本就无法改变当地的现状,如果能够挖沟修渠,让他们在干旱的年代,也能保证水源的供给,那再好不过了。” “好好好,你想商量这个,咱们就商量这个,总有你想开的那一天。” 翌日早朝,皇上火速拨了五万石粮食到北狄去。景炎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哪知道这五万石粮食刚刚安排完,皇上就开了口。 “年年大旱,赈灾的粮食也发下去了一批,现在为了拉拢北狄,又出了一批粮食过去,国库吃紧呢。”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琢磨着皇上的心思,跪在了大殿之上。 “陛下,臣以为,北夷边境,军队也保有一定的农田,不如就削减他们的粮食供给,等到渡过春荒,咱们再补上也不迟。” 景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边境的军队那都是人呀,以后就算补上粮食,也补不上饿死的将士们啊。 想反驳,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皇上欣赏的目光,落在那人的头顶。 朝王冠那边看了过去,王冠悄悄冲他摆摆手。收回了目光,景炎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皇上道,“众爱卿觉得如何?” 这明摆着就是皇上决定的事,皇上决定的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反驳。 这么下了朝,刚刚走出皇宫,景炎就听到的大臣议论。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皇上忌惮叶冀北,想要给他们个下马威。不管怎样也不能从守边的将士身上开刀,这样天寒地冻的,再吃不饱饭,唉。” “没办法呀,叶家虽然谨小慎微,可毕竟家大业大?听说了吗?三殿下和叶家嫡女叶一眉走得紧,若是再搭上这条线,你说皇上能睡的安稳吗?” 两人自以为说的隐蔽,一转身看到后面的景炎,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两个小官,景炎也没打算跟他们计较,大步回了王府。 “怎么样?今天这一趟吃到苦头了吧?”看他愁眉不展地进门,盖贱文倒是挺高兴的,还亲自给他端了茶上来。 “先生你早就想到了吧,也不是先给我提个醒,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在官场上滚打摸爬这么久,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明哲保身,难道你心里就没这个数吗?只是沉浸在温柔乡里,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盖贱文拉着他坐了下来,“你得有保护喜欢人的本事,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不是普通老百姓家,没本事了,最多日子清苦一点,这可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景炎一句话也没接,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筹措军粮 皇后的位置悬着,到了除夕,宫里面没了操办的人手,只能让景瑟顶着。好歹有了两个月的历练,景瑟比之前也成熟了些。 一直记挂着叶一眉和景珏的感情。景瑟安排位置时,特意把两人的位置安排的近了些。景炎则安排到了角落里。 落座后,看着位置的安排,大家都觉得奇怪,可是身为臣子又能说什么,只能举杯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心情不怎么样,喝了两杯酒就离开,剩下的就有景瑟主持着。 叶一眉和景炎很久未见,两人有默契,喝到一半,退了出去。 “军粮的事你都知道了?”景炎语气沉重。 “知道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给爹爹去了信,后来信也收回来了,担心皇上不舒坦。” “我去那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军粮一直都是紧的,这两年国内国外都不太平。”景炎眉头皱的紧紧的,他虽然在边地待的时间不多,可那是一起扛过刀的感情,“我的私田今年算是丰收的,仓库里堆的满满的,虽然不多,但好歹能帮上点忙。现在皇上盯得紧,过两天松一点了,我就让人把粮食带过去。” “媚娘在这里谢过三殿下了。这两年着实是太难了,放在之前爹爹会拿自家的银子出来购买军粮,可是现在周边大旱,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打算过了这个年就带着银子出去,到江浙一带,收一批粮食送到边境去。” 叶一眉不仅要带粮食过去,还要避开皇上的耳目。她细细的规划的路线,将这路线说给景炎听。景炎一方面为他担心,另一方面心里就像火烧一样。这是让忠君爱国的将士流血又流泪。 “媚娘,现在我给不了你一个保证,但我会尽力找出时间和你一起。你一个姑娘家带着数量庞大的粮食,实在是太危险了。” 叶一眉叹了一口气。 “危险我不怕,花钱我也不怕,只希望能够消除皇上的疑心。爹爹在边境,不夸张的说九死一生,我真不希望他再为此事伤心。” 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两人,景瑟心中恼火,独自出来寻找。 在假山后面看到两人的身影,她用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两人面前。 “叶姐姐,三皇兄,你们两个在这里聊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是景瑟今天准备的不和你的的口味,还是有其他原因?” “出来透透气,碰到了就聊两句,回去吧。” 景炎独自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叶一眉则跟着景瑟往大殿里面走。 “叶姐姐,我知道你喜欢三皇兄,可是三皇兄喜欢你吗?男人难免三妻四妾,你能保证三皇兄现在喜欢你以后也会一样喜欢你?” “公主殿下。”叶一眉冷道,“这是臣女的私事,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插手。” “好,好,”景瑟笑笑,落后了两步,看着叶一眉进了大殿,脸上的冷意逐渐浓厚了。 宴会还没结束就飘起了雪花,踩着雪花,叶一眉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叶府。一进门她就看到张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念叨着叶一容的名字。 “容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知不知道你要有多想你?只要你能回来,你要什么都不要了。” “容儿呢?”叶一眉叫的是那个小丫鬟,丫鬟一溜烟从屋里跑了出来,“小姐您回来了,我这正铺床呢,一扭头夫人就不见了,我现在立马带她进去。” “等等,你回来。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明天带着夫人出去逛逛,给她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全都是过年的礼物了。” 叶一眉回了房,嫣红和烟竹立马迎了上来。嫣红拿了换洗的衣服,烟竹则抱了火盆。 “怎么不叫一顶轿子,这么大的雪走回来冻坏了吧。” “回去过年了,哪里有叫的?去的时候也是我犯了懒,回来就只能自己走回来了。” 叶一眉换了衣服坐在床上烤着火,和两个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过完这个年我就要去江浙了,想收一批粮食给爹爹送过去,家里面还由你们两个操持。夫人那边既然已经疯疯傻傻的,你们两个就尽量待她好一些。” 叶一眉看着两个丫头,心里面无限感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受多了不用说,都是因为担心自己。 “小姐,我们两个陪你一起过去吧。说两样事是个麻烦的事,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而且带着一大批粮食到边境去,想想就觉得危险。”烟竹倒了热茶过来,叶一眉捧在手心里,喝了一小口。 “不是我不带你们两个过去,家里面总要有人照顾。今天我又说了话得罪了景瑟公主,日后她来找麻烦,你们能说两句好话就说两句好话。在我回来之前一定不能跟她翻脸了。” 说是年后,也就是这两天动身,叶一眉越想越觉得交代的事情多,干脆取了纸过来,将要注意的一行一行写了下来。 “徒弟呀,”盖贱文翻墙进了叶府,如入无人之境,却在门口停住的脚步。 “先生。”叶一眉急忙迎了过来,将他请到书房去坐。 “我听景炎那小子说呢,你打算买些军粮给叶冀北送过去,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你有没有想过怎么绕过皇上的盘查?” 盖贱文听到这个想法还拍手叫好,直有夸叶一眉有胆量,可随后他又为这个小徒弟发了愁。一个姑娘家,购买大批粮食已经极为吃力,更何况还要越过灾民成群的地方,送到将士们手里。 “我是打算扮成商队的模样,哥哥给了我两个可靠的人,到时候就跟着他们一起把粮食运到爹爹那。” “就没个具体的想法吗?受灾的那块地方,你要怎么过?那么多粮食,在灾民眼中就是一块肥肉,他们可不管什么王法不王法的。” 盖贱文自己都觉得此事甚是棘手。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等我买完粮食,朝廷赈灾的粮食也已经发到他们那儿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叶冀北兵败 “想的倒是轻巧,可哪有那么容易?要不这样吧,师傅跟你一起过去,等买完粮食,我打探了那边的情况,再做决定。” 黑龙突然冲了进来,叶一眉从来都没见他如此失态过,“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盖贱文紧随其后。 “威武大将军败了。已经连丢了两座城池了。三殿下被皇上召见,已经进了宫了,他让我来给叶小姐送个消息。” 叶一眉连道谢都忘了,她直挺挺地转过身,在椅子旁坐了下来。叶冀北驰骋疆场三十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败仗。 虽然说叶家因为功高盖主而被皇上忌惮,可是叶家能够存活至今也是因为这些荣耀,毕竟皇上不能随意杀一个有功之臣,但现在不一样了。 连丢下两座城池,这对于一个将领来说,简直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黑点。 “徒弟,先别担心,等宫里面的消息传出来了,咱们再做决断。” 宫里。养心殿外,几位大臣站在雪里谁也不敢撑伞,谁也不敢吱声,里面传来了皇上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景炎站在最前面,他看着里面的灯火,心里就像着数九寒天一样冷。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可是一个帝王根本就不会允许臣子有这样的事物,即便他曾经保住了景家江山30余年。 本来就忌惮叶冀北,有的这个由头,想要杀他就更简单了,边境崛起了陈朗这样的年轻将领,更让皇上有恃无恐。 可皇上若是痛下杀手,伤的不仅是叶家的心,还有守护北夷边境数十万将士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开口让他们进去,几个人鱼贯而入,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 “兵败的事儿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大过年的出现这种事,别说在咱们心里了,在老百姓心里都不吉利。” 景炎一时间百感交集。边境的将士为了守护一方国土,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皇上却在斤斤计较军粮,兆头。 “说说吧,你们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王冠知道此时说话会被骂的狗血淋头,可为了多年的老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此事蹊跷。” “蹊跷?你倒是说说蹊跷在哪里?” 皇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在他的面前停住了脚。 “臣看了战报,北夷将领率领二万人马进攻我方城池,就不说我方守城的有十万人马,单单说说固若金汤的城池,就不是他们能够打的下来的。威武将军驰骋疆场,三十余年更是扎根北夷边境。他不可能在大方向上犯错。” “所以你的意思呢,既不是北夷的错,也不是城池的错,更不是威武大将军的错,难道是朕的错?”皇上突然发的脾气,窝心脚踢在了王冠的胸口,王冠颤颤巍巍爬起来,再次跪好。 一看皇上发的脾气,更没有人愿意说话了。大殿里面静悄悄的,皇上在大殿里面走来走去,突然他停在了景炎面前。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事情尚不明朗,不能擅自定罪,可以让人叶老将军带回来,问清事情的经过再行定罪,至于边境事宜可以让陈朗将军暂时代行。” “擅自定罪,这个词用得很好,你是觉得朕已经在心里给叶老将军定了罪了?”皇上在气头上,别人说什么都是错的,更何况是景炎呢,他捏起景炎的下巴,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 “话是朕的儿子说出来的,朕听了还真是高兴呢。” 景炎在他松手之后,再次低下了头。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威武大将军为国效力30年,自然应当回来审问清楚再行定罪。免得的天下老百姓……” “免得天下老百姓怎样呢?有的时候朕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朕的天下还是他叶冀北的天下。怎么朕不管对他做什么都要体谅天下百姓的心呢?就不说别的,他这次兵败,连丢了两座城池,难道就不应该罚吗?” 这样话皇上算是说明白了,他今天晚上叫各位大臣过来,就是为了拟定一个处罚叶冀北的方案,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现在毫不关心。所以这个时候谁给叶冀北求情,谁就是往刀口上撞。 郭晓最先顶不住了,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对皇上说道,“身为统帅,叶冀北应当承担起战争调配的重任,可是他竟然在兵力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连丢两座城市,这种情况不处罚不足以平民愤。” “嗯,你说说看到底应该怎么罚。” 皇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郭晓也抹去了头上的汗水,终于是找到了法门。 “臣以为应该连降两级,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罚俸三年,景炎只觉得心口再滴血,对于别的官来说这应该不算个大数目,毕竟每年从外地官员手中接的孝敬都不止这个数了。可是叶冀北一直为国争战,时常拿出奖赏俸禄补贴军队,要是罚俸三年,还不如直接断了他的口粮。 “父皇,儿臣以为,降职即可。” “降职即可?怎么?你觉得这是个小错?” 嘲讽的笑容出现在皇上脸上,他一挥手就这么决定的,让一行人都退了下去。 出了宫门口,王冠快步走了过来。 “三殿下,事已至此再生气都没用。不过是降职罚钱,日后还有再升上去的机会,只要命保住了就行。” 景炎何尝不知道这个结果已经算不错了,可是他心里面不痛快,勉强冲王冠笑笑,他迅速回了王府。 “什么结果呀?”盖贱文依旧是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降职罚俸。” “哦?我说那皇帝老头还有点良心,要是他年轻时候那脾气,估计呀,叶冀北的脑袋都保不住的。” 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盖贱文道,“现在知道心里面不痛快了吧,之前我跟你说的,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我必然会全心全意的帮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消失的奏折 景炎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时间说不上话来,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并不渴求,可是现在他在意的人正在泥潭中挣扎,如果得不到那个位置,他只能和他们一起沉沦。 “景炎,我知道你希望能够闲云野鹤过一辈子,可是你看现在这境况你能够过得下去吗?先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你的父皇你的兄弟。京城里面的弄潮儿可不少,他们都希望能够抓住一切机会。” 盖贱文示意旁边伺候的人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在兵力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叶冀北这样的老将怎么会败给北夷的军队?” “中间肯定有纰漏。”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造成了这样的纰漏?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无意倒还好说,如果是有意呢?”盖贱文走到书桌前坐下,“如果那人是有意的,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是谁?” 景炎思路被他带着,“你是说这是我父皇故意设下的局?” “怎么可能呢,为政者把江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他们就算想收拾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人。” “景烨?可是他在京中的势力都已经被父皇铲除了,就算是能安排眼线,现在也不至于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景炎越想越觉得可怕,一边摇头一边将自己想到的人否定。 “为什么不换个方向来想呢?军中出了问题,叶冀北最先做什么?” “自然是上报朝廷,父皇希望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他的手里,叶老将军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景炎不假思索。 “那就对了,如果他递了奏折过来,皇上却没有看到,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盖贱文随手拿起一张纸,折成了奏折的样子。 “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有人故意扣下了叶冀北的奏折,让他没办法采取补救措施,最后导致了这次兵败。” 盖贱文点头,“这是我个人的推测,但极有可能。景炎啊,好好想想吧,这个朝廷已经从根上烂透的,如果你不愿意力挽狂澜,那就只能等着下一个朝代来代替了。” 景炎一愣,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可他还是下不定那个决心。 “你之前曾经跟我提过要去赈灾,为什么需要你这个三皇子亲自去赈灾呢?” “贪官污吏一抓一大,把赈灾的粮食发下去,也到不了百姓的手里。” 景炎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啊,可是你三殿下景炎却只有一个,难道你会分身术能够分到各个地方去帮着百姓监督官吏的工作?”拿扇子敲敲景炎的头,盖贱文道,“就算是你有分身术,坐镇地方,希望能给百姓讨个公道。可你的折子呢?刚到京城就被扣了下来,皇上看不到你的折子,不明白是谁的问题,就只能抓你开刀了。一个叶冀北还不够吗?” 景炎只觉得太阳穴疼得突突作响。 “先生,你等我想想吧,等我想好了就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媚娘应该还不知道,结果我让黑龙过去跟他交代一下。” 走出的书房,景炎叫了黑龙过来,耳语两句就让他离开了。 叶一眉一直守在门口等着黑龙的消息。时间长的有些绝望,有好几次她都站不住了,心里的压力几乎让她弯了腰。 从黑龙的嘴里听到结果,她猛的松了下来,摔倒在雪地里,情况比她预料的要好了一些。只不过,下一次应该就没这么幸运了。 被两个丫头扶着回到了房间,叶一眉坐在床头,只觉得身心俱疲却合不上眼,她不敢想象父亲知道这些话会是怎样的心情。 “小姐,皇上真不是个东西,咱们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烟竹也是一肚子火,谁不知道叶家忠心耿耿,为了景家的江山出生入死几十年。 叶一眉丢了眼神给她,她立马不说话了。 “爹爹怎么可能会败呢?明明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人手也比对方多的多。”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动了手脚?” “我说不准,但我总有这个感觉。北夷的太子殿下丧生于北狄,就算是他们想打,矛头也不应该指向咱们呀?” 叶一眉抱着腿坐在床上,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皇上想要找叶家的麻烦,可他已经动过手了,而且身为一国之君也万万没有赔上两座城池找陈子麻烦的理由。 可若说不是皇上,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前线的将士退出两座城市,要知道前线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 “媚娘,”景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威武大将军的字迹你可熟悉?” “熟悉。” “好,明天一早你乔装改扮,跟我一起到内阁去,咱们要在那一沓折子里面找找,是否有你爹爹被扣下来的。” “好。”叶一眉站起身来请他到外面去坐。景炎本来是怕人看见。可看到叶一眉眼眶红红的模样心软了下来。 “景炎。可是找到了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倒是没有,这是先生的猜测,不过虽说是猜测却是有理有据,所以我明天带你去看看,明天到了那你也不用着急,一本一本的找过去,要是找不到想要的,咱们过两天就再过去。” 景炎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想到男女有别,又将手收了过来,放在了桌子的边缘处。叶一眉的目光追逐着,他的动作也静了下来。 “好好休息,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我让黑龙来接你。” 看叶一眉点头,景炎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床边坐了下来,有了景炎的帮助,叶一眉的心安定了一些。让嫣红和烟竹熄了灯,她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无眠。 叶冀北那边关呆的久了,为人处事大大咧咧,得罪人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普通的折子扣了也就扣了。关乎军国大事哪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翻来覆去睡不着,四更天,叶一眉起身换上了男装,在门口等待着黑龙。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帝王之术 本来以为黑龙还要一会儿才来,哪知道她刚一推开门就见黑龙等在门口。 “殿下吩咐了,叶小姐必然等不及,肯定会早早的换好装扮,所以一早就吩咐我在这等着了,马车已经备好了,请叶小姐赶紧上去吧。” 要去内阁,必须先等景炎上早朝。 为了不露出破绽,叶一眉只能一直等着,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下了早朝,见跺着脚等在门外,景炎伸手想把她拉过来,可以扭头看到后面的诸位朝臣,只能洋装无视,拍拍叶一眉的肩膀。 进了内阁,暖和了一些,叶一眉也不再抖动,落落大方的进了门。景炎进门之后先是跟诸位大臣打了招呼,他平时和大臣们来往不多,但是还算好说话,又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皇子,大家也都卖他个面子。 “你找找有没有张大人之前给我提的那封折子,本王和各位的阁老聊聊天。” 嘱托了几句之后,景炎就拉着几位相熟的人聊天,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叶一眉则紧张地寻找熟悉的笔迹。 “真的是天威难测,皇上前些日子还在朝堂上说要好好嘉奖威武大将军,这一转脸就一莫须有的罪名连降三级。” “之前不还说连降两级吗?怎么又多降了一级?” “谁知道呢?皇上的脾气是越来越摸不透了,前两天还打了两位大人的廷仗。” 景炎顺着大家的意思说道,“这两年内忧外患,虽然说不上严重,可哪哪都是受灾的。父皇为了这些事也是操碎了心,各位就请多多包涵,过两日父皇心情好了,我自然会跟他提各位的好处。” 景炎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舒坦。又有下面的人端了茶过来,房间里顿时暖了许多。 景炎若有若无的往叶一眉这边看了一眼,她还在紧张的寻找,皱着眉头,应当是没有找到,景炎话音一转又说起了别的事。 “北边的灾害真的是让人头疼,从东到西连成了一条线。灾民遍地不说,咱们要防守也是个大问题,前两日皇上削减了北边的军粮,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冬天好不好过。”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虽说都是文臣,可以知道前面的日子不好过。 “可不是吗?这再把叶将军给叫回来,陈朗小将军独守前线,压力肯定要大不少。” 叶一眉要把头埋在折子里了,本来折子就堆积如山,更何况只有她一个人寻找。找着找着她几乎要泄了气,突然看到了旁边的一堆折子,上面的名字已经被人给抹去了。叶一眉留意四周,并没有人往他这边看。悄悄地,她靠近那沓折子,翻了两页,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笔迹。将折子塞到自己的袖子里藏了起来,叶一眉到景炎的身边,道,“殿下,没有找到。” “没找到?怎么会没找到呢?他说里面有两个错字,若是让父皇看的定然会跟他发脾气,这才托我到这走一遭的。算了算了,既然找不到就算了,最多是被父皇骂两句嘛,各位阁老,若是你们看到了就帮张大人把折子给留下来。”景炎起身冲各位大人抱拳。 几位阁老赶紧回礼,嘴上连连应着。 看叶一眉嘴角的笑意,景炎知道她肯定是找着了。也不愿多待,他带着人就要离开。那知道他才刚到门口,皇上迎面走了过来,叶一眉是见过皇上的,此时自然不敢抬头,在后面跪了下来,皇上连看都没看各位大臣一眼,直接到里面坐了下来,叫景炎到跟前跪着。 “说吧,你今天到内阁来是做什么的。” “回父皇的话,儿臣有封折子,写了几个错字,特意过来找找,找了半天没找到,想来是儿臣落在了别的地方。” 说到此处,后面的大臣纷纷感叹,三殿下果然是个讲义气的,替张大人包揽了所有的过错。哪知皇上却在这一瞬间变了脸,他指着叶一眉,让叶一眉到跟前去跪着。 “你袖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叶一眉不敢开口更不敢抬头,头埋的低低的,景炎帮她说话,“父皇,” “你若要帮她隐瞒,就是欺君之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可知道自己要担着什么?” 皇上这么一说,自然是都知道了。叶一眉抬起头来,将手里的折子双手呈给皇上。 匆忙之中,叶一眉只大略看了一下。叶冀北说的是近来这批兵器枪头都是用蜡做的,请皇上重新调配一批过来。 原本想着将奏章呈到了皇上面前,就算皇上不愿意饶恕自己,至少也会体会叶冀北苦心,可是皇上刚一拿到奏折就让小福子拿火给点了。 “内阁是什么地方?一个姑娘家竟然敢跑到这种地方来。看在你爹爹不在身边,又伸手重伤的份上。我不多罚你,回去闭门思过吧,至于景炎,你跟我过来。” 皇上大步走了出去,景炎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到了养心殿,皇上猛的转身,一脚踢在了景炎的肚子上,景炎吃痛倒在地上。 不等皇上说话,他赶紧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跪的端端正正。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儿臣不应该带叶小姐到内阁去。” 景炎知道这一次是逃不过的,可是他的心情居然异常的平稳,在地上也跪得四平八稳的。 “你这个聪明人,再好好想想错在哪里吧。” 皇上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批阅着面前的奏折。景炎就在他的面前跪着,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皇上抬头,问道,“现在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回父皇的话,在父皇看来,儿臣应当是错在试图改变父皇的决定。” 景炎不卑不亢。看到旁边的小福子都替他着急,抓耳挠腮的给他使眼色。 “是个聪明人,为什么办了这么不聪明的事?”皇上走了下来,在他的脚边站定,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帝王之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父皇并不是要处罚叶冀北,只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让他知道他头上还有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边境查案 “可是,父皇,您这样做会让天下的将士都寒了心。” “和这天下比起来,一群将士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你也看到了叶冀北的奏折是被人故意扣下来的,可见他在朝中并不怎么受人待见。”皇上转了两圈,再一次在他的面前站定。 “打一巴掌给个枣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这一次罚了他,过些日子再找个机会让他官复原职也就是了。一扬一抑之间,才能让他明白什么是为臣之道。” 景炎拱手道,“那些私自扣押奏折的小人呢,他们才是真正的国之蛀虫。” “朕当然知道,所以今天把你叫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在三皇子府闭门思过,两天之后偷偷启程到边境去,把蜡枪头的事情查个清清楚楚。” “父皇,边境的粮食怎么办?天寒地冻又吃不饱饭,是会闹出人命来的。” “叶小姐不是已经想出办法了吗?让她先到江浙去收好粮食,你呢,则处理边境赈灾一事。等她收好的粮食,你也处理好了灾情,你们两个就一起到军营去。” 皇上说的风轻云淡,景炎却觉得心惊胆战,这是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威武大将军家底并不丰厚,也都是多年来的俸禄和皇上给的赏赐,毕竟已经给叶家了,总不能用这种方式再拿回来吧?” “放在他的手里他也没时间花,倒不如收回来,为边境的将士尽一些绵薄之力。朕算过了他家里的那些银子?足够帮着边境的将士渡过这次春荒。” 从养心殿出来经验浑浑噩噩,他不知道是否应当跟叶一眉说实话。跌跌撞撞回了三皇子府,盖贱文依然是之前那一副自得的模样,看景炎回来,他抬了一下眉,低声说,“查清楚了吧?” “查清楚是查清楚了,可是根本没用,父皇还是铁了心要罚叶将军,还铁了心要把之前赏给叶将军的东西都收回来。” “这就是君王无道,可是在他们眼里这是帝王之术,是他们将群臣天下笼络在手里的法宝。在他看来他现在处罚的叶冀北,过两日再让他官复原职,就是给了他莫大的恩赐。景炎,我再问你一次,之前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景炎已经被脑子里的事情给挤炸了,之前和皇后景烨做对手,尽管他时常受伤,也还算游刃有余。可是这两个月来,他时时被众多的事务挤的理不清楚头绪。 “现在想不清楚也没关系,等你去一趟北京就想明白了,估计要跟叶丫头一起去吧。”盖贱文笑笑,“我跟那丫头说好的,我们两个一起到江浙去收粮,到时候在北夷和你会合。” 景炎心中一动,他还是觉得应当把真相告知叶一眉。可他还未出门,圣旨就到了,说是要让他在家中闭门思过三个月。 被小福子给堵了回来,景炎只能老老实实收拾行李,准备赈灾。皇上给了他一封密旨,说粮食并不由他带着去,而是直接发放到地方官吏的手里,他的任务就是监督粮食的发放。 摸清楚了皇上的意思,盖贱文当天晚上就收拾了行囊,到了叶府。 叶一眉到处让人打听景炎的消息,可什么都打听不到,一看到盖贱文进来急忙迎了出去。 “先生,景炎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让他在家里闭门思过三个月,不过按照朝廷律法,皇上没把你俩拖出去斩了就已经不错了,” 一听是闭门思过,叶一眉放下了心,她靠着墙坐了下来,指着旁边的位置请盖贱文坐,“先生。那我呢?有没有说让我闭门思过多久?” “说是说了,不过那有什么用,先生带你出去逛逛。” 盖贱文带着他到屋里坐着,一边走一边念叨着说天气寒冷地上凉,姑娘哪能坐在地上。 叶一眉跟着他到里面坐,眉头却依然皱的紧紧的,将自己在奏折上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跟盖贱文讲了一遍。 “我早就知道这有问题,不过现在皇上没有查办的意思,咱们就是再想办也没办法,先搁着吧。” 盖贱文拍拍背上的包袱,“我是跟你一起到江浙去的,你一个姑娘家不了解娘家,不知道怎么收购粮食,我担心会引起地方粮价的波动。” “可是……”叶一眉猛的站起身来,紧张了一个下午的,她两腿发软,又坐回了原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你爹爹是冤枉的,但是现在咱们要想将真凶绳之以法,就必须得跟着皇上的心思走,皇上是什么人呢?睚眦必报,绝对不会放过背后的小人的,不过是短时间内让叶将军吃点儿亏。” 盖贱文揉揉自己的大脑门,在心里哀叹一声,明明是皇上的死敌,这会儿为了还得帮他说话,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先去收粮,等到皇上回过神儿来,再来上报此事。” “是。想想,皇上让你闭门思过,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你一介女流,他又不会闲来无事叫你到宫里去。” 有了盖贱文的安慰,叶一眉心思也定了一些,她犹犹豫豫不知何时启程,毕竟叶冀北不日就会被押回京城,她希望能够见爹爹一面,可是盖贱文却觉得越早越好。 盖贱文知道她的心思,也琢磨着这个晚上她必然是睡不好的,索性陪着她一起坐着。叶一眉坐了会儿就拿了一张地图过来看。 “我还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呢。” “我当然知道,所以咱们一定要备一匹好马。”盖贱文看起来不靠谱,确实取出了一张纸,一条一条将要带的东西都列在了纸上。 “景炎那边怎么办?我担心咱们走了,皇上会找他的麻烦。” 叶一眉喊了一会儿抬起头,烛光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 “人家毕竟是亲父子,没了咱们日子才好过呢。看看吧,我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列好了,再说说你手里有多少钱,能买多少粮食。” 盖贱文真看不得这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情态,起身到门口蹲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装疯卖傻 叶一眉列了个大概的数额交到盖贱文的手里,这里面她连自己的嫁妆都算上了。 “啧啧,叶将军这么多年来过得可真是清苦。”盖贱文虽然身处江湖,却一直关注着朝廷的一举一动,对于叶冀北这样的大人物领了多少赏赐,拿了多少俸禄,又吐了多少钱出来,他都一清二楚。 “本来一心为国为民,不求回报,哪知道最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叶一眉嘴角出现了一抹苦笑,“不说这些了,明天一早我就让人把银子都给换成银票,咱们带在身上方便些。” “对,不了解现在当地的粮价,不过这么多钱,至少得个上百车才能把粮食拉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怎么拉粮食过去?若是没有官府的保护,这一路上遇到的山匪就够呛了。” 盖贱文地图上画出了可行的线路,果不其然他们是必须翻山越岭的。 “那能怎么办?咱们连人都是偷偷摸摸的,又怎么能求得官府的帮助呢?” 叶一眉身上就只有一块叶将军印,可是叶冀北的印也不是谁都认的。 “我听说你跟恭亲王关系不错,那个恭亲王绝对是孔老夫子教出来的学生,温文谦和,心怀百姓,只要你跟他说明情况,他的大印,你必然能够借得来。” 说的是称赞的话,可是听到叶一眉的耳朵里却觉得讽刺居多,不过都这个节骨眼儿上的,她也懒得计较。 “若是带上了他的大印,皇上查问起来他要如何回答?” “放心好了,皇上绝对不会闲来无事查看他的大印。你看现在连兵败这样的大事,都没有叫他进宫去。” 事实上,盖贱文知道,皇上肯定会想到叶一眉出行不便。这个大印就算是叶一眉不开口,他也会授意景珏交到叶一眉的手里。 虽然犹豫可也只能这么办了,这关系到边境将士的生死,叶一眉咬咬牙,狠狠心,凑足了所有东西,当天晚上带着盖贱文一道出了京城。 到城门口,叶一眉回头看了京城一眼,曾经这座四四方方的城市是她的家,可现在生活在里面,她只觉得憋屈。 盖贱文一笑,在他的马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两人朝着南方而去。 第二日,景炎也出了城,一路北上。 两日后,云南。 “你们说什么?他们两个都出城了?不可能啊,父皇不是让他们面壁吗?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出了京城去。”景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景炎一直是小心翼翼,生怕给人抓住把柄,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借了他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去做。 “是京城里的探子飞鸽传书传来的消息,上面说的也不清楚,不过确定的是他们两个都已经出去了。” “往南方,南方能做什么,难道叶一眉就不担心叶冀北,还敢在这个时候离开家?一直跟着她们,看他们朝哪里去。”景烨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妥,又把人叫过来,“是一个人过去的吗?还是身边跟了其他人?” 正问话呢,通风报信的人也赶了过来,那人跑死了两匹马才在这个时间点把消息送过来。 “两个人一起过去的,身边还跟着他们在北狄捡到的那个男人,疯疯癫癫的,整日手里拎着个酒瓶子。” “哼,叶一眉这个女人也不简单,而且男女有别,他身边必然不会跟着一个随便的男人,你们去查查这男人的背景。” “回王爷的话已经查过了,根本就查不出什么来,就知道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混迹于京城的大街小巷,正是骗别人的钱买酒喝。” 那人递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过去,里面装的是盖贱文因为小偷小摸进衙门的证据,几乎是一天连着一天,连个偷跑的空闲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一个以欺骗为生的人突然间换了法子,跟着一个姑娘走。” 景烨收起了信封,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高大的乔木。 “派去北狄的人回来了吗?他们在北狄都做过什么?” “那人依然曾是混迹酒肆,据说一天能喝十七八壶酒,现在居然也还活着。” 景烨越想越觉得想不通,叶一眉是正儿八经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就算是年幼时没有母亲教养,也断然不会养一个酒鬼在身边,而且还和这样的人一起出了京城。 “在皇上身边的人怎么说?” 景烨目不转睛盯着外面。 “皇上身边的人说因为三殿下带了叶家小姐到内阁去,皇上气的把书房里的瓷器都摔了一个遍。每天上床都要骂上三殿下几句。” “每天上朝都骂着,老头子还真是有兴致。” 景烨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到了院儿里,抽出挂着的宝剑,练了一身的汗出来。 皇后走的时候,他没能去送最后一程,他还记得临死前皇后还希望叶一眉能带他到军中历练。 这个机会马上就到了,希望母后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一天。 听到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景烨一把将宝剑扔在旁边的架子上,扯乱了身上的衣服,拎了一壶酒浇在自己身上,又随手拎起另外一壶,晃晃悠悠朝外面走去。 “李大人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要是你早点来,我这两壶好酒还能分上你一壶。” “慎亲王,先醒醒酒吧,前面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你处理呢。” “什么事儿啊?什么事儿有喝酒重要,你说说我养了那么多官儿,不就是让他们帮我处理事儿的吗?来来来咱们到后面去喝酒,我最近呢又淘到了一只八哥,我跟你讲,它说话可灵变了,比那些的笨嘴拙舌的丫鬟强多了。” 想拉着李大人往后面走去,景烨的脚步踉踉跄跄。李大人,时不时扶着他一把,生怕把这位曾经皇上面前的红人给摔坏了。 好不容易到了八哥面前,本来以为这八哥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哪里知道景烨对着鸟笼伸出了手。 “来,五魁首啊,” “六六六,六六六。” 八哥在枝头蹦蹦跳跳,等着主人赏过来的零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了个爹 一路到了江南,几天行程让叶一眉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些。 “咱们的粮食肯定不能一批买完,突然出现有人大批收粮,必然会导致粮价上涨,那个时候扰乱了江浙的秩序,皇上肯定要拿咱们两个问罪的。” 盖贱文他身上的银子分成了五份,打算分五个地方购买这批粮食。 “走,咱们到地方先去问问价格。” 走遍了大街小巷,叶一眉分到的最高价是五文钱一担,问到的最低价是三文钱一担。 “这里可比京城便宜多了,要是咱们从这儿运粮食到京城去卖,不知道能不能赚上一大笔钱。”马上回到客栈,叶一眉将价格标了出来。 “你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吧?你忘了咱们朝廷的规矩,重农抑商,对于商人收的税可不少,单单交税这一项你就要加上多少成本?还不说这沿途损失的以及镖局的费用。” 盖贱文仿佛是360行都做了一遍,不管提起哪一行他都能跟人聊上两句,就说问价的时候,连农民怎么种地他都能说上个一二三。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您倒真的跟我算上了。”叶一眉坐在旁边拨着算盘,“咱们大概能把这半个城的粮食都收过来。” “半个城?实在是太多了。这样吧,咱们再多分几个地方。等这边的粮食收完之后,就有官府押解这批粮食到边境去,咱们再到两广和云南走一趟。” 盖贱文教给她算粮价,告诉她买粮控制在多少范围之内,能够维持当地粮价的平衡。 “先生,若是你不跟着过来,我肯定要把这儿搞的天翻地覆。”叶一眉之前也学过算账管家之类的,盖贱文一点即通。 “不错不错,是个聪明的。以后一国之母的位置交给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啊?”叶一眉正拨着手里的算盘,没听清楚,盖贱文也只是微微一笑没再重复。 就这么一直算到深夜,对面的盖贱文也已经睡了下来。 叶一眉收好的算盘,站在窗前。向北方看了过去,就这么想起了景炎。 景炎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格,就算是禁足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皇上估计也不会下狠心,真的关他三个月吧,大概等我回去他就能出来了。 叶一眉不知道的事,与此同时景炎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买粮是个辛苦的活,先生呢,有时又不靠谱,难道是太辛苦她了。” “主子,赶紧休息吧,今天你盯了一天赈灾粮食的发放,肯定累得不轻。”黑龙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他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景炎微服出巡。可怜景炎为了监督粮食,只能装作个讨饭的,蹲在旁边,盯着分到灾民手中的每一粒米。 “我哪里有心情睡觉呀,朝廷拨来的名都是去年刚下来的新米,可是你看分到灾民手里的那是什么,那是糠,那是给畜生吃的东西。” 景炎越说越生气,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即便如此还分不到大家的手里,也就是每天有几个灾民装模作样的来领一点吃的,大部分人依然是流离失所。” “主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呀?咱们手里就一道皇上的密旨,当地的官员听不听咱们的还是一回事儿。” “还能怎么办?收集他们贪污的证据,将这些东西快马加鞭传回京城去,最后我就能取得军队的调令。”景炎思来想去也就只找到了这一个法子。毕竟,在当地小到师爷,大到知府,都牵扯到了贪污的案子里。若是自己贸然前去,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提百姓伸张正义了。 “可这么一来一回至少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失去性命。”黑龙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可是走了这一路,他的铁石心肠也被磨得软溜溜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拿不到证据就没办法办了,这批贪官只会继续鱼肉乡里,遇到丰收年还好,大家至少能混个吃饱肚子。遇到灾年就只能把命搭进去了。” 景炎洗了一把脸,又精神了些。 “有先生的消息吗?” “没有。” “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了,这一路路途坎坷,我只希望我能够尽快平定了,这里帮着他们把粮食接过来。” 说罢,景炎就是一声长叹,而这声长叹似乎是飘进了叶一眉的心里,叶一眉也跟着惆怅起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看什么,明天还要去收粮呢,一折腾至少要十几天的时间。” 盖贱文知道她在想什么,强行拖着她进来,让她到房间里休息。 结果呢,刚一开门就看见小二,鬼鬼祟祟的在门口站着。 “站在这做什么,大晚上的没有生意做就去睡觉呀,我记得我们没让你伺候在这儿吧?” 盖贱文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那店小二也是个暴脾气,当即把抹布扔到了肩膀上,叉着腰大声说道,“你一个老头子鬼鬼祟祟的领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住进了我的店里,本着对客人负责的原则,我当然要看看这姑娘是不是你拐卖来的,果不其然在里面待了大半个晚上才出来,你说姑娘是不是被你给糟蹋了。” 小二越说越来劲儿,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叶一眉听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本想出门说道两句,可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又坐了下来。只听外面店小二的声音小了之后,盖贱文上去推了他一把大声说道,“哪里有你这么平白无故揣测别人的,里面的那个明明是我的女儿,我在教着她算账呢。一时兴起就忘了时间,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让她把账本丢出来给你看看。” 夜已经深了,大部分客人都睡着了,被这吵闹声惊醒,原本是不高兴的,后来又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一波三折,让人好没劲儿。隔壁的一个客人搁着窗户丢了一只茶壶出来,大声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吵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皇上的意思 在嘉兴收粮还算顺利,借着这个兴头,叶一眉直接到了杭州去,哪里知道刚到杭州府在客栈住下。知府就大张旗鼓的敲开了她的房门。 “听说是叶将军的女儿到了,久仰久仰。” 叶一眉一愣,赶紧起身还礼,脑子的弯儿却一直转不过来。在嘉兴她确实是拿出了身份,让官府帮着看管粮食,可是用的是景珏的大印,这知府是怎么联想到自己身上来的? 盖贱文凑了过来,手里依然拎着一个酒壶。 “胡说八道什么?她不过是恭亲王身边的一个丫头罢了,哪里能跟叶将军的女儿扯上关系。” “这位先生,虽然我不知你是何方高人,可面前站的确实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叶小姐。”知府说罢,又毕恭毕敬地对叶一眉说道,“小姐为民奔波,实在是辛苦,不如到府衙去住,这客栈虽然热闹些,可毕竟比不上府衙安全呀。” 知府大人亲自来请,叶一眉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只能跟着他上了轿子。 “先生,咱们到底是哪里出的纰漏?消息若是传到京城去,皇上就是不想罚咱们也得罚了。” 叶一眉将这一路的经历仔细捋了一遍,几乎没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有什么难的?你身边有眼线呗,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一举一动皇上都清楚。”盖贱文依旧是自得的神态,他靠在车子上,将一壶酒猛地灌进嘴里,随后又说道,“让人家认出来了,请咱们过去,那咱们就过去呗,反正好日子不过白不过。” 知府是精心尽力安排过的,房间布置的雅致清新,叶一眉许久没住过这样的房间了,进门之后也觉得舒坦。 休息了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伺候她沐浴更衣,晚上知府又安排了宴会给她接风洗尘。 叶一眉很少出现这样的场合,周围又都是男子让她手足无措。盖贱文倒是如鱼得水,跟着大家喝了一杯又一杯。 “你们应该知道我家小姐这次出来不想暴露行踪,虽然说是做好事,可做好事不留名才是君子之风啊。” “是是是,这话说的极是,也就只有威武大将军的女儿才会有这般的胸襟气魄。”下面的官吏都是溜须拍马惯了的。盖贱文话一出,立马就有人接着奉承了下去。 “所以说呀,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你们的。” 叶一眉突然冷了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听了这话,知府大人脸上的微笑也是一顿。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上上下下的又是夸赞。说是叶一眉的身份气质与常人不同,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就猜出了身份。 一顿饭下来,叶一梅是软话硬话都说过,到底,也没有从这群人的嘴里套出什么来。 “我说你心太急了不是?那群人明显就是有预谋的,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只会用夸奖的话,把你的话给堵回来。”盖贱文笑笑,“来之则安之,有了这么好的条件,不住白不住。” 另一边,知府猛的将桌子上的酒杯砸了个稀巴烂。 “她以为她是谁呀?以为她的爹爹还是威武大将军吗?竟然敢在宴会上给我们摆脸色。” “可不是吗?你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天下是她的呢。” 知府朝外面抱一抱拳,说道,“要不是慎亲王吩咐下来,我才懒得理她呢,任由她在外面自生自灭,风餐露宿,岂不是更好?” “慎亲王,大人,慎亲王不是已经被发配云南了吗?咱们现在跟着他干还能捞到好处?” 知府大手一挥,“你知道什么!现在能靠的住的就三个皇子,一个闲云野鹤,一个动不动就被皇上斥责,这个虽然被分派到云南,可指不定哪一天皇上就想起来了。” 正说着,外面进来了一个黑衣人,他朝知府拱了拱手,知府赶紧上前扶着他的手。 “麻烦您大老远跑一趟,是不是慎亲王还有吩咐?” “麻烦倒是不麻烦,咱们都是替慎亲王办事,这是福气。” 那人的声音尖尖的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可知府还是尽量把耳朵靠了过去。 “那是,那是。” “叶小姐不是过来收粮的吗?这收粮的过程可不能太顺利了。那时候不能让她收到心里面想的那个数额,多辗转几个地方对咱们才有好处。” “大人,您说的我明白,可是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吗?咱们拦了皇上办事,以后会不会惹来麻烦呀?” 知府两边都不想得罪,陪着笑脸拿出了一锭金子放在那人手里。 那人点了点手里的分量,眉开眼笑。 “虽然说他拿着恭亲王的大印,可谁说这一定是皇上的意思?就算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也没有明说,咱们这是按规矩办事,毕竟粮食外流的多了不利于当地的治安,您说是不是呀?” “是是是,还是大人高瞻远瞩呀,我等佩服,佩服,” 知府让人拿了一托盘金子过来,送了这所谓的大人出门,然后叫来了身边的人安排下去。 “大人,”等到送信的那位大人离开,旁边的喽啰问道,“叶小姐拿的毕竟是恭亲王的大印,若是咱们不认恭亲王的账,日后恭亲王记恨上咱们,那可怎么办?” “哎,不怕不怕,恭亲王是出了名的软柿子你还不知道吗?而且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把权利握在手里,又怎么会管到咱们这地方来呢。” 这个晚上叶一眉睡的极不安稳,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翻来覆去。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睁开了眼睛。实在是睡不下去,洗漱完毕,她让人叫了盖贱文起床。 “我说这才几点呀,就算咱们要去收粮,也不至于这个时候眼巴巴的赶到集市上去吧?” 盖贱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收这两个小徒弟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见到自己就站了起来,又是帮自己拎酒瓶,又是帮自己拿扇子。这不可把徒弟收到手了,立马就变了个样子,时不时要骑到先生的头上作威作福。 “也不想大清早上扰您的清梦,可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儿不顺利。” 第一百九十章 冲咱们来的 “觉得不顺利就对了,你不觉得那知府就是专门冲着咱们来的吗?” 盖贱文连避人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当着丫鬟的面儿把心里的话一股脑给倒了出来。 “他要是真心欢迎你,真的支持你来收粮,昨天晚上在饭桌上就应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可是,你想想,除了糊弄你,他还说过什么有用的话没有?” 话音刚落,知府就乐呵呵地出现了。 “听说叶小姐是来收粮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拿着恭亲王的大印,自然是帮着朝廷做事,这不今天本官专门腾了一天时间,陪着叶小姐到街上去收粮。”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一眉尽管心里打着鼓,依然毕恭毕敬地还了一礼,道了声谢。盖贱文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说知府大人啊,我们确实是来收粮的,可是收粮之外总得有点娱乐活动吧,我们昨天晚上才到这儿,您不能今天就催着我们去收粮啊,怎么您是嫌弃我们在这儿住的时间长了?” 叶一眉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也装作一副劳累的样子。 “忘了跟大人说了,我这个人自小睡觉就认床。虽然这床上铺的是绫罗绸缎,可仍然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这不一大早上就把先生给叫起来了。” 叶一眉还特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眶,让黑眼眶更加明显。毕竟是朝廷那边来的人,知府也不好得罪,只能让人准备好早饭。吃饱饭足之后,又送他们回去休息。 “先生,咱们亲自收粮的计划肯定要泡汤。”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到处都是做生意的,只要把钱给够了,让他们帮着收也是一样的,不过最近市面上官府肯定盯得严。” 两人相对而坐,苦苦思考着应对的法子。 “不然咱们跳过这个地方去?天底下种粮的地方多了去了,少了一个杭州还收不够咱们要的东西了?” 叶一眉实在没有什么好计策。 “之前在北狄看你的脑子挺灵光,怎么一到这儿就不好用了?先生把话跟你说清楚了,只要咱们在杭州收不到粮,以后的几座城市也是一颗粮食都收不到。”盖贱文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将几个城市的方位标了出来。 “你看啊,他们的位置离得都不远,不管消息是怎么传到知府耳朵里的,现在这几个城市的官员必然都知道了。为官的都是上下相互,你觉得会有人能帮助咱们?” “纸上谈兵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早上先休息,下午就让知府带着咱们到外面转上一圈,总会有方法的?” 两人各回各的房间,叶一眉躺在床上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怎样能让知府无法拒绝自己买粮的要求呢?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外面传来了小丫头叫他们吃午饭的声音,叶一眉迷迷糊糊洗了脸,坐到了知府的桌上。知府依然像之前那样陪着笑脸,似乎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荡漾着笑意。 可能是为了让叶一眉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吧,知府大谈特谈他这些年来为百姓做出的贡献。 “我们杭州的粮仓从来都是填的满满当当的,前些日子为了存放粮食,还特意到百姓的家里买了两个仓库,一来呢自己解决了存放粮食的问题,二来也给百姓增加了收入。” 听到这里叶一眉突然有了主意,既然知府的粮食多的吃都吃不完,那不如自己先从知府这里买些粮食,到时候再让支付自己从百姓的手里收。自己手里拿着恭亲王的大印,师傅就算是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说出来的话收回去,更不可能打了恭亲王的脸。 “大人,来,我敬你一杯,天底下像您这样的好官已经不多了。我这一路走过来,也就是到您这儿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富庶之乡。” 叶一眉话一直都不多,猛地奉承了两句,让知府以为她是发自内心的,几乎要飘飘然了。 “小姐过奖了,我不过是为百姓尽责,为皇上尽责罢了。”知府说罢似乎又觉得自己应该为一会儿收不上粮食做个铺垫,他又做了个为难的表情,“不过我们这儿也有不好的事儿。粮食呢,都是老百姓从地里面种出来的。他们看得精贵的很,除非是家里有人生了病,否则很少见他们拿粮食出来换钱的。” “哦,有这样的情况那也是情理之中。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谁不是拿着当宝贝供着?唉,”叶一眉叹了一口气,“那要是这么说,等会儿我收粮食就麻烦的多了。” 盖贱文衣冠不整从里面冲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套上褂子,一屁股坐在知府的旁边,拿起旁边的筷子,夹起菜就往嘴里面塞,吃了两口之后才说道,“是对不起呀,睡过了,忘了吃饭的时间了,叶小姐,你说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么丰盛的午饭居然不叫我一起过来。” 叶一眉无奈,虽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但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奇怪行径。她刚要聊正事,盖贱文又说道,“刚才听你说咱们收粮有麻烦,是怎么回事啊?” “嗨,没什么,就是当地的老百姓把粮食看的珍贵,除非遇到大事,不然不会拿出来换钱。” “这也难怪,你看我一个不种粮食的人都把粮食看的比金子要贵,毕竟没了这个东西,那是要饿肚子的,知府大人,你说对不对呀。”摸过鸡腿的手油乎乎的,在知府的肩膀上拍了一拍,知府强忍着心里翻滚的恶心,笑道,“先生说的极是,看你们二位一路同行,不知道两位是什么关系?” 叶一眉刚要回答,就被盖贱文抢了先。 “本来我们两个是假装父女的。可在知府大人面前自然不能说谎。” 盖贱文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肌肉。 “我是她的保镖,负责她这一路的安全。” 知府赶紧将他的袖子拉了下来,笑道,“原来是这么个关系,我看先生斯斯文文,本以为是个读书人,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深厚的功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收购官粮 “那是当然了,你也不想想,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带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身边?”盖贱文得意洋洋,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饭桌上。 叶一眉道,“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自由自在惯了,不受世俗立法的约束,若是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看在恭亲王的面子上,包含一二。” 知府笑道,“这般随性之人,世上已经不多见了。不过,和这随性之人接触,有的时候要轻松得多。” “那是自然的,谁见了我不夸一句。”盖贱文蹬鼻子上脸得意洋洋的凑了过去等着知府再夸他两句。知府在官场上呆久了,尽管内心嫌恶,但表面上的话可是一句都没有少说。 叶一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亲自给知府倒了酒。 看叶一眉拿起酒壶,知府表面上客气了两声,心里却是得意洋洋,这丫头总算是知道点规矩了。竟然堂而皇之地坐着等着叶一眉倒酒。 “请知府大人满饮此杯。” 叶一眉举起酒杯。 知府道了声好,当真喝得干干净净。 叶一眉接口道,“不知下午知府大人可有公务?” 知府以为是说到了收粮的事上,立马坐直了身子。 “一早就盘算着今天陪着两位去收粮。该处理的早就处理过了。” “收粮的事没那么着急,刚才听知府大人提起杭州的盛况,下午想要在杭州城里转上一转。” 叶一眉又给知府大人倒上了酒。 “这个是自然的,我们杭州呀盛产丝绸,下午我安排带,叶小姐到丝绸庄里面去转一转,若是有看上的,都记在我的账上。” 叶一眉道了一声多谢,又继续说道,“江浙是鱼米之乡,又有了大人这样的好官,粮食满仓,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看到?” 提到粮食,知府大人停顿了一下,可转眼一想,不过是到粮仓去看看,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又有什么看不得的? “这个也可以,不过咱们得先到粮仓去。粮仓大的很,小姐若是想逛逛,估计得一下午的时间。”知府提起粮仓得意洋洋。他曾经跟下属夸耀过,“就算是朝廷两年不收赋税,他杭州的粮仓也足够共计两年之用。” “那一定是天下唯有的奇景,我一定得去看看。” 说道此处,盖贱文已经琢磨出叶一眉的意思,他翘着二郎腿啃着鸡腿道,“那么大的粮仓要走那么远的路,我得多吃一点,免得今天下午力气不够。” 吃过午饭,叶一眉连休息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跟知府一起到了粮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叶一眉看着里面满满的粮食惊呆了。 早知道在这里把粮食收足了,哪里需要像在嘉兴那一样,分成好几批,把粮食收起来。 “大家都说苏湖熟,天下足,果然名不虚传呀。” 叶一眉抓了一捧稻米在手里,这个颗粒饱满,果然是质量上乘。 “知府大人,”盖贱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每年都能收上来这么多粮食,那你们年年不都得扩建粮仓吗?” “盖先生此言差矣,我们收上来的粮食是一年比一年多,但是这粮仓嘛却不用年年都扩建。过两天,我就会把这粮食换成银子,换成银子之后不就想多了嘛,放在府衙里也安全。” 知府越说越得意。这样好的稻米卖到别的地方去肯定能卖个高价,可是他入库的时候却登记的是低价的米粮,这一来一回他能从中拿到一大笔银子。 “这么说来,我倒有个好主意,免去知府大人长途运粮的辛苦。”叶一眉不等知府回过神来。接口说道,“把这粮食买给我,我不用到街上去收,你也不用千里迢迢的运到别的地方去。” “这,这,这怎么行呢?那明明就是两码事,混为一谈,以后入账的时候乱了,咱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知府没想到叶一眉在这儿等着他呢,慌乱不已。 “这当然是两码事,但是却能做成一码的买卖。要是你觉得麻烦,还像往年一样把它登记成卖粮的收入就可以了。”叶一眉向前一步,“大家都方便的办法,知府大人不会拒绝吧?” “是是,这个方法确实是大家都方便。可是,我虽然是知府。可这么大的事,总要跟大家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叶小姐不如等上一等,等我明天跟其他人商量之后,再给您个确切的答复。” 知府想起景烨,恨不得马上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商量?这样的事还用商量吗?不过就是依照往年的惯例。”叶一眉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只希望快刀斩乱麻,就在今天下午把此事定下来。如果可以,她想把所有的粮食都在此处采购完毕,早些压粮北上,也能够解决军队的燃眉之急。 “确实要商量,章程上和往年一样,可是每年收购的粮食都有不同,要衙门里的人一起商量才能做决定。毕竟叶小姐你也知道天灾难以避免,即便富庶如杭州,我们也得留下应急所用之粮。” 知府讲到了说辞,镇定起来,在他看来叶一眉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一时的聪明伶俐,也没办法和自己这个官场老油条比。 “知府大人说笑了,刚才咱们逛这一圈,我对于杭州的存粮心中有数。我们要购买的数量连存粮的一半都没有,怎么会影响到灾难的应急呢?” 叶一眉笑得意味深长,“难不成知府大人担心我给的价格低了?您放心,市场上什么价格我就按什么价格从您这收,绝对不会压低一文钱。” “叶小姐说笑了,这批粮食是为皇上收的,就算是免费拿去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你看我这。确实没办法做主,还是商量之后再说吧。”知府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人往外走,叶一眉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看着里面的粮食。 “知府大人,不如您现在把人叫过来,就在这里商量吧。” “叶小姐,”知府为难道,“办事总要有个章程,现在不少人都在衙门里忙呢,把大家叫过来不合适。” 第一百九十二章 账目漏洞 “确实是不合适,有些事儿呢,我们不想摆在明面上讲,可知府大人一推再推,倒让我们不得不拿出来说说了。”盖贱文吊儿郎当的从叶一眉的身后走了出来。 “知府大人,我有几个小问题想要问问知府大人。” “哦?”看是盖贱文,知府扬起了下巴。 “这样好的稻米在市场上应该能卖到十五文一担吧。” 知府在心里面盘算着的,如果叶一眉实在是缠的紧,他就卖一点粮食给她,但是距离需要的要差上一大截,这样两边都不得罪。 若是要卖粮食给她,现在价格自然得说的高一些,免得以后讨价还价伤了自己的利益。 “十五文?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街上十五元钱的粮食比我这可差远了,平时都是卖二十文钱的。” 知府倒也没有胡说八道,毕竟之前他把粮食买到别的地方还要算上运输的费用,自然能卖到二十文钱。 “你去年卖了多少担粮食?哦,响起来了,您曾经在饭桌上跟我们提起过。那个数量您不会忘了吧?”盖贱文突然间就正经起来。 “你,你……”知府觉得不大对劲。 “可是要这么算下来,您上交在银库里的银两,跟你卖的数量可完全不一样了。”盖贱文摇晃着手里的毛竹扇子,“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单单路上就折了一半的粮食。” 豆大的汗珠从知府的头上落了下来,他突然又想起了叶一眉手中的那颗大印,又或者叶一眉这次出来为的不仅仅是收购粮食。 是了,如果是收购粮食,怎么会让威武大将军的女儿跟着出来,还打扮成现在这副模样。 “盖先生,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乱说。你们不是想收粮食吗?简单呀,想收多少,现在我就能把粮食补给你们。”知府陪着笑脸,“我知道这粮食是帮朝廷收的,给你们个好的价格,十三文钱一担如何?” 叶一眉微微一笑,“既然大人有这般诚意,我也就不讨价还价了。不过,这粮食的运输还请大人帮着一把。”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知府颤抖道,“当时就没卖到什么钱,要是再帮着各位运过去,我们,我们府衙里就要倒贴钱了。” “也没说让您把粮食给我们运回京城去,就是把它们装好运到嘉兴去。” 叶一眉笑道,“从杭州到嘉兴走水路应该用不了多少钱,无非就是费些人力,这样的小事,知府大人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当然,当然,这是为朝廷效力嘛,理所当然的。你们要多少粮食,我立马让人把粮食划出来。”知府只希望这两个催命的赶紧离开。 叶一眉立马就把清单拿到车来,把嘉兴已经买到的粮食划去,剩下的全部都交由杭州知府。 “就是这个数了,你盘点好粮食送到船上去,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天一早我在码头等着你。” 事情办妥了,叶一眉兴致高涨,索性拉着知府一起逛一逛这杭州城。 知府现在哪里还有逛街的心思陪在旁边,就像是陪着虎狼一般战战兢兢,说话也小心翼翼,就是对待盖贱文也一副奴才模样。 盖贱文别的没啥要求,就是对酒的要求高,一路上买一壶喝一壶,硬生生的,喝了十几壶酒。 叶一眉呢,在街上转来转去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让她眼花缭乱。可是这次过来买粮,她几乎压上了叶家的全副身家,别说是买丝绸的,就是街上的小玩意儿,她都不敢多买。 站在布偶摊前挑了又挑,叶一眉挑了一个布偶小老虎付了钱。 “先生,看这小老虎活灵活现的。” 叶一眉爱不释手。 “这不是给刚满月的小娃娃玩的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喜欢这样的东西?”盖贱文仔仔细细打量了那老虎一番,立马把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酒壶上,那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倒不如酒,一口下去,快快活活做神仙。 回到衙门,知府大人连作陪的心思都没了,匆匆忙忙告辞,说是要去准备粮食,叶一眉也不多留,进了门,对盖贱文道,“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账目有问题的?” “猜的。”盖贱文喝的满脸通红,脑子却还算清楚。 “猜的?怎么猜得到?”叶一眉给他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简单,”盖贱文喝了茶,道,“你看看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上好的湖绸,那样的绣工,那样的质地,至少也要大几十两银子吧。” “是。”叶一眉回忆了一下那衣服的光泽却是非同寻常。 “他手里那把扇子认得吗?”盖贱文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扇子。 “不认得。”叶一眉摇头,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那把扇子。 “那把扇子前些年在京城出现过,当时拍出了三百万两银子的高价。这位知府大人祖上三代贫农,直到他才出了一个当官的。若他是个清官,哪里买得起这样的扇子?” 叶一眉皱紧了眉,“说的也是。而且,先生,我有件事儿弄不明白。” “你是觉得边境的灾难都已经发展到了那种地步,为什么朝廷不从江浙调运粮食过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盖贱文示意叶一眉再倒上一杯过来。 “对。”叶一眉点头。 “简单,你是个有钱人,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分一分攒起来的那种。有个跟你住的老远的人,你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突然有一天,他家里面遭了贼,让你倾囊相助,你愿意吗?” “我……”叶一眉低头,“我可以提供帮助,但是倾囊相助做不到。” “那就对了,这世上没几个人愿意平白无故的把自家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就说说你吧,你为什么愿意帮助边境的将士们?说到你的家国情怀,还因为你的父兄少在那里,那是你父兄的心血。” 盖贱文越说越起劲儿,他直接跳到了椅子上。 “朝廷呢?他确实有权利调走粮食,可是你觉得他愿意为了灾民得罪自己的纳粮大户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翻脸 第二天一早,叶一眉就到了码头。按照盖贱文的说法,她请了粮店的几位伙计过来,帮着把粮食换算成军队常用的单位“石”。然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知府依然未曾到来。 叶一眉心中气恼,脸上却没展现出来。 路边,她叫了个伙计,让他请知府大人过来。没多久,那伙计就回来了,说是知府大人有个案子要审,今天早上来不了的,请叶一眉先回去。 知府大人态度甚好,听说叶一眉叫了伙计过来,还特意拿了银钱,付了伙计的费用。 知府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叶一眉有脾气也没地方发,只能先回了寓所。 “不顺利吧?”晃着扇子,盖贱文两只脚放在茶桌上,甚是惬意。 “先生,你知道会不顺利,也不早给我提个醒。”叶一眉一屁股坐了下来,“这种天气我在外面站了几个时辰。他说是有案子要审,上午来不了了。” “要是真有案子审,昨天就不会跟咱们约,在这个时间,八成是上面的人有了新的指示。”盖贱文笑笑,“不过他们这消息传得真快,估计人还没走远。” “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叶一眉左手支着头,看向门外,“时间不等人,不能这么拖着。” 正说着,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知道是知府来了,叶一眉起身到门口去迎接。盖贱文依旧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 “大人,案子审完了?” 知府陪着笑脸,“审完了审完了,真是不好意思呀,本官知道叶小姐买这批粮食为的是朝廷,可是本官毕竟是这杭州的父母官,作为父母官,自然应当先照顾下面的百姓。” 叶一眉也微笑,“知府大人心系百姓,实乃百姓之福,杭州之福。” “哎呀呀,可是知府大人却忘了朝廷急着要粮,这恐怕不是朝廷之福吧。”盖贱文保持原来的姿势,连看都没看知府一眼。 知府笑着走到盖贱文的旁边。 “若是朝廷急着要粮,必然八百里加急送文书过来,怎么会让二人慢条斯理的过来收呢?斟酌再三,本官还是觉得案子更重要一些。” “那知府大人什么时候能把粮食送到船上去?我们可等不及了。”盖贱文跳下来椅子站在知府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大人,要是您有空,我们现在就装船,从这里到嘉兴,快的很,还能赶上把粮食收进粮仓里。” 知府陡然变了脸色,一拍桌子。 “你们两个也太大胆了。” “不过是提一个合情合理的章程,怎么就和大胆扯上关系了?”叶一眉也走了过来,和盖贱文并肩站着。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朝廷要粮,本官已经托京城里的人问过了,并无此事。欺上瞒下该当何罪?”知府重重拍了拍桌子,想要以气势镇住两人,可盖贱文却是晃晃扇子,“大张旗鼓的过来买粮食,会引起粮价波动,造成百姓恐慌,也会让一部分人投机取巧,趁机哄抬粮价。这道理知府大人是知道的吧?” “那是自然的。”知府拿下巴对着盖贱文。 “既然如此,上面的人怎么会让我们明着过来买粮?知道的人自然也不会多。”盖贱文拿扇子指着头顶,“知府大人,您是从谁那里拿到的消息?让我想想,那人的地位应该不会比恭亲王低。啧啧,朝廷里有这样位置的人可真的不多。” 知府心慌,景炎尚未封王,能够和恭亲王平起平坐的就只有慎亲王了。若是在此时暴露了慎亲王,自己的靠山可就倒了。 “盖先生,本官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倒是想得多。不过,现在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图谋。本官只能先让人将你们看押起来。当然了,一日三餐我们自会供应,这院里,你们也可以随便散散步。” 不得两人开口,知府一甩袖子走了出去,后面两个是从过来关上了门。 “这脸变得够快。” “那可不是。后面的人给他下指令了,你看看之前跟咱们说话,一口一个‘我’,今天倒成了‘本官’了。”盖贱文带着叶一眉到院里转转,之后又走了回来。 “盯着咱们的人不多,也就七八个,要是你想出去,我随时都能带你走。” “倒不是出去不出去的问题,粮食怎么办?知府背后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把消息传遍了江浙,就在咱们出去了,在别的地方也买不到粮。”叶一眉坐在桌前愁眉紧锁,“难道咱们顺流直下到广东去?广东虽然也称得上富庶,可是供不了这么多粮食呀。” “这粮食咱们还非得在这儿出。”盖贱文指指外面,“就算是呆在里面,咱们也要把这儿搅得天翻地覆。” 叶一眉会意。 再说知府回了家,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得意洋洋。盖贱文对他一向不敬重,今天算是把场子找回来了。 “大人,家里有人等着。” “知道了。” 收起了趾高气扬的神态,换上了点头哈腰的微笑,知府一溜烟跑到书房去。 “赵先生。” “事情都办妥了?”赵文国冷道。 “我已经办妥了,那俩人现在被我关起来了,拖上他个两个月不成问题。” 知府凑了过去,“可是他们毕竟拿着恭亲王的大印,日后恭亲王问起,下官,下官也不好回答呀。” “又有什么不好回答的?这么多粮食,事关重大,就算是恭亲王本人来了,也要上报朝廷,问明所以才能够放粮。更何况,”赵文国转身,低声道,“京城里来的消息,这个所谓的叶小姐还在禁足期间,不知怎的竟能跑到杭州来。” “啊?这,这,这可说不过去呀?要不我让人把他们押回京城去?”知府惊道。 “费那些事做什么?你只需要将他们扣押在此处,若是皇上愿意追究,自然很快就会发现,若是不愿意追究,你也不会因此让皇上下不来台。” “是是是,赵先生说的极是,下官愚钝,下官愚钝。”知府连连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雀在后 “不过,还有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办。”赵文国话音一转,郑重其事道,“叶家小姐诡计多端,粮食放在粮仓里到底不安全,这样吧,按照市场价,你把粮食卖给我,由我拉回云南去。” “这……”知府一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这么多粮食却不愿意买给叶一眉,若是日后被恭亲王知道,他再好的脾气,估计也不愿意有人骑在他的头上吧。” 赵文国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粮食给我拉回去。” “叶小姐问起来呢?” 知府只觉得自己被夹在两座大山中间,越挤越紧。 “有慎亲王帮你说话,你还怕恭亲王吗?” “这,是这个道理,可是,”知府也有自己的盘算。两个都是被皇上贬斥的亲王,日后哪个出头还不一定呢。我不能为了讨好一个,得罪另一个,“可是,下官这事儿总得办的漂亮一点,免得日后给慎亲王惹麻烦。” “麻烦?我们慎亲王府从来不怕麻烦,只要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日后麻烦也不会找上你。”赵文国掏了张银票的出来,“这个部分是定金,等会儿,我会让专人过来,好好跟您算算这笔账。” 赵文国转身出门,知府也不敢拦着,只能跟在后面叫人送了出去。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你们俩相对抗真刀真枪的自己比划去,压迫我这一个小小的知府做什么?” 恭恭敬敬把人送了出去,回头关门,知府立马换了脸色。 “老爷,上边的人都这样,鼻孔往上看,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老刘啊,你是不知道,老爷我这辈子受了多少气,忍辱负重,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以为能够松口气了,这不又赶上了,唉,不能说不能说呀。” 话音刚落。门子来报,说是赵文国先生请的账房先生到了。收起脸上愤怒的神色,知府赶紧带着笑,迎了出门。 “先生,先生里面请。” 让人倒了上好的茶过来,知府陪着账房先生到了书房,那先生架子拿的极大,比赵文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说也是上面派过来的人,即便是个账房先生,知府也伺候的妥妥帖帖,可他哪里知道先生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是,“粮食我们按五文钱一担来收。” “五文!”知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是不够饱满的粮食,也能卖到七文钱一担。他虽然贪婪,平时也是按照七文钱一担入的账,景烨竟然直接压到了五文,这不是让自己倒赔着钱进去吗? “先生,我们这粮食都是从百姓手里收的好粮,颗颗籽粒饱满,卖到外面去,最少也得20文钱。” “哎呀,你都说是卖到外面去了?难道在知府大人心里,慎亲王是外人?”账房先生提高了音量,意味深长的看着知府。 “那个,当然不是外人,可这个价格我连账都没法入。”知府亲自端了茶水,“要不您再把价格往上提一点,至少账面上得过得去。” 账房先生压根就没接那杯茶。 “这个价格已经给的很高的,粮食又不用你们送过去,我们亲自派人来接,这中间您又省了一大笔钱呢。” 气定神闲的坐在位置上,账房先生咬定了知府会答应,多余的话不再说,就等着他做决定。 老刘急匆匆走了进来,在知府耳边说了两句。知府一瞬间变了脸色,跟账房先生道了歉,慌慌忙忙的赶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不是咱们的人亲自给他们准备饭菜吗?” “是咱们的人做的,可也确确实实是病了,请了两个大夫来看过,都说挺严重的。” 到了叶一眉哪儿。知府紧赶慢赶,大冬天的竟也生出了一身汗。 “叶小姐,” 话音刚落,盖贱文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知府,两人滚倒在地,一边滚,盖贱文一边嚷嚷,“你到底给我们吃的什么东西?怎么那小丫头一吃就病成这样?你可知道她是叶冀北叶将军的嫡女?” 下人赶紧过来拉,可是哪里能拉得住?盖贱文看似无赖,却身形灵活,他们扑了两下都扑了个空。知府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本就被熏得头晕,此时更是眼花。 “盖先生,有话好好说。” “我们两个的命都要栽在你手上了,你还让我好好说?” 看外面演的差不多了,叶一眉弱弱的来了一句。 “先生,我怎么肚子疼着疼着,头也开始疼了?” 盖贱文扔下知府,慌忙走到她的床前。 “我刚才听大夫说是中毒了。本以为带着恭亲王的大印,咱们此行必然顺顺利利。哪里知道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我看这粮食咱们也不收了,直接回京城去。” “哎,先生,可不能这么说。”知府慌慌忙忙跑了过来,顾及身份只敢离得远远的。 “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查了,查到下毒之人必然严加惩罚,给叶小姐一个公道。” “要是查到你们自己人呢?我们两个被看得严严的,周围都是你们的人。怎么?在着杭州,有人敢在知府大人的背后使绊子?” 知府是有苦说不出,他现在还摸不准,这毒到底是谁下的。若是慎亲王手下的人,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把人给办了。 “盖先生,这个时候您就别再取笑我了。”知府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下面的人端了药进来,知府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亲自把药端了过去,递到盖先生的手里。 盖先生一脸警惕,“这药也是你们的人煎的,中间该不会动了手脚吧?” “怎么会呢?盖先生,您要是不相信,下官先尝尝给您看看。”知府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端过药碗喝了两大口。 “嗯……等等,”盖贱文一把抓住知府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冷道,“这大夫也是你们找来的,让我怎么相信的了?” “这,这,”知府猛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盖先生,您就是在借给下官两个胆子,下官也不敢拿叶小姐的性命开玩笑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府看病 “你说你不敢,可人已经在你的府上出了事了,唉呦我的妈呀,我可是保镖的身份,这么大的事回去恭亲王还不要了我的命?”盖贱文演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就坐在床边的台阶上,捶足顿胸。 知府被他唬得一愣一愣,一时间也察觉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大抵是贪官都惜命,毕竟要留着那条命享受贪下来的钱,停顿片刻之后,知府拱手给盖贱文行礼,在他的身旁蹲了下来。 “盖先生,既然我说的你都不同意,那你就拿出个可行的法子来。” “我?我有什么法子?我可不管,人是在你这出了事儿的,你总得给出个章程来,让我放心的给人看病。” 盖贱文抬头看着知府,这眼神镇定的让知府心惊,他开始疑惑,这人是否是他认知里的那个地痞无赖? 老刘猫着腰从外面走了进来,再知府耳边低语两句,知府此时哪还有别的心情?拉他到外面,对他说,“你跟账房先生说说,就按照五文钱的价格卖给他,不过咱们卖了粮食之后,后续的运输要由他们全权负责。” 老刘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对知府说道,“不如就让他们到外面去看,大夫都由他们来挑,咱们派人跟着也就是了。” 知府无奈叹气,到这个地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将老刘的主意跟盖贱文说了,盖贱文刚开始一脸疑惑的看着知府,听说什么都由自己挑,倒是松了口气。 “你们得派两个丫头跟着我们,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对叶家小姐动手动脚。” 这话正说到知府的心坎里了,赶紧叫了两个丫头过来。 叶一眉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两个丫头急忙上前扶着。向知府道了谢,叶一眉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靠在丫鬟身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盖贱文到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路骑马,走在马车的前面。 知府交代过,一切听从盖贱文的安排,盖贱文领着他们,一路招摇过市,七拐八拐竟然进了一个小巷子。 两个丫鬟不知所措,可也只能跟着进去。 “不是说这儿有大夫吗?大夫在哪里?我们这儿有人要看病。” 盖贱文收起了毛竹扇子,在街门上用力敲了敲,不多时,里面两个走街郎中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今天我们两个休息,不接病人,要看病到别的地方去。” 两人年纪看着都不大,脾气倒是差的很,粗声粗气的,还要把人往外面赶。 盖贱文两手撑着门,死活都不出去。 “我家小姐中了毒,外面的大夫我都不放心。看你们两个倒像是个老实的,只要能把病治好,银子好商量。” 盖贱文冲后面抬抬下巴,让丫鬟把人给扶进来。 叶一眉身体虚弱,一路低着头,头发将脸盖的严严实实。两个郎中没有留意到她,眼睛倒是一直在两个丫鬟的身上打转。 两个丫鬟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不通人事,可也知道这目光意味着什么,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可任务在身又不敢退后,只能低头站着,尽量将身体藏在盖贱文的后面。 “不错,不错,”那高一点的郎中,看着丫鬟直点头,“三个姑娘到里面去坐吧,看这位姑娘病得不轻,得到里面仔细看看?” 两个小丫鬟看此情景哪里还敢往里面进,直接就把叶一眉交给了盖贱文。 “盖先生,我们两个守在外面就好,免得有人无端生事。” “你们真不进去,你们可是知府大人派过来监视我们两个的?你们不进去,我们两个说不明白,你们也算得上是玩忽职守。”盖贱文说的一本正经,“不过是到里面瞧病,这是郎中的家里又不是外面的药房,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过给你们的。” “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知府大人让我们过来,不过是为了叶小姐的名誉。现在人已经送到了,除了两位郎中也没有别人,我们两个守在门口就好了。”年纪略微大一些的脑子转得倒快,话说的妥的,让盖贱文甚是满意,挥挥手就让她们两个守在外面了。 进门,明德先撕下了自己的胡子。 “这东西带着实在是憋气。” 叶一眉笑道,“麻烦两位了。” “小姐说笑了,职责所在,哪里有麻烦的?”明言拱手。 两人都守着规矩,站在距离叶一眉一丈之外。叶一眉正色道,“知府大人看我们两个看得紧,买粮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二位了。现在我们待在知府大人那儿,外面收粮的禁令自然就松了,还请二位按照这纸条上的法子收购粮食送到嘉兴去。” 叶一眉将纸条和银票都交到了两位手里。 “是。”明言明德拱手,明德也将胡子贴了回去。 接下来,盖贱文扯开了嗓子。 “不过是要你们一剂解毒的方子,你们竟然要这么多银子。这银子我们可是拿来收粮的,都给了你们,我们怎么办?” 盖贱文是越说越生气,竟然扭头跑到了院里指天骂地,吵吵的两个丫鬟都赶了过来。 “你们知道吗?他一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我想着杭州虽然富庶,看个病一两银子也足够了吧,身上哪里带了那么多钱?” 丫鬟一直跟着知府大人,此时觉得脸上无光,尤其是在两个地痞流氓面前。两人低声合计了一会儿,说要到知府那里取银子过来。 “你们要去也行,得留一个人,守着我们两个,免得这瓜田李下,到知府大人那里说不清楚。” 盖贱文越说越无奈,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两个丫鬟咬了一阵耳朵,年纪略小一些的低头跑了出去。 叶一眉还是一副难受的样子,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靠着墙角坐了下来。看叶一眉大家闺秀,还如此不顾及身份,丫鬟也当她是病得严重,到旁边细心照顾。 盖贱文喊了一会儿似乎是累了,竟然跳到了树上,靠在树干上,猫头鹰一般吊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敲诈知府 知府接到了丫鬟的消息,自然是带着银子亲自前来。 进了院子,他就看到两个郎中并肩站着,如狼似虎的眼神锁定在小丫鬟身上。到底是自己府上的人,知府清清嗓子,示意他们两人赶紧过来。 看到是知府,他们两人收起垂涎欲滴的模样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知府大人,”指着吊在树上的盖贱文,两人义愤填膺道,“就是这个男人,治病之前说只要救活他家小姐,给多少钱都愿意,救活之后我们两人只收五百两,他竟然就大吵大闹。” 五百两,知府的牙龈也跟着疼了起来,他向树上看去,果然看见盖贱文吊在树上,晃晃荡荡,悠闲自得的模样。 “盖先生,既然之前答应了人家,咱们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盖贱文从树上跳了下来,转眼就到了知府面前,他丢掉嘴里牵着的树叶,大模大样的说道,“我哪里知道他狮子大长口啊,不过用那些寻常的草药。虽然确实有效果,可也没见完全转好,我凭什么给他五百两。” 在丫鬟的搀扶下,叶一眉脚步蹒跚到了知府大人面前,她的脸色依然苍白,额头上躺着汗珠,可是状态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大人,实在不是我们两个要赖账。出京城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安全起见,除了买粮的货款,没带更多的银子,您也知道货款是不能动的。” 叶一眉本就生的精致,此时在病中,更似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知府刚要安慰,郎中便粗言粗语的说道,“听你的意思,你们两个还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最是不缺钱了。” 知府心里一软,斟酌着已经得罪了两人,借此机会用五百两银子,收买人心倒也划算。 “叶小姐不必担心,既然是在我府上出的问题,那这笔钱应当由我来拿,恰好我也带了银子过来。” 知府从袖子里掏出了五百两银票,交给两位郎中,郎中看了一下,竟然摇了摇头。 “我们说的是诊金五百两,除了诊金之外还有煎药的费用。” “用的不过就是些草药,还能要多少钱?说个数目,本官一并给你们。” 知府在平头老百姓面前一向是那下巴看人的,可是接下来他的下巴就挂不住了。 “两千两。” “什么?你们这药是金子做的?” “虽然用的不是金子,可却是我们家的祖传秘方,药材不贵,这煎药的手法就贵得多了,以后啊,我们还得到你府上煎药呢,两千两银子不算多吧。” 虽然低着头,可是两人的话却没有一点低头的意思。知府清清嗓子,说了两句本官,可他们依然不为所动。当着叶一眉和盖贱文的面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知府一不好收回去,二不好借官位压人,只能先把银子给掏的,琢磨着等两人离开了再拿权利把银子拿回来。 回去的路上,叶一眉再三道谢。 “叶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恭亲王的贵人自然应该周到的招待着,莫说是两千两银子,就是要下官的身家性命哪有何妨?” 盖贱文难得没说话,由着知府把这马屁给拍完了。 回到了院里依然被人看得紧紧的,叶一眉没说什么,盖贱文倒是一大堆道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知府也知道了他嘴欠的毛病,微微一笑,不多说,送两人进了房间就离开了。 “路上我看到了粮车,还不少,看方向似乎是从官府的仓库里出来的。”盖贱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腿悬空,在空中晃呀晃。 “我也留意了,难不成知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粮食卖给了别人?” 叶一眉这一路上装的累极了,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下去。 “也不是没有可能。”盖贱文撑开扇子扇了扇风,“不过如果这粮食他真的卖给了别人,必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哦?怎么说?” “你看他对咱俩的态度。出去看病之前,你病着他担心自己有责任,对咱们点头哈腰,这还说得过去。可后来你的病好了不少,他还一直溜须拍马,这就有问题了。” 盖贱文坐直身子,拿扇子在桌上敲了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是两个人闹掰了,他必然会放咱们出去?可现在盯着咱们,却又换了态度,只可能是在利益上有了冲突。” “先生果然是世事洞明。” 叶一眉赞叹道。 “这是教你个能处,你和景炎,虽然算不上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可在察言观色这一块上,还差得远。这次和你出来也就是想带带你。你得记住了,下位者的神情也至关重要,指不定哪一天他就给你使绊子了。” “学生谨记。”叶一眉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学生之礼。 “坐吧坐吧,跟着我这么久了,还不明白我的习惯吗?规矩之类的少做一点儿,把我的话记在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出了门,知府只觉得心头滴血,刚才忙了一阵子,才和下面的人把账目给做平了,为的就是补上这两文钱一担的亏空。 可这才一转身又赔上了两千两银子,虽说有要回来的可能,可毕竟不在手里,他心痛的很。 “你们两个跟着过去,盖先生和叶小姐可说了什么有关于买粮的话。” “两位什么都没说,盖先生一直在前面,奴婢两个陪着叶小姐坐在后面。”两个丫鬟答的恭敬。 “后来呢,什么都没说?你们是怎么找到那家店去的?” “什么都没说,那盖先生吊儿郎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醉了酒呢。他一路赶着马车,七拐八拐就把我们带到那儿去了。” “盖先生听口音不像是杭州人怎么会对此地如此熟悉?你看他和两位郎中攀谈,之前是否认识?” 知府越想越觉得奇怪。 “看样子并不相识,倒像是误打误撞进了人家的门。” “误打误撞?这也太巧了吧?你们两个再仔细想想,可有疑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出逃 一进院子,两个小丫鬟就被明言明德的流氓眼神盯得无处躲藏,哪里有心思留意他们的不对?两人回忆了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 知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马带人去了明言明德哪儿。 明言明德得到叶一眉的命令,已经在街上收粮了,官兵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他们回来。 “你们两个敲诈勒索本官两千银子该当何罪?” 知府拿出居高临下的气势。 “敲诈?这明明是我们收的诊金。”早有预备,明言将背上的竹篓扔了下来,“大人,你看看这里面的草药,有哪一味不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他们虽然算不得名贵,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取。” 明德接口道,“我身上背的这些,去山上没找到,还是高价从别的店里收过来的。费心费力还费钱,不过两千银子,知府大人觉得不划算?” 知府是来探明二人身份的,也没把重点放在银子上。 “所谓医者仁心。看病救人确实不易,也不能狮子大张口吧,这些药材我拿到外面去买,绝对要不了一百两银子。”知府随手从里面掏了两样出来查问名字功效,明言明德回答,相当流畅。 知府不死心,“两位也说过药需要经过两位的手亲自熬制,怎的到现在都没过去?” 这么一问明德竟然发了脾气,他将草药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这不是刚找好药材准备过去吗?你带着这些人,一进门就兴师问罪,把我们兄弟二人盘问了个遍。” 大凡是名医,总是带着些脾气,这一通脾气发下来知府竟然信了两分。 “是本官的不对,两位快请吧。” 听到外面走路的声音,叶一眉立马靠到了床上。 盖贱文眼疾手快封住她的两个穴道,让她看起来浑身无力,脸色发黑。 明言明德一本正经的背着药箱进了门。 “姑娘身份尊贵,我们两个进去看病似乎不太合适,不如就请姑娘出来。” 知府朝里面看了一眼,面露难色。叶一眉听了话音,就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煎药了。这次过来还要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明言示意叶一眉将手腕放在桌子上,伸出三个手指去号她的脉。 盖贱文原本在外面,一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喳喳呼呼。 知府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说不就是看个病嘛,又不是交换什么机密,至于这个样子吗?” 盖贱文一向嫌弃知府,这次竟然凑了上来。 “看了多长时间了?大夫怎么说呀?” 明德一记眼刀丢过来,恶声恶气的冲盖贱文说道,“能不能小点声?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还好意思多说话?” 盖贱文本身就是个胡搅蛮缠的,更何况别人还欺负到了他头上?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差点在大堂里打起来,知府自然不能让他们动了手,两个丫鬟过来拉架明显又不方便,他只能自己将二人分开。 就这么一打一闹之间,叶一眉的脉也诊断完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两位药材需要调一下,请二位带我到厨房吧。” 两个丫鬟带着明言明德往厨房走去,叶一眉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明显精神不济。知府也不好多问,到外面去待着。 看知府出了门,叶一眉从袖子里掏出明言刚刚塞过来的纸条。交给了盖贱文,盖贱文看了一眼外面,拿袖子遮掩着,看完了上面的字。 “成了,咱们找个时间就走。” 明言明德端了药上来,叶一眉看都不看,捏着鼻子喝完了药。知府一直等到明言明德离开了院子才离开。 关上门,盖贱文道,“和我之前设想的差不多,买走这批粮食的是景烨。只是我想不明白,云南又不是缺粮的地方,他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可能就是为了阻拦咱们的进度,又或者借此机会给自己谋另外一条出路。皇后过世之前曾跟我说过,想要让景烨到军中历练一二,当时我说自己插不上话,就把这事给推了。” 叶一眉回想起当日的场景,仍觉得心中发冷。 “皇后娘娘似乎不太聪明,就景烨的性格,贪功冒进,要是到了战场上,遇到小股的敌人还好说,名义上能打那么一两个胜仗,遇到硬骨头,哼。有他受的。”盖贱文捏着纸条琢磨道,“不管从哪个方面出发,这对咱们都是有害无益的。不如先把杭州和嘉兴的粮食送往前线,再折过身子到云南把粮食收回来。” “也好,现在江浙一带眼线密布,估计各个府衙景烨也都打了招呼,想要收粮难上加难。” 叶一眉起身,“咱们的运粮队伍尚未组建,还要在嘉兴耗费些时日,不知嘉兴那边的情况如何。” 盖贱文也是头疼揉揉眉心。 “嘉兴原本愿意配合咱们,可现在景烨横插一脚,不知他们是否还有此意愿。” 叶一眉点燃油灯将纸条烧干净。 “不愿意配合也就罢了,咱们可以在民间组建运粮队伍,怕就怕他不肯把之前的粮食放给咱们。” “不如这样,杭州的粮食直接送到嘉兴城外,如果嘉兴的拿不走,咱们就先把杭州的送过去,总之不能全部都赔了。”盖贱文晃晃扇子,在叶一眉的头上敲了敲,“能不能从这离开还是个问题,杭州知府咬定咱们有问题,虽然他和景烨生了嫌隙,也不一定愿意与咱们为友。” 叶一眉吹灭了油灯,“先生的意思是咱们走的悄无声息?” “只能这样。” 晚饭,两个小丫鬟照例摆上了四蝶精致的小菜,叶一眉强撑着身子出来吃了两口,就回床上躺着。 小丫鬟琢磨着没事儿也早早去休息了。 “先生。”等外面彻底静了下来,叶一眉轻装简从,只带上了银票和些许银两。 盖贱文则是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表情严肃,就像两人出现时的模样。 “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跟我出来就是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将回京 叶冀北受了重伤,虽然皇上下令逮捕,可负责押送的都是他带出来的将士,一路上照顾着他的身体状况,走走停停走走,七八天才到京城。 京城的宫墙依旧巍峨。坐在囚车里,叶冀北再次抬头看向城门时,感情却是截然不同。 “叶将军,你大可放心,要是那皇帝老儿敢为难你,我们就跟着你一起解甲归田,看着破碎飘摇的河山,还有谁愿意替他守着。”虎子是叶冀北在战场上捡来的孤儿,算起来跟着他也有十年了,打心眼里他把叶冀北当成自己的恩人,父亲。 “咱们之前在外面,说什么我没拦着你们,但现在到了京城地界,说话办事都得小心,刚才那话心里面想都不许想。”叶冀北受着伤,身体乏力,站在囚车里,晃晃悠悠的不稳当。 虽然他回城没有消息,但是一进城消息便在大街小巷传开了,叶冀北在京中威望升高,就连大姑娘小媳妇儿也跑出来一睹叶大将军的风采。 这场景迅速传到了宫里,皇上正写字。 “让押送的人看着点儿,叶冀北毕竟为国鞠躬尽瘁,总不能让他被鸡蛋烂菜叶子给砸一通。” 张崇山动动嘴唇没说话,皇上停了笔,回头看了他一眼。 “想说什么就说,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毕竟是叶大将军。百姓夹道欢迎,哪有扔鸡蛋烂菜叶子的?愤愤不平的话倒是多了不少。” “哦?都说些什么?”皇上扔下了手中的笔,坐回到椅子上。 “都是些闲言碎语,不听也罢。” “说说吧,如果是闲言碎语,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皇上他大约能猜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张崇山一开口他还是火冒三丈。 “守卫边关了不起!在宫里运筹帷幄,就应该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 “皇上息怒。”语气里诚惶诚恐,张崇山跪下的动作却是从容不迫,“不过就是市井流言,您大可不必为此劳心费神。” “让他们带着叶冀北在京城里面多转两圈,午后再带到宫里来。” 皇上心思烦躁,拿起笔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几次。张崇山趴在地上一直不说话,等皇上再次在椅子上坐稳了,他才抬头说道,“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 “说说,”皇上强打起精神来,坐正了身了。 “言论对皇上不利,若是再让叶将军游城,恐怕会招来更多是非。” “好,好哇,现在就宣他进来吧。” 游城走到一半突然就掉了头,叶冀北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走到宫门口来迎接他的是小福子。 “叶将军,”看他走路颤颤巍巍,小福子赶紧递了手过去扶着他,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好,刚才还发了脾气,您等会儿进去多担待着,千万别跟他硬碰硬。” “哎,多谢公公提点。” 下意识的,叶冀北想要摸银子出来,可摸了又摸才想起今天穿着囚衣,只能不好意思的冲小福子笑笑。小福子从叶一眉得了不少银子,又敬佩叶冀北为人,冲他摆摆手道,“那些个身外之物,叶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养心殿里,气氛严肃极了。刚到门口,小福子就退了出去,叶冀北只能带着伤腿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最里面的书桌后面,皇上正襟危坐。旁边让这个门客打扮的人,叶冀北从来都没有见过。 “罪臣叶冀北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颤抖着腿,叶冀北跪了下去,可半晌也不见皇上叫他起身,知道这是个下马威,他只能咬牙忍着。 看叶冀北态度还算谦卑,皇上熬了他一会儿也就心软了,示意张崇山搬个椅子过来。 “叶爱卿,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朕知道你为国为民劳心费神,实在不忍心罚你。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打了败仗又丢了两座城,朕只能按照规定让你坐囚车进城。” 叶冀北连头也不敢抬,弓身说道,“陛下处事公允,理当如此。” “坐吧。”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皇上指着位置,扬扬下巴。 叶冀北再次躬身行礼。 “臣有罪在身,本以无颜面见圣上。陛下见臣一面已经是格外开恩,又怎能在陛下面前坐着?” 张崇山皮笑肉不笑,“叶将军,皇上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还是坐下好说话。” 叶冀北再次用余光打量了他,这人说话的语气和宦官有几分相似,但穿着打扮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坐吧,你身上有伤,朕怎么忍心让你站着?”皇上再次开口叶冀北才敢坐下,也只是微微沾了一点凳子,上身绷得直直的。 “说说边境的状况吧?” 叶冀北摸不透皇上的主意,在他看来折子早就已经递上来了,皇上应该也已经了解兵败的原因了。这个时候再问边境状况应当问的是兵败之后的情形。 “现在边境的将士由陈朗陈将军统领,陈将军虽然年少,但是有计谋,有勇气,可以平稳边境。至于丢失的两座城池,臣以为,应当在春耕之前动手,避免扰乱百姓的生计。” “陈朗,朕记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将领。” “是。”张崇山躬身道,“年前,正是陈朗将军和三殿下配合的天衣无缝,赶走了入侵我国的北夷军队。” 皇上摸摸胡子,“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叶将军看陈朗将军是否能够继承代替你守卫边境。” 陈朗虽然是个可造之才,可实战经验不多,在这个时候对上北夷明显讨不得好。可若是叶冀北实话实说,就有持才傲物之嫌,更何况他和皇帝之间本就隔着裂痕。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陈朗将军有大帅之风范,假以时日,必然能够统领边境。” “边境一直都缺人,朕也为这个头疼的睡不着觉,唉,年轻一辈总算出了个能打仗的了。” 站起身来,皇上朝叶冀北走了过来,叶冀北也慌忙站了起来。 “叶将军啊,兵败一事还未调查清楚,可能要委屈你在牢里待上两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回杭州 出了杭州,叶一眉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夜幕下黑漆漆的城墙,她道,“先生,咱们是跟着船走还是走陆路。” “自然是跟着船走,但是不跟着运粮船。此处距离嘉兴不远,天亮之前必然能够赶到,到了嘉兴的地界,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晚上,没有灯,黑漆漆的水域,就像是一只怪兽,静静的等待着要吞没的人。 船上,明言明德已经等着了。 “见过叶小姐,先生。” 叶一眉赶紧扶住他们两个低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就等小姐和先生了,现在我就让他们开船。”明言到前面去交代了两句,船身就晃悠起来。 明德接口,“景烨打算把粮食运到云南去,先走水路,到了广东再换陆路。” “他们什么时候动身?”叶一眉皱紧了眉头。 “明天或者后天。他几乎买空了官府的粮食,船队庞大,最早也要明天下午启程。” “看他的样子,在云南混的不错。”不同于其他人正襟危坐,盖贱文靠在船舱,晃着扇子看向外面的月亮,话却是对里面的三个人说的。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皇上似乎安排的人在他身边。”说到此处,明德明言站起身来,对着盖贱文鞠了一躬,“这两日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受罪。”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盖贱文转过身子招呼他们两个到面前去,“不错,不错,打小就习武吧?” “是。”两人拱手。 “行了,你们继续商量吧,我就是许久没见到这么俊秀的后生了。” 盖贱文挥手让他们过去,自己也转了个脸,四个人凑到了一起。 “先生,我想过了,咱们不了解云南的形势,要是等粮食到了云南再出手抢,估计很难成功。” 明言道,“确实,而且云南地处偏远,要想从哪儿把粮食运到边境去,咱们又要多费一番功夫。” “夜长梦多,路长了,麻烦就多了。”明德也接了口。 “所以你们想在半路上把粮食截下来?” 盖贱文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壶酒来,猛的往嘴里灌了两口,扔到明言的怀里,“尝尝吧,这酒是我喝过最好的。” 叶青给他们定下过规矩,办差途中严禁喝酒。明言接过,笑了笑,“先生,咱们还要要送粮食到嘉兴去,这酒就先不喝了吧。” “喝酒是喝酒,送粮食送粮,这有什么关系?尝尝吧,尝尝吧?”盖贱文身形一闪,窜了过去,捏着明言的手腕把酒送到了他的嘴边。明言刚想拒绝,却觉得半边身子都是酸麻的,不得已,他张开了嘴喝了一小口。旁边的明德看他的样子,知道推脱不过,也接过来喝了一口。 “可抢了官府的粮食,这性质太严重了。”叶一眉琢磨着不大对劲。 “哪里严重了?这批粮食就算是运到云南去,景烨也不敢把他们算作官府的粮食。” 晃晃酒壶,盖贱文嘟哝了一句不经喝,又继续解释道,“景烨是为什么被赶到云南的?” “投敌叛国。”叶一眉接口。 “这不就是了?一个投敌叛国的人突然买了大批粮食,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盖贱文将酒壶扔在一边,又摆弄起自己的扇子。 “皇上……又或者,” “不用帮他开脱,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作为皇上,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这个。”盖贱文摇摇头,“怎么跟我的久了,反倒脑子不灵光了?景烨野心勃勃,就他现在的举动就可以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明白。所以,这批粮食他必然不敢算作官粮。” “那咱就截了它,”明言一听此言热血沸腾。 “截是肯定要截的,重点在于怎么截。”盖贱文靠在船舱上琢磨着。 叶一眉也是皱着眉,一言不发。 她二人出境轻装简从,除了明言明德,再无其他的帮手。 “咱们自己去截肯定是行不通的,要是找道上的人帮忙,又要分出去一大半粮食。”明言明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这样,”盖贱文道,“这一批粮食不多,就由明言明德两人带着粮食到边境去,我和叶一眉留下,化妆打扮到船上去,找准空子再下手。” “不可。”明言明德肩负着保护叶一眉的任务,叶一眉的安危是他们放在首位的,“一旦到了海上,你们被他们发现,直接丢到海里去,” “丢到海里又怎样?我们就不能骑着鲨鱼再回来吗?” 盖贱文冲他们晃晃扇子,“两位也是在边境呆过的,应该能估摸得出,现在将士们手里有多少粮食。要是这批粮食再不送到,他们都不用敌人打的,直接饿死在营地里了。” “这……那就由先生和叶小姐带这批粮食到边境去,我和明德伺机行动。” 明言了解情况反驳不得。 “你们两个不行,身份不够,叶一眉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她才是咱们当中唯一有分量的人。” 叶一眉将油灯拨得亮的些。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了我好,可我一人的性命总抵不过边境万千将士。而且,北夷刚刚失了自己的皇太子,正是疯狂的时候,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掉链子。” 晃着晃着就到了嘉兴,天也亮了。 叶一眉带着景珏的大印,到嘉兴的仓库取了粮食出来,一并交到了明言明德手中。 “这五百两银子留给你们,路上找好一点儿的商队,再找几个帮手,务必让这批粮食稳稳当当的送到陈朗将军手里。” 叶一眉交代完之后,还不放心将陈朗的名字写在纸上,郑重地交到了明言明德手中。 “明言,明德,一定要把粮食交到这个人的手里。” 盖贱文笑笑,“你再紧张也没用,陈朗也不可能一粒粮食一粒粮食的发到将士们,走吧,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不放心可也无可奈何,叶一眉只得跟着盖贱文一起踏上回杭州的路。 “杭州全城都在找咱们,不换身打扮应该是进不去。” 第二百章 再遇知府 到了杭州城外,两人找了间铺子,扮作农民打扮,盖贱文还好,多年习武让他肌肉壮实,手掌粗糙。可叶一眉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做过农活的。 “我要不换一身?在脸上抹点煤灰?”叶一眉本就心中焦虑,在看着镜中的自己,恨不得狠狠地揉搓一番。 “你着什么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将两人原本的衣服收好,背在背上,盖贱文带着叶一眉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守城的将士挨个盘查,叶一眉如此违和的这个装扮,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摘了些萝卜,拿到城里去卖。” 盖贱文简直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他身上只背着自个儿的衣服,不过是一个小包袱。 “那你的萝卜呢?” 几个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他的包袱上。 “啊?萝卜?”盖贱文装作一脸慌张的样子,四处寻找他的萝卜,叶一眉只当他是喝多了酒,误了事儿,赶紧出来解围,“几位军爷,我爹爹喝多了酒,满口胡言。我们两个是进城投奔亲戚的。” “你们的亲戚在哪儿啊?让他们过来接你们。”带头的那一个目光锁在了叶一眉的手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哪里像个农家女子? 这会儿进了城到哪里去找个亲戚出来?叶一眉只得从袖子里拿了一锭银子出来交到那军官的手里。 杭州富庶,一锭银子对于军官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知府大人交代的郑州,就算是给再多银子,他们也得掂量着能不能收。 将银子退了回来,军官更加肯定叶一眉有问题。冲旁边的人嘀咕两句,他让那人叫了知府过来。 叶一眉和盖贱文被带到了旁边,交给两个士兵看守。 叶一眉愁眉苦脸,斟酌着见了知府的说辞,盖贱文却是悠然自得。 “咱们两个犯了法了?” “这……这倒是没有。” 叶一眉焦急的看向城门口。 “既然没有你着什么急?”盖贱文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 知府来得及,看到二人微微一愣立马就认出来了,盖贱文倒是大方,将扇子插进袖子里,大摇大摆上去打了个招呼。 “知府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盖先生,在府衙里呆的好好的,怎么凭空不见了人?”知府皮笑肉不笑,冲他拱了拱手,又上来跟叶一眉见了礼。叶一眉只得回了一礼。 “确实是挺好,又吃又喝又有人伺候。不过府衙的地方到底是小,我们两个在外面转悠的多了,待不下那小地方。”盖贱文掏出扇子在知府的肩膀上拍了又拍,一副亲兄弟的模样。 到现在摸不准二人的意图,知府也不好翻脸。又从景烨那得到了指令,说要留住二人,他只能客客气气的将二人请回去。 “府衙确实不大,委屈二位了,本来应该请二位到府上去住的,顾及二位公务在身才给安排在了府衙,若二位不嫌弃,今天就搬到我那儿去住吧。” 叶一眉挂念着运粮船队的事,在脑子里搜索离开的借口,盖贱文及时接上了话。 “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徒弟,咱们今天晚上有落脚的地方了,还不赶紧谢过知府大人?” 叶一眉才回过神来,顺着盖贱文的意思到了声谢。 知府一挥手,数十名官兵将他们围了起来,脸上带着笑,知府对叶一眉说道,“近来城里不安稳,叶小姐千金贵体,本官自然要保证你的安全,这几个侍从是本官从衙门里选的,个顶个的好手,若是有吩咐您直接跟他们说就是了。” 叶一眉虽然心急,表面上还算镇定,当真在侍从的簇拥下,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 知府大人住的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小巧精致,别具一格。 带着叶一眉在府上转过一圈之后,知府借口衙门有事先行离开。 “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被看起来了。” “我问你,让你自己去找景烨的运粮队,你找得到吗?”盖贱文拎了酒壶坐在亭子下面,心里边感慨,知府还算个人,给自己准备了不少美酒。 “我……可咱们一直待在这儿,就能找得到了?”话一出口,叶一眉回过神来,“你是说咱们跟着知府。” “还算有点脑子。”盖贱文将扇子丢在桌上,拿起酒壶一饮而尽,“今天他们不会离开,明天就得盯紧了。” 再说知府,出了门立马去见了赵文国。 “赵先生,船只已经备好了,您看是今天晚上启程,还是再留一天。” 这话说的言不由心,知府只希望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 “我听说那叶家小姐被你抓回来了。”赵文国笑着看向他,带着探究。 “是,怎么都瞒不过先生的耳目。”知府露出尴尬一笑。 “那知府大人打算怎么办?” 赵文国坐了下来,指指旁边的位置是,示意知府也坐。 “打算留他们几天,等这批粮食出了杭州,再放他们离开。”两边都不敢得罪,知府只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叶一眉。 “那叶家小姐虽然是个女子,却是个能折腾的。单单留上几日恐怕不行。”赵文国指着院子的鸟,“过两日你要是放飞了她,飞到哪里就不一定了。” “可是,赵先生,叶小姐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咱们要是对他下了手,威武大将军能善罢甘休吗?” 知府都坐不稳了,急忙站起身来,冲赵文国鞠了一躬。 “威武大将军已经入狱,兵败如山倒,他连丢了两座城,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何况,”放下手中的杯子,赵文国虚扶了一把知府,“我也没有要你亲自动手的意思。” “可,赵先生,威武大将军,有安邦定国之功,眼下边境未定,圣意难测呀。”知府虽然是个贪心的,可手上还没有染过血,一提起人命,他战战兢兢不敢向前。 “难测?是吗?”赵文国站起身来,“大人,我给你指的可是一条富贵路啊,叶家是恭亲王的臂膀,若是能砍了这条臂膀,慎亲王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第二百零一章 威逼恐吓 揣着一肚子的心事,知府回了家。照例,换了衣服之后,他去看了叶一眉和盖贱文。 “叶小姐,盖先生,”知府行了一礼,让人端了梅花糕上来,“这着梅花糕在杭州很是出名,甜而不腻,配上茶水,别有一番风味。” 叶一眉道了谢,小口品尝,两人先是天南地北扯了些有的没的,随后知府话音一转,将话题转到了收粮上。 “叶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你们走的这半天,有人给了更高的价格,将这批粮食收走了。”知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本本官也不愿意如此,可你们除了大印之外,实在拿不出别的证据,证明你们是为官府收粮。既然无法证明,本官只好本着百姓为先的原则,价高者得。” 这样谎话编得漏洞百出,叶一眉也没和他争辩的心思。 “知府大人,心系百姓,理当如此。” 盖贱文笑笑,“恭亲王的大印都算不得证明,难道你一定要皇上的尚方宝剑才可以吗?” “盖先生严重了,不过有皇上的尚方宝剑,那自然是最好的。”知府冷冷斜了他一眼。 “哎呀呀,听见了没?下次咱出来一定得把东西带齐了,我早说你性子急,丢三落四的会出事,你还不信。不过知府大人这样高的价格,你把粮食卖给了谁?”盖贱文拿扇子戳了戳叶一眉,右转头看向知府。 听到那一句丢三落四,知府变了脸色,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在商言商,既然是卖给别人,万万没有泄露主顾身份的道理。” “嗯,大人这买卖做的不错,是个讲诚信的,不过杭州富甲天下,粮仓更是堆得满满的,知府大人不会把所有的粮都卖了吧?” 盖贱文看了一眼叶一眉,示意她来帮腔,眼神交换之间,叶一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怎么不能呢?这天底下多的是大商人。”知府一副看乡巴佬的神态。 “看来这事儿必须得报上去。”叶一眉皱紧了眉头,看向盖贱文,盖贱文也是一脸担忧,“卖出去了这么多粮食,还不知道是谁买走的,这是忧患呀。” “忧患?盖先生莫要威严耸听,虽然我不愿意透露买家的姓名,可我对这买家知根知底。”知府不屑。 “知府大人有所不知,北狄一直面临灾荒,眼下是春荒,北夷也是粮食缺少。突然有人花这么大的手笔买下这么多的粮食,你难道不觉得他们有关联吗?” 叶一眉刻意压低了声音,“大人您想想,这粮食必然是运到缺粮的地方。这么多的粮食往缺粮的地方运,路上惦记的人可多了去了。背后没有点手腕能耐,谁敢接这样的活呀?” 这话听得知府冷汗淋漓。表面上景烨是分封到云南的,可事实上大家心里清楚,是他投敌叛国。现在,他突然买了这么多粮食要做什么,还真的不好说。 盖贱文旁敲侧击,“这天下还是当今圣上的天下,以后是什么样子不好说,但是现在投敌叛国可不是个小罪。” “至少也得株连九族。”叶一眉又增加了筹码。 知府心里就像有一张鼓,砰砰砰的敲个不停。现在做主的还是当今圣上,他总不能为了以后的青云直上,把命给赔了吧。 脸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知府心乱如麻,勉强跟两人说了两句匆匆离开。 盖贱文打开扇子晃了晃。 “他是有的杀意了,不过刚才被咱们两个吓得不轻。” “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看我的眼神不对,之前是不屑,是看不起,但是刚才像是带着刀子。” 回到书房里,知府依然觉得心惊胆战,叶一眉的那句株连九族不断的在他脑子里转悠。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去倒杯茶来。” “哎。” 茶水送到知府的手里,他手晃的拿都拿不稳,老刘的眼睛在他的手上定格了片刻,小声说道,“老爷,您就是这杭州的天,在您的地界上,还是您说了算。” “你说得倒轻巧,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上面可压着,不知道多少人呢。” 知府心绪勉强平定了些,“赵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赵先生在休息,说是今天晚上要盯着下面的人,把粮食装了船。” “晚上?那么把时间调到晚上了,大半夜的装粮食,吓不吓人呢。” 盖贱文的话再次出现在知府的脑海里,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淌了下来。 “赵先生说带这么多粮食离开,会引起杭州百姓的恐慌,特意把时间改到了晚上,不过这么一来,单装船至少就需要三天的时间。” “恐慌?有什么恐慌的?我杭州百姓富足,家家户户都有吃不完的米……”声音越来越小,知府想了又想,道,“老刘,你说他买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这……”老刘答不上来。 知府在心中盘算,云南地处偏僻,可也不是缺吃少穿的地方,更何况,景烨在云南封了王,却并无兵权,要养活的,不过是全府上下,那这粮食…… 投敌叛国四个字出现在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知府在书房里来回走动,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扭头对老刘说道,“你想个法子,拖上几天,等我问明白了再让他们走。” 老刘应声下去,知府仍然不放心。整理了和赵文国往来的书信,按顺序排好收作证据。 干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让人安排晚饭,请了叶一眉和盖贱文过来。 听说要过去吃饭,盖贱文高兴得很,跟叶一眉交代了一声,自己先赶了过来。 这边,知府为了打探口风,准备了满满一桌子饭菜,都是杭州的特色,还背上了好久。 “哎呦,知府大人,您可真是客气,就咱们三个人犯不着准备这么多东西。” 嘴上说着客套话,盖贱文大摇大摆的在知府旁边坐了下来,“姑娘们出门就是麻烦,那丫头八成要收拾一会儿才过来,咱们两个不需要那么拘束,先吃先吃。” 第二百零二章 戏精附体 知府也不好说什么赶紧给他倒的酒,盖贱文直接就干了,将酒杯啪的一声按在桌子上。 “这样的小杯子喝酒实在是太寒碜了,咱们直接拿酒壶来。” 这样的好酒,知府这儿总共也就只有两小壶,看着盖贱文像是喝白开水一般,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知府心疼的无法呼吸却依然带着笑。 “盖先生,觉得这酒怎么样?” “非常不错,像是花酒,让我品品,有梨花,有桂花……”接连说出了十几种花的名字,盖贱文砸吧这嘴,啧啧称赞,“花确实不难得,可难得的是将着不同季节的花聚集在一起,还没有没坏的味道,清冽可口,好酒好酒。” “盖先生,果然是行家,为了保存花瓣,酿酒师几乎动用了一个地窖的冰块,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尘,最后呀,就只得了这么两小壶。”知府赶紧让人换了别的酒上来。 “哎呀呀,你怎么不早说呀?这么好的酒,我那傻徒弟肯定没喝过,我这一个高兴全给灌到我的肚子里了。” 盖贱文一番张牙舞爪之后,把目光转到了新上的酒上,他拔开塞子闻闻味儿,觉得非常不错,拿起来又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知府这心里别提有多疼了。 “盖先生,您别光喝酒呀,也尝尝这菜,单喝酒呀,伤胃,吃菜喝酒才是绝配。” “不妨事,不妨事,”盖贱文护着怀中的酒罐子,“人家都说了酒是粮食精,既然是粮食精,哪里有伤胃的道理?” 叶一眉这才赶得过来,她先是跟知府行了一礼,最后在下首做了下来。知府让了又让,她才挪到主位上坐下。 看到叶一眉来了,知府才松了一口气,他倒上酒之后跟叶一眉攀谈。 “杭州虽是富庶之地,可毕竟远离京师,也不知道京城中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他的意思,叶一眉心知肚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提重点。 “大人,在我看来还是杭州好,这个时候京城天寒地冻的,一夜大雪能把门前的台阶都给淹没了。” “是啊,是啊,不过赏雪也别有一番风味,除此之外,京城里……”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知府的手上下晃动。 “我知道了,大人是想问京城中的风土人情。”叶一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跟知府把京城中的风俗习惯,世俗俚语都说了个遍,学的惟妙惟肖,逗得盖贱文哈哈大笑,时不时地插上两句。知府却是坐立不安。 “叶小姐,朝堂之上,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有啊,有啊,”叶一眉放下了筷子,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天花乱舞,把那家大人又纳了一房小妾,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咳咳,京城的大人们生活也算是丰富多彩。”知府面容僵硬。 “这都是道听途说,也不一定当真,大人您知道的,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东西,也都是女儿家的聚会上听得一两嗓子。”叶一眉又是一杯酒下肚。 “恭亲王可好?”知府咬咬牙把问题给挑明了。 “当然好了,恭亲王深得皇上信赖,宫中祭祀之类的事都是交给他办的。” 祭祀一事,说重要吧,不掌握任何权利,说不重要吧,又代表了皇家的颜面。这事可大可小,可重可轻,一时间让知府琢磨不透。 “三殿下呢?” “三殿下啊,不是刚刚和谈回来吗?后面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出了京城消息也没那么灵通。”叶一眉指着其中的一道菜道,“这个不错,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何来历?” 话题一绕出去就再没绕出来,知府这一大桌子菜都成了叶一眉的话题,从头到尾讲了个遍。 酒饱饭足,盖贱文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突然变了脸,说是不舒服,要到茅房去。他本来就不拘小节,说的也难听,知府变了脸挥挥手让他赶紧下去。 看着叶一眉,知府斟酌了又斟酌咬咬牙,狠狠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叶小姐,你也知道,天底下的官儿,难做。上要对得起天,下要对得起百姓,这也就算了,还得把上司给哄高兴了。” 叶一眉笑笑,“只要对得起天地百姓,做得出政绩来,上司自然也就高兴了。” “非也,非也,”知府给两人倒上了酒,“官场之中,站队非常重要,跟对了人,平步青云不在话下,跟错的人,只怕脑袋都保不住。” “只要跟着皇上,永远都是跟对了人。”叶一眉明白他的意思,打着太极。 “是啊,可是这天也有换的时候,叶小姐久居京中,不知能否给下官指点一二。” “唉……”叶一眉低头道,“知府大人,您这就是找错人了,我爹爹还在狱中,我要是有这种本事早就回京就爹爹了,哪里会耽搁在外面。” 不等知府哭诉,叶一眉把眼泪留在了前面,“我一个女儿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回京看爹爹吧,又有任务没有完成。可是在外,又担心爹爹的安危,大牢里知府大人应该去过吧,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什么东西都有。” “威武大将军,战功赫赫,彪炳史册,皇上只是一时生气,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人放出来了。”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知府心软急忙安慰。 “可也有一句话说,伴君如伴虎,之前是边境缺人,现在,人才辈出,爹爹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官场上的事虽然不能多说,叶一眉夹带着说的一些家长里短。知府听得烦不胜烦,却也没胆量制止,只能继续忍着。 “大人啊,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虽然有着当家的权利,可这权利对我来说就像枷锁一般,还不如没有呢。” 再说盖贱文,从茅厕里出来晃晃悠悠回来,看叶一眉声情并茂演得入神,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孺子可教。 “我这肚子清空了,觉得现在还能吃上一些,知府大人,还有菜没?” 第二百零三章 码头交手 “先生,看知府的样子是被咱们镇住了,能不能从他嘴里套话出来,看这批粮食到底存放在哪里。”回了房间,叶一眉关好门窗。 盖贱文摇摇头,重新开了门。 “咱们的目的明明白白,没必要躲着别人。话是肯定掏不出来的,他是摆明了双方都不愿意得罪。咱们就在这待着吧,反正消息也会传到皇上的,一切都由皇上做主,哪里需要咱们费心?” 盖贱文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 “反正粮食咱们都已经收完了,送回京城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要是皇上对杭州不满,肯定会让钦差来整顿的。”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盖贱文让叶一眉到了茶水过来,等到外面树影一晃,他才重新叫了叶一眉到身边。 “今天晚上咱们就出去探探。” 夜深了,叶一眉换了夜行衣,到廊下等着盖贱文。盖贱文琢磨了一下她的打扮,轻笑出声,却没多说,拽着她,两人翻身上了房。 直到出了知府的府邸,盖贱文才道,“没必要穿成这样平常的衣服就行,咱们不过是出来看看。” 叶一眉点点头,两个人一路去了码头。 “一早我看他们运粮过来,八成就是存在这儿。” 不同于城内的,夜深人静,码头上却是一派繁忙景象,借着微弱的烛光,一袋袋粮食被送上了马车。 “这不就是码头吗?他们这是把粮食运到哪儿去?” “景烨的人应该是觉察到知府的不对了,换个地方下水。” 盖贱文带着叶一眉一路走了下去。 “之前我想着,景烨就是为了阻止咱们买粮,可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盖贱文一边走一边数,“这数量足以养活一只军队了。” “叶小姐,久仰久仰。” 浑厚的男声,从身后响了起来,叶一眉还算镇定,扭头冲他行了一礼。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谦卑的话,却用着不屑的语气,赵文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盖贱文。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就算是阿猫阿狗也都有个名字,以后见了面也好称呼不是?”这目光看着盖贱文浑身上下不舒坦。 “盖先生,你不过是个保镖,这种场合没有你插话的份吧。”赵文国做了个请的动作,“今夜有缘相见,不知是否能请叶小姐喝上一杯。”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卫就围了上来,叶一眉一笑,跟着赵文国到船舱坐着。 “听说叶小姐是收粮来的?” 赵文国让人端了茶上来,可只有两杯。 叶一眉笑道,“盖先生跟着我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应该也口渴了,不知道你能否给他也上一杯茶。” “好说,”尽管看不上,可叶一眉开口了。秉承着打狗也要看主人的精神,赵文国让人端了水上来。 盖贱文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最后装作不留意,让杯子在船舱里,摔了个粉碎。 “哎呀,这杯子实在是太脆了,我就这么轻轻一放,它就碎这样,实在是不好意思,贱名先生。” “你,”赵文国是云南名士,提起他,无人不竖大拇指,就算是景烨对于他也是极为尊敬。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轻慢,他脸皮涨得通红。 “先生,盖先生云游四海,江湖规矩和咱们大不相同,您别放在心上。”叶一眉适时解围,话也说的婉转,让赵文国有气没地方发,“咱们谈正事,叶小姐,你要这批粮食有何用途?” “嘿嘿,这可就奇怪了。”盖贱文吧唧嘴,“先生连名字都不愿意告知,却一张口就问我们买粮有何用途,做生意也没这么个做法呀?” 赵文国紧绷着脸看着叶一眉。 “我这位朋友话虽糙,可是力不足先生,您总得报上名字,咱们两个叙上一叙才能往深处谈。” 叶一眉停顿了下,“不愿意报上名字也可以先说说你买这批量到底有何用途?” “家人众多,又偏好吃江南的米。路途遥远,跑一次不容易,特意多买些。”赵文国欺负她是个女孩子,以为是闺阁之人,见识短浅,随口扯了个幌子来蒙骗她。 叶一梅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头对上赵文国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先生家中之人未免也太多了些。这么多粮食,十万青壮年,吃上两个月都绰绰有余。” “哈哈哈哈,家大业大,没办法。”赵文国大笑过后,神情认真了些,“就算叶小姐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那批粮食去哪儿了。” 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赵文国拿着玉佩过来。 “不知道叶小姐认不认得这个东西?” 那玉佩玉质低劣,叶一眉却熟悉的很。叶青的手下手中都有一块,自然明言明德也随身带着。 慌乱从眼睛中一闪而过,叶一眉迅速稳下心神,她双手接过玉佩仔细端详。 “这玉佩的样子规格十分寻常,街边小店十块八块都是寻得到的。如果说是认的,我倒是没在谁的身上见过。” “不愧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女。叶小姐果真胆识过人,不过带着玉佩的两名男子已经在我的府上做客了。”赵文国命人将玉佩收了起来,“你们昨天送走的粮食,现在也已经装船了。” “运这么多粮食到云南去,先生就不怕皇上问起?”叶一眉摁住砰砰直跳的心,露出平和的微笑。 “这就不劳叶小姐操心了,”拍拍手,旁边七八只小船都拥了上来,赵文国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掠到隔壁的船上,随后七八名蒙面男子上了船,握着剑步步紧逼。 盖贱文将扇子收进怀中,大声喊道,“请我们去做客就直说,干嘛叫这么多人过来?你们手里这明晃晃的东西,都收好了。一不小心戳到我们两个,那就是一条人命,你们想问的东西不就问不出来了吗?” 盖贱文举起双手没有反抗的意思,叶一眉站在他的身边,双手拢在袖子里,神色淡然。 黑衣人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见二人束手就擒,也就收起了刀子,将他们捆了个严实,带到了赵文国府上。 第二百零四章 做客赵府 被蒙上了眼睛,叶一眉只觉得自己穿过了几条弄堂,七拐八拐,终于重见天日。 从外面看,赵府破败不堪,像是经历了百年风雨。穿过连廊,到了正堂,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同于江浙玲珑剔透的心思,正堂建的极为宏伟。 “赵先生,都说财不外露,你是我见过的唯个身体力行的人。”盖贱文虽然被绑着,却走出了一幅闲庭信步的架势,一路上都在点评园林的景观。 “盖先生,里面请。”赵文国并不多说,引着两人进了正堂,这正堂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上一些,大声说话竟然有回音。 “想不到呀,先生身怀绝技,啧啧,这一身功夫练了有二十多年了吧。”盖贱文一边跟赵文国说话,一边指点着叶一眉,“看着柱子上的剑痕,能使出这样的力气,我知道的就只有三个。” 叶一眉进门还觉得奇怪,为何要修建如此大的一个中堂,又为何柱子上斑驳至此,经盖贱文指点他才发现上面都是刀剑砍下的痕迹。 “那三个?” “呐,一个站在那里。”盖贱文指着赵文国,“一个就站在你面前,另外一个就是你心心念念着的人。” 赵文国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两位随意。” 盖贱文也不客气,挑了个好位置,大摇大摆坐了下来。叶一眉则坐在了他的旁边。 “两位猜猜,我请你们过来做什么?” “杀人灭口。”盖贱文抽出的扇子,挠挠后背,翘起二郎腿靠在太师椅上。 叶一眉笑笑,“不是说来做客吗?中午应当有不错的饭菜。” 盖贱文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别说午饭了,早饭不还没吃吗?不说别的来上八道菜,两壶酒。” “好哇,上菜。”赵文国拍拍手,门外立马传来了铁链拖行的声音。 明言明德兄弟两个被带到了中堂,两个人浑身是伤,走路都是踉踉跄跄,需要有人扶着。 烧的猪油糖,两人勉强站着,冲着主位上的赵文国唾了口唾沫。 “我们兄弟两个做的正经的粮食买卖,怎么赵先生就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了?” 赵先生,盖贱文若有所思,那毛竹扇子压住叶一眉躁动不安的手。 “正经买卖?我记得前两日你们两个还是江湖神医呢,从支付大人手里骗走两千两银子。”赵文国大步走了过来,两手分别按住两人的脖颈,强迫他们扭头对着叶一眉。 明言明德两兄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在赵文国看似无缚鸡之力的双手下,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啧啧,还真的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啊。”盖贱文临起扇子走到两人面前。 “前些日子你们还救了我家小姐的命呢,本来应当登门道谢的,没想到盗窃的机会没了,倒是一起成了阶下囚。” 说到此处,盖贱文深深鞠了一躬,右手漫不经意的搭上了明言的右手。 “哎呀,真是没想到呀,前两天还是风度翩翩的家公子,一转眼就成了这般模样,我说赵先生呢,能不能卖给我个面子,放了他们两个?” 赵文国眼中的讥讽显而易见。 “盖先生,赵某与你不过是萍水相逢,你有什么面子要赵某卖给你的?” “哎,都是江湖上闯荡的,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今天你饶了他们兄弟两个,明天我就能救你一命,毕竟你这脑袋可是拴在了裤腰带上。”盖贱文将扇子收回怀中,一转脸又回到了位置上,坐着对叶一眉说道,“出去可千万不能提起,咱们跟这位赵先生见过面。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叶一眉道,“我自然是明白的。” 赵文国哈哈大笑,“这样的法子用到知府身上还能有几分效果,用到赵某这,你们算是找错人了。” 收起了笑容,赵文国正色对叶一眉说道,“叶小姐千里迢迢到江浙来买粮,必然是有急用的。若是叶小姐愿意帮赵某一个忙,赵某愿意把粮食双手奉上,若是叶小姐自己运送不方便,赵某也可派人护送至京城。” “帮忙?这忙可帮不得。跟你扯上关系,都有杀头的危险。”盖贱文一副害怕的样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盖先生,赵某在跟叶小姐说话。” 叶一眉道,“赵先生,我确实要粮食有急用,可是跟你合作万万不敢。” “怎么个不敢法?”赵文国没想到对方连交换条件都不愿意听,只能按下性子和他们多聊两句。 “带这么多粮食到云南去,要是给皇上知道了,先生怕是要到天牢里面走一走。” “天牢?正好啊,赵某这辈子还没到天牢里面呆过呢。”赵文国丝毫不放在心上,挥挥手让人带了明言明德下去,“叶小姐,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是吗?如果我不帮呢?”叶一眉挑眉,原本精致的脸庞呈现出一丝杀死来。 “赵某从不怜香惜玉,刚才那两位兄弟经受过的,我也会请叶小姐尝试。” 赵文国目光冰冷,盯着叶一眉的眼睛。 “哎哎哎,谈条件就谈条件嘛,动不动要打要骂的,我家小姐是个小姑娘,你把她吓傻了,还怎么给你帮忙呢?”盖贱文拿扇子戳戳赵文国的胸膛,赵文国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 盖贱文继续道,“你不就是想让你主子到边地去吗?可边地有什么好的,守在刀口上过日子,吃不饱穿不暖也休息不好,还不如待在云南做个闲散王爷。” 话一出口,沉着赵文国也是一惊。他再次打量了面前这个邋邋遢遢,说话颠三倒四的人。 盖贱文感受到的他打探的目光,丝毫不放在心上,摇摇晃晃坐回了位置上,示意叶一眉坐下。 “这忙帮不帮我做不了主,可是好不容易到赵先生这做客,名字不知道就算了,饭总得吃上一顿吧。”盖贱文敲敲桌子。 摸不透他,赵文国心里打鼓,好在他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微微一笑,当即命人抬了餐桌上来,准备了好酒好菜。 第二百零五章 关入地牢 落了座,赵文国道,“只需要叶小姐帮个小忙,张张嘴的事。” 叶一眉虽然早早没了母亲,可到底是叶家嫡女,规矩礼貌都是学过的,更何况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赵文国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呢,他习惯性的顺水推舟接口道,“什么忙呢?” “让我家主子上战场。” “啧啧,我还以为你是文人风骨,没想到提起上司也是一口一个主子。”盖贱文摇摇头,“你们两个什么仇什么怨,把他往绝路上推。”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赵文国就是有一百个不舒服,此时也不能说出来。 “请君再生灵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想要立足,没有军功是不行的。”赵文国知道身份已被拆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家主子之前确实和叶小姐有过节。不过那过节,和国仇家恨比起来不足挂齿。叶老将军,为国争战,想来也希望边关人才辈出。” 叶一眉放下筷子,严肃道,“那是自然的。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可是,我不过是个女孩子,平日里在京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够决定这么重要的事呢?” “赵某已经坦诚了,难道换不来叶小姐的一句准话吗?” 赵文国亲自给二人倒上了酒。 “赵先生,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也知道爹爹已经入狱,皇上会怎么判还未可知。” 叶一眉赶紧扶着酒杯。 赵文国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叶小姐心仪三殿下,我是知道的。不过叶小姐放心,我家主子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不过是,不过是想要到沙场上为国效力,弥补之前犯下的错。” 盖贱文哈哈大笑。 “赵先生此言差矣,为国效力不一定要去沙场上,殿下帮着陛下守好云南,一样是为国为民嘛。” 被戳穿了,赵文国脸黑得厉害,可有求于人,他不得不强撑着。 “皇后娘娘死前也希望主子能够到沙场上历练一番,这也算是了了皇后娘娘的心愿吧。” “先皇后是待罪之身,赵先生口口声声把先皇后的遗愿挂在嘴上,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怕是会给你家主子召开杀身之祸。”叶一眉此话并非是危言耸听。先皇后过世后,皇上不仅剥夺了他皇后的名号,还不允许人祭拜,宫中的奴婢奴才,罪孽深重的处以极刑,其他的一律流放三千里。开国以来,还没有后宫嫔妃受到这么严重的惩处。 “你……”赵文国想发怒,可此言合情合理,怒火只能摁在肚子里。 “这个忙叶小姐是不愿意帮了。” “是无能为力。”叶一眉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歉意。 “好一个无能为力,不过叶小姐,这个忙你必须得帮。”赵文国换下了温和的面庞,冷道,“就不说被我们扣下的粮食了,你和这位盖先生到了我的地盘上,不让我满意,怕是走不出去。” “可问题是我们干嘛要走出去?”盖先生一手拿过旁边的酒壶,对着壶嘴将酒喝得干干净净,“这里有吃有喝饭菜,可比吃福大人那里强多了。说是赵先生愿意,我想以后都住在这里。” 盖贱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赵先生一个斯文人,没法儿跟他说下去。回头看一下叶一眉,赵文国道,“大将军必然不会在牢中久待,只要叶小姐在大将军那提上一句,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主子不求发号施令,只求能做帐下的一名小兵,冲锋陷阵也好,击鼓助威也罢,只要能够上战场便好。” “赵先生,我无能为力。” 叶一眉拒绝的干脆,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赵文国冷下了脸不说话,等他们两个吃完饭离席。赵文国让人撤了宴席下去,给两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马上前押住了盖贱文和叶一眉。 “既然如此,叶小姐,盖先生得罪了。” 盖贱文甩开了侍卫的手,用扇子敲了敲放在叶一眉肩头的手。 “我们两个都是文明人,让我们去哪直说就是了,不需要这样动手动脚,尤其是叶小姐。” 赵文国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在侍卫的带领下,盖贱文和叶一眉进了地牢。 “盖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地牢一重又一重,绕了许久他们才进来。这样的地势,他们想逃出去难上加难。 “咱们老老实实待在这就行了,很快就会有人就咱们出去。” 盖贱文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明言明德被关在哪里了,唉,看他们身上的伤,应该是经过了严刑拷打。” “不用担心,毕竟是你哥哥派来的人,这点手段不足以让他们说出什么来。” 盖贱文指着桌子对面,让她坐了下来。 “你爹爹应该马上就被放出来了,边关告急,他不走不行。不过,这次你要叮嘱他,不要把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里。” “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叶一眉不解。 “想想啊,景烨为什么急着上战场呀?自然是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陈朗将军虽然有些手段,但到底年少。边关将士又失了两座城池在先,士气低落。要是你爹爹不回去,他很难手挽着江山。” 说到此处,盖贱文叹了口气。 “迎敌的军队,军权分散,不是件好事,可为了保住威武大将军,只能出此下策了。北夷虽是哀军。到底实力有限,叶将军应该撑得住。” 叶一眉也锁紧了眉头。 “若是这样,爹爹肯定不愿意分散军权,在他心目中家国江山要远大于自己的性命。而且,军中的奸细还未除尽,爹爹就算回去……” 叶一眉说不下去了,前路艰险作为女儿,她怎愿爹爹冒生命危险?可若是置国家于不顾,莫说叶冀北了,就是她叶一眉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奸细啊?不知道景炎进行到哪一步了?” “景炎?”叶一眉还不知情。 “咱们出城之后,景炎就启程前往北移了,一方面是为了赈灾,另一方面是为了彻查军中奸细。” 第二百零六章 军中奸细 以雷霆手段处理了几个贪官,景炎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以他到军中之时,陈朗早已知情。 “殿下,快请。” 两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进了帐篷,陈朗也就不再顾及所谓尊卑,拉着景炎相对而坐。 “叶老将军的事皇上到底是怎么说的?我们只听说是收押了,可怎么办,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出京的时候,叶老将军还未回京,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听王冠王大人传来了一些消息,说皇上将叶将军压到了牢里,但是住的是单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没有露出严惩的意思。”景炎也一直因此是上火。 陈朗“啪”的一声放下水杯。 “我说句难听的话,这事儿可不就怨皇上吗?送来的长矛,弓箭都是蜡枪头,这是让我们打仗吗?分明是让我们送死。叶老将军递了折子上去,左等右等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有人换了枪头。” 景炎道,“是有人动了手脚,我和媚娘查过了,这道折子都没有送到父皇那里去。” “啊?”陈朗惊道,“这个是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难道不是应该直接送到皇上的手里吗?” “八百里加急?我和媚娘是在内阁里见到这折子的。” 恐惧劈头盖脸的笼罩过来,景炎细想事情的始末。 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本应直接送到御前,可这折子却被人扣了下来。可这折子既然被扣下来了,为何又会出现在内阁?就不怕顺藤摸瓜的查到他身上吗? 而且,能够拦下加急折子的人必然位高权重,可父皇疑心甚重,权力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陈朗想不到那么多,他已经破口大骂了。 “殿下,你说说他这是为了啥?不潮之下安有完卵,国家灭亡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陈朗,你在军中查过吗?可有线索?” 景炎用茶水送到了嘴边,不知何时,茶已经凉透了。 “查过是查过,可就抓到了两个小兵。这两个小兵曾经给一个可疑的人开过门,那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没印象,甚至连声音都没听过。”陈朗让人换了热茶过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再也查不下去了。” “那批武器是在哪里打的?” “幽州打了送过来的。” “你们没跟幽州方面要过说法吗?” 景炎站起身来,走到地图旁。 “哪里敢要说法呀,吃的穿的都是人家供过来的。说起来也憋屈,朝廷这一次削减了咱们的粮食,军中的粮食也就是三五天的耗用了。前两天我派人到幽州去,想弄点粮食过来,你知道幽州的人怎么说吗?到处都是灾荒,他们自己都没得吃。”陈朗气的摔了两个杯子,“哼,将士也吃不饱,谁替他们守着国门?” “粮食,”景炎眼前浮现出叶一眉的容颜,也不知道她收粮的行程是否顺利,“媚娘已经在想办法了,如果顺利,这几天会有粮食运过来,可具体能运来多少还不好说。” “媚娘?你说的媚娘和叶老将军挂在嘴上的可是同一个人?” 频繁从景炎嘴里听到这个人,陈朗好奇道。 “是,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叶一眉小姐,我离京之时她也离京了,说是要到江浙收粮,送到边关来。” “哦?”陈朗虽然没去过江浙,可也知道江浙距离,此处有千里之遥,“只有那叶小姐一个人吗?” “还有我们两个的先生。”景炎说起也是阵阵担忧,就不说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了,单单路上的山匪,她们两个就很难对付。 “厉害,抛开粮食能不能送过来不谈,一个姑娘家,有这样的胆识,有这样的魄力,已经胜过多少男儿了。”陈朗摩拳擦掌,“我之前听说,你在战场上失踪之后,她想要跑到边关来,寻找你的下落。现在想想可真是个奇女子。” 听人夸奖叶一眉,景炎的心中升腾起一股骄傲,可是他素来不喜形于色,只是淡淡的应道,“是个非常厉害的姑娘。” “等回到京城,我一定要登门拜访。”陈朗越说越激动。 看他这副样子,景炎又觉得别扭,岔开了话题。 “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两个人?熟悉幽州风土人情的,我想到幽州走一趟。” “你不是刚从那边过来吗?遍地都是灾民看也没啥好看的。” “我去见见他们知府,看这批枪头是怎么过来的。” 景炎回到桌子前坐下。 “哪怕以后咱们的武器换到别的地方来生产,要送过来也要经过幽州,幽州的奸细不除,咱们以后的军备都没办法保证。” 陈朗叹气,“这可真是句大实话,我之前觉得带兵打仗就是带兵打仗,可是来了边关才知道,筹措军费是我,筹备军粮是我,就没一个方面能让我省心了。” 两个小兵进来问是否安排午饭,陈朗交代了两句,让他们把饭菜送到大帐中来。 本以为要安排一会儿哪,知道片刻功夫,两个小兵就端着饭食过来了。 他们一人手中端着一个饭盆,其中的一盆是稀粥,另外一盆是青菜。 陈朗笑得尴尬。 “实在是没办法了,殿下你将就着用一下。” 景炎道,“我只知道缺粮,可没想到缺到这种地步。这次来我还肩负着赈灾的任务,早知道……” 话说了一半,他说不下去了。朝廷给的赈灾粮食尚且不够,又怎么能从灾民的口中省出一星半点来呢? 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经验,嚼了两下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青菜?分明是青草。 陈朗道,“朝廷就真的一点儿粮食也没有了?” “岂止是没有粮食呀?”景炎端起粥碗来,一直喝了大半碗都没喝到米粒儿,“国库中的银子也没多少了,连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内忧外患不停,要不是出来这两趟,我还以为国泰民安呢。” 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陈朗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样下去不行啊,就算是没有肉,至少也让人吃碗干饭吧。” 第二百零七章 粮仓空了 “谁说不是呢?本来就天儿冷,再吃不饱饭,将士们又穿着盔甲,手脚冰冷,怎么能够守得了边境呢?”夹了一大筷子野草到自己的粥碗里,陈朗就这么搅吧搅吧,倒进了嘴里,“之之前每天要进行的体能都已经被我取消了,吃不饱饭都支撑不住。” “算了,枪头的事再等等吧,媚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我还是先想个法子,筹措粮食。”景炎站起身来,“叶小将军那边可问过了?他手里是否有多余的粮食?” “问过了,现在他的处境和我们差不多,唯一的好处就是,北狄日子还算不错,能从他们手里买上一星半点粮食。”陈朗嘴角出现一抹嘲讽,“说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咱们可是刚刚给北狄送去5万石粮食。” 景炎叹了口气,在营帐里来回走动。 “这附近可有能开垦的土地?要是咱们在这儿开了荒,就算是朝廷拿不出粮食来,也能保证将士饿不死?” “你可知道咱们中原的百姓有多勤恳?这附近能开垦的,他们都开垦了。而且,你这个法子,在荒年根本就行不通,地里颗粒无收,咱们必须要靠朝廷的接济,可朝廷在灾荒年同样拿不出粮食来。” 陈朗也跟着站起身来,可是他多日没能填饱肚子,这会儿又起的急。一时间头晕眼花,竟没站稳,坐倒在地上。 景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这,” “殿下,我知道你也为难,可这事我不跟你说,又能找谁说去。算了,咱们去外面看看吧。” 陈朗是想拉景炎出去散散心,可这一出门就什么心思都没了。将士们东倒西歪,有的人靠着帐篷,有的人抱着枪,还有的干脆坐在地上。 “殿下,将军,”一名小兵来报,“粮仓空了?” “什么?不是说还能坚持两三天吗?”陈朗立马将人拉回了营帐。军中无粮,传出去,必然军心动摇。 “原本是能支撑两三天的,可北营的将士们遇到了敌情,跟着第一任跑出了五六十里,要是不给他们填饱肚子,估计连上马的力气都没了。” 陈朗深吸了一口气,按压住骂娘的冲动,挥手让他下去,等人消失在营帐门口,他一转身一拳砸在了椅子上。 景炎半晌不说话,想了一会儿走到他的身边。 “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了,趁没粮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咱们到北夷的粮仓里借点粮食来吧。” 景炎说罢,到沙盘图前站定。 “咱们缺粮的消息似乎早就传出去了,所以北夷的粮仓都设在他们营地的最里面,想要从他们手里抢到粮食,不容易。” 陈朗指着北夷营帐的最中心。 “现在士气低落,大家都又饿着肚子,这仗不好打。” 景炎何尝不知道? “这次带兵过来的是谁?” “鲁高图,算是北夷的老将了,跟咱们在边境对峙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来,他对上的都是叶冀北叶老将军吧?”景炎若有所思,“老将军打仗求稳,即便是硬碰硬也在所不惜,这一次咱们就换个办法来。” 拿过代表西营和南营的小旗子,景炎让他们向前面走了一步。 “把他们都拉到阵地前沿,一次摆开将骑兵换到最前方。就是叶老将军最常用的招式,摆好之后按兵不动,每个一个时辰击一次鼓。至于北营,”景炎拿过代表北营的小旗子,“既然他们吃了饱饭,那硬仗就由他们来打,换一下沉重的盔甲,一律穿上轻甲,由他们直捣黄龙,去抢粮仓。另外,叮嘱他们带上火种,要是抢不过来就一把火烧掉。”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陈朗听的心虚,北营是整个手边部队的精锐所在,若是他们舍在里面,都不用北夷动手,军心先溃败一半。 “不冒险也没法子,咱们的军营里必然有北极的艰辛,要不了半天的功夫,没良的消息就会传过去。”景炎想了又想,“从军营里找出一个体型相貌和叶将军相似的人,给他穿上叶将军的盔甲,摆在阵前。” 景炎缓了一口气解释道,“鲁高图和叶将军对阵三十年自然知道叶将军不是好惹的,此次把兵力摆在边境,他们极有可能倾巢而出,这就给北营钻了空子。若是留有兵力也不怕,北营是咱们的精锐,只要他们留守的兵力不到一半,咱们就能带粮食出来。” 景炎揉揉眉心,“若是,若是他们不上当,放把火应该也能拖延些时日。” 事已至此,陈朗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立马让人去安排。 “等等,”景炎又叮嘱道,“北营等到西营和南营就位以后再出发,西营和南营的军令由你亲自发出,就算是带队的将军,也不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计策。” 接到调令,将士们都莫名其妙,可毕竟是叶老将军带出来的人,令行禁止,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西营和南营的人已经在边境上严阵以待。 本来以为有场硬仗要打,将士们都卯足了劲,没有粮食就都多喝了一口水。 此时,北夷营帐。 “怎么可能?不是说他们的粮食所剩无几,每顿饭就只有青草稀粥?” “可能是快要饿死了,拼死一战吧。你想想一场仗打下来他们要死多少人,吃死人的尸体也总比喝稀粥强。” 鲁高图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的人叽叽喳喳。沉默片刻,他才开口说道,“带队的将军是谁?有多少人马?” “据说是叶冀北的老家伙,看起来有十万人。” “叶冀北?”猛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鲁高图站了起来,“不是说他已经被关进大牢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可确实是叶冀北,看得清清楚楚。” 鲁高图又坐了下来。 “我跟着老家伙打了三十年的仗了,这三十年来他的作风一点都没变,只要一打仗就把病例都拉过来,硬碰硬。之前,咱们各方面都比不上他,鸡蛋碰石头肯定是碰不过。但这次不一样了,他们弹尽粮绝,咱们成了石头。” 第二百零八章 敌营借粮 鲁高图话音刚落,帐篷里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惊得外面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行了,带上咱们的人马,去会一会他,他们有十万人,咱们也有十万人在边境上一次排开,看是咱们孔武有力的狼群有能耐,还是他们饥肠辘辘的小羊羔有本事。” 带着北夷的将士与中原对峙,此时,南营和西营已经敲过一遍鼓了。 鲁高图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对面的“叶冀北”说道,“老将军别来无恙啊,不知道京城的大牢是否让老将军的骨头又硬了一些?” 叶冀北是假的自然不敢开口,旁边的陈朗接口道,“老将军的骨头有没有硬我不知道,可是你马上就要被我们打个粉碎了。” “怎么又是你呀?”鲁高图还未和陈朗正式交过手,打心眼儿里,他看不起这个刚到边境,皮肉都比其他将士嫩一圈儿的小将军,“也不知道你在军营里做了什么?难不成是帮着将士们排解寂寞?” 话音刚落,阵营里立马哈哈大笑,陈朗这边则是咬牙切齿。 到底是叶老将军带出来的军队,即便是饥肠辘辘,也有猛虎下山的勇气,将士们纷纷请令,要到前面打上一场。 陈朗记着景炎的话,面对羞辱,只是淡然一笑。 “鲁高图,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了,那会儿把牛皮吹大了,待会儿屁滚尿流的时候可没空遮着脸。” 鲁高图仗着嗓门大,扯开嗓子问候了陈郎的祖宗十八代,陈朗安之若素,在他叫骂的间歇回上两句。 已经是第二遍鼓了。景炎带着北营的将士冲向北夷的营帐。 “留下一半的人守在外面盯着马,剩下的一半跟我进去拖粮食出来。” 看了外面的人马,估摸着里面最多留下两万人。看守粮仓的估计两千都没有,带着一小队人马,他向营帐逼近。 距离营帐约莫还有两里,景炎被巡逻的北夷将士发现了,可是巡逻的不过两百余人,手起刀落就解决了。 带着手下的人换上了北夷的盔甲,景炎走出了自信的步子。 “不是让你们去巡逻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外面走动不小心砸伤了脚,我留了几个兄弟在外面守着,回来包扎一下。”一起过来的有懂的北夷语言的,三言两句就敷衍过去。 自古以来,粮仓就是重中之重。北夷在粮仓外面密密麻麻收了两千余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紧紧的。 景炎只带了一个小队先行打探,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灵机一动,他到鲁高图的小厨房去,压了两个厨子过来,在厨子的带领下进了粮仓。 原本以为粮仓应该堆得满满当当的,哪知道走进去,偌大的粮仓也就只装了1/3。 “呸,看他们那么嚣张,还以为粮草充足呢,这么点东西搬到咱们那也就是三五天的用量。” 景炎走过去看了看,确认没有陷阱。 “三五天也好,总比饿着肚子强。而且,拿走了这些饿着肚子的就是他们了。” 悄悄放了个信号弹出去,景炎在里面忙活着,将所有的粮食都装袋。 守粮的北夷将士还不知道粮仓里面进了间隙,看到密密麻麻的中原将士涌了过来,拼死保护着里面的粮食。 动静很快就传到了鲁高图哪里,听说有人抢粮,他哪里还顾得了别的?调转码头就要回去救援。陈朗自然不会放他离开,一声令下,将士如同潮水一般向北夷的军队拥了过去。 北夷的将士接到了后退的命令,又见鲁高图变了脸色,本就军心不稳,此时被陈郎的军队一冲,立马就乱得七零八落。 原本陈郎和景炎商议,只要能拖住鲁高图就好,可机会来的如此之快。陈朗当机立断,带领军队冲杀过去。 惦记着粮食,鲁高图也顾不得后面的将士,一马当先向粮仓冲了回去,而此时景炎已经将最后一车粮食装上了。 让运粮的将士先行离开,景炎带着一队人马,等在粮仓。 “都说中原人士龌龊不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守粮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鲁高图冲回来身边也就只跟着一只守备队,情知粮食是追不回来了,他挎着刀,冲景炎破口大骂。 “怎么能说我们龌龊呢?我们来可是为了借粮,实在是没想到,将军手下的人如此大方,竟将一整个粮仓都借给了我们?至于还粮的日子,等北夷向我中原俯首称臣的那一天吧。”景炎坐在灾难上意气风发,挥动宝剑指着鲁高图,“再会。” 鲁高图气急败坏去催马追了过来,景炎回头给他一剑,两人交上了手。 鲁高图用的是一把大刀,比景炎的宝剑还要长上一些。然后并且不适合近身搏斗,两番交手之后,景炎钻了空子到了他的跟前。 挥刀不及,鲁高图只能拿刀柄架住景炎的宝剑,好在他天生神力,才挡住了这一剑。一击之下,景炎也觉得虎口生疼,知道今天只拿他不下,不再恋战,打退之后,带着人马绝尘而去。 站在原地,鲁高图指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 还没到营帐,景炎就感受到了军营里欢乐的气氛。 “看来他们是打了胜仗。” “是啊,有了两座城池之后,一直躲躲闪闪,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身后的人附和道。 回到营帐,景炎将马鞭子丢在一边,陈朗早已经迎了过来。 “粮食我已经让他们运到粮仓里了,清点了一下,足够三天之用。” 景炎笑道,“本来以为他们不缺粮,谁知道总共也就这么点儿了。不过,今天晚上一定得盯紧了,他们没了粮食就要动咱们的心思了。” 景炎走到桌边坐下,示意陈朗过去。 陈朗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赶紧凑了过去。 “军中肯定有奸细,今天晚上就是个好机会。” 陈朗会意,“我会让人盯着的,不过,咱们还是要庆祝一下,今天晚上一人一大碗米饭,吃不完的不准睡一觉。” 第二百零九章 意外出牢 在地牢中待了两日,虽然有吃有喝,可对于没有酒的盖贱文来说,度日如年。 “怎么这么不孝顺呀?就不知道给爷爷我送上两罐粮食精来。”盖贱文先是双手握着柱子,冲外面喊了两嗓子,没人理他,又回到牢里坐了下来。 叶一眉见他如此,安慰道,“先生你先忍忍,等咱们出去了,我请你喝个够。” “这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酒这么好的东西,哪里有喝够的时候?”盖贱文盘腿坐在桌边念念叨叨,将喜欢喝的酒从头到尾数了一个遍。 也不知道赵文国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他们两个关到了一个牢房里。盖贱文虽然不拘小节,可也知道男女有别,这两个晚上他们都坐在桌子的两边闭目养神。 就算是铁打的人,熬了这么两天也神情恍惚,盖贱文念叨着念叨着就半闭上了眼睛。 老头似乎被念叨的不耐烦了,开了牢门,一脚踢在盖贱文的身上。 “想喝酒出来,我这儿还有一坛清酒,喝完了就闭上你的乌鸦嘴,别打扰大爷我睡觉。” 本来被踢了一脚,盖贱文暴跳如雷,可一听说有酒,他立马就露出了笑容,跟在牢头后面大哥长大哥短的叫个不停。 出了牢房,盖贱文在那牢头的对面坐下也不客气,举起桌上的酒坛子,往肚子里面灌。 “啧啧,真的是好酒呀,半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做牢头的能有几个钱?买酒不过是为了解馋,这坛子里装的是街上最廉价的酒,一文钱就能买上一大坛。老头琢磨不透这是在讽刺自己,还是真心称赞,含含糊糊的接了一句,“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 “哪里有开你的玩笑,我馋酒呀,肚子里都快长出虫子来了,在这个时候有人给我一坛酒,怎么能不是好酒呢?”盖贱文摸摸肚子,觉得满足的很,从身上摸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牢头,“您看着我们也辛苦,这点钱您拿去,买个几坛好酒喝,若是有机会也让我尝尝。” 这么大一锭银子,可抵得上他两年的收入了,牢头拿在手里掂了掂,喜上眉梢,趾高气扬也变作点头哈腰。 “是是是,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跑腿的话,吩咐给我就是了,我家呀,就住在这城里头,想要买什么都方便,只要不是放您出去带什么都行。” 盖贱文笑笑,“好歹咱们也是一起喝过酒的,算得上是朋友了,我怎么可能把朋友拉到火堆里呢?” 盖贱文说罢,也不等牢头催,自己大摇大摆的回了大牢,靠在桌边儿,他打了个饱嗝。 “好久没有喝的这么舒坦了,就虽然不怎样,但好歹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叶一眉道,“先生现在喝了酒,估计心情也能定下来了吧?” “有什么事儿你说说看。”盖贱文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坐了回去。 “先生,您说马上就有人来放咱们出去,可是已经过了两天了。”叶一眉担忧的很,这牢房在地下深处,又曲曲折折绕的这许多弯,就算是有人找来也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他们。 “放心吧,快的很,咱们估计还能赶上在外面吃晚饭呢。” 盖贱文趴在桌上打盹儿,叶一眉就坐在旁边,看着摇曳的烛火,心情起伏不定。 半个时辰的功夫,果然有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叶一眉本想起身去看,可为了拿足架势只能端坐在桌前。 赵文国让人开了牢门,冷着脸,对叶一眉和盖贱文说道,“出来吧,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相互之间也得照应着。” 叶一眉听的云里雾里,盖贱文却是坦然,站起身来,走到赵文国身边,装作无意拍拍他的肩膀。赵文国本就有洁癖,更何况是邋里邋遢又在牢里呆了两天的盖贱文的手,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向后退了一步。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移步正堂用饭。” 叶一眉对他道了声谢,盖贱文确实不屑一顾。 “他也是沾了咱们的光,才寻到了这个差事。就生气,应当是他跟咱们说谢谢。” 一路耍着嘴皮子,三人到了正厅,盖贱文不管不顾直接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赵文国的脸色更阴沉了,可他没多说请叶一眉入了座。 “皇上已经吩咐下来了,命我和叶小姐一起将粮食押送边疆。” 夹菜的手停了下来,叶一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总共就这一句话?” “是。”赵文国点头。 “啧啧,还真是够不要脸。叶家拿自己的钱财给边境将士置办了军粮,皇上这一句话就把功劳全部抢走了。”盖贱文一边吃,一边说话,最后更是不顾形象地蹲在了椅子上。 和他不同,叶一眉却有另外一番打算。 若是由她运粮,就不说赵文国会不会放粮了,单单路上的劫匪就难以应付。现在皇上下令,虽然是抢了叶家的功劳,可至少能够保证这批粮食安安全全的送到将士的手里。 “既然如此,就麻烦赵先生。” “怎么能说麻烦呢?毕竟是为国效力,不过叶小姐之前的那桩生意,还希望你多想想。除了粮食,我们也能给得起别的东西。” 叶一眉一笑,摇摇头算是拒绝。 赵文国也算安定,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晚饭,晚饭过后,知府大人亲自到了府上,脸上堆着笑,先是给赵文国行了礼,最后又见过了叶一眉和盖贱文。 “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三位奉皇命为边境筹措粮食,早知如此,下官就应当亲自将粮食装车送往边境。”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赵文国这般高傲的人,也笑着敷衍了知府两句。顺水推舟,知府提出亲自送他们出了江浙境内。 赵文国和叶一眉自然又道了谢,就这样喝了三轮茶,知府起身出了门。在知府出门的那一瞬间,赵文国的脸垮了下来。 “不过是投机取巧之徒,竟妄图成为座上之宾?” 盖贱文道,“哎,赵先生此话差矣,您跟着慎亲王,何尝不是投机?” 第二百一十章 奸细现身 “你,慎亲王不同,他雄才大略,是为君之才。” “哦?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还第一次听说为君之人,大开国门,投敌卖国。”盖贱文针锋相对。 一句话噎的赵文国说不出话来,就算以后景烨登上了至高无上之位,曾经卖国的举动也会使他永远都洗不干净的点。 “行了行了,都是营营之徒,何必互相看不上呢,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应该就住在赵大人这儿吧,还请赵大人给我们安排两间干净的房子,在牢里住了这么久,虱子都在我身上盖院子了。” 盖贱文还像模像样的全身上下挠了一遍,看得赵文国皱紧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洗漱完,盖贱文靠在椅子上。 军情紧急,自然不敢耽搁,第二天一早,运营队伍,整装待发。 “叶小姐,赵某听说威武大将军深陷牢狱,可看叶小姐不慌不忙,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叶一眉笑笑,“哪里说得上胸有成竹?不过军情紧急,自然应该先公后私。” 盖贱文道,“跟我在一起呆久了,说话也滴水不漏,你这么说赵先生抓不住你的把柄可怎么是好?” 被戳穿了,赵文国心里不舒坦,索性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拉开了和两人的距离。 叶一眉看他走远了,左右也没人。小声对盖贱文说道,“先生,运粮一事你怎么看?” “运粮自然是没有功劳的,可是你想想,慎亲王一直希望能到军中历练,借这个机会赵文国可以先帮他探探形势,又或者,他们还有后招。” 看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赵文国又放慢了速度,三人并肩而行。 “叶小姐,路途遥远,若是你觉得起码辛苦到前面的镇上,给你安排一辆马车。” “啧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该不会是想支开我们两个对粮食做什么手脚吧?” 秉承着不骂人就会死的精神,有了盖贱文这一路上都是吵吵闹闹的。 军营中。有了粮食,又打了胜仗,原本低迷的气氛好了不少。 景炎虽然松了一口气,可心中的弦依然绷得紧紧的。 “都换了可靠的人,后半夜我也会亲自去守着,你放心好了。”陈朗知道他连日操劳,想着让他多休息会儿,哪知道景炎一直撑着。 “不是我不放心你,实在是看不到奸细落网,我的心就下不来。”景炎起身走到沙盘图前,“他们抢占了咱们两座城池,有这两座城池作为依靠,想要运粮上来也不是难事。最迟明天下午他们的粮食就到了。” “鲁高图向来不吃亏,只要他们的粮食一到,咱们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陈朗看着沙盘图也是愁眉不展,“两军之间都是平坦的草原,易攻难守。” “陈朗,有没有可能咱们绕到他们的后面去?”景炎指着鲁高图军营后面狭窄的山道,“只要咱们占据了这里,就能给他包个饺子,让他有来无回。” 嘴角出现一抹苦笑,陈朗道,“鲁高图是个读书人,咱们中原的兵法他都看过。这一处山道,他早就派了重兵把守。” 一时间,能走的路都给堵死了。景炎和陈朗将对而站,半晌说不出话来。 亲兵进来在陈郎的耳边说的两句,陈朗眉毛上挑,眼中带着喜色。 “咱们过去看看。” 带着景炎,陈朗去了粮仓。 果然,有两个小兵打扮的人,自称是陈朗派过来的,要进粮仓去看看。他们手上拿的正是陈朗的手令,若是不仔细分辨,几乎能以假乱真。 陈朗刚要上去,却景炎按住。 “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咱们还回营帐去。” 陈朗不解,但信服景炎,还是跟着他回去了,等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景炎才解释道,“偷换武器是多大的一件事,你想想这一路先是将拉枪头的武器生产出来,接着是运送回来,最后检验入库,如此重要的三个环节,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他们身居要职,而且,人数不少。”陈朗一拍脑袋。 “对了,这两个小虾米他们只是打算送出来,喂饱咱们的肚子,让咱们放松警惕,可咱们偏不上这个当。”景炎靠在椅子上,思索着刚才的情景。 “可殿下,咱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 “若是将计就计,他们必然会对咱们的粮食下手,咱们的粮食就只有这三天之用,要是被他们给糟蹋了,就得不偿失了。”景炎笑笑,“今天晚上有人陪着咱们一起睡不着了。” “行,等到一网打尽之时,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抓住了线索,陈朗一下子生出了万丈豪情,拿过旁边的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半壶。 “好酒!” 军中无酒,他只能用这种办法解解馋。 景炎看的心酸,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陈朗回敬了他一拳。 “上次还说等你再来,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谁知道,你真的过来了,粮食还得你自己去借。咱们可说好了,等回到京城醉乡楼里,我请你一场。” 一个晚上,类似的小喽罗接连来了好几拨。按照景炎的安排全部置之不理,找个法子支开。 “混账!”鲁高图一拳砸在桌子上,“怎么这么点儿事儿都搞不定?” “已经派了几拨人过去了,那陈朗无动于衷。”下面跪着一排人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莫不是被他看出来了?”鲁高图沉下心小声念叨着,“今天晚上他都干什么了?跟谁在一起?” “就是上次和您交手的那个,听人说是皇帝的三皇子。” “是他。”鲁高图走了下来,“你们去查查他,那他是否带过兵打过仗?” 属下得令,快步出了大帐。 回到位置上坐下,鲁高图目光在剩下的人身上扫了一遍。 “咱们的朋友什么时候到?” “回将军的话说是这两天就到。不过,他不到咱们这儿来。”属下凑了过来,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说是在对面谋了个一官半职,忙得厉害,脱不开身。” “那就有意思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意外春雨 一直守到天亮,动手的只有几个小喽啰。景炎用过早饭,回大帐休息了两个时辰。 虽然累得很,但心里绷着一根弦,躺下之后静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好好的,怎么下起雨来了?” “俗话说的好,春雨贵如油。边境连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下雨是好事嘛。” 下雨?景炎猛地坐起身来,披衣下床到了外面。 这次过来,景炎虽然不是将军的身份,可有了上次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经历,大家都信服他,见他出来自觉的在下面站成了一排。 “打扰殿下休息了。” “没事,”景炎看向天空,“有没有懂这个的?叫他到我的大账来。” “是,”近卫领命下去。 景炎看向天空,小声道,“百姓们高兴坏了吧?” 不知道警言是自言自语还是聊天下面没一个人接话经验,看了会儿天空吩咐他们道,“派几个人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近卫带着两个看天象的人进了大帐。 都道上位者迷信天象之说,这两人听说景炎是京城里来的贵人,自然是使出了毕生所学,将天象从头到尾,剖析了个透彻。景炎一言不发,等他们说完了才说道,“这场雨会下多久?能下多大?” “这……按道理来说,春雨都是毛毛雨。可这场雨倒像是老天爷攒了许久的劲儿,都落在了今天,越下越大,估计到晚上会来一场更大的。” “这是好事。”景炎让人送他们回去,自己到了陈朗哪儿,陈朗也支撑了一夜,刚刚睡下。 “不用叫他,我先看看地图。” 景炎站在沙盘图前,右手扶过地形地势,外面的天阴沉了,白天暗的如同黑夜一般,几个惊雷在天空中炸了起来。 陈朗被雷声惊醒,骂骂咧咧的坐起身来。 “这雨下的跟夏天的一样。” 近卫小声道,“殿下在外面等着。” “你娘的,怎么不早说?”陈朗身上像装了弹簧,一下子弹了起来,冲到景炎面前。 “殿下。” 景炎笑笑,“不急,我就是有了主意就过来了,具体想法还没成型,得跟你商量商量。” 到底,陈朗还是军营的主帅,景炎即便是皇子,也只能提出意见。 “什么?” “你看这雨下的,我刚才问过了,晚上还会下的更大。” 打探情况的两个近卫回到大帐见景炎不在,询问过之后,找了过来。 “殿下,百姓都高兴的很,欢呼雀跃,吵吵嚷嚷的。” “好。” 景炎挥手让他们下去继续说道,“接着大雨的遮掩,咱们能不能绕到后面的山上?” 陈朗一拍脑袋,“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一个晚上……” 景炎道,“轻装上阵,把重物器都留在营地。到了这之后打好埋伏,咱们这一边先发起进攻,等到山上的弟兄喘口气了,再形成包围之势。” 景炎指着山谷,“在这里留个通道。” “你是说等到鲁高图领兵撤回时在这里一网打尽?”陈朗兴奋道。 “攻城者,攻心为上。打仗也是同样的道理。”景炎到旁边坐下,“从咱们的重重包围之中逃回去,你猜北夷王会怎么想?” “是了。”陈朗福至心灵,“鲁高图是北夷的一员猛将,北夷目前能派出来的也就只有他了。” “还是老办法,你守在营地,我带着人上山。” 直接让鲁高图从山谷里逃走还不够,必须得演上一出戏。景炎知道陈朗,是个直性子,这样的弯弯绕,还得他亲自出马。 “还是我去山上吧,”陈朗道,“前两次带兵都是你深入敌后,这一次也轮到我去冒险了。” 陈朗尽管政治嗅觉迟钝,可也知道景炎对于中原的分量。 “陈将军。”景炎突然站起身来抱拳,严肃道,“你可知道,临阵换将,军心不稳?” “是,可……殿下,有你坐镇,依然可以稳定军心。” “陈将军,兵符在你手中,这半年来你又和家人们同吃同住,相比较于我,他们自然是更信任你的。而且,和鲁高图,我还有话要说。” 景炎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陈朗无法辩驳,只能同意。 “好了,就让我带着几个弟兄们松活松活,帮着老百姓种种地。” 陈朗会意,立马下令,说三殿下心系百姓,派上二万人马,帮着百姓春耕。 消息传的极快。 鲁高图正在帐篷里骂娘。 “这一场雨算是给了他们机会,粮食需要些时间,青菜可快的很。” “报,陈朗命景炎带两万人马帮着百姓春耕。” “春耕?这个时候?”鲁高图不懂这一些,看一下旁边的人。 北夷一向以游牧为主,粮食作物懂得确实不多。半天,旁边的一个将领上前道,“老听他们中原人说春雨贵如油,应该要趁着这场春雨耕种。” “这有些道理,可下这么大的雨,真的能耕种?”鲁高图带着小心谨慎,问了报信的人。 “他们是什么装备?” “骑马,轻甲,带了刀。” “还有别的吗?”鲁高图身体前倾,鹰一样的目光盯着那人。 “没了,一辆重甲都没有,连弓箭都留在军营里。” “好,你下去吧,有消息密码报过来。” 鲁高图晚上不说话,下面的将军早已乐开了花。 “也不知道他们这地要种到什么时候?若是天晴了还留在农田里,咱们就冲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可是二万人马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都说中原人是小绵羊,嗨,这话可真没说错。两军对战,正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居然在这个时候去种地……” 下面的调侃声越大,鲁高图就觉得越不对劲。昨天才和景炎交过手,在他看来,单凭借景炎带着一队人马直冲他粮仓的胆识,就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至于陈朗,虽然只打了两个证,可也积累下了赫赫威名。 “别吵了,告诉下面的人,今天晚上严加防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深夜奔袭 以耕田的名义,带着人马,景炎走到了两军对峙的前线。再往前走就会被对方发现,景炎招呼叫将士们都下了马。 “把我的口令传下去,口耳相传,不要发信号弹。”景炎道,“由此向西二十里,是沼泽一片。今天下了大雨,估计沼泽又恢复了以往的生计,咱们今天就从这里过去。” 即便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传话的将士听到此言依旧愣住了。 “殿下,那是沼泽。陷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你觉得是沼泽可怕?还是对上北夷的骑兵更可怕?”景炎一脸镇定,“就因为是沼泽,他们才放弃了在此处的病例部署,借着今天雨大,咱们必然能顺利的穿过去。” 景炎的镇定,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不再多问,这话被一层一层传了下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彻底黑了下来,雨也越下越大。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景炎带着人马一路向西,悄悄的到了沼泽。 为防止鲁高图发现,景炎和陈朗放弃了信号弹,改为约定时间,陈朗此时坐镇中军也是焦躁不安。 下面整整齐齐的站着,军中的五名将军,即便不安,陈朗表面上也是风轻云淡。 “陈将军,那可是沼泽。就算能过去,也要折了不少人手,而且时间也保证不了。” “殿下既然说了就有他的办法,咱们只需要按照约定进行。”陈朗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按着宝剑,一言不发,盯着跳跃的烛火。 北夷军营。 “奶奶的,这鬼天气,我的靴子里灌的都是水。” “灌水也不行,上面交代过了,今天晚上得盯紧着。” “有什么好盯的?下这么大的雨路都看不清楚,中原那帮兔子难道还要搞一个奔袭?” 鲁高图出了大帐,他也没撑伞,就冒着雨。挨个营帐检查。进入战场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一个晚上让他如此不安。 “今天晚上的值守,换上一半的将士,一定要盯紧了。每个瞭望台安排八名士兵,分成两个班次。” 见鲁高图过来,即便是昏昏欲睡,士兵们也打起了精神。 “将军,中原虽然物产丰盛,可是边境的干旱已经持续这么久了。这个时候他们抓住时机种粮种菜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就是在合情合理,也没有让精锐去种粮的道理,更何况又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候。” 抬头看向天空,雨水打的鲁高图睁不开眼。 “有了这场雨,咱们水草丰美的部落又能够重新焕发出生机了。过不了两天,后面的牛羊就能送过来了,告诉将士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守好这班岗。” 鲁高图的话一遍又一遍的传下去,可是军中类似激励的话叫什么也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即便是牛肉羊肉送到面前,此时也抵不过上下打架的眼皮儿。他们心安理得的觉得黑夜暴雨给他们提供了庇护所,对面的那群小羊羔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个时候冲过来。 而此时他们不放在眼里的那群羊羔,已经在景炎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上了山。 “休息一个时辰,大家都喝口水,吃口干粮,来解决的,解决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发动总攻。” 景炎腰带下去就越厚,便靠着树休息。 刚从沼泽地里滚过来,他浑身上下都是泥水,裤腿沉甸甸的全是沙,鞋子里面灌了泥水,每走一步都能发出碰撞的声音。 近卫拿着水壶过来,景炎擦擦手,结果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 他在心里算着时间,再有半个时辰,陈朗那边就该动手了。 距离动手的时间越近,陈朗就越紧张,手心里面都是汗。在椅子的扶手上抹干净汗水,他拔出剑做了一个出发的动作。 本就是两军对垒的状态,边境线不远。为了达到突袭的效果,他们连火把都没有点,就这么摸黑冲了过去。 在暴雨和惊雷的掩盖一下,鲁高图发现他们时,他们距离营帐已经不足半里。 下面的将士都慌了,鲁高图却足够镇定,他安排的一半粮食前往对敌,另一半则守在营帐之中。 安排刚过,密密麻麻的箭已经飞了过来,鲁高图在盾牌的掩护下冲上了前线,时间慌乱他来不及骑马,只能挥着长剑摸索着向前冲去。 尽管是虎狼之师,可是没有丝毫的防备,在陈朗的冲击一下,北夷军队七零八落,虽然一击得手,可陈朗依旧不敢疏忽,叮嘱下面的人,一定要逼着鲁高图向后退去。 事实上,鲁高图此时也没有硬碰硬的打算,他要做的就是用对敌的士兵来换取时间,让留守营账的将士有机会来重新策划防御。 “奶奶的,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不会是做了缩头乌龟,在帐里吧?”陈朗左等右等不见人,狠狠地骂了一句。 “缩头乌龟,那是你才做的?”身后出现一抹银光,陈朗一缩头,策马向前跑了两步,才躲开这一刀。 鲁高图一击不中也不追击,将刀扛在肩上,向营帐跑了过去。 身旁的人刚要追去,陈朗一把拉,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又放他过去。 那人意会,虽然骂的厉害却并不追击,马儿没得到主人的命令,就像闲庭信步一般在战场上穿梭。 听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鲁高图总觉得不对,没道理,马儿的四条腿比不过他的两条腿,可后面追着的人却是实打实的消失了。 前一批对敌的人死伤过半,没有鲁高图的命令,也都三三两两的退回了营帐,而此时营帐的前方防守也已经做到位了,退回营账,鲁高图终于喘了口气。 “他奶奶的,中原的这一群混账,平时真刀真枪的打不过尽玩这些花样。” 下面的几位将军多多少少都带了彩,相比之下鲁高图除了脸上划了一刀之外,浑身上下倒是好好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打起精神来,这雨不停,他们进攻的危险就不会消除。” 鲁高图目光在几位将军的身上扫了一遍,“你们都下去包扎吧,把伤亡的人数报上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放虎归山 绷着神经,鲁高图半点不敢放松,他们是退回来了,可前方的进攻还在继续。 “报,将军,他们已经退出去了,只是拿弓箭扫射。” 鲁高图没说话,在心里盘算着。这是进攻的大好时机,换作是他也会一鼓作气攻进来,哪怕会有一定的伤亡。 “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咱们的人没办法送消息过来。不过看样子后方应该留的有人。” 鲁高图心情烦躁,解开了袖口又系上,“找两个动作麻利的跟我出去看看。” 刚站起来,鲁高图的动作定格了。 “之前种地那两万人呢?” “这个,我们的人跟着他们进了田,后来就没再跟了。” “混账,”冷汗从鲁高图的额头冒了出来,“告诉大帐后面的人,防卫,把弓箭,投石机都挪过去。”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景炎带着人冲了下来。风声雨声雷电声,麻痹了北夷的耳目,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眼前了。” 景炎带着的人轻装简从,挥舞着长刀,长剑,如同切西瓜一般,从大营后方直冲到前方。 鲁高图翻身上马和他对了个正着。 雨太大,火把根本点不起来,唯一的光线就是营帐里透出的火光。借着火光,鲁高图静静的看着景炎。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庞,棱角分明,即便是在温暖的火光下,也显出几分冷厉。 “三殿下,”鲁高图开口,“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兵不厌诈。” 景炎挥剑直上,他臂力强劲,手中提着的宝剑比普通的要长上三寸。之前已经交过手了,鲁高图在这吃过亏。看宝剑挥了过来,他不敢抵挡,一偏头躲了过去。 可这一偏头,竟然侧脸对上了景炎的刀鞘,慌乱之中,他拔剑在手,正要还击,却发现景炎策马后退了两步。 原本冒着杀意眼神缓和了许多,景炎似乎还对他笑了笑。 怀疑自己看错了,鲁高图摇摇头,将把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扔出去。可景炎却冲他点了点头。 鲁高图不明所以,景炎策马上前,胡乱捅了两下,便装作受伤退了下去。 雨下得铺天盖地,浑身上下都被浸泡的湿哒哒的,再加上景炎这一系列反常的动作,鲁高图一时不知所以。可性命攸关,逃命自然是最重要的,鲁高图迅速集结近卫,杀了一条血路出去。 看着他逃窜的背影,景炎装模作样的对黑龙说道,“今天晚上我下手是不是重了些?高将军应当是没受伤的。” “没受伤。您放心好了,前面我给他留的路,为防止北夷往起意,还有几个佯装阻拦的喽啰,绝对万无一失。” 景炎从后面的人招招手,示意他们收兵回营。 陈朗的箭在收到信号之后才停了,悬着的心见到景炎也才放了下来。 虽然满身泥浆,可打了胜仗,军营的将士高兴的像过年似的。 陈朗吩咐道,“大家先回去休息,天亮了,将伤亡情况报上来。” 奔波了一天一夜,景炎身心俱疲和陈郎喝了碗茶,回大帐休息,陈朗身为主帅,看望了伤员之后,才休息了两个时辰。 雨一直下到天亮,景炎吃过早饭就赶到了陈郎这。后勤部队正在里面汇报伤亡情况,景炎在军中并无要职,按照规矩,他等在门口。 里面的汇报结束了,陈郎才听说景炎等在外面。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忙冲了出来。景炎却只是微微一笑,跟他一起进了大帐。 “敌军伤亡过半,”好久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了,陈朗喜不自禁,若不是估计旁边还有近卫,他八成已经手舞足蹈了。 “是个好消息,他们昨晚逃得及物资应该都丢在原地,让两个小队过去,收整一下,都运回来。” 连着来,除了草根就是米饭,景炎也吃的乏味的很。 陈朗哈哈大笑,“兄弟们,这段时间是饿狠了,昨天晚上就把肉和粮食拉了回来。我听说北夷的羊跟咱们中原的不太一样,膻味没那么重,到嘴的滋味也异常肥美。等会儿我就交代下去,烤上几只新鲜的羊腿送过来,咱们两个也好好喝一杯。北夷的酒烈,咱们尝尝味儿。” 景炎和他并肩站在沙盘前面。鲁高图败退必然是退回城里了。 “这两座城到了拿回来的时候了。” 谈到军务,陈朗收起了笑。 “现在是进退两难,如果此时攻城,咱们的粮草供给不上,可若是等粮草到了,在鲁高图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的援军也该到了。” “是这个问题,先让他们清点一下吧,若是有五日的粮草,咱们就可以攻城。” 景炎的手停滞在麦城上方,要攻城,麦城是首选,攻破了麦城,宣城不足为惧。 “是,麦城的城墙都是新修的,实在没想到咱们自己人没用上,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陈朗说到此处,立马让人取了麦城的地图和防御工事图过来,“原本护城河已经干了,可昨天的暴雨,算是给他们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 景炎点点头,盯着防御工事没说话,陈朗没说,可他猜得到,这防御工事是叶老将军盯着修建的,想要攻城,难。 “咱们手里,攻城用的家伙齐全吗?” 好半天,景炎才开口。 “云梯有,别的都不太够,当时退守,退的匆忙,新打的兵器又有好多不能用的。” 陈朗一说起兵器就犯愁,他抓抓头发,食指都陷进了发丝里。 “所以武器装备必须要解决,等这边战局稳了,抽个时间我到幽州一趟,亲自盯着他们打一批武器装备过来。”景炎放下了地图到旁边坐着,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茶凉了,我让他们换新的上来。”陈朗也是愁的很,茶盏端起来又放下。 “算了,喝杯凉的也好,平一平心里的火气。” 景炎放下了茶杯,在心里琢磨着。这两日应该就能查出军中的奸细了,可是牵一发动全身,若是抓了军中的,幽州那一片必然打草惊蛇。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山二虎 “报,慎亲王到了。” 景烨,景炎心头一震,和陈朗交换了眼神,两个人一并迎了出去。 虽说景炎最得皇上欢心。可景烨到底是封王了。景炎与陈朗一并向他行了礼。 见礼过后,景烨大步进了营帐,在主帅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父皇命本王过来接替叶老将军的位置,陈将军,本王进来时听人提起说你们昨天打了个大胜仗,经过如何,说来听听。” 陈朗在京中当过差,对于景烨一向不屑,可景烨是带着圣旨过来的,即便心有不满也只能摁下去。 将昨晚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陈朗将景炎用计放过鲁高图一事略过。 景烨听罢,笑道,“皇兄,你一向有勇有谋,昨天的这一仗,多亏你了。” “慎亲王谬赞,若非陈郎将军和将士们齐心协力,愚兄纵使有千般计策,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景炎礼貌的应下了,可除了礼貌再无其他。景烨道,自己有军务和陈朗谈。 这话说的明白,景炎在军中没有职务,以后与军事相关的事,他都不能参加。 景炎退了出去,脸色平和,不见丝毫愠色。 这消息传的极快,昨天刚打过仗,上了阵的将士今天有片刻休息的时间,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的都是此事。 “慎亲王为什么分封云南呀?还不是因为当时谋反之事被揪了出来,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谋反的人送到边关来主持军务,真是可笑。” “可不是吗?三殿下手上功夫好,带兵打仗也是一流的。来这几天咱们今年打了两场胜仗,怎么说这将军的位置也应该留给他。” “可不是嘛,咱们陈朗将军也是好样的,退败之后没有武器还能稳住局面。不管是军功还是资历,怎么也轮不到慎亲王了。” “说来也有意思了,这一山不容二虎,咱们的军营里凑了两个酱菜,好戏呀,才刚刚开场。” 景烨回到自己的营帐,没让人进来伺候,独自坐着。 出来的时候,皇上曾跟他说过,帝王之术在于均衡,两方相互平衡才能够维持皇位的稳固。 所以,皇上让慎亲王出来,怕是为了平衡他的位置。 无奈,景炎摇了摇头。 眼下正是两军敌对的关键时候,为了所谓皇位的稳固,皇上竟然冒着兵败的风险。 主帅大帐,陈朗和景烨争得是面红耳赤。 “你让我现在去攻城?粮食呢?武器呢?什么都没有,难道咱们徒手?”陈朗刚刚得到报告,库存的粮食也只够两天之用。两天时间哪里能够供得下麦城?最后还不是乖乖的退回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什么都有的,本王还要将军做什么,自己领着士兵们打过去也就是了。”景烨坐在主位上,右手轻轻叩击着椅子扶手,若有所思的看着陈朗。出京时陈朗并无派系,不过是个愣头青,这才没多久就成了景炎的跟屁虫,这个人留不得。 “慎亲王,这仗我不打了,您要是觉得可以,您自己带着人去打。”陈朗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也咽不下去,他将头盔一拿,大步出了营帐。 在外面溜了两圈,依旧觉得胸口发闷,陈朗不管不顾到了景炎哪儿。 “说起来谁都不觉得你俩是亲兄弟,也就是眉眼有几分相像。脾气性格可真是差得远。”一进门将头盔丢在一旁,陈朗气呼呼的跟景炎说道。 “陈将军,先消消气。”看他如此不顾忌,景炎也是哭笑不得,让黑龙给他端了茶上来。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让我现在带兵去攻打麦城,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们手里的刀剑能把城墙戳个窟窿?”陈朗越说越生气,音调也提高了好几度,“反正我是不回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他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主帅。” 景炎皱眉道,“陈将军,本王并无军职,军务还是不要在本王面前提起的好,”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领兵打仗一个劲儿的。”陈朗霍得站了起来,“难不成因为他来了,你贪生怕死,不愿意再趟这趟浑水?” 这都什么跟什么?景炎此时再次佩服了王冠的眼光,陈朗这样的性格也只有待在边境,待在叶将军手里才能大展宏图,若是放在的京城,那边是个不会讨人欢喜的八哥,只有被遗弃的命。 “陈将军,这是圣旨。” “圣旨怎么了?就算是圣旨也不能置将士们的性命与不顾。”陈朗心里面不舒坦,是找景炎来诉苦的,没想到竟碰了个钉子,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接过黑龙递来的茶盏,砰的一声放在桌上,“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解甲归田。” “大不敬之罪可不是解甲归田那么简单的。”景炎在他的右手边坐了下来,“刚才的这些话在这说说就行了,出去可千万不能说,会动摇军心。” “三哥。”景烨的声音自帐门外传了过来。 景炎站起身来,整理衣冠,请他进来。 景烨进门之后先生给景炎行了一礼,随后又大步走到陈朗面前。陈朗本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哪知道景炎竟先开口道了歉。 “陈将军,是我失言了。丢失的两座城池就像是压在我心头的重担,我也是急着把他们收回来,才会说那样的话。” 这一道歉,陈朗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就这么给堵了回去,摸摸噎得发慌的胸口,陈朗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 景烨又道,“我初到边关,什么都不懂,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做的不到的,还请陈将军私下提点。” 陈朗本就不善周旋,更何况又是有备而来的景烨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景炎给他使了个眼色,偷偷碰了碰他,示意他跟景烨道歉。陈朗不愿意,景炎又撞了一下,他才勉强说道。 “慎亲王,也是末将刚才口出狂言,冲撞了王爷。”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久别重逢 距离营地还有半日的路程,叶一眉已经坐不住了。时不时的,她会把头伸出马车来询问路程。 “我说徒弟你就不能矜持一点?怪不得之前你们两个的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京城。”盖贱文说话向来没轻没重的,叶一眉到底是个姑娘家,一瞬间红了脸。 “先生,我是坐马车坐的累了。” “哦?”盖贱文笑笑,不再多说。 这半日的路程对叶一眉来说长的很,晃晃悠悠的。 就说粮食到了,陈朗立马带人出来迎接。景烨和景炎紧随其后。 见礼之后,景烨作为最高统帅,请他们三个到营账喝茶。景炎特意走慢了半步和叶一眉并肩。 “还算顺利?” “顺利。”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叶一眉心里也攒了些委屈,本来想见了景炎之后互诉衷肠,可看到这日思夜想的人,所有的委屈都不算委屈了。 人多眼杂,他们两个没多说,进门按照主次做了。 景烨先是客套一番,随后又把重点转移到了军粮上。 “既然军粮已经充足,攻打麦城就应当提上日程了。” 陈朗道,“是应该谈谈了,但是咱们的武器装备怎么解决?” 陈朗只是提出问题,可在景烨看来,这是有了靠山,给自己难堪。 “总不能什么问题都拿到面上来讨论吧,你心里面也该有个章程。” 景烨话是说给陈朗听的,目光却在景炎身上扫了一阵,景炎不说话,注意力似乎都在面前的茶盏上。 “我也想有个章程啊,可这武器装备在半道里出了问题,我虽然是这样领,可也管不了那么远。”陈朗一着急就忘了所谓准备,他腾的一声站起来,“明白,之前折子都已经列到京城了,到现在也没个回信,我哪里来的章程?” 赵文国道,“陈将军,一星期大家都可以理解,可是这么跟慎亲王说话,不合规矩吧。” “规矩规矩,也只有你们文化人才有那么多臭规矩,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来跟我讲规矩,若不是武器出了问题,要到将军能打败仗吗?你们倒好,把叶老将军关进了监狱里,却让真正的主谋逍遥法外。” 叶一眉想要拦他一拦,盖贱文的毛竹扇子就压在了他的手上。 “这话说的真是慷慨激昂,我都觉得很有道理。”盖贱文让人把茶水换成了酒,捧着酒壶喝得正欢。 景烨笑笑,道,“查找奸细的任务不是交给了三皇兄吗?怎么闹到本王这儿来了?” “这……”陈朗一时没转过弯儿,接不上话。 “回王爷的话,”景炎起身行礼,“已经在查了,不过此事牵扯颇多,到现在还未查明真相。” “皇兄啊,不是我找你的麻烦,你到这儿也有些时日了吧?”景烨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未能查明可以理解,若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可就说不过去了。” 景炎还没说话,陈郎就急着帮他辩解。 “慎亲王,军中缺乏粮草,一直是三殿下从中周旋。他带着我们抢了北夷的粮食,将士们才能坚持到现在。” 这话一出口,景炎和叶一眉都无可奈何。虽说帮着军中筹措粮草是好事,可对于景炎来说,他的任务是查找军中奸细,往严格了说,可是有失职之罪。 景炎起身请罪,景烨笑道,“皇兄,不必紧张,本王心里明白,你都是为了军中将士,可是,父皇交代下的差事,也应当好好办了。这样吧,本王再给你七天的时间,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治你的失职之罪。” 这话明面上是原谅了景炎,可实际上却让景炎处于被动之地。军中幽州都有奸细,即便是抓住了军中的。赶往幽州,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两天的路。 “我说,那个什么亲王,”盖贱文跳了起来,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到景烨的面前,赵文国右手按在宝剑上,盯着他。 “哎呀,七天的时间你不觉得有点短吗?刚才你不还说,把收回麦城提上日程吗?怎么一转脸又把重点放在这儿了?” “这位先生,现在讨论的是军务,先生在军中并无职务,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这话让盖贱文捡到了便宜。 “可是,景炎也并无军职。”盖贱文啪的一下将酒壶放在了景烨旁边的桌子上,放完之后见大家都看着他,又讪讪收回了手。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得先把事情分个三六九等,要紧的事要放在前头做。” 景烨在心中盘算,目前军中缺少装备。若是景炎和陈朗一起攻打麦城,那便是一举两得,永绝后患。 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舒缓了,景烨笑道,“这位先生说的确实有理,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哎呀哎呀,您是王爷,怎么称呼我都是好的。不过呢,要是您想叫我的名字,那就叫我盖贱文好了。” 盖贱文拎着酒瓶子又晃晃悠悠的坐了回去。 景烨听出了他的讽刺,却不多说,转头对景炎和陈朗说道,“父皇命本王总管军中事务,本王必须得拿出个章程来。眼下,春耕在即,若是能趁早收回两座城池,便不耽误百姓耕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理应放在前面。” 陈朗不说话,景炎微微一笑,赵文国却是应了一句,原当如此。 景烨继续道,“攻打麦城是场硬仗,皇兄,你便和陈将军一起吧。” “唉,不妥不妥。”盖贱文道,“景炎在军中并无职务,皇上是派他来查找奸细的,要是上了战场后面这一摊子事儿怎么办呀?还是您和陈将军一起过去的好。” 景烨并不生气依旧是面带微笑,“军中大权都掌握在本王手中,本王的命令就是父皇的命令,奸细一事可以往后拖一拖,先打下两城再说。” 景炎皱眉,心道,景烨一来就催着攻打麦城,必然是有他的计划,陈郎是个愣头青,要是让他去,八成要吃亏,倒不如自己跟着。 “是,臣领命。” 第二百一十六章 带兵出征 陈朗也有此意,可他的心思都放在武器上,总不能拿着棍子去跟北夷打吧。 “王爷,云梯咱们是有的,投石机也有两个。可除此之外再无攻城的武器。另外,麦城的城墙是在叶老将军的主持下修建的,石料和工匠用的都是最好的。单凭借云梯和两个投石机,根本就没办法供进去。” “你想要什么?”景烨道。 “冲车,渡濠器具至少要有两套,投石车也要再增加8辆。”陈朗扳着手指头盘算。毕竟是对外战争,他已经尽量把需求降到最低了,可依然缺口甚大。 “这样吧,你们先带着兵过去,不行就围他们两天,本王会通知后方,马上赶制。” 景烨说的一本正经,气的陈郎咬牙切齿。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武器装备也是一样的道理。空手围在人家的城下,不就只有挨箭的份儿吗? “王爷,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险恶。咱们的将士都是血肉之躯,总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吧?” 景烨若有所思,目光转到了一旁的叶一眉身上。 “叶小姐,武器是个大事儿,不如您到叶小将军那借两辆战车过来?” 这话叶一眉没法接,毕竟国难当前。不过是借东西,她要推脱就说不过去了。可是,这几年朝廷手头紧,叶青那儿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要开口借就让叶青为难了。 “可真是奇了怪了,我从来都没听过这样的理论。”盖贱文再次摇摇晃晃站起来,“两边都是咱们中原的疆土,拆东墙补西墙是什么道理?而且,嗝,据我分析,叶小将军那儿也不够用。” “可不就是嘛?我听说叶小将军那粮食也就是这几天的用了。”陈朗只觉得和盖贱文对脾气的很,他也站到了盖贱文那,两人并肩而立。盖贱文似乎是站不稳,竟然挂到了他的身上。 陈朗撑着盖贱文,继续说道,“北狄那边也很不老实,据我猜测战车一到咱们这儿,那边就乱了,所以还是咱们自己想办法吧。免得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过是纸糊的墙一捅就破。” 看着盖建文摇摇晃晃一副酒鬼模样,却时时处处破坏自己的安排,景烨脸色冷的像深冬的冰。 “盖先生,我们讨论的是军务,您一介布衣,是不是应当回避?” 赵文国道,“盖先生,这边请。” “哎呀呀,所以说呀,这真是天翻地覆。不懂得的人,他身居高位。明白的人却要被赶到门外。”盖贱文虽然嘴上不服气,可出去的步子也挺溜,景烨心中有事,懒得理他。 盖贱文出去之后,空气一下子严肃许多,陈朗还站在原地,一脸不满的看着景烨。 “王爷,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说刚才陈朗一句一个我还带有商量的语气,那这句末将就表明了他的立场,“末将以为盖先生说的有理。” 赵文国冷道,“立场不同,考虑的自然也不同。陈将军,从将士们身上出发只能做一个好将军,从整个边境的大局考量才是大帅风范。” “是,”景炎知道景烨是生气了,急忙接过了话头,“听王爷的便是。” “三皇子景炎,将军陈朗率领五万兵马,即刻出发攻打麦城。” 领了命,陈朗与景炎一道出了大帐。 “这都是什么事儿?怎么让咱们赤手空拳去跟人家打?之前两次的胜仗不过是出其不意,这一次可就不同寻常了。”陈朗一直坐镇军中,对军中武器的数量有数。现在人均还不到一匹马,长矛长枪更是短缺。 “先去看看吧,王爷也说了缺的东西他尽力补上来,咱们先列个清单出来。”景炎何尝不是一肚子气?可他知道陈郎正在气头上,若是自己附和,这小子一个忍不住,怕是要冲到营帐里和景烨较量一番。 叶一眉和景烨客套了两句也出了大帐,随军的将士已给她安排了住处。 到了自己的营帐,叶一眉见盖贱文已经等在那儿了。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景烨让他们到麦城去未必不是件好事。” 盖贱文依旧晃着自己的毛竹扇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想想啊,他为什么要让景炎和陈朗一起到边境去?” “为了……为了支开他们两个?” “对了,你再说说为什么要支开他们两个?” “难道是……”叶一眉惊道。 “对了,不管你的猜测对不对,他们肯定是有图谋的。景炎和陈朗走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咱们两个在这儿了吗?”盖贱文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叶一眉坐下,“而且这军中虽有他们的奸细,可大部分都是陈将军的人,想要知道他们的图谋再简单不过了。” 在旁边坐了下来,叶一眉依旧愁眉不展。 “可他们没有武器,怎么和麦城的敌人是抗衡?” “这就不是咱们应该考虑的事了。”盖贱文就用一只脚搭在椅子扶手上,另外一只耷拉到地上,“他们两个做过将军的肯定要比咱们有经验的多。” 话音刚落,赵文国走了进来。 “盖先生,我家王爷想和你聊聊。” “你们家王爷是谁呀?” 盖贱文一幅欠揍的表情,可偏偏赵文国有求于人,还只能好好跟他说。 “就是慎亲王,刚才您见过的那位。” “哦?就是跟我一起说话的那个楞头青,刚才我没站稳,他还扶了我一把,我记得我记得现在我就过去。” 盖贱文跳了下来,提提裤子,拎起了扇子。 赵文国向他拱了拱手。 “那位是陈朗陈将军,我说的是坐在主位上的王爷。” 见他明知故问,赵文国只能耐下性子磨他。 “哦,不去不去,那个王爷实在是太凶了,我真怕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盖贱文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动作,随即又像是被吓到一半,打了两个哆嗦。 赵文国无奈,“只是去谈谈。” “谈什么?你先跟我说明白。”盖贱文一脸防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城门箭雨 担心盖贱文的安危,叶一眉道,“不知慎亲王有何吩咐,可否方便带上臣女?” 赵文国冲她行了个礼。 “王爷吩咐了,只带盖先生过去即可。” 盖贱文再次打量了赵文国。 “徒弟,我跟他走一趟。放心好了,这世上能跟你师傅动手的人还不存在呢。” 盖贱文走在赵文国前面出了门。临出门,还不忘拎上自己的酒瓶子。 景烨早已经等在那儿了。 “盖先生架子大的很。要这么长时间才请的过来。” “那是当然了。”盖贱文不卑不亢,“走这么远的路,当然需要时间了。” 景烨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听说先生一直跟着叶家小姐,还以师徒相称。” “是,这是我半路上捡来的徒弟,人虽然笨了些,好在听话。” “盖先生,你胸中有丘壑。为何不择良木而息?”景烨让人端了茶水上来,“酒能醉人。先生还是喝口茶清醒清醒的好。” “王爷,你难道没听过一山不容二虎吗?你身边已经有赵先生了,若是我再跟你过去,赵先生那怕是说不过去了。” 赵文国上前对景烨拱手,“臣无怨。” “是吗?”盖贱文再一次凑了过去,在他面前晃晃酒壶,还打了个饱嗝,赵文国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换来了盖贱文的哈哈大笑。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面却在意的很,文人相轻,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你何必埋在心里呢?”盖贱文摇摇晃晃走到景炎面前,拿毛竹扇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我呢,和他一样,不愿意与他人共同辅佐一人。” 拎着酒壶,盖贱文出了大帐,出乎意料,景烨并没有让人拦着。 “王爷,”赵文国刚要请罪就被景烨拦住了。 “是他自己不愿意罢了,和你没关系。去外面问问,两个去麦城的,出发了没有。” 营帐距离麦城约有五十里路,骑马不到两个时辰。景炎和陈朗并不着急,一路商量着对策。 “看不出来他是否诚心,这武器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得到,所以在城下还是先修筑防御工事。”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景炎对于攻城没有把握,只能先保证将士的安全。 “是,我会安排下去。另外,咱们的投石机,云梯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一直没腾出时间来修理,待会儿让工匠重新加固。”陈朗越说越心烦,这一无所有的仗,怎么打才好? 麦城在边境算的上是一座大城,安定之时,她的城门一直开着,迎接着八方的商客。那个时候走在城里街道宽阔热闹,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迎客的小二,掌柜,吆喝声此起彼伏。 此时,它城门紧闭,城门外十里,了无人烟。 “看到这城墙没?我们都是用上百斤的石头砌起来的。就算用投石机使劲砸过去,估计两天两夜也砸不出来个坑。”远远的指着城墙,陈朗说不出的心酸。 “当初有这么厚的城墙做庇护,怎的一天之间就失去了两座城池?” 景炎大约丈量了一下城墙,比京城的城墙还要高上一些,至少有四丈高。外敌想要爬上去,借助云梯也得费上一番功夫。 “唉……”陈朗叹气,“出了奸细,里应外合开的城门。叶将军本来是打算据城死守,先将百姓放出去,若是守不住,将士们再退出去,可他哪里知道百姓里面混了几个北夷奸细。” “百姓?”景炎琢磨着,思索着当时的场景。大敌当前,百姓少有不慌乱的,尽管有将士维持秩序,可一般都是一窝蜂似的往外面跑。能在这种情况下,给敌军传递消息的必然不是普通百姓。 “事后查过吗?” “查是查了,可是查不到。似乎早混在百姓群中逃出去了。” 景炎若有所思。 “现在城中百姓不多?” “对,现在留下的就是当时没来得及逃出去的。” “好。先安营扎寨把他们围起来,在攻城武器到来之前,咱们不能贸然进攻。” 北夷必然是从北边打过来的,要想疏散百姓,又保证他们的安全,肯定是开了南门。交代完军中事宜之后,景炎独自去考察了南门。 南门不大,横向只有一丈宽。景炎再次在脑海里模拟了当时的场景。一个普通百姓肯定无法完成这样的工程。 城上的瞭望塔已经竖起来了,上面的将士挥舞着刀剑威胁景炎,景炎微微一笑,退出了他们的射程。 景炎回去,营帐已经建好了,陈朗正在主帐中来回走动,等着他回去。 “刚才城楼上已经射了几箭下来,耀武扬威的。我真担心一直压着将士们会降低他们的士气。” 景炎站在沙盘图前。 “咱们围而不攻,他们必然就希望速战速决。不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等着他的动作。” 这等待并没有太久,晚饭过后城楼上突然间响起了战鼓的声音。 景炎带着陈朗出去,城门依旧紧紧的闭着,城墙上也只是站了弓箭手,不多是细细密密的弓箭,自从楼上射下。 “他们这是疯了,咱们明明在射程之外,他们射箭有什么用,只会白白浪费城里的弓箭。” 陈朗看着密密麻麻的箭雨,面不改色。 景炎皱着眉头看向城墙,鲁高图是个精明人,赔本的买卖自然不会做。 此时,麦城。 “咱们的朋友怎么说?”鲁高图眉头皱成的川字。 “说这两天他们只会围着,并不会动手。”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动手,可城里的粮食只够三天之用。”鲁高图坐不住了,看向下面的副将。 “你们有什么办法都说说?” 雅雀无声,房间里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没人应他。 “真是一群废物,求助的信可送出去了?陛下怎么说。” “信已经送到了,可到现在不见信使转回。” 颓然倒在椅子上,鲁高图在心中念念有词,打了这么多年,终于夺了两座城池下来,总不能就这么送回去吧。 “你们再写一封信回去,言辞恳切,向陛下说明现在的状况,让他赶紧派兵来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将军出狱 军报一份又一份的送回军营来,景烨捏着军报半天没开口。叶一眉坐在下首紧张的不得了,手中的帕子都扭成了一团,却也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景烨才说道,“情况有变,本来咱们推测北夷的军队必然不敢出动,可就刚才的军报来看,他们大有挑衅的架势。” 军备不足叶一眉知道,一听挑衅,她的脊背也跟着绷直了。 景烨继续道,“不过好在,军帐驻扎在射程之外,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确实不是办法,可要改变现状,难道不是加紧生产军备物资吗?到现在也不见王爷有动作。”盖贱文两条腿耷拉在椅子的扶手上,晃晃悠悠,吊儿郎当。 “难道本王的动作还要像你一个一无军职,二无资历的人报告?”景烨不悦,凌厉的眼神扫了下来。 盖贱文压根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王爷不爱听,可有一句实话必须得说出来,这个江山是你们景家的江山,若是出了纰漏,作为景家的子孙,害的也是你的利益,千万别觉得是景炎一个人的锅。” 叶一眉严肃道,“慎亲王,军备至关重大,必须马上到位。” “是啊,可是本王分身乏术,既要坐镇军中,又要筹备军备物资。”景烨耍起赖来,“怎么也得等我稳下军心再去幽州。” 出了营帐,叶一眉攒了一肚子火气,可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先生,据我所知,麦城守卫森严,易守难攻,若是城中的北夷军队,真的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攻出城来,咱们必然伤亡惨重。”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伤亡。守城的将领是鲁高图,之前你爹爹在他手里都没能讨得了好。景炎这两次胜仗,一来是他熟悉鲁高图,鲁高图不熟悉他,二来是速战速决,打了个措手不及。要真要硬碰硬的对上,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盖贱文说的一本正经,更在叶一眉心头压了一块石头。 “先生,” “别着急,”盖贱文拿扇子敲敲她的头,“还早着呢,这一时半会儿他们攻不下来。” 京城。 叶冀北重见天日,即便是带着手链脚链也觉得身心舒畅。 “叶将军,陛下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 小福子先大声说了一遍,随后又小声在叶冀北的耳边说道,“皇上心情不错。” 叶冀北低声道谢,将这一份恩情,记在心里。 养心殿,皇上斜靠在龙榻之上。见叶冀北行了礼,抬抬手让他站了起来,小福子立马搬了椅子过来。 “听说你跟鲁高图打了许多年的仗了,在你看来鲁高图是个什么人?” 说起鲁高图,抛却阵营偏见,叶冀北倒是很欣赏他。 “是个将才。” “现在,他跟烨儿对上了。”皇上坐直了身子,“你说他们两个谁能赢?” 叶冀北琢磨着,景烨从未上过战场和鲁高图比起来自然是差上一些。可是这不仅是实力的较量,更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总不能当着君王的面预言战争会输吧。 “说你的心里话就好,今天就只有咱们君臣两个。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 皇上见他迟迟不敢开口,又补了一句。 “这……” “你是觉得烨儿会输吧?”皇上走了下来,在他面前站定。叶冀北也赶紧站了起来。 “臣不敢?” “不敢?这话说的好呀,你是不敢说,还是不敢这么觉得?”皇上严厉过后话音一转,“不过朕也是这么觉得的。好了,不说这个了,朕打算放你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臣不知。”叶冀北是真的不知道。 “你有个好女儿,变卖了家产,为边关将士筹备军粮,现在粮食已经顺利到达了边关。” “啊?”听到此言,叶冀北第一反应是心疼,叶一眉虽然不是娇生惯养,可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大小姐,为了筹措军粮,千里奔波,必然是吃了苦的。 “朕听闻此事也是相当震惊,不过,叶小姐心系百姓,又有功与百姓,你的罪过也就一并免了,即日起赴边关,辅佐景烨,收回城池。” 回到将军府,叶冀北依旧是浑浑噩噩。他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也不知边境现在的状况。 景珏一早就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了。 “将军。” “给恭亲王请安。”叶冀北强行打起精神。 “叶小姐的事想必将军已经知道了。”景珏跟着叶冀北进了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知道被皇上算计了,可叶冀北还能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句皇恩浩荡。 “父皇知道,叶将军必然心疼女儿,所以让我来说明经过,叶小姐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倒也平平安安,已经在边关了。” 叶冀北再次俯身下拜,谢过皇恩之后,道,“恭亲王,媚娘到底是个女孩子,留在边关多有不妥,不知能否让她尽快回到京城来。” 景珏犯了难,来之前皇上交代过,让他宽了叶冀北的心,可关于叶一眉的去留并未做明确的说明。打心眼里,他也希望叶一眉能早日回来,可现在这是国事。 “将军,父皇并未提及此事,待我回国后问明情况,再来告知将军。” 叶冀北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在说闲话的空档,叶冀北在心中盘算。 叶一眉就算是留在京城,也只是他和叶青留在京城的人质罢了,待在边关可能还会舒服些。 临时改变了主意,叶冀北也具备对景珏道,“王爷,臣想了又想,唉,说出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臣已经多日没见到媚娘了,实在是思念的紧,若能在边关相遇,也是好的。” 说到此处,景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将军的心思本王明白,若是父皇不听本王也不会提起,若是父皇提起本王自会尽力,让将军满意。” 目送景珏离开,叶冀北原本强行拉出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 “媚娘,你这一路辛苦了。” 转身回府,叶冀北刚到门口就见到了探头探脑的容儿。 “你在这儿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容儿管家 容儿语气软软的,小鹿般的眼睛带着丝丝惊恐。 “听说老爷回来了,奴婢过来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去看着夫人就是了。”叶冀北不愿与她为难,甩甩袖子就往书房走去。 容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跟到了书房,临进门,叶冀北回头道,“有话要说?” 容儿扑通一声跪下,美目含泪。 “老爷,您去看看夫人吧。” “夫人怎么了?”叶冀北双手虚扶,示意她站起来说话。 “回老爷的话。咱家一向是大小姐管家。额外的支出得大小姐点头才能到账房去支钱。夫人的月银原本是够花的,可现在她心智不清,时不时就要看大夫,而且大夫当时为了能转移她的注意,还特意让我抱养了一只小狗,这里里外外都是要花钱的。” 说到此处,容儿停顿一下,“这些话也不是埋怨大小姐。大小姐在的时候,从未克扣过夫人的用途。可是现在大小姐走了,拿不到她的钱条。账房那支不上钱,夫人的药已经停了半个月了。” 叶冀北一听此言,也来不及洗漱,赶紧去了张氏那。 张氏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白狗,嘴里念叨着叶一容的名字,时不时唱上两句儿时的歌谣。 “夫人,”叶冀北心疼的紧,急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可张氏仿佛不认得他一般,将他推开,呆呆地看向前方。 “快去把之前的大夫请来。”叶冀北一摸怀中发现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他还穿着牢中那身衣服,“我给你批个条子,你到账房去取钱。” 那知道不多时,容儿去而复返。 “回老爷的话,账房说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支取了。” “没了?”叶冀北惊道。 “是,账房的先生说了,大小姐走的时候把府中能带的银两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一个月的家用。” 容儿毕恭毕敬地站着,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叶冀北是被押解进京的,身上也没有带银的,看了看容儿,他说,“让下面的人安排一下,我洗个澡出去,借点银子。” 容儿有了一生事就离开了,过了约么半个时辰,热水依然送到,若是放在之前叶冀北肯定要发脾气,可现在府中这样的状况,他也琢磨着有其他原因。 到了厨房,他见容儿正将烧开的热水放入木桶,可只有她一个人动作又缓慢,之前烧热的已经不怎么烫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 “回老爷的话,大小姐走的时候将浮中用不到的人都遣散了,为的就是多省下一两银子,现在咱们府里除了我,就只有管账先生了。” “小姐身边跟着那两个丫鬟呢?” “小姐离开之后,就被恭亲王府的人接走了。”容儿捶着双手站在灶台旁,说不出的可怜。 “行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另外,去请个大夫过来,诊金我回来结算。” 叶冀北简单梳洗一下,登门拜访恭亲王。 两人客套一番,景珏请叶冀北进了门。叶冀北惦记着张氏,开门见山说了借钱一事。 知道叶一眉将府中银钱拿去,换了军粮,却不知道拿得如此干净。景珏一时间自愧不如,恭恭敬敬的取出了一百两金交到叶冀北的手里。 离开之时,叶冀北顺便带上了嫣红烟竹。 “小姐不在,你们两个就暂时留在夫人的房里,夫人那里只有容儿一个,怕是照顾不过来。”嫣红,烟竹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驳了叶冀北的面子,只得低声应和。 大夫已经给张氏看过病了,说的和之前一般无二,这是心病,只能慢慢调理,留下了几副安神的方子。 叶冀北在床前坐下,看着张氏惊慌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容儿煎了药,张氏一见到她立马换了脸色。 “容儿,容儿,我的容儿。” 一直没好好吃饭,张氏苦瘦如柴,她双手紧紧抓着容儿的右手。无奈容儿将药换到了左手,轻声劝慰道,“夫人,咱们先把药喝了,等您的病好了,二小姐就回来了。” 整个过程。轻声细语,不见半点不耐烦。叶冀北给她让了位置,到旁边站着,心里感慨,确实是个好姑娘。 张氏心情不大好,刚开始两口老老实实喝了下去,后面又是推碗,又是打人,闹着要见叶一容才愿意喝。容儿就在旁边陪着,药被打洒了就再去盛一碗上来。折腾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才刚好给张氏喂了一碗药下去。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哪知道容儿又拿了蜜饯和蜂糖水,哄着张氏喝了些,才服侍她睡下。 做完这一切,容儿见叶冀北在房檐下站着。快步走了过去,替张氏解释了两句,还说张氏平时性格温顺,今天闹腾可能是天气原因心情不好。 “你放心好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她一直病着,我也不会不管她的。”叶冀北让他到自己身边站着,说道,“嫣红和烟竹之前和夫人有过节,也不愿尽心侍奉。我马上就要出京了。这样吧,府里面管家的权利暂时交到你手里,银子我放在账房了,你抽空给府里再添几个丫鬟,一来是照顾夫人,二来有人到府作客也有个照应。” 容儿依旧低着头,声音平稳,看不出悲喜。 “老爷,您指派的任务,容儿自然不该推辞,可是容儿到府上还不到半年,不管是资历还是能力,嫣红烟竹两个姐姐都比我强上许多,交管家的权利还是交到她们手上的好。” “家里总共也没多少东西,交到谁手上都是一样的,比起他们两个你对夫人更尽心,交给你,我放心。”叶冀北往里面看了一眼,“夫人小脾气多,我知道,你多担待些。等到小姐回来了,再把账本交给她。” “是。”容儿福了福身子,算是正式应下了。 消息传到嫣红烟竹哪儿,两人虽然不情愿,可是叶冀北下的命令,她们也不敢多言。 嫣红道,“算了,咱们两个守好家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章 痛下杀手 “什么?父皇怎么让他过来了?”景烨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不过是帝王之术罢了,皇上自然不能让您在军中一家独大,陈将军和三皇子又被派了出去,只能让叶冀北回来了。” 这在赵文国的意料之中,得到消息,他倒是坦然。 “以叶冀北的速度,就在这几天他就到了。等他来了,咱们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景烨的拳头重重砸在书桌上,“本王在云南装傻装了这么久,父皇怎么就不相信我?” “王爷,稍安勿躁。”赵文国摸摸胡子笑道,“咱们至少还有三天时间,三天的时间,结果掉两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景烨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本王现在修书一封,送到鲁高图那里,让他发兵。” “王爷,您别忘了,除了带兵出去那两个,咱们的军营里还有两个需要解决的。” 赵文国依旧是带着笑,只是眼睛里的寒气咄咄逼人。 “她不过是个姑娘,能翻得起多少风浪?没了父兄的支持,也就只有结婚嫁人的命。”景烨手中的笔拿起来又放下,“没必要赶尽杀绝,事成之后就把她留在这。” “王爷为什么要留在这儿?是不是因为你也要留在这?”赵文国甚少这么不留情面,此时他就站在景烨的对面,深沉的眸子盯着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赵先生,您多虑了,本王,本王不过是觉得,她还是有些手腕儿的,留在京城难免兴风作浪,呆在边地倒是会安生些。” 景烨不喜欢内心被看穿的感觉,他别过头去硬生生的掰了一个理由出来。 “既然留着她有风险,为什么不直接结果掉?”赵文国放缓的语调向后退了两丈有余,“王爷,臣以为,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她一个小姑娘,放在最后也就是了,先解决景炎和陈朗。”干脆绕过这个话题,景烨将信交到了赵文国的手里,赵文国一声轻笑,带着戏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赵文国,景烨收紧了拳头,面上的微笑却是淡淡的。他起身出了营帐,到了叶一眉哪儿。 叶一眉刚刚得到叶冀北出狱的消息,高兴都挂在脸上。 “叶小姐。”景烨道,“原本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看你如此开心,倒像是已经知道了。” “慎亲王,对于臣女,确实是个好消息,可是不知道对慎亲王来说是个怎样的消息?” 叶一眉因为武器之事对他心存不满,说话也是带着刺儿的。 “哎,徒弟,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虽然不知道王爷的关心,是真是假,可毕竟人家明面上的理解是做到了。”盖贱文也是话里藏着,不过比叶一眉的脸色好了许多,他拉开叶一眉,让景烨到营帐里面坐。 景烨道,“怎能不是真心的,叶小姐,我知道咱们两个有误会,可误会是误会,解开了就不是了。” 叶一眉笑笑,“不是误会,是过节。” 麦城城内。 “让我们现在攻出城去?”将密信在烛台上点燃,鲁高图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咱们的朋友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下面的将领纷纷附和,景炎态度沉稳,不管他们如何放箭,有都未能引出一兵一卒,再加上之前两场的失败,将领们对景炎避之不及。 “不用理他,咱们守着咱们的。”鲁高图举起酒杯对着下面的将领比划一下,一饮而尽,靠在软榻上,笑道,“叶冀北肯定没想到,他费心费力修筑的城墙,最后成了咱们借以依靠的屏障。报信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说,景炎的营账中连工程的装备都没有,也就是占了人多的优势,咱们只要守在这里,就好。” “将军,”说话的是满脸胡须的副将,“咱们的粮食不多了。” “确实不多了,可是城中的百姓不是有口粮吗?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跟咱们抢?更何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鲁高图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都城的人回来说,理想已经答应给咱们送粮了,从都城到此处不过是大半日的路。等粮食到了,让咱们的朋友下令,把景炎的兵撤回去,不就可以了?” 这话就像是一剂良药,让下面的将士安下了心,之前一直得不到都城的回复,他们还以为自己成了弃子呢,现在原本沉默的气氛一下子高涨起来,甚至有两个将领出去叫了舞女过来跳舞助兴。 借口肚子不舒服,鲁高图出了营帐叫来了亲信。 “都城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回将军的话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先后派出去的两批使者都没再回来,信鸽也没回来。” “给咱们的朋友回封信,跟他讲明现在城里的情况,若是他们再不撤兵,咱们就撑不住了。” 抬头看了阴沉沉的天空,鲁高图琢磨着,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亲信接下去传的令,鲁高图揉揉脸,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摇摇晃晃回到了主位上。 “弟兄们,咱们高兴归高兴,麦城可得守好了。虽然这次出来咱们损失了不少人手,可也拿下了两座城池,之后回都城复命,赏赐绝对少不了咱们兄弟几个。”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将军,你已经是咱们北夷的最高将领了,在网上封,能封个什么官?” “哎呀,不一定要封关嘛,可以给封地又或者陛下把他最心爱的小女儿嫁给咱们将军。” 看着下面的人笑成一片,鲁高图的眼神黯淡了,这一次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了。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就连外面守着的士兵也感受到了这份欢乐。没了将领的约束,他们胆子大的三五个凑在一起喝上一杯自家酿制的酒。 “等到回了家就不用喝这样的玩意儿了。” “嗝,拿到了赏赐,老子就不当兵了,买上几头牛几只羊,跟着媳妇儿到草原深处过日子,这天下谁当皇上,对老子来说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说兄弟别说大话了行不行?你的媳妇儿在哪儿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北夷出兵 “他胆子是越来越大的,还真当我们是合作关系,不过是本王座下的一条狗罢了。”拿到鲁高图的回信,景烨的脸色暗了几分,就着烛台,他将回信烧了个干净。 “即便如此,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他们不出城,咱们只能另寻他法。” 赵文国这是分析形势,可这话听在景烨的耳朵里却觉得异常刺耳。出了云南,没了皇上的监视,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又回来了。 “所以么?” 这话说的冷冰冰的,赵文国却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之中。 “鲁高图是个有谋略的,却亏在是个忠义之人。他记着北夷王的好,只要是北夷王的命令,他都会听。”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只需要把信写给北夷王就好了。”景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是。”赵文国拱手。 “好,你就代本王修书一封,尽快送过去。”景烨话音一转,语气严厉的几分,“赵先生,你刚才说鲁高图亏在为人忠义,那在你看来忠义之人是不是都亏着了?” 赵文国也是个机敏的,知道景烨为此言不开心,但他自持文人身份,只是向景烨鞠了一躬。 “忠义之人的忠义要看是否跟对了人。” “所以赵先生你是否忠义,而你的忠义又是否值得?”景烨起身走了下来,两人相对而立。 “王爷,臣是否忠义是要靠您来评价的,臣的忠义是否值得也是靠您才能体现出来的。” 赵文国略微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景烨道,“去写信吧,距离不远,估计明天早上就有结果了。” 看着赵文国离开,景烨的眼神逐渐冰了。 母后曾经说过,太有思想的人不好控制。这赵文国的想法实在是太多了。 翌日,苦等许久,终于等到了北夷王的回信。鲁高图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了。 他在心里念叨着粮食要来了,救兵也要来了,哪里知道再打开信纸的那一刻,激动的眼神停滞了。 “出兵,这个时候出兵无疑于自寻死路。” 眼神中的惶恐一闪而逝,鲁高图知道自己作为将领,是所有将士的主心骨,他看了信之后神态自若,将信收回,目光扫视下面的将士,缓缓说道,“粮食和救兵马上就到,咱们算是有着落了。” 欢呼声一瞬间传到了营帐外面。 “终于等到了这几天,等得我心如死灰,还以为被放弃了呢。” “就是,就是,不过,有鲁大人在,陛下怎么也不会放弃咱们的。” 这话听得鲁高图心里酸酸的,拿着信的手一直微微颤抖。 “不过,各位,陛下出兵援救,那是出于对咱们的爱护之心,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吧,尽管拿下了两座城池,可是对于浩瀚的中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是啊,皇恩浩荡,咱们做臣子的自当尽心竭力。可是眼下咱们手里只有这么多病,粮食也几乎是消耗殆尽,想要再攻下一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鲁高图笑笑,“也不一定非得攻下一城,打仗打的是什么?除了粮食装备,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咱们能够多杀几个中原将士,一样能够扬我国威,报答陛下的浩荡君恩。” 这话一出口,下面的议论声立马小了许多。感恩是感恩,可大家都是要命的。城外的中原将士数倍于己,而且粮草充沛,岂是现在的他们能够抗衡的? 看大家都不接话,鲁高图继续道,“大家的意思我也都明白,可我作为将军自然不会让大家去送死的,他们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只要能拿下一个小胜利也就足够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口,“将军,报国之心我等都是有的。可不能为了一时的义气,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是啊,要想对付中原人,没有足够的兵力粮草,无异于送死。在这个时候出城,别说是打胜仗了,估计连城都保不住。” 鲁高图又何尝不知,可是军令已经到了。若是没有北夷王,他鲁高图连名字都没有,只是草原上一个放牧的小奴隶罢了。这段恩情,非赴汤蹈火,难以报答。 “让我再想想。” 挥挥手,他让下面的将领先离开,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现在他被困于城中,轻易出城,无异于自寻死路。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人”字,在外面加上了围墙,便是囚徒。盯着这个字,鲁高图半晌说不出话来。 “将军,我有个法子。” 鲁高图一抬头看下面站着个精瘦的汉子,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睛,黑色干瘪的皮肤让人见之不忘。 “哦,说来听听。” “中原人满口仁义道德,只要在这方面做做文章,不难拿下。”那人往前走了两步,特意压低了声音。 “说的详细一点。”鲁高图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城里面不是有他们中原的老百姓吗?只要把这批老百姓编在军队里当做前锋,里面混上几个咱们自己的将士,逼着他们往前冲就可以了。” 鲁高图一愣,战场上的将军杀人如麻,这没错,可是把老百姓当做活靶子,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干。 “这……” “将军,这样还不够。百姓中的老人和孩子。咱们编入军队之中军队,青壮年咱们带到城楼之上。若是那群所谓仁义之师,当真冲这群百姓下了手。那城楼之上,亲眼目睹着自己亲人死在刀下的百姓,必然会怀恨在心。以后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报这血海深仇。” 这番话说的鲁高图胆战心惊。不由自主的,他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面前站着的这男人。 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也不知道是否有妻儿。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冒着凉气,冻的心肺都是冷的。 “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是咱们把他们的父母和孩子送上了绝路。” “可这世界上明事理的人并不多。”那男人接口道,“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事情的,父母和孩子死在谁的刀下,自然就要找谁报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百姓之军 傍晚,景炎和陈朗并肩站在山坡之上。 “景烨还真是够混账的,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武器装备送过来。就算是没有全部做好,送过来一部分也能让咱们看到诚意呀。” 看着落日,景炎道,“我怕的是北夷的援兵,若是援军突然到来,冲破了咱们的屏障,以后再想收回麦城就是难上加难了。” 话一出口,景炎就后悔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的体质。 “我说,殿下,日后在京城赌场遇到了,可千万得借您吉言。”陈朗立马转身,和景炎并肩向军营跑去。 这批将士都是叶冀北带出来的,发现敌情立马列队,就等着主帅一声令下。 景炎回到军营时,连战马都已经备好了,摸着灾难的脖子,景炎安抚了两句,翻身上马。 侦察兵报了提前回来说不知为何城中竟然多出了几万人马,具体数额尚不知晓。 “后面的防守也已经递了消息过来,并无唯军队从他们的防线上经过,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的教室是插了翅膀飞进来的?”陈朗架上了望远镜,看着前方密密麻麻涌过来的军队,只觉得头皮发麻。 景炎仔细看了看,皱紧了眉头。 “北夷人体型高大,应征入伍的更是身体素质优良,可为什么我看他们的前锋步履蹒跚,有几个骑在马上还晃晃悠悠的。” 这么一说,陈郎也发现了不对,距离打开城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可对方的前锋依旧没有到达战场,倒是他们的军队先出了营帐。 景炎琢磨着眼前的形势,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说会不会,前锋是城里的老百姓?” 陈朗一惊,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这不是,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你看他们的队伍,不少人一直往后面看,几乎可以确定了。”景炎看了一眼后面的叫什么,有许多将士都是在当地应征入伍的。这批百姓里面有不少都是他们的家人。 “那这仗还打个?”军中士兵的情况,陈朗更熟悉,他知道这对大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时,麦城城楼,哭喊声早已压制不住,尽管刀架在脖子上,可也抵不住母亲对孩子的担忧。 鲁高图站在最前面,只觉得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来自于地狱。 “将军,”那黑瘦的中年男子小声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更何况这还是他们中原的人。你想想凭什么中原人占据肥沃平坦的土地,过着富足安乐的生活。而我们一代一代长于马背之上,只能逐水草而居。凭什么他们占据天下之主的位置要求我们朝贺供奉?” “周熙搏,”鲁高图低声道,“可他们是无辜的?” “咱们的百姓就不是吗?将军,这是战场,不是优柔寡断的温柔乡。你若是不主动出击,等到的会是什么?军粮真的会到吗?救兵真的会到吗?” 这样的话就像一根刺,刺进了鲁高图的心底,到现在他都琢磨不透北夷王的意思。若是想要这两座城,那就派救兵过来。若是不想要,就让他带人弃城而走。这么不咸不淡的吊着,除了会折损将士,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好处。 磨蹭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形成了两军对阵的之势。景炎发现鲁高图并不在将领之中。这次带队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年纪比陈朗大不了两岁。 “你们的将军呢,叫你们的将军出来说话。”陈朗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我就是有什么话跟我说。”那小将军答得很有底气。 景炎小声道,“他虽然已经扯着嗓子了,可声音依旧不大,不像是经常冲锋陷阵的模样,今天的这场冲锋是个局。” 陈朗点头,对那小将军说道,“我们不和小孩子玩,把你们家大人叫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这个时候后面的将士们都已经乐开了,可是现在气氛紧张的就像是战争进入了胶着状态。 北夷这边,孩子们,老人们眼含着泪花,巴巴的看向这边,想要说话,却又顾及着脖子上的刀,到只能用目光苦苦哀求。 中原这边,将士们手中的刀剑都已经松了下来。为什么要参军?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可是现在对面站着自己的家人,连家都保不住了,握着这刀剑又有何用? 那小将军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人一挥手,架在百姓脖子上的刀后退了两分,在这一瞬间他们藏在喉咙里的恐惧都吼得出来。 中原的将士再也握不住刀剑,一阵噼里啪啦声,刀剑都在了地上。景炎回头要制止他们,可是在这回头的瞬间,北夷的弓箭射了过来。 军心散了,说什么也回不过来,景炎和陈朗在护卫的保护下,切战切退,退回了营帐。 军营里的事情低迷的很,大家都垂头丧气,有的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说自己在北夷的前锋中见到了自己的哪些家人。 营帐中,陈朗气急败坏,可一身的火箭却又无处发泄,他走来走去。 “实在是太卑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卑鄙的人。难道他们就没有父母妻儿,难道他们就没有邻里长辈?” 景炎也是一言不发,他知道,以后鲁高图都会用这个法子来对付自己。 近卫进来,报告了伤亡人数,这一次伤的并不多,主要是丢了一大批武器。 “景烨那个混账许诺好的武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送过来,现在又损失了这么一批,我估计短期内咱们有一半的人都上不了战场。” 景炎道,“传我命令下去,严防死守,一步都不能退。” 随后,他又向陈朗道,“现在,城里面的情况,咱们摸不准,只能先守住现有的城池,徐徐图之,另外,赶紧写封战报回去,看能不能把武器催过来。” 陈朗应下,吩咐下去,又道,“这个法子实在是太损了,咱们还有几个北夷的俘虏,不如就把他们编到敢死队里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第二百二十三章 更改战报 战报送进了主帅的营帐,自从战鼓响起,叶一眉的心就一直悬着,她迫不及待地候在了营帐外面。 翻看战报,景烨愁眉紧锁,右手不经意的叩击着桌角,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咳嗽一声,对赵文国说道,“战败的消息该报上去了,父皇年纪大了,多说无益,只说战败了便好。” 他的心思,赵文国怎能不知道?不过是希望皇上觉得景炎无能罢了。可这种事,留心打听便知道原委如何,小聪明在皇上那儿是入不了眼的。 “王爷,还是说明情况的好。” “赵先生,”景烨眯了眯眼睛,“本王觉得,说明结果就好了。” 赵文国只得拱手,“是。” 待赵文国出去,叶一眉进了营帐。 “王爷,” 行礼之后,叶一眉的目光定格在军报之上。 景烨遗憾道,“本王也没想到,我军将士数倍于北移,竟然还能打了败仗。” 败仗二字,仿佛是烙铁烫在叶一眉心口,她微微晃了晃身子抬头道,“两位将军安好?” 景烨盯着她,半晌没开口,他知道叶一眉想问的是景炎。 叶一眉也不催促,静静的站在那。 “安好。”景烨顶不住她的静默,“只是,数倍于敌军仍然战败,这可说不过去。” 叶一眉松了口气,随即抬头,对上景烨的目光,一句一顿。 “确实数倍于敌军,可是武器装备呢?更不用说敌军占据天险,又有坚固的城墙作为依靠。” 景烨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心里又声腾起了一股酸意。他的拳头握紧了,手心的汗让军报沾了潮气。 “所以叶小姐是觉得错在本王身上。” “臣女不敢。”叶一眉不卑不亢,“臣女只是觉得,胜败乃兵家常事。前面败了,后面要做的不是冷嘲热讽,而是尽量把供给做到实处。更何况,攻城在即,连攻城的武器装备都没有,致使攻城一拖再拖,才是战败的根源。” 景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叶一眉面前。 “叶小姐,武器装备是张张嘴就有的吗?” “不是,但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必然是拿不到的。”叶一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王爷,我知道您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您和景炎共同镇守边疆,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打了败仗,在皇上那儿,您也不会有好。” 盖贱文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听见这话,摇了摇头。 “我说徒弟,有你这么跟王爷说话的吗?” 看景烨的脸色像打翻了调色盘一般,盖贱文拿扇子遮住脸,调整好表情,才又抬起头来。 “王爷,我这徒弟呀,脑子不太够用,你的良苦用心她怎么能看得出来呢?” 听不出来这话到底是奉承还是讽刺,景烨黑着脸没接话。 盖贱文拿扇子敲敲叶一眉的肩膀,示意她往后站一站。看盖贱文过来,叶一眉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依旧难看的要命。 盖贱文道,“想必军报已经往京城送了,也不知道皇上得知战败之事会是什么反应?” 景烨道,“天威岂敢揣测?” 盖贱文笑笑,“不是揣测,只是担忧。皇上是下了血本了,接连派了两个皇子过来,都是这种情况,都没办法镇住北夷,皇上的天威何在?” 景烨一愣。 盖贱文道,“北夷人阴险狡诈,一时着了他们的道,输了一两场,还说的过去。要是在兵力,形势都远胜于他们的时候还输了,皇上怕是要怪罪。” 说到此处,叶一眉明白了盖贱文的意思,上前一步道,“不管是同事还是将军,在皇上眼中都是一体的,这责难估计是冲着全军的将士来的。” “那是自然的,”盖贱文为难的看了叶一眉一眼,“幸亏我只是个游方的谋士,皇上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徒弟,你可是担着押运粮草的责任,弄不好会有个失职之罪。” 叶一眉装作害怕的样子。 “我不过是送粮草来军中走一走,粮草已经到了,怎么还有我的责任?” “怎么没有你的?你现在是不是吃着军营里的饭?皇上知不知道你待在军营里?那个时候这样的罪肯定是降到全军将士的头上,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去?” 盖贱文走上前去,给景烨行了一礼。 “王爷,实在不是我临阵脱逃,我一个平民老百姓担不住天威,还是让我先出去躲一段时间吧。” 景烨看着他不说话。 “那个,王爷,你们都是富贵之人,是皇上的亲儿子,就算是怪罪责罚又能怎么样?过不了几天就官复原职了。可我不一样啊,我这脖子上就只有这一颗脑袋,你总不能让我,跟你们这群当官的一起硬扛吧。” 盖贱文还来劲儿了,到景烨面前跪了下来。 “我跟您保证这军营里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景烨脸色难看的很,“你们先下去吧,聒噪的很。” 盖贱文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本来就邋里邋遢,经常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澡。也不换衣服。这么一拍大帐里面乌烟瘴气,景烨的脸色更黑了。 盖贱文却不顾他的脸色,像逃命一般往外面走去,在走到叶一眉身边时给她使了个颜色,两人一起出了门。 “实在是欺人太甚。”叶一眉回到自己的营帐,依旧愤愤不平。 “咱们刚才这一闹腾,他应该会如实将战场的情形禀告给皇上。”盖贱文只觉得口干舌燥,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景炎他们总不能干耗着。”叶一眉朝外面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立春了,可这儿的天气怪的很,刚才我还听人说可能要下雪了。唉,再这么拖下去,麦城很难拿得回来。” “是,可是咱们能做什么?”盖贱文放下了茶壶,依旧觉得口渴,又拎起酒壶往嘴里倒。 “我要去筹备攻城武器。”叶一眉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亲入虎穴 几位将领商量了许久,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面对亲人,谁都下不了手。 景炎往外面转了一圈。士兵们哪里有往日虎狼之师的模样?他们都抱着武器靠在大帐边上,见景炎过来,勉强挺挺腰板,可随即又弯了下去。 安慰了他们两句,景炎又回到的大帐。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看看他们的状态就知道了。” “的,这群乌龟王八羔子,肯定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将来的孩子也绝对没屁眼儿。”陈朗这一天下来把半辈子骂人的话都说了一个遍。 “我想进城去看看,陈将军,之前你们在城里待过,能不能举荐几个在百姓中有威信人出来,今天晚上我去拜访。” 景炎看了一眼天色,今天晚上这雪八成是要下了,只要下了大雪,北夷的人,必然不敢出城。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了。 “进城?” “今晚?” 几双眼睛惊愕的看着景炎。 “殿下,你不是开玩笑吧?就不说进不去了,就算这个时候你进去了,一露头就会被北夷的人抓到,这……”陈朗似乎觉得言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担心,又上前拉了他的袖子。 “我小心些就是了。”景炎已经盘算了一整天了。战报送了回去,可到现在景烨都没有让他退兵或者补充武器的打算。这么一来,他们必须和北夷僵持着。天气转晴,北夷必然卷土重来,那个时候,没有士气的士兵无疑与一盘散沙,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行,我不同意。”陈朗拒绝的斩钉截铁,“要是再没有建设性的命令传过来,我就带着将士回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能拿我怎么样?” “陈朗,”景炎叫了他的名字,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咱们这场仗不是为景烨打的,为的是咱们背后万千中原人民。咱们不能退,也不敢退。” “可就算要去也不能是你过去,你是当朝的三皇子,千金之躯,怎能涉险?”陈朗将佩剑扔到了一旁,换上了匕首,“我去。” “陈将军,”拉着他,景炎朗声道,“在军中,你是正职还是副职?” “正职。”陈朗只当他要拿军职来压他,回答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是啊,你可知道临阵换将,对于将士来说是多么可怕的错误?所以,”声音放低了些,景炎道,“必须是我去。” 语言笃定,毋庸置疑,而且,他给出的理由也让陈朗也无法反驳。 “你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天色暗了下来,呼呼的北风割人脸生疼,若不是露了头的青草,行人准以为是寒冬。 景炎里面穿着灰色的棉布长袄,外面包裹上了一层皮衣。在寒风和雪花的掩盖下,一步一步走向护城河。 此时,麦城后方,火药爆破的声音在空中炸开。鲁高图刚刚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听到这声音猛地惊坐起来,从外面的士兵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已经去打探了。” 之前的两次袭击让鲁高图生出了阴影,他立马穿上了盔甲披风,将大刀握在手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近卫报了上来。 “若是中原的士兵在放鞭炮,他们有亲人在今天的战争中遇了难。” “呵,武器装备凑不够人手一份,倒是有闲情逸致来捣鼓这些,要不怎么说中原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呢?”鲁高图半是嘲讽半是自我安慰,将大刀放在了一边,在椅子的靠背上摸摸手心的汗,他吩咐下去,“把人都给我看紧了,这场风雪过去,咱们还要再跟中原的人打一仗。” 原本压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上战场,鲁高图的心中总是不忍的,以至于那场战争后来他完全交给了副手,可是听到凯旋而归的消息,他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北夷王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援军和将士,八成是因为他的退守呕之气。若是能赢上两场,北夷王那边也就缓和了,立马就有援兵和粮草过来,自己也能守住麦城稳战稳打。说不定趁其不备还能再夺下两座城池。 如意算盘虽然打的妙,可鲁高图总觉得心中不安,披上大氅,他大步走了出去,在营中巡视。 “周熙搏呢?” “回将军的话,周将军已经休息了。” “这么大的风雪,他倒是睡得安稳。这样吧,明天早晨以我的名义送一杯热酒到周将军那里,算是今天这一仗的慰劳。另外,”鲁高图停顿了下,又说道,“从我的私人仓库中取一把宝刀出来送过去。” 雪越下越大,雪花夹杂着雪粒,直往人的脸上扑。 景炎护城河中游到了城里,此时,他身上恶臭,像是十年八年没洗过澡的乞丐一般。 没想到护城河有这么深,即便是裹着兽皮,里面的棉袄,也依旧湿了个透彻。景炎将兽皮扒下来,丢到一边,按着地址找到了冯安家。 冯姓在麦城之中算是大姓,城中有重要的事都会先找他商量,即便是官府的人也不例外。 景炎在冯府的外墙停住的脚步,他看到门口有士兵盯着。 伸手揉乱了头发,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袄。 “大爷,大爷,行行好,天寒地冻的,给口饭吃吧。” 景炎装作瘸了的模样,一拐一拐的走到门口,也不看两个士兵,啪啪的敲着大门。 士兵只得了盯着冯家人的令,对这个浑身恶臭的乞丐视若无睹。 自从被北夷人盯上了,冯家人都日日夜夜坐在正堂,连眼都不敢合。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冯安只是招呼管家,让他拿两个铜钱出去。 管家一想到外面的士兵就觉得头疼,将门开了个缝,递了两枚铜钱过去,就要关门,景炎赶紧撑住门,低声哀求道,“大爷,你看这雪下的就算是拿到钱,我也买不到吃的,能不能请您行个好,给我碗热水喝。” “去去去,看看你这一身打扮,放你进来惊动了老爷,夫人连带着我也没了这口热水。” 管家没有和他周全的心情,使劲推了推门。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冯府夜谈 可管家哪里知道这叫花子的臂力非同寻常,他推了又推,门依然纹丝不动,再次抬起头来,他从那叫花子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样金灿灿的东西。可绕是这枚金牌那样的耀眼,也不如金牌上的那个字带来的震慑力更强一些。 “景”,国姓,除了王公贵族,没人有胆子,带这样一枚金牌在身上。 管家谨慎又谨慎。 “算了算了,天寒地冻的,就让你进来喝杯水吧。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了,你这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模样,别想进入正堂,跟我到后面的柴房去。” 景炎点头哈腰道,“只只要您给小的一口饭吃,就是小的再生……”父母两个字,景炎咽进了肚子里,作为皇室的一员,这话他不能乱说。 管家也是知道轻重的,引着他到了柴房去。 冯安听说有贵人来了,心中一惊。他左右为难,短期来看北夷占据了上风,他跟鲁高图身后自然不会吃亏,可长期来看中原夺回麦城也不是不可能。 在正厅里来回徘徊,他看着外面的月亮念叨道,“爹爹啊爹爹,你给我取名冯安,希望我一生平安,可你看看现在这都是什么事?” 景炎就待在柴房里,冯安还不能拖延时间,毕竟若是给鲁高图的人听到风声,他有口莫辩,景炎和他都得交代在这里。 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他避开了正厅的眼线,冒着风雪,到了柴房。 景炎正蹲在门口喝水,这一路游过来,他早就冻僵了,一碗热水下去,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不知道此处的情况,冯安只能用手比了个下跪的动作,算是给景炎行了礼。景炎抬头看看他,指着锅里的窝窝头道,“这馒头太凉了,能不能给我热热?大爷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敢忘,” 哪里经得起景炎的这句大爷?冯安的双膝都软了,他亲自点火,要去热菜,却被景炎拉住。他给后面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赶紧去生火。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景炎和冯安聊起了天儿。 “这城中的形势你再清楚不过,上次咱们中原败了,原因何在你应该也知道。” 看他神色坦然,冯安知道,四周的眼线应该被他清理过了,顿时心中一紧。 “我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呀,人家都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也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这府上啊连菜叶子都没了,就剩下窝窝头和水。” 看着冯安两腿打颤,景炎微微一笑,冲旁边的柴火堆怒了怒嘴,示意他坐下来。 冯安两腿一软跪倒在柴火堆上,挪了又挪,才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景炎也不着急,等他调整好姿势才缓缓开口。 “自然是怪不到你们头上的战乱年代,平头老百姓能够自保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景炎的热水喝了个干净,冯安双手伸过去,想要替他再倒一碗。景炎轻轻巧巧的躲开,自己拿了水瓢过来。 “嗯……”冯安有些尴尬,讪讪缩手回去,奉承道,“贵人说笑了,我们就是捡了条命而已,哪里能跟贵人相比?” 城外的情况,冯安也知道一些,景炎身上又带着写有景字的令牌,在管家回禀的时候,他便猜到了身份。可是为了保住一条小命,他只拿贵人做称呼。景炎明白他的心思,也不说破,在他看来惜命的人,这个时候用起来才顺手。 “什么比不比的?咱们也就是尽了自己的责任吧,不过,大爷,现在有一趟好差事需要你去做,办的好的,千秋万代,史书上都有你的名字。” 刚才试图帮景炎倒水时,冯安就已经站了起来。后来景炎坐下,他一直弯着腰,立侍左右。此时听了这话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万古流芳,那是贵人才能做的事。我,我只求能够保住一家老小的幸运,在这战乱之中,偏安一隅,就是好的了。” 柴房虽然背风,可是外面大雪纷飞,里面也冻得像冰窟窿一般,冯安却是满头大汗。 双手虚扶了一把,景炎示意冯安坐着说话,可冯安哪里敢呢,依旧跪在景炎的脚边。 景炎道,“嗯,人各有志,你这想法也有道理。” “唉,唉,实在是不上台面。”冯安哆哆嗦嗦,吓得不敢抬头。 “不过,现在城中的百姓明面上已经是帮着北夷的了,他日中原的军队攻下麦城,麦城的百姓当如何自处?”景炎没明着说冯安的名字,却把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麦城。 冯安心知肚明。 景炎又道,“鲁高图现在什么处境,你应该知道吧?以他之前的风评,若非走投无路,断然不会强抢百姓的粮食,也不会把百姓当做靶子送上战场。你觉得他还能支撑多少时间?” 冯安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他的额头抵着地面,早已经是满脸灰尘,灰尘和着汗水像极了唱戏的花脸。 “是是是,我,我中原将士英勇无敌,必然能够顺利拿下麦城,大败北夷。” 景炎笑笑,“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站到我这边来呢,我要你做的只不过是给大家送个消息。不会伤害到你妻儿老小的性命,甚至连你的基业也不会撼动半分。” 冯安自然是知道的,可他想的更为长久,自古以来作为边关小城,麦城一直是北夷和中原争抢的对象。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掌握在中原人手里,可有时也会成为北夷的领土。 这次他若是帮了中原,那在北夷人那,他就是敌人。北夷人卷土重来之时,他哪里还有葬身之地?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景炎突然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柴火垛里拖出了两具尸体。 “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我说话如此肆无忌惮?” 那两具尸体都穿着北夷军服,是鲁高图安置在这里的眼线。 “贵人好身手。”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再谈的必要了,北夷的眼线死在了他冯安的府上。以北夷人的性格,冯安要从家里挑出两个亲人来抵命。就算是他今天晚上把景炎交出去也无济于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反将一军 景炎笑笑,等待着他的下文。 冯安缓缓的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泥土。 “贵人希望我怎么做?” “当然是反将他们一军了。”景炎面色不改,将那两具尸体又拖进了柴堆后面,天气冷,放上几天也不会被人发现。 “贵人说出个章程来能做得到,我自然会尽力,可是这万事都有意外,若是做不到也请贵人莫怪。”虽然是被迫接受,可突然想到为家为国,冯安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勇气来。 “在麦城这样的地方,你们几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要联系起来,必然是有不为人知的方法吧?”景炎看了一眼外面,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在这个时候掩人耳目是最容易的。 “自然。” 景炎道,“被迫充作前锋的上万老百姓中只有两百个不到的北夷将士押送的。如果咱们的人里有几个有胆量的,在冲锋的过程中干掉这些北夷人,让老百姓们阵前倒戈。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让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伪装成老弱病残,混进前锋里头?” “可以这么说,而且这消息得事先传出去,不必要闹得满城皆知,但至少要有几个能够带动大家的人。” 景炎对冯安的反应甚是满意,不愧是做过城主的人。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冯安思索片刻问道,“然后楼上也有一些老百姓随军观战,他们的安全如何保障?” “这群老百姓都是青壮年,他们听从于北夷,不过是因为父母儿女在他们手里。等到老弱顺利的到了中原阵营,北夷人自然不敢对他们怎样。” 景炎虽然浑身恶臭,但是上位者的气势却依旧不减,他一开口让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信服之感,等冯安想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鲁高图没有救兵更没有粮食,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大开杀戒,得罪城中百姓。” “好,这个忙我帮了我立马修书一封,送到其他几个家族的手中,约莫明天下午这一切都可以安排妥当。” 没了之前保命的唯唯诺诺,冯安讲起话来也带了几分一诺千金的意味。景炎本想离开之时在敲打敲打,可看现在的情况他知道不用了。 “以烟花为信号,看到您的烟花,我便知道事成了。” 景炎拱了拱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同样在今天晚上动身的还有叶一眉。 “先生,你留在这里,能帮我拖多久就拖多久,我一个姑娘,只要称病在床,他们应该就不敢硬闯。” 叶一眉已经换上了一身士兵装束,她身材高挑,穿着盔甲又让他的身姿厚了几分,混在男孩堆里也不易察觉。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这可是假传军令,被抓到了是要杀头的。”盖贱文围着他转了两圈,又拿扇子在她的肩上敲了敲。 “你以为穿成这个样子就能刀枪不入了?幽州之所以肆无忌惮送上了蜡枪头,那是因为他们有靠山,你一个姑娘家,能以一人之力揭开这整个黑幕?” 叶一眉道,“若是能查清真相,那便是一箭双雕。” “你可知道,窥见渊鱼着为大不详。你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还能全身而退?”盖贱文像是胸口捂着一团火,他拼命的扯着领口的衣服扇风。 “为国为民死而无憾。”叶一眉声音不大,但眉眼间尽是坚定,转眼间她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怀里揣的是皇上命景烨给她捎来的赏赐。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换上几辆战车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说的倒是义正词严,可是你心里放在第一位的是谁?这次出去又到底是为了谁?” 盖贱文气急败坏,“虽然你们两个都是我徒弟,没了哪一个我都心疼,可是看你这飞蛾扑火的架势,我倒是更替你不值。” “有什么不值得的?”叶一眉声音低低的。 “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可是在他心中,你和家国百姓孰轻孰重,倒还真是不好说。” 盖贱文做了个比较的动作,最终把右手放在了上面。 “不不不,在他心里肯定是这个国家更重要,要不然他也不会抛下你,奔赴战场。” “这就对了。”叶一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我喜欢的可不就是这个为国为民的大丈夫。 “我看你的脑子真是被驴踢了,呸呸,”盖贱文道,“争权夺利是他们男人的事,就交给他们男人去做,你一个姑娘家往前冲什么?” “先生,帮我看好这儿,至少要拖他个几天。” 叶一眉笑笑,消失在风雪之中。 “疯了,疯了,这都疯了。”盖贱文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又回到营帐之中。 叶冀北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原本以他的教程快马加鞭,三五天也就到了。可毕竟年纪大了,先前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没能好好调理,又直接进了大牢。刚出京城没多远,他就病倒了。 “将军,咱们休息几日吧,边境虽然紧张,可是有三殿下在那守着呢。”虎子端了汤药过来。 “他毕竟年轻,对上的又是身经百战的鲁高图,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久了我怕他露出破绽,吃了亏。” 接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叶冀北试着给自己调理脉息。 “说的也是,到现在年轻的将领数得上的也就只有三殿下和陈朗陈将军。” 叶青驻守边疆多年,虽然年纪轻,可是大家都习惯性的把它算到老一辈的将领里,这么一来能顶得上事儿的,可不就是景炎和陈郎吗? “是啊。”叶冀北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他想的比虎子可远得多。 中原南面和东面都是海,西边是高山。因为地形的缘故,这三个方向边境相对稳定,也正是因此即便是将才凋零,中原也能稳住。 可是,近来,叶冀北的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随着前来朝贺的海外小国越来越多,他总觉得在更远的海域有像中原一样强大的国家,虎视眈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卷土重来 麦城上的战鼓,敲得震天响。隔得老远,景烨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是催命的音符,催着景炎和陈朗把命交代在哪里。 “赵先生,你说说,若三殿下和陈将军为国殉职,皇上会封他们什么官位,死后必然是极尽哀荣吧?”笑着爬上了景烨的脸庞,看在人眼里却觉得阴沉沉的。 “王爷,慎言。”赵文国只觉得有眼皮跳个不停。在云南,他看景烨是个稳重的,为人处事有理有据。可怎么一出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是在军营里,这军营是叶冀北建立的,陈朗帮着带了大半年了,景炎也曾经和他们并肩战斗,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哼,今日一过,不管结果如何,一切都结束了。”景烨靠在椅子上,转着手里的扳指,“以后父皇能指望的就只有我了。” 山坡上,景炎早已列队整齐等着敌军的到来,身后的将士早已没了虎狼之师的风采,他们垂头丧气地站在景炎后面,仿佛即将到来的是难以战胜的魔鬼。 陈朗只见景炎胸有成竹,可到底没见前一日具体情形。强装镇定,握着刀的手却早已被汗水浸湿,从旁边取了布条出来,他将手缠了起来。 “殿下,你确定事情已经成了?” 这中间变数太多,就不说冯安那个左右逢源之人,其他几个家族就不是好对付的。战乱之下人们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命了,不管是草根还是树皮,只要能活下来,他们都愿意安安分分的。 “我已经收到了信号弹,属于冯安的那部分已经完成了。”景炎知道,自己的计策环环相扣,这其中若是有一环出了问题,后面的必然分崩离析。但是作为主帅他必须拿出镇定自若的态度,给后面的将士吃一颗定心丸。 和上次一样,北夷将士的喊杀声稀稀落落,大部分人都迈着沉重的步伐,仿佛是通向奈何桥的。 景炎鼻梁上架着望远镜,密切关注着这支队伍的一举一动。 本来就是把他们当做敢死队用的,这支队伍一直推进到了麦城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 当前的射程范围人群中,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突然挺直了腰杆,押送他们的北夷将士还没回过神来,匕首就已经抵上了他们的脖子。 近身搏斗自然是短兵器占据优势。看着脖子旁寒光闪闪的刀子,手中的常见就算是再锋利也毫无用武之地。 这群老头子没有丝毫迟疑,手起刀落。将人群中的北夷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敢死队都是老人和孩子,这般变故让他们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回麦城,还是继续向中原进发。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将匕首扔到一边,抽出身侧的宝剑,指着天空大声喊道,“乡亲们,前面就是咱们的家园,只要咱们回去,受冻挨饿,颠沛流离,就再跟咱们沾不上边儿了。” 人群中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今天的行动,他们用言语蛊惑着大家,带着大部队缓缓的向景炎移去。 为防止消息泄露,这计划除了景炎,陈郎和负责转移百姓的将领之外,其他人一无所知。 看着自己的亲人放下手中的刀剑,向自己跑了过来,原本低昂的士气一下子就升到了顶点,他们顾不得接纳自己的亲朋,宝剑出鞘。 城楼上,鲁高图在百姓们扔掉刀剑之后才反应过来,可此时已经晚了,城楼上的剑雨细细密密的射了过来,无一例外都扎在了草地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愚民,怎么会这样?” 城楼上的青壮年见自己的亲人安全了,也不愿意受制于北夷,他们手无寸铁,不敢硬碰硬,但眼中愤怒的光芒已经显而易见。这几日的压迫,早让他们的怒气升到了顶端。鲁高图刚要派人把他们压过来,就感受到了人群中的暗潮汹涌。 “关城门。”鲁高图不得不作出让步。 让将领将转移的百姓安置到敌后去,景炎看着身后激动的将士们安抚道,“收回国土的信念,我和你们一样坚定,但眼下咱们缺乏工程武器,实在不适合硬碰硬。等咱们再围上他们几天,但尽量决之事,就是咱们收回麦城之日。” 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心中澎湃的热血让将士们难以安顿下来。陈朗和景炎交换了眼神,他策马走到阵前,带领将士们向前推了二里地,站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 “鲁高图,你个王八蛋。” 本来以为要攻城,那知道陈朗一开口就是骂人,后面的将士笑成一团,笑过之后也跟着他齐声喊。 阵前对骂早已是司空见惯,鲁高图对于这等叫骂已经练成铜墙铁壁,他丝毫不理会。 “告诉下面的将士,把城门关进一条狗都不准放出去,弓箭也都收起来,他们站的远射了也白射。” 本以为是激将法,哪知道陈朗继续喊道,“你这个丧家之犬,明明你已经被北夷抛弃了,还不弃城投降,夹着尾巴做人,竟然要带着一城的将士给你做陪葬。” 陈朗反一句后面的将士就跟着重复一遍,这声音越过城墙传到了驻守的北夷人耳朵里。 “北夷王早就以为你是个叛徒了,到现在救兵没有,粮食也没有,你守着一座空城能做什么?” 这话让北夷人心里面直打鼓,鲁高图一直跟他们说粮食要到了,救兵要到了,可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别说是粮车了,他们连颗粮食都没见着。 “鲁高图,北夷王的绞杀令已经发下来了,腹背受敌的滋味如何,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放城中的将士百姓一条生路,自己滚出来躺着接受万民唾骂。” 捏造完整个事情的由来,陈朗依旧觉得意犹未尽,他把乡村骂人的俗语编成了顺口溜,带着将士们在外面整整喊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他让大家席地而坐,景炎从后方送来了烤羊肉和烧酒。 这下不用将士们再喊,烤羊肉的香味就勾起了北夷人的馋虫,还有他们浓厚的思乡之情。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扰乱军心 “说不定他们说的是真的呢,这两天一直喝的都是稀粥,肚子里面连个干的都没有。” “是啊,”接话这人使劲的吸吸鼻子,他们站在城墙上老远就能闻到香飘千里的羊肉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隔壁部落的阿花说嫁给我,已经说了有两年了,这次回去我一定要把她娶回来。” “行了,行了,能给咱们留个全尸就不错了,你还想着回去。” 说话这人帽子拉的低低的留着,满脸胡须,看不清容貌。 “呸呸呸,说的什么丧气话,要是真主听到了,还不惩罚你?” “这可不是丧气话,我有个兄弟是看守粮仓的,他跟我说粮仓里的粮食最多还能再坚持一天,还是喝稀粥的那种,至于青菜叶子早就没有了。”那人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咱们现在吃的就是从百姓手里抢的,可是那群老弱病残已经给中原人接走了,剩下的都是身强力壮的,要再跟他们抢,咱们还真不一定还能抢得到。” 这话真不是吓人的,毕竟守城就要留下一大部分人,真正能腾开手到百姓家里征集粮食的也就是三五千。若是激怒了满城百姓,从里面打开了缺口,他们可真的不战而败了。 看他们两个不说话,这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原本老实的像绵羊一样的中原人,怎么突然间就有了带头反抗的那群老弱病残,逃回去的时候脚步还挺利索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话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听说是因为托梦,” 托梦二字一出,神神叨叨的氛围就更加浓厚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越是神道的事情,就越是能令大家相信。 “今天我去安排那群人,无意中听他们提起说是有一个满身白衣的神仙,这样淋到他们的梦里,说是有人会替他们收拾了,咱们让他们能够早日回到家乡去。” 说完之后,那人又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唉呀,将军早就叮嘱过了,让我嘴巴严一点,看看我喝点酒什么都往外说,两位兄弟我就是在你们面前随便说一句,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了,要是扰乱军心,将军肯定饶不了我。” 不等其余二人盘问,这人拉低了帽子,风风火火地向城墙的另一边跑了去。 一想到那白衣神仙,两个士兵吓得脸色苍白,若是托梦的是属实,他们现在的行为无异于逆天而行。 神神鬼鬼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两人越想越觉得害怕,偷偷的和其他人商量,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城外,陈朗道,“就这么两个时辰,你从哪里弄来的羊肉?” 叶一眉带来的是粮食,只有粮食,这几天将士们虽然能吃饱了,可是荤腥几乎见不到。 “还记得王爷过来时,带来了一批赏赐吗?”景炎撕下一条羊腿,撒了些盐巴送进嘴里。 “是啊,不过那些东西都是金子银子也不能吃啊。” “对,可是他们能换来羊肉啊。”景炎也许久没尝到肉味了,然后路上只是撒了些盐吧,他都觉得异常美味。 “啊?可那批尽心是犒赏三军的,没经过将士们的同意,就花出去,不太好吧?” 陈朗看了一眼后面大吃大喝的将士们,他们八成不知道,自己的犒赏银子已经变成肉,飞进了他们的嘴里。 “我买的不多,是花掉了其中的三成,这三成正好就是咱们两个的赏银。” 丝毫不顾及对面杀人的眼神,景炎选了只肉嫩的羊,割下了两条腿,拿油布包着,“等会儿我借送战报的机会回去一趟,把这个拿给先生和媚娘。” “殿下,殿下,我的三殿下呀,那可是我留着娶媳妇儿的钱。”陈朗早就计划好了,这银子虽然不多,可家里再帮他添上点儿,定然能够在京城中寻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那个时候他成了家有立了业,在京中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你想想,只要咱们收腹成池娶媳妇,那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景炎也顾不得形象,掏出帕子抹了一把嘴,满不在乎的塞进怀里,“再不行,回京述职的时候请父皇帮你指一门婚事,父皇说的话谁敢不从,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都由你来选。” 银钱不多,景炎买的都是劣质的酒水,可在战场上能喝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他拎了一坛晃晃悠悠的走向后面,一路跟将士们干杯问好。 陈朗虽然心疼,但也知道大局为重,他也拎着酒坛子跟在景炎的身后,道,“我说你和叶小姐还真的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她散尽家财为咱们军中战士置办了粮草,你呢,将赏银全部拿了出来给咱们搞了一顿肉吃。” 押送粮草过来之时,传的是皇上的旨意,将士们都以为是朝廷筹备的军粮,听陈朗这么说,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让个女人押送军粮本就已经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这军粮的筹备还出自这女人之手。 景炎听这话变了脸色,刚要阻止,就听旁边的士兵问道,“陈将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能筹备这么多粮食送过来?” 陈朗心思粗的很,他一挥手说道,“这还能有假了?这叶姑娘可是叶将军的嫡亲女儿,所谓虎父无犬子,能差到哪里去?” 那么一说大家都接受了,将士们举着酒杯为叶家歌功颂德。 “叶老将军和叶小将军镇守江场,叶姑娘为咱们运送粮草,可真的是满门忠臣。” 景炎脸色早已变了,功高震主是帝王大忌,若是民间的威望在高于君主,那杀身之祸就不远了。 “陈将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粮食虽然是叶小姐带来的,可毕竟是国土之上,这功劳自然应该记到皇上头上。” 陈朗正喝的高兴,也没细想。 “别提那皇帝老儿,整天就想着勾心斗角,仿佛全天下人都盯着他那宝贝位置,若不是,叶老将军,怎么会入狱?” 第二百二十九章 言辞之祸 景炎上来拉住陈朗,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陈将军喝多了就将他拉到了一边。 “你难道不知道叶将军现在就如同是坐在火上一般?他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他们叶家在朝野的名声越显赫,以后他们的性命就越难保。” 陈朗听他这一提点才想起其中的利害。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那高嗓门估计已经传遍全军了,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欲盖弥彰,此事再解释都是徒劳,景炎和陈朗默默回到群众,两个人相对而做,一时无言。 解救出来的百姓自然是送到了后方,景烨见一大批百姓到来,心中嫌恶。 “搞了这么多张嘴来,是能干活还是能打仗?要粮食的时候张口闭口这里不够用,哪里不够吃,可是救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是他们最在行。” 赵文国将愤怒掩盖在脸皮底下,他拱手道,“自古以来,仁义最为百姓所称道,王爷现在应该去看看他们。” 即便不情愿,可是为了落个仁义的名头,景烨还是摆出了亲和的样子,他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简单的将头发竖起来。 这群百姓本来就是被被一人看押的,又连日奔波,吃不饱饭,人群中脏兮兮的吵吵闹闹的,老远景烨就皱起了眉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走到了人群中。 景烨和景炎有几分相似,当时距离的远,百姓们没看清景炎的容貌,看景烨过来,还以为是景炎,都围了上来。 可走近一看,两人的气质相差甚大,上前的脚步都停住了。 “这不是救咱们回来的那个大英雄。” “是啊,长的是有几分像,但是大英雄的眉眼更精致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英雄,俺一定要当面跟他道谢。” 边关民风淳朴,百姓们丝毫不掩饰对景炎的崇拜,七嘴八舌将他夸上了天。景烨的脸色逐渐黑了,赵文国在他身边劝道,“他们这是没跟王爷接触过,不知道王爷的好。” 一甩袖子,景烨回到了营帐,他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叫了几个亲信过来,他叮嘱道,“找些的罪名安到他的头上,在百姓中间传一传,记住真真假假虚实结合才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北夷王宫。 “混账东西,这样的战报,他也有脸送过来。带兵出征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必然踏平中原,带着叶冀北的头颅,班师回朝。” 北夷王将战报扔下,传信的小兵趴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王,臣以为,他早就投靠中原了。据探子来报,鲁高图在和景炎交手之时,景炎原本能将他斩于马下,却故意偏了角度让他逃了命,而且后面连追兵都没有。” 这消息早就传到了北夷王的耳朵里,也正是因此北夷王,迟迟没派救兵过去。 北夷升迁靠的是战功,鲁高图骁勇善战,几乎揽下了大半的战功。看不惯他的旧贵族比比皆是。有人先开了口,后面的人自然争先恐后,不愿少说半句。 “我看他的战功多半也是假的,和中原那边商量好了,就这么一赢一输之间,战功到了,您的体恤也到了。” “就是,麦城固若金汤,他轻而易举的就打了下来,这话说给谁也没人信的。” 北夷王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下面众生白相。 “那以你们的意见,这救兵和粮草要不要发出去?” “陛下,”须发皆白的老臣在大殿之上跪了下来,“高将军是否清白,臣不敢说,可若是没有救兵,麦城里现有的将士就再也回不来了。” “中原人向来诡计多端,咱们送了粮草和士兵过去,万一中了他们的计谋,岂不是败上加败?” 朝堂之上吵作一团,麦城里,鲁高图的头发白了大半。 “这个三殿下有点意思,打仗从来不按兵法来。比起叶冀北,多了几分神鬼莫测。” 周熙搏面无表情,“将军,你不会觉得此事是巧合吧?” “当然不是巧合,咱们身边肯定有他们的人,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若是排除异己,必然会引起军心动荡。城中没了老弱病残,剩下的都是青壮年,若是咱们一逼再逼,难保他们不会揭竿而起。” 鲁高图看了外面的天色,纷纷扬扬的大雪刚刚停下来,俗话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接下来的两天必然要冷上几分。 军中的棉衣是够的,可是粮食跟不上供给,吃不饱饭自然会觉得冷。 “走吧,咱们到冯安家里看看。” 帮着景炎打了胜仗,冯安依旧是忐忑不安。麦城依然在北夷的管控之下,北夷尽管没办法反扑,但是对付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管家刚一报上来,冯安的两手就直哆嗦。 “还不去倒两杯白水上来?” 冯安哆哆嗦嗦赢了出来。 鲁高图叫来了监视他的人,点了又点,发现少了两个。 “冯安啊,我记得之前在你这住的有二十二个人,怎么今天只剩下二十个了?” “二十二个?”冯安疑惑的看向人群,还认真的数了数,确实是二十个。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可能是两位将军方便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要方便多长时间,这样吧,我在这儿等半个时辰,要是见不到他们的人,我就只能跟您要人了。” 管家端了两杯白水上来,看鲁高图带着副手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这水该放在哪里。 陪着笑脸,他凑了过来。 “鲁英雄,我们这儿也没有茶了,只能让您凑合着喝点白水。” “不仅仅是没有茶了吧?”鲁高图回着管家的话,看向的却是冯安,“若是今天中午我想留在冯先生这吃顿饭,冯先生八成会端上几个窝窝头上来跟我说,家里面就只剩这点粮食了。” 冯安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摊开两只手,一副无可奈何,有战战兢兢的样子。 “英雄啊,这都是实话呀。” 第二百三十章 忠臣死战 “是不是谁话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是我败了,你这条命也留不下来了。” 鲁高图看向天空,在雪地的映照下,日光异常刺眼,他抬手搭了个凉棚,遮在眼上。 看了一会儿,回头对冯安说道,“那群老弱病残为什么会临阵倒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在这麦城之中,也就只有您冯先生有这样的本事。如果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咱们既往不咎,若是你不愿意帮我,今天我带了两千人马过来,不知道能不能将您这小院踏平了。” “圣旨到……”传旨的是侍奉在北夷王殿前的小将军,不同于太监尖细的嗓音,他声音浑厚,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 “臣鲁高图接旨。” 圣旨这么久才到。鲁高图已经猜到北夷王对自己的不信任,可他万万没想到不仅没有救兵和粮草,北夷王还要求他即刻出城迎战,退敌三十里。 满目悲凉,鲁高图的胸腔被愤怒和悲情填的满满的。接了圣旨,他失魂落魄走出了冯安的院子,回到了营帐。 终于松了一口气,冯安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颗头还长得好好的,他在嘴里面小声抱怨道,“说好了要保我一家老小平安的,关键时候连个人影都没有,要不是已经上了贼船,我立马返水将他一军。” “是吗?不知道冯先生打算如何反水?” 景炎沉稳的声音自房梁上响了起来,话音刚落,他便出现在冯安面前,跟着他来的还有黑龙。 “哎呀呀,贵人来了,我就是随口说说,做不了数,做不得数。”给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立马下去倒水上来。冯安点头哈腰,将景炎迎进了正厅。北夷王作死的圣旨已经下了,不久的将来。麦城就会重新划归中原的领土,冯安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圣旨已经到了,鲁高图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决战马上就开始。”景炎慢条斯理的喝着水,明明是一杯白开水,倒是让他喝出了羽泉龙井的驾驶。 “是啊,贵人英明果断。” 冯安搓了搓手。 “冯先生,我知道您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今天过来也有个生意要跟您谈。”景炎示意黑龙拿了一张地图出来。 “嘿嘿,”说起做生意,冯安高兴的很,冯家就是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的,“不过是做点小生意,哪里能跟贵人的比得了,不过贵人愿意提携一二,我自然是乐意的。” “边疆的武器装备一项是由幽州承办的,可是前些日子震惊国内外的蜡枪头一案,也正是幽州。所以以后幽州再难承担供给武器装备的任务,我想把这单生意交到你的手上。”景炎放下了杯子,抬起头来,他成功的在冯安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和惊奇的光芒。 “这,这,铸铁的营生一直都是收归中央的,我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能担得起这样的生意?” “铸铁自然是要收归中央的,不仅是现在,以后也必然如此。”景炎笑道,“所以武器装备用的铁由朝廷供给。” “贵人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就是说朝廷提供材料,我找人把这批东西打造成武器装备,再卖给朝廷,从中间赚取一个手艺钱。”冯安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早已躁动起来,边关战乱不断,这生意明面上只赚一个手艺钱,但是一旦接触了铁器,能从中捞的好处可不少。 “可以这么说,我知道冯先生是个有门路的,如果你有兴趣,待我禀明了父皇之后,以朝廷大员的身份给你商量价钱。”景炎这么一说就好像现在来的是一个朋友的身份,“不过,冯先生,咱们两个也算是患难与共,那个时候能少一点,我还希望在价格上你能少一点。” “那是自然的,为国效力的是谈什么价钱,只要不赔钱,冯某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事情谈定了,景炎也没有多留,出城。 “主子,”黑龙欲言又止。 “你是想要说这个冯安贪财又胆小,为什么我要把这么重要的生意交给他。” “是,我知道主子自有打算,可就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景炎道,“武器装备油水足的很,交给官府办理,必然会有人从中牟利。蜡枪头一事,就是很好的例证。如果我把整个制造的过程分成几段,交到不同的人手里,他们相互制约,贪污腐败一事就会少许多。” 松了口气,景炎道,“至于冯安,他是麦城的大户,把这生意交到他手里,就算是有人眼红,也不敢从中作梗。贪财胆小的人容易掌握,比起杀人越火不要命,只算是一点小事。” “原来是这样,主子深谋远虑。” “而且,”景炎补充道,“这单生意到了麦城,麦城的立场就是紧靠着中原的,再有北夷军队来袭,他们也会偏向于咱们,算是一道民心的屏障吧。” 快马加鞭回到营帐,北夷的战鼓已经敲响。 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鲁高图下令不留一兵一卒,全军出战。 放在之前,这是将士们热血沸腾的时候,可是有违天命的谣言已经传遍了军中。这战鼓,再也激不起将士们的斗志。原本半个时辰就能集结的军队,硬生生的拖了一个多时辰。 披甲上阵,鲁高图在没有之前的杀气腾腾,他的神情庄严肃穆,回头看了一眼麦城,倒像是在和守护了三十余年的北夷告别。 “冲……” 一声令下,鲁高徒身先士卒,不顾死活的冲向了中原的营帐。中原的将士早就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一瞬间喊杀声响彻天际。 正是化雪的时候,草地泥泞不堪。 战马和将士的动作都受到了阻碍,一番拼杀之后,鲁高图对上了陈朗。 “景炎小儿呢?我要跟他真刀真枪的比一场。” “我们殿下位高权重,你这样的人跟我打一打,就已经是抬举了。” 陈朗说得轻描淡写,动作确实是谨小慎微,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四五十个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王师凯旋 “我当你有多少本事呢,原来只会躲呀。”鲁高图回头就是一道,陈朗侧身躲过,依旧是催着战马围着他打圈。 “会躲也是本事,不像鲁将军,你想躲又躲不过,只得出城迎战。”陈朗爱惜将才,原本是存了招降的心思,可看鲁高图一上来就不要命的架势,招降只会自取其辱。 正说着,一群小将冲了过来,拦住了陈朗,带头的在鲁高图耳边说了一句,“陛下让您开城迎战,你已经开城了,至于退地三十里,又没说让你一定在今天之内,咱们先退回去,固守,拖上几天再说。” 鲁高图原本是存了必死的心,打算将自己这条命贡献出来,可他一回头看到身后的万千将士,他们都是好儿郎,总不能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葬身于这荒郊野外吧。 鲁高图一声令下,带着大家退回了麦城。 “妈的,”看着鲁高图绝尘而去,陈朗狠狠的骂了一声。原本以为今天就是个了解,哪知道这死心眼临到面前想清了。到底是谁把这王八肚里的秤砣给拿出来了? “三殿下呢?”陈朗知道是追不上了,回头问了近卫一句,近卫道,“殿下说是有人要接应到后方去了。” “这个节骨眼上呢,趁胜追击才是重点,天皇老子来了又有什么用?” 吐槽了两句,陈朗正要鸣金收兵,突然看到景炎策马冲了过来,他胯下的灾难一声长嘶,转眼间就到了陈朗面前。 “整顿队伍,准备攻城,攻城的武器已经到了。” 说话间叶一眉也到了面前,她穿着一身士兵的装束,英姿飒爽。她的身后跟着一对约两百人的人马,扛着攻城武器足足有十件。 “时间紧急,只凑了这么点东西,我之前听景炎说过应该是够用了。” 看后面运送武器的都是民工,陈朗知道这又是叶一眉自掏腰包给他们准备的。 “叶小姐,”感动之情,无以言表,陈朗一拱手,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 麦城守军本就已经死伤大半,此时面对着斗志昂扬的中原士兵,哪里还有抵抗的意识,溃不成军。鲁高图战死。 攻下麦城之后,陈朗带着将士一鼓作气拿下了宣城。景炎则带着叶一眉回了军营。 一进军营,盖贱文愁眉苦脸的迎了上来。 “你可知道你这一走,那个狗屁王爷一直找我的麻烦,一天要把我带过去审问三四遍。” 叶一眉一笑,她依然揣着小心,毕竟此次出去,她假传军令,按律当斩。 得胜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景炎勉强打起精神,犒赏三军,心里面已经把北夷王和鲁高图骂了一个遍。 叶冀北是在当天晚上到的,一进门就赶上了庆功宴。 叶一眉见爹爹白发苍苍,比之前老了好几岁,心里的酸涩一下子涌了上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不能掉眼泪。 “爹爹,” “媚娘啊。”拉着叶一眉的手,叶冀北也是感慨不已,一方面他为女儿骄傲,另一方面又心疼她吃苦受累,原本纤细的双手,因为北方的风沙和多日的奔波变得粗糙不堪。 看着下面其乐融融的模样,景烨将拳头收进了袖子里,说了一些吉利的话,就借口身体疲惫,让大家散了。 “我们这次出来是积累军功的,没想到全让景炎这小子占了先。父皇让叶冀北过来,我留下的可能不大,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爷不需要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景炎虽然拿了军功,可是原本就受皇上才记得,他更是如临深渊。” 这么一说,景烨便明白了。送到皇上手中的军报,对于景炎大加赞颂,几乎将他夸到了与日月同辉的地步。 收复领土本来是件好事,了皇上握着这封君宝如鲠在喉。军报上说了,由于救了城中百姓,百姓对于景炎的认可已经到了极致,甚至高呼他为大英雄,一代圣主。 一代圣主,就像是细细密密的针尖扎在皇上的胸口,他希望景炎能够担负起天下,可也希望自己的王位能够做的稳稳当当的。 “景炎这次确实是立了大功,你们说赏他点什么好呢?” 养心殿里就只有小福子伺候着,揣度着皇上的心思,小福子说道,“奴才听说三殿下爱极了文房四宝,不如在这四宝中各挑一件上品,送给他。” 皇上疲惫的摇了摇头,这个回答是符合他心意的,但是却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收复故土是多么大的功劳,这一点点赏赐不足以封赏万一。他的哥哥和弟弟都已经疯狂了,只有他现在还顶着个皇子的头衔,你说封他个什么王好呢?” 说到封王仪式,小福子不敢接口,一来这是政事,他一个宦官若是插的嘴,日后必然会被御史台的大夫们骂个狗血淋头,二来他清楚景炎的处境,若是位极人臣,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皇上,这种事儿奴才怎么会知道呢?奴才也就是在皇上面前提提鞋的份儿。” “提鞋?哼,你倒是会说话,”皇上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昏暗跳跃的灯芯儿,“这几年,我总觉得身子大不如以前了,就像是这烛火到了快燃尽的时候了。” “皇上春秋鼎盛,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哪一年的祝词里都没少了这个词,可哪一代的皇帝又真正的万寿无疆了?小福子,你跟我说句心里话,我的这几个儿子哪一个能够继承大统?” 皇上的语速慢慢的,仿佛真的到了油枯灯尽的时候。 小福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既然皇上要奴才说句心里话,那奴才就打心眼里说上一句,若是说错了还望皇上莫怪。” “只有咱们主仆两个,你说就是了。” “在奴才看来恭亲王温良恭俭让,慎亲王有胆识有谋略。三皇子呢?军功在身也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奴才愚钝,哪里能比较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叹了一口气。 “绕来绕去,还是在跟着打太极,你们啊,都活的小心翼翼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初到檀州 三天之后皇上的圣旨到了,景烨回京述职,景炎与叶一眉则继续之前未查明的案件。 查案一事非同小可,景炎和叶一眉微服出巡悄悄到了幽州首府檀州。 在城外看,幽州其他首府并无两样,是幽州最繁华的地界,还未进城就能听到里面的吆喝声。可刚一到城门口,景炎就发现对于老百姓的进出盘查甚严。 “看他们的样子是在找什么人。” “估计是江洋大盗,杀人放火的死囚,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 “啧啧,也有可能是朝廷命官,当朝皇子。”盖贱文原本要回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可不知怎的出现在了此处。 “先生。”叶一眉急忙上前打招呼,“您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你以为我不想回京城啊?老师又想想两个徒弟都在檀州,要是我回来京城没吃没喝,那日子岂不过得比现在还要清苦,更何况檀州也是个大城市,在这儿应该不会少了我的酒喝。” 将毛竹扇子插进领子里,盖贱文示意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城门口。 “官爷,看你们这样子是在找人。” “嗯,”当兵的鼻孔朝天看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我是从边境来的,你们说说你们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说不定我在路上见过呢。” 看他流里流气的模样,跟自己要找的人相见甚远,士兵也懒得盘问他,指指旁边的两张图,让他自己过去看。 盖贱文认认真真的看了那两幅图,还特意扭头看了一眼景炎和叶一眉,摇摇晃晃回到了两人身边。 “我就说吧,抓的是皇亲国戚,你们两个还不相信,那图上画的就是你们俩。” “我们两个遵纪守法,平白无故的,他找我们做什么。”叶一眉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想明白了,她和景炎是来查案的。军用枪头被涂上了蜡,这必然不是一人所为,背后自然能牵扯出一大批高官,而高官应当已经得到了两人到来的消息。 和景炎交换了眼神,两人正要商量对策。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臣幽州知府林州见过三殿下,叶小姐。” 躲已经躲不了的,无奈两人跟着林州一道住进了林府。 和在杭州见到的奢侈境况不同,林州的府邸只有两进的院子,前面的一进院子住着林州和他的夫人,旁边的耳房则是两个奴仆,两个丫鬟。后面的一进院子则空着。 叶一眉再次打量林州,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没道理连儿女都没有。 林州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简要的介绍了自己的家庭。 “这是臣的夫人,” 林夫人赶紧上来给两位打招呼,考虑到男女有别,林夫人给景炎行了礼之后便站到了叶一眉旁边。 “犬子正是读书的年纪,臣把他们送到私塾去了,一年半载才会回来一次,后面的房子一直空着,若是殿下不嫌弃,就和叶小姐在此住下吧。” “叨扰。” 客套一番之后,几人入了座。 林州是行伍出身,准备饭菜也带着行伍人特有的气息,一盆牛肉,一盆羊肉,还有两碟下酒的小菜,一壶烧酒。 “灾荒刚过,百姓的生活也刚刚恢复,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酒菜来,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接下来又是一阵客套,看着他们啰里啰嗦,盖贱文不耐烦道,“我跟着你们一路过来吃了一嘴的沙子,终于到了饭点了,能不能少说两句。” 盖贱文身份林州已经打探清楚了,对待他更是毕恭毕敬。 “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招待不周。” 盖贱文也不跟他啰嗦,将筷子放在一边,伸手拿了一块牛肉,吃得起劲儿。 两个拳头大的一块牛肉,三下五除二就进了他的肚子,吃饱之后他又伸手拿了一只羊蹄。 “还是这儿的饭吃着有意思,之前我们在杭州,菜确实是不少,可是一盘子里就那么一点点,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当时我恨不得拿个盆子上来,将所有的菜都倒进盆里,搅吧搅吧,倒到肚子里去。” 鉴于他的身份,想笑也没人敢笑,林州只能随声附和,景炎道,“盖先生无拘无束惯了,没有咱们那么多理解,还望见谅。” “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是他们有求于咱们不管,现在咱们说什么,在他们眼里那都是活菩萨转世,是祖宗的话得听着。”盖贱文一阵抢白堵住了林州的话,林州干笑两声,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你们也别装大尾巴狼了,该说的话都说清楚,景炎,你不是来查案的吗?把案情跟林大人说一说,林大人你是此处的父母官,此处的情况应当熟悉的很呢。” 一整个羊蹄都没办法占住盖建文的嘴,一会儿的功夫,他给每个人都指派了活干。 景炎索性按照盖贱文的意思,将情况说了一遍。 林州道,“此事该系重大,若是明着查访必然打草惊蛇,若是殿下愿意,我可以将您安排到武器库去,在那,您或许能查到有用的东西。” 这样的话正和景炎的心意,“如此,有劳林大人了。” 酒饱饭足,叶一眉和林夫人一处聊天。 “叶小姐,”林夫人一脸激动,“听说叶小姐只身前往杭州筹措军粮,又千里迢迢送往军中,真乃女中豪杰。” 这话夸的叶一眉不好意思,她也顺着谦虚了两句,又夸了林夫人貌美如花。 被美貌的人称赞貌美,大多数人都会多想,可叶一眉眼神真诚,让林夫人信以为真。 “唉,一把岁数的人了,哪里称得上是貌美呢,也多亏了外子,这么多年来不离不弃。” 那么一说叶一眉才留意的,林大人竟然连个服侍的妾室都没有。 “贤伉俪情深至此,实在是令人羡慕。”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感情深厚什么的,唉,平时我也没琢磨过,只觉得老夫老妻的在一起,相处着习惯也舒坦。” 林夫人的回答倒是实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武器库当值 翌日一早,景炎和叶一眉就换上了粗布衣裳,他们两个都是精致的长相,即便是穿上麻布,依然掩盖不了身上的光彩。 “要不在脸上抹点灰?”景炎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觉得不像是干苦力的人。再看叶一眉,她身量本就娇小,又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风流的小公子。 “你以为你们两个隐姓埋名,实际上不过是当官的哄着你们团团转罢了,去就当是认识点儿人,不至于如此的尽心尽力。”盖贱文按他们两个的装束不由自主笑出声来,随后又围着叶一眉转了一圈,指着她头上的发冠说道,“这一路走过来你还不知道吗?干苦力的人哪会带着这种东西,不过是把头发编成辫子塞进衣服里面,又或者是全部都盘在头上。” “先生,”叶一眉仔细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回到房里重新梳妆。 景烨和盖贱文坐了下来。 “调换军用物资,多么大的一个案子。这中间肯定片别了不少钱。林州作为幽州的一把手,这事能不经过他的手吗?” 盖贱文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道,“林州就相当于整个幽州的山大王,大型的贪污案件,必然绕不开他去。他如此殷勤的请你们查案,必然是想好了应对的措施,这两天你们过去就当是熟悉一下,不用太放在心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林州带着人过来了,看着景炎和叶一眉的装扮微微一笑。 “微臣已经安排好了,为了防止身份泄露,臣就只能送你们到门口,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武器库的门口此时已经摆上了一张桌子,上面写着招募,说是要招募十个壮丁做搬运。里面八成是有林州的人,像景炎和叶一眉这般,竟然破天荒的被选上了。 武器库并不只是武器装备的仓库,它承接了武器的生产储存和转运一系列人物,两人刚好就被分配到了储存上。 看守仓库的约莫有二十个人,看到景炎和叶一眉过来,抬抬眼皮就又低下了头去。 “各位大哥,”景炎跟各位拱手,算是打声招呼,“我和弟弟日后与各位就是同僚了。” 可能是看他说话文绉绉的,原本无精打采的几个男人突然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使劲的拍拍他的肩膀。 “那你说话这架势应该是读过书的吧,这可奇了怪了,读过书的举人老爷竟然跑过来跟我们一起看仓库。” 这人是存了欺负景炎的心思,拍肩膀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重。 “在下读过几年书,可是一事无成,连个秀才都没能中过,又哪里称得上是举人老爷。”街头巷尾的俗话,景炎都说不出来,又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所以对方说他念过书,他就爽快地应下来了。 “哦……”男人拖长的声音叫了一声,迅速引来了后面人的附和,“我原本以为是老天爷开眼,送了个文曲星过来,没想到是老天爷瞎了眼,搞了个一事无成的穷学究来呀。” 目光越过景炎的肩膀,那男人注意到了叶一眉。 “啧啧,我说外面的那群官老爷真是瞎了眼了,这么一个细胳膊细腿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怎么能跟我们一起做开手仓库的活呢?”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向叶一眉的脸上摸去。叶一眉向后退了一步,景炎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弟弟从小害羞,话不多,也不喜欢跟人接触,还望各位哥哥见谅。” “既然不愿意跟人接触,那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不就结了吗?干嘛要跑到这么个地方折腾自己。” 男人一开口,后面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跟上了。 “就是,养的细皮嫩肉的,必然是有钱人家,有钱人家到我们这做苦力,怕不是来给我们难堪的吧。” 奚落了一会儿之后,没看到景炎和叶一眉有过多的反应,这帮人似乎是没了兴趣,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着,景炎也不放在心上,拉着叶一眉到角落里蹲了下去。 “枪杆运到了,就放在外面的空地上,你们几个赶紧去把它运进仓库里,这几天似乎是有雪,要是让枪杆受了潮,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来的似乎是个官爷,用的是居高临下的口吻。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大汉,立马唯唯诺诺。点头哈腰把人送走了以后,他又变出了趾高气扬的模样。 “进来的那两个赶紧把东西搬到仓库里头来,要是今天晚上搬不完,那你们就留着一直搬到明天早上。”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带头的,为了打探消息景炎也不便和他争执。 两人到了门口,看着外面堆的像小山一样的枪杆,叶一眉只觉得身子晃了晃,这么多东西让他们两个人搬,别说是明天早上了,估计明天晚上也没办法完工。 仓库里面,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和其中两个人蹲在一起念叨。 “看他们两个小年轻也挺可怜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知府大人,竟然要把他们活活累死在这。” “嗨,这个年头哪怕是路上骂了一条狗,只要入不了知府大人的眼,那做苦力是必然的了。” “知府大人说了,若是能在一天之内将他们给气走了,这个月的银子多给咱们发上两钱,兄弟们可一定得努力了。” 景炎虽然有力气,可没干过这样的活,没有诀窍,只能凭着气力往里面搬。叶一眉就更不用说了,一次只能抱两个枪杆进来。 他们两个刚进仓库起哄的声音就又来了。 “就你们两个这样的速度,我估计等到管事的来盘点库存,你们两个还像乌龟似的,一点一点往里面挪呢。” 听到有管事的回来,景炎心思动了动,一言不发。 就这么一上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仓库是管饭的,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士兵推着小推车过来了。 “还是之前的规矩,每人一碗饭一勺菜都不准抢。” 饭只是普通的炒米饭,菜也只是白菜叶子,可是一群人就像是抢的一般冲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叶一眉和景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两个被排挤在了最后面,等等所有的人都打完了饭,轮到他们的就只剩下一点菜汤了。 原本以为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两个人会撂挑子不干,哪里知道他们两个只是叹了口气就到角落里面坐着。 坐了片刻,叶一眉自称肚子不舒服,让景炎陪他一起出来,两个人就这么一唱一和出了仓库。 “我觉得有问题,”叶一眉道。 “什么?” “你看他们刚才抢饭的架势,根本就不像正儿八经的抢东西,倒像是事先排练过的表演一般。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一副为饭不要命的架势,却一直留意着,怕撞上旁边的兄弟。”他们两个都是见过灾民的,真正抢饭吃是什么架势心知肚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让他们故意排挤咱们,想让咱们知难而退。” “对。”叶一眉点点头。 当天晚上两人回去在林州面前叫苦不堪,只是说仓库的货实在是太重了,林州却是一脸为难。 “殿下,仓库的活已经是最轻松的了,没货的时候只需要看着东西就行了,要是你们两个觉得不合适,不如我再跟他们沟通沟通,给你们换个地方。” “不换了不换了,这地方打死我也不去了,这辈子在家里面绣绣花,我就已经觉得辛苦的很了。”叶一眉最先撂了挑子,她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连主次也不分了。 景炎摆摆手,“我也不想再去了,本来以为这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哪里知道一来就是这么辛苦,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告诉父皇,这件事情也就算了了。” 叶一眉叹气道,“哪里那么容易呀,皇上肯定要求你有理有据,要是你连证据都没有,他是肯定不会信的。到时候没有功劳不说,再治你个办事不力之罪,咱们两个可就赔大发了。” 两个人在知府面前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才回到房间。 “查出什么来没有?”盖贱文手里拎着酒壶,说一句就灌一口酒,那样子简直赛过活神仙。 “什么都没查出来,那林州早有准备,叫了一群人折腾我俩。”叶一眉手上磨出了七八个血泡,靠在椅子上挑血泡。 “嗨,当官的呀,大凡能把贪财一半儿的心思用到民生上,咱们中原必然蒸蒸日上。” 盖贱文没有一点避讳的意思,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先生,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你放心好了,看着咱们的人呢,都已经让我支开了,我这人别的不多就是事儿多估计呀,这会儿忙得团团转呢。” 林州没请他们过去吃晚饭,倒是让人送了饭菜过来,比起昨天的饭菜,今天的精致了不少,景炎和叶一眉交换了眼神,微微一笑。 带他们让下人收拾了饭菜,林州便约两人到花园散步。 林州这个有心眼儿的,表面上他住着两进的小院子,可事实上院子外面一大块天然花园都是他的私产,昨天是防备着没带两人过来。 “林大人还藏着这样的好地方,早知如此,我今天就不去那个仓库了。”正是冬天,院里的梅花都开了。香味清雅悠远沁人心脾。叶一眉一进来就做出了一副贪婪的样子,在空气中闻了又闻。 “殿下,叶小姐,你们回来时对臣说的那些话,臣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大老远的天寒地冻,你们跑一趟也不容易,东西查不查得到另说,总不能让你们自掏腰包。” 说罢,林州掏了一沓银票出来。 看着厚厚的一沓,叶一眉还以为自己发财了,拿过一看上面竟然是五两十两的碎银子。 “嗨,这几年收成不好,我的俸禄本就不多,为了买粮也所剩无几了,和下面的人凑了凑,总共就凑了这一百多两银子,还望殿下和叶小姐笑纳。” 得了,又是试探来的。景炎接过银票时脸上还挂着微笑,看到了具体数额之后,陡然间变了脸色。 “本王出来,为的是天下苍生,哪能为了几两银子折腰?” 看他变了脸,林州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唯唯诺诺,哆哆嗦嗦,请罪连连。 “实在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原谅。这个院子原本是私人的,小人想着殿下和小姐到此风尘仆仆,也该有个清雅的地方休息两日,特意命人租了下来,若是殿下和小姐不嫌弃,就搬到这里来住吧。” 一口一个小人,林州仿佛已经吓破了胆,趴在地上战战兢兢。景炎装作打量四周的景色,转了一圈之后,才点了点头。 又陪着景炎看了一圈儿,林州接口还有公事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一会儿,景炎才开口。 “本来以为这次能够狠捞一笔的,哪知道才拿来100多两银子,这100两银子我要是收了那就是贪污受贿,父皇那肯定是饶不了我,我犯得着为这一点东西断送自己的前程吗?” 叶一眉明白他的意思,也随着说道,“在家里面为了讨皇上欢心,整天穿着素服,带着银钗,本来想出来之后好好的折腾折腾,哪里知道竟然遇到了个穷酸秀才。”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林州埋汰了个够呛,然而躲在后面的林州却是兴奋异常。 回到房间,他对林夫人说道,“都说这个三皇子是个油盐不进的,办事公正,堪称当代包公。可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肯定是之前下面的人给钱缩手缩脚,惹得这尊大佛不高兴。” 林夫人一改平时温柔贤淑的模样,眉眼之间尽是刻薄。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不爱荤腥的猫?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对着黄白之物看的重要,明天呀,你就送些银子过去,尽早把此事摆平了。” “不行,看呢,还是得谨慎一些,这银子咱们不能去送,让下面的人送过去。再让他们拉个替罪羊出来,让三皇子替咱们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 林州越想越得意,仿佛皇子皇孙真的被他踩在了脚底下,由着他驱使。 第二百三十五章 替罪羊 第二日,景炎和叶一眉当真留在园子里,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傍晚,有人来报,说是孙兴孙典史到了。 景炎和叶一眉交换了眼神,知道好戏开场了。 孙兴一进门时一直弯着腰,小小的一个,又是尖嘴猴腮,低下头活像一只成精的大老鼠,抬起头作道貌岸然之时,则又像是披着人衣服耍戏的猴子。 进门按照规矩,孙兴给景炎和叶一眉行了礼,随即突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有什么事儿你说就是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姑娘。”盖贱文尖酸刻薄的很,他走下去拿扇子抬起了孙兴的脸,看看他脸上带着泪水,倒像是真情实感。 “啧啧。” “殿下,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了。”孙兴擦擦眼角的泪水,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了上去。 接过那封书信,景炎大概看了一遍。大概是写信人联络北夷之人,特意做了一批有问题的武器。 “这么重要的证据,怎么现在才承上来?还有你刚才说的大义灭亲是什么意思?”景炎随手将书信放在了一边,仿佛对这个案子没有丝毫兴趣,只是赶鸭子上架来问一问。看他这个样子,孙兴更放心了,他伏在地上大哭一通,旁若无人哭了一会,仿佛是累了,才抬起头来擦擦脸上的眼泪。 “不敢欺瞒殿下,说实在的,写这封信的人正是我的弟弟孙旺。” “哦?这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景炎此笑非笑,通敌叛国,可是要诛连九族的,就算是孙兴把自己的弟弟供了出来,他依然要被砍头。 “今夜小人来此,正是为了这个小人听闻三殿下向来公正,但是在公正之余,又能够与情理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小人求殿下,冤有头债有主,只问了孙旺一个人的罪,原谅了小人一家老小。小人不仅愿意将所有的证据都呈上来,还愿意以身家性命侍奉殿下。”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只要景炎抓了孙旺,这个人不仅仅这个案子结了,还能够得到一大笔钱。 “这道理我都明白,不过就算是你的证据交上来了,本王也还得审问,审问清楚了才能结案,至于你的身家性命,嗯,你这条命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掏出了一张银票,孙兴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景炎手里,“殿下一路安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了,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景炎将银票给他推了过去。 “为国为民理所应当,收了银子于理不当。” “嗨,殿下给小人帮了忙,别说是收银子了,就是要小人的命,小人也立马拔刀交到殿下手里。” 景炎立马变了脸色,他看着孙兴一字一顿道,“本王秉公办案,哪里帮了你的忙了?” 话音刚落,他把银子从孙兴的手里拿了回来塞进了袖子里,孙兴会意连连点头。 “殿下心里装着礼法,乃是中原之福。” 等孙兴出去,拿了银票出来看着上面的数额,景炎和叶一眉目瞪口呆。 “十万两!”叶冀北横刀立马护着江山安定,府上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之前我还在心疼着,靠上三军的银子被我挪用了一下,现在好了,这个窟窿能补上了。陈朗娶媳妇儿的事儿也有了着落了。” 天才晴了没两天又阴阴沉沉的,孙旺站在门口看着,几乎要压到房梁上的乌云,叹气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之前设计安定,有豪强压榨百姓,现在动乱不安,民脂民膏,本应供应前线,却成为一些人中饱私囊的口袋。” “行了,晚上就要下雪了,赶紧回屋里呆着,这么大声在外面感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清廉的人?”孙李氏尖酸刻薄,埋汰起孙旺来一句话一个刺儿。 “我何曾说过我是个清廉的人,只是在其位谋其事,我不能让这钱从我手里溜出去。”孙旺说的斩钉截铁,仿佛天下的公理都利于自己背后。 孙李氏道,“像你这样的人这世上真的不多见了,要是换了以前呢,我肯定要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现在你看看咱们家里房顶破了个大洞,连修的钱都没有,孩子昨天晚上冻得高烧不退,你倒是在这里一句一个高调。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别拿清廉这两个字搪塞人。” 提起孩子,孙旺脸色苍白,转身看向破破烂烂的三间瓦房,这房子还是父母离世是送给他的。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有的人知道钻营早就已经住上了大院子,有的人呢也就只能靠着父母的扶持,穷困潦倒的过着一辈子。”孙李氏越说越带劲后面还唱起来了。它本来是戏班的台柱,喜欢上孙旺廉洁奉公一本正经,才嫁给了他。此时一曲小寡妇上坟唱的是九曲回肠。 多年不开腔的台柱子一张口立马就引起了人们的围观,只是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唱起小寡妇上坟,着实让人觉得不吉利。听着邻里的指指点点,孙旺哪里还敢往门口站,一回头他进了那还破着个大洞的卧房里。 “哎呦喂,你瞅着房子破的,我说弟弟呀,你干嘛就那么想不开呀,哥哥那里好吃好喝好房子等着你过去住。你看看你,这不是让弟妹和孩子也跟着受苦受累吗?” 孙兴把礼送出去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这个自命清高的弟弟一见到他就是夹枪带棒的,过了这两天就再也不用看到她了。 孙旺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对你来说确实是浮云,可是对孩子呢,你看看这冷冰冰的枕头,睡在这。不生病才怪呢。”孙兴阴阳怪调的腔调迅速引来了孙李氏。 “这不是大哥吗?怎么今天有时间到我这串门,是不是又从粮仓里偷了粮食过来,不过你可别把东西囤在我们这,那东西我看不上?” 尖酸刻薄对上夹枪带棒,一时间两人的争吵就像是说相声一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第二百三十六章 提审孙旺 不同于以往的节节败退,孙兴今天似乎是找到了靠山,敞开了嗓门把孙旺和孙李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这骂战正清醒到精彩处,围观的众人连连喝彩,一对官差带着镣铐冲了进来。 “孙旺呢?提审。”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孙旺一直老老实实在武器库当差,这下半年才混了一个头头当,怎么突然间就有了犯人一般的待遇? 被带到了衙门里,孙旺看了上面坐着的林州和景炎眼睛中露出一丝嫌恶,林州倒不放在心上,一拍惊堂木让他将与北夷私通的经过道来。 孙旺什么都没做过,让他说又能说出什么来,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一句冤枉。 将孙兴呈上来的书信交到了孙旺面前,孙旺惊呆了,确实是自己的笔迹,可是他什么时候写过这样通敌叛国的书信? 看他自己也愣在原地,景炎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可他却装着一副糊涂的样子说道,“本王跟你说句实话,人证物证都在。现在审你不过是走个过场,你认也罢,不认也罢,最终都是那个结果,要是你痛痛快快的承认下来,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冤枉啊!”孙旺当庭大喊,林州皱起了眉头,一拍惊堂木就要给他三十大板。 “等等,”景炎道,“盖先生哪?先叫他来给我算上一卦,也不知道今天见血吉不吉利?” 那句等等给了孙旺希望,他原本以为这位看似威严的大人会帮自己说上两句,哪里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缘故,他跪了下来,双手向天空伸去。 “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大胆,应该在这种场合指责钦差大人,该当何罪?” 盖贱文拿着竹筒装模作样的晃了两下出来,果然是大凶。 “算了算了,先把这个人开起来,以后再审。盖先生你这两天多帮本王算算,看到吉利的时候就告诉本王。” 原本能定案的,被景炎拖住了。可林州非但不担心,反而觉得自己捏到了他的软肋。 当天晚上几个求神问卦的先生被送到了景炎那里,景炎竟然也有兴趣陪着他们玩了一个晚上。 同时,大牢里。 孙旺面对着墙壁,坐在那里,双眼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在心中感慨到自己这一条命倒是不足惜,只是可怜的妻子孩子,正当好的年纪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旺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这事我没做过,要打要骂都可以,我是一定不会承认的。” “孙先生。”叶一眉轻声细语。 一听是个姑娘的声音,又不是自家媳妇,孙旺即便是潦倒至此,也赶紧站起身来。 叶一眉拿了银子放在狱卒手里,狱卒会意立马出去。 “孙先生,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你可知道换掉这批武器的人到底是谁,你的手中可有证据?” 叶一眉示意他不必拘礼,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孙旺从未见过叶一眉,他手中是有些证据,却不敢轻易交给面前这人。 叶一眉看出了他的犹豫,从怀中掏出一枚私印推了过去。 “先生曾经征战沙场,这个东西应该是认得的吧?” 这正是叶家的私印,叶冀北也随身带着一枚,孙旺有幸见到过。 “你是……” “我是他的女儿,是奉皇上的密旨前来调查此案的。” “那今天审问我的另外一位大人是?” “那是三殿下景炎,他在前面陪着知府大人周旋,我在后面调查此案的前因后果。” 在边境,叶冀北就是神话一般的人,甚至在许多百姓心中,他就是这一方的保护神。拿出了叶冀北的私印,孙旺也不再多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叶一眉只当是上下勾结为了钱财作出的一桩大案,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中间竟然牵涉了如此多的官员。 “本来我以为他们是为了钱财,可是牵涉人数众多,声势浩大,难道就只是为了钱?”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这个人迂腐的很,一向被他们排斥在外,这点消息我还是听仓库看守的一个老兵酒醉之后跟我提起的。” 尽管只是说了别人做的事,可孙旺想起来依然手脚冰凉,不管他们为了什么,将边关数十万百姓和将士的性命当做蝼蚁,实在是罪大恶极。 “证据呢?”叶一眉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整理了一个账簿,上面列明了他们贪污的钱财,可有关于通敌卖国,我却没有证据。”沾了茶水,孙旺在桌子上将账簿的藏身之处写了下来,随后他站起身来跟叶一眉鞠了一躬。 “拜托叶小姐了。” 这句拜托让叶一眉心中羞愧,时间不早了,她匆匆离开了牢狱。 江湖术士一直缠着景炎,即便是回到住所,叶一眉也没办法跟他商量,到了后厅,盖贱文正喝着酒。 “看你的样子是问出来点东西了,只不过情况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是。”叶一眉坐了过去,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个遍,盖贱文半闭着眼睛,一直拿毛竹扇子敲打着节拍。叶一眉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半晌,盖贱文睁开了眼睛。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 “可即便如此,他们害了那么多条人命,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 “逍遥法外应该不会,但我觉得罚罚俸禄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盖贱文正经起来,他将酒壶推到一边,扇子也扔到了桌子上。 “你有没有算过,即便是你还未能查明真相,这就已经牵扯了幽州上下一百多名官员,如果真的按照国家律法,将这些官员株连九族,那以后幽州的土地由谁来治理?一百多名官员呀,要怎么才能读上这个窟窿?” 叶一眉身子一颤,她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以从科举中选拔人才。” “科举?科举早就已经是个笑话了,而且,幽州的官员又有多少不是科举出身呢?” 盖贱文给她比了个手指头,“先帝以来,咱们中原的官员里有一半都是科举出身,可是贪污之行风依旧盛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击鼓鸣冤 叶一眉接不上话来。京城里,世家大族穷奢极欲。新科基地的状元也忙着拉帮结派巩固自己的势力,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边陲之地? 盖贱文重新拎起了酒壶,喝尽了壶里的最后一滴酒,随后拎着酒壶晃晃悠悠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一边走他还一边在嘴里念叨着,“这根儿啊,早就已经烂掉了。换掉一个人,一群人根本就没有用,必须得把这棵树拔出来。” 应付的江湖术士,一个晚上还没来得及休息,景炎就被外面击鼓的声音给惊动了,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天还没亮。 林州听了吓人来报,一边穿衣一边骂道,“这女人真是够了,大清早上的扰人清静,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她一个戏子,哪来的情意?还为她那个不成器的丈夫来了。” 孙李氏从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定过。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被她编成了两个麻花辫子,垂在身后。身上原本的直褂也已经换上了利落的短袄,棉裤。 “冤枉……”曾经练过的嗓子,将这冤枉二字喊得凄厉又动人,响彻了檀州上空。 景炎原本穿戴的整齐,转念一想又解开了几个扣子,扣的乱七八糟的,坐上了公堂。看他这副样子再配上熬红的眼睛,林州更是把心放到肚子里挥挥手,他不耐烦地让人把孙李氏带了上来。 “你可知道民告官要经历什么?” “民女知道。”孙李氏贵的笔直,不卑不亢,精致的容颜,蒙上了一层坚毅,就连景炎都忍不住在心里为她叫了一声好。 “好,先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身强力壮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更何况他一个唱戏出身的女子。可是孙李氏面色不改,直挺挺的跪在大堂中央。 “咳咳,孙李氏,本官念你一个女人,不懂律法之前要先给你讲解一番。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可能你的腿就废了,就算是你替你的丈夫伸冤成功,这下半辈子他要不要你还不一定呢。” “民女为的是天下公理,和他要不要民女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现在他将休书送到我的面前,这一状民女也一定要告。” 叶一眉就在后堂,听闻此言既着急又感动,孙李氏深明大义,这五十大板,叶一眉怎么忍心? 盖贱文倒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看着叶一眉着急,一口酒进了肚子里。 景炎是个“贪官”,孙李氏是冲着他来的,作为被告人,他自然不能开口求情。 刑具很快就准备好了,孙李氏依旧是之前那一副坦然的模样。板子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她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白色与肉体接触的声音,似乎是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景炎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桌子下面的双手却已经紧握成拳,又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出口喊了停。林州则是盯着那板子,仿佛是帮他出气了一般痛痛快快。 五十大板打完之后,孙李氏已经爬不起来了,他倒在血泊里,一字一顿的说道,“民女要状告钦差大人三皇子景炎。” 景炎面不改色,站了起来,到了堂下。 景炎站起来了,林州哪里敢坐着?他也赶紧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道,“这里最大的官就是钦差大人了,哪里有人审得了钦差大人?要是你真的想告状,那就进京去告御状吧。” 以孙李氏现在的身体,若是她养好伤再进京,她的丈夫早已经人头落地,若是她即刻动身,估计连幽州城都出不了。 本以为她会大闹一场,又或者心如死灰,那知道她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好,我进京去,你们这群狗官都给我等着。” 这才刚站起来,两腿一软,孙李氏又倒在了公堂之上。原本应该由她的亲属将她拖回去,可是现在的孙旺一家哪里有人敢粘着,最后还是官差将她丢了回去。 半夜,叶一眉三人坐在了一起。 “账本我已经取回来了,为了保证安全,原本我已经快马加鞭命人送回京城了,副本现在还在我的手里。”叶一眉将账本拿了出来,递到了景炎面前,景炎翻了又翻,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 “这个账本上总共涉及官吏一百八十余人,除了官吏还涉及了富豪乡绅等共计四百余人,如果真要株连九族,那将会是非常庞大的一个群体。”景炎要账本推到一边,揉揉眉心,此时他才感受到这个案件背后的庞大。 “问题是这个账本只能证明他们贪污,却无法说明他们投敌叛国,事实上投敌叛国才是背后真正的原因。”叶一眉再次说明了前因后果,还列举了几个有可能成为证人的人。 “根据孙旺的说法,这几个人是跑腿中无意听到了秘密,与他们并无利益关系,是这个关系往外唯一有能力作证的人。” 景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几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叫来了黑龙,让他暗中查访几人的行踪。 盖贱文道,“这个案子查不下去,我建议你们捞出了孙旺之后,找个理由结了案,随便抓几个小虾米。” 若是放在之前,景炎和叶一眉是一定会反驳的,但是今天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暗潮涌动的势力。 “要想把孙旺捞出来非常简单,只要证明这些书信是伪造的就可以了,只要书信是伪造的,那孙兴就成了那个顶罪的人。孙兴本就是有罪之人,让他顶上,这个案子就算结了。”盖贱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 “可是,”叶一眉不甘心,在他看来这群硕鼠一日不除,边境就一日无法稳定。 “没有可是。”盖贱文道,“要是再查下去,别说是那群证人了,咱们三个的性命都保不住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没有朝廷势力的支撑,林州一个四品小官敢做到这种地步?” 叶一眉和景炎沉默不语。 “我劝你们见好就收,否则迎来的只会是更大的灾祸。”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杀人灭口 说完这些,盖贱文就离开了,留下景炎和叶一眉面面相觑,黑龙是后半夜回来的,他的脸上挂着愤怒的神色。 “已经被他们灭口了,我到的时候尸体还是热的。” 这一夜注定是心惊胆战的,叶一眉和景炎相对而坐。这样的动作代表林州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图谋,平和怕是已经维持不了了。 果然,天刚刚亮,林州就带着早点过来了。 “说到这个时候过来打扰殿下和叶小姐了,可是没办法,刚刚出了几起命案,我必须得马上过去处理,只能请两位早些用早饭了。” 嘴上说的客气,可林州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人放下了盘子之后,他离开了花园。 他前脚刚走,后面林夫人就到了。 照例先将林州夸耀的另一番,林夫人话音一转,说到了军粮供应上。 “目前边境的粮食大部分都是我们幽州供应的林小姐,您应该也知道幽州灾荒对于边境军粮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名义上粮食是朝廷分配的,可事实上决定权都掌握在我们手里,这一年的收成好坏,送过去的是好米坏米,我们心里都有数。而且除了粮食,肉类蔬菜不都是从我们这儿走的吗?” 这话里话外的威胁,叶一眉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一想到叶冀北的处境,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景炎也是愁眉紧锁,话音一转,林夫人又对景炎说的。 “朝廷和地方的关系怎么说呢,朝廷给了我们地方庇护,我们地方也拱卫朝廷。幽州呢,虽然不是个大地方,土地也贫瘠,可到底是边境,这地理位置嘛,说重要也挺重要的。” 说完这一番话,林夫人就走了,走之前,林夫人还特意将眼线也调走了,为的就是让他们两个好好斟酌。 “实在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怎样?别忘了眼下寄人篱下的是你,说句难听的,他真的有本事让咱们三个今天晚上不声不响的死在这里。”盖贱文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这里拎着个酒瓶子。 “所以真的就这么算了?” “算了,是肯定不能算了的,景炎,你之前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怎么到今天反倒固步自封,一定要在这事上寻个结果了?” 盖贱文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们两个,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冯安。 “冯安?”景炎道。 “对啊,你不是已经打算把武器装备的生意交给他了吗?等你回到了京城,慢慢地架空了幽州的实力,再来收拾这群蛀虫。现在你手上也握有他们的把柄,不如就来个交涉,把那无辜倒霉的孙旺给捞出来,让孙兴顶了这个案子。” “是了。”这话说的景炎豁然开朗,诚然,他现在没有收拾林州的本事,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慢慢架空他的权利,一个空壳子再好收拾不过了。 翌日,因为假造证据污蔑朝廷命官,贪污武器装备的经费,孙兴处斩。孙旺官复原职。 离开时,是看着热闹送行的百姓,景炎只觉得心中有愧,他回头看向叶一眉,叶一眉也是愁眉紧锁。 “好了,别发愁了,回京还有你们愁的事儿。景炎,以你现在的军功,早就应该封王了,可是你猜这次皇上会怎么奖赏你?” 景炎道,“我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景烨先他们一步回到京城,皇上一改往日的戒备,在京中给他赐了府邸,让他有时间多回去看看。 在外人看来,这可能是犒赏有功之臣,可在景炎这明明白白,皇上打算用景烨牵制于他。 三人都是骑马,三天的便回到了京城。 皇上亲自到城门外面去迎接他们,之前享受过这种待遇只有叶冀北。 远远的就看到了皇上,景炎翻身下马,和叶一眉,盖贱文一起,步行到了皇上面前。 山呼万岁之后,皇上牵着他的手嘘寒问暖。景炎也装作一副亲昵的模样,两人仿佛是关系亲厚的父子。 “景炎,这一路辛苦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做父亲的也一样忧心忡忡。以后啊,打仗那样的事你就不要亲自去了,在京中总领禁军,保父皇的安稳可好?” 景炎心里火急火燎的。 管理禁军确实是个风光的差事,尤其是在现在御林军式微,将禁军握在手里就等于握住了整个京城的防卫,可是皇上对他疑心甚重,将他放在这样重要的地位,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掌控? “父皇,带兵,儿臣实在没有兴趣,如果可以,儿臣希望能够继续修书。” “哎,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修书确实是重要的事,但可以交给别人去办。禁军首领的位置交到别人手上,父皇不放心。” 皇上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养心殿里走,进了养心殿,皇上骤然松开了他的手,到榻上坐了下来,示意小福子搬了凳子给景炎。 景炎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屁股只沾了椅子的一小块,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在扎马步。坐着比站着要累多了。 感受到了他的惶恐,皇上摆摆手。 “什么时候咱们父子二人也已经生分到这般地步了?你没回来的时候朕就在跟小福子讲,是应该给你封个王了,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不舍得。封王就代表你长大了,该成家了,不再是父皇跟前撒娇的孩子了。” 景炎只觉得这话里话外都是讽刺,撒娇两个字,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的。 “景炎,没了皇后,后宫也没有嫔妃能够担当大任,你们兄弟三个的婚事已经落下了。唉,朕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有了。”皇上是想拿出话家常的态度来,左边一榔头,右边一榔头,听得景炎莫名其妙。 “叶家的那个姑娘是个好姑娘,这次回来我打算给她封个郡主,要是你喜欢,择日朕将她指婚于你,你们趁这个机会把婚事办了。你的婚事了了,朕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景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臣只愿梅妻鹤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真命天子 可能是觉得景炎防备的太过了,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皇上拜拜手让他退下。景炎出了宫哪也不敢去,直奔王府,闭门谢客。 可即便景炎躲得快,麻烦还是迅速找了上来。 仿佛是一夜之间,大街小巷传遍了,景炎才是真命天子,皇上占了他的皇位,早就应该退位了。 养心殿。皇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性,他靠在软榻上,问着下面跪着的一排小太监。 “你们说说,朕是不是老了?” 叫太监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露着眉头又问了一句,有个胆子大的颤颤巍巍抬起头。 “皇上年富力强,正是有为之年。” “为什么市井传言都说朕占了别人的位置?” 皇上自称是天的儿子,至高无上的地位,一大部分也依赖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传言。所以在为着格外留意这些若有若无的东西。它们看似无稽之谈,实际上就像是水滴,一滴一滴砸在世人的心中,总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天。 没一个人敢接话都知道,这关系到皇位的传承,谁要是说错一句朱连九族是最少的。 三皇子府,景炎带上了府中几乎所有的银两,到了琉璃厂。 琉璃厂是京中的一条街,这里汇集了贩卖古董的小商小贩,真的有不少,假的则更多。 怀揣着厚厚一沓银票,景炎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看了过去。 “那个东西看起来不错,至少是西楚霸王那个时候的这样吧,五千两银子我买下了。” 摊主觉得他在开玩笑,毕竟这就是他家里面装盐的罐子,后来换了更大的就把这个置换出来卖掉。 可景炎却是一本正经,从怀里掏出了五千两银子,恭恭敬敬的放在小摊上,随即又像是买到无价之宝,一般将那个罐子揣进了怀里。 看他的衣着打扮应当是个贵人,可脑子这么不好使的贵人还是头一遭见。这世界上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尤其是摆摊谋生的小商贩,一看这个人好骗,呼啦一下,都围到了他的身边。 “先生,你看看我手里的这个筷子是西周时期周武王用过的,至少值三千两银子呢。” “那筷子算什么,贵人看看我手里的这幅字画,王羲之的真迹,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卖给别人至少十万两银子,到您这里一千两就可以拿回去。” 景炎好像是着了魔一般,照单全收,半日的功夫,就将身上的银钱挥霍了个干干净净。看着面前破罐子破台子,以及不知道是哪个王羲之写出来的真迹,他竟然一脸虔诚的请了一辆马车将它们都送回去。 将东西送回去之后,景炎拍拍身上的泥土,也不沐浴更衣,就这么蓬头垢面的进了皇宫。 小胡子给皇上折腾了一个早上,这刚才放出来正焦头烂额呢,看到景炎邋里邋遢的走了过来。 “殿下,皇上正生着气呢,您这衣服总得换身干净的再进去吧。” 景炎道,“没事,我今天过来不是谈正事,是有一点点重要的事。” 不顾小福子的阻拦,景炎大步进了养心殿。 皇上疑神疑鬼了一个早上。心神俱疲,正靠在软榻上,听到动静,见景炎走了进来,怒道,“没规矩的东西,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景炎仿佛没听到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我听说您这有郑板桥的真迹,能不能给我。”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自始至终连一句儿臣都没有,皇上大发雷霆,当即抓起桌上的砚台扔了下来。 景炎不躲不闪,砚台正砸在他的肩膀上,连疼也不叫一句,景炎磕了个头下去。 “谢父皇赏赐,我想要这个砚台想了许久了,所以您能否把郑板桥的真迹送给我。” “疯了,”皇上走了过来,想要把他拎起来,可是没那么大力气,最终又放了手。 “我没疯,我就是想要郑板桥的真迹,昨天晚上我校对古书,看到了对郑板桥的赞赏,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哪儿现在就缺一个郑板桥的真迹了。” 说罢,他竟然对着皇上连磕了九个响头,若不是皇上摁住他,他还要一直磕下去。 对于这个儿子,皇上既防备又给予了极高的期望,看他疯成这样,捉摸不透,赶紧让小福子叫了太医过来。 景炎抱着那砚台不撒手,就当着皇上的面,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摸了一个遍,摸完之后赶紧揣到怀里,生怕被人给抢了去。 影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梁上,皇上看了一眼景炎,到外面见了他们。影卫将景炎的所作所为告知皇上,还说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想要郑板桥的真迹。 皇上头疼不已,挥挥手让他下去,回到养心殿,看景炎依旧跪在地上,喃喃自语。这场景触动了他为人父心中柔软的一面。走到景炎身边,他蹲下身子小声道,“想要就跟父皇说,父皇也不会不给你,干嘛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景炎抬起头来,原本混沌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清明。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郑板桥的真迹,给我。” 说话间太医来了。 诊断过后,太医说景炎是思虑过甚,魔怔了。 皇上挥手,让他下去,命人取来了郑板桥的真迹,放在了景炎面前。景炎飞快起身打开了那幅画,从头到尾细细的看了起来,转眼间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依然虔诚的站在那幅画面前。 皇上就那么陪着他站着,小福子进来劝了好几次都不管用。 流传于街头巷尾的真命天子,一夜之间魔怔了,到处收购破烂就算了,竟然还进了皇宫跟皇上要东西,一时间群众哗然。 “传言就是传言,我说这么个疯子怎么能够当皇上呢。” “可不是吗?这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挨千刀的嘴里传出来的。” 此时,那个挨千刀的正静静的坐在茶楼的上方,他的面前摆着一杯清茶,对面则坐着两位先生。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他给逃掉了,不过没关系,时间还长,咱们总是有机会的。” 第二百四十章 皇宫失火 蓬头垢面,从皇宫回来,景炎闹了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喝了安神汤,才安静下来。事实上喝了安神汤的景炎,脑子依旧清醒,他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人人都说帝王好,可是生在王侯将相之间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是真的让他厌烦了。 原本以为借着安神汤的由头,他能够好好睡上一个晚上,哪知道半夜黑龙突然来报。 “宫里来了刺客,直接去了皇上的养心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被禁军发现之后,直接放了一把火,他自己也在火中烧没了。” “火扑灭了吗?”景炎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还没有呢,不过那人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烧成了一块黑炭,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原本我想过去查看的,可皇上的人到了,直接就把东西拿走了。” “把东西拿走了?拿走之后呢,皇上有叫人入宫吗?”心惊胆战,景炎只觉得背后悬着一把刀,皇上此举说明什么,说明他不相信禁军,而禁军才交到自己手上的。 “没,皇上自个儿呆着,谁也不让靠近。” 就这么坐着,天快亮的时候,皇上让景炎进了宫。 “说说吧,昨天为什么闹了这么大一场?” 景炎道,“有没有别的就是想念郑板桥的真迹,想念的要发疯了,买又买不到,别的办法又没有,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想要的是郑板桥的真迹还是朕的玉玺?” 皇上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就像是太阳的温度,烧的景炎全身发烫。 “父皇,儿臣想要的,是郑板桥的真迹。”景炎迎着皇上的目光一字一顿。 “可是昨天晚上,朕的玉玺不见了,伴随着玉玺的不见,在火场上还出现了你的私印,这私印那刺客紧紧地握在手里。” 景炎低头不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栽赃陷害,若是皇上看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借此敲打自己,二是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自己。 与此同时,锦衣卫包围了三皇子府,下令搜查。 景炎这儿伺候的人并不多,大都是从他建府开始就一直跟着的,为人处事学景炎的样子,学了个七八分。看着大批的士兵涌进来,他们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府上干干净净,就算是绝地三尺又能如何? “这是你们谁下的手?”景烨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可是没人站出来。 “不是你们做的?” “不是。” 回答异口同声。 “这就奇了怪了,有资格竞争王位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景珏那个脾气,不会下次杀手。难不成是景炎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赵文国原本以为是景烨自作主张,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结果。他知道京中各股势力风起云涌,可想不到有哪股势力能够直接接触到皇上。 “王爷,咱们要小心了。” 御林军搜查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空手而归,皇上看着跪在下首的景炎,道,“东西真的不是你拿的?” “不是。”景炎跪的笔直,回答也是稳稳当当。 “今天天气不错,你到外面去跪着清醒清醒,再来回答我的话。” 叶府。 “先生,现在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能怎么办?他在宫里跪着,我一届平民又不能入宫,见皇上就只能在这等着了,你放心好了,皇上罚不了他多久的。”盖贱文依旧是之前闲庭信步的模样,拿着酒壶晃晃悠悠,仿佛宫里面跪着的,跟自己毫无关系。 “皇上对他的疑心越发重了,可是皇上这江山本来就是要传下去的,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能够坐一辈子?”情急之下叶一梅也顾不得所谓大逆不道,心里想的话冲口而出,盖贱文撇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到现在慎亲王都没有一点动静,很有可能此事不是他们下的手。如果不是他们,那京城中还有另外一股力量。与其着急景炎的安危,倒不如好好想想这股力量来自何方?” 叶一眉一听此言,陡然间冷静下来,盖贱文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在宫中跪着可,景炎的安全是能保障的,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幕后真凶。 “我第一次和景炎见面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当时她被仇人追杀,慌不择路到了叶府。”明明就是去年的事,叶一眉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两人认识了许久。 “啧啧,一个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竟然不明不白的招惹上了宫外的实力,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担忧呢。”盖贱文听完之后发表了一大篇毫无意义的感言。 “所以,先生,” “嗯,我没有任何头绪,要是有了早就跟你说了,还会让你在我的耳边聒噪吗?” 盖贱文听着酒瓶子就要往外面走。 “徒弟啊,你心里面得明白,现在越是没人给他求情,他就越是安全,你要是拾掇拾掇到宫里去,那皇上就非杀他不可了。” 心思被盖贱文说中了,叶一眉冷静了一下,还是将求情的想法放了下来。 不多时,宫里面传来的消息。事情尚未查明,皇上将景炎关进了宗人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宫里宫外,大家都在议论此事,这讨论声一直延续到了第二日的早朝。 “到现在都拿不出个章程来吗?朕还真是养了一群饭桶啊。” 到现在,玉玺依旧下落不明,朝堂内外人心惶惶,皇上知道,若是再找不到玉玺,一个新皇的传言就要破天而出了。 “回皇上的话,京城内外臣已经搜了个遍,并未见到玉玺的下落。” “搜了一个遍?当天晚上就下令封锁了城门,难道那小子还能从天上飞出去不成?”皇上冷笑一声,阴霾的目光在朝臣的身上转了一圈。 “就算他能从天上飞出去,那么大一只鸟,你们看不到吗?”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动皇上的逆凌。 “顺天府,正在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之内找不到玉玺的下落,朕拿你试问。” 第二百四十一章 修缮黄河 圣旨一下,此事算是翻篇了,小福子在旁边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朝臣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开口。 可这世上总是有人不同寻常,就在皇上打算退朝之时,景烨突然走了出来。 “父皇,” “你要是为你皇兄求情的,那大可不必。” “父皇,朝堂的规矩儿臣是知道的,即便是心疼皇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求情,儿臣要启奏的是修缮黄河一事。” 话一开口,群臣面面相觑,修缮黄河一直是皇上心中的痛。 黄河改道,年年泛滥成灾,若是修缮黄河确实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水灾的范围,可是修缮要花上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和救济灾民旗鼓相当。 对于当地的父母官来说,自然要选择救济灾民了,毕竟灾民在他们眼中就是牲口,一般对于他们牲口吃的麸皮就可以了,剩下的钱中饱私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修缮黄河就不一样了,劳心费神赚的还不够多。 “黄河年年都修,修完还是老样子,该改造照样改造,洪水泛滥依旧是滔天大祸,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够一劳永逸?” 每每提起此事皇上就头疼,跟黄河沾边的准没好事,不是修筑堤坝要钱,就是救济灾民要钱,年年都消停不了。 “父皇,一劳永逸,儿臣不敢保证,但是五年十年的安稳还是可以换过来的。” 景烨用自己的修缮计划呈了上去,整个堤坝修筑的气势宏伟。就连皇上这种不懂水利的人看了都叫一声好。 “这堤坝修下来大概要多少钱?” “四千万两。”景烨眼睛都没眨一下。 表现皇上还没开口反对呢,户部尚书就先站出来了。 不同于以往的长篇大论,这次张大人只说了两个字,“没钱。” “没钱就不能想办法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难道仅仅因为没钱两个字,有任由百姓流离失所?更何况若是爆发水灾,救济灾民依然需要钱款,倒不如现在把这钱花到实处。”景烨眼睛一直定格在皇上身上。 “话虽如此,可国库现在是一干二净,王爷您应该知道,就连北边的军粮都是叶老将军自掏腰包置办的。” 话说出来就像是巴掌打在皇上的脸上,皇上的打算是叶冀北出钱,名声记在自己头上,可是张大人不管不顾,竟然直接说出了实情。 同情的眼神都定格在张大人的身上,可张大人不为所动。 “现在的国库连四百万两都不到,剩下的,让我去哪儿筹措给你?” 皇上默不作声,连年天灾人祸,战乱不断,国库空虚,连他的万岁寿辰都是简略着办的。可是,保黄河十年安稳的条件又让他心动不已,四千万两银子到底从哪里出? 景烨上前一步道,“国库没钱并不代表民间也没钱,尤其是江南地区,随便的一家都能拿出上千两银子来,如果能把这些银子都集中到皇上的手里,那修缮黄河轻而易举。” “你说的倒简单,百姓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把钱交上来?”张大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上蹿下跳,想一想根本就拿不出手的主意。 “父皇,儿臣有办法。”景烨上前一步道,“富商大贾地位低下,他们常常希望能够和做官的攀上关系。只要他们愿意捐一百万两银子出来,就允许他们的孩子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儿臣想许多人都愿意。” 这个办法迅速博得了皇上的欢心,几乎是空手套白狼呀,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科举入世的机会,自己就能得到一百万两银子。只要找到四十个愿意慷慨解囊之人,修缮黄河的银子也就有了。若是愿意掏钱的人再多一些,明年行宫就能够修缮一下,避暑山庄,也能再盖几个新的园子了。 “皇上,臣以为不可。商人,干的本就是一本万利的行当,不过是把东西从东边运到西边,就能够获取大量的利润。这样的人心思极巧,若是不压着他们,以后他们动起歪心思来,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朝臣们跪倒了一大片,都是附议此言的。 景烨道,“需要的是四千万两银子,只要有四十个商户就可以了,这四十个商户中又有几个人的孩子能够平步青云?比起危及江山社稷,诸位担心的恐怕是自己现在的位置吧?” “王爷,规矩是老祖宗定下来的,怎么能够轻易废改呢?” “看您这话说的,李大人之前坐在您这个位置上的是张大人吧,我记得那是先皇留下来的,可现在照样不是您坐在这儿?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能遵守的自然应当遵守,可是遵守不了的,咱们也不能墨守成规。” 景烨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难不成咱们要看着黄河两岸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皇上依旧沉默不语,更多时候他就像一个猎人坐山观虎斗。景烨的言行让他注意的,朝堂之上已经很久没有新鲜的血液了,这群老臣似乎已经形成了固守之势,是应该敲打敲打了。 景烨又道,“若是各位觉得四十个商户太多了,那就选择其中的二十个,剩下的两千万两银子就由在座的各位大臣凑一凑。” “这不是开玩笑吗?俸禄不过千两,还要照顾妻子儿女,哪里能够凑得出那么多钱来?” 触及到自身的利益下,反对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为了采购军粮,叶老将军几乎是倾家荡产,不说让你们做到叶老将军这个份上了,把家中的积蓄拿出来一小部分为君分忧难道不好吗?” 提到叶老将军,群臣无言。 一直默不作声的君王终于开了口。 “要不这个样子吧,开放三十个名额,剩下的一千万两银子均摊到各个大臣头上,叶老将军就算了,他家再均摊就揭不开锅了。” 皇上开口,如同圣旨,即便是反对也无人敢言。就在大家的静默中,皇上退了早朝。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变卖家产 “皇上还真是有意思,国库没钱了,就从百姓身上拿,就从官吏身上拿,在他这当了几十年的官,好不容易攒了点棺材本,一转眼都被他拿去修黄河了。”烟竹一张口就刺的别人还不了嘴,叶一眉只是微微一笑惆,怅道,“虽然皇上说了,免了咱们家的均摊,可到底咱们也该做出点样子来。” 无忧无虑的十几年,叶一眉终于体会到了囊中羞涩的感觉,皇上的赏赐已经都给她置办了攻城武器,现在她身上也就只剩下十两银子了。 “小姐,您别开玩笑了,当初为了筹措军粮,你把咱们家里值钱一点的坛子罐子都拿去卖了,现在最值钱的大概就是您屁股下面的这张椅子了,应该能卖个二十文钱吧。”和烟竹在一起呆的久了,嫣红也学的伶牙俐齿了些。 “你呀你呀,就不能把目光放的长远一点吗?”叶一眉自嘲的笑了笑,指着头顶的屋顶说道,“你看咱们这院子能卖个多少银子?” “买院子?您不是开玩笑吧,这院子……”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几年了,别说是叶一眉,就是两个小丫鬟也舍不得。 “要是舍不得院子,就得舍得咱们这条命了。”叶一眉挺挺腰杆,“皇上说不让咱家交银子那是体恤,若是咱家真不交银子,那就是没有眼力见儿了。行了,卖院子的消息你们放出去,若是有人问起卖院子的原因,你们就说是院子住了十几年了,想要换换心情,换换地方。” 嘴上说的豁达,叶一眉的心里却是酸酸的,破天荒的,她到了张氏住的屋子,这屋子是之前叶一眉母亲住着的。 张氏的病时好时坏,叶一眉来的时候她还算清醒,抱着小狗坐在台阶上,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叶一容的名字。 怎么说张氏也算是叶府的主人,按照规矩,叶一眉跟她讲了一声。刚听说要买院子,张氏疼的一声跳了起来,冲过来掐住叶一眉的脖子。 “为什么要卖掉这院子?要是你把这院子卖了,以后容儿回来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丫鬟容儿端着水盆进了院儿里,听到这句话,鼻子酸酸的。她抬头看看天,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走了过来,装作惊慌失措的跑到叶一眉面前,把张氏拉了过来,又带张氏给叶一眉赔礼道歉。 叶一眉摆摆手,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她怀念的是自己的母亲。 这怀念并没有维持多久。叶一眉出门寻了一套小巧的三进院,付了定金定了下来。 “啧啧,要搬家也不通知师傅一声,幸亏我来得及时。”仗着武功高强,盖贱文晚上都是到三皇子府休息的,白天有时间才会来叶一眉这儿转转。 “搬家是临时决定的,这不是又要给修缮黄河筹集款项吗?我身上就只剩下十两银子了,刚才买了小院儿,交了定金是身无分文。”叶一眉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她现在的装扮,没有一点威武大将军嫡女的风范,手上,脖子上,耳朵上空空如也,只有头上插着一只银簪子。 “这皇上还真是个吸血鬼,吸了你们叶家的血还不够,打算让全天下的官员都跟着他勒紧裤腰带。”盖贱文连连不舍的看了一下叶府,“这个牌匾到时候一定得拆了带过去,我记得这是皇上赏下来的,还有你们屋里的那些匾额,只要跟皇上沾点关系,一定都得拿上走。” 盖贱文又转了一圈,严肃的指着院子正中央的磨盘说,“这个东西可一定得带上。” 叶一眉盯着这个磨盘看不出所谓的门道来,疑惑的目光再次飘到了盖贱文的身上。 盖贱文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个磨盘许多年了,风吹雨打的,表面上光溜,特别适合我夏天在这儿打盹儿,记得要把它放到树荫下面。” 忙得晕头转向的,叶一眉被他这话逗乐了。 “师父,听你的语气好像是在爷爷家生活了几十年,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都要对着家里熟悉一些。” “我虽然出来乍到,但是我学识渊博,看见这一草一木都能够融会贯通,将他们藏于胸怀之中。” 盖贱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知道树上一个黑影走远了才压低了声音,道,“北狄那边有动静,之前承诺过,只留下五千将士,可是大梁士兵就超过两万人。” “在都城里面藏着两万人,他们是怎么想的?”两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大梁虽然是都城,可是建制比起中原的大城市还要小上一点。怎么也不能藏下两万人?更何况将士不同于普通的百姓,他们还需要场地操练跑马。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叶青是个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接受了管制北狄的任务,几乎每隔两天就要把他们拎出来数上一遍,想要在外面多藏几个人根本不可能。” 盖贱文拿他的毛竹扇子在地上画出了一幅北狄的草图。 “我担心的是什么?北狄和北夷联合起来进攻中原,看似他们都是小国,加起来实力也比不上中原。可如果是出其不意,咱们依然会受到重创。” 这个道理叶一眉明白,北夷和北狄都是游牧民族,习惯性的住一阵换一个地儿,可是中原的人不一样,他们对故土的感情极为深厚,若是家园不断被占领,他们的心思就拢不住了。 “哥哥知道吗?” “要是知道,他估计就派兵踏平北狄的都城了。而且,刚才书上的人影看到了吗?是皇上叫过来盯着你的,所以咱们现在想给他送个消息也是不能够的。”盖贱文难得皱起了眉头。 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叶一眉只觉得束手束脚,就想做的要做的,没一个是能做的。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皇帝老儿心思多疑,抓到一只狗都要看看它有没有成为狼的能力,除非他死了,不然没那个可能。” 盖贱文提起皇帝,不仅不恭不敬,眼中的仇恨也是遮盖不了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诅咒皇上 叶家和人大多都不爱折腾,院子里本就没多少东西,又被叶一眉卖了值钱的,要搬个家,简单的很,两辆马车什么都搞定了。 离开的时候张氏心神不定,泣涕涟涟,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伤心。 小院是叶一眉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的,在京城一百两银子能买的,也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三进小院。 索性常待在家里的就只有两个主子,连带上管家奴仆一共也才六个人。 搬家的时候管家就忧心忡忡,看他一直皱着眉头,叶一眉特意去问了缘由。管家看着她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才小声说道,“小姐,您在前线刚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本来应该接受赏赐的,可为什么咱们这院子越换越小了?” 叶一眉笑笑,“平时爹爹和大哥都不在家里,只有我和夫人两个人呆着,大院子太空荡了,我的心里啊,总是没着没落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叶家就算是衰败了也不会亏待您的。” 原来的叶府卖给了吏部侍郎施琅,施琅也是因为筹钱的缘故,卖掉了之前的大宅子,换上一个小的。 本来他是看不上叶府的,破破落落许多年都没有修缮,可是转念一想叶府虽然子嗣不多,可依旧维持着现在的威名,这宅子应该是个风水宝地,左右自己搬过去修一修也还能住。 一搬进来看着许久没有修缮的草地,施琅就皱起了眉头,连夜叫上几个人,把院里的土地再平整一次。 “说起来也是威震中原的威武大将军,怎么住了这么破落个院子?也不知道平时他们是怎么在这屋里呆下去的。” 看着陈旧的杨木桌子,施琅再次皱起了眉头。 “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丢掉,咱们之前的黄花梨木桌子都搬进来,不对,这房间太小了,咱们之前的放不下,让他们照着之前的样子再打一套新的出来。” 就这么忙里忙外看着院子逐渐像个模样,施琅的心里也算平静了些,正当他准备休息时,小厮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手里面拿着一个小人。 “我当是什么东西呢,不过就是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的玩意儿罢了,把这东西扔了真是晦气,记得扔了之后洗洗手,没洗干净,别来爷我的面前晃悠。” 施琅最见不得这种东西,挥挥手让他拿开,可小厮却把娃娃的生辰八字翻了出来,一看这装扮,再看看这生辰,施琅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叶冀北也太大胆了,居然连那一位都敢诅咒。” 拿着这个娃娃,施琅就如同捧着烫手山芋一般,这东西要是处理不好被别人给看见了,这锅就扣到他的头上了。可现在外面都是帮着自己修成院子的人,人多眼杂,想要藏起来也不好藏啊。 想了又想,施琅的眼神暗了暗,他让人拿盒子把这东西装了起来,连夜进宫面圣。 新的叶府。叶一眉洗漱完毕躺了下来,可她觉得心神不宁,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愁闷。 下床,她到院子里去看月亮,哪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张氏的哀嚎。 “容儿,容儿,你在哪里呀?怎么到现在都不过来看看我?” 本来叶一眉只当是张氏的疯病犯了,又找起自己的女儿,可是她听了两句觉得不对劲,若是张氏找的是自己的女儿,她的口中一般都是重复的叫着她的名字,问她在哪里。 可是现在她的呼唤亦有所指,似乎是叫丫鬟容儿过来帮她倒水的。 张氏屋里的事儿,叶一眉不想管,可是听了两声实在觉得心思烦闷,扭头去了前面,只见张氏满屋子寻找都不见容儿的身影。 “你看见容儿了吗?她说帮我打水的,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她说了要是不洗澡我就不能见到我的女儿,你见到容儿了吗?” 张氏的精神状况,似乎是不大好。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有个人陪着,叶一眉叹了口气,叫了嫣红和烟竹过来。帮着她一起找人,可是容儿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他们翻遍了整个叶府,都不见人影。 不祥的预感一直笼罩在叶一眉的头顶,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受了,漫无目的的在街上寻找。她甚至告诉了城中巡逻的士兵。 此时,慎亲王府。 “不在身边不留无用的人,你一说你想要跟着我,总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吧。” “我知道王爷一直渴望能够像三殿下那样在沙场上厮杀,如果王爷愿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话的正是容儿。 “是吗?你总得先说说你的计划吧,要是可行我肯定会留下你,要是没什么用,那不好意思,我只能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叶冀北在边境是铜墙铁壁,你要想动摇他难上加难,可是在另一边有一个根基尚浅的小将军,想要拿下他就容易得多。” “是有道理没错,可是我们刚跟北狄签订了合约,五年之内未必都不可能有仗打。就算是我取代了它的位置,也不过是在那里熬岁月罢了。”景烨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儿意思,坐直了身子,示意她到前面来回话。 “萧远政并非池中之物,他绝对不会安安分分的待着。别说五年了,我敢确信五个月以内咱们就有仗打了。” 虽然说是空口无凭,可是这话从容儿的嘴里说出来,莫名的让人相信。 “看你说的有理有据就先留下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这里不留无用的人,要是有一天我发现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把你赶出去。”景烨声音冰冷 容儿只是笑笑,“那是当然了,王爷。” 容儿退了下去。看着她柔弱的身影,赵文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王爷,这个姑娘的来历有蹊跷,咱们还是小心的好。” “本王这里的人哪个的来历没有蹊跷?你就说说你,曾经可是发配千里的逃犯,现在不这样安安分分的待在我的身边?”景烨丝毫不把这危险放在心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试探施琅 战战兢兢的捧着装木偶的盒子,施琅知道自己这是在赌一把赌的好了,赢得皇上的信任,以后就是平步青云,若是没赌好,一不小心就跌下了万丈深渊。 那个皇上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小福子接过了那盒子呈到了皇上面前。 打开那盒子,皇上看到那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人,瞳孔收紧,他颤抖着翻到后面,看着生辰八字,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很好,都已经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小福子看这架势不对,急忙叫了人来顶自己的班。慌慌张张的出去,要给叶一眉报信,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赶过来的景珏。 拉住景珏,小福子也顾不得所谓礼数,简要的说了一下经过,景珏大惊,连上报的事情都抛到了一边,飞快的出了宫门。 皇上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大殿中央跪着的施琅,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他将盒子盖好放回了桌上,冷冷的说道,“你可知道叶大将军为国家立下了赫赫战功,诬赖朝廷命官又是大将军,这样的人可是罪加一等。” 施琅动脑子,自以为聪明的说道,“将军为国尽忠,臣自然不会诬赖于他,可是这东西确实是从叶家的后院发现的。又或者是他家的那个丫鬟,随手埋下了这东西。” 皇上要的就是控制叶冀北的把柄,哪里知道一句话就被施琅给堵回去了。他脸色阴晴不定,琢磨着施琅是自作聪明撞到了枪口上,还是真的拿这个来讽刺自己。 “又或者是你自己把这个东西埋下,假装在叶冀北后院发现,拿过来诬赖老将军的。” 一听皇上怀疑自己,施琅面如土色,他嘣嘣嘣的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抬头发毒誓道,“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如有不臣之心,天打五雷劈。” “朕是随口说说,爱卿不用激动。” 皇上缓缓走了下来,在施琅的面前停住了脚步,看着明黄色的鞋子,施琅的心砰砰直跳。 “那就说说吧,怎么你就买了叶老将军的院子。” 这在施琅看来是极好的表达衷心的时候,他便将自己筹措修缮黄河费用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皇上表面上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心里面却厌恶透了。在皇上的心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既然拿了自己的俸禄就应当好好为自己做事,也包括奉献出自己俸禄的一部分。 “原来是这样,还真的是为难你了。这样吧,东西你就留在这,明天早上朝会上咱们再好好谈谈。” 施琅本来以为皇上会大发雷霆,哪里知道就这么轻飘飘的放下了。可刚才皇上喜怒无常的模样,已经让他身心俱疲,磕了个头,他赶紧出了宫。 景珏来到了叶府,可是大家为了寻找容儿,只留下了一个半疯半傻的张氏。 景珏心急如焚,刚要出门,就被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男人给拦住了。 “来都来了,不喝上一杯再走吗?” 景珏曾经听叶一梅提起过此人,赶紧后退一步,叫了一声先生。盖贱文脸晃晃悠悠地带他走到了院子里。 一路上,景珏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盖贱文却是稀松平常的说道,“我看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为何?”景珏不明。 “你觉得以叶家人的性格,他们会在院子里埋下这么一个东西吗?” 盖贱文躺在石念盘上看着月亮。 “那当然是不会的。” “那不就起来了,若是你现在告诉叶一眉,她心中有数,明天皇上问起自然是慢条斯理的应对,可这样在皇上看来,东西是她埋的就坐实了。” “呃……”景珏不得不承认这道理虽然有点儿歪,但仔细分析起来还是有道理的,盖贱文扭过头去给他了个背,指着月亮笑着说道,“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你大概是我知道的,唯个愿意放弃九五之尊的人。” “嗨,”景珏不觉得那有什么,那个位置自己本来就不喜欢也坐不稳,为何要勉强自己呢?倒不如让给有能之人。 “小兄弟,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吗?”盖贱文坐起身子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放弃了一个位置。”景珏说的轻描淡写。 “那个位置不是个普通的位置,留在这个位置你就能让天下的百姓过得更好,你就能实现自己之前一直想要实现却无法实现的愿望,比如说娶我那个傻徒儿过门。” 话音刚落,景珏红了脸,他本来以为感情的事时间会冲淡,可是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叶一眉的感情越来越深,甚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他自以为平时在人前都假装的很好,哪里知道一下子就被盖贱文给看穿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傻孩子,你要知道你在乎谁,在乎什么,在你的行动里都会表现的出来,我可以说你之前从来没有为了其他姑娘着急成这般模样过。” 景珏本就心思单纯,见盖贱文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更是引以为知己,他坐在盖贱文的身边,红着脸小声说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放下她,她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弟妹,我不愿意陷入这样的感情之中。” 盖贱文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皇宫这样的狼窝里竟然能养出一只小绵羊,还真的是不容易呢。 “这样的办法我可没有,你看看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单身一人就应该知道感情这东西我可是猜不透的。”盖贱文说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即又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曾经有个高人说过一个法子你可以试试。” “什么?” “移情别恋,找一个更喜欢的人或者是事物,将你的感情转移到那个上面,比如说权利,比如说地位。” 景珏笑笑,“那些东西都不是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朝堂之争 木偶的事皇上压了下来,对外封锁消息,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出去。只是朝堂之上,他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再朝堂的事商议确定后,他突然间将那个木偶拿了出来。 “小福子,把这个东西让各位大人传传看看。” 看是个小木盒子,大家都猜测着是皇上又得到了什么珍宝,拿来给众臣开开眼,哪里知道刚一打开那个盒子,景烨就失声叫了出来。 随后景烨跪在地上,连着给皇上磕了好几个头,说愿意剜去双目。 这么一来哪里还有人敢看,大家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皇上笑了笑,让小福子把东西拿了上来,又让景烨告诉大家里面装的是什么。 待朝臣们震惊过后,皇上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说做了这个东西的人应当怎么处置?” 景烨已经听容儿说起过此事,猜测着皇上是要试探他们的忠心,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大义凛然道,“对当今皇上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儿臣以为罪同谋反,应当诛连九族,以儆效尤。” “哦。”皇上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景烨后面站着的一群朝臣咬咬牙狠狠心跪了下来,附和景烨的说法。 皇上并不着急一个一个点名,让所有的朝臣都表了态之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知道这个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除了两位皇子大家都面面相觑,皇上等待他的话在空气中发酵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个东西是在威武大将军的府上找到的。” 威武大将军叶冀北对待皇上的忠心就像他的军功一样,让人难以忽视。即便是和叶冀北的死对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听说这东西是在叶府被发现的,一时间下面的空气如同停滞了一般。 若是放在以往,景珏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帮着叶冀北辩护,但他昨天听了盖贱文的话之后,沉默不语。 景烨上前一步,“父皇,儿臣以为,此物在叶大将军府上发现并不代表就是叶大将军做的。应当查明真相,再做决断。” “是吗?”皇上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仿佛这个感叹词只是为了分割景烨的长篇大论。 “若说真的是叶将军所为,自然应当按照律法处置,若不是叶将军所为,那找出幕后真凶,应当谋反,栽赃两罪并处。是是非非,全凭父皇决断。” 欣赏的眼神,在景烨的脸上转了一圈,皇上的嘴角带上了微笑。 王冠心道,“前面的所谓有理有据的话,都是在为最后一句做铺垫,是是非非全凭皇上决断,这话可真是说到了皇上的心坎里。” “说说你们的意见吧,王冠。”皇上看到了王冠,微微摇头的动作,皱起了眉头,点了他的名字。 王冠不慌不忙的出列,“臣以为王爷所言大部分都有道理。” “是吗?那你说说没道理的地方。”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为王冠捏着一把汗,可王冠好像是没感觉似的,慢条斯理的说道,“就算这东西也不是叶将军做的,但是在他的院儿里发现,他也有看护不严之罪。老将军没有看护好自己的庭院,让这般不干不净的东西混了进去,埋入君臣的心中成为一根刺,这是他的罪责所在。” 这话点明了皇上的私心,可话里话外都是在谴责叶冀北。皇上知道其用意,却也挑不出错来,眼神暗了几分,皇上跳到了下一个人。 战战兢兢的问话一直持续到下午,朝臣们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都没办法掩盖皇上的疑心,终于将所有的人都筛选了一遍,皇上留了景烨和王冠。 “烨儿,”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有如此亲切的称呼了,景烨受宠若惊,赶紧弓下身子,凑到皇上那做出了一幅父慈子孝的模样。 “去云南的这段时间,你成熟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个横冲直撞的楞头青了,父皇琢磨着也交给你一点实务来做。” 景烨赶紧跪下谢恩,却没想到一个坑正在等着他。 “这样吧,这节日你就留在京中,云南那边的事就让你的幕僚帮着处理。你呢,就和王大人一起好好查查这木偶是从哪里来的。” 景烨还想说什么,皇上一挥手示意他自己累了,就让人退下了。 “王大人,本王一直以为你闲云野鹤,没想到这派系之争你也参与了。” 景烨话里话外都是讽刺,王冠却并不放在心上。 “哪里有什么派系之争呢,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臣也算是读书上来的,寒窗苦读,二十几载才磨了这个位置。总不能一句实话也不敢说。” “王冠大人胸怀天下本王佩服,可是王大人是否知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想为百姓做事,想说真话,首先也得留着自己的这条命在。” 景烨拿出了居高临下的姿态,上位者的气势向王冠扑面而去,可王冠就是温文雅雅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般如玉的气质。 “王爷说的话,臣记下了。” 自此到宫门口,两人一句话都没多说。 为了配合查案,皇上下旨两个叶府一并查封,叶一眉全家禁足。 就算是禁足的命令也挡不住盖贱文来去如风,他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到了正厅坐下。 “我说你呀,就是逃不了尽足的命运,上次回来你被禁足了,这次也一样,还连带上了一家人。” “先生,帮忙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不知道,可是落井下石的话,您却一句都不会少说。”知道盖贱文是在开玩笑,叶一眉带着玩笑话说了回去。 烟竹嘴皮子利索的很,听说盖贱文也长了一张利嘴,早就跃跃欲试了。 “先生,要是木偶的事做实了,皇上可是要诛连九族的。算一算您是我家小姐的先生,株连也有您的一份人头。” “嘿嘿,你这小丫头有意思,难道九族就不会算上你吗?”盖贱文当真来了斗嘴的兴趣。 “我不一样,我的命是小姐的,以后跟着小姐是死是活,我都心甘情愿。”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叶一眉入狱 大概是烟竹的乌鸦嘴太灵了,第二日,叶家家眷就被带到了牢里锁了起来。 叶一眉和张氏到底是威武大将军的亲眷,牢头佩服威武大将军的为人,安排了条件略好的牢房,并让她们两个住在了一起。 张氏的精神状况不好,尤其是入狱之后,每天只念叨着叶一容的名字,并不和叶一眉多说话。 叶一眉没有说话的欲望,靠在墙上梳理整件事情的经过,她一直呆在边境,根本就不知道这木偶是什么时候进了叶家的后院,甚至连着木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一件事一件事的顺下去,叶一眉突然发现了极为重要的一个情况,在木偶被发现的当天晚上,丫鬟容儿不见了。 再次把事情倒着退回去,她回来之前家中当家作主的就是容儿。 “母亲。”叶一眉叫道。 张氏抬头看看叶一眉,嘴里面嘟囔着你不是我的女儿,连滚带爬的,到了牢房的另一边。叶一眉叹了口气,看来想从她身上知道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眉儿。”景珏走了进来。 “王爷,”叶一眉拱手。 这个称呼让景珏皱起了眉头,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他不能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眉儿,我是来给你递消息的,皇上已经调了威武大将军和叶青将军回来,让陈朗将军和景烨补上他们的位置。事关重大,你心中可有线索。” 原本,叶一眉只是想到了容儿身上,可是一提到边境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容儿的身份。容儿是萧灵的人。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叶家震慑边境,压制的萧家这么多年抬不起头来,他们有此深仇大恨也是正常的。 “容儿,就是一直跟在张氏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她是萧灵带过来的人,在事发的当天晚上她不见了。还有,我们都被困在了大牢之中,能帮上忙的就只有盖先生了。若是你有想法,可以去跟他商量。” 狱卒已经在催了,景珏叮嘱的两句,快步走出了大牢。 景珏身边除了皇上给的侍卫之外,连一支暗卫都没有培养,现在想要找人难上加难。 出大牢不远,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跟上景珏。第六感告诉他,两个人是敌非友。 放缓了脚步,景珏和两人对上了目光,三人的目光都是平和的。景珏微微一笑做出了个桥边茶楼的动作,两人会意,分批离开,当天晚上在茶楼见了面。 两个小伙子正是明言明德,在圣旨到达之前,叶青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他给明言明德送了消息,让两人跟着景珏行事。 景珏正愁没有可靠的人用,交代他们两个寻找蓉儿的下落,他哪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 景珏刚从茶楼出门就见到了容儿,一路跟着她,景珏到了景烨的府上。 等容儿进了门,景珏才登门拜访。 景烨虽然不喜欢这个曾经的太子哥哥,可是景珏为人亲厚,他也拉不下脸来。将人让到了正厅,景烨一副有事就说,开门见山的样子。 “你从云南回来,我就应该过来拜访的。可是这几天你也知道,朝中接连出现大事,你我也都一直忙得脱不开身。”景珏甚少作出试探他人之事,此时的紧张景烨看在眼里。 慢条斯理的品一品茶,景烨笑道,“都是亲兄弟说那些客气的做什么,而且每天上床都有见到,想起来也不算生疏。” “景烨,”景珏叫了他的名字。 “嗯?”景烨抬起了眉毛。 “看起来咱们兄弟是敌对的,可是真的有了外敌的时候,自然应当团结起来。” “那是自然的,哥哥的教诲弟弟会记着。” 这话噎的景珏说不下去,等了一会儿他又道,“三弟虽然平时为人冷淡点,但心里是有咱们兄弟二人的。” “哥啊,你看咱们两个连皇兄皇帝这样的称呼都省了,为什么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话呢?你是不是想要说玉玺是我拿走的,为的就是栽赃陷害给三哥?”景烨挑眉。 “那个……” “有这个怀疑也是正常的,换了别人也会这么想,毕竟我一直都是你们两个的死对头,不过这一次可真不是我做的,真凶我一直在查找,不过到现在也只有一点线索。”景烨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双手递到景珏的面前。 “侍卫和刺客交过手。听口音像是北狄人。” “北狄,不是已经臣服了吗?” “他们呀,就像是沙漠中的狼崽子,会臣服于强者,但是又想不断的挑战强者,想让他们安生是不可能的,必须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哥,父皇让我接替叶青将军,我这心里一直打着鼓。”景烨话语中带着些颤音,想来是真的害怕了。 景珏很有做大哥的自觉,不由自主的安慰了起来,就这么三句两句话题被岔开了,景珏被哄的晕晕乎乎的。 除了王府的大门,景珏这才想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容儿。 光明正大已经进过一次了,景珏不好意思再敲门,索性翻墙进去。 “容儿。” “奴婢见过恭亲王。”容儿没有丝毫躲闪,大大方方的上来行了礼。 “容儿,”想到叶一眉提起,容儿是北狄人,景珏道,“萧灵公主马上就要入京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她的想法,若是想见她,我立马让人安排。” 容儿和萧灵不过是合作关系,听到她的名字眼神平静如一潭湖水。 “我是她送出去的奴婢,她是否到京城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景珏奇怪,她听叶一眉提起,说是萧灵于容儿有救命之恩,按道理来讲,听到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多少应该有一丝惊奇,可容儿的表情太过平淡,就像是听到一个陌生人一般。 景珏想了想,道,“眉儿他们在牢里过得很不好不,知道牢里的情况你是否清楚,总之连饭菜都没有新鲜的。叶夫人养尊处优惯了,现在神志不清,还要被他们呼来喝去的。” 提到叶一眉,容儿一脸平淡,倒是说起张氏,她脸上有了那么一丝波澜。 第二百四十七章 提审叶家 叶冀北,叶青回京当日,皇上亲自提审了一家四口。 叶冀北三人跪在地上神色泰然,张氏神志不清,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试图在这些人的脸上找出容儿的痕迹。 “叶爱卿,”皇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朕登基以来,平定天下一直都是你亲力亲为,朕一直以为你忠心于朕,可是在你的院子里竟然挖出了这种东西,你有何说法?” 叶冀北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东西,眼神平静。 “这东西不是臣的。” 皇上的目光又转向了叶青和叶一眉俩人自然也是否认。 除了这个木偶,整个案件再没有查到其他有利的线索。皇上也只能用威逼利诱的手段反复责问三人试图让他们认罪。可是一家三人本就是心智坚定之人,莫说是言语上的刺激了,就是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个人甚至连木偶从哪里挖出来的都不知道,问了一个早上,皇上什么也没问出来。 就在提审叶家四口之时,一个身着白衣,戴着斗篷姑娘突然出现在了牢里,她不声不响地带走了嫣红。 嫣红和烟竹可没有叶一眉那么好的运气,她们两个一无名气而无银钱,被分在了最脏的牢里,满地都是老鼠和虱子。 “你……”整日被回避恐吓,本来就胆小的嫣红更是如同惊弓之鸟,那白衣女子笑了笑。 “别害怕,我有话跟你说。” 若是此时嫣红再镇静一点,她就能听出这声音,异常熟悉。可是她身体抖的就像筛糠一般,根本就没有精神去辨别说话的人是谁。 “你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如何?” 嫣红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虽然是丫鬟出身,可是身在叶府,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哎呀,那你这样子就知道是受苦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苦,你一个做丫鬟的都受不了,你家小姐又如何能够受得了?” 嫣红想到了叶一眉,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让她抖得更厉害了。 “我给你交个底儿吧,那个木偶到底是谁做的没人知道,毕竟它埋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如果你们都撑着不愿意认罪,那只能继续在这牢房里暗无天日,忘了告诉你了,你家小姐现在神志不清,见到老鼠都要往嘴里面塞。” 那姑娘的声音越发轻柔,带着一丝丝冷气,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嫣红看着她凑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可后面是墙壁,她根本就没有退路。 “你想要救你家小姐出去是不是?” 无视她的挣扎,那姑娘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尽管这声音渗的吓人,但嫣红还是努力的点了点头。 “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只要现在你认下这木偶是你做的。叶一眉他们虽然会被连累,但最多也就是个充军,毕竟两个大将军战功赫赫,到了军营里面也不会有人亏待他们。” 之后,那姑娘向后退了两步。 “虽然你会因此没命,但是想想待在牢房里,是不是还不如痛快的解脱要来的舒坦?” 嫣红仿佛是被她蛊惑了一般拼命的点头。 “这就对了,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就会被提审了,我说过的话都记下了吧。” 嫣红咬紧了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白衣姑娘似乎是脚不沾地,飘飘然的出了牢房,看到外面的阳光,她下意识的拿手遮挡了一下。 “见到阳光的感觉可真好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之下。”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想要站在太阳底下,恐怕永远都不可能了。”盖贱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依旧是脏兮兮的模样,背上插着他那个早已经破烂不堪的毛竹扇子。 “这位先生,说别人之前请先看看你自己,你是能见得了光的人吗?” “我怎么见不得光呢,我用自己的脸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这人世间,坑蒙拐骗我干过,可是我不避讳。”盖贱文轻佻的拿扇子去挑她的斗篷。可是到半路又收回了手,那姑娘下意识要拍开他的扇子,却扑了个空。 “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姑娘绕开盖贱文,快步向热闹的街市走去,想用那里弯弯绕的道路来甩开他。 可她哪知道,盖贱文压根儿就没有追赶她的意思。 绕了好几条巷子,姑娘才觉得安全了,她一把扯开头上的斗篷,露出了那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是容儿。 她叹了一口气,又接连绕了好几个巷子,回到了王府。 “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养在身边的人都是有用的,像你这样需要的时候找不到人,很快就会被我抛弃了。” 景烨声音冰冷,可是从他的表情看他的心情好的很。 “我有一点私事要处理,以后不会了。” 这承诺带着一点应付的成分。 “那个木偶是你埋在后院的吧?我很好奇你的身份,就知道你到底跟爷爷家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让你起了让他们满门抄斩的心思。” “王爷,记得咱们谈合作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不会问我的过往,我也不会问你的将来。”低下头,冷冰冰的笑自嘴角一闪而过,容儿在心里想着,你不会有未来了。 “哼,没想到这么多家人里边能跟我谈条件的,你还是第一个,就连那个赵文国自命不凡,在我面前也依旧是踏踏实实的。”景烨的话并不是恭维,而是带着满满的威胁。 “王爷,听话的人确实好使唤,可是越是听话的人越是无用,若是你想让我保持一贯对你有用的实力,就请少管我一点。” 容儿后退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英国人在身高上占据了劣势,可容儿依旧毫不畏惧的看着景烨。 “你长得特别像曾经我府上的一个妾室,不过她可没有你这么强硬的性格,那是个温顺乖巧的小绵羊呢。”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是嘲讽,并不是怀念。这微笑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容儿的心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嫣红认罪 “所以我说过了,乖乖的人不太适合王爷您。”容儿连个招呼都没打,起身去了后院,景烨的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有了窥探一个人过往的想法。 很快宫里面就传来的消息说是嫣红已经认罪。她道,曾经被皇上甩了脸色,心有不甘便埋下了这个木偶,只是记性不好,埋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认罪的丫鬟并没有引来大家的关心,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注意力都在叶冀北一家四口上。 这个罪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是皇上宅心仁厚,有意放了叶冀北一家,只需问个管教不严之罪,就可以不了了之。可皇上若真起了追究的心思,叶家自然是鸡犬不留。 朝堂之上,为了此事,已经吵了两个时辰了。 “威武大将军战功赫赫,叶青小将军镇守边境三年,从无败绩。叶家小姐,为了筹措军粮,更是千里奔波。满门抄斩就为了一个不懂事的丫鬟,这样真的值得吗?要我看问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就可以了。”到了这个时候,王冠也顾不得所谓的谈话之术,据理力争。 “什么叫做一个不懂事的丫鬟,若这丫鬟只是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那自然一句不懂事就掩盖过去了,可是现在她可是诅咒了当今皇上。” 景珏和景烨都站在旁边不说话,景珏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会加重叶冀北的罪责,景烨则在斟酌着如何顺着皇上的心意给出一个最优解。 皇上就那么靠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众说纷纭,自己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听的入神。 两个时辰之后,皇上道,“景珏?” 景珏出列,“儿臣以为问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就是了。不过这管教不严,也分轻重,叶老将军对于家中下人的约束实在是稀松平常,我建议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年。” 皇上连眼皮都没抬,直接点了下一个人。 “景烨?” 景烨道,“儿臣以为流放三千里最为合适。” “嗯,说说看。” 景烨拱手道,“叶将军身为军队统帅,连家中的下人都无法约束,单纯以管教不严论处,太轻了。可是,叶家满门忠烈,若因为一个小丫鬟的不当言行就失去性命,未免会让忠烈伤心,所以儿臣以为折中,流放三千里最为合适,至于叶家小姐和张氏不需要发配披甲者为妻,只需要让其跟在父兄身边照料生活便可。” 王冠冷笑,这父子两人可真是如出一辙,一方面他们希望达打压叶冀北,让他明白臣子的身份,另一方面又担心外敌来袭,其他将领难以抵抗,所以留着他的一条命。日后再次启用,叶家必然要感恩戴德。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最得圣心,后面的人便都是附和景烨的说法。 “行了,就按照这个办法来吧,不过老将军年纪大了,流放三千里未免太辛苦了,这样吧,改为流放两千里。嗯,对,叶冀北一直在北边待着,这次就换去南方吧。” 大牢里,听说嫣红认了罪,叶一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嫣红做事唯唯诺诺,胆子小的吓人,平时听见鬼神之说都要躲得远远的,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东西? 可是牢狱之中,与她对面而坐的就只有疯疯癫癫的张氏,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有。 面对着空旷的墙壁,叶一眉梳理着事情的经过。 一切的转折都是从容儿失踪开始的,注意力再次转到了容儿身上,她想到了景珏跟她说过的话。 “我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她的表情淡淡的,也只有在提到叶夫人的时候才会有些许光芒。” 目光再次转到张氏身上,她突然想到在见到容儿的时候,张氏作为叶一容的亲生母亲,竟然将她认成了自己的女儿。 对于自己的孩子母亲天生有辨别能力,这样的相思不得不让叶一眉心中起疑。 “母亲,”叶一眉叫了张氏一声,张氏这几天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有时候也会跟她说几句牛头不搭马嘴的话。 “你觉得容儿和叶一容一样吗?” 作为母亲自然都喜欢和别人聊起自己的女儿,即便是神志不清的张氏也是如此,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含含糊糊的说道,“脸,不一样,眼睛一样,背影一样……” 叶一眉认认真真的听下去,突然她发现除了脸之外,容儿几乎各个地方都和叶一容一模一样。 如果,容儿真是叶一容。 目光再次转到张氏身上,如果容儿真是叶一容,那她必然不会看着自己的母亲受到惩罚,所以只需要看最后张氏的结果就可以了。 闭上了眼睛,叶一眉只恨自己太不小心,这么明显的线索都没发现,养虎为患,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待了这么久。 牢头来了,他依然非常恭敬的对叶一眉说道,“叶小姐,不是最坏的结果。两位将军流放两千里,您和夫人跟在将军的身边随行侍奉即可。” “南方?”叶一眉道。 “是。” “大哥真的是多谢了,可惜我身无分文,连请你喝杯茶都不能。” 叶一眉已经换上了囚衣,连原本束发的银簪子都已经被没收了,头上只是斜斜的插着一根树枝。 “嗨,说那些话做什么,若不是两位将军在前线奋勇杀敌,我们待在后方的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要我说这次你们就是被人给诬陷了,可惜老天爷不长眼没能给你们申冤,不过以后日子还长,只要有机会……” 后面的话,狱卒硬生生的给咽进了肚子里,身后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那。 景烨一身华贵,站在牢里格格不入,他笑着走向叶一眉,道,“若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流放,两千里的苦就不必受了。” “谢谢王爷好意,我倒觉得流放两千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一眉不卑不亢。 “这次要去的是南方,你可知道那里到处都是虫蛇,一个姑娘家还有可能会长满毒泡。” “又怎么样,只要和哥哥,爹爹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尝出甜味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十里送别 已经立春一月有余了,可发配的这一天,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叶一眉的心情格外平静。 和她之前要想的差不多,发配的路上没了张氏的身影。 “夫人呢?”叶冀北四下寻找,可是押送的狱卒一句话都不说。 叶一眉小声道,“母亲没事。” 有了女儿这句话,尽管不放心叶冀北还是顺从的上了路。 囚犯是没有任何优待的,狱卒头上撑着伞,可是叶一眉三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雪里,不多时衣服已经湿透了。狱卒心有不忍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眼下还在京城之中,小的担心有眼线跟着不方便照顾各位,等到路远一些,小的就给三位准备一辆马车,咱们舒舒服服的到边境去。” 说罢,狱卒打了一枚令牌出来,叶一眉认得令牌,是景珏的东西。 越走越远,叶一眉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约莫走了十里路,叶冀北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对着背后的人说了一句。 “已经送十里了,你赶紧回去吧,若是被他人看到又要说三道四了,这次连累你被皇上责罚,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回过身去,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叶一眉好奇,叶冀北在他的手心里结下了王冠两个字。 是了,叶一眉出来时也听人说了,王冠大人被皇上降职两级还罚了两年的俸禄,用的是莫须有的罪名,大概就是为了惩罚他和叶冀北走得近吧。 雪花越下越大,头顶突然出现了一顶纸伞。 盖贱文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笑嘻嘻的落在三人面前。 “放心好了,我已经帮你们看过了,又没有人跟出来以后的路,你们坐马车也罢,起码也罢,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看着先生,叶一眉热泪盈眶,叶冀北拿扇子敲敲她的肩膀。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现在景炎的处境比你的要更艰难一些,先生得留在京城中把他给救出来。等他安顿好了他,先生就去找你,之前给你讲的课还没有讲完呢。” 盖贱文故作轻松,可,放在叶一眉肩膀上的扇子却迟迟没有放下。 “先生,谢谢先生。” “好的,也别说那么多了,不管你信不信,先生我掐指一算,你们在南方最多待上半年的时间。” 话音刚落,盖贱文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仿佛是不忍心说出那句离别。 景炎在牢中一直安安稳稳的,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还能气定神闲的坐着。 本来,那么大的案子,皇上应该亲自提审他的,可到现在他连皇上的影都没有见着。前两天他着急上火,起了满嘴的泡,可是后来他想开了,也就随遇而安了。 是门开的声音,景烨还以为是提审他的人来了,迅速站起了身子,可一扭头看到的却是景烨。 “这个案子是由你负责的?” “不不不,我是来跟你辞行的,顺便有几个消息要告诉你。” 景烨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随后这就将叶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景炎。景炎原本还算气定神闲,在听到叶一眉随军发放两千里之后,突然间攥紧了拳头。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咱们两个的过节你冲我来就可以了,对一个小姑娘下手未免太有失君子风度了吧?” “这次你可真是讲错了,不管玉玺还是叶家的流放,这一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在调查此事,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景烨笑笑,“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个案子想要在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今天过来就是想把我查到的线索告诉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景炎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耐下性子听他说了这一切。 “那天晚上进宫的人应该是北狄的,交手的将士听到了他的口音。” “据我所知,萧远政偷偷在都城养了两万人马,虽然养的辛苦,不过现在也已经形成了浩大声势。” “还有,” 看景炎一言不发,景烨故意拖长了声音,“本来叶家是一家四口发配边疆的,可是走的时候就只有三个人,张氏不见了。” 等景烨没有可说的,景炎才站起身来对他鞠了一个躬,算是道谢。景烨不多说,转身出了门。 将这几个线索连到一起,景炎在心中推算着,难道这是萧远政的计策,目的就是要搅乱中原的局面,然后趁虚而入,一雪前耻? 可这么一来最后一条线索就对不上了,他要张氏做什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夫人就算是被拉到两军阵前,也没办法动摇军心呀。 想到此处,一个可怕的想法再次涌进了他的脑海,难道现在京城里又多了两股势力,而且这两股势力已经发展壮大,隐隐约约地能将爪牙升到皇宫之中? 正想着,皇上来了,他穿着常服,手里面拎了一壶酒。景炎刚要起身,就被他摁住了。 “今天就只有咱们父子两个,可以好好的谈谈心了。” 景炎低头不语。 “我总觉得你恨我,可我又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恨我,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也是我一步一步把你推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就算我之前曾经冷落过你,可是后来我做的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吗?” 皇上刚一坐下来,景炎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他知道皇上就是喝多了,需要找个人倾诉,于是一言不发坐在对面。 “开始我希望景珏能够当皇上,他宅心仁厚,做个守成之君必然是不错的,到后来我发现,仁厚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他拉下来,” “……” 皇上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念叨了一遍,性格,缺点,面面俱到。 “有的时候啊,我真是觉得孤单,你们都惦记着朕的位置,可是这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高处不胜寒。” 第二百五十章 惊天闹剧 若是之前,听皇上说起这番话,景炎必然会感激涕零,但是现在他注视着面前这个头发白了一半的男人。即便在醉酒之后,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句不屑帝王之位分明就是假话。 绕来绕去,话题终于绕到了玉玺上,景炎等这个话题,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景炎,哥哥做不了皇帝,你弟弟老实的有胆子的,但是他身上杀气太重,我总担心他给黎明百姓带来灾难。” 说到这里,皇上是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够清楚了,毕竟排除了哥哥弟弟能当皇帝的,也就只有景炎自己了。 可景炎,他面色平静,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 “可以说你是我的几个儿子里面唯一没有污点的,为何要让一时的贪心毁了自己这清清白白的一生。” “父皇,” 景炎道,“玉玺,我不知道在哪里。” 皇上又哄了景炎两句,景炎还是相同的态度。脸上蒙上了一层薄雾,皇上坐直了身子。 在他甩袖子的时候,景炎终于发现了,皇上身上冲鼻而来的酒气,是他撒在衣服上的酒水,至于他本人到底有没有喝酒,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景炎,”皇上几乎是一字一顿,“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玉玺交出来以后你还是我的三儿子。” “父皇,而咱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信任,但是这句话是认真的,您的玉玺我从来都没有碰过,那个在你嘴里高处不胜寒却又置若珍宝的位置,我也从来都没有奢求过。” 景炎起身给皇上磕了个头。 “我知道要得到您的信任实在是太难了,但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再讲起,玉玺不是我拿的。” 气愤陡然间严肃起来,皇上没想到景炎居然如此倔强,正当两人对峙之势,小福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手里捧着的正是皇上朝思暮想的玉玺。 “回皇上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玉玺突然间就出现在了宫里的假山上,里面还有一封书信,奴才不敢拆开,拿来给皇上过目。” 小福子跪下来将玉玺举过头顶,皇上颤抖的手打开了那盒子,反复确认玉玺是真的之后拆开了那封书信。 信是用大白话写的,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我听说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是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一时好奇就想试探一下皇帝老头您的父子之情,可是没想到这一试探就发现了您的破绽,哈哈……” 看着封信,皇上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来是因为他冤枉了景炎,在景炎面前下不来台,二来是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江洋大盗耍的团团转,这要是传出去让他如何自处? 这个事儿对于景炎来说就像是恍恍惚惚的一场梦,晕晕乎乎的他进了宗人府,再次晕晕乎乎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盖贱文还像以前一样躺在房檐上,等他进来之后扔下了一枚青苹果。 “我说你这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怎么一副赤魂落魄的样子?” “你知道吗?玉玺丢失不过是一个江洋大盗,为了试探我们父子之情设下的圈套而已?”景炎自嘲,“还真的是痛快呢,他这一试探我就知道,自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所谓父子之情,皇上对我的好或者不好,都是从他的立场上出发,对我的防备亦或是期望。” “你知道就好了,那老头向来没安好心,不过你现在若是快马加鞭,可能还能跟叶一眉见上一面。” 原本他的心都已经被皇上的逼迫给冻僵了,一听到叶一眉三个字,温暖重新回到了他的胸口,连一句话都没丢下,景炎翻身上马。 雪依旧下的纷纷扬扬,路上已经积了一层了,景炎连马蹄打滑都顾不得了,幸好灾难是在战场上长成的战马,即便是飞雪扑眼,也能跑得稳稳当当的。 路上,狱卒给他们三个叫了一辆马车,为了让时间温和,他们特意慢悠悠的赶着马车往前走,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叶一眉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连手也跟着热了。 不摸了摸额头,叶一眉本来以为是因为路上淋了雪,发起了高烧,可是他的额头却是正常的温度。 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两个男人手忙脚乱,把包裹里还能穿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披到了她的身上。 “真的是运气不佳,一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大雪,要是冻伤了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客栈。”叶青看着叶一眉的脸色,担忧的很。 “没关系的,我这身子健壮的很,可能就是刚才淋了雪,发一会儿热,等一会儿就好了。” “叶一眉,叶一眉……” 隐隐约约的,叶一眉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可是隔着风雪她又觉得是出现了幻觉,在心里念叨的一句,景炎是你吗?叶一眉又露出了无奈的微笑,他这是想什么呢?景炎还在大牢里呆着呢。 后面的呼喊,狱卒而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知道是故人相见,还以为是盯着他们的人来了,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撩开了帘子将外面的状况说给了叶一眉。叶一眉心中一动,第六感告诉她来的人就是景炎。不顾风雪,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看到了雪中俏丽的身影,即便只看到一个影子,景炎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不等灾难减速,景炎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握着叶一眉的手,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叶一眉注意到他身上竟然穿着单衣,道,“下这么大的雪,怎么穿成这副样子?” “刚从牢里面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一路策马狂奔,景炎的手心是热的,叶一眉拉着他的手,心里面说不出的满足。 看到景炎,叶青本想下车打个招呼,他刚把头伸出去,就被叶冀北给拽了回来。 “人家好不容易说说话,你下去做什么?不仅如此,叶冀北还顺道把狱卒也给拉了进去。” 狱卒再傻也看出来了情况,乐呵呵的蹲着坐在马车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马车里的人 “玉玺找到了?”叶一眉最不放心的便是此事。 “找到了。”景炎顾不得其他,定定的看着叶一眉,他知道这一分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找到了就好。”叶一眉也是同样的心思。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两人相对而立,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旁边坐的两个都是威震南北的大将军,狱卒坐在马车里,只觉得气闷得很。叶冀北和叶青本身都是随和的人,可是多年的行军生涯让他们在严肃时,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实在是撑不住了,狱卒偷偷的伸出头来,想要透透气,哪知道他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树枝上一抹黑色的身影。 心惊肉跳,狱卒连滚带爬从马车上爬了下来,不顾两人浓情蜜意的眼神,颤抖着说道,“叶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起床了,再不走呀,就赶不到下一个阵子上借宿了。” “哦……”叶一眉猛的回过神来,从耳朵到脖子红了个透彻。 狱卒不知那身影到底是谁的人,为了保命,他把车里的两人也请了出来。叶冀北和叶青理解他的苦心,顺从地下了车,景炎便带着马和马车回了京城。 书上,盖贱文抹了一把汗,“最是无情帝王家,真是没想到这一代皇上的三个儿子竟然有两个情种。” 回了京城,景炎正碰上皇上给景烨践行。 景炎不愿意上去搭话,便在旁边的角落里躲上一躲。 难得皇上的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他将酒杯递到了景烨的手里。 “虽然说你皇兄已经把萧远政给打趴了,可是他狼子野心,未必安安分分的,到了边疆之后,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严加防守,切莫让北狄军队有可乘之机。” “儿臣遵旨。”景烨看向皇上的眼神,也是崇拜有感情。 若是这情景发生在皇后娘娘归天之前,景炎到愿意相信景烨对皇上有几分感情,可是现在这感情里有几分是真就说不准了。 拖拖拉拉,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启程了,景炎原本想皇上离开之后就借机回程,可后面的马车吸引了他的目光。 景烨的府上,连个侍妾都没有,这马车里坐的会是谁?他总不至于雇了辆马车,带上两个小丫环吧? 一时起意,景炎偷偷的跟上了马车。 自京城向北,出了大片的树林之后便空旷的农田,骑着马目标太大,景炎只能远远的跟着不敢向前。 马车里,张氏拉着容儿,念叨着叶一容。 “我家容儿一出生就玉雪可爱,当时带出去,不知道多少贵妇人都羡慕我的好福气呢。老天爷一定是嫉妒,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女儿才会把她给带走。” “若是她现在在我身边,我一定给她寻一门好心事,除非是皇家的人,别人,连我女儿的一根手指头都不能肖想。” 要是放在之前,容儿早就不耐烦了,可现在她听着张氏唠叨,只觉得心里甜甜的,有依靠。自始至终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也就只有母亲了。她轻轻地靠在张氏肩膀上,在她的念叨声中闭上了眼睛,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赵文国向后面看了一眼,到景烨的身边说道,“有人。” “我就有吧,他想看到什么就让他看吧。咱们又没有杀人越货,有什么不能看的?” 景烨懒洋洋的向后面看了一眼,竟然下令车队原地休息。 带张氏离开时,容儿跟她说是出来寻找叶一容的,张是因此乐颠颠的上了马车。此时感觉到马车停了,她一把推开睡得正香的容儿,跳下了马车。 这一路马车也晃荡的容儿头疼,她跟着张氏一起走了下来。 雪已经小了不少,看到前面的车队停了,景炎将灾难放在一边,自己悄悄的跳上了树枝。 一点一点的靠近景烨,景炎将呼吸压到了最低,他不知道跟随的是否有高手。 下面的人似乎完全没有留意他喝水的喝水,吃东西的吃东西,甚至景烨还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打了个盹。 是一群人里最显眼的就是张氏了,她一跳下马车就迫不及待的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嘴里面念叨着叶一容的名字。容儿则跟在她的身后,双手虚扶着她。 景炎是见过张氏的,看到张氏的那一瞬间,他猛然间想到景烨跟他说的话,他说张氏不见了,可张氏明明就在他的马车上,后面还跟着容儿。 景炎刚从宗人府出来,并不知道出事的那天晚上容儿不见了。他在心里琢磨着景烨为什么要花费力气把张氏和容儿从牢里捞出来,毕竟一个疯疯癫癫一个只是个丫鬟。 景烨闭目养神,给足了景炎时间。过了半个时辰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示意车队继续往前走。 看清楚了车里的人,景炎也没有跟下去的必要,策马回京。 刚到府门口,看门口站着的小福子,景炎身形一顿,随即将马交到了黑龙的手里。 “福公公,” “哎呦,三殿下您可算回来了,皇上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担心景炎进去说错话,小福子又压低声音跟他交代,“皇上已经派出去好几趟找你的人了,一直都没有找到。从送走慎亲王之后,他就在这等着了。” 景炎从袖子里摸出的金元宝,假装扶着小福子,在两手相交的瞬间将金子递了过去。 “是本王回来的晚了,在宗人府里待了许久,本王闷得很,特意到外面跑了一圈马。” 皇上年纪大了,越发怕冷了,在书房里坐不住,景炎的府上又没有女眷,他索性到暖阁里面坐着。 景炎给皇上请了安,说自己刚跑马回来,浑身是汗,请求换身衣服,再来拜见。皇上盯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就是有几句话交代,不打紧的。” 按照规矩,景炎应该在皇上的左手边坐下,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搬来了凳子,在下首坐下。 他的犹豫,皇上看在眼里没有多说。 “让你带着禁军,可觉得委屈?” 第二百五十二章 皇上驾到 “父皇对儿臣委以重任,怎么会有委屈之说?只是儿臣志不在此,做的有些勉强。” “志不在此?这倒是个好说法,不过朕倒要问一问,身为朕的皇子,你的志向到底在哪里?”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话题,景炎心里烦躁也只能强压下来。 “父皇,儿臣想去修书。” “算了,问来问去都是这一句,这个理由朕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既然你已经从宗人府里出来了,那禁军首领的位置还由你来坐。北夷那边派了使者过来,说是要求和,这两天就要进京了,这个也交给你来安排。” 皇上说罢就站起身来,景炎也跟着起身,皇上拿扇子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送了,你好好安排吧。” 送走了皇上,盖贱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皇帝老头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这种事情都要亲自跑到佛上来说一遍。” 景炎一愣,觉得这个称呼在哪里见到过,可能是冒雪跑了两趟,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先生,我见到张氏了,原本她应该跟着叶将军一家流放两千里,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出现在了景烨的马车里,后面跟的还有容儿。” “张氏啊,不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吗?她就算是跟着景烨也不要紧,一个疯子又能帮上什么忙,难不成两军对阵的时候让她出去吓死别人?”盖贱文鞋子也不脱,盘腿就坐上了暖格的软垫儿,“我听说他已经出城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来的时候我遇见了他,一大堆骑马的人里面夹着个晃晃悠悠的马车。我起了疑心就跟过去看了。”景炎道,“可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他还跟我说张氏不见了。”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本来以为你从小在勾心斗角里面长大,多少心眼儿能比叶一眉那丫头多一点儿,啧啧,现在看来是傻到一块儿去了。”盖贱文拿扇子在桌上敲了敲恨铁不成钢道,“他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的话当时我只信了五分,所以才有了跟他出城的举动。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一个疯子到边境去。” “还真是不开窍呀,”盖贱文从软垫上跳了下来,跺跺脚,原本他的脚上就沾着雪,这一跺下来,地面又脏又湿。 “他说的话可能是假的,那他让你看到的东西就是真的了?” “这……先生,您觉得他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些。” “不然呢?”盖贱文笑笑,“今天的雪确实下的大,可也没下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他的车队里大凡有两个高手,你的行踪就暴露了。” 景炎一时语塞。 “你呀,是不是觉得从小生活在围追堵截里,还能活到现在功夫已经天下独步了?能察觉到你的人多了去了。” 盖贱文瞄了一眼,看他愣在原地,又补上了一句,“就你这功夫,放在军营里数一数二,可是要扔到江湖上,估计连个二流都排不上。” 景炎之前从来没有细想过,盖贱文这么一提点他才想到,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从来没有和他们交过手罢了。 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拿走玉玺,又制造了自杀陷阱,栽赃于他的人,表面上流里流气,游手好闲的盖建文;以及在边疆立威的叶冀北和叶青,将他们单拉出来,自己都不是对手。 “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还不够接下来怎么做,我希望你心里有数。”盖贱文在他面前晃了晃食指说道,“如果你现在心里想的是勤加修炼,把功夫提高一个层次,那趁早告诉我,你这个徒弟,我不要了。” 景炎会意,“大敌当前,就算我的功夫一日千里,也无法和那些高手交流,您的意思我明白。” 这边正说着外面,小福子又来了,还带来了一大批皇上的赏赐。金银财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把宝剑,传说这是先帝的宝剑,先帝曾拿着这把宝剑将敌人赶到了长城外面。 看着面前尘封多年依然削铁如泥的宝剑,景炎苦笑不已,摊上一个生性多疑又望子成龙的父皇,进退两难已经成为他的常态。 “有什么好看的,你难不成真要拿着它上战场,还是赶紧供奉起来,表表诚心吧?”自古英雄爱宝剑,看到这把宝剑,盖贱文也是爱不释手。可是看了片刻他又一脸嫌弃的将宝剑放回原地,仿佛是摸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甩了甩手,他背着双手走出了门。 摸不透是试探还是奖励,景炎便依着盖贱文的意思将它供奉起来,可是外面因为这把宝剑已经沸腾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记得先帝将这把宝剑传给他之后就让他做了皇太子,难不成皇上有了立三殿下为太子的意思?” “咱们皇上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呀,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真有这个可能。” 王冠看着这长城讨论的热闹,只是站在外围不说话。 “王大人,咱们可都听说了,你跟三殿下关系好的很。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可一定得提携提携咱们。” 话一出口,朝臣哄堂大笑,大家都听得出这话,有讽刺的意思。 王冠冲大家拱了拱手,退到了外面。 天色已经晚了,尽管雪停了,可外面依旧冷得很,冷风一吹,王冠原本在里面被炭火熏得晕晕乎乎的脑袋,就清醒了起来。 皇上这一步棋下的实在是太妙了。先前把景炎关进了宗人府里,景炎心中必然是有怨的。可是这宝剑送到他的府上,大凡心思软一点的人必然是感恩戴德的。 不仅如此,若是个沉不住气的亦或是有野心的人拿到宝剑张扬跋扈,自然会给皇上抓住他的把柄。消息传了出来,也能试探百姓之前念叨的真龙天子一事是否烟消云散。 “王大人,外面冷得很,怎么不到里面去坐?”赵树是从外面过来的,手里面还捧着一个小火炉。 “在里面熏的头疼,我出来透透气,几位大人正在议事呢,就等着您了。”王冠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王大人不会还为前日的事情心里不舒坦吧?罪名是莫须有的,不过是皇上一事发泄发泄,过不了两日,该回来的就回来了。” 赵树将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到了王冠的身上,“王大人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失,忘了咱们之前的约定。”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官道失窃 看似禁军的差事,就是保证皇上的安慰,可细分起来又有许许多多的分叉。而且,禁军是皇上为了制衡御林军重新建立的。和御林军的职权分工,本就不甚明了,也幸好御林军的首领是景珏,景炎才不用整日勾心斗角。 皇上让景炎安排北夷使者进京一事,明明白白将京城的安危都交到了景炎的身上。他不敢松懈,一日两次巡查,次次不曾落下。 “殿下,” 一直都称呼的是三殿下,即便是成了禁军的首领,下面的人也依旧这样称呼,景炎纠正了两次,没什么用,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何事?” “昨天晚上,京畿大道被人给撬开了。似乎还浇上了水,今天早上已泥泞不堪。” “去看看。”表面上不动声色,景炎内心的浪潮已经翻涌开来。把京城的主干道挖开出力不讨好,所以此事必然是针对某个人而来的。 京畿大道,是京城的主干道,铺上了砖瓦,经过岁月的打磨,平摊,开阔。平时即便是四辆马车同行也不在话下。 而此时,曾经最繁华的一段,被人给挖走了,形成一个硕大的泥坑,百姓围在周围指指点点,看有官兵到了,才忙不迭地退到了一边。 “北夷的使者马上就要进京了,调查事小,颜面事大,赶紧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工匠,把他们给填补起来。” 景炎站在坑边心惊肉跳,这条路生生被向下挖了三尺,和周围的百姓却都没有听到动静,不用说,是高手所为。 一瞬间,他想到了盗取玉玺之人。 “殿下,北夷使者明日进京,这坑根本就填不住,石渠也已经给挖穿了,如果为求进度将它填起来,排水不畅,周边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景炎沉思。 “都说出事了,出事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没一个人能说得明白的?” 盖贱文今天的步子倒是稳当,毛竹扇子插在他的后背,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公鸡。 “先生,”景炎抱拳。 禁军中哪有认识盖贱文的?见景炎对于他毕恭毕敬,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 盖贱文赶紧从他们面前跳了出来,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没偷二没抢的,被你们这么一跪,我平白的老了好几分。” 景炎道,“先生,昨天晚上京畿大道的这一段被人给偷去了,连下面的石渠都给挖穿了。” “啧啧,哪个不长脑子的干的活?把那几块砖偷去,能做什么给他们家砌房子呀?”盖贱文背着手绕着被偷走的那一段,转了个圈,拿脚踩踩地上的黄泥,说道,“这泥怎么是黄色的?我记得咱们这是黑土呀。” 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最终有人硬着头皮回答道,“可能是跟石渠里的污水混在一起,成了这个颜色。” “污水嘛,肯定也是有个颜色的,我记得平日里都是黑色的,怎么黑色加上黑色反倒成了黄色了?” 盖贱文又在泥里踩了踩,还凑下去闻了闻,看他的动作,大家都向后退了一步,盖贱文却是若无其事。 “徒弟啊,这事儿不是归工部不管么,怎么弄到你头上了?” “先生,本王负责迎接北夷使者进京,这是使者进京的必经之路。” 景炎皱起了眉头,正是冬天,黄泥的味道不算难闻,却总让他觉得脑子发晕。 “不行就让他们从后面走,石渠可是个大事,若是这里堵住了,指不定,连带护城河都遭了殃。”盖贱文拍拍手站了起来,“是你的活呢,你就好好做,不是你的活你就离他远远的。这又不是抢饭吃,你着什么急呀?” 景炎垂眸不语。北夷虽然战败,可毕竟是代表国家来的,同行的还有公主,若是让他们从后门进,不行,怎么都不可行。 “你怎么那么缺心眼儿啊?” 这话惊呆了周围众人,除了皇上大概没谁有这个胆子。 盖贱文却是一脸坦然,继续说道,“后门听起来确实不太好听,可你把它美化一下不就行了?别的国家的使臣都是从前门进的,可为了你北夷的使臣我们打开后门,这是什么?这是信任。” 听着他一肚子歪理,景炎无可奈何,若是个乡野村妇,这样还糊弄的过去,可他们要接待的是北夷的使臣。 工部尚书石林海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似乎是一听到消息就来了,还穿着常服。 “哎呀呀,怎么会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干的?” 感慨一番之后,石林海才意识到景炎站在旁边,赶紧过来行礼,连连告罪,景炎不慎在意,挥挥手让他站了起来。 “殿下啊,这可怎么办呀?这,这,哎呦喂,我的天啊,这石渠都给挖穿了,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管道上,没人留意石林海的说辞,倒是盖贱文带着讽刺说道,“不过就是一条路,哪怕是挖透了也可以重新再修建,倒是石大人你,一语三叹,倒像是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回过来味儿了,莫说是老百姓了,就连纪律严明的禁军,也有几个抖了抖嘴唇的。 石林海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拿出当官的威严来,反倒是说,“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哎呦呀……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景炎冰冷的目光扫得过去,石林海立马闭了嘴。 “石大人,幕后真凶交给我来查,这段路还得你来修。” “修,修倒是能修呀,可明天使者就进京了,总不能让他看这么大个口子吧。”石林海拍了他拍大腿,若不是一地黄泥,他恐怕要坐在地上哭上一阵了。 “能不能在上面搭上东西,修饰的好看一点,等使者进了宫咱们再开工。”景炎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如果能做你就尽管做,我会安排几个人在这盯着。” “这,这,唉,好吧,”石林海拱拱手,说要下去准备,景炎点头之后,他一步三回头,活像个跟情郎告别的小姑娘。 第二百五十四章 北狄之约 “啧啧,还真的是有意思,这么一个娘娘腔是怎么行走于朝堂之上的?” 盖贱文带着景炎一起往回走,一路上不断模仿着石林海说话的模样。 景炎觉得额头青筋直跳。石林海应当是刚爬上来的,景炎对他的印象甚少,只记得他整日站在朝堂之上,不多话,被皇上问起来才会应上一两声。说起来也奇怪,皇上那样的性格怎么会提拔这样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新提拔上来的。” “有意思,”盖贱文后面拿出毛竹扇子,刷的一下撑开,也不知道他这扇子有多久没打理了,撑开的那一瞬间,景炎只觉得缝隙里有灰尘飘了出来。 “徒弟啊,这么一个人,你觉得他哪里有优点,能让一向苛刻的皇帝老头看上眼?” “要么是能力,要么是眼力。据我所知,京城中一直没有大工程,自然体现不了他的能力,那只能说这个人是个有眼力的人。”说着盖贱文的思路,景炎说了下去。 “还有背景。” 说完这句话,盖贱文一转身进了旁边的酒馆,景炎再追进去,已经看不见人了。 “黑龙,去查一下,石林海是怎么升上来的?” 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北狄边境,比起北夷,这里的环境更恶劣一些。 “真是难为叶青了,大好的年华待在这样的地方,满目黄沙,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劲儿。”景烨安顿之后,回到主帅营帐,他卸下了盔甲,斜靠在软榻之上。 说是软榻,不过是个大一点儿的木椅子,上面象征性的铺了一块破麻布。 景烨靠下去只觉得腰酸背疼,椅子垫的他整个脊椎骨都发麻。赶紧坐了起来,他正了身子,道,“赵先生,明儿个咱们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只狐狸回来。我的意思就是缺个狐皮毯子。” 赵文国不可置否,“给萧远政的信已经送到了,他若愿意,也就是这两日过来。” 转转手上的扳指,景烨道,“除了萧远政,咱们还得培植几个人出来,本王之前种下的树,都被拔的七七八八了。” “王爷,林州他闹得厉害,说是不想当经官,只想继续做幽州的知府。”赵文国很少见这样的地痞无赖,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撒泼,你跟他撒泼,他便跟你讲道理,还一脸无辜的模样。 “他要是找麻烦,你就让他找景炎去。”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景烨道,“三皇兄是个有手段的,之前我小瞧他了,原本以为给他找个替罪羊,枪头一案就这么过去了,哪里知道他竟能找个理由明升暗降,把林州调到京城去。” “到京城之后,林州的手里就没有实权了。这几日游手好闲,眼巴巴的等着皇上把他贬回去。”赵文国揉揉眉心。 “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父皇既然听了三皇兄的话,那必然知道枪头一案有蹊跷。”景烨不想再想烦心的事,话头一转,转到了萧远政身上。 “萧远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以为他在大梁偷偷养了两万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可是这消息连北夷都知道了。你说父皇会是个什么态度?” “皇上是越发不中用了?所有的权术都用到了对付朝臣上,天下的格局倒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以臣看来只要萧远政老老实实的待在北狄,皇上不会轻举妄动。” “有意思,”景烨拍了一把硬邦邦的软榻,“这地方坐不住了,让人先拿床被子过来,本王将就将就。萧远政,哎,又是个不见棺材落泪的主,咱们得想个办法让父皇逼他一逼。” 说曹操,曹操到。暗卫给了消息过来说是萧远政已经到了。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可边地保留着冬天的寒冷,混合着春天的风沙,吹的人睁不开眼。不知是为了隐藏身份还是躲避风沙,萧远政将自个儿从头到尾围了起来,只留下了一双眼睛。 旁边同样装束,身形却小巧许多的,不用说是郑菱寒。 客套一番之后,四人一同进入了大帐。萧远政脱下了大氅,比起上次见面,他瘦了许多,面目更加立体,目光中带着苍凉和锐利。 “坐。”景烨点点头,自己缓缓地坐在了软榻之上。 他的别扭,萧远政看在眼里,笑道,“前几日捉了两只狮子,狮子的肉虽然不怎么好吃,皮毛却是上等的,这次过来也带了来,待会儿让人给王爷缝上几张毯子。” “初来乍到,不仅人生地不熟,连习惯也不怎么一样,让您见笑了。”景烨淡淡的接了一句,并不领情,“本王听说大梁城内莫名其妙冒出了两万兵将,不知道您对此作何解释?” 萧远政早就知道此事瞒不住,被人提起也是气定神闲。 “说不上是莫名其妙,出于保家卫国的需要,我只能违背之前的承诺了。不过我虽然会违背和中原的承诺,但是和王爷您的却能遵守到底。” “唉呀,你这话让本王怎么相信呢?本王把话说到明面上,咱们做邻居已经许久了,这千百年来打仗的时候可比和平的时候要多得多。若是不能保证处于上风,本王可放心不下。” 景烨目光在郑菱寒脸上扫了一圈,郑菱寒低眉垂木,表情木然,仿佛没有感情的木偶。 “既然王爷提到了千百年,那就应该知道千百年来中原一直都是占据上风的,你们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连人数也比我们多上数十倍不止。借用你们常说的一句话,一人一口唾沫也淹了我们这小国,又何必为了两万人斤斤计较。” 两人都不是坦诚的,来来回回说了半个时辰,竟是谁也没有探到谁的底线。 眼看天色不早了,景炎等的不耐烦了,撇了赵文国一眼,说道,“告诉下面的人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北狄王就留在咱们这里吃饭了。” 虽然暂时签订了和平条约,可提起北狄王,边境的将士依旧咬牙切齿,萧远政怎么敢留在这里吃晚饭? 第二百五十五章 哀军必胜 “晚饭还是不用了。”萧远政道。 “既然不用了,就请北狄王给个准话出来。本王忙得很,没空陪你闲聊。”景烨向来缺乏耐心,尤其是处于劣势的人。 “王爷想要什么条件?我是带着诚意来的。”看他不可一世,萧远政反倒放下心来。毕竟越是眼高于顶的人就越好对付。 “本王到边境来,想要的自然是军工,这样吧,你让本王打上两场胜仗,对于你在大梁屯兵一事,本王可以当做没看见。” 景烨挪了挪身子,椅子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这个再简单不过了。王爷您给个章程,我们就按照您的要求发病保管让您顺顺利利的。不过,”萧远政陪着笑,“既然是约定好的,那这伤亡能不能控制得低一些?” 郑菱寒一直没说话,可自始至终她的拳头都攥得紧紧的,尤其是萧远政陪笑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烙铁在他的心中烫下了伤口。 “这个我可控制不了。”景烨要的是名声,是军功,若是一场仗下来,对方连个伤亡都没有,他的战报都没法写呀,而且,现在军营里的人都是一夜情的,他若是交代下去,第二天就能传回京城去。 “王爷,您再想想,边境这我就只有五千兵力,要是你一个不留神,我全军覆没,回到家,我也不好交代呀。”萧远政甚至弯下了一向挺直的脊梁,头往前伸着,像极了宫中伺候的老太监。 郑菱寒本就是个暴脾气,更何况受辱的是自己心中的大英雄,她向前一步,宝剑出鞘。 “还请王爷留得一步,不要逼人太甚。” “啧啧,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怎么到你们这反倒是反过来了?” 景烨说的漫不经心,却让萧远政红了脸,他给郑菱寒个眼神,让她退回去,自己却向前一步,抱拳道,“给王爷道个歉,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外面都知道,我手里只能留下五千兵力,要是您在这儿让他们伤亡的一大半,后面我也不好补呀。” “五千人对于你们北狄来说应该不是个大数目呀,怎么吞吞吐吐的?还是说,你觉得这五千人比你大梁都城的两万人更加重要。” 萧远政脸上挂着微笑,脊背却已经绷得僵硬。有朝一日,今天受的屈辱,他还要加倍还回来。 郑菱寒实在无法忍受他们高高在上的北狄王被如此羞辱,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萧远政的前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爷,这是五千将士,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妻子儿女,有兄弟姐妹。而且,就算是牧场里的牛羊,被人宰割,他们的亲朋也会为之落泪。” “他们确实担了人这个称呼,不过他们和牛羊有什么差别?”景烨看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他们,“不过是为当权者铺路的石子罢了,你们要是真的爱惜他们的性命,不如像中原称臣,这样千秋万代,和和平平,也不会有战士在抛头颅,洒热血。” “你……”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郑菱寒一扭头冲了出去。萧远政看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即又跟景烨说好话。 景烨本来是想点到为止的,可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不知不觉的,又是一个时辰,实在是谈不拢,萧远政带着遗憾离开了营帐。 回去的路上,萧远政却是心情大好,完全没有被羞辱的愤慨。他在心里盘算着,此时他为的将士,为国家,甘受屈辱的事迹应该在军营里面流传开来了。 果不其然,萧远政走到军营门口,就见将士们整装待发。 “怎么了?有情况?”沙哑着声音,萧远政的语调里带着无奈和悲凉。 “王,都是属下无能,让您受委屈了,请让我们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即便是赢不了,也让他们看看,激怒我们的后果。” “是啊,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 一时间军营里喊杀声震天。 萧远政悲痛欲绝道,“作为一国之君,竟然没有办法庇护你们。若是,若是能够和谈,他说我两句又算得了什么?快别闹了,赶紧回去吧,要是给他们知道,又要找你们的麻烦了。” 这话说的心酸又无奈,没有一国之君的架势,倒像是为弟弟们担心的大哥一般。 郑菱寒道,“王,没那么容易的,这让咱们展现出软弱的一面,他们就会步步紧逼,倒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冲过去,打疼了他们,以后的和谈就容易了。” 萧远政利用的就是哀军必胜优势,他悲痛的眼神在各位的身上转了一圈说道,“咱们只有五千人,对上他们的十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各位兄弟都是有亲人的,没必要为了我的一口气,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语调更为低沉,他继续说道,“明天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王,”一瞬间跪倒了一大片,郑菱寒带头道,“给我们个机会试一试,今天晚上,我只要两千人,一定把这口气挣回来。” 郑菱寒的脸上,是决绝。 萧远政只是叹了口气,回到了营帐。 再说景烨,在萧远政身上狠狠的撒了一把气,他的心情倒是好的很。 “本王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软话说了不少,却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要不这样吧,和父皇说一声,要一个出兵的理由来,咱们痛痛快快的打他一仗。” 赵文国对景烨的态度不满,他看来两方和谈就是公事公办。在和谈之时,发泄自己的私人怒火是小人之风。 他冷道,“王爷,不妥。咱们签下了和平条约,说的明明白白,只要他们兵将不过五千,老老实实待在边境线以外,中原绝不向他们动兵。” “兵不厌诈,没听说过吗?像他这般狼子野心之人,不多打几次,怎么知道谁才是主子?”景烨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叮嘱旁边的人写书信。 “王爷,百姓这才安定下没多久,贸然挑起战端……” “行了,本王累了。” 景烨摆摆手。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敌军夜袭 郑菱寒不死出兵的心思,萧远征休息之后,她点了两千名士兵出来,悄悄的逼近了边境。 “不用害怕,原来的守将叶青已经被调走了,现在里面呆着的不过是个脓包,只要咱们打散叶将军布置的边防线,后面的都好说。” 离开的时候雄心壮志,但真的到了战场上,每个人都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听了郑菱寒的话,他们心中又升起了一股豪情。一个脓包都敢骑到北狄王的头上作威作福,那真的是应该给他个教训了。 景烨为了显示亲厚,让人送了酒菜来给守城的将士,守城的主将吕大钟是个硬茬儿,听说在这个时候送酒才过来,劈头盖脸的将那人骂了一顿。 景烨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亲自带了酒菜过来,一副与民同乐的模样。同时,他让赵文国调走了吕大钟。 此亲民的主帅还是第一次,将士们们很快就喝成了一团,景烨靠在城墙上举着酒杯,跟他们叨叨。 “只要你们好好跟着,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对少不了你们。” “嗝,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边境就一定要困苦,守城为什么一定要吃苦受累,大鱼大肉的不好吗?有力气才能多打仗呢,是不是?” 郑菱寒带着慢慢靠近,她听着城楼上传来的歌声,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确认在三,她和身后的将士相视一笑,还真的是天助我也。 轻装上阵,他们连云梯也没带,挑的却是有功夫的好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他们翻上了城墙。 守城的将士们早就已经喝得晕三倒四了,看着面前出现的北狄士兵,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呢,他们一巴掌拍了上去。 “嗝,还真是晦气眼花了,都能看到蛮子。” “兄弟,那几年私塾都白念了,他们应该成为夷人,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说罢,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还没落下,他们的脑袋就先没了。 郑菱寒目光如炬,在一众醉汉中锁定了景烨的身影。她拎起了手中的宝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下午的责难还在她的耳边回响,现在终于可以讨回来了。 喊杀声将酒醉的景烨惊醒了,他惶恐的看着围过来的士兵,摸索着从旁边抓了一把剑过来。他功夫不错,可是此时吓得手脚瘫软,连剑都拿不稳。 “你们可别忘了,现在你们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跟我中原将士一战。今天晚上你们伤了本王一根汗毛,明天父皇必然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面前出现的是狰狞的笑脸,满面胡须的北狄将士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 “还有怎么样?就算是明天他们要了我的命,在黄泉路上,我也有你这么个王爷作陪。”眼看着他的剑就要落下来,景烨急中生智,两腿在他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借力挣脱了他的潜质,可是他还没喘口气,就对上了郑菱寒杀气腾腾的眼神。 “慎亲王,这才多久不见呀,威风凛凛的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嗯,让我想想,也不是说我北狄五千将士命连猪狗都不如吗?现在您倒来说说您的这条命能够比得上什么?” 将宝剑架在的景烨的脖子上,郑菱寒突然想看看他跪地求饶是什么模样,双手用力一压,景烨就跪在了她的脚边。 到底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景烨自然不该受此屈辱,他努力的向上抬起头来,宝剑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啧啧,看不出来还是个有血性的,不过有没有都不重要的,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长剑当头砍了下来,可景烨到底是男子在力气上占了优势,在郑菱寒挥剑的哪一瞬间,一把推开了她,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 突然被人给托住了,景烨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这双手并没有致他于死地,而是将他护在了身后。 吕大钟拎起手中的大刀,一刀挥了过去,切西瓜一般砍下了两颗头颅。随后他大吼一声拎起景烨,扔给了后面前来支援的士兵,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北狄人里。 在京城里景烨运筹帷幄,杀人放火的计策出了不少,可真当看到这般杀人如麻的场景,他两条腿都走不动道了。幸好赵文国带了侍卫过来护送他回了营帐。 “实在是岂有此理,今天晚上必须把他们给铲平了。” 回到营帐,缓了半个时辰,景烨才有了说话的力气。他猛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拿下自己的宝剑,做了几个杀人的动作,赵文国还以为他要挽回尊严,正要吩咐人带他出去,他又将宝剑收回了回来。 “现在战况如何?” “他们大概有两千多人,刚开始占据上风,不过在吕将军的带领下,咱们已经夺回了城墙。” “告诉吕将军一直杀出去,杀到他们的营帐里,把那个萧远政给我捉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宝剑硬。” 得知占了上风,景烨有了底气。 “王爷,正是深夜,咱们看不清他们的虚实,不知道大梁的两万人马是否赶到,贸然追过去,怕是会吃亏。而且,监军一直跟着叶青,我担心今天晚上的事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现在封锁消息更为重要。” 景烨冷静下来,这是自己在边境打的第一场仗被人偷袭了不说,城墙都差点让人给占了去,要是给皇上知道,估计他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赶紧去把监军请过来,就说我在帐中设宴,有话跟他聊。” 赵文国得令出去,景烨又做回了他的软榻。 现在看来收拾北狄人倒没那么重要的,在军营中安插他的人才是当务之急。今天晚上动手的那一个姓吕的将军,身手不错,忠心耿耿,若是能为自己所用,以后必然是一大助力。 还有监军,他们有直接跟皇上沟通的权利,如果能笼络回来为自己所用,那想要多少军功,不都是脱手可得吗? “你们,把之前皇上赐给本王的宝剑拿出来,还有从京城中带回来的文房四宝。”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衣黑鹰 吕大钟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血,他刚下的城楼,就听人说景烨叫他过去,还以为是有军事命令,立马就赶了过来。 “王爷,”吕大钟下跪行礼,景烨为了表明自己的亲厚,亲自下来扶他起来,可是在碰到他手臂上的鲜血时却不由自主的甩了下手。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景烨笑道,“吕将军,今天多亏了你,本王已经备下了宴席,快请上座。” 吕大钟是个死脑筋,他看了旁边的酒席,说道,“咱咱们打了败仗,按照规矩,今天晚上不能设宴。” “规矩?谁定的规矩,哪里的规矩?”景烨一听这个规矩就知道是叶青之前设立的,不满在心里头发酵。 “叶青将军。”赵文国给他使眼色,眼睛都要痉挛了,可是吕大钟就像没看见一般,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那我来问你,现在统帅是谁?”景烨的身份地位放在那,在京城大家都是揣摩着他的心思来,这样的楞头青,让他心中的火气又窜上了一层。 “您。”吕大钟回答的更为简短。 “既然你知道现在的统帅是本王,那就应该听从本王的命令。” 有心要笼络他,景烨虽然生气,却没发作。自己走到主卫坐了下来。看着旁边的位置,示意吕大钟过去,可吕大钟这一根筋怎么会随了他的意思? “王爷,您虽然是军队的主帅,可是这规定是明文写在军法里的,您就算是要修改也要照应全军才能实行。如若不然,” “吕将军,”赵文国上前道,“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不喝酒了,就坐下来聊一聊天。” “赵先生,”吕大钟大字不识一个,对待读书人却极为恭敬,“叶青将军曾经说过,规矩定下了,那就定下了,要么按照规定的流程修改,要么大家都要遵守。” “你很是敬佩叶将军?”景烨话里面已经有了三分怒气,他右手攥着杯子,紧紧的。 “是,当初……”吕大钟说的是实话,对于叶青曾经打下的胜仗,如数家珍。在他的话语中,景烨的脸色逐渐变黑。 “很好,你刚才说如果本王今天在军营里喝了酒,就应该怎样?” 景烨这是要追究了,赵文国赶紧帮着吕大钟说话。 “王爷,吕将军带着将士们,打了打半个晚上,累得很,不如先让他回去休息,清理了这一身血污,再来跟王爷说话。” 这话算是给两人一个台阶,景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挥手示意吕大钟下去,可吕大钟却是个不知好歹的,他上前一步说道,“按照军法,应当仗脊六十。” “好,很好,本王倒是看看哪个有胆子敢打本王?”杯子在景烨的手中成了碎片,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吕大钟的面前,冷道,“你的叶青将军可曾教过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吕大钟面不改色,“叶将军曾经说过,将军犯法不能与士兵同罪,应当加倍处罚。至于以下犯上,末将以为,是王爷有错在先。” 赵文国头疼的很,遇上两个倔脾气,从中调和根本无从谈起。 无奈,他给旁边的两个士兵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先把吕大钟拖下去。可这两个士兵也是叶青带出来的,他们认同吕大钟所言,竟然跟着跪了下来,以无声的方式向景烨抗议。 景烨气的浑身发抖,给自己的近卫下了命令,让他们把三人拖出去,每人打六十军棍。 这个时候赵文国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默默站在一边,他知道过了今天晚上,景烨在诸位将士心中将会是个昏聩无能的主帅。 郑菱寒带着剩余的死士,一路狂奔逃回了军营。 萧远政仿佛刚才得到消息,正要带人去救他们。 “怎么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呢?” 本来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劈头盖脸的责骂,哪知道萧远政眼里的担忧,竟然盖过了生气。 一瞬间,郑菱寒只觉得这一路的奔波,这一路的冒险都值得了。 “王,我有罪。” 郑菱寒一跪下,后面的将士也跟着跪倒在地,经历了一夜的奔波,他们本来就疲惫不堪,更何况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 “你们是为我出头,何罪之有?说到底还是我的罪,没办法让你们安居乐业。” 仿佛是被沉重的负罪感压着,萧远政缓缓地蹲在地上,实现和郑菱寒齐平,“起来吧,别跪着了,我让他们烧的热水,你们几个好好洗漱,今天晚上这事就算是一夜掀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郑菱寒的心里填的满满的,她死死地咬着下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带着死士下去包扎。 萧远政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营帐,忧心忡忡道,“今天晚上中原人吃了亏,估计明天就要报仇雪恨,咱们只有三千人,你们看如何是好。” 萧远政态度早已经点燃了将士心中的怒火,无一例外他们请求死战到底。 “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可咱们后面还有百姓。中原人暴虐无道,若是落到他们的手里,百姓苦不堪言。” 萧远政仿佛是陷入了困境,揉着太阳穴皱着眉。 “要不就跟他们和谈,那个什么景烨,一听就是草包。” 萧远政摇头,“他是个草包,可下面的将领都是叶青一手带起来的。” 提起叶青,一阵沉默,自从叶青到了边关,他们就再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唉,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想想。” 下面的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萧远政的意思先退下。 “你来了。”萧远政冲着后面黑色的身影说了一句。 “来了,事情和你想的差不多,吕大钟挨了打,将士们也已经吵开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那黑色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来,在他的手腕上一只黑鹰格外引人注目。 “当然是搅乱这一池水了。以我的实力,真刀真枪的跟中原打,几乎没有胜算。可若是动动脑子,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使者被杀 刚刚躺下,外面就传来了滴滴答答的下雨声,景炎心情烦躁,转了个身对着床塌的另一面。 没多长时间,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变成了淅淅沥沥。景炎翻身坐起,想到了被偷走的官道,依旧放不下心来。 石林海用铁器搭了一个架子,撑在官沟的上方,在上面铺上了砖石,远远看去就像是关到完好无损。即便如此,景炎依旧不放心安排了禁军,盯着。 “下着雨呢,往哪儿去?”盖贱文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拿着扇子,难得没有与酒壶为伴。 “我去官道上看看。”景炎急道。 “你都在那儿安排了人手了,我要是那群江洋大盗,今天晚上肯定要换个地儿。” “北夷使者必经之路,我都已经安排人把守了。” “嗯,听起来还不错。不过,北夷使者今晚落脚的地方,你可有安排人盯着?” “这……”进了中原,景炎都有派人接待北一使者可专门的保护之人他倒是没有考虑。 “我马上就过去。”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景炎到的时候,马车上就只剩下公主一人了。 小公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躲在马车上发抖,胳膊上还中了一箭。 驿馆里像是被血冲刷过一般,连个屌丝都没有放过。景炎巡视一圈之后,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的他也顾不得规矩,连夜带了公主入宫。 皇上睡得正香,听说使者在天子脚下遇了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整齐,在养心殿见了景炎。 中宫缺失,北夷的小公主被带到了景瑟那里。消息传了出去,大臣们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地。 “查清楚了吗?” “并未。”景炎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官道被偷一事。 坐在龙塌之上,皇上面色苍白,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椅子坐的不慎安稳,威胁并不是来自于日渐长大的儿子,而是有一股势力隐隐约约的逼向了他。 “在大理是挑几个得力的人,明天你们一起过去看看,务必要查出个结果来,还有北夷那边,着人好好安抚,送些珠宝过去,也算是宽了北夷王的心。” 揉揉眉心,皇上知道此事并没那么简单,北夷过来的使臣就有两个身居高位,在北夷百姓心中颇具名望。这样的两个人在中原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是为了宽百姓的心,北夷王也会向中原发难。 至于那个小公主,是北夷王送来做人质的。现在受了伤不说,还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在这儿把公主吓成了个傻子,那就更不好交代了。 “公主伤的严重吗?” 景炎道,“回来的路上让军医看过的,只是皮外伤,不过失血过多,小公主一路颠簸,身子骨也撑不住,已经晕过去了。” “让太医好好看看,一定不能留下病根儿,让你筹备的公主府筹备的怎么样了?” 皇上似乎是太困了,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则放在腿上。 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必然是皇上的滔天怒气,景炎站的谨小慎微。可是皇上说话不紧不慢,倒让他松懈了些。 “已经带到景瑟公主那边了,同心修仙公主府,时间来不及,儿臣选了处荒废的府邸,加以修缮,公主一个人住,完完全全住的下。” “行了,下去吧,告诉外面的人也不必跪着的,明知早朝的时候拿出个章程来,别人跪的整整齐齐的,一句话都不说。” 皇上一挥手让景炎退了下去,自己却依然靠在软榻之上,小福子走了过来,低声询问皇上是否要回去歇息,皇上摆摆手,对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小福子,你跟着朕有多长时间了?” 小福子年纪不大,却是从小就进了宫的,他低声回到,“十二年了。” “在外面的话,像你这般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几个,可你却跟着朕在宫中,整日忙忙碌碌,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 仿佛是对小福子带着愧疚,皇上随手拿起旁边的印章。 “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朕能帮你实现的都帮你。” 目光定格在那印章之上,皇上来回反复看个不停。小福子心里却是咯噔一声,皇上还从来没有用这般轻的像一阵烟似的语气跟他说过话,慌忙之中他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皇上,能跟着皇上,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气,哪里还能再要奖赏的?只要能跟在皇上身边赴汤蹈火,奴才在所不辞。” “哦,是吗?那朕就给你一个赴汤蹈火的机会。”将那印章收了起来,皇上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福子,小福子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 “朕也是没办法,身边就你一个能相信的。” “是,奴才万死不辞。”这个时候只有迎头赶上才能讨得一线生机,小福子强压下心里的惶恐。 “北夷那小公主,怕是已经被人盯上了,除了暗卫还不够,朕想让你过去伺候她。” 皇上声音不急不躁,他用两根手指头抬起了小福子的头。 “看起来,你是被朕发配出宫了,可若是你这差事做得好,小公主出嫁之后,总管太监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又或者,那时候你不想在宫里呆着了,朕让人给你收拾个小院子,送上百亩粮田,娇妻美妾,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辈子。” 小福子不敢肖想那安稳的下半辈子,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活着从小公主的府邸里出来。 “奴才必定全力以赴,只要有奴才的命在,必然保证小公主毫发无伤。”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小福子知道只要公主受了伤,他这条命就是到头了,死在刺客手里总比死在皇上的刀下要英勇一些。 “那好,你先准备准备,等小公主醒来搬出皇宫住,你就过去跟着她。当然了,除了保护她的安全,朕还有别的意思,你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皇上盯着小福子,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安。可小福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脸上除了淡然,再无其他。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使者自杀 带着一帮大臣到暗杀现场,景炎皱着的眉就再没松开过。 “殿下,我总觉得他们身上的伤有蹊跷。”黑龙指着最外面一具尸体说道,“他身上有二十多处刀伤,不过这些刀伤大都是不致命的,致命的那一下是在腹部。可你看着伤口的位置深浅和自杀无异。” 景炎绕到尸体的背后去做出了一个握刀的动作,“再去看看其他的。” 使者总共有二十八人,除了还活着的北夷公主之外,所有人都是在肚子上给自己来了一刀。 景炎一声不响站在角落里琢磨着。 他在查看伤口时注意到死者的肌肉孔武有力,身手必然不凡,可为何如此勇猛的武士竟然抛下公主自寻短见? “这么好玩的事儿也不叫我过来?这个徒弟可真是白养了。”盖贱文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脚步却极为淡定,带着一所烟雨任平生之感。 在场的大臣都知道这是景炎的师父,纷纷行礼,盖贱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了尸体的面前。 “啧啧,这尸体新鲜的很呢,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派人顺着四个方向追出去,万一还能追得到凶手呢?” 这话都是提醒了景炎,看到这么多尸体,他的第一反应是亲自护送公主入京,倒是忘了捉拿凶手一事。 “是我疏忽了。” “算了,疏忽就疏忽了,现在说疏忽又有什么用,不过这伤口倒是怪的很,好像是刚开始一下狠心扎的上去,最后下不了手,又提了起来。” 盖贱文指着那人腿上不致命的伤痕,“更奇怪的是这人被别人扎了一刀,竟然连反抗都没反抗,你看伤口就是直直的,一个刀子进来一个刀子出去。” 盖贱文笔画的一个杀人的动作。 “是,而且,只有腹部的伤是致命的,但似乎是自杀。” 说的伤口,大臣们再次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可也说不清楚是自杀还是他杀。天很快就亮了,想起皇上的那句话,一众朝臣瑟瑟发抖。 可发抖归发抖,这朝还是要上的。 本来以为今天大殿之上,皇上必然是满面愁容,亦或是怒气冲冲。可出乎意料,他的神色极为平和,似乎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诸位爱卿,商量的怎么样了?” 听他的话,语音还是上扬的。 景炎转型这样的出来,将昨晚调查的结果禀明,皇上的语气甚是愉快,好像是根本不在意结果一般。 “就按照你现在的节奏查下去,一定要还北夷使臣一个公道。” 这话说的奇奇怪怪,诸位大臣肚子里都打起了鼓。沙滩之上并没有北夷人,这番类似于承诺的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还没等他们盘算完,皇上又朗声说道,“公主也是个福大命大的,受了那么重的伤,昨天晚上就醒了过来。” 听闻此言,诸位朝臣一顿恭喜,都说是皇上福泽深厚,照应了公主。 皇上微笑不语,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又接着说道,“也不知道是谁的福气更深一些,不过既然朕与公主都是有福之人,眼下后位空着,倒不如让公主补上这个缺。” 一瞬间,大殿之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景炎用余光看了皇上一眼,他甚是高兴,几乎以为这皇上被人调了包。 皇上甚是多疑,连他这个亲儿子都不放心,为什么会对一个北夷公主放下警惕,两人相识恐怕还不到两个时辰? 皇子虽然危险,但到底居住于宫外。可皇后与皇上朝夕相伴,这北夷公主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 见没人说话,皇上又笑道,“昨天晚上闲来无事,朕连日子都看好了,五日之后举行册封大典。” “不可,父皇。”景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据儿臣所知,北夷公主不过豆蔻年华,怎么能够担得起一国之母的职责?”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可以看得出皇上心情好的很,竟然没有跟否认他的景珏,吹胡子瞪眼儿,“哪有谁是一出生就会的?日后她待在宫里,安排两个教引嬷嬷教一教也就是了。” “皇上,臣以为不可。”王冠向前一步带着视死如归的架势,“北夷公主初来乍到,脾气秉性均不了解,就这么成为一国之母,实在是太过仓促。” “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即便是心情甚好,这多疑的皇帝也不允许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他。 之前在他的威压之下,大部分朝臣都会站在他这边。可是这一次话一出口,大臣跪了一地,“请皇上三思?” “三思?朕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封为皇后,还需要你们的同意?” 拂袖,皇上退了朝。 景炎没多留,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府。 “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当皇后。”盖贱文听说之后没有半分惊讶,反倒是靠在椅子上吃着手里的瓜子。 “先生,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景炎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怪怪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现在就在街上拉一个傻子过来,他也知道有蹊跷。” 盖贱文将一把瓜子壳扣在他的手里,让他出去扔了再进来,景炎不明所以,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办了。 看他回来看见,盖贱文点点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那皇帝老头态度如何?” “父皇一向固执,在此事上更为坚决。” 景炎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就由着他的意思来呗,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呀?虽然这小姑娘也太年轻了点。”盖贱文示意景炎伸出手来,“啧啧,看你的手像。有血光之灾呀。最近出门多带几个人,让黑龙呢,就跟在你那屁股后面。” “先生,”景炎还要开口,被盖贱文制止了,“你知道皇上固执,又知道他坚决,那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呗。左右不过是多了一个年纪,比你小上十岁的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景炎无言,他明白盖贱文的意思,若是他插手,皇上不会顾念父子之情。 第二百六十章 结盟北狄 为了吕大钟,将士们闹了一夜。 不管是出于法不责众,亦或是手上无人可用。景烨不得不出面安抚大家的情绪。 将士们也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对于他轻描淡写的安慰,没有任何动容,反而越闹越凶,要求他亲自给吕将军道歉并接受仗责。 “真是岂有此理?一群泥腿子竟然在本王面前吆五喝六的。”景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礼贤下士,严于律己,他自然明白,可终究放不下自己王爷的身份。 赵文国无话可说,他知道眼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景烨按照将士们的要求,郑重道歉,可景烨必然是拉不下脸的。 “王爷,”是萧远政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景烨恨的牙痒痒,来不及追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景烨抽出了宝剑。 “原来王爷这么沉不住气呀,也难怪。这种事要是摊到我身上,我也安定不下来。” 萧远政是一个人来的,他拱拱手,解下大氅。 “今儿个冷得很,王爷难道就不肯赏杯热茶吗?” 景烨明白他的意思,给赵文国使了个眼色,赵文国本想说什么,可最终退了下去,让人上了杯茶来。 “看起来这次的暴动是因我而起,可是王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如此针对于你?” 萧远政喝了热茶,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颜色。 “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想给吕大钟讨个公道。”景烨想起外面示威的将士,拳头攥的紧紧的,指关节都发白了。 “王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一个吕大钟有什么公道可以讨的?在军中,军令如山倒,他违背了王爷您的命令,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萧远政放下了茶杯。 这话说到了景烨的心坎里,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对于景烨的态度,萧远政并不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别说是他吕大钟了,就算是叶青站在您的面前,听到您的命令,依然该执行执行,该下跪下跪。” 这样的话倒是提醒了景烨,吕大钟跟他对抗时,口口声声提的都是叶青的名字。叶青怎么了?不过是他景家的一条走狗,有用的时候就当刀剑使,没用的时候发配两千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景烨依旧是紧绷着脸,可语气已经缓和了。 “还能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促成咱们的合作,可是你想想你在军中没有实权,我跟你合作又有什么意思?”萧远政说的客气,眼神里确实同情,“真是没想到呀,皇子也有被军权压下来的时候。” 仇恨,愤怒甚至鄙夷的眼神都没有同情,带给景烨的伤害大。 景烨猛地站起身来,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这是我中原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说三道四,王爷,您这话就可笑了?”萧远政拍拍衣袍,跟着站了起来,“我和景炎虽然有一面之缘,可是在他的手底下,我签订了如此不平等的合约,到底是不共戴天之仇。至于景珏听说那是个软性子,以后大概也没有掌权的机会了。能跟我合作的就只有王爷您了。在您这说三道四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既然知道就收起你那张利嘴,我们兄弟虽然不够和睦,但也不是你这个外人能够挑拨的?” 景烨的话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心虚,可是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让他挺起了胸膛。 “王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你们兄弟的感情我可从来都没有挑拨过,又或者是王爷您在心里认为叶青叶将军是三殿下的人?” 萧远政说的意味深长,他看了看桌上的水杯,拿起来递到营帐外面去。侍卫看到递出来的水杯立马重新添满了送进来。 就在他添水的这一会儿,景烨的心里转出了千百种想法。 以景炎和叶一眉的关系,叶青的立场根本就不用想。叶家掌握了整个中原一半以上的兵力,和他敌对自己根本就没有胜算。所以萧远政说的不无道理,自己必须尽快把兵权转到自己手上。 “所以你有何高见?” 虽然没有尊称,但到底用上了高见两个字,萧远政微微一笑,渡步过来。 “王爷,您这是在打我的脸。可以说夺权无外乎那两个法子,现在您没办法把军队的人全换掉,那就把管事儿的人换成自己的。” 萧远政放下了水杯,翘起了二郎腿。 “我把权力从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手里夺过来,用的也是这个法子。这法子看起来麻烦些,不过有釜底抽薪之效。就算是以后您离开了边境,换了那叶青回来,短时间内他也没办法动摇您的根基。” 景烨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年前被贬一事,他的幕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现在能用的也就只有赵文国一个了,可这些日子赵文国隐隐约约有不受控制的趋势,让他犹豫的很。 “好了,您的事儿就说到这儿吧,咱们再谈谈合作的事。”萧远政露出一个浅笑,随即又恢复了严肃,“我给您带了一份大礼。” 鼓鼓掌,两个侍卫竟然押着监军走了进来。 “我知道这是王爷的心腹大患,特意抓了过来听听王爷处置。” 话说到此处,景烨不是不心动,昨天晚上打了那么大一个败仗,要是传到了皇上那,他这人头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可是心动归心动,他依然拿出了王爷的架势。 “怎么?北狄王打算用这个人威胁我不成?” “威胁倒是不敢,不过是帮王爷解决一个麻烦,更何况王爷我已经开门见山了,您就不能推心置腹吗?” 萧远政笑了笑,示意那二人将人压了回去。 “王爷,后面的路我已经替您想好了,只要杀了这个将军,败仗的事再也不会传出去,至于将军的这个位置,随便找个自己人顶上就是了。” “可是,”景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若是传到了父皇那里。” “天高皇帝远的,皇上又怎么会知道?” 萧远政一笑。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最牢靠的人 “就算是父皇发现不了,他有妻子儿女难道也发现不了?”景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不简单吗?”萧远政转了转右手上的扳指,“这世上最牢靠的是那种人?” 景烨一惊,随即平静下来。 “说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景烨道,“还是之前的条件,本王会把伤亡控制在两百。” 萧远政点头,这条件就算是谈成了。 大帐外,赵文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萧远政到底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防守严密的军营?竟然还大摇大摆的带着监军进进出出。 等萧远政离开,赵文国赶紧进了大帐。 看是他过来了,景烨笑道,“已经谈妥了。” “王爷,”赵文国上前一步。 “行了,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北狄王那边本王已经答应了。”景烨笑笑,“败仗已经打了。除非咱们撤换了监军,否则是瞒不住的。人,北狄王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只需要解决掉他的家人就好了。” 赵文国心里一凉。他知道做大事不拘小节必然是有人要牺牲在前进的路上,可是无辜的老弱病残,他真的下不去手。 “王爷,或许咱们还有其他的办法。” “现在已经不是想办法的时候了。监军咱们已经扣押下了。父皇那儿等不到军报必然会派人来询问,所以快刀斩才能乱麻,咱们得马上解决了。”景烨在赵文国面前站定,拍拍他的肩膀,“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本王不放心,还请赵先生走一趟。” 赵文国低下头,他知道,这是景烨对他忠心的试探。 “赵先生?”等不到回答,景烨催促道。 “是。” 赵文国领命,离开。 北狄营中。 “皇后在时,景烨也算是个对手,虽然沉不下性子,到底有人出谋划策,有人压着。现在啊,急功近利。”萧远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刚刚得到消息,北夷的使者,除了公主之外全军覆没,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这背后必然有一个大阴谋。找个机会,咱们也应该跟北夷王见上一面。” “北夷太子死在咱那儿,现在和北夷王见面,是不是不太合适?”郑菱寒脸色苍白,她受了伤,却不愿意让萧远政担心,自个儿撑着。 “有什么不合适的?在一国之主的面前,国家可比儿子的命值钱多了。”萧远政提笔,写了两个字,又放了下来,“中原的皇上怎么说的?我倒是听了个更荒唐的传闻,说是皇上为了安抚北移,打算把那个十三岁的公主娶过去作为一国之母。” 后面的话,郑菱寒仿佛没听到一样,她端了茶水过来,轻轻放在萧远政的旁边。 “那么,王,在您的心里是国家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这,”本是显而易见的回答,萧远政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和别的国君并无不同,可是他一抬头就看到郑菱寒咬着下唇垂头站着,明白了她的心思,话音一转,道,“我还没有孩子呢,哪里会知道。” “可是,王,”郑菱寒突然跪了下来,抬起头,苍白的脸色衬着哀伤的眼神,说不出的凄凉,“战场上的伤亡不是说控制就控制的,景烨是说了控制在两百以内,可这哪是他能做得了主的?更何况咱们的将士可以为国为家血洒战场,却不能为了所谓的合约丢掉性命。” “菱寒,你站起来说话。”将笔丢在一边,萧远政看着她。 郑菱寒倔强跪着,等答案。 “唉,你以为这是我愿意的?”萧远政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中原已经得到了咱们养着两万兵马的消息,若是消息传到了皇上哪儿,别说是叶冀北了,就算是叶青挥师北上,咱们也是挡不住的。” “可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已经是咱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了,若是换了景炎过来,怕是大梁都已经被踏平了。” “王,中原忙着处理和北夷的和谈,哪有时间盯着咱们?两元大将已经发配两千里,就算是把他们调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郑菱寒抱拳,受伤的手臂,因为碰撞而微微颤抖。 萧远政低头,看向她的手臂。 “这不是受伤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受伤就不用跟过来了,好好休息。” 萧远政不顾所谓尊卑,拉着她到旁边坐下,亲自查看了伤口,重新为她上了药。 “你一个姑娘家在军营里上药不方便,若是给军医看不好意思就到我这儿来,咱俩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打心眼儿里我把你当亲人看待。” 温情冲破了郑菱寒的理智,倔强的她突然就软了下来。昨天晚上她的胳膊大腿都中了刀,军医都是男的,她只能拿了药和绷带回去自己处理。腿上的包扎倒还好说,胳膊上根本就扎不紧。 “谢王……” “这里又没别人,没那么多规矩。”萧远政再次抬头,眼里含着泪,“说起来也是我……唉,到底是没办法,让你们挺起腰杆来。” “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景烨趾高气扬,您今天去谈,肯定是吃了亏的。可是您回来一言不发,反倒是我说了难听的话。” 郑菱寒别过头去,她的心颤抖着,不敢看萧远政。眼前的这张脸,她日日夜夜想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提醒自己,这不是自己能够肖想的。 萧远政动作轻柔,帮着她重新包扎好。 “回去休息吧,我这儿不过是端茶倒水的活,自己也能做。” 郑菱寒低着头,没动作。 萧远政轻轻推了她一下。 “给你放一天假,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报……” “进来。”萧远政瞬间收起了眼上的笑意,正襟危坐。 “中原的皇帝执意要娶十三岁的小公主,据说现在朝臣都跪在宫门之外,向皇上请愿呢。” “哼,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老当益壮还是色迷心窍,告诉京城的人,让他们盯紧着。” 嘴角浮现出笑意,萧远征意味深长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公主夜访 皇上接连摔了几个杯子,依然不解气。 小福子守在外面一声不吭。据说那北夷公主的伤一日千里,就要好了。他要出宫跟着,此时不愿意出岔子,却也不愿意再为皇上着想。 “都说父子同心,在你身上我可是一点都没看到。”指着地上跪着的景珏,皇上的砚台在他的额头开了花。 景珏跪的笔直。 “父皇,这不合理法,开国以来还没有外族女子做皇后的先例。” “没有?那朕就开这个先河。”皇上知道,宫门口也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他看了景珏一眼,出了门。 前一天夜里刚刚下过雨,此时宫门口还湿漉漉的,那帮老臣也不顾天凉,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朕听说,官道被偷了。这可是天子脚下,朕养着你们这么大一帮人。连条路都看不住,却有脸跪在这里阻拦朕的家事,你们可真是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呀。” 大臣们一声不吭,等着皇上发泄。 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皇上更是攒了一肚子的气。 “怎么都不说话了?三天之内若是你们能把偷走官道的人找出来,那封后之事可以再议,若是找不出来,今天跪在这里的,给朕通通打三十廷仗。” 皇上看给了一眼小福子。 “把这话给里面跪着的恭亲王递过去,要是想让朕改变主意,就拿出他们的本事来。” 官道丢失是景炎负责调查的,皇上圣旨一下,大臣们三五成群都到了三皇子府。 景炎闭门谢客,让黑龙将卷宗转到大臣的手中。 当夜。 盖贱文带着姑娘进了景炎的书房。 “这小姑娘想要见你在门口守着,怪可怜的,我就给带进来了。”盖贱文将人往书房一推就消失了,景炎无奈,只得上前,于是他刚一靠近,立马又退了半步,行了个礼。 “公主殿下。” “叫什么公主殿下,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吴文清脱下了外面的斗篷,“我们北夷的军队节节败退,我过来也就是个人质,就算是当上了你们的皇后,也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雀,一个玩物罢了。” 吴文清算不上倾国倾城,不过带着两分异域风情,有些新鲜感。 景炎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公主殿下深夜到此于理不合,还请公主早日回宫。” “回宫?你说的是那个大笼子吗?回去做什么?那里没有我的恩人,殿下,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想要报恩。” 说到此处,吴文清向前一步,火光映得她稚嫩的脸庞通红。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救你的命也是奉父皇之命,若是你真要报恩就报答父皇吧。”景炎退无可退,只得去开了门。 “三殿下,我来之前已经听说了,中原有四位大将军,叶家的两位将军打仗沉稳坚实,陈将军步步为营,唯有三殿下让人琢磨不透。”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吴文清原本寡淡的容颜,在这一瞬间明艳动人。她将门关上,靠在门上,笑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景炎只想和她撇清关系。 “黑龙,送客。” 黑龙蓦地从房梁上窜了下来。 “送客?三殿下,每天晚上都会有太医为我诊治,现在太医八成已经在我的寝殿了。要是这个时候有您的属下把我送了回去,也不知道您的父皇会怎么想?” “你……” 景炎知道父皇为面前这姑娘神魂颠倒,自己一步不慎,必然满盘皆输。 “那公主殿下倒说说,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不是都说了吗?为了报恩。你们这儿有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的命,我也只有这一条命了,就这么抵给你。”吴文清一步一步向前,不知怎的,黑龙竟然在她的动作中慌了神,退到了后面。 隐隐约约的,景炎闻到的淡淡的香味。多年被追杀的经历,让他迅速屏住呼吸。 “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是吗?”明明近在眼前,吴文清的声音却好像是从远处飘过来一般,“从小我就希望自己能嫁给高高在上的英雄,今天这机会就摆在了我的面前,也不知道殿下您愿不愿意。” 吴文清越走越近,伸出手抓住了景炎。 都说姑娘的手柔弱无骨,可景炎却觉得抓着自己的手冷冰冰的,滑溜溜的,就像是一尾鱼。 猛地甩开她,景炎道,“请公主自重。” 不知何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景炎左顾右盼不见黑龙的身影。 “自重?这是你们中原姑娘才要守着的规矩。”吴文清银铃般的笑声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我们北夷的姑娘,遇到喜欢的男人,可是不会放手的。” 香味越来越淡,却围着景炎久久不曾离开。景炎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桌子上,右手抓着桌角,他想喊出声来,可不知为何张不开嘴。 “三殿下,三殿下……” 软绵绵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一低头吴文清便出现在景炎面前,景炎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她。 “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吗?看来欲擒故纵这一招不只是你们中原的姑娘会用。” 吴文清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强迫景炎看着自己的眼睛。 “想想呀,你喜欢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应该做点什么呢?”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这四个字在景炎的脑海里转了又转,迅速定格在叶一眉精致的面容上。再次低头,看着吴文清,景炎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推开她。 “这么晚了让公主殿下回去与你不和,那这书房就让给殿下了。” 话音一落,景炎便窜了出去。 吴文清先是惊讶,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冲着黑暗说了一句。 “我出来这么久,还没失败过呢,他刚才到底想到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行了,出来的够久了,先回去吧,只要你待在这京城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吴文清笑了笑,一步一步往外走,只是脚步轻的很,配着她飘逸的裙角就好像是飘出去的一般。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受人所托 吴文清离开后,景炎在门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徒弟啊,”盖贱文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先生,”景炎眼神恢复了清明。 “现在你知道为何你父皇一心二心希望封她为皇后了吧。”盖贱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先生你早就知道。” “也没有。她到门口我才知道的。”盖贱文缓缓道,“这是一种邪术,爱慕女色的人除非心有所属,意志坚定,否则肯定会着了她的道。也就是知道你心里有人,师傅才敢把她领到你面前来。” 景炎摸摸额头冷汗,“确实是厉害。黑龙跟着我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他因为感情误过事。可刚才吴文清只是一个眼神瞄过去,黑龙便不由自主的退了出去。” “应该庆幸她只是想让黑龙退而出去,否则现在你和黑龙可能已经刀剑相向了。” 盖贱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递到景炎的手里。 “喝两口压压惊,你猜猜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下一步,”景炎仰起头喝了一大口,他酒量不差,却被酒壶里的烈酒呛的眼里带泪。 “下一步,无非就是帮着北夷战胜中原。她一个姑娘家就算是有邪术傍身,用的也无非就是美人计。” “无非……你呀,你呀,你是仗着自己有喜欢的人,不把这个当真。可是你想想若是那皇帝老儿一心听着她的话,将你们兄弟几个赶紧杀绝,百年之后无人继承皇位,这江山可不就拱手让人了吗?” 盖贱文摇头晃脑道,“也不知道你的兄长有没有你的定力,又或者说在他心里叶一眉有没有那么重要。” 提到叶一眉,景炎心里的酸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知道,叶一眉心里是有他的,可以想到他的媚娘曾经和景珏青梅竹马,这翻江倒海的醋劲就按不住了。 “重不重要都没关系。” “没关系?要是你的意志力差一些,你们负责就是自相残杀的命运。” 盖贱文对于男女之事到底一窍不通,没明白景炎的意思。 “皇兄心智是否坚定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个善良的人,又优柔寡断,就算是要拔刀相向,最后也只会递个刀背过来。”景炎缓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酒。诱惑本来就不大,他这两口下肚里面就空了,景炎晃了晃,将酒壶丢在一边。 “先生,我总觉得,原本盖在和平景象下的暗潮已经汹涌澎湃,仿佛有无数的刀子逼近了京城。”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站在这逆水中,不进则退。” 两人都没休息,一直坐到天亮。 景炎揉揉眼睛,换上一身朝服,上朝去了。 走了流程之后,管道失窃的卷宗正式交到了以景珏为首的大臣手里。龙椅之上,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景珏。 “朕不跟你们玩虚的,三天时限,就从今天开始算起。” 皇上似乎困得很,这一句话就接连打了两个哈欠。说完他连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都懒得再说,挥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退了朝,大臣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吐槽一下皇上的脾气,讽刺一下对立阵营的同僚。景炎没有小圈子快步向宫门口走去。 刚出了宫门,小福子就站在墙根等着他。 “殿下,”小福子满脸汗水也来不及擦,看着他眼神殷切,景炎知道这是遇到事儿了,带着他往无人处走去。 七拐八拐进了巷子,小福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砰,给景炎磕了三个响头。景炎反应过来赶紧去扶他,小福子却没有起身。 “殿下,奴才,奴才只能来求你了。” 原来,即便皇上有册立吴文清为皇后的念头,可册封大典尚未举行,皇上只能暂且将她送到宫外的质子府去。那么一来,原本就定下要跟着吴文清的小福子,也只能一起出宫。 因为册立皇后一事,朝臣对待吴文清的态度都极其恶劣,连带着即将跟着吴文清的小福子也成了众矢之的。 “殿下帮帮奴才,奴才,就看在奴才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伺候皇上的份上。” 有是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去,再次抬头,小福子的额头已经红了一片。 “这……”景炎自然也希望小福子留在皇上身边,可这却不是他说的算的。 “三殿下,”小福子不顾地上的泥泞,跪行向景炎,眼神满是哀求,“奴才不求继续留在皇上身边,哪怕是发配到下面的宫里伺候娘娘皇子,又或者是行走在外面传递个消息都是可以的。” “福公公,我也不了解情况,您先起来,跟我说明白。要是能给您搭把手,我是肯定不会推辞的。” 双手扶着小福子站起来,景炎才发现他的腿一直颤抖着,应该是这些天,求爷爷告奶奶,见了不少人。 “现在,北夷公主一直跟着景瑟公主住在储秀宫里。皇上有心让奴才跟着她,这两日一直差奴才过去跑腿。据奴才的观察,两位公主处的倒算开心,北夷公主是个温婉的性格,经常景瑟公主说上好几句话,她才会接上一句,但脸上一直挂着笑。” 景炎突然间想起昨晚见到的吴文清,从心底里升腾起了一股寒气,表面上不动声色,他接口道,“这么说来还算容易伺候。” “唉,容易伺候是一回事,可若是跟着伺候,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待见。”小福子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他继续说道,“每每皇上进了她的房间,不管进去之前是苦大仇深,还是心事重重,一出来必然是眉开眼笑,神清气爽。” 景炎心道,祸国殃民的妖术到底是是要比溜须拍马或者直言进谏更好用一些。 “能够伺候主子,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原本也不应有什么意见。可这在他人看来,反倒是奴才惯会奉承,巴结着要去伺候公主。您是不知道呀,御史台的那几位大臣就差没给奴才当胸来上一脚了。” 小福子卷起了裤脚,白净小腿上横七竖八躺着鞭痕。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忠人之事 “这……”景炎心里盘算着,皇上指了小福子过去,如果是他自己的意思,那还好办,可如果是吴文清的意思,那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估计也是改变不了的。 小福子又跪了下来。 “殿下,奴才知道你是为难的,可奴才也是迫不得已才张了这个口。只要殿下能够帮奴才脱离苦海,日后奴才的这条命就是您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福公公,我进宫去探探皇上的意思,也不敢给你打这个保票。您先起来,我的府上有上好的伤药,待会儿我让黑龙给您送点过来。” 小福子连连道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景炎刚刚走到巷口,迎面撞上了张崇山。 张崇山皮笑肉不笑,冲他行了个礼,突然间凑了过来说道,“殿下,怎么见您跟福公公待在一起呢?现在呀,朝野上下没人看得起福公公。看他那副嘴脸,见北夷公主得宠,立马就凑了上去。把咱们中原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张崇山的大名,景炎早就听到了,他身上挂着两个闲置。整日伺候在皇上身边,隐隐有取代小福子的架势。 “张大人,不过是遇到顺便聊了两句。”景炎不多说,静静的站着等着张崇山的下文。 “三殿下,您为国为民血战沙场,这份骨气是咱们大家所敬仰的,可是近日皇上被那妖女迷了心窍,竟然要立一个异族女子为皇后,不知道此事您怎么看?” 张崇山要的就像带了面具一般,他静静的看着面前这在沙场上扬名立万的三皇子。关于皇上立后一事,诸位大臣都明确表态,可景炎这儿竟然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为人臣为人子,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景炎静静的站着,毫不顾忌这打量的眼神。 “忧君忧民本就是份内之事,更何况皇上九五之尊,一言一行为天下景仰。殿下对比难道就没有看法见解?”张崇山向前一步。 “没有。”景炎眼神平和,对于他的步步紧逼,视若无睹。 见面前的人软硬不吃,张崇山知道在此处逼问也问不出结果来,他向后退了一步,请景炎先行。 景炎调转方向,进了宫。 皇上斜靠在软榻之上,眯着眼睛,晃着腿。 吴文清就坐在他的下手,抱着琵琶拨了两个音。 “唉呀,也只有在你这儿朕才能舒坦片刻。你是不知道朝上的那帮老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好好的一段路被偷了都找不出来人,还有脸对朕的事指手画脚。” 吴文清抿嘴一笑,“皇上,听说你们这儿有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您的官比宰相还要大,胸襟自然也要比宰相大一些,得容得下这一些只会说话的朝臣。” “你这话说的对极了,除了说话,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皇上坐了起来,“这几日,朕一直差小福子到你哪儿走动,就是让你们两个熟悉熟悉。小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办事还算可靠,以后就让他跟了你了。” “只怕,”又是两个音入耳,吴文清软软说道,“只怕福公公一直跟着陛下您,把他指派到我那儿,亏了他了。” “哎,这是什么话,你是朕的皇后,一国之母,能够伺候你是他的荣幸,哪里来的委屈不委屈?” “陛下,三殿下到了。” “嗯,让他进来吧。” 吴文清一笑,冲皇上行了个礼,退到了屏风后面。 一进门,景炎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比自己昨天晚上闻到的要浓厚一些。他皱了皱眉,随即换上了平和的神色,向皇上行了礼。 “起来吧,”皇上指着刚才吴文清坐过的位置让他坐下。 “父皇是有客人在。儿臣来的不是时候。” “咱们父子之间没什么好避讳的。”皇上关于立后一事,一直没听到景炎的意思,他道,“关于立北夷公主为后一事,说说你的看法。” “回复父皇的话,儿臣没有看法。” 景炎带了起来,四平八稳的,从皇上行了个礼。 “没有看法?”皇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回答,“觉得好还是不好,你心里总有一杆秤。”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立后是国事,但更是家事,是父皇的事。” 景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皇上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要是下面那帮老东西,有你这样的态度,真也就不必如此费尽心力了。”皇上很少有这样口不择言的时候,看来他被臣子气的不轻。 屏风后面传来了琵琶清越的声音,但是也只有几下。景炎突然觉得身心舒畅,仿佛脑子里之前准备好的措辞,都顺着这声音飘散了。 他微微晃晃头,将刚才的飘飘然的感觉抛之脑后。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抗拒,屏风后面的琵琶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维持了七八个音符。 景炎突然想起盖贱文的话,将叶一眉搬到了自己的脑海里,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果然这声音对他的干扰慢慢消散了,此时他又听到皇上说,“朕打算让小福子跟着她,小福子是个有眼力见儿,处事也稳当,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父皇,”景炎拱手道,“进门时,父皇已经说了,咱们是父子,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既然如此,儿臣就跟你说说心里话,若是父皇您觉得有理,就采纳,若是您觉得没有必要就全当是听个乐子。” 一听景炎有话要说,用的又是这样,看似随意,实则郑重的语气。皇上下意识的觉得他在阻拦自己立后,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可进门时的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为了面子,也只能由着景炎说下去。 “父皇,大臣们反对,不过是因为您过于宠爱北夷公主。当然了,这是您的家事,宠爱妻子本就是夫君该做的。可在那迂腐大臣看来这是有些过了。”景炎毕恭毕敬,“此时父皇您再把小福子指着过去,那帮大臣就要跳高了,倒不如您换一个年纪轻资历浅的过去,等平稳了大臣的心态,再指派几个得力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知恩图报 这话说到了皇上心里,他满意的看着景炎,臣子里总算是有个上道的了。 “是该安排一下了,文清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到底是年轻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朕只担心救不过来,那知道这才几天的功夫,活蹦乱跳的。”皇上眼睛带着爱慕,朝屏风后面看了一眼。 “质子府也就住上几天,大工程倒是不必动,但是文清的卧室一定得好好收拾。” “是。”景炎行礼。 “行了,你退下吧。”皇上摆摆手,看的出心情甚好。 刚出了门,小福子就凑了过来,看景炎的眼神里满是殷切,就在皇上的门口,景炎也不好多说,只是冲他点点头。 小福子看得明白,心里高兴,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恭恭敬敬的送景炎出了门。 “怎么样?”盖贱文竟然倒挂在皇子府的门框上,看景炎过来,他从上面跳了下来。 “立后的事,父皇是不会妥协的,即便是查出了偷窃官道之人。”景炎和盖贱文一道去了书房,“本来父皇还要把小福子指派到北夷公主那里去伺候。” 小福子是一直伺候皇上的,把他派出去,可见在皇上心中吴文清的分量。 “哼,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老头这辈子心里面只有自己,好不容易有人用妖术让他体会了一把深情的快乐,咱们又何必去惹人闲话呢?” 盖贱文斜靠在桌子上,指着外面的鸟说,“冬去春来,马上就到了养蚕的时候了。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如何撑得起这样的典礼?” “唉……”景炎皱眉,“但愿今年风调雨顺。” 小福子是晚上过来的,手里提着点心,他知道景炎什么都不缺,拿些金银过来倒惹人闲话了。 将小福子让进了书房,景炎特意让人拿了新茶过来。 “福公公辛苦。” “在殿下面前,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今天奴才过来是要谢谢殿下帮着在皇上面前回旋。”小福子将点心呈了上来,“这家点心铺子虽然不算出名,但是味道却好得很,请殿下尝尝。” 客套之后,小福子突然对景炎道,“三殿下与张崇山张大人相熟?” “不熟,连话都没说上两句。这位张大人似乎是父皇刚刚提拔上来的,听说一直在御前行走。”对于这个张崇山,景炎也很是好奇,借着这个机会打探一二。 “张大人原本是地方官,在江浙一带任职,后经杭州知府推荐上来。”小福子亲自去调查过张崇山的履历,干干净净的,通过科举入仕,一直呆在江浙,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奇怪的是张大人被提拔上来之后,一直伺候在皇上跟前,虚职有两个,但是正经的职位却是一个也没有。” 大凡科举入仕都是心比天高,待在皇上面前伺候难免会引人诟病,可是张崇山却不以为意。景炎低头沉思。 小福子又道,“殿下,不是奴才多嘴,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实在是张大人反常的很。” 景炎道,“请讲。” 小福子看他眼神并无异样,才继续说道,“对于朝政之事,张大人颇有研究,经常同陛下讨论于书房之中。奴才看来对于做皇上的臣子,他倒更希望能够做皇上的幕僚。” 景炎皱眉,幕僚的位置非同小可。以张崇山的本事,日日在皇上面前晃悠,即便没有官职,却依然可以影响皇上的决断。相比较于为人臣子,幕僚可以从朝政的各方面入手,不用专注于本职工作。 可是,幕僚的地位,到底比不上大臣。 “张大人是个有野心的。” “唉,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可,殿下,野心不是坏事,张大人的野心却让奴才觉得危险的很。”小福子看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奴才就先退一下了。” 景炎亲自将小福子送到门口,回到书房时,盖贱文已经待在那儿了。 “小福子是个可用之人,你得笼络好了。” “是,小福子为自己谋利益,可到底是个有底线的。先生,他今天跟学生提起了张崇山,您可知道张崇山是何人?” “张崇山,张崇山……”盖贱文低声念叨了两句,抬头道,“似乎,啧啧,名字是熟悉,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是,小福子也就是说之前是在江浙任职,从未出过江浙,后来经杭州知府举荐上来。” “杭州知府,”盖贱文的抬起头来,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跟景炎说的,“我和叶一眉倒是和这个杭州知府交过手,他是景烨的人。” 说罢,盖贱文将在杭州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和景炎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张崇山很有可能是景烨的人,是了,”景炎反应过来,“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父皇多疑,在景烨谋反罪名成立之后,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突然间就让他到边境去,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 “嗯,这么看来张崇山有两下子。”盖贱文笑笑,“得亏小福子现在是咱们的人了,不然可真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现在京城里一共有三股势力,景烨,北夷,还有偷走官道的那批人。” 景炎随手摸了三个棋子出来。 “不知道他们三个是否有关联。” “偷走官道之人极有可能和北夷有关系。北夷使者的死到现在还是个迷。北夷和北夷公主的表现极为可疑。”盖贱文晃了晃扇子。 “以北夷王的性格,有薅羊毛的机会必然不会放过。可是北夷使者死亡的消息早就已经送回去了,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景炎皱眉道,“北夷公主也是,十三四岁的姑娘面对死亡如此镇定,身边的人死了个干净,她竟然还有心思……” 话说到一半,景炎停了下来,自小修习妖术的姑娘,必然不能以常理来推测。 “越来越复杂了,不过,这才是有意思的开始。皇上给了诸位大臣三天的时间,这已经过去了三成了。”盖贱文眼角带着笑意,竟然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六章 海外船只 叶冀北威名远扬,即便是就放两千里,也依然受到将士们的尊重。 到了军营,南地统帅高铁祖安排叶冀北和叶青训练将士。虽然没有军衔,但是要比做苦力轻松多了。 不仅如此还给他们父子三人安排了专门的营帐,叶一眉就留在营帐里照料生活。 “爹爹,”叶一眉将盛好的饭菜递到叶冀北的手里,“都说辛苦,可我倒觉得舒服的很。现在这天气咱们已经换上了单身,可在京城八成还需要穿棉衣。” “你能够适应就好,爹爹和你哥常年待在宾馆过日子都过惯了,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叶冀北接过饭,碗三口两口扒了个精光,又将碗筷递给了叶一眉。 叶一眉又盛了饭端上来。 “叶将军,”说话间,高铁祖走了进来,手臂上挽着个竹筐子,和他结实的手臂格格不入。 “芒果熟了,今年的呀,比往年的还要甜上一些,我特意带了点过来,给两位将军,叶小姐尝尝鲜。” 叶一眉赶紧接过竹筐子,笑道,“高将军,家里的饭菜刚做好,你也一块尝尝吧。” 高铁祖是京城人士,却一直待在南地,看到桌上的饭菜都是家乡味儿,起了的品尝的心思,也不客气,“那就谢过叶小姐了。” 叶一眉添了一副碗筷过来,四个人坐在一起,气氛也欢乐了许多。 “南地虽然湿热却也有不少好东西,京城千金难求的新鲜荔枝,在咱们这儿遍地都是,不要钱都吃得上。还有椰子和芒果,你们先尝尝哪个合口味了,改天我让他们多送点过来。” 叶家虽然身居高位,可多年来叶冀北和叶青的俸禄大多都补贴了军营,对于这些新鲜物事,叶一眉之前很少尝到。 看叶一眉有兴趣,高铁祖越说越来劲。 “咱们这儿呀,三天两头有外面的船只过来,带着他们当地的钟表之类的东西,跟咱们换上些茶叶丝绸。钟表那玩意儿,在京城里是得进献给皇上的,可是我们这只要手头有两个钱,都是能得到一只的。自然是比不上皇上手里的精巧,但是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除了钟表还有什么?”叶一眉想的却是买上几个新鲜玩意,给景炎捎过去。 这话问住了高铁祖,他一心扑在军营里,说的这些都是将士们无意中跟他提起了,具体有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高铁祖道,“叶小姐若是有兴趣,可以到海边看一看。外面飘来的船足足能装上几百个人。” 叶一眉上了心,饭后收拾过碗筷就跑到了海边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七八艘大船停靠在海岸边,上面的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这位小姐,你要买东西吗?”黄头发蓝眼睛的男人用极其生硬的语气,和叶一眉讲话。 “是。”叶一眉以为他担心自己没有钱,捧出了一大把铜钱出来。 “不不不,这位美丽的小姐,在我们这儿买东西,只收金子,银子还有茶叶,丝绸。” 拿起一枚铜板,那人在眼前看了看,又放回了叶一眉手里。 叶一眉不解,但还是将铜板收了回去,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我只有这么点儿钱,能买东西吗?” “当然可以了,美丽的小姐,我们的船上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银子,就不愁买不到东西。” 那人似乎是被叶一眉精致的容颜所吸引,亲自将她送上了船。 甲板上,货物早就依次排开,等待着顾客的光临。这些西洋玩意儿,叶一眉也就是在皇上的寿诞上见过一两次,此时来了兴趣,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看了过去。 在摊子的尽头有一个小木屋,木屋的门口挂着帘子,神神秘秘的,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非礼勿听的意识深深刻在叶一眉的心里,她听到声音之后,立马离开。可刚走没两步她就看里面一个农民打扮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十两银子心满意足。 “老乡,这里面是可以换银子吗?”想着自己揣着一堆铜板到底不方便,叶一眉琢磨着换上银子花起来方便。 “哪里?那里面可做的是好营生,只需要说上几句话就能换上十两银子。” 叶一眉眉目清秀,让那人生出了几分好感,索性跟叶一眉多说了两句,“洋人呢,好奇心重的很,尤其是对咱们中原的情况。只要跟他们讲上一些中原的事,就能够换银子出来。” 叶一眉自小读书刻苦,涉猎广泛,于中原的风土人情熟悉的很,这来钱的法子让她眼睛一亮。 “随便讲什么都能换到钱?” “那怎么可能?要是说到各地的地形能换十两银子,说到人口的分布能换十五两,如果是说朝廷的事,比如说用兵布局,兵马粮道之类的,至少能换的五十两银子。” 那男人说的得意洋洋,叶一眉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我看大哥手里拿了十两银子,应该说的是各地的地形吧。” “那是当然的了,我是打渔的,从这里到江浙各地的海岸,我都跑过,跟他们讲一下海岸的情况,这不一炷香的时间,十两银子就到手了,这生意可比我打鱼好做多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又说道,“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城人,要是你说的东西跟京城有关,最好能跟皇宫沾上边儿,天啊,至少得给你一百两银子吧。” 二人声音不小,守在门口的两个西洋人,听说叶一眉是京城人士,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请她进了小木屋。 叶一眉正有打探的心思,也没多说,走了进去。 小木屋的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两套桌椅,看桌子上的摆设,应当是一人负责询问,一人负责记录。 “这位小姐是从京城来的,肯定知道京城的情况吧?”负责询问的男人,看到叶一眉仿佛是看到宝藏一般,眼冒精光,“这位小姐,我们听说京城富庶的很遍地都是黄金,这可是真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遍地都是黄金 叶一眉一笑,“怎么会呢?若是遍地都是黄金,我又何必到这里来赚取着几两银子?” 那人觉得她说的有理点点头,又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小姐,你们那儿的城墙高吗?城墙都是由什么做的,平时有多少人守在城墙上?” “哎呦,这我倒是不清楚了,我一个姑娘家平时也不会留意那些。”叶一眉越想越觉得可疑,好奇心都是有的,可这好奇的方面也未免太可怕了。 “嗯嗯嗯,那姑娘,”问话那人有些不满,“从从京城到这里怎么走?最近怎么走最快,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唉,我就来了这一趟,没怎么比较过。”叶一眉很想回答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拖延时间,好案中观察,可是那人问出的问题刀刀致命,他只能打太极。 问话的人冲记录的那人,摇了摇头,又问道,“姑娘从京城过来,一共走了几天?” 叶一眉先做出思考的样子,最后又支支吾吾说道,“我们先是走路走了大半天,又坐上了马车,坐马车大概走了四五天,又弃掉马车,转而骑马,又走了两三天。” 记录的男人和问话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问话的人说道,“怎么这么长时间?和我们之前了解到的情况不一样啊。” “嗯……天气反常又下雨又下雪的,到了这一边又热的很,路上我爹爹有点不舒服,休息了一段时间。” 问话的人皱着眉冲记录的那人摆了摆手又转口说道,“皇宫你可去过?” “我听说过,说是里面好大好大,隔壁二婶家的骡子都要在里面走上好几天。” 叶一眉做出天真无邪的模样,还连跳带笔花了那骡子的样子。 “你身边有没有去过皇宫的人,如果有,把他叫来,我们多给你十两银子。” 问话的人耐不住性子,可是在他见的这么多人里,终于有一个是真的从京城来的,她又不忍心放过。 叶一眉暗自思忖,这群洋人来的蹊跷,必须得带高将军过来看看。高将军也是一口京城口音,应当不会穿帮。 “有是有,不过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过来,嗯,那样吧,你们再给我添20两银子,我就带他来。”叶一眉说完想了一下,没等那人答应,又加了一句,“还有外面那个摇头晃脑会出现一只小鸟咕咕咕的东西也给我一个。” 问话的人挥挥手,立马有人捧着三十两银子出来。带着叶一眉走到外面,那人顺手从摊上拿了一只钟表塞进了叶一眉怀里。 叶一眉捧着那钟表,做出一副傻乐傻乐的模样,离开了船。 叶冀北晚上才回来,看着桌上放的30两银子和钟表,笑道,“媚娘这是把京城带来的家底都给卖出去了吧?” 叶一眉正围着灶台转,又接了一句,“家底没卖出去,京城却给我卖出去了。” 端了饭菜上桌,叶一眉对叶青和叶冀北说道,“高将军说的那一艘大船古怪的很,里面有一个小木屋,专门收集咱们中原的见闻,那群人尤其对于地形地势,布兵防卫感兴趣。” 叶冀北和叶青都是征战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装疯卖傻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我跟他说了,明天带一个去过京城去过皇宫的人跟他见面。”叶一眉皱眉,“我听当地的人说这船来这已经有好几年了,要不是南地边远,到过中原腹地的人不多,中原的情况都给他们摸清楚了。” “嗯,”叶冀北低头思索不说话,叶青也是如临大敌。 “不行,”停了片刻,叶冀北抬头道,“我得写个折子递到京城去。” “爹爹,皇上明摆着不相信您,您就算是送到京城去又能怎样,更何况这折子也不一定能到皇上的跟前。”提起皇上,叶一眉心里还是有气。 “皇上固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单词是关系到中原的安危。”叶冀北放下碗筷到桌前坐了下来。 “爹爹,既然要递折子过去,不如顺便修书一封,交到三殿下哪儿。三殿下虽然闲云野鹤,但绝不会不管此事。”叶一眉跟着走了过来。 叶青道,“也不知道这封书信,是跟西洋的船只有关,还是跟这么多天来媚娘的念念不忘有关。” 两朵红云飞上了叶一眉的脸颊,她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了叶青。 “哥,你想站的离爹近一点就直说,何必排挤我呢?” 正说着,高铁祖进来了。 “晌午才跟你们说过励志,这不,这会儿就有人送了上好的荔枝过来,我留了一部分给军营里的将士们,这一筐是给你们的。” 叶青和叶冀北也不是客气的人,接过的荔枝,四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叶冀北将叶一眉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高铁祖。 “还有这等事?”高铁祖也是大吃一惊,原本他想着,南地贫困,能够从外面赚点银子也是好的,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西洋人设下的圈套。 “是,”叶一眉道,“我跟那两人说过的,明天带个去过皇宫的京城人过去,若是高将军有兴趣,咱们再一起过去看看。” “必须得过去看看。”高铁祖坐不住了,双手背后在营帐里,来回转悠。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西洋人远渡重洋到咱们这竟然起了掠夺之心,我估计他们的寂寞由来已久。” “我听当地人说这艘船到这儿已经有几年了。也不知道有关于中原内部的情况,他们知道多少。”叶一眉琢磨着那两人问的问题,觉得还有补救的机会。 “我这就递折子到皇上那儿去,请他在沿海地区严加防范。”高铁祖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当即告辞,出了营帐。 “此事非同小可,一直以来仗着天险,咱们没有发展海军。如果西洋人真的打过来,海上防线一击即破。”叶冀北仿佛看到了海上巨大的窟窿,“唉,先写封信给三殿下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入虎穴 第二天一早,高铁祖就带着叶一眉上了船。为了避免被认出来,高铁祖还特意乔装打扮一番。原来胡子邋遢,风吹日晒的将军突然间剃了胡子,穿上一身长衫,倒有了几分儒雅的意味来。 两个人还算不上熟悉一路只是礼貌的聊了南地的风土人情。 叶一眉几乎读遍了杂书,高铁祖话题她都能接上一两句来。惊讶于叶一眉学识广播,高铁不由得多生出了两分好感来。 可能是这么多年来人来人往,都没出过岔子,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上了船,按照约定叶一眉带着高铁祖进了那小木屋。 走进去叶一眉立马戏精附体,又装作昨天那副痴傻的样子。 “嘿嘿嘿,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以后有这样的事儿再喊我一嗓子,我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会发光的呃呃,” 看高铁祖一表人才,那两人只觉得是挖到了宝。不耐烦听叶一眉啰嗦,他们两个让看守的带叶一眉先出去。高铁祖担心叶一眉的安全,道,“两位大哥是要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我这妹妹认生的很,还是留在我旁边的好。” 叶一眉赶紧做出乖巧懂事的样子,伸手拉住高铁祖的衣摆。 不愿在琐碎事上浪费时间,问话的那人开口道,“听说你是去过皇宫的?” “念过两天书,有幸被皇上召见过。” 那两人眼睛一亮,读书人又被皇上召见过,是个才子,对于宫中的情形必然是有印象的。 “从宫门口到你们上朝的地方,大概要走多长时间?” 高铁祖道,“这问题已经上道了,你们的诚意也该摆出来了。” 看高铁祖一开口就要钱,问话的人反而笑逐颜开,贪财的人嘛,是最好安抚的了。 旁边的人立马拿了五十两银子过来,高铁祖收好了银子才开口说道,“走路的话,嗯,至少要两个时辰。” 秉承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原则,高铁祖详细的描述了这两个时辰要经过的路。 “我记得当时在宫门口,我先是下了马车,后来跟着两位公公一起上了金水桥,这金水桥呀,足足有二里地。盖在那上面,看着下边碧波荡漾的,我只觉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下了金水桥,后面又是长长的一条走廊,两边竖着屏风,什么东西都别想看得到……” 那两人听得津津有味,一会目瞪口呆,一会愁眉紧锁,负责记录的人更是写都来不及,直接画成了图。 叶一眉生怕自己笑出了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高铁祖的身后。 “哦,还挺远的。”一阵震惊之后,二人仿佛是担心暴露了自己的无知,给了一个轻描淡写的感慨。 “嗯,听说你们朝中有几个得力的将军,最出名的就是叶家的两个,好像还有一个特别能打仗的皇子。” “是,”高铁祖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这三位将军吹的天上绝无地下仅有,甚至还传言景炎能够单手举起,重达千金的鼎。 关于中原的传闻,传播到了西洋,早就已经传的神乎其神了,即便是高铁祖胡说八道,他们也信了个七八分。 “据说这三位将军省得皇上信赖,都得了重用。” “可不是吗?有这样的顶梁柱,你不愿意重用啊?”高铁祖挤眉弄眼,又是一番感慨。 在里面足足聊了两个时辰,高铁祖眉飞色舞把自己的喉咙都给说干了。出了小木屋,叶一眉这才微微勾起嘴角。 高铁祖用手肘略微碰了碰她,让她先忍住了,两人直到下了船,走到看不见西洋人的地方,才放声大笑。 “你说他们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能够想到这么聪明的打探消息的办法。却反应不过来,咱们说的是真是假。”高铁祖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一向威风凛凛的他此时扶着树干前仰后合。 “说明咱们高将军口才好呀,听你说景炎能够举起千斤重的鼎,我都惊呆了,还以为是真的呢。”叶一眉是笑的花枝乱颤,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状态要比高铁祖好上一些。 笑了一会儿,高铁祖恢复了严肃。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咱们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朝远处望了望,高铁祖皱眉看着络绎不绝上船的人,“照他们这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就知道咱们是骗人的了,更何况谎言挡不住敌人的铁骑,海军必须得抓紧时间操练起来。” 叶一眉点头,“昨天晚上,我和哥哥爹爹也合计过了,咱们得造上几艘大船,在周边的海域里日夜巡逻,防止有鬼鬼祟祟上岸打探消息的西洋人。对于这种明目张胆把据点开到咱们眼皮底下的,必须得坚决打掉。” 在京城里,高铁祖以为姑娘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了南地,我觉得他们都是围着灶台转悠的,他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姑娘认认真真的谈论当今形势。 叶一眉继续道,“咱们中原算得上是内忧外患了,北边有北狄和北夷,南边和东边,有洋人。里面呢?天灾人祸连年不断。” “是啊。”高铁祖道,“还有个昏庸多疑的皇上,多年来控制兵权,猜忌将领,这两年能用的将才少之又少。” “唉,”叶一眉思虑更深,“连年灾害,国库空虚,怕是咱们连修船的钱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皱着眉头回到了营帐,叶冀北和叶青还以为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慌忙迎了过来。 “情况如何?” “还好,有关于京城,他们知道的并不多。不过,长江以南的消息,他们都打探的七七八八了,包括地形地势,用兵部署。” 高铁祖声音沉重。 “要想个法子,避免百姓到他们那里去。”叶冀北道,“他们竟然能查到这么多消息,必然是在百姓中有了一定的基础。” “而且,”叶一眉接口道,“他们给的奖赏实在是太丰厚的,有不少百姓愿意替他们到内地一探究竟。” 叶冀北眉头皱的更紧了。说是他们自己派人打探,只要看到黄头发蓝眼睛的防备起来就是了,可老百姓哪里防备得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灭门惨案 春天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好在雨不大,并不影响人们来来往往。 “啊!” 一声惊叫划破了京城的天空,半个时辰之后,景炎便站在了这扇门前。 “当时我走到这儿。里面有红色的水流了,本来我也没在意,可是它伴着一股血腥味,我想着是这家人杀了牲口,准备中午做饭呢,哪里知道一推门就看到了这般景象。” 报案的那人到现在两条腿还直哆嗦,景炎推开了门。绕是上过战场,他也被面前这场景惊呆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有几具还睁大了眼睛,仿佛死的极不甘心。 原本看这里来了官兵,不少好事的老百姓远远围着看热闹。在景炎开门的那一瞬间,百姓们做鸟兽散,只留下几个胆大的,远远的往这边瞄上一眼。 院子里的尸体穿的都是奴仆的衣服,景炎查了一遍之后便进了正厅。 正厅里空无一人,顺着正厅,他到了后面的厢房。 正厢房,一推门,景炎看到一个小丫头躺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灯笼,想来是刚伺候完主子准备下去。抬腿走到屋里面,那个应当是称作夫人的女人,躺在床上,只穿着里衣,眼睛睁得大大的,应当是刚刚躺下被杀掉的。 后面的几间厢房情况和这类似,唯独没见这家的男主人。 “殿下,这家的男主人是北狄监军。” “哦?”景炎皱紧了眉,他原本以为这是一桩仇杀案,可是牵扯到了军营里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说说他家里的情况吧。” “这家主子姓金,名叫金盛鸿,已经做了三年的监军了。” “嗯。”景炎点头,“让仵作来查一场,本王进宫一趟。” 刚走到宫门口,景炎就听说里面在闹事,迟疑了片刻,他还是走了进去。 养心殿门口,远远的景炎就看到那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群人。 小福子看到是他,老远赶了过来。 “殿下,你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先回去,皇上正发着脾气呢,就差把养心殿给点了。” “还是为了封后的事儿吧?”景炎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头,从他记事以来再没有这么多大臣请愿过。 “唉呦喂,可不是吗?之前皇上不是说了吗?让他们三天之内查出那个偷了官道的贼再来商议封后之事。可是来来回回查了三天,谁也没有查出一条线索来,皇上当然不愿意了,这不要三天之后举行封后大典。”小福子求爷爷告奶奶无果之后早就看透了前面跪着的这帮人,此时语气里满满都是讽刺。 “皇上心意已决,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景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说北夷技高一筹,还是埋怨皇上立场不够坚定。 “可不是吗?皇上顾及着北夷公主的面子,没能住在公主的府上,可是也是日日召见。接连这两天,除了上朝,几乎都有公主在边陪着,这哪是劝的回来的?” 小福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又低声对景炎说,“公主也邪乎的很,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眨眨眼的功夫就好了,后来不过是跟皇上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让皇上对她死心塌地的。” 景炎一愣,他猛然间想到,在驿馆,他第一次见到吴文清,当时的吴文清躺在血泊里,顾及到男女有别,他只让军医简单的查一下伤势,现在想来,极有可能,那个时候的吴文清根本就没有受伤。 “殿下?” 小福子看他愣神,还以为他也是为了封后的事情来的,“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别多说。” “公公放心,我是有别的事情。” 景炎又客套的两句,绕过跪着的众人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依然飘散着他在吴文清身上闻到的香气,看来吴文清应当是躲在屏风后面。景炎目不斜视,行礼之后,大致说明了灭门惨案的经过。 皇上气的头疼,正按着太阳穴,听他说了惨案,更是双目充血。 “到底是怎么的?朕的脚下,竟然有人敢谋杀朝廷重臣。” “父皇,儿臣以为,这应当是连锁案。”景炎道,“歹徒杀人的手法极为熟练,一刀毙命,府上三十余条人命几乎没有挣扎的。” “三十多条人命里面应当包括了看家护院之人。”突然间皇上想到了盗走玉玺之人,那人身形如同鬼魅,连大内禁军都不曾察觉。冷汗从他的头上冒了出来,顺着脖子一直流淌到了脊背。若不是多年来稳坐龙椅的威严,他怕是要在景炎面前失了态。 “是。”景炎回答的恭敬。 “先让金盛鸿回来吧,一家老小没了个干干净净,他也应当回来收敛尸体。至于北狄的监军,唉……”皇上只觉得精力不济,“明日朝上再议吧。” “是。”景炎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知道皇上困了,退了出来。 他送养心殿出来,给各位大臣见了个礼,随即绕过他们,向宫门口走去。 隐隐约约的,养心殿里又传来了琵琶的声音,如同大珠小珠散落在玉盘里,清新悦耳。可这声音在景炎的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的符纸,一声比一声急切。 “殿下,”黑龙从房檐上跳了下来,“叶小姐送了信,过来说是急事。” 听到叶小姐三个字,景炎便迫不及待起来,接过信,他大步往书房走去,可半路上却被盖贱文拦住了。 “什么事这么急啊?我听说宫里都闹得翻了天,一大半的大臣都跪在养心殿的门口。” “是。”景炎道。 “嗯?就没什么要跟我说说的?” 看出了他的急切,盖贱文故意挡住了他的路,磨磨唧唧,絮絮叨叨,“听说京城里又出了一桩杀人案,全家三十几条人命,死的干干净净。” “是。” “到底是哪一家?你倒是跟我说说呀?” “监军金家。” 景炎实在是着急,又不好意思,当着盖建文的面拆了信,他侧着身子往前走,被盖建文的毛竹扇子拦着。 “什么事这么急呀,还得瞒着我?” 第二百七十章 南地来信 “那个……”景炎闹了个大红脸,藏在心里炽热的感情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盖贱文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哈哈大笑,收起扇子,放了他一条生路。 景炎匆匆忙忙进了书房,再展开书信的那一瞬间,他心底翻腾起了无限的希望,然而这封信从头看到尾,除了公事他没再见叶一眉提一句其他。 “确实是急事。” 景炎知道轻重缓急,只能压下了心头的遗憾,烦躁。 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呀。景炎心道,景烨之前提起的修缮黄河一事,皇上还放在心上,尤其是景炎的那一句千古一帝,让皇上念念不忘。可是连修缮黄河的钱都拿不出来,哪里有钱购买船只建造海军? “黑龙,就在黄河的钱,皇上筹够了吗?” “算是够了,富商大户都争先恐后的捐钱出来,想要把家中子弟送入仕途。只是因为景烨去了边疆,到现在修缮黄河的人选,皇上还没定下来。” “唉……”信上叶一眉说内容相似的折子,叶冀北和高铁祖也递了一份到皇上哪儿。景炎双手背后在书房里面晃悠,他琢磨着这份折子能否到皇上跟前。 “有什么事儿,说出来给我听听。”盖贱文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扇子,晃晃悠悠歪歪斜斜走了进来。 信上没什么小女儿之间的内容,景炎随手递到了盖贱文的手里。 盖贱文吊儿郎当的性格,拿着信封也是歪歪扭扭的,就那么一甩一枝干花从里面甩了出来。 景炎的心思都放在信的内容上,看到这干花意识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他将那花捡了起来,在花的枝干上绑着一个小纸条。 嘴角忍不住上扬,景炎哆嗦着抽出那张纸条。看了看盖贱文又不好意思打开。盖贱文给黑龙递了个眼神,两人勾肩搭背的到外面去研究信封的内容。 小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江南无所寄,聊赠一枝春。” 只有十个字,景炎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黑龙琢磨着就算有天大的事,那小纸条上又能写多少东西?看完了信上的内容之后,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主子的意思。 看他在门口徘徊的辛苦,盖贱文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一看你也就没有喜欢的姑娘吧,那只挑上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觉得有情人反复琢磨,反复思量,那是一时半会儿能出来的呀。” 黑龙抓了抓后脑勺,这种感觉他确实不太理解,不过盖贱文神机妙算,就算他说的都是对的吧。 “先生,可是这信上的内容关乎到国家兴亡,咱们得跟殿下商量商量。” “啧啧,小小年纪就一股子酸腐的思想。”盖贱文摇摇头,“这事儿都已经发生好几年了,到现在才被挖出来,你觉得你急这一时半会儿有用吗?虽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这兴亡也不是挂在一个人的身上的,你呀,把身上的担子放一放,那一天把自己给压垮了。” 无法,黑龙只得坐在台阶上等着。 内阁。 “这折子要送到皇上那儿吗?”几位大臣看着张崇山的脸色。 张崇山到皇上身边伺候,没几天他们就摸到了门路,只要顺着张崇山的意思来,在皇上那儿准能讨得了好。 这位张大人长了一张巧嘴,黑的都能给他说成白的,哪怕是把事情办砸了,经过他的嘴一说,立马又变成对江山社稷有利的举动。 “现在把这东西送上去?你们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张崇山捏着那折子,眼睛里飘过一抹不屑,“就算这折子是真的,你看皇上雷霆大怒,现在送上去,他除了发脾气还会有什么?到时候真的要抬起头来,我可兜不住。” 几个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赶紧把折子收了起来。 张崇山眼疾手快,拿过折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就不能动不动榆木脑袋,想想叶冀北为什么会送这个过来?” “这,叶将军必然是为边境操心。” “呸,换做你们是叶冀北,原本是威风凛凛的威武大将军,后来因为丫鬟的一点小事被流放两千里,你们要做的是什么?” 张崇山不露声色地将折子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那,肯定是想个办法先回来,毕竟那地方到处都是毒气,据说老鼠和蛇比人都猖獗。” “这不就对了嘛?”张崇山笑笑,翘起了兰花指,“可能就是外地人到咱们这做做生意,好奇地大物博的中原国情,才会问上这么几个小问题,没有必要那么的紧张,更没有必要在皇上封后之际,拿着这样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去讨骂。” 几个人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张崇山又道,“西洋距离咱们有万里之遥,要过来也只能坐船,就算他们的船再大又能坐多少人,就算是咱们被他们摸清了情况,以咱们的人力物力,想要收拾他们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皇上向来喜欢处事稳重的人,一点小事都大惊小怪,各位头上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皇上生性多疑,对于朝臣来说挨骂挨罚早已经是司空见惯,可是提起头上的乌纱帽,他们不得不谨慎起来,恨不得压根没见过这样一封折子。更有人在心里责怪叶冀北多事,为了自己的前途置内阁的大臣于不顾。 “好了,”看他们都变了脸色,张崇山心中得意,脸上却是关切的神色,“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保准在皇上面前让你们妥妥帖贴的。” “那是,拜托张大人了。” 几个人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张崇山心满意足带着奏折出了门。 “唉,你们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儿?”京城里面不安稳,外面也是一次乱过一次。 张崇山一出门,里面的几位大臣炸开了锅,一个接一个的吐槽。 “可不是吗?现在养心殿外头还跪着一大片,也亏待咱们几个机灵,跟了张大人,要不然这样的天气跪在那,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 “唉呀,我现在就想着攒够棺材本,早点告老还乡。”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夜访恭亲王 “恭亲王,北夷公主到了。” 这一声通报吓得景珏毛笔都掉在地上。吴文清是皇上属意的皇后人选,在这个时候到他的府上,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请公主……”景珏话还没说完,吴文清就进来了。 “王爷,”弱弱地行了一个礼,吴文清不算精致的眉眼,在抬头之间竟然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景珏生怕引起他人误会,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请吴文清坐下,自己则远远的站着。 “公主殿下深夜到此……” “唉,我这个时候过来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王爷又何必拿规矩束缚着自己?”吴文清看他躲得远远的也不放在心上,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景珏只觉得面红耳赤,那杯茶是他刚才喝过的。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份尴尬在景珏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不动声色,他吩咐下面的人给吴文清重新换了杯茶上来。 “公主,”景珏道,“如果有事,请直说。” “也没什么,外面都传恭亲王是个懦弱胆小的人,没见面的时候,我总想着,应该是个唯唯诺诺,说话不敢抬头的男子,今天一见,倒和心中所想大不一样。” 吴文清往他身边走来,景珏向后退去。两人这么一进一退,景珏就到了门口。 “王爷,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躲得那么远?” 吴文清笑了笑,“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干什么要躲得那么远?” “公主,男女有别。” “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我不逼你了,你也往里面站一站,虽然春天已经到了,可外面的风还大得很呢。” 吴文清又回到位置上坐下来。 “今天我来呢,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公主请讲。” “你为什么反对我做皇后?是因为我年纪太小,跟我叫一声母后心里面不舒坦吗?” 吴文清做一脸天真的模样。 景珏见惯了含蓄的人,哪里知道他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哦,你这话说的不对。除了规矩,还有别的原因吧?”吴文清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来劝说你的,也不是来打探消息的。那个皇后的位置我也是看不上的,不过是看你们反对的厉害,好奇罢了。” “觉得不合适,一个小姑娘带着沉甸甸的头冠坐在那个位置上,怎么看怎么违和,而且那个位置不仅代表着居高临下,也代表着责任。”景珏总感觉面前是个孩子,试图用哄孩子的方式劝他放弃。 “是啊,我一想起那个高高的椅子,就觉得心里面怵的慌。”吴文清眉眼含笑,“从我过来的时候,阿爸说了为了家乡的安宁和平,可我总在想,每个人做好自己就够了,为什么要把那么多莫须有的责任加到我身上。” 景珏心里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记得进学堂时先生和他说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时,他脑子里也是这么一番见解。 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景珏道,“而且这些责任咱们还推不掉,仿佛与生俱来。” “是啊,王爷哥哥,”不伦不类的称呼,从吴文清的嘴里说了出来反而带着天真孩童特有的干脆,“阿爸给的责任都压得我抬不起头来了,更何况皇上又给了我一顶大帽子。今天看你们跪在外面,我就在想要是能有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着就好了。” 感同身受,景珏激动的很。 “公主,” “原来公主殿下在这儿啊,跟奴才回去吧。”小福子看到吴文清,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皇上发现人不见了,几乎把宫殿给砸了,责令宫中的侍卫太监都要出宫寻找。 “福公公啊,”吴文清凑了过来,一脸关心的模样,“只有你一个人找过来了?” 小福子只觉得吴文清的脸模模糊糊的,他甩了甩头赶紧爬的起来,恭恭敬敬的回道,“到王府的只有奴才一个。” “哦?”吴文清往后面看了看,“那我回去了,王爷哥哥。” 张崇山从后面冒了出来。 “公主殿下,王爷哥哥这个称呼似有不妥。” 小福子深吸陡然僵硬,打心眼儿里他惧怕张崇山。 “有什么不妥的?年龄和身份和都照顾到了。”吴文清仿佛突然就长大了,绷着一张脸,不见一丝行差踏错。 小福子一行人离开之后,景珏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吴文清的一言一行在他的心头徘徊,明明还是个孩子,会为了父亲给的责任而难过,可是一到外人面前,立马又是公主的模样。 “唉,大概这世上,能感同身受的也就只有她了。” 出了恭亲王府,张崇山打发小福子到前面去探路,自己守在轿子的旁边,他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图谋,但是我希望你能老实一点,如果破坏了我的计划,那不好意思,你也会干干净净的躺在地上。” “张大人,我不过是出来玩一趟,你又何必吓唬我呢?”吴文清声音冷冰冰的,“我一路走到这儿来,路上遇到的可怕事多了去了,随从呢,一夜之间死的干干净净。你跟我说我怕死,呵呵,开玩笑呢。” “公主殿下,”张崇山冷道,“你是有办法抓住一个人的心,可是你有办法抓住这天下人的心吗?更何况,龙椅上坐着的人最在乎的永远是自己的权利,你一时半会儿迷住了他,可不代表他会为你压上整个天下。” 吴文清没再说话,夜已经深了,路上只有脚步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人不见了,皇上急得团团转,看到谁都要骂上一顿。直到小福子说人找着了,他的焦虑才少了一些。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皇上越过了诸位大臣,快步上前,拉着吴文清的手。 吴文清将手收了回来,给他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臣女离家多日,即便质子府富丽堂皇,也思念家里的草原。本来想着出了门就能够见到草地,哪里知道京城繁华,竟然是……唉,是臣女孤陋寡闻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京郊狩猎 皇上关切道,“想家是情理之中,跟朕说就是了,何必大半夜的往外面跑?这样吧,明天朕带你去京郊走走,那儿的草原虽然称不上是一望无际,但是策马奔驰也足够了,小福子,安排下去。” “是。” 小福子刚要下去,跪着的大臣反对声又起来了。 “皇上,出宫是大事,必须得提前筹备,做好应急。” 似乎是觉得自己威严扫地,皇上冷哼一声,“朕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需要你们费心?更何况若是事事处处都要你们费心,朕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皇上,” “好了,你们要是闲的慌,京城里大案不少,都去帮帮景炎的忙,少在朕的面前晃悠。” 这天晚上,皇上再也不愿顾及身份,就留在了质子府。 “还真是有意思,大半夜决定要出游。”景炎原本已经歇下了,小福子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希望明天禁军能够随着出城。 “你们一家都是情种,爱美人不爱江山,这么一来反倒显得景烨与众不同了。” 盖贱文不知是什么时候蹲在了房梁上,小福子的人离开之后,他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进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没有关联,但若仔细想想,无一不是指着皇宫,指着皇位的,父皇胆子还真是大。”景炎哪里还睡得了?立马让黑龙先通知景珏,自己则换了衣服,前往恭亲王府。 “我说,就由着他去吧。”盖贱文和他一起出了门,“慎亲王远在边疆,手里面的兵八成也没笼络过来。恭亲王呢,压根没有当皇上的心思,只要现在皇上没了命,这位置呀,十成十都是你的。” 这般惊天动地的言论,景炎却没有因此放慢脚步。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 “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更可况,你不希望叶一眉能早点回来了?” 盖贱文带着点儿试探的意思。 “我还没有那个根基,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迟早也是要被掀下来的。更何况,我不希望自己的这条路是以百姓流离,国家战乱为代价的。” 景珏也得到了消息,见景炎过来,心里就有底儿了。 “父皇也是荒唐,据说是为了北夷公主。”在景珏这儿,景炎没那么多顾忌。 “那公主也是随口一说,说起来都是可怜人。”景珏拿了地图和布防图过来。 景炎皱眉,景珏一向不喜吴文清,怎么今天反倒转了口风了?猛然间想起自己那晚的经历,景炎试探道,“公主今天出府了?” “是,可能是在京城呆的久了,想家了。唉,四四方方的天地到底比不了辽阔的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 景珏这么一感慨,景炎就明白了,可他也知道,吴文清必然是抓住了景珏的心思,自己现在劝说于事无补。语气一变,他将话题转到了明天的布防上。 “皇兄,虽然狩猎是临时定下的,可今天晚上这一番举动必然走路丰盛,京城一直不大太平,所以咱们务必得像个水桶一样把父皇关在正中央。” “西山一带,水草丰茂,福公公把位置安排在了西山的山脚,今天晚上咱们就派兵过去,将草地附近好好清一清,派人日夜把守。”景珏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子,“我让人跟福公公说了,时间紧急,他把猎场的圈子缩小一半。这么一来,咱们的人手应该够了。” 景炎看着这块地,“只能怎么办了。除了猎场的防备,还有出宫到猎场这一路的安全问题。在皇宫之中都会发生玉玺失踪的闹剧,路上咱们也得盯紧了。” “福公公已经连夜让人去清场了,沿路的商铺都会安排上咱们的人。我让人去北大营调了几只鹰过来,到时候跟着父皇的车马盘旋在上空,也算是震慑作用。”景珏拿手描绘出了最近的路线,“一路上都会安排人,旮旯也不放过,路旁边废弃的马车,箩筐一律都清走。” 商量完了排兵部署,景炎累得很,时间不早了,景珏就让他在府上休息。这会儿景炎才想起来,盖贱文也跟自己进了门,可却一直不见人。 “我那先生也跟着进来了,他一向不按规矩出牌,估计在府上转悠,还请皇兄不要放在心上。” “咱们兄弟两个哪里用的了这些噱头?更何况我的府上也没什么,先生愿意转转就转转吧。” “确实是没有什么,本来想着王子的符上应该娇妻美妾一大堆吧,哪里知道你跟我这傻徒弟是如出一辙,连个女的都见不到。”盖贱文进来也没行礼,端起杯茶就往嘴里面送,好在景珏不在乎这些虚礼,微微一笑也就过去了。 “王爷,殿下,”这位从外面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刚一跪下去就大声道,“皇上出宫的路上出现了两具尸体,还带着温度。是刚被杀的。” 两人一听,景炎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在地,盖贱文倒是微微一笑。 “你说的清楚点儿,除了死的两个人还有什么?” “两个都是普通人,为人和善也没得罪过谁,这会儿家属哭天抢地的围在路边,皇上又马上就要出城了。那边的人让您拿个主意,是让皇上绕道呢,还是先把人拖开。” 景炎和景珏交换的眼神,为了两个死人让皇上绕路,皇上知道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可若是让皇上走这条道,又怕皇上以后觉得不吉利。 “给福公公递消息了吗?福公公怎么说?” 景炎道。 “消息已经送过去了,不过福公公忙得很,估计找到人也得一会儿。” “我看你们两个还是过去看看吧,人家是有备而来,不管你们绕不绕路,让不让皇上知道,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 盖贱文言语之间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听的是景珏的手下愤怒不已。 “皇兄,咱们去看看吧。”景炎觉得有理。 “嗯,”景珏点点头,“你们打起精神来,若是公公把消息送到府里,你们就赶紧通知我。” 第二百七十三章 皇上亲临 景珏景炎没等来小福子的消息,倒是先等到了皇上。 “你们是越来越出息了,从官道被盗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男人放火的事反倒进二连三的发生。一个禁军统领,一个御林军统领,哼哼,可真都是朕的好儿子呀。” 皇上冷着脸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儿。 “朕这不过是出宫去打个猎,要是敌军兵临城下你们怎么办?在这乱成一锅粥,还是弃城而逃?” 话音刚落,大臣们跪了一地,只有盖贱文直挺挺地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皇上的脚步停在了景炎面前。 “昨天晚上当值的禁军,御林军统统斩首。” 景炎惊道,“他们确实有玩忽职守的嫌疑,但罪不当诛。” “是吗?那到底什么样的罪名才能让他们斩首?” 皇上蹲下来,目光和景炎平视。 “都说你是沙场霸主,多次深入不毛,兵行险着。怎么回了京城,反倒让两个小毛贼收拾得团团转?” 景珏急忙说道,“回父皇的话。昨天晚上,皇弟与儿臣,在儿臣府上探讨防御计划,才有此疏忽。” “那朕这是不是应该体恤你们,上次你们娇妻美妾,黄金珠宝?”皇上冷的撇了他一眼,“都都说你宅心仁厚,今天朕算是明白了,你的宅心,你的仁厚都用在别人那。至于你的父皇,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无关紧要,是吗?” 皇上站起身来,目光再一次扫过诸位大臣。 “朕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现在就动手。” 谁都看得出皇上是生气了,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昨晚负责巡逻的士兵被推了出来,长刀架上了他们的脖子。 “皇上,刀下留人。” 芊芊玉手拨开了较帘,吴文清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依然穿着北夷的那套服装,大红的衣裳,银色的头饰,衬得她光彩夺目。 “怎么了?”见她出来,皇上立马上去扶着,伸手一带就把她带进了怀里,原本生冷的语气也温和起来,仿佛是微风拂过脸颊。 “皇上都说了今天带我出来玩儿,怎么能大开杀戒呢?”吴文清眼神虚无缥缈,在众人的身上掠过,“而且我听说你们中原有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既然定下来了,就要按照规矩来。嗯,他们最多是玩忽职守,就按照这个来处罚好了。” 君无戏言,话已经说出来了,皇上有些犹豫,目光再次看向众人。景炎明白了他的意思,带领众臣山呼万岁,只说皇上仁慈。 有了台阶,皇上也乐意在吴文清面前展现自己的仁厚,一挥手,此事作罢了。 没想到这么惊险的事,拐了一个急弯之后,迅速的平稳下来,众人松一口气。 景炎和景珏跟在皇上的车马后头。 “北夷小公主虽然不懂规矩,任性了些,心里面还是有数的。”景珏赞赏的目光掠过前面的轿子。 景炎没接话,他一直琢磨着死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一刀毙命,看得出他们在杀手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家人们哭得伤心,提到当时的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这样轻飘飘的作案手法,和前面的三起如出一辙。可以,肯定是同一拨人盯上了他们。 “琢磨什么呢,这个时候就应该打起精神来,要是那皇帝老头出了什么事,最后不还得你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盖贱文跟了上来。 “先生,这人多眼杂”皇帝老头让景炎头疼不已,皇上好面子,让他听到了就是有一千个头都不够杀的。 “我知道呀,可不都是你们两个手下的人吗?别的人我不敢说,你们两个带出来的兵肯定都是乖孩子。”盖贱文一支手油呼呼的攥着景炎的袖子,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个鸡腿,“你师傅我虽然年纪大了,可是风流倜傥还是在的,这不,就在后面溜达了一圈,立马就有小姑娘大媳妇给我送烧鸡吃。” 景炎不露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袖子。 “先生,今天死的那两个人你怎么看?” “我,我还能怎么看呀?就站在旁边看呗。”盖贱文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说出冷笑话来,哪怕旁边的气氛已经压抑到让人抬不起头来,“之前动手的是同一波人,不过我有个疑惑应该你也有。” “你是说……”景炎的目光停在了吴文清的轿子上。 “是啊,要是她艺高人胆大,随从也不会被杀的干干净净。可要是说她手无缚鸡之力,那么多人都被杀的干净,怎么偏巧留下了她一个?要知道自杀的人一般都是冲着领头的,有价值的来的。”盖贱文丝毫不避讳。 “也可能是当时身边的人护着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又成天待在府上,哪有时间出来杀人。”景珏忙不迭回护。 “恭亲王,恕我直言,那丫头到你府上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就是溜出来转着,歪打正着到了我的府上。”男女之事上,景珏陪着小心。 “她可不仅去过你的府上,我们那儿也来过,只不过景炎心智坚定没上她的当。”盖贱文上上下下打量了景珏一遍,“你也不像是个有野心的,怎么就偏巧上了她的当呢?” 景珏在心中说,必然是你勾心斗角惯了,才会看着这么一个天真的姑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他生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即便心里有话也不会说出来。最后,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专心看向前方。 盖贱文拿扇子敲敲他的肩膀。 “你心里必然在编排我的不是,可是又不说出来,我说你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先生,我只是觉得公主殿下天真无邪,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天真无邪……”盖贱文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连一向纪律严明的禁军和御林军都有几个往这边看过来的。 “我说,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天真无邪的人,不说别的,这一路上跋山涉水,要是没点心眼儿,人早就没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狩猎遇险 西山并不远,一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小福子早就安排好了,马匹,弓箭一应俱全。 “试试吗?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策马纵横驰骋。”皇上嘴上让她过去,可是手却搂得紧紧的,吴文清略微动了动,看向皇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道,“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浑身上下疼的厉害,不如先让他们表演来看看。” 现在吴文清说话就像圣旨一样,皇上立马下令,让禁军和御林军挑选出几个有实力的,互相切磋一番。 御史台的几位老臣早就变了脸色,军队是拿来做什么的?保家卫国拱卫皇室,可是这小狐狸精一开口就让他们表演骑马射箭,这和街上耍猴的又有什么区别? 和变脸归变脸,刚才在街上,吴文清还帮着他们说了话,总不能刚拿的人家的好,一回头又看不起人家的身份吧。 禁军和御林军一边也是同样的看法,两边的人窃窃私语,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人站出来。 皇上耐心早就用完了,若不是吴文清坐在椅旁温声细语,他可能早就拍桌子了。 “小福子,你是怎么安排的?连个表演节目的人都没有,咱们这狩猎狩的是什么?猎的又是什么?” 小福子额头上早已渗出了汗水,他赶紧到景炎哪儿。 “殿下啊,咱们总得拉几个人出来练练。皇上今儿个本来心情就不好,要是现在触了霉头,指不定刚才先过去的事又给翻回来了。” 景炎朝皇上那儿看了一眼,吴文清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碰,迅速散了。 景炎上前道,“父皇,骑马射箭只是寻常的玩法,儿臣近日训练进军排兵布阵颇有所得,今天就让将士们演练一番,请父皇检阅。” 这一番话即把之前看起来如同耍猴一般的,起码射箭给换了下去。又把给取悦皇后,换成了请皇上检阅。妥妥帖帖的给了大家一个,禁军和御林军也不再推辞,上来了两队将士将这几日的补阵排兵演示出来。 “嗯,有点儿意思。”皇上行军打仗没什么研究,只是看将士们将旗子舞得烈烈生风,觉得甚是好看,比起宫中的歌舞虽然少了几分柔软,却多了几分变幻无常。 吴文清没了皇上的束缚,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挺直的脊梁倒让她有了几分威严。 表演过后,皇上让小福子拿了金瓜子儿赏了各位。 吴文清软软的站了起来,走到皇上面前替他整了一下衣领,小声说道,“我已经休息够了,既然诸位将士不愿意为皇上表演骑马射箭,那我就献这个丑。” 她一派纯真模样,仿佛不大懂中原的规矩,说完之后没等皇上点头就走到了旁边,拉住最近的一匹白马翻身而上。 今天带过来的将士都是战场上流过血的,即便如此看到吴文清利落优美的姿态,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吴文清连头也没回,策马向前奔去,连着射出了三箭,箭箭正中红心。 皇上接连叫了两声好,若不是顾忌身份可能早就跳起来了,不知为何,景炎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红色的身影。 “不好,”景炎话一出口就要冲过去,可到底是慢了半步,那白马不知怎的突然跪倒在地,口吐白沫。骑在她身上的吴文清也被马的惯性带了出去,接连摔出了几丈远,滚了一圈之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守卫们都吓蒙了,反应过来之后,景炎已经在吴文清的面前了。皇上脸色差白,疯狂的冲了过来,一把将吴文清抱起大喊到,“太医呢?太医呢?” 小福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可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忙召了所有的太医,去了营帐。 皇上就守在吴文清的床边,即便是太医来了也不回避。面前龙颜大怒,太医无不再战兢兢。 “怎么样?说话呀。” “回皇上的话,公主殿下这是摔到了肺腑,需要赶紧送回京中医治。”那个时候那些绕口的套话太医一句也不敢说,刷刷刷地写了两个方子,让人配药过来。 皇上突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小福子的面前,小福子早就已经探到在地,可皇上哪里会放过他? 攥着小福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皇上一巴掌打出去的同时松了手。小福子挨了巴掌又摔到了地上,打了个滚才爬起来,跪的端正。 “朕一向觉得你是个办事稳妥的,可这就是你办的事?不过公主有个三常两短,你,”皇上转过身指着营帐中的侍从,“你们,还有,”手指停顿,皇上又指向了外面候着的群臣,“还有他们,一个人都跑不掉。” 地上的人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皇上连看都没看,又回到了吴文清的床前坐了下来。 “真是个傻孩子,帮着他们说话,可到最后呢,还是有人对你下了手。想让你当皇后的人是朕,你这跟他们过不去的人也是朕,可他们倒好,不敢对朕下手,反而找上了你。” 皇上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算是明白了,皇上觉得在马上动了手脚的是一直阻拦立后的大臣。皇上认为,他们希望狩猎当中这即将成为皇后的姑娘烟消云散。 景炎和景珏见皇上发怒之后没了动静,往外面走了两步。 景炎道,“这事儿有蹊跷,” “是,回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吴文清会上这匹马,这白马原本是给父皇准备的。”景珏话一出口,立马就发现了不对,“那他们是冲父皇来的?” “现在还说不准,黑龙,你偷偷查一查,今天谁接触过这匹马,列一份名单过来。”景炎有对景珏道,“父皇把北夷公主看的宝贵,肯定会迁怒于咱们。皇兄,不管待会儿他责骂谁,你都不要开口,让他出出气就没事儿了。” 景珏笑笑,“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呀,从昨天一直熬到现在,连眼都没闭上,反而惹来了一身麻烦。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冲动的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群臣入狱 然而,也由不得他们两个冲动。吴文清情况稳定之后,皇上直接叫了暗卫过来,把在场的人都押回了京,包括臣子侍卫。 “三弟,”景珏是第一次坐囚车,还带着些新奇,“我觉得今天看到的京城和往日不一样。” 景炎笑笑,“可不是吗?往日老百姓看着咱们都是带着敬畏的,今天倒是满满的好奇。” 两人相视一笑,倒带着些自在。 这次出宫,大半的臣子都入了狱,第二天早朝,朝堂上只稀稀疏疏的站着几个人。 “你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皇上也是头疼的很,昨天他在气头上,一怒将半个朝堂都给下了狱。今天早上清醒过来,案台上上堆了数尺高的奏折,都是下面的人传送上来的。没了中间帮忙处理的人,所有的都得亲自来。原本是想叫小福子过来帮他传早膳的,他喊了两嗓子才进来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说话都不敢大声来,他这个做天子的凑过去听他讲话。 “回皇上的话,”施琅依旧是那副说辞,“您是一国之主,当然是按照您的意思来了。” “哼,说点有用的。” 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儿,所剩无几的朝臣里,连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行了,退朝,” 皇上站了起来,一扭头发现跟着的小太监已经不知神游到何处了。 “唉,”皇上也懒得理他,大步走了过去,小太监在朝臣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跟着皇上一起下去。 “皇上,公主醒了。” “啊?”忧虑一瞬间抛到烟消云外,皇上快步进了门。 “文清。” “皇上,”吴文清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但在看到皇上时依旧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我听说你把在场的大臣们都关了起来。” “是啊,要他们何用?”皇上垮下了脸。本来他是想在吴文清面前展现天朝上国的风范,可是接连两次翻车,让他心中郁闷不已,此时提起愤怒又在胸腔里翻腾开来。 “皇上,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您必定是天子,天下人还等着您为他们考虑呢。”吴文清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景瑟扶了她一把,皇上赶紧按住。 “躺着就好了,躺着也能说话。” “唉,”吴文清笑容更加虚弱,仿佛是悬崖边随时有可能被风吹断的花,“应该给皇上行个礼的,不过我这规矩也没学全。大臣们是替皇上看好江山的,不是为我服务的,昨天的事也不怪他们。你就放他们出来吧。”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怎么为天下人着想,让他们在里面好好想想。”皇上说的义愤填膺,转头看,向吴文清时又患上了心疼的模样,“唉,倒是可怜的你。” “父皇,”景瑟福了福身子,“皇兄他绝对不是有意的。” “我就知道这话是你说的,文清都摔成这样了,你还让他操心。” 皇上垮下的脸,景瑟赶紧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是看书案上堆了许多奏章,早上父皇起身也没个可心的人,事后才想着请公主帮个忙的。” “是啊,皇上,景瑟公主一心都是为了你。” 吴文清又撑起身子,皇上赶紧扶她躺下。 “好了,待会儿我就让人放他们出来,也只有你,有这样宽广的心胸。”皇上让暗卫去了大狱,将入狱的臣子都带到了养心殿前。 春寒料峭,一干臣子从前天晚上就开始折腾,一直到现在还没睡个好觉,此时跪在大殿之前东倒西歪。皇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他竟然搬了椅子坐在屋檐下。 “知道为什么关你们吗?一点小事都办不周全,对朕的事倒是指手画脚。公主刚刚醒过来,听说了你们的事立马向我求情,几次三番行礼,为你们开脱,可是你们呢,都做了些什么?” 景炎心道,“这样的话也只有你自己会相信。” 皇上看下面鸦雀无声,满意的很,继续说道,“刚才朕已经跟太医沟通过了,公主的身体需要休养,封后大典推迟半个月,具体的时间,等钦天监定了再行通知。” “皇上,不可。”御史台的几位即便是风烛残年,也依旧不改本色。 “不可?如果不是她现在你还在牢里呆着。”皇上冷道。 “臣宁愿呆在牢里。” “好,是个有骨气的,来人那,” “等等,”那人突然站起身来,“自古以来,武死战,文死谏,老臣不才,愿意为本朝开这个先河。” 话音刚落,那人突然冲向旁边的柱子,景炎飞身而起,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瞬间,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砖。 皇上一愣,随即厌恶地说道,“小福子,把人处理一下。你们,还有谁想像他这样表中心的尽管来,朕一个都不拦着。” 这话寒了在场大臣的心,景炎却是无动于衷。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皇上才继续开口,“这几个案子就交给景炎吧,景珏,你给他打个下手。要是七天之内查不出来,你们两个就去边境呆着吧。” “儿臣领旨。” “嗯,”摆摆手,皇上让他们都退一下,自己慢慢悠悠的去了吴文清哪儿。 “都是无头的案子,根本不知何送查清。”景珏带着苦笑,“三弟,七天之后到了边境就是你的地盘了,在你的地盘上可得请哥哥多喝两杯。” “不都是咱们中原的疆土吗?哪里有我的地盘儿啊?不过那里的店面我倒是熟,带你去几个好地方。”景炎皱眉,“虽说都没有头绪,可约莫明天金盛鸿就进京了,有了他的帮助,可能会简单一些。” “说起这个金盛鸿,我要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这个人呢话不多,脾气臭的很,也就是叶青能跟他处的来,后来就被父皇调到北狄边境去做监军了。”景珏笑笑,他曾和金盛鸿有过接触,若不是脾气好,两人早就翻脸儿了。 “哎,这,不太对啊。”景炎细品之下发现了问题,以皇上的多疑,怎么会派一个跟叶青处的来的人,做他的监军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监军进京 “我知道你觉得哪里不对,金盛鸿是个认死理儿的,别说是关系好的人了,就算是亲爹亲妈想要通过他走个后门都难的很。”景珏带着点儿无奈,“我们俩之前也有点小摩擦,不过是因为我出门走的急,忘带了点东西。” 回到府中,景炎刚坐下来,盖贱文就凑了过来。 “昨天游了一趟街,感觉如何?” 景炎无奈道,“先生,你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呢?”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一辈子呀,能活多少岁,在阎王爷那儿都是有备案的。但是能经历多少事就要看自己的了。你自己说说,游街是不是一趟新奇的体验。” 盖贱文递了一壶酒过来,“这可是上好的酒中仙,我排了许久的队才买来的,看在寒意未退的份上,给你一壶暖暖身子。” 景炎心里正烦着,接过酒壶,一口气喝下了大半壶。 “我觉得这北夷公主不对劲,上次在驿馆,我看她浑身是血,军医也说她伤的极重,可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了。前天,太医给她看完伤后说她摔到了五脏六腑,必须得马上回京静养。可今天她就能给皇上行礼,为我们求情了。” “你觉得她这伤是好的太快了?”盖贱文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是,而且父皇还说了,封后大典推迟到半个月以后。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景炎皱眉道,“先生,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邪术,能让人的五脏六腑暂时移位?又或者是短时间内加重病情。” “听说过是听说过,不过都是在奇闻异事上见的,做不得数。” 盖贱文思考片刻,又说,“叶老将军常年与北夷人打交道,或许听过这样一种秘术,不如你写封信过去问问。” 景炎点头。 翌日一早,金盛鸿进了京,见过皇上之后,他单独与景炎和景珏会面。 一番客套之后,景炎正式进入了主题。 “金大人,您在京城可有仇家?” “仇家,当然是有的,不过杀人灭口的地步倒是不至于。”金盛鸿面色平静,眼中却带着哀伤,将来是路上做作的心理建设。 “都有哪些人呢?”景炎提起记录。 “王冠王大人,我们两个证件不合,吃饭也吃不到一起去,曾经因为包子的馅儿打过一架,不过王大人似乎不太看得起我,挥挥手也就没打下来……” 半个时辰下来,金盛鸿几乎将朝中的人都提了一个遍,自然也包括曾经和他争执过两句的景珏。 景炎看着记录,里面最大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无意中踩了某位大人的脚了。 “那在京城之外呢,可曾得罪过谁?” “能想得起来的都已经跟你说了,其他的就是想不起来的,像我这样的性格大概有接触的人都曾经得罪过吧。”金盛鸿低下头,“就连我爹我娘,也都有过过节。” “金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景炎皱眉,隐隐约约的,他觉得金盛鸿在敷衍自己。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三殿下。”金盛鸿出口打断了景炎,“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收敛尸体了,也幸亏是春天天气冷,不然呢,尸体早就发臭了。” 景炎和景珏只得起身请他离开。 “三弟,别放在心上,他就是这么个炮筒的性格,但是办事还算认真,要是想起线索肯定会跟你联系的。”景珏生怕他心里不高兴,开导道。 “还不至于为了几句话生气,我就是觉得他不太对劲。”景炎和景珏慢慢往大理寺外面走,“虽然脾气不好,在礼节上应当是过得去的,不然父皇也不可能留他到现在。” “是,算是一个知理的人。”景珏附和。 “你看到他刚才提起家人尸骨的模样,尤其是里面还有他的爹娘,没有丝毫的尊敬和悲痛。”景炎回想起审案的过程,刚坐下是金盛鸿的眼睛里确实有哀痛,说多了几句之后就变成了不耐烦。 而且不会说话的人和不尊重的人完全是两码事,金盛鸿的语气道教是故意在找刺。 景珏回忆了当时的场景,点点头。 “确实不对,可又确实是他本人。” “嗯,咱们再去金家看看。” 金盛鸿毕竟是朝廷命官,案发之后他家人的尸体立马被收敛进了棺材,整整齐齐的放在金府。不过是为了保持案发现场,所以地面的血迹并未收拾。 景炎和景珏进来的时候,金盛鸿正坐在正厅,手中端着一杯凉水。 “王爷,殿下,”情不愿地行了个礼,金盛鸿指着手中的水杯说道,“我这儿也没有丫鬟仆从热茶,也请不了两位,喝上一杯,若是你们愿意,我去后面给你们取上一杯凉水来。” “不用了,我们两个就是过来看看。”景炎一个外人看到院中的棺材,都觉得心里面堵得慌,“不知道父皇的旨意是怎么下的,是请大人在京中住上一段时间,还是处理完后事之后立马离京?” 金盛鸿道,“家里已经没人了,待在这和离开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两位不需要我配合办案,处理完后事之后,我即刻离京。” “金大人,听说您和叶青叶小将军来往甚密,本王想跟您打探一下叶小将军的喜好,”说到此处,景炎露出了两分不自然的神色,“不在京中应该是不知道的,本王和叶家小姐算是情投意合,可还从来没有正式见过双方的家人,因此将要备一份厚礼,却又担心摸不准叶小将军的喜好。” “你说叶青啊,我们无刀弄枪的粗人还能喜欢什么,不过就是好刀好枪之类的,要是三殿下你真的有心,不如把粮食给我们供应充足了,也免得我们求爷爷告奶奶,拿着自己的老脸在地面上蹭。”金盛鸿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金大人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可军粮的事儿到底不归本王管,本王就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好刀,本王的府上倒是有两个,若是方便,请金大人到府上看一看,帮着本王选一个出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多了个姑娘 “不必了,我向来不擅长做这些。殿下,要是你来查案,尸体就停在院子里,要是为了别的事,恕金某不能奉陪。”金盛鸿说罢,站起身来,径自向后院走去。 景珏无奈,和景炎再次查看尸体之后,离开了金府。 “你是三殿下?”刚刚走到家门口,景炎看墙后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我。”他走了过去,本以为是个衣衫褴褛的乞儿,没想到那姑娘收拾的异常整齐。 “你,在查金府的案子?” “是。”景炎点头,奇怪的看着这个姑娘。京城里的人提起金府的案子无不变色,这个年龄的姑娘估计还会被父母吓唬,随便乱跑便要撞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怎会对此事感兴趣? “我可以帮你。”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景炎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这话他就当是在开玩笑了。 “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去吃饭吧。” “殿下,我真的可以帮你。而且,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小姑娘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这……”景炎只当小姑娘提起查案一事,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家,可他尚未成亲,在王府中养这么个半大的姑娘,传出去肯定不好听,也影响姑娘的名声。 “我能帮您查清楚,而且,我每顿只吃半碗饭就够了。” 小姑娘看着他,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说,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一直不进去呀?别跟我说你对着墙壁能找到灵感。”盖贱文依旧是歪歪扭扭的走过来,拿扇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小姑娘看了盖贱文一眼,变了脸,最后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没什么。”景炎又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 “呦,这么小的一个丫头,是跟家人走丢了?景炎,把巡街的禁军叫两个过来,带着她在街上走一走,哪家的姑娘不就清楚了?” 盖贱文突然蹲了下来,用扇子抬起了那小姑娘的头。 “你是谁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转,“我一早就没了父母,哪家的姑娘也算不上。” “年纪不大,谎话张口就来,你没有父母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还有你这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噢,明白了,八成是在人家的店里偷的吧。”盖贱文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要是偷的我就要把你抓去见官,让你呆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一辈子都出不来。” “大牢虽然暗无天日,但到底有吃有喝。总比我在外面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强。”姑娘倔强的很。 这样的话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景炎不由的多看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无依无靠,无根无茎,殿下叫我一声浮萍便是了。” “你跟我进来吧,我给你想个好去处。”景炎招招手,让她跟着自己进了府。 三皇子府上,除了外院的几个婆子,都是男子,收养这样一个姑娘着实不便,吃过午饭,他便让禁军到街上去问,看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 “要是你真的没有家,我就把你送到宫里去吧。景瑟公主比你大上一些,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心地善良,你跟着她也不会吃苦。” 浮萍道,“我是跟着殿下办案的,到宫里去做甚?殿下,请你屏退左右,关于金府的案子,我有话跟你说。”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景炎挥了挥手。照例,盖贱文就呆在房间里。 “盖先生,请您也退出去吧,我说的话只能由三殿下听。”浮萍转向盖贱文一直低着头,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得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还能玩出花来。”盖贱文将毛竹扇子,插在自己领子里,双手背后晃晃荡荡出了门。 “有什么话,你说吧。”景炎拿出的纸笔做记录。 “殿下,这话记在您心里就是了,也不要跟别人提起。”浮萍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金府的下人,当天晚上,出府游玩才避免遇难,杀人的经过我确实没看到,可是有几个疑点要跟殿下说明。” 景炎看着她,若有所思。 浮萍不为所动,“我回府时,院里倒了一地的人,可街坊邻里却安安静静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混进府里的人动的手。前几天,夫人念叨着,春天马上就到了,请了几个懂花草的人到院里修剪花草,我怀疑就是他们。” “你可记得他们的模样?”景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两个人长得有特色,我记得,可是他们两个也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这,你的意思是,这是一批死士。” 说话之间,景炎又想到了那夜皇宫起火,房间里里面烧黑了的尸体。可能当晚偷盗玉玺的就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死士,在同伴得手之后,拿着自己的大印点燃了大火。 “是。”浮萍道,“为防止打草惊蛇,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到金府看看。” 景炎点头,出门之后,命黑龙请了两个小丫鬟,安排浮萍住下。 “我说,那小姑娘跟你说什么了?”盖贱文嗖的一声窜了进来,“看不出来啊,十一二岁的姑娘就能把当朝三殿下吃的死死的。” “这和年龄没什么关系,你看北夷公主,十三岁,把满朝文武,耍得团团转。”景炎回忆着浮萍刚才的话,浮萍说,此事藏在他心里就好,难道是说他的身边有奸细? “那姑娘确实不简单,你父皇是铁了心的要娶她以后啊,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盖贱文伸了个懒腰,“差不多是午休的时间了,我到外面去睡一会儿,要是有线索记得告诉我一声。” 说罢,他出了门,也不回寝房去,直接跳上了树,在上面打起了盹。 刚得到线索,景炎心神不宁,他去了书房。 如果说,杀掉金家和偷盗玉玺是同一拨人,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玉玺是偷走的可不多时又还回来了,虽然杀掉了金家全家,可金家最重要的监军依旧安然无恙,而且也失去了控制监军的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操办大典 “三弟,”景珏到了皇子府。 “皇兄。”景炎迎接出了门。 “我想到现在也是没有一点头绪。刚开始确实觉得金盛鸿不对,可是后来咱们到金府的那一番谈话,倒真像是他的风格。”景珏伤神的很,不由自主的揉揉额头。 “我让人跟着他了,打探他回京之后去过哪里。” “三殿下,”浮萍突然跑了出来,和景炎撞了个满怀。 景珏好奇的看着这姑娘。之间景炎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还关切的问了句。景珏变了脸,突然抓住景炎的衣领,一拳打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侍从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黑龙却是不管其他,拔出宝剑,指着景珏。 “你,你,这么做对得起眉儿吗?”景珏不管不顾,又是一拳砸了上去。 景炎听他这话哭笑不得,一个闪身躲过了拳头。 “皇兄,你听我说,这姑娘是我早上在府门口捡到的,”看了浮萍一眼,景炎将她的身份隐瞒过去,“本来是打算送到景瑟公主那儿,可这小姑娘不懂规矩,我又想着请嬷嬷教养了之后再带过去。” “真的?”景珏停下的动作,再次看向浮萍。刚才他没看清楚浮萍的相貌,浮萍又身形纤长,他只觉得这姑娘有十四五岁了。但现在在看浮萍的眉眼,最多就十二岁。 “皇兄,这还是个孩子。” 景炎让两个小丫鬟领浮萍回去,可浮萍却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我想跟在三殿下身边侍奉。” “我身边有黑龙就够了。”景炎皱起眉来,放在以往,这句话就足够他把浮萍打发出去了,可以想起金府的案子,他又不得不按下脾气。 景珏也是一脸不悦。 “就算是个无家可归的姑娘,也应该知道三皇子不是你能肖想的。” 景炎脸皮泛红,“黑龙,你带她下去。” 这一次,浮萍没在说什么,乖乖的跟着黑龙到了后院。 “三弟,这是你的家事,皇兄不该多口,可是这个姑娘不能留。” 盖贱文从后面冒了出来。 “唉呀,王爷,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放眼整个皇子府,除了外面扫撒的几个婆子,能看到几个姑娘?我在这儿呆的呀,实在是厌烦得很。有了这么个小姑娘,倒是增添了一抹清新的色彩。” 景珏看了景炎一眼,“想要找几个丫鬟也可以挑选年纪适当的,没有不安分心思的。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想法倒是挺多,上午刚到,下午就投怀送抱的。” 景炎是有苦说不出。 “先生,皇兄,我是真没这个意思。这丫头我让嬷嬷教她两天就给送到宫里去,你们放心就是。” 景珏这次过来,为的不是办案,而是半个月后的封后大典。 “父皇是铁了心了,再劝下去,只会让他更加坚定。可是,娶这么年纪姑娘做皇后,必然会成为四海笑柄,所以我想着典礼还是从简了办的好。” “确实,大操大办只会惹人非议,可是以父皇的性格,他必然想要四海皆知。这中间的心理落差,不好填补呀?”景炎翻看着封后大典的章程。 “不仅如此,按照以往的规制,皇后的家人要有封赏,福公公打探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希望送一批工匠过去。可是,这正是咱们节制北夷的时候,送工匠过去不就是给他们添了翅膀吗?”景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的是小福子从皇上那打探到的意思。 “嗯?怎么还要送这么多书过去?把兵书送到敌人哪儿,”景炎扫了一眼那小纸条,哭笑不得。除了金银财宝,皇上竟然还会送一批书过去,这批书也不限于耕种,诗歌,更有兵书军法等一系列重要典籍。 “是,我已经让人去打探了,看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北夷公主的意思。”景珏叹了口气,“这旨意还没传到朝臣哪儿,要是传过去,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要是公主的意思那还好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父皇未必不肯松口。可说是父皇想要给皇后的娘家人显示天朝上国无所不有的胸怀,那就难了。” 大国的君主做的久了,未免会产生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情怀,而这种情怀也会让人放松警惕。 “不仅如此,父皇还希望在大典结束之后,带着皇后封禅泰山。” 景珏说着说着,自己也坐不住了,双手背后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之前说是要修黄河,没有修黄河的钱就卖官,逼着京官捐钱出来,现在倒好,举办个大典,他竟然给了百万预算。” “百万预算?”景炎猛地站起身来,“只有封后大典,还是所有的流程?” “只有封后大典。”景珏无奈,“杭州的丝绸都已经送过来了,可是父皇看过之后都不满意,说是要选择一种更清透更轻薄的丝绸出来。” “现在这天气,要什么轻薄?”景炎冷道。 “父皇的意思是,公主年纪太小,身量不高,穿上几十层衣服未免压的慌,丝绸轻薄可以减轻她的负担。”景珏无奈道,“父皇说的是半月之期,也不知道是半月之后的那一天,江浙的官员估计嘴里都起了泡了。” 景炎苦笑道,“父皇没说这百万预算钱从哪里来?” “只是他和福公公在商量,还没有和户部提起。若是父皇坚持,户部又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把别的项目的钱先挪过来。” “眼下春耕,北方大旱刚刚缓解,需要粮食,需要种子。这个时候大兴土木,耗费钱财,怎么能够稳住百姓的心呢?何况父皇娶的又是北夷女子。”景炎头疼的厉害。 “唉呀,我说你们两个在这商量有什么用?到那个未来皇后的宫里去哭一哭不就好了?”盖贱文似乎是听的不耐烦了,插了一句进来。 “这是何道理?”景珏不明。 “那公主不是一向拿出一副高姿态吗?你们到她那儿掉了眼泪,她自然不能让皇上大操大办。”盖贱文晃晃扇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监军离京 “王爷,殿下,”黑龙急匆匆跑的进来。 “怎么了?”景炎漫不经心道。 “就在刚才,金盛鸿入宫禀明皇上,说挂念边疆安危,此时已经离京了。” “什么?”景珏不可置信,“满门枉死,他就这般不管不顾?” “臣也觉得有蹊跷。”黑龙拱手。 景炎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把人追回来。” 景炎,景珏翻身上马,追逐城外。 “小姑娘?”冷不丁的,盖贱文出现在浮萍的房间里。 “你……”浮萍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背部重重地靠在墙上。 “别那么害怕,你家里的人又不是我杀的。”盖贱文笑着凑了过去,“那天晚上,我只是得到消息过去看看。嗯,杀人的那帮人还不错,处理得干干净净,也是你家的人太脓包了,这样低级的杀手都对付不了。” “你,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会得到消息?”浮萍虽然害怕,但依旧用倔强的眼神看着盖贱文。 “呵,到底还是个孩子,就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可笑的很吗?这京城里呀就没有消息是我不知道的,哪里会杀人,哪里有盗窃,我都清清楚楚,仿佛是每一家的门上都有我的耳朵。”盖贱文向前走了两步。 即便是已经靠着墙壁,浮萍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盖贱文并不高大的影子,就像是地狱的使者笼罩着她。 “你,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呀?我是来告诉你,我就是在低级,再没品,也不会冲一个小姑娘下手。你以后见到我也不用慌不择路,啧啧,看你冲到景炎的怀里,我都替你脸红。”盖贱文刷了一下撑开了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浮萍还记得那天晚上,盖贱文就是用这样的姿势,站在自家的房顶上。恐惧再一次像潮水一般袭来。 “嗯,我想想啊,还有,城里的水已经浑的不能再混了,你一个小姑娘闯进来只有做替死鬼的了,我劝你呀,早早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你好好想想,要是你想通了,我会让景炎给你一笔钱。”盖贱文合上扇子,用扇尾挑起了浮萍的脸。 浮萍看他的扇子凑了过来,下意识的大叫一声。黑龙原本守在外面,听到这一声闪身进来,看盖贱文和浮萍相对而立,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嗨,还能是怎么了?我看她一个小姑娘无聊的很,进来逗她玩,哪里知道她这么不经吓。我刚凑过来就听到这一嗓子,哎呦喂呀,震的我心尖直颤。” 盖贱文眨眼间就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将扇子插进了后背的衣领里,摇摇晃晃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还回头说了一句,“黑龙啊,这样的小姑娘就适合你陪她玩。” 黑龙想到男女有别四个字,立马红了脸,飘飘然到了门口,冲着浮萍鞠了一躬,笔直的在门口站着。 浮萍好半天才恢复了镇定,她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直面盖贱文还无法用平静的眼神。 再说,景炎景珏,仗着胯下神骏,终于在城外二十里处追到的金盛鸿,看到他们两个,金盛鸿脸上露出了烦躁的眼神。 “你们两个过来做什么?我已经跟皇上说明白了,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我要回边境去。” “后事虽然处理好了,但案情尚未查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金大人帮忙。”景炎眼中疑惑更深,出城时,他们顺便到金府看了一眼,棺材依旧好好停在院子里,尚未入土下葬,怎么能说是处理好了呢? “这是金某的家事,金某怎么处理都与二位无关,现在边境形势紧张,金某必须过去盯着,恕不奉陪,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金盛鸿策马向前。 景炎横刀立马,在金盛鸿马前,道,“金大人,请您跟我们回京城去。” “怎么?皇上都应允的事,三殿下反倒不同意了?”金盛鸿回头抽出了宝剑,“还是说三殿下想要跟我比划比划?” 看他们两个剑拔弩张,景珏赶紧上前劝道,“两位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必闹得如此难堪。” 随后,景珏又道,“金大人,虽然是你的家事,可此事也关系到京城的治安。如果能够得到你的配合,早日将案子破了,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大好事。” “哼,在其位,谋其政。两位身为禁军,御林军的统领,自然应当调查此案。可金某不一样,金某是监军,应当早早赶赴边境,为国家安稳尽一份力。” 金盛鸿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反而将宝剑握在手里。 “两位,金某出京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允许,如果二位执意阻拦,就别怪金某刀剑无眼。” 景炎存了几分试探他的心思,抽出了宝剑。已经到此地步,景珏只得往后一退,给他们两个动手的场地。 景炎的身手在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金盛鸿原本想着交手几招,自己卖个破绽,寻个缝隙逃走。可是景炎似乎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交手了百余招,金盛鸿依然逃不掉。 景炎也是暗自感慨,表面看这金盛鸿不讲道理,讲话没有章法,可是这手上功夫确实不弱。 此时,旁边的景珏却皱紧了眉头,以他之前对金盛鸿的了解,这不过是个书生,通过科举入仕,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难道在边境呆的这几年,竟然将功夫练到如此境地? 不过,他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金盛鸿那在边境也就是几年时间,短短几年,怎么可能和景炎这样一个苦练了十几年的武学奇才过上百招? 京城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景炎依旧专心对付的面前的金盛鸿,景珏回了头。 为首的是王冠,一向沉稳的他翻身下马,竟然连礼都忘了行,跑到景珏面前道,“宫里闹开了,御史台把皇上的养心殿围了个密不透风,一定要个说法。” “什么?”景炎收了剑,扑了过来。 趁这个机会,金盛鸿绝尘而去。 第二百八十章 宫中混乱 景炎和景珏也顾不得许多,急忙上马,跟着王冠一起回去,路上王冠跟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 “皇上把户部的人叫了过去,说了封后大典的章程,户部的人连连磕头,只说国库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皇上一怒之下处死了两个大臣。这下不得了了,御史台的老臣们都摘了顶戴花翎,跪在养心殿的门口。”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景炎最怕的就是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再砍了御史台的人。除了本朝,开朝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会因为直言劝谏而砍人脑袋的。 “皇上几乎要把养心殿给砸了,嘴里一直嚷嚷着要砍了几位大人的脑袋。也幸亏伺候的人有眼色,一直磨磨蹭蹭,没把人拉下去。福公公也是急的很,连着劝了几位大人,可一点用都没有。” 王冠一路是拼了命的催马过来,嗓子都喊哑了,现在描述当时的场景几乎是声嘶力竭。 景炎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有一个混账的皇上已经让人恼火了,御史台的几位也不懂事,就算有天大的事放在朝堂上商量不好吗?为何偏偏这会儿跪在养心殿前? 皇上是出了名的爱面子,如此铺张浪费,不过是为了在吴文清面前拿出大国的风范来。现在好了,让几位大臣堵在养心殿里,他不发脾气,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景珏无奈道,“景瑟呢?她没过去劝一劝?文清……呃,北夷公主呢?” “景瑟公主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都没见到人,至于那个北夷公主,她一直都待在养心殿里,本来皇上一直摔东西,也就是她进去之后才安静下来。” 说话间到了京城,京城策马狂奔,王冠也因此才松了一口气。曾经他也是沙场上的名将,这几年在京城里呆的安逸,一路狂奔几乎要了他半条老命。 一行三人匆匆赶到京城,到了宫门口,三人默契地拉开了距离,景珏走在最前面。 小福子一直守在养心殿的门口,看到景珏过来,急忙走了下来。 “王爷,您快帮着劝劝吧,几位大人在这儿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小福子这么说景珏就知道是皇上根本劝不住。 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前的台阶下,景珏对诸位大臣说道,“各位大人,朝廷之事都是有商有量的,你们今天起来商议过后再来跟父皇说。” “恭亲王,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封后大典耗费银两百余万,再加上送往北夷的聘礼和封禅泰山的费用,修缮黄河也不至于花这么多钱。” 为首的是御史魏敏,他俯身下去,磕了个响头,又高声喊道,“为国为民死不足惜,如果臣的一条命能够换回皇上的理智,那老臣……” 小福子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来捂住他的嘴。皇上正怒着,听到这话指不定就赐了魏敏死罪。刚才是发怒嚷嚷,侍卫们就当没听见。可是要是皇上真的下了令,又有谁敢抗旨? 魏敏挣扎了好几下,可是他跪了两个时辰,年纪又大,挣扎不过,头一歪倒在了小福子的怀里。 小福子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叫了信得过的两个奴才过来,请他们把魏敏送出宫去。可是这人刚抬起来,皇上就走了出来,直接命两边的侍卫把魏敏架了起来。 “刚才还说的慷慨激昂的,这一出来就装死了,你们两个把他给我弄起来。” 侍卫不敢怠慢,直接从河里舀了两桶水过来,当头浇了下去。 魏敏一个激灵,缓缓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他想要挣脱束缚。 “魏敏,朕记得上次就有你,你还记不记得?如果不是文清帮你求情,你现在还在大牢里呆着呢。” 皇上快步走了下来,小福子心惊胆战跟在他的旁边。 “父……”景珏刚要开口就被景炎拉住,景炎给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见机行事,切莫随意开口。 “魏敏,嗯,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许久了,知道为什么得不到升迁吗?”皇上走到魏敏的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 “皇上的话,臣不在意这些,臣只希望江山安稳。”魏敏高高的抬起头,即便是浑身上下湿透,也摆出一副傲然不屈的姿态。 “嗯,安稳?怎么?朕封禅泰山难道不是千秋万代的好事?” 皇上警告的眼神盯着他。 魏敏道,“历代帝王只有做出前无古人的功绩,才会有封禅泰山的举动。” “嗬,”皇上笑的阴冷,嗓子里挤出来笑声,让人联想到毒蛇出洞的嘶嘶声,“你的意思是朕比不上先帝,那好,你就到地底下去给先帝做……” “父皇,”景炎上前,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姿态。 “说,”皇上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眼神盯着景炎。 “儿臣以为,这么处理太便宜他了。”景炎拱手道,“他死了就一了百了,可他今天说的话,会传出去影响父皇您的名声。所以儿臣以为,即便是要送去见先帝,也要先让他收回说过的话。” “哈哈哈……”魏敏大笑,“不愧是父子两个,一丘之貉,我魏敏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是绝对不会收回去的。” 借着魏敏这话,景炎怒道,“真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接着他又回头对皇上拱手道,“儿臣觉得也不必等他悔改了,可让他死了又太便宜他了。” 说道此处,景炎停顿,观察皇上的神色,皇上若有所思,又点了点头,景炎又道,“这样的人自诩文人风骨,可咱们偏偏要让他颜面扫地,风骨折断。既然他不愿意为封后大典尽力,那就罚他去为封后大典做苦力,什么搬石头,挖矿,能够用得到的苦力活都让他去做。” “嗯,”皇上不可置否。 景炎琢磨着他的心思又道,“若是封后大典能够让他乖乖听话,那就给他个痛快,若是不能就让他生生世世为奴,再也翻不了身。” 听景炎话,跪着的大臣怒目而视,王冠急忙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景珏也连连拱手。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该认识的人 魏敏被压了下去,御史台几位大人没了带头的,屈服于皇上的威严,陆陆续续退了下去。景炎景珏连带着王冠一并进了养心殿。 吴文清已经退了下去,养心殿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幽香。皇上将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小福子还没来得及叫人进去收拾,皇上似乎也不介意,摆摆手让他们随便坐。 “封后是大事,朕想要操办也有朕的道理,可是你看看他们还未开始办,就已经先叫的不行了。”皇上靠在软榻上。 景珏道,“连年灾害,征战,国库空虚,户部确实拿不出钱来。” “哼,拿不出钱就不能想办法吗?要是烨儿在就好了。之前说要修缮黄河,你们也嚷嚷着拿不出办法来,最后还不是他三下五除二把章程给拟定了?”皇上一副怀念的表情,似乎与远在边境的景烨父子情深。 景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过也只维持了一瞬。 “父皇,卖官毕竟不是常法。京官家里也被搜刮的一干二净,眼下这两个办法都用不了。”景珏带着无奈,几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就不能换个法子吗?泱泱大国,连封后大典这样的盛典都没办法操持的像模像样,传出去,你们不觉得脸上无光吗?”皇上突然坐直了身子,将目光转到了景炎身上。 “你来说说,有办法吗?” “父皇,”景炎道,“您想要这典礼办的风风光光是情理之中,别说是您了,我们做臣子的也希望这大典能够威震天下,引得八方来朝。” “所以你的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国家实在拿不出钱来,就往后推一推?你以为户部的人没说过这个办法吗?”皇上将宽大的袖子卷在胳膊上,双手背后走了下来,在景炎的面前站定,“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因为没钱不办了,才会让人笑掉大牙。” 景炎静静的站着,等待皇上将脾气发泄完之后才继续说道,“儿臣还有别的办法。” “是吗?”皇上这几日绞尽脑汁,自己也将能想的办法都想个遍,根本没有能用的。此时景炎说有办法,相比较于惊喜,疑惑来得更快一些。 “是,”景炎道,“大典确实应该办的风光,可是典礼有看得见的地方,也有看不见的地方。金钱应该用在刀刃上,咱们只需要在看得见的地方铺张一些,看不见的地方收紧一些,自然这预算就降下来了。” “嗯,那你说说什么是看不见的地方,什么又是看得见的地方?”皇上来了兴趣,重新回到龙塌上靠了下来,景珏和王冠也都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脊背略微弯曲了点。 景炎上前一步,道,“典礼是在京城举办,那个时候必然有八方宾客前来,咱们省了钱就会丢了国家的颜面。钱财自然应该紧着这方面用。聘礼呢?是送到未来皇后娘娘家的,关系到皇后娘娘的颜面,也一点不能疏忽。” 皇上点点头,对这番言论很是赞赏。 “但,给皇后娘娘的聘礼必然要经过琢磨。比如说,送金银过去就显得俗气了些,咱们的国库里存放着他国送来的珍稀古玩,将那些东西给皇后娘娘的娘家送上一些,才显得别出心裁。” 景炎话音刚落,景珏和王冠面露喜色,眼下朝廷最缺的就是金银,那些奇珍异宝,有价无市,送出去也好,省下了保管的费用。 “嗯,有礼。”皇上点头。 “还有,北夷到底是蛮夷之地,咱们送些书籍兵器过去,知道的人只说咱们盼着他们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净挑些不值钱的东西滥竽充数呢。儿臣以为,这部分东西可以用能表达父皇您对皇后娘娘爱护之意的礼品作为替换。”景炎略微停顿补充道,“去年,江浙送上来的苏绣就非常的合适,上面绣着的鸳鸯,龙凤呈祥,可不就是说帝后和谐吗?” “嗯……”皇上没表态,书籍,兵器一类的,是吴文清点名要的东西。 “父皇,”景炎琢磨着他的动作,又继续说道,“就算是要送书籍,兵器过去,也要等大典之后再送。您想想,兵器是什么东西,大喜的日子带着血光的东西过去,不吉利。往大了说,不理解咱们的人会以为咱们是在威胁别人。” “嗯,有理。”皇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父皇,还有这大典,能省钱的地方多了,去把省下来的钱用在排场上,足以应震慑各国。”景炎心里头高兴,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行了,”皇上也折腾了一天了,累得很,他摆摆手,对景炎说道,“你比起他们省心多了,这个事儿就交到你手上吧。你回去拟个章程出来,跟户部的人一起做个预算,交到我这儿,如果可以,就按照你的法子办。” “是。” 景炎三人退了出来。 “三弟,厉害啊。”景珏进宫之时就已经做好了肝脑涂地的准备,没想到景炎三严两语化解了危机。 “皇兄过奖了,不过是暂时稳住了父皇的心,以后要怎么办,还得看父皇的心情。” 虽然只是进去说了几句话,景炎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老远,小福子赶了过来,目光一直看着景炎。景珏王冠先离开了。 “三殿下,奴才有几句话跟您说,不过都是胡乱猜的,也做不得真。”小福子压低声音道,“金大人进宫见了皇上之后,又去见了张大人。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话,后来似乎张大人还给金大人塞了点东西,奴才离得远,看不真切。” 景炎心中一凛。张崇山一直呆在江浙,又是金盛鸿之后才进了京,按道理来说两人并不认识。以金盛鸿的脾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聊到一起? “福公公,我明白了。”景炎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金子,“今天出门走的急,就只带来了这点东西,还望福公公不要嫌弃。” 这一次小福子却是真真切切的把金子给推了过来。 “殿下,这是报您的恩。”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尸体消失了 出了宫,景炎没回家,而是去了金府。他和浮萍约好了,晚上到金府来查验尸体。 没多久黑龙就把人给带来了。 浮萍脸色苍白,见到景炎时几乎站不稳。 景炎虚扶她一把。 浮萍勉强一笑,“我带您过去看。” 两个人也不敢点灯,摸黑院子里转悠,幸亏浮萍对棺材熟悉,一路摸着棺材,数着数目,找到了对应的两口。 “就是这两口。” 景炎猛的掀开棺材,刚把手伸进去,顿时觉得心中一惊,棺材里面空荡荡的,尸体不翼而飞。 “不对,今天早上我过来,尸体还在。” 景炎猛地转身掀开了另外一口棺材,里面也是空荡荡的。 跑到别人的家里来偷走两具奴才的尸体,对主人棺材里的财宝不闻不问。除了毁尸灭迹,再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带着浮萍回到皇子府,景炎的脸色灰白,难看的很。 “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呢,这不是情理之中吗?”盖贱文听景炎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反倒摆出了一副本该如此的姿态。 浮萍眼睛里带着愤怒。余光定格在盖贱文的身上,盖贱文一进门就察觉了,却根本不放在心上。他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又觉得这姿势不合适,跳到了椅子上,随后从后面抽出了自己的毛竹扇子,撑开晃了晃。 “只要脑子没问题,最后都会想到尸体上之前一直有人看着,他们不方便下手,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连尸体也没了,线索又断了。”景炎坐了下来。 “我说那皇帝老头可真是好玩儿,一方面把三个案子都压在你的身上,要你7天之内查出来,另一方面又把封后大典这样繁琐的事交给你,我看他这是诚心不让你好过。”盖贱文完全没有被京城中弥漫着的惨淡气息所感染,“我说呀,天子脚下的人胆子都小的很,这才死了两次人,都不做生意了,我连酒都没地方买去。” “先生你是艺高人胆大,平民百姓自然不能跟你比。”说起别的影响,景炎都不在意。可现在两起杀人案已经影响到了京中百姓的生活,这就由不得他不上心了,“明天早上,我跟恭亲王再去看看。顺便商量一下加强京中巡逻的事,务必让百姓安心。” 时间不早了,听盖贱文东扯西扯一会儿,景炎回房休息。这两天他忙得很。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梦里,他见到的日思夜想的姑娘。 而此时,对于南地,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家人围坐在篝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到现在也不见京城里的消息,就连景炎也没送信回来。”叶一眉盯着手中的兔腿,没有一点胃口。 “京城里出了大事了。”高铁祖拎着一只烧鸡到他们这坐了下来,随手撕下了鸡腿和鸡翅,拿盘子装了放到叶一眉的面前,自己则在鸡胸上撕下一块肉大吃特吃。 “什么事?”叶一眉心立马就被揪起来了,她接过盘子放到旁边,连看都没看那鸡肉一眼。 “金盛鸿金大人,除了他本人以外,一家老小都不在了,就连杂役仆人也没放过。” “什么?”叶青手中的烤肉中掉落在地上,在灰里滚了几圈。 金盛鸿的名字,叶一眉听说过,只知道跟叶青关系不错,为人如何倒是不清楚。 “唉,北夷的那个公主,就是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不知道谁在她的马上做了手脚,摔下来摔成了重伤,听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皇上为了她的事勃然大怒。”京城的事,除非是军报,否则口耳相传传到南地来,多多少少都有些失真。 “这……” 高铁祖摇摇头,继续道,“听说这个公主有些手段,进京几天就把皇上迷的晕三倒四,也不知道她受伤之后是好是坏。对了,据说公主进京之前,官道都被偷了,护送她的下属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远在边地,死去的都是不熟的人,可是叶一眉接连听到杀的干干净净这样的词汇,也觉得胆战心惊,仿佛无形之间,有一双手将他们逼到墙角,压得喘不过气来。 “京城里,养了一堆吃干饭的,这你们也知道。后来呀,所有的案子都压到了三皇子景炎身上,我说这三皇子也是个倒霉的,兄弟们都成了王爷,只有他还停留在皇子的位上。”高铁祖不懂这其中的关窍,将手中的鸡胸肉啃完之后丢在一边,随手拿了两片叶子,擦擦手继续道,“据说皇上让他七日之内破了这案子。” “现在这案子有消息吗?已经过去几天了?”叶一眉眼神迫切,在火光的映照下,升高了温度。 “这消息是今天上午才到的,过去几天我也不知道。”高铁祖又从后面撕了一条羊腿过来,京城里翻云覆雨,对他都没多大的影响,他只想守好这一方百姓。 叶一眉在心中盘算着,消息不是通过正规渠道传过来的,路上走了几天可不好说,但是这样的案子,七天之内破出来,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叶青还停留在好友全家遇难的消息里,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回了营帐,提起笔,给金盛鸿写上一封信。 叶一眉也跟着进来,却是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在面前画了一个大圆圈,最近又在旁边标上了北夷,北狄这样的字眼。搞完之后,又在远远的地方扩充了一块陆地,写上西洋。 叶冀北看兄妹两个心情不好,也跟着进来,站在叶一眉的后面,等她画完了才开口。 “局势不容乐观,必须得早做准备。” 叶一眉道,“京城这么久都没消息过来,估计是不会给咱们拨银子的。所以我想着咱们能不能自己组建一支海军。就算没办法抵抗西洋,也能够拖延一些时间,让陆上的军队做好准备。” “不行,私自招募军队,犯了皇上的大忌,只要咱们这稍有风吹草动,京城立马大军压境,那个时候咱们百口莫辩。” 叶冀北一口回绝。 第二百八十三章 媚娘偷师 “难道要束手就擒?远在南地,咱们无法判断京城传来消息的真假,但可以肯定那个北夷公主必然有古怪,敌人已经打入了咱们的内部,再犹豫下去,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叶一眉指着代表中原的红色圆圈道。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咱们头上还压着皇上呢?擅自组建军队是什么罪名,你难道不知道吗?而且,”叶冀北叹气道,“我在南地毫无根基,没钱也没粮,谁会跟着咱们?” 叶一眉陷入了沉默。 “咱们在哪儿都是从没有根基做起来的。时间不等人。”叶青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的身后,回头看书案那边扔了一地的纸。 “哥。”叶一眉也站了起来。 “我去问问。”叶冀北见儿女坚持,转身出了大帐。 “高将军。” 叶冀北拱手。 “哎,这可使不得,在咱们心中你是统领天下兵马粮草的大元帅,怎么能跟我行礼呢?”高铁祖是个粗人,可也知道叶冀北的身份。 “高将军,我,我是有件大事要跟你商量。” 两人远离篝火,在远处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你是为了筹备水军的事吧?”高铁祖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也在琢磨了。这几年天灾人祸就没停过,朝廷给的粮食太少了,想要再养一批将士难上加难。” “我知道,只要将军有这个意愿,咱们可以通过别的办法筹措金银。”叶冀北急忙道。 “除了钱粮,这样子招募士兵也是违背朝廷法度的,此事一出牵扯到的不仅是你我二人的脑袋,还有南地边境大将几百条性命。”高铁祖缓了缓,又继续说道,“咱们也没有经验,水军到底搞成什么样子,心里头没数。所以我想着从现有的粮食里面分出一部分来,先摸索着搞一个框架出来,后面的问题咱们慢慢解决。” 叶冀北沉默不语,高铁祖说的句句在理。可他心里面有一杆秤,以现在西洋人对中原的了解,发动进攻,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一个从来没有水军经验的人,摸索着建立一个框架,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后面在陆续完成筹措军备,训练水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高将军,爹爹。”叶一眉走了过来,“这些我都考虑过了,靠咱们自己摸索经验太难了,不如,偷师。” “偷师?北夷,北狄都没有水军,咱们去向谁偷师?” “海盗,东洋人。”叶一眉凑过来和两人坐在一起,“海盗虽然规模不大,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他们常年在海上生活,作战技巧自然要比咱们强一些。还有东洋人,他们就像一叶孤舟漂浮在大海之上,自然是有水军的。” “可,这,这风险太大,又必须派出一个有能力的人过去。”高铁祖陷入了沉思,叶家是流放两千里的身份,自然不能去做卧底。南地一直缺少威胁,数得着的将领,就只有他自己。 “我过去。”叶一眉话一出口,震惊四座。 “叶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啊,媚娘,咱们现在的处境,皇上随时可能叫咱们回去。那个时候你回不去,以后在中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叶冀北看着女儿,一时间不知道是骄傲好还是心酸好。 “南地的将领都年轻,让他们过去不合适,高将军是一军统帅,不能擅离职守,能走的是咱们三个。爹爹和哥哥是皇上的重点看管对象,也不能离开,所以就只有我。”叶一眉神情坚定,“如果我不过去,西洋人攻陷中原,以后照样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空气安静了下来,高铁祖和叶冀北无言以对,可发自内心的,他们的希望也叶一眉能留下来。 “以后再说吧,我累了。”好半天,叶冀北才起身来。 叶一眉不说话,跟在他的后面回了营帐。 “媚娘,”叶冀北突然开口,“爹爹知道你胸怀天下,爹爹也为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而骄傲。可是,爹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不希望再失去你。你一个姑娘家混迹于海盗之中,这……唉,你能明白爹爹的心思吗?” “我明白,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叶一眉在叶冀北的身后站定,“咱们再等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后京城里依然没有消息,我就动身。” 尸体丢失的消息自然是不能瞒着皇上的,朝堂之上,皇上几乎要掀翻了整个大殿。 “你说说,朕要你们到底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还让别人给先下手了。” 下面鸦雀无声。 皇上继续道,“其他的案子呢?公主的使臣被杀的干干净净,你们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当街枉死的那两个老百姓呢?” 王冠心道,“你身为皇上,整天只想着怎么花钱,要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替你卖命,还真的是有意思呢。” 皇上骂了一会儿不解气,点了景炎的名字。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朕给你的七日之期已经剩的不多了。” 景炎拱手道,“七天的时间完全查明事情的真相是不够的,但儿臣必然会给皇上一个重大进展。” “哼,那朕就等着你的进展。” 发完脾气皇上觉得舒坦多了,随手拿起旁边的预算看了看。 “我觉得这个不错,封后大典就按照这个来办。不过书籍,兵器一类的东西还是要送过去的。” 景炎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压抑着冲天而起的怒火。 “父皇,眼下正是春耕,咱们运着这么多东西,浩浩荡荡的到北夷去,会引来百姓的不满的。” “不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朕的,朕愿意给谁他们有资格不满吗?”皇上用威胁的眼神打量景炎,仿佛在说,朕本来以为你是个省心的,没想到也这么不懂事。 景炎闭嘴,退了一步,回到臣子的行列。 “这件事不需要商量,朕会亲自拟定所选的书籍,交由你们送到北夷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真假公主 “景炎,”一下朝,景珏就追了上来,“你手里有线索了?” “没有。”景炎无奈笑笑,“这几日我总觉得身边有无数眼睛,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不把这眼睛揪出来,根本就没办法查明真相。” “我也总觉得,仿佛我的下一步对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景炎道,“我打算到北夷公主那走一趟,不知道皇兄是否和我一起?” “我,嗯,是为了封后大典的事吧?如此我就不去了。”景珏停顿了下,“我还想问一下魏敏的事,现在封后大典在你的手里,应该他也归于你来管辖吧。” “你放心好了,我会留着他一条命的,不过父皇是真的生气了,我必须得折腾他一下,让他下次出现在父皇面前时,呈现出一幅生不如死的状态。”景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是个书生,做点重活就累得不成样子,手指也磨破了。我琢磨着封后大典之后,父皇的气消了就把他带出来,在父皇的面前走一圈儿,若是父皇消了气,就让他离开京城,外放做官。” “心里有数就好。” 景炎先到皇上那打了招呼,只说有关于封后大典的事,想和皇后商量,以便琢磨皇后的喜好,让皇后满意。 封后大典尚未举行,这个时候一口一个皇后娘娘本来是不合规矩的,可是听在皇上心里却美滋滋的,仿佛景炎的称呼就代表了诸位朝臣,代表了吴文清被诸位大臣所接受。 “你去就是了,不过规矩不能废,中间要有个屏风挡着。” 得了皇上的同意,景炎转身就到了吴文清那。 和那晚上见到的吴文清不一样,今天的她很是腼腆,先让人搬了屏风出来,才和景炎行了礼,景炎回礼之后随意和她商量着大典的细节。 “不知道公主是否喜欢牡丹的意蕴,下面的人琢磨着,礼服的尾巴上绣上几朵牡丹。寓意唯有牡丹真国色。” “如此甚好,三殿下,我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有什么,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就是了,不必问我。”吴文清端起了茶水。 “父皇将皇后娘娘放在心上,我们做儿子的自然应该尽心尽力。”景炎低眉,“还有珠钗的各种款式,我已经让人画了出来,在符合规矩的基础上,请皇后娘娘挑选。” “唉呀,还是三殿下有心。” 吴文清命人将册子拿了过来,一页一页地挑选,趁此机会景炎说道,“皇后娘娘自北夷而来,自然知道长白山的雪吧。” “啊?”吴文清皱眉,随后道,“我没去过那里不清楚。” “怎么会呢?我记得书中是有记载的,皇后娘娘,前年刚刚去过长白山,据说还亲手射中了一只鹿。”景炎语气很是轻松,带着崇敬的意味,“打小我就听说长白山积雪如云,那个时候知道确实和云朵一样,还想着能够去那体验一番踩在云上的滋味。” “殿下怕不是记错人了?那地方我确实是没去过,又或者是史官为了描述当时的盛况,随便加了几笔。”吴文清翻了一遍之后,敲定了款式拿出来的景炎看。 这些款式中有景炎故意混合了北夷风格的,可是吴文清挑选的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原风味。 景炎又道,“有诗云,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样的情况想必皇后娘娘了然于心吧。” “那是自然的,我打小在草原上长大,最喜欢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吴文清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唉,我曾经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太子殿下也是个豪爽的人,我们两个算的上是一见如故,可是没想到竟遭此大难。”景炎也是正襟危坐,目光一直盯着庭院的树木。 “兄长走了有……唉,”吴文清声音悲戚。 “太子殿下身形高大,比我足足高出我的一个头。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 北夷太子附庸风雅,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可从未和他有过交集的吴文清哪里知道,她顺着景炎的话接了下去。 “兄长疼我的很,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买糖吃,带马奶酒。他的臂膀孔武有力,一只手就能把我甩到马背上。”吴文清说的极为坦然,好像真的在她身上发生一半,毕竟北夷太子已经死了,到哪去找一个证明她说假话的人? “是啊,不过我看太子殿下似乎对读书没有什么兴趣。”景炎心里有了计较,却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 “我们草原上的人很少有喜欢读书的,哥哥也是从小就练习刀剑摔跤,希望成为草原上的大英雄。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他一直觉得读书没用,将士,战马又不是长在书本上的。”吴文清拿袖子遮住了嘴唇,做出一幅无限怀念的样子。 “将军嘛,有的是凭借经验,打的多了就知道了,有的呢,是书读的多,学以致用,太子殿下的想法也不无道理。”景炎琢磨着是时候结束谈话的,刚要起身告辞,吴文清突然来了一句。 “我看三殿下心里面是有人的。” “那是自然的,这世上的人又有哪一个人心里面没有别人的?哪怕是刚出生的孩子,普一落地就和父母有了血脉,相信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放下了他的母亲。”景炎微微一笑,“就像公主殿下,心里面装着父兄,装的我的父皇。” “我说的这个人可不一般,听说她曾经千里迢迢从江浙运送粮食到边境,解了边境将士的燃眉之急。”吴文清笑笑,“我知道有些话说的不合规矩,可是还是想让三殿下知道。” 景炎接口,“不合规矩的话,还是放在公主殿下的肚子里吧。” “三殿下,封后大典举办之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作为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想要如愿以偿,估计要先过了我这一关。”吴文清笑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再次抬头,刚才还温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魅惑。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结下梁子 出了质子府,景炎只觉得有一条线隐隐约约将此事串了起来,可他却无法言明。 回到皇子府,盖贱文老远就迎了过来。 “可算是回来了,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批人都在问你案件的进度,说你今天在朝堂之上,跟皇上承诺了,会有巨大进展。” “进展确实是有,只不过父皇不一定会信。”景炎快步穿过前院,到书房坐下。 “和小公主有关?” 景炎笑笑,“我怀疑……” “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浮萍没让人通报,直接就走了进来。 这话,景炎没法接…… “不知道殿下爱吃什么?平素在府上,我都是在后厨的,要是殿下愿意,我愿意给殿下做几道菜。”浮萍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尴尬的气氛,自顾自走了过来。 “大家闺秀也会做饭?”盖贱文皱了眉头,一瞬间又舒展开来。 “先生取笑我罢?”浮萍勇敢的迎上了盖贱文的目光,尽管还有些颤抖,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刚才你说在府上你都是在后厨的,如果你是府上的丫头,又怎么会在殿下面前自称‘我’呢?你一进门,就觉得你说话怪怪的。言语之间故意拿着卑微的语调,可是浑身上下却不见一点卑微的态势。”盖贱文摇着扇子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你是谁我清清楚楚。就你这几年道行,实在是差的远。” “先生说笑了。”浮萍扭头看了一眼景炎。 “我猜你不是金府的丫鬟,是小姐吧。那个时候你跟我说你是丫鬟,可是,”景炎一早注意到了她哪水葱似的手指,可是当着一个姑娘的面品评她的一双芊芊玉手自然是不得体的,“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丫鬟的样子,谈吐之间带着些主子的风范。” 浮萍自知瞒不下去了。 “我是金府的私生女,因为母亲实在上不得台面,不为外人所知,才逃过一劫。” “这就有意思了。”盖贱文笑道,“一般这种环境长大的姑娘,都对母家,特别是爹爹抱有深深的敌意,你为何要为母家讨回公道?” “因为被杀的人里也有我的母亲。” 浮萍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景炎的旁边。 景炎道,“盖先生是咱们这边的人,你不必害怕。” 浮萍脑海里一瞬间飘过了那晚盖贱文的身影,又向后退了一步。 景炎很是奇怪,盖贱文虽然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可跟可怕压根沾不上边,平时喝醉了靠在墙边,还会有小孩子大着胆子来拉他的衣袖,可浮萍却对他避之不及。 盖贱文带着自嘲,“长的丑呗,好看的小姑娘见不得我这种的。刚才咱们说到了案子的进展,你再说说呗,查到了公主什么?” 绕了一圈之后,盖贱文终于把话题绕了回来,可景炎刚要开口,浮萍突然又说道,“公主殿下能有什么?不过就是衔着金汤勺长大的姑娘,自带一分气度,能够吸引皇上的注意罢了。” 景炎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了浮萍的意思。可他和盖贱文相处下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从在北狄起就已经交付了信任。 “浮萍,无妨。”景炎道,“公主殿下似乎对自己的兄长并不熟悉。一个附庸风雅的草包,硬是被她描述成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 “是……是吗?这就有意思了。”盖贱文晃晃扇子,“可是,如果这公主是假冒的,咱们当时把消息递到北夷王那里,北夷王应该有所表示,可为何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 “是把消息递了过去,可他也没见到这假公主的原貌,又怎么知道自己送过来的公主被换了呢?”景炎若有所思,“这假公主出现前后,京城里官道被盗,监军大人一家被杀,随后又有两人暴尸街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家所为?可这假公主是为了什么?若说为了皇后之位,她大可不必如此动手?可除了皇后之位,到现在她也没谋求过其他。”盖贱文晃着扇子在书房里来回渡步。 “我也想不出其中的关键,而且,父皇对假公主很是痴迷,皇兄也引她为知己,咱们要动手难了许多。”景炎越说越沉重。 “如果她只想要皇后之位,没有过激的举动,留着就留着了,不必为此烦忧。”盖贱文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怕她有别的目的。” 两人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盖贱文先离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浮萍一眼。 浮萍哆嗦了一下,又往后靠了靠。 “你不必害怕他。”景炎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叫了黑龙进来。 “殿下,您和盖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浮萍定了定心神,问道。 “去年年末,去北狄的路上。” “就是说您之前和他并不熟悉。”浮萍抬头看着他,“为何短短的几个月,您就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一路走来,他为我排忧解难,事事处处为我着想,我为什么不能交付信任?”景炎皱眉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排忧解难同样也是为自己添砖加瓦?又或者说现在你们只是利益一致,才会有了相辅相持的局面。”浮萍原本是打算取得了景炎的信任,再将心里话说出来的,可她不防竟然被盖贱文看穿了身份。 “不管为什么,现在总是相扶相持的局面,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了盖先生,自然不能对他抱有怀疑。浮萍,你们两个之前见过面吗?或者说有过深入的交流?”景炎站起身来。 “没,没有。”最终,浮萍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景炎深信盖贱文,她即便是说出来也只会得到景炎的开脱。 “是,你们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为何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景炎一笑,“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浮萍低头离开,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景炎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殿下,我总觉得她知道什么。”黑龙低头道。 “是,你确定她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相?”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公主选伴 夜半时分,质子府。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知道的不要接口。” “我也没想到他会拿此事来炸我,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皇上的心思都在我身上,包括他那个懦弱的兄长。”吴文清在软榻上,自顾自的往指甲上涂涂抹抹。 “皇上看起来糊涂的很,可是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培养景炎的势力。先是送到军营历练,现在又让他掌管禁军,朝中的大事都交到了他的手里,你以为是皇上无能吗?”那人越过纱幔,在吴文清的旁边坐下,一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又怎样?照样被咱们耍得团团转,唉呀,”吴文清挣扎了两下,试图收回脚踝。那人手上一紧,她便停下了动作,“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整天对着皇上那老头子,我只觉得烦心的很。” “就你身上的香味,他又能抵抗多久?耐心等待吧。嗯,想起来了,景炎身边来了个麻烦,那小姑娘演技拙劣的很,脑子倒是足够灵光,我看呀,她迟早要坏了咱们的大事,你找个办法把她调到你身边来,过几日处理掉就是了。”骨瘦如柴的手在吴文清的腿上摸了两下,那人站起身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哎呦,哎呦,”吴文清捂着胸口直脚疼,话音刚落,外面伺候的奴才进来跪了一地。 “还不赶紧到宫里去请太医?”吴文清喊了一句就痛苦地靠在塌身上,原本红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力,连嘴唇都青了。 奴才们哪里敢怠慢?后面跪着的几个,匆匆忙忙赶到宫里。 都知道这位主子深得皇上的宠爱,太医院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又透了消息到皇上那儿。小福子接到这信儿哭笑不得,皇上已经睡下了,现在去叫起来,这次怒气他担得起吗? 在门口琢磨再三。得罪了皇上,不过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是这从天而降的主子却是半分也怠慢不得。无奈,小福子硬着头皮叫了皇上。 听吴文清生了病,皇上连起床气都没发起来,翻身下床,匆匆忙忙赶到质子府。此时质子府里已经乱作一团,刚到门口皇上就听到了吴文清痛苦的叫喊。 “文清,文清,别怕,朕在。”皇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盯着太医,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这……这……”太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引经据典,从医书里找出几句精辟难懂的话,开了滋补的方子。 吴文清喝了药,似乎是好了一点,却依旧气若游丝,她在皇上耳边悄声说道,“皇上,我来这好多天了,身边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景瑟公主身边也有两个小丫头,鞍前马后的。” “现在伺候你的不好使唤?” 皇上话音刚落,候着的两个小丫鬟,吓得两腿直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吴文清抬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又扭头对皇上说道,“她们两个稳重的很,质子府上下下都打理得妥帖。可是,到底和我的年龄差距大的些,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聊的。在草原上我有许多小伙伴,我们可以在一起翻绳子跳舞……” “那还不简单吗?明天到了宫里,我把各宫的姑娘都给你叫过来,你从里面挑,挑中的你就带回来,好不好?” “不好,”吴文清撒娇道,“宫里面的宫女都是有主子的,就算是有我喜欢的,我强行带回来,那也是夺人所好。” 低下头,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吴文清又说道,“我也担心御史台对皇上不利。而且,宫里的姑娘都是学过规矩的,拉过来和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给朕听听?”皇上听她为自己着想,恨不得一颗心都化成水来。 “嗯,我想着来历不明的姑娘,皇上您肯定不愿意放到我身边来,不如就在各个皇子大臣的府上选上一两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过来。”吴文清眼睛笑的弯弯的,“一来呢,秉承自愿的原则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仗势欺人,二来有来历,在各位大臣的府上也不至于目无规矩。” 皇上笑笑,“这有什么难,朕明天就下旨。” “哎”吴文清抱着皇上的胳膊放在自己的心口,“您一下旨,就算是说了自愿,他们也会怪您乾纲独断,我看三殿下倒是个办事妥帖的,不如把此事交给他吧?” “嗯,有道理,也难为你时时处处都为朕着想。”皇上似乎是累了,靠在了吴文清的肩膀上。 “这事也不宜大张旗鼓的去办,我想着跟皇上一起到三殿下的府上走一趟,让三殿下琢磨着我的性格喜好,选一个,此事不闹大,御史台也没什么话讲。”吴文清一把搂过皇上的肩膀,她年纪尚幼,胳膊没那么长,搂起来有些笨拙,可依旧抱着,伸出四个手指头轻轻在皇上的胳膊上拍了拍。 “是啊,当初选了御史台,是想让他们为国效力,他们倒好,整日盯着朕的家事,你现在有精力吗?要是有咱们这会儿就过去。”皇上突然想到如果是给那些大臣知道,自己带着吴文清到景炎府上,那必然又是唇枪舌战,倒不如晚上过去。 “那好啊,只是劳烦皇上陪我走一趟。”吴文清高兴写在脸上,看她亮晶晶的双眸,皇上只觉得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他跳下了软榻,一把拉过吴文清,两人竟抛开侍卫,就这么去了景炎的皇子府。 为了办案,景炎,浮萍焚膏继晷,此时还未休息。猛然间听说皇上来了,急忙出来迎接。 “父皇,” 这礼还没行完呢,皇上就将他扶了起来,两人一起到了书房,“您这个时候过来,身边应该带几个人的。” “无妨,这京城由朕的两个儿子守着,朕放心的很。”皇上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说,再去看吴文清时,吴文清已经跟浮萍聊起了天。 “我看你跟我差不多的,今年几岁了?” “十一。”浮萍低声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浮萍入府 “这么说来,咱们两个差不多大。”吴文清手舞足蹈,拉着浮萍到一边聊天。 皇上高兴的很,本来担心此事惊动朝野,可如果是景炎这儿的人,那一切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景炎,你母亲去的早,也是朕疏忽了,说起来你的终身大事也应当提上议程了”皇上朝屏风后面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这姑娘是你新收的?” 景炎后退一步,行礼道,“回父皇的话,是儿臣收养的幼女,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有了人家就送过去。” 皇上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一提到此事却百般推诿。不过也好,朕看皇后和她聊的很是投机,不如就把她送到皇后这。日后有了合适的人家,朕再指派出去。” 景炎赶紧说道,“皇后娘娘看得上,是这丫头的福气。可是这丫头本来是臣在街边捡到的,无父无母,无人教养,规矩是一概不懂。这不,大晚上的横冲直撞,若是送到了皇后娘娘哪儿,儿臣,儿臣恐怕她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年纪相仿的两个姑娘谈天说地,哪里还需要用规矩来约束。而且,朕看她刚刚跟你进来,行礼说话,也还可以。朕找两个得力的嬷嬷调教一番,日后让她随着皇后一同入宫。岂不合适?” 景炎在心中琢磨,大半夜了的皇上到此应当有事,可是却偏偏不谈正事,把精力都放到一个小丫头身上,这蹊跷的很。 “父皇,您深夜过来。应当是有事。不如咱们先谈正事,正事过后,再看皇后娘娘的意思。” “哈哈哈,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君子不夺人所好,若这丫头是你收进来的房内人,朕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朕可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心意叶家那姑娘,可是这些日子你也看出端倪来了,叶家姑娘性格刚烈,你收房内人也得知会她一声。” “回父皇的话,儿臣和这姑娘清清白白。只是担心市井街坊的丫头,坏了宫里的规矩,给皇后娘娘惹麻烦。”景炎又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 “今天晚上过来,不过是跟你说几句闲话,可是看看你一句一个父皇,儿臣的,让朕也跟着紧张起来。”皇上到主位上坐了下来,“今个过来也就是给皇后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之前安排过去的两个大丫鬟老成持重,可毕竟跟皇后不是一个年纪,说不到一起,皇后也闷得慌。” 景炎没答话,在心里琢磨着。他的三皇子府之前只有外面的几个扫撒嬷嬷,压根就没有和皇后年龄相仿的人。皇上要找人,怎么也不应该到自己这儿来,而且看皇后的样子熟念的很,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而皇后,和金府满门被杀似乎有关联。 “父皇,丫头,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臣自然不应当说什么。可是,外臣的言论刚刚平息,父皇深夜前来,从儿臣府中带走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知道的会说父皇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有别的意思,儿臣以为此时瓜田李下,父皇应当慎重考虑。” 到此处皇上陡然变了脸,之前就有不少朝臣以吴文清年幼为由阻止皇上立后,这话可算是戳进了他的心口。 “怎么?现在也要拿外臣来压朕了?”皇上斜靠在椅子上,左手食指轻轻叩击桌面。 景炎赶紧跪下。 “回父皇的话,儿臣并无此意。” 屏风后面传来了吴文清的笑声,不多时,吴文清就牵着浮萍走了出来。 “皇上,我和这丫头聊的很是投机,不如就把她带到我的府上吧。” 浮萍一愣,她们两个确实聊了些姑娘家才会聊的话,可是不过都是些刺绣一类的,怎么就变成聊的投机了? 景炎看向浮萍,在征求她的意见。可这眼神却被皇上解读成了恋恋不舍,本来就在气头上,皇上砰的一下放下了茶杯,这一下吴文清和浮萍也跪了下来。 皇上怒道,“一直在征求你的意见,你说对这姑娘有意思,朕也不会强人所难,可是你呢?先否定了两人的关系,又目光缠绵,这是什么意思!” 景炎扣头下去,“父皇,儿臣并无此意,只是何去何从还要看浮萍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入宫,勉强带去,也只会让她闷闷不乐,如何给皇后娘娘解闷呢?” 吴文清为难的看了浮萍一眼,上前去坐在皇上的腿上。 “皇上,三殿下不愿意,那就算了。浮萍姑娘我确实喜欢,不如,不如以后我常过来走走。” 吴文清用委屈的眼神盯着皇上,皇上正在气头上,虽然她拍了的肩膀表示安慰,却没说话。 吴文清又道,“这样似乎也不合规矩,毕竟是三殿下这儿,我要是常过来,会让人说三道四的。” 吴文清说罢,张开双臂抱住皇上。熟悉的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浮萍皱起了眉头,很快意识到不对,屏住呼吸。皇上却在这味道中晕晕乎乎,他突然让吴文清站了起来,自己走到景炎的面前。 “人,你要是给了,那就罢了,要是不给,我就只能抄了你的皇子府,强行把人带走了。” 景炎知道他此时失去了神智,磕头不断,却也拿不出法子来,浮萍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吴文清的面前,朗声道,“你要我走,我就跟你走,不必为难三殿下。” 吴文清勾起一抹微笑,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在她耳旁小声说道,“早点听话不就好了?何必让我如此大费周章呢?” 皇上一挥手,就这么带着两个人出了府。 景炎叫了黑龙出来,让他安排两个人盯着浮萍。 “你盯着有什么用,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皇上要杀她,谁跟着都没用。”盖贱文一早就蹲在了外面的树上。皇上一离开,他就跳了下来。 “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让人先跟着了。这公主身上的香味必有蹊跷,先生你可知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逃过一劫 “我要是知道,咱们就不用在这为难了。”盖贱文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我看那皇帝老头被这丫头迷的神魂颠倒的,你就算是捅破了这丫头的身份,皇上也只会为他辩护,所以呀,你这条线索在皇上那是不成立的,还是赶紧想想别的办法吧。” “现在又能想什么办法呢?”景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再说黑龙,跟这三个人一直到了质子府,吴文清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路上却是靠在皇上怀里,一副柔弱的模样。浮萍跟在两人后面,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认真。 这么一番折腾,天也亮了,小福子直接带人送了朝服过来。皇上走了之后,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的下来。吴文清让人把浮萍带到了内室。 “听说你是官家小姐,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察见渊鱼者为大不祥,你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的找个避风港待着,偏要拿着自己的命往刀尖上撞,还真的是有意思。” “回皇后娘娘的话,若是皇后娘娘行事磊落,又怎么会担心奴婢?”吴文清不卑不亢。 “奴婢?官家小姐也会自称奴婢?这尊卑得失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不过,临死之前有一句话我要给你讲明,你那一大家的人不是我杀的,你报仇找错的地方。”吴文清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刀,轻轻的拔了出来,“不过你现在知道这些也没用了,毕竟,你的命就要送在我的手里了。” 浮萍声音颤抖,“不管是谁下的手,三殿下都会查明真相。” “有意思,你和景炎才认识几天呀,怎么就相信他会帮你查明真相?”吴文清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三殿下一身正气,胸中藏有家国天下,自然不会放凶手逍遥法外。” 浮萍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感受到掠过脖子的冰凉才又缓缓睁开。 “一身正气?呵,胸怀天下,呵,告诉你呀,这世界上没有谁不是为自己打算的,所谓的百姓不过是蝼蚁,为国为民,不过是上位者为自己烧杀抢掠拿过的一块遮羞布罢了。”吴文清把她拉到窗前,指着窗外的景色,说道,“你看,春天已经来了,王公贵族忙着郊游,忙着放风筝,忙着骑马穿过街巷,显摆着他那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锦衣玉食。可是百姓在做什么?耕种,为了供给所谓天朝上国的颜面,为了让所谓为国为民的王侯将相吃得饱穿得暖。而他们自己呢,灾荒年代流离失所,丰收了呢?本以为多收了三五斗,可跟着赋税就重了七八分。” “那是因为王位掌握在那个昏君手里,若是改朝换代必然不同以往?”浮萍咬牙辩解道。 “你倒是对他有几分感情,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也不愿意跟我说几句软话。不过,改朝换代又怎样,刚开始的十几年休养生息,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这群韭菜长得更加旺盛,茁壮一线,过了这十几年,脸一变,他们就拿出了刀来,一刀一刀地割过去,丝毫不见手软呢。” 摸过旁边的刀子,吴文清用刀背拍了拍浮萍的脸。 “小姑娘,你还是见的太少,又或者说你也是这群高官厚禄之人中的一员。” “三殿下他不一样的。”浮萍声音依旧稳稳的。这几日她住在三皇子府,对于景炎的作息了如指掌,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办案和巡城上,甚少有留给自己的时间。吃穿用度也和平常百姓家没两样。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不过我突然间有点可怜你了。”吴文清将刀子收回刀鞘扔在一旁,“我不想杀你了,留着你这条命吧,让你看看他们这些天之子,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黑龙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摸摸头,发现头上套着个竹筐子,刚要站起来,又踩到了脚下的萝卜白菜,好不容易扶着墙站直了身子,他看到身边离三层外三层围着几十个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 “光天化日之下穿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啧啧,小伙子怕是脑子有毛病吧,今天这事一传开,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和他过日子?” 黑龙这才发现腿上凉飕飕的,外裤已经被人给剥去了,只剩下一个贴身的小短裤。 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黑龙只得从身上解下了披风,在腿上围了一圈,避开人流从小巷回到了府上。 “一个晚上不见,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盖贱文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黑龙赶紧跑到水井边。只见他的脸上左右都花了两个大长,额头上还有一只乌龟。 囧的难受,黑龙回房间去,清理干净,又换了衣服。 刚一推开门,就看盖贱文坐在台阶上。 “说说吧,昨天晚上看到什么?景炎去上朝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黑龙坐了下来,“我跟着他们三个一直到质子府,刚想翻墙进去就觉得后脑勺一疼,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身手能神出鬼没的跟在后面,必然是武林中一顶一的好手。看起来,这所谓的北夷公主来头大的很。”盖贱文晃了晃扇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他一下,“那丫头毒得很,先找个太医给你看看,免得中了毒。” “是。”黑龙起身,消失在屋檐上。 “唉呀,现在这孩子们呀,一个比一个毛躁,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怎么人就不见了?”盖贱文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还一副腰疼的模样,捶了捶背。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皇上靠在龙椅上,没气色。大臣们也是极有眼力见儿的,什么做奏本都没上。 本以为这次合了皇上的心意,哪里知道,皇上靠了一会儿突然发了火。 “平时朕这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你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说朕这里不对,哪里不合规矩,可是这天底下的事儿呢,这可是朕交到你们手里的东西,为什么出的那么大的事都没人报上来?” 朝臣面面相觑。 第二百八十九章 景烨抢功 皇上看没人接的上来话,脸上浮现的竟然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以后,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不要盯着朕的家事,去外面看看,看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是真的内忧外患呀。” 随后,他拿起一本奏折,说道,“慎亲王递了折子来,说是沿海有西洋人打探内陆情况,虎视眈眈。” 景炎一惊,这折子不是叶冀北递上来的吗?怎么几天过后就变成了景烨的?而且,景烨身处北狄,又怎么得到南地海上的消息? 此事,王冠听景炎提起过,他也是心惊胆战,往景炎这看了一眼。疑惑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为了防止他人看出端倪,两人又站直了身子。 “唉呀,也是难为慎亲王的,虽然身处北地却依然挂念着国家的安危。你们说说吧,该怎么办?” 皇上将奏折扔在一边,靠回了龙椅之上,半眯着眼睛等待着下面的声音。 “臣以为,应当让南地将士严防死守,禁止西洋船只前来。” “臣附议,西洋船只带过来的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也就是日常供人玩赏,没用处,不如就让他们永远都别来了。” 皇上听了半天,坐直身子身子,目光在朝臣中间转了一圈,点了景珏的名字。 “说说你的意思?”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应当操练水军。”景珏上前一步,“西洋人打探消息由来已久,八成已经将内陆的情况摸透了,就算是现在关闭海岸,禁止前来,也无法阻止他们觊觎中原之心。倒不如用坚船利炮保家卫国。” 一番话掷地有声,迅速引来了大臣的符合,可怪异的声音迅速打破了这和谐的一幕。 “组建水军当然是利国利民之事,可是现在国库吃紧,哪里有多余的钱?” “是,封后大典近在眼前,户部的支出都是紧着大典来的,即便是三殿下拿出了省钱的法子,可这么依旧省不了多少东西。” “嗯……”皇上点头,刚才他还停留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饼之中,一瞬间没钱的话语将他拉回了现实,皱着眉头,他看着下面的诸位大臣道,“偌大一个国家,竟然连一只水军都建不起来,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景珏低头不语,建立水军的话他是真心的,可是国家确实拿不出钱来。 景炎上前道,“父皇,慎亲王可在奏折上写明白了具体情况?” “这倒没有。”皇上沉思片刻。 “父皇,慎亲王为国为民,忠心苍天可鉴,发现重要情报,理当嘉奖。” 皇上皱眉,“嗯,奖点什么好呢?” “得到父皇的嘉奖,必然是修来的福分,可这嘉奖能和了慎亲王的心意,那就是福上加福了,父皇可以问问慎亲王的意思。”景炎拱手道。 “嘉奖只是一方面,可西洋人为祸南地,到底应该如何处置,三殿下您倒是拿出主意来。”后面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 景炎连头也没回,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应当请南地将领调查情况,摸清了西洋人的门道再做决定。” 摸摸胡子,皇上道,“南地统帅是谁?” “回父皇的话,高铁祖高将军。” “嗯,让他摸清情况之后,回京述职,限时七天,另外,威武大将军也在南地,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就让他跟着高将军一起回来了。” 景炎松了一口气,又道,“是威武大将军一家还是威武大将军本人?请父皇明示。” “筹备水军,需要将领,就让他们一家都回来吧。”皇上摆摆手,道,“景炎,你说的重大线索是什么?” 景炎道,“现在可以肯定,对北夷使者动手之人和当街杀害两名京城百姓是一伙的,属于江湖势力。儿臣已经缩小了范围,只是在朝堂之上,难以明说。” 江湖势力已经引得大臣惶恐不安,都知道江湖之人多半属于亡命之徒,他们若想京城大乱,必然会不计后果。一句朝堂之上,难以言明,更是引得大家心惊胆战,毕竟奸细就在身边,怎能不让人胆寒? 甚至有人哆嗦着问道,“三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开玩笑的,欺君之罪本王担不起。” “监军被杀一案有何进展?”皇上慌了神,只能挺起腰杆来维持自己为君的尊严,可是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嘴唇已经暴露了一切。 “监军被杀一案尚未有重大进展,但是儿臣已经抓到了一些小线索。”景炎腰背挺得如同青松一般,说话自带着一股威信。 皇上听说朝堂之上有奸细,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打算让景炎明说,此处,他直接就打断了景炎的话。 “既然在这儿不便明说,那就先放在你那儿。查明之后,一并报上来。” “儿臣遵旨。” 退了朝,惶恐不安依旧在诸位大臣身上蔓延,有人侧目看着景炎,想要上来问两句,可又怕被灭口,只是徘徊犹豫。 景炎目不斜视,大步出了皇宫。 “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那个贴身侍卫黑龙,丢了个大人,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盖贱文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 “路上已经听说了,黑龙他人呢?” “那个北夷公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奇怪,就我让他找个好大夫检查一番,免得身上被下了蛊。”盖贱文道,“既然想从江湖流派上查去,那就应当了解江湖流派,要是有时间到我这儿来,我跟你好好讲讲。” 景炎正净手,听这话,微微停顿。调查江湖流派一事,之前从未跟别人提起,也就在朝堂之上说了一嘴,怎么盖贱文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突然间景炎想到了浮萍对盖贱文的防备。 停顿也就只是一瞬间,景炎接口道,“我在民间的画本子上了解过一些,但毕竟不是全貌,还要请先生多多指点。” “我说你们这一些当官的实在是烦人,咱们都已经这么熟了,跟我说话还是文绉绉的。”盖贱文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我在书房等着你。” 第二百九十章 再探质子府 黑龙回来的时已经晌午了。简单的和景炎讲明了事情的经过,黑龙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力,愿意接受惩罚。” “我隐隐约约觉得咱们的方向错了,这事也怪不得你。”景炎摆摆手,“跟过去的几个兄弟都撤回来吧,你都对付不了的人,他们也没办法。用过饭你跟我到质子府一趟,封后大典的细节,我还有几个地方要跟皇后娘娘商议。” 在质子府,依旧是之前的规矩,景炎和吴文清中间隔着架屏风。 “三殿下真是太客气了,一切按照规矩来就是了,我也知道国库紧张,不必大操大办,能节省的地方都节省下来。” 在景炎这儿吃的亏,吴文清很不服气,一直想着找补回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父皇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希望封后大典办的风光,让娘娘满意,为臣为子都应该琢磨着父皇的意思,满足皇后娘娘的心愿。” 景炎躬身行礼。 “不愧是三殿下,为臣尽忠,为子尽孝。只是有几个地方我不明白,想要请教殿下。” 吴文清冲旁边的浮萍招招手,浮萍立马递了茶过来。 “请教不敢当,请皇后娘娘吩咐。” “按道理来说封后大典尚未举行,怎么我也不应该被称作皇后娘娘。” 吴文清拨过茶汤上的残渣,漫不经心的说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在父皇心里你已经登上了皇后宝座,作为臣子自然应该尊称一声皇后娘娘。”景炎沉声回答,“当然了,在天下人面前,臣自然会按照规矩称呼你。”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三殿下是觉得我在皇上心里已经成了皇后,私底下你愿意为人臣子,尽一份孝心,让你的父皇高兴,是也不是?”吴文清把水杯放进了浮萍的手上,跳下了软榻,走到屏风的旁边,定定的看着景炎。 景炎知道她的厉害,避开她的目光,低头答道,“是。” “我又听说,作为三殿下,若我当了皇后,您应该称我一声母后,可为什么你要称皇后娘娘呢?”吴文清说罢,哈哈大笑,笑声停止之后,锐利的眼神,死死的定格在景炎的身上,让他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回皇后娘娘的话。”景炎依旧恭敬,“在我们中原,姑娘家的闺誉是至高无上的,甚至比性命还要宝贵。称您一声皇后娘娘代表的是身份,可母后就有了和父皇结连理之意,应当再封后大典举行之后再来称呼。” “不愧是三殿下,这一番话答的可是天衣无缝。你不是说有事儿问我吗?问吧。”仿佛是觉得没意思,吴文清回到软榻之上,斜靠着,半闭眼睛,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是关于大典的几个细节,我已经命人整理成文字了,请皇后娘娘过目。” “去吧,”吴文清让浮萍去拿东西过来,浮萍弯着腰低着头,一副小丫鬟的模样,连看也没看景炎一眼,接了东西就回到了屏风后面。 吴文清大概翻了翻,点点头,又让浮萍把东西给送了出去。 景炎起身告辞。 吴文清道,“三殿下应当看清楚了,这小丫头在我这过的日子不比在你府上差,你大可以放心,之前带过来的那些人也可以领回去了。” “是。”景炎一笑,出门的同时带着盯梢的几个人一起。 “还真是有意思,”吴文清伸出手指用长长的指甲抬起了浮萍的下巴,“我只听说三殿下心仪威武大将军之女叶一眉,却没听说他对府上的一个小丫头也如此周到,你们两个关系非浅呀。” 浮萍道,“不过是萍水相逢,三殿下伸手帮了一把。” “萍水相逢?啧啧,一个萍水相逢之人都能让他尽心尽力到这摆地步,我和他可是打了数十个照面,可他对我却是敌意深重呢。” 收回了手,吴文清翻身上了软榻,“也就是这些假惺惺的公子哥,能够让你们为之倾心。” “奴婢和三殿下清清白白,不是皇后娘娘想的那种关系。”浮萍眼神倔强。 吴文清冷道,“我不过是想让你亲眼目睹这盛世之下的假象,对你可没什么特殊的情谊,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否则,我就只能让你到地下和你的父母相遇了。” 景炎出了质子府,紧赶慢赶回了自己府上,刚要抬脚进去,又停下了脚步,带着黑龙去茶楼坐。 “你在外面盯着,我有些事要想。” 景炎摊开右手,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小纸条。 “我父亲的案子并非北夷公主所为。” 将纸条丢进灯里烧个干干净净,景炎站起身来,双手背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若不是吴文清所为又是谁呢?难道京城里还有其他势力? 盖贱文消息灵通的让人可怕,单凭他自己根本就无法做到,他的背后又是谁呢? “我说黑龙呀,你站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你家主子在里面?想喝茶就不能回家喝吗?在外面还要给人钱。” 话音刚落,门就被盖贱文推开,只见景炎坐的端端正正。 “先生想要喝茶就直说,何必说我浪费钱财?” “喝茶哪里比得上喝酒呀?这一壶酒下肚,世界上就算是有千难万难,心里就算是有千百惆怅,都能消失的干干净净。”盖贱文对面坐了下来,却是端起景炎的茶杯,将茶水倒了出去,又给他满上了一杯酒。 “不信你试试。” “唉,我是个俗人,身上压着千斤重担,想忘也不能忘,还是保持清醒的好。”景炎端起了茶杯,看着里面的酒水,凑到鼻子那闻了闻,又放了下来。 “真是羡慕先生好福气,世间万物在你的眼中就如同浮云一般。” “我的家人没得干干净净,这世上就我一个,要是不看开点怎么熬得过去?”盖贱文拎起酒壶,就往嘴里灌,好几次景炎都怀疑酒水要溢出来了。 “你们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要说愁苦,我觉得我跟浮萍的丫头倒还有几句可聊的,不过,浮萍对我的敌意可大的很。”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黑鹰组织 “罢了,”盖贱文猛地收起一脸惆怅的表情,裂开嘴笑笑,将酒壶放在一边,令人重新添上了茶水。 “你不是想知道江湖组织吗?说说具体想知道哪个方面。” 景炎斟酌了一下,“我听说现在最大的江湖组织叫做黑鹰,他们神出鬼没,和各地的官府都有勾结串联。” “这个啊,”盖贱文喝茶倒像是喝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豪气干云的放回桌子上,“据我所知,黑鹰组建有几十年了,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和官府的勾结串联也只是谣言,到现在各地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倒算不上,”景炎转着茶杯,眼睛盯着茶汤,“京城里接二连三发生大案,来的都是高手,从被杀人的状态来看,应该是有预谋的。江湖联盟是不可能的,一个联盟没办法组织众多的江湖人,并且让他们有条理的行事,所以只能是以一个高度集中的组织。” “所以你怀疑是黑鹰?”盖贱文看着他。 “倒不是怀疑黑鹰,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组织就那几个。相比较于剩下的,黑鹰的结构更为神秘一些。”景炎笑笑,“到现在我连他们的头领是谁都没查出来。” “是,确实是神秘,听说有百十号人,遍布各个地方,每个人单拉出来都是独挡一面的好手。”盖贱文仿佛是在思索。 景炎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的,“我还听人说,除了身手不凡,黑鹰的人都有绝技,比如说用毒,比如说伪装。” “所以你觉得北夷公主是黑鹰的人?”盖贱文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将杯子放回原处,拎起酒壶挂在右手的食指上,左手撑着下巴,“照你这么说来确实挺像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要皇后之位?以他们的能耐,入朝为相,出京为将,哪一个不比做枕边人要强?” “个人的看法不一样,或许他们以为这样更方便呢?”景炎说到此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把父皇抓得紧紧的吗?人家都说黑鹰没有偏向,可若吴文清是黑鹰的人,那他们明摆明的向着北夷,咱们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那也未必,师父可是教过你的,有些东西你看到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事实到底如何,还需要自己去探求。”盖贱文说到此处,灌了自己一口酒,“殿下可是觉得府里有了别人的眼线?想个事儿都得出来找地方。” “也不是,心烦意乱,在外面清静些。”景炎有了试探之意,叹道,“浮萍待在质子府,我不放心的很,查案也不方便。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浮萍刚到府上不久,平时就待在内院,连咱们府上的人知道的都不多,为何吴文清会得到消息。” “你既不觉得有眼线,又怀疑吴文清得到消息的方式。唉,这其中的关窍我想不明白。”盖贱文笑笑,“若是你怀疑我这个做师父的,大可以直说,拐弯抹角的伤害师徒感情。” “先生言重了,”景炎起身拱手,行了个弟子礼,“我是觉得,吴文青神出鬼没,夜探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话牵强附会,盖贱文明白他的意思,他立马起身,将酒壶丢在桌子上。 “府上的人都跟着你许多年了,你想到我身上也是情理之中,我愿意配合你的调查,如果你觉得咱们处不来,我也可以离开皇子府。只是……” 盖贱文略微停顿,用余光观察景炎的神色,景炎端端正正坐着,将茶水往嘴里送。 盖贱文继续说道,“叶一眉那丫头,我离开了皇子府,以后想见她就不容易了,她回来时你跟她捎个信儿,就说我在城外十里铺的药店里等着她。” 搬出了叶一眉来,盖贱文琢磨景炎会想起曾经在北狄艰难度日的情景,可景炎只是微微一笑。 “先生手上功夫好是真的,可眼下京城乱得很,还是待在我这儿的好。”景炎指着对面的位子,笑道,“咱们刚开始聊的不是黑鹰吗?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先生呢。” 盖贱文这才坐下,“你说吧?” 景炎道,“先生一身本事不知师从何人?” 盖贱文没说话,他眼神平静,看着景炎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说了要聊黑鹰一转口却问自己是从何人,这是笃定了自己属于黑鹰?又或者就是试探,自己耐不住性子,反而露了马脚。 “在京城里找了个会三脚猫功夫的学了点入门的东西,后来全是凭着报仇的心愿练了十年。” “我还想着,天底下厉害的人就那么几个,从师承上下手能找到线索。”景炎让黑龙叫了小二来添茶,漫不经心道,“除此之外,先生还知道什么。” “先生还知道,口口声声称作是我弟子的人在怀疑我。”盖贱文暮然起身,飘然下楼。 黑龙带了小二回来,看面前的位置空了,一愣,也没说什么。 景炎示意小二倒茶。 接二连三的试探,盖贱文的反应也算正常。按道理不应该再怀疑他的,可不知为何,景炎的心总是悬着。 “走吧,”静静的坐了有半个时辰,景炎起身率先下楼,黑龙赶紧在后面跟着。 景炎道,“父皇的旨意已经送过去了,按照之前媚娘的来信,他们应该已经查清了西洋人的举动,也就是这几天叶家就要回京了。城里盯着他们的人不少,你派几个得力的人过去路上给他们帮个忙。” “是。”黑龙抱拳,接连失手,他对自己的能力也产生怀疑,“只是,这几次遇到的对手高深莫测,我担心只派咱们的人用处不大。” “一起进京的还有南地将领,带的护卫必然不少,咱们的人过去就是给他们提个醒,另外,给礼部的几位大臣捎个口信,就是说我看皇后娘娘思乡心切,让他们安排皇后娘娘的玩伴进京,参加封后大典。嗯……此事保密,算是给皇后娘娘准备一个惊喜。” “是,”黑龙抱拳,退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叶家回京 “景炎起了疑心了,不仅如此,他还猜中了咱们两人的身份。”盖贱文怀中抱着的正是吴文清。 “猜中了又怎样?没有证据,皇上会信他的话吗?而且,以你的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他起了疑心何妨?” 吴文清丢开搭在肩膀上的手,跳下了软榻,“倒是你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给别人看见怎么办?” “见一个杀一个,我是觉得京城太过风平浪静,让他有心思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盖贱文跟着过来,又将她拉进了怀里,“他知道不少的东西,已经不能再留着了。” 接到圣旨,叶冀北带着儿女,马不停蹄赶回京城,两千里的路程,硬是三天就赶了回来。 再一次站在城墙前,叶一眉笑笑,“之前还想着要在南地待上一辈子呢。” “要是平平安安的,待上一辈子也好,芒果,荔枝,都是我喜欢的。”叶青目光也定格在城门上,不过他的神色极为凝重。 “威武大将军,叶将军,高将军,叶小姐,”看到他们,小福子老远跑了过来。 “福公公。”叶冀北赶紧还了个礼。 “想起南地的西洋人,皇上最近一天着急上火,觉都睡不安生,请四位现在就随着奴才进宫。” 四个人皆是风尘仆仆,以这样的状态拜见皇上,只怕有殿前失仪之罪。小福子看他们愣在原地,又解释了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必然不会怪罪。” 一行五人刚到养心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调笑的声音。 “听说威武大将军也会过来,”吴文清声音软的像水一般,听到皇上心头一荡。 “是,他们一家三口都会过来,还有南地的将领高铁祖,也是年少有为。” “年少我相信,有为又有谁能比得上皇上?”吴文清抱着琴过来靠着皇上坐下,“不过威武大将军的名声我早有耳闻,今天不想回避,想要真真切切的看个清清楚楚。” “好啊,你是皇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五个人站在台阶下面面面相觑,小福子苦笑一声,给他们解释了吴文清的身份。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了皇上的圣旨出来,让四个人到养心殿面圣。 交换了一下眼神,叶冀北走在了最前面,行礼之后,皇上赐了座,吴文清笑了笑,说道,“我进宫不久,也不懂规矩,听说你们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给你们弹上一首曲子,就当是慰劳了。” 四个人赶紧起身,行礼道谢,又是一番劳顿,吴文清笑了笑,拨动琴弦,清越的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 难得今天吴文清兴致高,还合着琴声唱了两句声音,柔柔的却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 伴随着琴声,叶一眉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一家四口虽然聚少离多,却也其乐融融,每到年关张灯结彩好不幸福。 只听“铮”的一声,琴声突然急促起来,叶一眉神色一凛,想到了景炎,似乎从一开始伴随着二人的就是艰难险阻,她的神色愈发沉重。 不同于叶一眉,三位将军看到的都是金戈铁马。琴声缓缓停止,四人也松了一口气。 “献丑了。”吴文清将琴交到了浮萍手中,缓缓走到叶一眉的面前,叶一眉惶恐,赶紧站起身来。 “看叶小姐的样子,似乎心里有人?” 叶一眉道,“那是自然的,爹爹哥哥都在身边,臣女心里是挂念的。” “同样的话,我似乎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让我想想是谁来的?”吴文清做出一番思索的模样,向前走了两步,又猛地转身凑到了叶一眉的面前,“这话我从三殿下的嘴里也听说过,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叶一眉恭恭敬敬道,“家人总是让人挂念的。” 吴文清笑笑,“这是句大实话,我曾经听三殿下提起,回京之前你们两个还通信呢。” 叶一眉一惊,她和景炎确实通了信,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在皇上面前提起,必然会让这位本就疑心深重的当朝天子,再添疑虑。可说是否认了,日后被查出来,就更说不清楚了。 “是。” “唉,我到中原这么长时间了,曾经的玩伴也没说给我捎封书信过来。到底是叶小姐和三殿下感情深厚,令人羡慕呀。” 说到此处,迟钝如高铁祖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叶冀北道,“他们二人确实有些交情,感情深厚倒是算不上。” “行了,”斜靠在龙塌之上的当朝天子,突然坐直了身子,他的眼神在叶冀北的脸上转了一圈,招招手,示意吴文清过去坐着,又道,“叫你们过来是有这种事儿,小儿女家的事就不要放到这地方来说了。” 高铁祖心直口快,回了一句,“我们本来没打算提的,是皇后娘娘先提及此事。” 冰冷的眼神换到了高铁祖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压,高铁祖略微向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海上的情况如何?” 叶冀北虽然已经恢复了威武大将军之位,可是南地的统帅是高铁祖。所以此事理当由高铁祖汇报。高铁祖又上前一步将当时调查的情景,一五一十跟皇上说了个清楚。 皇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早就发现了敌情,为何不报上来?” 在他们回京之前,景炎就已经送了消息,过去将景烨抢功一事说的明明白白。四人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在路上商定此事就算作是景炎的功劳,可他们忽略了这其中的时间差。 “回皇上的话,”知道高铁祖不善言谈,叶一眉上前一步,“敌情确实发现得早,可尚未将情况摸透,不敢贸然上奏。” “嗯,恭亲王提议组建水军,你们看有没有必要?”对叶一眉的回答,皇上不可置否,神情却是依旧凝重。 “自然是有必要的,组建水军之后,不仅能够保家卫国,也能够保护出海打渔的我国渔民,震慑一方。”叶冀北拱手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主仆重逢 “可是啊,”皇上突然惆怅起来,“国库里没多少银子,户部愁的头发都白了。” 四人心照不宣,都知道钱去了哪里。 皇上看他们没回话,又继续说道,“你们是朕的肱骨之臣,关于此事有何意见呢?” 高铁祖刚要上前,被叶一眉揪住了衣角,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对于这个直来直去的高将军,叶一眉太了解了。 叶青道,“臣一直征战在外,对于国库情况了解不多。能做的就是尽量缩减水军的开支。” 叶冀北表示赞同。 “嗯,也好,你们回去列个章程出来,把具体的预算写清楚来日拿到朝堂之上,供各位大臣商议。” “臣遵旨。” 出了宫,憋了半天的高铁祖终于能说话了。 “把银子都花到了封后大典上,办水军倒是没钱了。之前虽然多疑,可好在行事规矩,现在倒好,戍边大臣商议国事,竟然让一个番邦女子在旁边伺候。那女子就算是成了皇宫娘娘,也还有后宫不得干政的条例约束着。” 叶冀北苦笑,“谁不知道呢?可据我所知,皇上对北夷公主言听计从,朝中大臣已经尊称这位公主为皇后娘娘了。”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成了皇后娘娘以后,咱们这的好东西还不都给她扒到娘家去?”高铁祖越说越生气,再加上一路飞马过来的疲惫,他喘着粗气。 叶一眉道,“毕竟是在京城,咱们行事说话都得小心些。高将军,你在京城没有府邸,这几日不如就到我们家住吧。” 高铁祖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路跟着叶家父子,竟然到了叶府门口。 “那个……唉,我确实没有地方可去,如此一来,恭敬不如从命了。” 站在门口高铁祖只当叶冀北是财不外露,他知道叶冀北是清官,可是这么多年南征北战,皇上的赏赐总也能买得起一座气派的宅子。 可他哪里想到进了门之后,里面的庭院竟还不如大门气派,堂堂的威武大将军,竟然只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叶一眉看出了他的诧异,笑道,“哥哥和爹爹一直待在边境很少回来,平时家里就只有我和母亲,现在母亲不知所踪,唉,一个小院子也就够住了。” “这样,”高铁祖有些尴尬,这才想到叶家是被抄了家的。 因为被抄了家,所以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叶一眉请他们三个到正厅去坐,自己去烧水。 去小厨房的路上,路过院边的桂花树,看着嫩绿的叶子,叶一眉出了神,她还记得搬进来时,嫣红和烟竹就站在树下斗嘴儿。 一粉红一翠绿,两个姑娘手叉着腰,谁也不让谁。 “小姐,愣什么呢?” 仿佛是听到的烟竹的声音,叶一眉却没回头,那么大的案子,两个丫鬟怎么可能幸免于难?可她哪里知道后面的声音渐渐近了,最后的一句竟是在她的耳边响起的。 “怎么不理我了?难不成是魂儿飞到了九天之外,又或者还留在南地?” “烟竹?”叶一眉颤抖着声音转过身,那姑娘确实好好的站在她的眼前,不过比分开的时候瘦了不少。 “是我,”烟竹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比着之前叶一眉也瘦了不少,似乎是一路风餐露宿,肤色也比之前黑了点儿。 “你还在,真是太好了,嫣红呢?”叶一眉激动不已。 “嫣红她……唉,那天,她认了罪,自然是活不了的,三殿下疏通了关节,将她的尸骨埋在城外,又把我给接了出来。后来听说小姐要回来,我就天天等日日盼,今儿早上得到你们进京的消息我就过来了,院子太久没人住了,破败的很,我出去买了点东西。”烟竹手上拎的是茶叶和点心。 叶一眉憋了过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我正说着呢,家里来了客人,也没有茶叶煮,抄家的大臣也是尽心尽力,除了桌椅,家具,竟然连块麻布也没有留下。” 烟竹道,“我回来时,三殿下给了一百两银票,怕咱们手头紧。他让我给小姐递个话,说现在是关键时候,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他没办法送更多的东西过来,只能先委屈小姐了。” 叶一眉鼻子酸酸的,她何尝不知道塞这一百两银票过来,景炎顶了多大的压力?刚才在养心殿,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皇上就把景炎和叶家连在了一起,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话我记在心里了,暂时咱们也不去道谢,在京城里咱们一家就像是不认识三殿下一般。” 说罢,叶一眉带着烟竹一起去了小厨房,多日未见主仆两个有说不完的话。 “小姐,你还不知道吧,之前伺候在夫人身边的丫鬟容儿就是叶一容。” “什么?”心惊胆战,叶一眉只觉得身边养了这虎视眈眈的狼。 “小姐你没发现吗?全家充军流放两千里,可最后离开京城的就只有老爷,少爷和您。夫人和二小姐跟着慎亲王一起到了北狄边境。诅咒之事来的蹊跷,三殿下跟着慎亲王离京的车一起到了京郊才发现的。” 烟竹的话在心里憋了许久,景炎府上没有能聊得来的,她只能像倒豆子一般都倒给了叶一眉。 “嫣红认罪之前曾经有个姑娘叫了她出去,那姑娘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声音却熟悉的很,后来我跟三殿下商议,觉得应当是二小姐。”烟竹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儿,往灶上填柴火就像是扔东西一般,“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是她跟咱们有过节,可跟老爷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平白无故的把老爷少爷牵扯进来做什么?而且,哼,平时的那些小打小闹,怎么也犯不着要了咱们的命吧。” 叶一眉突然就安静下来。若说是为了报仇,报仇之后,叶一容大可以留在京城里,亦或是找个安定的地方度过余生,可她却选择了跟随景烨一起远赴边境。北狄苦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待得住的,难道她还有别的图谋? 第二百九十四章 茶馆相遇 “小姐,小姐?”烟竹没等到她接话,过去叫了两声。 叶一眉这才回过神来,她取一下灶台上烧开的茶水,冲烟竹笑了笑,到正厅去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厨房的东西给抄家的人搬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得临时去借了茶壶过来,耽误了时间。”叶一眉给各位倒上了茶。 “住你家已经是打扰了,”高铁祖不会客套,平时相处也都是有一说一,突然间叶一眉拿出了大家闺秀的做派,都要让他无所适从。 倒了茶,叶一眉就出了府,眼下院子里连个扫撒侍奉的人都没有,她必须得赶紧挑两个回来。 手里捏着那一百两银票,叶一眉在心里盘算。除了日常用品,家里的人也得买两身衣服,毕竟是回了京城,总不能应酬之时,也穿着粗布麻衣。 给爹爹和哥哥一人一个小厮,再安排两个人浆洗缝补。厨房里得有个厨子和一个打下手的,另外跑腿的也得有两个。 街上热热闹闹的仿佛和叶一眉无关,她自顾自的往前走,突然耳朵里传来了说书的声音。 “这万松书院原名报恩寺……” “许久没听《梁祝》了。” 摸摸怀里还有几枚铜钱,叶一眉迈步进了茶馆,但角落里坐下,又要了一壶茶。 说书的是个女先生,在台上眉飞色舞,讲到两人相遇,声音放缓,带着缠绵悱恻之感。不由得,叶一眉想到的景炎。 若是他在书院里,定是如同梁山伯一般。 “爷,今个说的是《梁祝》,进来听听?”门口店小二卖力的招揽客人,景炎脚步一顿,转身走了进来。 进门时,两人目光相碰,景炎动作停下来,叶一眉惦着杯子也如同定格了一般。这停滞只是一瞬间,景炎迅速上了楼,叶一眉则把目光转到了台上。 黑龙自然明白景炎的心思,特意选了个能看到叶一眉位置坐了下来。 景炎坐定,脸是对着说书的,余光却徘徊在叶一眉身上。 茶馆不大,即便是一楼和二楼的距离,景炎也勉强能看清叶一眉的容颜,去往南地这一趟,她黑了点儿也瘦了许多,坐在一堆男人中间,身形尤为娇小。 “主子,不然咱们想去打个招呼,我看叶小姐好像也看到你了。”黑龙只觉得景炎一直用余光看着,辛苦,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景炎收回目光,啪的合上扇子,在他的肩膀上敲了敲,当真坐正身子听起了说书人的词儿。 叶一眉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半边脸红了起来,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避嫌是首要的。皇上的疑心比天大,堵不住。勉强坐直身子,叶一眉支着下巴,盯着台上的人,心思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预知后事如何,切听下回分解。”随着惊堂木重重的一声响,说书的女先生冲大家拱了拱手。 叶一眉只剩下两枚铜板也留在了桌上,出了门。景炎看着她的背影愣神,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站起身来。 “殿下,皇上已经默许了你们的婚事,即便男女有别,也不至于闹的相见,连话都不说一句。”黑龙在旁边看着难受的很,有心替主子传句话过去,可主子一直表情严肃,他也不敢多说。 景炎没说话,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叶家一家刚刚回京,他和叶一眉就在茶馆相遇了,本来是不约而同,可在别人眼里很有可能是处心积虑。如履薄冰的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增加肩上的重量了。 盖贱文和景炎生了两天气,最后还是软了下来,整天拎着酒壶在院子里乱转,不过像书房这样的地方,他也不进去了。 “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冷着一张脸呀,好像别人欠你几套宅子似的?” “也没有,就是想到几个大案,一点线索都没有,心里头沉得很。” 景炎对待盖贱文,却和之前一般无二。 “不是说要从江湖组织查吗?现在还没动手?”盖贱文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景炎过来和他并肩而坐。 “黑鹰神出鬼没,也无具体的据点,只知道身为黑鹰身上会刻着一只黑鹰。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从查起。好在这几日父皇忙着封后大典的事,没心情管这些。” “这皇后娘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天天往娘家扒拉东西,却又口口声声为了皇上好,三番四次请求从简办理封后大典,有意思。”盖贱文将扇子插在了背后,“这几次命案活着的人就只剩下皇后娘娘和监军,监军远在千里之外,你就只能盯着皇后了。” “谁说不是,我担心封后大典之后,父皇就要过问此事,那个时候再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这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景炎往院儿里走。 “媚娘回来了。” 叶一眉办妥一切,日头已经偏西了。之前说是叶府缺人,能来的都往这边挤,可抄家之后都退避三舍。 叶冀北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没变,可大家都是要保命的。最终,叶一眉只能买了几个人过来。 听到人回来的,叶青赶紧迎了上来,看到她后面都是半大的孩子,心下了然。 “孩子好呀,咱们教一教,以后都是咱自己的习惯,用起来贴心又方便。” 叶冀北也笑呵呵的,完全没被此情此景所困扰。 “你们有没有想从军的?” 被这俩人给逗乐了,叶一眉笑道,“今天还得委屈咱们客人到外面吃,我请来的厨子还没做过饭呢。” 高铁祖一脸茫然,摸摸后脑勺。 “为什么要请个没做过饭的来当厨子?” 叶一眉笑笑,还没说话,自告奋勇要做厨子的小伙子,向前一步。 “俺爹娘还在的时候都说俺煮的粥好喝,俺想着只要俺粥煮的好,炒菜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反正就是把东西丢到锅里面转两下嘛。” 叶青和叶冀北一脸无奈,“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叶一眉笑道,“要是觉得草率,咱们可以先喝上几天的粥。” 第二百九十五章 魏敏离京 “封后大典就在眼前,魏敏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景炎深夜拜访景珏。 “关于魏敏,你怎么想?”景珏也琢磨了好几次,魏敏的性格确实不适合留在京城,可他的耿直下放到地方就能谋一个好前程吗? “人家都说官官相护,只要做官他就必须面对他所不愿看到的黑暗面。像他这种性格,要在朝廷里某一个好前程,难上加难。所以我想着,给他安排个安稳的地方,能为百姓做点事,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辈子就好了。”景炎是无可奈何,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那,你的意思是……”景珏也觉得不忍心,魏敏是有真才实学的,却要因为自己的性格做一辈子下放之臣。 “我想让他到书院去。他刚正不阿,必然能够培养出一批胸怀天下,心性坚韧的学子。当下可能不适合他们,但未来一定有属于他们的时代。”景炎端起茶杯,拿茶盖拨去茶汤上的浮沫。 景珏斟酌了一下,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父皇那边怎么办?” “魏敏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好的说,他这是犯颜直谏,不管说的话是对是错,但到底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往坏了说就是目无君上,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景炎放下了茶盏,此事他已经斟酌了两日了,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说就是,咱们兄弟之间哪里用得到这个‘请’字?”景珏看他如临大敌,笑道。 “说起来确实有些为难,大哥若是愿意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我再想别的办法。”景炎揉了揉眉心说道,“父皇最爱听吴文清话,魏敏一事,若是吴文清能在父皇面前说上几句,那就水到渠成了。” 景珏答应的爽快,“我当是什么事呢,明天我就去质子府,看公主殿下的意思。” 景珏这里说成了,景炎就没再多留,到了后山。 后山是一片巨大的采石场,目前的工程是为封后大典服务的。忙了一天了,苦力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景炎交代了领事的,要带魏敏出去。 事发当天,景炎在皇上面前说的话,魏敏记得清清楚楚,此时,看来人是他,一甩袖子转脸过去。 领事的看他如此不识好歹,一甩鞭子就要打上去,被景炎一把攥住。 “你先下去吧,本王有话要和魏大人说。” 领事的看了魏敏一眼,离开时,在他面前扬扬鞭子,做了个警告的眼神,魏敏冷哼一声,连头也不愿意回。 “魏大人,当日之事,我跟你道个歉。”景炎拱手。 贵为皇子向臣子拱手,魏敏心中一惊,可还是不满意,向后侧了侧身子。 “三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我这做牛做马的,哪里能受得了三殿下的道歉?” “魏大人,当日之事,迫不得已,若是不给父皇个台阶下,唉,养心殿前怕是要血流成河了。”景炎绕道了魏敏面前,“我请大人在这里来几天砖石,也是为了能让父皇消气。” “自古以来武死战,文死谏,我作为文臣,死谏皇上是分内之事,不需要三殿下这般会做人的人,留我一条命。”魏敏看他在面前当即转身向另一边。 “魏大人,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直言犯贱的大臣,若是都在养心殿前留下了命,高兴的会是哪些人?”景炎放缓了语调,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我何尝不知道那北夷女子不能立为皇后?可父皇认定的事,若不让他自己意识到错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真的是有意思,我听说,封后大典是你一手策划的,现在却口口声声说,这不是你愿意见到的结果。哼哼,还真的是天方夜谭。”魏敏也是个认死理,认准的事,很难改变。 “魏大人,封后大典尚未尘埃落定,您怎么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景炎笑笑,“魏大人,距离封后大典不过两日,您的结论何不等封后大典结束之后再下?” “左右不过两天时间,我倒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魏敏狠狠的甩甩袖子,可他现在做的是苦力活,穿的也不是朝堂上的宽袍大袖,这动作虽然夸张,却没能碰到景炎分毫。 “咱们再来说说你的去留吧,父皇生气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可毕竟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京城恐怕是待不住了。”景炎往他那走了一步,“不知道先生可有想去的地方?” “这官儿我当不了的,自然是回老家种地,不过,三殿下愿意放我一马?” 魏敏猛地转身,盯着景炎的眼睛看,景炎坦然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您的刚正不阿我敬佩的很,所以想把你调到玉正书院去。” 话音刚刚落,景炎就发现魏敏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笑了笑,继续道,“玉正书院现任院长尸位素餐,我正琢磨着选一个有能力的人过去,您正是那个人选。” 魏敏喜不自禁,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着何去何从,朝廷上自然是呆不下去了。皇上若是愿意放他回老家,他就在田边开个学堂,一边种地一边教书。就任玉正书院院长,但是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捕捉到了这丝喜悦,景炎继续说道,“当然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封后大典结束之后,您到皇上面前要装作又聋又哑,浑身肮脏的模样。他老人家心一软就放您走了。” 原本,应当让魏敏跟皇上认个错的,可以魏敏的心性,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索性景炎就让他装聋作哑,远远的给皇上看一眼。 “这有何难?只要不让我说违心的话,莫说是装聋作哑,就是做个四肢全废的人彘又如何?只是,我既然是个疯疯癫癫的人,又如何担当得起玉正书院院长一职?”魏敏回过神来。 “玉正书院是前些年,先皇后设立的书院,后来交到了恭亲王的手里,再之后,父皇看我无所事事,就将这书院拨到我名下了。”景炎看魏敏的态度缓和了,指着后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第二百九十六章 景烨破敌 “许多人都以为这书院是皇家设立的,事实上他在私人名下,院长的人选由我一人决定。过段时间,我就称您的病好了,把您扶上这个位置,父皇日理万机也没空过问这些。” 魏敏连连点头,想了一会儿,又猛的站起身来对景炎说道,“这件事是你帮了我,但我不会承你的情,以后你休想以此事为要挟,让我为你做牛做马。” 景炎知道他的心思,不愿意被恩情胁迫做违背本心之事,他急忙站起身来,说道,“魏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仰慕大人的才情,请您到书院上任的。” 一番交谈,天也快亮了,景炎看看天色对魏敏说道,“我得去上朝的,还请魏大人再委屈几天。” 魏敏还沉浸在激动之中,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冲景炎拱了拱手。 大殿之上,皇上一副神情气爽的模样,朝臣看他的脸色都松了一口气。封后大典在即,若是在这个时候惹了皇上生气,后果可比之前严重许多。 “就在刚才,景烨送了军报过来,萧远政贼心不死,妄图冲撞边境,景烨将他赶到的边境线以外三十余里的,伤敌两千。” 琢磨着皇上的心思,下面奉承的声音此起彼伏。 “慎亲王果然神勇,有他在边境,我等高枕无忧。” “这是皇上天威所致……” 景炎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面,心里的疑惑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按照之前的协议,萧远政所拥有的将士不能超过五千人,以他小心翼翼的性格,带领五千人马进攻边境,怎么可能? 若萧远政的将士超过五千人,那作为边境守将,景烨首先要问一个监管不严之罪。 而且,伤敌两千的军报在以往根本就没有承受的必要,他何至于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递过来? 王冠和他是同样的心思,两个人交换了眼神,又低头站在原地。 “唉,比起之前,景烨这孩子沉稳了不少,这消息还是监军送过来的,他自己呀,不声不响。”皇上对于这奉承享受的很,又补充了一句。 景炎皱眉,若是监军送过来就更可疑了,金盛鸿怎么会为了伤敌两千这样的小事专门呈送一份军报? 拍马屁的人不管这些,听了皇上的话,他们琢磨着这是父亲想念儿子了。 “慎亲王比之之前成熟了不少,又有军功在身,微臣以为,应当给慎亲王在京城修建府邸,允许他回来居住。” “慎亲王军功是在北方建的,云南的封地看起来倒是不太合适,不如把人请回京城。” 这一番奉承,皇上听在耳朵里,却是一言不发。大臣们琢磨咯半晌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等到议论声音停了,张崇山向前一步说道,“臣以为比起府邸,比起封地,慎亲王更需要身份。” “身份?”皇上似乎是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 “慎亲王一直想要在沙场上有所建树,与其给他身外之物,不如给他一个肯定,比如说封个将军之类的。” 这话在朝臣心中炸开了锅,明面上他们是什么也不敢说的,心里却是吐槽了个底朝天。 本朝风封将谨慎的很,也只有叶冀北一个人受封威武大将军,其他的,就连镇守北狄多年的叶青,震慑南地的高铁祖都没有头衔。 不说景烨之前吃的败仗了,这次的胜仗比起上面的三位将军,可以说是九牛中的一毛,这样的人受封将军,怕是要寒了诸位将士的心。 皇上却似乎对这个建议满意的很,他在心里接连换了几个称号,都觉得不满意。 “你们觉得,封个什么将军好呢?” 朝臣无声,就连惯于奉承的跳梁小丑都不敢开口。皇上没听到声音,又自言自语道,“不如就封个镇北大将军吧。”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无异于一声惊雷,镇北大将军向来是给统领北方军务的大将,景烨何德何能能拿到这样一个称号?就不说叶青了,陈朗都比他有资格。 景炎悄悄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又小声念了这名字几遍,似乎觉得颇为顺口。 “我看诸位爱卿都没有异议,既然如此,那就封为镇北大将军吧,景烨远在边地,也没办法举行受封仪式了。这样,张崇山,” “臣在,”张崇山向前一步。 “你带着朕的册封圣旨,以及赏赐送到景烨那儿去。” 皇上似乎心情更好了。 景炎琢磨着他的意思,上前一步道,“父皇,封后大典就在眼前,儿臣以为,可以册封诸位将军与天同庆。” 这话一出,王冠喜上眉梢,张崇山却是一脸凝重。 “三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封将是大事,又不是菜市场买鱼买肉,还能凑在一起?” “张大人,您有所不知,封后大典,普天同庆,海外各国都会派遣使者前来。这就是彰显我国威仪的大好时机,在封后大典之前多册封两位将军,也能显示我朝国威。” 景炎冷道。 皇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猛地想起之前吴文清曾经提点过景炎与叶一眉有书信来往,正好自己可以试探景炎与叶家的关系。 “不是不可以,景炎你说说你的意思。” 景炎上前一步,“高铁祖高将军镇守南地有功,应当奉为镇南大将军。陈朗陈将军虽然资历尚浅,可是多次救国于危难当中,不如就封为镇远大将军。” 镇北大将军和镇远大将军,不过一字之差。但镇北大将的名头要低于镇远大将军一截,听闻此言,张崇山知道是前功尽弃了。 和跟随皇上这些日子,他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面色平静。 “还有叶青,也是在边境多年了。”皇上看到叶青一眼,叶青低头不语。 景炎琢磨着,若是加上叶青,必然会让皇上起疑,若是不加,以皇上的疑心,肯定以为自己猜透了他的心思。于是景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儿臣疏忽了,竟忘了还有叶青叶将军。只是,只顾着琢磨其他两位将军,倒是没考虑叶将军应有的头衔。”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偷梁换柱 王冠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前一步道,“皇上,叶青大将军功勋卓著。可流放回来尚未建功,不如等有了军功再行封赏。” 叶青一直提心吊胆,听王冠此言,立马松了一口气。叶家只剩下三口人了,若是三人里面两个都封了大将,一个再成了皇子妃,那皇上必然寝食难安。 “嗯,有点儿道理,可是这就委屈叶将军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青和叶冀北。 叶青急忙道,“于情于理,原当如此。” “皇上,臣觉得不妥当。”琢磨透了此时的形势,张崇山是一定要拉叶家下马了。 “哪里不妥当?”张崇山精于琢磨皇上的心思,对他皇上多了两分耐心。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原本就不能相抵。流放惩罚的是叶将军一家御下不严,而这封将,奖励的则是叶家两位将军为国争战,立下的汗马功劳。” 皇上沉默不语。张崇山在意的本就不是皇上的态度,他等的是景炎的回答,可对于他的话景炎一言不发。 张崇山又道,“君臣和睦,才是江山大幸。之前犯的错,叶将军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至于在为过去的事让将军寒了心。” 叶青道,“皇上秉公处理,哪有什么寒心不寒心的?” “行了,”皇上等的也是景炎的态度,他转头对景炎说道,“这个主意是你提的,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以儿臣的看法,王大人和张大人提的并无区别,就是早晚之事。”景炎笑道,“父皇,既然没有区别,那就听叶将军的吧。” 这话看似帮叶青说话,可以叶青的意思,封将之事还得往后推一推,皇上琢磨一会儿,最后点了头。 下了朝,景炎走在后面,景珏特意等着他一起走。 “给皇后娘娘的信我已经递过去了,成不成就看今天晚上了。” 景炎笑笑,“麻烦皇兄了。” 景珏脸上挂着微笑,却没说话,一直出了宫门,他才说道,“比起皇兄,我还是觉得你叫大哥好听一些。” “大哥。”景炎叫的爽快,“我觉得这军报有问题。” 景珏皱眉,“到我那儿谈吧。” 两人并肩前往恭亲王府,后面,张崇山走了出来,笑笑,“王爷和殿下走的有些近呢。” “我也觉得此事怪怪的,虽然没有上过沙场,但我也知道杀敌两千这样的小事根本不用八百里加急送过来,金大人做监军已经有几年了,万万不会犯这样的错。”景珏让人端了茶上来。 “而且,以金大人的性格,若说是被景烨抓了把柄,送顺水人情也不恰当。” 景炎环顾四周,景珏明白他的意思,压低了声音说道,“没关系,人都已经出去了。” “现在的北夷公主吴文清是个假的。” “什么?”景珏杯子没端稳,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假的?” “前些日子我筹备封后大典,顺便问了些和北夷有关的事,她根本答不上来。而且,她连自己的哥哥都不了解,编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景炎知道景炎很难接受,语速放得很慢。 “那,到底是什么人?她入宫是为了什么?”景珏慌得很,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应该放在腿上还是去端茶杯。 “可能是黑鹰的人,但现在我还不确定。入宫的目的,唉,也不知道。”景炎右手指着头,左手端起杯子,“现在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所以我琢磨着主动出击才能把他们逼出来。” “你的规划是在封后大典吧。”景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对,我私下里请了北夷的人过来,都是之前伺候过北夷公主的,他们一见面就知道是真是假。还有,现在的金大人,我觉得他的身份很可疑,想要送他的女儿到他身边看看。”景炎站起身来,走到景珏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来,“北夷公主擅长迷惑人的心智,她的琴声和身上的香味都有此作用。” “怎么会?我们两个相谈甚欢,明明就是同道中人。”景珏与其说说是在反驳景炎,倒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只是,话音刚落,他猛然间想到那天和吴文清在一起,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似乎一直在抓着他的心。 景炎又道,“那你觉得她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是凭借什么抓住了父皇的心,让父皇对她言听计从的?若说容貌出众,后宫中随便一个姑娘都是倾国倾城。若说博学多闻,先皇后不比几个她强?” 景珏心中震荡。 景炎继续道,“大哥,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起,你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 “景炎。”景珏回头看着他,“若是吴文清,她是为了当一个好皇后而来呢?你看她到父皇身边,除了为北夷某一些利益之外,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 景炎叹了口气,“真相也就在这两天揭晓,今天过来我也没想着你会接受,但是,大哥,如果我说的是真的,该站在哪个方向你应该清楚。” 景珏半天没开口,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那自然的,这个请你放心。” 外面小厮喊了一嗓子,说是质子府的信送到了。 景珏开门,让他把信拿了过来。 那信厚厚的一沓,景珏心中一动。 拆开信封,首先景珏拿出来的是剪纸,都是小兔子小狗之类的动物。吴文清的手艺并不强,剪的歪歪扭扭的,有的还少了一只眼睛,看样子是刚学的,不知为何看到这东西景珏的眼睛湿湿的。 景炎琢磨着自己不应该留下,可是该说的还没说完,坐立不安。 将剪纸放在一边,景珏又如从信封里摸出了一封信。诺大的信纸上就只写了两个字,“成了。” 景珏眼睛亮了,“景炎,魏敏的事成了。” 景炎点头,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景珏的高兴,不仅是因为魏敏,也因为吴文清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一件看似和他们站在同一阵营的好事。 “大哥,金大人之事……我想将那丫头混在赏赐的人群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北夷侍女 “这有点难办。”倒不是景珏推辞,看皇上的意思负责赏赐的应当是张崇山,张崇山在朝中一心一意跟着皇上,和别的大臣都隔得挺远的。 “是,我也一直在琢磨,而且,张崇山明明白白是景烨的人,咱们要带人进去,是要查了又查。” “这样,”景珏道,“时间太紧,任命已经下来了,但是册封和赏赐应该会等到封后大典之后。以现在的形势,大典之后,必然会重新洗牌,如果可以,册封景烨之事,我亲自跑一趟。”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景炎点头算是应了。 从景珏这儿出门,景炎到北郊接了北夷送来的侍女,据说都是之前伺候过吴文清的。 景炎战神的名声已经响遍大江南北,两个姑娘见到景炎都是爱慕又恐慌的模样。 “你们两个一直跟在公主身边?”景炎问道。 “是。”穿黄色衣服的姑娘胆子略大一些,回话的时候,偷偷抬头看向警言。 “跟了有多久了?她的习惯你们可都清楚?”景炎面无表情。 “六年了。清楚,除了公主带过来的贴身侍女,我们两个和公主走得最近。平时公主出门都是带在身边的。” 景炎笑笑,“你们可知道使者团遇害一事?” “啊?”两个姑娘瞬间变了脸。 和自己料想的所差无几。景炎让黑龙把人带回了皇子府。 此时,叶府。 “我说,景炎再三交代,让我们皇子府的人不要和你们叶府的有来往,这个时候你把我叫过来未免太明显了。”盖贱文本不想过来,可叶一眉再三请求,他要是不同意就怕露马脚了。 “现在住在我们家的这位将军就是赫赫有名的镇南大将军,他听说你神机妙算,一定要见上一面,我想这么好的机遇自然不能错过。”叶一眉昨晚上得了景炎的消息,让她支开盖贱文两天,虽不明所以,但叶一眉深信景炎有自己的道理。 “盖先生,”高铁祖听叶一眉说起她的先生神机妙算,晃晃扇子就能算得出天文地理,很是好奇,一见人过来了,老远就迎了出来。 “呃呃,你就是高将军呀?”盖贱文就拿出二五八万的拽样,先是绕着高铁祖转了一圈,最后又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 “我看高将军最近有血光之灾,这两日万万不能出门。” 盖贱文此言只是为了脱身,在他看来能够成为大将之人多半是不会信这些无稽之谈的。 可他哪里知道,在叶一眉的描述之下,高铁祖对于他可以说是兴趣满满,一听此言立马要求他住下来,两天之后再离开。 “咱们就当是打个赌了,这两天你不离我,我不离你,要看着血光之灾到底会不会发生。” “这可不行,我泄露了天机,本就有损道行,再跟在你的身边,老天爷会觉得我逆天而行。”盖贱文一脸高深莫测。 “嗯,”高铁祖若有所思。 看他这样子信了几分,盖贱文又添油加醋道,“我还没活够呢,总不能因为你丁点大事,损了自己的道行,赔了自己的命吧。” 盖贱文暗自斟酌,若高铁祖相信,必然会要求自己给一个破解的法子,那就脱身了。若是高铁祖不相信,一番装神弄鬼之后,不信的人哪里还能由得自己在此处胡言乱语?可他没想到高铁祖对于他的兴趣已经远大于事情本身。 “我说,”高铁祖上来就拍拍他的肩,“你就跟老天爷说,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他要是收你改命的钱,就从我的命里面拿,反正我还年轻,能多活几年。” “这……”盖贱文突然觉得自己平时表现出来的不靠谱,跟这个真不靠谱的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还没有想好说辞,高铁祖就把他拉到了院里。 “听说你功夫不错,连三殿下都不是你的对手,唉,三殿下那样的身份我是不敢开口的,但是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倒是可以打上一打。” 盖贱文盘算着,过上几招,他就假装不敌,翻墙逃出去。以自己不靠谱的性格,就算是不回来,叶一眉也不会多想。 看他的眼神只往墙壁上溜,高铁祖也不是傻子,他突然抖开了一条铁链。 “既然要打,就打个痛快,叶小姐,能不能劳烦你,叮嘱那个只会煮粥的厨房伙计,今天晚上多煮上一锅粥,我们两个打完了,肯定饿的很。” 叶一眉一直在琢磨着怎样留住盖贱文,毕竟以盖贱文的身手,叶家的几个人都加上,也未必能困得住他,现在高铁祖能帮忙,她自然是心花怒放。 “这简单,你们打这一架,肯定又累又饿,我让他煮成干的?” “好,都好。”说话间,高铁祖闪身到了盖贱文身边,将两人锁在了一起。 盖贱文开始以为这铁链是高铁祖的武器,也没放在心上,骤然被锁了起来,他暴跳如雷说道,“既然是打架,那就光明正大的来一场,偷袭算什么?” “高手过招,当然要玩点花样了。这条铁链是之前给江洋大盗当枷锁用的。没有钥匙根本挣脱不开。咱们两个就这样锁着一只手,近身搏斗,分出输赢再打开。” 高铁祖为自己想到这把花样,沾沾自喜,盖贱文却是皱着眉头。 “我这个人擅长的是远距离打斗,把我人锁起来了,发挥不了优势,自然就是你赢了。”为了激起高铁祖的好胜心,盖贱文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没关系,近身搏斗打一场,远距离的再来一场,皇上这两天忙着娶老婆,根本就没空理我,我有大把的时间。” 话音刚落,高铁祖就动了手,无奈盖贱文只能跟他一招一式的过着。 叶一眉听到这话,心惊肉跳,高铁祖平时待在外面,心直口快惯了。就他跟盖贱文说的这一番话,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必然是腥风血雨。看来水军之事确定之后,要让他早些离开了。 盖贱文是多年来琢磨出来的巧功夫,高铁祖却是拳拳到肉,实打实地往身上打。比起力气来,盖建文要比高铁祖差上一大截,所谓一力顶十会,两人在片刻之间竟然打了个平手。 第二百九十九章 神助攻 盖贱文为了脱身,下手越来越重。高铁祖只当他拿出了真本事,也跟着真刀真枪打了起来。 转眼天色晚了,盖贱文气喘吁吁,他想着这一架打下来,自己就消停了,吃过晚饭找个借口也就溜回去了。可他哪里知道高铁祖连放开他的意思都没有。 “要吃饭了,总得先把这个给我解开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大人拿了要下大狱呢。”盖贱文的语气里满满讽刺。 “我要是解开了,你就跑了。咱们还没分出个输赢,不过,”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高铁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你说的血光之灾算是应验了。” 盖贱文哭笑不得,吃过饭后,他买了个破绽,认了输,可高铁祖也不是傻子,连连摆手只说不作数。 皇宫里,太监宫女们忙得团团转,单单那几十米的红地毯,就让他们费了个把小时才铺好。 “唉,”小福子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景炎抱怨道,“也不知道今年的地毯是怎么了,我们调整来调整去就是铺不直。” “今年的这红地毯是我拿往年的洗洗补补改出来的,这不没办法吗?为了节省经费。”景炎赶紧递了帕子过去。 “原来是这样,三殿下您也是为了咱们这国家着想,要是放在往年,这红地毯,可不就得上千两银子。” “上千两?”景炎不解,就算是在集市上买一张新的回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怎么就翻了上百倍?难道是因为宫中的用料讲究?可他查看之时,也没发现和集市上的有不同。 “唉,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去了,殿下您想想,这一张地毯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每个人都要从中分到一点利润,那是多少钱了?”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小福子连声音也没有压,就这么以平常的姿态说的出来。这门道景炎也清楚,却没想到会加这么多。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户部的人对他横眉冷对。景炎笑笑。 “我是断了他人的财路了。” 正说着,伺候的人走了出来,眉开眼笑,“见过三殿下,福公公。” 景炎点点头,那小太监道。 “皇上心情不错,说是三殿下的安排比往年要好上不少,经费却节省了一大堆,现下拿了一盘银子在里面赏人呢,福公公也进去沾沾喜气。” 小福子应了下来,跟景炎告辞敬业,猛然想到魏敏之事,何不趁皇上高兴把人带过来? “福公公,您看……”耳语一番,景炎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小福子略微思索,让景炎去请人过来,自己则到殿里打探。 皇上斜靠在软榻上,面前摆着一个托盘,盘上的银子已经被取走了一大半了,看到小福子进来,皇上乐呵呵的招呼他过去。 “这几日,你与景炎忙里忙外,辛苦的很,剩下的银子就算是给你的犒劳了,等到大典过后,若是一切顺利,朕再行封赏。” 小福子乐呵呵地将银子收了起来,给皇上磕了个头,顺便祝皇上和皇后娘娘千秋万代,随后他站起身来。 “今天是大好日子,奴才斗胆说一句,这事听起来不大好,但对皇上和娘娘却是件好事。” 皇上犹豫了一下,吴文清猜到小福子要说什么,软软的说道,“既然是对咱俩有好处的,那就让福公公说来听听。” “嗯,”皇上点头,给出的眼神却是若有所思的。 “前些日子,魏敏魏大人跪在养心殿前阻拦皇上立后,这不,奴才刚得到消息说他变得又聋又哑。” “怎么会这样?”皇上身子前倾,当时他确实气得很,恨不得株连魏敏的九族,但现在他美人在侧,对魏敏反倒没有那么大的气了。 “所以才说对皇上和皇后娘娘是件好事呢。”小福子脸上挂着浅笑,“没人敢招惹魏大人,就是平白无故的又聋又哑,大家都琢磨着是上天看他胡说八道,特意封了他的耳朵和嘴巴。” “唉,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皇上,”吴文清攀上了皇上的脖子,“既然他已经受到惩罚了,那就放了他吧。” “嗯,也是。”皇上摸摸胡子,“这人是科举出身,也算是有几分才气,就这么废了,确实可惜了。这样吧,给他点儿银子,让他回老家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这样的人都愿意网开一面,那奴才传旨下去?”小福子心里高兴,面上却是遗憾。 “嗯,去传旨吧,顺便把人带过来让朕看看。” 皇上挥手让他下去。 吴文清笑笑,“还真是有意思,人家都说三尺之上有神明,原本我以为是那些老实人为自己受欺负找的开脱之词,没想到是真的。” 皇上一伸手将她也搂到软榻之上。 “是他自己口出狂言,没轻没重。”捏捏吴文清的鼻子,皇上笑道,“过了明天你就应该自称本宫了,见了朕要称臣妾。” “本宫,臣妾……”吴文清念了两遍,“听起来好威风的样子。” “那是自然的,以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的这江山与你共享。” “启禀皇上,魏敏魏大人带到了,不过他病了之后神智不大清楚,身上脏兮兮的,恐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眼睛。”小福子让魏敏在典外候着,自己进来禀报。 “行吧,好歹君臣一场,朕去看他一眼。”皇上回头对皇后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朕,可不许跑了。” 魏敏跪在台阶底下,抬头看着月亮,裂开嘴一笑。 皇上看他又脏又臭,就立在台阶之上。刚想开口,又想到他听不到。 此时,魏敏看到了皇上,原本两只手在风中乱舞的他突然间就趴下了,战战兢兢颤抖不已。看他这副样子皇上很是满意,仿佛那一天的扫地的威严都重新捡了回来。 “小福子,看他也是个可怜人,让人给他清洗干净,换身清爽的衣服送回去。准备一百两银子送到他的乡人那里,嘱咐他们好生照看,至少得过得有尊严点。” 第三百章 见老乡 时间紧急,这天晚上,皇后的礼服才送了过来。 吴文清摸着奢华的料子跟景炎道了谢,带人到里面试穿。 “公主殿下,让奴婢来吧。” 在北夷伺候公主的两个丫鬟,自然而然的接过礼服,却在抬头时对上了吴文清冷烈的眼神。 “不知道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本宫的身份吗?”将礼服丢到一边,吴文清迈步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多虑了,臣不过是觉得,这两个丫头是皇后娘娘用惯了的,以后带在身边伺候也方便。”景炎没料到吴文清如此直接,心中一惊,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三殿下,你们这儿有句话,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本宫三番两次帮你的忙,虽然不求你承本宫的情,但也不至于事事处处和本宫作对吧?”吴文清回头指着那两个小丫头,“本宫确实不是北夷公主,可那又怎样?你父皇已经昭告天下,难道你让他不顾面子,收回泼出去的水?” “走到这一步,本王自然有本王的考量,现在皇后娘娘认下了,那着皇后礼服也就不用穿了。” 景炎刚要命人将礼服收回来,皇上快步走了过来,他神色清冷,上来就给了景炎一脚,景炎不防,倒在地上。 “这皇后是朕立的,朕还没说要收回来,你就有这个胆子了?” 景炎规规矩矩跪好。 皇上往后面看了一眼,两个暗卫无声无息走了过来,北夷的两名小丫鬟在片刻之间没了命,皇上连眼睛也没眨,命人将尸体拖出去处理好,最后他一把捞过吴文清。 “你的皇后是朕立的,只要朕让你坐在这儿,你就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小福子,再重新安排两个丫头过来,伺候皇后娘娘更衣。” 吴文清从皇上的怀中走了过来,给了景炎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随后进去更衣,小福子慌得满头大汗,却也无可奈何。 景炎跪的端正,将事情的经过捋了一遍,丝毫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皇上走到他的面前,冷着脸说道,“一定是朕太宠你了,你才会觉得,天底下的事都由你说了算。” 景炎给皇上磕了个头。 “回父皇的话,儿臣只是觉得,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却没料到父皇早已知道此事,今日的闹剧儿臣愿意负全部责任。” “负责任?这话说的倒好听。若是此事传出去,打的是你的脸,朕的脸,是整个中原的脸,你能够付得起这个责任吗?”皇上突然弯下腰去对上景炎的眼神。 “你是不是觉得这几次事情办得不错,就有运筹帷幄整治天下之能了?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景炎道,“儿臣知道。” 小福子站在后面,琢磨着情况不对,想去搬救兵,可他的脚刚挪挪位置,皇上就回过头来。 “朕从来没有想过朕的身边竟然还有吃里扒外的人。小福子,你跟着朕这么多年了,拍拍你的良心想一想,朕对你到底如何?” 小福子赶紧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回皇上的话,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万死也不敢忘。” “好一个恩重如山,万死不忘。你就是这样回报朕对你的如山恩情的?”皇上骤然抬起腿给了小福子一脚,小福子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额头磕在台阶上,破了好大一块,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可他连擦也不敢擦,只能端端正正的跪好。 皇上扭过头对后面的暗卫说了一句。 “除了他们两个,今天晚上所有知情的人一个不留。” “是。”暗卫得了命令消失在夜空之中,皇上看了小福子一眼。 “念你还没有铸成大错,饶你一命,来人呀,割了他的舌头,赶出宫去。” 景炎跪在原地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开口只会火上浇油。处理完小福子,皇上走到他的身边说道,“走吧。” 景炎也没问去哪,就那么跟在皇上的身后,一路上皇上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进了养心殿。 “说说吧,你到底查到多少东西?” 原本气势汹汹的皇上一瞬间瘫倒在软榻之上。 景炎毫无保留将自己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既然查到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朕?” 皇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连声音也沙哑了。 看此情此景,景炎在心里琢磨着,皇上事先应该不知道吴文清的身份,可是为了脸面不得不演了刚才那一出,至于对小福子的惩罚,也不过是避免他将此事说出去。 “回父皇的话,虽然案情明晰,但证据不足。” “所以你就要在全天下人的面前打父皇的脸?你倒是说说今天晚上这个皇后消失了,明天你打算怎么跟朕交代?难道随便抓一个姑娘,跟朕举行封后大典?”抓起桌上的杯子,皇上是想扔下来的,可最终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杯子在他的脚边碎了。 景炎刚要开口,皇上又摆摆手。 “这皇后之位非吴文清莫属,具体原因,你就不要再问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此事?” 琢磨着皇上是要杀人灭口,景炎道,“儿臣并未跟他人提起过。” “连恭亲王也不曾说过?”皇上冷笑道,“这段时间你们两个走的近的很。” “儿臣确实告诉过皇兄,不过儿臣刚一开口,皇兄就表示不信了,后面的事也就没再说过。”景炎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皇上这话是在敲打他。 “若是此事走漏半点风声,就算是你和景珏,朕也不会留下。”皇上支着头,明显是累了,他挥挥手让景炎下去。 景炎脚步甚是沉重,他原本以为今天晚上就能收网了,却没料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皇上为什么说皇后之位非吴文清没说这其中难道有别的隐情? 一步一步走到宫门口,景炎将这一路上所有的经过都琢磨了一个遍,却依然没发现漏洞所在。 “三殿下,”是浮萍的声音,“三殿下,皇后娘娘让我过来给你捎句话,她说从一开始你们要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第三百零一章 封后大典 景炎点点头,离开了。 叶一眉尽了力,还是没有留住盖贱文多久,景炎回去时,盖贱文已经在门口蹲着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事已至此你能做的就是尽力办好封后大典。让你的父皇高兴,你才能保住一条小命。还有小福子,我已经让人安排好的连夜送他出城,他虽然没了舌头,但到底也有几分本事,养家糊口应该是可以的。” 景炎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虽然他辨不清身边的人和自己是否是同一阵营,但现在倾诉的欲望已经大过了一切。 “你说父皇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明知道那公主是假的。” “肯定是因为吴文清手中掌握了更重要的东西,你好好想想你父皇在意的是什么?”盖贱文摇摇扇子,“我本来我想着你一个孤儿在宫里面滚打摸爬,应该是学会了不少生存技能,可现在看来你竟然连琢磨心思都做的不透彻。” “我知道他看重权势,看中地位,可吴文清能证明了什么?就算是冒充的身份,也不过是手下败将送来的质子。” 景炎叹气。 “想不明白?”盖贱文拿扇子敲敲他的头。 “想不明白。” “想想不明白就早点休息,明天的封后大典,你要是睡着了,可就真的没办法带着头回来了。” 景炎恍恍惚惚回了寝房,就那么靠在床上睡了一宿。 没了福公公,一切都靠景炎调度,五更天他就已经起身了。 景珏知道了小福子的事,也一大早就赶过来给景炎帮忙。 “前几次和吴文清有关的事都出了人命,这一次我安排了御林军严防死守,你的禁军也得盯紧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父皇身边有暗卫盯着,没关系,吴文清的身份摆在那儿,她背后的实力自然会保护好她。所以我担心的是进京观礼的各国使者,已经安排了不少于二十人的队伍分别护送。”景炎垂头丧气。 “我隐约知道昨晚宫里发生了事,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景炎看着他,“不是好事,对你不利,你若是相信我,就不要再问了。” 景珏冲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吉时到,吴文清身着皇后礼服,一步一步朝站在台阶上的皇上走了过去。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前些天还在皇上身边撒娇的小姑娘,已经一瞬间长成了一国之母,她这样的气度就连之前反对的老臣都吃了一惊。 景炎也不觉得奇怪,昨天晚上回去之后,他就已经想到了此事。吴文清让浮萍告诉自己同样的事。这同样的事指的是什么? 吴文清走到了皇上身边,随着司礼太监的口号,群臣山呼万岁,景炎也麻木的跟着跪了下来。 后来吴文清捧着皇后的玉玺说的什么,景炎也没听清,只是觉得周围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群臣的后面,景炎在一瞬间捕捉到,迅速窜了过去。 “小心,”景珏也跟着过去。 身形飞奔过去的方向,正是前来朝贺的外国使臣,若是在皇宫之中,外国使臣出了岔子,那中原的脸面可就丢失殆尽了。 叶一眉作为女子,也是站在后方的,她感受到了景炎从自己身边掠过去。目光随着他的身影,叶一眉察觉到了不对。 那人的目标如果是外国使臣,为何只有一人?还光明正大的从众人面前过去,这其中必然有诈。 如此大张旗鼓的刺杀,如果不是为了挑起两国争端,那必然是最为贵重的人。 远远的,叶一眉看向正中央站着的皇上和皇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更无从得知他们的表情。 顾不得其他,叶一眉悄悄往前面挪去,步子定格在了高铁祖的身旁。 “你离得最近注意保护皇上和皇后娘娘。” 皇上沉浸在万国来贺的无上荣耀之中,他一只手揽着吴文清,另一只手放在腰间,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诸位臣子。恍惚间他也感受到了人员的移动,但此时除了荣耀他什么都不想考虑。 吴文清发音刚落,从太监的人群中飞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朝皇上扑了过去。众臣一阵惊呼,可是都来不及救。只有高铁祖,事先有了准备,飞奔而出。 那人不和他缠斗一脚,踢开他之后,摸出了袖中的刀子,朝皇上捅了过去。吴文清大叫一声,挡在皇上的身前,可是她身高有限,根本就遮不住要害。皇上好歹也是学过拳脚功夫的,但是慌忙之中连配在腰间的剑都拔不出来。好在他反应及时,倒了下去,这一刀算是没刺中。 群臣上殿,不能佩戴武器,高铁祖都手无寸铁,只能靠着一双肉掌朝那人抓去。 那人只能回头接了他两招,高铁祖的功夫在宫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连景炎都未必是对手,但和这人一对上,他就感受到了那人汹涌澎湃的内力。 可奇怪的是那人分明能在几招之内打伤他,但是打退之后却不在前进,而是朝皇上扑了过去。 所幸,暗卫已经赶来,护着皇上朝后殿退了下去。那人也见无法得手也不纠缠,飞身上了宫墙,消失的无影无踪。 泱泱大国显示国力的封后大典,就这么成了一场闹剧,景珏留下安排诸位大臣离开,景炎跟着皇上到了后殿。 “这就是你们给朕准备的封后大典,当着这么多使臣的面,你们让朕在地上……”皇上一缓过来就破口大骂,下面跪着一地的大臣,他恨不得能一个一个揪过来,指着鼻子骂。 景炎跪在最前面,他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景炎,这就是你准备的万无一失?”皇上的脚步停在了景炎面前。 景炎俯身下拜,“是儿臣准备不周,愿意接受处罚。” “高将军,”皇上示意他站起来。 “要不是你,朕已经,” 高铁祖是个直性子,说道,“此事和臣无关,是叶家小姐叶一眉先发现了不对,提醒臣,臣才有时间做准备。” 第三百零二章 抓刺客 大殿一瞬间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叶家身份敏感,若说是别人发现了,皇上必然会大加封赏,可是牵扯到叶家,一切都不一样了。 “带叶一眉过来。” 景珏先安排外国使臣离开,叶一眉还留在外面,听到皇上宣召,心里面有数了,跟着小太监一起进来。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刺杀朕?” “回皇上的话,在这刺客出现之前,有一个黑影冲着外国使臣那边去了,三殿下和恭亲王为了使臣的安全追了过去,当时臣女琢磨,封后大典,普天同庆,也必然戒备森严。来的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么是为了挑起两国争端,要么是……着意于在场最尊贵的人。” “所以你就告诉了高铁祖?”皇上抬起手示意她站起来说话。 “是。” “救驾可是个大功,为什么不把这个功劳让给你的父亲和哥哥?”皇上目光清冷盯着叶一眉,后面跪着的诸位大臣都为叶一眉捏了一把汗。 “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高铁祖将军离皇上,最近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于皇上的探问,叶一眉并没躲闪,规规矩矩的站着,老老实实的回答。 “有意思,朕养了这么多大臣,没有一个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倒是让一个小姑娘发现了异常。”皇上在大臣面前走了两圈,又停在了叶一眉的面前。 “这次救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叶一眉恭恭敬敬答道,“臣女没想过要赏赐,皇上猛然问起,倒是没了主意。请皇上容臣女回去想想再做答复。” 叶一眉盘算着,出了此事,景炎必然逃不了干系,不如就把这个恩典留着。能救景炎一次,是最好的。 “行了,你们也都别在这跪着了,三天之内把刺客抓来跪在朕的面前,否则你们都不用干了。” 皇上并没有正面回答叶一眉的话,而是让诸位朝臣都退了下去。 此时,偏殿里。 刺客道,“那么拦着我?我一刀结果了这个昏君,大家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你想的倒是容易,现在杀了皇上,以后皇上的这个位置谁来做,就皇上现在的三个儿子,没有谁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吴文清靠在软榻上,动手的时候,她的胳膊中了一刀。 “没人有资格咱们就自己坐,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明白底层劳动人民的苦。怎么说也要比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做的好一些。” “哪里有那么简单?”吴文清道,“这些天我跟在皇帝老儿身边,看了不少东西,单单他的纵横之道权衡之术,咱们学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学得会。” “哼,”那人冷笑道,“你这才进宫几天呢,倒也学会了宫里面的习气。咱们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好,哪里需要这些门道。” 吴文清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跟他说不清楚,可却又不得不说。 “你好好想想天底下想要当皇上的有多少人,他们看你逼宫成功了,自然也会用同样的法子来整治你。那个时候你草木皆兵,哪里有心思为百姓做事?” “是,说的有道理,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维护这个昏庸无道的皇上?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咱们出来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都不算数了吗?”那人突然掀起袖子,露出了手肘上刻着的黑鹰。 吴文清按着自己的手腕,道,“那些话我一丝一毫都不曾忘过,可现在问题是我们走的那条路是对的吗?并不想维护这个日薄西山的皇上,但是我想试着……” “文清……”外面传来了皇上的声音,那刺客身形一闪跃上了房梁,吴文清赶紧站了起来,整顿好衣裳,迎了出去。 “太医给您看过了吗?身上可有伤?” “没有伤,倒是给气的不轻,本来以为景炎是个能扶得起来的,可现在看也就是了了。” 吴文清柔声道,“此事也怪不得三殿下,我看那人神出鬼没,武功高强,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对手来,要是把责任都归咎到三殿下身上,那三殿下未免太委屈了些。” “但是你,实在是太委屈了,昨天才受了他的气,今天又被伤着了,还帮着他说话。”皇上将人搂进了怀里,分出一只手来查看她的伤,“太医过来看过了?” “已经看过了,不过是刮破了点皮。皇上,臣妾听说明天臣妾要在宫中召见嫔妃,命妇,可这规矩我还没学透,不如皇上跟臣妾讲讲?” 吴文清声音软软的,就像是柔弱无骨的手,在皇上的耳边拨弄了一下又一下往上,哪里把持得住,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 景炎跪在养心殿前,这次没有了小福子,他只能独自跪在台阶下面。 今夜月光如水,星河灿烂,可他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大典算是尘埃落定了。他和吴文清背后势力的较量也算是告一段落,可是在这较量之中,毫无疑问他输的一塌糊涂。 半夜,吴文清让浮萍出来交代,三殿下不用跪了,三日之内必须查出此刻所在。 景炎起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扶着地面才慢慢站了起来。旁边两个小太监过来搀扶他,景炎担心给皇上看到,生出多疑之心,让他们停住了。 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挪到宫门口,景炎一出门眼睛就亮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手中拿着团扇,不断的驱赶着围绕在周身的蚊虫。 “媚娘,” “景炎。”叶一眉听到他的声音,猛地转身冲他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等在这儿做什么。” “听说你独自被皇上留下的,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放心好了,这四周的人都被我打点过的,不用担心被皇上知道。” 景炎会心一笑,“走,咱们回去。” 叶一眉转身走在景炎的身侧。景炎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灯笼。 “你从南地回来,咱们还没聊过天呢。” “也不能说是没聊过,毕竟一起看了一次梁祝。” “是啊,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第三百零三章 酒馆高手 翌日一早,下了早朝,百官就围在了大理寺门前。 “这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人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那么高的城墙都能翻进来,必然是数一数二的身手。” 景炎在主位上听着下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 景珏来的晚了些,他走进来之后,景炎赶紧给他让了位置,毕竟是在外人面前,两人的尊卑还是很严格的。 “能查的我都查了,也问了当晚队伍里的太监和宫女,说为了队形好看,人都是混编的,谁也不认识前后左右的人。” 景珏揉揉额头,三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以那人的功夫,昨天晚上皇上训诫的那一会儿,八成就已经出京了。 “出入记录都有查看,谁也不知那时候为何就多了个太监出来,后来事发封锁了宫门,空中也一直有鹰盘旋着,别说是人了,连个鸟的影子都没见着。” 下面的议论声又起了,景炎和景珏索性抛开他们独自来看。 “这两次交手咱们都败了,失败的关键在于咱们缺少高手。”景炎叹了口气,“他们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咱们根本捕捉不到。” “而且,”景珏补充道,“他对咱们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即便是武功高强不了解封后大典的整个规制,他也无法进入宫中。” “那人很有可能在你我身边,也有可能在父皇身边。”景炎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景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景珏的手心里写了一个文字,景珏点了点头。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除了她没谁能做到这一步。” 想到那天晚上皇上的警告,景炎停下了接下来的话。 京城里到处都在搜捕,搞得人心惶惶,高铁祖,叶冀北已经把水军修建事宜章程拟写完了,却迟迟不见皇上召见。 “京城里呆的我都要长毛的,看着是这么大的一座城,可是真待在里面,到哪儿都是着急的。” 高铁祖下朝之后在院里练了会儿剑,就再没兴趣了。 叶一眉道,“昨天你和那刺客交手,觉得他身手如何。” 这话一出口,高铁祖立马又把剑握在了手里。 “我和他差的太远了,就好像是江河和大海相比。不过他的招式我觉得熟悉,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当时是想多接几招,琢磨着他的门路,没想到刚一交手他就走了。” “熟悉?这就好办了,把你交过手的高手名字都列出来,咱们一个一个分析过去。” 叶冀北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这几日喝粥喝的烦了,招手叫叶一眉过去。 “月俸到手了,你去安排,今天中午咱们几个到酒楼吃一顿,这几日都是粥,我觉得我都要变成粥了。” 听他这话,高铁祖笑道,“咱们在南地顿顿都是米饭,也没觉得你如此嫌弃。” “那不一样,那个地方只有米饭,既来之则安之,米饭吃起来也挺香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呀走在街上闻着酒菜的味儿,都觉得步子能飘起来了。” 叶一眉道,“也没什么安排的,叫上哥哥咱们一起出去就是了。不过这几日外面查的严,大酒楼咱们怕是去不了了,我知道有个小酒馆还不错。只怕委屈了高将军。” 高铁祖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有酒喝,有肉吃,过的就是顶好的日子。” 这么说定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冲向了小酒馆,这几日京城里人心惶惶,酒馆里生意本来就不多,看来了贵客急忙出来招待。叶冀北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带来的人大家也都放心。 叶冀北作为东道主,自然是点菜的,他点菜一向保留着在军营的风格。 “切上四斤熟牛肉,再上四个羊蹄,嗯,媚娘在,那就再加上两个素菜,一碟花生米给我们三个一人上半斤酒。” “好咧。”小二从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又去忙活别的这小酒馆的厨师动作极快呜,一会儿肉菜就端了上来。 上菜的那小伙子脚步急,出现在叶冀北的后面时,叶冀北竟然没察觉,他将几个盘子摆放在桌子中央,起身时,叶青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儿。 小伙子刚要反抗,看到叶青立马就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掌柜的看这边出了岔子,急忙赶了过来。 “大爷呀,这是怎么了?” 叶家人虽然威震四海,但脾气都是顶好的,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小伙子虽然来酒馆帮忙时间不会长,可手脚麻利,怎么也不至于惹了脾气温和的叶青。 小伙子跪在地上指着自己的手腕,唉呦唉呦的直叫疼,掌柜的也怕把人的手腕给折了,急忙说道,“叶将军,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呃,平时不怎么会说话办事。要是哪里惹到了你,你网开一面,别跟小的们计较。那个,要不今天的酒菜钱就给你免了?” 叶青笑笑,松开了那小伙子的手腕儿。 “我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看着小伙子步子轻快,像是个练家子,有心过过招。你这东西都是钱买来的,又费心费力,做好了,端上桌子,怎么会不给钱呢?” 小伙子如蒙大赦,跪在地上,给叶青磕了几个响头。掌柜的也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连连道谢,两人退了下去。 叶青等小伙子回了厨房才压低声音说道,“他的功夫在我之上,刚才我握着他的手腕,表面上他毫无反抗,实际上身体里流动着的一股真气都涌了上来。只要我一下死手,他立马就会反抗。” 京城里的高手确实不少,可能叶青一开口就甘拜下风的没几个,叶一眉猛地联想起昨日的刺杀案。 “哥,要不通知景炎过来?” “嗯。”斟酌了一下,叶青点点头。 叶一眉起身离开,剩下的三人表面上谈天说地,实际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盯着后面的动静。 小伙子回了后厨之后,拍拍胳膊上捏出的红印,到水桶那里洗了洗手。 “我说,刚才干什么了?竟然能让叶将军动手?” 第三百零四章 刺客归案 “也没干什么,不过是我走路脚步轻,他们以为我是练家子,想试试我的功夫,可是我要是练家子又怎么会来端盘子呢?唉。”小伙子洗完手在身上擦干,又伸手去端下一盘菜。 “说明你小子有练武的天赋,不如去跟叶将军说说,他说愿意收你在身边做个亲信,以后你就飞黄腾达了。”炒菜的大师傅全当个玩笑话,小伙子却住进了心里,若是能够因此接近叶冀北,那倒是一件好事。 送菜出来,小伙子若有若无的往这边瞄了一眼,却发现原本四个人的位置此时空了一个。 这动作迅速被叶冀北捕捉到了,他放下了左手,按在自己的宝剑上。 叶青和高铁祖也屏住了呼吸。 小伙子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就又进了后厨。 可他刚到后厨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整整齐齐,不像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高手也抵不过众人的围攻,小伙子放下盘子就要往外面窜去,可他刚走出门就看到景炎进来了。 “不要想着走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我都已经封上了。” “我没想着要走,不过是要给客人上菜,这位军爷,您这是干什么呢?”知道走不掉了小伙子反倒是一身轻松,能蒙得过去就蒙过去,蒙不过去,天牢里走一遭也算是拓宽人生的宽度了。 “原来是这样啊。”景炎走到他身边,突然拔出了长剑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本王有点事儿需要你配合一下。” 掌柜的哆哆嗦嗦,从柜台后面爬了出来。 “三殿下,三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这小刘他是犯了什么罪?” “犯的罪可大了,要是你问啊,估计要连着你一起带走。”景炎冲后面的人挥一挥手,立马上来了二十个人把小刘夹在了中间。 叶青和叶冀北担心这样不稳当,跟着一起把人送到了天牢里。 “我说三殿下,我犯了什么罪你倒是说清楚呀,我这一天到晚都待在酒馆里头,没偷也没抢,就算是得罪了某位贵人,也不至于进着天字第一号的牢狱吧。” 小刘一进大牢就东瞅瞅西看看,好像对这天牢很感兴趣的模样。 “可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些刑具,我们审问犯人的时候都是要走一圈的。”王冠跟在景炎的后面说了一句。 “天哪,这么多刑具,一个一个上来,我这小身板儿可肯定受不了。”小刘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 “受不了就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 “这还不简单吗?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说掌柜的在他的桌子底下偷偷藏了十两银子的私房钱,夫人来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呢。”小刘扳着手指头,啰里八嗦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景炎一直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王冠打开了笔录。 “我叫小刘呀。”小刘一副流氓地皮的模样。 “我说的是你的大名,叫刘什么?”王冠无奈道。 “我没有大名,从小大家都是这么叫的。之前呢,人家都叫我小流浪汉,后来可能是觉得名字太长了吧,就成了小刘了。”小刘这倒是没说假话。 “你是什么时候到酒馆做工的?” “我啊,来了有大半年了,这酒馆的掌柜的实在是太好了,听说我是孤儿,也没苛扣我的工钱,每个月两钱银子都没少过我的。”小刘活脱脱一个话唠,不管王冠问什么,他都能在后面加上一大堆。 另一边,景珏也在问着掌柜的。 “他大名叫什么?” “没有大名,来的时候就让我们叫他小刘,说是从小没有家,大家就这么随便叫叫。” “他是什么时候到你这做工的?” “嗯,想了想啊,应该是半年以前来的,那是冬天嘛,他一个流浪汉冷得很,就靠在我的门口,正好当时缺人手就把他带过来了。每个月两钱银子也不算吃亏,他干活卖力。” “昨天的这个时候,小刘在哪儿?” “呦,这我可不知道的,昨天不是封后大典吗?那个时候普天同庆,大家都到街上去看舞狮了,我这小酒馆没了生意,索性也就给大家都放了半天假。” 掌柜的有问有答像模像样,可两条腿早已经都成了筛子。 “王爷啊,我在这做生意已经有几十年了,叶将军家的叶小姐,之前也是我那儿的常客,他知道我不会是什么杀人犯的。” “我们也就是问问,风言风语你们也知道,为了找到这个源头,我们也是熬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景珏又道,“他在你这儿做工之后,有没有人上门来找过他?” “他一个孤儿怎么会有人找呢?平时给他放上半天假,也都是出去转悠转悠,或者在房间里睡着。王爷,我说句多嘴的话,小刘呢,虽然说话流里流气的,可为人还算老实本分。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嗯,行了,你可以离开了。你们几个,把剩下的伙计带上来,我还有其他的话要问。” 掌柜的走到门口,目光在几个小火鸡身上转了一圈,慢慢的走了出去。 “小刘,昨天中午你在哪儿?” “街上那么多舞狮子的,当然是去看狮子了。我们乡下也有舞狮子,可从来都没有那么多花样。那个大狮子哟,看的我是心里直痒痒,要不是年纪大了手脚硬了,我就也去学着舞狮子,估计还能比在酒馆里多转上几文钱呢。”小刘说完之后,舔舔嘴唇,指着王冠桌上的茶杯说的,“你都问了我大半天了,总得让我喝杯茶吧。” 景炎挥挥手,旁边的人给他倒了一杯水。 小刘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干净净,又将杯子递了过去。 “我怎么觉得这水的味道不太对呀,苦苦的。和之前在店里喝的大不一样。” “你少油嘴滑舌,我来问你,你的老家是哪里?你的父母是什么时候不在的,你是一个人到了京城的?” “我,我老家,唉呀,我想想在那儿?哎呦,我这头怎么这么疼啊。” 第三百零五章 死无对证 “不好,”突然间想到小刘刚才的举动,景炎赶紧上去,一切都已经晚了,鲜血从小刘的嘴角流了下来,小刘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小刀。 “昨天中午进宫的人就是我,我要杀了那个狗皇帝,为天下的百姓报仇。” 景珏在外面走了进来。 “都已经问过了,没有毛病,人也已经放回去了。” 景炎让人看管好小刘的尸体,带着景珏向酒馆赶去。 酒馆大门紧闭,原本放在门口的桌子也已经收进去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井盐的心头,他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叶一眉刚才吃饭的桌子边上,四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桌子上都放了一碗水。 景炎走了过去,看了他们的鼻息,都已经没救了。 案子到底还是结了,凶手畏罪自杀,尽管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可走到这一步查无可查。 “先生,”景炎在树下透过树影看天光,“我觉得很无力,明明我早一点发现就可以制止这结局。” “结局是一定的,就算是你对他严刑拷打,也很难从一批死士的嘴里套出幕后真凶,夜长梦多,还不如早点结果。”盖贱文这个结果倒是挺满意的,他突然翻身上了树。 “那皇上到底是你们家的皇上,江山到底是你们家的江山,别人的命根本就不算命。” “先生何出此言?” 景炎不解道。 “你就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刺杀皇帝老头?要是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做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事?” 盖贱文随手从树上摘下了一个核桃砸了下来。 “别把你们家的人看得那么重,他们的命在百姓心中没那么重要,只要你让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那百姓就会拿起手中的刀,前赴后继冲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笼子。” “三殿下,三殿下,” 高铁祖风风火火跑了过来,盖贱文一看见他就怵的慌,偷偷的钻到了树叶里面。 “高将军。”景炎道。 “三殿下,听说盖先生在你这儿。” “是啊,刚才他还在。”景炎向树上看去,却看到树影里盖贱文冲他摆了摆手。 只是这个动作也躲不过高铁祖,他猛的窜上了树。 “盖先生,上次咱俩那一架还没有分出胜负来,我琢磨着皇上马上就腾出功夫帮我们组建水军了,我在京城里待的日子不多了,趁这个机会咱俩再比划比划。” 盖贱文苦笑道,“我都已经甘拜下风了,高将军何必咄咄逼人呢?老头子一把年纪,哪里打得过你们这年轻人?” “盖先生,上次明明就是你赢了,我还想比比剑上的功夫。”高铁祖猛地抽出宝剑朝盖贱文刺过去,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盖贱文无奈,只能挥起扇子和他打坐一团。 扇子刚触碰到高铁祖的宝剑,盖贱文就转身向后院跑了过去,高铁祖赶紧追了上去,伸手抓他的衣袖。 盖贱文再次回头接了两招,飞快的向后面掠去,高铁祖猛的停下了身子,他只觉得这两种太熟悉了。 “盖先生,请问盖先生师承何人?” “我哪有师傅呀,之前跟着个会外家功夫的学了三脚猫的招式,后来自己摸索着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盖贱文看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也停住了脚步。 “可我和刺客交手的时候,刺客用的招式和你非常像。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高铁祖在这方面可不含糊,他再次回想了当时的动作,可以肯定一般无二。 而且,人在应激时候用出来的功夫,往往是一个人最根本的功夫,可以说刺客和盖贱文师承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个门派。 盖贱文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可还强制镇定,说道。 “可能是我那外家师傅后来又收了不少小徒弟吧,说来也真是可笑,就他那一点点连捕快都比不上的手段,竟然还敢收徒弟。” “先生,你刚才用出来的那几招,看似简单却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招式。一个连捕快都比不上的人,又怎么会传授如此高明的剑法呢?”景炎问道。 “哪里高明了?”盖贱文突然出手,毛竹扇子冲景炎刺了过去,景炎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招。 盖贱文意在引导景炎使出自己刚才的招数,回首又是一扇子,可景炎跟他不是一路功夫,一个起身从盖贱文的头顶绕了过去。 看出了他的目的,景炎道,“先生,咱们两个不是同样的师承,不可能使出同样的招式。” 盖贱文突然向景炎的背后抓去,景炎依然是向旁边躲了过去。 “我开始习武的时候,师傅告诉我,我是皇家人,无论如何不能跟别人低头,所以在我刚开始习得的武功中,根本就没有向下低头这样的招式。” 盖贱文停了手,稳稳地落在地上。 “所以你想怎么办?” “先生,你是黑鹰的人吗?我们在死的那群人身上都发现了黑鹰的标志。” “我是。”盖贱文一笑,突然一抖扇子,冲景炎刺了过来。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高铁祖明白了盖贱文的身份,两人一起对上了他。 盖贱文并没有和他们缠斗的意思,过上了几招,突然从手心里撒出一把飞镖,转身略过了屋顶。 高铁祖想追过去,景炎一把抓住了他。 “黑鹰里面高手如云,不是咱们两个能够对付得了的,现在追过去,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命。” 高铁祖经过这一番打斗也是气喘吁吁,他将宝剑放在身边,靠着树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景炎说这话。 “京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呢,我来了这一趟,发现许多我打不过的人,从刚才交手的架势看,我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 “不仅卧虎藏龙,而且暗潮涌动,到现在我依然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股势力。”景炎叫黑龙拿了两个凉毛巾,两人各自擦擦汗,相识一笑。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三殿下你是个好人,处事为国家着想,为人为皇上着想,这很难得。” 第三百零六章 水军章程 早朝退后,皇上叫了叶冀北三人到养心殿。 “筹备水军的事情你们有规划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有了。”照例,此事由南地统帅高铁祖向皇上回禀。 “说来听听。”皇上似乎精神萎靡,斜靠在软榻之上,一只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我们设想着在沿海设立五个据点,组建五只船队,这五只船队每日在海上巡逻,发现敌军立马回报,同时对应这五只船队,建立五支海军。” “五支海军?”听皇上的口气,像是受了惊,可他依旧气定神闲地躺在软榻之上。 “是,咱们中原海岸线绵长,仅凭一支水军无法维持海岸线的平静。” “朕已经给你们透过底了,国库里面没有多少钱。五支海军,你们有没有想过国库能否承担?” “皇上的话我们确实考虑过经费问题,所以希望这五只海军可以从当地的自建军队中挑选人手。”高铁祖一听皇上提钱呀钱呀的就觉得烦,真的没钱,为什么还要举办封后大典,悄咪咪的把玉玺给了吴文清不就好了? “海军要多少人呀?”皇上坐起来喝了杯茶又靠了下去,这闲闲散散的动作看的高铁组一肚子气。 “我估摸着以西洋人的队伍,他们即便是入侵中原派来的人手也不会超过五千人,所以我觉得每只海军的人数可以设定在五千人。” “你说的倒是轻巧,五个五千人就是两万五千人,这两万五千人不事生产,要靠老百姓来养着他们。” 高铁祖按耐着心中的怒火说道,“两万五千人人从当地的自建军队中选择,他们的吃穿用度,不必再另外拨款,只是训练中,需要的武器装备要从朝廷的钱库里面出。” 皇上直接越过了高铁组,对后面的叶冀北说道,“威武大将军,镇南大将军的计划你都是看过的?” 突然间说了封号,叶冀北脊背僵直,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和镇南大将军一起计划的。” “你就没觉得这计划里面漏洞百出,不说钱了,你们拿什么训练水军?你们中,有人训练过水军吗?有人下过水吗?” 皇上疾声厉色,叶冀北和叶青赶紧跪了下来,高铁祖不为所动。叶青悄悄拉了一下他的靴子。 高铁祖旁边站了站,对皇上说道,“我们确实没有,可我们愿意摸索。敌人的眼睛都已经伸到家门口了,现在畏手畏脚,后果不堪设想。” “在皇上面前要称臣。”叶青小声提醒了一下。 皇上冷道,“你倒是挺有能耐的,教训起朕来了。我就听说镇南大将军目无规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看这个镇南大将军你还是不要当了,在京城里学上两年规矩再回去吧。” 话一出口震惊四座,叶冀北连连磕头替高铁祖求情。 小夏子进来通报,说是皇后娘娘在外面求见。 听说吴文清来了,皇上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他无视下面跪着的朝臣,让小夏子把吴文清请了进来。皇上没说话,叶冀北只得跪到地上。可按道理来说,皇上面见外人,皇后是不能进来的。 吴文清进门看下面跪了一地,赶紧跟各位大人打了声招呼,后来一扭一扭的走到皇上身边坐了下来。 “臣妾听说皇上要张大人去犒劳慎亲王。” “是啊,景烨这次杀敌有功,深得朕心。” “就是因为杀敌有功,臣妾才觉得这样做不合规矩。”吴文清丝毫不顾忌,下面的人,靠在皇上身上小声说道,“臣妾听说要是皇上重视一个人就会派一个高官去接他,当初臣妾来京时就是三殿下来接的臣妾。” “那是自然的。”皇上收紧了胳膊。 “既然皇上重视慎亲王就应该派个大官过去犒赏他,臣妾觉得恭亲王就很不错。看他们的官职应该差不多,慎亲王也不会觉得皇上不够重视他。而且恭亲王你一直也在京中,也应该出去历练一番。” 吴文清这有理有据,皇上不住点头。 可叶冀北和叶青却皱紧了眉头,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清清楚楚,吴文清竟然敢当着朝臣的面与皇上商议家国大事。 “那就让景珏过去吧,说起来,朕的这三位皇子,也就只有景珏没有到过边关了。” “皇上圣明。”吴文清起身来,给皇上行了个礼,只是这人还没跪下去,身子就先倒在皇上的怀里了,皇上乐呵呵的将她拉了起来,回头对叶冀北说道,“你们这个方案太过劳民伤财,回去商量商量再重新呈报一份过来。” 叶冀北脸色铁青,应了下去。 刚一出门,高铁祖就说道,“皇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刚刚成了皇后,皇上的脑筋就这么不清楚了。” 叶青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出去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到了宫门口,高铁祖挣脱开了叶青的手,重重一拳砸在了宫墙之上。 “咱们这几天一直为此事劳心费神,可他,听了两句就说朝中没钱,既然没钱,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东西到北夷去?” “咱们说这个也没办法,能做的就是花最少的钱把水军建起来,免得给人打个措手不及,叫皇上虽然……唉,可咱们身为一军统帅,保家卫国总是要的。” 圣旨快就到了,圣旨虽然随了景珏的心意,可景珏却觉得太巧合了些。 正当他诧异的时候,浮萍出现在了王府门口。 “问恭亲王安。” “是皇后娘娘让你过来的?” “是,听说宫亲王怀疑监军的身份,皇后娘娘特意让我过来,跟随恭亲王一起,犒赏三军。”浮萍答的端端正正。 景珏又问道,“这圣旨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是,皇后娘娘说了军中有蛀虫,让王爷多多留意。” 之前景珏和景炎推断皇后也是黑鹰的人,可皇后的行径又和当日自杀的几只黑鹰截然相反,难道黑鹰内部也有权利争端? 浮萍又道,“皇后娘娘确实是黑鹰的人,可是皇后娘娘曾说过,她的心愿和三殿下,和你是一样的。” “你呢?你怎么看?”景珏记得浮萍是景炎的人。 “我没什么看法,她能帮我找到杀母的仇人,我就愿意跟着她。” 第三百零七章 景珏出京 三天后,景珏到了军营。景烨特意跑了三十里来迎接。 “皇兄。” “皇弟。” 两人抱拳算是打了招呼,景烨将景珏让到了营帐里,营帐里早就准备好了酒肉和歌舞。 “皇兄这一路辛苦的,做弟弟的敬兄长一杯。” 景烨喝了三杯之后,盯着景珏身边的浮萍好奇道,“弟弟知道皇兄心里是有人的,身边怎么带上了一个小丫头?” “从来没有到边境过,也不知道这里情况如何,带个姑娘心细一些,照顾起来方便。”景珏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两人又喝了两轮酒,景珏给浮萍使了个眼色,浮萍就到了金盛鸿身边伺候。 金盛鸿也喝了两杯酒,看着小姑娘站在自己身边,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还端了酒杯让她给自己满上。 浮萍初次看到他还以为就是自己的父亲,心里激动的很,可到了两杯酒之后,澎湃的内心已经平静了下来。 金盛鸿自命清高,喝酒从来不会超过三杯,可是这一会儿他已经喝了四杯酒了。 身边人的悲愤,金盛鸿并没有感觉到,自顾自的把喝空的酒杯放在他的面前。浮萍强忍下心中的悲愤,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倒了下去。 酒过三巡,景珏琢磨着差不多了,对景炎道,“父皇让我带了酒肉过来,明天要分发下去给诸位将士,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我准备亲自来做,可若是如此,明天必然忙得很。” “王兄的意思我明白,这就安排营帐给你休息。” 回了营帐,浮萍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根本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自命清高,跟人喝酒向来不肯超过三杯,说是喝酒会误事,可今天晚上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有其他的吗?”景珏觉得单凭这一点没法判断。 “除了自命清高,我父亲不肯喝酒,也是因为酒量小。别说是边关这样的烈酒了,就算是京城里的桂花酿,他也喝不过几杯。” “好。”景珏点头,让浮萍下去休息。 此时,景烨帐中。 “小姑娘很是蹊跷,要说是为了攀龙附凤,旁边有那么多有军功的将士不去倒酒,偏偏跑到了金盛鸿那儿,这一看就是有问题的。”赵文国早就发现了不对,可他被景烨使了几次眼色,景烨都不为所动。 “我这个皇兄和景炎不一样,他没什么心眼儿。你看看就算是耍手段,也耍得如此光明正大。不用着急,咱们放长线钓大鱼,就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景烨自始至终都没把景珏放在心里,在他看来,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根本就不足以成为皇位斗争中的对手。 “怎么确定那人一定是恭亲王安排的,也有可能是他人假借恭亲王之手?”赵文国打小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他处事谨小慎微,不会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完全不必这样,要不这样吧,你把金盛鸿叫过来。” 赵文国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叹了口气出来迎着。 金盛鸿来的快。 “王爷,” “那天晚上那小丫头,在你那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就是站在我旁边倒酒。” “嗯,你这次回京城去,那金盛鸿的家人可是已经死的干干净净了?” 景烨的话问了极为敷衍,仿佛是专门为了糊弄赵文国。 “干干净净,连家里的仆人都没放过,当时京城里有黑鹰出没,我还特意让人盗走了两具尸体,为的就是嫁祸给黑鹰。” 到此处,金盛鸿沾沾自喜,他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痕迹。 “你放心好了,我连金盛鸿手上的伤都模仿的一模一样,只要王爷你银子给的到位,我这个金盛鸿什么话都会帮你说。” 两人相视一笑。 “我说赵文国就是太小心了,咱们的装扮天衣无缝,何必要怕一个小姑娘?” 浮萍还是不死心,就等在金盛鸿的营帐门口,金盛鸿在景炎的营帐里聊了半天才回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泪汪汪的小姑娘。 “我说今天倒了一晚上的酒,你也不觉得累,还到这儿来等着?”金盛鸿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下意识觉得这个小姑娘是要投怀送抱,可再一看,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实在是太嫩了点,留在身边当个仆人,丫鬟还算合适。 他一把拉过浮萍就往营帐里面塞,浮萍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惊叫出声,此时她认定了面前的这个浪荡公子和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是两个人。 金盛鸿猛的给了她一巴掌。 “明明是你这臭婊子自己送过来的,我这还没动手呢,你就先叫起来了。” 浮萍捂着脸,把哭声赶回了肚子里,就算是经历了家破人亡,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可她骨子里还是个孩子,面对害怕竟然哭不出声来。 景珏已经打算睡下了,可又想到浮萍出门时泪汪汪的样子,叹了口气出门来寻她。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一声叫喊,心中一慌,他赶紧顺着声音找了过来。 金盛鸿只当他是景珏身边的一个丫头,也没放在心上,还拉着她又往营帐里面塞。 景珏看这一幕,只觉得六神出窍,他急忙冲了上去,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金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啊,没做什么,我本来想着请她到我的营帐里去喝杯茶,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倔强,大喊大叫,倒是惊动了恭亲王。” “三更半夜一个姑娘家到你的营帐里面去喝茶,多少不合规矩。这小姑娘也是为了金大人的名声着想。今天晚上贸然打扰,实在是对不住了。人,我就先领走了。”景珏留下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带着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他是一个禽兽。”浮萍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回了一句。 “现在可以肯定你父亲被他们藏起来了,又或者是……”面对着面前悲痛欲绝的小姑娘,杀人灭口,四个字,景珏实在是说不出口。 第三百零八章 京中水灾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景炎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许多。京中的石沟,因为经费的问题已经多年都没有修缮了,地势低的房屋被淹了不少。 “这种事情你们也要报上来?工部都是吃素的吗?如果你们真的是吃素的倒也浪费了,朕给你们的俸禄不如都还回来,你们吃草去。” 石林海赶紧跪了下来,接连磕了好几个头才说道,“重修石沟的申请早些年都已经递上去了,可是户部一直嚷嚷着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我们也就没办法修。” 皇上的目光又转到了户部头上。 户部的大人也是连连叫冤。 “年年灾难能拿出来的钱都已经拿出来了,现在剩下的也就之前为了修缮黄河筹措的那笔经费,可是这夏天已经来了,钱不敢动,为的就是黄河之用。” “黄河的形势今年还算安稳,就把这钱拿出来,把石沟重修一遍。” 石林海话一出口立马就有人反对。 “这夏天才刚刚开始,谁知道黄河水患什么时候会发生?” “对,近年来,夏天和冬天都发生过黄河水灾,今年的平稳可不是现在能够断定的。” 石林海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对皇上说道,“就算是咱们让手底下的禁军和御林军帮着百姓修理,可那材料也是要钱的,咱们总不能指望老百姓把石材免费送给咱们吧?” “哼,无事的时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事的时候,老百姓什么也不出,就等着我这个光杆司令往下拨钱。你们可真是有能耐的很呢。”皇上越说越气,他本来就觉得近日来精神不济,下面又有一帮不省心的臣子,拍着龙椅的扶手,他大声说道,“到底要怎么办?你们赶紧给个章程出来,两天之内得不到修缮,这京城就要成水城了。” “父皇,儿臣以为,朝廷拿不出钱来,就只能发动京城百姓了,让他们每个人出钱修缮门前的那一段,由工部派人指导,这样可以省下一部分来。” 景炎一早就在琢磨此事,可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三殿下,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京城里一共有多少户百姓?我们工部哪里有那么多人,就算是把骡子马都算上也不够啊。” 石林海就像是街头的癞子,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 皇上听的心烦意乱,直接说道,“景炎,此事交给你负责。” 退了朝,不顾瓢泼大雨,景炎带着石林海一起到了东城。 “咱们京城的地势是西高东低,下的这几天雨水全部都灌到东城来了,东城历年来又是穷人居住的地方,没钱垫高家门口的地,就只能看着水管到房间里头。” 黑龙拼了命在后面给景炎撑着伞,可是这么大的雨,撑着伞和没撑也没什么区别,景炎索性让他收了伞,冒雨走在街头。 东城的街市,积水已经没过了人的腰,像景炎这样身形纤长的,在里面走路也极为费劲。石林海点头哈腰的跟到他的后面,劝说道,“殿下啊,咱们可不敢再往后面走了,指不定下面有什么东西,要是伤着了你,我不好跟皇上交代呀。” “往年也有下这么大雨的时候,怎么偏偏今年堵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今年年初的疏通工程没有做好?”景炎停住了脚步,此处的水已经到了他的胸口再走下去就有生命危险了。 “怎么没有做呀?今年一开春我就组织人做了疏通,那个时候跟上面要钱要不来……啊呸呸呸,”顺着风,雨水灌进了石林海的嘴里,他急忙低头往外吐,可一低头看到的就是到了脖子的浑浊污水。 “所以你的工程到底是好好做了还是随便应付的?”景炎没听到他的话,又问了一句。 “全部都是好好做的,一点马虎也不敢打。三殿下呀,你想想,只要京城里出了事,这第一个不就找到我的头上吗?我就算是从自己家里贴钱也不敢做着马马虎虎的事啊。” 景炎心烦意乱,雨下的太大,他根本没办法摸清楚下面的情况,只能等到雨小一点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叶府,他只是往那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高铁祖注意到他,又看到他浑身上下湿淋淋的,热情的冲他打招呼。 “三殿下,怎么淋成这个模样,要不到这儿来喝杯热茶,换件干净的衣服。”看景炎和落汤鸡一般,高铁祖早就将避嫌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没等景炎回答,他就热情地拉着人过去。 景炎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叶一眉了,看到叶府的大门,他的心思就飘到了叶一眉身上。再加上此时雨下大,外面别说人了,就连个狗影也没有。想到此处他略微放下了心,当真跟着高铁祖进了门。 叶一眉站在廊下和烟竹一起看雨,猛地看到个湿淋淋的人走了,进来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之后,她急忙吩咐烟竹去拿了叶青的衣服来,又到厨房煮了姜汤。 看到叶一眉,景炎就再也走不动道了,索性就因为大雨放任自己,让自己留在叶府里用了午饭。 “殿下怎么淋成这样?”高铁祖问道。 这件事情的经过说了,景炎也只剩下叹气了。 叶冀北怒道,“现在皇上是什么事也不管了,只要有事就让三殿下和恭亲王去做。” “可不是,不管干什么都说没钱,他自己的吃穿用度倒是一顶一的好,上次我看他穿的那双靴子上面竟然有了十几颗宝石,” 景炎道,“现在最难过的就是东城的百姓他们本就属于平民,在别的地方没有房产。我刚才去转了一圈,有不少人只能暂时在屋顶上搭个棚子,又或者是涌到西城来。” 叶青揉揉眉头,“这样,我们这院子房子虽然不多,但后面倒是还有个大院子,要不就先在那搭个棚子,容纳一部分灾民,腾出来地方也方便工部修缮石沟。” 叶一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叶青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我没意见。” 第三百零九章 雨中送衣 吃过饭,送走了景炎,叶一眉依旧是精神恍惚的模样,叶青奇怪道,“这姑娘是怎么了?看到了三殿下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反倒是一副没了魂的样子。” 叶一眉仿佛没听到一半,回到自己的房间,皱着眉头,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黑才出了门。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叶青哪里放心一路跟了上去,只见叶一眉买了两张小牛皮,又买了防水胶和粗线等各种东西搬回了家。 “买这些做什么?” “那个,这两天雨下的大我看呀,单凭撑伞是没办法挡住雨水的,所以想试着做个雨衣出来。”叶一眉耳朵后面红红的。 “雨衣外面的店里都有卖的,直接去买一个回来不就完了?”叶青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叶一眉这行为无异于搬石头进山。 “外面卖的和家里做的不一样,外面的只能挡住天上来的雨,却没办法阻挠下面的积水灌进衣服里,我想着做一个整体的裤子,上面再做一件雨衣,最后加上一双结实的靴子,不怕被水中的尖石划破脚。”叶一眉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转眼间就将牛皮擦了一遍。 “原来是为三殿下做的呀,我说一直魂不守舍,又如此的尽心尽力。”叶青好一番调侃。 叶一眉困窘,起身来将他推了出去,又关上了房门。这一夜叶一眉屋中的灯就没有灭过。 毕竟是要避嫌的,若是亲自将这东西送过去,皇上面前是有嘴也说不清楚。叶一眉几经辗转,最后托了苏家的哥哥帮着把东西递过去。 可是中间转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东西到了景炎手上,送东西的人实在说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谁给的。 无奈,景炎抱着硕大的包裹回了府。 黑龙道,“这东西实在是太怪异了,抱在怀里也沉甸甸的,不如先拆开看里面是什么。” 景炎琢磨了一下,让他把东西拆开,黑龙肩负着保证景炎安全的使命,这么多年来见过的黑手也是数不胜数,为了保证安全,他将包裹放在了院子的正中央,随后拿起一根长杆,远远地挑开了包裹上的结。 外面依然下着雨,隔着这么远,黑龙也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他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拿着长竿,慢慢的靠近包裹。 到了足够看清包裹的距离,他又拿杆子戳了戳里面的东西,将东西一点一点的翻出来,最后他确定大概是用牛皮制成的奇怪玩意儿,根本称不上是危险。 将包裹重新修好,抱回了书房里。黑龙道,“看样子像是牛皮做的,奇奇怪怪有点像衣服,可是牛皮做成的衣服怎么往身上穿呀?里面连个纸条都没有。” 景炎走了过来,仔细的翻了那一身类似于衣服的东西,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双长靴。最后他又拿起衣服,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终于在裤子最下脚的地方找到了一块布料,上面用刺绣的方式画出了雨衣的穿戴方式。 “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是哪家姑娘如此心细?” 景炎让他把东西擦干,自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反反复复的想着那张刺绣。 是叶一眉。若是别的姑娘必然会亲自把东西交到他的手上,又或者是让家中的丫鬟兄长带回转交,不会选择这么弯弯绕的方式。只有叶一眉,为了避嫌,出此下策。 突然间,景炎觉得,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雨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临近中午,雨小了一点,按照约定,景炎和石林海带着工部的人再次来到东城。 一向玉树临风的景炎,突然穿着一身牛皮出现在大家面前。别说是工部的下属的,就连石林海这样善于隐藏表情的人都忍不住一愣,随后他对这些衣服大加称赞,只说是蕙质兰心。 说话就等于夸了叶一眉,景炎心中一喜,凌厉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些。 “把绘制的地图拿过来,”景炎伸手,起码有人递了地图上来,又用伞撑起了一片天。 “大家往下摸一摸,找到时候的位置,将上面的石板给凿开,把里面的淤泥都给疏通开。” 景炎带着大家标注了几个位置,让他们动手,自己则往更深处走了走。 昨天晚上他回去之后查看了往年经常的下雨情况,今年的情况比之去年还要好上一些,可不知为何竟然会淹到这般程度。 石沟上面的石板很快就可以凿开了,令人奇怪的是石沟并无拥堵,可里面却被水挤得满满的。 景炎蹲下身子朝里面摸了摸,确实如同官兵们说的那样。 “这就是说下面堵着的,咱们这样沿着一路挖下去,实在是太慢了。这样吧,从中间开始挖起,逐段确定拥堵的地方。” 景炎说罢,亲自带着大家确定地点,一忙就到了傍晚。 来之前石林海安排人煮了驱寒的姜汤,一到饭点姜汤就给送了过来,可是人手太多,这姜汤分到景炎这儿的时候竟然没有了。 景炎并不放在心上,石林海却是战战兢兢,他不住的在心里骂自己,三殿下说晚会喝,你就真让他晚会喝呀,现在好了打脸了。 景炎接过黑龙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大口说道,“排查的工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如果明天天气好点就能结束了,大家吃过饭之后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加一把劲儿。” 知道今天景炎带人疏通石沟,叶一眉寝食难安,早早的就立在了叶府门口,只想着景炎走过的时候看他平安也好。 可以景炎的脾气,他向来是最后走的,前面拖着工具,散发着石沟臭味的人,边走边谈,声音飘到了叶一眉的耳中。 “都说三殿下不苟言笑,今天看来他只不过是表情严肃罢了,要是换了别人,姜汤分到他这正好没有了,估计啊,能把碗扣到石大人的头上。” “可不是吗?你看石大人当时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追着要钱一般。说起来户部也太抠门了,不过是煮个姜汤的钱都抠抠缩缩拿不出来。” “可不是,原本多来几个人,很快就搞好的事,现在没钱,只能明天再搞一天。真是臭死了,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扔了。” 第三百一十章 石沟尸体 后面的话叶一眉都听不清楚的,她只是觉得心疼。突然间她想起初雪的那天晚上,景炎曾跟她说过,想要为百姓做点事。 不顾外面的瓢泼大雨,叶一眉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要吃晚饭了,你去哪儿。” 叶一眉一口气跑到明言明德这儿,将刚添置的首饰是一股脑的取了下来,又从怀里取出了所有的银两。 “我想请二位帮个忙。” “我们本来就是小姐的下属,哪里来帮忙直说,有吩咐您直说便是。” “石沟明天疏通还有一天,可是皇上连姜汤都没办法足够供应,我想请你们帮我准备一份姜汤,给他们送过去。” 叶一眉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此时站在那就像是风雨飘摇中的浮萍一般,明言明德赶紧应了下来,虽然摸不着头脑。 “放心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采买需要的东西。明天找一家饭馆,借用人家的锅把东西给煮好了,一并送到官兵们手中,绝对分量足足的,一个人都不会少。” 两个人一直跟在叶青身边,平时接受命令都是寡言少语,言简意赅的,破天荒的他们心疼这个姑娘,多说了两句。 明德道,“我们就以城中老百姓的身份,说是看各位当兵的,为百姓辛苦了。嗯,到时候再雇佣两个乡亲过去,看着像一点。” 叶一眉看着自己掏出的银子,再次皱了眉。 “我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如果可以不够的话,请两位先帮我垫上,改日一定奉还。” “怎么会不够呢?姜汤,无非就是耗时间,成本低的很。而且你刚才也说了官府会供应一部分,我们只需要补足剩下的一部分就可以了。” 明言拿了新的毛巾过来,递到叶一眉的手里,叶一眉拿毛巾披在身上,走到半路又回头说了一句,“请你们帮我保密,此事不能让哥哥知道。” 明言明德道,“将军把我们指派给了小姐,那我们就是小姐的人了,自然不会在将军面前多言。” 也许是老天开眼,第二天退了朝,雨就小了一些。景炎换上雨衣,就跟着各位一起到了东城。 昨天在水里泡了半天,他的手已经烂了,来不及包扎,只能随便涂了点药,又进了水里,黑龙心疼道,“人家当官的都是坐在雨棚下面看着当兵的干活,怎么你这个做皇子的反而要下来?” 景炎道,“身先士卒,我跟着一起下来的动作才能快一点,你看看那房顶上的老百姓,他们等不了了。” 依旧是按照昨天的进度,约么两个时辰,突然有人喊了起来,说是找到了拥堵的地方,景炎一听赶紧赶了过去。 “不管堵着的是什么,先把他们捞上来。” “好嘞。”过了两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堵塞物,大家都是精神高涨,为首的那个士兵抓住其中的一节使劲一捞。 “这东西堵的还挺紧呢,怪不得积了这么厚的水。” 又过来两个士兵帮着他一起往外捞,三个人一使劲,东西是拉出来了,可下一秒他们却变了脸,他们的手中握着人的大腿。 “啊,”三人反应过来,将东西往外一扔,猛的后退两步。后面的士兵赶紧拉住他们。 景炎面不改色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铁锨扔给士兵,给黑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动手将里面的尸体拖了出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浸泡尸体,早就已经腐坏,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景炎让人把尸体搬到干净的地方拼了起来。 “都已经泡成这样了,咱们肯定认不出来是哪家的,不如就对照失踪人口,让他们的家属过来认领。” “啧啧,这人是得多惨呀,上辈子是灭人全家的吗?死的凄惨就算了,还被堵在石沟里。” 旁边的絮絮叨叨,景炎充耳不闻,“叫仵作过来查看死因,水还没有退去,里面应该还堵了东西,找两个人看着尸体,剩下的跟我继续往下挖。” 有了刚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下手,官兵们手上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拆了人的尸体,引的人大半夜过来报仇,很快第二具,第三具尸体就这么被挖了上来。 洗干净手,士兵们还像昨天一样排队领着姜汤。这一次石林海不敢怠慢,盛了一碗递给景炎,景炎的心思都在尸体上,根本没空理会姜汤,挥挥手让他先喝了。 想起昨天的那一幕,石林海端着姜汤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么尴尬着。这会儿远处推来了一辆车子,两个农妇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招呼大家到她那边去喝姜汤。 “辛苦你们了,帮着我们疏通石沟,这点姜汤不曾敬意,就当是帮大家去去寒气。” 官府里准备的姜汤本就不够,而且下料也不足,一听有老百姓送了姜汤来,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那碗,朝两位老妇人走去。 其中的一个妇人特意盛了一碗递到了景炎面前。 “我们在上头看你干的最是卖力,先喝碗姜汤吧,就当是去去寒气。” 老百姓递过来的东西,景炎自然不好推辞,他双手接过喝了个干干净净,又将碗还了回去。 “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也谢谢你们冒着大风大雨给我们送这个。”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京城里面当官的那么多,随便一棵树倒下来砸死十个人,就有三个人是吃俸禄的,可像你这么尽心尽力的,我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话是夸奖,可景炎的脸上却像火烧一般,他做了分内之事,在百姓眼中就已经是最尽心尽力的一个。可见京城中的官吏游手好闲到何种程度。 仵作看了三具尸体,对景炎说道,“三个人都是被杀死之后才塞进石沟里的。有两个人非常奇怪,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才被扔进来。” 景炎顺着仵作的手看了进去,仵作指着胸口的一个伤口说,“这两个人都是死于胸口的刀伤,这刀非常薄,类似于江湖上的柳叶刀。这具尸体已经看不出样子了,只能确定是死后被扔进来的,死因无法断定。” 第三百一十一章 石沟泥沙 “先把尸体送到顺天府,让他们帮忙查查死者的身份。这水到现在还没有退去,下面应该还有拥堵的部分,兄弟们吃完之后加把劲,今天一定要把石沟疏通了。” 景炎在旁边坐了下来,尽管穿着牛皮雨衣,可是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此时他的下身全部都湿透了。 “殿下,刚吃过饭,让弟兄们都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换身衣服,老是这么湿乎乎的捂着,身体受不住的。” 景炎道,“这雨一直下,士气低落,我一走开,兄弟们的精气神都塌下去了。你晚上回去到账房上支取两千两银子出来。跟着咱们一起干的弟兄们,一个都不能亏待。” “殿下,这些年来你一直救济补贴,这个账房上本就没有多少东西,眼看着你也到成婚的年纪了,总得为自己考虑。”黑龙对皇子府的账目大致有数,支取了这两千两银子,剩下的大概就是个零头了。 若说开国以来最有钱的王公贵族是哪个黑龙不知道,但最穷的一定是自家的三殿下。 “取出来吧,那银子放在账户上也就是放着了,至于娶妻的,宫里面会安排,用不到咱们府里的钱。”景炎笑笑,皇上既希望他成才继承大统,又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待着,不要生了篡权的心思,所以这婚姻大事要往后排一排,这三年五年能不能成都是个问题。 黑龙还要再劝,刚一抬头就看到远处的身影,冲他挥了挥手。 远远的看不清楚身份,但身影似曾相识,黑龙跟景炎打声招呼,一闪身出现在那人影面前。 “烟竹,” “兄弟,好久不见呐。”烟竹眉眼含笑看着黑龙。 “实在对不住,烟竹姑娘,要是有事儿您直说,我家主子还等着呢。” 烟竹晃晃手里的包裹,递到黑龙的手里。 “你家三殿下真是好福气,日日夜夜有人惦记着,这不,干净的衣服我送过来了,让他赶紧把湿的换下来。” 黑龙正愁景炎不愿回去,接过包裹连连道谢,烟竹道,“原本这东西,我家主子是让我转托几个人送过来的,可我一想这样不合适呀,总不能我家主子的心意这么被埋没了。” “叶小姐?” “是啊,我家主子的心意都在那姜汤里面了,还请你家主子好好琢磨琢磨。”烟竹说罢就离开了。 黑龙抱着包裹,风风火火的跑到景炎面前。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干净的衣物,叶……” 景炎突然阴沉下了脸,黑龙看他的脸色不知所措。 景炎快步走进石林海为他搭建的雨棚里,低声道,“叶小姐身份敏感,日后在人前不要提她。”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景炎接过包裹之后却是抱在怀里。 黑龙道,“既然人都已经把衣裳送来了,那咱们就跟附近的老乡借个房间,把衣裳换上。” “下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换上了也是淋湿,反正下午就结束了。” “那,东西我先帮您拿着。”黑龙伸手去接。 景炎轻轻躲了过去。 “等开工了再给你。” “啊?用不着吧。”黑龙总觉得景炎态度怪怪的,不过是一件衣裳,放哪不都一样吗? 纠结了半个时辰,景炎将包裹端端正正的放在雨棚的正中央,拿两把凳子垫了高的地方出来。 黑龙看的心惊,却不敢多问。 没排查的地方剩的不多,景炎带着人下去,不一会儿就摸到的拥堵。想起刚才拖出来的尸体,官兵们都不寒而栗,景炎却是面不改色,带头跳了下去。 担心是尸体,怕毁坏了尸体的完整度,景炎试探着往里面摸了摸。此处水堵的深的很,他刚一弯腰,水就呛进了鼻子里。黑龙赶紧递了个帕子过去,可这帕子一直带在身上,也是潮湿的。景炎顾不得其他,拿帕子抹了一把,抬起头,又摸了下去。 “现在看来都是泥沙,你们几个跳下去,拿铲子一点一点往外疏通,碰到异物就停下来。” 这一次拥堵物都是沙子,就清理了两大堆出来,景炎站在沙子旁边盯着那沙子,若有所思。 等人都清理完了,景炎叫了石林海过来,指着那堆沙子说,“之前你们清理石沟,清理出来的也是这样的东西?” 石林海捧起一把沙子,看了看摇头说道,“清理出来的有淤泥,还有老百姓的生活垃圾,烂菜叶子什么的,沙子倒是很少见,而且这沙子实在是太干净了,我总感觉上上下下透露着一股诡异。” 景炎道,“本王觉得这不是正常的拥堵,好像是有人专门拿沙子堵上了,突然间想到了管道失窃一案。” 官道失窃和城中的三起杀人案都被皇上钦定为无头案,怕的就是查到吴文清的头上,此时景炎提起,石林海连话也不敢接。 景炎又道,“这石沟算是通了,水退去之后咱们把掀开的路面修回去就是了。这沙子也跟着尸体一起送到顺天府,等顺天府核查了尸体的身份,再下手追查。” 到此处,东城的积水已经开始退了,景炎也没必要守在这儿,回去的路上经过叶府,景炎脚步一顿。收了人家的东西,当面道谢是应当的。 叶一眉就靠在门口,看着大雨。猛然见到雨中一人走了过来,身形修长。她的心跳一瞬间加速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麻花状。 景炎怀中抱着包裹,黑龙在旁边给他撑着伞,可是叶一眉眼中,却只有景炎一个。 “石沟疏通了?” “已经疏通了,姜汤还有衣服,谢过叶小姐了。” 高铁祖看着瓢泼大雨,正无聊,听到这边的聊天声,赶紧凑了过来,连拉带拽,将景炎让进了叶府。 “怎么湿成这样?我那儿有衣服,找一身儿来给你换上,看你这样子一直忙到现在吧?回你家应该也没准备什么,我们这儿的厨子,煮粥是一流的,不如晚上就留下来喝上一碗。” 高铁祖的热情难以招架,可景炎记着自己的身份,只能连连推脱。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故意为之 叶青听到动静,也过来了。 “殿下,进来坐吧,下这么大雨,外面也没人注意得到。” 景炎看了叶一眉一眼,有了理由,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 “听说石沟里面挖出了三具尸体。”叶一眉开了话头。 “是,这三具尸体虽然在一处,可看样子并不是同时塞进去的,后面我们又在石沟中发现了泥沙,很是蹊跷。”景炎简单的描述的当时的场景,叶一眉连连点头。 高铁祖却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故意往里面塞泥沙,难道是怕这尸体被发现的不够快?这杀人的,脑子有问题吧?” 景炎和叶一眉同时看向了高铁祖,他们觉得这话有道理,可这目光却让高铁祖头皮发麻。 “我就是随口一说。” 叶一眉接口道,“很有可能,发现尸体的人不愿直接上报官府,就用了这个法子。毕竟尸体都在石沟里,不一定会引起拥堵,泥沙一定会。” “杀人的为什么要把尸体扔在石沟里?就算现在不会拥堵,过上几日,天热得很呢,发臭了,百姓们能不知道吗。” 高铁祖嘟囔了一句。 “还有一种可能,抛石人和放进泥沙的是同样的一批人,他们希望我们发现尸体。”景炎斟酌道,“三具尸体并不是同时放进去的。” 正说着,黑龙进来了,“顺天府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这几日中并无走失的人,而且除了前段时间殿下您经手的杀人案之外,一直风平浪静。” “我经手的,”景炎表情一顿,“快去把金府杀人案的卷宗调出来,对比消失的那两具尸体,看是否和前面的两人身形相似。” “是。”黑龙这消失在雨中,景炎起身冲叶一眉三人行了一礼,也匆匆忙忙离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挖出尸体一事迅速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东城的水虽然退下来,可是临近尸体的那几家人怎么也不敢回去住,哆哆嗦嗦地跪在官府门口,等一个结果。 次日上朝,皇上先拿此事开了刀,大发雷霆,革了顺天府尹职,又敲打景炎道,“禁军负责的是整个皇城的安危,可是你上任以来,京城中接二连三发生怪事,你作为禁军统领也要好好反思。” 景炎自清闭门思过,可皇上又不放心,景珏景烨都不再京中,他手里能用的也就这几个人,想了半天皇上道,“闭门思过就不用了,赶紧把案子查清楚。朕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接下来的早朝就免了,有事都报的景炎和张崇山张大人那里。” 话一说完,皇上连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都懒得说,在小夏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离了大殿。 看皇上一步三摇,众臣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的?皇上一直不理朝政,大小事物都交到了三殿下手里,难道这是立太子的意思?” “我看未必,皇上防自己这仨儿子就像是防狼似的,不会在春秋鼎盛之时立太子。你们琢磨琢磨,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颓废的?” “是从……封后大典。” “对了,往前想想是不是皇后娘娘出现之后,皇上对朝政就没那么上心了?” 他们东一伙西一伙的,聊的热闹,景炎抱着眼不见心静的态度从众人身边穿过。 昨天经过尸体的比对,他发现那两具尸体极有可能就是在金府中失踪的尸体,可是他命人将尸体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不见黑鹰的标志。 这和他之前的推测背道而驰,难道此事真的不是黑鹰所为?可除了黑鹰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猛然间他想起了,浮萍之前递过来的消息,说吴文清并非是金府的仇人。 正说着,叶府的轿子停在了景炎面前,叶一眉下轿给景炎行了礼。 也到了宫门口了,叶一眉命轿子在原地等着,自己进了宫。 景炎问了守在轿子边的丫鬟,说让叶一眉进宫的是皇后娘娘,一听吴文清的名号,景炎心里冷了,转头就往宫里走。可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现在他跟着叶一眉过去,皇后娘娘会怎样不敢说,但皇上一定会要了他二人的命。 再次转身往宫外头走,王冠快步奔上了他。 “殿下,那三具尸体可有眉头了?” “本王比对过了,前面两句和之前金府里消失的一模一样,不过尸体泡成那个样子,也不敢妄下断言。” 王冠思索片刻,“既然前面两具都是金府的,那最后一具极有可能也和金府有关,昨天我跟李大人商量了,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引着咱们,一步一步走向真相。” 景炎顺着王冠的思路走了一遍,金府丢失的只有两具尸体,那另外一具是谁的?和金府有关的人,猛然间,他想起了和景珏的谈话,景珏说现在的金大人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不大一样。难道另外一具是真正的金大人。 虽然早有这种猜测,可现在尸体摆在自己面前,景炎是另外一种感受。 金盛鸿身居要职。有人不声不响的杀了他,随后又手起刀落,干掉他的全家。这是怎样的能力? 看景炎变了脸,王冠知道是有眉目了,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王冠先往前走了两步。 景炎明白他的意思,在原地停顿一会,来到了二人常去的茶楼,王冠已经等在那儿了。 “我看殿下愁眉紧锁,可是想到了什么。” “确实是有想法,可现在无法验证。”景炎沾了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假金盛鸿”四个字。 作为监军,金盛鸿的位置不可谓不重要,王冠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把握?” “大哥已经去查了,等他回来就是水落石出的时候。可又是谁在引着咱们接近真相,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景炎百思不得其解,他能够感受到京城中暗流涌动,可是到现在除了黑鹰的势力,他再找不到其他。 王冠摇摇头,“还有黑鹰,他们是敌是友,也难分辨。” 第三百一十三章 将女进宫 叶一眉和吴文清交际不多,原本,封后大典之后,吴文清应当在景仁宫召见嫔妃命妇,可这一切由于刺杀而全部搁置的。 猛然间听说皇后娘娘让自己进宫,叶一眉是惊讶的,不过随即她就恢复了平淡的态度,进京之前关于这位皇后娘娘,南地传的是神乎其神,连景炎也无法确定是敌是友,借此机会,她也可了解一二。 进了景仁宫,叶一眉便小心起来,入了大殿,皇后娘娘端坐在主位之上,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带着一份庄严。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叶一眉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低眉垂目,面无表情。 “在北夷的时候,本宫就听说,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叶一眉小姐,倾国倾城,今日这一见,果然比传闻的还要美上几分。”吴文清收起了端庄威严的模样,勾起嘴角,露出了温和的一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她该有的年纪。 “皇后娘娘谬赞。”按照规矩,叶一眉应当夸奖皇后娘娘几句的,可是她摸不清楚吴文清的脾气,索性把后面的话给省了。 后面伺候的小丫头搬了椅子过来,叶一眉谢了恩才坐下。 “这宫里的规矩我还不大懂,唉,又说错了,应当是本宫还不大懂。”吴文清笑笑,“也不知道叶姑娘爱喝什么,昨个皇上让人送来了碧螺春,本宫不大懂,就觉得挺香的,请叶小姐尝尝。” “谢皇后娘娘。”叶一眉端起茶盏,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啜饮一口,“香。” 吴文清微微一笑,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姑娘,看自己说话,半文半白,省去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 叶一眉站起来行了礼。 “皇后娘娘请讲。” 吴文清笑道,“除了旁边伺候的两个小丫鬟,这儿就只有咱们两个,你应该比我大上几岁,可也大不了多少。找你过来聊的都是些家常话题,大可不必如此拘束。” “谢皇后娘娘,”叶一眉谢过之后,谨慎的坐了下来,所谓礼多人不怪,规矩到了没人觉得烦,不必拘束,不过是说词罢了。 吴文清道,“此时本宫也是刚刚听说,说叶小姐此前和恭亲王有婚约,之后,叶小姐和三殿下两情相悦,这婚姻也就废了。” 提到婚事,叶一眉绷紧了神经,即便是和景炎两情相悦,可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政治联姻。 吴文清看出了她的紧张,继续说道,“提起两情相悦,那可真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更何况又是你与三殿下这种打小就认识的。这皇后的位置,我刚刚坐上,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看皇上的三位皇子都到了婚配的年龄,想要先把此事给办了。” 叶一眉静静地坐着,听吴文清讲话。若不是洗耳恭听的专注模样,真要以为她是雕塑了。 “恭亲王和慎亲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京城的姑娘们,我认识的也不多,所以就想着先从你和三殿下这儿开始。”吴文清示意小丫鬟给叶一眉填茶。 摸不透吴文清的意思,叶一眉道,“婚姻大事,本应由父母做主,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自然是做得了主的。只是,现下,三殿下政务繁忙,几乎脱不开身。这个时候筹备婚礼怕是要延误了正事。而且,三殿下作为皇上的第三位皇子,恭亲王尚未婚配,他这个做弟弟的,走在前面似乎也不合礼数。” 吴文清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是我唐突了。不过,叶小姐,关于房间传闻的两情相悦,已定终身之事,可否属实?” 叶一眉一愣,这话让她如何回答? 吴文清看她犹豫,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真要说问的原因,那应当是好奇心大了一些。毕竟我刚到京城听说的,就是你和三殿下才子佳人的故事。据说,还有英雄救美和美救英雄。” 叶一眉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展露笑颜。 “不过是坊间传闻进行了加工,臣女与三殿下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可我曾经听景瑟公主提起说,叶小姐为了三殿下,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吴文清随手摸了一下旁边的琴,看到这琴,叶一眉心惊肉跳,她曾经从不止一个人的嘴里听过这琴的威力,自己也曾领教过。 硬着头皮,叶一眉道,“景瑟公主八成说的是玩笑话,又或者是从传闻中听说的。” 吴文清随手拨了一下琴弦,并未往下问。 “原来是这样,也是我,看惯了草原上骑马射线的相濡以沫,对才子佳人的故事多了几分兴趣。叶小姐,请你过来,也就是随口谈谈,若是有有的不恰当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叶一眉起身道,“臣女不敢。” 送走了叶一眉,吴文清挥手让侍从下去,盖贱文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这姑娘倒是四平八稳的,都问到婚约的头上的还是一幅处世不变的样子。嗯……这人要不要留?” “当然是要留下了,若是依了你的计策,咱们手里肯定是握住个人的。” 景珏送了信过来,信上说明,确定现在的金盛鸿是冒充的,只是身份不明确,从他在营地中的举动来看,大概率是景烨的人。 “父皇向来不喜皇子的内斗。此时要是报给父皇,八成是要换得一顿训斥的。”景炎将信推给了王冠。 王冠匆匆看了一边,“三殿下此言在理,可若是不加以阻止,以慎亲王的性格……” 王冠点到即止,景炎也明白他的意思。 “至少要让假监军和慎亲王分开。” “你的意思是先把现在的这个金达人调到京城中,日后调查,抓住证据,再行论处。” “是,”景炎点头,“而且,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慎亲王再有动作必然慎之又慎,他在京城除了张崇山没有亲信,那,应当是从边地派来的人,这两日我会着重排查,金大人全家遇害,15日之内进京的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顺天府闹鬼 王冠琢磨了一下,“此事,三殿下还是不要出头的好,恭亲王到了边地,张崇山必定严加防备于您,守城的将士里有我的朋友,我去给您打探。” 景炎没接话,他在心里衡量着两边的风险。 他和王冠走动并不频繁,平日在朝堂之上,王冠也甚,少帮他说话,现在在众人眼中王冠依然是之前的那个中立派,两边儿和着稀泥。 此事,王冠帮他出了头,至少军营里的将士们就明白了王冠的立场,那时候不仅不方便王冠行事,站在自己的阵营里,王冠也承担了失败的风险。 “王大人,”景炎道,“还是我去办吧,对于您来说隐藏身份是最重要的。” 王冠大笑,“三殿下,从卷入这场风波开始,我就没想着全身而退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想法太过崇高,我想做的就是无愧于本心。日后,也请殿下把我当做自己人,若有驱使,绝不推辞。” 说罢,王冠起身抱拳,景炎回了一礼。 送走了王冠,景炎叫了黑龙过来,“挖出来的尸体,叮嘱顺天府一定要看紧了,给恭亲王送封信过去,让他赶紧带着浮萍回来,我需要浮萍认一认第三具尸体。” 夜半三更,夜黑风高。顺天府值夜的衙役昏昏欲睡。 “我说兄弟,你先帮着盯一会儿,我睡半个时辰起来接替你的班。” “嗯,没事没事要睡一起睡,咱们说的是实体,谁三更半夜偷尸体过去,咋的啦,那个味好闻呢?” 旁边的衙役摆摆手,扭头转向另一边。 两人睡得正熟,一阵阴风吹过。靠外边的衙役搓了搓胳膊,小声嘟哝道,“都已经入夏了,怎么还有这么凉的风啊?” “嗨,就咱们睡的这地方应该是叫穿堂风了吧,比旁的地方都凉爽一点儿。这里面呀,又放着冰块,不稀奇。” 两人刚接上一句,又扭头睡了过去。 一个黑影出现在外面那人的身边,衙役刚一睁眼就感受到黑影缓缓地靠近自己,实在是太过害怕,他浑身发颤,腿却迈不开,喉咙更像是被堵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啊啊……阿三,” 好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来,旁边被称作阿三的衙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 “干什么啊?难不成是巡逻的大人来了?”说罢,阿三又觉得不可思议,“巡逻的大人怕是早就睡了,又或者是宿在烟花柳巷,我说你就安心睡吧。” 外边的那衙役被黑影压着,虽然感受不到重量,却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刚要吸一口气,那黑影猛的窜了出去。 “啊……”终于喊了出来,衙役朝旁边连滚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阿三被他吵得再也睡不着了,睁开眼睛爬到他边,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 “狗蛋,就你声音大是不是?要是你这嗓门把外面的大人给引过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狗蛋本来是面朝下的,挨了一脚也不敢动。 听到阿三的声音,才坐了起来。 “刚才有个黑影一直压着我,我这两条腿呀,直哆嗦。” “黑影?你小子睡过头了吧,又或者是梦魇被鬼压床了。这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咱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尸体,连黑白无常的影子都没见着。” 拍着胸脯吹嘘自己多年的经历,阿三仿佛又回到了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狗蛋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变了,目光之中带着敬畏和恐惧。 “你小子早知道我的厉害不就好了吗?我心情好了多传你两招。”阿三在这目光之中飘飘然。 狗蛋的眼睛都直了,阿三低下头来,想要拉过他,却意外的在狗蛋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倒影。 缓缓回过头,狗蛋看着那飘在空中的影子,发出了一声惊叫。 翌日一早,新上任的顺天府尹郑文杰就接到了家属的报告,说是存放尸体的库房闹了鬼。 “小人,小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守……在那库房门口。”阿三到现在说话都不利索,“黑影就就出现在小人的,身,身后。要要不是为了保住尸体,小人,就吓晕过去了。” “你呢?你也看到了?”郑文杰转头向狗蛋。狗蛋的情况要稍微好上一些,“看到了,他还试图压在我身上。” “嗯,尸体没事儿吧?这可是上头交代下来,要好生看管的。” “小人,小人,在门口就没让那黑影进了库房去。”阿三拍着胸脯打保票。 郑文杰不放心,跟着他们一起到库房去。 到了库房门口,阿三往裤兜里摸了进去,可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凝滞了,上上下下找遍了四个兜,都不见钥匙的身影。 郑文杰变了脸,让人取了备用钥匙过来。 进了库房之后,郑文杰直奔从石沟里挖出来的三具尸体,果然不出他所料,尸体消失了,那三张空床也被收拾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下可坏了,赶紧叫三殿下过来。” 景炎本就在赶来的途中,知道此事更是快马加鞭。可偷盗之人心思缜密,找遍了整间库房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找到。 “按照你们的颜色,是鬼魂作祟偷走了尸体?” “是啊,殿下啊,昨天晚上是来了鬼,可小的抑郁症都守在库房门口,压根没有一个人卖进库房的大门。除了鬼,没有别的解释。”阿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狗蛋道,“我听我娘说起过,要是有的人死的非常凄惨,他们就会收集自己生前的尸体,将他们堆的整整齐齐的说是能够借尸还魂。” “放肆,在三殿下面前,怎能说这种无稽之谈?” 郑文杰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早先他就听说顺天府尹不好当,可在那皇上直接把他给提了上来,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下好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翻了这么大的错。 “其他地方呢,可有异常?”景炎大步出了库房。 “回三殿下的话,昨晚看到黑营的只有他们两个。”郑文杰拱手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房顶线头 景炎暗自思忖,“这就简单多了,这批人就是冲着尸体来的。那么,盗走尸体的人到底是杀人的人,还是将人塞进石沟的人?” 看景炎不说话,跪着的两个衙役磕头如捣蒜。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景炎是好几年才见上一面的大官,又有着皇族血脉,动动手指头就能治他们两个于死地。 景炎被他们叫冤叫屈吵的心烦,说道,“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要是发现的细节能助本王找回尸体,那昨夜的失职之罪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净说些有的没的,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俩人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绞尽脑汁回忆当时的一举一动,同时严防死守对方,生怕对方比自己先说出什么来。 可是昨天晚上两人本就处于恐惧之中,面对的又是毫无实体的东西,吱吱呜呜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景炎提醒道,“那黑影大概有多大?是人形的吗?” 这话打开了阿三的话匣子,他将狗蛋推到一边,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就是人形的。普普通通的身材。可是他飘的很,就好像是没有实体一般。” 一边说着,阿三做着飘呀飘呀的动作。 “不对,”狗蛋终于想到,“那个黑影确实一直在飘,但是动作特别僵硬,就好像是僵尸一般。” 阿三模仿着那样子动了动胳膊关节处非常生硬,但是胳膊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景炎思索片刻,“狗蛋刚才说这黑影曾经压到他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的重量。确确实实它有碰到你?” “嗯……一睁眼就对着他的头,像是碰到了,但是却是毫无感觉。” “很好,咱们到上面看看。” 景炎没说明白,后面的人就只能跟上他的脚步。随后,景炎翻身上了房顶,一个瓦片一个瓦片的摸索起来。 “你们也跟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物品。” “这儿,这儿有一团线。” 很快,很快就有衙役在库房大门的正上方发现了一团白线。 景炎拿过那团线,在手里面揉了揉。 “去到天桥底下……嗯,这样吧,这线本王先带回去。”景炎将线交到黑龙哪儿,随后查看此处的瓦片,果然有两片被踩碎了。 郑文杰赔笑脸,“三殿下,可是有线索了?” 景炎朗声道,“线索当然是有的,不过,还确定不下来。捉到那三只尸体库房里,还有本王放了和死尸有关的重要物件,你可一定得收好了,这次本王尚能帮你隐瞒一二,下一次……” 景炎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道,“下一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唉,父皇盯这个案子可盯得紧,本王放着的东西可一定得收好了。” 说罢,景炎下了房顶。 阿三凑了过来,“三殿下,那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好好当差,要是库房里的东西守住了,这一次就饶过你们,要是守不住,本王就把你们弄成尸体那样,放在库房里。” 景炎刚一离开,郑文杰就安排人换了库房里的锁,同时把衙门里能调的人手全部都调了过来,将库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 除了顺天府,景炎叮嘱了黑龙两句,黑龙点点头,毫无动作,两人顺顺利利地毁了三皇子府。 “三天两头地往我这儿跑,你就不怕给皇上发现了?”吴文清看了一眼从房梁上飞下来的盖贱文,低下头继续翻自己的书。 “你看看他现在的情况,老眼昏花,精神不济,别说是抓住我了,就算是走进来一只大白兔,他也未免能碰得到人家的尾巴。”盖贱文到吴文清的身边坐下,捧着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揉了揉。 “丹药我已经练好了,他吃下去确实可以养血安神,不过延年益寿是肯定不可能的。” “想不到你蹲在这里翻来翻去,竟然也能把丹药给练出来,到时候给我两颗,让我也一夜回春。” “这药我敢给,你敢吃吗?”吴文清收回了自己的脚,靠着软榻坐正了身子,将书本放在了两人中间。 “不敢不敢。”盖贱文道,“之前给咱们泼了一盆脏水的人,昨天晚上把那三具尸体给盗走了,我估计他们找尸体也是焦头烂额的。” “景炎是个聪明人,只要他们有动作,顺藤摸瓜总是能查得到的。”吴文清提起景炎,眼睛里的赞赏是遮不住的,看着他这目光,盖贱文微微皱眉,小声说道,“这人还不是我教出来的?” “说正事,”吴文清拍了一把他伸过来的手,正色道,“不过也不宜拖得太久,要是有机会,你送些证据过去。” “我说,你是打定主意了?”盖贱文顺着她的动作,牵住了手。 “当然,不过也要看他是不是个可塑之才。”吴文清叹了口气,“这个位置可不是谁上来都坐得稳的,秋天马上就到了,秋拭至关重要,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推到主考官的位置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咱们的人一大部分都不情愿,说是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盖贱文看她没有反抗的动作,顺手将人搂进了怀里。 吴文清垂目,“可是原本的目的达到了。嗯……也不一定让我再琢磨琢磨吧。” “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拿来说这时候再合适不过了。唉,景炎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对内对外都不成气候。景珏呢?老实人一个,闲散王爷他做的了,其他的都要看造化。我说,要不是景炎,他们这一代,真的是走到王朝尽头了。” 盖贱文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图。 “下面的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景烨和萧远政结盟之后就再也没有注意过北狄的举动,现在,萧远政的实力已经上来,拥兵五万,可以与景烨一战。” “景烨,”吴文清纤纤玉指从地图上扶了过去,“我记得,他没打过仗。” “那是,正儿八经的仗是一次都没打过,怕是天底下最好笑的镇北大将军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深夜蹲守 有了昨晚的事,今夜,衙役的眼睛瞪得像铜钱一样,两步一岗将库房围了个结结实实。 郑文杰也在库房门口盯着,现在他想的已经不是升官发财了,能保住自己这条命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三殿下怎么说?” “三殿下说了,他事务繁忙,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呀,就算不是鬼怪作祟,那来人也一定武艺高强,就我手下的这三脚猫,哪里是人家的对手?”郑文杰越想心里头越不是个滋味,他对手下的说道,“你再去跟三殿下说说,让他派几个高手过来也好。” 景炎听到消息只是一笑。 “告诉郑大人,把心放到肚子里,本王心中有数,绝对不会出纰漏的。” 月亮刚一爬上来就被乌云给遮住了,有了前一天晚上闹鬼的传说,不少人瑟瑟发抖,就连郑文杰也是心中颤栗。 “他心里有数也要跟我说个清楚,总不能让我在这担惊受怕。” 心里面虽然不满,可嘴上郑文杰还是拿出了青天大老爷鼓舞士气的模样。 “之前的原为本官和三殿下已经琢磨出来了,今天晚上就是为了守株待兔,你们一个个打起精神来,抓到人的,本官重重有赏。”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阴风阵阵,狗蛋在嘴里念叨着,“就是这种感觉,昨天晚上那个黑影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阿三也是抱着头,如果不是郑文杰在旁边盯着,他估计都已经瘫倒在地面上了。 “郑大人,皇上身边的张崇山张大人过来了。”衙役匆匆跑过来,在郑文杰的耳边说道。 “张大人?”郑文杰一愣,坊间关于这个张大人的传说,没有一千也有五百,都说他学富五车,计谋过人。可这张大人奇怪得很,一身本事却终日守在皇上身边,现在更是顶了小福子的空缺,连后来安排上的小夏子都没办法取代他的位置。 “到那时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我和他并无交际?”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以张崇山的地位,郑文杰哪里敢怠慢?叮嘱了衙役两句,他便去了正堂。 张崇山正喝茶,一见郑文杰过来,急忙起身,两人见了礼。 “张大人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又或者是皇上哪儿。” “也算不得是重要的事,你当官不久,应该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张崇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咱们的京官啊,每到年底都是有考核的,要是评了个优良,以后往上面走就容易多了;就是评了个中也马马虎虎的,过得去;可若是给盐官抓住了把柄,又在朝中有了敌人,最后给平了个差,那仕途啊,几乎是断送了。”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郑文杰不明白,为何张崇山要专门到自己耳边提起此事。 看郑文杰毫无反应,张崇山心道,又是一个直性子的,这样的性格如何在京城里混得下去?可即便如此。表面上他不动声色。 “在这顺天府里头,你坐的可是头把交椅。底下的人办的好的功劳都记在你的头上,可若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那,唉,这过错呀,你也得一个人担着。” 说到此处,郑文杰算是明白了,昨天晚上尸体失踪一事八成是闹到皇上那儿了,皇上心里头有数,不过是不愿意多说。 “也是我教导无方才让下面的人丢了尸体,也不知道皇上哪儿,现在是个什么念头。” 张崇山为难道,“你也知道皇上虽然是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可是他得到消息通过的都是底下的人,要是底下的人说的好话,那皇上呢,此时还是开心的,至少不会为难,可若是底下的人说了两句不冷不热的,这……这就不好办了。” 郑文杰一惊,在心里头琢磨着张崇山的话,只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若是景炎在皇上那帮着自己说了两句好话,那皇上也不会为了三具无主的尸体为难自己,可要是景炎夸大其词,把这锅都扣到了自己头上,那以后岂止是升迁无望啊! 而且,若是无事,以张崇山的性格,肯定不会巴巴的跑到自己跟前来说三道四,再一联想到景炎今天晚上的举动,郑文杰的心是凉了半截儿。 “还请张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指路哪里谈得上呢,不过是来给这么大人提个醒罢了。”张崇山笑笑,压低声音道,“简单的很,昨晚事发,三殿下已经了解过前因后果,算是正式接手的此事。要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同样出现了失窃之事,那皇上那的说辞就会变成盗贼实力通天,有瞒天过海之能,连带着你的责任也被推掉了。” 郑文杰本就是个草包,算是在无人可用之时被皇上抓上来顶缺的,他一听此言就觉得这计策甚是高妙,不过琢磨一下,他又耷拉下了脑袋。 “可是那盗贼怎么会在此前来?” “怎么不会,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三殿下在你那放了个重要的东西。” 郑文杰也没来得及思索为何此事会闹得人尽皆知,他为自己躲过一劫而高兴不已。 “谢谢张大人,若不是张大人,我还蒙在鼓里,唉,就这么做了,人家晋升的台阶了。”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是看成大人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终于进入了这个圈子,不忍心你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而且,咱们在这做官人的圈子里都是处在最底层的,没有人家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天生的福气,就只能抱团取暖了。” 张崇山走了,过来拍拍郑文杰的肩膀。 “皇上那里我会尽力帮你周旋,郑大人自己也要注意了。” “哎,哎,我这心里头啊,有数着呢。” 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张银票,郑文杰给张崇山塞了过去,张崇山推了一下,看到郑文杰真挚的眼神就收进了袖子里。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文杰笑笑,觉得自己用两千两银票买了一条命,简直是太划算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嫁祸于人 外面传来一声躁动,郑文杰下意识地往外面走了两步,一回头想到张崇山还在,又走了回来。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张崇山极有眼色,抱拳对郑文杰说道,“郑大人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让下属送了张崇山出去,郑文杰飞快地赶到仓库旁,只见几个衙役哆哆嗦嗦在地上抽搐,剩下的则全部都躲到了灯光下面瑟瑟发抖。 “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吗?”郑文杰见此情景也觉得后背发凉,但是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必须得拿出威严来。 “刚才有一阵冷风刮了过来。天上飘下来好几十个黑影,就这么在我们面前转了一圈。” 狗蛋到底是见识过一次的人,情绪略微比他人镇定一些。 “就就只是转了一圈,你们怕什么?胳膊腿儿不还好好的长在你们身上吗?”郑文杰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远处,景炎几个起落就追上了为首那人。 “这位先生的手艺很不错嘛,这么好的手艺不拿来养家糊口,反而走这种歪门邪道,实在是让人遗憾呀。” “歪门邪道也能养家糊口,这种法子可比在天桥底下做皮影戏,做木偶人要赚钱的多。” 那人知道逃不掉的,转头过来对上了景炎。 之前在高手那吃了几次亏,景炎一上来就小心谨慎,可是过了几十招之后,他猛然觉得面前的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 那人自然也明白他不是景炎的对手,又交手十几招,他忽然向远处飘了过去。 景炎追了上去。 “三殿下,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三具尸体已经被毁成这个样子了,你随便找几个流浪汉的名头安上去,结了案,大家相安无事,岂不痛快?” 景炎道,“无辜之人身首异处,更有莫名被牵连的东城百姓,因为石沟被堵流离失所,你让我和你相安无事,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这东西可不是我们扔进去的,”眼看着就要追上了。那人突然回身一拳向景炎打了过来,景炎全身心防备,自然不会中了他的招,微微侧身就躲了过去。可那人身形灵巧。落在黑暗之中,转眼不知所踪,景炎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了。 此处应当是那人的巢穴,自己单枪匹马,孤身查看风险太大,景炎记清楚地形地势之后转头回了顺天府。 几个小厮已经被黑龙抓住了,就跪在顺天府的正堂里。 “就是些三脚猫功夫,我跟手底下几个和他们交过手的商量过了,和咱们之前看到的黑影身手完全不一样。” 景炎点点头,“带头的那人功夫虽然不弱,可也只能算得上二流水准。只可惜本王一时不查,中了他的奸计,竟让他给逃了。” 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景炎对下面的人说道,“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 “顺,顺天府。” “那你们知道顺天府的仓库里藏着什么东西?” “小人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是师傅带着我们过来,说是有大生意要做我们做徒弟的自然没有推卸的道理。” “是吗?这单生意你们能赚多少钱?”景炎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问得漫不经心。 郑文杰在旁边急得满头是汗,这三殿下是怎么了?要问就问些有用的。早点把案子查清楚,自己也能早点从这阴沟里爬出来。 “这钱还没到手呢,就被你们给抓过来了,我们哪知道能分到多少钱?不过这位大人,我们都是老实老百姓,一时间为了钱财迷了心窍,才到这顺天府里来,还请大人网开一面饶了我们几个。” 这人话音刚落,后面跪着的几个也跟着连连磕头,嘴里面念叨着,“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不是生机所迫,又怎么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呢?” 景炎似乎是被他们的言语触动了,亲自走了下来,站在带头那人的面前,弯下腰说道,“看你们的样子也知道,都是老实手艺人,我也不忍心,就这么关了你们。可是你们总得说出点有用的东西,对此案查询有功,我才能放了你们。” 那人眼睛一亮,对景炎说道,“我,我还是记得一些细节的。当时有个老师傅来找我师傅谈,他们两个在里间,我们几个围在外界,嘿嘿,真不怕你笑话,虽然是师徒关系,可有的时候,我们真担心分的钱少了。” 他这话一出口,后面的人纷纷符合,待到符合声音落了下来,他又继续说道,“我们干这一行的,对于绘画特别敏感,我就记得那老先生伸出一双手来在我师傅面前指指画画,那手腕上似乎是刻着一只黑鹰,那家伙栩栩如生,勇猛的很。” 一听黑鹰两个字,别人倒还神色如常,黑龙则变了脸。他站到了景炎的身边。景炎抬起头来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问道,“你们看得真清,那黑鹰是什么样子的?” “呃呃呃,我也没念过几天书,你让我说,我说不出来不如这样,我给你画出来。” 景炎笑笑,“笔墨伺候。” 那人接过了毛笔,攥在手心里,绞尽脑汁回想着那黑鹰的模样,在纸上勾勒出了线条。最后他又拿去给后面的看,几个人有商有量,很快一直展翅高飞的黑鹰出现在了纸上。 “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做的皮影戏的也需要会画点东西,当时看到这鹰啊,我的心里头就赞叹的很。” 景炎拿过那张纸,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交到郑文杰的手里。 “郑大人,这是咱们的物证,你务必收好了。” 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可是看到这样的图腾,郑文杰觉得这趟水浑的很,拿着那张纸,他如同手里面捧着火,烧的很。 “三殿下,下官这儿的人会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这样的东西恐怕没办法保管好。” “郑大人,您可别忘了您这儿是什么地方。”景炎神色突然严厉起来,“堂堂顺天府,竟然连一张纸都保护不了?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第三百一十八章 隐藏实力 郑文杰唯唯诺诺不敢接话,景炎又转头对那人说道,“除了这只黑鹰,你们还看见了什么?” “别的就没看见了,那老师傅进来出去都带着斗篷,看不清楚长相,我们也是从他伸出来的这只手判断他的年龄的。” “嗯……这么一来就难办了。不过,你师傅和我说的,似乎和你跟我说的不太一样啊。” “啊?”那人一愣,又道,“可能是我看差的,我们几个都是隔着门缝看的,把人看圆了,看扁了都有可能。” 他这话音一落,后面的人又是磕头如倒蒜,嘴里面念叨着青天大老爷着命之类的词儿。 景炎绕过了为首那人,在最后面一个人的身边站定。 “让你们过来,你师傅是怎么交代的?又是怎么安排分工的?” “也没交代什么,就说是有赚钱的伙计,至于分工跟我们之前在店里边是一模一样的,皮影,木偶一类的到底是个手艺活,不可能说我接替你的任务,你接替我的任务。” “哦,原来是这样。”景炎笑笑,“顺天府虽然比不得皇宫也是戒备森严,以你们几个的三脚猫功夫是怎么进来的?” “师傅带我们进来的。”为首的那些人回过头回答景炎的问题,景炎再次走到他的面前,语气却严厉了许多。 “那你倒说说你师傅是怎么带着你们五个人一起上来的?” “谁说我们是一起?也可能是师傅一个一个带上来的。”那人目光躲闪,却装作恭敬的模样,低下了头。 “这样啊,那,”景炎指着黑龙,“我手下的这位兄弟功夫应该在你师傅身上,现在你就指导着他,让他给我们示范一遍,怎么一个一个带人上来还不被周围的人发现。” 那人梗着脖子道,“你手底下的人当然听你的话了,我指挥他,他暗地里搞小动作,这示范自然是不成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让我再想想。”景炎来回走了几圈,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脚步越来越慢,景炎时而停顿,似乎是思考到了关键时刻。 突然他皱紧了眉头,手也不自觉的抚上了太阳穴。 所有人的心声都随着他的动作绷紧了,就在此时,他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向最后面的那人砍了过去。那人本来被绳索捆得严严实实又跪在地上,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从地上窜了起来,向后退了几丈远。 “我就知道,能轻轻松松的进入顺天府,在练舞的人里面至少排得上二流。”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是上了当了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逃走还是回来跪着,可景炎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时间,挽了个剑花又冲了过去,将那人重新逼回了大殿里。 “不过,既然已经被我抓住了,逃走就不容易了。” 景炎又对郑文杰说道,“这几个人身手过人,麻绳是没办法拴住他们的,让下面的人换了重枷锁和铁链过来。” 话音刚落,衙役们又搬着铁链和铁锁上来了,这铁链和铁锁是专门为江洋大道所打造的,最轻的就有两百斤,带上这样的东西,即便是身轻如燕,将凌波微步掌握了个透透彻彻,也没办法施展。 挥手的那人突然蹿了起来,挣开了麻绳,一拳朝景炎打了过去,景炎早有准备,却没有躲闪,伸手握住他的拳头,使劲一拖,将他拖在地上。 他这一动,后面的人也跟着动了。在大殿里头算的上高手的就只有景炎和黑龙,对上五个人着实有些吃力,更何况这几个人只想逃走。就在这个时候高铁祖从天而降,后面跟着叶青。 “不是说这闹鬼吗?怎么又变成打架了,打架也好,我喜欢。” 两个高手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个人全部拿下,带上了枷锁。 高铁祖将他们制住之后,拍拍手到景炎那。给景炎行了个礼。 “我听说这闹鬼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遇上一场架打。” 景炎笑笑,“多谢了。” “别谢了,有啥好谢的,所以说到底有没有鬼呀,我来还特意带了这些,也不知道大家都需不需要。”高铁祖说着取下了脖子里挂着的一串大蒜给景炎套在了脖子上。 “听说大蒜辣椒这些东西能驱鬼,特意都给你们准备上了,来来来叶将军赶紧把你脖子上的也拿过来。” 叶青摸摸脖子上挂着的几串大蒜和辣椒,无可奈何,他对力怪乱神真是向来不感兴趣。可是禁不住高铁祖磨了又磨,只得跟着他过来,可哪知道临出家门了,在他在脖子上挂了这么多东西。 “三殿下,这都是高将军嘱托我带过来给你的。” “唉,咱们是兄弟,一路上你拿了这么远,我也不会把所有的功劳都给占尽了。” 景炎笑着接过,“既然如此,那就谢谢高将军和叶将军了。” “说起来也奇怪,不是已经宵禁了吗?刚才我还看到张大人了。”高铁祖想到一句是一句。 “张大人是替皇上办事的,可能有要紧的事。”叶青生怕高铁祖说错了话,传出去给有心之人利用,赶紧接过了话头,景炎却是神色一厉,随即他又恢复了平静。 “这几个人嘴硬的很,先把他们关到牢里去,让人好生看着,一定要留了命在。” 黑龙道,“殿下,你怎么知道他们隐藏实力?” “他们的手段确实高明,开始我也没看出来,可后来他一直在咱们的面前装可怜,提什么上有老下有小,可是在正常情况下,老百姓见到咱们都是战战兢兢,话也说不呼伦,他们表面害怕,嘴皮子却溜的很,一言一行都往咱们的软处拿捏。”景炎说到此处笑了笑,“他们几个的身份可贵重了,至少是脚不沾地,没当过老百姓的。” 郑文杰在刀光剑影之中,总算是平稳的心情。 “这番打斗乱糟糟的,还请几位到前面去用茶。” 第三百一十九章 打马张飞 到前院去,景炎表面上客套着,心思却是千回百转。 看得出今天晚上这伙人是为了嫁祸于黑鹰。按照之前的线索,极有可能这是景烨的人。如果将这条线穿起来,景烨到了边境之后,想要同萧远政联手。可监军金盛鸿成了他路上的绊脚石,为了铲除这个绊脚石,他不仅伤了金盛鸿的性命,以防万一,还杀了他全家,并找人冒充了金盛鸿。 原本他们想着此事能轻而易举的掀过,却万万没想到落到了自己手上,接连两次查找线索,景烨的人应该是慌了,当夜盗走了两具尸体,以此为名嫁祸给了黑鹰。 那么,帮着景烨在京中处理此事的人应当就是张崇山了。 张崇山?景炎打了个激灵,刚才高铁祖有提到,张崇山大半夜还在外面晃悠。 “三殿下?三殿下?”郑文杰也是心虚的很,口头上他算是和张崇山达成了约定,可现在,景炎已经得手,再下手已经来不及了。 景炎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实在是对不住,在房顶上蹲了大半夜,精神不济。” “哎,三殿下,下次有这样的营生你也叫上我,我不求有工钱,只求消遣消遣,这几日待在经中,我实在是闷得慌,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能召见我们。”高铁祖将来是有一说一,对景炎又是百分百的信任,可他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位。 叶青急忙道,“皇上公事繁忙,夙兴夜寐,哪里像咱们就只专注于一件事。” “哼,我看他是懒得搭理咱们,听说,有了皇后娘娘之后,他整日呆在皇后娘娘宫中,连养心殿的书案都搬了过去。”高铁祖来之前喝了些酒壮胆,参与了捉鬼一事,兴致高涨,说话越来越不顾及场合。 景炎笑笑,“父皇的事,不容咱们做臣子的置喙,要是今天晚上捉鬼一事,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要我说呀,把那几个人抓出来拷打一番,必然能从他们嘴里得到实情。”高铁祖提起捉鬼之事,兴致盎然,瞬间就把埋怨皇上的话抛到了耳后。 “严刑拷打的话,就算是实话也会有人质疑的。我看他们几个嘴皮子溜的很,说话思路也足够清晰。在他们内部应该都是得力的人,不如这样先关上两个关上,看对方有没有行动再做决定。”叶青想得更周到一些。 景炎轻飘飘的看了郑文杰一眼,郑文杰表面上坐的端正,可两条腿却已经并在了一起,看样子心里头紧张着呢。 “嗯,这主意不错,这几个人就交给郑大人的,还有刚才我拿到的那份证据。” 说罢,景炎起身,“早朝时间要到了,我得回去更衣了,诸位大人先行一步。” 时间还早,巷子里头一个人也没有,景炎回头对黑龙道,“你去送个消息给王大人,就说今天早上执行咱们制定的计划。嗯……再跟他说张崇山也卷入的此事,看他有没有法子查清昨天晚上张崇山的行踪。” 没有了小福子,景炎在宫中是寸步难行,他琢磨着必须赶紧培养出自己的人来,可是有了皇上上次的杀一儆百,可靠的人实在是不容易找。 朝堂之上,皇上依旧是满脸疲惫,他几乎是瘫倒在龙椅之上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景炎往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高铁祖抢了个先,他大步上前,冲着皇上一抱拳,大喇喇说道,“皇上当初让臣入京,为的是组建水军一事,可是我们的章程早就已经递了上去了,到现在都得不到皇上您的回应,臣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口,景炎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前高铁祖这么说,皇上会生气,却不会动大怒,但现在不一样了,高铁祖住在叶府,以皇上多疑敏感,很难不会联想到叶冀北和叶青身上。 皇上脸色由晴转阴,尚未开口却听张崇山说了一句。 “镇南大将军,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铁祖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西洋的人都快把眼睛伸到咱们脸上的,要是再不筹备水军,怕是人家打过来了,咱们毫无还手之力。” “镇南大将军,您可记得,您这大将军是谁封的?”张崇山微微一笑。 “皇上封的。”高铁祖满不在乎。 “既然是皇上封的,那你要做的便是孝忠皇上,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做了别人的口舌?” 张崇山一挑眉,继续道,“让你传话的人也是奇怪了,都是皇上的臣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偏偏让别人把这话捅到大殿之下,难道是为了让皇上难看?” 叶冀北和叶青脸色铁青,明明白白的,张崇山这话说的是他们两个,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不能跳出来,这一跳出来就成了认领了。 皇上颜色更加难看,他的右手在龙椅的扶手上叩击出了声音,大殿之上,张崇山的声音落定之后再无一丝声响,迟钝如高铁祖也反应过来,他这是落进了别人的圈套了。 等了一下,高铁祖道,“没人教给我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镇南大将军,您成了大将军,难道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了吗?在皇上面前应该自称臣。” 高铁祖心中有气,却在理亏,冲皇上再次抱拳认错。 “皇上,是臣的错,尚未考虑清楚就开了口,只是此事与他人无关,皇上要罚便罚城,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好一句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呀。在镇南大将军的心里,朕就是一个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只会冤枉臣子?” 皇上冷着脸,看着高铁祖。 景炎和王冠的心里满是汗水,若是高铁祖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估计能牵扯到半个朝堂的人。 高铁祖跪了下来,“臣,生性愚钝,从小到大俺爹俺娘就说,臣就是吃了臣嘴上的亏,说话说不清楚就算了,还总让人误会。臣,臣,实在不知道怎样跟皇上道歉,要不,您禁足臣,让臣回去好好反省。” 第三百二十章 宫女沐晴 听闻此言,景炎心中一细,这高铁祖把所有的责任都拦下来了,还把亲爹亲娘搬出来,只说自己不会说话。 张崇山自然不会这么放过他。 “镇南大将军,你年纪轻轻就成了威震南北的镇南大将军,若是您这样的人都生性愚钝,那我们这站在朝堂之下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了。” 王冠笑道,“张大人,所谓术业有专攻,镇南大将军之所以成为镇南大将军,是因为他镇守南地。这和他不太会说话,并不矛盾。” 皇上在心里头琢磨着此事,确实能给叶家泼上一盆黑水,可现在西洋人虎视眈眈,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个时候得罪了叶冀北和叶青,以后就有的受了。 “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你爹你娘都教不会你说话的道理,朕关你几天禁闭也没什么用,索性就由你去了。日后替朕守好南地便是了。” 皇上目光扫过叶冀北和叶青随后又说道,“都已经是封将军的人了,住在别人那也不合规矩,这样吧,景炎,你给镇南大将军安排一处宅院,从朝廷里给银子出去。” 此时算是尘埃落定了,景炎领命之后又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想着金盛鸿金大人一直在边疆为国效力,现在他的家人都在黄泉之下,还让他留守边地,未免有些不尽人情。” “嗯,说的也是,父母过世到守孝三年,更何况他一家人全部都死在歹人的刀下。要不这样吧,让金盛鸿回到京中,替父母守孝三年,再做安排。” “皇上,曾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张崇山朝景炎这看了一眼,见景炎站的端正目不斜视,微微一笑,又转头对皇上说道,“对于金大人来说,京城算得上是伤心地了,与其按照规矩让他守孝三年,倒不如让他留在边地,忙起来,唉,也能排解亲人丧生的忧伤。” “好一个排解忧伤啊,”景炎皱眉道,“首孝悌,次谨信,孝敬父母,理应放在首位。金家父母在世之时,金大人为国尽忠,一直不能守在身边,现在金家父母于黄泉之下,难道还不能得到儿子的陪伴吗?” “哈哈,”张崇山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向来这道理金大人也是明白的,既然他选择了为国尽忠的路,自然是在权衡之中选择了重要的那一头。难道,三殿下要强人所难?” “好了好了,这算不得是大事,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这茶堂当成战场了。”皇上听得头疼。 王冠上前道,“三殿下与张大人说的都有道理,可归根结底还是要依着金大人的心愿,我看不如问一问金大人的意思,若是金大人愿意那就请他回京,若是金大人不愿,留守边境也能为国效力。” “行吧,就按照王冠说的办。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经验,你就跟各位大人商量之后给这一个法子就是了,没必要在朝堂之上唇枪舌战,听着真头疼,也浪费诸位爱卿的时间。” 皇上挥挥手,就算是退朝了。 退朝后,王冠走在前面,冲景炎摆了摆手,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茶馆中。 “让我查的人我已经查了,非常奇怪,昨天晚上他竟然出现在顺天府中。” “顺天府?昨天晚上我也在顺天府,并没有和他碰面。嗯,应该是错开了。”景炎回忆了当时的情景,偶然间想起了高铁祖的话,高铁祖是在来的路上看到张崇山的。这么一来,他应该是在自己后面,到了顺天府,又先于自己离开了此处。 “值得一提的是张崇山和郑文杰并无交际,可后来据顺天府的人说,他们两个曾在房中密谈。”王冠目光盯着手中的杯子琢磨着,“你看郑大人可有不妥?” 景炎想了想,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冠。 “无法肯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必然对我不利。后来我们到了前堂,郑文杰的目光一直躲躲闪闪。” “张崇山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王冠琢磨了一下,“三殿下,以你的看法,郑大人算是怎样的一号人?” “这个人不大聪明,却非常有官瘾,对于头上的这顶乌纱帽,看得重要的很。”景炎琢磨了一下,“有那么点小聪明,只可惜胆子不大。” “那就没问题,对咱们没多大影响。”王冠笑笑,张崇山干的可是争权夺利的生意,随时都是有可能掉脑袋的,单凭这一点,郑文杰没那个胆子。 “倒是金盛鸿,你有把握让他回来?”此事景炎一直挂在心头,若是金盛鸿不肯回来,那在边境他与景烨狼狈为鉴,中原危矣。 “没把握,可是你们两个再吵下去,皇上必然翻脸,张崇山跟咱们不一样,他日日夜夜陪在皇上身边,把皇上的心思抹了个头上,咱们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提起此事,王冠也是一筹莫展。 “嗯,皇兄马上就回京了,不如把浮萍的身份透露出去。”景炎在心里头盘算,不管浮萍是回到皇后娘娘身边,还是待在自己这。景烨手底下高手不多,必然能保证她的安全。自己却能因此调出景烨的人手来,没准金盛鸿这条大鱼也会跟着上钩。 “也只好这样了。为了保证恭亲王和浮萍的安全,还是等到两人进京之后,再把消息放出去。”王冠说到此处突然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沐晴是臣的老乡,臣这些日子和她碰了头,她愿意为咱们效力。我跟她约定了以太阳为号,日后若是三殿下有需要她的地方,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王冠借着倒茶的功夫,将卷好的小纸条放进了景炎的手中。 “皇上最近不对劲儿的很,听说昨个在皇后娘娘的宫中睡了一整天,可今天的早朝依旧是无精打采的,这其中必有蹊跷。” 景炎接口道,“沐晴姑娘没发现什么吗?” “若是无事,旁边伺候的人,皇后娘娘一个都不会留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师徒再遇 “这位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楼上的包厢已经有人了。” “我知道有人了。怎么?上面人山人海的,把包厢的位置都给占满了?”盖贱文就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背后插着个毛竹扇子,不过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扇子已经换了新的。 “唉,没占满是没占满,可是这包厢人家定了,自然是不愿意让其他人进去。不如我给先生换到楼下的大堂去坐,咱这新上的好茶,先生尝尝?”小二知道这是个怪人,但是出手大方,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盖贱文往上头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不知道我会来,但是若是见到我肯定会高兴的,你上去通传一声。”盖贱文说罢,直接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小二也不敢多说,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下面人的话景炎听得清清楚楚,他跟王冠交换了眼神,最后让小二请人上来。 盖贱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推开门,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听说三殿下在楼上喝茶,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有王大人在,真是失礼了失礼了。” 景炎和他到底是师徒一场,起身请盖贱文坐下。景炎都站起来了,王冠自然不能坐着。看他们两个都恭恭敬敬的模样,盖贱文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招呼他们两个也坐下。 “你看看,我这扇子,新换的,很不错吧。”盖贱文从后面掏出了毛竹扇子递到了景炎的手里。 景炎打开那扇子认真看了看,和之前的那个一般无二,不过打磨得更加光滑。 “确实非常不错。” “千挑万选出来的东西当然不错了。有的时候啊,这东西不能看表面,比如说我这把扇子看样子是新换的,是之前的替身,但是用起来特别成熟,比之前的那个跟我还要走的近一些。” 景炎总觉得这话里有话,跟王冠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说道,“和先生走得近自然是最好的,可就是不知道是否听先生的话。而先生,又是否愿意在此事上助我们一臂之力。” “都叫我一声先生了,我还能不帮你吗?”盖贱文笑笑,“说来也奇怪,这扇子呀,特别听话,就好像是我的一部分一般。不过这话可说明白了,今天帮了你是帮了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还是像之前的一样。” “那是自然的,一切听先生的。” 盖贱文对着毛竹扇子说了一句,“一定得让他们心想事成啊。” 景炎笑笑,此时,小二端了茶水上来,就站在门口,冲里面问了一句,景炎出声让他进来。 小二顺嘴道,“不知怎么的,外面出来了一群洋人。本来想着他不懂咱们这儿的话,哪里知道一开口啊,虽然阴阳怪调的,倒是听的懂,隐隐约约的还带着点儿京城口音。” “洋人?”景炎和王冠交换的眼神,王冠摇摇头示意自己完全不知道此事。 “好,我们知道了。”景炎点头,让他下去,眉头却是皱起来的。 有了西洋人打探消息之事后,景炎对于洋人极为敏感,直觉告诉他,洋人出现在此处绝对不简单。盖贱文看着他笑了笑,拿毛竹扇子敲敲桌子说道。 “这是带兵打仗的将军,需要考虑的事。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我呢还有事,有些话先跟你说明白了。” 景炎正色道,“请讲。” “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以那个身份来跟你说话。”盖贱文收起了嬉皮笑脸,连扇子也放得端端正正,“虽然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咱们的目的是一定的,所以对你以后我不会有一句假话。” 王冠只觉得这情况严峻的很,看了景炎一眼,用目光询问他,自己是否需要回避,盖贱文却说道,“无妨,我知道王大人的为人。” 然后,他继续道,“那些人不是我们杀的,那天晚上我却是出现在了金府,但是并没有动手。出现在那也不过是因为下面的人报告上来说是有异动。” 景炎点点头,“这我已经知道了。” “唉,我一直觉得这皇室是扶不起来的,毕竟它是从根里都烂掉了的。现在算的上是那个内忧外患,内忧尤其严重,还是个精贵的人。” 盖贱文站起身来,冲景炎拱了拱手,大步下了楼。 景炎重新坐回了王冠对面的位置,道,“先生不会骗我,那杀人的人已经定了,咱们需要的就是掌握证据。” “和咱们之前的设想不谋而合,可这证据谈何容易,景炎虽然行事大大咧咧,可张崇山称得上是滴水不漏。”王冠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可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以先生的意思,景烨虽然换掉了监军,可换上来的人却恰好是黑鹰的人,咱们先修书一封,请这假的金盛鸿回来。”景炎往盖贱文的位置上看了过去,居然看到了茶盏下面似乎是有东西的。 “这是?”景炎挪开了茶盏,从下面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居然是景烨的。 看完之后,景炎将纸条递给了王冠,王冠和景烨接触颇多,沉吟片刻,也肯定了景炎的猜测。 “有物证还不够,咱们还需要有人证。” 景炎皱眉,“浮萍是当事人,可是当晚她只看清了先生的容貌。后面的还得咱们慢慢查才行。” 事情到此处算是陷入了僵局,两人分头行动,除了茶馆。 “殿下,刚才烟竹过来了,送了叶小姐的信,说是请殿下想想办法尽快让高铁祖离开京城。” 一提到高铁祖,景炎只觉得伤脑筋。这打马张飞一般的人物,在京城里随时都可能将身边的人炸得粉碎。 “我也在考虑此事,可是高将军身为镇南大将军必须要商量好水军之事后才能离京,以父皇现在的精力,怕是此事想都不愿意想。” 景炎揉了揉太阳穴,偏巧组建水军一事迫在眉睫,必须要马上决定。 “这样,恭亲王这一两天就要进京了,你把消息送到他那儿去,看他有没有办法。” 第三百二十二章 西洋来人 “这西洋的使者来的突然,若是放在之前,必然是先送了消息过来,等咱们的皇上点了头,他们才能送人来。”小夏子低头跟旁边的小太监念叨。 “可不是吗?之前前面也商量过了,说是西洋人蠢蠢欲动对咱们有不轨之心,皇上还曾经叫了三位将军商量组建水军一事呢,这一转眼间他们的人就来了,我看必然是不怀好意。” 小太监是刚进宫的,好奇的很,踮着脚尖只往里面看。 “我说你这脑袋是不想要的,前面商量的事你也敢放到后面来说。” 小夏子多看丫鬟们送了茶水过来,急忙上前去,接着送到了书房里头。 皇上坐在软榻之上,下面坐着四名西洋来的使者,小夏子给他们上了茶之后,立马就退了出来。 “记得前些日子,封后大典,你们推说国事繁忙,连一人都没有派来,现在倒是有了闲工夫。”皇上虽然精神不济,但是脑子还在知道下面的这群人不怀好意,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他们。 为首的那个叫马克,一头蓬松的黄头发衬的他巨大的马脸小了不少。 “皇帝陛下有所不知,消息送到时确实是忙得无暇顾及,但是贵国的使臣刚刚踏上回国的道路,我们的国王陛下就腾出时间来了。可他给贵为一国之主,突然拜访似乎有失大国风范,所以命我们几个先行前来,算是给皇帝陛下打个招呼。” “这个招呼打的足够郑重,如果你们在来的路上能够谨言慎行,那才是最好的。可是你们这脖子转的就像是波浪鼓,前前后后都给看到了。”皇上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若是放在这之前,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应该跟着站起来,可是现在他们坐的稳稳当当。 “贵国地大物博,许多东西是我们那想有也有不了的。实在是太过好奇了,我们才会一路游山玩水走过来。说起来到底是在我们国王陛下指定的时间之前将消息送到了,也算得上是不辱使命。”马克带着示威的意味。 “可以这么说,不过有个地方你们一定没去过。”皇上在马克面前站定。 “什么?”马克好奇道。 “天牢,唉,这天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皇上摆出了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 马克来之前就摸了个透彻,自然知道天牢是什么地方。可他又想,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特意提起,那天牢必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哦?有什么不同的?” “只有十恶不赦之人才能踏入天牢,让朕好好想想,开国以来进入天牢的,已经超过了两千人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从那里面走出来,不知道马可先生有没有兴趣到里面看一看。” 皇上说的漫不经心,马可却是心中一惊,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收了收心思,态度略微恭敬了一些。 “皇帝陛下说笑了,既然是十恶不赦之人才去的地方,那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在我们这儿,若是对朕不恭敬,一样可以算得上是十恶不赦之人。”皇上突然间转过身来,目光冰冷盯着马克。 “朕记得朕说得清清楚楚。到这里来见朕,作为臣子,必须要行三跪九叩之礼,不知道马可先生是否还记得?” 马克不甘心,刚想顶嘴,却要看外面走过了暗卫。 咬牙切齿,他勉强跪了下来拜了三拜,跟着他的三个人也是不情不愿。 “原来三位连三跪九叩都不知道是什么,也枉费了你们打探消息,打探了这好几年。”皇上大步走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马克心中一惊,辩解道,“皇帝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过来不过是想做做生意,互通有无,跟您讲的可是千差万别。” 皇上笑笑,“小夏子,让礼部的几位大人过来,带着他们四个下去,好好学一学咱们这儿的规矩。” 说罢,皇上一甩袖子,离开了。 “真是岂有此理。”一见到吴文清皇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愤怒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不过是弹丸之地,竟然也赶到朕这里扬武扬威,朕明天就传高铁祖上来,把朕的水军建起来,真看他们还敢如此无礼。” 吴文清柔弱无辜的挂在皇上身上,攀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既然他们不懂规矩,那咱们就好好教教他规矩。” “朕已经让礼部的几位大人去办了。不过总觉得不解气,这心里头憋得慌。” 皇上搂着吴文清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原本炮筒子一样的脾气收敛了点。 “让文臣交给他们规矩,也就只是多说两句话。那我看呀,必须得打疼了他们,他们才会知道好歹。”吴文清声音不高,语气却是坚定的很,听的皇上也忍不住点头。 “就这么个道理,可咱们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动手吧,太没有大国的气度了。” “谁说要咱们自己动手了?我看到高铁祖高将军对西洋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要让高将军对上他们动不动手,还不是要看高将军的心情?”吴文清一双小手放在皇上的胸前,轻轻的替他顺着气儿。 “你的意思是让高铁祖招待他们?不成不成,高铁祖一个炮筒子,对上他们,还不把整个驿站都给点了?” 皇上再生气也要顾全大局,他知道西洋人蠢蠢欲动,在这个时候他更应该沉得住气,等自己腰杆硬了再挑事。 “只有高将军过去确实不妥当,可咱们不是还有个办事沉稳的三殿下嘛?我看三殿下呀,很有用人的本事,只要让他过去,高将军必然会按您的想法一步一步步步为营。” 吴文清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倒在了皇上的怀里。 “那就按照你说的吧,刚才我才让礼部的那群老家伙过去,现在立马把人撤回来也不太好看。等咱们的事了了,朕就下旨,让景炎和高铁祖负责此事。” 皇上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针锋相对 “马克先生,”接到圣旨,高铁祖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他急于知道西洋人的谋划,因此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 “高将军。”看到高铁祖在马可的意料之外,他知道以高铁祖的身份万万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嗯,”高铁祖拿出一副稳重的样子,“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接待马可先生的。” “马克何德何能,让赫赫威名的镇南大将军亲自接待?将军,怕不是开我的玩笑吧?”马克皮笑肉不笑。 “圣旨都已经拿过来了,还能有假?而且不仅有我,还有曾经威震北夷的三殿下。”高铁祖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在马克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一拍,他用了七成的力气。若不是旁边有人扶着,马克已经倒在地上了。 脸绷得通红,马可却依旧露出了微笑。 “早就听闻高将军性格豪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刚才同诸位大人学了贵国的礼仪,见了三殿下我似乎是应该鞠个躬的?” 马克似笑非笑地看着高铁祖。 这语气阴阳怪调,高铁祖也不是傻子,立马回敬道,“看来马可先生的记性不太好,不如让旁边的奴才们给马克先生做个示范。” 马克看到旁边点头哈腰的小厮,立马就变了脸,就是因为刚才的威压。他脸上的红潮尚未退去,此时横眉冷对,看起来也有几分滑稽。 “那就不用了,仔细想想,我还是记得起来的。” 景炎知道高铁祖的脾气,生怕他们两个闹出什么来。虽说对西洋的图谋了如指掌,可现在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接了圣旨他立马就赶了过来。 在大街上遇到景炎,高铁祖也没那么多礼节,可是今个为了做给马可看,他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景炎请了安。 高铁祖跪的如此认真,后面跟着的小厮也立马趴了起来,一时间街边的人跪了一路,就只剩下马克一行四人笔直的站着。 “马克先生,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想起来规矩了吗?怎么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要我教教你呀?”高铁祖已经攥紧了拳头,若不是顾忌着规矩,他早就站起来,拎着马可的领子按下来了。 马克道,“我作为外国使臣,自然不能按照你们中原的规矩来,在我们那见到王公贵族也不过是鞠个躬就可以了。” “我们这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就是说既然你到我们这儿了,就应该按照我们的规矩来,要不然刚才皇上为什么要让你学学规矩?” 高铁祖觉得跪着说话非常不方便,他还要仰着头看着马可,随即扭头看向景炎,景炎抬抬手,示意他们都站起来。 高铁祖看起来依然要比马可低上一点,可是他身上穿着盔甲,手里握着长剑,走路虎虎生风,在气势上硬生生的压了一头。 “看来我得亲自教教你规矩了。” “不用,不用。”被他这阵仗惊住了,马可向后退了一步,他双手合十,对景炎说道,“都说中原人热情好客,今日一见,传言也是有假的。我不过是不愿意按照你们这儿的规矩来行事,高将军竟如此胁迫于我,此事要是传出去让来贺的朝臣,作何感想?” “我们这有一句话,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证,若是你足够尊重于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景炎笑笑,下了马。 “父皇说了,让我陪着诸位使臣在街上转悠,也算是体察民情,好让你回去跟你们的国王陛下交代。” 马克想要的自然不是上街转悠这么简单,可景炎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景炎将马交到了黑龙手里,自己走在前头,马可本是和景炎并肩而行的。高铁祖把他往后拉了一些。 “我们这儿的规矩,做臣子的是不能和皇子并肩而行的,至少要后退半个身子的位置。” 马克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常年在外带兵的高铁祖?挣扎一番无果之后,只能和高铁祖并肩而行。 “这条路算是京城的主干道,再往后面走就到了居民区,那叫一个热闹,白天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晚上也是人来人往。”景炎笑笑。 马克嘴里应着,眼珠子咕噜咕噜直着,他想着在街上走一圈也能大概估摸京城的人口,可是这半天走下来,景炎只带他再进繁华的街道,根本就没往居民区深处走。 “三殿下,我看这京城里头道路规整,屋舍俨然,想要到里面去看看,回去之后也能整治整治我们的都城。” 景炎笑道,“京城的治安虽然不错,可是四位使臣并已经是外头来的,金贵的很,若是进了居民区,被某个不长眼的平头老百姓给冲撞了,本王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怎么会呢?而且我们也都不是棉花做的人。” 马克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居民区的方向瞄了一眼。 这动作根本就没瞒过景炎,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马克先生对京城的居民,防守感兴趣,大可以说出来,不必如此这般。” “呃,三殿下,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高铁祖冷哼一声,“有没有你心里头清楚。” “高将军今天是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一般我好好的跟你说话,可你一直在找我的麻烦。”马克筑起了眉毛,盯着高铁祖。 “三尺之上有神明,你做过什么?心里头难道不清楚吗?不过你既然想看这些东西,我们三殿下也开口了,那你就承认了。说不定我们三殿下高兴,当真让你看到个一星半点儿回去也好,跟你们的国王陛下讨的赏赐。” 高铁祖尽管对马克留这个心眼,可是他说话直来直去过来了,这个时候也是不带半点拐弯。 马克觉得当自己的使命光辉伟大,为的是伟大祖国的未来,可从高铁祖的语气里,他听出了讽刺和不屑,此时更是憋着一肚子的气。 “三殿下,”他转头对景炎说道,“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请您好好管一管他。” 第三百二十四章 当街动手 “那就请马可先生说出你的心里话来,本王也不是不同情你的人。”景炎慢慢的靠了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又大声说道,“高将军,马克先生远道而来,既然他不愿意过去,那就算了,咱们到驿站去,我还想和马克先生手弹一局呢。” 看着马克的脸由红转青,随后又变得惨白,高铁祖心里头舒坦的很,他过来大力拍着马克的肩膀说道,“我们三殿下最喜欢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时时处处他都给你想到了,这不今天晚上还安排我们准备了本地的特色,要请先生好好吃一顿呢。” 马克本来心中就愤愤不平,这一拍呛到了他,让他咳个不停。 “高将军,您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后面的两位使臣看不惯了,上来推了高铁祖一下。高铁祖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被两位推了一下之后,他直接坐在地上装作不堪重负的样子,随后又从地上跳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跟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西洋人的使臣都是天挑万选的,防备的就是中原人嘴皮子的利索。可是说到打架,他们根本就不是高铁祖的对手,高铁祖以一敌二还占了上风。 景炎有意让高铁祖给他们一点教训,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马可有心上去帮忙,可他是使臣中的首领,这么一下场倒显得失了身份。 “三殿下,我们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显然是高将军误会了,我们就请您让他停手吧。” 景炎只是微笑不说话,黑龙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说道,“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就算是要停手也应该是你们停手吧,而且你们两个人打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太不讲规矩了。” “规矩是规矩,误会是误会。既然是误会,那就停手吧。”又等了一会儿,景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马克的两个助手已经是鼻青脸肿了。高铁祖有意给他们难堪,每一拳都是往脸上招呼的,此时他们两个被高铁祖摁在下面,也是有苦说不出。 听了景炎的话,高铁祖才停下手,站起来到马克那就是一鞠躬,还不停的道歉。 “马克先生实在是对不住了,有人一推我,我忍不住就要给他一下的,你也知道我是守边关的将士。这戍守边关呀,要的就是人动我一下,我动人一脚的架势。这不小心给带到这来了,按照你们那的规矩我给你鞠躬了。” 话里话外的讽刺,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连后面的小厮也忍不住抿着嘴。 “那是自然的了。”马克嘴角抽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回到驿馆,里头的人按照景炎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火锅。 马克没有见过这架势,只能学着景炎的样子坐了下来,拿着两根筷子却怎么都拾掇不好。 景炎装模作样地说道,“也不知道诸位的口味,就按照我们这边的特色来准备了,要是不合口味,尽管说。” 说罢,他又吩咐后面的人拿了烧刀子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很快活过就滚了起来,看着上面漂浮的一层辣子油,每个人的喉结都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 高铁祖虽然一直呆在南方可以是个能吃辣的,景炎夹了第一筷子之后,他立马就把筷子伸进了锅里,追逐着最大的一块肉。 马克学着他们的样子,将筷子伸进了锅里,可怎么都夹不起一块来。旁边伺候着的小厮,看景炎的眼色,立马给他夹了两筷子到碗里。 感受到了景炎的友好,不知为何马克的心里头升腾起了一股颤栗,看向对面的高铁祖,那人吃的正开心。 “都是一个锅里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吧。” 硬着头皮,马克将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可是下一秒,火辣辣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在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通红,旁边的三个人看他如此反应都不敢下筷子了,紧张的注视着他。 顾及自己的身份,马克虽然辣得只想大口呼吸空气,可依旧硬装成稳如泰山的样子,颤抖着把手伸向了酒杯。 高铁祖顺手把酒杯换成了大碗。 “我看你辣的不轻,用这个应该更好。” 马克哪里顾及得到那许多,接过碗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就是景炎从边境带过来的,用来给边境的将士解乏取暖,第一次喝的人往往一碗下肚就上头,头晕眼花。 感觉到嘴里的麻辣稍稍缓解了一些。马克又觉得晕晕乎乎的,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酒似乎有问题的,他又看向了旁边高铁祖,只见高铁祖一碗接一碗地喝着,旁若无人。 景炎笑笑,“这酒的性子厉害了点儿,要是马可先生觉得不舒服,就让下面的人先安排您回去休息,待会儿我让他们送解酒汤过去,顺便再重新给您准备一份晚饭。” 酒场上的文化在世界各地都是盛行的,上来就被对手给干掉了,马克只觉得脸上无光。他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对景炎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那边的酒不一样,我有点喝不惯,就这么一碗酒,喝醉了倒不至于。” 景炎笑笑,“这饭菜的味道如何?若是不合先生的口味就让他们撤下去,反正你们那边的习惯做些新的出来。” 马克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这味道还不错,入口辛辣却回味无穷。” 景炎笑笑,后面的小厮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给其他的三位使臣布上了菜。三位使臣看马可的反应都不敢下筷子,马克却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好好尝尝。学着马克的样子,他们端起盘子用筷子将菜扒进了嘴里,那一瞬间红色的火焰几乎要从他们的眼睛里冒出来了。 马克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虽然被辣的不轻,可表面的体面总算是维持住了。 “好电影盛情款待,我甚是感激,若是有机会也请三殿下到我们西洋走一趟。我必然拿出最丰盛的饭菜,最甘醇的美酒来招待您。” 第三百二十五章 听墙角 “今天可真是过瘾呢,那几个兔孙子回去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了,互相搀扶着,几乎是爬回去的。”高铁祖踩着月光,和景炎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事情并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之前咱们总觉得西洋人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海浪吞没。但是在了解咱们实力的情况下还敢到场挑衅,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侵略的准备,咱们的水军估计是来不及操练了。”景炎的心情却是格外的沉重。 “就算是他们来了那么远又能来多少人呢?在海上打不过他们,到陆地上,咱们一定能赢回来。”高铁祖借着酒劲儿摩拳擦掌。 “毕竟是在咱们的地盘上打。他们损耗的是人力物力,可咱们除了这些之外还会损毁百姓的房屋田地,战争过后即便是赢了,必然会元气大伤。”景炎抬头看向天空,“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咱们最终的目的。这场仗能不打就不要打,能在海上解决的就不要波及到陆地上。” 给高铁祖准备的府邸尚未安置完毕,高铁祖依然住在叶府,就这么步行,景炎送高铁祖到了叶府。 高铁祖毕竟是客人,他还没回来,叶家依旧是灯火通明,叶一眉百无聊赖,就靠在门口等人回来。 “小姐,远处飘过来两盏灯啊。”烟竹远远的看到灯光飘了过来,叶一眉赶紧站着身子往那边看去。 宽阔的道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正是夏季,梧桐遮天蔽日,那点灯光,在梧桐阴影的映照下所剩无几。可即便如此叶一眉也觉得略微走在前面那人应当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烟竹,我,” 叶一眉整理了一下衣服。 烟竹还没认清楚来人,看叶一眉陡然间紧张起来,不解的问道,“不就是高将军回来了吗?用得着这么郑重?” “唉呀,到了,三殿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先到家了。”高铁祖看到叶府的灯光高兴的很,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这下烟竹是明白了,她再次打量了叶一眉,帮她拉平整的衣角。 景炎表面稳稳当当的,心里却是窃喜,在叶府门前的灯下,他看到了叶一眉的身影。 “高将军,那,” 烟竹一路小跑赶了过来,给他们两个行了礼,笑道,“我家小姐在门口等着了,两位过去说个话。” 话可算是说到了景炎的心坎里,他顺从地点了点头去跟叶一眉打了招呼。高铁祖见叶一眉在门口等着,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开口却被烟竹拉进了里面。 “不管咋说,我也得跟你家小姐道个谢呀,大晚上的等在门口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 “你现在杵在那儿才是考虑的不够周到呢。人家郎情妾意的,咱们还是到里面呆着的好,厨房里我已经沏好了一壶茶,一会给你端过来给你解解乏。” 门口,景炎道,“这几日可还好?” “还好。”叶一眉原本想和景炎提一提自己被叫去皇后宫中说的那番话。可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亲口说出皇后娘娘对婚事的意思,她真的张不了这个口。 “好就好。”景炎低头看着她,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却又觉得时机不太妥当。 叶青就站在后面的回廊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在心里头感叹了一句苦命鸳鸯,开口说道,“媚娘,怎么把三殿下堵在门口呀?赶紧让人进来坐。” 叶一眉回过神来,赶紧将人让到了里头,本来她想着叶青会过来陪着的,哪知道在一转身院子里头空荡荡的。 景炎道,“今天我接待了西洋的使者,言谈之间他对咱们了解的很。可说句实在话,除了他们送过来的那些钟表,咱们对他们还真是一无所知。” 叶一眉皱眉道,“我问过南地的百姓了,这大船出现在咱们这儿已经有好几年了,即便得到的消息真真假假他们也掌握了大部分情况。” “所以我琢磨着,现在组建水军已经来不及了,这一趟他们似乎就是为了刺探咱们的虚实。”景炎左手托着茶盏,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既然是为了刺探虚实,那不如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实力。”叶一眉对此事上了心,她挪了位置,坐到了景炎的左手边。 两个人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她此言一出景炎就明白了意思,思索了一会儿,景炎抬头说道,“恐怕只展示咱们的实力还不够,这中间得加上一点虚张声势的东西。” “听说西洋人也有信奉的东西,他们以蓝鲸作为图腾,或许我们可以在此事上做做文章。”叶一眉伸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简单的画了个蓝鲸的形状,“就像那些江湖道士一样。” “嗯,有道理。不过,这话通过咱们说出来可不大灵验,等到教场点评之后,我就领着他们到外面转转,相信那些江湖术士也和咱们一样拥有保卫中原之心。” 虽然这是权宜之计,但至少有了救眼前之火的法子,景炎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哎,你不是说他们两个要谈情说爱吗?怎么说的都是国事啊?”高铁祖蹲了下来,对旁边的烟竹说道。 “哪里知道呀,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又说起悄悄话,比如说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哪里知道这一言一行都像是朝堂上的老学究。”烟竹又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一次和刚才一模一样,两人似乎是商量着排兵布阵之势。 “说起来你家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派兵打仗了如指掌,就是不知道这绣花作画的能耐如何?”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若说这琴棋书画,满京城的姑娘,我家小姐说第二,没人敢称得上第一。”烟竹这话是顺嘴胡说的,她跟着叶一眉之后,很少见叶一眉动针线,更别提挥毫泼墨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说他们俩这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啊?”高铁祖急的很,又爬起来往里面看,可是他太过着急了,动作一大就碰到了窗户,窗户就这么“吱呀”一声开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虚张声势 叶一眉和景炎同时回头三双眼睛就这么碰上了。 “那个,我就是碰巧路过,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这聊天实在是对不住了。” 景炎道,“要是高将军无事,就一起过来谈谈吧,媚娘想到了个不错的法子。” 为了掩盖自己听墙角的真相,高铁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景炎介绍道,“媚娘的意思是明天把他们带到西山去,让他们见见咱们的实力。” 高铁祖是个直肠子,没听懂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回答道,“可咱们的实力不一定在他们之上,就是给他们发现了破绽,那可如何是好?而且,他们的人打过来交手的是在海上,咱们连水军都没有,怎么给他们展示实力?” “高将军,”景炎笑道,“既然真本事没办法震慑他们,那咱们就虚张声势,玩一点花样。不过,还需要高将军帮帮忙。” “看你这话说的,大丈夫为国为家,死而后已,只要别让我给那阴阳怪调,脸长得像驴一样的家伙磕头,什么都好说。”高铁祖大手一挥,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随后他又咽了口唾沫,看着景炎,说道,“该不会真打算让我给他磕头吧?” 景炎还没来得及回话,高铁祖就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已经想过了,只要不让老百姓受苦受难,我个人的尊严也可以放在一边,这个头我可以磕,不过,等咱们日后强大起来,你得让他们把这个头给我磕回来。” 看高铁祖误会,又误会的一脸认真,景炎却笑不出来,他站起身来拍拍高铁祖肩膀说道,“不需要你做这些,我只是想让咱们的将士给他们表演一些功夫,具体的做法,待会我会告诉您,明天早上就劳烦你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明天下午我就带着他们到西山去。” 一番耳语之后,高铁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翌日,被灌了一肚子酒的西洋使臣一早上都昏昏沉沉的,直到吃过午饭,景炎才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昨天的诉求,本王已经考虑过了,也已经跟父皇商量了,既然你想知道我们的军事实力,那作为友邦我们也不能推辞,就定在今天下午,本王带你们到西山去看一看,看看我们将士的真正实力。” 马克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就连军队的数量都会被严格保密,更何况是现在的训练进度。 “三殿下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昨天的话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若是殿下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没必要,实在是没必要啊。” 这话不过是客套,马克琢磨着,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必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放弃。如果他们只是客套客套,那自己这客套算是说到点上了,两国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景炎突然收起了微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马可先生不愿意赏光,那本王就让他们散了。” 在马可的意料之中,不过他还是有些惋惜,看到他惋惜的表情,景炎又转了话头。 “不过,马可先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是您今天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就不能在本王面前提起了。” 马克看向后面的人,后面的三人嘀嘀咕咕半天之后,冲马克点了点头,随后马克对景炎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三殿下。” 景炎也不多说,让人牵了马过来,一行几人一路疾驰到了西山。 西山有一口瀑布,多年来也没人给它取个名字,将士们也就瀑布瀑布的叫着。 景炎先是带着他们到了瀑布的对岸。 “先生的想法提的实在是太晚了,我们也怕先生等久了,仓促之中没准备什么节目,也就只有三个小的流程,先生可不要嫌弃呀。” 马克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累的贵国将要是如此兴师动众,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哪里还有嫌弃一说?” 景炎冲下面人的人点了点头,下面的人挥动了小旗子,很快站在瀑布一边的人排成了一对如同飞燕,一般从瀑布的上方掠过。 他们的身形马克目瞪口呆,早就听闻中原的轻功天下一绝,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可在如此湍急的瀑布之上纵身越过还是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马克又想着这瀑布虽然宽,也不过二十丈,到最后若是在海上打起来,他呢,也不一定能施展这样的功夫。 想到此处,他的神色平静了些。 马克神色的变化令我都看在心里,等到一行几十人都过了瀑布对面之后,景炎又对马可说道,“本来应该请先生在近处观看的,可是站在近处又没办法看到实际效果,所以才把先生请到了山顶上,不过下一项绝技先生倒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哦?那是什么?”马克本以为这就是重头戏了,哪知道才是一个开胃菜。 “先生这边请,咱们边走边说。” 景炎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人在前面带路,他则站在后面跟马可解释道,“我们这儿有一项功夫叫做水上漂,和您刚才看到的那个不大一样。” “哦?” 马克在心里头琢磨着,听名字似乎是一样的。 “是这样的,刚才的那个功夫是从瀑布上同飞过去,尽管是飞过去,可是距离毕竟有限。而这一个功夫就是人在水面上行走,就像是在平地上一般。” 说着说着两人就到了瀑布底下,这瀑布自山顶奔腾而下,在下面砸出了一个深滩,到这深潭里水流就平缓了许多,可却是深不见底,比刚才站在瀑布上头还要令人惊心动魄。 景炎发号施令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一个方阵走了过来每排是四个人,一共四排。 “你们几个就从这水面上走过去,走到另一边,咱们比比速度,走得快的人赏黄金十两。” 景炎话音刚落,十六人按照之前排好的队形踏上了深潭,奇怪的是他们在深潭之上就像是走在陆地上一般,一路小跑过去,竟连半点也没陷下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世外高人 这一次,给马克的冲击相当大。如果对方在海面上也如履平地,那他们千辛万苦训练的水军,无疑是白费力气。 景炎笑笑,“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功夫,让您见笑了。” 马克自我安慰,即便他们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可是肉身到底抵挡不了火炮的袭击,勉强,他挤出了一抹微笑对景炎说道,“泱泱大国,气度超群,果然不同凡响。” 景炎道,“实在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本王小分队还有另外的一个绝技。” 说罢,景炎拍拍手,立马,有人抱了一排长枪过来。 这排长枪先是在面前的靶子上练了练,几乎是一击洞穿。 马克琢磨着谁家的长枪都有这般功力,里面毕竟是火药又不是沙子,难道景炎想给自己展示的就是百发百中吗? 景炎随手拿起一人手中的长枪,递到马克的手里。 “马克先生,请您看看这长枪,再试一试手感。” 马克只当这是景炎的考验,随手拿过长枪,一个瞄准直接命中了靶子,子弹打透了,整个靶子飞了出去。 景炎笑笑,将长枪收了回来,让刚才渡过寒潭的那十六个人重新站出来,站成一排,对面十六个人拿着长枪,举枪便射。 子弹在那十六人的胸口炸开了,马可闭上了眼睛在胸前画着十字,可是等他睁开眼睛,那十六个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 “这,这怎么会?”马克再也无法顾及所谓的风度。 “这在我们中原称之为内家功夫,需十年的苦练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当然了,天赋不足的人也没办法走到这一步。” “三殿下,您这样的队伍训练了多少人?”马克盘算着,如果是只有这十六个,他也是有办法对付的。 “唉呀,这……”景炎一副为难的样子,“本来是不应该拉出来给马克先生看的,可昨天晚上那顿酒菜,本王准备的确实不周到,也是报了道歉的心思,这人数嘛,要是再说出来就不合适了。” “哎,”高铁祖插嘴,“说出来也没关系,咱们也还没练出来多少人呢。” 听到这马克算是放心了,毕竟高铁祖嘴上从来不饶人。既然承认人数不多,那应该就是不多。可他哪里知道高铁祖吧嗒吧嗒嘴,伸手指头算了一会儿,竟然说道,“现在也就2万人,不过新训练的那一批,再有两个月就也成了。” “两万还不算多,高将军可真的是大口气。”马克嘴唇都是哆嗦的,若不是紧握着双拳,他可能都没办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了。 “哎,你不知道,现在的这两万人是我们十二年前训练的,当时嘛,师傅比较少,一批就只训练出了两万人,我们新的这一批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唉呀,说起来呀,这样的功夫,放在中原腹地应该是没什么用的,我打算过两天和皇上说说,把他们都搬到海上去,这样我的南地边境也能分上个万儿八千人。” 高铁祖说完之后还故意摇摇头。 景炎又道,“新训练的那一批,前两天你应该去看过了,你觉得成果怎么样?” “嗯,会比这一批好上一点儿。能够抵御火炮的进攻,不过倒是有个问题。”高铁祖回答的一本正经,“咱们的军服没办法定制,大炮一轰衣服就没了,可是这人呢,总是有羞耻心的,这得顾忌一点。”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可咱们也没办法解决,回头本王会跟皇上商量,先把人拉到战场上吧,只要能打赢仗比什么都强,更何况战场上都是男人。” 看他们君臣两个一言一答,马克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若是自己的坚船利炮,真的碰上了这样一群所谓内家功夫之人,胜算到底还有几成? “马克先生,时间不早了,军营里没什么好吃的,咱们还是回京城里吃饭吧。”景炎笑笑,“本王让人准备了你们家乡的特色,可能不如你们家乡口味地道,但吃起来应该还合口味。” 说到此处,后面的三个随从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肚子,昨天晚上他们没吃多少东西,早上又睡了一个早上,中午刚刚醒来就被景炎带了过来,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走路都没有力气。 “麻烦三殿下了。”马克强装镇定跟在景炎的后面。 景炎还带着他从军营里面穿了过去,这一圈下来,马克看到有人在练习喷火,有人在练习水上漂,还有人一直拿刀捅自己的肚子,可是几刀下去竟然毫发无伤。 看到这样的情景,马克还能勉强维持镇定,后面的三个人早已目瞪口呆。景炎神色如常,对马克说道,“军营里面都是粗鲁人,这不,练起功夫来,连衣服也不穿。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刀枪虽然插不进身体里头,可衣服挡不住呀,还请马可先生不要见怪。” 马克微微一笑,脸色苍白。 一行人出了西山,招摇过市,快马加鞭,在天黑之前赶回了京城。只是他们刚进了城门,就看到远处围着一大群人。 “真的是活神仙呀,千盼万盼终于把您给盼来了,三年之前你断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现在,这孩子都已经两岁多了,来呀,宝儿,赶紧过来拜见活神仙。” 站在最前面的妇人盯着人群中央仙风道骨的道士,眼睛含泪,是感激不尽。很快人群里钻出了一个水灵灵的男孩子,走到那道长面前跪了下来,嘴里面说着,“谢谢道长。” 道长摸摸胡子,“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怀的本来就是个男孩,贫道不过是一语道破先机罢了,最终啊,争气的还是你这肚子。” “道长啊,您不知道我怀着孩子的时候偏巧喜欢吃辣的,俗话说的好酸儿辣女。婆婆呢,一直觉得我怀的是个女儿,对我是黑眼儿来白眼儿去,要不是托了您的吉言呢,那会儿子我就不想活了。” 那妇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三年之后提起来还不断的抹着眼泪。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神兵真相 道长道,“真是个可怜的人。” 那妇人刚刚下去,立马就有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在道长面前拜了两拜,说道,“若不是道长那日算准了的天灾,我恐怕已经葬身于山林之间,也无法金榜题名了。三年以来,我日日夜夜盼望着寻找道长报恩,今日终于给遇见了。” 道长笑道,“贫道不过是能算准未来之事,对于结果的更改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这般感谢到让贫道无地自容了。” 马克听了一会儿,催动了马匹,景炎笑道,“不过是世外之人,胡说八道的,马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马克勉强一笑,跟着景炎进了酒楼。 担心高铁祖喝了酒,说错了话,景炎回头叮嘱两句。高铁祖一溜烟回了叶府,一进门他就拍手大笑,拉着叶青说道,“今天我们可是给了那马克一个下马威,比昨天晚上的要带劲多了。” “怎么说?”叶青来了兴致。 “我们先是在将士的身上系了绳索,把他们拉到瀑布的另一边,可是站在远处就好像是咱们的将士飞过去一般,当时马克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 “嗯,这有点儿意思。”叶青笑道。 “接下来还有更好玩的呢,瀑布下面的深潭,我们距离水面两寸的地方撑起了一块麻布。麻布的四个角绑在水潭的四周,接着让我们的人从上面跑了过去。马克哪里知道下面有东西,还以为咱们的人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呢。”说道此处,高铁祖模仿着后面三个侍从的表情,逗得叶青哈哈大笑,哪知道高铁祖双手叉腰,又来了个转折。 “更好笑的还在后头呢,我们在长枪的子弹上动了手脚,那马克,还以为咱们的人刀枪不入。前面两次他端着架子,摆出一副纹丝不动的模样,到这个时候你是不知道,他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两个包子。” 高铁祖笑的前仰后合,端在手里的茶盏险些翻倒在地,叶青急忙接住,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感叹道,“这么精灵古怪的办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我要聘请她到我的军营里做军师。” “嗯,我估计你不舍得,毕竟军营里那么辛苦,她一个大小姐可不能往那里走。”高铁祖摆摆手,比起之前在军营里那一身简单的装扮,叶一眉换回了大家小姐的装束更加精致灵动,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谁家的姑娘?”叶青摸不着头脑。 “还能是谁家的?当然是你家的叶小姐了,昨天晚上我们筹划了此事。”高铁祖当时听到这主意也是在心里打鼓,毕竟听起来玄乎其玄的,而且马克也是个有心眼的人,不知道是否瞒得过。哪里知道竟有这样的效果。 毕竟是自家的妹子,就算是夸奖也要让外人来说,叶青收起了眼中的惊喜,谦虚道,“说到底也是些姑娘家玩的把戏,虽然能够出一口气,可到底抵不上战场上的百万雄兵。” “嗯,可不能这么说,我看今天马克的样子,估计侵略中原一事要往后拖一拖了。有了这个时间,咱们就能把咱们自己的水师练起来,那个时候就再也不怕他了。” 此时,酒楼里,酒过三巡,马克道,“都说三殿下英勇神武,天下无敌,今天军营一见果然如此,耗时十年才能训练出来的军队,没有一定的耐心和毅力,根本就办不成。” “过奖了,这支队伍我也刚刚接手,之前,都是叶老将军负责训练的。”景炎琢磨出了这话里试探的意思,毕竟十年之前景炎还是个孩子。但是叶老将军不一样,他威震南北,只要把他的名号搬出来,几乎没有人不信服的。 “可是据我所知,叶老将军一直守在北方边境,哪里有时间训练这样一支队伍呀?”马克喝了不少酒,脑子却不糊涂。 “他把训练的办法留下来了,逢年过节也回到军营里头指点一二,十年的时间,哪里能有人能一直守在这儿呢。”景炎让人给马克倒上了酒,他在心里琢磨着要不换上昨天的烈酒吧,免得这马克左一句右一句,试探自己的底线。 “说的也是,叶老将军练兵的本事天下无敌,只是你们这支队伍已经成了气候,按时间算起来在京城里头压了两年,这是为什么?” 马克端起酒杯,又干了。看了今天的练兵之后,他的心里头就像是长草了一般,这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也无法浇灭他心里头燃烧的小火苗。 “这队伍算是我们的王牌吧,在新的没有练成之前,我把他们留在京城里头,也算作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不过这人马上就要派出去了,毕竟新的一批已经成了。” 景炎一幅喝醉了的样子,大着舌头说道“兄弟,这话我可从来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你也千万不能到处乱说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过。” “那是肯定的,你把我当兄弟,我自然也会把你当亲人,只是这练兵的法门,能不能跟兄弟透露一二?” 马克也装作晕晕沉沉的样子,一抬手就又干了一杯。景炎也将杯中之物喝了个干干净净,他冲马克勾勾手指头让他凑过去。 “我跟你说呀,这里头门道可多了,比如说那个水上漂,你首先要……首先要……” 话还没说出来,景炎就倒在了酒桌上呼呼大睡。任凭马克怎么叫,他就是不起来。无奈马克叹了口气,让他们散了酒席,自己带着侍从赶回驿馆去。 这个时候的算卦的道士依然站在街口,身边围着他的人早就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本来马克已经从他面前过去了,可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他从手里面摸出了二两银子。 “帮我算一算,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贫道算命是看眼缘的,这钱你还是收起来吧。”道士看都没看那银子一眼,扭头转向另一边。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眼缘,我又和你有没有眼缘?”马克反倒是信了他的话。 第三百二十九章 蓝鲸的命运 “演的演员嘛,主要就是看我的心情,看你呢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帮你算上一算,你是要测字呢?还是要测画?”道士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拿下巴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笔墨纸砚。 “这测字呢,就是你写上一个字来,我帮你测一测你的旦夕祸福,测画同理。” “测画吧。”马克想了想,在纸张的最上面画了一只鲸鱼,又在鲸鱼的下头画的一只雄鹰。 “嗯……”道士看了这个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又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 “怎么了?” “这画不吉利呀,要不你换上一换?”道士越看越为难。 这话听得马克心里头咯噔一声,伸手想接过这一张,把画给画完了,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要测的东西吗? “道长但说无妨。” “你看看啊,这鲸鱼,原本是海里的东西,可是现在它跑到天上去了。” 道士说罢,又是一阵摇头,马克急不可耐的接口说道,“你们中原不是有鱼跃龙门的传说吗?这鱼跳到天上去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我们中原确实是有这个传说,不过那鱼可不是金鱼。你想想,原本水里面活着的东西,它硬生生的跑到天上去,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道士皱眉,“而而且你看看这鱼的下头还有一只鹰,鹰呢,按照你画的位置,也是在空中的。应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你一个外来的鲸鱼压了一个头,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这话的意思明明白白,马克的三个侍从上前吵到,“那是他没本事让我们得飞到他的上头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也不一定是没本事,可能啊,这鹰就是想平平稳稳的飞回去,哪里知道硬是被这么个外面来的丑东西给压下来了,他这一个翻身可不就要咬破这鲸鱼的肚皮吗?”道士嘴里面讽刺的意味满满,可是此时马克心中回荡的都是今日在西山练兵场看到的一幕幕。 “你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摊子。”后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是从玩起袖子就要动手,可那倒是却是一派毫不在意的模样,“我给人算命已经这么多年了,靠的还真不是这看得见摸得着招牌。真正招牌就在人们心里头,你把这个砸了也无关紧要。” 那人真要上前,马可急忙拦住,想了又想,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马”。 “道长,你帮我测测这个字。” “嗯,先生,你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道士摸摸胡子。 “不过是点小麻烦,小问题挥挥手也就过去了。”马克嘴硬道。 “先生,从这字面上看,你遇到的可不是个小问题。”道士将那个“马”字翻过来对着马克说道,“先生的字写的极好,一个‘马’字刚劲有力,有驰骋千里之感,可是你看看这外面是什么?” 只不过是一张白纸,外面能有什么?马克左看右看也不了解道士的意思。 道士说道,“在外面是一张白纸四四方方的形成了一个围墙,将这本该赤诚千里的马困在这围墙里面,这说明先生最近有烦扰之事,困得先生不得脱身。” 马克揉了揉眉心,“确实有一点小事,不知道长可知道如何脱身?” 道士笑笑,高深莫测的掐了一遍手指,随即又看向天空,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说道,“这是一匹黑马,被困在围墙的地界上,当然不得伸展。可它若是能回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草原,比如家乡,那就是任它驰骋的广阔天地了。” “哼,为什么要回去?在这里待的好好的,好吃好喝,有酒有肉。”这话隐隐约约的印证了马克心里的那个猜想,他不甘心也放不下,索性拂拂袖而去。 道士看他离开,立马又闭目养神。马克往前面走了两步,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琢磨了一下,他又扭头回到了摊子面前。 “除了离开这个围墙,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办法肯定是有的,不过我觉得先生是肯定不会愿意的。”道士一脸为难。 “你直说就是了。”马克从怀里面摸出了五十两银子放在摊位前面,“即便是道长要寻找有缘之人,可这一日三餐必然是免不了的,这银子就当是给道长一顿酒菜钱。” “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只要先生能够全身心的融入围墙之中,老老实实的为这围办事,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混沌之感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哼,我当是什么高明的办法。”马克扭头就走。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确定马克离开了,景炎才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从怀中摸出了金子放在那道士的手里。 “多谢。” “三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保家卫国的关键时刻,我挺身而出是义不容辞,这金子就不用再收了。” 随后,那道士从地上捡起了马克给的银子,掂量掂量,收进怀里,笑着说,“这西洋人的银子还是可以赚的,这一点就足够我今天的佣金了。” 再说马克,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完全不顾及后面的三个人,直到回了驿馆,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才松了一口气。 在桌子边坐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去之后,原本砰砰跳的心才略微缓了一些。难道这一次的计划真的是逆天而行吗? 门口守着的三个侍从也不知所措,刚才喝酒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被那个道士刺激了?不应该吧。 “要不咱们把那个道士抓出来痛打一顿,看他能不能预测到自己要挨打?” “可咱们毕竟在人家的地界上,这么做应该不好吧?” “他们的地界马上就要变成咱们的地界了,有什么不好的?” “可我今天看他们练兵,觉得这还真的不好说。” 说说练兵场看到的东西,三个人顿时无话可说,最后互相给了个眼色,就这么散了。 第三百三十章 景珏回京 景珏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一大早,城门口就聚集了围观的人。 这样的场景已是司空见惯,景珏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冲两边的百姓点了点头,放慢速度,一路去往皇宫。 养心殿里,皇上正和马克说这话。 “我听说海洋广袤无边,你们要想到这儿来,至少要在大海上漂泊三个月。” “那是之前的,现在我们发现了更近的航线,两个月就能够到达京城。”马克脸上依旧带着骄傲,这是比起前些天的趾高气扬,收敛了不少。 “是你们的船走的太慢了吧?”吴文清靠在皇上的身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吴文清,马克总觉得面前的姑娘眉眼不算惊艳,可是总给人一种挪不开眼睛的感觉。 “皇后娘娘,船的速度确实不快,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记得之前贵国曾经派人到西洋了,大半年呢。” “那不一样,我们派出去的人是为了扬我国威,路上自然应该走的慢一点,毕竟会到访途经的国家,和你们不一样,一口气跑到这里来。”吴文清嘴上一点儿都不饶人,“本宫记得刚到的时候,马克先生说了,先生的到来是为了日后国王到访做铺垫,既然是国王到访,那必然是两国相交的大事,所以有些事本宫想先要问清楚。” 皇上原本就疲惫不堪,皇后接过的话头,他也乐得清闲,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从他怀中站了起来,吴文清一步一步走到了马可面前,说道,“我们这有一句话叫做一山难容二虎,说的是一个地方不能出现两个称王称霸的人。贵国的国王到了我们的地界上,要怎么跟我们的皇上相见?又或者说是以何种礼节面见我们的皇上?” 马克在心中说道,自然是踏平你们的国土,让你们俯首称臣,行臣子之礼了,可脸上却是恭敬有谦卑。 “既然双方都是一国之主,那就不存在尊卑上下,自然是应该友好亲切的握手。” “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客随主便,你们既然是客,自然就应该遵从我们的规矩来。我们这朝贺的国家数不胜数,国王亲自前来的也有好几个行的,都是行臣子之礼,不知道你们的国王是否能够接受。” 吴文清早就知道他们的图谋,是也步步紧逼。马克自诩绅士风度,不愿意和吴文清纠缠,索性他说道,“事关两国交好,是大事,我做不了主。” 小夏子到了皇上身边小声说道,恭亲王道了。 皇上抬抬手,示意他们让景珏进来。 马克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到了回避的时候,跟着小夏道出去,在门口他和景珏相遇,互相递了个眼神。 景珏温润如玉,不管是谁,永远都是谦和的微笑,可是在看到马克之时,他神色一凛。 马克也对这个曾经的太子殿下深感兴趣,他只听说这太子殿下为人谦恭有礼,却因为替皇后娘娘求情而被皇上废除。对于宫廷中的往事,马克知道的并不多,他只是觉得被杀的母亲景珏,看到皇上应当是愤怒的眼神。可是在景珏的眼睛中,他捕捉到的只有恭敬谦和,以及对自己的一丝敌意。 “景珏,说说你的所见所闻吧。”虽然对景烨近期的表现非常满意,但皇上到底是皇上,对于曾经谋反之人忌惮的很。 “军队整肃,百姓安居乐业,只是儿臣听说监军大人被调回来了。虽然说九弟心中有数,可是这监军毕竟是朝廷制度,还是请父皇早点派个可靠的人过去。” 话说到这,皇上就明白了,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景珏的面前说道,“朝廷上下各国势力暗中较劲,原本我是应该在朝堂之上,提起监军的人选的,可是我又担心他们争先恐后的塞了自己人过来,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景珏摸不透这话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还是在打探底细,没接话。 皇上又道,“你心里面可有合适的人,独立于各股势力之外的那种。” “以父皇所言,朝廷上下暗流涌动,现在想要选出一个独立于争端之外的人,难上加难。毕竟这监军必须要有勇有谋,还要有资历。” “哎,资历这方面可以放一放,只要有勇有谋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儿臣斗胆推荐王冠大人,相当年,王大人也是上过战场的,知道将士们各种辛酸,有了他当监军,必然能够照顾到教师们的情绪。”景珏上前一步,继续道,“王大人年纪不算大,在朝中却已经任职多年,忠心耿耿必然会以父皇的考量为己任。” 皇上不说话目光,中却带着打探的神色,他等景珏将话说完,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王冠啊,确实不管是年龄资历都合适,平时在朝堂上他都是活稀泥的,这两次倒是旗帜鲜明。” 说到此处,皇上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头是向着哪边的,又或者真像你说的那样毫无私心。” 景珏品出了别的滋味来,赶紧跪了下来。 “父皇,是儿臣愚钝了,若是在父皇看来他已经有了源流派别,那就换个人来。” “咱们父子之间,商量商量,说跪就跪,弄得朕都不好意思直说了。”看景珏态度还算谦恭,反应也足够灵敏,皇上收起了心中的敌意,向前走了一步,双手将人扶了起来,“你是朕这样的左膀右臂,他是浙江山还要靠你来稳固。” 景珏忐忑不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江山臣子在父皇的带领下,必然会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这话说到了皇上的心坎里,他摸着胡子,笑道,“景珏啊,唉呀,朕这几个儿子里头最放心的就是你了,处事稳妥,为人和善,朕是我中原之福啊。” 景珏后背的冷汗还未干透,他顺着皇上的意思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皇上冲小夏子点了点头,示意让景珏坐下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水军事定 战战兢兢,景珏从养心殿走了出来。若不是小夏子扶着,他的腿都软了。一直以来王冠在明面上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对他们的支持,皇上是怎么知道王冠的立场的? 小夏子道,“恭亲王,您看着点儿脚下的路,可千万别摔坏了。” 景珏的温润如玉是刻在骨子里头的,对这话中的讥讽,置若罔闻,停下脚步,冲小夏子笑了笑,随即朝宫门口走去。 听闻恭亲王回来了,景炎高兴得很,可是迫于身份,他未能马上到访。 “黑龙,替我送封信过去,”一看到黑龙回来,景炎立马将信交到黑龙的手里,“也帮我问问大哥安好。” 接过信封之后,黑龙神色凝重,对景炎说道,“殿下,情况有变。今儿个在养心殿,皇上突然变了脸,对恭亲王发了脾气,而且还牵扯到了王冠王大人。” 将打听到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炎,黑龙道,“皇上那儿是起了疑心了,咱们是不是得注意一下距离?” “嗯,信不要送了,让我琢磨琢磨。” 黑龙刚离开,盖贱文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我还以为没了小福子,你在宫中就像个睁眼儿瞎,现在看来还是有人的。” 景炎知道他没有恶意,微微一笑,请他上座。 “上次在茶楼见面,先生还百般忌讳,怎么今天如此坦然?” “茶楼人多眼杂,说不定有功夫在我之上的尾随其后。这是你的府邸,除了看家护院的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机关。不至于阿猫阿狗的都溜进来。”盖贱文依旧做出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到底是被景炎识破了身份。这份吊儿郎当带着些表演的色彩。 “先生说笑了。”景炎亲自给盖贱文倒上了茶,以他对盖贱文的观察,在黑鹰之中地位绝对不低。 盖贱文道,“原本你的父皇听话的就像猫一样,这两天倒是变得有态度起来,只不过注意力还是放在你们兄弟三个身上。说起来也是好笑,这皇位兄终弟及,父死子承。只要他还在,以你和恭亲王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动手。” “先生,皇后娘娘之前曾让人给我捎了一句话,说你们要做的和我现在正在做的是一样的。那么,先生为何要控制我的父皇?”景炎始终摸不透黑鹰的动向。 “三殿下,这是我们黑鹰的核心,对于黑鹰以外的人无可奉告,如果三殿下想知道,不如先加入我们。” 盖贱文站了起来。 “我加入先生愿意要吗?在我看来黑鹰内部都是身怀绝技之人,我资质平平,实在难当大任。” “若是三殿下都不堪重任?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承担得起?”盖贱文笑笑,“我过来呢,是皇后娘娘不放心让我来给你提个醒。这几日呢,安分点好,尽管案子的真相就在手头了。” 说罢,盖贱文离开。 景炎在盖贱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外面的天空。 一直以来,黑鹰神神秘秘,都是在地下活动的,很少像这几年登堂入室,直接进入皇宫之中。 “三殿下,”浮萍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浮萍,情况怎么样?”景炎起身道。 “和之前设想的差不多,不过,顶替我爹爹的人是黑鹰的人,杀人的事儿他没掺和在其中。”比起离开之前,浮萍要冷静了许多,只是在提起真正的金盛鸿时,握紧了拳头。 “你的想法呢?”景炎已经在心头大概梳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只是景烨的人做的也算干净,到现在,他们手里头也就只有景烨和张崇山的一张纸条。 “我跟皇后娘娘商量过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谋定而后动,等到所有的证据都全了,再动手。” 景炎琢磨着,叶家马上就要离京了,筹备水军之事,单单让叶家出去,皇上肯定是不放心的,必然会派一位监军随行,那么刚刚回京的金盛鸿必然会成为不二人选。 金盛鸿是黑鹰的人,黑鹰……想起这两个字,景炎只觉得从心里头升腾起一股凉气。已经交手这么多次了,他依然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线,甚至连目的手段都一知半解。 “你先回去休息吧,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你留在宫里面还是到我这儿?” “皇后娘娘说她身边的大丫头沐晴伺候的还算稳妥,若是我愿意就留在这里。” 景炎点点头,让浮萍退下。 吃过午饭,毫无征兆,皇上宣召叶冀北,叶青和高铁祖进宫。 “八成是为了水军之事,这几日上朝,皇上一直在询问户部手里有多少钱,估计是看到西洋人来了,着急了。”高铁祖依旧改不掉,说话大大咧咧的习惯。 “听说昨天晚上三殿下设计,几乎吓破了西洋使者的胆,应该能为咱们争取到几个月的时间。”叶青说的是相对乐观的情况,可对于训练一支水军来说几个月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我一直琢磨着,如果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咱们水军的训练可以侧重于拖延时间,让岸上的陆军做好准备。”叶冀北心情沉重的很,海岸线如此漫长,谁都说不准西洋人会从哪里上岸,朝廷又拿不出钱来组建大规模的水军。 皇上依旧在养心殿等着他们,旁边也依然靠着皇后吴文清。 “之前说让你们重新拟定新的水军计划,拟定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我们重新研究了各个口岸,示意敌军登船的,一共有两个。如果国库实在拿不出钱来,我们可以把重点放在这两个口岸上。”叶冀北将奏折呈了上去。 皇上翻了翻,“朕看这上面的意思,你也没有十成把握。” “是,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从未交过手的西洋人。”叶冀北低头。 “你在奏折上面说,买上几艘快船,一旦巡逻兵发现敌情,立马驰援,那我来问你,如果他们声东击西,你们该当如何?” 皇上随手将奏折放在书案上,一把搂过吴文清,“你们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全呀。” 第三百三十二章 媚娘进宫 高铁祖火气不断的往外冒,没有钱没有粮,倒想让我们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感受到了旁边人的激动,叶青轻轻的碰了碰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叶冀北道,“时间紧迫,这是臣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哼,最好的法子,都说威武大将军威震南北,现在看来这果然是句实话,一到了东边的海上就束手无策了。” 高铁祖抱拳道,“到底应当如何安置,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最厉害的就是挑刺了,让他排兵布阵,他还真的拿不出主意来。 “算了,就按照你们的意思来办吧。高铁祖,你是南地的守将,还是回去干你的老本行。至于南方的水军,就由叶青来负责。杭州富庶,又是通商的一大口岸,船只来往频繁,这个地方就交给威武大将军了。” 高铁祖三人赶紧跪下谢恩,只是脸上神色都是凝重的。朝廷的款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发,抽调当地的守备军,叶青那还好说,毕竟是跟高铁祖沟通,但是杭州,就不好说了。 高铁祖心里头憋着一股气,领旨之后,他直接跟皇上挑明了。 “皇上,这组建水军,哪儿哪儿都要钱,不知道朝廷的银两什么时候能拨到臣的手里。” 皇上不悦,坐直了身子。 “朕自然会安排,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银子就算是拨下去也是拨到军队里头,怎么能说是到你的手里呢?” 吴文清伸出右手,在皇上的胸口拍了两下,柔声细语道,“唉呀,皇上,您发那么大火干什么?高将军呀,他是不会说话,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高铁祖刚想反驳,就被叶青拉住了,叶青上前一步对皇上说道,“镇南大将军久居边地,说话莽撞,还请皇上见谅。” “罢了,这是小事,朕也不愿意计较。威武大将军,叶青将军都去了外地,叶一眉待在府邸里也是一个人,不如就让她到宫里来,跟皇后娘娘做个伴。” 就是要拿叶一眉当人质,叶冀北满腔悲愤无处可泄,叶青也是愤愤不平。 高铁祖道,“宫里的规矩多,叶小姐自幼生长在外面,到了宫里可能会不习惯。” 吴文清道,“深宫重重,规矩确实多了点,不过有大内护卫在,要比待在宫外头安全些,叶将军大可放心。” 皇上道,“叶小姐和景炎也算得上是一对璧人,朕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必然是掏心掏肺的。” 怕的是最后掏叶一眉的心肝肺,叶冀北在心里头暗自反驳。可是军情紧急,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跟皇上讨价还价。 “让媚娘到宫里来住,也好,就是那丫头,臣从小就是放养的,若是到了宫里头坏了规矩,也请皇上看在老臣的薄面上,留她一条命。” 皇上笑道,“威武大将军,这话就严重了。叶一眉那姑娘朕也是见过的,处事大方得体,谨言慎行,是个再聪明伶俐不过的姑娘,哪里就跟杀头之罪扯上关系了。” 叶冀北勉强客套了两句,和叶青一道退了下去,高铁祖还想跟皇上再理论一二。可是看叶冀北转身的背影,他心里头也是有点了,跟着一道走了。 一行三人都不说话,出了皇宫,上了马车,高铁祖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所以皇上给我安排府邸,不仅仅是为了让咱们两家拆开,也为了日后我能在京城里头给他压个人吧。” 空气将死一般沉默,好半天,叶青才艰难地点点头。高铁祖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他们三个还没回去,圣旨已经到了。叶一眉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接了之后就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皇后娘娘看着就不像是个正经人,日后咱们住在她哪儿,”烟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 “衣服带上几套够换洗的就行了,那些颜色太过艳丽,太过干净的都留在家里,中规中距的带着。”叶一眉走了过来,将里头金饰品都取了出来,放上了两枚玉镯子,以及几把银簪子。 她叹道,“这让咱们进宫的可不是皇后娘娘,这一住估计要等爹爹和哥哥凯旋才能出来。” “那咱们不多带几件衣裳?夏天过了之后的秋装冬装都得带上。” “咱们心里都是明白,可是不能让皇上觉得咱们心里头明白。而且,到了宫里,皇上为了彰显对爹爹和哥哥的重视,必然会让人重新给咱们量体裁衣。那时候咱们穿着宫里给的衣服也就是了,没必要带太多咱们自己的。”叶一眉从箱子的最低下掏出了曾经与景炎的书信,点燃蜡烛,烧了个干干净净。 “爹爹和哥哥都离开了,这院子里除了你我,也就只剩下刚招进来的那几个伙计。”说到此处,叶一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工钱,让他们就一直待在这儿吧。” 叶冀北回府立马到了叶一眉这儿,见叶一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他知道圣旨也到了。 “媚娘,爹爹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叶冀北仿佛老了好几岁,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弯了。 “哎。”叶一眉在叶冀北旁边坐了下来,烟竹出门顺便关上了门。 “媚娘啊,从你娘去了之后,咱们家里一直都没有团聚过。后来,爹爹娶了张氏,本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呀,张氏也好,容儿也罢,都走了。眼下,你又要进宫去了。” 叶冀北说不下去了,他这半生漂泊为的是保家卫国,可最后连自己的家都没有保住。 “爹爹,不过是到宫里头住上一段时间,您放心就是了。”叶一眉何尝不知道这话苍白无力,她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皇后娘娘性格古怪,一直摸不清楚是敌是友,你到了她的宫里,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叶冀北叹了口气,“眼下,皇上多疑,人人自危。你要小心谨慎,且莫让人抓了话柄。” 第三百三十三章 皇上的下马威 叶冀北第二天就离开了,跟着诸位大臣一起送走了叶冀北,叶一眉就坐上了去皇宫的小轿子。 “叶小姐,皇上那传话过来,说,宫里的宫女一大把,用不着叶小姐的小丫鬟跟着,依老奴看呀,就留在叶府吧。” 烟竹急了,“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熟悉小姐的生活习惯。” “熟不熟悉是你说了算,可是能不能跟着,是皇上说了算,怎么你一个小丫头,还要骑到皇上的头上?”嬷嬷一瞬间变了,脸冷冷地看着烟竹。 叶一眉道,“烟竹,你就留在家里吧。我离开之后,家里头也没个管事的,正好你盯着。” “是,”烟竹忍气吞声向后退了一步,那嬷嬷一挥手,轿子就抬了起来。 坐在轿子里,叶一眉琢磨着,皇上这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皇上好面子,必须得顺了他的心意,让他妥妥当当的发威,自己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到了宫门口,叶一眉主动要求下轿,嬷嬷和她客套了一下之后,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赏,随后招手让人停了轿子。 扶着嬷嬷的手,叶一眉不露声色的递了一块金子过去,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看今天宫里的气氛不大对,是不是有好事?” 嬷嬷偷偷的掂量了一下金子的分量,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叶一眉的手说道,“今今儿个皇上心情好,为了皇后娘娘特地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各宫嫔妃,贵女们到宫中一聚。 叶一眉琢磨着,不知道真相的应当只有自己,而贵女们应当也是得了嘱托,不向自己泄露半点消息。 “原来是这样,谢谢嬷嬷了。”叶一眉手上没多少钱,只能推了一个银簪子过去。 前面的金子已经让嬷嬷心花怒放了,后面的银簪子一到手,嬷嬷又说道,“这次来的都是养尊处优的脾气,可能不大好,叶小姐切莫跟他们一般见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和叶一眉的猜测相和,她微微一笑,对嬷嬷说道,“多谢嬷嬷提一点,媚娘谨记在心。” 已经入夏了,今天的太阳大的很,可这聚会却是定在御花园的,不多说,一众贵女们都缩在凉亭里头,各自说着闲话。 远远的,他们看叶一眉过来,立马整顿衣容,正襟危坐。 知道这群姑娘们必然是得到了嘱托的嘱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叶一眉为了让皇上出了这口气,放下这颗悬着的心,故意走到因为景珏和自己不合的景瑟面前,先行了个礼。 “臣女叶一眉见过景瑟公主。” 景瑟就好像这没看见一般,拉着旁边的两个姑娘说个不停。叶一眉就半蹲着身子等着她开口,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一眉感觉到腿都麻了,景瑟才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叶小姐呀,刚才只顾着说话了,我都没看到,你赶紧起来吧。” 叶一眉身为威武大将军之女,地位比在座的诸臣之女高了不少,可她行礼之时,各位姑娘们就像是没看到,依旧坐着,各自说着各自的话。 叶一眉并不放在心上,笑道,“是臣女声音小了点儿。” “嗯嗯,”景瑟点点头,连敷衍也懒得敷衍,就又把头转了过去。 有了宫里头的交代,之前和叶一眉交好的姑娘也不敢往她这边来,只能越过众人给她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叶一眉神色平静,到亭子外头的柱子边站着,任由太阳炙烤着自己。 不远处,皇上道,“说是叶冀北威震南北,得了众人的心,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只要有了证的意思,哪里有人敢和叶一眉多说一句话?” 张崇山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回皇上的话,叶冀北得到的是百姓的心。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要叶冀北在百姓心中地位稳固,那迟早他会倾覆了皇上这艘大船。” “哼,朕看叶冀北他没这个能耐,现在朕要他的女儿,他马不停蹄的送了过来。日后朕要他的命,他必然得双手奉上。”皇上一挥袖子转头朝花园外头走了去。 “皇上三思,”张崇山拱手道,“叶冀北愿意将女儿送过来,不过是因为他手里头还有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就能够撑住门面,所谓的女儿并没有那么重要。而且,现在叶冀北得到的是民心,尚未取得朝臣的拥护,是以他委曲求全,可等到他日……” “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皇上刚一回头,吴文清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皇上你真的好过分呀,以臣妾的名义举办宴会却又不叫臣妾知道,臣妾也是从下面人的嘴里才听说,今天这御花园里聚齐了京中贵女。” 皇上笑笑,“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吗?是哪个人如此多嘴,让朕的好意都给破了。” “唉呀,早知道晚知道都是知道嘛,而且知道皇上如此用心对待臣妾,臣妾就已经惊喜不已了。”吴文清从皇上的怀里探出头来,说道,“我看着这外头啊,太阳大的很,” 说到此处,张崇山清了清嗓子,吴文清好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急忙开口道,“臣妾的不对,应该自称臣妾。臣妾觉得这外头太阳实在是太大了,贵女们都是自小养尊处优,捧在手心里头过来的,娇嫩的就像是这清晨的露珠一般,搁在大太阳底下给晒化了,岂不是负了皇上的好意?” 张崇山在皇上耳边小声说道,“那姑娘受到如此羞辱依然面不改色,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哪个姑娘会成为大患?”吴文清目光往亭子那看了过去,“都说中原的水土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里头的姑娘哪个拉出来不是倾国倾城的?啧啧,得亏咱们皇上是盛世明君,若是换了个昏君,这里头姑娘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是社稷百姓的心腹大患。” 那话说的皇上心里头舒坦的很,他微微一笑,眯着眼睛说道,“行了,你带着他们到宫里坐吧,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安排她们在宫里头吃过了再回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是敌人 皇后谢过了皇上,迈着小碎步,朝凉亭那边走过去,心里头将皇上上上下下的埋汰了一番。 用自己的名义请了诸位贵女过来,又暗中让她们孤立叶一眉,现在又得自己过去收场,哼,这祸水的名声都让她给背上了。 虽然吴文清这皇后娘娘的位置来的并不服众,可毕竟是掌握着那块玉玺,她刚一出现在凉亭外头,姑娘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看着面前这一群比自己还大上一圈的姑娘,吴文清突然间明白,站在权力之巅的滋味。 “都起来吧,昨个本宫心血来潮,叫你们过来聊聊,哪里知道今天的太阳真是毒了,这样吧,你们都到我那儿去,我已经让御膳房准备了吃食,你们将就着吃上一顿。” 结合着自己的身份,吴文清故意这样话说的颠三倒四,文白夹杂。姑娘们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把她嘲笑了个从头到尾。 吴文清到底是在江湖上走过的,见过的嘴脸可比这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多的多了。她的目光在诸位姑娘脸上扫过,姑娘们心底的小九九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她目光停在叶一眉脸上时,吴文清依旧没在她的身上,发现半分不敬。 走到叶一眉身边,吴文清将自己的帕子送到她的手里,说道,“怎么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瞧瞧你这满头满脸的汗。听皇上的意思,以后你要在宫里头住下的,这样吧,沐晴,你带叶姑娘去梳洗一番之后,请她到我哪儿用餐。” 原本看吴文清走到叶一眉身边,姑娘们都等着看笑话,哪里知道吴文清竟如此体贴。一时间笑容在姑娘们的脸上定格了下来。吴文清就好像没看到一般,让手底下的人招呼姑娘们,自己则回了宫里。 叶一眉琢磨不透吴文清的心思,更不明白她的位置,一路上跟在沐晴的后面,连头也没有抬。 沐晴对她倒是体贴的很,一路上安排她的食宿,还特意送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从内到外无不妥当。 叶一眉进了净室,沐晴跟着走了进来,沐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头,叶一眉自然不敢让她服侍,赶紧站了起来。沐晴走到她身边,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进了浴桶里,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说道,“皇后娘娘对姑娘并无敌意,心里头不平的是上头的那位。” 叶一眉回头看了沐晴一眼,沐晴避开她的目光,在她的肩膀上写下了一个三字。随后,沐晴道,“皇后娘娘那还等着我呢,请叶姑娘收拾妥当之后即可前往。” 沐晴离开后,叶一眉这才有时间在心头琢磨。刚才沐晴的意思,应该是说自己是三殿下的人,可是这中间没有信物,更没有人证,是否可信还有待斟酌。至于皇后娘娘,叶一眉想到她的琴声就不寒而栗。 皇后娘娘等着,叶一眉也不敢拖,她收拾干净之后即刻前往大殿。可是她刚一进大殿就看平时衣冠楚楚的贵女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没有了往日高贵的样子,嘴上不干不净的说这话。 “我最讨厌的就是苏家大小姐,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资格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大家靠的都是夫兄,可如果是剥了家庭这层关系,谁又比谁强得了多少呢?” “可不是吗?还有那个叫叶一眉的,也不知道三殿下是中了什么毒,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她这样的人。就她之前的那副尊容,配个叫花子,叫花子都觉得心里头冤枉,也不知道最后用了什么妖术,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叶一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幕。心惊胆战。不用说,这是吴文清的手笔,可吴文清到底用了什么?让这群平时面具戴在脸上撕都撕不下来的姑娘们完全暴露出本性。 “嗝,总有一天我要睡到三殿下,他不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吗?我要他败倒在我的裙子之下,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原本坐在最里面的姑娘,突然间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走到叶一眉身边,她是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叶一眉下意识的去扶她,却被那姑娘给推开。姑娘迷迷糊糊的凑了过来,掰着她的脸仔细辨认,最后大声喊了一句,“叶一眉。” 京城里头有多少姑娘对三殿下抱有心思,就有多少姑娘对叶一眉恨之入骨,一时间愤怒的眼神都集中到了叶一眉的身上。 即便是叶一眉上过战场,可这样的眼神依然让她发自心底的感到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一声传来了一声琴音,铮的一下,让所有人都恢复了理智。 姑娘们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惊讶地看着旁边衣衫不整的人。刚才对骂的两个人,认真帮着对方收拾起妆容来,谁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尽管心中有疑问,可是都拼命的维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沐晴走了出来,“叶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叶一眉点点头,谢过沐晴之后,跟在她的身边,走到了内室。 让叶一眉坐了下来,吴文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包药粉,对沐晴道,“等她们整理好仪表之后,把这个混到茶水里面,待会儿她们就会觉得自己只是心平气和的吃了一顿饭。” 叶一眉心中一惊,脸上却极为平静,吴文清等沐晴下去之后对叶一眉说道,“叶小姐,这次是皇上请你到宫里来住几天,如果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尽量护你周全。” 叶一眉站起身来,道了谢,又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吴文清命人上了茶水,随后又说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和外面的这群姑娘不一样,你比他们心思坚定,有想法。” “皇后娘娘谬赞。”叶一眉认真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姑娘,她的年龄和脸上的端庄极不相符。 “我知道对于我你有许多疑问,但对于这个我只有一句话,咱们两个不是敌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说亮话 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叶一眉站起身来,正色道,“既然皇后娘娘对我并无敌意,那刚才演得那一出是为了什么?” “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外面的那群草包强的太多。”吴文清也站起身来,走到她的对面,站定,“我对你没有敌意,但也要保证你对我是有好的。以你和三殿下的关系,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的。” “自然。”叶一眉点头。 “皇上让你住到我这儿来,对我非常的不方便。我想说的是你稳稳当当的住在我这,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与此同时,我希望你能够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试图打探我的事。” 吴文清说罢,转头回到主位上坐下。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女明白,臣女会按照皇上后娘娘的要求谨慎行事。” 叶一眉知道吴文清的身份,也明白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平安度日,给前方的父兄一份慰藉。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后面的偏殿叫做保和殿,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以后你就住在那。当然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院子里头你也可以常来转转,至于我这早晚的请安就免了吧。”皇后看了她一眼,揉揉自己的脖子,“沐晴已经在外头等着你了,你跟着她就对了。” 叶一眉行了礼,出门,果然,沐晴就在门口等着。 “叶小姐,请跟我来。” 沐晴带着叶一眉一路到了偏殿,路上,她叮嘱道,“皇后娘娘住的正殿,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偏房,这两个房间她是不允许外人进的。” “谢姐姐提点。”虽然无法确定她就是景炎的人,可沐晴身上带着的那种大姐姐般的气息,让叶一眉亲近了不少。 “奴婢一个下人,怎么当的起叶小姐的这句姐姐。”沐晴带着她在偏殿门口站住了,她要取得皇后娘娘的信任,自然不能和叶一眉私下里多接触。 “待会儿会有两个丫鬟过来,她们负责照顾叶小姐的饮食起居。皇后娘娘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一日三餐都是呆在自己房里吃的,日后叶小姐的三餐,奴婢会让小厨房送到偏殿来,换洗的衣服也日日有人过来取,有短的缺的,叶小姐跟奴婢交代一声就是了。” “谢过沐晴姑娘。”叶一眉察觉到了沐晴的意思,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沐晴刚离开,两个小丫头走到了叶一眉的身边,冲着叶一眉行了一礼,说道,“奴婢惜福。” “奴婢惜金,见过叶小姐。” “起来吧。” 叶一眉笑了笑,带着她们往屋里头走,这两个姑娘的名字有意思,一般都是用在家奴身上的。 “说是皇后娘娘让你们过来跟着我的。” “是。”惜福道。 “我这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做好手里头的事就是了。嗯……我刚刚到宫里来,宫里的规矩不大熟悉,要是有做错的你们提醒我。” “奴婢不敢。”两个小丫头再次行礼。 看她们规规矩矩的,叶一眉笑了笑。 “你们去忙吧。” 前面敲打敲打,后面自然就是安慰安慰。叶一眉刚坐下没多久,皇上的赏赐就来了,小夏子带着一串儿小太监,手里头都捧着珠宝装饰的盒子。 “奴才见过叶小姐。”小夏子象征性行了个礼,指着盒子介绍起来。 叶一眉站得端端正正,等小夏子说完之后赶紧上前道了谢,又让两个丫头倒了茶过来。 “叶小姐,不用忙了,皇上那儿还等着奴才去复命呢。” 小夏子一离开,叶一眉就让两个丫鬟把东西收去库房去,整整齐齐的放好。 皇上看似精心准备了赏赐,可盒子里头放着的东西还没有这精致的盒子来的值钱,八成就是为了一路上给人看着,显得皇上皇恩浩荡。 “叶一眉。”景瑟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叶一眉赶紧站了起来,还没走出去,景瑟就冲了进来。 面对叶一眉,景瑟纠结的很,一方面她对于叶一眉“抛弃”景珏一事愤愤不平,可另一方面两人多年的感情也一直埋在景瑟的心底。 用过午膳,景瑟想起叶一眉的名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给公主殿下请安。”叶一眉行了个礼,低眉垂目在旁边站着。两个小丫头很有眼色的倒了茶。 景瑟直接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说道,“听说你成了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本公主特意过来看看,这红人到底是有多红,若是能够赶着趟,也跟着巴结巴结,为自己的以后铺上一条路。” 叶一眉看着景瑟,生不起气来,在她看来景瑟就是一个被皇上宠坏了的小姑娘。 “公主殿下说笑了,不过是父兄远赴边疆,皇上皇恩浩荡,担心臣女住在外头孤单,才格外开恩,让臣女搬到宫里来与皇后娘娘同住。” “这话说的倒是大方得体,怪不得的两位皇兄都为你神魂颠倒。”景瑟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眉眼说道,“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你这副容貌是用了心思才换回来的。这法子不可告人,说是有损于身边的人。” “回公主的话,没有的事。”叶一眉一笑,这般无稽之谈,竟然也有人相信,如果说有损于身边的人,那烟竹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现在也还好好的。 “你这话说的轻巧,可又让本公主如何相信?”景瑟端过茶水喝了一口,最后砰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这样烫的水也能端得上来?”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叶一眉身边的两个丫头,景瑟这话就是为难叶一眉。可是叶一眉不动声色,跟着两个丫头一起谢了罪。 准备了无数的招式,却想是打在棉花上一般,景瑟气鼓鼓的却又无可奈何。 “行了,你也少在这儿假惺惺的,本公主没时间和你这得志的小人一般计较。” 说罢,她拂袖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换个听话的 “我那小徒弟被人欺负了,你也不过去看看,到底是发生在你这儿。”盖贱文坐在房梁之上和下面的吴文清聊着天。 “我这个后娘可是不好当的,之前曾经和这小公主在一起住过,那脾气可不是人受的。现在我贸然出头,最后只能惹得一身骚。” 吴文清刻着手里头的瓜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更何况叶小姐是你盖贱文亲自带出来的徒弟,连景瑟这样的段位都收拾不了?” “行了,咱们说说正事吧。” 盖贱文跳了下来,“水军的事儿,南地那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杭州这儿却是个大问题,那杭州知府,唉,曾经我跟他交过手,是个一毛不拔的,而且又站在景烨那边。叶冀北这一去,我担心是难上加难。” “那就换个听话的。”吴文清笑了笑,“咱们中原什么都缺,这当官的缺是不缺。换上咱们自己人,威武大将军那边一切都好办了。”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咱们动了景烨的人,难免不会被他盯上,这次冒着风险,把金盛鸿调进京中,就已经打草惊蛇了。”盖贱文绕过了桌上的瓜子儿盘子,硬是从吴文清的手里分了一把瓜子出来。 “放着大把的东西,偏要从我的手里抢。”吴文清在他的手腕上拍了一把,说道,“那就把他的人再换过去。” “你的意思是说?好,我明白了。” “嗯……虽然说现在咱们占据了主动地位,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做得利落一些。西洋人蠢蠢欲动,虽然是三殿下暂时震住了他们。日后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吴文清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瓜子壳丢了出来,拍拍手,站起来说道,“景炎那点小把戏也就只能暂时糊住,旁人时间一久就露馅儿了,所以这西洋使者万万不可在竞争交流,你想个法子,让景炎赶紧把人送出去。” 盖贱文点了头,立马就到了景炎这儿,有了上次的见面,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听盖贱文说明来意之后,景炎也是叹了口气。 “这两日我也琢磨着尽早送他们出京,禁军里头已经有不少人递了纸条过来,说是马克私下里打探军队的训练情况。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真担心时间一长,真相就捂不住了。” 盖贱文道,“皇后娘娘已经试探过皇上的意思了,皇上的心思似乎并不放在这里。所以我想着今天晚上吓他们一吓。” 景炎皱眉道,“这法子已经用过一次了,接二连三,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盖贱文随手撑开了毛竹扇子。 “一群惊弓之鸟,先从他手底下的人吓起。” 景炎点头,犹豫片刻,又道,“皇后娘娘将媚娘请到了宫中,我听人说今天她在外头晒了许久。” 盖贱文就差没跳起来了,他“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搁在桌子上,说道,“都是你父皇的意思,皇后娘娘也是在宴会开始之后才知道此事的。” 景炎后退一步,冲盖贱文拱手道,“先生,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媚娘一个人待在宫里头,我……”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皇后娘娘也说了,只要她老老实实,待着不耽误事,那皇后娘娘就保她的安全。”盖贱文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将扇子插在领子上,说道。“咱们现在是同一阵营的人,我们肯定不会冒着被你敌视的危险,冲叶一眉动手的。更何况那丫头我也带过一段时间,心里头喜欢的很。” 景炎再次拱手,“多谢。若是能保媚娘安全,我……” 说道此处,景炎又觉得无可承诺,戛然而止。 “你怎样?把未来皇上的位置拱手让人?”盖贱文带着玩味的笑。 “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必然是能者居之。根本就不存在我让不让的问题。我只能说若有驱使,天地伦理以内,在所不辞。” “啧啧,”盖贱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记得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你除非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否则根本无法保得了叶一眉。毕竟你们两个可都特殊的很哪。” 景炎勉强笑笑。 盖贱文又道,“难道到现在你都没有下定决心?” “若是那个位置是大哥的,我和媚娘必然也能平安度日。”原本盖贱文在身边,景炎已经坚定了信念,可是盖贱文离开,他与景珏的关系有进一步向前。使他原有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你大哥确实有治国之才,可是单有这个才能是不够的。要是仁义之心就能兴国安邦,那还有什么军队,要什么律法?换句话说,你大哥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肯定守不住。既然守不住,那必然庇护不了你们两个多久,最后你这个有继承能力的人还是会成为下一任君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盖贱文走过来拍一拍景炎的肩膀。 “而且,父皇虽然多疑,但和你之间毕竟还有那么一丝父子之情。在他的重压之下,你尚且活得如此艰难,又何况换了一个人呢?” 愁云爬上了景炎的心头,这个疑虑他不是没有,可他又想着若得天下能臣辅佐,以景珏的性格必然之人善任。 “三殿下,这个问题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我记得你一直想为百姓出一份力。坐上那个位置,你就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生活,结婚的人也能一次按完下来,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已经没有了师徒的名分,盖贱文言尽于此,消失在空中。 景炎他在庭院里头,看了一会儿,又回到了书房。 盖贱文的话一句一句在他的心头徘徊。他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希望在乎的人能够平安喜乐。可是,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却让他排斥不已。这么多年来,他亲眼看着许多有情有义的人,为了那个位置头破血流,变得面目全非。 “殿下,”黑龙敲了敲门。 “进来吧。”景炎整理心情,在书桌前坐正了身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杭州换天 “慎亲王那边有新的动向,看他的意思是打算再立一个军功。” “说来听听,”景炎正色道。 “萧远政秘密将大梁的两万人调了出去,往边境赶,可是慎亲王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你想着是他们两个事先计划好的。”景炎琢磨着,景烨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若是说起大智慧,他和萧远政,可不是一个道行。 “很有可能。慎亲王虽然曾经做出过通敌卖国的举动,可眼下萧远政进攻边境,对于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黑龙从袖中掏出了地图,“按照他们目前的行进速度,也就是这一两天了。” “也有可能是他不知道。”景炎皱眉道,“不管是不知道还是早有预谋,咱们都得把这保险给上好了。之前监军在的时候还有人制衡着他,现在监军回来就也就是他自己成大王了。” “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 “嗯,”景炎点点头,“王大人那边已经走不通了,就看朝堂之上,大哥能不能帮着我说说话了?” 翌日一早,破天荒的,景炎早早的守在了宫门口。 “三殿下这么早就到了。”小夏子自诩对皇上忠心耿耿,曾经在皇上身边安排过人的景炎,他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是,有些事情想要和父皇商议。”景炎感受到了他的看不起,却依然谦和。 “皇上这会儿正在梳洗呢,梳洗过后怕是要直接上早朝,有事儿三殿下大可以留到早朝上去说,私底下说也落不到什么好。”小夏子表面上弯着腰,心里头把景炎从头到尾琢磨了个遍,八成是又为了自己的私事来找皇上求情的。 景炎点头,笑道,“多谢夏公公提醒。” 皇上的精神比前两日好了一些,勉强坐正身子,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 等到臣子们要说的都说完了,皇上清清嗓子,开口道,“杭州的知府在任上也有两年了,朕琢磨着该给他换换位置了。” 张崇山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杭州知府可是自己人,虽然带着点墙头草的意思,可是总归是说的上话的。 “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杭州知府,在任上虽然算不上功勋卓著,可是杭州的百姓也一日富庶过一日。若是无缘无故的就调走了他们的父母官,杭州的百姓不一定会乐意。” 景炎无言,他尚未琢磨透皇上的意思,王冠和景珏也是把心提了起来。 所谓苏湖熟,天下足。杭州本就承担着天下粮仓的重任,再加上水军的据点也选在了此处,皇上换谁上任就成了重中之重。 而且,叶一眉买粮之时,杭州曾经成为两股势力较劲的地方。 “哎,张爱卿,你这话就不对了。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若是这杭州这知府在杭州多待上几年,朕这条强龙恐怕都管不住他了。” 皇上怕的是什么,最怕的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听闻此言,张崇山知道,是有人吹了枕边风了。 “杭州知府向来忠心耿耿,每年的赋税都是第一个交齐的,哪里来了地头蛇的言论?” “赋税是第一个不假,衷心耿耿就不见得了。朕听说,杭州的粮仓都已经堆满了,甚至还在不断的找地修建粮仓。可是年初,边疆将士都吃不上饭了,知府也不见运了粮食过来,到时让威武大将军之女叶一眉不远千里跑到杭州收购粮食,这收购的路径也是一波三折。” 皇上都说到此处了,张崇山也无话可说,只得向后退了退。他心里头还绷着最后一道线,就是皇上把这杭州知府的位置交到谁的手里。 皇上说罢,点了金盛鸿的名字。 “金爱卿,入京住的可还习惯呀?” 金盛鸿拱手道,“回皇上的话,非常习惯,在边境待的久了,一回到京城就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了,之前心里头紧绷着的弦也放松下来。看来臣确实是年纪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金盛鸿不过而立之年,他一口一个年纪大了,倒让真的上了年纪的老臣无话可说。不过,他说话向来如此也没人放在心上。 张崇山却觉得不对劲,金盛鸿是景烨一手提拔上来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一心回到边境去,与景烨联手,为何竟要留在京城里? “你要是年纪大了,让朕与诸位老臣怎么说?”皇上摸着胡子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对他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年你待在边境,辛苦的很,上阵杀敌,撰写军报,每一项都少不了你。朕想着给你指派个好的去处,让你好好的养养身体。” 说到此处大家都明白了,景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有了金盛鸿在,叶冀北的水军之行必然会一帆风顺。 张崇山也稳下来了,比起杭州知府这个墙头草,金盛鸿显然要靠谱的多。只是他心里头不舒坦,那么大的是应当是景烨与金盛鸿商议过的,可为何偏偏越过了自己这个左膀右臂? “盛鸿啊,杭州是个好地方,可朕让你过去,也不是让你游山玩水的。养好身体的同时,替朕守好这一方水土,让百姓安居乐业。另外,威武大将军要建立水军,你得多帮帮他。” 皇上一幅语重心长的模样,金盛鸿向前走一步,拱手谢了恩。 “皇上,若是金大人去了杭州,那北狄边境,就少了监军。”景炎上前道。 “嗯,这个问题之前也讨论过了,唉,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冠和景珏一直都希望推上去的是自己人,可是因为此事他们两个都已经被敲打过了,此时只能默不作声。这是景炎提出来的,景炎若推选的人手,以皇上的多疑必然会多想。所以景炎也只能低头在一旁站着。 大臣心里头也明白,这监军选出来监察的可是慎亲王景烨。那是皇上曾经最疼爱的儿子。一句话说的不顺畅就会让皇上起了疑心,一时间,大殿上竟然安静的下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眼里的沙子 张崇山沉默了一会儿站出来说道,“既然金大人去了杭州,那就让杭州的知府大人到边境去监军,监军做的不过就是监察,相信杭州知府一样能够胜任。” 景炎道,“张大人怕是在开玩笑吧,知府大人一直待在杭州,养尊处优。边境的风沙怕不是要了知府大人的命?” 有了吴文清的耳边风,皇上对杭州知府的忠心抱有怀疑,自然也撇开了这个人。 “崇山啊,景炎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一个文臣到了边境,纵然是能够胜任,也担心下头的人不服气呀。” 皇上众位大臣的脸上扫了一圈儿,随后说道,“朕知道你们都是怕得罪人的,这样吧,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每个人都要举荐合适的人选出来。” 退朝后,大臣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凭借着法不责众的理念,商量着推选的人。 “说合适的人,那自然还是王冠王大人。他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现在又在兵部任职,而且和慎亲王走的也不近。可是我听说因为此事,恭亲王和王冠大人都挨了皇上的骂。” “可不是吗?恭亲王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可在皇上那儿,之前是宠着慎亲王的,现在又看重三殿下,几乎从来都没有他露脸的时候。这么一个从来都没有露过脸的人,居然要找人去监察皇上最宠爱的小儿子,这不是找骂呢?” “说起来王冠王大人也是惨,明明没他什么事,竟然硬生生的被叫出来训了一顿,据说事后皇上还找了借口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你看今天在朝堂之上,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景炎从这人群中路过一言一行都听得清楚。 对于中庸之臣来说,最重要的是保住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所以他们必然会选择一个稳妥又稳妥的人。当眼朝廷之上,这样的人选…… 景炎在心头琢磨着,既要独立于各势力,又不对皇上构成威胁,还真的是不好找。 叶一眉习惯于早起,早起之后却又无事可做。吴文清得了皇上的恩典,不仅不用早起,还免了各宫嫔妃的请安。为了不打扰她,叶一眉一大早就在宫里头转悠。 这转悠着转悠着就转悠到了宫门口。作为皇上的人质,她不能出宫,只能在宫门口站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诸位大臣。叶家的处境大家都了解,所以对于叶一眉,大臣们最多也就是点点头。 远远的,景炎就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叶一眉站在壮硕的守门将领身边,原本应当是不起眼的。可不知为何目光一扫而过去,景炎就注意到了她。 不由自主的走到叶一眉的身边,景炎克制着心头汹涌澎湃的情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叶姑娘,用过早饭了?” “用过了。”叶一眉低下了头。 两人的关系京城之中人尽皆知,守门的将士也略微挪了挪,尽量给他们两人留下空间。 “在宫里头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的很,皇后娘娘很是照顾,安排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手脚也麻利。” 这么一说,景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郑重的点了点头,走出了门。 叶一眉了了一桩心事,也回了景仁宫。 皇后娘娘已经起来了,正陪着皇上用早膳呢,叶一眉不愿意惹得皇上烦心,不打算过去见礼。 可是要到偏殿去必须得越过正殿,叶一眉步子刚一迈出皇上就看到了她。 在人前,皇上的功夫也得做足了,他让小夏子叫了叶一眉进去。 “用过早饭了?” 皇上抬头看了叶一眉一眼,旁边吴文清帮着皇上布菜。 “回皇上的话,用过了。” “昨个朕已经接到信儿了,说你爹爹到了杭州了。你哥哥快马加鞭,估计马上就到南地了,你大可以放心,他们好的很。” 皇上脸上挂着笑,拼命的装出慈善的模样,可是看到叶一眉,他的心头就像是哽着鱼刺,话也是淡淡的。 “谢皇上关怀。”叶一眉起身行了礼。 吴文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漫不经心的她对皇上说道,“一个早上不见皇上,臣妾有许多体己话,想要跟皇上说。” “哎呀呀,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时朕还觉得这话是夸张了,现在看来这样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写尽有情人的心思。” 叶一眉赶紧告退,皇上自然是摆摆手,希望她赶紧退下。 叶一眉离开之后,皇上将筷子丢在一边,支着头对吴文清说道,“你们两个相处的怎么样?” “还算可以,叶姑娘安静的很,昨天晚上就一直待在偏殿里头,臣妾免去了她早晚的请安,所以也没怎么搭上话。” “之前,她说话不多。可能是因为容貌,平时也不大抬头看人,那个时候我把她许给景珏,是放心的。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长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连带着讲话也有底气了许多。”皇上摇了摇头,“偏巧这个时候,叶冀北接连立功,就连叶青镇守边疆也毫无过失。现在在看着她,朕着心里头啊,就像是有个猫挠啊挠。” “所以皇上是觉得有了叶家的两位将军撑腰,叶一眉才敢如此?” 吴文清赶紧靠在皇上的肩膀上,伸出一双小手,给他拍胸口。 “不然呢?自古以来这女子就像是浮萍,无依无靠,只有在娘家强势的时候才能生出几分底气来。”皇上嘴上说的轻巧,可是一想到叶一眉,他的目光还是忌惮的。 “这要是原本就是一只猫,娘家哪怕是把它捧到天上,最终呢也变不成一只老虎。”吴文清笑道,“昨个景瑟公主过来,先给了叶小姐一个下马威。我原本想着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到底是有几分气性的。可是她硬是一声不吭站在太阳底下,我看她是没那个胆的。” “原本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呢,张崇山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八成这叶姑娘心里头是憋着一股气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皇后的样子 “皇上,”吴文清笑了笑,声音更软了,“张大人那是未雨绸缪,不过在我看来,威武大将军和叶青将军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托了皇上的福,试想如果没有皇上,他们哪里有机会统领百万雄兵?如果没有皇上,谁给他们加官进爵?” “话虽是这么说,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这个道理。”这话听到皇上的耳朵里舒坦的很,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一介女流都知道的。叶大将军未必不知道。若他真是刚愎自用之人,也不至于将叶姑娘送到咱们宫里头。”吴文清站起来给皇上捏肩膀,“皇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对待叶冀北这样的人他可以放宽心一些。” “怎么说?”皇上只觉得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放在之前,叶冀北的手里头有兵权,咱们自然应当小着心,可现在北边的兵权在恭亲王和镇远大将军手里。南边的兵权呢,在镇南大将军手中。叶冀北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他拿什么来跟皇上您抗衡?” 看皇上舒服的闭上眼睛,吴文清又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继续说道,“现在叶冀北虽然有了训练水军的权利,可那些只懂得在船上作战的兵将怎么能够拉到陆地上来呢?不说别的,单单地方上的防卫兵力,他们就不是对手。” “嗯。”皇上点点头。 吴文清又道,“若说威信,叶冀北也算有点。叶青呢,在边境也就待了几年的时间,若说威信不一定比得上慎亲王和镇远大将军。” “这倒是句实话,不过我看那孩子是可沉得住气的,日后,嗨,” “皇上,您那,真是操心惯了。”吴文清一回头抱着了旁边的琵琶,“我给您弹首曲子吧,咱们边听曲子边聊天。” “嗯。”皇上依旧不可置否。 吴文清转轴拨弦,又道,“别人家造反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可是这位威武大将军统共就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人家都说女儿家外向,胳膊肘往外拐。要是威武大将军真的举起了旗子,那叶小姐是向着皇上,还是自家爹爹可是不一定的。”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动了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叶一眉和三殿下的婚要是成了,指不定以后叶一眉就站在皇上这边了,毕竟婆家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娘家的东西日后她可是一分一毫都拿不到的。”吴文清紧着拨了两下弦,说道。 “要是景炎被他们带着,向着叶冀北一家可怎么办?” “原来您是担心这个呀。”吴文清柔声道,“若是三殿下跟着皇上您,百年之后还有三成的可能继承大统。他若是跟着叶冀北,继承大统的就只会是叶青。您想想,不管是谁都不会在身边放一个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所以只要叶青得到高不可攀的位置,三殿下依然是保不住的。” “他敢。”听到此处,皇上猛地拍了椅子的扶手。 吴文清将琵琶放到了一边,缓缓地跪了下来,对皇上说道,“臣妾只是打个比方,没想到让皇上动怒了。” 皇上稳了稳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招招手让他站起来。 “朕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不知道景炎是否有着趋利避害的本性。” “三殿下怎么会没有呢?滚打摸爬长了这么大,在战场上也算是走一遭了。皇上您大可以放心。现在看来内忧并不是关键,外患才是重点。西洋人虎视眈眈,咱们必须得给两位叶将军提供便利,让他们早日把水军给练成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了下来,吴文清放下了琵琶。 “朕已经跟户部的人说过了,让他们全力配合,可眼下国库空虚,这也没有办法,只能靠他们自己拿主意了。” 吴文清在心里头切了一句,表面上却依然柔情似水。 “确实,他们管着全国上下的账,这办法只能让他和叶将军去想,但是臣妾想着,从咱们这或许也能省出一点银子来。” “咱们这儿?”这话听到皇上不大乐意,他养尊处优惯了,可不想掐断自己高高在上的生活。 吴文清察言观色,琢磨着皇上的心思说道,“臣妾的意思是从后宫里头来减省。皇上您日理万机,自然不能苛刻的您的用度。” “哦?说来听听。” “冷宫里头关着二十几个往日的宫妃,可把她们关在那里头,花费的是咱们钱,她们依旧过得逍遥自在。臣妾想着不如放她们出宫,让她们去寻回自己的家人,咱这宫里头也少了一项开销。”吴文清自然知道冷宫里头省不下几两银子,她只是想拿冷宫的宫妃来试探皇上的意思。 冷宫里头扔着的都是皇上看腻了的,皇上摆摆手,此事就算是应下了。 “宫里头还有不少妃嫔,皇上连面也没有见上一次。臣妾想着把她们召集起来,年老色衰的就放到宫外头去,有皇上喜欢的,咱们就留下来。” 以皇上的性子,隔两年就要选妃,后宫里头一大堆妃嫔,不仅位份低,而且也没有见着皇上的面。与其让她们在后宫里头苦苦的熬着,倒不如给她们一份自由。 道理呢皇上都懂,可毕竟是自己的女人,一时间他没有开口。 吴文清又道,“能够选到宫里头伺候皇上,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有些人呢,福分不足,尽管是进来了,终究跟皇上之间还隔着那么一道门。皇上也不必让这些福薄之人耽搁着。日后,还有更年轻的姑娘。” 所谓的福分不过是吴文清的铺垫,能打动皇上的也就是最后那句话了,皇上年纪大了,对年轻有着狂热的渴望。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就不用朕亲自选了,你觉得合适的留下来,觉得不合适的就带出去。嗯,也不必要是没亲自伺候过朕的,那些曾经伺候过,现在年纪大了又不愿意留在宫里的,也可以送出去。” 皇上站了起来,搂着吴文清说道,“朕看你是越来越有皇后的样子了。” 第三百四十章 景烨兵败 回了府,景炎将当朝官员和世家子弟的名录都掉了出来,搁在案头,一个一个地查过去。 浮萍端了茶水过来放在他的案头。 “以我的意思,选个世家子弟过去,当初慎亲王闹出了通敌卖国的消息,世家子弟大多都是看不起他的。而且他在京城时,一味的结交高官,对于子弟倒是多有疏忽。” “世家子弟我倒是挑了几个出来,可是还要皇上那里能过得去。现在我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不知道明日推举多的人,他是否会选择。” 景炎将名录推到了一边,示意浮萍在他的对面坐下。 “即便是要挑世家子弟子弟,也得挑那些在军营里呆着的。边境苦寒,找一个养尊处优的过去,八成要不了两天就要闹着回来了。” 说到此处,景炎又叹了一口气,找站了队的臣子,皇上心里头肯定不高兴。可是寻找纯臣子弟,那纯臣怕是不愿意孩子搅进这场风波,最终是左右两难。 “若是殿下真的为难,不如就顺着皇上的意思来。”浮萍笑道,“现在咱们能确定的是,皇上不愿意找站了队的人。那最终确定下的人选必然不会偏向于慎亲王。” “殿下,急报。”黑龙从外面冲了进来。 “怎么了?”景炎很少见他如此慌张。 “萧远政带兵大举进攻边境,慎亲王那已经挡不住了。” “什么?”景炎站起来就要往外冲,浮萍一把拉住他,说道,“皇上那儿还没有得到消息,你贸然冲进宫去,皇上必然会先怀疑你的图谋,还是先静下来,等宫里的消息吧。” 景炎冷静片刻,又在位置上坐了下来,示意黑龙详细报告前面的战况。 “飞鸽传书,情况不甚详细,大概就是正常行军的萧远政,突然加快了进度,夜袭咱们的军营,慎亲王似乎已经有后退的打算了。” “就算是飞鸽传书到咱们这儿也有一天的时间了,父皇那迟迟没得到消息,怕是……怕是这消息被压下来了。” 盖贱文也是一个进一步冲了进来,确定屋子里没有外人之后,详细讲述了自己得到的情报。 “慎亲王似乎是打算和萧远政谈判的,萧远政狼子野心,根本就不是谈判的人,根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已经丢了一座城了。” 景炎不说话,景烨他再了解不过了,平时耍的都是小心思,之前也是靠皇后娘娘的扶持才能稳住一席之地。现在面对有勇有谋的萧远政,他除了靠强大的兵力支撑以外,几乎是毫无胜算。 “城已经破了,父皇那儿,最迟今天晚上就会得到消息。”景炎双手背后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京中并无大将,叶家的两位将军要负责水军事宜,现在能调动的……” 盖贱文接上了他的话,“现在能调动的就只有你了,可是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如果皇上不将慎亲王调回来,那就算是你赶赴边疆,恐怕也难以维持较好的局势。” 景炎点点头,“金府那案子到现在还没查清楚,若是让他回了京城,以后调查就不容易了。”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案子,保住疆土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就做做准备吧,估计今天晚上你要连夜赶赴边境。” 盖贱文说完之后突然抬起了头,景炎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目光相对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在消息传过来之前,咱们必须让西洋的使者离开京城,否则之前做的心都白费了。” “可是现在西洋人打听主意要打探咱们军队的虚实,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离开呢?” “嗯……”黑龙的话让房间陷入了死寂经验,来回走了两圈之后,景炎对盖贱文说道,“没办法让他们离开,就留住他们,找一个安全的密不透风的地方,让他们与外界隔绝。” “你的意思是说?” “对,”景炎点点头,随后,对黑龙说道,“拿着我的大印,找人丢到他们的住所里,半个时辰之后我会赶到。” 盖贱文道,“若是三殿下信得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景炎示意黑龙取出了大印交到盖贱文的手里。盖贱文离开之后,景炎立马集结了家将,作出搜寻的模样。 看景炎如此心急,禁军都加入了搜寻的行列,这是大家搜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三殿下究竟丢了什么东西。 很快就到了驿站,景炎二话不说踹开了门,这驿站里头除了送信人之外,使臣就只剩下马克一行了。 “三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的闯入我的寓所。” “马克先生,实在是对不住了,我有一样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你的东西不见了就到你的府上去找,为什么要来到我这?难不成三殿下觉得我马克是那种偷窃之人。” 景炎笑笑,“不是不过本王这沿街过来,单单放过马克先生这儿,百姓会觉得本王包藏祸心,为了还马克先生一个清白,还请马克先生让开。” “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东西又不是我拿的,何来还我一个清白之说,还请三殿下不要扰人清静。” 马克堵在门口坚决不愿意让景炎进去,景炎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名士兵上来将马克架开,随后黑龙带着一群人冲进了马克的卧房。 马克挣扎不得,高声道,“你们这是强盗,这是土匪,这就是传说中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待我回去禀明国王陛下,一定请他给我讨回公道。” 景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压着他,带领众人堵在他的门口,盯着里头的将士们搜寻,不多时立马有人拿着一个红色的绸布包走了出来。 “回三殿下的话找到了。” “嗯。”放着众人的面,景炎打开了绸布包举起来,让众人看过之后又把东西拿到了马克的面前,“马克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在您的卧房里搜到了这个,请问您怎么解释?” “哼,我要这东西有何用?”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使者入狱 “东西是你拿的,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景炎举起大印,给众人看过,命人押送他进了皇宫。 “殿下,需不需要事先跟皇上打个招呼?”黑龙怕的是欺君之罪。 “日后我会向父皇说明的,但是今天重中之重,不能有半点差错。” 皇上这才刚刚倒在温柔乡里,就被人唤了起来,心情差的很。 “偷盗不过是个小案子,为什么一定要叫朕过来?” “这次偷盗牵扯到了西洋使者。东西是从使者的房间里搜出来的。”景炎简略概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随后皇上让人带了马克上殿。 “不是我拿的。”一上来,马克就是这一句。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东西会出现在你那?”皇上实在是懒得搭理这鸡零狗碎,若不是马克身份特殊,他直接就推到大理寺了。 “我也不知道。来之前都说中原是天朝上国,谁知道到了之后和所听所闻大不一样。这么大的案子,至少要有个过程吧?”马克路上琢磨了一路。东西肯定不是自己拿的,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自己房中,有两种可能,一是城中百姓看不惯,给自己使了绊子,二是景炎动了手脚。 “现在不就是过程吗?带你到皇上面前审问,这可是重臣要臣才有的规格。”景炎微微一笑,“父皇,儿臣看马克先生不大服气,不如召集朝臣前来公开审理,免得误伤好人。” “召集来的朝臣也都是你们的人,三殿下一言九鼎,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马克不屑的眼神自景烨的脸上掠过,随后又哈哈大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要是偷盗大印,直接拿皇上的玉玺不好吗?偏偏拿了你三殿下的私印,还真的是有意思呢。” 不是马克猖狂,他是想借此言诈一诈景炎,然而景炎面不改色,对马克说道,“马克先生到这儿,只是因为在马克先生的房间里找到了这枚印章,并不是说是马克先生偷的,这枚印章究竟如何到了马克先生的房间,还需要查证之后再做判断。” 景炎要的并不是现在公开审理,而是希望借此机会将马克关入大牢之中。 皇上道,“嗯,马克先生,这印章毕竟是在你的房间里发现的。就请先生先回到医馆去,待朕查明真相,再出来走动。” “父皇,儿臣以为此举不妥。”景炎拱手。 “你说,”皇上揉了揉太阳穴。 “以马克先生所说,印章并不是他偷的,那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所以儿臣以为,马克先生在居住在驿馆中,难以保证他的安全,不如换个更保险的地方。”景炎冲马克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可若是因此将马克先生安排在皇宫之中,外面的人自然要说三道四了。知道的人知道马克先生是受了委屈,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马克先生借助西洋使者的身份,明目张胆地破坏我中原律法。” 马克冲景炎欠了欠身子,带着讽刺说道,“真是难为三殿下了,替我考虑的如此周全。” “那以你的意思应该把马克先生安排在何处?”皇上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当着父亲的面埋汰儿子,这可说不过去。 “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牢狱了。既能够保全马克先生的名声,又能够顾及到他的安全。”要是放在之前景炎必然要拐个弯的,可现在时间紧急,他只能直说。 “牢狱,三殿下可真说得出口呀。”马克只当景炎要将他囚禁于某处,却没想到景炎一开口就是牢狱,他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景炎,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几日三殿下一直陪着我,咱们两个也算是把这京城内外都逛了个遍,我自以为行事还算妥当,却没想到得罪了三殿下,可是若三殿下心里面有不舒服说出来就是了,何必暗地里使这样的绊子?只是,三殿下,我是代表西洋来的,此事若是处理的不妥的,破坏的可是咱们两国的关系。” 皇上高高在上惯了,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样胁迫的话,他冷哼出声说道,“马克先生既然知道是西洋的使者,就应该知道瓜田李下。就算朕儿子提出的法子,马可先生觉得不妥,直说就是了,何必扯上两国的关系?想必贵国的国王也没有想过自家的使者会在他国的国土上做出偷盗之事吧?” 这话算是坐实了马克的偷盗,日后就算是下面的官员要调查此事,也多半会向皇上的结果上靠。 这话听得马可一身冷汗,想要据理力争,无奈身在曹营。他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此事只能依着皇上和景炎的意思来。 “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我就只能配合了。只是,我们四个是一道来的,若是进了牢狱能不能也分在一起,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皇上懒得搭理此事,目光转向景炎,景炎顺理成章的接过马克的话说道,“那是自然的,而且现在只有物证,也不能断定偷盗之人就是马克先生。本王会和狱卒交代,给你们安排个舒服的所在,保证在牢狱之中待遇不会比驿馆差了。” “如此,还多谢三殿下的好意了。” 马克一甩袖子转身而出,后面的侍从跟着他一同到大牢里去。景炎生怕下面的人安排的不妥,给皇上行了礼,也跟着一起过去。 “三殿下,我想不明白,咱们这几日相处的还算愉快,一起喝酒吃肉没什么不对的,为何你要给我来这么一刀,又或者说这是皇上的意思?”马克见景炎跟了上来,靠近他,小声说了一句。 “马克先生,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本王相信,马可先生的身份断然不会做出偷盗之事。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先生您的房间里搜出了大印,本王只能秉公行事,但是在秉公的同时也能略微活动一番,给几位挑选条件好一些的牢房。” 景炎答的滴水不漏,笑的春风和煦,气得马克牙痒痒。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两虎相遇 不出景炎所料,晚上皇上得到了兵败的消息,连夜派景炎帮扶景烨。 一路上,景炎快马加鞭,心里也闷的很。 皇上气急了,可这话却没说明白,只是说让景炎帮着景烨,却没说谁先谁后,谁上谁下,更没说景炎处于何种位置。 景炎到达军营之后,军营的最高统帅依然是景烨。景炎能不能说上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他们兄弟两个素来不对付,这便形成了两虎相争的局面。 军营里,景烨在大帐中央走来走去。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他假装拿下咱们一座城池,之后本王再反攻,随后到父皇那儿邀功请赏,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他退出去?” 赵文国道,“我看他八成是反悔了,不如咱们纠集将士们打回去。若是打得完了,皇上呢,得到消息派个人来代替您的位置,这个罪名咱们就背上了。” “不行,他带了两万精兵过来,咱们手里头七零八落还剩下五万人,都是丢盔弃甲的老弱残兵,本王怎么拉出去跟他们打?”景烨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对于自己的这条命,他爱惜的很。 “咱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将近三倍,怎么就打不了了?”赵文国只觉得心里头窝着一股气,可这气他又没办法发出来。 “不行不行,本王的手里头带出来的,就这几个人,要是给打散了父皇那可不好交代。而且,这军中的将领就只剩下本王了,若是本王带兵出征,有个三长两短,只剩下一盘散兵,这可如何是好?”景烨连连摆手,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咱们只需要守好这座城池,等待父皇的援军就是了,说不定过上两日,萧远政他自己就退了出去。” 赵文国冷道,“现在朝中,叶家的两位大将都已经奔赴一线。皇上能够派来的援军,就只有三殿下景炎了。若是等着援军到了,咱们之前的一切筹谋,全部都拱手让予三殿下了。” “胡说,”景烨一拍桌子,“将士们是本王处心积虑带出来的,和他景炎有何关系。” “慎亲王,”赵文国退后一步,拱手道,“将士们是叶青叶将军带出来的,到王爷手上也就是数月。” “你,”景烨气急,“既然你想要打回去,那本王就命你为先锋。” 景烨只当赵文国是文臣,提出先锋之事,他便不敢多说,那知赵文国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拱手道,“万死不辞。” 景烨到底是不想打的,匆匆忙忙派出了两万人交到赵文国的手上,自个儿回到营帐休息了。赵文国退无可退,只能带着将士们冲了过去。 “景烨有胆子攻过来?”听到震天的喊杀声,萧远政眯起了眼睛,他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不过这不碍事,夜晚是狼的阵地。 “过来的不像是景烨,倒是一个文臣模样的人,他的腰间有佩剑身上却没有陪弓箭。更令人惊讶的是,居然还留着长胡子。” 行军打仗,方便起见,甚少有将领留着长胡子。 “我去看看,”萧远政接过郑菱寒递来的宝剑,跟后面的人点点头,走上了城墙。 火光冲天,照的萧远政眯起来眼睛,他估摸了下面的人数,对旁边的人道,“不是说景烨还有五万人,妈妈怎么只带了两万人过来?你让人盯紧了后方,小心偷袭。” 交代完,他冲下面喊了一句,“大晚上的,哥几个不睡觉,把这城门围的严严实实,怎么?要斗地主啊?” 赵文国道,“退出城池,保尔全尸。” 听出了赵文国的声音,萧远政大概猜到的事情的经过,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试探道,“赵先生,您的为人我非常的敬佩。可这毕竟是战场之上,还希望您让头领跟我讲话。” “我就是这场战争的头领。”赵文国说话掷地有声,可他没在战场上待过,嗓门到底不如喊杀惯了的诸位将士,话音未落,就被城墙上的笑声所淹没。 “中原是没人了吗?竟然让一个文臣带兵打仗,还真的是笑话呢。” “大家都说中原人才辈出,单单是叶家一家就让人望而生畏,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赵先生,你可能拿动腰间的佩剑?又或者说能够拉开一石的弓箭?”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奚落的笑声。相比较于北狄,中原这边则是士气低落,接连打了两场败仗的他们丢盔弃甲,不少人手里面拿的只有一根木棍。 赵文国气急败坏,可他用尽全力声音在城墙上的人看来也如同蚊子哼哼一般。 “上。”无话可说,赵文国只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他身后的将士们机械地按照之前的部署,攻城的攻城,防卫的防卫,城墙上的箭矢也如同雨滴一般落了下来。 “不用着急,被兔子带着的就算是一群狮子,到了战场上也只有吃胡萝卜的命,咱们不用着急。” 两场箭雨之后,北狄的将士们只觉得高枕无忧,松懈下来。萧远政顾虑的是后方偷袭,带着人到后面盯着,赵文国的压力陡然间轻了些。 “赵先生,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往下面射箭,不费一兵一卒,可咱们有不少人都给扎成了刺猬,所以说伤亡不多,可是……唉,再这么耗下去也于事无补。” 赵文国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已经接连败了两仗了,若是这一仗再无功而返,那军营里的事情要低落成什么样子? “现在咱们答的是持久战,比的就是谁能够撑的时间长一些。” “可是,唉,难道咱们要等到城里面的弓箭都用完了?” 这话不过是个玩笑话,带着讽刺埋汰的意思,赵文国却把这话当成了信条,他让诸位将士搭起了盾牌墙,就等着耗尽城里的弓箭。 北狄将士也不是傻子,这么你来我往两轮之后他们也停下了动作,两军就这么在城墙外头对峙着。 一转眼到了早上,城墙上已经送来了香喷喷的早饭,可是城墙外头中原将士们却只能啃着昨天晚上带出来的干粮。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临阵换将 “赵先生。” 这声音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赵文国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三殿下。”熬了一个晚上,赵文国明显体力不支,他拄着剑才站了起来,勉强行了个礼。景炎赶紧扶住他,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现在情况如何?城里面一共有多少将士,咱们又带来了多少人,昨天晚上的战况怎样?” “现在将士们疲惫的很,我估计下一次攻城,够呛。萧远政来的时候带了两万人,一路上没遇到咱们的抵抗,我估计两万人完完整整的。” 说到此处,赵文国叹了一口气,原本他以为景炎会问明情况,可景炎没开口,他又接着往下说,“昨天晚上一战,咱们伤了两千,现在一共是一万八千。” “攻城的云梯有吗?”从后面一路飞奔过来,景炎也大概了解了装备情况,现在他只希望有能用的云梯。 “有两架。” “这就够了。” 景炎带着赵文国一起走到后面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两人商讨着城中的情况。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撤回去必然会大伤元气。所以我想着先取得一个较小的胜利,给将士们找找信心。” 赵文国道,“咱们面前就是坚硬的城墙,这较小的胜利,如何取得?” “聊什么累了一个晚上了,现在让他们攻城无疑于天方夜谭,可咱们能想法子把北狄的人引出来。他们的人出来之后,咱们再应用战术地形获得胜利。”景炎随手将附近的地形地势画出来。 “这座城呢是建在两山中央的,城门口的这块地平坦,两边有山坡。只要咱们把人引了出来,占据高地,利用弓箭就能够获取胜利。” “可是,若是他们倾巢而出,咱们就不是对手了,这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赵文国不懂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他只是凭借本能选择较为稳妥的方式。 “必然不会倾巢而出,现在你带出来的只有两万人马,剩下的人马以萧远政小心翼翼的性格必然会防备着。”景炎拍拍赵文国,“知不知道赵大人是否愿意把这调度军队的权利暂时转移到我的手里,攻城之后我必然奉还。” 对赵文国来说,这调度军队的权力是否掌握在他的手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能给全军以信心,毫不犹豫的他将将令交到了景炎的手里。 天黑之后,景炎换上了盔甲,分出了两千人的小分队,让他们做出挖通护城河的样子,同时又分出一部分人,携带盾牌保证他们的安全。 接着景炎挑选一万人精锐埋伏在两边的山坡上,剩余的人则依旧坐在空地中央,摆出一副大吃大喝的模样。 在夜幕的掩盖之下,城楼上的人能注意到的只有挖通护城河的人以及坐在城门口吃喝玩乐的诸位将士。 萧远政得到动态之后,跟着报信的人一同上了城楼。 “这赵文国虽然是个文臣,但也懂一点兵法,声东击西这一步棋走的倒也不算坏。” 对手是赵文国,萧远政放松了许多。他查看了一遍之后,命将士们盯紧了挖城河的这群人。等他们接近后之后,派小队人马一鼓作气冲出去,将他们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步早就在景炎的设想之中,挖护城河的小分队,他已经叮嘱过了,感受到开城门的动静之后,他们立马分散,朝两边的山坡上逃走,坐在城门前空地上的将士们也是一样。 小分队躲避这城上的箭雨,慢慢的靠近了护城河,可就是在河边徘徊不前。城楼上的北狄将士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片刻之后他们当真打开城门,策马奔了出来。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小分队立马遵照景炎的意思,向两边的山坡冲了上去。这和北狄的预料不太一样。立马,他们掉头也向两边的山坡冲去。可就在此时,小分队立马趴了下,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了过来。 黑暗之中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前面的人调转马头想退回去,和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在箭雨和踩踏之中,北狄的人马丢盔卸甲,狼狈的逃回了城门里。 将将士们再次集结在一起,景炎说道,“北狄的将士们虽然是特训的,可是也都是两个胳膊两个腿,没什么比我们了不起的?” 话没有多好笑,可对于紧绷着神经的将士们来说,这话让他们一下子放松起来,笑声也逐渐起来了,景炎等大家的笑声落了才有继续说道,“今天晚上大家都非常厉害,展示了一个骁勇善战的队伍,该有的风范,不愧是叶青将军带出来的人。” 若是现在,景炎说他们有慎亲王的风范,将士们肯定会因为是在辱骂自己,但是带上了叶青的名号就不一样了,这简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欢呼声,口号声,再一次在黑夜中响了起来,震得远处的景烨无法入睡。 “赵文国在搞什么名堂?大半夜的不睡觉。” “不知道,这消息还没送过来,不过听这气氛应当是赢了。” “赢了?”景烨翻身坐了起来,他还不知道景烨的到来,因此他觉得赵文国赢了,就是自己赢了,“赶紧派个人过去问了问,如果是城池夺回来了,咱们就给父皇发个捷报。” “是。” 传音兵下去,景炎也没有了睡觉的意思,他双手背后在大帐里走来走去。真是没想到捡到了,居然捡到了赵文国这么大一个宝贝,果然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呀。 来回走了两圈,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坐下来给皇上拟写奏章,在奏章,他将萧远政夸的天花乱坠,只在最后一句讲明了自己收复城池的艰辛。 “这封奏章送出去,父皇就不用再派景炎过来了,这边境到底还是我的边境,天下也还是我的天下。” 景炎知道,自己到来必然是不受欢迎的,因此他让赵文国快马加鞭,赶会营帐,也算是给景烨打个招呼,避免兄弟二人初次相见就闹得极为尴尬。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夫妻同心 赵文国明白他的意思,收下了战令之后,一路飞奔,两个时辰就赶回了来。看到赵文国景烨喜不自禁,急忙走过来迎接他。 “隔着这么远就听到了将士们的呼喊声,应当是城池攻了下来。” 赵文国站定,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打量着面前他辅佐了许久的慎亲王。 和景炎一身戎装不同,到现在,慎亲王都没有穿上过几回盔甲,在他看来那笨重冰冷的东西,不应该是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应当穿着的。 “文国,怎么不说话?”景烨心情好,语气也跟着温和了许多。 “没有,只是取得了一个小胜利罢了,北狄人出城,被我们打了个落花流水。”赵文国拱手道。 “那,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把城收回来?”景烨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希望,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赵文国不卑不亢回答道,“这要看王爷您的意思了,若是您能够积极配合,收回城池是迟早的事。” 这话听的景烨心里头很不舒坦,他当即垮下了脸,冷道,“这话什么意思?本王什么时候不配合的,你想要攻城,本王立马派了两万人给你,你想想哪里有文臣能够带这么多将士的?” 赵文国不愿在此事上跟他多纠缠。 “三殿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场仗就是在他的带领下打的,这天也快亮了,他应该马上就到军营了。” “什么?怎么来的这么快?”这在景炎的料想之外,回头他立马吩咐侍从道,“把我的盔甲拿过来还有长剑。” 话音刚落,外面的将士进来禀报。 “慎亲王,三殿下到了。” 来不及换衣服了,景烨只能在大帐中见了景炎。 “皇兄。”景烨拱手。 “皇弟。”景炎也回了一礼。 客套过后,两个人再没有能说的。景炎知道想从景烨手中拿回统领军队的权力是不可能的,而景烨也知道昨晚一战之后,在将士的心中景炎比自己高出许多,自己明面上有着统军领帅的权利,事实上却难以服众。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这在赵文国的料想之中,他微微一笑,说道,“三殿下舟车劳顿,昨天晚上又辛苦了一晚上,不如我给三殿下安排地方,三殿下先休息一下。” 景烨急忙点头,这算是把景炎带出去了。 “赵先生,这怎么办?”景烨揉了揉太阳穴,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他实在不愿意拱手让人。 毕竟是自己一路带着走过来的人,赵文国将心中的不满压下,略微思索,说道,“领兵打仗的权利自然不能放,不过我看三殿下是个能打的人,咱们可以按照他的意思来打。” “要是咱们时时处处都听他的,那在将士们心中咱们不就成了傀儡了?”景烨朝外面看了一眼,景炎走进来时的动作,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比着上次见面,他的气场又强了些。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对于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保障国家的安全。萧远政为人狡猾善于攻心,若是咱们自己先闹了内乱,以后还怎么对付他?” 景烨低头,“你让我想想吧。” 昨天晚上对于叶一眉来说,依然是个不眠之夜,得到景炎去前线的消息之后,她先是松了一口气。景炎在战场如鱼得水,让他去寻找自己的一片天地,总比混在京城之中小心翼翼要强得多。随后她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免又为景炎着急。 “皇上只是说让他去帮助慎亲王,没给个一官半职,更没说清楚权限所在,就这么让他去了,还不是像个麻团一样任由身前往捏来揉去?”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叶一眉求见吴文清。 “还能是干什么来的,肯定是为了三殿下,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人已经走了。” 沐晴道,“叶小姐还在门口跪着呢,不然,奴婢先将人请进来。” 看了沐晴一眼,吴文清冷冷地说道,“就让他在门口跪一阵吧,本宫最讨厌有人拿这种法子威胁本宫。已经是晚上了,没有阳光,跪上一阵子也不打紧。” 沐晴受三殿下嘱托,照看叶一眉,站在吴文清的身边,心思早就已经跑到外面去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吴文清好像完全不着急一般。坐在梳妆台前,一件一件的试着皇上刚赏赐下来的首饰。 “若说起容貌,我到底是比叶家姑娘差上一些。这些浓墨重彩的东西,我都用不了。沐晴,你把这些装到盒子里去,日后寻个机会让叶小姐带回去?” “哦……哦,是。”沐晴这才回过神来,她接过盒子惶恐不安的看了吴文清一眼,吴文清好像完全没留意到,依旧对着镜子,插着那一只缠花的金簪子。 “沐晴,你看着簪子如何?” 吴文清漫不经心道。 “好得很。”若是放在之前,沐晴必然能够说出一大堆好出来,可是现在她对叶一眉牵肠挂肚,自然也说不出其他。 “行了,我看你也累了,下去吧。” 摆摆手,让沐晴陷下去,吴文清走到内室坐了下来。刚将茶水倒好,盖贱文就从房梁上窜了下来。 “我的小徒弟是怎么惹到你了,你让她在外面跪了这么长时间?” “之前满嘴不在乎,这才刚跪了两个时辰,就变成了你的小徒弟了?”吴文清把其中的一杯推倒了盖贱文面前,说道,“她这是帮三殿下解围来了。我总要看看她的心诚不诚再做决断。” “三殿下是咱们选中的人,就算是叶一眉的心不成,咱们也得把他扶上那个位置去。”盖贱文没接那杯水,却顺势握住了吴文清的手腕。 吴文清由着他,缓缓道,“我总要知道这叶家大小姐对于三殿下的心意,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若是她有这个决心,我要辅佐的就不仅仅是三殿下了。” 盖贱文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这两个徒弟非常不错吧。不过,叶一眉也是官家小姐,跪不了多长时间,你试探试探也就是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互相试探 “人是非常不错,但是小动作也不少。幸亏这动作是在我这儿,要是给皇上知道了,疑心病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吴文清到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沐晴已经到叶一眉身边的低下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说的是沐晴姑娘吗?那姑娘没关系的,道德底线非常高,做人做事也守规矩。只不过,唉,这专业的事还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小姑娘虽然机灵,但是没有做卧底的本事。”盖贱文上前一步搂住吴文清,“功成名就之后,咱们就找个山庄待着,也过一过郎情妾意的生活。” “这才刚刚开始,就想到以后的日子了?” “一来是觉得后辈有灵气,能守得住这江山,二来也是看到他们……”盖贱文朝院子里头看了一眼,“看了他们的感情,羡慕的很。” “行了,我要叫人进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回避一下?” 盖贱文闪身到了房梁上,吴文清叫来了沐晴,让她叫叶一眉进来。 “大晚上的你跪在这院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了。”吴文清看了一眼叶一眉,独自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叶一眉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素来宽容,外人见了最多会以为是臣女做错了事。” “本宫也不知道本宫算不算个宽容人。不过本宫是有底线的,不是所有的要求都会答应。”吴文清抬抬手让叶一眉站了起来,却并没有赐座。 躲在房梁上的盖贱文直摇头,这吴文清,别别扭扭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要帮人家还不直说,偏偏摆出一副冷淡脸。 叶一眉琢磨着吴文清的态度。吴文清向来直来直去,可知道自己有所求,却没有直接赶人出去,应当是有回旋的余地。 “皇后娘娘,臣女确实有所求,不过为的是江山社稷。” “后宫不得干政的条条框框就摆在面前,若是为了这江山,你大可以到皇上跟前。”吴文清低眉,看了眼手中的茶盏,又抬起头来说道,“除了江山社稷就不为别的?” “也,”当着外人的面儿,叶一眉说不出口。 吴文清突然间笑了,她放下茶盏走了下来,到叶一眉的身边,歪着头,指着她的胸口,说道,“为的是放在这儿的人吧?” 叶一眉点点头,吴文清笑笑,“沐晴是自己人你大可以放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为解边关之困,三殿下只身前往边境,只是,走的时候皇上没说清楚,三殿下此行到底是什么位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是想让我去跟皇上说。”吴文清回到主位上坐了下来,指着旁边的位置让她坐。 叶一眉谢过之后做了下来,“是。” “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嘛,皇上对于叶家和三殿下的关系一直非常敏感。若是此事由我去做,可以撇清你们的关系。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位居中宫,若是帮三殿下说话,也会引起皇上对我的疑心?”吴文清往沐晴那儿看了一眼,只见沐晴急不可耐,几次想要帮叶一眉说话。 “看你急的满头大汗,是有话要说?”吴文清挑眉道。 看他这个动作,叶一眉知道是起了疑心了,急忙给沐晴递了个眼神。 沐晴摇头道,“大殿里头闷的很。” “确实,这入了夏了,不仅天气热了,虫子也要多,什么小虫子都往屋子里头扑。”吴文清依旧看着沐晴,意味深长道,“他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就是了,一味的往人身上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沐晴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叶一眉解围道,“不是臣女不为皇后娘娘着想,实在是以臣女的身份无法开口。” “那以我皇后的身份就能够开口了?”吴文清反问。 叶一眉心道,你有自己的法子,不管是箫声还是琴音。 吴文清看透了她的心思,笑了笑。 “就算是要用别的法子也劳心费神,店小姐就不打算留下点什么,全当是给我的工钱。” 叶一眉只觉得她越说越离谱,猜不透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臣女能做到的,万死不辞。” “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吴文清让沐晴给叶一眉添了茶,等了一下才问道,“皇上防备叶家,叶姑娘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叶一眉道,“自然是因为父亲打了几场胜仗,皇上觉得放心不下。” “皇上担忧的是这江山的归属,不过,叶小姐,你的父兄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威名。眼下,皇上的得意皇子三殿下,与你感情深厚。你真的就没有想过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吴文清说的随意,就好像是家常聊天。 “皇后娘娘,”叶一眉的回答却是郑重又郑重,“臣女从来没有想过。所谓在其位谋其事。爹爹和哥哥是将军,要做的就是保家卫国。臣女一介女流,不错的,也就是待在家里,盼望着父兄早日凯旋。至于臣女和三殿下,缘分未到,岂敢肖想?” 吴文清歪着头看着她盯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了,“人们都说做大家闺秀好的很,做女儿的时候衣食无忧,若是有父兄,更是捧在手心上。等到嫁了人,凭借娘家的门第,丈夫在屋里头也不敢多欺负。可我今天见了你却觉得没那么好。说话办事都得小心翼翼的,时时刻刻拿捏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唉,就不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这世上的人哪里有轻松的?不过刚才我跟皇后娘娘讲的全部都是心里话。臣女,无过多的期盼,希望父兄放在心上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盖贱文在房梁之上摇头叹气。吴文清想要知道叶一眉的心境,想要知道她是否担当得起未来皇后之位。可是叶一眉,谨小慎微惯了,即便是没有外人,也只敢规规矩矩的按照自己的身份来答。 “你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打太极呢。” 无奈,盖贱文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竟是后辈 “先生,”顾及身份,叶一眉一直没有机会和景炎长谈,自然也无从得知景炎与盖贱文的前因。只知道盖贱文的身份被识破之后,景炎与之断了往来。 “别叫先生了,我也是黑鹰的人,想来你已经知道了。” 吴文清拉过的盖贱文,让他站在自己的旁边。丝毫不顾忌叶一眉的眼神。叶一眉看了一眼之后意识到失态,立马收回了目光。 吴文清道,“知道你带出来的学生,我才问的这几句,你就受不住了?” “这不是怕你们两个浪费时间吗?”盖贱文眼睛里的宠爱是遮不住的,“又是咱们的后辈,何必如此为难呢,她在这深宫之中也是不敢说实话。” 后辈?这话听得叶一眉莫名其妙,若说是盖贱文的后辈,她可以接受,可是吴文清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后辈了? 看出了叶一眉眼中的惊讶,吴文清指的这旁边的位置让盖贱文去坐,随后又把叶一眉拉到自己的身边,她说道,“要不这样吧,咱俩一心换一心,我给你交个底儿,你也跟我说说你心里头的想法。” 叶一眉点点头,吴文清道,“我不过是看起来年纪小,这世上和你这位先生差不多大。” 叶一眉惊讶之下再一次打量了吴文清,竟是一点也看不出真实年龄。 吴文清又道,“我想你们让这个姑娘过来,为的是知道皇上为何如此看重我。皇上表面上承受着群臣百姓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事实上他心里清楚,人生不过百年,可是带着高高在上的位子挂了,他舍不得呀。” “您的意思是说,皇上看中您是为了长生不老之术?” “自然,”吴文清摸上了自己的脸庞,“只是他不知道,这世上哪里有长生不老之术?万事万物,生老病死都在一定的规矩之中。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可既然没有长生不老之术,皇上又为何对你死心塌地?”叶一眉认认真真的看着吴文清,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她也没在这张脸上寻出丝毫的破绽。 “骗他的呗。若不是让他为我所用,以他疑神疑鬼的样子,天底下要多多少冤魂?”吴文清读懂了叶一眉眼中的疑惑,又道,“可记得金盛鸿大人。” “记得,据说他表面上是慎亲王的人,实际上是黑鹰的人。” “这就对了,要在这世界上找一模一样的人实在是太难了,但是要把一个人改成另外一个人就容易得多了。” 吴文清突然间伸手向脑后摸去,停顿片刻,完完整整的从脸上撕下了一张面皮。 “易容之术,雕虫小技,只要不是亲近的人很难察觉。” “可您却告诉皇上,这张脸是您自己驻颜有术的结果。” 叶一眉接口。 “是个聪明孩子。” 吴文清连镜子也不需要,又将面皮贴了上去,完完整整不见丝毫瑕疵。 “我已经说完了,那就来说说你的想法吧。” “事实上,对于王位,我确实没有想法。曾经我和三殿下聊过,在家庭之外,希望能够尽己所能为百姓做点事,所谓的胸襟抱负,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两个唐突了。”一心将把景炎扶上至尊之位,听叶一眉这么说,吴文清收起了笑脸。 盖贱文道,“叶姑娘,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和景炎聊过天了吧?” 叶一眉一顿,点点头。 “也是,为了让皇上放心,苦了你们这对小情侣了。不过,三殿下已经改变主意了。”盖贱文站了起来,走到吴文清身边,牵着她的手,“都已经说到这儿了,这姑娘也没跟你说瞎话,还是先解决了景炎的问题吧?” 吴文清想了想,“时间不早了,皇上没到这儿来,应该就是睡下了,明天早上早朝之后我过去看看。叶小姐,事情我答应帮你办,也希望你能够保持初心。” 叶一眉点点头,向两人道了谢,退了出去。 “是个知道进退的姑娘,不卑不亢。”吴文清看着叶一眉的背影笑了笑,随后又靠在了盖贱文的肩膀上。 “依你的意思,是把景烨带回来,还是让他继续待在边境。” “这样的人呆在边境,无疑是往中原的心脏上插了一把匕首。还是把他调回来吧。不过,这样一年来北狄边境就空出了个位置来。皇上八成会让景炎留在那,可是景炎要总览全局,不能一直待在边境。” “谁说在边境就不能总揽全局了?”吴文清想了想,“一山难容二虎,若是把他调回来,他和景烨又要争个喋喋不休。” “所以你的意思是?” “先让三殿下在边境待一段时间,找个机会收拾收拾景烨,等他老实了,再把人调回来,免得未来的国主把精力都花费在窝里斗上。”吴文清打了个呵欠,“时间不早了,嗯,算时间三殿下也该到边境了,马上会有一场恶战。” “不好说,景烨贪生怕死又好大喜功,肯定不愿意让收复城池的功劳落到景炎的头上,十有八九,他不愿意派兵出征。” “嗯,”吴文清略加思索,“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赵文国,”吴文清起身道,“赵文国和张崇山不一样,他是感激景烨才会跟在景烨的身边。在边境的这段时间,他的信仰应该完全崩塌了。” “所以说他会站在景炎这边?”盖贱文曾经和赵文国接触过,为人确实正派。 “至少在收复城池这件事上,他会站在景炎这,所以我想着把景烨调回来就是了。让赵文国和景炎磨合一段时间,说不定能够收服一员猛将呢。” 回偏殿的路上,叶一眉努力消化着今天得知的一切,一直以来她以为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个妇人。 “叶小姐,”沐晴跟了出来,大殿里头发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到现在她还琢磨不透皇后娘娘的意思。 “沐晴,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以后不必再遮遮掩掩,不过,通风报信的事你就要琢磨着做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挑选伴读 下了早朝,皇上心里面堵得慌,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城里。今日朝堂之上,御史台的诸位大臣,一定让皇上给个说法。 晕晕沉沉的就走到了吴文清那,吴文清也早就算着他要过来了,一早就让人备好了茶。 “皇上,看你的样子,昨天晚上没睡好?”后面没跟着旁人,吴文清连礼也没行,直接拉着皇上到里面去坐。 “哪里有睡觉的心思?原本想着把他放到边境去历练历练,哪里知道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让御史台的那群老东西抓住了把柄。” 皇上越说越生气,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继续说道,“那群人说他和萧远政商量好了,骗取军功,却没想到萧远政当真占着城池不放。” 吴文清嘴上没说话,心里面却是感叹着御史台的这群老东西也不单单是嘴上功夫,查东西倒也挺快的,就是不知道之前京城里接连发生的几个大案,为何如此磨磨蹭蹭? 皇上又道,“从小朕就宠着他,也不为别的,单单看他和朕最像。谁知道这些年长歪了。” 吴文清抱了琴坐下,“皇上打算怎么办?” “原本就是想把他调回来的,好好查一查这背后的来龙去脉,可现在看来若是把他调回京城里,御史台那群老东西肯定要吃了他。”皇上叹了气,“都说坐在这个位置上无所不能,可现在看来什么都做不了。” “臣妾倒是觉得皇上之前的打算是对的。”吴文清柔声道,“既然御史台的官吏觉得慎亲王有问题,那咱们就把慎亲王带回来,让他们好好查一查,查不出问题来,他们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皇上嘴上不说,心里面却打着小算盘,若是景烨真的有问题,那就糊弄不住了。现在景炎的名声如日中天,若是没了景烨的制衡,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有人呼吁着要景炎取自己而代之了。 吴文清察言观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替皇上收回失去的疆土,本来就是三殿下应该做的。而且陈建看三殿下是个可靠的将才,日后留在边境也能帮着保家卫国。” 这话化解了皇上的后顾之忧,既然景炎擅长打仗,那自己就把他放在边境,这也算是知人善任,想来下面没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只是,兵权和皇权自古以来矛盾的很。一来,甚少有人在擅长排兵布阵的同时还能治国理政。二来,兵权的强大然会威胁到皇权的稳固,人的欲望是无边无际的,掌握了边境之后就会进一步想掌握整片国土。 “还是让他留在边境吧,日后,朕的这些儿子里必然要有人坐镇京城,也必然要有人驻守疆土,景珏就不说了,让他开疆辟土无异于将羊放入狼群之中。景烨宽厚不足,大概率是要留在边境的。这也算是给他一个和皇兄学习的机会。” 吴文清笑道,“皇上思虑的甚是周全,臣妾愧不能及,只是小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说是王不见王,这两个强者相遇,有可能最先拼个你死我活。”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上,景烨和景炎向来不和。 “待会儿朕就传旨下去,让景炎负责整个军队的调度,景烨从旁协助。” “若是如此,皇上应当快马加鞭。边关的形势一日三遍,可不是咱们在这儿就能够完全掌控的,似乎这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来源。” 吴文清这是提醒皇上,就算是这圣旨到了军中,若是景烨以将在外来推辞,景炎无寸铁也无可奈何。 “嗯……”皇上斟酌着,一时间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唉,要是能把慎亲王分成两个就好了,一个留在三殿下的身边学习带兵打仗,另一个回到京城来,向诸位朝臣展示皇上您的大公无私。” 吴文清拨动了琴弦。 皇上本来头疼欲裂,听到这清新的音符,竟然觉得身上轻松的学着,他靠在椅子上挥手让送早膳进来的侍从退下。 “也就只有皇后这般天真烂漫的人,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之前在宫里学规矩的时候,臣妾曾经听嬷嬷提过一嘴,说是皇子读书的时候都会选伴读。若是皇子犯了错,夫子就会惩罚这名伴读。不过大多数时候,伴读还是承担着帮助皇子读书的责任。” “是有这么一回事,朕小的时候也有伴读,那个时候朕跟他的感情可好了。只是,就是不知为何他跟皇兄走得近,后来更是到了皇兄的阵营里头,实在是没办法,朕才要了他的命,现在想来若是他能跟朕同心协力,估计也是平步青云了。” 这琴声似乎是会唤起人心中脆弱的一面,说着说着皇上竟然也掉下了两滴眼泪。 看着皇上的泪,吴文清只觉得可笑,这不就是兔死狐悲吗? “若是给慎亲王选一名伴读,让他跟在三殿下的身边学习领兵打仗之法,请三殿下自己先回京城,消除朝臣心中的疑虑,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学习领兵打仗要一个博文强记的人才行,不知道皇后心中可有人选?” 吴文清虽然不能明明白白的把人说出来,她循循善诱道,“那人一定得和慎亲王感情深厚,让慎亲王放心。另外自身要有一定的根基,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兵法。嗯,不知道慎亲王身边可有合适的人。” “赵文国?他倒是一直跟着景烨。”皇上在心里头琢磨着,赵文国是景烨的拥护着,把他放在景炎身边,不用自己交代,就会处处牵制着景炎。而景烨也可以回到宫中安抚诸位朝臣的心,方便自己将他调查一番。 “皇后果然是真的解忧丹呀,就算是心里头有再烦躁的事,只要到了皇后这,一切都迎刃而解。”皇上打定了主意,立马让小夏子去传旨,随后又见皇后搂入怀中,招呼外面上早膳的人进来。 “皇上净拿臣妾开玩笑,您心里头肯定是早有主意了,故意不说出来逗臣妾开心。”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内斗再起 “要我说呀,就应该让三殿下带着咱们打仗。里头的那个草包,除了整日吃喝玩乐,吃完还会做什么?” “可不是,之前叶青将军刚刚带领咱们把这威风竖起来,他一过来立马又抖的干干净净。而且之前我听人说起有人见萧远政进了大帐,八成这就是他们两个串通好的。” “两个说什么呢?背后妄议主将是什么罪名?心里头不清楚吗?”赵文国在里面和景烨说了两句话,堵得很,出来透透气。 原本大家对于赵文国和景烨都是敬而远之的,可有了并肩作战的那一晚之后,他们意识道,赵大人虽然平时跟在景烨的身后,却是个有胆量的。在他面前也就随和了许多。 “赵大人,伸不伸我们背后咬舌根,实在是慎亲王的举动太过反常。末将他就是这儿的,看着这地方连年来遭遇战火的蹂躏,心里面苦的很,我的父母兄弟基本上不能种田为生,都靠着我每月的这点银子养家糊口。” “是啊,”旁边的人接了口,“咱们也不说为了国家了,就为了家里面的父老乡亲也应该争着一口气。慎亲王在京城长大,没有吃过这的苦,也不知道我们这坐底下人的辛苦。” 这话戳中了赵文国的心。这些天来,他看着流民也是愧疚不已,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劝着景烨远离萧远政,踏踏实实的做好事儿。 景炎过来了,“赵先生,你跟慎亲王商量过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攻城?咱们总得事先有个准备?” 景炎也是无可奈何,皇上的一句话就让他出了京城,没官职而没兵权,能做的就只有像个幕僚似的,跟在景烨的身后劝来劝去。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可他不愿意亲自上阵,也不想让咱们两个过去,所以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景炎一笑,他当然明白景烨的顾虑,转身进了大帐。 景烨原本先靠在软榻之上,哼着小曲,见景炎走了进来,立马坐正了身子,摸了摸腰间的宝剑,摆出了一幅主帅的模样。 “皇兄,你过来是有事吗?” “王爷,”景炎恪守着尊卑上下,拱手道,“过来的时候,看军营的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都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不知道王爷作何打算?” “攻城是迟早的事,不过本王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兄,本王知道你建功心急,可战场上瞬息万变。唉,军中的情况本王已经写了奏折送上去了,等得到了父皇的恩准,咱们就能攻城了。” “父皇的恩准?”景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不说父皇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不了解战场上的形势。且说着来回的路程要耽误多少时间,所谓兵贵神速,咱们这么耗着不是办法。” “皇兄,你说这话本王怎么听不大明白呀,难道你的意思是皇上老糊涂了,连战场上的事都做不得决定了?” 景烨是要给他扣一个大帽子,这话说得格外大声。他们两个讲话的声音本就不小,守在帐外的将士们,听到此言纷纷在心里面骂了一句不要脸。 赵文国也听不下去了,走了进来,拱手对景烨说道,“北狄就只有那两万人,可咱们的后面有整个中原作为后盾,就算是耗也能耗死他们。为何要缩在这里一动不动?” 景烨面露不悦,已经是赵文国第三次为了景炎和他顶嘴了,他不耐烦的说道,“我记得赵先生曾经跟我说过,战场上主帅要拥有绝对的权威,这样才能保证令行禁止,才能保证战争的胜利,怎么这才过了几天,赵先生就不记得了?” 景炎道,“慎亲王,你不发兵原因我心知肚明。但现在我跟你保证,你是主帅,即便是我打赢了仗,这头一份的功劳也是记在你的头上的,所以有关于军功,你大可不必在意。” 被景炎说中了心事,景烨强词夺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来咱们两个是兄弟,你拿了军功,我还眼红你不成?二来咱们是上下属的关系,你赢了我脸上也有光,你觉得我会为了这所谓的功劳置天下大义之不顾?”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胸襟宽广的人,景烨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在景炎的面前站定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本王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大局出发的,希望你也能把目光从功劳这两个字上挪开,好好的想一想这天下的形势。” 景炎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出了大帐。景烨是铁了心了要跟他干到底了,想要攻城,他只能另寻他法。 景炎回到自己的营帐不久,有两个小将士走了进来,他们在景炎的面前一抱拳,义愤填膺的说道,“三殿下,刚才主帅营帐里发生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慎亲王是铁了心了,要当缩头乌龟了。” 另外一个接着道,“这狗日的气我们两个已经受够了,只要三殿下一声令下,我们愿意作为马前卒,率先攻城。” 景炎摆摆手,让他们两个小声点,这毕竟是景烨的地盘。 “我想一个万全之策出来,至少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这样吧,你们帮我问一问愿意跟随我攻城的到底有多少人。” 两人听他的话,热血沸腾,立马退了下去。景炎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心里头,打起了算盘。 现在城中的将士不足五万人,如果有一半人愿意跟随他出征,那攻城之事就算是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景烨依然是这军中的主帅,所有的粮草补给都要经过他的手。一旦景炎带人离开,那吃饭穿衣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回想了上次攻城的情况,竟然只有两架云梯,遇到对方的投石机,无异于自投思路,所以这装备是第二个问题。 赵文国进来了。 “三殿下,请你一定不要放弃攻城的想法,我会再想办法劝说亲王的。”赵文国内疚的很,觉得走到这一步,他自己也担了莫大的干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天助我也 “赵大人尽心了,只是战机稍纵即逝,现在,我还不了解军中情况,实在是为难的很。” 景炎请赵文国坐下,赵文国担心景烨心里面不舒服,就站在大帐的门口。 “殿下想了解什么情况?” “军中的攻城物资是否足够?上次,我见你上次就只带了两架云梯。对付萧远政,只有云梯是完全不够的。”景炎明白他的意思,也就远远的站着。 “当时走得匆忙就只带了随身的刀剑,其他的一律留在城中。现在咱们背靠的城池防守一向薄弱,也就只有两架云梯可用了。”赵文已经将军中的物资清查妥当了。 “这……”景炎低头不语。 此时,北狄军中。 “已经打听清楚了,说是三殿下景炎到了。” “景炎,”郑菱寒绷紧了神经,他见识过景炎的伸手,更听过他的赫赫威名,这样的对手不好对付。 “不必担心。”萧远政摆摆手,“对面的城里只有景炎,那咱们确实应该提防一番。可现在里面还有个叫做景烨的纸老虎,他必然会防备着景炎,咱们不用担心。” 说到此处,萧远政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倒是挺可惜的,失去了这个和景炎面对面的机会。” 萧灵听到景炎的名字眼睛发光,怕被别人看出来,她赶紧低下了头。 郑菱寒又道,“就算如此,咱们也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 萧远政沉吟片刻,“今天晚上开始,城墙上的守卫再增加一倍,一夜两换班。换班的人要把身边的人都记熟了,谨防有人浑水摸鱼。” 郑菱寒道,“刚才大梁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今年的麦子已经熟了,只要咱们再撑过半个月,粮草的供应就不用愁了。” 话音刚落,大帐里又是一阵欢呼声,将士们的脸上喜气洋洋,仿佛攻破城池,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等左右将领退了下去,郑菱寒上前一步,将刚到手的情报送到了萧远政的手里。 “王,大梁又乱了。” 一目十行,萧远政借着灯光将纸条烧得干干净净。 “我原本想着带走了城中的将士,他们会安分一些,没想到能闹到这步田地。” “咱们练兵的那块地原本是青苗部的,当时,王许诺借用这块土地,免了青苗部三年的赋税。原本就是私下里定下的契约,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让人的耳朵里。”郑菱寒盯着面前的地图,愁眉不展。 从上一代君王开始,部族的势力逐渐强大,隐隐约约有超过都城大梁的形势,若是这么发展下去,萧远政王的地位怕是名存实亡。 “中原让咱们兵将不得超过五千人,现在他们的手里能有几个兵?不过都是王府的护卫队。只要咱们守住这城池,跟景炎形成相对之势。他日回大梁,贼子们必然望风而逃。” 萧远政此言掷地有声,可他自己也知道这心里头虚的很。 萧灵抬起头来,“咱们就不能跟中原和平相处吗?过两年等咱们强大了,越过了兵将五千的这条线,他们也没话说。只要他不阻拦,那没必要跟他们过不去。” “公主,凡事要从大局着眼,你不能只盯着眼前的零头小利,你当咱们好好退了兵,景炎就会对咱们感恩戴德吗?不会的,他们中原的人向来狡诈,只会得寸进尺。” 郑菱寒目光犀利盯着萧灵,萧灵心慌滴下了头。 “王,外面有个姑娘要见你,手里面拿着公主的信物。” “你的信物?”萧远政皱起了眉头,只当萧灵随口给了他人承诺。 萧灵早就忘了自己曾将信物给过谁,一脸懵的看向外面。 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叶一容朗声说道,“我是来送礼物的,偌大军营不至于连我一个小女子也不敢放进去吧?” 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郑菱寒心思敏感,立马就猜出了叶一容。和萧远政交换了眼神之后,郑菱寒请她进来。 叶一容进门之后也不行礼,大大咧咧的站在大帐中央,看着萧远政,打量了片刻说道,“我知道北狄王在为什么发愁。” “哦?那又如何?” 萧远政对她的印象并不好,语气中带着些敷衍。 叶一容并不放在心上,她向前一步,面带微笑说道,“我能够为北狄王排忧解难当然了,也希望北狄王能为我解除心病。” 叶一容眼睛里闪耀着光芒,莫名其妙的让萧远政对于她多了几分信任,带着些好奇和玩味,萧远政请她坐下,命人上了茶。 叶一容从容不迫的说道,“我知道现在中原军营的形势,也知道其中巨大的隐患,只要能抓住这个隐患,北狄王必然能够一击即生再拿下一座城池。” “哦?再说说你的条件吧?”萧远政信了她说的话却又担心她的条件自己给不了。在询问的同时给后面的郑菱寒使了个眼色。郑菱寒心领神会悄悄地站到了叶一容的身后。 叶一容笑道,“我的条件也简单的很,和北狄王的信念一般无二。” “我的信念?”萧远政突然觉得有意思极了。 “对,我希望北狄王能够入主中原,取代现在的皇上,让那王公贵族们都成为阶下囚。当然了,事成之后,也希望您将景瑟公主,慎亲王,还有我的好姐姐交到我的手里。” “人家都说故土情思,叶小姐从小到大都长在中原的。更何况对于中原来说叶家满门忠烈,评价极高,为何叶小姐会有这般打算?” 毕竟是一国之君,萧远政也算小心谨慎。 “北狄王一定要揭开我的伤疤吗?”叶一容笑笑,“不过也无妨,伤疤早就已经结痂了。” 叶一容缓缓地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狰狞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尽管早就见过她这副尊容,可是萧灵还是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这幅容颜你们都已经见过了,可我从来都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她是怎么得来的。”叶一容眼神突然阴沉了下来,回忆起了那个对他来说如同是噩梦的晚上。 第三百五十章 再退一城 听完叶一容的叙述,萧远政三人唏嘘不已。 叶一容道,“变成了这副样子,我活着本来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唯一的执念就是报仇雪恨。想当初为了能够到边境来,我可是用尽了浑身的解数。” “我同意这合作,那就请叶小姐说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景烨是后半夜发现叶一容不在的,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原本他只当叶一容真的是张氏身边的丫鬟,带过来之后才弄清了她的身份。戴着人皮面具,叶一容也算得上是秀色可餐,在这军营理解了景烨的寂寞。 “慎亲王,”梓琪从火急火燎的在外面叫着。 “什么事?”景烨不耐烦的问道。 “出大事了,”梓琪担心外面耳目众多,闯入了大帐,在景烨的床前跪了下来。 “奴才刚刚得到消息,说是三殿下纠集了军中将士明晚攻城,本来奴才只当这是无稽之谈,查看过之后才知道是真的。现在人已经到了军营门口了。” “什么?他们当本王这个主帅是死的吗?即刻传本王令,凡是跟着三殿下出了军营大门的,一律按临阵脱逃处理,斩立决。” 景烨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下披风披在身上,风风火火的往军营门口赶去。 梓琪赶紧跟在他的身后,道,“刚才奴才看见赵大人就站在三殿下的身边。” “赵文国?”景烨目眦欲裂。 “是。” “好,很好,跑到本王这里挖墙脚了,不过这墙角挖的极好,本王也能认清楚他赵文国的庐山真面目。” “各位将士们实在是对不起了,本王拿不到令牌,只能带诸位偷偷出去,攻城之后本王给不了你们任何封赏,甚至还有杀头的可能,家中有妻儿老小的可以退出去了。” 景炎担心惊动景烨,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为首的将军说道,“有妻儿老小的才更要去,这一张是为了救家人于水火之中。” “是吗?倒让本王看看有几个不要命的。” 景烨大步走到了景炎的旁边,面对着将士们,说道,“军营之中令行禁止,想来叶青将军都是教过你们的,怎么?见到本王连行礼都不会了?” 将士们不情不愿给景烨行了个礼,景烨假装没看到他们的表情,大声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谁才是军营的统帅吗?难道你们不知道私自出兵是杀头的大罪吗?” 赵文国道,“将士们也是报国心切,更何况城中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若是不早日收复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景烨这凌厉的眼神送到了赵文国的面前,随即他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眼神放的温和了些,他对将士们说道,“本王可以理解诸位的心情,但这里是军营,不是各家的堂屋门。” 为首的将士道,“因为这里是军营,我们才想要收复失地。几年来边关的几座城池赢了输,输了赢,百姓们无法安居乐业,将士们也是疲于奔命。” 景烨微笑的看着他,将这人的容貌死死的记在心里。现在是紧要关头也就算了,日后腾出手来,今天在这里跟他抬过杠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说的本王自然明白,可谋定而后动,咱们总得拿出法子来,不能可着自己的将士们在前头送命啊。” 到底和景烨有几分真感情,赵文国动容了。景炎很想开口,可又担心自己的话点燃了景烨的怒火,让今夜军营之中血流不止。 看将士激动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景烨又道,“前些日子是本王指挥不当,连累诸位跟着一起吃了败仗。这几日我迟迟未能发兵,也是在反思自己的过错。请诸位给我一个机会,三日之内我必定整顿将士,带着诸位冲回去。” 聚集在这儿的诸位,为的就是保家卫国,景烨这一番话,给他们的心里托了底儿。原本热血沸腾想要冲过去的人也都平缓下来。 景烨又看向景炎,“皇兄的意思本王明白,也知道皇兄急不可耐想要一战成名。可我们尚未摸清北狄王的情况,贸然出兵只会得到更大的牺牲,所以还请皇兄稍安勿躁。” 在诸位将士面前,景炎无意和他争吵,倒是赵文国帮着景炎说了两句话。 景烨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姿态,等安抚完诸位之后,带着赵文国回了大帐。 “本王是真的没想到本王一路从云南带过来的军师,竟然有朝一日会站到别人的身边去。”景烨在虎皮凳子上坐了下来,冷眼看着站在下头的赵文国。 “王爷,”赵文国神情严肃,“自始至终,我都希望能够站在天下百姓的旁边。谁是真的为百姓为中原着想,我就是谁的军师。” 景烨更怒,刚要开口,赵文国继续道,“可是,王爷,我多么希望我能够站在您的旁边。对于我来说,您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恩我都放在心里头。” “这场面话说的倒是悦耳动听,可是据我所知,从景炎到来之后,你就三番两次的往他那跑,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们两个都在吟诗作对吧?”外面强行表现出的胸怀天下模样的景烨撕下了他的面具,目光冰冷的看着赵文国。 赵文国不卑不亢,“吟诗作对确实有,琴棋书画也没少谈,但更多的,我们两个商量着如何帮助王爷收回失地。” “放在之前这话本王还会相信,但现在赵文国,你的话本王是一个字也不会再听了。现在是紧要关头,本王不希望军中内乱,暂且饶你一命,希望日后你知道收敛。” 景烨一挥手,梓琪过来,请赵文国下去。 赵文国面色凝重,欲言又止,最终对着景烨和梓琪行了一礼,走出了营帐。 等赵文国离开,景烨脸上突然涌现出嗜血的光芒,他挥挥手让意思过来,在他的耳边耳语一番。 梓琪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景烨笑笑,“务必要做的干净一些,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是。”梓琪神色凝重。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军营兵变 景炎回到营帐,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眠。 能够拿捏住萧远政,不过是因为北狄缺粮。新一季的麦子马上就要成熟了,过了这一段儿萧远政的腰杆儿就硬起来了。那个时候必然会面临一场硬仗。 今天晚上,闹出了这样一番动静。景烨睚眦必报,不知会采取怎样的手段。 天蒙蒙亮,景炎听到了惨叫声。迷迷糊糊的,他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可第二声惨叫来的更为真实,也更为熟悉,景炎猛的坐了起来,向外面冲去。 冲到门口,两名士兵拦住了他。对了个眼神之后,其中的一个对景炎说道,“慎亲王吩咐下来了,三殿下连日劳累,精力不济,希望您能够多留在帐里休息。” “本王的精神状态好得很。”不祥的预感让景炎打了个哆嗦,随后他一把推开二人往外面冲去。两人跟了上来,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三殿下,这是军令,军令如山倒,您是皇宫贵族自然不用害怕,可小的们的命都系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你们要是在不让开,军营里将士的命就在你们的手里头了。”景炎只觉得胸口发闷,憋的慌,突然腾身而起,越过了两个人向军营深处飞奔而去,他刚跑了没两步,景烨就横在了他的面前。 “皇兄,大早上这么着急做什么?” “那就要问问你做了什么了?”景炎看着他还淌着血的剑,心里头颤微微的。 “没做什么,不过是拾掇了几个不听话的人。”景烨将剑提了起来,血水顺着宝剑流淌至剑身。景烨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由着这血水沾到了手上。 “不听话的人?本王应该也带着不听话的人里头吧,不知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景炎看他的架势,知道已经尘埃落定,再着急也于事无补。 “皇兄是天之骄子,威名赫赫。当初父皇封将军时,也不知道为何偏偏漏了战功卓着的皇兄,每当想起此事,本王的心里头都觉得不大舒坦。” 看景烨答非所问,景炎知道这是找自己算账来的,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冷眼看着他。 景烨又道,“咱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拿你怎么样呢?不过一场好戏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三殿下和赵大人一同前往呢。” 后面拥过来几十个将士,簇拥着景炎往前面走,景烨也就顺着人潮到了营帐前的空地上。 地前面高高的竖起了一根长杆,长杆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十几个人头,仔细辨认,景炎发现都是前一天晚上跟随自己出征的将领。 气的浑身发抖,景炎指着上面的人头说道,“冲撞你权威的人是我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为何要对着无辜的将士们下狠手,他们为的不过是保家卫国,不过是想要给妻子儿女一个安定的环境。” “这才走到哪儿呢,皇兄你就气成这样了?” 话音刚落,赵文国也被簇拥着前来,从他铁青的脸色,景炎看得出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毕竟是文人,在长竿下站定的那一刻,赵文国看清了上面的人头,“惊叫出声。看到他的反应,景烨满意的很,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赵文国的面前。 “先生,本来此事应该跟您商量的,可是昨天晚上我想着你一定睡得很熟,所以本王就自作主张了,不过本王想来您一定不会反对的。” “怎么不会反对,像你这样滥杀无辜,我是一定会反对到底的。” 赵文国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景烨,“当初你刚到云南看你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只道你被人迫害才流落至此,现在看来你心如蛇蝎。” “先生,本王可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说话这么难听,就不怕毁了自己的清名吗?” 景烨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在正对着杆子的位置站定,等着自己人,将所有的将士们都驱赶到这。 头天晚上,所有值夜的人都被换成了景烨的人,其他的人此时尚未苏醒,迷迷糊糊的被赶到此处,看到杆子上的人头或惊讶,或愤怒。 景烨看着众人的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等到人都攒齐了,他说了自己的意思。 “之前你们做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若有人在我的头上动土,那不好意思,他们几个就是模板。” 刚开始大家尚未清醒,很快有一部分人意识到了,这是威胁。 几个胆子大的嚷嚷道,“我们不过是为民请命,敢问王爷到底哪里做错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本王的话于你们而言比天还大。再有犯上作乱者,一律效仿此例。” 反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迅速凝结成了一股势力,赵文国看此事不妙,对景烨说道,“几位将士也是为了家国天下,既然已经不在人世,那就将他们的头颅放下,入土为安。” “为了家国天下,这话还真说的是掷地有声呢。不过本王倒想知道大晚上的集结在一起,不经本王的允许,浩浩荡荡到军营之外,到底是为了家国天下,还是叛国投敌?” 景烨想在气势上压倒众人,可这话把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赵文国迅速推向了绝望。 这支队伍是叶青带出来的,他们把国家,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被泼上这么大一盆脏水,再好的性子也按耐不住了,竟有几个握住刀剑,冲景烨扑了上来。 梓琪迅速带着几个人将景烨护在中间,愿意跟随景烨的将士们也迅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着自相残杀,景炎几乎绝望了,安抚自己的心境,冲到栏杆上,将将士们的头颅放了下来。 拎着头颅,他对围攻景烨的士兵们说道,“还是先让几位将军入土为安吧。” 然而,将士们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谁也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在火拼的过程中,赵文国不断的受到冲击,景炎只得先将他从人群中抢了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 第三百五十二章 北狄突袭 安顿好赵文国,景炎正要返回,突然听到了马蹄声,带着将军特有的敏锐,他趴在了地上,神色逐渐凝重。 “赵大人,北狄人说话间就要到了。还没有弄成这个样子,这座城池也保不住的,要不您先走吧。” “我虽然是个文人,可是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一命抵一命,我也要跟北狄人拼个你死我活。” 赵文国随手从后面拿出了一根长矛,可这沉甸甸武器的在他手里更是重似千钧。 “北狄人来势凶猛,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前头正在火拼,想要将他们组织起来,困难重重,还请赵大人先行一步。日后若是有不测,请您在天下百姓面前说明原委,也还了丧命的几位将军公道。” 景炎说罢,躬身行了一礼。 赵文国斟酌利害,翻身上马,景炎将自己的腰牌交给了他,义无反顾回到了火拼现场。 这队伍到底是叶青将军带出来的,他们对于正义的执着要远远高于对皇权的臣服,景烨的人已经处于下风。 出于私怨,景炎狠不得景烨命丧当场,但是他知道,景烨作为皇上的儿子,若是死在这样的地方,皇上追究下来,别说是在场的将士们,就连曾经带过他们的叶青将军也难逃一劫。 景炎提了一口气,用雄厚的内力对在场的将士们喊道,“北狄人来了,大家快上城墙。” 你死我活之间猛然听了这么一句,多年来被叶青训练出来的下意识反应,让将士迅速集结在了一起,可是景烨却从中看到了机会,命令自己的人疯狂的反扑。 看到景烨拔刀的那一瞬间,景炎飞奔过去,可到底是晚了,以梓琪为首的将士们对收了手的士兵大开杀戒。一瞬间,两股人又混战在了一起。 “住手,”景炎再浑厚的内力也不管用了,景烨存了杀人的心思,两股人胶着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圣旨到……” 景炎心惊,此时对于他来说不管真假,这都是一个吸引双方注意力的好机会,立马他跪了下来,声音浑厚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烨听到圣旨二字下意识的不相信,可看到景炎跪了下来,立马也跟着跪了下来。太监从马上跳了下来,匆匆忙忙念完圣旨撒腿就走。他进城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奔涌而来的北狄人。 接了圣旨,景炎成为了正式的统帅,而景烨则应当在当日回京。 景炎二话不说,立马组织一部分人马去城墙上增援,让另外一部分人马疏散百姓,带着百姓逃离。 接到圣旨,景烨的心中不满,想了想他下定决心,向景炎走了过去,朗声说道,“两军尚未交战,皇兄就急着撤退,这样的将军可真是亘古未见呢。” 景炎知道他是来找麻烦的,可现在拿到了皇上的任命,又有大半将士支持。他压根不愿意在景烨身上浪费时间,急匆匆的带人上了城楼。 萧远政盘算着城里头还在混战,因此下了马之后得意洋洋,可他一抬头竟然看到景炎站在城墙上,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三殿下,好久不见,若不是你赠与的那批粮草,我们可能早就饿死了,今天见面实在应该多谢谢三殿下。” 萧远政就在拖延时间,等着城里的人往外送消息。景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让人将三面的城门都封死了,只留下一个南门请城中的百姓逃离。 “本来以为你们是有良心的,没想到吃了两草都变成了狗,反咬一口,实在是可恶。”守城的将士没等景炎开口就骂了回去,立马城墙楼下骂作一团。 景炎巴不得拖延时间,毕竟现在军心涣散,他很难立马组织起一批有战斗力的军队,更何况手底下的苗子将领都已经被景烨杀得干干净净了。 “北狄王,咱们之前说的好好的,怎么你突然之间就反悔了?”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呢?”萧远政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对景炎说道,“据我猜测,城中有的都是老弱病残,一路被我们打到这儿的。在殿下也不需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打开城门,我们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老弱病残?”景炎笑了笑,回头对自己的将士说道,“听到了吗?他们说你们是老弱病残,喊一嗓子给他们听一听。” 将士们立马齐声喊了起来,北狄的人不甘示弱,一时间比拼嗓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这混乱之中,景炎看向了黑龙,“怎么样了?” “城中的百姓并不多,我听到北狄人来了,他们慌的很争先恐后的往外面涌。到现在走了,连一半儿都没有。而且,外面都是大片的旷野,就算是他们从城中逃了出去也无处可躲。” 景炎道,“不用担心,赵先生已经先出去了,想来他会考虑到这一点,带着隔壁城池的将士们前来接应。” “殿下,”黑龙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大人的人品和智谋都是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景炎朝下面看了一眼,又跟他说道,“至于景烨,也要盯紧了,千万不能让他缺胳膊少腿的,到时候皇上那边不好交差。” 黑龙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可他也知道大敌当前,杀了景烨也无无济于事。 “是。” “去吧。” 消息很快从南门送了过来,萧远政看了纸条之后,微微一笑,立马下令攻城。 景炎道,“多用弓箭和投石机,尽量避免人员伤亡,再坚持半个时辰咱们就撤退。” 将士们一言不发,这城池都是他们用鲜血打出来的,现在让他们撤退谁也不甘心,可到了这个地步,不撤退又能怎么办呢? 萧远政将兵力都聚集在了北门,猛攻之下,他得意洋洋。百姓们走光了也没关系,他现在要的就是这座城,要的是这座能够增加他微信的城。 “把能调的人手全部都调过来,第一个登上城楼的人赏黄金百两。” 第三百五十三章 弃城出逃 北狄的进攻一次比一次猛烈,景炎估摸着时间让后头的部队先撤出去,自己带着城楼上的将士们为他们争取出逃的时间。 萧远政见景炎一直守在城楼之上,也拔出了腰中的佩剑,和将士们一起踏着云梯,往城墙上冲了过去。作为贴身护卫,郑菱寒自然是亦步亦趋。 景炎看出了他较量的心思,只是现在,你强我弱,作为主帅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因此只让将士们往下头扔石头,寻找时机,让大家一批一批撤了出去。 黑龙冲了过来,“人已经撤走了一大半了,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种形势,大家都心知肚明,留在最后的必然会为了保护同伴而牺牲。 身后的一位将士也说道,“殿下,皇上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以后你就是三军统帅,若是你不幸在这受了伤,咱们就是群龙无首了,您放心大胆的走,我必然会带着将士们能守多久守多久,为大家争取最后的机会。” 景炎向后面看了一眼,约莫还有五千将士死守在城墙之上,琢磨了下面的攻势,他咬牙说道,“我有把握,再撤出两千人,我就离开。 突然间,北狄人的身后传出了喊杀声。萧远政心头一凉,赶紧撤了下来,这两万人是他的王牌,万万不能有闪失。 “杀啊……”喊杀声震天,即便离得远,景炎也感受到了阵阵杀气。 “三殿下,咱们的救兵来了,我立马就叫将士们回来,死守城池,要让北狄人看看咱们中原人的气概。” “等等,”景炎神色凝重,看着远方飞起的尘土,对众人说道,“这不是救兵,而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赶紧撤出去。” 景炎挥一挥手,带着大家浩浩荡荡的冲出了城池,黑龙不解道,“听声音,来的至少有2万人,咱们的人数占据优势,为何不和北狄人决一死战?” 景炎道,“不过是声音大罢了,你看那卷起的尘土,还有歪歪扭扭的旗帜,想起了什么?” “嗯,嗯,只有兵败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场景。” “对了,你再想想,我们后面的城市能够在这个时候赶来救咱们的有几座?” “我明白了,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所以只会是虚张声势。” “对,当时交了百姓了,又或者是用了其他的手段,让声音听起来好当吧的,至于那混乱的场景应当是马匹在无人的情况下跑出的痕迹。” 景炎留心观察身后的动静,直到冲出了城门才松了一口气。 赵文国也是捏了一把汗,他虽然将消息送了过去,可是身后的城池军备并不充足,根本无法和北敌人正面相抗,无奈,他只好出此下策。 “赵先生,咱们这样真的行吗?我已经把城里头能用的战马全部都叫出来了,只有这三十几匹。北狄人,一靠近不就全部都看穿了?” 赵文国里头也没底,但他现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他小声对身旁的人说道,“放心好了,他们肯定会过来查看情况的,毕竟这两万人是萧远政的所有的。这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是粗中有细,在危机关头总是细心占据上风。” 那人又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看他们快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该撤了?” 赵文国看着站在前面拼命的用树叶树枝制造烟尘的人,说道,“我数五个数,咱们一起撤。” 萧远政越走越近,可他却发现烟尘越来越小,抱着小心大于一切的心思,他走进了这团烟尘。 尘埃已经落定了,地上拴着30多匹马,他们的蹄子上都被扎了钢钉,因为痛苦,不断的在原地拍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妈的。”萧远政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冲着马群冲了过去。看着远远冲过来的战马,马群想要躲避,无奈被拴在地上,只能不断的挣扎。 萧远政冲进马群,手起刀落,地上一瞬间血流成河。 “很好,竟然敢拿这样的法子来耍我。不过没关系,郑菱寒,”萧远政冷道,“带着将士回去,天黑之前一定要把城池攻下来。” 北狄人带着被耍的怒气,摩拳擦掌,一鼓作气地冲向城池,可是城里头早就已经人去楼空,留下偌大的一个空城。 浑身上下积攒的怒气无处发泄,将士们对着路边的小摊,城楼上的红灯笼撒起了气。不一会城里头一片狼藉。 郑菱寒想要约束他们,可是一群愤怒的双眼鲜红的男人怎么会听她的话?郑菱寒无奈只能求助于萧远政。却在萧远政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他因愤怒而通红的双眼。 “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更何况咱们还赢了。” “赢了,这叫赢了吗?我们得到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城池,这里面除了他们留下的剩饭之外,一无所有。” “可是王在过来之前曾经说过,只要拿下这座城池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咱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郑菱寒柔声细语劝说。 愤怒叠加着失落,萧远政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大步走到了营帐里头。 主帅营帐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萧远政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得到。 在景烨的虎皮椅子上坐了下来,萧远政将脚搁在面前的案几上闭目养神。 叶一容走了进来,“我知道王心里头不满意,但这对于咱们北狄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了。以后还有机会再接再厉,必然有入主中原的时候。”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我七老八十了,看着儿子和孙子们去打仗吗?” 萧远政挫败的很,本来他觉得中原的将领里能跟自己拼上一拼的,除了叶家父子也就只有景炎了,可就在刚才他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骗了过去。 “与其在这里惆怅,倒不如王把这时间都用到琢磨战略上。”叶一容靠了过来,“咱们乘胜追击,未尝不能达到预先的目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北狄内讧 “我反对,”郑菱寒走了过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全军将是原地待命,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咱们不能不顾着他们的性命,拼命的往上闯。” “在这战场之上连打三天三夜都是常有的事。而且根据我的了解,后面的这座城池装备并不充足,从这三十几匹战马就可以看得出来。咱们现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总比等景炎调整了兵力,硬碰硬要强得多。” 叶一容摘下了她的人皮面具,顶着这伤痕累累的脸,她现在也已经应付自如了。 萧远政坐在虎皮座椅上,一言不发,郑菱寒眼神殷切的看着他。没等到回答之后又继续说道,“王,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是连攻三座城市又如何?守不住的。” 这是句实话,但是却如同巴掌狠狠的扇在了萧远政的脸上,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看清楚了自己统治下的土地和中原的差距。 他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眼神盯着郑菱寒。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打道回府?” 跟着萧远政久了,郑菱寒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无奈,郑菱寒跪了下来,毕恭毕敬的说道,“王,忠言逆耳。”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逆耳忠言,而是你们拿出切实可行的法子,来让咱们北狄,能够强过北夷和中原,立于不败之地。” 萧远政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证明郑菱寒身边,带着些上位者的压迫。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把你带在身边,可是从始至终你都不明白我的想法。” 叶一容笑笑,“王,你也不必太过苛责于郑姑娘了,她不过是个贴身护卫,你能指望她明白天下大局?” 萧灵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此言,快步走了进来。看郑菱寒和萧远政剑拔弩张,她急忙站到了两个人的中间。 “哥,有话好好说,郑姐姐对你的心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现在是在说正事,你先退下去。” 看到萧灵,萧远政的神色才缓和了些,“算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三个人一同出了大帐,叶一眉故意落后的两步,走到郑菱寒的身边,小声对她说道,“郑姑娘,你在王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明白他的脾气秉性。” “他的脾气秉性,我再了解不过。今天的反复无常,不过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郑菱寒的话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她清楚地知道进城的时候看到的双目带血的萧远政,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萧远政。 “既然郑姑娘这么觉得,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不过有句话说的好,逆耳忠言,就算是忠言也是逆耳儿的。希望郑姐姐日后在开口的时候,先想想如何保护下自己这条命。” 叶一容加快的步子走在前头。 宋城,景炎在进城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宋城这在三山夹击之中建立的城池,虽然易守难攻,是因为地形地势的原因,这座城小的很,将士们和逃亡的百姓一拥进来,城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景炎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带着将士疏通百姓,让他们先到城外去过活,随后又忙着跟守城的将士一起部署防御一事。 一直忙到天蒙蒙亮,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期间赵文国也一直陪着他们,等到大家都松了下来,赵文国才郑重的介绍了景炎和守城的将领宋玉林。 宋玉林年纪不大,短小精湛,早就听说了景炎的赫赫威名。 “三殿下,” 景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一行几人就这么席地而坐。 “在军营里哪里有什么殿下不殿下的。” 宋玉林道,“殿下这几日辛苦了,那窝囊王爷已经回京城去了,临走之前让我给你捎几句话,不过那话实在是太放肆了,我当时就帮你回绝他了。” 宋玉林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他一向瞧不上景烨。 当着外人的面,谨慎如景炎,自然是不会说景烨的半分不好,他笑了笑将话题岔开了。 “城中粮食是否充足,来了这么多灾民,他们一时间又无法从事耕种,只能由咱们给他们分发粮食,若是粮食不足应当及时借调。” 宋玉林道,“我没想到未来这么多人,而且今天混乱的很,也没有清查人口。现在我库存的粮食够一万余人三月用量。” 景炎皱眉,“这远远不够。咱们只能去借调。这样,赵先生,宋城楼层的将士,我尚不熟悉,必须要宋将军陪着我一起,所以这借调的任务就只能落在您的头上了。” 在圣旨中,皇上特意把赵文国留到了景炎身边。景炎不知为何,却相信赵文国的人品,索性顺着皇上的意思对赵文国予以重任。 赵文国起身,“必当不辱使命。” 宋玉林道,“嘿嘿,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我们这种大老粗就只会说肯定办得到或者是遵命,听起来根本就没有赵先生说的郑重。” 这两声笑,缓和了城楼上紧张的气氛,景炎也笑了起来。 赵文国摸摸胡子道,“你们都是撸起袖子能打仗的,也不需要我们这些臭老九的委婉话。” 正说话呢,下面的人送了晚饭过来统一都是大米饭。 “怎么今天晚上没菜呀?”宋玉林只是随口一问,接过碗之后就不停地往嘴里扒。 “灾民实在是太多了,要供应他们吃饭,把咱们军营里的能做饭都给调过去了。只能委屈各位叫什么只能吃米饭了。” 宋玉林实在是个老大粗,他根本就不介意吃什么,只要不是粮食短缺就行了。吃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贵为三殿下的景炎和他们一样,扒拉着白米饭喝着凉水。 “那个,三殿下,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那个今天晚上这饭您就先将就将就。” 景炎大笑,“不将就,不将就,这军营里头的白米饭呀,煮的就是香。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口福,再来一碗。” 说话间,景炎已经吃了个干干净净。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过是个孩子 景烨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京。路上他已经给张崇山送过信了。 “景烨要回京了,朝堂之上又是一番争执,崇山啊,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皇上看着右手边的一沓奏章,只觉得头疼,全部都是揭发景烨的。 “回皇上的话,此事是国事也是家事。从国事的来考虑,自然应当放到朝堂之上,由诸位大人公断。从家事这儿来考虑,不过是个逞强的孩子在外面闯了祸。”张崇山察言观色,见皇上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悦,他又继续说道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对于慎亲王来说丢掉两座城池,就像是丢掉了假装的桌子椅子,以后再要回来也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昨儿个朕跟皇后商量了,皇后的意思是,景烨确实是做错了,应当罚他一罚,堵住天下人的嘴。” 皇上在罚与不罚之间来回徘徊,一方面他希望景烨够制衡景炎,另一方面他希望成为天下百姓心中的明君。 “可是慎亲王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胜败乃兵家常事,即便是威武大将军这样威名赫赫,在沙场上横行三十余年的将领,也有吃败仗的时候,更何况是慎亲王一个孩子?” 张崇山说的是声情并茂。 “皇上,您看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虽然已经娶妻生子,但一辈子都是在田里头刨食,碌碌无为。就算是王公贵族的子孙,这个年纪能立下威名的又有几个?” 提到王公贵族的孩子们,皇上犹豫了,“他和叶青年纪相仿,还有陈朗,也都是一批的孩子。” “叶青将军,镇远大将军,要学习的就是兵法,这些年来兵法也是他们唯一需要学习的东西,但是慎亲王不一样,身为皇家的希望,礼仪兵法,治国理政,一样都不能落下。” 张崇山说罢,见皇上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又举了个例子。 “敢问皇上,古往今来能够叫得上名字的兵书有几部?皇子们自小学习的儒家专著有多少?” 皇上犹豫了下,道,“说得上名字的兵书,也就只有五部。至于儒家学说,单四书五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兵书。” “正是因此,领兵打仗,慎亲王比不得那些将领们,情理之中。” “所以崇山,你的意思是?” 皇上还是觉得不加处罚难以服众。 “慎亲王到底是太过大意了,在大殿之上,皇上当中责备他几句也就是了。若是诸位朝臣再不满意,皇上也可以暂时剥夺了他镇北大将军的封号。” 张崇山让出镇北大将军之名已经是最大的退步了。 皇上里头到底还有一杆秤,他摇头。这些对于景烨来说都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别说是朝臣们了,就算是大字不识的农民怕是也难以服气。 “皇上,既然咱们要按家事来处理,您征求朝臣的意见,就只算是走个过场。对他们再不知好歹,那就是挑战您的权威了。话说的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赦免您的亲儿子。” 提到权威,皇上猛然间坐着身子,他斟酌之后点点头,让张崇山先退下去。 景烨回来,先见了张崇山。 “崇山啊,”拉着张崇山的手,他愤愤不平的说道,“本王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背后插了本王一刀的,竟然是赵文国。” 听到此言,张崇山见怪不怪。赵文国根本就是一个迂腐的文人,在他心中家国天下要比个人的名利高尚许多,最终选择走上朝臣们心中的那条路也是意料之内。 “王爷,臣知道你心里头不舒坦,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咱们一时间也不能拿赵文国怎么样。” 以景烨的心高气傲,越是不能怎样,他就越是摩拳擦掌。 “本王就不信他能躲在景炎的身后,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王爷,您这一回京,消息应当就到了皇上那。您还是收拾一下,先入宫面见皇上吧。”张崇山知道,景炎进京必然有宫里人跟着他,若是在自己这多做停留,必然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提起面见皇上,景烨气场就小了许多。 “以先生的意思,见到父皇本王应该怎么说呢?” “臣已经在皇上那打好招呼了,王爷只需要说自己年少不经事,中了萧远政那老狐狸的圈套即可。至于这圈套如何,还请王爷在心中编个囫囵话,明日到朝堂之上,还要应付诸位朝臣,御史台的那群老家伙可是瞪着眼睛等着找咱们的毛病了。” 提起御史台,景烨恨的牙痒痒,他日若能登上了九五之尊,必然把里面的那群老家伙都给换个遍。 “多谢先生提点。” 景仁宫。 “才得到消息,说是那不争气的王爷回来了,有意思的很,一进宫就先去见了张崇山。”盖贱文这一次倒是将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连扇子也换上了新的。 “他表面上杀伐决断,事实上一直听从先皇后,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从小被捧的高高的,高傲的不行,可皇后呢?又一再让他礼贤下士,最后就培养出了这么个矛盾玩意儿。” 吴文清靠在软榻之上,两条腿搭在软榻的扶手上,晃呀晃,晃呀晃。 “有了张崇山的老狐狸,在皇上八成是又改变主意了。”盖贱文坐了下来,还特意拍了拍自己新做的衣裳。 “到哪里骗来的布料?”吴文清抬了抬眼,又继续说道,“不管有没有张崇山,皇上都不会重罚景烨,毕竟他还需要景烨帮他制衡着景炎呢。不过,狗改不了吃屎,要是让景烨知道了西洋使者的存在,又要动歪了脑筋,大牢那边你得让人盯紧了。”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不过我琢磨着预期扼杀在萌芽之中,倒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 盖贱文笑的狡诈,“这个企图平衡关系的皇上亲自抓到他的儿子投敌叛国。” “能控制的好吗?能控制的好,倒可以试上一试。” 第三百五十六章 闭门思过 在养心殿,皇上见了景烨。 “怎么搞的?让人家用两万人把你打的落花流水,这消息传出去,朕的脸面,咱们中原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景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咱们与北狄是有约定在先的。北狄不得超过五千兵将。儿臣驻守北狄边境的这些天来,萧远政一直是以礼待人,甚至有些唯唯诺诺,儿臣想着毕竟是两国相交,总不能一直下萧远政的面子,这也不利于北狄境内的稳定。” “所以你就把咱们的地盘让出去了?”皇上脸上不大好看。 景烨叩首道,“怎么会呢?自小父皇就告诉儿臣,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中原的一寸土地儿臣都不会出让。只是那萧远政说要带人到儿臣这儿来看看,为了他的面子,儿臣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还派人迎接,谁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你们兵力相差悬殊,你又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会被他打的无还手之力,连连退败?”这拙劣的理由,皇上一听便发觉了,明日放到朝堂之上,自然能被人挑出千百个漏洞了。 “是儿臣错误估计了他的能力,以为他最多能够调集五千人出战,所以……”景烨再次叩首,“儿臣以为,皇兄给出的限制兵力的法子并不顶用。” 皇上叹了口气,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看着下面跪着的景烨连连摇头。原本指望他来遏制景炎,可现在看来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水准。 感受到了皇上的失望,景烨跪在地上心里打鼓,他是按照张崇山的法子来回答皇上的,可为何预期与自己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景烨啊,下面有不少朝臣,说你私底下与萧远政通信,骗取战功,这一次的兵败正是萧远政翻脸,不遵守承诺的结果,可有此事?” 景烨原本趴在地上,听了此言趴的更低了,汗水顺着他的脊梁骨一直流了下来。上一次通敌叛国,被贬去云南,那滋味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父皇,儿臣虽然无能,也不至于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况且,儿臣与那萧远政,在京城的时候已经有不合的传闻,儿臣又怎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这必然是有人想挑拨咱们父子关系。” 皇上看着他,“答话就答话,趴在地上做什么。” 景烨怕皇上从自己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调整好心情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只是面对着皇上的威压,目光一碰,他就又低下头来。 索性,皇上琢磨着明日早朝要如何解决此事,并没有留意到他的慌乱。 “行了,朕也就是随便问问,舟车劳顿你也应该累了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京城里头并不太平,你待在府上不要乱走。” 皇上挥挥手,景烨就下去了。 吴文清等人离开才走了进来。 “你来了有一会了,他的话应该也听清楚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皇上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吴文清坐下,吴文清走了过来,没往软榻上坐,倒是在皇上的脚边坐了下来。 “回皇上的话,臣妾入宫确实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和慎亲王的接触并不多,是以不了解他的为人行事风格。于此事臣妾不敢妄加揣测。” 吴文清突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只是她懒得迎合。 “先皇后在的时候,朕总觉得他是个聪明孩子,可以和他的三皇兄一争高下。但现在看来脑子是越来越不灵光了,朕琢磨着找个师傅,让他留在京城里头多学点东西。” 皇上伸手摸上了吴文清的头发,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小夏子立马带着宫女太监们退了下去。 “文清,朕几天的精神又倒退了,你研制的丹药什么时候能够传送上来?” 吴文清笑笑,靠在皇上的膝盖上,由着他抚摸自己柔顺的头发。 “这炼制丹药,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若是想得到好的效果,要九九八十一天才能获得小成,皇上未免太心急了。” 皇上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些冷漠。 “皇后看看朕的这张脸,可有返老还童的痕迹?” 吴文清顺着他手指使劲儿,仔仔细细的端详了皇上这张脸,随后又说道,“皇上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 “而立之年。”皇上念叨着这四个字,笑了笑又说到道,“到什么时候这才能做到皇后这样?” “臣妾可是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变得如此容颜,不过有了臣妾自己走这一遭,到了皇上这,臣妾琢磨着五年时间就可以了。” 吴文清笑的魅惑,“不过,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回到十几岁的年纪,固然风流倜傥,可到底稳重不足,不如臣妾将年纪定位加冠之时?” 皇上拉她一把,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上她的脸,像是抚摸无比珍贵的宝物。 “也好,就按照皇后的意思来吧。” 吴文清笑笑,“多谢皇上的信任,臣妾定当不负皇上所托。” “那延年益寿的丹药还有多久?若是能炼制成功,就一次多练这些,免得前朝的那些大臣听到风声又到朕的耳边来聒噪,朕已经烦透他们了。” 皇上眼神中飘过一丝烦躁,看向吴文清的脸,又多了几分贪婪。 “皇上放心好的,炼丹之时只有臣妾一人在,就连沐晴都是在外头守护着的。至于炼丹的物件,每次一结束臣妾都会把他们收拾妥当,加上了锁。从外面看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大瓷瓶罢了。” 故意遮住自己的脸,吴文清的芊芊玉手阻断了这贪婪的眼神,皇上一把拍开她的手,将她拉的又近了些。 “只要能让朕得偿所愿,朕跟你保证一国之母的位置就是你的。不过朕最讨厌就是欺骗,如果是最后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那这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皇后心里头应该清楚吧?” 吴文清波澜不惊,依旧面带微笑说道,“自然是知道的,欺君之罪,诛连九族。” “行了,你也下去吧,朕累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牢相遇 “确定?”景烨表面淡然,心中窃喜。 “确定,譬如说三殿下布的局,将几位使臣骗入了大牢里,到现在使臣们还蹲在牢里头数星星。”梓琪拱手。 “这感情好啊,你去给牢头打声招呼,本王要去见见这位马克先生,向来他心里面一定憋屈坏了。” “可是,以皇上的意思,王爷您正在禁足中,要是给皇上知道,怪罪下来,咱们这说不过去呀。” 梓琪为难的朝外头看了一眼皇上,为了安抚诸位朝臣,特意在王府的外头安排了两名兵将。 “父皇安排的也就这两个人,咱们不走正门不就完了,更何况父皇不过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并没有真的让本王禁足王府。”景烨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你去安排就是了。” 到底要顾及皇上的颜面,直到天色黑了景烨才进了大牢。 为了防止马克动小心思,景炎将他们安排在牢房的最深处。 听到动静,马克照例摆起了扑克脸,跟着他的三名侍从则是破口大骂。 “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人。怎么会偷一方不值钱的私印?如果给我们的国王陛下知道你们如此苛待我们,必然会带兵踏平你们的国土。” “呦,好大的口气呀,本王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么大的口气了。”景烨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他环顾牢房四周,这间牢房收拾的还算干净。就连茶水,酒水也一应俱全。 “那是因为你们缩在中原的时间长了,也不知道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坐在马可身后的那人,梗着脖子摆出了大吵一架的模样,马克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将脖子缩了回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慎亲王吧。” “马克先生好眼力。”景烨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梓琪赶紧上来给两人倒了茶水。 “无事不登三宝殿,慎亲王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说吧。”马克到来之前已经将王位上的矛盾摸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眼前的这位慎亲王对高高在上的位置垂涎已久。 “那是自然的,不过咱们两个还不算了解,上来就说正事儿,倒有些太拘泥了。”景烨笑笑,“本王刚刚回京,就听说了马可先生偷盗三皇兄私印一事,本王私底下认为以马克先生的身份,断然不至于做如此有失身份知识,还请马克先生讲明到底为何?” “这有什么好讲的,不过是被人诬赖将私隐丢到我房中吧,你那位三皇兄也好笑的很,明明抓住了把柄却又说没有人证,将我们关在此处。” 马克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架势。 “不过倒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景烨道,“大概是心中有愧吧,以本王对三皇兄的了解,这计策必然是他设下的。可是本王想不明白了,马克先生远道而来,到底是哪里踩到了三皇兄的尾巴,让他对您下次毒手。”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马克在牢中一直琢磨此事,后来他盘算着必然是自己私下里打听神兵的练就过程,让景炎起了疑心。但是当着景烨的面,他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唉,那就不好说了。三皇兄,领兵在外,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景烨摇摇头。 “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慎亲王说说此行的目的吧。” 景烨将茶盏放了下来,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张崇山走了进来。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还请跟着臣离开。” 景烨不解,张崇山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他上前拉着景烨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急吼吼地说道,“皇上朝这边来了,以他多疑的性格,如果发现你私下里面见西洋使臣会怎么想?” 景烨慌了,加快的速度往外面冲,只是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 张崇山值得解下背上的包裹,让景烨到里面的牢房换衣裳,随后他整顿衣衫,等着皇上过来。 “皇上,”吴文清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魅惑至极,“臣妾想着咱们已经关了西洋使臣这么长时间了,总得出面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是朕忘了,这几日钱潮的事儿多得很,那群老人们似乎是跟景烨杠上了,一定要朕重重的处罚他。可这让他们拿出证据来,他们又闭口不言。” 皇上提及此事面色铁青,打心眼里他已经接受了张崇山的说法,认为处罚景烨与否是自己的家事。可这群大臣却对自己的家事指指点点,这是对他一家之主的不尊重。 “唉,老臣都是言官,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您要是堵上了他们的嘴,不就是养了一帮吃闲饭的人吗?”吴文清安慰道。 “皇上向来圣明,养着他们,不过是让天下百姓知道,皇上广开言路,依臣妾看就让他们蹦达吧,上蹿下跳个几天得不到您的回应也就安生了。” “臣张崇山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张崇山行礼之后,皇上让他站了起来,不解问道,“怎么崇山会在这儿啊?” “回皇上的话,臣手痒痒,想要写一部书来记录本朝,可是各个方面的记录都已经有人写了,所以臣想从牢狱入手,是以大半夜的过来看看。” 张崇山不改色。 “原来是这样啊,正好朕过来看看西洋使者,你也跟着一起过来吧。” 皇上没有深究的意思,招招手让张崇山跟在他和吴文清的身后。 盖贱文装作太监就跟在吴文清的屁股后面,张崇山过来他自然要让个位置给他。就是在这让位之间两个人的目光碰撞了。 张崇山过目不忘,可这个小太监,他在宫里头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出于好奇,张崇山又往盖贱文那儿多看了两眼。 盖贱文表面上稳稳当当的心里头却是忐忐忑忑,他知道张崇山是个狐狸精,狡猾的很。 张崇山多看了两眼觉得不对劲,他在盖贱文的脖子上看到了清晰的喉结,这和那些自小就净身进宫的太监完全不一样。 第三百五十八章 嫁祸未遂 收到了来自张崇山打量的目光,盖贱文把腰弯得更低了一些,模仿着小太监的动作,点头哈腰的跟在皇上身后。 在牢房门口,吴文清看到里面的情景,神色诧异,原本他想回头询问盖贱文,可是刚一扭头就看到了张崇山,无奈,只能给张崇山留下一个点头致意的动作,跟着皇上进了里头。 “皇上,”虽然因为偷盗一事很不开心,马克还是起身给皇上行了个礼,皇上随意冲他摆摆手,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都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到现在也没查出证据来,不过朕会督促他们尽快还马克先生一个清白的。” 马克知道这不过是客气话,现在有没有人查证还是另外一说。可表面上他依然感谢了皇上,并让后面的三个时辰过来给皇上行个礼。 “皇上,臣已经许久没有给国王陛下写过信了,担心国王陛下会担忧臣的安慰,所以想请皇上格外开恩,容臣给皇帝陛下写上一封信,权当是报平安了。” 马克一向傲慢无礼,突然间变得进退有度,有理有节,皇上打心眼里赞同景炎的做法,果然还是应该给个下马威。 “按照道理来说,马克先生给贵国的国王陛下报平安是情理之中,可是现在马克先生身份特殊,若是传了书信出去,恐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还请马克先生稍安勿躁。” 皇上一口回绝了他,随后又让人送了美味佳肴进来。 “这是朕的一点心意,诸位在牢里受苦了,以后隔三差五,朕会让人送上一顿美味过来,全当是安抚诸位。” 皇上说罢,起身出了大牢。 等皇上离开,景烨再次出现在马克面前。 马克就看着面前的酒菜,愁眉紧锁。景烨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双筷子,挑拣了些自己喜欢的,吃了起来。 “慎亲王还真的是很不客气呢。”身后的侍从挖苦的。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报仇雪恨,像你们这个样子,还没等到景炎回来就先饿死了。” 景烨丝毫不将这挖苦放在心上,还给自己添上了一杯酒。 “慎亲王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慎亲王去而复返,是不是应该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了?”相比较于面前的酒菜,马克对于景烨的立场更感兴趣。 “本王是想跟先生合作来的。自古以来这高高在上的位置都是人们心中所想,本王虽然是皇帝的儿子,可想要那个位置并不容易,因此想要借助先生。”景烨放下了筷子。 “这是你们的国事,我不过是个外国使臣,现在还是阶下囚,又哪里能够帮助王爷的?”马克在没得到对方的底牌之前不动声色。 “即便是龙困浅滩,也有回归大海的那一天,以马克先生的身份必然能够完完整整的回到西洋去。历来两国交好便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若是能够取得马克先生和西洋的支持,本王相信本王的登顶之路会顺到许多。” 景烨却是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在他看来马克一阶下囚,若是没有自己帮助,以景炎的脾气,怕是不会放他离开。所以马克要想从这儿出去,必须求助于自己。 “王爷开门见山,性格直爽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只不过马克想助王爷一臂之力,也得从这出去了才行。” 景烨大笑,“这有何难?可如果本王救了马克先生,先生日后回了西洋忘了今日所托,那本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马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马克说出去的话必然是说到做到的,若是王爷不相信,咱们大可以黑纸白字的写下来。” 马克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自己通过这种方式逃出大牢,在西洋那无可厚非。但是景烨为了一己私利将自己放了出去,这约定签下来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这就等于日后自己有了景烨的把柄。 景烨刚想应一下,张崇山走了进来。 “马克先生打的好算盘呀,只不过此事已经被我听到了,马克先生打算怎么封住我的口。” 进了大牢,张崇山先给景烨行了个利索,以后转身看着马克。马克和张崇山交手不多,但是在京城里待着的这几日已经见识了他的手段,他知道在张崇山的面前耍心眼,大多是自寻死路。 “张大人严重了,我知道张大人一向站在正义的立场上,自然不会因为这无伤大雅的玩笑而闹得尽人皆知,更何况这中间还有慎亲王作保。” 受到了威胁,张崇山眯了眯眼睛,随后请景烨出了大牢。 “王爷,马克是咱们能够驾驭得了的,尤其是日后,他回了西洋,咱们鞭长莫及,” “你看这天底下的形势,北夷哪儿有陈朗盯着,咱们无法沟通,萧远政又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能够借助的也就只有马克了。”景烨又回头朝牢里看了一眼。 “王爷,和马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萧远政的手段尚且不及马克。更何况西洋人坚船利炮,实力尚不可知论,但必然不会在北狄之下,要是真的惹上了这狐狸,必然会闹得一身骚。” 张崇山是苦口婆心,可景烨的心里全是认准了这条路,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加快了速度走出了牢房,张崇山看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景仁宫。 “不是说看着人进去的吗?怎么会不见?”吴文清白跑了一趟,心里头堵得慌,一进门就靠在软榻上。 “确实是看着进去的,不过张崇山应该是知道了,那会儿是赶着报信去的。” 盖贱文想到了大牢里的打量,“张崇山整日在后宫里头转悠,必然对小太监面熟的很。今天他一直打量着我,八成会寻个由头过来,所以接下来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 “说起这张崇山,之前他还威胁过我呢,不过我只后悔那个时候没下手除了他。”吴文清想了想,道,“这几日咱们找个机会。动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试探景仁宫 “先生的意思是,这是皇后娘娘布下的局?”景烨意外,他和吴文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连话也没说上几句,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 “自然,今儿个跟在皇后娘娘身后的太监,我看着眼生的很。”张崇山琢磨了又琢磨,根本想不起来在那个宫里面见过。而近几年宫里压根就没有再收过老太监,这人必然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 “皇后娘娘也算是有点来历,指不定这太监是她从北狄带过来的,这样吧,皇后娘娘册封之后,本王还没有正式去宫中见过她。今天就寻个由头过去看看。” 毕竟在禁足中,景烨先是让人到皇上那报备,折腾来折腾去,过了午饭才过去。 听说慎亲王要来,吴文清收起了微笑,眼睛一瞬间深不见底,她对沐晴说道,“慎亲王是咱们宫里的贵客,你先去把茶水给准备上,另外让人做几样精致的糕点,也不知道慎亲王要说什么,嗯,顺便连晚膳也预备着。” “是。”沐晴行了礼。 吴文清想了想,让人把叶一眉叫了过来。 “皇后娘娘。”来通报的不是沐晴,叶一眉也不敢多问,只能整顿衣裳前来。 “慎亲王待会儿要来,八成是兴师问罪,亦或是试探。我总得找人帮我坐镇。” 吴文清亲自走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请她坐下,而后命人上了茶。 “既是皇后娘娘所托,臣女自然不敢推脱,只是臣女与慎亲王来往不多,也不知能否劝住他。”吴文清越是和她熟络,叶一眉就越是坐立不安。 吴文清看出了她的慌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跟她解释道,“本宫曾经听说,慎亲王于你有意。” “这,”叶一眉低下头,确有此事,可她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起? “小姑娘脸皮儿薄,本宫也就不多说了。只要你稳稳当当地坐在这儿,兴师问罪的话,他都乖乖地咽回肚子里头去。” 景烨过来的时候还算恭敬,只是刚一进门就见到叶一眉坐在旁边,心中暗叹一声。 随后他向皇后娘娘行了礼,叶一眉也赶紧站起来给他行了礼。 “本王不知道叶姑娘也在这,实在是太唐突了。” 受皇后娘娘所托,叶一眉也不能在此时告退,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慎亲王拜见皇后娘娘乃是情理之中,何来唐突一说?” 叶一眉倾国倾城,景烨见到她的面貌便不忍心口出恶言。坐下之后,他只得旁敲侧击。 “母后,”景烨拱手,“母后册封之后,儿臣一直未得机会前来拜见,拖延至今,还望母后谅解。” 吴文清也拿起了架子,摆出了一副慈母的模样,眼睛中带着母性的光辉。 “王爷说的这是哪里话,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如此客气。而且本宫也知道王爷一直在外为国驻守疆土,辛苦的很,这些礼节无关轻重,不必放在心上。” “谢母后。”开始景烨总觉得,面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母后两个字实在难以出口。可不知为何从见面之后,他在吴文清的身上竟然没能感到这种尴尬,反而觉得情理之中。 “母后,您远道而来,在这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吴文清笑道,“在京城里确实是远离家乡,可是中原比起北夷要强上许多,锦衣玉食的伺候,哪里还有住不惯的?倒是你,舟车劳顿这才到回京城,要多休息休息,别把身子骨累坏了。” 听着他们客套,叶一眉略微放心了心,原来吴文清叫她过来,不过是做个吉祥物。 景烨绕了绕终于转到了正题上,他往皇后娘娘身后看了一眼,后面就只站着沐晴。 “谢母后关心,这两日儿臣一直待在府上,也算是休息过了。不过母后远道而来,怎么身边也不多带几个丫鬟侍从。偶尔,和他们说说家乡话也能解了思乡之苦。” 这么一说吴文清就明白了,必然是张崇山注意到了盖贱文的存在,才让景烨过来试探。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招手让沐晴过来,拉着沐晴的手对景烨说道,“之前本宫也曾想过,不过当真到了中原,要是时时刻刻和家乡人待在一起,反而融不到你们中间,这以后岂不都是孤苦伶仃的?好在皇上安排了个机灵丫头给我,我和她相处的好的很。” 说罢,她放开了沐晴的手,沐晴又回到她后面站定。 吴文清又看向了叶一眉。 “叶小姐也是个解语花,这两日住在本宫这儿,和本宫处得可开心了。” 叶一眉见说到了自己,赶紧接口,“是皇后娘娘仁慈体恤,才让臣女一个不懂事的丫头住在宫里。” 目光再次转到叶一眉身上上,景烨看着这含情双目一时间心跳漏了半拍,她赶紧低下了头。 吴文清又道,“说起来你三皇兄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他和叶家姑娘也好了有一段时间了。” 怕叶一眉害羞,吴文清特意把她的名字替换成了叶家姑娘。即便如此,叶一眉还是低下了头。美人不胜娇羞,这场景,在众人眼中都应当是美好的。景烨却因此握紧了拳头,他再也没心思想那些称霸中原的伟业,只是勉强笑着。 吴文清后面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婚礼的细节,不过是她临时想起来糊弄的。可景烨,两耳嗡嗡作响,只能勉强应着,连具体内容都听不进去。 半个时辰之后,景烨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告辞,吴文清却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三皇兄,在外头待着,可婚礼总不能一拖再拖。所以本宫琢磨着,有空了你都到本宫这来坐坐,本宫先跟你商量商量,能跟你商量好,你三皇兄那定然也没意见。” “是。儿臣知道。” 景烨夺门而出,仓皇而逃。 吴文清看着他的背影跟叶一眉打趣道,“这慎亲王真是有意思,人品不行,却是个痴情的。” 叶一眉不敢抬头,也没应声。 吴文清也不放在心上,回头对她说道,“你这样的容貌,别说是男子了,就是本宫见了也动心。” 第三百六十章 收编劫匪 “咱们虽然人数不少,但是经过这两次战役,原有的编制被冲得七零八落,这几日不忙着收回城池,重新把将士们编制归队。”景炎边翻看交上来的伤亡报告,一边跟宋玉林商议。 “理应如此,不过,宋城地势复杂,我担心粮道被劫,应当先分拨出一批得力将士来,保证粮食的供应。” 景炎将报告放在一边,在沙盘图前站定,宋玉林也走了过来。 “咱们要防备的不仅仅是北狄人,还有这沿途的劫匪。” “劫匪?他们战斗力如何?” “大概有五六百人,常年出没在南边的山城里。不瞒三殿下,之前我曾经诏安数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宋玉林打了几次之后,实在难以攻克,也就随着他们去了,只是在运粮的路上多加了几成兵力。可即便如此,粮食还是时不时的被劫去。 “五六百人。”景炎琢磨着,“咱们要敌对的是北狄精英,必然要保证无后顾之忧。他日咱们和北狄对上,山匪在咱们的后院烧上一把火,那就难看了。” “所以三殿下的意思是先收了山匪,再考虑敌对北狄一事。” 宋玉林摇摇头,“此事难的很,这群人都是打家劫舍惯了的,若把他们收到军队里头,依然是目无法纪,可若是就地遣散,过不了几日,又会形成匪患。可是毕竟是五六百条性命,若是坑杀,也说不过去。” “嗯,能送封信过去吗?我想和他们的头领见上一面。” “能,不过,他们的头领号称开天辟地李元峰,眼睛里头根本就没有官府皇家,我估计他不肯前来。” “嗯,”景炎道,“只要他愿意见面,我过去也是可以的。” “这……”宋玉林迟疑道,“三殿下身份贵重,到了他们山上,怕是有性命之忧。” “唉呀,还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都是爹生父母养的。这样吧,我休书一封,你让人送过去,看他的态度再做决定。” “有意思,都说三殿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山寨,哪里需要他亲自前来?” 李元峰看完书信,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送信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他是不是想着,先摆出诚意来,等我们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他就带着你们城里头的数万人,一举踏破我的山寨?” 送信人也是多次和李元峰交手的,知道他杀人不眨眼,吓得哆哆嗦嗦。 “大爷,是没有的事,就是三殿下听闻你威风凛凛声震八方,想要一睹风采,才让小人送这封信过来。” “是嘛。三殿下自小在京城长大,什么样的贵重人品没有见过,反倒要上着荒山野岭里来见识所谓的威风凛凛,声震八方?” 说罢,李元峰搜的从怀中抽出了一个匕首,抓着送信人的手腕,拿刀在上面比划来比划去。 “我总觉得应该送点礼物给三殿下,免得他觉得我这人不懂规矩,只是,你说我是切下整只手的好,还是只送一个指头过去。” 送信人被他捏着手腕只觉得一阵剧痛传了过来,听了他的话,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李元峰觉得无聊将人丢了下来,回到虎皮座椅上坐下。 “你们倒是说说应不应该请他过来,又或者说咱们到他的军营里头去。” “嗨,让他过来做什么?那些当官的和咱们做土匪的八字不合,这辈子也就是你死我亡的命了。要我说呀,咱们趁着他们有所期盼之际,带着咱们的人到他们的军营里头,咳咳,走上一走,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山寨的威风。” 说话的是二当家,他这话音一落,下面的诸位个土匪都高兴的很,嘿嘿哈嘿的吵了半天。李元峰也不多说,等着他们安静下来,才把目光转到了三当家身上。 “大当家,你是个读过书的人,脑子比咱们好使,你说说应该怎么办?” “我看三殿下这次找咱们求和是成心的。” 三当家走到大堂中央站定,说道,“对上北狄,朝廷节节败退,直到这位三殿下来了才勉强稳住事态。可是对于三殿下来说,腹背受敌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想稳住咱们专心致志对待北狄。” “嗨呀,三当家真是抬举他的,北狄人刚一来,他就退入了宋城。哪里有你说的本事,计策?” 提起北狄人,下面的人又沸腾了。尽管是土匪,可是这内外还是分得清楚的,知道朝廷节节败退,他们也曾经想着顶上朝廷的空缺,抗击北狄,不过因为人数太少不被认可而作罢。 “三殿下和之前的慎亲王不一样,两边的战场他都曾经待过。而且,从无败绩。这个人的兵法策略,让人难以琢磨。有的时候求稳,能在城池下头手上几个晚上,有的时候呢,有孤军深入,把命赔上也在所不惜。” 三当家见景炎撤入宋城,知道双方必然要打交道,事先将景炎的底儿都摸了个透彻。 “而且,威武大将军之女叶一眉和他似乎已经定下了口头婚约,叶冀北是何等人也?会将女儿给一个草包?” 三当家提高了音量,可依旧没办法盖住众人的声音,李元峰拍拍座椅大吼一声,下面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三当家又继续道,“对这位三殿下咱们可以避其锋芒,等他离开之后再继续过咱们的逍遥日子。而且现在中原面临外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咱们也得以大局为重。” “所以三当家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见一见这位三殿下。”李元峰若有所思。 “是,不过,这位三殿下虽然威名赫赫,但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咱们尚不知晓。所以也要做好第二手准备,免得他收拾完北狄人之后,调转矛头朝向咱们。”三当家话音一落,又引来了众人议论纷纷。 “要不就把那个宋玉林压在咱们山寨上,他不过是草包一个,也不影响三殿下抗击北狄。” “怕是不妥,虽说宋玉林脑子里没多少东西,可他毕竟是地方兵的头头,压住了他,三殿下不一定能够调动得了地方兵。” 第三百六十一章 山寨谈判 为了表明谈判的诚意,景炎上山时除了黑龙一个人都没带。 站在大堂上,景炎环顾四周,上面坐的正是三位当家的。笑了笑,景炎冲他们抱拳的。 “听闻三位当家,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管是少年还是老年,谁不愿意被他人称上一句英雄?更何况又是这群以劫富济贫为傲的土匪呢。 “三殿下过奖了,三殿下才是真正的英武非凡,早就听我家老三说过,三殿下曾经打退过北狄,北夷的将领,可以说是咱们中原的第一将军。” 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不过那两人放下凳子的动作却很是随意,就是随意地扔在中央。 黑龙虽然不满,可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将椅子搬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放在景炎的身后。 景炎坐了下来,啪的一下撑开折扇说道,“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此行的目的,我为诸位讲明。” 三位当家的和官府的人也交手过许多次了,在他们看来官府的人都是啰里八嗦的废话一大堆,真的等到要紧的时候压根就说不出来有用的。 “呃,请三殿下捡重要的说。” 景炎笑笑,“自然。诸位都知道被敌人兵临城下,咱们已经后退两次了,自然不能再退了,所以这两天我决定出城和北狄人决一死战。” “本当如此,咱们中原的国土容不得外族侵犯。”二当家是热血沸腾,跟着喊了那么一嗓子。 景炎赞誉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大家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处在这山谷之中运送粮草的就只有这么一条窄窄的山路。我担心被北狄人截断咱们运输粮食的通道,所以想请诸位帮这个忙。” “为了民族大义,这个忙自然是应该帮的,不过我们都是落草为寇之人,这一次帮了三殿下的忙,三殿下总得给我们点好处,毕竟这些兄弟们也是要吃饭的。” 李元峰眯起了眼睛,在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若景炎称这是百姓的责任,他立马就揭竿而起,将景炎就地诛杀。 看出了他眼中的杀意,黑龙按住了宝剑,景炎笑了笑。 “好处是肯定要给的,毕竟兄弟们谋生也不容易,只是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还请大当家的给一个处理的法子。” 火球一般的问题就这么给抛到了李元峰的手里。李元峰确实有杀敌报国的想法,对于这好处也没细细思量过。 看他接不上话,三当家开口道,“谋生谋生谋的是一条生路,除了吃饭穿衣之外,自然还应当留这条命在。我们想请三殿下放弃围剿山匪三年。” “放弃围剿山匪这当然可行,只不过在我放弃围剿的这三年里,你们不得打家劫舍,不得伤害无辜的老百姓。” “你奶奶个腿的,不能打家劫舍,还叫个什么劫匪直接下山去做良民算了?难不成三殿下以为我们在山上是自己种田养家,又或者是打猎糊口?” 三位当家还没说话呢,后面的人就已经吵作一团,若不是黑龙护在景炎的身后,他们怕是要冲上来和景炎决一死战。 听到了后面的吵闹声,景炎缓缓地转过身来,笑着对他们说道,“这三年你们的吃穿用度都包在我这三皇子府上。我会给你们足够的银票,让你们自己到街上去按需购买。” “就是温水煮青蛙吧,三年之后我们怕是连手上的刀都拎不起来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可以带着你衙门的那些小喽罗将我们一网打尽?” 景炎道,“怎么能说升温水煮青蛙呢,你们在这山,上该习武习武,该练兵练兵,只要不惊扰到山下的百姓,我无话可说。” “哼,话说的倒是轻巧,说不定我们毁坏一草一木都能给你捏着鼻子走,总之这个条约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答应。” 由着下面的人闹了一会儿,三当家才意味深长的说道,“三殿下你也看到了,我们这群人就是山上的恶狼,根本就不会成为你圈养的小花猫。” “当家的误会我的意思了,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将诸位圈养起来。”景炎再次转过身来,对三当家抱了一拳说道,“若是三当家执意要找地方练练伸手,不远处就是北狄。朝廷供给钱粮,你们做造福于民的好事,被百姓拥护,难道不好吗?” “妈的,说来说去不还是诏安吗?还想着你抱的多大的诚意来呢,最后就给了这么一个东西。” 后面的一窝子土匪又骂做一团。 三当家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看来这个条约咱们是谈不拢的,不如我换个条件。”三当家对大当家和二当家耳语一番,两位当家的眼睛一亮,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三当家从后面掏了一幅地图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道,“这是一块荒地,一直都没有人种粮食,我们想着让三殿下把这块地分给我们,以后我们就带着兄弟们到这地上谋生路。” 景炎仔细的看了地形,这次过来他没带宋玉林,也不知道这位置是否重要。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不知道三当家的打算如何带着兄弟们找出路呢?” “这块地划归我们之后,我们就带着兄弟们开一个镖局,那时候还请三殿下的多多照顾生意。” “开镖局自然可以,不过也要在合乎朝廷律法,至于这块地,我不是本地的父母官,待我回去和宋大人商量商量,再给诸位一个答复。” “三殿下这么说未免太没诚意了,谁都知道三殿下是朝廷派过来的人,这位置呢就和青天大老爷是差不多的,难道连一块地都没办法划归我们吗?” 二当家言语之中带着些许讥讽,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想什么就是什么。大当家给他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坐了下来。 三当家则收起了地图,道,“我们可以等三殿下回去商量,不过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第三百六十二章 爬到本宫头上来了 景炎应承下来下了山,刚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两人骑马,风尘仆仆的朝城里面冲了过去,他们身形太快,没来得及看清相貌体型。 “看着两个的身影必然是个高手,这个时候到城里去,若是不怀好意对咱们是一大隐患,跟上去。” 景炎胯下灾难有三军不挡之勇,一鞭子下去,它猛地冲向了前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赶上了二人。 横刀立马,景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身上都穿着黑衣,黄沙滚滚,景炎也看不清楚容貌。可是在看清来人之后,两位黑衣少年翻身下马,跪在了地上。 “明言(明德)见过三殿下。” 看是他们两个来了,景炎还以为是叶一眉出了事,急忙抓着两人起来问起京中的情况,两人相识一笑,说道,“就是叶小姐让我们两个过来的,她说自己身处宫中,我们两个也保护不了她,倒不如到三殿下身边来,供三殿下驱使。” “是媚娘。”景炎眼神殷切看着他们两个,盼望着叶一眉让他们捎来了只言片语。可是叶一眉处身宫中,这消息都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传出来的,哪里还敢再说其他? 揪揪的希望渐渐的落了下去,竟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带着二人一起进了城。 再说叶一眉,算着明言明德脚程,应当是到了边境,她的心里头又有了一层保障。以明言明德的身手,就算是无法抵抗北狄大军,也能够护景炎周全。 前些日子太阳一直火辣辣的,今儿个天突然阴了下来,叶一眉在房间里头闷了这许久,趁着今天天气凉快,到花园里头转转。 盛夏时节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叶一眉一路走一路观赏,和身边的丫头品评这花的品种色泽,到也悠闲自在。 “你们当真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一个男子跟在皇后娘娘的身边?” “回张大人的话,奴婢未曾见过。皇后娘娘小心谨慎,处事也周到,昨天身边没有近身伺候的太监。有两个丫头,但也只有沐晴姑娘能一直陪在身边。” 那丫头声音颤抖,看样子是吓得不轻。叶一眉原本想转身一走了之,不牵扯这宫里头的纷纷扰扰。但她刚走了两步又听到了张崇山的声音。 “连个近身侍卫也没有吗?” “回张大人的话,真的是一个也没有,奴婢一直在院里头扫撒侍奉。外头的事不太清楚,或许是皇后娘娘在外面遇到的也未可知。” “行了,你去吧。” 张崇山说的轻轻巧巧,那丫头跟他行了个礼就退了下来,可是也就是一转身的功夫,那姑娘突然惊叫一声,而后没了声音。 叶一眉猜到发生了什么,带着自己的丫头匆匆忙忙的回到了景仁宫,果然到了傍晚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春花不见了。 看着面前的茶水,叶一眉犹豫不已,她知道现在自己和皇后娘娘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是皇后娘娘深不可测,让她心中也少了几分安全感。对于此事要不要告知皇后娘娘,她仍在犹豫之中。 不多时,沐晴姑娘过来了。 “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春花姑娘不见了,皇后娘娘差我来问姑娘一声,最后一次见到春花姑娘是在什么时候?” 叶一眉已经试探过,自己身边伺候的这两个丫头跟皇后娘娘并不熟,因此也就放心大胆的将此事先掩盖过去。 “大概是今天早上吧,我出门的时候见到春花姑娘在扫洒庭院。” “谢谢姑娘了,奴婢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还请姑娘见到春花时帮着皇后娘娘传上一句话,就说让她赶紧回景仁宫来。” 在自己的房间里枯坐到了晚上,叶一眉琢磨又琢磨,最终还是到了皇后娘娘这。 下午的所见所闻描述一遍,吴文清脸上的微笑收了起来,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张崇山还是有几分胆量的,竟然把这主意打到本宫头上了,不过也没关系,本宫有的是时间,陪他好好玩一玩。” 叶一眉离开之后,皇后娘娘将沐晴叫了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交待道,“这两日,你就跟在本宫身边寸步不离。” 春花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从御花园的河里头打捞上来的。她的脖子有细细的红痕,看样子是被人勒死的。 竟然有人在皇宫里头行凶,感觉到被触犯了威严的皇上大发雷霆,将宫中的侍卫太监都集中到了一起。 “春花身形高大,平时又是做惯了粗活的,也只有你们这样的人能对他动手了。说说吧,昨天下午你们都在哪里干了什么?和谁在一起?” 小夏子作为皇上身边的人是站在最前头的,他讲明一直跟着皇上寸步不离,而后就有他审查诸位。 宫里头的太监是从加起来有上千人,听了两个时辰之后,皇上就迷迷糊糊的,养心殿里大臣们也跪了一地,等着跟他商讨国事。 “皇后啊,这个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幕后真凶给侦查出来,另外今天晚上你的景仁宫里应该多派几个侍卫。” “臣妾谢过皇上了,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追查到底,将真凶缉拿归案,至于臣妾的安慰,臣妾会小心的,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知道了下手的人,对于面前的这群小太监,皇后根本就不放在心里。让人走马观花的查了一遍之后,她带人回了宫。 “沐晴,今儿可有人来找过你?”皇后靠在软榻之上,漫不经心的吃着葡萄。这葡萄虽然颗粒饱满,但是比起在大漠里吃到的,确实还要插上一截。 “回皇后娘娘的话,并没有,只是出了此事之后,景仁宫里人人自危,宫女们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别说是其他的宫女了,就算是年纪较长的沐晴也觉得瑟瑟发抖,若说这景仁宫里还有谁神色如常,除了皇后娘娘,也就是叶家姑娘了。 “让她们提心吊胆几天也好,知道害怕就不会跟着别人乱走了。” 吴文清笑了笑,只说自己困了,让沐晴到门口守着。 第三百六十三章 惊喜变惊吓 “张大人可问出什么来了?”一见张崇山过来,景烨急忙迎了出来,现在他身边能够称得上谋士的就只有这一个了。 “什么也没问出来,这皇后娘娘谨慎的很,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能够时常跟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沐晴了。可是今日沐晴跟在皇后身边寸步不离,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张崇山跟着景烨到书房里头坐了下来。 “沐晴,这宫女本王曾经见过,跟在皇后娘娘的身边,规规矩矩的,看不出出彩的地方。出来之后本王还找人问过,说年纪早已经过了二十五了,家里头也是无依无靠的,这样的姑娘给她点好处就上钩了。” 景烨揉了揉额头,“今儿早上有朝臣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在朝堂之上,皇上起了给三皇兄的封将的心思。” 张崇山笑笑,“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是要追封将领,也得有新鲜热乎的军功握在手里。这三殿下虽然之前战功赫赫,可是那早已经是封赏过的了。” “若是他收回了的被占领的两座城池,这军功不就是手到擒来的吗?现在我比三皇兄强的也就是头上的这个将军的头衔了。” 景烨回京这几日,向他示好的朝臣寥寥无几,除了张崇山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还都是一些两边不得罪,这境况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这头衔嘛,日后您登上至尊之位,想要几个就给自己封几个。至于三殿下,那个时候怕已经是阶下之囚了。” 张崇山信心满满。 自然是景烨希望看到的,可是这无根无据的话,让他觉得虚无缥缈。 “这话怎么讲?” “皇上正值壮年,最讨厌的是什么?最讨厌的是有几个军功卓著的儿子。这样的儿子会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也会让他产生被取而代之危机感。” 张崇山摸摸胡子,“要说起军功,三殿下确实在王爷之上,可是到现在皇上都没有提过给三殿下封将之言,正是这个道理了。” “所以张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抓一点东西在手里,而这东西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莫让父皇起了怀疑之心。” 景烨听了这话心里头舒服多了,原本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 “王爷心里头明白就好,这几日王爷也不要表现的太过出众,平平庸庸过的去,能够做一个收成之君就是了。” 另一边,吴文清抱着琴到了养心殿,靠着皇上坐了下来,拨了两声琴弦之后,她支着头对皇上说道,“今日怎么不见张大人在这伺候着,莫不是皇上给张大人派了什么重要的差事?” “这几日崇山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甚少出现在养心殿了,这奏章啊,看得朕心烦不已,好在皇后过来了,也能陪朕聊上几句。” 皇上将笔扔到了一边,也跟着吴文清坐了下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吴文清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拨了两下琴弦,状若无意,说道,“慎亲王回京之后到臣妾的宫里来过了,说起来慎亲王真的是谦谦君子,臣妾跟他聊了几句,觉得投机的很。” “你们母子投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以后啊,我跟他说说让他多到你那儿去,有时间了你也弹琴给他听,让他清清心中的浊气。” 吴文清微微一笑,“怕是慎亲王不愿意,上次他过来,臣妾和他交代过了。可是这两日都不见踪影,怕不是跟张大人忙到一块儿去了。” 皇上是多疑之人,这话让他心里头想吃了个苍蝇一般,算起来张崇山也是在景烨回宫之后才忙起来的。 “皇后挂念他,那简单的很,咱们现在到他那去瞧上一瞧不就可以了。” 吴文清高兴的跳了起来,拍着双手,天真浪漫的说道,“那再好不过了,不过,皇上咱们两个要出宫就悄悄的去,一来避免惊动百姓,二来也能给慎亲王一个惊喜。” 话说到皇上的心坎里去了,他也正想知道景烨回来之后都在忙了些什么,两人一拍即合,换了宫女和侍从的衣服,悄悄的溜到宫外头去。 慎亲王侍从见了他们两个自然要拦着,皇上掏出腰盘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那侍从赶紧跪了下来。皇上带着吴文清飞快地掠到后院去,直接到了书房。那知道推开门一看张崇山竟然也坐在里头。 景烨听到了推门声,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连头也没抬,呵斥道,“谁这么大胆子?不知道本王正在和张大人商议要是吗?” “朕。”想起了刚才皇后的话,皇上脸色铁青,一甩袖子走了进来,屋里的两人看着皇上和皇后来了赶紧跪了下来。 “不知父皇圣驾莅临,有失远迎。还请父皇赎罪。” “是朕悄悄来的,有什么赎罪不赎罪的?不过朕倒是好奇的很,你和张大人关门闭户的在这里头聊什么。” 张崇山道,“慎亲王从边境回来,臣从未欣赏过北境风光,前来向慎亲王讨教。” “只是探讨北境风光,又如何跟要事联系到一起?刚才朕进来的时候,两位的脸上似乎都有着惊异之色。” 张崇山又道,“臣本以为皇上在皇宫之中,哪知皇上突然驾临,臣觉得惊异也是在情理之中,若是皇上觉得不合规矩,那就请皇上治臣的罪。” 这话堵的的皇上无话可说,皇后却拿捏住的话柄,她突然间挑起皱眉,对着张崇山冷道。 “本宫怎么从张大人这话里头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本宫不是中原之人,可也知道这天底下都是皇上的,不管皇上到哪里都是情理之中,怎的张大人就觉得惊讶了?” 吴文清反问的话里头漏洞百出,可是张崇山和景烨都处在慌张之中,两人只想着见招拆招,并未琢磨着从这话里头寻找漏洞。 “皇后娘娘就是再借臣几个胆子,臣也不敢威胁皇上啊。可是臣在没有防备之时的几个动作被皇后娘娘解读成这个样子,臣实在是冤枉的很。”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可曾见过春花 吴文清露出孩童般天真烂漫的微笑,她走了过去,双手将张崇山和景烨扶了起来,随后又对皇上说道,“原来臣妾在朝臣心中也是有几分威严的,不过是板着脸逗他们几句,到让张大人当真了。” 皇上因为此言已经陷入了怀疑之中,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将吴文清拉到了身边来,小声说道,“看看你把他们两个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崇山和景烨我觉得多少年你吓了他们一下也就过去了,如果是遇到几个年纪大的,你这么三言两语,还不把人给吓过去了?” 吴文清露出了个愧疚的表情,随后又抱着皇上的手臂撒娇道,“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以后不敢了。不过慎亲王以后有时间多到本宫那儿去坐坐,你们三个皇子都跟本宫不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个凶神恶煞的后娘呢。” 景烨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对吴文清抱拳,“回母后的话。儿臣得了空,必然到景仁宫去坐坐。” 吴文清夫对这个答案满意的很,他突然扭头到另一边对张崇山说道,“不知道张大人可否见过本宫宫里的宫女春花。” 提起春花,张大人袖子里的拳头握紧了,他一脸疑惑地说道,“臣已经知道春花姑娘不在了,可当日人多,连春花姑娘的尸首也未曾见到。是以不知臣遇到的姑娘中是否有春花姑娘。” 皇上道,“皇后,张大人虽然也常在宫里行走,他总会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一个宫女也万万没有胆量跟张大人起了争执啊。” 吴文清笑道,“皇上说的臣妾心里头也清楚,只是宫里的人都问了,单单越过张大人,怕会让别人以为咱们在回护张大人。而且,臣妾觉得张大人有意思的很,所以找个理由和他多说两句话。” 眉眼里都盛着笑意,吴文清看向张崇山,不管是笑容还是回话,张崇山从里头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面前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内心到底有多强大。 “皇后娘娘说笑了,能陪皇后娘娘说上两句话是臣的荣幸,只是皇后娘娘,臣也已经一把年纪了,这般调侃实在是经受不住。” 张崇山的腰都快弯到地上了,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他知道皇上心中的怀疑已经种了下。若是他不能及时消除,以后都会被吴文清牵着鼻子走。 “行了,朕不过心血来潮过来走走,哪知道竟把朕的宠臣和儿子吓成了这般模样,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崇山,你也早点回去,朕在宫里无人相伴,实在是孤单的很。” 皇上一甩袖子出了门,吴文清赶紧跟在他的身后,张崇山紧随其后出了大门,却在出了王府之后放缓了脚步。 “文清,”皇上有许久没有叫过吴文清的名字了,让吴文清一愣。 “皇上。” “你觉得他们两个,唉,觉得他们两个有没有事儿瞒着朕。” 皇上只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原本他喜欢景烨,除了景烨能帮着自己制衡景炎之外,还因为景烨的小九九,他这个做皇上的一眼都能看穿,可现在他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稳。 “回皇上的话,就算是他们有事瞒着皇上,八成也是私事,应当和朝政没关系。” 吴文清这话说的模模糊糊,更让皇上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朕之前觉得身边还有你这个能跟朕说真话的,怎么今天也遮遮掩掩的。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 “那要的不过是一个安慰吧的,那臣妾自然要从安慰的角度来回答,若皇上认认真真的询问臣妾此事,那臣妾就要跟皇上分析分析了。” 吴文清为了表明自己的认真,略微向后退了一点点,给予皇上唯我独尊的空间。 “你说罢,” “臣妾与皇上进门时,除了惊讶,张大人和王爷还表现出了一丝慌乱。皇上回忆一下当时王爷的动作,他慌忙将最上面的宣纸给盖住了。若是臣妾没有看错,上面是有字迹的。若是真如张大人所说,不过是北方的一些风土人情,那他何至于如此?” 这个动作皇上也看到了,不过他心里头忐忑无助,安慰自己,一直强迫自己忽略这个细节。现在吴文清提了出来,他也只能正面面对。 “确实,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朕应该早有这个心理准备的。” 吴文清上前来挽住皇上的胳膊,笑道,“皇上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或者他们在讨论大臣王公的家长里短,不愿意让皇上觉得他们不思进取,是以遮遮掩掩。” 皇上心知肚明,听了这个解释,更是觉得愤怒不已,他甩开吴文清,大步朝宫里的走去。吴文清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心里头却高兴得很。 张崇山出了王府之后,摇摇晃晃的往宫里走,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孩子摆了一道。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张崇山一边走一边唱,却不料从天而降的一盆水将他浇了个从头到脚。 “都这个时候了,唱什么唱,要是真的好唱的好听,怎么不到戏园子里头给人家姑奶奶大爷们唱去?” 张崇山自然不能跟市井人一般计较,他抖抖身上的水,继续往前走。 皇上已经怀疑上他和景烨了,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必须要跟景烨保持距离,这对他不是一件难事。但是景烨办事心里头是个没数的,这段时间没了自己的指点,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摇摇晃晃的混入一家酒肆,他随手买了一壶酒,坐在栏杆上,看着水面波光粼粼。 “这外头很难看到张大人,怎么张大人今天晚上不用呆在皇上身边?”景珏手里头也拎着一壶酒,不过他倒是玉树临风,一副君子的模样。 “王爷,”张崇山就喝了个半醉,可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摇摇晃晃的起身,他给景珏行了个礼。 “外头没那么多规矩,张大人若是无事,咱们一起喝上一杯。” “不了,”张崇山随手将酒壶扔进了河里,转身头也不回,回了皇宫。 第三百六十五章 顶替罪名 夏天天亮的早,叶一眉早早的起身坐在院子里头,看着宫女们打扫庭院。 原本她以为到了宫里头必然是步步小心,可现在她在皇后娘娘这儿,日子也算惬意。除了迟迟得不到景炎的消息,一切都还算顺遂。 “姑娘,这个皇上没到皇后娘娘这儿,皇后娘娘准备了饭菜,请姑娘一起过去尝尝。”沐晴传了消息之后没急着走,等着叶一眉一起过去,这是吴文清嘱托过的,要沐晴无论如何也不能单独行动。 “沐晴姑娘,我总觉得这几天宫里头风声鹤唳,可是出了大事?”叶一眉是在试探沐晴可知道事情的原委。 沐晴道,“春花在湖里被发现了,是被人勒死了的,这几日宫里都在查找真凶。不过皇后娘娘将所有的侍从和太监都排查了一遍,根本就没找到人。” “原来是这样,我说宫里人人自危,我房里那两个都不敢单独去取东西。” 转个弯就到了正殿,皇后就坐在桌前等着叶一眉。 “待会儿有好戏看,我呢,自然不能一人独享,所以叫叶姑娘过来。” 想到了上次的尴尬,叶一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走,吴文清一把拉住她,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笑着说道,“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这一次给你看看,让你日后心里也有数,毕竟也是要坐在我这位置上的人。” 两人的早膳还没用完,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而声。吴文清让沐晴将外头的人领了进来,放下碗筷,等着。 叶一眉自然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还要站起身来,却被吴文清拉住了。 “来的不过是两个小喽啰,你不用起来。” 很快,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见到吴文清之后并没有行拜礼,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清脆的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而后又连连磕头。 “有什么话就说吧。” 其中一个小太监抬起头来,刚才用力太过,他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额头也磕破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您的宫女春花是奴才二人下的手。”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两个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吴文清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端坐在主位上,眼神平静,看着两个小太监。 “我们两个是见……” “什么?这宫里头还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吴文清突然就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话,目光冰冷,在他们两个的脸上扫了一遍,最后又低眉垂目,盯着面前的碗筷。 叶一眉琢磨着刚才小太监的话,唯一的错就是我们两个字。果然这两个小太监还算机灵,很快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又是连着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才太不懂规矩了,竟然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实在是该打,该打。” 吴文清笑笑,“继续往下说吧,本宫也懒得跟你们计较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才二人见春花姑娘貌美如花起了歹意,将她拖入了假山后面。哪知道春花姑娘宁死不从,一怒之下,奴才二人就将春花姑娘给勒死,扔进了湖里。” “本宫记得前些日子问起你们二人,你们说根本就没有从景仁宫路过。而且你们的话也可以跟御膳房的奴才们也对的上,怎么今天突然间就变了?” 两个奴才刚要回话,皇后娘娘又自言自语说,“果然下面的人说话是不牢靠的,不如就将御膳房的众人也叫过来,让他跪在你们对面对峙,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奴才,这,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啊,因为春花之死,宫里头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若是皇后娘娘再因为她将太监们都给叫了过来,那以后哪里还有宫女愿意出门办差的?”一直回话的那太监连话都说不回来了,接连咬了两次舌头,才把这话给说了下来。 “你倒是顾全大局,可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到本宫这儿来,是心存侥幸?还是有人知晓了你们的事情?”锐利的眼神再次在二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吴文清意味深长地说道,“又或者是有人让你们顶替他的罪责?” 小太监一听这话慌得连连磕头。 “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怎么敢帮人顶罪呢,而且奴才虽然是贱命也爱惜自己的命,万万不会帮别人抵了这死罪。” “这就奇了怪了,刚才本宫明明给了你们三个选择,可为什么对最后一个你们两个如此执着?” 吴文清走了下来,清澈明亮的眼神,对上了一直未说话的那名小太监。那太监本来就更胆小一些,此时对上了吴文清的眼睛,竟然给吓晕了过去。 “好了,本宫也没心思跟你们纠缠了,这样吧,把这件事交到皇上那等皇上过目之后再谈处理之事。” 送出去之后,吴文清又恢复了之前轻松的笑,她坐回了桌前,继续吃饭。 “皇后娘娘,明明你已经知道他们是顶替别人所为,为何还要让人犯逍遥法外?”沐晴不解道。 吴文清笑笑,“叶姑娘,说说你的看法吧?” 叶一眉知道,是吴文清觉得仅凭一个宫女之死无法扳倒张崇山,因此将此事瞒了下来,作为日后的伏笔。可是在吴文清面前,她也不愿意表现的太过聪慧。 “皇后娘娘定然是为了六宫安宁,毕竟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利于宫中稳定。” 吴文清笑笑,“你呀,唉,怎么说呢,要取得你的信任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这样也好,位居高位者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沐晴虽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却信了叶一眉的话。 “皇后娘娘高瞻远瞩,是奴婢少见了。” 吴文清道,“即便如此,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还是跟在本宫的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是。”沐晴应了下来,到门外站着。 吴文清放下筷子,对叶一眉说道,“那个小太监已经吓破了胆,咱们松松紧紧地吊着他们,实话很快就出来了,可是面对大人物这法子就不管用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御花园偶遇 小太监被送到了皇上那,皇上正为张崇山之事心烦意乱,见到他们两个简单问了一下之后直接让人拖出去砍了,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宫女被杀一案也就因此尘埃落定了。 叶一眉一连几日都不敢在御花园里面转悠,直到今个皇后带着她一起在亭子里头乘凉。 “这天是越来越热的,宫里头虽然放着冰块儿,可依旧觉得酷暑难耐,听闻皇上之前都有去避暑山庄的习惯,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过去。” 旁边的两个小丫头拿着扇子不停的给皇后娘娘扇着,可也无济于事,叶一眉坐在旁边,汗水也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一般都是下个月,不过也看皇上的心情,今年格外热些,或者皇上过几天就让娘娘一同到避暑山庄去了。” “皇后娘娘到底是远道而来,适应不了我们这儿的气候,过几日还有比这更热的呢。”张崇山快步走了过来,到亭子旁给皇后娘娘请了安,随后就在亭子外头站着。 “原来是张大人哪,这几日本宫一直在念叨着张大人,和张大人聊天心里头畅快的很。”张崇山一直随侍在皇上身边,这宫里头上上下下都把他当作皇上旁的太监头子,是以皇后娘娘说这话也没人觉得有什么。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不过是胆子大些,敢和皇后娘娘对上几句,臣看皇后娘娘似乎对避暑山庄很感兴趣,不如让臣给皇后娘娘讲上一番。”张崇山这一句一个皇后娘娘恭敬得很,话里话外却带着不屑一顾的感觉。 吴文清笑道,“大人愿意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一直听闻避暑山庄,说里头凉快的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 “避暑山庄依据地势可以划分为两个区域。山区因为地势高自然要凉快一些,平原地区以灌木为主,有了树荫当然要凉爽一点。” “原来如此,张大人果然是博学多闻呢。” “皇后娘娘过奖了,不过这宫里头还有一个凉快的去处,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为里面的主子们谋得好出路呢。” 张崇山这话简而易见,说的是冷宫。不过他这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在正得宠的娘娘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吴文清却不放在心里上,她笑了笑说道。 “这地方的冷应该是人心冷,和避暑山庄不大一样。不过张大人,据我所知你进宫不久,不管是避暑山光还是您说的那个地方,您应当都没有去过吧。” 吴文清拿过了宫女手中的扇子,自己晃了晃。 “耳听为实,眼见为虚。本宫只相信自己见到的。” 这话说的叶一眉心中一冷,她知道吴文清指的是宫女春花被害一事,张崇山却是纹丝不动。 “虽然未能亲身所见,但到底有见过的人跟臣讲过其中的种种。皇后娘娘,天热的很,这外头到底不比屋里凉快,还请皇后娘娘感受一番再做抉择。” 张崇山离开之后,叶一眉只觉得坐立不安,吴文清知道,她在琢磨刚才之事,笑着让她先回去了。 叶一眉走到半道上,张崇山走了出来。 “叶姑娘,” 叶一眉赶紧回了个礼。 “张大人。” “叶姑娘,住在空中可还习惯?要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差人跟我说一声,我立马帮姑娘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叶一眉向后退了一步,人退到了大道上。她恭恭敬敬地对张崇山行了一礼,“谢过张大人了,我在皇后娘娘的宫里住的很是舒坦,没有什么需要的。” “现在需要不代表以后不需要,就算以后不需要,咱们也可以合作一番。”张崇山看到后面两个小姑娘一眼,宫女识趣的退了下去。 “姑娘冰雪聪明,应当知道皇上多疑,威武大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时高时低,这个时候如果宫里头有人,相信将军的路会好走许多。” 叶一眉不敢得罪张崇山,可也不想应承下来,正左右为难之际,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后头传了过来,吴文清带着宫女儿们朝这边走了过来。 “是张大人呀,咱们今儿个可真是有缘,这短短的一个时辰竟然碰了两次面。” 吴文清热情的很,张崇山也不好表现的冷冰冰的,他守着规矩给吴文清行了一礼说道。 “臣在这御花园中赏花,见叶姑娘行至此处,便打了个招呼。” “叶姑娘的身份非同寻常,不管是谁见了都想打个招呼。”吴文清走了过来,站到了叶一眉的身前,对上了张崇山。 “本宫好像记得昨个皇上交代下来,早朝之后请张大人到养心殿去陪他批阅奏章,怎么已经这个时候了,张大人还在此处徘徊?” 张崇山道,“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臣这就过去。” 回宫的路上,吴文清拉着叶一眉的手。 “傻姑娘,你爹爹威武大将军的身份是洪水猛兽,有时候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但更多的时候他可以成为你的保护神。面对不想结交的人,直接把身份亮出来,说明是为了避嫌不就可以了?” 叶一眉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身份,在表面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 “谢皇后娘娘指点,臣女知道了。” 养心殿里,皇上正盯着面前的奏章,心思却已经跑到了张崇山身上,已经退朝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他过来。 张崇山问过小夏子之后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在门口给皇上行了个礼,皇上招招手让他进去,说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外头有别的事儿绊住了?” “回皇上的话,路上遇到了皇后娘娘,一时兴起聊了两句天儿,耽误了时间,臣在这里给皇上赔罪了。” 张崇山毕恭毕敬的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给皇上磕了个头。 皇上道,“罢了,起来吧,既然皇后娘娘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帝王试探 “臣遵旨,只是臣这几日琢磨过了,臣并非宦官,总是游走在宫中内外,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在这儿臣给皇上道个歉,以后臣怕是不能随侍左右了。” 这在张崇山看来是表明自己的衷心耿耿。在皇上眼里倒有点推脱避嫌的意思了。 “崇山,你在宫里头行走已久,朕也没听过他人说起你的闲话,怎么今天突然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那是诸位大臣们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给臣也留了个面子。”张崇山跪了下来。 “看在朕的面子上给你留了个面子,这话说的倒是有点意思。”皇上从龙榻上走了下来,停在了张崇山的对面,蹲下身子和他平视。 “朕想要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你的耳朵里的,难道就是那一天,景烨跟你说的?” 张崇山吓出了一身冷汗,所谓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陪伴在一个喜怒无常的皇上身边,这种不安全感更为强烈。 “皇上,臣,臣是自己琢磨的。一个大臣整日流连在宫中,实在是不合时宜。” “崇山啊,你跟在朕身边这么久了,朕是第一次知道你会琢磨这些东西。之前你跟朕建言献策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顾虑过所谓的影响。” 张崇山刚要开口,又被皇上堵了回去,皇上看着他笑道,“朕记得的前些日子,你在朝堂之上为景烨据理力争,一个芝麻大小不起眼的功劳都被你说的天上绝无地下仅有,还封上的镇北大将军。” 张崇山接连磕了两个头,看着皇上的眼神格外冷静,他说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朕跟王爷确实有两分交情,可是举荐王爷作为将军确实是为了皇上考虑。在王爷之前,咱们中原的将军就只有一个异性王,传出去不大好听,可在皇上的诸位儿子中,有军功的就只有王爷和三殿下。” “为什么不能是景炎呢?”皇上似乎是腿麻了站了起来,又回到龙榻上坐了下来。 “要封将军,自然需要新鲜出炉的军功,那个时候三殿下在朝堂之日,封将确实说不过去。” “话说的倒是合情合理,” 小夏子进来了,“皇上,慎亲王来了。” “可算是来了,朕在这也等了许久了,这样吧,张大人,你先到后面回避一下,朕有话要单独跟慎亲王说。” 张崇山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二人,他只能祈祷景烨的脑子灵活一点,莫被皇上绕了进去。 景烨一进门就跪了下来,他知道皇上极有可能是为了前日之事。 “景烨,”皇上连叫他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说道,“你可知道在你打了胜仗之后,张大人一定要朕封你为镇北大将军。” 景烨心里头泛嘀咕,这确实是他跟张崇山商量好的。可张崇山只期望于皇上给他封个将军,可从来没说过要封镇北大将军这样的头衔。 琢磨着皇上可能是在试探自己,景烨一口否认此事。 “回父皇的话,儿臣跟张大人来往不多,哪里会有此事?” “那你倒说说,具体是有多少来往,能称得上来往不多这四个字。” 皇上没有半点愤怒,大有拉家常的感觉,景烨却感受到从头到脚的压迫感。 “回父皇的话,儿臣与张大人之前并无来往,唯一的来往也只有被皇上撞见的那次。” “是吗?”皇上笑笑,“朕也问过张大人了,张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崇山两只手放在屏风上,耳朵贴着屏风的布面,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个时候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是除了转他又能怎么样呢? 景烨否认的极为果断。 “张大人怕是喝多了酒,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两个真的无其他来往,若是父皇不信,可以到儿臣的府上去问一问。” “是吗?不用到你的府上去问了,崇山,你出来吧,在朕面前好好说道说道。怎么你们两个说的完全不一样了。” 张崇山那他脸上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等表情略微平静一点,他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和景烨一起并肩跪在皇上的面前。 “回皇上的话,但和王爷的说法并无不同,王爷的意思是见面就只有那一次,在此之前,臣与王爷曾经通过书信,在书信中甚是欣赏对方,因此才有了前几天的这次见面。” “你这脑瓜子转得倒快,如此完美无缺的说辞,连朕也想不到反驳的法子。不过朕也想过了,刚才你说的很对,作为一个大臣,在宫里头来来回回确实不大妥当,以后你就搬到宫外头去住吧。” 皇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景烨心里头还抱着一丝期望,可皇上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直接坠入了冰窟窿里。 “景烨,你的封地是在云南,总是待在京城里头也不像话,在京中休养几日,三日之后你就回云南吧。” 景烨想求情,被张崇山一个眼神阻止了。他只得僵硬地跪着,谢主隆恩。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这天越来越热,你们早点回去,免得被太阳给晒化的,小夏子,送他们两个出去。” 皇上一挥手,景烨和张崇山再次行了礼,两人并肩出了养心殿,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景烨心里头憋屈的很,表忠心抢战功,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这一步。那知道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一切都得推倒重来,而且必然要比上一次难得多。 悲愤,他看了张崇山一眼,可张崇山目视前方,压根就没有跟他交流的意思。 张崇山知道,景烨就算是在被皇上怀疑,他也是皇上的儿子,最多留守边地。但他不一样,皇上生气起来会要了他的命。 “怎么样?”皇上知道是小夏子回来了,头也没抬,就问了一句。 “两人并肩出去的一句话也没说,奴才一直目送他们到了宫门口。” “还算是有点儿眼力劲儿。这景烨啊,是真的扶不起来。”皇上叹了口气,“他走的时候朕就不去送他了,把朕的虎皮大氅给他送过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首战告捷 和山匪谈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景炎整顿军队,静静的等着夜晚的来临。 宋玉林拿出了城里头珍藏了酒,为出征的将士们送行。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兄弟了。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带你们出征的不是我的,但是之前可以出的承诺我还守着,若是兄弟们回不来了,你们的父母儿女就是我的父母儿女。我姓宋的,就算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会奉养他们。” 当着诸位将士的面,他将自己腰间的军令取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景炎的手里。 “三殿下是咱们的最高统帅,所有人包括我都要服从他的指令,若是有人违抗的,那不好意思,我就只能不顾兄弟之情了。” 两座城池相距不远,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说道,“誓死跟随三殿下。” 夜半三更,城门悄悄的打开,景炎带领着诸位将士一起溜出了城门。 和整装待发的中原将士不一样,北狄的将领彻夜不休,分成两个班次在城楼上巡逻。 萧远政每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城楼上,就是蹲在大帐里面研究地形地势。 “王的意思是打算再攻下一座城池?”叶一容看着他眼前的沙盘,笑的放肆。 “曾经我们北狄有攻下三座城池的记录,现在我想要打破这个记录。” “想要攻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城被山围的像铁桶一般,进出就只有两条路,前面的走不通,咱们可以从后边走,要是两边的都走不通,咱们就从内部瓦解。” “怎么个内部瓦解法?” “当然是和之前一样的法子了,一座城里头同时拥有两个将领,下头的将士们到底要听谁的?这粮草的运输,军营的布局又要听谁的?” 叶一容拿起了旁边的小木棍,指着地形图的中心说道,“这样的一座山城,攻下来对咱们再也有利不过了。它就像是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郑菱寒道,“咱们总共就只有两万人马,经过了这几次战役的消耗,剩下的精壮兵力不足一万五千,在这个时候和中原的兵力硬碰硬,这不是送死吗?” “我没说要硬碰硬啊,郑姑娘,咱们两个都是姑娘,提起这打打杀杀的事呢未免不好。可是咱们已经走上这条路了,该为家乡争取的东西就一定要争取过来,畏首畏尾的人难成大事。” 叶一容走到了郑菱寒的身边,声音虽然压低了,可是却让萧远政听得清清楚楚,她说,“我知道你是有私情的姑娘,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抢的,你不用因为对我的敌意而转嫁到整个战场之上。” 郑菱寒的心思,萧远政清清楚楚。他突然觉得之前那个一往无前的姑娘在叶一容出现之后,似乎确实变得畏首畏尾了。 意味深长的眼神从郑菱寒的身上略过,郑菱寒心头一紧,解释的话却说不出口。 在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真的比不上别人轻飘飘的一句挑拨吗? 到了城下,景炎让大家稍作休息,随后叫来了下头的各个将领。 “他们占据了地利,朋友只会让咱们死伤惨重,所以咱们要采取虚实结合的战略。” 景炎将下面的人分成了五个小队,这五个小队中有三只小队是佯攻,只分得了两百人,剩下的两个小队是强攻,占据了大部分的兵力,布置好之后,景炎下令再休息半个时辰。 按照以往的惯例,景炎发兵攻城往往集中在夜间,因此景炎猜测,夜间萧远政必定布署重兵把手,所以他选在了日夜之交的凌晨。 这个时候天色最暗,城楼上的人看不清城下的状况,而且后半夜盯梢的人已经进入了疲惫期。 时辰一到,景炎连战鼓都没有敲响,一挥手,后面的人一传十,十传百跟着各自的将领,悄悄的发起了攻城之战。 一队人马悄悄的架起了云梯,往上面爬,这迅速引起了城楼上北狄将士的主意,巨大的石头从上面砸了下来,这一小队并不强攻,石头下来的瞬间人就撤退了。 而且很快传到了萧远政那,他刚闭上眼睛,听到此言立马披衣下床,冲到了城楼之上。可现在天色暗的很,尽管举着火把,他也看不清楚,下面草丛里到底是蹲了多少人。 “咱们这城里面预备的弓箭石头多得很,只要有人来就狠狠的往下砸,将咱们的人员伤亡降到最低。” 安静了一柱香的时间,第二小队展开了攻势,听到城楼上头滚石头的声音,他们立马又撤了下来,折腾的上面的人颈疲力尽。 守城的怨气载道,马上就到换班的时间了。他们也饥肠辘辘,等着去吃饭了,就在这个时候偏偏赶上了景炎的兵。 依然是一炷香的时间,景炎的第三小队上了,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攻城了,他们的身手迅猛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有人攀上了城楼。 萧远政没想到中原的将是如此精明强悍,抽出了怀中的刀剑,在城楼上与将士们战作一团。 景炎看准这个机会,让第四小队冲了上去,第四队也是强攻的部队,在第三小队的掩护之下,他们的速度更快。 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又破掉了对方的地形优势。景炎入城还算顺利。可是这次过来萧远政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时间城楼上竟然出现了胶着状态。 景炎给明言两兄弟,黑龙递了个眼神。三人飞身上了城楼,接过了萧远政的宝剑。景炎则闪身而过,打开城门。 中原的战鼓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等在外面的将士们顿时信心百倍,提着刀剑冲过来。景炎待众人进城之后,再次飞跃上了城墙,与萧远政形成敌对之势。 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交过手了,好斗的雄性基因在他们的心里头燃烧起来。 萧远政已经顾不得身后的战局了,他要做的就是击败面前的对手。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两强相遇 感受到了两人身上强大的气场,众人退开了。景炎抽出的长剑,对萧远政微微点头,点头的一瞬间,他飞身而上,直指萧远政咽喉。 萧远政回剑防守,哪知道景炎只是虚晃一剑,在他的面前挽了个剑花,朝他的下腹攻了过去。萧远政向后掠过,两人在空中过了几招。 就是这短短的几招,两人都被对方的进步给惊讶了。 “三殿下,你这半年功夫没白费。”萧远政是由衷的赞叹。 景炎笑笑,“你也比之前厉害了不少。” 说话的时间,两人的时候也没停,又交换了好几招,谁也没从对方的手上得到便宜。 郑菱寒的箫声响了起来了,萧远政分辨出这是郑凌寒在召集部队,要撤退了。 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远政在空中挽了个剑花,突然飞身掠了下去。 景炎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将他们赶出城后便鸣金收兵了。 站在城墙之上,景炎看这满目苍夷的城池,对大家说道,“请大家稍作休息,休息之后打扫战场,将北狄的死亡将士清点出来给他们送回去。” 话音刚落,下面便是反对声。 “他们是入侵者,咱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把尸体送回去?直接拖到城外丢着,等他们自己来收拾也就是了。” 景炎笑笑,对反对声音最大的将领说道,“陈将军,请你站到我的位置上看一看。” 陈将军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就算是站到你的位置上,我也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咱们的将士们已经累得够呛了,之前也没见过他们给我们收过尸啊。” 等到陈将军没话可讲了,景炎才说道,“从这一眼看下去,你有什么感受。” “看起来死的全部都是北狄人呀。” “对,没有许多将士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咱们给杀害了,说起伤亡数量来,他们必定是远远超过咱们的。”景炎道。 “又如何?是他们的反应太慢,咱们还要同情他们?” 陈将军不满。 “我估算了一下他们的死亡人数,至少在五千人,对于一个不足一万五千人的部队,死亡超过五千人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们应该都明白吧?” “明白,可是我们依然不明白您的意思。” 明言是个急脾气,他接过景炎的话头说道,“有这么大的死亡,萧远政必然会掩盖真实的死亡情况。咱们在这个时候把尸体给他们送过去,把人数给他们标的清清楚楚,美其名曰让他们核实是否有遗漏的尸体。” “哦哦……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看到这如山的尸体,还有这硕大的数字,依然会让他们军心不稳,三殿下,您可真是,” 陈将军没有读过书,夸奖的话迟迟说不出来,想了半天他竟然说了一句,“您可真是非常的狡猾呀。” 这话要是换到别的将军身上都翻脸了,景炎却只是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做休整,分出一部分人来盘点尸体。 随后,他又说道,“这次咱们带来的人里头,有多少是本城的人。” 一大半人都举起了手,景炎道,“就好办了,你们这部分人不用去运送尸体,留在城里头,帮着百姓们把屋舍修正妥当,本城的人了解完成的规矩,不会做出犯忌会的事儿。” 没想到景炎会周到到这般地步,下面的将士们都激动不已。景炎笑了笑,又分出一部分人来把守城池,剩下的都去忙活了。 “殿下,咱们要不要送个消息回去,宋将军八成在等着咱们的捷报呢。” “不忙着送消息回去,等他们清点完伤亡之后一并把消息送回去。同时让监军大人写一封战报给父皇。一定要注意了,不要表功,多说说实际情况,看能不能给百姓们争取到一部分的救济粮。” 在城楼上,景炎极目远眺,周围的农田,早就已经被战事毁掉了,他不由得在心里头感慨,兴亡,都是百姓苦。 萧远政退守城池,等到大家都缓了一口气儿,才让诸位将领们盘点伤亡情况。不过他特意嘱咐了,伤亡人数送到他这里来就可以了。 郑菱寒默默的站在萧远政的下首,不说话,是她带领将士们一路逃过来的,路上已经估算过了,跟随的将士不足八千人。 “出城的时候,几乎将所有的粮草都带上了,城里留下的也就是守城将士糊口的口粮,必须得赶紧从大梁掉粮食过来了。” 萧远政没说话。 “报,还剩七千四百人。” 坐起身来,萧远政道,“算上受伤的将士们,受伤的将士还可以伤口痊愈,还能够继续上阵杀敌。” “王,全部都算上了,没受伤的将士不足五千。” “连原本守城的人也算上了?” “算上了。”这将领的腿上也挨了一刀,走路一瘸一拐的,此时都快站不住了。 萧远政环顾四周,大帐里头,除了他和郑菱寒之外,还有守粮的仓主以及眼前的这名将军,他走了下来,拍着这位将领的肩膀说道。 “人数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下面的将领们统计了各自带领的人数报到了我这来,我做了统一的计算之后送到王这里。” “所以说这人数除了你和我们在场的几人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的?” 萧远政声音突然间冷漠下来,郑菱寒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听这声音,慌了。 “是。”将领老老实实的回答,他跟在萧远政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这几次战役之后接连失了主将,才提拔上来的,他一心一意跟随着萧远政。 “很好,”萧远政回到位置上给郑菱寒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暗示,郑菱寒站在原地迟迟不敢拔出宝剑来。 萧远政站了起来,目光坚定,看着郑菱寒。郑菱寒回应的是一个躲闪的目光。城里的将领本来就已经不多了,若是杀了他们两个,哪里还有人顶替的上来? “王,不知道现在我能不能进来?” 是叶一容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章 退居二线 似乎是觉得大帐里的气氛太过尴尬了,破天荒的萧远政竟然让叶一容进来了。叶一容的手里头端着两杯酒,一过来,她就将酒水递到了仓主和将领手里。 “两位辛苦了,路过正好端了两杯酒过来,原本是打算给王的,正好你们在就让你们喝了这两杯酒吧。” 听说酒水是给萧远政的,两人受宠若惊,却又不敢接。萧远政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喝下去。 感恩戴德,两人将这酒杯接了过来,可他们哪里知道这酒水刚刚下肚,五脏六腑就好像是被火烧了一半,很快两个人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你,”郑菱寒抽出宝剑,指着叶一容。面对着宝剑,叶一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说道,“郑姑娘,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帮你做的,你应该感谢我,怎么还拿这东西指着我?这东西可厉害的很,一不小心我没了命,可就没人帮你做事了。” 话明面儿上是说给郑菱寒听的,却字字句句入了萧远政的耳朵。他一直带着郑菱寒,为的就是让郑菱寒帮助自己处理自己无法处理,又或者不愿处理的事,现在郑菱寒似乎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 “叶姑娘,累了半天了,帮着我处理了这两具尸体,就下去休息吧,我有几句话要跟菱寒说。” “好,”叶一容叫了两个侍卫,将两具尸体拖了出去,说这二人是敌人的奸细,被萧远政识破才杀了他们。 军营里又重新燃起了高昂的斗志,毕竟在这群北夷人看来,他们是因为被奸细出卖才会败了这一仗。 叶一容离开后,萧远政走到郑菱寒面前。 “你可知道在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当然知道,可是刚才死去的那两位同僚,他们是咱们的敌人吗?”郑菱寒几乎不敢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不敢想象这个双目嗜血的男人是曾经救自己于危难的男人,是曾经口口声声要让北狄人安居乐业的男人。 “他们挡住了咱们入主中原的脚步,难道不是咱们的敌人吗?退一万步讲要讲,成就伟业的路上必须有牺牲,你也可以把他们看作是在咱们入主中原的路途中牺牲的豪杰。” “豪杰?”郑菱寒苦笑着看着萧远政,“他们忠心耿耿,只要你跟他们说明原有,他们必然不会把消息放出去。” “这必然是从哪里得出来的,是从人性的角度吗?菱寒,人都是一步步走向成熟的,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关系到的是咱们北狄的兴旺,你竟然轻而易举的把他压在人性上。” 萧远政失望了,他道,“菱寒,我觉得是时候送你回去了,以我的身手,本来身边也就不需要一个护卫的人。” “王要送我回去,我无话可说,只是你要让叶一容接替我的位置,我不同意。” 郑菱寒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拱手说道,“叶一容心里头有恨,她恨的不仅仅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有这天理,这世道,您若是跟她走得太近,日后走火入魔就难以挽回了。” “走火入魔?我看真真正正走火入魔的人是你吧。当初我带出来的那个聪明果敢的姑娘早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萧远政叹了口气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的,也带上灵儿吧。这儿艰险的很。” 走出了营帐,郑菱寒门口站了一会儿,太阳好的很,刺的她睁不开眼睛,恍惚间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要到哪里去。 叶一容走了过来,“还真的是个傻姑娘呢,现在你都不明白呢,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是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而是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若是他想要的东西,不合乎天道人理呢?”郑菱寒眼睛酸了,低下了头,眼泪无声的自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那就要看在你心里头什么东西更重要了,不过要想得到这个男人,就必须得顺着他的心思。” 叶一容走进了大帐里头,留下郑菱寒一人站在外头。郑菱寒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心灰意冷回了自己的帐篷。 景炎已经清点完了死亡人数,命人将尸体都拉到了城外射程范围之外,摆放的整整齐齐。还用一个硕大的木牌在上面标上了数量。 原本还热血沸腾,想要报仇雪恨的将士们,再看到上面数字的哪一瞬间陷入了无边的惶恐之中。 当时离开大梁,王一共带了两万人,站在两万人的前头,他立下了豪言壮语,说要带他们看遍这锦绣河山,要让他们荣归故里。可现在除了死亡和无边的恐惧,他们什么都感受不到。 将领立马发现了异常,将消息送到了萧远政,又安抚士兵们的心情,可是看着这如山的尸体,还有谁的心情能好得了?这里头可是有大家的兄弟。 送尸体的人齐声喊道,“两国本是邦国,理应情同手足,闹到这般田地非我们所愿。我家三殿下看着这如山的尸体,心里面不是个滋味,命我们将弟兄们都送回来,希望他们能够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更是勾起了北狄人的伤心事,他们是萧远政招来的新兵,这是第一次远离国土,不想竟然遭到了如此的打击。 数量众多的伤兵涌入城池,现在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包扎。在城墙之上,身体上的伤痛并着心理上的,竟让他们难以释怀。 萧远政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他连看都没看尸体一眼,冲着大家吼道,“这是他们的诡计,意在击垮咱们的士气,咱们难道真的要上了他们的当?” 中原将士接口道,“北狄王,你说这个话我们就不爱听了,这好几十里路呢,我们把尸体给你们送过来了,你们反倒恶意揣测于我们。人数就是这么个人数,错误不会超过二十个,不信你们自己清点一下幸存的士兵。” 路上还走丢了一部分士兵,清点出来的结果只会比现在更可怕。萧远政一挥手,让将士们放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北狄退兵 原本中原的士兵就站在射程之外,在萧远政下令放箭的那一刻,他们转身上马,回城。 然而,箭雨就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密密麻麻的射过来,而是稀稀落落的落在城门不远处。 萧远政转过头来,看着城墙上无精打采的诸位将士,他努力提起精神,振臂高呼。 “虽然死亡的人数还在统计之中,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死去的将士们,我必然会安抚他们的家人,保证他们的子女后辈衣食无忧,至于你们,依然是我北狄的栋梁。” 若是放在之前,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必然能够勾起将士们心中的万般豪情,他们会随着萧远政欢呼呐喊。 可是现在中原人送来的如山的尸体刺激了他们因为逃命而麻木的心。他们突然开始审视周围的人,原本的四人一小队能剩下两个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是以中原人送来的尸体,只会少不会多。 “王,”沉默中终于有人开了口,“咱们为什么一定要打进中原去?我只是觉得在北狄的土地上,咱们一样可以好好生存。” “为什么?到现在这样的话,你们还问得出口?”萧远政冷道,“他们的土地肥沃富饶,能够种植粮食,生产茶叶,可咱们的呢?” “可,可咱们的可以放牧啊。牛羊马匹可以养活得了咱们,而且中原人也不像是我们之前想象的那般狡猾奸诈,或许我们可以同他们交易,换取所需的粮食。” 声音虽然不大,却引起了纷纷议论。 萧远政怒道,“难道你们想要把自己的口粮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他们刚刚被他们赶了出来,你们忘了吗?这样的人还称不上狡猾奸诈?” 看萧远政怒了,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屏气吞声,听着萧远政的教训。萧远政将祖辈的辉煌,从千百年前一直念叨到了现在。 “中原有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比一代有出息,可是现在的咱们跟祖宗比起来,可是差了千百倍的。难道你们就不想争一口气?难道你们就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儿女能够生活在富饶的江南?” 人群中依然鸦雀无声,死亡带来的恐惧远比这些看似激动人心的话术更能占据人们的心灵。 萧远政恨铁不成钢看着面前的士兵,他还记得将他们带出大梁时,一个个热血沸腾,提起入主中原的梦想,都是摩拳擦掌。可不知为何这一月不到的时间就让他们变成了这般模样。 “谁不惜命呢,这世上有谁不惜命了,可是为了子孙后代,难道你们就不愿意拼上一拼搏上一搏?” 人群中依旧鸦雀无声,这时连萧远政自己也提不起心里头的那股劲了,突然间他发疯似的冲下城墙。 “哦?果然呀,这人还是年轻,总觉得自己想什么就有什么,发消息送到郑姑娘那吧,这个时候也只有郑姑娘能跟他说说话了。”叶一容得到消息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郑菱寒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离开之前她想再跟萧远政说说话。可是这人还没走到城楼上呢,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萧远政向城外冲了过去。 郑菱寒吃了一惊,不管不顾,拔出送信人的宝剑,就往城外冲了出去。 萧远政一路飞奔在灌木丛中停了下来,他随意找个地方坐下,看着头顶的太阳,狠狠的呸了一口。 他景炎不就是你自己的命好上一些吗?这又怎样自己能够撑得起北狄。 可是这刚竖起来的信心一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打破了。他现在手里面有的只是残兵败将,能不能守得住眼下的城市都是问题,哪里还有前进的本事? 郑菱寒一路追过来,担心打草惊蛇,她屏住呼吸,任凭灌木丛将她的双腿划的血淋淋的。 “王,” “菱寒。”萧远政回头时眼睛里满是死寂。 郑菱寒这么厉害一大跳,她在萧远政的旁边坐了下来,小声说道,“王,胜败兵家事不期,这一仗咱们失败了,可是青山还在,咱们总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大家都说总有那么一天,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咱们的前辈一直渴望得到中原肥沃的土地,然而时至今日,咱们依旧被他们压制的死死的。” 萧远政的理智回来,“这座城咱们是守不住了,与其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倒不如主动撤出去。” “嗯。”郑菱寒点点头。 萧远政又道,“刚刚打完仗,以景炎的性格,必然要休整两日,咱们就休整一日吧,明天晚上带着人悄悄的离开。” “好,我会安排的,可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你不在城里,将士们都慌得很。” 萧远政勉强站了起来,坐了这么久,他的腿都麻了。 “这么多尸体咱们是带不走了,明天你安排没受伤的将士,将他们都埋在山上。”萧远政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郑菱寒急忙忙上前扶着他。 “周围都是灌木丛,这一路过来你也受伤了吧。” “不过是划了几道口子,这又怎么能算作是伤呢?”萧远政笑笑,“倒是你一路飞奔过来。” 死寂的心在那一刻又醒了过来,郑菱寒低下头笑了笑。 “不过是一点儿小伤,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城里头已经乱作一团,有不少人甚至在传着萧远政自知不敌,一个人偷偷的回了大梁。谣言加上空荡荡的粮仓,让城里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日子要怎么过呀?原本咱们打仗还能吃顿饱饭,可是现在都已经换成粥了。” “能叫粥吗?这里头还有几粒米?要我说呀,咱们趁早不干了,回去放羊养牛,好歹还能养家糊口。” “旁边住着的小花儿也不知道换没换草场,要是她没换,等我回去就跟她求婚。” 萧远政出现在了城楼上,看着下面相互扶持的伤兵们,心里头一阵酸涩。 “把我交代的传下去,受伤的将士们尽量包扎一下,再赶路。” “是。”郑菱寒得令离开。 第三百七十二章 西洋来信 “西洋国王送了信来,询问为何西洋使臣迟迟未归。信中还说,若是朕不能全须全尾地将他们的使者送回国去,那他就要对咱们不客气了。” 皇上拿到书信,将养心殿从内到外砸个干干净净,可是生气归生气,该做的还是得做。 根据以往的惯例,朝臣们迅速分成了两个派别。 “臣以为,西洋人嚣张跋扈,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将这几位使臣的所作所为送回他们的都城,看他们能给一个怎样的解释来。” “皇上,臣以为,两国邦交大于私怨,虽然使臣犯下了过错,可也不至于为一件小事伤了两国的和气。” 两边的人足足吵了半个时辰,可依旧没吵出个所以然来。一方认为应当扬我国威,一方则认为应当与邻为善。皇上靠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百官的千种姿态,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给小夏子使了个眼色,小夏子尖着嗓子高声喊道,“退朝。” 各位大臣都惊呆了,这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就退朝了?可是再一抬头,看皇上满脸不悦,他们识趣的很,恭恭敬敬地山呼万岁,退了出去。 皇上心里头烦的很,西洋离的实在是太远了。皇上也只是从送过来的钟表里对他们猜测一二。这国家到底有多大?实力是强还是弱?他这个当皇上的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景仁宫,今儿个退朝退的早,皇后早膳还未用过。 “今个怎么这么早啊?”吴文清嘱咐沐晴捡清淡的小菜,端上几样来,再准备两份清粥。 “听他们吵吵嚷嚷的,朕觉得头疼。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是朕从天下的学子里选出来的,大凡遇到点儿事儿,除了吵闹什么都不会。” 皇上袖子里掏出书信,递到了吴文清的手里。 “看看吧,这群黄毛鬼子嚣张的很。” 吴文清大概看了看,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她收起了书信交到皇上的手里,走到皇上的后面,轻轻的给他按揉肩膀。 “文清,以你的意思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回皇上的话,臣妾觉得这封信不过是个借口。几年前他们就开始打探中原的情况了,刀兵相见是迟早的事。咱们扣押了使臣,不过是给他们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而已。”吴文清等皇上的肩膀放松了,就在皇上的旁边坐了下来,亲自布菜。 “所以,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理?” “臣妾没读过几天书,可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皇上有必胜的把握,这使臣咱们就扣着。但是要将来龙去脉昭告天下,让天下人知道理亏的是他西洋。” “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呢?”皇上虽然不了解西洋的近况,可以知道人家坚船利炮,自己的水军,才刚刚练起来。 “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要从长计议了,若是有能力与之一战,咱们也可以坚守底线。若是实力相差甚大,那不妨学勾践,卧薪尝胆。”吴文清笑道,“皇上的意思心里头是有主意了,为什么还问臣妾?” “主意是有了,只是说出来,满朝的老学究定然不会与朕善罢甘休。” 皇上没有吃饭的心思,动了两下筷子就搁着了。 “这么说来,皇上是打算卧薪尝胆,弄清了西洋的水有多深再做决断。” 吴文清看皇上停了筷子,就让沐晴把饭菜撤了下去,又让人端了清心的莲子茶过来。 “西洋距离咱们万里之遥,那必须摸清他们的底细才能做决断,朕琢磨着可以让人送西洋的使者回去,顺便打探他们的虚实。只是,这么一来,万国来朝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皇上向来自视甚高,难得有这么谨慎的时候。 “皇上思虑周全。”吴文清在心里头琢磨着,让人送使者回去,意图必然是人尽皆知。西洋国王存了动手的心思,八成不会让人回来了。 “思虑周全又怎样?偌大的国家,只有朕一个人劳心费神。” 皇上明显觉得心力交瘁,他靠在椅背上仰过头去闭着眼睛,吴文清见状,急忙过来给他揉揉太阳穴。 “皇上不必着急着,要马上就配好了,若是你等不及八十一天的,可以先服下一粒四十九天的。” “也好,文清,你说说,要是真的打起来,这元帅的位置要由谁来坐。” 西洋筹谋了这么多年,这一仗是在所难免。 吴文清心里头有数,可是当着皇上的面,该推荐的人都不能推荐,免得在皇上的眼睛里头扎上一根刺。 “皇上前段时间刚刚封了几位将军,以皇上的眼光,他们必然都是身经百战的,随便指派一位前去就能将西洋人打得落花流水。” “唉呀,好一个身经百战呀,”皇上迷迷糊糊的又陷入了之前的回忆中,他将自己登基以来经历的种种,在吴文清的耳边又念叨了一遍,吴文清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陪着他聊了两遍。 “张大人不巧的很,皇上正在里头和皇后娘娘议事呢,奴才禀报之后您才能进去。”小夏子一向对张崇山不满,张崇山行走于御前时,把许多本应该由他负责的差事都揽到了自己手里,可偏偏皇上还对他青睐有加。 “有劳夏公公了,请夏公公帮着我告诉皇上,说我有急事要见他。” 对小夏子的怠慢视若无睹,张崇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小夏子的手里。虽然没看清楚数额,可小夏子知道张崇山好面子,这银票必然不会少了。 换上了一幅谄媚笑,小夏子对张崇山点了点头。 听说是张崇山来了,吴文清起身整了整衣服,对皇上说道,“张大人过来必然是有前朝事,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匾还立在殿前,臣妾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吴文清只是客气客气,皇上也没点头,拉着她在旁边坐下,让小夏子请了张崇山进来。 “臣张崇山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说说你有什么事儿吧。” 皇上有气无力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宠臣献计 “回皇上的话,关于西洋来信臣有话要说。”张崇山依旧是端端正正的站着,却是低着头没了之前在皇上面前信手拈来的镇定神色,反倒是带着些庄重。 “张大人的意思是?”皇上我有兴趣的看着他,在心里头琢磨着,张崇山刚在自己这得了斥责,这么快就跑过来,倒是不符合他往日的作风。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两国相交应有来有往,既然西洋给咱们送了信过来,咱们也不能大动干戈,应当回信过去说明原委。” 张崇山站如松,接受着皇上的审视,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皇上多疑,是以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西洋人真的打来,对他和景烨来说未尝不是个翻身的办法。 “他们在信中咄咄逼人,甚至以武力向要挟,张大人倒说说,这信怎么回,才不失大国威仪,又能兼具礼仪之邦的风范?” 皇上将书信拿了出来,让沐晴交到张崇山的手里,张崇山翻了翻,对皇上道,“恩威并施。讲明原因,说明咱们的立场。” 皇上看了吴文清一眼,吴文清笑了笑,对张崇山说道,“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法子,不如回信一事就交到张大人的手里。” 张崇山琢磨不透,这意思是皇上给皇后递了眼神,明摆着是皇上的意思,可这是国事,为何皇上自己不说? “即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所托,臣自当竭尽全力。” 皇上摆摆手,“崇山,你跟着朕也有半年了,朝廷大小事务都经了你的手,你给朕出出主意,真的西洋人真的打了起来,派谁做主帅更为合适?” 张崇山道,“皇上的话,臣一介文臣,于带兵打仗之事一窍不通,而且自开国以来,本朝尚无水军统帅,是以臣无法举荐。” “唉呀,这理由想得倒是好的很,朝堂之上所有的臣子都能拿这个来推卸责任。”皇上站了起来,“皇后,朕呢,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带着张崇山出来,皇上和他一起到了养心殿。 路上张崇山琢磨着,皇上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又不愿意让吴文清知道,难道吴文清举荐了统帅人选? 中原上下能够做将军的倒是有几个,可是能称得上统帅的,除了叶冀北,也就只有景炎能试上一试。 然而,景炎尚未收复失地,一时半会儿应该抽不出身来。 “崇山,”皇上指指下面的椅子,让他坐下来。 “统帅的任命是要事,朕还没有在朝堂上提出过,就是想私底下先找几个信任的人商量一番。” 张崇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起来行礼,皇上摆摆手让他坐下来。 “这里就咱们君臣二人,不必那么多规矩,说说你心里的想法吧。” 皇上端起了茶盏,拿茶杯盖撇去了上面的浮沫,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专心致志。 这动作让张崇山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算计。景烨被贬出京,也有实力不到的缘故。 人与人之间的有点好坏,都是衬托出来的。这统帅若能能够选一个成事不足办事有余之人,景烨就有了机会了。 “回皇上的话,咱们的将领中尚未有带过水军之人,若说经验丰富,那是一个也拿不出来。所以臣以为应当选一个能够端平军中的一碗水,让各个将领都能够发挥其才能的人。” “嗯,这想法有意思,听起来也算是有道理,那这个人是谁呢?”皇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拍了拍手。小夏子一溜烟从外面跑了进来,给皇上和张崇山添上了茶。 “要想能够端平军中的一碗水,首先要有威严,不然大家谁都不服谁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其次,要胸襟宽广,爱民如子,取得将士们的拥戴。” 张崇山说到此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行了一个礼,道,“是以,臣以为,恭亲王景珏是最合适的人选。” “景珏?他自小呆在京中,最多也就是带带御林军,让他去跟西洋人对抗,崇山,你这是在开玩笑吧?”皇上撇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茶盏上。 “回要皇上的话,恭亲王身份贵重,威严是够的,性格宽厚,一向得朝臣拥戴,想来在军中也能取得如此地位。” “得到朝臣的拥戴。”皇上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 “是,”张崇山面不改色。 “嗯,朕在想想,明日朝堂之上与诸位大臣商议一番,若生大臣们没有意见,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从养心殿里头退了出来,张崇山送了一口气,小夏子一路送他出宫,那殷勤劲和之前大不一样。张崇山依然是恭谨的态度,没让小夏子捉到一点儿错处。 “人送出去了?”等小夏子回来,皇上已经斜靠在软榻之上了。 “送出去了。” “景烨出京也有段时间了,差不多到云南了吧?”皇上坐直了一点。却依旧是半靠着的姿态。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送消息过来,应当是慎亲王还没安顿好。”小夏子弯着腰走了上来,帮皇上调好靠背的位置,又退了下去。 “跟在朕的身边也有几天了,和景珏接触的多吗?” 皇上和张崇山的对话,小夏子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的话,恭亲王忙于正事,奴才也就是碰面的时候行个礼,话也没说上两句。” “手握重权的事,他不愿意做。朕就只好让他做些繁琐的文书工作,不过话说回来,景珏心细,又任劳任怨,这些做的都挺不错的。” 张崇山的话打动了皇上,景珏没有野心,让他作为统帅放心。此人大胆心细,也愿意听取其他将领的意见,建功立业可能差一些,但是守家卫国应该是能做得到的。 “毕竟是皇上您培养出来的人。”小夏子赔着笑,皇上这么说是有让景珏做统帅的意思了,这可真是谁都没想到呀。 “你呀,就会说话,让朕开心。朕又偏偏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统帅之争 “刚才,景炎哪儿送了信过来,说是连下两两城,失地已经收复了。” 皇上脸上带着些喜色,朝臣们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趁着这股精神劲,皇上又将统帅之事提了出来。原本兴高采烈的氛围却又安静下来。 在宣布了三殿下凯旋的消息之后,皇上提出了统帅人选,这到底是何意? 若说皇上想让三殿下来做这个统帅,大臣们又不大相信,毕竟皇上防备着三殿下防备的可是严严的,一度让三殿下和自己未来的岳父都不敢说上两句话。 皇上目光在朝臣脸上扫了一遍,又定格在了景珏的身上。 “诸位觉得景珏如何?” 朝臣的心思还放在景炎上,一个拐弯就转到了景珏身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若考虑的人选是景炎,大臣都不愿意做这个触怒皇上的出头鸟,可皇上提出的人是景珏,忧国忧民的朝臣们则开始考虑江山不保之事。 别人还没开口,景珏自己倒先慌了,若是太平无事,让他到军营里头历练历练,倒说得过去。可眼下和西洋剑拔弩张,稍有不慎就是擦枪走火,他怎么能够担当统帅呢? “父皇,儿臣怕有负父皇和天下百姓的重托。” “恭亲王说笑了,当统帅不一定要有领兵打仗的能力,只要让手下的将才尽其用,就可以保证国家安稳。”张崇山笑了笑。 皇上道,“景珏,这是历练的机会,总是要有第一次的嘛。让你到杭州去统领此事,你也可以跟着威武大将军学上一学。” 警觉忙道,“既然是拜威武大将军为师,那里应做大将军帐下的一员猛将,前锋,怎能喧宾夺主?” 这话一出,王冠暗道不好,这不仅将叶冀北推到了前边,也大有质疑皇上决定的嫌疑,果不其然皇上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是觉得朕考虑的不够周全?” 景珏跪了下来,“父皇,此事干系重大,儿臣,儿臣,万万不敢领命。” 皇上脸色更黑了,一众朝臣都跪了下来,皇上定定的看着诸位,随后一挥手说道,“退了吧。” “听说皇上在朝堂上发了可大的脾气,为的就是恭亲王出任水军统帅一事。” 沐晴一边给吴文清包着指甲,另一边同两人讲到。 吴文清道,“能不生气嘛,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威胁不到自己地位的人,谁知道竟然没那个胆子。” 叶一眉也在旁边伺候着,“恭亲王为人宽厚,着实不适合到战场上去。” 沐晴又道,“奴婢隐隐约约听伺候的人提起,恭亲王宁可做威武大将军帐下的一员猛将,也不愿意承担主帅职责。” 叶一眉听了此言,接连拿了两次,都没将那轻飘飘的指甲花捏起来,吴文清见状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在身边坐了下来。 “恭亲王着实是不会说话,皇上猜忌的就是威武大将军,他偏强要把将军推到前头来。不过,他也只是一句话,皇上未必会放在心上。” “爹爹,爹爹存了一颗保家卫国的心。”叶一眉苦笑道,“却在猜忌和斗争中漂泊了大半辈子。原本我想着到了杭州,都是咱们自己人,日子应该会过得舒坦点,没想到又遇上这个。” “皇上心里头不顺畅,要么去养心殿待着,要么就到我这儿来了。若是他去养心殿,叫张崇山的可能性大一些。” 提到张崇山,吴文清停了一下。 “沐晴,恭亲王出任统帅的主意应当就是张崇山提出来的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去问过了,小夏子那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其他人都被皇上屏退了。不过昨日见过张大人之后,皇上再没见过其他人。” “好。”吴文清挪了挪身子,她知道皇上是不会过来了,索性和叶一眉捋一捋眼前的局势。 “皇上这是信了张大人的话了,不用说张大人是向着云南那边的。现在你我二人身份特殊,想给恭亲王送个信也不能。只盼着他自己心中有数。” 叶一眉道,“恭亲王不应该生在宫里。他温良恭俭让,倒是更适合在外头当个夫子,教书育人。” 正说着,宫女来传信,说是恭亲王到了。 吴文清和叶一眉交换了眼神,都在心里头叹了口气。随后吴文清让人大开着门,请景珏进来。 景珏琢磨着皇上的脾气,知道这一趟自己是非去不可了。在这京城里除了景瑟,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叶一眉了,不敢径自到叶一眉的偏殿去,他便到皇后娘娘的正殿这先打个招呼。 皇后娘娘特意将宫人都请了起来,美其名曰给景珏添茶送水,实则打消皇上的疑虑,见有这么多人在,景珏也不好说体己话,只能就这大道理说了两句匆匆离开。 一举一动。看在小夏子的眼里,很快消息就送到了皇上那。 “皇后是个知道轻重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头都有数,比起朝中的那帮大臣,她的分寸拿捏的倒是更稳一些。” 皇上放下了茶盏,“让外面跪着的那一群都进来吧。” 陆陆续续进来了十几位大臣,行礼后,跪的端正。 “你们是觉得景珏没那个本事。” “臣等不敢。” “回皇上的话,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恭亲王从未带过兵,打过仗,让他作为水军统帅,实在是不合适。” “是啊,皇上,恭亲王温良恭俭,让他上阵杀敌,无疑是将绵羊扔入了狼群之中。” 皇上面色和善,就这么看着他们,等到诸位朝臣都说了一遍之后,皇上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诸位倒是给朕推荐个合适的人选。” 养心殿瞬间安静了下来,能够推荐的只有叶冀北和景炎。景炎不用说了,远在边境,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而叶冀北,皇上一向不愿意他位高权重。 “怎么都不说话了?”皇上的眼神突然间就凌厉起来。 站了起来,走到大臣的面前,沉声说道,“觉得朕的法子不好,那就拿出更好的法子来。一味的反对,呵,朕还不如找一个会骂人的鹦鹉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景珏离京 景珏还是去了杭州。皇上在震怒之中,哪里有人敢犯言直谏? 离京那天大道冷冷清清,连个送行的都没有。景珏往京城里头看了一会儿,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想见的人,无奈他催动了马匹。 “大哥,大哥,” 约莫走了二里地,景珏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停下马,回头他看到了景瑟。 “景瑟,你怎么来了?要是让父皇知道,怕是会迁怒于你。” “不管他要不要迁怒我,你是我哥哥,离开我总要来的。”景瑟将身上挎着的包取了下来,“我准备了些吃吃,你留着路上用。” 景珏身边就只跟着两名侍卫,景瑟向后退一步,看了这寒酸的仪仗,心里头酸酸的。 “给你封了这么大个官儿。到头来却只有这几个人跟着。路途遥远,我实在是不放心。这样,你先慢慢走,回到公里,我叫几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你。” 景珏笑笑,“你能出来肯定是转了不少弯儿吧?父皇那边肯定也知道了。要是再派人过来,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在宫里头再不好过又有多不好过,无非就是吃的穿的差上一些,可是你这是要命的事儿。” 景瑟一脸惆怅,“先皇后去世之后,父皇变得喜怒无常,尤其是有了现在的皇后娘娘,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我总觉得这皇后娘娘心中有鬼。” 景珏自觉是吴文清的知己,替她说话,“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说到底是父皇年纪大了,这些年疑神疑鬼的,加重了身体的负担。” “大哥,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交好,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可况,咱们和北夷这些年可也没少打仗。” 景瑟撇撇嘴,景珏和叶一眉退婚后,她和叶一眉的关系逐渐生疏。先皇后过身后,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这个大哥了,打心眼儿里,她把大哥看得顶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景珏不打算在此事上和她争执,“要是遇到拿不准的事可以去问你叶姐姐,前段时间你们闹的不大愉快,但你叶姐姐必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提到叶一眉,景瑟皱了眉头。 “她现在心里面只有那个威震南北的三殿下,哪里还放得下咱们兄妹两个?要说你们两个的婚约,可是一早就定下的。” “给恭亲王,景瑟公主请安。”小夏子抬着头,仿佛眼睛里头根本就容不下这兄妹二人。 看他趾高气扬,景瑟出口便教训,给景珏拉住了。 “夏公公好,夏公公大老远过来,可是父皇有旨意?” “皇上交代下来了,说景瑟公主要给恭亲王送行,那是情理之中。但是这送行也得有个限度,这么久不回去,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景瑟冷道,“本宫才出来多长时间?” 景珏赶紧拦住他。 “皇上说的极是,是我们两个疏忽了,也麻烦公公走了这一趟,” 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金子,交到小夏子的手里,景珏的态度愈发谦和。 “景瑟公主自小娇惯坏了,脾气不大好,还请公公见谅。” 对景珏的评价,景瑟虽然不满,可也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下他面子,嘟着嘴不说话。景珏低声安慰她两句,让她赶紧回宫去,先到养心殿给皇上赔个不是。 皇上果然在养心殿等着景瑟,景瑟进去之后就觉得阴森森的,张崇山皮笑肉不笑的伺候在皇上旁边。 “给父皇请安。” 景瑟不情不愿。 “出宫这么大的事也不让人跟朕交代一声,你这腰牌是从哪儿拿到的?” 为了防止宫中人给景珏送行,皇上下令,没有他的旨意,一律禁止出入。 “回父皇的话,从小,父皇就让儿臣书读四书五经,这四书五经里头可都有提到兄友弟恭。皇兄这出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儿臣心里挂念就溜出去了。” 景瑟冲皇上福了福身子。 “给儿臣腰牌之人,也是念在儿臣与皇兄兄妹情深。若父皇要责罚,责罚儿臣一人便是,不需要牵连其他人。” “哼,还真的是有意思,什么时候朕责罚谁要听你的了?” 皇上对景瑟还算宽容,毕竟一个公主就算是再骄横中,也不会危及到他现在的地位。 景瑟道,“自然不应当听从儿臣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一切由国家的律法说了算。” 看她提到律法,皇上便想将圣旨搬上来,罚他一个抗旨不尊之罪,哪知道景瑟又说道,“国家律法,条条框框,可从未有一条说过,皇兄离京,做妹妹的不应当送行的。” 皇上变了脸,“朕从未说过不让你给景珏送行,朕要罚的是你私自离宫之罪。” “是啊,父皇确实从未说过,可父皇的一举一动不就表明了这一切吗?” 景瑟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激动道,“皇兄为人宽厚,朝廷上下无不交口称赞。若是父皇没有动手脚,那今日京城之中必然挤满了为皇兄送行之人。” 杯子在景瑟的脚边开了花。 皇上怒道,“有你这么跟朕说话的吗?” “父皇,儿臣知道,儿臣说的话都是父皇不爱听的,可是这样的话除了儿臣以父皇,现在的脾气再也没有谁敢说给父皇听了。” 景瑟有些害怕,向后面退了一步,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他示弱。 在宫里头机关算尽,张崇山终于遇到个脑袋空空的,他虚无缥缈的来了一句。 “公主,先抛开皇上的是非不谈,这是你为人臣子该有的态度吗?” 这句话对景瑟作用扩大,却成功的将皇上的怒火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张崇山又道,“皇上仁政爱民,连天下子民都不忍辜负,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公主,你切莫听信他人的谗言,坏了你和皇上的父女之情。” 景瑟道,“他人的谗言我倒是没听过,不过父皇身边却有一个奸佞的小人。” 皇上怒道,“够了,景瑟,现在说话愈发没大没小,你,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解除隔阂 “皇上,臣妾(臣女)给皇上请安。” 吴文清带着叶一眉走了进来。 “原本是应当请人通报的,可站在门口,臣妾听皇上发了火,又问过养心殿里头没有外人,才贸然走了进来,还请皇上恕罪。” “你来的正是时候,朕有话问你。” 皇上脸色铁青,下了龙椅,走到吴文清的面前,突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行抬起了她的头。 “朕想要知道,她腰上的腰牌是谁给她的?” “回皇上的话,是臣妾给的。” 吴文清身量矮小,这么被皇上抬着头,她难受的很,索性向后退了一步,挣脱开皇上的钳制,跪了下来。 这皇后娘娘跪了下来,自然里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一众人跪在自己面前,皇上的优越感回来了些,心头的怒气也散了点儿。 “朕三令五申,没有朕的同意严禁出宫,怎么你反倒和朕反着来了?” 吴文清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知道是臣妾错了,此次过来也有请罪的意思。只是,臣妾不仅是一国之母,也是诸位皇子的母亲。而皇上,也是诸位皇子的父亲。” 回头看了景瑟一眼,吴文清的眼睛里闪耀着母爱的光辉。 “臣妾知道,一切要以皇上的意思为先,所以臣妾不能出宫送行。可,说句夫妻之间体己的话,若是儿子离家,做爹娘的都不出去送上一送,大街小巷自然有不好的传言。” “所以你就想着让景瑟代替咱们两个出去看一看?” “是。”吴文清放低了声音。 “中原有句话叫做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是世界上做皇帝做皇后,勤政爱民和家庭和睦之间也有隔阂。皇上在前头处理前朝政务,夙兴夜寐,臣妾能做到的,就是在后头尽量平衡这两者。” 张崇山看皇上神色动容,急忙说道,“皇后娘娘考虑的却是周全,不过此事为何不先问过皇上再做决断?” “这圣旨是皇上下的,若是本宫来问过皇上,岂不是要皇上自己违抗自己的旨意,所谓君无戏言,本宫宁愿自己背了这个锅。” 看向张崇山时,吴文清的神色冷了几分,张崇山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随后碰开了。 “皇后娘娘确实是替皇上考虑的周全,可是景瑟公主确确实实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她可是当着诸位侍从的面儿出的工,您让皇上现在如何是好?” 张崇山这个话提醒了皇上,皇上疑惑的目光又转到了吴文清的身份上。吴文清微微一笑,看向景瑟的目光,带着些温和。 “景瑟公主毕竟年幼,又是个姑娘,前朝老臣不会在她身上做文章的。而且,昨个下圣旨之时,景瑟公主在宫外为恭亲王祈福,回来时已是深夜,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吴文清清楚景珏在朝臣心中的位置,无人送行,也不过是碍于皇上的威严。景瑟此举无疑是表明了大家的心声,没人会与她为难。 景瑟道,“父皇,一人做事一人,是儿臣求着母后将腰牌给儿臣的。” 看她如此倔强,吴文清在心里摇了摇头,无奈的很。 叶一眉赶紧给景瑟递了个眼神,轻轻拉拉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说话。 景瑟回头看了一眼叶一眉一眼。叶一眉目光依旧温柔,就和之前两人相处差不多。 差点沉醉在这目光中,景瑟赶紧扭过头去,规规矩矩的跪着。 看两个小姑娘一举一动,皇上也松了口气,毕竟是个姑娘,再闹又能闹到哪里去? 看皇上有松口的意思,吴文清继续说道,“皇上若真的要罚,不如就罚臣妾母女两个面壁思过,或者,到佛寺去为国家黎明百姓祈福。” “若真是如皇后娘娘所言,那皇上的圣旨不就如同一纸空文了?”张崇山冷道。 吴文清这话带着这些撒娇的意味,让皇上心里头舒坦的很。张崇山就有点威胁的意思了,皇上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说来说去还是朕的家事。这样吧,就按照皇后说的来办,你们三个人,到宫外头为国祈福,七天之后再回来。” “这皇上恩典。”吴文清给皇上磕了头,担心景瑟会说错话,又应付了两句之后,她就带着两个姑娘出来了。 “景瑟,”吴文清到了自己的宫门口才开口说话,“皇上的话你也听到了,回去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出宫。” 怕她心里头不舒服,叶一眉道,“虽然要吃斋念佛,可这山里头要比外边凉快多了。吃斋念佛之余,咱们全都是避暑了。” 已经许久没人跟景瑟说这么温暖的话了,她鼻子酸酸的,想要道歉,可是话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 犹犹豫豫,她别别扭扭地说道,“大哥说了,让我以后有拿不准的事儿过来找你。” “好啊,在这宫里头也就你和皇后娘娘和我熟,以后有事咱们都互相商量着来。” 景瑟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吴文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是啊,之前的日子都是无忧无虑过的,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即便是身处朝堂之外,叶一眉也能够感受到身边的风起云涌。 “叶姑娘,你做好准备了吗?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吴文清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朝宫门走去。 “回皇后娘娘的话,自然。” 养心殿。 “崇山,”三个姑娘离开之后,皇上的神色突然就冷了起来。 “臣在。”张崇山跪了下来。 “你可知道朕为何把你带在身边?” “回皇上的话,臣愚钝。”张崇山心知肚明,却不能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的七窍玲珑心。 “之前朕觉得你进退有度,”走过来拍拍张崇山的胸口,皇上站直身子冷道,“心里头有分寸。” 张崇山俯身下去。 皇上继续道,“可今儿个朕看你的一言一行,倒是有取朕而代之的意思。” “回皇上的话,臣不敢。” 张崇山暗道不好,这是中了吴文清的计了。 “以后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这几日待在府上,先学学如何做一个臣子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安定军心 “三殿下,咱们赢了就应该乘胜追击。打他们一个狗血淋头,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家,再也生不出南下的心思。” “就是,前面那段时间咱们过得那么憋屈,好不容易扬眉吐气,自然不应就此罢休。” 景炎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的你一言,我一语,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中原算是腹背受敌,北边顶着两个蠢蠢欲动的,海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这个时候若是对北狄下了死手,日后三方连接起来,中原便难以应对。 可,放过了北狄就能缓解日后的被动局面了?也不尽然。 “赵先生,你怎么看?” 等下面安静下来,景炎才开口。 “眼下不是压制北狄的好时机。” 赵文国拱手道,“经此一战,萧远政失了民心,想要东山再起,必然不容易。可,若是我们像诸位说的,直接打到大梁去,则会激起北狄百姓同仇敌忾之心。” “同仇敌忾又如何?难道咱们中原人还收拾不了区区北狄?” “把咱们的兵马往这边境一摆,抱头鼠窜,安的估计连头都不敢露。” “三殿下,咱们也处这么久了,我们是打心眼儿里敬佩您,在这儿跟您说一句体己的话。” 话一出口,下面的诸位神情立马严肃起来。赵文国琢磨不透,狐疑的看向景炎,景炎也是摸不着头脑。 为首的将领说道,“皇上底下这三位皇子,不管是政绩还是军功,您都是居首位的。若是这一次能够一举击垮北狄,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是您的了。” 景炎一惊,站了起来,“胡言乱语。” “三殿下,” 将士们齐齐跪了下来。 “我们不是让您做不忠不义之臣,实在是行事所迫,骑虎难下呀。” “三殿下,叶家对咱中原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几十年,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到头来,几经沉浮,日日夜夜过的都是刀尖上淌血的日子。” “……”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营帐里一瞬间热血沸腾。 “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 等声音渐渐沉了下来,景炎才开口。 “可大家应该也明白,政权的更迭流血牺牲的不仅仅是咱们这些参与其中之人,无辜的百姓更是深受其害。” “若是您能稳定朝政,一时之害总好的过长久剥削。” 景炎走了下来,请将士们坐下。 “咱们把自己从这个条框中剥离出来,谈一下现在的形势。” 将士们心里头都烧着一股小火苗,哪里能坐得下来,在景炎的再三劝说之下才入了座,可是都紧绷着脊背。 景炎等大家都安稳下来,才说道,“表面上四海升平,可背地里,暗潮汹涌。西洋之事,大家都已经听说了。虽然他们远道而来带不了多少人马,可毕竟是把咱们的根底儿都摸了个清楚。而咱们对他们可是一无所知。” 话一出口,原本激动不已的将士们泄了半截儿气。 驻守边境多年,他们比谁都清楚,京中安稳是边境安稳的根基。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内乱,西洋人必然会抓住机会,迎头赶上。 “萧远政是个不安分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只要咱们的外面亦或是京城有风吹草动,他必然会暗地里捅上一刀。” 景炎亲自给诸位端上了茶。 “三殿下,在咱们的心中,比起当今皇上,您更能安住中原的心,若是咱们快刀斩乱麻,稳住京城的局面,也可保太平安稳。” 景炎笑了笑,“诸位实在是抬举我了,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岂是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够安稳住的?” 将士们久居塞外,对于京中局势确实不了解,景炎此言,他们无可反驳。 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无话可说,景炎又继续说道,“诸位的心思我明白,为的是咱们中原能够长久的繁荣昌盛下去,可眼下确实不是机会。” 赵文国一言不发,一直看着景炎。 这几日的相处,景炎的果断睿智触动了他。今日之事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也正巧给了赵文国一个探查景炎内心的机会。 景炎又安慰大家两句,分派了驻守的任务,就让他们散去了。 等人走了个干净,赵文国上前说道,“三殿下,您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景炎回头道,“我以为赵先生会赞同我的做法。” “赵某也是庸庸碌碌之人,眼里面离不开功名利禄四个字。”赵文国向后退了一步。 “若是庸庸碌碌之人,便不会说出这番话。”景炎叹气道,“若是把中原比作一艘大船,现在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了。除了齐心协力渡过难关,再没有别的办法。” 赵文国低头不语,景炎笑笑,“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再提了。刚才我听明言明德来说,郊外的粮食已经毁了,京城里的粮草还没送过来。先从咱们的军营里头拿出些来,免得城中闹了饥荒。” 赵文国跟在景炎的身后,走出了大帐,这三殿下确实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些纨绔子弟大不一样。 安排手下的人将粮草分发出去,景炎回到营帐,换了身常服与赵文国一起去了田间地头。 “兵荒马乱的,把地里的粮食都糟蹋了。刚才我叮嘱下头的人分出了一部分将士,帮着老百姓把能捡回的先捡回来,免得过两日,淋了雨,直接在地里头发了芽。” “三殿下于农事倒是知道不少。”赵文国一介文人,于此也只能听听。 “先生过奖了,昨晚巡查,听下面的将士们说了一嘴。也不知道他们安排的怎么样了,咱们过去看看。” 景炎换的是粗布麻衣,若是配上一根锄头,拉低帽檐,倒是有几分干农活的样子。 “有那么几份味儿出来了,只是三殿下千万不能开口。” 赵文国笑笑,一时间竟忘了尊卑,在景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做惯了农活,哪有挺直腰背的?” 景炎顺着他的动作,弯下了脊背,从旁边拿过宝剑,装着拖着锄头的样子,惹得赵文国哈哈大笑。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为民请命 两人一道到了田间。正值酷暑,上头的太阳几乎要把人给晒化了,景炎拉低了帽檐,装作无意地加入了,收捡麦粒的大军。 几次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营。军中的将士,哪里有不认得他的?看到他赶紧过来行礼。景炎摆摆手,顺口跟旁边的乡亲们聊起了天。 “收了一上午了,约莫能收个几成粮食回来?” “唉呀,军爷呀,可别提这事儿了,前面的那两亩地,把里头翻了又翻,也就收了三成出来。是自家的地还好,留下来自己吃,好歹回了种地的本钱。唉,唉,” 老者刚一抬头,汗水就顺着额头躺了下来,经年劳作让他的脸皱的像树皮一般,手指的关节出奇的大,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还不停。 “现在的地都是地主家的,按照之前的说法,粮食五五分。要真是五五分我们还能留点糊口的。可昨天晚上地主家的说了,他们要的是应有收成的五成,就是说我们还要倒贴上两成粮食给他们送过去。” 景炎将背着的水递了过去,从袖子里头摸出了一个干毛巾,交到那老者的手里。 “村里头没说什么吗?里正呢?” “唉,这话就是里正说的,我家里头的几亩地都是从他那里租的。” 老者喝了水,又将水壶还了回来。洁白的毛巾在他的脸上来来回回抹了一圈,印上了几个黑印子。 景炎面不改色,将水壶和毛巾接了回来,说道,“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是啊,要我说他们是早就商量好的。今儿早上我们过去商量的时候,他们还说北狄人来了一趟,把粮仓都给铲平了,他们的粮食也是一颗都不剩。” 北狄人离开后,景炎曾让人盘点城中的屋舍粮草。地主家中的粮仓,因为北狄人离去的匆忙,大都保存完好。 “确实是太不容易了,我这才刚过来,也不知道大家的进度,您估摸着还要多久能把这些土地整理完?” “地里头剩的东西不多,也就今儿个明儿个就结束了。” 说到此处那老者似乎是泄气了,把锄头丢到一边,在田埂上坐了下来,景炎过去安慰了他两句,带着赵文国回了营帐。 一路上赵文国愁眉紧锁,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景炎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到了营帐,屏退了其他人,景炎道,“咱们的将士驻扎在此处,不能得罪当地的大户们,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粮食来,谈何容易。” “也不一定非要他们交出粮食来,只要能够免去今年的租金,朝廷里头再分拨一些过来,百姓们的日子也就过得去了。” 看景炎也为此事操心,赵文国松了一口气。 “朝廷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国库空虚的很,一直挂在嘴上的修缮黄河都迟迟未能动工,哪里有多余的粮食?” 景炎在外头晒了半天,加上心急如焚,口干舌燥,接连喝了两杯水才停了手。 赵文国顾及身份未能动手,景炎却将水壶递到了他的手里。 “实在是太热了,这茶水是咱们走之前倒上的,现在喝起来再解渴不过了。” 见三皇子都不拘小节,赵文国也索性放下了身份,对着茶壶的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把钱看得重,这将士在大户们心里头,怕是能赶得上他们的命了。” 赵文国一壶凉茶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学着景炎的样子在地上坐了下来。 “所以我琢磨着得给他们一个看起来更重要的东西。” “比钱粮更重要的,自然就是地位和性命了。之前为了让这些大户们缴纳钱粮,朝廷就给他们的子弟一个官做做。” 说到此处,景炎来了兴趣,往赵文国那挪了挪。 赵文国莞尔,继续道,“可这边陲小城,富可敌国的大户并不多,想要救济百姓,必须得集中当地所有地主的力量,总不能人手一个官儿。” 景炎点头,附和道,“而且等他们当了官,必然会变本加厉的从百姓身上搜刮油水,将自己的损失补回来。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咱们的法子要给他们一定的优待,同时又能够控制他们的权利。” “嗯,做官的途径,现在正儿八径做官的途径也就是科举了。”景炎琢磨着。 “不行,”赵文国急道,“科举是寒门弟子入仕的唯一途径了,咱们不能因为此事损害天下寒门的利益。” “是,这碗水必须得端平了。能不能另辟蹊径,”景炎揉了揉太阳穴,“把这群出过力的人单独集中在一起,给他们一个专门的途径。” “殿下的意思是在科举考试之外,另外准备一个入仕的途径,这是个大事,怕是得让皇上准了才行。” 对于此事赵文国持谨慎态度,他也是寒窗苦读数十年之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辛酸苦辣。 “咱们拟个章程出来送到父皇那,等父皇那里准了再送回来,顺顺利利,也需要半月之久。”景炎斟酌道,“百姓要缴纳的粮食绝对不能进了大户的粮仓,进去了就不容易出来了。” “咱们可以先将富商大户集中到城里来,说是有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拖上半个月之久,重要的是如何让皇上答应此事。” 景烨离京之事,赵文国尚不知晓,他只担心景烨从中作梗,让此事耽搁下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父皇正是要钱要粮的事情,咱们的法子若能完善妥当,他必然于中原境内推行。”景炎垂目。 “是这个道理,这晋升的途径,咱们是依照出资多少呢,还是有其他的依据?”赵文国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出资的钱粮只能当做门槛,考察的内容还是要从四书五经里头来选。毕竟是为国家添砖加瓦之人,不能选个一肚子草包的人出来。” 赵文国接口道,“这难度咱们得控制一下,不能比科学考试还难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景炎送信 佛寺的钟声里,吴文清与叶一眉做着早课。景瑟躺蒲团之上,看她们两个念念有词,只觉得这夏天漫长又无聊。 “你们说这佛祖真的知道咱们心中所想吗?只要咱们诚心诚意的拜拜他,他就愿意保佑咱们?” 景瑟实在是呆不住了,偷偷溜到叶一眉身边,戳了戳她。 “应该是吧,每年我都来祈祷佛祖保佑我的父兄能够平平安安。” 叶一眉抬头看了慈眉善目的佛祖,又道,“说是心诚则灵,不如你也许个愿?” “我没有什么愿望。”嘴上说着没有,脸却红了,叶一眉追着去看她的脸色,景瑟佯装恼怒,又爬回了自己的蒲团上。 这么一闹,原本跪在前头端端正正的吴文清也笑着转过头来。 “景瑟,有愿望就跟佛祖说说。若是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跟我说说。” 看着她脸红,叶一眉也能猜个大概。 “咱们虽然年纪相仿,终身大事都是握在皇后娘娘的手里头。要是你不愿意拜佛,到可以拜拜面前的皇后娘娘。” 景瑟冲她们吐吐舌头,到大殿的角落里躲起来,叶一眉和吴文清也跟了上去,三个人并肩坐下。 “咱们在佛祖面前嬉笑打闹,佛祖怕是在心里头记了咱们的仇。”景瑟抬头看了那一团和气的佛像,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双手抱着膝盖。 “怎么会呢?”吴文清笑道,“要想成为佛祖,必须得胸襟宽广,装得下天下百姓,又要做到无欲则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怎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而降灾于你?” “你这话和四书五经里描述君子的一般无二。” “那可不是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景瑟的心里头到底装着什么愿望?” “见过皇后娘娘,景瑟公主,叶小姐。”浮萍就在大殿的门口行了个礼。 吴文清听出了声音,整整衣衫,带着两个小姑娘到了门口。 “何事?” “回皇后娘娘的话。”浮萍看了景瑟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吴文清示意她,但说无妨。 “三殿下送了信过来,是给皇后娘娘和叶小姐的。” 吴文清神色一凛,景炎冒着被皇上猜忌的危险,把信送到了自己这,必然是前头出了大问题。 三个姑娘回了禅房,景瑟有眼色的避开了,只留下了吴文清和叶一眉。 两封信是差不多的。在信中,对于地主乡绅为国尽力后应拥有的特权,景炎做了详细的说明。 “这想法可真有意思,至少能够避免选出草包来。”吴文清不知两人信件内容大同小异,将自己的递到了叶一眉手里。 叶一眉拿过一看,笑了。 “他和我说的也是这个。不过也不能完全避免。” 叶一眉目光迅速掠过最后一页,定格在了最后一行字上,突然上扬了嘴角。 吴文清虽然盯着信,可一直竖着耳朵,等下文。老半天也不见叶一眉说话,吴文清抬头往她那瞄了一眼。叶一眉目光中的万分柔情,几乎要让人溺死在里头了。 她打趣道,“不是说内容一模一样吗?怎么我的心里边就没有这……唉呀,” “啊?”叶一眉赶紧将最后一页折了起来,收进怀里,继续刚才的话题。 “若是当地豪富买通了其他人,将自己的孩子推上了位置,嗯,终究也无法避免挑选草包上位的命运。” “确实有道理,”这个问题把吴文清给问着了。 “这些内容上的漏洞日后可以完善,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皇上同意。” 抛去其中的瑕疵,这法子在叶一眉看来还是有是推行的价值的。 “当初我跟皇上说好了,带你们在这儿住上七日,算一算,这才三日。这个时候带着你们回去,怕是会让皇上不开心。” 吴文清揉了揉眉心。皇上让她们三个出来,心里头是起疑了,这个时候贸然前去必然会加重皇上的疑心。 “以景炎的性格,皇上那儿肯定也是送了一份的,就是看皇上怎么看了。”叶一眉也觉得此事难成。 “皇上对三殿下防备的紧,将兵权交到他的手里,已经是万般无奈之举。现在三殿下将这法子送到皇上那,皇上必然会疑心三殿下,有觊觎江山社稷之心。” 吴文清越想越觉得头疼。 “三殿下也是有意思,想这么做必然是遇到事儿了,可在信中也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当咱们是他肚子里头的蛔虫?” “我这个徒弟你还不知道吗?”盖贱文从窗户钻了进来,随手又将窗户给锁死了。 “若是不说你徒弟的坏话,我估计你还要在房顶待上一阵子。” 吴文清拉过盖贱文。 知晓他们两个的关系,叶一眉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也不想想,把信送到你们这儿来,要担多大的风险?这封信被皇上抓住,最多就是斥责一番,可他要是说清来龙去脉,命就没了。” 盖贱文说的轻松,叶一眉却紧张起来,盖贱文说的如此严峻,那景炎在前面必然是陷入了僵局。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清楚。”吴文清在他的胸口来了一拳。 “北狄人赶走了,粮食也毁了大半。朝廷肯定是拿不出来赈灾粮的,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地方自救。” “怪不得想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法子来,可以看得出你的徒弟也算是绞尽脑汁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吴文清原本以为是翻天覆地之事,听到此处松了一口气。叶一眉也跟着松活下来。 “哪里有那么简单?”盖贱文端起茶盏,给自己灌了一口。 “从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军营里的人摩拳擦掌想把景炎推上那个位置。” 盖贱文指了指上面。 “什么?” 看这花容失色的两个姑娘,盖贱文将茶盏放了下去。 “放心,景炎是那没轻没重的人吗?将士们也是受够了景烨,又担心叶家父子,所以才想出这个主意。” “这算什么主意?”吴文清冷道,“简直就是把人往绝路上推。你这一路过来,消息可曾传出来?” 第三百八十章 修筑沟渠 “没听到有人说,但是景烨在军营里头也待了一段时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的人。不过保险起见,云南京城两个方向我都让人盯着了。” 看叶一眉的脊背绷的直直的,整个人身体前倾,盖贱文故作轻松说道,“参与的将领都是你哥一手带出来的,衷心耿耿,必然不会嘴碎。” “正因为是我哥一手带出来的,闹到皇上那才严重的多。”叶一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姿势,可是浑身上下紧绷的状态是她根本无法调节的。 “还真是一群楞头青,以为自己握着兵权就能无往不胜了。”吴文清推开盖贱文,到叶一眉的旁边坐着,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帮着她放松。 “叶姑娘,我知道你担心,那等会儿出去了,你必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尤其是在景瑟哪儿,她年纪小,心里头装不住事儿。” “我知道,谢皇后娘娘。”叶一眉心思全在景炎和父兄身上,这回答显得有些不过脑子。 “唉,”吴文清给盖贱文使了个眼色,盖贱文冷不丁走过来,在叶一眉的脖子上来了一下。 “你到我那拿小药箱过来,我必须得赶紧回到宫里去,只能借助叶姑娘了。” 军营里。 赵文国右手拿着信,左手攥成了拳头。 这信是景烨派人送过来的,信中非常委婉的质疑了赵文国的立场,大有和赵文国割裂开来的意思。 “赵先生在吗?”景炎在大帐外头,朗声问道。 将信装了起来了,赵文国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请了景炎进来。 “赵先生,算算时间,折子应该已经送到父皇那儿了,等待答复至少要七日的时间。我琢磨一下,不管父皇是否同意,都不会让我在边境待下去,这次过来是来问问赵先生的去留。” 赵文国琢磨着这话的意思,众所周知他是景烨的人,景炎这是想把他收归己用还是留在边境? “回三殿下的话,当初是皇上的圣旨,让臣留在此处。是以臣的去留,应当凭皇上定夺,是半点也由不得心的。” 景炎感受得到他的防备,笑了笑,到书案前坐了下来。话题是没法继续下去了,景炎话头一转,转到了公事上头。 “连年大旱,收成一直不好。天灾不可避免,所以我琢磨着还是要尽人事。” 景炎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图纸。 “我想着帮百姓们挖上两条这样的暗河,保证他们在大旱的年代也有足够的水源灌溉。” 接过图纸看了看,赵文国道,“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像这样的暗河,全部挖通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中间耗费的人力物力,百姓是承担不起的。” 景炎将图纸收了起来。 “我琢磨了许久,咱们的将士大都是当地的子弟兵。提出此事,他们应当愿意帮忙。” “三殿下,”赵文国正色道,“咱们的将士是要保家卫国的,你把他们调走忙农事,传到了皇上那,谁能担待得起?” “赵先生,”景炎叹了口气,“可我总不能置百姓于水火之中不管不顾。” “这,就算你解决了人力的问题,挖通暗河难道不需要钱吗?咱们这军营里头可是一穷二白,你又从哪里拿钱出来?” 赵文国跟着景炎也有些日子了,这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在自己身上都很少花钱,更何况是在他人身上? “能有农具的就借用农具,不能借用农具的,咱们就找那富商大户租上一租。不行的就先欠着,等到年底我的年俸发了,再和诸位同僚凑上一凑,应当就能补上这窟窿了。” 景炎这么做惯了,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赵文国却是目瞪口呆。 “三殿下,这毕竟是公事,怎么能让您出钱呢?” 黑龙接口道,“赵先生,您是不知道,只要是三殿下能补贴得了,他一般是不会跟皇上开口要钱的。这天底下哪位皇亲国戚最富有我不知道,可是我家三殿下一定是最穷的。” 景炎笑笑,“常年在外征战,那些身外之物,就算是攒了一院子的又有何用?” 赵文国看着这主仆二人,心里头直打鼓,景炎说的太过自然让他拿不准是信还是不信。 他之前也是跟着景烨的,以景烨的财力,别说是修筑暗河了,就是将这城里里里外外翻新一遍也是足够的。 相比起景烨,景炎战功赫赫,得到的赏赐自然更为丰厚,怎么也不至于困顿到这般境地?可,以这几日对景炎的了解,他又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景炎又道,“最难的是若是父皇将我调走,后任者能否坚持把这事做下去。” 赵文国斟酌着开口,“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应当坚持下去。” 景炎摆摆手,“能不能修得起来都是问题,哪里有当代千秋之说?虽然我和慎亲王政见不和,但我也知道他提出的修缮黄河之事应当推行。” 修缮黄河最初是赵文国提出来的,见景炎提起此事,他精神为之一阵。 “黄河流域向来是产粮大户,若是能够修缮黄河,避免洪水和干旱,咱们中原就不愁无粮可吃了。” 景炎大步走到地图面前,指着黄河说道,“不仅如此,咱们中原还能够多出千亩良田来。若是水势平稳,沟通南北,走南闯北的商人多了起来,南北便能互通有无。” 这话听的赵文国热血沸腾,他所要的不过就是海晏河清,歌舞升平的盛世。 景炎又道,“所以我琢磨着,只要在此处,将官民一体,修通暗河的事推广开来,那日后修缮黄河,就能节省一大笔银子。” “三殿下,”激动之余,赵文国忘记了瞻前顾后,“若是三殿下牵头,我愿意留下来帮三殿下走到最后。” “赵先生,”景炎也觉得赵文国是最合适的人选,可留在此处,对赵文国的仕途,百害而无一利。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咱们读书人,能做到立命立心的就不多,若是能为万事开太平,我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皇后回宫 叶一眉睁开眼,只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 看他醒了,宫女太医立马赶了过来,慌乱之中还有人说,赶紧去叫皇后娘娘。 “叶姑娘,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一眉摸了摸头,回忆着脑海中的场景,她明明记得自己和吴文清,盖贱文正聊着天,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的。 吴文清赶了过来,看到懵懵的叶一眉,对太医说道,“叶姑娘刚醒过来,怕是还没有回过神儿,这样吧,你们先退一下。本宫跟她说两句,等她状态好一点了再请几位进来。” 吴文清这话明明白白,太医和宫女退出去了个干干净净。 “叶姑娘,这实在是无奈之举,我想要回宫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由头。” 叶一眉撑着坐了起来,说道,“景炎的折子可送到皇上那儿了,皇上是怎么说的?” “送是送到了,可皇上那儿一直没有动静。小夏子哪儿我也问过了,他不大识字,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一个。” 叶一眉靠在床头。 “我真担心景炎会坐不住,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已经让人盯着皇上和张崇山的动向了。” 吴文清握住了她的手,“盖贱文也赶过去了。” 叶一眉揉了揉眉心,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全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 吴文清又道,“我在你的身上用了点儿药,出门见风会掉眼泪,这次机会我就将你留在宫里头。日后,出了岔子也不会带到你身上。” 叶一眉品品这话,觉得不大对劲儿。 “怎么了?” “折子昨个就到皇上这儿了,不管认同不认同,之前,皇上总有个态度,更何况事关边境。” “所以皇后娘娘是觉得,皇上起了别的心思?” “很可能,科举有多重要,想来我不说你都知道。当年选拔上来的学生都要称主考官一声老师。景炎的折子无疑是请求皇上开辟一条仅次于科举的道路。你想想。通过这条路上来的人,对景炎会是怎样的态度?” “是了,而且,比起读书人,这些人有钱有势力,皇上春秋鼎盛,自然不希望身边有这么大的威胁。” 叶一眉掀开被子,下了床。 “皇后娘娘,若是您那有消息,请第一时间派人告知我。” “那是自然的。” 养心殿。 “你说叶一眉一醒过来,皇后就过去了。”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禀退了宫女和太医,说是叶姑娘刚刚醒过来,心神不定,请我们状态好了再去诊治。” 太医退了下去,皇上若有所思,让小夏子请了张崇山过来。 “这折子你看看吧。” 将景炎的折子抽出来递到张崇山的手里,皇上一反身在龙榻上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张崇山双手接过折子,战战兢兢,在看过之后更是如临深渊。 “说说你的意思吧?” “三殿下胸怀天下。只是臣以为此举不妥。” “说说哪里不妥?”看到胸怀天下四个字,皇上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科举在前,为寒门提供了入朝为官的机会。这机会对他们来说有如天赐,是以寒门子弟对朝廷向来是忠心耿耿的。” 张崇山琢磨着皇上的意思,皇上对他的说法并不反感,又继续说道,“学子们出身寒门,大都对金钱名利嗤之以鼻,也是因此他们能够保持清正廉洁。” 皇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张崇山将后面的场面话掐断,直说道,“若是让他们知道那些充满着铜臭味的富商大户和他们拥有同样的道路,甚至享受优待,他们必然会忿忿不平,也因此导致朝纲不稳。”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眼下战乱频繁,朝廷实在是拿不出来赈灾的粮食了。” 皇上示意小夏子把折子收回来。 “朝廷要员,富庶江南,都已经被朕割过一刀了,这接下来的一刀要从哪里入手呢?” 张崇山沉吟片刻,道,“皇上,臣以为,百姓自救足矣。” “哦,说来听听。”这话是说到皇上的心坎里了,他最乐意不费一兵一卒,不掏一钱一粮摆平百姓。 “粮食确实因为战乱而减产,可不过是影响了两城百姓。可以让三殿下向周围的城池募捐粮食,相信有了皇上您的手谕,富商大户必踊跃相助。” 张崇山对于两城百姓是死是活丝毫不在意,他只是热衷于给景炎出难题。 “怕是不妥当。”皇上自然要从朝政安稳的角度来考虑,“且不说募捐粮食需要时间,商人都精明的很出来的,每一分钱每一粒粮都是要有报酬的,只有朕的手谕怕是收不到多少东西。” 张崇山拱手道,“这太平盛世是皇上您打下来的,若是没有这盛世商人们拿什么做生意,老百姓们又怎么有机会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头种田耕地?” 这话听得皇上连连点头,张崇山又道,“皇上,您给了他们安居乐业,在紧要关头,他们为皇上牺牲一些个人利益也是情理之中。” “就怕他们是不懂事的,眼里头只有自己那几个钱。这样吧,你下一道圣旨下去送到景炎了,看能不能借他的燃眉之急。” 皇上心里头舒坦了,闭着眼睛,手指一节一节有韵律的敲击着桌面。 张崇山退了出来,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等张崇山走远了,皇上让小夏子请了吴文清过来。 吴文清是从叶一眉这过来的,小夏子看着她,态度不明。 进宫之后,吴文清也尝试过把小夏子拉拢过来,可小夏子高傲的很,自觉是皇上身边的人,谁送东西都只是抬抬眼皮子,偶尔会帮着说上两句话,但若说归属阵营,那还差得远。 到了养心殿,吴文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皇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姑娘那儿怎么样了?” “臣妾看叶姑娘的状态倒是挺好的,刚才还下了床与臣妾聊了两句。” 吴文清琢磨出了不对劲儿,态度更加恭敬了。 “没事就好,威武大将军在前头为国效力,可不能让他的女儿受了委屈。” 第三百八十二章 峰回路转 皇上这是话里有话,吴文清琢磨不透,并没有接上,皇上又道,“毕竟是个姑娘家,朕过去探望似乎不太合适,等她状态好一点了,让她到朕这来。” 吴文清替叶一眉谢了恩,依旧拘谨的站在原处,皇上将景炎的折子递到了小夏子的手里,让小夏子给吴文清送过来。 看到景炎两个字,吴文清立马合上了折子,对皇上说道,“殿下远在边境,这加急的折子八成也和边境有关,臣妾身份敏感,查看奏折不合规矩。” 皇上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说道,“无妨。” 吴文清依旧做出一副不敢的模样,在这犹豫的空当,她将事情捋了一遍。 景炎的折子必然和信中说的是同一件事,皇上将自己叫过来询问边境之事本就已经不合情理了,更何况有事关人才的选拔。与其说是征求意见,这更可能是试探。 “这又没有别人,朕让你看,你就看吧。” 皇上看她迟迟不动手,又催了一遍到此处,吴文清才颤抖着手翻动奏折。 跟随着奏折的内容,吴文清的瞳孔逐渐放大,做出一幅被惊到的模样。 看完之后,吴文清双手将奏折呈了上去,跪在皇上面前,说道,“皇上,此事关重大。” “正事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才想听听皇后的意见。” 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仿佛这关系国运之事就是茶余饭后的闲事。 “回皇上的话,臣妾见着奏折之中,三殿下时时处处将这法子与科举相提并论。想来这法子与科举有异曲同工之处。臣妾自幼于蛮夷之地长大,读书人的事是一窍不通。” 皇上的态度还算温和,吴文清琢磨着是对自己的反应满意,她趴在地上做出一幅颤栗之姿。 “不过是让你说说你的意思,怎么又跟朝政扯上关系了?文清啊,”皇上从龙塌上走着下来,停在了吴文清的面前,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文清,你不仅是朕的皇后,更是朕的贤妻,现在朕遇到了难处,你只为避嫌,竟不愿意帮朕考虑一二吗?” 吴文清顺着皇上的意思,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若皇上问的是这皇宫内外的家眷之事,臣妾倒还能跟皇上谈上几句,可这事关国运文脉,臣妾实在是不知。” 怕自己拒绝的狠了,惹的皇上不快,吴文清又道,“既然皇上说臣妾是贤妻,那臣妾就从家里头来说说这事。若是臣妾说的不合情理,皇上可千万不要笑话臣妾。” “你说就是。” 皇上拉着她到龙塌上,吴文清顺从的跪坐在皇上的脚边。 “臣妾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家里头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子贫病交加,做父亲的想让有钱的儿子资助一下,从读书方面给予有钱儿子补偿。可又担心读书的儿子心里都不乐意。” “嗯,这么一来倒也说得通。” “所以这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如何让读书的儿子心里头舒坦。”吴文清伸出柔弱无骨的双手,轻轻的给皇上捏着腿。 “这读书的儿子怕的就是有钱的儿子比他有钱,还比他能读书。”皇上舒服的眯起眼睛接了一句。 “若是如此,只要保证有钱的儿子读书比不过读书的儿子就成了。”吴文清循循善诱。 “嗯,是个好主意。不过若是当成一项制度来推行,层层推选下去,总是会出现那么几个投机取巧之人。若是由着一群草包进入朝堂,那可真是贻笑于天下。” 皇上动了心了,此举可以说是一本万利,以后只要缺钱了就可以搞一搞,日常还能够保证国库充足。 “这也有法子,把选人的权利集中在这当父亲的手里。当父亲的见多识广,明察秋毫,自然不会让草包混进来。” 吴文清放缓了动作,声音也轻柔了几分。 皇上点点头,挥手叫的小夏子过来,让他把张崇山的圣旨拦下来。 听到张崇山三个字,吴文清大略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在皇上心中身份敏感,多说无益。 “文清啊,算是帮朕解决的一个大麻烦了,前些日子朕得了数十个夜明珠,里头有两个成色甚好,待会让小夏子送到你的宫里去。” 吴文清靠着皇上坐了下来。 “帮皇上排忧解难是臣妾的分内之事,更何况又担了皇上的贤妻名分。这夜明珠到了臣妾的宫里,臣妾就把它放在大门口。日后皇上到了臣妾那,再也不怕天黑看不清路了。” 皇上最吃这一套,将人往怀里头搂了搂。 “文青帮着朕料理后宫,平日里前朝有事也是排忧解难,自然是当得起闲妻的名分。不过,” 皇上话音一转,宠溺的眼神也变得清明。 “这些日子叶家姑娘住在皇后宫里,也不知道是否合适。” “叶家姑娘一向安分守己,平日里待在自己的屋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上是觉得臣妾冷落了她?” 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吴文清又往皇上身上靠了靠。 “冷落倒也不至于,只是她一直住在皇后宫里头,又跟皇后非亲非故,我只怕日后要传出皇后的闲话来。” 皇上扶住了她的肩膀,沉声说道。 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吴文清道,“是臣妾考虑的不周到的,不如就将叶姑娘挪出去,至于挪到哪儿,还是得听皇上的意思。” “姑娘的父兄都在外头,若是把她一个人送回叶府,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可若是放在后宫嫔妃这,朕在后宫走动似乎就不大方便了。” 皇上似乎尚未考虑周到,一边说一边思考,可是话到这儿吴文清就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在宫外把叶一眉囚禁起来。 “既然宫里留不得,那就把叶姑娘送到宫外头去。这几日我看叶姑娘伴着青灯古佛。日子过得倒也自由自在,不如送到尼姑庵去,也让她有时间,为父兄,为咱们中原祈福。” “嗯,”皇上动了心,可又怕落人的话柄,“这样会不会太苛刻了点儿?” 第三百八十三章 出宫祈福 “叶姑娘,”吴文清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没关系。”叶一眉倒觉得出宫祈福是个不错的选择,远离宫中的是是非非,也能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边我打点过了,不会为难你的,不过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青灯古佛是必要的。” 吴文清担忧是皇上的态度,众所周知,叶一眉是未来的皇子妃,让皇子妃出宫祈福,这不是打了三殿下的脸吗?可明面上,皇上对于三殿下的计策倒是赞同的很。 “皇后娘娘放心,一言一行我都会注意。宫里头,”叶一眉看了外头一眼,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请皇后娘娘照应着。” “皇后娘娘,”沐晴在门口叫了一声,“景瑟公主,听说的叶小姐的事在养心殿里闹开了。” “什么?”淡然如吴文清也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已经是她争取来的最好的结果了,哪里知道后头还有一个惹事儿的。 “走吧,咱们两个过去看看。” 叶一眉吃了吴文清给的药,一路上眼泪直流。精致的面容配上晶莹的泪水,楚楚动人。 “父皇,叶姐姐,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出宫修行?”景瑟行礼以后,质问皇上。 “出宫修行一定是做错了吗?朕也没说她做错了,不过是给她个机会,让她为父兄,为中原祈福罢了。” 皇上连头也没抬。 “那尼姑庵里头连荤腥也沾不得,青灯古佛,枯燥无便罢了,还有繁重的活计,这哪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该做的事?” 门口吴文清听到这话便知道坏了,里头皇上啪的摔下了笔,大步走到景瑟的面前,冷道,“他是将军的女儿不假,可将军的女儿就应该高高在上吗?将军的女儿就没有义务为父兄为中原尽一份力吗?” 景瑟也怕了,却不愿叶一眉受委屈,她硬着头皮道,“叶姐姐刚从病床上起来,您就让她到外头去受苦传出去,外人不知道要怎么说父皇您呢。” 小夏子站在门口,进来通报,他不敢承受天威,可后头,皇后娘娘也看着呢。 不能放景瑟再这么放肆下去,吴文清径自进了养心殿,跪在皇上面前。 “是臣妾管教不严,让景瑟公主放肆了。” “皇后娘娘,叶姐姐一直住在您的宫里,儿臣原本以为你是把她当成好姐妹来看待,可今日儿臣却听说,是您要将她送到尼姑庵里去的。” “胡言乱语,你皇额娘怎么可能和臣下的女儿亲如姐妹?” 皇上一早便知道,叶一眉等在外头,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叶一眉站的恭敬,丝毫没将此言放在心里。 “高处不胜寒,父皇自己在高处待的久了,忘了兄弟父子的感情。居然希望别人也像你一样?”景瑟不知从何处借来了勇气,竟然站了起来。 吴文清紧拉住她,对皇上说道,“是臣妾平日里太惯着他了,才让她这般没大没小,皇上不必因此生气,容臣妾将她带回宫里好好教养。” “都已经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还这般上蹿下跳,”皇上完全没有放过景瑟的意思,他一挥手,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孙嬷嬷走了过来。 “孙嬷嬷,你带景瑟下去,这几日就由你带着她,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孙嬷嬷脸上是僵硬的微笑。 景瑟看到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孙嬷嬷是出了名的严厉。犯了大错的皇子公主都会被送到她哪儿教育一番。 “皇上,”吴文清刚要劝阻,看皇上神色严厉,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扭头她叮嘱景瑟要听话。 “行了,你们几个先下去吧,让叶姑娘进来。” 吴文清走在前头,冲叶一眉摆摆手,景瑟则跟在孙嬷嬷后头,连头也不敢抬。 叶一眉知道吴文清是让她不要给景瑟求情,她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行礼之后,皇上让她站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她满面泪水。 “不过是让你出宫修行,至于哭成这个样子?” “回皇上的话,并非臣女不愿出宫修行,实在是得了怪病,见到风就泪流满面。” 叶一眉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可养心殿的窗没关,一阵风吹过,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皇上让小夏子关了窗,又让叶一眉坐了下来。 “可请御医看过了?” “回皇上的话,御医已经看过了,说是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皇上眉头舒展了,“那就好,威武大将军离京时,朕曾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的。此次离京祈福,朕交由皇后安排,她会做的妥当。” “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照应,臣女必当尽心尽力,为国祈福。”叶一眉只想早点结束话题,是以一问一答,谨慎规矩。 “报……”传报的声音一路传了过来,那人直到皇上面前才跪了下来。 “报,杭州失守了。” “什么?”皇上脸色变了,他从龙椅上冲了下来。 “启禀皇上,昨日凌晨,西洋人突袭杭州,我军水军未成,不敌西洋船队,失了杭州。威武大将军多处受伤,尚未清醒。” 叶一眉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她原本已经站起来了,此时站不稳,扶着椅子的扶手。 “咱们退到哪里了?” “已经退出杭州城了,金盛鸿金大人暂时统率军队。” 皇上无心安置叶一眉,命大臣们齐聚养心殿,小夏子引着叶一眉出来,将人送回了景仁宫。 听到兵败的消息,吴文清还算镇定,她命人给叶一眉倒了菊花茶。 “威武大将军至今未醒,必然伤势过重,就算是醒过来也没办法再部署兵力了。现在京城里头能用的将领不多,大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楞头青,让他们过去不合适。” 叶一眉心神不定,对吴文清的话只是应了一声。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边境抽调将领出来,可以眼下三处的将领都不好动。” “皇后娘娘,” 叶一眉跪了下来,“前头战事吃紧,必然无心照顾父亲,若是可以,臣女,臣女想过去接父亲回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调兵遣将 吴文清扶她起来。 “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但也要皇上哪过得去。眼下皇上召集诸位大臣在养心殿,必然是商议应对之策。但皇上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再安排你的动向。” 养心殿里气氛沉重的很,皇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排排大臣,眼神阴霾。 “你们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过五千人马,就让咱们威震中原的威武大将军退出了杭州城,就算是海上打不过,到了城里头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吗?” 大臣一片安静,纷纷在心里吐槽,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难道不应该以退敌为先? “都不说话?现在说说该怎么办吧?威武大将军怕是威武不起来了。”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应当另选将领赶赴杭州。” “嗯,你说的大家都知道,那你倒说说应该让谁去?” 这……安静又重新回来了,叶冀北的手段大家都清楚,现在连他也不敌西洋人,能换的就只有三殿下景炎了。 可景炎尚在边境,又被皇上所忌惮,让他出征一言,是谁也说不出口。 “都哑巴了?不管是南地还是北边,距离杭州都太过遥远,京城里头可有能用的将领?” 京城里头,在战场上带过兵的就只有王冠了,可他早年受过伤,根本就经不起长时间的战事。剩下的都是在京城里头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家子弟带着禁军,御林军巡巡城还可以,真要是扔到战场上压根就不够看。 “恭亲王在杭州,不知能否担得起这重担。”张崇山语调凉凉的。 “他要是担得起,也不会陷入如今这境况。”皇上原本忘了景珏在杭州,经张崇山提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他当太子培养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五千人马都抵不过。 “京城城里头实在是挑不出能正面和西洋人抗衡的人了,不若,先让恭亲王抵挡一阵,从边境另叫人过去。” “不可,”没等皇上说话,张崇山先反对了,“军情一日三遍,今儿个咱们拿到的是昨个的军报,谁又能知道现在杭州是何等境况?江浙百姓又怎么耽误得起?” “张大人,那您倒是说说应该怎么办?” 张崇山道,“直接指派合适的将领到江浙去,江浙富庶,素有粮仓之称,若是给西洋人占领了,日后咱们是找不清的麻烦。” 皇上摆摆手,让他们都停下来。 “崇山,以你的意思,谁过去合适?”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年轻将领即可。” 话一出口,又引来了诸位朝臣议论纷纷。威武大将军这样骁勇善战之人都败在了西洋人手里,一个年轻将领过去哪里撑得起场面? “年轻将领哪里镇得住啊?金盛鸿金大人在都束手无策。”皇上叹道。 “皇上,咱们远在京城,不知当时境况自然觉得西洋人以一当百,凶狠无比。可是您再换个方向想想,就算他们再厉害又如何?到底只有五千人马。” 皇上点点头。 张崇山又道,“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咱们输了,可能只是威武大将军,一时大意着了敌人的道。可现在,只要咱们把十万兵将往阵前一摆,西洋人八成连打也不敢打。” 王冠嘴角勾了勾,“张大人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是威武大将军,百战百胜轻的低,可他身边还有金大人和恭亲王照应着,怎么也不会因为轻敌一败再败,还让自己受了伤。” 张崇山的意思是明摆着的,他想要让景烨到边境去对敌西洋人。在他看来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景烨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这连威武大将军都没办法收入囊中的军功。 “那以王大人的意思此事应该如何?” 张崇山皮笑肉不笑。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镇南大将军高铁祖较为合适。” 王冠没有和张崇山打嘴炮的想法,直接转向了皇上。 “镇南大将军久居南地,水性娴熟,相较于其他几位将军更为合适,而且南地有叶青叶将军坐镇,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出了岔子。” 这话说到其他众位朝臣的心里头,可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王冠话音落后,养心殿里,又是一阵安静。 皇上比较来比较去,也知道让高铁祖过去最为合适。可以挽着高铁祖与叶家走的近一近,他担心高铁祖最后会成为叶家的一员猛将。然而战争形式瞬息万变,他必须快点拿主意来。 叶冀北若是受了轻伤,必然不会出现在军报中,王冠最担心的还是这位昔日老友的安危。他几次三番想要提出接叶冀北回京治疗,可都被皇上紧皱的眉头给逼回来了。 且以皇上开头的那段话,他必然是把兵败的原因算在了叶冀北头上,眼下叶冀北回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杭州的情况,咱们远在京城谁都说不准,单让镇南大将军过去,朕也不放心,不如这样,着镇南大将军高铁祖,三皇子景炎赴杭州,抵御西洋人。” 皇上斟酌了半天,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制衡之道。 眼看着自己的小算盘落了空,张崇山道,“区区五千人,皇上便动用咱们中原的两员大将,传出去有损国威。” 王冠道,“据我所知,张大人从未到过边境,为何对边境却是如此关切,谈论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顾左右而言他,以引火上他人之身是张崇山的惯用计量。王冠借用过来为的是堵住张崇山的嘴。 “朕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说了,至于威武大将军,就把他送回京城来,让太医好好医治。” 皇上摆摆手让他们散了,最后又留了张崇山和王冠。 王冠道,“皇上,臣以为,威武大将军还是就地医治的好,他身负重伤,再经不起舟车劳顿,且将杭州富庶,当有名医。” 皇上皱眉,冷道,“朕留你们过来,为的不是这个。眼下,西洋使者还在牢狱里,大理寺的人也迟迟查不出证据来,你们觉得应当怎么处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景炎回京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两军交战正是严峻之际,应当将四名疑犯严加看守。”王冠想起那四名使者也是头疼不已,当时将这四人关押,为的是延缓西洋人的小动作,没想到竟成了西洋人的借口。 “皇上,王大人此举臣以为不妥,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是对方的使者,那咱们就好好的送回去,要打要和还是根据各自的实力来。” 张崇山拱手道。 “你们两个也算是针锋相对了。之前朕也没察觉到你们政见不合。” 不知皇上此言何意,两人都闭口不答,皇上回头来看他们,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两位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更希望你们能够齐心协力辅佐朕,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争来抢去。” “微臣不敢。”这一次两人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皇上笑笑,“把马可带出来,朕有话问他。” 接到调令已经是两天之后了,景炎看着手中的调令愁眉不展,城里头,赵文国还拖着一帮地主大户等在那。可千里之外又是战火连天。 “黑龙,你到赵先生那通报一声,说我马上过去,顺便把这调令之事跟他讲明白。” 景炎略做整顿,同时在心里头理思路。 以现在的形势他必须离开边境,可若是他离开边境,再没有镇守的大将,群龙无首,即便是骁勇善战也无法抵抗萧远政。 网上的调令写的清楚,只有一句话,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杭州去。其他事宜均无安排。若要请示皇上再动身,杭州怕是守不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出现在了赵文国的房间里,赵文国刚刚安抚了诸位富商。 “赵先生,”景炎过来,连调令都带过来了,直接交给了赵文国。赵文国扫了一眼,将调令收了起来,两人在书房坐下。 “若是三殿下离开,边境无将,咱们的暗河计划也只能搁置了。” 景炎皱眉道,“是,可是杭州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据说杭州城已经失守了。” “而且传到京城去需要时间从京城传到咱们这儿又是一段时间,现在杭州到底是何境况尚未可知,三殿下还是早日过去的好。至于此处,我会先守着,等皇上派接任的人过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较于边境两城的百姓,自然是异国的疆土更为重要,即便赵文国爱民如子,也只能走出退一步。 “萧远政看似办事稳妥,实则善于铤而走险,我只担心我这刚转身离开他就率兵来过,即便是五千残兵在他的手里也能用出两万人的威力。” 缓缓的摊开手中的地图,景炎指着面前的关口。 “我离开之后,必须调兵遣将与此处严加防守,全城进入紧急状态,两班换岗。至于,至于城中的富商就先放他们回去吧。” 安排之后,景炎仍不放心,留下明言明德帮着赵文国,明言明德曾经跟在叶青身边,在将士中素有威名,他们留下来也顶得上是半个将军了。 赵文国道,“这西洋人来得奇怪,按照他们这几年的行事风格,不摸清情况,不会贸然出兵,怎么突然间就打到杭州来了?” 景炎着人换上了整个中原的地图,站在地图前头和赵文国商议。 “所以我猜测除了进京的四位使者之外,他们有其他的线人打入了中原各地。只是他们也太大胆了,竟然率领五千人攻打杭州。” 景炎指着杭州道,“过了杭州就是中原腹地,没了海上的优势,无论如何他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说到此处两人都停顿了,西洋人筹划了这么多年,必然不是白白送死的,因此这五千人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后头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在等着。 交换了眼神,景炎顺着杭州往北走。 “他们要想占领中原,必然要发挥自己的优势,下一个目标必然也是港湾。” 顺着景炎的动作,赵文国也往北看,一瞬间,他们的目光都定格在了津州。 津州离京城不过四百里,若是他们在津州上了岸,后果不堪设想。 “赵先生,”景炎抬头看向赵文国,两个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命人回京城报信儿,怕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是三殿下直奔京城去。可是若京城无事,皇上必然会觉得殿下另有图谋。” 景炎动作停滞了,若是现在他违抗黄命,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京城危机,他真的能够置之不理吗?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了京城,即便他在边地安安稳稳,也是抬不起头的逃兵。 “我回去,边境就交给赵先生了。我骑着灾难快马加鞭,不到两天的功夫就能赶到京城去,若是京城有事,我命人给先生报个信儿。若是无事,今日这便是我与先生的诀别了。” 景炎郑重其事的冲赵文国抱了一拳,两人相识虽然不久,却是志同道合之人。 “三殿下此去必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赵文国一时激动,又心乱如麻,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黑龙取了两杯酒过来,景炎与赵文国喝过之后,连行李也未收拾,带着黄令翻身上马。 黑龙的马匹虽然是赶不上灾难,两个时辰之后便落后了,他也不着急,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赶去。 杭州的消息一日会送来两次,刚开始的那一日,一日三退已经退到了徽州境内,后面渐渐稳住了。 皇上坐在着朝堂之上,闲暇时批阅奏折,战报送过来则与诸位朝臣一同商议。大家心知肚明,两位救急的将领至少要五日才能抵达。是以,前面这几日,心里头都是攥着劲儿的。 “到了中原腹地,他们的五千人马再过勇猛也抵不上咱们的数万大军,现在已经进入了僵持阶段,诸位可以好好的计策?” 皇上皱着眉头,盯着下面的大臣。 张崇山道,“以这两日的局势看,西洋人不足为惧,两位将领怕是没赶到前头去,西洋人就被咱们赶出去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媚娘谏言 话说到了皇上的心坎儿里,皇上的嘴角不住上扬,诸位朝臣即便有异议也不敢多言。 因为战事吃紧,叶一眉离宫之事便搁置了,她一直担心叶冀北的伤势,想亲自前去接叶冀北回来,是以一直盯着地图。 “皇上一直守在朝堂上,我想去见他也不可能。若是形势再严峻,我便放你偷偷出宫。”吴文清理解她的担忧,亲自带了清火的菊花茶过来。 “咱们中原的守军一退再退,爹爹必然也跟着周车劳顿,我真担心他的伤势,唉,” 叶一眉接过茶盏,却无心品尝,喝了两口放在一边。 “黑鹰已经有人过去了,今明两天就能见到威武大将军。不过,新任的将领尚未赴任,威武大将军,怕是不能离开军营。” 吴文清此言在情理之中,叶一眉担心爹爹也只能以国事为先,顺着地图她一路向北看去。 “西洋人确实善战,仅用五千人就打退了咱们的杭州守军,不过这要深入内陆,他们必然不是对手。” “虽然他们不远万里航行过来,可一艘船接一艘船也能形成源源不断的兵力。得到他们拧成了一股绳,咱们再想对付就不容易了。” 叶一眉盯着地图,“之前我曾听景炎说起过西洋人口不多,所以他们不太可能靠兵力取胜,应该用的是巧劲儿。” “现在他们的打法已经是巧之又巧了,若是再用上巧劲,那咱们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吴文清虽然在黑鹰待了多年,可于领兵打仗上到底比不过将门虎女。她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看出门道来,叶一眉却已经把目光定格在了津州。 “载了五千人的大船,必然需要优良的港湾来停靠,咱们中原适合停靠的除了杭州还有南地,就只有津州了。南地遥远,地势复杂,停靠在此处于行军不利。所以下一步他们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津州。” 划出津州的同时,两人已经,津州距离京城甚近,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路程。若是让他们在津州上岸,京城危矣。 “必须得把此事告诉皇上,除了加强京城周边的防备之外,津州也需要重兵把守。” 叶一眉起身就往外头走,被吴文清一把拉住。 “你留在这里,我过去说。”吴文清神色坚毅,“你的安危关系到两位叶家将军和三殿下的安定,而我,孤身一人。” “皇后娘娘,”叶一眉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郑重的叫过吴文清了,她向后退了一步,跪在吴文清的面前。 “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就挂在门楣上,若是此时你出现在朝堂之上,那必然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我不一样,我不是后宫之人。” “可,”吴文清将她拉了起来,“没那么简单的,西洋人必然不会贸然进攻,莫说是京城里头,咱们这朝堂之上必然也有西洋人的眼线。” “正因为如此,才应该我过去。”叶一眉笑笑,“父兄和三殿下都是明理之人,不会因为我个人的得失而不顾天下。而且,皇上乐意听您的话,您留下日后,能劝着皇上。” 说罢,叶一眉出了门。 吴文清不放心,一路小跑跟在后头,叶一眉头也不回,直接闯进了朝堂。 这么多年朝堂之上都没有女儿闯进来。见叶一眉不管不顾地跪在朝堂之前,朝臣们惊愕之余都向四周散去给她留下了空地。 向皇上叩头之后,叶一眉将自己与吴文清的分析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愕然之余,皇上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又觉得放不下面子来,毕竟他与几十位大臣商量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此处的漏洞。 “你怎么就肯定他们会北上攻打津州?如果只是你的个人推测,几十万大军往津州带,难道不需要钱粮吗?” “回皇上的话,臣女以为于国事上必须有万全之策。” 叶一眉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危亡的关头,皇上居然考虑的是钱粮问题。 叶一眉此言也得到了大半朝臣的认可,原本他们是想附议的。可是这话还没出口,就看皇上阴晴不定,是以都向后退了一步。 王冠心急如焚,单单善闯朝堂这一条,就够叶一眉喝一壶了,现在她还跟皇上对上了。可事已至此,除了尽力挽救他也别无他法。 和叶一眉并肩跪了下来,王冠拱手对皇上说道,“皇上,叶姑娘所言在理,并无安排几十万大军的必要。只要津州当地的将士做足准备,津州诸位加强守备也就足够了。” 可眼下,皇上在意的是自己的面子,他绕过王冠,对叶一眉说道,“朕一直觉得威武大将军,胆识过人,只身深入敌境而不改变颜色,现在看来虎父无犬女,叶姑娘也有乃父风范。” 叶一眉俯身叩头,“是臣女说错了话,臣女给皇上赔罪。只是皇上大局为重。” “哈哈哈,”皇上大笑出声,站起身来,走到叶一眉面前,弯下腰,看着她,冷声说道,“朕真是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教导朕以大局为重。” 吴文清就守在外头,她的身份进不去,只能来回走动。越是这个时候,小夏子越是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境况,吴文清几次命人给他递消息都无功而返。 “皇后娘娘里头怕是不好,我远远的看了一眼,诸位朝臣都神色肃穆,叶姑娘跪在地上。” “行了,我知道了。” 吴文清等不及了,她接过沐晴手中的琴,轻轻的摸了两声,琴声远远的传到了朝堂里头。 皇上本在暴怒之中听了这琴声,心情突然舒畅的几分,他回头做到的龙椅上,冷冷地看着叶一眉。 “今日你擅闯朝堂,又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朕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暂且不计较,来人,把她带下去,即刻,送到京郊的尼姑庵去。” 消息传了出来,吴文清才放下了手中的琴,太过紧张,她的手指被琴弦割伤了,可此时根本无暇顾及。 第三百八十七章 津州失守 这是皇上的旨意,又带有责罚的意思,叶一眉从朝堂出来之后直接就被送到了尼姑庵,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吴文清回到宫里,着人给叶一眉收拾了些常穿的衣物,亲自带着沐晴送了过去。 “你放心在这住着,若是和尼姑们处不来,就搬到后头去住,这后头有一套我的小院儿,虽然不大却足够干净。” “谢皇后娘娘挂念。” “怎么到了外头,反而跟我生分了?”吴文清握着她的手,“威武大将军那儿你也放心,等我的人和他们接上了头,就让他们将人送回来,也送到这小院里,由你亲自照看。” 叶一眉原本担心的是隔墙有耳,见吴文清如此坦诚,她也就放下心来。 “谢过皇后娘娘,只是我看皇上的态度,唉,也不知道他做何打算。” “皇上虽然多疑好面子,但到底是一国之君,他会把中原的利益放在前头,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他已经调兵谴将往津州去了。” 吴文清看外头有人过来,起身,摆出威严的样子,交代他们给叶一眉安排干净的上房。 随后,又带着叶一眉到房间去坐。 “我担心的是京城无良将,眼下你的父兄,景炎都在杭州或去往杭州的路上,即便是得知京城危机,调转马头,中间也有几天的时间折腾。” 叶一眉道,“京城里头带过兵的就只有王冠王大人了,可皇上疑心他与三殿下,叶家走得近,一直不敢重用。津州多年来风平浪静,也无大将驻守。” 她们两个头疼的也是皇上头疼的,遣走叶一眉后,皇上道,“西洋人来势汹汹,中原上下必须加强戒备,若是向津州调兵,诸位觉得,哪位带兵最为合适?” 下头安静如鸡,连个接话的人也没有,皇上点将道,“张崇山,你觉得谁过去合适?” 张崇山暗自琢磨,这紧要关头,自己的人都调不过来,若是换了别人去,必然得选个人畜无害的。心思在诸位大臣身上转了个弯儿。多疑如他,是选谁都觉得不合适。 正斟酌中,报信的小兵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甚至连下跪行礼都忘了,直接扑倒在地。 “报,皇上,西洋人派兵突袭津州,津州守不住了。” “什么?”津州是京城的门户,津州守不住了,京城就危险了。 地方将领挡不住西洋人多久,即便是这报信的小兵一路疾驰而来,西洋人也不远了。 “皇上,皇上,危急关头,请您移驾东都,再做打算。” “皇上,皇上,若是您都走了,这京城上下哪还有将士能够拼死抵抗,京城里数十万民众要如何是好?” 王冠也顾不得明哲保身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大人,皇上是咱们中原的天,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负起这天底下的责任?皇上,依臣之见,请皇上,速速离京。” 张崇山也跟着跪了下来。 此时,朝堂上下已经乱作一团,大多臣子虽然站在朝堂之上,可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家里,他们只想赶紧回去通风报信,让家中的妻儿老小,携带金银,逃出京城,保全一条性命。 皇上慌的很,一股血气涌上心头。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让他撑不住了。 从袖子里头摸出了吴文清给了他的丹药,皇上顾不得其他,往嘴里面倒下了整整一瓶子。 “安静,安静。” 回过神来,他接连喊了几嗓子,朝堂上才安静下来,臣子们都抬头望着他。 “京城,是我朝的命脉所在,就这么丢弃了,岂不可惜?你说说,西洋人过来一共带了多少人?” “八万人马。” “八万?” 这数字再次震惊了朝堂上的各位,原本他们想着西洋人远道而来,不过数千人。 皇上有些坐不住了,主张逃走的人越来越多。他冷着脸看着下面的各位,不吭声,就这么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冠突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皇上,连带上京郊的将士,京城里也能凑得起两万人,咱们待在京城里,依据着天险和城墙,又源源不断的粮草,总比远道而来的西洋贼人撑的久吧?” 这话掷地有声,可也只换来了朝堂上的片刻安静,张崇山指着他义愤填膺道,“他们作为臣子自当为了这江山前赴后继,可皇上是一国之君,你总不能让他和我们一样身处险境吧。” 皇上东迁,带走的必然是文臣,胆小怕事的纷纷符合,指责王冠别有用心。 “王大人真是居心叵测,置当今圣上与仙境,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众所周知,王大人和叶家走得近,叶将军呢,又在关键时候身负重伤,被五千人打的抬不起头来,这其中的瓜葛,实在是令人想入非非。” “你们够了。” 冰冷的女声从后面传了过来,景瑟一身便服闯进了朝堂,手里头还握着生辰时皇上送她的刀柄上嵌满珠宝的匕首。 “我向来不学无术,大道理说不出来,可是有几句话想请诸位帮着评判评判到底有无道理。” 大臣们心急如焚,只想赶紧离开,哪里有人真的静下心来听她说话?倒是张崇山开了口。 “公主请讲。” “这第一句,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父子什么时候教我的,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的是学这个的时候,夫子严肃的很。说这是君子的立身之本,是人的立身之本。” 被说中的心事自然就有恼羞成怒的,还没等他们开口,张崇山就先说话了。 “公主,圣人说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可也有一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是危机关头,若是咱们保存实力,日后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可要是在这个时候,有生力量损耗的干干净净,那西洋人就真的骑在咱们中原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若是实力悬殊,本公主也无话可说,可刚才王大人也提到了,咱们尚有一战的能力,为何要弃城而逃?”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京城被围 “公主这漂亮话说的果然漂亮,公主未曾上过沙场,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险恶,血流漂橹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崇山觉得景瑟公主是孩子心性,说几句话,吓唬吓唬也就是了。 那知景瑟上前一步,直接撇开他对皇上说道,“父皇九五至尊,自然不能以身犯险。您可以移驾东都,但是请父皇将儿臣留下,儿臣愿与守卫京城的诸位将士一起,战到最后一滴血。” 皇上本已经想逃了,听景瑟这么说又觉得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若是比不上一个女娃娃,必然惹的天下人耻笑,他这么多年来精心经营的形象就付诸东流了。 “好了,你们不必说了。景瑟要留下就留下吧,崇山,你安排各宫娘娘,文臣,家眷一起离京。” “皇上,请皇上三思。” 皇上头疼的厉害,刚才靠丹药吊着的精神已经失去了大半,他挥挥手让朝臣们下去。 “你们都退下吧,景瑟,你跟着朕过来。” 景瑟将匕首收了起来,交到小夏子的手里,跟着皇上去了养心殿。 皇上摆摆手让她坐了下来,小夏子带着宫女太监一并退了出去。 “景瑟啊,父皇的这三个儿子,以你来看谁更适合当皇帝呢?” 景瑟的心里自然是景珏更适合做皇帝,除了感情的那一份,在她看来景珏为人宽厚,必然能使天下歌舞升平。 “儿臣觉得恭亲王更合适。” “朕说你是小孩子心性,你还不承认,你看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感情用事。” 皇上笑了笑,又感叹道,“朕本来以为,朕还有许多年好活,这皇位,朕会做的长长久久的,是以一直没有想过立太子之事,今天是逼到头上了。” “父皇,父皇,您春秋鼎盛,怎么突然间伤春悲秋起来?” “紧要关头,必须得做好两手准备,眼下中原是前有狼后有虎,这样的局面要想撑起来,单靠景珏的宽厚待人实在不够。朕想着将皇位传给景烨。” “慎亲王?”景瑟皱眉。 “是。除去景珏,在众人看来最适合继承王位的就是景炎了,他有赫赫战功,又深得百姓爱戴。可是,比起景烨,景炎少了一分狠劲儿。” “可是,夫子一直说,做皇上要勤政爱民,从来没说过要下手狠呀。” 皇上摇摇头,脸上难得出现了慈爱的神色,他将景瑟拉到自己身边对她说道,“皇上,不能有知心人,不能感情用事,要做的,就是让身边的人互相制衡,把他们培养成自己手里头的工具。” “可……”景瑟欲言又止,皇上的话,他挑不出错来,可心里头隐隐约约觉得这话不对。 “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理解不了这其中的问题,等你年纪大了就能看明白了。” 皇上摸摸胡子,“不过,景烨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心里头想着外面的人,让他坐在皇位上,朕也不放心。等朕去了,这兵权就交到景炎的手里。希望他们兄弟两个相互制衡,让咱们中原平平安安的走下去。” “父皇,你别老把这话挂在嘴上,但在京城里头咱们就有八万人嘛,还有各地驻军。咱们,” “行了,丫头,朕拟上一份圣旨交到你手里,不幸的那天,你就把它拿出来,昭告天下。还有,还有皇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不在了,就让她陪着朕长眠于地下吧。” 此时,叶一眉,吴文清也得到了消息。 “真是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叶姑娘,若是西洋人来了,这城外头也不安全,我现在让人送你离开,到东都去。” “皇后娘娘,”叶一眉拉住了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了京城,就算是逃到别的地方去,这日子也过不安稳。” “你要留在这儿?可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安全。” 吴文清叹了口气。 “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媚娘就叫你一声姐姐。”叶一眉笑笑,“姐姐,从小爹爹就告诉我,家国天下,没有国就没有家。西洋人已经向京城来了,如果可以,我想回京城去与诸位将士一起,共御外敌。” “媚娘,”吴文清握住了她的手,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喜欢这个姑娘,打心眼儿里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也因此出于姐姐的立场,她希望叶一眉能够平平安安的。 可是,叶一眉的话,她无法反驳,危机时候走的人越多,这京城就越守不住。 “姐姐,让我回去吧。” “好。”吴文清点点头。 两人骑上快马,朝京城方向飞驰而去。 景炎一直未曾合眼,也亏得灾难神骏驮着他,竟是丝毫不嫌怠慢。 这一路的他几乎无法思考,脑子里回旋的就一个念头,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去。一路上不管是树木花草亦或是来往行人,景炎都未曾多看一眼。 到了京郊,他才松了一口气,可依旧不敢放慢速度。 距离城门口越来越近,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媚……媚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叶一眉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可她又不甘心,怀着一丝希望扭过了头。就这样两人四目相对,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 “媚娘,京城危机,若是可以,你赶紧离开。”心里只有眼前的人,景炎自动忽略了吴文清,吴文清也是过来人,只是笑笑。 叶一眉简要向他介绍了京中形势,并表明了驻守京城的决心。 吴文清这才道,“三殿下,您这是?” 这才留意到吴文清,景炎翻身下马要行李,被吴文清拉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估计这虚礼做什么?” “我也是琢磨着,西洋人会从这儿过来,所以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人来了就已经是尽心了。” 说话间,三人又上了马,朝京城的方向赶去。 张崇山带着亲眷朝臣出了城来,一时间都是出城的人流,他们三个夹杂其中,显而易见。 “三殿下,好久不见。”远远的张崇山冲景炎拱手。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两军对峙 景炎点点头,一路疾驰到了皇宫。 听说景炎回来了,皇上先是一愣,随后又让小夏子带他到了养心殿。 “不是让你去杭州吗?怎么到京城来了?” 皇上还记得叶一眉的说辞,此时他审视着下头站的笔直的景炎。 “回父皇的话,儿臣,担心京城的安危。” “这话有点意思。”皇上笑了笑,“你你远在边境。与京城相隔千里,怎么就突然担心京城的安危了?” “回父皇的话,西洋人来势凶猛,最终目的必然是京城。杭州有皇兄,有叶老将军,还有即将到达的镇南大将军。是以,儿臣斟酌再三,回了京城。” 景炎怕的就是朝中有人和自己做同样的打算,已经在皇上面前说过,是以在路上便想好了措辞。 “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是深谋远虑,回了京城,你打算做什么?” 探问眼神在景炎身上转了个圈,景炎跪了下来,伏地,说道,“儿臣想做的是父皇的宝剑,父皇剑锋所指便是儿臣拼命的方向。” “话确实说得冠冕堂皇,只是京中的情况不大好,朕已经将亲眷都送了出去,这个时候你回来,唉,” 皇上走了下来,怜爱的看着景炎,仿佛刚才的猜忌与试探从未出现过。 “回父皇的话。”景炎却依旧恭敬的跪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一句多的,“儿臣回来为了是保证父皇的安全,其他的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答的一板一眼,可景炎却是心急如焚。虽然京城的城墙是中原的最高规格,年年也有修缮加固,可是将士们却多年未曾上阵杀敌,经验略有不足。景炎希望在西洋人赶来之前,有半个时辰的磨合时间。 “行了,既然是来守城的,那就到城楼上去吧。” 景炎松了一口气,领命退下。 “总要给三殿下安排个职务,他这样无官无职的到城楼上去,也不知应该做什么。” 吴文清笑着走了进来,亲自给皇上倒了茶。 “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朕没治他的罪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皇上没接那杯茶,看了吴文清一眼,“叶一眉安排好了。” “回皇上的话,京城外头已经乱套了,臣妾把叶姑娘带回来了,现在依旧安置在景仁宫。臣妾这会儿过来为的也是请示此事。” “罢了,你都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朕还能说什么?走吧,跟朕一起到城楼上看看。” 京城里的文官都走了个干净,武将除了御林军和禁军的几个头领之外,也就只有王冠,是以京城防御的主要事宜就落到了王冠的头上。 距离接到军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王冠似乎能够感受到西洋人的马蹄声。 “王大人,人已经盘点清楚了,京城里头能够拿得起武器的将士一共有两万五千人,抽调其中的五千人马,守卫皇宫的安全,其他的已经全部安排上了城楼。” 王冠点点头。 他极目远眺,看向西洋人到来的方向。 “城里面的粮食储备足够半月之用,西洋人有备而来,又在杭州打了胜仗,半个月的时间怕是熬不住他们。” “王大人,”景炎赶了过来,冲王冠抱拳。 王冠一看来人,赶紧跪了下来,城楼上将士多是御林军和禁军,也是认得景炎的。一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诸位起来吧,关键时刻不必多礼。” 景炎说罢,和王冠并肩站在城楼之上。 有了景炎相助,王冠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三殿下便是京城守军的总指挥了。” “王大人,父皇只是让我过来看看,并没有安排具体的职务,守城一事还请王大人负责。” 王冠皱眉,这皇上还真的是有意思,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把心思放在猜忌儿子上。 “我听说西洋人一共有八万人马,可以我对西洋的了解,怕是他们全国的壮年男子都过来,也只能勉强凑足这个数。”对于职位高低,景炎倒是不甚在意,他不远千里赶回京城,为的便是守国护土。 “三殿下,臣也有此疑虑。西洋距离中原万里之遥,即便是他们凑够了人数,想要将这么多人一并运到中,想来也需要尽全国之力。” 景炎点点头,“这数字是咱们自己人呈上来的,出错的可能性不大。” “皇上,”后面有人喊了一嗓子,景炎和王冠急忙转身赶到前头去。 吴文青的陪同下,皇上上了城楼,看着两边的将士跪的整整齐齐,皇上心里头颇有一番豪迈。 “朕会陪着你们守在这。” 这话一出口,后面跟随的便是将士们保家卫国万死不辞的誓言。景炎跪在最前头,低着头看着面前明黄色的鞋子。 “景炎,你到这儿也有一会儿了,跟王大人商量的怎么样了?” 皇上脚步停在了景炎面前,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让景炎和王冠站了起来。 景炎道,“回父皇的话,王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儿臣做的便是他身边的马前卒。” “行了,你们安排吧。”对于景炎的谈话,皇上倒是神色如常,他挥挥手示意众人各忙各的,自己则走到了城楼的最前头。 “报……西洋狗贼朝这边过来了。” 瞭望塔上的人一边喊一边点燃了狼烟。 一听西洋人来了,原本还觉得气壮山河的皇上先后退了两步,随后便在吴文清的陪同下离开了城墙。 景炎带着弓箭手伏在城墙上。静静地等待着西洋人靠近。 “三殿下,看这样子确实有数万人。” 王冠在景炎耳边,小声道。 “不着急,咱们等着。” 城楼上的将士们凝神屏息,下面的马蹄声却渐渐停了下来,距离城墙二里地,西洋人安营扎寨。 悬着的心一瞬间放了下来,景炎松了口气,他翻身过来,靠在城墙上坐下,对王冠说道,“他们长途跋涉数百里,至少要一日的功夫才能恢复。” “所以,”王冠往远处看了一眼,若是在这个时候偷袭,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三百九十章 杭州城空 明白他的意思,景炎摇了摇头。 “咱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偷袭顺利,也会元气大伤。更何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下是他们对咱们了如指掌,而咱们除了人数之外一无所知。” 王冠点点头,命人写了军报送到皇上哪里。 “三皇兄。”景瑟走了上来,她穿着不合身的盔甲,手里头依旧是那把匕首。 “你怎么在这儿?”景炎曾听皇上说起过京中亲眷已经转移,怎么景瑟会出现在此处? “我是来和皇兄一起守城的。”景瑟取下了背上的弓箭,“我功课虽然学的不怎么样,可这骑马射箭是一绝,请皇兄给我安排个位置。只要有这条命在,我绝对不会退去。” 王冠拱手道,“公主,刀剑不长眼,城楼之上危险的很,还请公主回到宫里去静候佳音。” “王大人,咱们都是中原的子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保家卫国,我理当出一份力。” 景炎知道,景瑟倔强,人都来了,劝她下去是不可能的。 “你这盔甲太不合身了,下去让他们给你打造一身合身的。” “有了合身的盔甲就能留下了?”景瑟道。 “是。”景炎点头,让黑龙带她下去。 “三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王冠看着景瑟离开。那硕大的不合身的盔甲,几乎把她整个人给埋了起来。 “景瑟倔强,是劝不动的,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谁能保证以后妇孺老幼不上战场呢?” “所以能不能算我一个?”叶一眉走了过来,在景炎和王冠面前站定,“我的盔甲足够合身。” 杭州城郊。 “咱们不能再退了,五千人就让咱们丢盔弃甲,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必然闹得人心惶惶。”高铁祖刚一赶到军营里头就拍了桌子。 “我们也不想退,只是他们来的突然,我们刚一对上他们,他们的另一队人马,就冲开了杭州的城门。” 景珏从未带过兵打过仗,金盛鸿是假冒的监军,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威武大将军呢?”高铁祖叹了一口气,撩开帘子往里面走去。 叶冀北紧闭双眼,躺在行军床上,脸色苍白,身上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叶将军刚一出城就中了他们的埋伏,似乎那队人马就是冲着叶将军来的。” 高铁祖扭头对景珏和金盛鸿说道,“叶老将军战无不胜,即便是危机时刻也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遇上敌人一小队的伏击怎么会伤成这样?” 景珏和金盛鸿面面相觑。 高铁祖知道是指望不上两个人了,回头下令集合将士们。 军符在景珏的手里,高铁祖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他的。急的高铁祖一把抽出宝剑来,挥手就砍断了旁边的木桩子。 “看到前头的那座城了吗?西洋鬼子就在里头耀武扬威,你们大都是本地的人,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妻儿老小?” 破铜烂铁一般的嗓门唤醒了景珏,他急忙拿了军符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交到了高铁祖的手里。 高铁祖下了命令,让将士们清点人数,勘察敌情,随后回到了营帐里头。 “你们应该已经交过手了,他们的伤亡如何?是否有援军?” 景珏和金盛鸿相对无言。 高铁祖拼了命才忍下发火的念头。 “你们就没有派人清点过吗?这已经过去几天了。” 景珏道,“上次交手之后,威武大将军受重伤,昏迷不醒。军营里头也是动荡不安,甚至有传闻说,西洋人是得到了神的保佑,才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所以呢?所以你们就在这儿按兵不动?”高铁祖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木质的扶手应声而落。 知道是自己处理的不妥当,即便是景珏也无话可说,他甚至默默的将主位让了出来,请高铁祖坐下。 高铁祖也不顾所谓尊卑当真坐了下来。 “杭州是咱们中原的粮仓,粮食对于行军打仗有多重要你们都知道,所以咱们必须要把粮仓夺回来。” 景珏和金盛鸿连连点头。 “不知杭州城里的虚实,咱们贸然打过去也只会损伤更多。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找两个身手不错的人,跟着我一起到城里头探探究竟。” 金盛鸿是黑鹰的人,虽然没有带兵的本事,可是身上的功夫并不差。 “镇南大将军,今天晚上我随你去。” 高铁祖冷漠的看着他,突然间抽出了腰中长剑向他刺了过去。金盛鸿一愣,随即明白高铁祖是要试探他手上功夫。两人转眼间便在营帐里头过了数十招。 即是试探功夫,那便是点到为止,高铁祖收起宝剑,看着金盛鸿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你是黑鹰的人?” “镇南大将军好眼力。” “我和盖贱文盖先生交过手,你们两个的身形身法如出一辙,只不过盖先生已经到了行云流水的地步,你比他还差上几成。” 这话半分情面也不留,可说的全是实话。金盛鸿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对这言语也不放在心上。 “盖先生曾经带过我一段时间,他身法灵动飘忽不定,确实比我要强上许多。” 天色暗下来。 高铁祖换上夜行衣,带着金盛鸿,两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城墙。 奇怪,刚攻下的城池,对手就在不远处,这城墙上怎么黑灯瞎火的,连个巡逻的人都不见? 高铁祖给金盛鸿打了个手势,让他在下面等着,自己翻身跃上了城楼。 到了城楼上,高铁祖才隐隐约约的听到有西洋人乌七八糟的说着些听不懂的话,可根据声音能够分辨人数并不多。 查看一番之后,高铁祖请金盛鸿上来,两人一起到了杭州城里。 “城楼上我估摸着不到两百人,剩下的人都藏在哪里。” 金盛鸿皱眉,“这几日并没有听到杀戮的声音,杭州城的百姓应当是安安稳稳的,难不成他们躲在百姓的家里?” 一路到了杭州府衙,高铁祖一马当先翻身进了院子。然而,院子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守门的几个西洋鬼子之外,连个狗叫声都听不到。 第三百九十一章 粮仓空了 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感受不到威胁,两人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衙门的正堂上。 “高将军,以你看他们的兵将都藏在何处?” 高铁祖从书案上找出地图,摊开。 “可能的藏匿地点都已经搜过了,没人。很有可能他们是藏在老百姓的家里。” “这么一来咱们想要攻城就难多了,虽然说巷战咱们更熟悉地形地势,可他们以老百姓为要挟,将士们都下不去手啊。”金盛鸿皱眉。 “先去看看粮仓。”高铁祖起身,“只要咱们能控制粮仓,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话音刚落,高铁祖便起身窜了出去,金盛鸿虽然气喘吁吁,可也勉强提了一口气跟在他的身后。 上一任杭州知府,为了保证杭州城的安全,将粮仓设在了杭州城内,并分为好几个地方。 高铁祖气也不喘一口,接连光顾了几个粮仓,只是他发现粮仓里头空空的,连一粒粮食也没见着。 “你们走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离开时粮仓还是满的,本来我们想带一部分粮食走的,可事态紧急,只能先将将士们撤了出来。” 金盛鸿觉得奇怪,这粮仓满满当当的。以西洋的五千人马就算是日夜不停,也不可能吃的这么干净。 “最大的粮仓是哪个?带我过去看看。” 高铁祖粮仓外头转了一圈,看到了车辙的痕迹,八成是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是以痕迹一直留到了现在。 时间已经不早了,金盛鸿不敢迟疑,带着高铁祖直奔城东。 粮仓的位置是金盛鸿特意调过的,为的就是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两人一路冲了上去,却在门口发现了搬运的痕迹。 惊骇之下,高铁祖和金盛鸿进了粮仓,原本堆积的满满当当的粮仓也是空空如也。 “他们把粮食都搬到哪里去了?总不能他们不远万里到中原来,为的就是杭州的粮食吧?”金盛鸿沿着粮仓转了一圈,当真是干干净净。 “不会,如果只是为了粮食,他们何必要到南地去,直接来杭州通商贸易不是更方便?” 高铁祖看看天色,带着人出了城。 “若不是为了粮食,那必然是为了……”说到此处,金盛鸿突然瞪圆的眼睛,他看向高铁祖,“难道他们是准备攻城了?” “只要他有那个胆子,我必然打的他有去无回。”高铁祖一想起丢盔弃甲,主帅重伤的耻辱,便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对于上西洋人好好的干上一仗。 刚回到军营里,景珏便迎了出来,愁容满面。 “这才得到消息,说是西洋人攻下了津州往京城去了,估摸这个时候已经跟京城里的教师们对峙起来。” “津州,”这给高铁祖提了个醒,他走到地图面前模拟着船只的航道。 “我明白了,杭州城里头剩下的西洋人为的是百姓拖延时间。其余的已经带着杭州的粮食赶往津州和京城了,” “所以西洋人的目标是京城,到杭州来这一趟为的是粮食。” “是了,”景珏恍然大悟,“西洋人远道而来,走的又是水路,必然不能带足粮食。” 高铁祖站在地图前头,没接话。 一上来就直指京城,西洋人有占领中原的野心。只是,对于西洋人来说,最便捷的进攻方式是从南地,开始一步一步蚕食掉中原的土地,为何他们偏偏选了京城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好啃的地方? “高将军,咱们把消息递到京城吧,让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们先派人送消息过去,记住派几个人通过不同的方式送过去。西洋人占领津州,直指京城之举令人难以防备,八成京城已经被围起来了。唉,这消息怕是不好送进去。” 高铁祖说完到了后头的大帐,叶冀北依然是紧闭双眼,面如白纸。 “威武大将军,现在情况如何?” “伤及肺腑,怕是难以醒过来了。” 这消息一直捂得严严的,怕的动摇军心。高铁祖看昨日情况,心中便有数了。可此时听军医说来,还是心如刀绞。 “明天晚上抽调五千人,跟我一起拿下杭州城,杭州城破之后,便把威武大将军带回去好生照顾。另外,让人给叶青将军送封信,把情况说清楚。” “是。”高铁祖求速度,只身前来,景珏自觉的充当了他的下属。 从里面出来,高铁祖在书案前坐下。 “城楼上约莫有二十几个人,看今晚的情况,防备不严。明天晚上先挑五十个好手出来,解决掉城楼上的人。随后,开了城门,去衙门,将西洋人活捉。” 高铁祖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描绘出路线,金盛鸿记下之后便去安排。 高铁祖不知景炎已经折向京城,还在计算着景炎的时间,他打算等景炎到杭州之后,带领一部分杭州将士,解京城之围。 京城。 景炎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已经支起的一个个帐篷。 “他们已经围了一天了,可丝毫没有攻城的意思。” 王冠道,“攻城也就在这几天了,他们毕竟远道而来,能有多少粮食?” 景炎摇摇头,“你忘了,他们占领了杭州。” 叶一眉皱眉道,“杭州富庶,且前一任杭州知府将大部分余粮都囤积在杭州城里。若是,若是他们从杭州运粮过来,走海路。当前的局势就要转个弯儿了。” 一句话提醒了景炎和王冠,城中存粮不过半月时间,倘若西洋人真的有杭州源源不断的供给,那半个月之后被困死的便是京城守将。 “不若,我带人下去探探。”景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换了一身合身的盔甲,她将头发高高的束了起来,英姿飒爽,倒是有几分女将军的味道。 “以现在的形势必须得探一探了,不过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三皇兄,您放心让我过去。”景瑟是存了杀敌报国的心思,一直在找表现的机会。 “你不能过去,京城里头更需要你。”景炎摇摇头,安抚道,“送到父皇那里的军报,还需要你一路护送前往。”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夜探敌营 “这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八万大军到底是真是假?” 西洋人来时,皇上忐忑不安,安静了一天之后,倒让他放下心来。朝堂之上,他看着为数不多的几位朝臣,问道。 “回皇上的话,真假尚且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传言中的所向披靡。” 张崇山送诸位亲眷出京之后,立马折回京城,忠心耿耿的举动深得皇上的赏识。原本担着两个虚职的他,已经一跃而上,站在了朝臣的最前头。 “嗯……传令下去,让王冠探探虚实。” 张崇山又道,“便是八万人也不足为惧,且不说咱们京城里头个个都是精兵,又有皇上坐镇,外地的藩王得知京城被困,必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勤王。” 皇上看着他没说话。 张崇山知道是自己说多了,他向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嘴。 圣旨很快就传到了王冠手里,王冠也为此事着急。 “殿下,您的安危关系到京城的军心,还是换个人去吧。” 景炎摇摇头,“将士们平日里训练注重的是排兵布阵,个人身手挑不出来出挑的。可身手平凡的过去,几乎就是有去无回。” 王冠看向叶一眉,示意叶一眉劝一劝景炎。可叶一眉心里头也有这么一杆秤,她知道景炎说的就是现实情况。 “王大人,太阳落山之前咱们尽可能多的收集西洋人的情报,为今天晚上夜探敌营做准备。” “我说,你们这军营里头可比皇宫难进多了,我硬是绕了半个时辰的路才上来。” 盖贱文走了进来,依旧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平时挂在衣领里的扇子不见了。 “先生。”叶一眉和景炎行了弟子礼。 “行了,之前咱们都说清楚了,师徒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你们也不必行礼了。” 盖贱文虚扶一把,请两人起身,随后又说道,“我这次回来带了两个黑鹰的人,身手不错,再加上三殿下正好四个人,夜探敌营就交给我们吧。” 盖贱文算得上是一顶一的高手了,他说身手不错,必然不错。 王冠与盖贱文交集不多,他看向景炎。景炎点了点头,此事就算定了下来。 盖建文突然换上一幅严肃的样子,看向叶一眉的目光里有了悲痛。 “我们派去杭州的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威武大将军的情况不大好,他们没办法把人带过来。” 叶一眉一个踉跄,扶着景炎才站稳了身子。叶冀北虽然年纪不小,可身体一向硬朗,身上挨上一刀两刀的,连战场都不会下,更别提像现在这般了。 “盖先生,请问我爹爹的现状如何?” “伤到了肺腹,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过,”盖贱文看她眼圈微红,不忍心,安慰道,“镇南大将军已经到杭州了,只要他在,你爹爹就能放心养伤。” 这话安慰的成分太高了,叶一眉心知肚明,一个尚未清醒的人,哪里来的放心不放心一说?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叶一眉身上,生怕她一个小姑娘突遭大难难以承受。 叶一眉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众人自己出去透气,转身离开了。 景炎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再一次上了城楼。 叶一眉望着远处的帐篷,双手攥得紧紧的。 景炎道,“媚娘,我在。” 叶一眉低头,沉默,缓了一会儿,又抬头,道,“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夜探敌营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陪着你。”景炎和她并肩站着。 两人都没开口,默默站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一眉冷道,“咱们筹划一下今晚的行动吧。” 看他们两个这么快就回来了,盖贱文和王冠都有些吃惊。 叶一眉神色平静,走到了地图前头。 “不远万里带来八万人马,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可以把这作为夜探敌营的一个重点。” 景炎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说道,“还有军营里面粮草的位置。” 盖贱文道,“还要摸清主帅的心脏,必要的时候给他来一下子。” 这话带着调侃的意思,紧张的气氛松了一些。叶一眉猛然想到的叶冀北,身体微微摇晃,景炎在后面扶住了她。 “还有,”王冠道,“若是你们能够避开西洋人的视线,就把消息递出去,让各地的藩王进京来。” 景炎点点头。 “单靠京城的人马,是不够的。除了各地的藩王,消息也送到江浙和南地去,让两地的将军心中有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景炎和盖贱文早早的换上了夜行衣。 “三殿下,”王冠还是觉得不妥。 “王大人,”景炎笑笑,“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没有所谓的皇子和士兵的区别。我就是跟在您身边的马前卒,该我去的时候义不容辞。” 叶一眉一直没有多余的话,众人都当她沉浸在威武大将军昏迷不醒的噩耗里,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等到诸位的嘱托都讲完了,叶一眉走到了景炎的身边,从怀里头摸出了一个平安符。 “这个,是我上次到庙里头祈福求来的。此去凶险,你带在身上。” “好。”景炎知道,叶一眉正承受着威武大将军昏迷不醒的痛苦,自己又要冒险夜探敌营。接下这平安福,多少能让她心里头有个寄托。 叶一眉又道,“点到为止,性命为上。” 气氛一下子就严肃了。各位都知道此去艰险,挑着吉利的话说,叶一眉一句话戳破了这平静话语下面诸位的心慌。 景炎此时也顾不得所谓礼法规矩,握住了她的手。 “放心。” 盖贱文摸摸鼻子,“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叶一眉向后退了一步,给两人让出的路,景炎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叶一眉冲他笑笑,“明早,我准备烙饼,等你回来一起吃。” 景炎点点头,出了门,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听到了马蹄声,叶一眉才跟了出去,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王冠知道她心情沉重,走上来道,“三殿下战无不胜,此次也会平安归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黑鹰面目 面对的是西洋人的八万大军,又是从来没有交过手的,景炎比之前还要紧张几分,盖贱文跟在他的身边倒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盖先生,此去你有几分把握。” 盖贱文笑笑,“说你说句实话,我连五分的把握都没有。文清希望我能把你留在军营里,怕的就是你出了意外,可最终我还是带你出来了。”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她挂念的可不是你,而是咱们整个中原。”盖贱文起了聊天的心思,从头到尾跟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中原贪官污吏横行,原本我们黑鹰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主张取而代之,另一派则是希望能者居之。” “先生应该就是希望能者居之的吧?” 景炎猜测道。 “是,原本你不起眼,景珏又心思软弱,景烨更不是不堪重用,于是我把目光瞄向了北狄。” “当时混在我们中间,到北狄去,为的是接近萧远政?”景炎问道。 盖贱文哈哈大笑。 “是,京城里头我就注意到他了。原本觉得他爱民如子,胸中也有谋略,可路上,他的短板暴露得清清楚楚,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你了。” 景炎笑道,“在大梁,我是一筹莫展,有几次也觉得自己是出不去了,若非先生相助,八成我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你呀,就是谦虚的很,若是没有我你照样能够逃出去,不过结果会差一些。” 盖贱文笑了笑,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景炎身上有光,心里头也是个有数的。 “看皇后娘娘进京时闹出的那一番动静,她应该是打算取而待之的吧?” “是,那个时候她觉得在皇宫里头长大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眼里头不可能有百姓,有黄天厚土。我们两个还因此闹得不开心。” “皇后娘娘接连两次光顾陋室,也是试探。” “是,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两个都认定你了。” 盖贱文扭头看了景炎一眼,眼睛里满是欣赏。 “若是你能够保持本心,为天下为黎明百姓谋福祉,那我们黑鹰便归你差遣,若是有一日你迷失了方向,不好意思,黑鹰便是悬在你头上的一把刀。” 景炎重重点头。 “若是最终我登上那个位置,还请盖先生时刻提醒于我。” 转眼间就到了西洋军营。 站在树上,景炎琢磨下面的格局,西洋军营的像个铁桶一般,外面巡逻的人足足有六层。 “觉不觉得奇怪,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外头灯火通明,可里面却有黑漆漆的一片。” 顺着盖贱文的视线,景炎发现在军营中间偏南的地方有一大片黑灯瞎火的。 “难道这里是粮仓?可就算是全杭州的粮食都运过来,也不至于占这么多的地方。” “哎呀呀,西洋鬼子真的高,就算咱们剥了他们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合适。” 盖贱文似乎是累了,靠在树干上。 “要探明粮仓的位置,必须要到他们的军营里头去。咱们的着装和语言根本就进不去。”景炎树干上坐了下来,来之前想的万全之策在这三层外三层的巡守面前毫无用处。 远处一声马嘶引起了景炎的注意,两个西洋人拉着粮食往里面走,嘴里面还说着听不懂的话。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兄弟几个跟上。” 景炎一挥手,四个人悄无声息的绕到了运粮车后面。两个西洋人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后嘴巴就被捂了起来。 “带我们进去。” 景炎低声道。 出人意料,这两名西洋人竟能听得懂中原话。似乎觉得自己身高上占了优势,他们梗着脖子表现出强硬的模样。 手又往脖子上靠了几分,两名黑鹰的刀这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肉。似乎是感受到了匕首上的凉意,两人软了一些。 盖贱文神神秘秘的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强行掰开两个人的嘴,将里面的药丸塞了进去,煞有介事的说道,“这是我最近研制出来的七日断肠丸,顾名思义,吃下去后七天得不到解药,便会腹痛难忍,最终全身上下流血而亡。” 听此言,西洋人想将口中的药丸吐出来,可是黑鹰死死的捂住了他们的嘴,轻轻往上一掰,药丸便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西洋人挣扎不已,黑鹰顺势松开。两人又是倒立又是乱蹦,似乎这样便能将那药丸给抠出来。 盖贱文道,“别再挣扎了,那两枚药丸进入你们的肚子里就化成了一滩水,现在已经顺着你们的经脉游走起来。” 盖贱文说完又拿着自己的小药瓶做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上一次吃下这个药丸的人,足足在地上挣扎了三天三夜才断了气,当时他那眼珠子瞪的,哎呀,我都不敢看。” 在痛苦和死亡面前铮铮铁骨化一摊烂泥,两个西洋人迅速求饶,并承诺带他们进去。 毕竟是自己人的车,守卫也没仔细盘查,就这样四个人混进了粮仓里。 让他们送进来后,西洋人满眼希冀的看着他们。盖贱文手起刀落,两人便倒下了。 “你们两个把他们拖到粮食堆里去藏起来。秋天了,三天五天应当闻不到腐烂的气息。” 在粮仓里头转了两圈,景炎估摸着杭州的粮食已经全部转移到这里来了。 “他们往杭州这一趟为的就是粮食,这么快就将粮食运过来了,那五千人马,八成都用在运粮的团队上了。” 盖贱文点点头,“这西洋人有点儿意思,上来就啃了最难啃的骨头。” 在外面看了一眼,四周灯火通明,四人所处的应当不是黑暗的地方。 “奇怪的,连粮仓里面都点了灯,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此昏暗?说是马厩也说不通了,哪里有把马厩设置在如此方位的?” 盖贱文探了出头去,外面亮堂堂的,西洋人三五成群在外面溜达,有的手里头还拎着酒瓶子。 大概是因为外面防守严密,里头的将士倒是有些松懈。盖贱文冲里面的三人招招手。 跟着他出来,四人沿着背光的地方,四处查看。 第三百九十四章 敌营见闻 一路走过来景炎发现了不对,以他对西洋人的了解,都是白皮肤黄头发,可这里头还夹杂着许多与中原人相似的面庞。 给盖贱文使了个眼色,盖贱文看到之后也皱起了眉头。 “妈的,被困在这么个鬼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熟悉的中原话在四人的耳边响了起来,盖贱文和景炎同时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当初说要带咱们来发财,事成之后高官厚禄都等着,可是这都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像咱们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最底层的臭老九,不过跟着他们好歹能填饱肚子。” 景炎听了此话心里头五味杂陈,到底是多么艰苦的日子,才能让他们背离自己的家乡? 几个中原人越走越远,再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盖贱文拍拍景炎的肩膀,示意他往下头走。 此时,京城里。 叶一眉睡不着觉,也不愿诸位将士为自己操心,晚饭之后,她独自蹲在角落里排遣心中的苦闷。 不知杭州形势如何,爹爹重伤在身,连日颠簸,怕是会伤上加伤。叶青远在南地,也不知道他是否得到爹爹的消息。 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叶一眉正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中,被打扰的她皱紧了眉头。 “谁?” 声音越来越明显,还有类似于说话的叽叽咕咕的声音,只是声音低沉,叶一眉辨不清楚内容。 打起精神来,叶一眉躲进树的后面,静静的盯着发出动静的草丛。 不多时,两个西洋人从后头钻了出来,刚一出来他们便伸展了腿脚,随后又缩进了阴影里。 叶一眉攥紧了手中的信号弹,悄悄的跟上了上去。 两人似乎对京城的地形颇为熟悉,越过城墙之后,他们直接朝城内跑过去。 正是两军对峙之际,这两人绝不是有闲情逸致出来游玩,向城内跑去,很有可能是冲着宫里的。 叶一眉趁两人拐弯之际点燃了信号弹,随后握紧手中的匕首,紧追不舍。 看到信号弹,王冠很是奇怪。城墙上有重兵把守,怎么会有西洋人不声不响地越过城墙到城里头去? 奇怪归奇怪,本着万无一失的精神,王冠点了一小队人马,顺着信号弹的方向追了过去。 叶一眉身上只有两枚信号弹,她估摸着王冠已经派人前来才点燃了第二枚,此时,距离皇宫已经不远了。 两人鬼鬼祟祟说的什么,皇宫外头一里地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担心被两人发现,叶一眉只能停在拐弯处的巷子里,只是距离甚远,既听不懂他们的话,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该死。” “叶姑娘。”张崇山的手搭在了叶一眉的肩膀上,叶一眉一个冷战,回过头来,看着月光底下张崇山残白的脸,她向后退了一步。 “这么晚了,张大人一定是在宫里头忙到现在吧。” 叶一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 “大军压境,皇上心烦意乱,我陪着他下了两局棋,这刚一出来,就已经是这个点了。”张崇山笑了笑,“真是太晚了,叶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处怕是不安全吧,若是叶姑娘不嫌弃,现在我送叶姑娘回府去。” “京城里外都被王大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哪里有不安全一说?”叶一眉担心惊扰了外头两个西洋人,又想避开张崇山,无奈,只好向另一边走了走。 “叶姑娘这么说,出来必然是有事了,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到底是不妥当,该让三殿下给你配两名侍卫。” 信号弹引着王冠一路追到了此处,看到叶一眉和张崇山,王冠上来打了招呼。 王冠过来了,叶一眉的心也就安了,她指着外头示意王冠跟过去。 两人依旧在之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一会儿看看手腕,一会儿看看天色,似乎是在等人。 王冠让两名士兵蹲在此处候着,回到了巷子里头,与叶一眉张崇山交谈。 “王大人着实辛苦了,这么晚还带人出来。”张崇山皮笑肉不笑的和王冠客套。 王冠也道,“张大人整日陪着皇上,也是为了陛下尽心尽力了。” 两人这才对上,腥风血雨便弥漫开来,叶一眉出面道,“张大人陪着皇上下了半天棋,想必也累坏了。看王大人似乎也有要事,不如咱们就此别过。” 张崇山从善如流,冲两人行了一礼,朝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等张崇山走开了,叶一眉将事情的经过与王冠说了个明白。 “看他们两个的架势是来等人的,一直以来三殿下都怀疑京城里头有西洋人的眼线,今天晚上便能见个分晓了。” 然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接待的人过来。似乎是等急了,西洋人不耐烦的在原地来回渡步,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变了脸色,急匆匆朝外面走去。 到手的肥肉自然不能让它飞了,两人还没走几步,王冠的人便冲了上去,将二人压住。 “两位三更半夜站在皇宫前头,所为何事?” 两人嘴硬,“我们,是来,看月亮的。” 两人的中原话甚是生硬,可还勉强听得懂。叶一眉冷道,“月亮在哪儿看不到,为何要专门跑到皇宫的门口?” “这,大。” 西洋人比了个宽阔的姿势。 王冠道,“我知道有个更合适看月亮的地方,就请两位跟我们一道走一遭吧。” 对自己的来意心知肚明,西洋人自然不愿意同王冠前往,可此时哪里由得了他们?将士们连拉带拽将两人带回了军营。 “说说吧,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为避免夜长梦多,刚一回到军营,王冠便命人将刑具搬了上来。 “我们,就是,看月亮。” 两个人依旧嘴硬,王冠笑了笑。叶一眉从外头拎了块石头过来,放在了营帐中央。 黑龙拿过廷仗,深吸一口气,用力打在石头上,石头瞬间碎成了好几块。 王冠笑道,“也不知道试着石头硬还是两位的骨头硬?” 西洋人战栗不已,突然同时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九十五章 守宫之争 黑龙察觉不好赶了过去,可已经晚了,两个人耷拉下了脑袋。 “真是。”王冠叹了口气。 叶一眉道,“没用的,他们是死士,就算是咱们拦住了他们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眼下从他们身上,咱们知道,西洋人盯着的是皇宫。” 黎明的时候,景炎四人回来了。 “怎么样?”人刚一回来,将士们就围了上来。 “他们的人果然有问题。”景炎接过叶一眉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干了,随后与诸位讲述晚上的经历。 “他们军营里的教室至少有一半是中原人。” 这话音刚落,就有人骂了起来,直言这群人胳膊肘往外拐。 景炎道,“也不能全怪他们,黄河发大水了,咱们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这群人一直吃不饱饭,才投靠了西洋人。” “黄河发大水了?” 王冠也惊讶极了,京城里头没有半点消息。 “这确实应该查一查,按道理来说,在围困京城之前,黄河就已经发水了。” 景炎继续道,“我觉得这部分人咱们是能争取过来的。” “嗯,可以试一试。”王冠点头。 景炎继续道,“粮仓的位置找到的,可我总觉得那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粮食藏在其他地方。” 盖贱文接口道,“八万兵马要吃要喝,不可能只有那么点儿粮食。在回来的路上我们收到了高铁祖递来的消息,杭州的粮仓都已经被他们搬空了。” 叶一眉皱眉,“有两种情况,第一他们为保护粮草,将粮草藏了起来,第二他们还有另外的行动。” 这话给景炎提了个醒,京城作为中原最重要的城镇,必然是易守难攻,西洋人主动放弃南地,杭州这样的地方选择了京城,必然还有其他的打算。 “现在人在暗处,我在明处,能做的就只有加紧防备。” 话音一落,气氛又沉重了许多。 景炎道,“狭路相逢,咱们能做的就只有勇往直前。王大人,勘探敌情是父皇下的命令,早朝上你就跟他说清楚吧。” “好。”命令是落在王冠头上的,自然应当由王冠向皇上汇报。 距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景炎也来不及休息,请速换衣,便跟着王冠一起过去了。 路上王冠也将昨晚的经过跟景炎讲了个透彻。 景炎道,“京城里头必然有西洋人的眼线,不然他们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进来。” “眼线很有可能是咱们中原人,要排查起来难的。咱们能做的只有严加防备。皇上防范着咱们两个,劝说估计听不进去。” 到了城门口,两人变成了一前一后的模样,连话也没多说一句。 皇上似乎是觉得自己坐在龙椅上有些无聊的,这次过来竟然还带上了吴文清。诸位朝臣虽然惊讶,可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王冠向皇上阐述了昨晚的所见所闻,皇上低着头许久没说话。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才抬起头来。 “发大水的奏章没递上来?” 下头站的都是武将,就算是奏章递上来也不会经他们的手,是以连接话的人都没有,张崇山见没人说话站了出来。 “回皇上的话,内阁的几位大臣都已经离京了。” “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离开,这祸事就是因为他们而起的。” 张崇山道,“王大人也是道听途说,尚未拿到确切的证据,皇上不宜动怒。” “是我手下的人深入敌营探测来的消息,怎么到了张大人这儿就变成道听途说了?若是张大人有更好的方法,可以亲自带人去查看情况。”王冠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王大人稍安勿躁。”吴文清开口提醒。 “王大人,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吗?”张崇山笑着扭过头来。 “不是,但却是我的亲信打探到的,如果这称作道听途说,那岂不是要皇上亲自深入敌营?” 王冠说的句句在理,却让皇上变了脸色。张崇山则抓住了把柄。 “王大人,那就是论事,你把皇上扯进来做什么,皇上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怎么能身处险境呢?” 王冠道,“我不过是做个比较罢了,张大人这般上纲上线,居心何在?” “行了,”皇上冷道,“是让你们来议事的,我是来吵嘴的。王冠说的有道理,京城里头必须加强防备,这是这御林军和禁军大部分都已经调到城墙上去了,宫里头只有五千人马,要如何分配?” “回皇上的话,五千人马已经足够了。”张崇山冷冷的看了王冠一眼,上前一步,拱手道,“皇宫里面诸位亲眷都已经移走了,需要保护的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是以,臣以为,我们可以把这五千兵力集中在养心殿和景仁宫。” “张大人简直是在开玩笑,皇宫是作为一个整体,修建的城墙位于宫殿的最外围。我想请教张大人,紧紧护住两个宫殿要怎么做?” “王大人,我既然提出来,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张崇山一甩袖子,冲皇上拱手,说道,“以养心殿和景仁宫为中心,其余的宫殿作为据点,将将士们埋伏在其余的宫殿里头。” 吴文清皱眉,“这么一来,战争之后,皇宫便成为了废墟。” “回皇后娘娘的话,在这紧要关头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宫殿没了,还可以再修建。” “你们觉得呢?”皇上有些心动了。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不妥。”看出了皇上的心动,王冠急忙站了出来。 “你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了,景炎,说说你的想法吧。” 皇上直接掠过了王冠,目光停在了景炎的身上。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明白张大人的意思,不知应该支持还是反对。” 景炎说罢,看向张崇山。 “若是把其他宫殿作为据点,那张大人的意思便是要打巷战。” “是。”张崇山点头。 “要打巷战,咱们确实占点儿便宜,毕竟将士们都是在宫里头来来往往惯了的。可是,养心殿和景仁宫是单独两座宫殿,周围极其开阔,若是外面的攻破了。西洋人进了里面,咱们要如何保证两座宫殿的安全?” 第三百九十六章 景烨受封 张崇山一介文臣,对于带兵打仗知道的本就不多,景炎这么一问他答不上来了。 “回三殿下的话,这是臣心血来潮想到的,既然是心血来潮,那必然存在漏洞,臣提出来不过是想和诸位大臣商议。” “张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呀,这儿是朝堂,你面对的是皇上,提的建议也是为了保卫皇上的安全。现在你跟我说是心血来潮,还真的是有意思。” 景炎说的漫不经心,却将张崇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跪到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对皇上说道,“皇上臣绝无此心。”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看他们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灰心失望,索性让他们都先退下。 吴文清陪着皇上到养心殿去,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进了养心殿,皇上屏退左右,才对吴文清说道,“以王冠的意思,现在城外头有四万人是咱们可以争取的,可是他们填不饱肚子,想要争取过来实在是太难了。” “皇上既然知道他们是因为填不饱肚子而翻天,那为何不让他们衣食无忧?” “你以为这事儿就像你说出来那么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解决了?” 皇上冲她晃晃中指说道,“朕登基一来,灾荒和外患并行,年年都要贴钱在赈灾上。可是这么多年来朕没捞到一点好处,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这就想不明白了,这好处都落到谁的身上了。” “回皇上的话,自然是落到了那无良的贪官手里,贪官如同硕鼠,表面上侵吞的是百姓的粮仓,实际上损害的却是国家的根基。” 吴文清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说的确实有理,之前朕也这么觉得。可是,这一批批贪官拿去砍了头,总有前赴后继跟上来的,根本就杀不完。你以为朕不想选出一批清廉的官员吗?” 皇上把吴文清往怀里头搂了搂。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都是有贪念的,自古以来如同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又有几个?那些读书人口口声声的为官清正,哼,不过是念书的时候没有金钱和地位罢了。” 吴文清接不上话来,皇上此言确实有理,而一时间他也想不出解决的对与错了。 “他们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正是有了朕这般享受的帝王,才会有下头的贪官污吏,可是先皇呢,她兢兢业业到最后依然治不了这群硕鼠。” 此时,京城外头。 景烨躲开西洋人的视线,赶回了京城。 景炎就在城楼上,看到景烨立马下去打了招呼,可景烨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叶一眉的身上。叶一眉见他看着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行了礼。 “见过慎亲王。” “免礼。”景烨抬抬手,“战争一触即发,你一个姑娘家待在城楼上就不害怕吗?” “回王爷的话,城楼上虽然危险,却安心。” 叶一眉是说虽然两边的战争一触即发,可自己身处在城楼之上,能够为中原尽一份力,那便是安心的。景烨却把心思歪到了景炎身上,以为叶一眉是说。与景炎待在一起心里头安稳。 “叶姑娘与皇兄果然是情深意重啊,在这般危难关头也忘不了花前月下,待会儿进了宫,本王必然禀告父皇,让他们早日圆了二位的美梦。” 这话带着些酸溜溜的,别说是盖贱文这般过来人了,就算是单身至今的将士们也闻出了一股醋意。 叶一眉笑笑,“王爷误会了,臣女是说为国尽忠心安理得。” 景烨脸烧了起来,他一甩袖子。 “本王刚到京城,还没见过父皇,就不与各位客套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在这压力之下,终于来了个乐子,此事迅速在将士中间传开了。 “还真是有意思,叶姑娘病着的时候容貌丑陋,愿意与之订亲的就只有恭亲王。一招恢复了容颜,立马就成了人眼中的香饽饽,你是没看到刚才的境况,这三殿下和慎亲王差点就打起来了。” “怪不得人家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不过若是遇到叶姑娘这般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姑娘。我也愿意为之拼命。” 进宫的路上,景烨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一直以来他都是皇子中的佼佼者,身份地位也比景炎高了不少,怎么叶一眉就铁了心跟着景炎了。 随手招来跟在后头的侍卫,景烨道,“在你心里面,本王与三殿下谁更好一些?” 侍卫一直都是跟着景烨的,心里面自然想着自家主子。 “回王爷的话,自然是王爷更好一些,王爷是嫡亲的皇子,一直深的皇上宠爱,哪里是庶出的人比得了的?” 话说的景烨美滋滋的,他从袖子里头摸出了一定金子,交到那侍卫手里,大步向前头走去。 听说景烨回来了,皇上心里悬着的石头就落地了,他急忙在养心殿照见了景烨。 “京城为难,愿意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助朕一臂之力的,就只有朕的儿子了。” 景烨答道,“于私,你是儿臣的父亲,养育之恩尚未报答,儿臣怎能让你身处险境?于公,咱们中原的都城都已经被围了,儿臣即便是万死,也要守卫家国平安。” 吴文清就靠在皇上的身边,听到这样的话,嘴角都要撇出天界了,若不是为了维护是皇后的尊严,她怕是已经笑到在地了。 屡次三番出卖中原换取自身利益的人,竟然将所谓的国家大义挂在嘴上,这真的是讽刺又可笑。 语气凉凉的,吴文清道,“慎亲王不愧是皇上亲自带出来的,凡事为国为民考虑在前头。” “皇后娘娘过奖了。”景烨皮笑肉不笑,“这是儿臣的本分。” 皇上接口道,“你来的正是时候,现在御林军和禁军都交到了王冠手里,可他毕竟是个外人,朕这日日夜夜都睡不好觉。过两日寻个由头,朕将的带兵的权利交到你手上,你可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两千诱饵 一听带兵的成了景烨,自上到下,都是长吁短叹。 景烨倒是不以为然,稍作休整,他便进了军营。 “西洋人的情况,本王已经听说了。关于守城之事,诸位有何高见?” 景烨的手段的大家都是见识过的,没人敢抢他的风头。 看没人说话,景烨说道,“你们守城也有些时日了,不会连个应对法子都没想出来吧?” 王冠道,“回王爷的话,臣等日思夜想,也未想出完全之策,只能据城死守,以待转机。” “把主动权交到别人的手上,你们也是带兵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这样吧,今天晚上先派出两千人马,探探他们的虚实。” “这……王爷,西洋人有八万大军,咱们这两千人马派出去,怕是有去无回。”王冠在心里盘算着,守城的将士满打满算就只有一万五千人,这个时候损失一千两千,那便是伤筋动骨。 “之前你们也说了,这八万人里头有四万都是咱们中原人,老乡见老乡,怎么还能动起手来?更何况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牺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一旁的小将士忍不住说道,“我们怕的不是牺牲,而是无谓的牺牲。本就是敌强我弱的情况,怎么还能贸然动手?” 景烨说一不二惯了,除了皇上他根本忍不了,其他人对于他的质疑。回过头来,他冷冷的盯着那小将士。 刚想发怒,他又想到了自己礼贤下士的承诺,将愤怒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笑道,“打探虚实怎么能说是无谓的牺牲呢?” “可……”小将士还要说话,站在他旁边的黑龙,轻轻的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说了。 景炎接口道,“虚实已经打探过了,现在没有打探的必要了。” “哦?是吗?那三皇兄,本王来问你,敌人的粮仓在哪里?主帅的营帐又在哪个地方?将士的战斗力如何?” 景炎拱手道,“这些情况即便是把咱们的将万人马都派出去,也不一定能拿得到。对方8万人马,虽然有乌合之众的嫌疑,可这也不是咱们拿鸡蛋碰石头的理由。” “三皇兄,刚才本王问你,守城至今可想好了万全之策,等了许久也不见你的回答,现在,本王刚一说出本王的想法,你就有了灵感了?” 景烨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和景炎相对而立,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冲着景炎。 景炎后退一步,毕恭毕敬的说道,“慎亲王说笑了,臣并无此意。” “嘴上说的倒是好听,心里面肯定是另外一回事。”景烨转身朝主位走了过去,还伸出右手晃了晃。 景炎还想辩解,王冠用眼神制止了他,以景烨的脾气,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军队统帅的权利也交在他的手里。不管景烨和王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当天晚上一直轻骑出了城门,他们奉景烨之名前去打探消息。 西洋人面对京城也是一筹莫展,固若金汤的城池每日片刻不停的巡逻,接连几次他们暗暗发动进攻,都因毫无破绽而退去。 “报,中原人来了。”前面的几次胜利让西洋人提起中原人丝毫不放在心上,当即就有两员大将表示要和中原人血战到底。 “他们中原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没摸清楚情况呢,你们急什么?”史密斯看向下面报信的将士。 “他们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小支骑兵队伍,不超过两千人。” “有点儿意思。”史密斯摸摸下巴,“这是试探咱们来了,这样吧,咱们也派两千人,跟他们交交手试试他们的实力,等到试探的差不多了,再让后面的大部队一句把他们歼灭了。” “将军,若是这仗打不下去,他们必然会逃回城中,借着这个机会咱们指不定能冲进去。” “有道理。”史密斯笑笑,“就按照你说的来吧,不过这一次后续部队一定得跟上了。” 中原的两千士兵在主帅的带领下战战兢兢的靠近了西洋军营,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难的道路。 若是听从慎亲王的在西洋军营前头挑衅,那半个时辰之后,剩下的就是一滩血水了。若是这个时候给丢盔弃甲,他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最后不管是西洋人还是中原人把他们抓回来,都是死路一条。 在西洋军营外头站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带头的将领这才战战兢兢地迈开腿。可他刚有动作里面便涌出了一大股西洋人,与他们形成了两军对垒之势。 “对面的中原人听着你们就只带了两千人过来,我们西洋人也不是欺负人的孬种,这样的也只出两千人,咱们对上一对。” 听说是一对一,中原这边士气就起来了,个个磨刀霍霍,要给自己拼出一条生路来。 西洋人哈哈大笑,笑声刚落,战鼓响起,两股人马就打在了一起。 一对一的比拼,双方互有胜负,眼看着时间渐长,突然从西洋军营里冲出来了另外一队人马。 看着形势不对,中原将领一声令下,带着手底下的人拼命的往京城里跑。 守军看到是自己人来了,刚要打开城门就被王冠制止了。 “总要看看后面有没有狗跟着。” 一边大喊着开门呀,两千中原的心都凉透了,他们知道若是甩不掉后面的西洋人,就只能丧命在城楼下面了。 景炎目光凝重,看着远处紧紧相连的两股烟尘。 “看这架势过来的西洋人至少有八千。” “八千?哼,算上下面的两千人,咱们一万五的兵力难道不足以和他们的八千人一战?” 景烨似乎更加兴奋了,他让弓箭手准备着,打算将这八千人一网打尽。 景炎确实紧皱着眉头,眼下中原人和西洋人几乎混在一起了,这弓箭射下去,伤到的是敌是友就不好说了。 弓箭手的手也是颤抖的,下头是他们的战友,这么些年来朝夕相处早就是亲人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不必吝啬弓箭,等他们进入了咱们的射程,箭要密密麻麻的射下去,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恐怕不妥吧?”王冠也是进退两难,只要不开城门,那两千将士必然是有去无回,可是开了城门,京城危矣。 “在慎亲王这儿,他们都是诱饵吧。”叶一眉声音冷冷的。 景烨道,“叶姑娘这话说的就难听了,本王是给了他们一个为国尽忠,流芳百世的机会,日后他们的名字都会刻在史书之上。” 叶一眉懒得争辩,她向下看着滚滚烟尘,马上就要进入箭矢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景炎,”叶一眉道,“能不能用咱们的指令,让将士们往城西走。在城西将西洋人和咱们的中原将士分开。” 王冠不解道,“为什么往城西走就能够分开西洋人和中原人?” “西洋人人高马大,马上又带着重甲,往城西走,有一截下坡路。” 说到此处王冠也明白了,他立马将此事告诉了旗手。 被西洋人围追堵截的中原将士早已经慌了神,看到的指令也不琢磨,忙不迭地往城西走。 战马在京城边上都是跑习惯的,这一路熟的很,慢慢的便拉开了差距。到了下坡路,西洋人下坠的劲儿太大,控制不住战马,好几个都沿着下坡滚了下去。 趁着这个时候,两千名中原将士终于和西洋人拉开的差距。 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城西边,靠着这段距离,城西的将士开了城门,将自己人迎了进来。 看着城门落下,西洋将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打马回转。走到一半,他们突然回过头来,猛的向城门扑去。 中原人占据有利地形,不断的向下射箭,可是箭矢遇到西洋人的重甲,失了大半功效,不多时西洋人便冲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惊慌不已,立马命人上报景炎。 认命景烨主将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全军各处,可是在慌乱之中,守城的将士将景炎当成了救命稻草。 景炎和景烨待在一处,报信的将士将消息递到了景炎哪儿时,景烨的表情五光十色。事态紧急,景炎也顾不得那么多,报告了景烨就向外走。 景烨突然就挡在了门口。 “三殿下别忘了,这儿是本王做主,你这一声不吭的就出门似乎不太合适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景烨这是找麻烦,可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跟景烨硬刚。王冠上前来对景烨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是我们唐突的,可眼下西门就要守不住了,再不敢过去支援,京城危矣。” “报信的人只是说西洋人围住了西门,这和西门守不住了,似乎不大一样。而且,听王大人这意思是在威胁本王。” 王冠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跪了下来。 “回王爷的话,臣并无此意,话是臣说错了,臣愿意领受责罚。只是西门危急,请王爷及早派兵增援。” 王冠这一跪,如同千斤重锤,敲在诸位将士的心里,他们心中不平,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派一个不懂兵法的小子爬到他们的头上来。可是现在军符在景烨的手里,谁也不能多说。 景烨觉得这是个立威的好办法,不顾西门安慰,让人把王冠架了起来,以不服君令为由,重则三十军棍。 王冠跪的笔直,两边拿着军棍的将士,见此情景都不愿意上前,景烨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他上前夺过军棍,重重的打在王冠的背上。 这一棍打下去就如同打在诸位将士的心里,他们默默的在心里数着。等数到第五下时,景炎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猛地冲了过去,劈手将军棍夺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敌当前,还希望慎亲王能够以国家利益为先。” “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本王不懂规矩吗?” “不敢。”景炎冷道,“西门危机,等不及了,臣告退。另外,黑龙,给王大人包扎伤口。” 景烨那次伸手拦住了景炎,景炎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掌拍过他的胳膊窜了出去。 “你……”景烨指着外头。 叶一眉上前道,“王爷,到了巡查的时候了,还请王爷巡查。”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王忘了此事?” “回王爷的话,臣女并非让王爷忘了此事,只是提醒王爷到了该做事的时候了。” “叶一眉,你不要这么仗着与本王有几分交情便在这里为所欲为。” “莫非王爷忘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要陪同王爷一同巡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军营门口了。” 景烨慌了神,叫了自己人出门。 都到景烨走远了,叶一眉等几位,赶紧去扶了王冠起来。景烨是存了立威的心思,是以每一棍子都用了十成的力气,王冠的背上早就已经血迹斑斑。 “皇上是怎么想的,我倒真的讲不明白,京城已经到了危机存亡的关头,为何要一个眼高于顶,华而不实的贵公子做统帅。” 叶一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人带王冠先回去休息。 “黑龙,你去守着王大人,若是有风吹草动,立马让人给我和三殿下报个信,西门危急,我过去看看。” 因为景烨耽误了不少时间,景炎到时,西门几乎守不住了。 景炎当机立断挑选了二十位武功高强的将士守在城门口,摆出了一幅当关万夫莫开的阵仗,最后他飞身上了城楼,与诸位将士浴血奋战。 下面的西洋人已经杀红了眼,他们的纵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 景炎先砍下了两个人头,可是他的刀剑再快也比不上源源不断冲上来的西洋人。 叶一眉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景炎杀红了眼的场景。 “不能再这个样子下去了。”叶一眉手里头没有军符,无法调动将士。而且在这危机关头,为防有诈,其他城门的人也不能调动。 她朝怀里头摸了摸,摸出了一把碎银子。灵机一动,她捧着银子上了城楼,将银子抛了下去,嘴里面大声喊道,“抢金子了,抢金子了。” 然而,她毕竟一介女子,声音一出来就淹没在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降援兵 看到叶一眉,景炎心都要飞出去了。他一反手将爬上来的西洋人砍了下去,跑到叶一眉的身边将她护在怀里。 “你怎么来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要在军营里待了,你先回宫里去。如果可以就让皇后娘娘带你离开京城。” “我不走。”叶一眉道,“你就把我当成一名普通的士兵,我也会些拳脚功夫,你看安排在哪里合适?” 景炎看向身后密密麻麻涌上来的西洋人,琢磨这营地的西洋人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往这儿赶过来。 “媚娘。” “景炎,”叶一眉笑笑,拾起了牺牲士兵的剑握在手里,找到空缺,补了上去。 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宫里头,皇上的皇位都做不稳了,他故作镇定看向下面的诸位大臣。 “你们说说现在怎么办?” 张崇山道,“三殿下是领兵打仗之奇才,必然能够守住西门,还请皇上放宽心。” 能用的都已经抽调到宫门去了,朝堂之上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张崇山和吴文清。 吴文清此时坐在皇上的下首,她低头看了张崇山一眼,道,“以本宫之见,张大人才是领兵打仗的奇才。张大人不需要到宫门口查看形势,也从未和三殿下共事过,仅凭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知道三殿下能守住西门。” 张崇山拱手道,“皇后娘娘,三殿下多次深入不毛之地建立奇功,当时的境况比现在还要凶险百倍。是以,臣以为以三殿下之能,必然能够保我中原平安。” “皇上,”懒得和张崇山打嘴炮,吴文清转过头来,冲皇上拱手道,“臣妾以为,应当让守卫皇宫的五千人增援西门。” 皇上看了她一会儿,“这五千人走了,谁来守宫门口?” “回皇上的话,臣妾以为,京城若是破了,五千人也守不住皇宫。” “皇后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张崇山提高了音量,向前走了两步,“五千人守卫的不仅仅是皇宫,也是皇上的脸面。说句难听的话,万一西洋人打了进来,看咱们的皇上,九五之尊,孤零零的站在朝堂之上,这像什么样子?” “脸面?里子都要没了还要顾及脸面,更何况西门形势虽然危机,但其他三门毫无动静,只要咱们堵住了这个口子,京城依然是安然无恙的。” 吴文清站了起来,“皇上,臣妾以为,” “行了,”皇上摆摆手,“抽调三千人到西门去。” 三千人对上西洋人的疯狂进攻,无异于杯水车薪。 有了叶一眉在身边,景炎就算是再着急也保留着一份清醒,他知道再等不来援军这西门就破了。 “媚娘,趁现在还有机会,你走吧,别到杭州去,直接到南地找你哥哥。” “景炎,”叶一眉小臂受伤了,来不及包扎,只用布条缠了几圈,“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法安心走。” 景炎朝四周看了看,西门原本就只分配了四千守将,经过这一个时辰的激战,粗略估计,只剩下两千不到。 “王大人受了伤,兵权掌握在景烨的手里,咱们是等不到救兵的。” “我知道。”叶一眉听到了下头的撞击声,心揪紧了。 “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能撑多长时间,过了这会儿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从身上摸出了几两碎银子,景炎自嘲的笑了笑,交到了叶一眉的手里。 “我身上也只有这些了。” “报,三殿下,西洋人的后面,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目前分不清楚敌我。” 景炎上的嘹望塔朝远处看去,果然浓烟滚滚,是马蹄踏起烟尘。 叶一眉把他并肩站着,皱眉,沉思了一下,说道,“是咱们的援军到了。” 这危机关头,也没人有心思问是为什么,一听援军到了都打起了精神来。 景炎估算了距离,对叶一眉道,“咱们顶得住的,你到前边去看看王大人。黑龙处事不够圆滑,王冠心里头又憋着一股气,我怕景烨对他们不利。” 叶一眉刚要拒绝去,看到身后站着的两个传讯兵,闭上了嘴。 “我现在就过去。” 王冠上了药,心里头闷得很。 黑龙堵在门口,谁也没让进来,是以西门的形势他并不清楚。 “黑龙,辛苦你了。” 叶一眉见黑龙还守在门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是看到叶一眉,黑龙却是惊呆了。 “叶姑娘,我现在让人拿药过来,你好好梳洗一番,包扎伤口。” “这个时候了,哪还有梳洗的心思,我先进去见见王大人,跟他说明情况,再做决断。” 王冠见叶一眉进来了,赶紧把被子裹到身上。叶一眉顾及到男女有别,在营帐门口停住了脚步,冲他行了一个礼。 “王大人,西门可能守不住了,我来的时候见西洋人的阵营后头来了一股人马,但无法断定是敌是友,若是敌人西门危急。” “什么?”王冠从榻上跳了下来,“之前不是还说……” 话还没说完王冠就咽了下去,西洋人有八万兵马没道理,看到缝隙不冲过来。 “过来的时候我跟将士们说,那一人马就是咱们的人,实际上不过是给大家一颗定心丸。现在,还有喘息之机,是进宫请皇上离开,还是抱着城在人在的信念绝一死战。” 景炎在城楼之上,身边便是守城将士,叶一眉不能与他谈论此事,只能找王冠商量。 “现在的形势皇上比咱们更清楚,我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不少都是之前在皇上身边见过的。” 王冠笑了笑,“他身边还有五千人马要离开,简单的很。” 这话音刚落,喊杀声陡然间大了许多,叶一眉听着像是中原的声音。 王冠脸上也是一喜,“没准真让你给说对了,来的就是咱们的援军。” 叶一眉冲了出去,到城楼上看向西门。 那人马已经进了,清清楚楚的,她看到了高铁祖的旗帜。 “王大人,是镇南大将军带着人过来了,看样子有两万人马。” “两万?”王冠脸上不见形色,反而忧愁又深了一层。 第四百章 粮草之难 “这两万人马是从杭州过来的,杭州的粮草被西洋人搬了个干净,这一路上他们途经黄河又是受灾之地,唉,” “王大人担心的是粮草。” “是啊,京城里头,地少人多,存粮也不足,在加上两万张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王冠说道,“不过,总归是有人来了,比之前没人还没粮的境况,要好上许多。”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凌晨,高铁祖终于带着人冲进了京城。 “妈的,这西洋鬼子,就占着个头高,刀啊,剑啊的都是从上往下压的。” 进了京城,高铁祖先是从外面骂了两句,最后冲上了城墙和景炎见了面。 “三殿下,这么久不见你和之前一样的吗?就凭着几个人竟然能够抵挡住五万人马的冲击。” “五万?”景炎也吃了一惊,西洋人是一波一波赶过来的,后来事态紧急,景炎也没留意到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是啊,这群王八蛋精明的很,留了三万人守住大本营,不怕咱们围魏救赵,剩下的五万人就盯着西门。其他三个们的守将,担心突然遇袭,也不敢来支援。” 高铁祖和景炎一同回营帐去,一路上骂骂咧咧的,两人将西洋人的手段分析了个清清楚楚。 按道理来说,高铁祖过来应当先去见过景烨,危急时刻要将高铁祖的人编入守城的将士中,可高铁祖看不上景烨,先去了王冠那儿。 “这样不太合适吧?” 叶一眉将景炎拉到了一边。 “确实不太合适,可高将军是个炮仗性格,见了景烨那是一点就着。刚才我已经跟高将军交代过了,让他跟王大人打个招呼就到宫里去,说起来是先进宫见了皇上,也就没那么难听了。” 景炎带着叶一眉到旁边坐一下,依旧是愁眉紧锁。 “这次过来,高将军统共带了两万人马,可是刚才这一仗打下来直接折损过半。西洋人是研究过咱们的打仗策略的,可咱们对他们却是一窍不通,交手之后高将军也吃了亏,西洋人伤亡不多。” “本就是敌我悬殊,这种情况下咱们能够守住西门,高将军能够冲进来,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叶一眉皱眉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待会儿见了皇上要怎么说。” “我也愁的慌,景烨跟我是不同的说辞,这时候就要看父皇愿意信谁的了。” 看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了,景炎到营帐里催了两句,高铁祖恋恋不舍的跟王冠到了别,三个人兵分三路,往宫里头去。 一路上,景炎组织着措辞。 此时是由景烨而起,开了西门的城门,给西洋人钻了空子的是他景炎,这责任根本就推不掉。 皇上在朝堂上坐了一夜,他睡不着,也拖着吴文清和张崇山陪他坐在那,这一个晚上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想法。 带着剩下的人出逃到东都去,还是堂堂正正的坐在这儿,留下一个万古的好名声。 到了凌晨,天灰蒙蒙的,传信的人来报,说是西门守住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松气之余,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是谁将他陷入了如此危急的境地。 景炎四人在下面跪了一排,请完之后皇上并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亮了他们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点点头。 “你们都起来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烨巡城的时候就知道了西门的危机,当时他是想着让此事闹得闹得大一点儿,皇上知道了必然会责罚景炎。哪知道后面闹得不可收拾,他也就做了缩头乌龟,一直呆在营帐里面。 “回父皇的话,西门是皇兄守住的。理当由皇兄向父皇讲明。” “这说的不是西门的事,是这从头到尾到底怎样?” 皇上不聋不瞎,早就有所听闻。 高铁祖道,“皇上,这有什么好说的?咱们派去打探消息的将士羊入虎口,为了把他们从虎口里面捞出来,咱们就开了西城的城门,哪里知道这他们不断的加码,一直加到了五万人。” “这是你们商议的结果吗?为了几个侦察兵,差点把京城拱手让人。” 景烨看了景炎一眼,道,“回父皇的话,这并不是商议的结果,当时情况危机是叶姑娘出的主意。” 景炎站不住了。 “确实是叶姑娘出的主意,但是叶姑娘手中并无兵权,是儿臣下的令儿臣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景炎跪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别无选择。 “真是朕的好儿子,真把你们当着国家栋梁,培养了二十多年,到最后呢,兵临城下之时,你们居然要听一个妇人的话。” 高铁祖不满道,“皇上你怎么不问问让两千侦察兵去送死是谁的主意?你怎么不问问下令的人,让这侦察兵去调查什么?” 张崇山道,“高将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带领着两万件事京城之危,确实是劳苦功高。但这功劳再高也不能越过皇上去,皇上想问什么要问什么都凭皇上自己拿主意,咱们做臣下的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提到叶一眉,皇上是担忧的,叶冀北虽然生死不明,可是叶家的赫赫威名可不是胡说的。现在,叶一眉一个姑娘竟然能够让景炎和军中将士心甘情愿听命于他,可见也是不简单的。 目光转到高铁祖的身上,皇上心道,现在又多了个高铁祖,明摆着占到了叶一眉的那一边。 “探查敌情原本就是军中常事,这有什么好问的?景炎,”皇上转向景炎,“你打了不少仗了,如果朕没记错,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亏吧?” 景炎低头弯腰,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朕原本想着以你的战功,大敌当前必然能够出手果断,哪里知道你竟然也要听一个姑娘的意思。就不说叶一眉一个姑娘家混到军营里头成何体统。国家大事,你们让一个没有军衔的人参与其中合规矩吗?” 高铁祖接口道,“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叶姑娘确实是个姑娘,可她的胆识谋略高人一等。” 第四百零一章 收回兵权 “那不如你这个镇南大将军就让给他做吧。” 再次看向高铁祖时,皇上带着愤怒。 “并无不可。”高铁祖居然应了下来,这话让王冠和景炎都吓了一头汗。 “皇上,连日来,高将军连轴转,昨个更是打了一天一夜的仗,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是饿昏了头了。” 景炎赶紧拉着高铁祖跪在地上,王冠也跟着跪了下来。 “请皇上恕高将军鲁莽之罪,臣带他回去,定要他面壁思过。” “朕看他这不是饿昏了,而是长了胆了,高将军,你该不会是觉得朕把这镇南大将军的名头给了你,就不会再收回来了吧?” 景炎和王冠赶紧给高铁祖递眼色,他们两个也很奇怪,高铁祖之前虽然是个楞头青,可说话也不会没分寸到这般地步。 高铁祖神色平静,“皇上,一个在战场上毫无建树的人,竟然能够越过两员大将,成为京城防御的总指挥。那,臣这个镇南大将军交给叶姑娘,亦或是其他人也无关紧要。” 皇上一愣,高铁组是个闷头向前的人,猛地说出这番话,倒让他无所适从,张崇山接口道,“皇上的安排自然有皇上的考量,岂是我们做臣子的能够琢磨的透的?” “是,我确实是琢磨不透,那就请皇上解释一番也好,让我等心服口服。” 景烨怒道,“高将军的这毫无建树之人说的必然是本王吧,可高将军别忘了,本王是有战功的人。” “若是和敌军理应外合取得的胜利也能称作是战功的话,那在战场上拼命杀敌的将士岂不是个笑话?” 看向景烨,高铁祖眼中满是不屑,“若不是你为一己之私阻拦三殿下前去西门,以致贻误战机,西门怎会陷于危机之中?西门危机也是京城危机,京城危机便是皇上危机,你让皇上处于危难之中,必然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景炎听着话心里面就有谱了,以高铁祖本人自然不会说出这番言论,这后头是有高人指点。 “你,你胡言乱语,本王何曾贻误战机?” 高铁祖原原本本讲明当时的情况,还将王冠挨打一事也讲了出来,说的是添油加醋,声泪俱下。 “皇上啊,大敌当前,臣虽然带了两万人马过来,可昨天这一天一夜硬生生的折了半数在里头。叶青应当是收到信儿了,可是带着大军前行,快马加鞭也要几日。这个时候,若是是选不出一个能服众的大将来,日子要怎么熬啊。” 皇上何尝没有这样的顾虑,在这京城和皇位之间,他左右摇摆。 张崇山道,“镇南大将军这番话好没有由来,咱们讨论的是昨天这一仗该由谁来负责,怎么突然间就扯到了选将的事儿上。” 王冠接口道,“找到了应该负责的人,就知道这将军要怎么选了。西洋人虎视眈眈,若是京城里面再选不出一个强有力能服众的,唉,形势不明朗啊。” “到此处,臣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王爷。”高铁祖突然转身冲着景烨行了一礼,他与景烨向来不和,这般恭敬还是头一遭。 “镇南大将军战功赫赫,有话问本王本王自当回答,何必行礼?” 景烨一甩袖子。 “知道京城危难,王爷日夜兼程,只是,王爷过来为何不带兵马?” 高铁祖问完之后再次弯腰行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知道高铁祖是在为难自己,景烨也只能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一来封地地处边境,需要兵将镇守,二来带着将士,会延缓路上的行程。” 高铁祖并没有执着于他的回答,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外面被西洋人围的像铁桶一样,臣是带着两万人拼死拼活杀进来的,可是看王爷犹如无人之境,臣想请教王爷是用了何种手段,相信这手段能够帮助咱们军中将士探查敌情。” 这一刀是插在了皇上的心口,当时他只顾着牵制景炎,倒忘了这么一茬,一时间大殿上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了景烨身上。 “是运气好吧,当时本王也是心惊胆战,生怕冲不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长时间思考,更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是以景烨做出脱口而出的样子,可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被皇上看在眼里。 “景烨啊,有什么别放在心里说出来,这是为国效力的好时候。”吴文清笑了笑。 “回皇后娘娘的话,真是凭借运气过来的。” “运气好也是福气,相信有了王爷在,咱们京城必然能够逢凶化吉。” 吴文清点到为止,并不说破,皇上的脸色渐渐凝重。 高铁祖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向景烨走了一步,再次发问。 “西门危急之时,王爷带着将士在京中巡查,可据我所知,这巡查尚未过半,您便急急忙忙的回了营帐,请问这是何缘故?” 景烨道,“如你所说,西门危机,本王自然应该与营帐中坐镇,以免贻误军报。” 高铁祖依旧没有反驳,向后退了一步。 皇上看向景烨,意味深长,“景烨,说起领兵打仗的经验,你确实跟几位将军比要差上一些。这一次京城危机,也是你指挥失当,这兵权就暂时交到王冠的手里吧。” 事已至此,景烨也不能多说,他冲皇上拱手,向后退了一步,余光却扫到了高铁祖的身上。 皇上撇了景烨一眼,又看向景炎,“你也太毛躁了,一个女人的话也听,你眼里面京城的安危,难道比不过两千兵将?” “是儿臣莽撞了。”景炎跪了下来。 “罢了,危难关头,朕也不能说什么。一个姑娘家待在军营里确实不妥。文清啊,你这会儿去把人带回来,还是待在你宫里更合适。” 皇上又走到了高铁祖面前。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朕倒是想见见这个人。” 高铁祖一愣,随即跪了下来。 “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心中所想,与他人无关。” “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高将军,你这飞升可是一日千里呀。”张崇山语气酸酸的。 “那是,这年头谁还不读两本书啊。” 高铁祖心虚了。 “第一次从镇南大将军的嘴里听出文邹邹的话来,可见那人没少下功夫,不过高将军你大可以放心,朕只是想见见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高将军放心,既是皇上点名要见,我也不会躲在背地里。” 盖贱文大步走了进来。 是他。张崇山想到了在监狱里探望西洋使者时,皇后娘娘身边跟着的太监。 “大胆,见了皇上也不行礼。”张崇山回过神来,冲盖贱文怒道。 “张大人稍安勿躁,皇上还没说话呢,您急什么。”盖贱文留下了一个讽刺的眼神,走到皇上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 “这宫里面的事你知道不少啊。” 第四百零二章 扣押盖贱文 皇上没让他起来的意思,弯下腰去在他的耳边说道。 “皇上这话,草民听不明白。草民和高将军说的明明是军中之事。” “说的是军中之事,用的却是宫里的人心,这位先生,朕总觉得你眼熟的很。” 景炎和吴文清换了眼神,吴文清上前说道,“先生长了一张普罗大众的脸,人群里面随便抓上两个便有几分相似,皇上怕是和宫里的太监侍卫看差了眼。” 张崇山道,“皇后娘娘这么一说,臣倒是想起来的,皇后娘娘宫里的太监,似乎有一位与这位先生长得极其相似的。” “哦?是吗?”皇上看向吴文清。 吴文清搜罗过往的印象,除了大牢的那一次,盖贱文从来没有扮成过太监。 “张大人说笑了的,跟在我身边的都是小太监,就算是与这位先生长得相似,可是这历经风霜的面庞总是不一样的。” 盖贱文道,“真是难为张大人了,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总是有数的,把他们都叫过来不就行了。” 皇上往张崇山那儿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说,这位先生窥探宫中机密,朕都是容不下的,来人呢,先把他压到牢里,择日后审。” 看着盖贱文离开,景炎心慌的很,皇上此举无疑是要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架空了。 吴文清神色倒还镇定,撇了盖建文一眼之后,她又目光如水,看向皇上。 “皇上也累了这么一会儿了,不如咱们跟几位将军养心殿里面去聊。”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朕想自己静静。” 一行五人出了朝堂,景炎走在最前面,王冠和高铁祖落在后面,他们两个也不甚在意旁人的眼光聊了起来。 “昨个的这一仗打了一天一夜,京城的防御,全都乱了套了,还请高将军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是啊,西门的城墙破败,必须得马上修补,否则根本无法抵挡下一次的进攻。” 说到此处,两人都叹了气,外面被人围的死死的,想要修筑工事谈何容易。 “恭喜王大人啊,主帅的地位失而复得,必然是精心策划的结果吧,看来昨天的那一顿军棍挨得的也不算亏。” 出了皇宫,景烨再也忍不住了,在王冠面前冷嘲热讽,高铁祖是个暴脾气,直接就骂回去了。 “管他是精心策划还是怎样,反正拿到手了就是本事。” “高将军久居南地,怕是不明白京城的规矩。于情于理我是高将军的君上,高将军这般与本王说话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规矩,整天念叨着规矩的,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叶姑娘这样见过世面的都不会挂在嘴上。” “你,很好。”景烨不怒反笑,“高将军,你会为你今天说的话付出代价的。” 王冠拱手道,“王爷,您身居高位,必然不会跟我等下臣一般计较。” “计较是不会计较的,但是这规矩必须要立住了,还请高大人等着。” 景烨一甩袖子走到了前头,景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没回头,等着景烨走进才跟她行了礼。 景烨道,“咱们兄弟两个算是同病相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父皇一番斥责。” 景炎道,“是我做错了事,父皇斥责也是情理之中,算不上是同病相怜。” “几日不见,三皇兄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就是不知道这话能不能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为三皇兄的以后添砖铺路。” 景炎再次拱手,不说话。 自他们进宫,叶一眉便翘首以盼,她想问一问父亲的伤势,可是先等到的却是小夏子。 “叶姑娘,皇上吩咐了,您一个姑娘家待在军营里头不合适,让奴才带您到宫里去住。” “有劳夏公公了。”作为女眷,叶一眉进宫都是皇后娘娘或是其他妃嫔身边的人来请。这次是小夏子,她便知道此事不简单。 跟在小夏子的身后她也不敢多问,就是上了轿子,也正襟危坐。 半路遇到了景炎,小夏子给景炎行礼之后,说明来意。一听里头坐着的叶一眉,景炎想上去叮嘱两句,可是这步子刚一迈开便被小夏子拦住了。 “三殿下,实在是对不住,皇上的意思是让奴才直接将叶姑娘接到宫里头。” “是这样啊,本王唐突了。七月流火,本王只是想提醒叶姑娘天寒加衣。” 目送小夏子离开,景炎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必然已经猜到盖贱文和吴文清的关系,将盖贱文压入牢中,为的是牵制吴文清。 让叶一眉进宫,则是威慑叶家高铁组和自己。将叶一眉放在吴文清那,一来让三方放心,尽心尽力为朝廷做卖命,二来也起到了牵制的效果。毕竟盖贱文在手,吴文清站在谁那还是个未知数。 看景炎停下了脚步,王冠和高铁祖赶了上来。 高铁祖道,“人在皇后娘娘那,三殿下不用担心。” “担心倒是不担心,就是突然想到景瑟也呆在军营里,父皇知道怕是要不高兴了的,待会回去就跟她说,让她回宫里呆着。” 景炎笑笑。 “皇上不知道,就让公主呆在军营里呗,昨天晚上我看她那拼命的架势,倒是比某些缩头乌龟强上万倍。” 高铁祖回想昨日景瑟百发百中的飒爽英姿,不禁心向往之。 景炎又道,“公主从小沉迷于骑射,确实身手不错,只是毕竟是姑娘。” “姑娘怎么了?这几场仗我算是看明白了,有血性的,敢往前冲的,都是好儿郎。敌人还没攻进来呢,吓得缩在军营里头不敢出门的,即便是披上男人的皮,里头就是一滩脓血,什么也不算。” 高铁祖的声音不小,明明白白是说给景烨听的,景烨脸色铁青却也不能上来找骂,只能暗暗的在心里面记上一笔。 王冠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低声说道,“你也注意一点儿。” “唉呀,我说王大人你就是太过小心了,现在经常危机,说句难听的,谁也不知道咱们的明天在哪里,何必缩手缩脚的?” 高铁祖哈哈大笑。 第四百零三章 叶青婚事 到了景仁宫,叶一眉本以为能松一口气,那知才到门口,就被告知皇上也在里头。 整顿仪容,叶一眉走了进去,跟皇上和吴文清行礼之后,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 皇上指着吴文清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来。 “叶姑娘,你爹爹的事朕已经听说了。不谈过往那些是是非非威武大将军,也是为中原鞠躬尽瘁。若不是京城被围,朕一定将他接回来,好生调养。” “谢皇上,皇后娘娘挂念。能够为国尽忠是爹爹的福分。” 这话题好没由来,叶一眉小心谨慎的答着。 “朕听说,威武大将军,年轻的时候几次深入敌营,帮着咱们中原人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一样可以。” 吴文清怕叶一眉说错话,接着皇上的话说道,“咱们中原有皇上这样的圣明君主,有夜将军这般出生入死为国为民的大将,何愁不逢凶化吉。叶姑娘,这次过来你还住在偏殿,让沐晴照应你。” 沐晴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叶一眉觉得不妥,赶紧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沐晴姑娘一直照应您的饮食起居,跟了臣女走,怕是皇后娘娘不习惯。” “怎么会不习惯呢?一直都在宫里头换个人也差不多。” 皇后笑了笑,对皇上说道,“虽说叶家的当家祖母早已不在人世,可这姑娘的礼仪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好。” 皇上大笑,“叶姑娘赶紧起来吧,这也没有外人,没必要跪来跪去的。” 叶一眉谢了恩,站起来却也不敢坐,吴文清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吩咐沐晴上菜。 “皇上也忙了一个上午了,京中物资匮乏,没有丰盛的午膳,臣妾下厨做了两道菜,皇上尝尝。” 皇上笑道,“皇后的手艺必然是不错的,唉,说起来,已经好久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京城的困境解了之后,把孩子们都叫回来,一起吃上一顿安生的饭。叶姑娘,这几日叶青可有给你来信?” 叶一眉一顿,知道这话是说到了正题上。 “回皇上的话,京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即便是哥哥有信送过来,也到不了臣女的手上。” 看叶一眉神情低落,吴文清给她夹了菜。 “叶青将军远在南地,送信过来本就千难万难,更何况遇到现在的境况,但是叶姑娘,他心里必然是惦记着你的。” 盘算好的说辞,被吴文清和叶一眉打乱了,皇上夹了菜,放在盘子里随意拨弄着,随后又说道,“听着孩子虽然没在朕身边待多长时间,可朕心里头一直惦记着他。前些日子朕还跟皇后提起,事态平息了,该给叶青这孩子寻得一门好亲事了。” “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惦记。”伴君如伴虎,叶一眉不求出彩,但求稳妥,回答皇上的话都是干巴巴的。 皇上又道,“这些年他在外头受了苦了,不过边境的风沙也磨练人,叶姑娘,之前叶青将军送过来的信里可有跟你提过他的喜好。这些年来他战功赫赫,朕总想赏点什么,可又怕牛头不对马嘴。” 叶一眉做出思索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说道,“哥哥不善言辞,每每送信回来都是保平安的。三言两语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再用上三言两语问问家里的情况,随后一句平安,这信就结了。” 吴文清道,“男孩子们总是如此,报喜不报忧。” “嗯,”皇上点点头,“这几年他也是受过伤的,一直都没能回京休养。京城之围解了,让他也在京城里头享几天福,免得一直待在外面混在男人堆里,过了说亲的年纪就不好找了。” 兜兜转转,皇上一直围着叶青的婚事,叶一眉赔了几分小心。 “说来也有意思,哥哥一直在边境,连姑娘都没有见过几个,怕是到时候提起他的婚事,会让他方寸大乱。”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叶家没了当家主母,叶姑娘,这叶府上下都是由你来打点的,日后见到可心的姑娘也帮你哥哥多留意留意。” 知道问不出什么,皇上也不多说了,饭后皇后娘娘让沐晴送叶一眉去偏殿休息,自己陪着皇上在御花园里头转悠。 “叶青也老大不小了,皇后娘娘也帮着留意。” “是。” 吴文清知道他问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心里面憋屈。聊天的时候便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什么便应什么。走了这一路皇上的心里头舒坦了些。 “文清,有的时候朕觉得看不懂你。” “怎么会呢?臣妾是什么样的人,皇上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吴文清笑笑,右手攀上了他的胳膊。 “你刚进宫的时候,朕觉得你是向着朕的。说话做事总让朕心里面觉得舒坦,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突然间就变了。站到了景炎的阵营里,变着法儿的跟朕作对。” 皇上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她,吴文清也不躲闪,目光盈盈,回应着皇上的眼神。 “皇上说的是哪里话?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臣妾的一言一行自然都为皇上考虑。”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午膳之时,三番四次替叶姑娘遮掩。” 吴文清道,“原来皇上是在为这个生气。臣妾想着咱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叶姑娘给稳住了,毕竟国家动荡还需要靠两位叶将军帮着维持。皇上一直打探叶将军的喜好动向,臣妾也担心叶姑娘心里头不舒服。” “叶一眉虽然是个姑娘,这些年来北地江南都去过,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自然也不是好糊弄的。这些天她住在你那儿,你要多加小心,别让她察觉了。” 皇上语气舒缓了些。 “是,皇上放心,臣妾把沐晴指派过去,为的就是此事。” “还有盖贱文,虽然下了狱,但朕不会亏待他的,你放心就是了。” 吴文清笑的温和。 “宫里面的事,臣妾还能与皇上说上一二,外头的就全凭皇上做主了。” “好,皇后心里有数就好,回去吧,朕自己逛逛。” 第四百零四章 拆东墙补西墙 军营里。 “为什么要让我走?这将士里头拉弓射箭,比我好的能有几个,凭什么离开的人是我?”景瑟一听让她离开,就差没跳起来了。 景炎劝道,“今儿个父皇听说叶姑娘在军营里发的脾气,说是不合规矩,现在叶姑娘已经到宫里头了,你若是不想被禁足。就赶紧回去吧。”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要分男女吗?”景瑟道,“城里头不到三万人,外面有六七万人虎视眈眈,若要分男女,怕是京城撑不了几天。” “这话说的有理。”高铁祖道。 景炎无奈,“景瑟,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京城危难是真的,可也要先稳住了父皇。” 景瑟转转眼珠子,突然间回头对高铁祖说道,“高将军应该是见到我哥哥了吧,也不知道我哥哥近来如何?” “恭亲王我确实是见到了,他本人倒是好的很,吃嘛嘛香。”高铁祖提起景珏,心中不满,“但是说到带兵打仗,他可真是差远了。” “这就对了,带兵打仗的本事是不分男女的,既然我留在这里对大家有用,那为什么要回宫里去?皇兄,”景瑟转向景炎,“你大可以放心,父皇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 王冠道,“公主,这不是承担与否的问题。这没有外人,臣跟你说一句掏心掏肺的话。这京城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一回事,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守在皇上身边,也能让皇上安心离开。” “我这书念的不大好,可以听过一句话,说这京城是咱们中原的福地,是以历朝历代都把都城建在这个地方。要是京城丢了,咱们的福地也丢了,以后想要东山再起恐怕就难了。” 景瑟走到王冠的面前,“不知道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公主说的自然有理,可形势所迫,也只能如此了。”王冠自然也不愿经常失守。 “王大人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要是京城失守了,我就在这儿了。” “这……”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自然是热血沸腾。可景炎和王冠心中却多了一份悲凉,是什么时候他们竟然需要一个姑娘来做主心骨了。 高铁祖道,“我觉得公主说的有道理,而且,你要真把咱们围得严严实实,想要退到东都去谈何容易?但只要咱们据城死守,等叶青将军和陈朗将军回过神来排兵驰援,一切就有了转机。” 景瑟到高铁祖的身旁站着。 “我觉得高将军说的有理。” 景炎无奈,“那你先留下,但若是父皇有意见,你可千万不能跟他闹。” 景瑟笑了笑,出了门。 晃晃神,高铁祖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做什么?不是要跟王将军一起安排城防吗?” 景瑟看他跟着,停住了脚步。 “就是,就是觉得公主非常厉害。” 文邹邹的夸奖的话,高铁祖也说不出来。 “哪里厉害了,不过是被逼到了这儿了。之前在宫里头,我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姑娘,那时候父皇母后都拿我没办法。” 高铁祖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敬佩,“你和叶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姑娘。许多上战场的爷们都没办法和你们相提并论。” 景瑟笑的狡诈,“那我就要问问高将军了,到底是我厉害还是叶姑娘厉害?” “这,嗯,你们两个不一样。”高铁祖认真道,“叶姑娘沉稳,总有危机时刻化险为夷的本事。你有勇气,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思。” “唉呀,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话夸我。”景瑟冲高铁祖挥了挥手,两人并肩往前走,“宫里头的士大夫总是夸我文静,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我知道那不是我自己。” “文静?”高铁祖惊呆了。 “是啊,在他们的意识里勇敢和女孩子都是不沾边的。只有文静贤雅端正,才能有来夸奖女孩子。在父皇面前他们只能夸奖我,所以也只能选择这样的词。” 景瑟看向高铁祖,“高将军,你今天这么夸我,我特别高兴。” 送景瑟回了营帐,高铁祖到西门查探,景炎和王冠已经在了。 “怎么了?”景炎见高铁祖神游天外,拍拍他的肩膀。 “没,没什么。”高铁祖回过神来,红着脸。 都是过来人,景炎和王冠相视一笑。 王冠道,“城门破成这个样子必须重修,可是这样高大的木材,京城里头怕是没有存活,到外面去运更是天方夜谭。” “不仅仅是城门,还有墙砖,全部都得修一遍,只是咱们到哪里去筹备材料?” 景炎推了推城墙,立马有泥土落下。 “这还不简单吗?我在京城里头有一处宅子,放在那也是放在那了,不如拆了把这城墙补上。”高铁祖一挥手。 景炎道,“高将军,拆自己家的院子可是不吉利的。” “京城都要没了,还管他吉利不吉利,本来放在那儿我也用不上。” 高铁祖毫不在意。 “高将军,你的院子是我修缮的,砖块的强度和木材的支撑度都达不到城墙的标准。京城里头要想找到这样的石砖和木材,也只能拆了工墙了。” 景炎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无奈的话,高铁祖却当真了。 “既然知道哪儿有东西,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叫上将士们,带上锄头和拉车,争取今天晚上把城墙修缮完毕。” 王冠赶紧拉住他。 “你当真要拆了宫墙?” 高铁祖猛的想到皇上,挠挠后脑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要不我现在到宫里去跟皇上说道说道,门已经破成这样,根本就没办法抵挡下一次的进攻。” 景炎叹了口气,“要怎么说呢?皇宫是皇上的家,咱们现在带人去拆了皇上的家?” “这么说来确实不好开口。”高铁祖心里面烦躁,一巴掌拍到了城墙上。 “高将军,现在可不敢拍。”王冠故作轻松,想要缓和语气,却带着大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我去。”高铁祖道。 第四百零五章 入宫劝说 王冠道,“高将军,你先冷静一点。入宫拆墙是最差的办法。” “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高铁祖转身向外面走去,“上次的一番话我已经得罪他了,不差这一次了。” “高将军,我陪你去吧。”景瑟走了进来。 “景瑟公主,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高铁祖笑了笑。 “我知道,你要把皇宫拆了。可,宫里面房子那么多,妃嫔们又逃到东都去了,拆上两座也不打紧的。” “高将军,景瑟,还是我去吧。”景炎走了过来,对高铁祖说道,“若若是我过去,父皇再生气也不至于要了我的脑袋。” “不就是人头一个吗?三殿下,留在军中有稳定军心的作用,比我这个大老粗强多了。” “我比你了解父皇,知道怎么说能把损失降到最低,而且高将军京城里面有一万将士是你带过来的。叶青将军若是能赶来支援京城,里面也大多都是你的熟人。要说稳定军心,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王冠衡量再三也觉得景炎之计是目前最好的,他对高铁祖说道,“论修筑城墙,我和三殿下都是外行。咱们三个分头行动,三殿下到宫里面去劝说皇上,我到军营里面巡查一圈,高将军你就负责为修筑成墙做准备。” 养心殿,听说景炎过来了,皇上坐直身子,穿上鞋子,让小夏子把人带过来。 景炎行礼之后向皇上说明了现如今城墙的情况,皇上揉了揉眉心,对景炎说道,“户部的大臣都逃了,朕也拿不出钱来,此事你打算怎么做?” 景炎心道,我还没开口,你就把路给堵上了。 “回父皇的话,现在京城被围,就算是有银子也没办法。城墙用的石块和木材都是京城里头没有的,现如今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 “朕也没有主意,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一听不是要钱的,皇上松了一口气。 景炎又道,“事关父皇,必须请父皇做主。” “说吧。”皇上换了个姿势坐着。 “如今的形势,其他几道城墙是不能拆的,想要石块和木材必须从宫里头出。” “什么?”皇上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景炎手指颤抖,“你是要拆了朕的皇宫。” “是,当时修筑城墙用的石块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城里头能达到这硬度和大小的石块,也就只有宫里头了。” 张崇山一脸惊慌,看着景炎。 “三殿下这不是在开玩笑吗?皇宫可是咱们皇上的家,你把皇上的家拆了,这,这像什么样子?” 皇上怒道,“朕怎么会生了你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儿子?” 景炎跪了下来,“回父皇的话,儿臣时时处处为父皇着想,没有半分私心。” “哼,好一句时时处处为朕着想,所谓的为朕着想便是拆了朕的宫墙吗?你怎么不先拆了你皇子府的墙?” “回父皇的话,若是儿臣的府墙能够用得上,儿臣二话不说便将它拆的干净,父皇先别动怒,听儿臣跟你讲明缘由。” 景炎过来就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此时不卑不亢。 “眼下,京城危难,能靠的住的除了禁军和御林军的将士外,还有全京城的百姓。” “就算他们再能靠得住,朕住在没有宫墙的房子里,也不会安心的。” 皇上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一甩袖子。 景炎又道,“并非将所有的宫墙拆除,选择合适的石块和木材,拆上几套够用便是了,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在保证外围城墙的完整的情况下做拆除。” 景炎将皇宫的地图拿了出来,请小夏子交给皇上,想向皇上讲明拆除的方位。可小夏子的腿都已经下软了,哪里还顾得上接地图?无奈景炎只能亲自将地图送了上去。 “符合条件的石块和木材,除了外围宫墙分布在太和殿,景仁宫,养心殿以及其他两个嫔妃居住的主殿。”景炎在地图上将宫殿的位置标注出来。 “要保证父皇的安全,外围的宫腔自然是不能拆的,考虑到以后的防守问题,景仁宫,养心殿也应该留下,所以能拆除的便是太和殿和其他的两个主殿。” 皇上皱眉看着地图,他天朝大国竟然沦落到要拆除宫殿来修缮城墙的地步,这说出去有多难听? 看皇上的表情,景炎猜度他的内心,说道,“刚才儿臣也说了,除了这样的事,咱们能依靠的还有百姓,如果此时此刻父皇您拿出态度来,表明与百姓共进退的决心。他日西洋来犯,百姓依然也会抱有城在人在的信念。” “三殿下可真会开玩笑啊,皇上把宫殿都拆了,百姓们保不齐会觉得京城守不住了,拖家带口往外逃还来不及呢。” 张崇山一番冷嘲热讽之后,又拱手对皇上说道,“皇上,臣虽是一介文臣,可也知道家国天下的道理,若是皇上放心,臣这就披甲上阵,给皇上做城墙。” “张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若是到西门去做城墙,怕是连一片树叶也比不了。” 景炎甚少出口伤人,这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若是父皇愿意,请移步西城城门,看看城墙已经破败到了何等地步。” 皇上犹豫不决,他贪恋的不只是权利,也希望能够赢得生前身后名。景炎的一番话打动了他,可是作为皇上,让他下令拆除自己居住的宫殿,他心里头还是有些膈应的。 “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让她进来吧。” 皇上收起了地图,让景炎下去。景炎恭恭敬敬地回到下面,和张崇山一道给吴文清行了礼。吴文清笑着让他们两个起身,走到皇上的跟前,对皇上福了福身子,顺势靠在了皇上的肩膀上。 “连着几天宫里头人心慌慌的,小道消息到处乱传,竟然传到臣妾这儿了。虽然知道是假的,可臣妾听着也心惊胆战。坐不稳了就到皇上这儿来了,有皇上在,总觉得什么都是安心的。” 第四百零六章 叶冀北离世 享受着吴文清崇拜的眼神,皇上心里头美滋滋的。 吴文清又道,“偌大的宫殿现在住着的就只有皇上和臣妾了,晚上臣妾回宫去,总觉得四周黑漆漆的,阴森森的。” “若是皇后害怕,晚上朕过去陪你。” “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把心思都放在臣妾身上呢,外头的军情是一日三变,皇上还情坐镇养心殿,至于臣妾……”吴文清抬头看着皇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臣妾就在外头伺候着,只要知道皇上在里头,一切都是安心的。” “你呀,就是长了这一张巧嘴,不管说什么都能让朕心里头舒舒服服的。”无视景炎和张崇山,皇上伸手将吴文清搂进怀里。 吴文清推开了他往下面瞄了一眼,示意有两位大臣还在,皇上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手。 吴文清又说道,“原来京城的百姓也是一样的,不管这皇宫在不在,只要皇上在身边,那便是真龙天子,盘桓在这京城上头,京城必然万无一失。” 张崇山道,“皇后娘娘总是以小儿女的心思来度量天下百姓。这几日京城里头安静成什么样子了,皇后娘娘不是不知道,何必要用这等言语来欺瞒皇上,蛊惑人心。” “张大人啊,这一字一句都是本宫的肺腑之言,何来欺瞒皇上,蛊惑人心一说?”吴文清走了下来,在张崇山的面前站定。 “张大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张大人反对拆宫墙补西墙,那就请张大人拿出个法子来,补上城墙的缺漏。”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就不必再要求所谓石块和木材了。用能找得到的材料,将漏洞补上变湿了。” “张大人这话真是有意思和石头砌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大敌当前不顾及城墙,那要什么时候来顾及?太平年代?” 景炎朝外头看了一眼,要想今天晚上修补整个西门城墙,现在就必须开工,将石块和木料挖出来。 转身朝着皇上,景炎重重地跪了下来。 “父皇,事态危急,还请您早做决断。” 皇上伸手让吴文清过去,吴文清走了上去,却在皇上的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知道皇宫能有现在的规模,是先人努力的结果。可,咱们不能为了一宫的完整,让整个京城于险境。若是皇上担心其他妃嫔不满,臣妾可以暂且搬出来,将景仁宫让出。” “行了,你起来吧。” 皇上伸手将他拉起来,对景炎说道,“按照你刚才安排的,去做吧。” “皇上。”张崇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皇上心情烦乱,不愿意见到他们,一挥手让两人下去。 皇宫外头,高铁祖早已经准备好了,等景炎递了消息过来,他立马带着工匠浩浩荡荡的进了宫。 景炎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跟着高铁祖一道过去。 “鸽子,”高铁祖抬头,军营里时常用鸽子传递消息,是以高铁祖对鸽子非常敏感。 景炎也抬起了头,看到鸽子径自往养心殿飞去。 “怕是有新的消息到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养心殿里,皇上看着消息,脸色逐渐凝重,坐了好一会儿,他对小夏子说,“你去把景炎叫过来。” 吴文清道,“正是两军对峙的时候消息还是先瞒下。” “就是不知道能瞒多久,叶冀北对于军中将士的意义大家都知道,西洋人怕是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皇上将手中的纸条展开,凑到蜡烛前烧了个干净。 吴文清道,“威武大将军是在回京途中伤重去世的,西洋人未必知道。” 景炎进来,给两人行了礼,抬头看皇上和吴文清神色冷峻,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皇上冲他招招手,景炎走了上去。 听到消息,景炎一脸惊愕,随后他略微向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消息必须得瞒下,可这么大的事根本就隐瞒不了多久,以你的意思要如何处理。” “瞒不住的,”景炎道,“以威武大将军在军中的地位,随行的将士必然悲痛难以自已。” “以你的意思是公布消息。” “是,这个时候公布消息或许能达到哀兵必胜的效果。” 景炎说话嘴都是哆嗦的,避免失态,他将手收进了袖子里。他不敢想消息传到叶一眉那,会是怎样的情况。 “好吧,你去安排吧。” “是,儿臣遵旨。” 出了养心殿一瞬间,景炎的心便被悲愤和无可奈何填满,他一步一步朝景仁宫走去,这个时候皇上方寸大乱,没人会留意他做了什么。 叶一眉坐在书案前六神无主,接连两日,她心思烦乱难以入眠,即便是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看她神态疲惫,沐晴特意点了安神香。 “叶姑娘,中午我安排些清淡的吃吃,让他们送上来。”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这个时候省一点是一点。” 京城被围得久了,这几天都是清汤寡水的,连皇上那也不过是两个菜。 “可,就算是再担心,您也要保重身体,这副模样,若是三殿下见了必然放心不下。” 走到门口听到里头的对话,景炎脚步停顿了,略微犹豫,他还是走了进去。 “景炎?”叶一眉站起来朝外走,意识到失态,她急忙改了口,对景炎行了礼。景炎一把扶住她,让沐晴到外头盯着。 “媚娘。” “三殿下,这是在景仁宫呢。”叶一眉低眉垂目。 景炎握住她的双手。 “媚娘,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是,”叶一眉抬起头,眼泪一瞬间蓄满了,“是,爹爹,出事了?” 景炎点点头。 叶一眉一下子瘫软在地。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是鸽子传了消息回来,也不知道飞了多久。” 叶一眉双目无神。 “我想要出去,爹爹已经不在了,总不能让他的尸身还在外面流浪。哥哥呢?哥哥知道了吗?” 景炎跟着蹲着下来。 “不知道叶青将军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景炎,我没有爹爹了。”再也忍不住,叶一眉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四百零七章 西洋危机 顾不得所谓的男女之别,景炎将叶一眉搂进怀里,叶一眉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沾湿了景炎的衣襟。 吴文清远远的看景炎到了景仁宫心里头放不下,掐着时间点,他走了进来。 “三殿下,这里交给我吧,军营里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景炎看着怀中的泪人,心中不忍。吴文清拍拍他,将叶一眉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景炎看了叶一眉一眼,一咬牙,出了景仁宫。 消息一传到军营里,立马哭声阵阵。景炎安抚大家一阵之后,便回了营帐,营帐里头王冠也已经红了眼眶。 “王大人,”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景炎握紧了拳头,做出一副刚硬的模样,“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能做的便是让将士们化悲痛为力量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王冠也知道景炎说的在理,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叶冀北身死他乡,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愤。 “三殿下果然是皇家人,即便是人已经不在了,也想着要榨干最后的价值。” “王大人,人死不能复生,除了打起精神来,我们做不了别的。将士们心中悲痛,一时半会儿无法劝说。我想着晚饭过后把他们集中起来,好好说一说此事。” 安慰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景炎收回了动作转身出了营帐。 京城里的粮草本来就不多,若是不能背水一战,被困死京城在所难免。 到粮仓去转了一圈,存粮还够五日之用。而外面围着的是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景炎上了城楼眺望着远处的营帐。 敌营中这八万人马有一半都是中原人,若是能将他们争取过来,战局必然发生扭转。可是面对这群吃不饱穿不暖的中原难民,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收回人心? 讲到此处,景炎叹了一口气,黄河泛滥,也不知道难民们处境如何。 景仁宫,叶一眉靠在门口盯着外面的日光,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吴文清陪着她一起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又过了半个时辰,叶一眉才开口。 “现在肯定出不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爹爹入土为安。小的时候爹爹常跟我讲马革裹尸的典故,那个时候我觉得,将士们即便是战死他乡,也一样威风凛凛。现在,” 语气哽咽,叶一眉缓了了好一会儿才把剩下的话说完。 “现在我只希望爹爹能够平平安安的,那些英雄的想法都已经随风散了。” 吴文清拍拍她的肩膀。 “京城剩下的粮草不多了,这几日连皇上的午膳都已经变成了粥,我琢磨着临终一战也就是这几天了,不管胜负如何,叶姑娘,咱们都可以出去了。” 叶一眉扭头看向吴文清,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要到军营里走一趟。” 看到叶一眉过来,将士们都让开一条路,即便心中悲痛,他们也知道,叶一眉的悲伤更胜于他们。 叶一眉到城楼上走过去,目光坚定。 看她过来,景炎赶紧伸手扶一把。 “景炎,我想过了。”叶一眉提高了音量,“爹爹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京城,作为叶家儿女,我理当接过他的衣钵。虽然我没办法成为威武大将军,但我可以做一名士兵,不仅为了家仇也为了国恨。” 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将士耳朵里,一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热血,报仇雪恨的声音不绝于耳。 叶一眉又道,“皇上那边我会想办法,请三殿下把我编入军营吧。” 景炎道,“排兵布阵之事你从来都没有演练过,让你上阵杀敌实在是不妥的,不如就做守城的兵将吧。” 一瞬间明白了叶一眉的意思,景炎安排道。 “是。”叶一眉单膝落地行了军礼,随后跟着士兵下去换上了铠甲。 军营里热血沸腾,连拆除宫墙的将士们也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高铁祖带上手套,拿上锄头,一抹眼泪冲进了拆墙的将士里头。 修筑宫墙的石头高达十余仗,当年是雇佣了几十万劳工,从外头运到京城里面的。现在要单靠将士们,将他从宫里运到西门无疑是难上加难。 景炎几乎调动了军营里半数的马匹,依然无法加快进度。 高铁祖双手已经磨破了,他呸了一声,扯下了手套,徒手去搬运石头。景瑟见他这动作吓坏了,赶紧把人拽回来,换了一双新的手套递上去。 “除了搬运石块,你还要指挥将士冲锋陷阵,把这双手弄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高铁祖心中烦躁,刚要发脾气,一低头对上了水汪汪的眼睛,只得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心烦意乱的套上手套,说道,“这样的速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拉过去,唉,真是夜长梦多。” “一连几日不见西洋人的动静,他们的日子怕也是难过,你不用着急尽人事听天命。” 西洋人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将中原的灾民安置在前头,可是升官发财的许诺却迟迟未能兑现。 “说好打赢一仗,每人分十两银子,快到现在也不见银子的踪影,你们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 “就是,我们可是背叛了中原再给你们卖命,你们呢,到现在钱不见钱,人不见人。” “哼,”营帐里头,西洋将军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每人十两银子,哼哼,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早在家里头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至于出来卖命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总得稳住他们,他们闹成这样,等中原人回过神来就不好收拾了。” “之前在杭州打还没打呢,他们就逃得干干净净,现在同样是杭州的将士,竟然如狼似虎。还真是不敢小看他们。” “嘁,再厉害又能怎样?京城里面最多有三万人马,对上咱们的八万大军根本就不够看,而且他们的粮食应该没多少了。” 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家一起把目光集中在了上头的主帅身上。 “跟我出去看看吧,这群人要是安抚不了,咱们就只有四万人马了。” 第四百零八章 北狄来犯 外面闹哄哄的,见主帅出来立马就进了声,两方对峙了一阵,中原灾民为首的那人说道,“将军,承诺的银子该给我们了,从津州一路打到现在,已经打了三次了,每人三十两银子,没说多吧。” “三十两银子是应该的,不过我现在手里头没有,得等到完全胜利之后才能发给你们。” 话一出口,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你们过来到底带了多少人?心里面没数吗?不是我们在前头冲锋陷阵,你们根本就进不了中原的大门。” 主帅没说话,笑着看他们争来争去,等到声音渐渐小了,他才说道,“我确实是没银子,在国王拨下来的钱都用到行军打仗上了,你们这么多嘴难道不用吃饭吗?” “那你当初的承诺是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开玩笑了,要么咱们功成名就,国王赏大把的银子下来,到时候分到你们手里,绝对比现在的三十两银子多。要么咱们打到京城里头,京城里头那些富贵老爷的家,随便搜一搜也得百万两了吧?” 这话立马引起了更大的骚动,主帅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现在离开,不过这个时候走人,你们身上背的可是叛徒的名声,想来中原的将士是容不下你们的。” 说话就像是一枚炸弹,投入到了中原将士之中。他们是像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随后声音渐渐平息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他们回到了营帐里头。 “那怎么办呀?万一西洋人败了,咱们就是中原的背叛,这以后这都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黄河泛滥,咱们的家都淹了,若不是跟着西洋人,咱们早就饿死了。不管最后是死是活,咱们都赚回来了。” “赚回来个屁,以后咱们的尸骨连住老家坟墓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一出,气氛更冷了。 一直折腾到凌晨,西门的城墙才算是补好了,高铁祖松了一口气靠着城墙坐了下来,他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 景瑟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等他们停下来,立马带着宫里头召集来的丫鬟给他们端茶送水。 拉过高铁祖的手景瑟帮他包扎。 “公主,”高铁祖觉得不妥,想将手收回来,却被景瑟拉着,“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彼此?” 高铁祖放松下来,头靠着城墙。 景瑟道,“我听说你十几岁就参军了,从最低阶的小兵做起,一路走到现在。” “是啊,那个时候吃不饱饭,待在家里头闲着也是闲着,跟爹娘吵了架,一咬牙一狠心就去当了兵,哪知道我一路走到现在呀。” 高铁祖笑了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刚当上兵的那几天,我脑子里转悠的都是吃饱饭。” “那当兵之后吃饱了吗?”景瑟在他的手上挽了个蝴蝶结。 “刚开始没有,那个时候脑子不够用,第一碗饭就盛的满满当当的。可我这一碗还没吃完,别人就续了第二碗,等到我再去添饭,饭桶里头早就干干净净了。” 他连说带比划,比划出来的饭桶比景瑟还要高上几分。连日里来的压力让景瑟疲惫不堪,看了他滑稽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后来呢?” “后来呀,我第一碗就盛上一大半,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再去添第二碗,第二碗压的瓷实,端着碗回来慢悠悠的吃。” 当时压在心头的难事,现在说起来竟然非常轻松。高铁想起,后来之事,笑出了声。 “不过这办法也不是次次都有用,有的时候饭少了,等我吃完第一碗过去,饭桶也见了底。哎呀,只能饿着肚子干活了。” 景瑟是又心酸又好笑,“你们冲锋陷阵在前,怎么还有吃不饱的情况?” “连着这几,年不是这里受灾,就是那里有难。吃不饱也成了常有的事,不过好在我们身处南地,饭吃不饱了,还能摘个果子吃。我之前听叶青将军提起过,北边的将士,到了冬天饿肚子也只能在雪地里抓把雪,填填肚子。” “啊?”这是景瑟想都不敢想的情景,还记得小时候她在雪地里转悠了两圈,就受了凉。将士们要饿着肚子喝雪水,怎么能扛得住? “唉呀,不说这些了。希望以后风调雨顺,不管是边关的将士还是中原的百姓,都能够吃饱穿暖。” “会的。”景瑟心情愈发沉重,她舒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除了家国百姓,高将军有没有别的愿望?” “别的。”高铁祖伸手挠挠后脑勺,刚一碰到就觉得右手钻心的疼,他疼的龇牙咧嘴赶紧把手放了下来。 “刚当兵的时候就想着能攒几两银子回家娶媳妇,可后来越走越高,这念头就淡了些。” 话一说完,高铁祖看景瑟红了脸,意识到当着姑娘的面说这话不太妥帖,立马又改口道,“那都是之前的事儿了。” 景瑟笑笑,“我去看看后面的人。” 看景瑟离开,高铁祖给自己来了一下,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呀? 叹了口气,他又靠在了城墙上,实在是累的够呛,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高将军,北门的狼烟燃起来了。” 刚闭上眼睛,高铁祖就被传信兵给叫醒了。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上了城楼,果然北门的方向展起了阵阵狼烟,是遭到了大批敌人袭击的意思。 “通知西门的将士打气精神来。北门驻守的将领是谁?” “三殿下景炎。” 一听景炎的名字,高铁祖松了口气,领着将士们在西门又查探了一圈,静静的等待着北门的消息。 点燃狼烟通知其他各门之后,景炎带着将士们上了城楼,远处的烟尘滚滚而来,弓弩手已经就位。 “真是没想到北狄人会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当时就应该直接打到他们的都城大梁去,让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黑龙怒道。 “我现在担心的是,为何会有大批北狄骑兵出现在此处,难道边境破了?”景炎道。 第四百零九章 投降之心 这场仗打了整整一个晚上,景炎就站在城楼上盯着下头的战况,一直到黎明时分,北狄人才退了下去。 “他们竟然凑了五万人了,” 从城楼上下来,景炎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与王冠商议现在的情况。 “消息传不进来也送不出去,不知道赵先生那儿到底怎么样了?” 王冠道,“五万人马看似来势汹汹,实则缺乏训练,不过是乌合之众,但就人数来说对我们是极大的威胁。” 景炎道,“消息已经送到宫里去了,父皇马上便会召见我们,准备一下。” 路上,高铁祖道,“昨天晚上,我也留意了他们的举动,是事先了解了情况,因此我怀疑他们应当和西洋人有联络。” 景炎皱眉,“奇怪的是,北狄人赶到西洋人应当与他们左右夹击,可是昨天晚上西洋人毫无动静。” 收到消息,皇上连冠都不接带,匆匆在养心殿召见了他们。 “听说北狄来了五万人,当时不是说好了,他们拥有将士不得超过五千人吗?” “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自从京城被围,咱们已经切断了和北方的联系。” 景炎上前道。 皇上揉揉胸口,“现在守在北狄边境的将领是谁?” “回父皇的话,原本守在北狄边境的是儿臣,京城被围,儿臣撤了回来,现在北狄并无将领。” “五万人,五万人,”皇上捂着胸口,念叨,“五万人马长驱直入,怕是边境已经丢了。” 起身走了下来,皇上命人摊开了地图。 “若是北狄边境丢了,中原的国土便丧失了三成,以后咱们要靠什么东山再起?” “父皇稍安勿躁,现在情况未明。北狄边境咱们的将领也有数万之众,即便是赵先生无领兵打仗之才能,还有下面的将士帮衬,想来不至于全军覆没。” 景炎心里何尝不着急,可现在他必须得做那个稳住的。 “报……”传信兵冲了进来。 “西洋北狄从南西北三门攻了过来。” 景炎接下了形势最严峻的西门,冲了出去,高铁祖和王冠也匆匆赶往。 看他们三人匆匆离去,皇上瘫坐在龙椅之上,他对张崇山说道,“早知如此,朕怎会扣押西洋使臣?” 张崇山道,“当时不过是三殿下气不过,现在想来不过是丢了一枚私印,即便是西洋人拿到了,又能用这印章来做什么呢?” “谁说不是呢,那个时候他们总把天朝上国的尊严挂在嘴边,哪里知道会有现在的境况。西洋和北狄加起来十几万兵马,咱们城里面这两万人怎么可能守得住。” 皇上端了茶水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好茶早已经没有了,现在喝的都是苦涩难以下咽的茶根。 “皇上,臣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崇山向前走了一步,看一下旁边伺候的小夏子,皇上冲小夏子点了点头,小夏子带着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 “皇上,现在的情况打也是败,不打也是失败。可是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保存有生力量,以后还有讨回本的时候。” 皇上揉揉太阳穴,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突然间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是让朕那亡国的君主。” 张崇山在地上跪好,不卑不亢道,“让皇上做亡国君主的不是臣,而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若不是他提了招募水军的引子,咱们的重点还在普通兵将上。那个时候即便是西洋人打过来了,在中原土地,咱们难道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这话把皇上从亡国之君的恐慌中拉了出来,皇上心道,是叶冀北带着他走到这一步的,和他无关。 看皇上脸上有了动容的神色,张崇山继续说道,“西洋人要的不过就是个面子,咱们给他们赔点东西,再把关押的使臣给他们带回去,这场风波就算是平息了。若是皇上咽不下这口气,日后带咱们重整旗鼓,几十万军队还能踏不平西洋这弹丸小国?” 这番说辞让皇上将最后的愧疚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让张崇山凑了过来说道,“咱们毕竟是大国,就算要投降也要投降的有面子。张大人这事你能办得到吗?” “放心好了,西洋人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秃鹰,让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必然会退去。到时候选一位重臣出面,皇上不必亲自过去,这面子自然也就保住了。” 张崇山又道,“若是皇上觉得可行,今天晚上臣亲自到西洋营地去跟他们商量和谈一事。” 将投降二字换成和谈,皇上心里头更舒服了。反正百姓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西洋人退去之后换一番说辞,就成了中原将士击退西洋人。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在谈妥之前务必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高铁祖和景炎的性格你看到了,让他们知道,肯定要闹得血雨腥风。” “皇上放心,臣定然不负皇上所托,给京城带来安稳。” 张崇山退了下去,嘴上还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西门。景炎站在城楼之上,紧紧的盯着下面的举动。 “在西门这就已经聚集了两万人,刚才已经打了一波了,他们是西洋人的正规军,战斗实力不容小觑。” “他们是算着西门的城墙已经破败从这里是最好冲进来的。”景炎道,“现在西门一共有多少人?” “回三殿下的话,只有五千人。” “京城重地易守难攻,五千人对上两万人足够了。”叶一眉给下面的将士加油鼓劲,随后又走到景炎的身边。 “他们的纵云梯都是用麻绳编织的,所以我想着让下面的人运上几坛酒过来,实在是不行,就放火烧上一烧。” “黑龙,按照叶姑娘的意思去办。”景炎吩咐之后,又对叶一眉说道,“下面就是护城河,火烧的办法,只能缓解一时只需,而且城里面存着的酒也不多了。” 话音刚落,战鼓再一次响起,西洋人又发动了新的一波冲击。 第四百一十章 割地赔款 在城墙上扛了整整一天,直到日落,西洋人才退了下去。 城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晚上将士的手里就只有一碗粥,景炎捧着粥和大家坐在一起苦中作乐。 “大家今天辛苦了,本来想着敬大家一杯的,可是那酒水全都给西洋鬼子喝去了,所以只能以粥代酒跟大家道一声谢。” 将士们都迎合着,但声音不大,都已经累坏了。 和诸位吃过饭后,景炎回了营帐,此时伤亡情况已经报上来了,看王冠和高铁祖的样子,景炎知道形势不容乐观。 “咱们的死伤已经过半了,伤亡情况以西门最为严重,死亡的将士就达到了三千人。”王冠声音沉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能带兵的将军所剩无几,下头都是一盘散沙,想要在短时间内重新组合成小队,真的不容易。” 高铁祖将名单递到了景炎的手里,景炎一看,二级三级将领已经所剩无几。 “粮食也不多了,仓库里面有的就只有大米了,青菜和肉这一点都不剩了,只喝粥的话,将士们的体力跟不上。” 一声长叹,三个人坐了下来,景炎道,“重新清点将士,不能上战场还能行动的,负责后勤的保障工作。无法上战场的就留在后面。能够上战场的重新编队。” “好。”高铁祖接口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规矩体面都先放到一边,逃走的那些大户,到他们的家里搜一搜,能吃能穿,能用的都拿出来。” 王冠点点头,“这事要么悄悄地做,要么报到皇上那去,让皇上给一个确定的答复,有规矩地做没规矩的事才会让百姓心里头安稳。” “好,我过去说吧。” 景炎还要将战况禀告给皇上,是以他一并应了下来。 养心殿里,前去和谈的张崇山已经回来了,他带来了西洋人的条件。 “西洋的将军说,和谈是可以的,但是要割地赔款。” 皇上原本以为赔些银子,此事就算结了,没想到居然还要割地。赔款道歉,不过是嘴皮子功夫。可是土地一旦割让出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不是说只需要赔款道歉吗?怎么又要割地了?” “回皇上的话,臣也以为只要陪款就够了,可是西洋的将军说了,他们除了土地和粮食什么都不缺。若是皇上能够满足他的心愿,他就呈上一纸降书,表明是自己投降了的。” “荒唐。”皇上重重的拍在扶手上,随即站了起来,“土地是咱们一点一点打下来的,若是让给了他国之人,朕要投降书又有何用?” “可是,皇上情况危机,臣回来的时候听讲将士们说,这一仗伤亡过半,粮仓也早已经空了,再这么耗下去,咱们中原……” 后面的话不说皇上知道,可是割让土地,被记入史书,以后千年万年都会被指着脊梁骨骂。 小夏子在门口说道,“皇上,三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吧。” 皇上整顿了仪容,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景炎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给皇上行了礼,一五一十的讲明今日之事。 “景炎,你跟朕说句交底的话,这京城到底能不能守得住?除了死守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回皇上的话,两军将士是抱定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信念,除了死守,儿臣别无他法。” “若是这样的进攻再来一次,这京城怕是守不住了。景炎,若是京城守不住,你打算如何。” 景炎冷道,“守不住也要守,哪怕两军将士只剩下臣一个人。” 话说到这份上,皇上的心凉透了,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八成是守不住了。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在群臣撤离之时,他听了景瑟的话留下来,他后悔当初关押西洋使臣,天真的以为只要放了使臣,便没有后来之事。 景炎又道,“城里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是西洋人未必就处处顺利。以臣看,西洋军中必然也遇到了难处。” “哦?此话怎讲?”皇上来了兴致。 景炎道,“打仗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可是接连两次,在即将突破京城防线之际,西洋人突然就退了回去。臣大胆猜测西洋军中起了内讧了。” “三殿下还真会开玩笑,从伤亡等各个方面来讲,西洋人的状况都比咱们好上许多,内讧一说从何而来呀?”张崇山嗤笑。 景炎道,“又或者叶青将军赶到,在外围牵制住了他们,否则怎会打到一半,突然就撤了兵。” 皇上听的胆战心惊,他摆摆手。 “行了,真累了,朕不想听了,以后防守一事都交到景炎的手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至于和谈一事,赔款可以,割地是万万不行的。” 听到“和谈”二字,景炎陡然间变了脸,他怒目而视,对张崇山说道,“本王记得上次见面张大人还磨拳霍霍要给皇上做西门的城墙呢,怎么一转眼就要和谈了?还要割地赔款,张大人可真的是一副铮铮铁骨啊。” “三殿下,您是打仗打多了心里头只有一往无前。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京城真的破了,城中的百姓要怎么办?皇上要如何自处?” 张崇山竟拿出了一身正气的模样,将割地赔款的小人之举,说的大义凛然。 “那就要请张大人先说说各地赔款之后,皇上要如何面对群臣百姓的责问。” 景炎反问道。 “皇上此举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何要面对百姓的责难?皇上是一国之君,是中原的天,为何要面对群臣的责问?” 张崇山向前一步,于景炎形成了对峙之势。皇上本就听烦了,看他们两个还在此处喋喋不休,挥手,让他们二人退下。 出了养心殿,景炎对张崇山道,“久闻张大人学富五车,没想到君子的铮铮傲骨都学到了狗肚子里面了。” “三殿下确实是人中龙凤,可惜驻守京城这些天来,一个好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三殿下。张大人,皇上说了两位若是要争执,就请到宫外头去。” 小夏子道。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使臣叶一眉 “腹背受敌总不是良策,所以我想到北狄去,劝说萧远政退兵。”叶一眉原本是想先跟景炎提起的,可遍寻不见景炎的身影,先跟王冠和高铁祖说起。 “萧远政是狼崽子一样的性格,你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而且现在经常外头的情况尚不明朗,若是已经落入了西洋人的掌握,你出去岂不是危机重重?” 王冠不同意。 叶一眉笑道,“现在,在哪里不是危机重重?更何况我一介女流,就算是出去西洋人也不会注意的。至于萧远政,若能劝说成功,便大大减轻了京城的负担,若不能,赔上的也就是我这条命罢了。” 高铁祖摇头,“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只身犯险,而且叶青将军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想到哥哥,叶一眉心中酸涩。 “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但他肯定为解京城之围而努力,若是让我到北狄去,我们兄妹两个算得上是共抗大旗了。” 景炎走了进来,将养心殿的所见所闻,讲了个明白。高铁祖一听就变了脸,嚷嚷着要去找张崇山算账。 “咱们在前头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让他在背后嚼舌根,让他私底下跑到西洋人的军营里面卖国求和?” “高将军,你冷静点儿。”景炎将他抓了回来,“我看他们二人聊天的意思,此时父皇早就知道,也是默许了的,只是父皇没想到西洋人会要求割地。” “哼,”高铁祖将宝剑扔到一旁。 “即使这样咱们还卖命做什么,不如卸甲归田,做个种地的老农,也省得过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高将军,三殿下将此事告知咱们,为的是寻求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让咱们生气。”王冠亲自端了茶水过来递到高铁祖的手里,又将叶一眉的意思告诉了景炎。 景炎看向叶一眉,“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可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刚才我到后头去看了,许多将士这辈子都上不了战场了。剩下的咱们能用的不过一万两千人,这怎么跟外头的虎狼之师抵抗?” 叶一眉笑笑,“路之前我也是走过的,熟悉的很,应该能够安全的到达北狄。到了北狄,若是能劝说萧远政那是最好的。若是劝不动,我再想其他办法。总之打入敌人内部,要比在外头望洋兴叹强得多。” 叶一眉心意已决,景炎知道劝说也是无用的,当天晚上她帮着叶一眉准备了要用的东西。 “这是黑鹰的令牌,若是遇到危险,可以用它召唤黑鹰的人。” 这令牌是当时吴文清交到景炎手里的,一共有三枚,另外两枚在盖贱文和吴文清的手里。 叶一眉道,“这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京城里面可比外头要险恶多了。而且,还有西洋人的奸细。” “京城里被围的像个铁桶似的,里头的黑鹰除了皇后娘娘和盖先生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留在我的手里也不过是个摆设。” 景炎帮她把令牌收好。 “这一别,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多保重。” 叶一眉点点头。 津州。 “只要能够拿下津州,便能够切断西洋人和西洋的联系,京城东面的危机也就解了。” 叶青带着贴身侍卫,两人趁着夜晚进了津州城。 “哦呵,西洋人也真是胆大包天,偌大的一座城池也不多留几个人防守。”侍卫道。 叶青想了想,说道,“西洋人本就不多,若是打下一个地方就派重兵防守,那,还没到京城他们的人就已经分完了。” 沿着城墙一路查探下去,叶青估摸着守城的不到一万人。 “恭亲王那边送的消息过来,说是京城外头就围了八万西洋人。” 叶青道,“这八万人肯定是有水分的,不然八万精兵强将早就已经攻到京城里头了。恭亲王到京城外围两日了,这两天有他们牵制着西洋人,守城的担子应该轻了不少。最好咱们打开一个缺口将消息送到京城里面,里应外合,必然能将西洋人打得措手不及。” 两人一路查探下去,都不见重兵把守。 叶青停住了脚步,“奇怪了,杭州的粮食都被他们带过来了,而京城外头的驻地并无大规模的粮仓,那他们的粮食到底存放在何处?” 侍卫道,“津州不大,若是将军怀疑粮食藏在此处,我再去找几个弟兄过来,里里外外搜查一番。” “不用了,此处距离京城不远,若是打草惊蛇,咱们的行动就没那么顺利了。这样吧,回去通知兄弟们,今天后半夜咱们在津州打上这第一仗。” 带着侍卫悄悄退了出去,叶青一回营地便重整旗鼓,当天晚上就敲开了津州的大门。 坐在主位上,叶青盯着下面跪着的几个西洋人笑了笑。 “那你们几个肥头大耳的,应该是身居高位的。唉呀,花了这么多粮食养到现在若是一刀给砍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西洋人被压着跪在地上,虽然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 “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们回答上来的,两个人可以免去一死。当然了,这也是要看速度的,磨蹭到后面的人脖子上也会挨一刀。” 跪着的几个僵硬了脊背,叶青仿佛看不到他们的变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第一,从杭州运来的粮食,你们都放在哪里了?” “第二,你们到中原的目的是什么?” 话刚出来,下头一片寂静,西洋俘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出来答话。 叶青也不着急,他随手抽出了长剑握在手里。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儿郎,愿意为了西洋肝脑涂地,这样吧,我先从左边第一个人开始问。” 叶青拖着长剑走了下来,在左边第一个人处站定。 “我问的问题你知不知道?” 看着寒光粼粼的长剑,那人吓得舌头打结。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叶青长剑一挥,他的脑袋就落了地,咕噜噜的滚出了一丈远。 “果然,西洋人都是英雄,不过下一个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火烧粮仓 惊恐地看着地上躺血的人头,几个人都动摇的。叶青没再走下去,站在原地看着那无头的尸首,漫不经心。 “你们应该听说过,在我们中原有一种刑法叫做腰斩,腰斩和砍头都是身上来一刀,为什么腰斩更为可怕呢?” 叶青面带微笑,看着这一个面色苍白的西洋人,等他们消化了自己的话之后又继续说道,“腰斩的人不会马上死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分为两半,感受着钻心的痛楚,直到血流干了,流净了才会没命。” 停顿了一下,叶青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只有第二个赴死的人才会享受腰斩的待遇,后面的人自然还有更严酷的刑罚在等着。” 回过头,叶青对后面的侍卫说道,“准备一个大蒸锅吧,已经很久都没有闻到人肉的味道了。” 说罢,回到主位上,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青又拖着长剑走了下来,他在右边第二个人的面前站定。 “这位兄弟,我刚才问的问题你知不知道?” “我,我,我不知道。”尽管声音颤抖,这人还是个有骨气的,拒绝了叶青的问题,叶青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在他的腰上来了一刀。 “嗯,下面轮到这位兄弟了。”叶青走到第三个人的旁边,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蒸锅,说道,“要不再等一等吧,我看着锅里的水还没开。另外准备一下千刀万剐,咱们有的是新花样招待这几位远道而来的西洋兄弟。” 第三个人吓得脸色苍白,他看着锅里的水滚了起来,咕嘟咕嘟的往上冒泡,他甚至已经感受到热气扑面而来。 “我知道我知道,千万不要杀我妈妈,我知道我知道。” 这一个人知道了,后面的人也就都知道了,他们争先恐后的往叶青那一边蹭过去。 “唉呀,你们都知道了,让我很难办呀,毕竟活下来的就只有两个人,剩下的还得把这刑法走上一遭。” 冲在最前面肥头大耳的那个人说道,“我是他们几个人的上司,我知道的自然是最多最详细的,只要这位英雄愿意我就是您的口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嗯,好,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那么还有一个名额。” 目光从剩下的几个人脸上掠过,叶青看着他们油腻的面容,皱了皱眉说道,“我总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也要知道最多的情况。这样吧,把他们几个带下去,分开了,让他们把知道的情况都写下来,最后我会选择写的最详尽的两个人留下来。” 几个西洋人被带了下去,叶青收起了脸上恐怖的表情,令人将营帐处理干净。 “恭亲王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到现在也没办法把消息送到京城里头。” “嗯,”叶青揉揉眉心,“有没有媚娘的消息?” 话一问出来,叶青便觉得问多了,京城里头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自然也没有叶一眉的。 他不知道,叶一眉已经离京了。 比起灾荒之时,这一路好走多了,叶一眉快马加鞭,硬是用了三日的时间赶到了大梁。 现在的萧远政不同往日,想要见他一面难上加难。叶一眉虽然拿了景炎的信物,但口说无凭,想要进皇宫无疑难于登天。 兜兜转转,她问到了郑菱寒在宫外的宅院。 “你来做什么?”放在之前,叶一眉就算是在宅院外头蹲上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够见到郑菱寒的面。可自从萧远政有了叶一容,郑菱寒的位置便逐渐被取代,是以整日待在宅院之中。 叶一眉知道她对自己有敌意,特意站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郑姑娘,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不过我希望以后都不用见到你。”郑菱寒冷道。 “大白天的,郑姑娘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难道今天不用到宫中去当值?” 这话戳中了郑菱寒的心,她愤怒的将酒壶扔了过来。 叶一眉没躲,酒壶在她的额头上开了花,鲜血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疯了吧,这都躲不开?”刺目的鲜血让郑凌寒冷静下来,她向后退了一步,把人让进了房间里。 叶一眉跟着她走了进来,笑道,“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远千里过来,自然是有事相求,即是有事相求,自然不能违背了郑姑娘的意思。” “如果你是为了两军交战而来,那不好意思,我早就不是军中的将领了,对于此事无权插嘴,若是为了其他事,那我就更没有办法了。”郑菱寒语气冷漠,可还是令人拿了伤药过来。 “郑姑娘即便不是军中将士,可还是北狄人,难道一点儿就不为北狄的日后而担忧吗?” 叶一眉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包扎了伤口。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中原是我们北狄唯一的威胁,现在他腹背受敌,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郑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呢?就算是没有了中原,以后也还会有别的国家在中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难道那个时候北狄就能够与之和平相处了。” 叶一眉换到了距离郑菱寒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和咱们人与人之间相处是一样的,两个国家若是挨得近,那必然是矛盾冲突不断。那个时候郑姑娘您真的觉得北狄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我们北狄自己的事了,不劳叶姑娘姑娘费心。叶姑娘远道而来,作为东道主我也不能直接赶人走。这样吧,今天晚上留你下来吃个饭,明天一早我送叶姑娘回中原去。” 郑菱寒明显在逃避此事,叶一眉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让她看着自己。 “郑姑娘,与西洋为邻,您真的就能高枕无忧吗?您可别忘了西洋是为了粮食和土地,不远万里赶来的。” “那又如何?”郑菱寒收回了手,“你要是真的想扭转局面,就到宫里去跟王来谈,和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听她松了口,叶一眉道,“我正想到宫里去,可是现在以我的身份根本进不去,所以想请郑姑娘帮忙。” 第四百一十三章 乔装入宫 “在这宫里面不是我说了算,我没办法帮你,我自己也是赋闲在家。” 郑菱寒冷道。 “我不知道你和萧远政之间经历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互为对方的依靠,若是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不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郑菱寒扭头,语气更冷。 “我不过是他的一个侍卫,哪里有依靠一说?之前他也曾经说过,以他的身手根本就不需要一个侍卫,我跟在他身边,不过是他对我的可怜罢了。” 叶一眉笑了,“若只是可怜便将你带在身边,那萧远政的身边,现在应该有上千只小猫小狗了。” “你,”郑菱寒站了起来,握紧了茶盏,若不是看到叶一眉头上的纱布,她早已将茶盏扔了过来。 “你竟然与我同畜生作比。” “郑姑娘还是火爆脾气,不过,我只想说明你在萧远政的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郑菱寒嘴角上扬,一抬头,她看叶一眉正盯着,赶紧板起了脸。 “这是我们两个的私事,不劳叶姑娘关怀,叶姑娘所托之事,我也没办法帮你。” “郑姐姐,”外头传来了年龄的声音,郑菱寒赶忙整理了一下装束,起身迎接。 萧灵如同小燕子一般扑到了郑菱寒的怀里,又站着身子对她说道,“这两日都不见你守在哥哥身边,是跟哥哥吵架了吗?还是因为叶一容?” 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叶一容和萧远政起了冲突,郑菱寒急忙说道,“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太累了,想要回来休息几天。” 听到叶一容的名字,叶一眉走了过来。 “你们说的可是我的妹妹?” 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郑菱寒的身上,萧灵这才注意到了叶一眉的存在。 看到叶一眉,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杂陈。一方面看到叶一眉便能够探听景炎的消息,另一方面情敌就站在面前让她如何心平气和? 看萧灵张嘴又合上,叶一眉自然知道为什么,她笑道,“三殿下还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萧灵嘴硬,可是再一抬头对上叶一眉笑盈盈的眼睛,她又放下了警惕。 走上前去,拉过叶一眉,她问道。 “听说西洋和北狄的军队已经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三殿下战功赫赫,应该是京城的主帅,他现在的情况真的好吗?” “现在的情况还算好,不过过几天就不知道了。”叶一眉笑笑。 郑菱寒拉过萧灵。 “她过来是有所图谋的,咱们要提高警惕了。” “我确实有所图谋,我希望能够说服萧远政撤兵,但是在我看来撤兵对于北狄同样是一件好事。” 叶一眉坦坦荡荡。 “这话你在我们两个面前说没用,要说也要到哥哥那儿去说。” 萧灵对于打打杀杀不在意,她满心就只有景炎。 “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帮我牵桥搭线,让我进宫去。” “这话就奇怪了,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要帮你这个忙,你可别忘了咱们两国前些日子刚刚打了一架,因为你们,我的哥哥都受了伤了。”萧灵绕着叶一眉转了一圈。 “看你风尘仆仆应该是才从京城逃出来吧,我劝你逃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看我哥哥的架势是一定要把京城踏平的。” “公主这话就好笑了,就算是北狄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踏平京城。” 叶一眉心思一动。 “这不可能,现在你们不就被围起来了吗?刚才我还听哥哥说起,说你们的将士剩下不足两万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萧灵好胜心极强,一听这话就跟叶一眉杠上了。 “我们的人手确实不多,可都是精兵强将,一直守在京城里面,熟悉地形地势。但你们就不一样了,这五万人应该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吧,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也没有必胜的决心。” 叶一眉看她急了,心中有数。 “而且,我觉得这场仗一定打不起来。” “怎么可能?前些年我们北狄败了,是因为天灾人祸粮食不足,但是今年我们可是过了一个丰收的大年。”萧灵梗着脖子。 “这么说没错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北狄这场仗打到最后不过是给西洋人做了嫁衣裳,萧远政有点脑子,就不会让这场仗继续下去。” 说到此处,叶一眉突然转了弯。 “也不一定,现在就是严峻,不是谁都能往长远了想,若是萧远政只看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继续打下去也说不定。” “你,你胡说,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带我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好,我现在就带你进去。” 郑菱寒不过是出去添茶的功夫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个。 “灵儿,你这是做什么?把她带到宫里去,难保你哥哥不会发脾气?” 叶一眉道,“我不仅能够说服你,哥哥,还能够帮助你们暂时解决叶一容这个大麻烦。” “好。”萧灵回头应下,把郑菱寒拉到一边劝说道,“姐姐,就我哥那个犟脾气,你劝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让她一个敌国将军的女儿来了,还能够说动了?” “可,”郑菱寒知道,萧远政对叶一眉有心思的,他怕的是自己的苦口婆心还抵不上叶一眉的三言两语。 “你别忘了,刚才她还答应帮咱们暂时解决叶一容。那个婆娘待在哥哥身边可把我给恶心坏了。而且只要叶一容离开,你跟哥哥的关系就恢复如初了。” 这话说动了郑菱寒,可她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儿女情长之人,索性把此事推给了萧灵。萧灵看郑菱寒没有意见,欢天喜地的让人拿来了丫鬟的衣服,给叶一眉换上。 “我马上就带你进宫,不过你一定要守规矩,跟着我的侍女,她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叶一眉换上了衣裳,跟在萧灵的身后。 萧灵和她年龄相仿,走着走着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叶一容实在是太恶心了,本来哥哥没打算出兵京城的,就是她在旁边煽风点火,才让哥哥下了令。” 第四百一十四章 姐妹相见 “原来是这样,她就没说过为什么要进攻京城吗?” “说的无非就是那些大道理,什么报仇雪恨,拓宽疆土之类的,可是我跟姐姐都看得出她心里面是有私怨的,只不过没说出来罢了。” “不是刚从哥哥这儿走吗?怎么又来了?”萧远政一看是萧灵过来,立马就换上了笑容。 萧灵一头扎进萧远政的怀里,说道,“刚才过来,那个坏女人在你的身边,我看着就觉得心烦,所以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你怎么对容儿有这么深的敌意,她和你年纪相仿,之前在京城你们两个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萧远政没有劝说的意思,不过是萧灵说出来了,他随口应着罢了。 “你都说那是之前了,现在我看到她就心烦。” “那这样,只要她过来我就让人给你送个消息,尽量让你们两个错开,好不好?” 萧灵点点头,把叶一眉拉了出来。 “哥,你看是谁来了?” “叶一眉?” 萧远政有些不敢相信,走近一看确定是叶一眉。他激动的嘴唇直哆嗦。可理智告诉他,叶一眉不远千里过来,必然是有事要办。 稳稳心神,萧远政道,“叶姑娘一路跋山涉水,辛苦了吧?” “既是有所求,所有的辛苦也都是不辛苦的。” “我知道也姑娘是为何而来,不过出兵是我满朝文武做下的决定,我一人是没办法更改的。当然了叶姑娘若是有信心能够说服朝堂重臣,那我立马撤兵。” 担心自己会被感情所左右,萧远征一开口便把事情都推到了朝臣身上。叶一眉自知难办,可为了京城之围,也一口应了下来。 两人当即决定,第二天早上萧远政带叶一眉到朝堂之上与大臣见面。 一晚上,叶一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知道经过两次战争,北狄对中原将士仇恨不已。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很难放弃。 “叶姑娘,王吩咐了,若是姑娘睡不着,就让奴婢带姑娘到花园里头转转,正值盛夏,花园里头的花开的可好了。” 叶一眉知道这是萧远政有心安排,起身和姑娘一道去花园溜达。月光如练,洒在花朵上,果然是难得的美景。叶一眉有心事一路走下去,心不在焉。 “真是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姐姐,” 叶一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叶一眉停住脚步,扭头看着她。 叶一容已经取下了面皮,但现在展现在叶一眉面前的是那被划的乱七八糟的脸。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中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中原子民,必当前赴后继。” “姐姐可真会开玩笑呀,您是中原子民,我就不一定了。在北狄我待的自在又风光,心里头已经把自己算作是北狄人了。” 叶一容走了过来,她伸手搭在了叶一眉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则捧起了叶一眉的脸。 “姐姐啊,你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嫉妒吗?人家都说倾国倾城,我看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你的容貌,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萧远政的身边,他对你可真的是走火入魔啊。” 两个人说话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声音。看她的姿态,叶一眉知道这附近肯定有人。 一把拍开她的手,叶一眉道,“哪里有什么倾国倾城啊,若真能倾国倾城,我也没必要跋山涉水前来搬救兵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伺候在萧远政身边,每当看到我,他就会想起你,在心里面感叹你的美貌与聪慧。” 叶一容目光向下,抓住了叶一眉的手,不停的赞叹她皮肤白皙。 “你这样的双手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像我这般在战场上走过来的,肯定不可能有如此细腻的肤质。” 这话在叶一眉的心里敲响了警钟,连日以来快马加鞭,她的双手早就磨的粗糙不堪,叶一容此言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战场二字提醒了叶一眉,郑菱寒心悦萧远政,也正是在战场上打磨过的人。因此藏在后面的极有可能是郑菱寒。 “妹妹,你可真会开玩笑啊,我这一路星月兼程,哪里还有细腻白皙的模样,倒是你长了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叶一眉撇了一眼身后的丫头,说道,“这丫头说萧远政交代下来,我若是睡不着了,就让她陪我到园子里来走走,现在看来这是妹妹你的意思吧?不过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可有可无的话?” “什么叫做可有可无啊?萧远政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却说他对你的心思可有可无。我说姐姐呀,纵然喜欢你的人成百上千,你也不至于如此糟践王的真心吧?” 没想到叶一眉这么快就看穿了,叶一容话头一转,试图蒙混过关。 “我与萧远政已经许久没见了,捧在手心里从何谈起?妹妹,你的心思什么时候能够走出后院这一方天地?” 叶一眉转身,“夜色已经深了,我也没必要在这呆下去了,祝妹妹晚上好梦。” 叶一容知道拦不住,也就由着她去了。远处树丛里,萧灵和郑菱寒已经蹲的双腿麻木了。 “郑姐姐,你说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呀?” “是真是假我分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晚上咱们被叶一眉这女人给利用了。走吧,时间不早了。” 郑菱寒突然觉得没意思,叶一眉嘴里那个盯着后院一方天地的人可不就是她自己吗? “怎么被她利用了?不是咱们两个约好了来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郑姐姐你跟我说清楚。” 萧灵一路小跑跟在郑菱寒的身后,郑菱寒心中有事,跑步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宫。 看着他们离开,萧远政从后头走了出来。他看向叶一眉的方向,心道,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姑娘,三言两语也能发现中了圈套,只是这样的姑娘要么为我所用,要么除之后快。 “当是谁在我的天罗地网里捅了一个洞,原来是王啊。”叶一容笑着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说道,“王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不休息,到花园里头看星星。” 第四百一十五章 舌战群臣 站在北狄的朝堂之上,叶一眉的手心里满是汗水,看着下面诸位朝臣随便拉一个,就比她年龄大,资历深,可是为了京城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叶姑娘真是有意思啊,咱们两国几年来交战数十次,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了,叶姑娘竟然敢跑到我北狄的朝堂之上要求退兵。” 叶一眉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这次过来也是因为退兵有利于北狄。” “哦?叶姑娘说来听听。” 下来传来了诸位调侃的声音,他们看叶一眉的眼神,就好像是看一只手舞足蹈的猴子。 叶一眉道,“我不知道西洋人给了北狄怎样的条件,但是可以肯定出了一件虚头巴脑的条件,确切相关于利益的土地,银子,西洋人是不会交到北狄手里的。” 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叶一眉没走到了诸位朝臣中间。 “做了邻居,磕磕绊绊是难免的,日后西洋和北狄做了邻居,一样会有冲突和摩擦。对于西洋来说,给了北狄土地和银子,就等于给了潜在敌人锋利的匕首,站在西洋的角度,你们觉得这可行吗?” “若是西洋人承诺我们的不是土地和银子,叶姑娘,你又要如何解释?” “对啊,我们打这一仗,为的就是争一口气。” 叶一眉停住了脚步,突然大笑。 群臣不解,问道,“笑什么?” “为了土地和银子还可以说得过去,为了争一口气就把自己置之险境,这真是……啧啧。” 叶一眉走到发问的大臣面前,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说道,“西洋人贪得无厌,即便是万里之远,也要到中原来。这一次是我们中原准备不足,着了他们的道。输了也就输了,可是北狄呢,竟然凑上去让人打一棒子,这传出去难道不可笑吗?” “我们和西洋已经成为盟友。”那大臣脸色铁青,梗着脖子和叶一眉争吵。 “盟友又如何?北狄和中原也立下了盟约,可最后北狄不是照样凑出了五万人马吗?” 这话说的便是当初五千将士约定。它如同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北狄众人的脸上,大臣们尽管愤怒不已,却也无话可说。 叶一眉继续说道,“西洋人的贪得无厌,多少土地,多少银子能够满足他的需求呢?日后他在中原站稳了脚跟。南边和东边都是广袤的大海。西边是难以逾越的天险,若不到北边来,要如何满足他的贪心?” 众臣不语,叶一眉又道,“诸位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中原虽然与北狄摩擦不断,可是中原从未越过边境半步。甚至在灾荒之年还送来了数万石粮食。” “西洋人已经说了,谁先打进京城京城就归谁。若是我们先进了京城以后以京城为据点,京城向北的广袤土地都属于我们北狄。” 说到此处,那大臣摸了摸胡子,对着叶一眉露出了猥琐一笑。 “若是叶姑娘也能够答应这样的条件,我们二话不说帮助你们把西洋人赶走。以后呢,你们那皇帝老儿便收拾铺盖滚到黄河以南去。”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是欢声笑语,或鄙夷或奚落的目光围着叶一眉。 等到他们都笑够了,叶一眉突然大笑起来,她不顾身份笑的蹲在了地上,流出了眼泪。 “本来我以为各位都是王的左膀右臂,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草包。能看到的都是眼前的利益,却没有注意到日后的危机。” 叶一眉笑过之后,站了起来。 “若是能够控制整个中原,那京城无疑是个好地方,可是若是只控制了京城一座城池,那便是自寻死路。” 向旁边伺候的丫环,要了一张地图,叶一眉指着京城说道,“若是你们进了京城,那今天中原将士的困境就是你们的困境。” 指着南地,叶一眉道,“之前这里驻扎着几十万大军,各位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到了哪里吗?” 又指着北夷边境,“这里的将领,陈朗将军,你们都听过他的威名,你觉得他是吃素的?” “只要你们进京城,西洋人撤退后,中原便以两面夹击之势,将你们围在京城里面。北狄到底有多少青年我不清楚,但是这临时拼凑起来的五万将士应该是你们的极限了吧,若是他们被围困在京城里面,以后北狄要如何发展?” 大臣面面相觑。 叶一眉刚落,立马有兵将进来在萧远政的耳边嘟囔了一句,萧远政瞬间变了脸。 叶一眉将这动作看在眼里,随后她又说道,“当然了,若是西洋人不退兵,那北狄将士便在西洋的包围之中。有这么一饿狼睡在旁边,也不知道北狄将士是否安心,北狄又是否能够完成统一南方的心愿。”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有个问题要问。” 叶一眉笑道,“请讲。” “既然中原将士如此胸有成竹,为何还要让你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到北狄来?” “这一仗若说要打,我们确实有打赢的把握,但是若打下来必然是两败俱伤。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自然知道青壮年对于耕种重要性。我们不愿意把精力把人命都浪费在打仗上。” 朝堂上安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萧远政开口道,“这姑娘果然是胆色过人,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就请叶姑娘回避一下,让我们君臣几个商量商量。” 叶一眉点点头,退了下去。 等叶一眉离开,萧远政皱眉道,“刚刚南边传来消息,说是叶青拿下了津州,景珏的队伍也已经拉到了西洋人的大后方。”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西洋人拦截了叶青?”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以诸位的意见我们要不要撤兵。” “这时候,若是陈朗腾出手来,带兵南下,那咱们就真的被包了饺子了。到时候他们理应外合,咱们的将士又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极有可能成了西洋人的挡板。” 话一出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萧远政看着下面的诸位朝臣一直没说话。 第四百一十六章 扣押叶一眉 退朝后,萧远政到了叶一眉的住处,叶一眉正坐在桌前一笔一划,抄写着佛经。 “我差点都忘了,威武大将军,实在是可惜了。” 虽然在叶冀北的手上吃了不少苦,可是提起他的名字,萧远政也是敬佩。 叶一眉站了起来,“谢过王。” “有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们每天也有像你爹爹这样的大将,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松了一口气,叶一眉道,“小的时候,常听爹爹念叨,‘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向来在爹爹心里两国相安无事才是他的期盼。” “威武大将军果然是胸襟宽广之人,如此以来倒是我狭隘了。” “王说的这是哪里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王不过是因为处在北狄王的位置上才迫不得已罢了,但是有的时候王也可以换个位置,想一下北狄的百姓想要的是什么。” 叶一眉给萧远政倒了茶,萧远政示意她坐下。 “撤兵的事我跟朝臣们已经商量过了,大家心里都是有顾虑的。现在我们趁人之危,打了你们一棍子,他日会不会你们要从我们身上找补回来。” 叶一眉笑道,“自然是不会的,只要你们现在撤兵。” “这话向来是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且就算是这一任皇帝答应了,看皇帝的年龄也活不了多久了,换了下一任君王,他要找麻烦又能怎么办呢?” 萧远政端起茶盏,尝了一小口又放了下来,看向叶一眉的眼中多了一层水汽。 “既然王这么说了,心里面肯定有了解决的办法,不如王说一说。” 叶一眉笑笑。 “说来也简单的很,我们想要一个人质。嗯,这时候兵荒马乱的换别人过来也不大合适,不如叶姑娘留在这儿。等日后想到了更加妥帖的解决办法,叶姑娘再回去。” 叶一眉一愣,随后道,“这有何难,只是我要修书一封,送回京城去说明此事的缘由。” 萧远政惊诧,“我听说你和三殿下已经定了终身了,你当真愿意留在北狄,抛弃你在中原已经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国家有难,我作为中原人士自然应当倾尽全力,所谓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放弃了也就放弃了。” 看向叶一眉的眼神多了一丝敬佩,萧远政让人拿了笔墨过来,待叶一眉写好书信之后命人撤兵,同时将书信送到京城里头。 北狄的兵撤了,可是拿到书信,景炎回不过神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媚娘就这么留在北狄了,以后要怎样才能将她接回来?” 外头因为北狄撤兵而欢天喜地,里头景炎坐在软榻之上,心神不宁。 王冠走了进来。 “三殿下,” 景炎抬头,“何事?” “叶青将军的信送了进来,说是他带领两万大军占领了津州,恭亲王的兵将也已经摆在了西洋人的后头。地形地势都已经勘探完了,就等着三殿下你一声令下,内外夹击,让西洋人无路可走。” 王冠怎能不明白景炎的心思,可事情已经出了,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我知道了,把消息送出去,就在今天晚上。” 景炎小心翼翼的将书信叠了起来放在胸口,随后出门洗了一把脸,进了宫。 书信是先送到皇宫里头的,吴文清和皇上都知道了。 简要地介绍了一下今天晚上的行动,景炎退了下去。 吴文清道,“景炎,本宫和你父皇都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今天晚上这一仗至关重要,还希望你能够打起精神来。至于叶姑娘,无论用什么办法,本宫和你父皇都会把人带回来的。” 景炎回过头来面无表情,他实在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悲伤。端端正正跪下去磕个头,景炎大步出了门。 夜晚很快就来了,被压着打了这么多天的将士们早已经摩拳擦掌。景炎一声令下,从三个门冲出的将士就像是脱缰的马一般冲向了西洋人的营帐。 睡梦中的西洋人被惊了起来,他们叫嚣着拿起武器,朝这边打了过来。 卡着时间,景珏和叶青同时行动起来。一瞬间,中原的人数便占据了上风。 “妈的,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从东边过来的一股兵将,到底是哪里出来的?” “不知道,仿佛是从天而降。” 因为路途遥远,叶青带来的只有将万人,景珏那儿也只有少的可怜的几千人。一阵混战之后,西洋人迅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他们集中精力向西门冲了过去。 虽然经历了几次战斗,可西洋人的伤亡并不多。手忙脚乱之时,带过来凑数的中原难民也已经退了出去,现在剩下的全是精锐。这三万人马扭成一股绳,猛地朝西门冲了过去,竟然打得景炎更措手不及。 王冠道,“西洋人是疯了吗?就算是要突围,也应该朝其他的方向去往京城里面冲算什么?就不怕咱们关起门来打狗吗?” 景炎没借口,想了一阵,突然就明白了。 “王大人,赶紧带着咱们的将士回去,他们是冲着宫里去的。”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带着一股冲劲,西洋人冲进了宫里。早已经摸清地形地势的他们,直接到养心殿。 以为万无一失,皇上就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等待着胜利的消息,外头传来脚步声之时,他还以为是景炎带人回来了。 刚要开口招呼,小夏子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眼睛已经成了两个血窟窿。 皇上猛地站了起来去摸旁边的佩剑,可是下一秒,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就是那皇帝老头?带兵的应该是你儿子吧?他果真是骁勇善战,把我的将士们冲的是七零八落,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你这个老家伙在手里,不愁他不跪一下向我们求饶。” 主帅仗着身高优势,将皇上按在了龙椅上,他居高临下道,“你赶紧下令让他们退出去,把京城交到我们手上,否则今天晚上你这条命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皇帝被杀 皇上怕的厉害,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挺直了腰杆儿,这个动作让刀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担心冲过来的是景炎,主帅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到门口去守着。 “是景烨王爷。” 门口的两人给主帅打了个手势,主帅松了一口气。 “皇帝老头,你知不知道为何这一路我们打过来如此的顺风顺水?这要多亏了你的另外一个好儿子,我们两个已经商定了,我帮着他坐上你的位置,而他以黄河为界和我们共享中原这片土地。” “景……烨……”皇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景烨进来,看刀架在皇上的脖子上,心里飘过了一丝不忍,可随后看到后面金灿灿的龙椅,他又露出了一抹微笑。 “父皇,真是没想到会以这种境况与您相见。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小您就说这龙椅以后是要交给我坐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您改变了主意,但是不要紧,我会帮您把主意改回来。” “你,你,”皇上指着他的手指颤抖。 “父皇,诏书我已经帮你写好了,您只需要在上面盖上大印就是了,这应该不算为难吧。” 皇上从头扭了过去,不愿意看到他。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喧闹,这喧闹声让景烨心惊胆战,他随手抓起了旁边的小夏子,逼问大印所在。 小夏子眼睛疼的厉害,他只是想保住一条命,给景烨磕头之后,他从后头的柜子里拿了大印出来。 心满意足地盖了章,景烨随手杀掉了几个西洋人,又让手下的将士带着两名西洋主帅从暗道里离开。 “父皇,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记得你一向是个讲体面的人,不如就从这几样里头选一个?” 毒酒和匕首在皇上面前一字排开,皇上悲愤的看了景烨一眼,拿过毒酒一饮而尽。 到了宫门口,里头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哭声,景炎的心沉了下去。 养心殿里头灯火通明,皇上倒在龙椅之上口吐鲜血,景烨跪在下面,哭的双目通红。看景炎进来,他竟然抛弃了之前的偏见冲了上去。 “皇兄,父皇他不在了,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几个西洋杂种逼着父皇喝下了毒酒。” 景炎看了看他,“父皇是个要面子的,就算是不在了,也得把她收拾得妥帖。这样吧,叫太医过来帮着照顾父皇的遗体。” 吴文清和景瑟赶了过来,看到皇上身亡,吴文清面无表情,景瑟却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父皇……”她膝行过去趴在皇上的身上,痛哭,两个侍女才把她拉开。 太医过来抬了皇上的尸身在床上放平,几名宫女帮着整理了皇上的仪容。 吴文清道,“皇上死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为避免怀疑,景烨做好了遗书之后便藏在了桌子底下,现在他看向吴文清一脸茫然,说道,“回母后的话儿臣进来的时候,父皇已经没了,什么也未曾留下。” 景瑟走了过来。 “早在西洋人赶过来的时候,父皇就已经指定了继位人。当时他把我叫到这养心殿里,一五一十的跟我讲明了缘由。” 听到此处,景烨的心提了起来,在他看来景瑟是向着景珏的。从景瑟嘴里说出来的,必然是景珏继位。 “可有信物?” “当然有了,父皇写了诏书加了大印,现在就放在我床头的盒子里,皇后娘娘可以派人去取。” 吴文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在她看来最好的继位人便是景炎,景珏继位也不是不可以的,但若是选了景烨。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瞄向了景烨,而景烨也看了过来。 景烨在心里面琢磨,皇后娘娘摆明的是景炎的人,若让她去去找诏书,自己的胜算便又小了几分,再退一步说,若继位的人是景珏自己抢过来的胜算也大一些。 “继位一事关系到国家兴衰,让皇后娘娘去拿不合规矩,不如让咱们几位一同过去取过来。” 说话间景珏和叶青也赶到了,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景珏悲痛,不能自已,叶青强行带着他与诸位一道浩浩荡荡的赶到了景瑟的寝宫,将诏书给请了出来。 诏书刚一出来,底下又哭作一片只有景烨死死的盯着。皇后娘娘翻开了诏书,扫过去立马变了脸。 景烨心中一动将诏书抢了过来,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继位人景烨,而天下的兵马大权则交到了景炎的手里。 控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景烨笑出了声,跟着一同来的几位大人都觉得不妥的,可面前站的是新皇,只能忍下了心中的不满。 景烨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皇上如此重担交到本王的手里,本王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今日天色已晚,着诸位皇子守于父皇的灵前。其他人,可以退下去了。” 皇上的灵位已经安排好了,作为继位人景烨自然是跪在最前头的。 他盯着面前那黑漆漆的棺木在心里念叨,“父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属意我为继承人为何不早日说明?不过虽然今日我冲您动了手,可到底跟您的想法殊途同归。” 景炎跪在后面,低着头。打小他便不受皇上待见,后来崭露头角,更是得到了诸多猜疑,此时跪在灵前,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景珏眼睛已经哭肿了,趴在地上,他心里面拂过的一幕幕都是皇上对他的教导。 吴文清跪了一阵便觉得没意思,景烨离开之后,她拍拍景炎的肩膀,带着他走出了灵堂。 “今晚之事你怎么想?” “诏书的内容确实像是父皇的手笔,景瑟虽然任性,但是在大事上毫不含糊。” “现在要跟你说的不是诏书是真是假的问题,而是你觉得以景烨贼人,他真的能够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 “不管能不能担得起事情都已经摆在那儿了。”景炎心思烦乱,不愿意考虑过多。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是继承人的事希望你考虑清楚。” 吴文清拍拍他,离开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皇后入狱 大牢里,盖贱文摸着身上的虱子,盘算着日子,总觉得差不多呢。 听到有人走了过来,他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是吴文清,他的嘴角上扬。 “事情已经结束了?” “确实是结束了,不过和咱们之前设想的大相径庭,继位人是景烨,景炎则掌管着天下的兵马。”吴文清开了牢门,走了进去,两个人并肩坐在床上。 “景炎这小子是怎么想的?只要他愿意,就景烨那个草包,咱们随时能够推倒了重来。” 盖贱文盘起了腿。 “今天晚上我问过的,但是看他的样子已经没有了争一争的意思,景烨倒是得意的很,在灵堂前头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吴文清想了想,“我总觉得他有问题,地上出现的西洋人的尸体我也已经查看过了,在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我怀疑两名西洋主帅已经逃走了。” “你觉得皇上是被景烨所杀。” “是。”吴文清道。 “唉呀,可真是没想到呀,你们两个伉俪情深,在大牢里头也能够上演情深似海的一番好戏。只不过,吴文清,你大概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一国之母,在父皇死去的当天晚上,和其他男人窃窃私语,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 景烨拍着双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位大臣。 “什么叫做情深似海,什么叫做窃窃私语?慎亲王,继位大典尚未举行,现在本宫还是你的母后,你见了本宫难道不用行礼吗?” 吴文清站了起来,即便是身高不够,也摆出了居高临下的态势。 “那两位刚才的样子难道不能够称作是窃窃私语吗?据我所知这位先生可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景烨向后侧身子,后面涌出了十几名好手,将吴文清和盖贱文围了起来。 “听说盖先生身手不凡,为了表示尊敬,本王特意请了江湖上的好手过来,并且用重金给你打造了这幅枷锁,希望先生能够满意。” 知道是逃不掉的,盖贱文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从容不迫的等他们来给自己带上了枷锁。 随后他看向吴文清说道,“皇后娘娘手无缚鸡之力,就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了吧。” “皇后娘娘看似柔弱,会的东西确实不少,为了以防万一,本王只能够选择最保险最安全的法子。” 景烨话音刚落,后面走出来几名宫女,她们冲到吴文清的身前,上上下下将她搜了个遍。 吴文清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当真有母仪天下的架势。 搜身过后,景烨让后面的人退了出去,他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 “听说两位是黑鹰的人,黑鹰的人都是身怀绝技的。” “我们两个确实身怀绝技,但是遇到王爷就差远了,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盖贱文吊儿郎当的在床边坐了下来,纯金的枷锁实在是太重了,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盖先生,我过来不是找麻烦的,而是诚心实意的想要和您谈谈,您不必对我抱有敌意。” “我知道你要谈什么。你想要黑鹰,但是不好意思,黑鹰向来听命于圣明君主,你这样的人怕是难以得到。” 吴文清挨着盖贱文坐了下来,伸出手帮他托着枷锁,盖贱文冲她笑了笑。 “知道两位都是有骨气的,可是两位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一对恩爱眷侣,难道真的要为了所谓天下百姓而放弃吗?” 景烨笑道,“只要二位能够将黑鹰的令牌交到我的手里,那我立马就放二位自由,以后天高地远,任游而为翱翔。” 吴文清笑笑,“小夏子不是帮了你吗?最后还不是逃不过?” 景烨一愣,回忆当时的场景,吴文清并不在场,而在场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等他明白过来再向吴文清,他知道自己是中了计了,恼羞成怒,他挥手向吴文清打去。 吴文清虽然功夫不高,但胜在身形灵活,微微一躲便躲了过去。景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了动作,回到桌边端端正正坐下。 “刚才不过是和皇后娘娘开个玩笑,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介意。” “这玩笑开的似乎有些大了,我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旁边都看出了一身冷汗。”盖贱文撇了撇嘴。 “今天我就把话说到这儿了,你们两个好好商量,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来等一个答案。” 景烨离开,盖贱文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咱们若是违背了他的心意,怕是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怎么?之前你不是对自己的小徒弟很有信心吗?今天就把他排除在可能性之外了。”吴文清整理好衣裙,坐在床边。 “刚才也说了他没有争斗的心思,而且这段时间有他忙的,他要一段时间才能发现皇后娘娘不在了。” 盖贱文在床上躺了下来,这床太小了,吴文清坐上之后,他便只能侧着身子。 吴文清道,“没关系的,我相信黑鹰的诱惑,至少十天内,咱们两个的命都是留在这儿的。” 看盖贱文侧着着身子,枷锁顶着他的头。吴文清赶紧让过来,帮他把身子放平。 “这东西可不有上百斤重,整天挂在你的脖子上,十天半个月怕是要废了,以后你能躺着就别坐着,要一定要坐着就让我帮你把这枷锁抬起来。” “唉呀,其实呢,你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只有为难时机才能见到真情,话说咱们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要是折在这儿也够本儿了。” 盖贱文提起生死之事就好像是开玩笑,根本不放在心上,吴文清却因此红了眼眶,她将桌边的椅子搬了过来坐下。 “本来想着这天下太平了,咱们两个就找一处桃源住下来,哪里知道这尘埃尚未落定,就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文清,我一直觉得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在哪都和桃源无异。” 盖贱文勉强撑起身子,靠着墙坐了起来。 “咱们年纪大了,要是真的过不了这个坎,就放心的把中原交到下一辈的手里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皇登基 按照诸位大臣的说法,国不可一日无君,第二日,景烨便举行了登基大典。 只是,登基大典之时,在外避难的朝臣尚未回京,直到第四日朝堂之上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朕在南方时,便是张大人一直辅佐着朕,后来京城沦陷,张大人送诸位离京之后毅然决然留在京城,陪伴父皇一直到他最后的时刻。” 张崇山道,“皇上过奖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景烨笑笑,“崇山啊,这几日你是真的辛苦了,朕打算把丞相的位置交给你来做,不过你要操持父皇的后事。就等到两月之后再来接手吧。” 此话一出众臣华然,张崇山确实跟着景烨时间不短,可这也不是他平步青云的理由。若论政绩,他可是没有任何能够拿得出来的。 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是个七品芝麻官,上任之时也是要讲讲规矩的,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朝会,大臣们自然是不能说什么。 景烨又道,“虽然西洋之乱已经过去了,但是该追究的责任也要追究。景炎。” 景炎站出来,跪下。 “西洋祸乱之处,父皇便命你到杭州救急,作为北狄边境的主帅,你本应该安排好北狄事宜,可是你却让毫无带兵经验之人上了位。致使后来,北狄将士长驱直入,围困我京城。” “回皇上的话,是臣的错。” “父皇临终前也说了,这天下的兵马大权就交到你的手里,朕念在你在京城被困之际,也曾经浴血奋战,便功过相抵。以后,威武大将军之职便由你来接任。” 景烨脸上挂着宽厚和煦的微笑,可这微笑却让王冠诸人不寒而栗。 “臣领旨谢恩。”景炎叩头,退了回去。 “赵文国赵大人。”景烨冷道。 听这名字,绝大多数大臣都觉得耳生。而景炎知道,这是报复来了。 “提到赵文国赵大人诸位可能不知道,赵大人曾经是跟着朕的,后来朕被先皇调回了京城,赵大人留在了北狄。后来是跟着景炎吧。” 景烨看向景炎,目光和煦,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诸位大臣都知道这是秋后算账的来了。 景烨就是要表现得明明白白,以后谁跟景炎走得近,就是跟他这个当皇帝的过不去。 景烨继续道,“之前,朕觉得这赵大人虽然是一介文臣,可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哪知道他居然好大喜功,根本就不衡量自己的能力,接下了北狄守军一职,后来的事各位也都知道了。以诸位之见这赵大人应该如何处理呀?” 下头安安静静的,没人接话,张崇山站了出来说道,“臣有幸和赵大人有过交情,以臣之见,赵大人博学多才,不如调回京城来在国子监做个先生。” 景烨点头表明如此甚好,君臣两个一唱一和,就都定下来了。 朝会上,各地的主要将领都换了个遍,陈朗和叶青,高铁祖被留在了京城里。 朝会后,大臣们议论纷纷。 “皇上这意思是明摆着的,只要跟三殿下走得近的,一律给调成虚职。你说说他们几个都是做将军的,虽然官衔挺高,可被困在京城里头还不如个巡街的捕快呢。” “可不是,现在三殿下接了威武大将军的头衔,看似是将军里头的头一位,可是困在京城里也就是那笼中的金丝雀。” 景炎朝臣的议论声中穿过,目不斜视。 在看到诏书之时,他就明白当下的处境,并无太多的不平。 回到了皇子府,黑龙忿忿不平。 “网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做了皇帝,按道理来说应该给您封王了,可现在一口一个让你住回原来的皇子府,不是打您的脸吗?” “住在这里也挺好的,都是熟悉的环境。咱们后面的荷塘里之前只有几位鲤鱼做观赏用,等会儿你到后街上买上草鱼和鲢鱼放在里头,以后想吃鱼了,咱们猪婆两个就到后面亲自钓去。” 景炎到外头看了一眼,秋意已经越来越浓了,梧桐树上飘下了两片落叶。 “这个时候北边已经冷了,也不知道媚娘在那可好。” “殿下,我想跟您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就现在的情景来看,叶姑娘到了北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黑龙不平道,“皇上明知道您跟叶姑娘有了婚约,还将威武大将军的名号搬到您的头上,到时候有好事之人必然在后头说三道四。” “黑龙,这天下已经换了主了,以后你说话得小心一些,在这般口无遮拦,本王可是保不了你的。” 景炎一甩袖子回了书房,他总觉得今天有些怪怪的。 浮萍走了进来,“殿下,可算是回来了,沐晴姑娘就是早上就到了,哭哭啼啼说皇后娘娘不见了。” “什么?”景炎皱眉,又想着可能是吴文清觉得功成身退,和盖贱文一起离开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浮萍把沐晴请了上来。 沐晴双眼哭的红肿,见了景炎连礼都忘了行,直接走上前去说道,“殿下一定要救救皇后娘娘,皇上登基的前一天晚上,皇后娘娘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皇后娘娘离开之时,可曾跟你说过她去了哪里?” 沐晴摇头,“那是皇后娘娘心神不宁,匆匆忙忙出了门,奴婢本想上前询问,可顾及到人多眼杂还是忍住了。” “好,我知道了。” 见景炎点头,沐晴便要离开,走到门口,黑龙叫住了她,对景炎说道,“殿下,现在皇上的态度,沐晴姑娘回去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就把她留在咱们的府上。” “留在咱们这儿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这样,屋里头换了这么多人,过段时间肯定有宫女进进出出,你想个法子把沐晴姑娘的年龄提到二十五岁,把她带到宫外头去。” 景炎揉揉了眉头。 “是。”黑龙送了沐晴下去。 景炎心道,吴文清虽然手段多样,但功夫却不是拔尖儿的。她能到哪里去呢? 京城里头的黑鹰,是了,吴文清肯定是到牢里去了。 第四百二十章 朕要黑鹰 “皇上驾到……” 伴随着新任太监总管小刘子的一嗓子,景烨出现在了皇子府。 景炎赶紧出去行礼,一番客套之后,景烨进了书房。 两边的人都退了下去,景炎亲自给景烨倒上了茶水,景烨将茶盏推到了一边。 “咱们兄弟两个从来都没有和睦过,现在也不必做出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今个朕过来是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景炎恭敬道,“皇上请讲。” “我曾经听别人说盖贱文是你的先生,吴文清应当算作你的师娘吧。” “是。”景炎点头。 “这就好办多了,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盖贱文身处牢狱之中,将来你也不忍心吧。”景烨合上的扇子,扔在了书桌之上。 “所以皇上您想要什么?” “朕听说吴文清和盖贱文手底下有一个秘密组织,叫做黑鹰,中原上下顶尖的高手都汇集于此。”景烨说到此处便停住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景炎。 “回皇上的话,这个我确实没办法满足你。历来黑鹰服务于贤明君主,并不听信于某一个特定的人。别说臣没有办法了,就连先生和师娘也不一定有法子。” “果然是盖贱文教出来的徒弟,连说法都如出一辙,不过现在他们两个都在我的手上,若是得不到黑鹰,那不好意思,我就只能将可能掌握黑鹰的人全部杀掉。” 景烨做出了杀人的动作,盯着景炎。 景炎神色淡然,“回皇上的话,臣却是无能为力。” “好,退一万步讲,黑鹰确实是服务于贤明君主的,那像吴文清盖贱文这班有组织的行事,必然是有信物的,如果能将这信物交给我,我也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景炎的信物已经交到了叶一眉的手上,而吴文清和盖贱文性格刚硬,必然也不愿意把信物交出来。 因此景炎向后退了一步,再次拱手行礼道,“这信物臣也没有。” “你是嫌弃我给的东西不够多?我这手里还有一个砝码,叶一眉现在是在北狄做人质,若是要将人质赎回来,必然是要我点头才行。” 提到叶一眉,景炎抬起头看了景烨一眼,不过随后,他便把头低下来了。 “媚娘确是我心中所爱,可是没有的东西臣实在是变不出来的,还请皇上给一个别的条件,只要臣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一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若是叶姑娘现在此处听到你的话,怕是要伤心不已了。”景烨似乎心情不错,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关系,朕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北方的雪花大如鹅毛,也不知道叶姑娘这样娇嫩的姑娘能否经得住这刀子一般的风,钢铁一般的雪。” 景炎没接话。 景烨回了宫。 待景烨离开,景炎门口坐了下来,看院子里高大的梧桐,他想起了曾经盖贱文总是喜欢从树上跳下来,考验他的功夫。门口的碾盘是盖贱文常睡的地方,他说睡在碾盘上心里踏实。 北狄。 景烨登基的消息传了过来,叶一眉听萧灵说起,只是点了点头。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难道你不觉得登基的应该是三殿下?” “之前我很少想这个,忙得晕头转向的,哪里顾得上,今天听到了倒也不觉得惊讶。” 萧灵又道,“那你不觉得失望吗?若是三殿下登基肯定会立马命人把你接回去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现在换的人,结果完全不一样了。” 叶一眉笑笑,“待在这里也挺好的,有你整天陪我说话,我很开心。” 萧灵给她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刚开始她过来,不过是想要打探三殿下。 “那我以后多过来陪陪你,前些日子我们这街上开了一家中原的面馆,我想着你独自待在北狄,肯定特别想家,明天我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上一份。” 萧灵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对叶一眉生出了好感了。 叶一容进来,萧灵不愿和她说话,扭头就离开。 叶一容连头也没回,直接就坐了下来。 “我的好姐姐,你应该已经得到了景烨登基的消息吧,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先皇就只有这三个儿子能够继承皇位,只要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就不觉得惊讶。” 叶一眉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说你总是端着这副样子累不累,今天我来找你是要跟你结盟的。”叶一容为了表示友好将水杯接过,一饮而尽。 “知道我为什么会到北狄来吗?” “为了报仇吧。”叶一眉道。 “人家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必然是这个人的敌人,看来这话不错。虽然咱们两个也是对手,但眼下我最想收拾的是景烨。如果你愿意,咱们两个联手将他从皇位上挤下来。” 叶一容提到景烨两个字,原本就丑陋的面容更加狰狞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我不过是关押在北狄的一个人质,哪里有本事将远在中原的皇上给挤下来?”叶一眉知道她的想法却不说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当是聊天了。 “就凭你这倾国倾城的脸蛋。景烨对你是动过心的,当初在京城里,我每次设计陷害,他都会别别扭扭地回护于你。” 叶一容说到此处依旧心气不平,胸口起伏,可她却故意做出一番大度的模样。 “现在我困在北狄城里,就算是想用美人计也用不了,叶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叶一眉又给她添了一杯茶。 “如果我拿一个秘密来换呢。一个能够扳倒景烨的至关重要的秘密。”叶一容笑的神秘。 “既然你有了这个秘密,便能够扳倒他,为何还要求助于我呢?” 叶一眉油盐不进,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叶一眉,那你就不想知道景炎现在的处境吗?”叶一容站了起来,凑到了叶一眉的耳边,“你可知道一个被封为威武大将军却只能被关在京城里的人有多痛苦?你可知道他现在在池塘里头养了一池子鱼,终日坐在池塘边上,对着鱼念念叨叨。” 第四百二十一章 再结同盟 “叶一容,”叶一眉抬头道,“这么硬的把柄握在手里,你找谁合作不是一样的?我困在这儿,三年五年都不一定出得去。既然出不去,对外面也没过多想法。” “都说你重情重义,今日一见,原来是假的。”叶一容往外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叶一眉说道,“我是觉得咱们志同道合才找你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叶一眉直接把她送了出来。 “早点回中原是最好的,若是回不去,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哪里来的志同道合一说?” 出了门,叶一容一拳锤在墙上,本以为她的“坦诚”,能够换得叶一眉的帮助,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想了。 “利益相同的人才会成为朋友,叶姑娘你要找人帮忙,是不是选错对象了?”萧远政就在外头等着她。 “这么说来,你愿意帮我?”叶一容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 “这就取决于咱们两个是否利益相同了。” 萧远政带着她到小酒馆坐下,店小二一见人进来,立马就端了一壶酒来。 “怎么说?”叶一容倒上了酒。 “景烨退位之后,你希望谁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叶一容冷道,“我只想夺走他想要的东西。至于后面是谁,我完全不放在心上。” “嗯,如此,咱们就能合作了。”萧远政和她干了一杯,不顾叶一容的神情,自顾自的喝了酒。 “你打算入主中原,取而代之?”叶一容停顿了一下,跟着干了酒。 “之前是想过,可是有了西洋人的这一仗,我知道他们景家在中原还算得上是根基稳固,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取而代之,必然是坐不稳的。” 笑了笑,萧远政道,“若是成了,就从景家的旁支里选个年幼无知的扶上那个位置,以后还不是我说了算?” “傀儡也有长大的一天,而且,你从旁支里头选人也得越过景炎和景珏,他们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嗯,”萧远政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了,他眉头舒展,连带着舒展了手臂,“确实,景炎不好对付,但是你别忘了叶一眉在我的手里。就算是不能让他放弃也能够死死的牵制住他。景珏就更简单了,他那不争不抢的性格,只要我扶持景家人上位应该都没意见。” “行吧,咱们两个联手。”叶一容站了起来,“王今天晚上过来找我,心里面应该是有数的了。” “你手里有景烨的把柄,但应该没有证据吧。”萧远政示意她坐下,稍安勿躁。 “没有,但若我想有很快就有了。” “不用你亲自去找,我手里面有,但是要将这证据公布于众,必须得你们中原人才行。”萧远政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小纸条,“围困京城这一趟,好处就只捞到了这么两个纸条。这是景烨和西洋人互通往来的书信。” 叶一容接过纸条,看了看,是景烨的字迹无疑了。 “还说他怎么会想到发兵两千打探敌营消息的举动,原来是帮着西洋人打开局面。” “是啊,据说老皇帝死前确实想把皇位传给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私通西洋人,他怕是在棺材里面也躺不安稳吧。”萧远政想到远赴中原之时,在朝堂上先皇给他的羞辱就觉得痛快。 “安不安稳都已经没关系了,重点是现在坐上皇位的人是谁。”叶一容看了眼外面,“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萧远政点点头,叶一容起身离开。 郑菱寒从后头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站在萧远政的身后。 萧远政往外头看了一会儿转身,拍拍郑菱寒的肩膀,对她说道,“以后就请你帮我跟着她了。” 郑菱寒点头,却没挪动脚步。 “你又想用你那些大道理来劝说我,可是菱寒,中原人也有一句话叫做居安思危。咱们不抓住机会削弱他们,日后他们实力强大,就有可能来打败我们。”萧远政说罢,离开。 郑菱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叶一容离开的方向走去。 京城牢狱。 “你们夫妻两个倒是快活,却不知道你们的小徒弟郁郁寡欢。” 径自走到牢房里头,景烨毫不见外在桌前坐了下来。盖贱文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靠在了吴文清身上。 “快活谈不上,郁郁寡欢的小徒弟和我们夫妻两个早已经没了关系。” “人家都说,愿作鸳鸯不羡仙,你们两个也有几十年的感情了吧?”景烨抬头砍了房梁,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的走来走去。 “皇上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可是先皇后,嗯,让我想想,你说这话可不就是把绿帽子戴到了你父亲的头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连祖宗打下的江山都能拱手让人,更何况是一顶绿帽子?”吴文清讽刺道。 “都被母后您发现了,可是母后你应当知道,知道的越多,离死亡就越近。” “我一早就想通了,你虽然经常做些蠢事,但还不至于蠢到那般地步。而且,你父皇是毒发身亡的,啧啧,援兵马上就要到了,他那般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命拱手让人?” 吴文清扶住盖贱文的枷锁,将它靠在墙上,盖贱文顺着她的动作调整了姿势,吴文清站了起来,走到景烨的对面。 “皇上,我们两个的命早就握在你的手里了,知道的多少应该没多大影响吧。” “就算你们不担心景炎,那叶一眉呢,别忘了她现在还困在北狄。” 景烨急道。 “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还管那些做什么?”吴文清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就是,”盖贱文接口,“以皇上现在的模样,中原过不了多久便和地狱无异了,叶一眉呆在北狄还更好一些,至少衣食无忧,能保住性命。” “你们以为我这次来是要黑鹰吗?”景烨话音一转,“景炎已经将黑鹰交到我的手里了。两位没想到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被不相干的人打了水漂了。” “皇上开玩笑了,以皇上您的性格若是黑鹰得手,怕是我们都不会留下命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划江为界 怒气冲冲的出了大牢,景烨刚在养心殿坐稳,张崇山就过来了。 “皇上,西洋那边派人来了,皇上以江为界,两地分治的意愿何时能够达成。” “他们被咱们打的落花流水,竟然还有精力叫嚣,跟咱们提意见。” “皇上,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有言在先,只要我们助你登上了皇位,您就将长江以南让给我们。” 张崇山拱手道。 “我们?”景烨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张崇山。 “是啊,我们,”张崇山哈哈大笑。 “你是西洋的人。” “可以这么说,不过皇上我也已经为你效力这么久了,说是您的人也不为过。” 张崇山从袖子里头掏出了一叠书信,在景烨的眼前晃了晃。 “皇上,看看,这都是您命我送到西洋去的书信,我都好好的保存在这儿呢。唉,当初您担心西洋人出尔反尔,反复叮嘱于我,我也算是不负使命,将该保存下来的都保存下来了。” “你,” 景烨快步走下来。伸手去抢,张崇山将书信换到了另一只手里。 “皇上你可千万别着急,这东西我多的是,就算是这些到了您的手里,我还有其他的。忘了跟你讲了,如果今个我出不了这养心殿。那么明天早上这书信的复制版便会张贴在大街小巷,一部分原版也会送到御史台去。” 见景烨面色惨白,张崇山笑了笑,将书信整理好放进了袖子里。 他向后退了一步和景烨拉开距离,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当然了,也会有一部分送到三殿下那。三殿下虽然被你困在京城里,可是以先皇的意思,他是这天底下的兵马大元帅,也不知道禁军和御林军,会不会随着他揭竿而起。” “张大人稍安勿躁,朕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 景烨突然露出了笑脸,他转头回到皇位上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潇洒的姿态,对张崇山说,“朕一言九鼎,答应下来的肯定会做到,这是眼下朕刚刚坐上这位子,还坐的不够稳。现在履行约定,怕是会引起中原动荡。” “皇上您放心,我们西洋数十万大军就停在海上,若是中原不稳,我们立马出面帮你摆平了这动荡局势。” 看着张崇山,景烨神色凝重。四方的守将都是在张崇山的授意下更换的,很难确定他们是谁的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和张崇山正面刚上了,别说是长江以南了,估计整个中原都要被张崇山收入囊中。 “好,明日朝会朕会与诸位商量。” “皇上放心,臣必然让您这商量顺顺利利的。”张崇山笑了笑,退了出去。 把自己的兜里掏的一干二净,景炎花了大力气打点狱中关系,终于见到了盖贱文和吴文清。 “先生,皇后娘娘。” “还叫什么皇后娘娘,现在的皇上,可是那个叫做景烨的。”看景炎心神不定,吴文清调侃道。 “师娘。”景炎改了口。 看到盖贱文脖子上沉甸甸的枷锁,景炎赶紧上去帮他托住。盖贱文笑道,“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之前比这重的东西我扛在肩头上也是说走就走。” “唉呀,能不能别在孩子面前没轻没重的?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 吴文清招呼景炎坐下,换上了严肃的神情。 “景烨和西洋人有来往,西洋人出兵一事极有可能是景烨的引狼入室,你要小心了。” 景炎一愣,随即道,“既然如此,先生师娘,我必须把你们两个带出去。” “傻孩子,我们两个在这儿他才放心。若是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不见了,那明天你的皇子府就会被重兵包围。” 吴文清笑道,“我们两个也算是活够本儿了,而且,只要黑鹰在我们手里,他就不会对我们下死手。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确定西洋使者是否在牢里,若是不在,恐怕要做准备了。” “我……”景炎斟酌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们多保重,不要和他硬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去吧。” 景炎匆匆出了牢门,原本他以为不过是皇位的问题,可现在事情大了。 一路疾奔,景炎到了关押西洋使者的牢狱,里面果然已经空了。狱卒说,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被张崇山带走了。 在牢狱前,略微停顿,景炎到了高铁祖的府邸。高铁祖为人坦诚,直来直去,景烨对他的看管略为松懈。 “三殿下,终于见到你了,这几日我到你的府上,黑龙都说你不在,还真的是贵人事儿多。” 高铁祖一看到景炎来了,高兴的很,连礼也没行,拉着人穿堂过户到了正屋。 “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越过了现在的南地统帅,那里的其他将领,会听你的话吗?” 景炎环顾四周,见无人伺候,便放下了心。 “肯定会呀,我们是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命都是连在一起的。” “那就好,你现在写一封信过去让他们加强守备。西洋人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退。信写好之后,我会让黑鹰的人送到南地去。至于你,连夜赶往南地,一刻都不能停,同样我会安排黑鹰的人暗中保护你。” 景炎边说着边拉着他到里面坐,摁在书桌前。 “出什么事儿了?西洋人又要打来了皇上知道吗?这皇上虽然不地道,可不一定是天下之主,让他发调令肯定要比我说话管用的多。”高铁祖看景炎急成这样,也知道不能拖,嘴上没停,手上的动作更快。 “这次不一样了,怕是咱们的皇上都是向着西洋人的。” “什么?他还反了天不成?”高铁祖猛的站了起来,将笔摔到一边。 “八成是这样,所以咱们能做的就是考虑最坏的结果把损失降到最低。”景炎揉揉眉心,“好在金盛鸿还没有暴露身份,咱们只需要把信送过去,叮嘱他小心便是了。” “除了杭州和南地,最关键的还有津州。北边也说不准,毕竟将领都被换了一个遍,只要他们开的城门,西洋人从哪儿过来都方便。”高铁祖接口。 第四百二十三章 景炎封王 这话给景炎提了个醒,现在单靠他们,是防不住西洋人的。而且北边还有两个劲敌,都是出尔反尔之徒,难保他们不会违背盟约,背地里来一刀子。 “咱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景炎将信揉了揉,凑到蜡烛前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的对,现在中原就像是一个破屋子,四处漏风,单凭咱们几个人根本就堵不住。明个早朝,” 景炎没说完,高铁祖就拍拍手。 “皇上是靠不住的,我看了只有换了皇上,才能把这破屋子补严实了。先皇虽然敏感多疑,但是立场还算坚定,现在换了这个……” 景炎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咱们都在京城里,天子脚下说话得收敛点。” 高铁祖连连点点头,景炎才放开他。 “反正我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你看看这两次,那一次不是他引狼入室?”高铁祖赌气,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这两日你可有到景瑟公主那里?”景炎笑道。 “谈正事说这个做什么?” “先皇后已经被关了起来,这……” 景炎还没说完,就被高铁祖打断了,“为什么要把先皇后关起来?” “这个暂且放到一边。”景炎叹气道,“宫里面能主事的便只剩下景瑟公主了。登基之前,皇上的府里头就只有几个妾室,登基之后皇上并没有封妃,而是将她们都遣散了。所以我估摸着,封后大典就在这几天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景瑟那能够探听到皇上进来的动向。”高铁祖想了想,“我现在就过去一趟,问问清楚。” 景炎拉住他,“别着急,明日早朝之后再过去。到了宫里头,切记隔墙有耳,莫给景瑟公主招惹来麻烦。” “我知道,那……唉,”高铁祖本想问之后呢,可转念一想,之后又能怎样?现在他们都是城里头的困兽,既守不住这座城,也无法放弃。 翌日早朝,景烨。要事商谈过后,提及了割让领土一事,话一出口立马激起了千层浪。 “回皇上的话,这仗明明是咱们打赢了,为什么反倒要割地?” “臣以为,万万不可,长江以南,乃中原粮仓,割让了粮仓,中原举步维艰。” 大半的朝臣慷慨激昂,拒绝割让领土。景炎静静的站在下头,一言不发。 景珏道,“先辈流血流汗才换来的领土,理当寸步不让。” “好一个寸步不让,”张崇山突然就开了口,“臣记得,恭亲王带兵驻守杭州,尚未交战就连连败退,这难道就是王爷您的寸步不让之道?” 话一出口,朝堂上立马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张崇山是皇上的宠臣,没有功绩,便升任宰相。 “张大人,杭州之战并非未曾交战便节节败退,实乃主帅受伤,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张大人执意追究此事,本王愿意为此事负责到底,那么请问张大人,您此言是同意割让领土了?” 景珏一向温润如玉,突然换了横眉冷对,让诸位大臣都有些不习惯。 没想到会在景珏这儿碰硬钉子,张崇山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臣说的并非是割让领土一事,而是王爷实在不该指责皇上,皇上乃一国之君。” 高铁祖哈哈大笑,“连我这不通文墨之人也知道王爷说得是割让领土,怎地到了张大人嘴里就成了指责皇上了?皇上,以臣之见,张大人居心叵测,实在应该好好调查一番。” 景烨没说话。 张崇山道,“都说高将军一入京城,便和诸位王公打好了关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可是高将军在这京城里头,至高无上的是皇上,你要打点关系,也得以皇上的利益为先。” 这明摆着是要扣屎盆子,景炎看了张崇山一眼,默默的走到高铁祖的身边。 “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张崇山的人都笑出了声,众所周知,当今皇上是景炎的兄弟。景炎再怎么着也得封个王爷当当。可是因为和当今皇上不和,景炎至今还挂着三殿下的名头,听起来不伦不类。 景烨突然开口了,“新朝初立,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皇上开了口,张崇山再肆无忌惮,也得给他几分面子,诸位朝臣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 “景炎,是朕的皇兄,接连几次在战役中立了大功,父皇在的时候迟迟未能封王,今天朕就封皇兄为武成王,总揽中原兵马粮草大权。” 话一出口,震惊四座。都道皇上和景炎关系不佳,今儿个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晋恭亲王景珏为瑞王,协助张大人。” 景珏一时没回过神来,景炎带着他跪了下来谢恩。 “高将军,”景烨道,“咱们朝中许久没有喜事了,你与景瑟情投意合,挑个日子把事情给办了,这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喜事,这样吧,瑞王,就由你帮他们了。” 高铁祖僵在原地,景炎赶紧把他按了下来,高铁祖机械的谢恩,心里头的震惊久久散不去。 张崇山微笑着站在旁边,若有若无地往景烨在那瞄了一眼。感受到了他的眼神,景烨心头一震,却依旧坐得端正,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软了。 退潮之后,高铁祖欢天喜地的到了景瑟哪儿。景炎和王冠暂时松了一口气,两人一并往外头走。 “咱们这皇上如今也是身不由己,这后头张崇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从小皇上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个时候皇上如此担忧张崇山后面必然是一盘大棋,咱们得小心谨慎了。”景炎回头看了朝堂一眼,“这破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皇上对咱们松了一口气,对先皇后应当也能网开一面,抽个日子咱们去劝一劝,让先皇后和盖先生出来。” 景炎摇摇头,拉过王冠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黑鹰二字。王冠神色一凛,随即换了话题。 “皇上点名了你是兵马大元帅,日后会找你商议边防一事,你心里头得有数。”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人之下 走到皇子府门口,景炎就看到家丁忙个不停,全府上下喜气洋洋,等着换牌匾。 叫来黑龙,景炎叮嘱道,“牌匾换了就算了,全府上下都不需要修缮,告诉大家稳妥点儿。” “是。” 景炎又道,“道喜的人不要放进了,除了我相熟的几位。” “是。”黑龙道,“王爷,至少应该把书房修缮一下,日常您见客都是在书房的,太过寒碜,不太好。” 景炎略微思索,“看皇上那儿怎么说,若是皇上没下旨,你再略微修善一番,切记不可逾越。” “王爷,你现在可是武成王,在这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还能逾越过去?” 景炎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养心殿里。 “皇上今儿还真是是神采飞扬,封了自家的两个兄弟,又有了高将军做妹夫,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未经通报张崇山就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两个西洋武士。 看他进来,景烨手一哆嗦,墨汁便在纸上蕴染开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笔搁下,重新换了一张纸铺在上头。 “皇上,我想你应该知道恐惧是遮掩不住的,即便您在上头盖上了纸。” 张崇山走到皇上跟前,一把掀开了纸,露出了下面的墨迹。 “我来是想告诉皇上,现在您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四方的兵权已经握在了我的手里头,西洋人的十万大军已经重整旗鼓,等在了外面。是好好的签订协约,割让领土,还是咱们再打一仗,生灵涂炭,选择权交到皇上您的手里头。” “张崇山,你可别忘了,现在你在京城里。外头我不知道,这京城还是朕的地盘。”景烨梗着脖子,却也无法掩饰他颤抖的双手。 张崇山绕道他的背后,轻轻的将两只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皇上觉得,现在皇上您的性命掌握在谁的手里头?” 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景烨哆嗦着向旁边躲去,张崇山看似文弱一书生却是眼睛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皇上,您别着急,咱们君臣也是有一段情分的,只要您按照臣的话来做,臣成保你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做这个皇上。” “皇上便是要夙兴夜寐,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那是傀儡。” 景烨嘴硬,张崇山轻轻一按,他就又坐了下来。 “做个傀儡不好吗?享受着无上风光,却不用担着比山还重的责任。更何况皇上该不会是以为您真的有治国理政之才吧?” 带着几分嘲弄,张崇山放开了景烨,他走到书案的对面,对着景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皇上,在外头臣永远都是您的臣子,依旧会像之前那样把您照顾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的。” 景炎看他换了脸,略微松懈了一点,哪知这话音刚落,张崇山就冷了眼神。 “皇上,昨个答应臣的可没做到,不过没关系,臣有的是耐心,希望明儿个皇上能把此事定下来。” 景烨没接话,张崇山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下头。 “皇上在里头和谁聊天儿呢?我有急事想要见皇上。”高铁祖得了景瑟的应允,急不可耐的找皇上商议结亲一事。 外头的两个小太监被张崇山吓的直哆嗦,他们压低了声音对高铁祖说道,“张崇山张大人在里头和皇上聊天,两个人有要事,怕是打搅不得。” 一听是张崇山,高铁祖变了脸,他琢磨着张崇山跟皇上说的肯定是割地一事。此事是万万不能成的,他一把推开两个小太监,大声嚷嚷。 “张大人怎么了?就算是王大人,李大人都在里头,我姓高的也不害怕。你们两个要再拦着我,脑袋都给你们砍下来。” 他喊的虽然严重,动作却轻,将人推开之后,一个闪身闯了进来。 跟着张崇山的两名西洋武士刚要过来,拦着张崇山递了个颜色,让他们到屏风后头呆着。 整顿衣裳,张崇山拱手道,“高大人怎么不命人通秉一声就闯了进来?这不合规矩吧。” “合不合规矩那是皇上说了算,张大人拦在我前头是什么意思?” 高铁祖给皇上行了礼,说道,“结亲一事臣已经跟景瑟公主提过了,景瑟公主愿意同臣结亲。臣知道皇上总揽大局忙得厉害,具体事宜就不请皇上费心了。只是这日子得皇上过目了才能定下来。” 景烨道,“这么快就把日子看好了,你还真是急不可耐呀。” “景瑟公主上得了厅堂,下得了战场,在臣心中是着中原最好的姑娘,能够娶她为妻,是臣修来的福分,自然急一些,还请皇上见谅。” 高铁祖又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高将军这番话确实不错,只是却不像是高将军的嘴里能说出来的。” “张大人是火眼金睛,”高铁祖毫不避讳,“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景瑟公主担心我冲撞了皇上,事先教了两句,只是原本长篇大论实在是记不清楚了,只能将心里面留存的几句说出来给皇上听。” 皇上道,“既然你着急,那就选个最近的日子吧,不过这日子选得近了,婚礼的筹备就差上一些。” “回皇上的话,臣只愿娶的景瑟公主,其他的一概不论。” “这你们小两口商量便是。”景烨看着高铁祖,琢磨着,从景瑟拿出诏书之后,朝中大臣都觉得景瑟是自己的人。日后景瑟嫁给了高铁祖,那自然而然的高铁祖就也是自己人了。 不说高铁祖是否真心向着自己,单凭这层关系就能够震慑朝臣。这高铁祖得好好拉拢一番。 “谢皇上。”话说完了,高铁祖就该退出去了,可他看张崇山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就跟他并肩站着。 皇上巴不得他在这站到天荒地老。 “朕就只有景瑟这一个妹妹,驸马府必然得修建的恢宏大气,才能表明朕的心意,这样吧,京郊有两块地原本是用作跑马场的,后来荒废了。从这两块地中高将军你选择一块,朕下旨给你们修建驸马府。” 第四百二十五章 秀才遇上兵 早朝,在张崇山的威胁之下,景烨早早的提出了割地一事,下面依旧议论纷纷,只是没有前一日的声音大了,大家心里头都明白,皇上一再提起,是下了决心了。 景珏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了反对,义正词严,景烨低头没看,他也没说话。 张崇山道,“瑞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呢,只不过瑞王的瑞是让王爷给天下百姓带来祥瑞,若是不割地,恐怕诸位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张大人,一个连领土都无法保全的国家,哪里有能力保护他的子民,这地若是割让出去,咱们的百姓就再也抬不起头了。”景珏扭头看向张崇山,“倒是张大人时时处处帮着西洋人说话,不由得让本王怀疑起你的身份来。” 张崇山笑笑,“王爷说笑了,臣虽然无能,可这宰相之位,也是皇上给的。臣不明白您对臣的怀疑从何处得来?还是说您觉得皇上也是……” 这话提醒了景烨,张崇山手里的信件让他一个机灵。 “景珏,你是王爷,朝堂之事,应秉公处理,不得无端猜测。” 景珏冲皇上拱了拱手,“回皇上的话,臣并无此意晨,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张大人以忠臣自居,却屡屡帮西洋人说话,实在是不妥。” 王冠道,“皇上,瑞王指责的是张大人帮西洋人说话,却硬生生的被张大人引到了对皇上的怀疑上,是以,臣以为张大人居心叵测,意在挑拨君臣关系,煽风点火。” 景烨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摆摆手说道,“战争刚过,民不聊生,这个时候再起战端,无异于把老百姓往火坑里推,可是长江以南千里沃土,就这么割让了也说不过去。” 话题重新回到了割让土地一事,高铁祖道,“皇上,臣一直在那呆着,对于南地,臣在了解不过了。” 张崇山笑笑,“高将军,你确实了解南地,不过了解来的是南地的兵将,对于南地的百姓,您真的熟悉吗?” “张大人,你们读书人都是讲规矩的,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无端打乱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虽然你是皇上封的丞相,可我也是皇上封的将军,咱们,咱们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能不能给个面子?” 高铁祖五大三粗,本就长得一脸憨厚,这时候话一出口再配上委屈的表情,倒真是张崇山欺负他的。 张崇山无奈向后退了一步。 “高将军,对不住了,是我心急了。” “没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咱们那个都是一起当官的,有摩擦也是正常的,在皇上面前说开了就好了。” 高铁祖不顾规矩走到张崇山的旁边,大力拍拍他的肩膀。 “继续刚才我说的,以南地现在的兵将,若是在陆地上打,还真不怕那西洋人,所以明显占据优势,为什么要把地割给人家?” “西洋人有十万大军,以他们来时的气势汹汹,咱们还真不一定挡得住。” 张崇山道。 “唉呀,张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我还没说完呢,你又解口,算了算了,我不说了,你先说吧,等你说完之后我再来说。” 景珏和景炎在心里已经是要开花了,果然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像张崇山这样的人还真需要高铁祖来治上一治。 “对不起了高大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当时有威武大将军,在杭州,杭州也有数十万守军,照样不敌西洋人的五千人马。咱们真的要拿百姓的安危开玩笑吗?” “那我倒要问问张大人,只要咱们割让了土地,西洋人就能秋毫无犯吗?你拿什么来保证?”王冠上前一步道。 “咱们可以与他们签订协议。” “啧啧,皇上,”高铁祖拍着张崇山,称赞道,“您觉得让张大人当宰相实在是太屈才了,张大人连西洋人都管得住,不如让他统领着天下吧。” 话音刚落,大臣们跪了一地,这话从臣子的嘴里说出来,可是大不敬。 高铁祖看大家都跪了下来,他也赶紧跪着。 “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夸夸张大人,谁知道就说错话了,皇上真是对不起,我给你磕头了。” 话虽然是大不敬,却说到了景烨的心里头,他摆摆手让大家都起来。 “这个事儿已经讨论两天了,朕也不想再拖下去了。这样吧,同意的站到左边来,不同意的站到右边去。” 景烨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冷冰冰的。 目光一过来,投其取巧者便要琢磨了,上一次提起也是反对的,比赞同的多,皇上什么也没说,今儿个就又提出来了。难不成他是希望赞同的人多,让他自己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在位的这些年?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边都站好了,点了点人数竟然是一样多的。 张崇山笑道,“小李大人,李大人这几日还好吗?听说他病了,我一直想过去看看他。” 朝堂之上公然说起这等闲话,那便不是闲话。王冠碰了碰小李大人,说道,“看望病人是情理之中,这是这等私事,张大人还是留到朝会结束之后再说吧。” 小李大人听了张崇山的话一直哆嗦,缓缓的抬起了腿,王冠又道,“为人臣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张大人,别的话不用再说了。” “不过是问李大人的病,王大人怎么有这般反应?”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诸位大人还有话要说吗?没有了就散了吧。” 张崇山本想开口,可看王冠挡在前面,后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景炎看着这一举一动,心里头有谱了。下了朝会他就赶到了养心殿。 听说景炎过来,景烨吃了一惊,坐好之后才传了人进来。 行礼之后,景炎恭恭敬敬道,“领了皇上的赏,昨天臣应该亲自拜见才是,只是家中琐事缠身,又听闻皇上所兴夜寐,才拖到了今日。”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今个过来除了谢恩,还有别的事儿吗?”景烨累的很,朝堂上他虽然安安稳稳的坐着,可是心思却是转了又转。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兄弟交心 “臣为了割地一事而来。”景烨上前道,“臣知道,皇上有皇上的打算。割地也是在权衡之后作出的决定。可是皇上这大好河山是先祖一寸一寸打下来的,真就这么放弃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这仗不好打,西洋人早就已经深入中原了,咱们身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们的眼线。都这个时候了,朕也跟你说说我心里的疑惑吧,以叶老将军的本事,他怎么会败给西洋的五千人马?” 景烨指了指下首的位置,示意景炎坐过去。 景炎落座,“臣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若不及时铲除西洋实力,咱们中原只能一直受制于人,以西洋的贪婪,黄河之南怎么够呢?他们必会蚕食鲸吞,吞掉我整个中原。” 景烨心中一阵,“你可愿助我。” “是陛下的臣子,自当效忠陛下。”景炎起身拱手。 “当真?”景烨起身,身体前倾。 “当真,陛下,咱们做兄弟时确实有过去,不过那都是私底下的事,大敌当前,自当共御外悔。” 景炎毫不犹豫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朝廷内外都是他们的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既然朝廷里头有他们的人,那咱们就一个一个的找出来除掉。” “张大人,皇上正在里头和武成王议事,您进去恐怕不妥。” “哦?是吗?那本大人就等在这,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张崇山当真向后退了一步,似叫非笑地看着那小太监。 小太监的额头直往外冒汗,可即便如此,还是硬着头皮进人来向景烨说明情况。 景烨为难,景炎道,“左右咱们君臣二人商讨的是国事,那就让张大人进来一并商议商议商议吧。” “好,你去请张大人进来。” 小太监擦擦汗,一溜烟出去了。 他还没到门口呢,张崇山便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笑。 “不用等太监传话了,站在外头臣都清清楚楚了。” 景炎往旁边站了站,给张崇山让出了行礼的位置,张崇山勉强跪了下来,给景烨磕了个头,还没当景烨让他平身,他便自己站了起来。 “皇上,武成王,”张崇山拱手,“不知道两位在聊什么,刚才臣过来,那小太监一直拦着臣,不让臣进来。” 景炎道,“即便是无人议事,张大人想要进来也得经过通报才行,那小太监做的合情合理,有什么不对吗?” 张崇山笑道,“王爷说笑了,臣真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皇上早已经拿臣当做自己人了,下面的人不该如此防备。” 自己人三个字咬的极重,说到此处,张崇山抬头看了皇上一眼,似笑非笑,同时做了一个往袖子里面拿东西的动作。 看他这个动作,景烨身子明显一僵,随即勉强笑道,“说的便是割地一事。” “武成王依旧觉得割地不妥?”张崇山转向了景炎。 “那是自然的,没人愿意将自家的房子分给别人居住,也没人愿意自家的子女被他人践踏。” 景炎笑笑,“在朝堂之上,张大人言谈之间对割地跟是赞同,想来张大人是不拘小节之人。” “和小节无关,不过是担心百姓再遭欺凌。”张崇山看着景炎,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王爷身处京城,自然不知道百姓的粮食被抢劫一空,杭州百姓过得有多么艰难,也自然不知道,一场恶战之后,津州满目苍蝇,现在城墙还是破的,朝廷也没钱拨款,让他们修葺城墙了。” “是啊,西洋人一过来,杭州百姓无粮可用,津州百姓房屋破坏,由此可见,朝廷必须把西洋人挡在中原之外,让他们永远没有回来的可能。” “哼,”张崇山道,“上次说这话的还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可是他挡住西洋人了吗?西洋人最后还不是浩浩荡荡的涌进中原来?哦,对了,几乎不能用浩浩荡荡这四个字,毕竟当时进来的就只有五千西洋人。” 这话一出,景烨就像是霜打的茄子,靠在了龙椅之上。 察言观色,景炎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始至终张大人都握着杭州一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王实在是想不明白,除了杭州,之后的战役咱们可曾输过?” “是啊。”景烨不由得接了话。 张崇山似笑非笑看着景烨,景烨又往后头缩了缩。 景炎道,“张大人,若是还没打就认输了,那以后,不管是西洋人,还是北狄北夷,谁都敢骑到咱们的头上作福作威,我想张大人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张崇山大笑,“王爷还真会开玩笑,咱们对于西洋人只是暂时的退步,但日后兵强马壮,割让的土地一定会再收回来的,至于北狄北夷,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两人站不同的立场自然是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就这么你一来我一往,半个时辰的功夫都过去了,景烨坐在龙椅之上昏昏欲睡。 景炎道,“张大人,时候不早了,关于割地一事本王不想再做过多的说明,只是一条,寸土不让。” “这四个字可真是掷地有声啊,不知道那一群经历战乱,食不果腹的百姓,听到此言会不会慷慨激昂,奋起反抗。” 景炎一笑,拱手退下。 黑龙赶了过来。 “怎么样?” 景炎没接话,直到回了武成王府才说道,“今儿个我跟张崇山在皇上面前一来一往的说了一个时辰,为的不是说服张崇山,而是看皇上的态度。” “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黑龙急道,虽然他不是朝廷要员,可听到割地一事也是义愤填膺,本来是打赢的那一方,为什么最后还要委曲求全? “皇上并不想割地,可他有把柄在张崇山手里,咱们现在要做的事让皇上无后顾之忧。” 景炎想了想,“今个,我跟皇上聊了许多,看皇上的意思对我有几分信任了,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说出心中之言。赵文国赵先生跟着皇上许久,或许,他过去问问,能问到结果。” 第四百二十七章 赵文国来访 放在养心殿前,赵文国心潮澎湃,刚跟着景烨生无数次,她幻想过眼前的场景,但现在他不想了也不念了,却真的站在了这儿。 “赵大人,皇上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好。”赵文国点点头,抬脚刚要进去,动作又停在了半空中,他重新整顿了衣裳,端端正正走了进去。 景烨是站着的,曾经他有多厌恶赵文国,现在就有多后悔。 “赵先生。”不顾礼节,景烨先跟赵文国打了招呼。 赵文国身子一颤,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烨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让下头的人搬了椅子过来,两人就这么坐着,膝盖碰着膝盖。 “咱们两个,没必要这么生分。这一路走来都是你陪着我,这些日子没了,你在时时处处我都觉得不方便。” 赵文国道,“皇上,位居万人之上,周围伺候的人多了去了,有没有臣没那么重要。” “你还在生朕的气,那个时候朕没有经历生死,总觉得兄弟之间一起是最重要的,看你当时跟在景炎身边多少有些不舒服。”景烨突然笑笑,“不过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赵文国附和道,语气里却是惆怅。 “听说你今儿个来见朕,有话想对朕说。”景烨看着他,却是满眼希冀。 赵文国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景烨的距离。 “回皇上的话,臣是为了割地一事前来的。” 景烨皱眉,他实在不愿意提起割地一事。朝会吵了半天,朝会结束,景炎和张崇山又在他面前争了许久。赵文国过来之前,张崇山还派人递的话过来,言语里外都是威胁。 “臣知道皇上现在听不进去,可是这话臣不得不说。江南有几十万大军,若是真的将地割给了西洋人,这几十万大军要如何处置?若是一并撤回来,以江北的粮食产量根本就不足以供养这么多人,若是把他们留在原地,下场如何皇上您心知肚明。” 赵文国再次弯腰。 “先生,朕原本以为你今日过来是要跟朕叙一叙旧情的,实在没想到你也是为了公事而来,要说公事,朕今天真的累了,说不了了,一切等明日再议。” 景烨挥手示意他下去,自己也起身朝外头走去,赵文国赶了过去,在他的面前过跪了下来。 “臣知道皇上有难言之隐也知道,等明日此事就来不及了。” “既然知道这有难言之隐,那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难道在先生心里,朕还比不上那些将士,朕和先生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那素未谋面的江南百姓?” 景烨想要绕过他,可赵文国跪的笔直,大有皇上不听他说完便不起来的意思。 赵文国道,“皇上,你的名声难道就不是您的一部分吗?您可曾想过,割地一旦成了,史书对您会是怎样的评价?” “这些朕都不在乎,朕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安安稳稳的。” 景烨突然火了,“你们一个个都过来逼朕,都过来骗朕,在你们心里朕真的是天子?” “当然是天子,正因为您是天子,臣才会找您来说。”赵文国重重的磕了个头下去,“皇上,臣今天在这儿把能说的都跟您说了。” 景烨发火之后觉得自己累的很,扶着墙坐了下来,看着跪在面前的赵文国。 赵文国道,“不管您曾经做过什么,只要现在,您和我们站在一起,之前的我们都不追究。” “你说不追究就能不追究吗?我和景炎的过节你应该是明白的。” 景烨眼睛里面重新燃烧起了希望,只是提到景炎,他又缩了回去。 “王爷一直都是被推着走的那个人,对于那看似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本身没有任何想法。只要你能做一个好皇帝,他不会起取而代之之心。之前的哪些龃龉,也会随着您这次的态度而消散。” 赵文国抬起头来,声泪俱下。 “皇上,听臣一言,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西洋人已经渗入了京城的各个角落,你们能收拾得了他们?”景烨凑了过去。 “京城到底是咱们的地盘,向来京城百姓也不愿在信阳人的手底下讨生活,咱们总是有办法的。”赵文国安慰道,“京城安稳了,中原就安稳了,外头咱们加强防备,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难道还抵不过西洋人远道而来?” “这,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赵文国再次跪好,恭恭敬敬的给景烨磕了个头,领命离开,他刚走出门就看到张崇山笑着站在台阶下头。 “赵大人,我们两个都是跟着皇上许久的,也算是老相识了,不过这么长时间来,一直为的都是公事。今个请赵大人赏光,咱们喝上一杯。” 赵文国不耻与其为伍,冷道,“这个光是赏不了的,家里面还有事儿。” “谁不知道赵大人孤身一人呀,难道要回家里头去关心丫鬟婆子?哦,我忘了赵大人府上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带着几分冷嘲热讽,张崇山道,“从前咱们都是跟着皇上的,你跟在皇上身边,按道理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这些日子却混的日渐消沉。唉呀,赵大人,圣贤的话是说给百姓听的,在朝堂之上,秉承着圣贤的理念是混不长久的。” “自始至终我要的都不是长久。”赵文国拍拍胸口,“我要的是心里的安稳。” “那赵大人的意思是没有和我同举大事的打算了,既然如此,张某就先告辞了。”张崇山一笑,绕过赵文国走了进去。 赵文国心中一动也跟了进去,张崇山脚步略一停滞,随后大大方方的进了养心殿。 “张大人又过来做什么?”有了的刚才的一番谈话,景烨心里头有底儿了,对张崇山也拿了几分架子。 “臣才刚回去就想到有几件事上未向皇上禀告,这不又折回来了,还望皇上不要因此而烦躁。” “张大人的事向来要紧,”在龙塌上坐了下来,景烨道,“说罢。” 第四百二十八章 拭目以待 “以臣看来,陛下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你该不会是以为凭借赵文国一介书生,又或者一个没有兵权的武成王就能够收复西洋人了吧?” “若是为了说这个,张大人请回吧。” 景烨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直哆嗦。 “既然如此,臣告退了,至于结果,还请皇上拭目以待。” 张崇山哈哈大笑,走了出去。 武成王府。 “赵大人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我杀进皇宫去问问清楚?” 高铁祖已经在屋子里头转了好几个来回了,在他看来赵文国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成败在此一举,咱们要多给点耐心。”叶青冷道,从叶冀北的死讯传开,叶青一直都是冰冷的模样,他心里头憋着仇恨。 “张崇山一天到晚盯着皇上,八成已经知道赵大人进宫的消息了,咱们得打起精神来。”景炎走到了地图前。 “消息已经给金盛鸿将军送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收到他的回信,不知途中是否有异。” “黑鹰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送信一事应当能完成的妥当。”王冠嘴上说的安稳,心里头也是毛毛的。 “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回来,算了,咱们商量一下南地和北方的防守吧。” “明言明德还停留在北狄边境,不知叶青将军能否联系得上他们?” 景炎扭头向叶青。 提起明言明德,叶青最先想到的是叶一眉,叶一眉身处北狄,不知境况,他心里头一沉。 “可以。” “那就劳烦叶将军联系明言明德两位,问明北狄边境的情况。” 看他的脸色,景炎也猜到了。景炎的心里头也是反江倒海,可现在他作为大家推选出来的主帅,必须得稳住。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北狄不大可能和西洋联手。北夷靠海,他们从北夷过来的可能更大一些。” 高铁祖在地图上指了一条路出来。 “从这里走,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绕到了咱们的脑门上。” 叶青道,“年前咱们把他们打的爬不起来,到现在一直安安分分的,可难免心怀仇恨。” “还有,”景炎揉揉眉头,“在他们心里,北夷太子的死八成和我脱不了干系。” “现在守在北夷边境的是周庆义,可以确定他是张崇山的人,并且这两次对于割地都是赞同的。” “所以,如果赵大人今天成了,咱们就换掉周庆义,若是不成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召集众人坐了下来,景炎道,“咱们一共需要派出去三员大将,西洋人熟悉地形地势,打法诡异多端,所以要派有经验的人过去。” “那我自然是回南地了,在那待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闭着眼睛,我也不怕西洋人。”高铁祖领了命。 “好,解决了南地的问题,重头戏便是北夷边境。咱们中没有长时间在北夷呆过的人。” 景炎看向诸位,王冠已经多年没上过战场了,叶青一直待在北狄边境,而他虽然去过,但到底时间不长,而且作为主帅,他还要坐镇京城。 “嗯。”王冠点头,“临阵换将,将领必须要有威信,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控制士兵。” 叶青低头不语,很明显,剩下的三个人里面他是最合适的。曾经他跟着叶冀北在北夷待过,而且以叶冀北呃呃微信,北夷将士对他的好感度是很高的,但是他更希望到北狄边境去,借此打探叶一眉的消息。 叶冀北已经不在了,这世上他只有叶一眉这一个亲人了。 景炎同样的想法,是以,他做不了决断。 “抱歉,诸位,我来晚了。”赵文国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他将事情的经过与诸位讲明。 “那就太好了,但咱们禀明了皇上,就可以处理京城的西洋余孽了。” 景炎已经拿到了黑鹰递送过来的名单,虽然不够全面,但涵盖了西洋人的大部分。 “是啊,网上是有把柄在张崇山的手里,看他的态度,我估计和西洋人有关。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带诸位答应他,今日之前的事都不再计较。” 赵文国担心是叶青不答应,毕竟叶青的父亲就是舍在夕阳人的手上。 听了这话,叶青的脸上确实不好看,但是沉默了一下,他还是点了点头。若是爹爹知道一定希望我以大局为重。 高铁祖道,“这个不碍事,知错能改,那什么什么……唉呀,反正就是做错的事改了就好了。” 景炎道,“赵大人,在咱们几个中皇上最相信的人是您,恐怕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您劝服皇上。” “为了家国天下,诸位但说无妨。”赵文国笑笑。 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叶青道,“就是皇上同意换将,北夷边境我过去。” “好。至于北狄,就偏劳王大人了。” 王冠笑道,“真是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上战场的机会。之前一直觉得要是有人让我去打仗,我肯定连滚带爬往老家去。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豪情万丈。” 安排过后,各位都散了,书房里头就只剩下景炎和叶青。 “本来我想到北狄去的,顺便能打听媚娘的消息,可是北夷的位置我却是最合适的,所以就只能……请王爷拜托王大人。”叶青知道,大敌当前,为家事劳心费神不合时宜,但是他怕的是一旦同北狄开战,叶一眉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景炎走过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靠着他坐了下来。 “你要相信,这决定,也是媚娘希望你做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景炎抬头看看屋顶,“现在遇到难事儿,我总会想着,若遇遇到此事,媚娘会怎么办。唉,只恨我困在京城中,不能马上把她带回来。” 叶青道,“媚娘离开的时候,可知道爹爹离世?” “她是知道的,可第二天,她就离开京城了,到北狄去做说客。” 心疼不已,景炎的背弯了下来。 “原本我是想着等媚娘回来了,再精也老将军吓到,怎么也得让她这个做女儿的见到爹爹的最后一面,可这尸体实在是等不及。” 叶青拍拍他。 “会好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查封张府 夜晚悄悄来了,带着一队人马,高铁祖围住了张崇山的府邸。 “张大人。”高铁祖拿捏着规矩,敲开了门。 外头的动静张崇山早就听到了,可他却是不知情的模样。 “不知高将军深夜到访,有失远迎,请见谅。” “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本来就不想让你知道。”高铁祖越过了张崇山走在前头。 “这几日京城里头不大太平,时不时有鬼鬼祟祟的信阳人走来走去,我也是没办法,带着兄弟们四处走走看看。” “原来高将军是累了,到我这喝口水呀,来人啊赶紧上茶。”张崇山请人到正厅坐。 “不是累了,就是搜到你这儿了。” 高铁祖半分不给张崇山留面子。 “张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我在你这儿里头乱走乱撞也不像回事,要不这样吧,你带我在府上走一走,我也好跟上头交差呀。” “为了京城的安稳,搜查我的府上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在搜查之前,我想问一问张大人,您的这句上头指的是谁?” 张崇山平日里打惯了太极,遇上一个横冲直撞的,竟有些手足无措。 “还能是谁?不会连这你都反应不过来了?”高铁祖惊道,“您可是当朝宰相,搜查您的府邸,一般人怕是担不了这个责任吧。”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走吧,高将军,那晚上您可要看仔细了,千万别漏掉了一草一木,一人一犬。” “那是当然的。在南地,我就跟这群贼眉鼠眼的西洋人多有来往,有他们的踪迹我肯定不会放过。” 本来是张崇山走在前面,高铁祖跟在后头,可是到了前院,高铁祖便越过了张崇山,指挥着搜查。 “草丛里头通通过一遍,万一他们趴在里头呢?” “还有啊,也不能放过柴火垛子都要拆开来检查,别图省事儿往里头捅刀子。” “那个,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先叫起来,让咱们带过来的那几个姑娘去查一查,一跟西洋头发都不能放过。” “高将军今天晚上就是冲着我来的吧,这左邻右舍都安安静静的,不像是被搜查过的样子。” “哎,张大人,被你给看出来了。”高铁祖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几日你一直帮着西洋人说话,满朝文武,谁心里头没个想法?” “要是觉得我的行为有不妥之处,大可以过来查问,三更半夜带着这么多人闯到我的府上,实在是不合规矩吧。”张崇山说惯了套话,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毕竟对高铁祖这样的粗人,哪里能讲得了规矩。让他来的人也猜到了这一点。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大家保住命要紧呢。” 高铁祖看着下头人动手,总觉得搜的不自信,他亲自上前抽出宝剑,将草坪都给抹平了。 “看到没有?像我这样才妥当。” “高将军,这都像你这样搜查,我这府邸明天早上就是一片废墟了。”张崇山大步走到高铁祖面前。 “你也说了除了你上面的人,一般人没有资格搜查我的府邸,不如就把人请过来,让他亲自来搜,我这心里面也舒坦点儿。” 高铁祖并没有因为他的阻拦而停下动作。 “既然我得了令,那我过来就如同于他本人。至于你心里舒不舒服,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任务范围。” “将军,这水井里头似乎有东西。” 一阵嚷嚷着,几名士兵从水井里头拖出了个人来。 高铁祖走了过去,撩开那人的长发是正正经经的中原长相。 张崇山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道,“你说说你三更半夜躲在井里头做什么?让高将军失望了吧?” 那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小……人,小人是来打水的,见乌压压的一群人过来,心一急就跳了进去多,多谢,高将军救命之恩。” “这倒是有意思了,你一没偷二没抢,有人过来你急什么?唉,张大人不好意思,哈,这个人我得带回去问问。” 高铁祖从后边接了个绳子过来,亲自将人捆的严严实实。 “高将军是得了令过来的,自己做主便是哪里需要跟我打招呼呀。” 张崇山似乎是气急了,一甩袖子就往后头走,高铁祖一把拽住他。 “这府邸的搜查,你得陪着我。” 武成王府。 “这么吵吵嚷嚷的,怕是搜不出来东西。”景珏坐立不安。 “没想着要走出来东西,今天晚上我也得省打草惊蛇。”景炎忙到现在都没合过眼,精神不大好,“西洋人躲在暗处,只有惊动他们,才能抓到住蛛丝马迹。当然了,能搜出东西是最好的。” “是,”王冠年纪大些,脸上的疲惫更为明显。 “报,王爷,王大人,”将士将湿漉漉的落井人拖了进来,并说明了前因后果。 “行,本王知道了,你回去陪着高将军吧。” 景炎缓缓的走了下来,在落井人的面前站定。 “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不必惊慌。” 深秋,从水里爬出来本就冷的直哆嗦,更何况面前的不是王爷,就是朝廷忠臣,那人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王爷,您,您问。” “今个什么日子?”景炎转身,缓缓的走了回去。 那人想了想,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小人愚钝,只知道今儿个是二十七。” “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七了。”景炎看到的这个数字,仿佛里头有重大的线索,这模样让景珏和王冠都信了几分。 “嗯,那我再来问你,为何要二十七日在井边打水?” 落井人懵了,这二十七日有什么说道吗?难道这一日打水是忌讳?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是打了个水。” “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说不知道?”景炎冷道,“二十七日对于张府来说可是个大日子,你在他府上待了这么久,难道连这也不清楚?” 落井人更懵了,他在张府的日子确实不短,可这二十七日他还真不明白,当时张崇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便让他想个办法吸引众人的注意,他才出此下策。 第四百三十章 祸水东引 “回王爷的话,小人真的不清楚。若是清楚也不会犯了诸位大人的忌讳。” “犯的倒不是本王的忌讳,而是你家张大人的。前些年张大人曾经算过命,说他命里和水相克,下半个月尽量少碰水,尤其是这二十七日一点都不能碰到跟水相关的东西。” 景炎说的像真的一样,景珏和王冠也配合着窃窃私语。 “唉呀,”景炎叹气,“算了,反正你也活不长了,今儿晚上你是想回家还是待在本王这儿,又或者是到张府去。” 落井人连连磕头,虽然在丈夫的日子不短,可并不是张崇山的得力之人,平时做的也就是端茶倒水的活计。转移注意的任务落在他头上,不过是因为高铁祖来的意料之外,张崇山手边无人可用。是以,景炎的话,落井人信了七八分。 “王爷,王爷,您若信我,愿保我一命,小人便把事情跟您交代清楚。” 景炎道,“你说吧,说出来本王才知道应不应该信。” 景珏道,“你可要掂量清楚了,坐在你面前的都是谁。” “小人知道,小人在张府做的都是不入流的伙计,平日主家说什么做什么一概不知。可今儿晚上小人给张大人送茶水过去,远远的便听到高将军带着人来了。” “嗯,”景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景珏和王冠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两人甚至低声品评着茶水。 看着诸位贵人不放在心上,落井人心里头的弦也送了几分,今晚之事八成不要紧,要不为何是如此祥和的气氛? “一听到高将军的嗓门,张大人便让我到后院而去,制造点动静出来,吸引高将军的注意。”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湿漉漉的。”景炎放下了茶盏,“他身边就没旁人吗?让你一个死脑筋的这个时候跳到井里头。” “没人,原本张大人是有客的,这几位客人送出去之后,别让左右伺候的退下了。” “原来是有客呀,怪不得今天晚上三请四请不过来,张大人请的是哪儿的客人呢?” “哎,像是朝中的几位大人,小人身份低微,从这里和大人们接触的也不多,认不出来是哪几位,不过这几位都长得高高大大的。” “没看清楚脸?” “回王爷的话,以小人的身份怎么能直视大人们的脸呢?就是觉得长得很高,穿着一身官袍。” “有多高啊?” 景珏站了起来,“你来比量比量,比我高多少?” 落井人勉勉强强站起来,颤颤巍巍走到景珏的面前,弯下腰,在他的胸口上虚比了一下。 “小人伺候大人们一向都是弯着腰的,小人弯着腰到王爷您的胸口,可是也就是到那群大人的腰上面一点儿。” “行了,这么晚了,把你叫过来也吓得不轻,去后面换身衣裳吧。” “王爷,”落井人猛的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看在小人还算听话的份上,能不能在章大人面前帮着小人说两句好话,留下小人的脑袋。” “本王会给你安排去处,命肯定是能保得住的。” 景炎挥挥手,黑龙带着他下去。 景珏愤怒道,“毫无疑问今天晚上他见的就是西洋人,咱们朝中哪里有那么高大的官员。” 景炎想了想,示意他稍安勿躁,“下午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让巡防的诸位将士留意城中的西洋人。按照时间推算,西洋人离开时,应当还有将士在街上巡逻,以他们高大的身形,为何就没人注意到?” “嗯,这是个问题。”王冠皱眉道,“两种可能,要么守城的将领里面有他们的人,要么他们另辟蹊径,从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不管是哪种可能,对景炎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要不我带人在将士里边也排查一遍。”禁军和御林军景珏都是带过的。 话一出口,三人都沉默了,排查之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了被西洋人围困的教训,西洋人撤走之后,京城里留下的守将有五万之众,想在短时间内排查这五万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大敌当前,这么做也会寒了诸位将士的心。 “再想别的办法吧。”景炎揉揉太阳穴,“我已经让人安排房间了,你们两个先休息,高将军回来我叫你们。” “依高铁祖的性格,不到明天早上回不来,三弟,你也休息会儿吧。明儿早朝,张崇山肯定要讨伐咱们。” 景炎顺着他们的意思应了下来,等他们都离开了,景炎独自到书房去坐。 他的心头压着万钧重担,怎么能睡得着? “王爷。”黑龙回来了。 “杭州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属下已经派人去催过了。” “好,”景炎支着头,“派去北狄的人有消息吗?” “刚刚递了消息过来,咱们的人根本就没办法进大梁。在城外头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到。” “嗯,好,”景炎点头。 “王爷,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黑龙,你把这消息给叶青将军递一份,他在边地待的久,或许有办法。” “是。”黑龙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景炎一眼,景炎呆呆坐着双目无神。 “王爷,王爷,” 直到高铁祖冲了进来,景炎这才往外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天已经蒙蒙亮。 “可查到什么了?” “张崇山没查到,倒是搜到了皇上曾经和西洋人的信,这么多。” 景炎刚要伸手,一个激灵,他把高铁祖的手按了下来,问道,“这信你可拆了?” “没拆,这东西我也看不明白,在这时间也来不及呀。怪不得割地一事皇上犹犹豫豫,原来里面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现在就跟我进宫见皇上,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吧?”景炎拽着他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呃呃呃,跟着我搜书房的几个兄弟都看到了,但是都是目不识丁的家伙,应该是不认得的。” “他们人呢?”景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外边呢,我现在给你叫进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圣心难测 景炎摆摆手,高铁祖叫了外面的几个兄弟进来。 “在张大人的书房,你们可看到什么?”景炎走到几个兄弟面前,神色凝重。 将士面面相觑,随后又看向高铁祖,高铁祖道,“王爷问你们话呢,如实回答。” “我们看到高将军从张大人的书房里搜出了一沓书信。” “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书信?”景炎拍拍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我们兄弟几个都不识字,信一直拿在高大人的手里,所以不大清楚。” 景炎揉揉眉心,“好,很好,要是有人问起,你们也这么回答。另外,此事干系重大,你们不能留在京城里了,待会儿本王会让黑龙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 “王爷,现在送他们离开?”黑龙凑过来。 “别着急,待本王见过皇上再说。” 将书信收进怀里,景炎带着高铁祖进宫。不出所料,张崇山已经在养心殿了,他站在皇上面前神色凝重,皇上则是双目猩红。 “现在过来,兴师问罪的吧?” 景炎带着高铁祖跪下。 “回皇上的话,臣带着高将军给您请罪。” “请罪?两位爱卿何罪之有?奉上面人的意思,搜查当朝宰相的府邸,还有何事是两位做不得的?” 高铁祖道,“皇上,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搜查张将军的府邸是你默许的,怎的又说我们两个做的不对?” 搜查张崇山府邸之前,景炎派人来问过,当时景烨还带有几分赞许之意,是以高铁祖心存不满。 “大胆?朕何曾让你搜查过张大人的府邸?张大人是当场宰相打他的脸,就如同打了朕的脸,你们两个胆大包天也就算了,居然敢倒打一耙。” 景烨气得直哆嗦,指着他们两个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张崇山向前一步,拱手对皇上说道,“皇上,同朝为官,有些话臣不应当说,可是已经被欺负到这份上了,臣只能都打说上一说还请皇上做主。” 景烨点头。 张崇山又道,“昨晚,高大人带着一帮将士,不由分说围了臣的家。当时沉在屋内,不知是何人惊扰,带着家丁出来,迎面便撞上了高大人,高大人说他是奉上面人的意思前来搜查臣的家。” 说到此处,张崇山又回头看一下景烨,“当时臣琢磨着高将军位高权重,他上面的人不是两位王爷,便是皇上您。皇上您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搜查臣的宅子是理所应当,即便是两位王爷在臣的宅子里头进进出出,臣也无话可说。” “嘴上说着无话可说,可这半天的话不都给你说了?”高铁祖冷道。 张崇山冲高铁祖拱手,“高将军,您在南地呆久了,不知道这京城的规矩。唉,” 转向皇上,高铁祖更是声泪俱下。 “当时高将军闯了进来,臣念着皇上和两王爷也不敢多问。这时间一长,臣琢磨出不对来了,当时臣问高大人这上面的人究竟是哪位?在臣看来不管是谁,堂堂正正的说出身份总是能的。可是高将军顾左右而言,始终不肯说出确切的人来。” “高铁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景烨走了下来,在高铁祖身边站定,正好挡住了景炎,向景炎求助无果,高铁祖索性实话实说。 “回皇上的话,趁觉得的张大人和西洋人有来往,所以在他的府邸搜上一搜。之前问过皇上您的意思,皇上您是同意了的,要不然臣和王爷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高铁祖再次提起自己,景烨脸上挂不住了,他虎着脸说道,“朕何曾说过这样的话,高将军休要血口喷人?” “高将军,”张崇山前来解围,“且不说何人的命令府上,咱们同朝为官搜查也不是打假解释,为何您要将……” 说到此处,张崇山抹抹眼角。 “皇上,臣的宅子被高将军毁的不成样子,和西洋人来过没什么分别。” “张大人,堂堂七尺男儿,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都不会掉半滴眼泪。您倒好,为了一处宅子在皇上面前哭天喊地的。更何况,我确实是毁了些花花草草,但是你的正厅卧房,我可是一砖一瓦都没动。” 高铁祖越听越反感,就好像是蜗牛沾在他身上黏黏糊糊的。配合着这个话,他还做了个甩手的动作。 “高将军这话,唉,不过就请皇上到臣的府上去看看,前头那一大片菜园子给翻了个底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在地下买了黄金呢。” 高铁祖嘴上不饶人。 “黄金有什么稀罕的?怕的就是底下藏了个西洋人,又或者是安排些秘密小路,让西洋人逃了出去。” 景炎一直没说话,他琢磨着皇上的雷霆之怒,为的就是他袖子里的书信,在皇上看来这书信被翻了出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比他退位的利器,是以先翻了脸,为了否认书信方便些。 现在要想让皇上回心转意,必须得让这书信对皇上没有任何威胁。 “皇上,”景炎拱手,“昨个搜查张大人的府邸是臣的主意,臣在这里给张大人赔个不是,也愿意承担罪责。” “唉,景……王爷,”高铁祖道,“明明就是……” “高将军,不管怎样,没有圣旨便搜查张大人的府邸是咱们的错。只是,” 景炎从袖子里头掏出书信,看这动作,景烨慌的不行,他向前走一步,又自持身份定住了脚步。张崇山则是眯起了眼睛。 “皇上,”双手将书信递到景烨的面前,景炎说道,“昨个在张大人的府上,高将军见到了这几封书信,他是个粗人,识字不多,胡乱的塞进袖子里,拿回来。臣一看封面上的字迹,便猜想是皇上劝降西洋人所用之物。” 听景炎这么说,景烨松了一口气,带着赞许点点头,张崇山则是向前迈了一小步。 景炎又道,“毕竟是皇上的笔迹,若是流落他处,被用作别用,于皇上清名有碍。臣便将书信带了过来,请皇上保管。” 接过书信,景烨笑逐颜开,“景炎,你费心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借粮西洋 “皇上说的这是哪里话?为皇上分忧解难事,做臣子的本分。”景炎拱手。 高铁祖虽然心里面不痛快,也知道景炎是有想法的,跟着向皇上行了礼。 “行了,都准备准备上朝吧。” 从养心殿里出来,景炎径自往前走。 高铁祖嘟囔道,“这皇上的心思还真难猜,明明就是他的意思,到了张崇山那儿又不承认。” “在宫里头,你少说两句,这其中的原委回去,我再跟你说明。” 时间不早了,两人没在回王府,直接去上了朝。 “启奏皇上,黄河的水灾让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臣以为应开仓放量,救济天下苍生。” “皇上,修缮黄河已经提了半年了,眼下秋收已过,正是修筑堤坝的好时机。” “臣附议。” 景烨早早的被张崇山叫了起来,又担惊受怕了一个早上,早就晕头转向,等下边的人都说了一个遍,他才抬头。 “朕知道你们的意思,要救济百姓,要修缮黄河,可眼下国库干干净净,你们到拿出个办法来。” 张崇山道,“修缮黄河非一日之功,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臣以为应先救济百姓。稳住了百姓这张嘴,黄河周边安稳下来,再图之。” “张大人说的倒是轻巧,救济百姓的粮食,又从哪里来?之前杭州是粮仓,朝廷可以先从杭州借。可眼下杭州的粮食也被西洋人抢了个干干净净,敢问张大人,难道咱们要去向西洋人借粮食吗?” 张崇山连头也没回,只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诸位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为难皇上,倒不如想想法子解了朝廷之忧,也对得起年年领的那一点俸禄。” 张崇山向来擅长把诸位大臣对他的敌意引到皇上身上。果然,这话听的景烨皱起了眉头。 王冠向前一步道,“眼下内忧外患,朝廷上下应当齐心协力,才是张大人把他人的疑问当作责难,实在是令人不解。” “王大人,你我虽然政见不和,也不至于在朝堂上为此事争吵。既然王大人站出来了,必然是心里头有了计较。” 张崇山侧侧身子。 王冠道,“修缮黄河是早就提出来的,皇上也曾就修缮事项给出过具体的建议,但是今时不同往昔,黄河的现状必然发生了改变,且黄河改道时有发生,是以臣以为应当派相关人员前去调查一番,有了具体情况才好展开修缮工作。” “那救济百姓呢,总不能看着他们,唉,”张崇山一副痛心的模样,几乎流下眼泪。 王冠一笑,“救济一事就要仰仗张大人了。” 张崇山大义凛然,认真道,“若是能为百姓做事,我必然赴汤蹈火,只是还请王大人把话说明白。” “张大人曾经说过,只要咱们让出长江以南,西洋人必然会与咱们和平相处,甚至还愿意做谈判的使者,所以我猜想张大人必然和西洋人有一套谈判的法子。” 见他提出割地一事,张崇山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进入了防备的状态。 王冠却是气定神闲。 “所以,我想着,请张大人出面,向西洋人借粮,必然马到成功。” 这话是说到了所有拒绝割地大臣的心里,他们纷纷附和。 景烨道,“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不知道张大人是否愿意麻烦这一趟。” “回皇上的话,这两件事根本就没办法比。之前的割地与和平共处,是两方各让一步。可现在向西洋人借粮,便是咱们白白拿了他们的粮食。” 这话是捅了娄子了,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必然已经炸开了锅。 景珏怒道,“张大人这话没道理,这真是将长江以南割让黑西洋人,那是西洋人白白占了咱们的徒弟,怎么能说合让一步呢?” 高铁祖也是怒目圆瞪。 “本来就是咱们的粮食从他们那里要回一部分,造成了咱们白拿了他们的东西,张大人这是何道理?” 连沉溺于丧父之痛,别亲之苦,一直沉默不言的叶青也道,“有句话说的好在其位谋其政,我怎么觉得张大人这是坐在了西洋人的位置上,为西洋人打算?” 张崇山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大家都义愤填膺,他根本压不住场子。 景炎道,“大家稍安勿躁,咱们听皇上的意思。” 几十双眼睛重新回到了景烨身上,景烨这才想到先皇跟他提到的制衡之道。 他可以肯定张崇山不怀好意,但是能够制衡着景炎的就只有他了,所以必须留下张崇山。可是眼下张崇山犯了重怒,若是不加责备,必然压不住大家的火气。 “崇山啊,王大人的话你也听到的,朕也觉得非常的有道理,不如就辛苦你这一趟,到西洋人那儿借点儿粮食过来,若是能借来粮食,朕给你记一大功,若是借不来,唉,”景烨叹气,“朕就只能秉公处理了。” 张崇山也是左右为难,这事他若是应下来,便明摆明的告诉天下人,他和西洋人关系匪浅,若是不应,今天这个台就下不去了。 咬咬牙,他道,“皇上,臣忝居高位,若是能为百姓,为皇上谋得福利,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西洋一行臣愿往。只是,这话都是人说的。他日臣若是借来粮食,必然有宵小之辈在背后咬耳朵,指责臣与西洋保持不良关系。” 做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张崇山缓缓跪了下来。 “皇上,臣之衷心天地可鉴,臣即刻前往。” 见过了张崇山的真面目,看他演的如此投入,景烨只觉得人心莫测。 表面上,他也是热泪盈眶。 “崇山,你放心去吧,一切由朕给你做主,绝对不会让背后之人给你放冷箭。不过,此去西洋万里之遥,朕多几个人跟随在你的左右,保护你。” 王冠道,“皇上,西洋人在海上虎视眈眈,张大人只需要到津州便可。” 景炎立马跟上。 “津州虽是咱们的地盘,但毕竟谈判是在海上。臣以为,除了贴身护卫之外,还应当派一队人马随行,保证张大人平平安安的回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放虎归山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崇山也不客气。 “一切听凭皇上,王爷吩咐。” 这话里头有一句谁都听出来了,可这会儿皇上明明白白站在景炎那边,其他人是大气也不敢出。 退朝后,高铁祖心情舒畅。 “总算把他给调出去了,整天在朝堂上蹦跶,实在碍眼。” “把他调出去不算大事,现在更重要的是把边境的守将换回来。”景炎脚步一顿,回头道,“不对,不对,张崇山答应的也太顺畅了。” “怎么了?”高铁祖不明所以,“他都已经被咱们逼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应下来皇上就要跟他翻脸了。就算是京城里头有西洋眼线,也不至于冲到皇宫里救了他的命啊。” “别忘了西洋守军就在海上,张崇山要谈判必然要和西洋人见面,不对劲儿,不对,” “什么不对劲儿?”高铁祖急道。 景炎道,“你现在就让亲信守住城门,不能放张崇山离开,我到养心殿去见皇上。” 景烨靠在软榻上一封一封查着书信,他发觉数目不对。 听下面的人说景炎来了,景烨皱眉坐起身来,请景炎进来。 “皇兄来的正好,朕正有事儿要和皇兄说。” 景炎道,“皇上,臣有急事。” “你的事再急也没有朕的急,朕来问你,你拿到的所有书信都在这儿了?” “回皇上的话,都在这儿了。” “张崇山人在哪里?” 皇上没接上一句话,反倒看向景炎的身后。 “你们两个形影不离,怎么今儿个不见他过来?” 知道皇上是起了疑心了,可眼下事态紧急,景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臣让高将军去守城门,拦着张大人。” “这就有意思了,刚才在朝堂上口口声声让张崇山去借粮的是你们怎么一转眼就不让人出京了?”景烨走了下来,“景炎,你该不会是觉得,朕冷落了张崇山,以后朝廷内外就由你做主了吧。” “回皇上的话,臣并无此意。只是,若是放了张大人到津州,那他便是如鱼得水。而咱们,则要面临兵临城下。” “张崇山站在西洋那边,朕一直都知道,可是以他的胆子,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引狼入室。”景烨转身背对着景炎,说道,“朕听说黄河两岸,屡屡有灾民闹事,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他们。” “可是皇上,您确信张崇山会借粮回来?” 景炎越说越着急。 “高将军。皇上和武成王在里头谈公事呢,你这样闯进去不合规矩。” 外头传来了小太监的尖嗓子。 “知道不合规矩,还不赶紧进去通报?我有大事儿。” 高铁祖急的很,可是硬往里头冲又会伤了人,只得催着小太监进去通报,景烨在里头听得清楚,示意把人带进来。 “皇上,王爷,张崇山已经离京了。” 来不及行礼,一看到两人,高铁祖冲口而出。 “这,”景炎反倒从容了,“皇上,以臣之见,应当令人关闭城门,死守。” “皇上,臣以为王爷说的对。”回来的路上,高铁祖已经想明了其中的缘由,也下了死守的命令,只是没有皇命,不得关闭城门。 景烨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高铁组确实居心叵测,可景炎就一定是向着自己的?且不说剩下的几封书信在谁的手里,景炎曾经是带过御林军和禁军的,若是关了城门,他调动了城内守军,逼迫自己退位,又该如何应对? 越想越觉得心慌,隐隐约约的,景烨甚至觉得景炎是故意逼走张崇山的,现在则是演一场戏给自己看。 “张大人才刚刚离京,咱们就关闭了城门,若他并无此意,岂不是寒了忠臣之心?” “可是皇上刚才你也说了,您一直都知道他是西洋之人,身在中原却为西洋人奔波呼喊,这样的人怎么称得上是忠臣?” 景炎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 高铁祖急的满头是汗,心道这皇上怎么就说不通呢?如此浅显的道理摆在面前。 跟着景炎跪了下来,高铁祖道,“领兵打仗的事,还是小心点好,咱们现在关了城门,张大人带西洋人回来是有备无患,若带了粮食回来,也没什么影响。” “就算是张崇山有谋权篡位之心,津州距离京城有半日路程,算上来回至少要一天的时间。关闭城门之事,明日早朝再议。” 知道皇上是劝不动了,景炎只好离开了养心殿,一路上他盘算着,皇上对他有猜忌之心,若是此时他调动京城防卫必然会加重皇上的疑心,可这事等明日早朝之后再做部署,怕是来不及了。 “高将军,” 景炎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寂寥,看的高铁祖心里难受。 “王爷,您说。” “咱们只能调动京城防卫,可是这违背了皇上的意思,所以我想着,你和叶青将军今晚连夜出京。” “这怎么能行呢?”高铁祖一口回绝,“西洋人围城在即,我高铁祖可不能做逃兵。” “高将军不是让你做逃兵,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景炎没再说话,直到进了王府,才继续说道,“以皇上的态度,这一仗必然是凶多吉少。我想着让你和叶青将军带着瑞王离开京城,算是给皇家保留血脉。日后也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可,要走也是王爷您走,说句交底的话,比起瑞王,您更适合坐在皇位之上。” 高铁祖抓着景炎的胳膊。 “高将军,皇上的人马上就到了,我肯定是走不开的。而且,就这么放弃京城,我也不甘心。背水一战的准备,我已经做好了。” 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株桃树,景炎将它折叠好,交到了高铁祖的手里。 “将这封信交到瑞王手里,之后你们到北方去。”看了一眼院子中的树,景炎念叨,“马上就要入冬了,带上几件厚衣服,但是千万不要到南地去。” “为何?杭州有金盛鸿在,” “送出去的几批黑鹰传递消息,到现在连个回信都没有,南地的情况不容乐观,杭州他也是成为了一座孤城。” 第四百三十四章 再围京城 高铁祖前脚刚走,后脚皇上的人就来了,美其名曰陪景炎下棋,景炎也不放在心上,当真与他们下了两局。 “王爷这一手棋下的绝了,奴才甘拜下风。” 过来陪着景炎下棋的是小李子,比起现在的太监总管,小李子更得皇上宠幸,也成了事实上的总管。 景炎对他甚是恭敬。 “公公谬赞。” “王爷,下了半天棋了,不如奴才陪王爷到院子里头去转转。” 小李子站了起来。 景炎点头道,“好。” 已经是深秋了,树叶该落的都落光了,看着光秃秃的树干,小李子道,“疾风知劲草,来之前皇上跟奴才说,越是危难的时候,越是知道谁忠心耿耿。” “皇上所言极是。”景炎依旧恭敬。 “其实皇上一直惦记着,王爷您为了国事,在朝堂上进进出出,是真的费了心了。可是国事再重要也抵不过王爷,您的身体重要。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王爷在家里头休息两天,这两天呢,奴才就跟在王爷您的身边,陪着您下下棋,听听曲儿,解解闷。” “多谢皇上惦记着臣,”景炎冲天上一抱拳,“这几日就劳烦公公了。” “唉呀,你看看,王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呀?陪着王爷下棋听曲,那是奴才的福气。” 景炎的恭敬让小李子的尾巴都翘上天了,他拍着胸脯跟景炎道,“王爷,要说这会玩,满京城里再找不到一个人比奴才更会。” “那是自然的,公公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见多识广是旁人所不能比的。”景炎压着心中的火气,慢慢的问着,“只是不知道这几日皇上都玩些什么?” “嗨,皇上忙着国事能玩什么?左右也就是我们这些人,挖空心思趁皇上闲的时候给他逗逗趣。刚才奴才过来的时候,皇上才传召了一批伶人,到宫里头去唱曲儿。” 说到这儿,小李子压低了声音。 “奴才是跟王爷聊得来才跟王爷提起这种事的,可王爷一定得保密了,要是传到御史台那帮老东西的耳朵里,指不定怎么找麻烦呢。” 景炎心道,过了明天,京城便是战火一片,即便是御史台再为皇上考虑,那时候也顾不得听曲儿的事了。 “皇上为了国事焚膏继晷,抽个空,听听曲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公公放心,这话倒了我这,就算是进了肚子里了,旁人半个字也不会知道。” “哎,还是和王爷这样的,明白人说话舒坦啊。”李公公大笑。 “公公,我在池塘里头养了鱼,要是公公有兴致,咱们摸鱼去。” 一句咱们让小李子飘飘然,二话不说,他跟着景炎往池塘走,一直跟在后头的黑龙心中有数,带人去调查那伶人。 瑞王府。 一进门,高铁祖便冲进了书房,将信递到景珏的手里,便念叨着收拾东西。 景珏看到桃树心中一惊,忙拉着高铁祖问前因后果。 事情紧急,高铁祖只能长话短说,“张崇山到了津州,很有可能会带着西洋人打过来,武成王的意思是让我和叶将军带你离开。” “我虽然不会带兵打仗,可到底是中原的瑞王,不能临阵脱逃。”景珏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了宝剑,这剑他已经多日未用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你们三个都舍在这儿了,以后谁带着咱们打回来?听武成王的意思,皇上已经派人看着他了,咱们今天晚上必须得离开。” 高铁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急的张牙舞爪。 叶青得到高铁祖的消息也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一进门便问前因后果,高铁祖又讲了一遍之后,三人陷入了沉默。 安静了一会儿,叶青先开了口。 “武成王的法子是目前最好的,今天晚上咱们就离开,北边冷得很,带上两件厚重的衣物,其他的就不要多带了。” “接连两次经常围困,都是三弟守在京城,他实在是太辛苦了。”景珏心中不忍,想到景瑟他又道,“景瑟怎么办?现在派人通知她?” 高铁祖握紧了拳头。 “就咱们三个,带上景瑟就走不了了。” 原本直挺挺的站在书房里的人,突然两腿一软,坐了下来。 高铁祖双手抱头,“她会没事的。” 叶一眉尚在北狄,这感觉叶青知道,他走过来将手搭在高铁祖的肩膀上。 “武成王未必扛不住西洋人。” “是,是,”高铁祖半分不敢往坏处想,作为将领,他知道连绵战火对于一个姑娘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国破家亡对于亡国公主意味着什么。 叶青又道,“起来准备准备吧,就算是演戏也要演全套的。” 景珏晃了晃神,招呼外面的人准备酒席。 高铁祖试了两次才站起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晃晃悠悠的跟着两人往外逃走。 叶青先开口,“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咱们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到西山上打一波。” “说的也是,要能打到一只狐狸,做个围脖是最好的。”景珏脸上看不到半分喜色。 高铁祖咧咧嘴,“之前我在南地用不到,听你们这意思,我至少得打上两只来,这围脖也得有个换洗的。” “明天早上从这里出城,赶到西山就已经是快中午了,要在晚上赶回来,根本不可能,不如咱们跟皇上告个假,今天晚上就出城去。”叶青的声音是越来越大,配上爽朗的笑声,惊起了一群麻雀。 高铁祖道,“这话说的有道理,反正那群文官文邹邹的说一大堆我也听不明白,不如在山里头跟飞禽走兽做兄弟。” 景珏这才调整好情绪,跟着两人道,“你们两个这个话要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必然要得一番教训。嗯……这个时候山里冷,咱们带上件厚衣裳。” “瑞王您说话好没道理,一边说我们两个要得教训,一边又计划着跟我们一起出去,怎么,这罪责都让我们两个担着了?”叶青揶揄道。 “唉,我这也是没办法,狐狸微博太吸引人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皇上出逃 聊天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景烨那儿,景烨摆摆手。 “这个时候的想怎么折腾都可以,只要别在朕面前碍事儿就是。” 景烨的目光又转到了伶人身上。 “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的话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皇上您点头,随时我们都能动身。” 景烨点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纸扇随着节拍,一下一下敲打着龙椅。 武成王府,下棋,摸鱼,听曲儿,景炎从未觉得时间这么快过。这时候他也不得不感叹,做个闲散王爷,竟是这般舒坦。 用过晚饭,小李子说道,“时候不早了,王爷早点休息,明儿早上,奴才再来陪王爷。” 景炎笑笑,“李公公何必往宫里赶,这个时候外头都黑透了,要不我让他们在府中,收拾一间上房出来。” 比起景烨,景炎好伺候多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也算痛快,小李子想了想,差人往宫里头送了个信儿,当晚便在武成王府住下了。 后半夜,王府外头突然就吵起来了。 “军情紧急,我们要见王爷。” “军情再紧急也得到皇上那儿走一走,你们现在把消息送到王爷这,这不是害了我家王爷吗?”黑龙冷着脸堵在门口。 “要是能送到皇上那儿,我们何必到这儿来跑一遭,守门的老太监说皇上已经睡下了,谁都不能打扰。” “吵什么呢?”景炎睡眼惺忪。 “回王爷的话,他们说军情紧急,可这信儿还没送到皇上那儿呢,要是咱们这儿先有动作,皇上那肯定要不高兴了,您本来就被人盯着。” 黑龙依旧堵在门口。 “西洋人打来了?”意料之中的事,景炎语气还算平静。 “是,兵临城下。” “让守城的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天一亮就把消息送到皇上那儿。” “那,王爷,要不要把消息送到瑞王和高将军那。” 景炎想着昨天晚上和高铁祖应该已经出城了,现在府上指定没人。 “不用了,还是先让皇上知道吧。” 回房换了盔甲,景炎带着黑龙到了城门口。 西洋人没有攻城的打算,下头黑漆漆的一片。 “可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听马蹄声,约莫有十万人。京城里头兵将不少,但上一次围城,城墙破败不堪,怕是经不起明天的冲锋。” “嗯,我知道了。” 景炎下了城墙,沿着城墙走了一遭。 “王爷,要我说咱们也离开吧,看皇上的态度,京城八成是守不住了。” 自从小李子进了武成王府,黑龙整个人都蔫蔫的。 “我明白,但若是让他们顺顺当当的攻下了京城,挥师南下或是北上咱们的将士都无力抵挡。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给两边的将士准备的机会,也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 “先皇疑神疑鬼,咱们总想着换个皇上就好了些,可是……”听到脚步声,黑龙噤了声。 “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朕不是说过了吗?一定要万无一失。” “谁也没想到洞口被人堵上了,是不是皇上您身边的人泄露了消息?” “朕身边的人就没几个可靠的,之前是觉得他们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现在看来统统该杀。” 接下来是喘气的声音,似乎是景烨靠在旁边休息。 “本来想着朕偷偷出了京,让张崇山和景炎一番厮杀,两败俱伤,到时候朕坐收渔利,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皇上,要奴婢说,武成王虽然位高权重,可您才是皇上,他再高能越过您去?若是不喜欢他,打退了西洋人,一杯毒酒不就解决了?” 黑龙听这话,拳头攥的吱吱响,要出来一刀结果了伶人,景炎按着他,让他往后退退。 “你以为那么简单?朕要杀景炎,御史台的那帮老东西,肯定第一个不愿意,后头还有几位将军跟他是一起打过仗的交情,哼,若让朕得了机会,朝堂上下换上一个遍。” “皇上,这倒是个好主意,明年春上的科举,文试武试一并举行,挑选上来的新人,可不就是对皇上您忠心耿耿的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帮老东西岂是会老老实实交出权柄的?算了,赶紧回宫吧,这早朝可不能耽误了。” 等两人远去,黑龙从后头站了出来,咬牙切齿道,“这样的人如何担当得起重任?王爷,咱们保他做什么?” “咱们保的不是他,是咱们中原的疆土。”景炎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是他不仁在先,这样吧,黑龙你带上咱们的家丁到牢里去,把盖先生和师娘放出来。” “好咧,”一听这话,黑龙又来了劲儿,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还未到早朝的时间,宫门口便聚集了一堆人。 “这可怎么办呀,听说报信的人到现在都没见到皇上的面。” “这一次总比上一次要好,听说京中足足有五万人马。” “人马是多了,可是粮食少了。而且我还得到消息说是高将军,叶将军还有瑞王殿下,昨天去山中打猎就没回来,你说他们是不是事先得到的信,逃了。” 这话一出,更是人心惶惶,大家焦虑的守在宫门口,等着皇上的信儿。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有太监出来带着他们进去,这会儿没到早朝的时间,朝臣们都聚集在养心殿。 “朕已经知道了,高将军和叶将军来了没有?”景烨神情憔悴,完全不像太监说的,睡到现在才起床。 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答话,景烨的目光扫过诸位大臣的脸庞,慌了。 “你们去传叶将军高将军过来,还有武成王。”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传令的人才过来身后只跟着景炎。 “回皇上的话,”传令的人道,“两位将军和瑞王,昨个出城打猎,并未回来。” “可能把消息传出去?”景烨急了,身体前倾。 景炎道,“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这,武成王,守城之事就偏劳你了。” 景烨勉强道。 第四百三十六章 孤城杭州 “臣领旨。”景炎神色冷淡。 “以武成王的意思,这京城要如何守?” 景烨这话带文武百官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眼下朝廷里头上过战场的就只剩下景炎和王冠了。前一次京城之围,王冠受了伤,到现在腿脚还不灵便,这重担都落到了景炎的头上。 “死守。”并非景炎惜字如金,实乃为今之计,出了死守,别无他法。 “报,张崇山张大人派人递了信儿过来。” 景烨还没发话,那人便闯了进来,站在正中央粗声粗气道,“你们的张大人说了,乖乖的让出黄河以南,现在还能商量。” “黄河!之前不是说长江吗?”景烨惊道。 “之前是好好商量,如今是兵临城下,难道我们的数10万大军就不需要犒赏吗?” “这,能马上撤兵吗?”景烨颤栗。 王冠冷道,“这是让出了黄河以南,咱们剩下的还有多少!以后便是南有西洋,北有北狄北夷,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这话提醒了想要和谈的诸位大臣,若是只剩下这狭长的一块领土,日后便是任人欺凌的羔羊。 “哼,以后能不能守得住,看的是你们的本事,可是有件事你们得明白,若是不让出来,现在我们便能踏平京城。” “我们中原有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战死总比投降来的痛快。” “是啊,你回去问问你们张大人,他是哪里人?他的爹娘又是哪里人?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哪里?” 御史台的都是硬骨头,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的那西洋人窘迫尴尬。 “你们给我等着,我们倒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刀剑硬。” 留下这话,他转身便走,拿着刚一抬腿,脖子便被人扼住。是景炎。 “你,你想要做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难道要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你们不远千里来到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杀你一个也不算是杀的冤,不过今天留你一条命,是要你回去给张崇山传上一句话,退出中原,保尔全尸。” 景炎猛地收紧了手指,那人吓得一哆嗦,顺着景炎的力道往后仰脖子,同时不住求饶。 景炎又道,“我交代你的,可记着了?” “记着了。” 景炎送了手,西洋人踉跄两步,连滚带爬出了大殿。看他的样子,大殿里头一阵欢乐,不过马上乌云爬上了诸位的脸庞。 “几十万大军对上咱们的五万兵马,这守城之担,重若千钧。” 景炎道,“几十万大军必然不是真的,但是十万应当是有了。” “把消息递到南地和杭州,让他们速速派人支援京城。”景烨越听越怕,坐都坐不稳了。 景炎道,“且不说消息出不了京城,就是出了京城也送不到杭州去。杭州极有可能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了。”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行了,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吧。”景烨挥挥手,示意大家下去,他不想再听了。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王冠也顾不得避嫌。出了大殿,他便于景炎凑到一处。 “也不知道两位将军和瑞王殿下现在如何?” “是我让他们离开的,缺衣少粮,城墙破败,更重要的是咱们皇上就存了投降的心思。我想着与其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京城,倒不如让他们先行离开,求的是以后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景炎左手搭在了王冠的肩膀上。 “事发突然没能先通知王大人。” “这个不打紧,国事为重。”王冠并不放在心上,两人一道上了城墙。 杭州城。 “金大人,已经派出去二十几批人了,根本就没收到回信。属下猜测,这信压根就没送出去。” “我知道了。”金盛鸿叹了口气,上了城楼,看向京城的方向。 刚刚赴杭州上任,他便着了西洋人的道,差点连杭州城都让了出去。若不是他反应机敏,有黑鹰相助,估计连命都没了。 “金大人,咱们的粮食不多了,若是京城再不派兵救援,可能,可能这城是守不住了。” “外头现在有多少西洋人?” “两万人。” 金盛鸿揉揉太阳穴,为了解京城之急,他带走了大部分杭州兵将,现在城里头不过五千余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围困杭州的这几日,金盛鸿将能找到的兵书都读了一个遍,可是是握兵书他又能如何呢? 从城楼上下来,一路上将士们和他打招呼,每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副将看到他,快步走了过来。 “粮食只够三天之用了,再不打开一个突破口,全城的百姓都得饿死。” “你有好办法吗?”不是金盛鸿反驳,是他自己实在无计可施,进了杭州城,原本用于联络的黑鹰兄弟都找不到了。 “只能挑选好手送大人出去,等请来救兵再反身杀过来。” “没那么容易。”金盛鸿往京城的方向看了看,“杭州被围的像个铁桶,外面的人必然知道,若是京城无恙,消息应当早就传过去了,哪里用得着咱们苦守此地?” 副将不言,金盛鸿的分析合情合理,即便是他们带着冲杭州,也不一定能冲出西洋人的包围圈。 金盛鸿就这么靠着城墙坐了下来,在地上画了中原的地图出来。 “现在南北驻守的都是张崇山的人,张崇山居心不良,私下联络西洋人,若要靠他们救援,怕是天方夜谭。咱们现在冲出去能去哪儿?徽州可行?” “大人,不若咱们下海吧。西洋人是从海上来的,他必然以为咱们不敢下海。等到了船上,咱们乔装打扮,扮作普通渔民,打探外头的情况,待时机合适,搬回救兵,卷土重来,这杭州又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下海?这是个好主意。金盛鸿道,“咱们直接北上去看看京城的情况。只是,若是我离开了,杭州城便是西洋人的囊中之物了。” “咱们总有再收回来的一天。” “可他们进了城,烧杀抢掠,该当如何?” 金盛鸿站起身来,“罢了,留下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姐妹回京 “叶一眉,最近的消息,京城又被围了,而且据说京城里头只剩下武成王景炎了。”再次出现在叶一眉的面前,叶一容今儿个是精心收拾过的。 “你不是早就到京城去了吗?怎么现在还在大梁?”叶一眉心如止水,连眼睛都没抬。 “这不是后头一直跟着个尾巴吗?甩也甩不掉,只能过来求助于姐姐了。”冷冷往后头看了一眼,叶一容恢复了平静。 “金蝉脱壳,你最擅长不过。怎的需要我的帮助?”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担心自己离开了大梁,萧远政会再次成为西洋人的鹰犬围攻京城,但是现在萧远政自顾不暇,根本没机会。” 叶一容向前一步,站在叶一眉的身后。 “更何况若是你愿意和我一道回京城去,我必然会说服萧远政让你离开。” “京城情况如何?”京城有景炎,叶一眉实在没办法做到不关心。 “说是武成王早就猜到了西洋人的谋划,可是这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景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你知道的景烨是个软骨头,表面上威风凛凛,遇到点风了立马就跪下来了。可能是景炎担心经常守不住吧,在西洋人围城的当天晚上,他让两位将军带着瑞王先行离开了。” 叶一容绕到了叶一眉前头,认真的看着她。 “现在京城里头能用的将领就只剩下景炎和王冠了,王大人多年没上过战场了,听说上一场围城之战,还受了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你不是希望把景烨从皇位上拉下来吗?这么一来你的目的就达到了,为何还有眼巴巴苦兮兮的跑到京城去遭那份罪?” 叶一眉回应着她的目光。 “我想要亲手把他拉下来,还要看他投降之时跪在我面前求饶。还有景瑟,她在我脸上划的这几刀,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一瞬间平静的眼神结了冰,叶一容握紧了拳头。 “好,你帮我跟萧远政说,我陪你到京城去。” “一言为定。”叶一容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叶一眉在窗前坐下,看着天边一弯新月。景炎,多日未见。 大梁宫。 “你要带叶一眉离开?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吗?叶一眉是中原扣押在这里的人质,我怕的就是中原卷土重来。” 萧远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 “叶二姑娘早就说要回京城去,到现在还未动身,等的是叶大姑娘?” “是啊,路途遥远,我自个儿过去怕是不成。我和姐姐虽说感情淡漠,但好歹也是一家人,相互之间有个依靠。” 叶一容一步一步走向萧远政,在两人之间留下了一臂的距离,她压低声音说道,“有了我这个好姐姐,武成王保准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只是在江山美人中间,您要做个选择。” “你保证做得到?”萧远政露出一抹笑。 “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你帮我把景烨拉下来,我帮你扶一个傀儡上去,这傀儡自然不能是武成王啊。” 叶一容感受到了郑菱寒的不自在,向后退了一步,给郑菱寒递过去一个我懂的眼神,又说道,“到时候从下面的亲王里选个年幼的孩子推上去也就是了。” “古话说的好,铲草要除根,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武成王能够永远消失。”萧远政微笑越发冰冷。 “我明白了,这是江山美人都想要的意思,我尽量帮您办到。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带姐姐离开大梁了?” 这句江山美人是戳到了郑菱寒的心里,郑菱寒一言不发走到了大殿外头。萧远征没留神,叶一容则是勾勾嘴角。 “现在大梁的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不会拦着,但是其他人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天晚上我们便离开。” 叶一容胸有成竹,立马便赶到了叶一眉这儿,叶一眉早知她能成事,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 “你还是多带点东西吧,咱们不一定能顺顺利利的离开北狄。”叶一容自己也只带了个小包裹,却嫌弃的看了叶一眉的包袱。 “就因为是多事之秋,才应该少带些东西,免得到时候人财两空。” 叶一眉率先跨出了院子,叶一容则跟在后头。 “要我说呀,孩子生的多不见得是件好事,就看姓萧的一家子,这个时候还有人你来我往争来抢去。” 叶一眉接口道,“这么说来一个孩子是最好的。不过,萧远政怎么就这么放心你离开?口头约定有时候可是做不得数的。” “难道你忘了,你还有个继母?” 叶一容冷道。 “你是说母亲在这儿?”尽管心里不承认,可是这称呼到底是喊顺口了。 “是啊,当初随着我一起过来的。真是可怜他了,清醒的时候一直在为我筹划,可那个时候我不懂事,将她的计划毁于一旦,现在她疯疯癫癫了,还日日夜夜念叨着我,我本来应该守在她身边的,但是我不甘心。” 叶一容快走两步,和叶一眉并肩而行,“现在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这世上都只剩下一个亲人了。” 一句话勾起了叶一眉的伤心事,叶冀北离世至今,她都没能在坟前添一炷香。 “说的也是,这大概就是命吧。” 马上就到宵禁了,两人看着时间,步子越来越快。却不料,撞上了在街上闲逛的萧灵。 “你们两个坐什么去?叶一眉,你现在是我北狄的人质,也能这样在街上走来走去了?” “公主,您误会了,我们两个不过出来转转。” 叶一容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特意往跟前凑,希望萧灵看烦了,能放自己的离开。 “背着包袱出来转你们两个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叶一容是哥哥的座上宾,你要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叶一眉,你必须得跟我回去。” “公主,”郑菱寒赶到,拉住萧灵,“是王的意思,让他们两个离开。” “那是哥哥糊涂了,明天早上必然会后悔。”萧灵一把抓住叶一眉。她知道,叶一眉是要回京城去呆在景炎身边。 第四百三十八章 皇上劝降 “萧灵,”萧远政冷道,“放她们离开。” 看萧远政过来,其余各位都向后退了一步,只有萧灵倔强的站在原地。 “哥,要不让我跟他们一起吧。” 萧远政哪里不知道萧灵的心思,可此去艰险,他不愿萧灵身处险境。 “你可知现在京城是什么情况?” “水深火热。”萧灵答的认真。 “那你过去做什么?待在家里安安稳稳的不好吗?”萧远政一把把人拉到了身后,“你们走吧。” “等等,”萧灵叫住叶一眉二人,“哥,我想过去看看,从小我就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总要有个长大的机会吧。” “京城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更何况现在西洋人的数十万大军就守在京城的门口,你去做什么?做马蹄下的一缕亡魂?” 给郑菱寒使了个眼色,萧远政往回走,郑菱寒突然上前,一记手刀,让萧灵昏了过去。 “你们快出城吧,山高路远,以后怕是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京城里。 “都已经把饭换成粥了,还是没办法。宫里的那位闹得可带劲儿了,说清汤寡水的日子没办法过下去。”王冠站在地图前叹了口气。 “只是饭菜不合胃口还好,怕就怕他有别的想法。”景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西洋人应该已经控制住南方了,不然他们不会采取围攻的策略。” “除了杭州和南地两处屯兵重地,其余各地也有自己的兵将,我想不明白,怎么就被西洋人困得挣不开手脚。” 王冠在地图上标出了各地的兵将数量,总共有五十万人马。 “大概他们以为西洋人真已经滚回老家去了,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变卷土重来,而且现在各地的主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又和张崇山关系密切。” 景炎站在地图前也是一筹莫展。 “我说,关键时刻还得靠我们这种年纪大的。”盖贱文走了进来,“这纯金的枷锁果然不同寻常,压得我几乎抬不起头来了。” 吴文清在后面扶着他,脸上是落寞。 “先生,毕竟是我们强行把你放出来的,若是再打掉这副枷锁,皇上连胜就不好看了,只能让你委屈一二。” “哎,有啥委屈的?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么多钱。”盖贱文拍了拍枷锁,笑道,“你见过比我更有钱的人吗?戴上这样一副枷锁,走到店里不用开口,立马就安排最好的房。” “就你话多,不能先说正事儿?”吴文清提醒道。 “等着外人来救,不可行。”盖贱文现在地图前,“咱们突围人手不够,只能另辟蹊径。” “而且,”王冠皱眉道,“就算是能出城,出城之后要往哪里走呢?前后左右都有狼。” “只能让景烨冒一下险了,先头部队分出两千人做出突围的样子,带着他从南门离开。” 盖贱文的手定格在南门的位置。 “不可能的。”王冠摇头,“这位惜命的很,饭菜咸了甜了对他都是大事,更何况是脖子上那玩意儿。” “嗯……”盖贱文道,“兵权掌握在你们的手里,就不能冲进宫里把他带出来?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本就是他应做的。” 景炎道,“不妥,以他的性格,很可能回头反咬一口,或是为了保命,直接和西洋人牵上线。” “真是个窝囊废,也不知要他有什么用,先皇是瞎了眼吧。”吴文清看到盖贱文的枷锁,心里头便膈应,此时更是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唉,换了别人就不行了,毕竟他是京城,是中原的代表。” “报,王爷,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 景炎和各位点头示意,去了皇宫。 看景炎离开,盖贱文道,“不如就把黄袍披到武成王的身上,免得看景烨那副德行,难受的慌。” “你的徒弟你还不了解吗?”王冠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战场之上的杀伐果断,但到了皇位,必然要按照礼节来办。” “也是,我多次和他提过此事,他兴致不高,有两次是说动了,可没多久又不再提了。” 三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养心殿,景烨靠在龙椅之上。 “这两日都不见动静,朕听说粮食已经不够了。” “回皇上的话,西洋人按兵不动,摸不透他们的虚实,我们也只能据城死守。” 景炎拱手。 景烨急了,一想到午膳,他便觉得肠胃里一阵翻滚,“你这话说的倒轻巧。他们占了杭州粮仓,有大把的粮食。可咱们呢?守着一座空城,拿什么跟人家耗下去?” “以皇上的意思,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和。”景烨走了过来,站在景炎的对面,“先取得他们的信任,而后徐徐图之。” “皇上是在跟臣开玩笑吧,他们的和谈条件您已经知道了,若是真以他们的条件来,咱们便是前有狼后有虎,哪里来的徐徐图之一说?”景炎心中有气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表露出来,只得向后退一退。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咱们守在京城里,被他们困死饿死,以后便有机会了?” 两只手分别按在景炎的肩头,景烨语重心长道,“朕知道你一心为国,可咱们总得分个时候。” 景炎又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景烨的手。 “不到万不得已,皇上切莫提起和谈一事。” “行了,你回去吧,让朕再想想。” 景烨脸色阴沉了。 等景炎离开,伶人凑了上来,“皇上,张大人的意思,让咱们今天就给他回个话。” “回话回话,你看看他的态度,咱们要回个什么话过去?兵权掌握在他的手里,即便这是皇上,又能如何?” 景烨越想越烦躁,他双手抱头,揉揉头发。 “给张崇山回封信,让他宽限两日。” “可,这,张大人说了,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若是没有准信儿,这信他就不收了。” 伶人向后退了一步,在景烨面前跪了下来,哭喊,“皇上,求您别为难小人。” 第四百三十九章 再见张崇山 “是朕在为难你吗?明明是你在为难朕。”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景烨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做皇帝如此艰难,朕就不费这个心了。” “皇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这些有的没的您就不要再提了,赶紧想想怎么跟张大人回话吧。”伶人连连磕头,仿佛自己的命已经攥在张崇山的手里了。 “这样,你跟他说朕想见他一见,关于南地割让一事,还有要事要谈。” “是。”伶人退了下去。 回了军营,景炎一声不吭。 王冠刚要询问,就被盖贱文拉到一边,过了约么半个时辰,景炎才说道,“皇上想要和谈?”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和谈,干脆把国土拱手让人算了。”盖贱文冷道。 “能说的我都说了,”看着面前的地图,景炎心里五味杂陈,“可看他的意思,根本就没听进去。” “王爷,”王冠上前道,“京城里尚有5万将士,让我们带着你突围吧。这皇上,不要也罢。” “王大人,”景炎站起身来,“你以为我担心的是皇上吗?若是咱们走了,京城里的百姓会面临什么?被西洋人占领的津州是什么状况,想来各位心中都有数。” 盖贱文知道这是个倔脾气,劝不动,“走吧,咱们到城楼上看看。” 入夜,景烨早早的吩咐下面的人安置下来,在卧房里点上了一盏灯,等着张崇山的到来。 张崇山一直到后半夜才过来,带着一身露水气息。 “让皇上久等了,外头遇到了点小麻烦,解决了才过来。” “坐吧。”熬得眼睛通红,景烨不愿和他多计较,抬手示意他坐下。 “我听下人的意思是,皇上关于南地一事有话要跟臣说。” “是,”景烨命人点了灯,与张崇山坐的近了些,“南地虽然换上了张大人的将领,可是那批士兵却是高铁祖一手带出来的,让他们放弃抵抗,朕觉得可能不大。” 在南地,张崇山确实遭到了阻挠,连他换上了将领也被当地的士兵砍了脑袋。只是这消息一直捂着,京城人不知道罢了。 “所以皇上愿意助臣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的,不过这条件咱们得重新谈。”景烨总算是找到了有力的筹码,一旦咬住就不愿意放口。 “皇上请讲。”张崇山面上尊敬的很,心里头已经把景烨骂了个上上下下,已经是瓮中之鳖,竟然还妄想谈条件。 景烨心慌,他摁住砰砰跳的心,缓缓开口,“你们退到长江以南去。” “皇上怕不是开玩笑吧,京城已经被臣死死围住,只要臣一声令下,立马踏为平地。没了京城,中原还存在吗?现在我们愿意出让黄河以北,已经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了。” 张崇山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景烨道,“就算踏平京城,你们便能把中原纳于掌控之中吗?且不说中原人口众多,单将士便超过了八十万,以你们十万之众,想要控制八十万人马,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从景烨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张崇山颇感意外。 “皇上说的对,确实中原有八十万将士,可是中原领土广阔,这八十万人分配到各个地方还有多少?” 张崇山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大有指点江山之意。 “更何况北面有北狄北夷虎视眈眈,北边的将士你敢动吗?” 景烨无言。 张崇山继续道,“南地的士兵确实不老实,可无首的群龙尚且翻不起水花,更何况是一群泥腿子?” “张大人的意思,这事儿谈不成。”景烨硬着头皮道。 “倒也不是不能谈。”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张崇山坐了下来,看着景烨意味深长道,“就是得看看皇上的诚心。” “领土割让了一半出去还不够有诚心?张大人,你虽然兵强马壮,可我们若是鱼死网破,你那儿也讨不到好。”长江是景烨的底线,他知道,若是将边境划到了黄河,西洋兵撤走的第二天,北狄北夷便会像秃鹰一般,将剩下的领地瓜分干净。 “皇上,以咱们往日君臣情分,臣不会把你逼到南墙上。” 张崇山皮笑肉不笑。 “张大人说笑了,你把刀子都架到朕的脖子上了,这和谈书一出,朕便会背上千古骂名,以后千年万年都翻不得身。” 说开了,景烨忽然放松了,他一撩衣袍,站了起来说道,“张大人想要什么?说吧。” “想要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张崇山跟着站了起来。 “哦?那不就是你们西洋人吗?”景烨扭头看着张崇山。 张崇山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皇上心中所想与臣背道而驰,那臣只好告退了。” “你说景炎吧。”景烨叫住了他,“你要他做什么?” “上一次在他的手底下,臣的将士死伤数万人,这笔账总要算一算吧?”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这笔账要算,那死在西洋人手里的中原将士又要如何算?”确实视景炎为眼中钉,可景烨也知道,在张崇山面前,景炎是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来都是胜利者向失败者讨要说法的。”张崇山不再收敛,他一步一步朝景烨走去,“皇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不会惦记着兄弟情深吧?” “张大人,不是我不愿意把人交出来,实在是他掌握着京城的兵权,不是朕一句话能够打发的。” 景烨向后退了两步,扶着书案站定。 “法子臣已经帮皇上想好了,皇上只要照着做便是。” 张崇山拍拍手,外头涌进来几个西洋人。 “这是臣带过来的几个打手,身手十分了得,只要皇上找个由头把景炎叫到这儿来,臣保证他有来无回。” “是啊,张大人,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事成之后朕就要背上谋害兄长的罪名了。” 对上张崇山,景烨勉强提起气势来,“张大人可真是一箭双雕啊。” “路,臣已经送到皇上面前了,若是皇上愿意,就走过去,若是皇上不愿,那咱们就只能战场上见了。” 张崇山不多说,一甩袖子,出了门。 第四百四十章 出城遇险 “皇上,您倒是拿个主意呀,咱们的命都攥在您的手上了。” 张崇山出去不多时,那伶人便进来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若是皇上愿意,就先写一封书信到南地去,让士兵就地解散。随后再找个由头把王爷叫到养心殿,之后的事就不用皇上插手了。”伶人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皇上,奴才知道皇上兄弟情深,可眼下,若不舍了武成王,没命的就是咱们了。” “就算是舍了武成王,咱们的命也在他张崇山的手里捏着。你说说这是后半辈子寄人篱下过着看人眼色过活,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景烨看看天色,“又到了要上朝的时候了。平日里养了这么多闲人,一旦出事儿,一个个哭天抢地的,真是没意思。” 伶人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景烨坐在地上,一直等到上朝时才站起身来。 今日的朝堂和昨日并无两样,若一定要找出区别,那便是比昨日更焦躁一些。 “西洋人跟咱们用的是拖延战术,他们料定城中存粮不多,这时候只要咱们一鼓作气冲出去,必然能够取得胜利。” “是,臣同意刘大人的看法,他们是手下败将,手下败将,何以言勇?只要咱们拿出突围的气势来,必然能够反败为胜,再联合杭州南地北地等地的将领,来一个瓮中捉鳖,必然能将他们困死在京城外头。” 王冠和景炎并肩站着,听这般好笑的话也笑不出来。 “武成王,王大人,你们两个的意思呢?” 景烨像先皇一般瘫坐在龙椅上,等诸位安静下来之后,将目光转到了景炎和王冠的身上。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不可行。”景炎上前一步,将老生常谈的士兵数量又念叨了一遍。 “那请问武成王,咱们就这么等着?京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接下来咱们就只能吃树皮草根了。” “就是,难道要饿着肚子等待西洋人的到来?” “西洋人这两天必然有动作。”景炎无奈,一群人待在家里,单单凭借每日的饭菜便能琢磨敌人的动向,他实在是对这群人服气了。 “你怎么知道?” “是啊,现在我们已经在喝粥了,再过上两日难不成要喝水?” 王冠怒道,“国难在前,各位不思杀敌报国,反倒为了一日三餐为难前线的将领,你们这么做,于心何忍?” “王大人,谁也别把谁说的高尚,你们拒不迎敌,说不定也是为了保命。” “你……”王冠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你们……” 景烨半睁开眼,“好了,吵什么?景炎,这文臣武将吵成这样,你作为兵马大元帅,给大家个交代吧?” 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景炎身上。景炎神色坦然,“若是两日之内,西洋人没有动作,我们就带人杀出去。” 朝会后。 王冠冷道,“这群笔杆子,今天会说话了,平日里也没见他们嘴皮子如此厉害。” 景炎淡淡道,“黄土埋到脖子了,心急。” “王爷,这,您怎能断定两日内西洋人会有动静?”王冠抬头看看天,“对他们来说,围而不攻才是正道。” “两日之内不好说,但,他们不会拖太久。”景炎往宫里头看了一眼,“咱们备受猜忌,想必他们也是一样的。奉国王之命,开疆辟土,承担多少荣光,就要承担多少疑心。日子久了,他们怕也是承受不住。” “若两日之内,他们没有动作,咱们当真开城迎敌?” “这,就要看天命了。” 景炎淡淡道。 连夜出了大梁。叶一眉叶一容松了一口气。 下马喝水,叶一容叹道,“以后的路更难,在大梁,至少还有萧远政。” “上次我来,正是灾民遍地,这次,怎么也难不过那次去。”叶一眉也下了马。 现在出城不远,也算安稳。两人打算休息会儿,早上再出发。 叶一眉将马拴好,回来,叶一容已经整顿出了一块地方。 “凑合下吧,只能这样了。” 叶一眉笑笑,“真是没想到,咱们两个也有心平气和聊天的时候。” “没办法啊,不过,这平和的日子应该没多久,珍惜珍惜吧。”叶一容在地上躺了下来。 叶一眉和她并肩躺着,“你先睡,咱们两个轮流。” 叶一容应了一声,睡了过去。 左右无事,叶一眉躺在地上看星星,晃神间又回想起雪夜和景炎的谈话。 正想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叶一眉皱眉,看向四周。她一动,声音便停了。 屏住呼吸,叶一眉装作睡了,那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唉,你说,这俩姑娘胆子真大,这个时候两人一起睡。” “娘们儿都这样,有事指望不上她们。嘿嘿嘿,倒是给咱们省事了。” “大人只要一个,另外一个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留给咱们两个了。嘿嘿嘿。” 叶一眉轻轻碰碰叶一容,叶一容歪过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两个男人慢慢靠近,叶一眉甚至听到了拔刀的声音。 悄悄攥住匕首,叶一眉紧张的手心出了汗。叶一容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看起来倒是镇定多了。 男人交换了惋惜的眼神,他们惋惜的是叶一眉是大人要的人,他们两个留下的只能是满脸伤疤的叶一容。 男人慢慢蹲下,看两人一动不动,志在必得,匕首冲着脖子刺了下来。 叶一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静静等着,等着匕首靠近脖子。 男人笑的愈发放肆,甚至在心里琢磨,要不避开脖子,选个不起眼的位置,不影响得手之后动手动脚。 然而,叶一眉并没有给他幻想的机会,在刀子下来的一瞬间,她翻身而起,一刀扎进了男人的胸膛。另一边,叶一容也得了手。 看着两具尸体,叶一眉一阵反胃,叶一容笑道,“第一次杀人?” “不算是,只是今天的更令人厌恶。” 叶一眉拍拍手,牵了马过来,“走吧,这儿是不能停留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传召景炎 “你猜,他们是为谁而来?或者,是为了咱们两个?”叶一容竟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叶一眉道,“你可有仇人?还知道你活在世上的?” “那,除了你,”叶一容略加思索,“应该是没有了。” “那,便是冲着我来的了,只是,我到底是在哪里得罪了他们?”叶一眉回想刚才两人,并不认识。 “你得罪的不是他们,是他们上面的人。你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接触下九流。”叶一容讽刺的意味满满,叶一眉却不接话,琢磨这刚才的事。 夜已经深了,景炎却没有休息的意思。一直现在城楼上,他似乎要透过浓重的夜色,看透西洋军营。 “王爷,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会过来了,要不您去休息会儿,我顶上。” “没事,我睡不着。”景炎指着前头,“他们的帐篷一个连这一个,绵延数十里,之前有十万人马。若是他们有动作,咱们的城墙怕是拦不住。” 景炎笑的勉强,“今个我让人补了,不过,效果差强人意,基本上无法抵挡重甲骑兵。” 王冠担忧的神色反倒是淡了,“尽人事,听天命。” “报……王爷,王大人,皇上派人出京了,说是要给南地将领送信,请他们派兵来支援。” “现在,哪里能送的出去?”王冠无奈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让皇上来安排吧。” “是。” 王冠待人走后,对景炎道,“皇上这么安排,怕是有别的用意。” “那是自然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是现在咱们这边,还是西洋人那边。” “武成王,王大人,”小李子行了个礼。 “李公公。”景炎和王冠笑道。 “王爷,皇上在养心殿等着您,说是有急事。” “什么事?”王冠拉住景炎,问小李子。 “不知道啊,皇上什么也没说,看他样子,事关重大。” 王冠看向景炎,景炎也是愁眉紧锁。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王冠交到小李子手中。 “李公公,行个方便,让我和王爷说两句。” 天灾人祸一个接一个,一锭银子在这时候已经不少了。小李子点点头,交代一句快点儿就出去了。 “王爷,八成和给南地送信一事有关,你心里要有杆秤。”王冠叹息,“南地情况尚不明了,你千万别把担子拦到自己身上。” “你放心,”景炎冲他抱拳,“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守城,其他的和我再无关联。” 养心殿里,景烨面色沉重,手指叩击着桌面,等小李子进来,他换上笑脸。 “皇兄。” 一声皇兄让景炎受宠若惊,下一秒,他便提高了警惕。 “皇上,”行了礼,景炎恭恭敬敬在旁边站定。 “朝堂之上,朕不是有意为难你,实在是众目睽睽之下,朕必须要个准话。” 景烨赐了座,景炎却是如坐针毡。 “这是臣该做的。” “可是,景炎,”景烨话音一转,“已经在过去一日了,若是明日西洋人再无动静,你打算如何?” “臣说到做到。”景炎再次起身,冲景烨拱手。 景烨示意他坐下,“罢了,你我兄弟一场,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朕尽量护你周全。” “谢皇上隆恩。”景炎又一次起身。 “皇上,禁军统领带着一队人马来了,说是宫里头这几日不太平,他带人守在外头。” 小李子也是心慌,按道理,在皇上面前,这刀枪剑戟都是不能带的,到这一次,禁军带着明晃晃的刀剑就杵在养心殿门口。 景烨看向景炎,景炎道,“臣并不知情。” “当真?” “当真。” 话音刚落,外头的呼喊声气吞山河。 “保卫中原,保卫京城。” “誓死守卫京城。” “让他们省省吧。”景烨怒道,“这还没到示威的时候,真有能耐,留着战场上喊。” “哎哎,”小李子应了下来,一溜烟出了养心殿。 “皇上让你们别喊了,留着力气上阵杀敌。” 禁军统领道,“我们也想啊,可眼看着到不了那一天了。” “呸呸,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有这么说话的吗?皇上心情不好,你们这不是往他的心里头捅刀子吗?”小李子苦口婆心,“内外交困,大家都干点儿实事吧,别再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李公公,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这是向皇上表忠心来的。”禁军统领咧开嘴傻笑,“我听说诸位大臣今天在朝会上慷慨陈词,深的皇上赏识,这不,晚上就带着弟兄们过来了。” 拍拍后面的兵将,统领道,“你看看,都是结结实实的小伙子,什么都能干,比起老态龙钟的嘴皮子强上太多。” 这话一字不漏的传到景烨耳朵里,景烨冷道,“皇兄,这是给你打抱不平来了。” “皇上说笑了,让诸位将领不满的是,不明情况,没上过战场的老学究都可以对军营之事指手画脚。” 早朝的事,景炎心里也不舒坦,这几日,他和王冠殚精竭虑,几乎将中原所有的势力都盘查了个遍,为的是整合所有能用的力量。然而几个老学究,三言两语便将他们的努力抹去。 “这禁军,锦衣卫你都是带过的,你不会要说,此事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吧。” “此事确实和武成王无关,”禁军统领闯了进来,“是末将,心里面不自在。” “你有何不自在?”景烨目光阴冷,盯着他。 “末将已经几天都没回过家了,尽管家就在京城里头。上次围城之战,城墙被打的破败不堪,武成王带着我们昼夜不分,修筑城墙。” “嗯,是辛苦你们了。”景烨漫不经心,在他看来,这是职责所在。 “可是,末将要的不是辛苦,是肯定,肯定我们这么多天来,没有白做事。”统领激动的很,眼圈都红了。 “所以,你是来向朕讨公道的?” “是,”统领道,“五万人,接连几天的功绩,明明白白,和贪生怕死无关。” 景炎生怕两人说僵了,“皇上,统领,还请坐下说。” 第四百四十二章 再次传召 “罢了,从来,你们都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景烨松了口气,挥手让他们离开。 看景烨松口气,景炎奇怪的很,按道理,禁军统领的出现,应当打破了他的计划。 “王爷,您多保重。”出了养心殿,统领突然抱拳。 “多谢。”景炎不明缘由,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养心殿里。 “你这个皇上当的真窝囊,竟然有人敢闯进养心殿。”高鼻梁黄头发的高大男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不满道。 “确实窝囊,让一个异国之人登堂入室。”景烨随口道。 “异国之人,哈哈哈,马上就不是了。”男人笑笑,拍拍手,屏风后面走出四个男人来,“说好了今天晚上解决他,现在怎么办?” “朕也没办法,”景烨回到龙椅上坐下,“人给你们叫来了,其他的就不在朕的范围内了。” “皇上,你这话讲的好没意思,人是过来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外头的将士就搞起来了。这,这让我们怎么办?” 景炎斜靠在龙椅上,不为所动。 那伶人蛇一般,扭着走进来。 “张大人让过来问问,得手了吗?” “得手个屁,人刚来就被带走了,这皇帝,”男人看了景烨一眼,也不避讳,“就是在耍咱们。” 景烨冷着脸,不接话。伶人看了景烨一眼,缩了缩脖子,“两位爷,给个准话,这跑腿挨骂就算了,总要让我留下命在。” 景烨依旧不说话,男人骂骂咧咧往外头走。等人走了,伶人上前劝道,“皇上,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在人家的屋檐下,” “是他们在咱们的屋檐下,京城还是咱们的地盘。”景烨蓦地提高了音量。 伶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了下来,心道,有脾气怎么冲着西洋人,偏偏捡我这软柿子捏? “皇上,您说的对,可眼下张大人催得紧,咱们总得给个交代吧。” “这就是交代。” 景烨一挥手,伶人退了下去。 等人下去,景烨在地上坐了下来。 景炎说,两天之内,西洋人有所动作,两天之内,他能控制住局势。今天便是最后的期限。 出了宫,景炎心中烦闷,弃了马,沿着宫墙慢慢往回走。 因为两日之期,皇上免了早朝,要诸位大臣严阵以待。现在京城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一举一动必须要谨慎。 一回到军营,将士们就围了上来。 “王爷,皇上怎么说?” “到现在西洋人还安安静静的,咱们要不要列阵?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先等等,不着急。” 景炎神情疲惫,“看明天情况。” “王爷,咱们只有两天时间。” “我知道,整整两天,到明个早朝。” 景炎淡然道,“我上去看看。” 京城外头,西洋人的帐篷安安静静的,仿佛他们只是到此一游。 “王爷,”王冠上前道,“李公公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不如,咱们请李公公去说说?” “不用。”景炎扭头道,“咱们能等的就只有这两天,再等下去,就要饿死人了。” 说话间,早饭到了。现在连馒头稀饭都供应不上了,端上来的是飘着几片青菜的稀粥。 “王爷,” 景炎伸手接住,只觉得肩膀上有万钧重担。 “告诉大家,再坚持一天。” 此时,宫里。 “怎么又是这些?”景烨指着桌上的饭菜,怒道。 “回皇上的话,”小李子跪了下来,“御膳房里就只剩下这些了。” “只有这个了,”景烨靠在椅子上,盯着桌面上的两菜一粥,“现在,军营里头吃什么?” “回皇上的话,听说是青菜粥,过了今晚,怕是这个也没有了。” 小李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青菜粥,这,只喝青菜粥怎么打仗?小李子,你叫武成王过来,朕有话和他说,另外,把外头的守卫遣散了,免得,免得武成王心里头不舒服。” “可是,皇上,这些是保障您安全的。” “没必要了,”景烨看向外头,收回视线,他看到小李子错愕的眼神,又道,“武成王又不是外人。” “是。” 待小李子离开,景烨唤了伶人过来,“你去告诉张崇山,他交代的事,可以来办了。” “哎哎,”伶人喜滋滋站起来,小跑出去。 听皇上传唤,景炎扔下笔,要出门。 “等等,”王冠陪着笑脸,“李公公,王爷刚从皇上那回来,怎么又要传召?” “不知道啊,皇上看了早膳,发了脾气,后来问了军中伙食,又叹息不已,这不,让我请王爷过去。八成,八成是商议对敌之事。” 小李子是真的不知道。 景炎笑笑,“王大人,是福是祸都躲不过,我去去。” 禁军统领的那句保重意味深长,回来思索后,景炎已经猜了个大半。 “王爷,”王冠向前一步,挡在景炎身前,“就算不为了自己,您也要为京城,为中原考虑。” “我现在过去,还能安一安他的心,若是不过去,他立马就和西洋人站在一起。” 拍拍王冠,景炎大步出门。 两人的谈话,让小李子紧张的很,路上,他道,“王爷,是不是咱们有动作?” “是,你们应当都是知道的。”景炎此时居然笑的出来,“两日之期。” “除了这个,奴才怎么觉得怪怪的。”小李子回想起出门时皇上的古怪,“王爷,您给奴才交个底儿,奴才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你放心,”景炎拍拍他,“这京城的天变不了。” 是啊,景炎心道,就算是和西洋人和谈,景烨也会留下京城。 “真的?” “当然是真的,”景炎是第一次托大,“我纵横沙场也有两年了,不一定能打胜仗,但情势还是看的清楚的,京城这地方,就算是拱手让给西洋人,他们也坐不稳。” “有王爷这句话奴才就放心了,这几日宫里头人来人往的,总让奴才觉得不踏实,你说皇上,就算是再喜欢也不能带个伶人在身边,这,成何体统?” 那伶人近来抢了小李子的位置,一提起,小李子变愤愤不平。 第四百四十三章 伶人由来 提起伶人,景炎也疑惑不已,看皇上与伶人相处,两人应当早就认识了,然而,他派去调查的人,只查到了这伶人数十年来一直呆在京城,连近亲朋友都没有。 “这伶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皇上面前的?” “就前几天,嗯,大概是京城被围前后,具体不太清楚。当时皇上传了伶人入宫,本来是一大堆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平时,你不在大殿里伺候?”景炎奇怪道。小李子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连他也不知道。 “之前是在的,后来,伶人进宫之后,奴才就在外头伺候了,偶尔,皇上想起来,才会叫进去。” 小李子叹气道,“奴才啊,也是就名义上跟在皇上身边,实际上,和外面的小太监没有两样。” “李公公不必气馁,皇上带着伶人在身边,不合规矩,京城之围一解,御史台那边必然过不去。”景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心里有了安慰,小李子话也多了。 “这两日,皇上心事重重,似乎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景炎道,“也难怪,京城里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有想要据城死守的,也有想突围出城的,作为皇上,他总要平衡各方面。” “要是这些也就罢了,”小李子叹了口气,“奴才见过两次,西洋人从养心殿里出来,态度傲慢的很。” “这样。”景炎斟酌片刻,道,“自张大人出京之后,你可有再见过他?” “见过,在皇上的养心殿,两人似乎聊的并不开心。”小李子回想当日情景打了个冷战,他从未在张崇山身上见到过那么可怕的目光。 “我知道了,李公公,谢谢你。” 就这么到了宫门口,两个人不再多说,一前一后小心谨慎。 “景炎啊,” 景烨出门迎接让景炎心中打鼓,他赶紧跪下行礼。 “只有咱们兄弟两个,要那些虚礼做什么,这几日我一直忙着,没有问军中之事,早上才知道,军营里只能吃上青菜粥。” 拉着景炎的手往养心殿里头走,景烨面带愁容,语气却亲切。景炎守着礼,落后一个身子的距离。 “这两日还是确实不大好过,缺粮是最要紧的,而且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没有新的棉服,只能拿去年的挡一挡。” 景炎知道对峙不可能持续的下雪天,这话他是在试探景烨。 景烨听了此言,停下脚步道,“这仗能打这么久?西洋人远道而来,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吧。” “今年的天格外的冷,下雪也就是这一俩月了,快的话,下个月底京城就能见白了。”避重就轻,景炎叨叨起下雪之事。 “是啊,一晃眼就到年尾了,去年父皇还在,咱们兄弟几个聚在京城里头热热闹闹的,今年冷清了许多,连大哥也不见踪影。” 提起景珏,景烨知道此事蹊跷,但关键时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逼问。 “大哥狩猎西山,得到消息时,怕是京城已经被围了,他们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谁说不是呢?这一走还带走了两员大将。我这心里头啊,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 屏退了伺候的人,景烨示意景炎坐下。 景炎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够全身而退。” “三哥,之前咱们说定的两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皇上,”景炎拱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怎么过来咱们就怎么打回去。” “可他们若是不过来呢?这京城里到处都有西洋人的眼线,两日之约怕是京城里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西洋人也早已知道了。” “他们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行踪我也已经掌握了。”景炎胸有成竹。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是三哥,若是心里没底儿,你就跟我讲实话,我必然会为你周旋的。” 景烨嘴上应的爽快,却是是半信半疑,连看向景炎的眼神都带着探究。 “多谢皇上。” 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过来,景烨早就知道,却依旧不安。景炎气定神闲,仿佛未曾察觉。 “王爷,咱们又见面了。”外头传来了张崇山的声音,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出现在景炎面前了。他看也没看景烨一眼,直接与景炎形成了对峙之势。 “张大人,不知道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若是王爷愿意,请还像从前那样称呼。” “张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您跟了西洋人,为何还要到宫里来?” 景炎脸上挂着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和。 “是皇上请我过来的,”往景烨那看了一眼,张崇山笑道,“我跟着皇上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今日皇上有大礼相送。” 景烨往旁边退了退,没有接话的意思。 “张大人说的和我以为的不大一样。”景炎朝外面看了一眼,“我倒觉得是皇上有礼物送给我。” 这动作看得张崇山心里咯噔一声,回想来时路,他走的异常顺利,难道这其中有陷阱不成? 目光再一次转到了景烨身上,张崇山的探问明明白白。 景烨左右徘徊,痛苦不堪,避开了张崇山的目光,可这一躲避,张崇山更觉得是自己被两人联手坑了。 “皇上,你倒是说句话呀。” 景烨冷道,“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你们两人相争就不要殃及无辜的人了。” 越想越心慌,张崇山索性不留余地,“无辜,要我看这天底下的人都无辜,皇上您都不会无辜了。” 景烨不答,他斟酌着眼前的形势。看景炎镇定自若,应当也是有备而来,这两人撞上了,谁输谁赢,还是个悬念。这个时候不能站队。 景炎走了过来,“张大人,皇上毕竟是皇上,曾经您二人也有君臣之义,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闹得难堪。” 张崇山后退一步,“是我技不如人中了你的陷阱。可是,王爷,您确定您一定会赢吗?” “当然。”景炎不假思索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空城计 “哦?”张崇山勉强冷静。 “我们中原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在我们的地盘上,为我们的将士围着,已经失去了地利和人和,张达人,您觉得您还有胜算吗?”景炎往外边看了一眼,“这这大白天的做鸡鸣狗盗之事,想必张大人不会觉得自己占据了天时吧。” 张崇山看向景烨,“确实,我进了你们的圈套,但是,你们又何尝不在我的圈套之中?京城外面有我的数十万大军,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踏平京城。” 景炎风轻云淡,景烨却是身体一颤。 张崇山一笑,又道,“据我所知,京城里头的粮食不多了。这两天已经尝到饿肚子的滋味了吧。” 割肚子还轮不上,景烨可是这话在他心里打转,肚子也跟着想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景炎走到张崇山和景烨的中间,截住了张崇山的目光,说道,“张大人对京城的情况了解的还挺多,可是,张大人怎么就知道您知道的一定是真的?” “王爷,这次饶了你的道是我不够仔细,但京城的情况我甚至比您更清楚。”张崇山向后退了两步,走到大殿的中央,“上一次京城之围,城墙破败不堪,到现在还没有机会修缮吧。” “西洋人一直待在营地里,龟缩不前,这城墙是否修缮都没有关系。” “我还知道,瑞王,叶将军和高将军已经离京了,对外他们宣称到西山打猎,实际上偷偷跑了。这京城里面能用的将军大概也就只有王爷您了。” “我一个人便够了,而且,张大人就没想过,叶青将军满门忠烈,高铁祖将军铁骨铮铮,他们怎会在危难时刻抛下京城不管?” 景炎此言掷地有声,心里琢磨,张崇山这么多话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在打探虚实? “确实有道理,我都把这茬给忘了。”张崇山眼睛一亮,“只是,这调兵遣将必须得有皇上的军符,两位将军不声不响的出了京城,难道这其中有别的道道?” 这话提醒了景烨,除了他,景炎景珏也是皇上的儿子,也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若是他没了命,他们两个随便一个,都能立马顶上位置。在这个时候,叶青和高铁祖带着景珏离开,极有可能打了这样的算盘。 景炎转过身对景烨拱手。 “若真像张大人说的,现在两位将军的府上应该是空空如也,可皇上也派人到两位将军那看了,除了他们本人和打猎用的弓箭之外,其他东西全部都在。” “王爷,”张崇山哈哈大笑,“你这话,怕不是把皇上当做孩子来戏耍。心里有这样的小九九,谁都会走得了无痕迹。难道还要留下天大个窟窿,等着皇上去发现?” “好了,”景烨心烦意乱,不愿意再听下去。 张崇山一挥手,外面冲进来十几个五大三粗的西洋人将两人包围起来。 “王爷,你在外头有没有人我不清楚,但现在你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即便是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张崇山。从怀中摸出了匕首,慢慢的向景炎走过去。 到养心殿来,景炎赤手空拳。 “我是皇家人,享受大臣和百姓的朝拜,自然就得担当起这责任来。” 景炎突然提高了声音,“外面的人听着,不用顾及我的命,拿下张大人之后,军中一切事宜听从王冠大人的安排。” 所谓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看景炎豁出去了,张崇山停下了脚步,犹犹豫豫朝外面看去。 外头空无一人,自然没人应景炎,可这诡异的气氛让张崇山的冷汗一路从脑后流到了脊背。 他看向景烨,“皇上,我过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景烨道,“正跟你说的没有半分虚言,若是有出入,那便是朕不知情。” 景烨此言理直气壮,他本就丝毫不知。可是在张崇山看来,景烨这是留有后手,心里头稳了。 “果然,君臣同心,今儿个是我失算了,皇上,王爷,咱们来日再见。” 与景炎对峙片刻,张崇山猛的回头,大步出了养心殿。 待人走远了,景炎才松了一口气,他的里衣已经湿透了。 “你怎么会知道张崇山的计划?”景烨更是后怕。 “臣哪里会知道?不过是唱了一出空城计。” 整顿衣裳,景炎说道,“不知皇上叫臣过来,所为何事?” 景烨尴尬不已,“是,是听说这几天军营里头食不果腹,叫你过来问问情况。” “回皇上的话食不果腹不可怕,可怕的是君臣离心。” “你的意思朕知道,赶紧回去吧,两日之约马上就到了,要是张崇山发现被骗了,带人打进来就不好了。” “是。”景炎退了出去。 “小李子,”皇上拖长的声音。 “奴才在。”小李子赶紧跑了进来。 “是你去叫景炎过来的,来的路上可说了什么?” 看景炎发怒,小李子赶紧跪下。 “回皇上的话,一路上也就说些闲话。” “说的谁的闲话?” “说的,说的便是奴才们的家长里短,皇上,”小李子连连磕头,“奴才跟在您身边的日子不短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奴才心里头都有数,绝对不会透露出半个字。” “是吗?把这几日在殿里面伺候过的都叫过来,朕一个一个问。” “是。”小李子连滚带爬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叫进来了十几个太监宫女。 “说说吧,你们这两日都做些什么?可曾见过外面的人。” 景烨在龙榻上坐了下来,靠在扶手上,半闭着眼睛。 知道皇上心中有气,下面的人一刻也不敢耽误,把自己这两日的行程从早到晚说了个透彻。 “嗯……这说来说去见过景炎的就只有小李子你呀。” 小李子又跪了下来,膝行至景烨跟前。 “皇上,可能是西洋人那边走漏了风声,奴才一直跟在您身边伺候,那日去传旨,与王爷也就说了奴才们之间的那些小事,跟皇上您半分关系都没有。” “行了,起来吧,朕不过是问问。” 景烨坐了起来,“你们都退下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宫中换人 小李子捡了条命回来,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等他们都走干净了,景烨叫了伶人过来。 “你身边可有可靠的人?” “当然是有了,我们做这行的三教九流都认识些,交心的也不少。” “这样吧,从你那儿给我挑几个人过来以后就留在宫里面伺候。”景烨一步步走下来,在伶人面前停下,“若是宫里头再有闲言碎语传出去,朕唯你是问。” 景炎回到军营,王冠和盖贱文都在。 “皇上起了疑心了,甚至想和西洋人联手除掉我。” 直接在门口坐了下来,景炎随手拿过王冠手里的酒壶,灌了一大口。 盖贱文道,“打小他就是个看不清的,跟着这么个皇帝怎么干都没劲儿,倒不如咱们干咱们自己的。” 王冠为人谨慎,到外头看了一眼确定都是自欺欺人才又进来。 “临阵换将尚且需要斟酌,更何况是一国之君,这个节骨眼儿上最重要的是中原的稳定。”景炎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图面前。 “若是明天早上西洋人还没有行动,咱们就得做那个主动出击的人。” “咱们兵力不足,能做的便是奇兵制胜。如果能够顺路抢些粮食回来,那就更好了。”王冠的目光顺着沙盘图一路向下,“西洋人盯得紧,到现在咱们连他们粮仓的位置都不知道,要做到这两点难上加难。” 景炎勉强一笑,“很可怕的是,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西洋人的手里,他连咱们缺吃少穿都知道。” “你今天见着张崇山了?”看景炎忧心忡忡,盖贱文过去问道。 “是。”景炎转身靠着沙盘图,“他对咱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皇上似乎有把柄在他手里,对他的态度还算谦和。” “又是把柄,他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唉呀,还要让咱们给他擦屁股,要我说京城之围解了,直接把他从位置上踢下来,免得后患无穷无尽。” 盖贱文气不过,一脚踢在桌子上。 “所以咱们必须有两手打算。”王冠道,“眼下最保险的是派一小队骑兵出去,试探对方的虚实,若是情况不妙,他们扭头便回来京城,也能堵住那帮大臣有关于两日之约的言论。” “堵不住的,”景炎看着沙盘图上的小旗子,“咱们的朝臣里有西洋人,那日与我们争论的几个嫌疑最大。” 盖贱文拿手敲了敲枷锁。 “景炎,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把这东西拿去吧,今天晚上我出去探探。” 景炎转身,盯着枷锁,“这,有了,” 他眼睛一亮,上来摸摸枷锁。 “先生,如果换上一副轻的,您是否能来去自如?” “那要看怎样的了,若是双手能自由行动,那肯定是来无影去无踪。”总是背着这样一副枷锁,盖贱文早就向往之前轻盈的感受了。 “这样吧,我们用纸染上颜色,给您做一幅金枷锁,您先好好的带着,等出了城再把它撤下来。” “你是让我去打探的消息?” “对,咱们来演一场戏。” 此时,西洋军营。 “张先生,咱们剩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再这么耗下去都不用中原人动手,咱们自己就滚回去了。” “这从杭州运来了那么多粮食吗?怎么转眼就没了,那可是杭州百姓数十年的心血。”张崇山眯着眼。 “当时抢的确实不少,可这一路长途奔波,丢了不少。咱们有一队人马是跨越黄河过来的,黄河两边都是灾民,他们也抢了咱们不少粮食,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没剩多少了。” 张崇山抬抬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描淡写道,“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呀,连咱们的粮食都敢抢,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京城里头,咱们的人已经向景炎施压了,不过明天早上,他必然打开城门和咱们一决高下。” “那,咱们不做准备吗?” “京城里总共才多少人?他们最多出来两万人,这两万人还是一直喝粥,喝了这么些天的。” 站了起来,张崇山走到营帐中央。 “告诉下面的人打起精神来,明天一定要搓一搓景炎的威风。” “报……”传信兵跪倒在张崇山面前。 张崇山拿过信,看了看,神色凝重。 “南地那边,景烨的信送到了吗?他们是怎么说的?” “消息还没传回来,算日子应当是到了,不过咱们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之前,咱们的人做了南地将领,原本是要引导他们归顺于西洋的,可是后来军中发生暴乱,直接砍了咱们人的脑袋。” “这群人是高铁祖带出来的,高铁祖不学无术,蛮横无理,是个认死理儿的,手下的人必然如此。不过这皇上的圣旨到了,他们总不能不听。” 说到高铁祖,张崇山咬紧了牙,朝堂之上没人能说得过他,这张崇山却是个例外,毕竟秀才遇上兵,是有理也说不清。 “他们反叛性很强,之前咱们的意图也是他们先发现的,现在连当地的老百姓对咱们都是仇视怀疑。我想着这么僵下去不行,借着机会还是要安抚一番。” “嗯,”张崇山点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陛下来信了,他给咱们的时间不长,安抚根本就来不及。” 将信递到下面将领的手里,张崇山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你们去查叶青和高铁祖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推推搡搡一会儿其中一个年轻将领站出来,说道,“我们沿着西山一路追过去,所有可能的路都找了,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真是……”脏话咽进了肚子里,张崇山揉揉眉心,“让人兵分两路去找他们,南北都熟悉。” “已经去找了,可是偌大的中原有千万条路,要找上几个人,实在不容易。属下想着他们要将卷土重来,必然要到南地或者北方去接管军队。只要堵住南地和北方的要塞,便能够抓住他们。” 张崇山摆摆手,“想到怎么做就赶紧去做。” 第四百四十六章 苦肉计 等人都退了下去,张崇山再次打开了国王来信。明面上国王是催着他早点回去,实际上,国王是担心他拥兵自重,带着人回去顺便收服了西洋。 看着信,张崇山满脸嘲讽,不管是谁,坐上了高高在上的位置,都会变成孤家寡人,拿着刀子,满脸防备的盯着下面的人。 京城里。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次的动静绝对不小。” “好,快一点,明天还有明天要做的事。” 不一会儿外面就沸腾起来,士兵们奔走相告,说是盖贱文带着军营机密跑走了。 “是我太相信他了,本来以为他是我的先生,为人处事必然会顾及我这个学生,现在看来他心里面还是只有黑鹰组织的蝇头小利,传我军令,格杀无论。”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传到了西洋军营里。 靠在营帐门口,张崇山道,“盖贱文身手了得,也有可能出了京城了。能让景炎不顾情面,格杀勿论的人,身上必然背了机密,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只要见到人立马带到我面前。” 京城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景炎点了两千兵力去追盖贱文。 盖贱文换了枷锁之后就觉得身轻如燕,三下两下跳上房顶便消失在将士的视野之中。 感受到了自己速度太快,他放慢了脚步,很快便有人追了上来,只是这人身形高大,不像是中原人士带着猫捉耗子的心情,盖贱文再次放慢了。 身后的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盖贱文察觉到不对,转身向京城外头跑去。 那人来了劲儿,缩短了距离。盖贱文悄悄活动手腕,已经许久没动手了,今天的这一次可不能错过了。 “王爷,”黑龙道,“下面的人报了上来说现在跟着盖先生的一共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里有两个是西洋人,其他的三个应当和西洋人是一伙的,却是中原样貌。” “让人跟紧了他们五个,出了城的不用再跟了,京城里头的悄悄的做掉。” 王冠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今天晚上咱们就要出城了,打草惊蛇也不急在这一会儿。这群人吃着中原的粮,喝着中原的水,到头来却跟西洋人串通一气,为的不过是些黄白之物。”景炎神色冰冷,走到地图旁,“今天晚上这一仗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跟下面的人交代,把军营里的存粮都拿出来,今天晚上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是,”王冠到营帐外头去传令。 再说盖贱文,有了景炎的受益,他顺利的出了城。这才刚一出城,他立马就被西洋人盯上了,出城约莫二里地便有西洋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请问可是盖先生?”这人的官话说的不甚流畅,礼节还算到位。 盖贱文笑道,“是,怎样?” “看盖先生带着枷锁活动不变,不如让我们帮你打开。”那人舔着脸凑了上来,连脸上的褶子里都堆满了微笑。 “不用了,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盖贱文也不看看他,绕过人要离开。 “盖先生,”这人立马收起了笑脸,“你可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京郊。我是本地人,要比你这外来鬼子清楚多了。”盖贱文挑眉,身体里积蓄的力气让他的拳头蠢蠢欲动。 “唉呀,有句话说的好,时时务者为俊杰。之前这里是京郊,可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据我所知,盖先生手上沾满了我们西洋人的血,您想想您在往前走,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这话里头我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盖贱文停下的脚步,“可是我活着一大把年纪了,从来都没有惜命过。” “盖先生,您不惜命,难道您身边就没有亲人朋友?您是从京城里头逃出来了,他们呢也能像你这样幸运吗?据我所知,京城里粮食不多了,我们就算是守在外面,也照样能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那人走到盖贱文的面前,语重心长道,“这人生在世,为的就是潇潇洒洒的走一遭,何必为了莫须有的名节而让自己不痛快呢?” 盖贱文仿佛动容了。 “我知道,让你们做我的避难所肯定是有条件的,先说说你的条件吧,若是我能接受就接受,若是我不能,还请你不要拦了我的路。” 那人一笑,“盖贱文,你可知道您的学生已经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只要中原人抓到,您都会在您的脖子上来一刀。” “我当然知道,告示命令在京城里头满天飞,我眼不瞎耳不聋怎么会不知道?”盖贱文嗤笑。 “哼,既然知道,盖先生您就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来跟我讲话,您要知道您的命是握在我们手里的。” 那人在军中也是有地位的,即便是张崇山,也没有用这种鄙夷的语气和他讲过话。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是军营的人,站着离开营地,跑到这肯定是得了上面人的命令,所以我的命是握在张崇山的手里。” 盖贱文拍拍他的肩膀,“你未免太急躁了,还没走到做主的位置就想要当家作主,今天咱俩的话传出去以后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都说盖先生有经天纬地这才,没想到连猜度人心也如此透彻。”张崇山下了马。 “张大人是在变着法儿的夸自己,毕竟被你夸上天的我现在也落到了你的手里。”盖贱文对他的友好视若无睹,向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气氛略显尴尬,张崇山却毫不在意他收回了手,说道,“现在能跟你谈条件的人来了,盖先生就没有条件要谈了?” “主动权又不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说条件有什么用?若真让我说条件,我倒希望张先生能够把我的夫人救出来,让我们两个浪迹天涯。嗯,同时希望张大人不要跟我提条件。” 盖贱文回头看了京城一眼,对张崇山意味深长道,“这对张大人只是举手之劳,张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入敌营 张崇山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怎么能说是举手之劳呢?这可是我们数十万将士铺开的路。盖先生不拿东西来交换就说不过去了。” “郑大人想要什么?若是有我肯定给你,比如说我脖子上的这副枷锁,可是纯金打造值不少钱呢。” 盖贱文嬉皮笑脸。 “武成王一向尊师重道,今天却对盖先生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我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一定得详细的。” 张崇山在朝堂上已经见过他这一套了,不为所动。 “嗨,我真是没想到,投敌叛国的小人张崇山张大人竟然会对街坊邻里的八卦感兴趣。罢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 听到投敌叛国几个字,张崇山后头的近卫听不下去了,拔出刀吓唬盖贱文。 盖贱文也是风里雨里趟过来的人,对着明晃晃的刀剑不为所动。 “本来我们要下棋来的,他想往南走,我想往北走,这不就产生冲突了?按理说这小兔崽子应当听我这当先生的,可他呢,偏不,一个劲儿的往南冲,我拉也拉不回来就把棋盘给掀了。” 此处,盖贱文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小子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我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为了一个棋盘,回头就咬了我一口。” “我就要问问盖先生了,王爷想往南,到底是怎么个走法?” “唉,”盖贱文做出苦苦思索的模样,想了一会儿,摊开双手对张崇山说道,“张大人,你看我也跑了一路了,现在这肚子饿的咕咕叫,嘴巴也馋酒了,能不能让我吃饱喝足了再来讨论这些?” “嗯,也不是不可以,我知道京城里头缺衣少穿这两个字,盖先生怕是没喝着酒。不过,”张崇山拖长尾音,盯着盖贱文的枷锁,“盖先生,咱们喝酒吃肉带着这个东西,可不方便让手底下的人帮你取下来吧。” 盖贱文笑的开心,“那感情好啊,这东西沉甸甸的,我带着一路差点没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看他答应的爽快,张崇山的疑心消除了,大半身边的人到他耳边说道,“还不清楚是敌是友,这枷锁还是给他带上的好。” 张崇山没作声,围着盖贱文转了一圈,一直盯着枷锁。 盖贱文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身体却已经绷紧了,他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顺手在盖贱文的腰上戳了一下张崇山笑道,“都说大牢里的日子不好过,盖先生在牢里待着,这几天反倒比之前圆润了不少。” 张崇山靠近的瞬间,盖贱文甚至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但是他在张崇山的身上没有感受到危险,是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张大人,咱俩的关系没那么近吧,而且你这一手指下去,我这身上就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痒的厉害,要不您再顺手帮我挠挠。” 张崇山当真帮他挠了下,又转到他前头,乐呵呵道,“现在盖先生还没有成为我的同盟,要是去掉您的枷锁,我这军营里头就得戒备起来了。没办法只能委屈先生了,到时候歌姬会好好伺候您的。” “唉,这可不敢,我家里面那位鼻子灵的很,要是让歌姬来伺候我,怕是明儿个就横尸街头的。枷锁我也带惯了,只要有酒有肉,我还是能糊弄到嘴里的。” 盖贱文丝毫不见外,甩头做了个带路的动作。 张崇山不以为意,当真走在前面带路。 盖贱文在后面大摇大摆,不住的跟旁边的西洋人搭话。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酒一般都喝什么?听说你们那儿的人喜欢喝红色的,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红色的酒是什么味儿。” “唉,唉,你们吃不吃大米饭呀?这时候我觉得就应该吃大米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小兵被他说的烦不胜烦,本来西洋军营也没剩多少粮了。 “请你吃一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说什么呢。”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吃你一顿大米饭能怎样?你现在这年纪肯定比我吃的多,你们张大人都没说什么。” “谁说的?”小兵梗着脖子,“我,我每顿饭就只吃半碗米饭。” “哦,只吃半碗米饭就能长这么高啊。”盖贱文表面上咂咂嘴,心里也有数了,这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每天又是干的体力活,只吃半碗米饭,只可能是粮食不多了。 “要你管。”小兵将头转向一边。 “啧啧,这孩子真不经逗。”盖贱文换了骚扰的对象,“刚才听你们大人说,军营里头有歌妓,哪几个姑娘舞跳的好,你们西洋人跳舞跟我们中原人是不是不太一样啊?” 军营里确实有个歌姬,可仅有的几个歌伎也是供往来使者所用,哪里会让下面的小兵看到? “不知道,没见过。” 盖贱文又咂咂嘴,“我说张大人你未免太不厚道了,把歌姬关到自个屋子里,让这群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怎么办呀?” 张崇山冷道,“盖先生,若是您如此喋喋不休,我就只能请歌姬过来陪您了,哦,还要她们涂上厚厚的香粉。不知道贵夫人看到会是怎样的反应。” “别,别啊,我们这有句古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话说的可不地道。” 盖贱文说完之后便没再说话,两人一同到了大帐里。 路上张崇山已经吩咐下去,盖贱文刚坐下便有人端着酒肉上来。 带枷锁坐在垫上吃饭不方便,盖贱文索性将垫子踢到一边儿去,坐在地上,伸长脖子去够酒杯。 两杯酒下肚,他又拿了牛肉过来往嘴里塞。 “张大人,咱们虽说没有多深的交情,可你也不能拿着又老又干的牛肉来搪塞我吧?不说吃的像张大人您那么好了,最起码得赶上下面的这群小兵们。” 盖贱文借着这话,回头看向身后,成功的捕捉到了小兵喉结滚动的情形。 张崇山冷道,“盖先生,我是看您太饿了,才拿现成的上来。要是您不着急,我可以让他们做几个菜。” 第四百四十八章 瓮中捉鳖 “有菜?有菜你不早说?”盖贱文舔舔手指头,“我现在吃点东西已经没那么饿了,就等着你们端菜上来。” 张崇山让下面的人去准备,盖贱文感叹了一声枷锁的沉重便靠在了椅子上。 后面此起彼伏的咽唾沫声,迅速引起了盖建文的注意。 他一回头对正对着自己的少年说道,“我看你很想吃的样子,这些我都不吃了,你拿去吃吧。” 毕竟是在军营里头,虽然想吃,可是没有张崇山的点头,谁敢动? 盖贱文看向张崇山,“我我说张大人呀,你就别跟这群孩子计较了,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便一日三餐吃的饱饱的,半晌,也有饿的时候这些我一会吃不下扔在这里也是浪费了,不如就给他们吧。” “若是在家里不过是一群胆大的孩子,就算是要上桌吃饭我也不会多说,可现在是在军营里,规矩就是规矩,今天为他们破了规矩,明天就不好管了,盖贱文您放心,这孩子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小兵在心中骂道,一日三餐都吃不饱饭,看到人家不要的肉,想吃一口也会被规矩束缚着。越想越委屈,眼泪在他的眼眶里头打转。盖贱文留意到了这细节,心中了然。 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四菜一汤端上来,盖贱文看着阵仗,啧啧感叹。 “西洋厨子实在是太磨叽了,这么长时间让我那媳妇儿下手,别说四菜一汤了,八菜两汤也早就摆在桌子上了。” 张崇山懒得和他置气,轻描淡写道,“这不是要照顾盖先生的胃口吗?若是端上来的都是西洋菜,怕盖先生吃不下咽不下。” “哦?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心胸狭隘了,不过张大人你平日里吃的是咱们中原饭菜还是西洋的?” 盖贱文随口一问却问住了张崇山,如果说吃的是西洋饭菜,必然会被盖贱文一阵贬低,若说吃的是中原菜,那就无法解释,为何厨子如此拖沓。 “怎么?难不成张大人你平时两地的饭菜都喜欢,真是难得呀,像张大人这么不挑食。” 不理会他话中的讽刺,张崇山把这当成恭维微微点头。 有枷锁的困扰,盖贱文用饭慢了许多,待他酒饱饭足,张崇山才问道,“盖先生可想起了王爷往南走的方法。” “吃饱了自然想得起来。其实也简单的很,现在京城里头缺粮,王爷自然把目光瞄到了你们的粮仓上。他是打算摆开阵仗跟你们打一架,同时让一小队骑兵偷袭你们的粮仓,弄点粮食到京城里头。” 这么简单就问出来了,张崇山半信半疑。 “没有更具体的方略了?” “那肯定没有啊,我跟那小兔崽子早就有分歧了,他现在跟王冠王大人走得近,有事也只能跟王大人嘀咕,平日我就是在军营里头闲逛,偷鸡摸狗。” 盖贱文打了个嗝,对旁边的将士说道,“还有酒没?饭是吃饱了,可这酒还没喝够。” 将士尴尬不已,看向张崇山,军营里面缺的不仅是粮食,还有药材,剩下的酒是用来给将士的伤口消毒用的。 张崇山道,“不过就是一壶酒,咱们军营里还拿不出来了?盖先生已经是咱们的人了,对待他可以大方些。” “我说张大人你好不够意思呀,嘴上说着要大方些,却只给一壶酒,谁不知道我是个酒坛子?这样吧,先给我搬上两坛过来,我已经许久没过酒瘾了,让我吃饱喝足了,说不定还会想起点别的东西来。” 盖贱文索性将腿搁在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将士得了张崇山的意思,立马去搬了两坛酒过来,只是他看着盖贱文喝,心里头却是在滴血。 “嗝,我还曾经听那小兔崽子提起,说是要从海上包抄你们,那个时候我就问了,咱们在海上有没有船,拿什么包超他们?” 盖贱文说到此处没了声音,张崇山让旁边的人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那将士本意是把盖贱文叫起来,可张崇山却让人给他拿了薄毯盖着。 “找两个人盯着他,咱们到外头看看。” 京城里面依旧是鸡飞狗跳的模样,甚至有将士已经找到了城楼上。里面吵吵嚷嚷,说是抓住了盖贱文赏黄金百两。 听到此言张崇山笑出了声。 “还真是有意思,都已经没粮食了,居然还想着要金子,要金子有什么用,难道就为了带到地底下?” 护卫心道,张大人你还是别担心别人了,咱们自己的粮仓也要空了。 京城里,景炎整装待发。 “你们记住了,咱们出去是抢东西,见到好东西抢过来就对了,不管是刀剑武器还是粮食皮草。后面有人会掩护你们,但是见好就收,别送了命。” “是。” 交代完他们,景炎又到了后面一队。 “今天晚上是西北风,掩护他们回来之后你们别放上一把火,不管能不能烧得开立马回城。” “是。” 王冠道,“盖先生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今晚能否脱身。” “以先生的身手,应该不是问题,只是,若是被张崇山看穿了,就不好说了。” 吴文清道,“看穿了也没办法,这是他的命,如果今天晚上他真的送了命,就请你们帮着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之前我们约定过,上了年纪就到草原去定居,陪着一群牛羊过风吹草低的生活。” 说的是生离死别的话,吴文清神色却是坦然,能加入黑鹰的那一天起,她就想好了以后的路。 知道安慰的话轻飘飘的,景炎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夜晚来临了。 景炎大张旗鼓的打开了城门,一小队士兵,冲了出去喊杀声响彻天空。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西洋军营的将士精神松懈猛地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跳起来,抓着兵器就往外冲。 然而这群中原士兵却并不与他们交手,躲开他们的刀剑,一个劲儿的往里面冲。 西洋人反应片刻也跟了过去,却被后面冲进来的中原人缠住了。 张崇山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站在高处向下头看,发现过来的中原士兵不过是一小波,总共不到八千人。 “他们人不多,把他们围起来来个瓮中捉鳖。通知最外面的将士,切断回京城的路。” 第四百四十九章 火烧军营 冲在最前头的将士,看到东西便往怀里塞,知道京中缺粮,他们拿的最多的便是锅里的白米饭。 抢了一阵,他们突然发现了不对。 “的,不是说西洋人粮草充足吗?怎么这么多人才这么点米饭?” “是啊,说他们有几十万大军,可咱们冲到里头反而没人了。” 说是说他们的动作并不慢,一人打包了半锅米饭之后便向外逃,此时西洋人已经反应过来,硕大的包围圈在不断的缩小。 此时,京城里又冲出了两万人,远远看去,他们手里像是拖着东西,西洋人的包围圈刚刚成型,正在不断缩小中,外围较为薄弱,被他们这一冲,便破开了个缺口。 缺口的位置是就商量好的,抢到白米饭的将士正往缺口处冲。这两万将士根本不停,来回的冲破包围圈。 张崇山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只会将是不断的往缺口处补过去,可是为时已晚,抢粮的将士冲出包围圈之后,两万将士突然将手中拖着的木柴点燃,返京。 已经是深秋,外头都是枯草,一点就着,又吹着西北风,很快铺天盖地的火光便冲向了西洋军营。 张崇山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命人将军营周围的野草拔除,隔出一道鸿沟来阻止火苗蔓延。 但事发突然,风又吹得人睁不开眼,但火势控制住,军营也给烧掉了一小半。 张崇山站在最前面看着依旧燃烧的火光,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伤亡人数五百余人,其中死亡二十人,损失的就只有将士们今晚的晚饭。” “好,很好,盖贱文呢?” “我们冲出来的时候,盖贱文还在影响里头睡觉,遭了,该不会是把人烧死了吧?” “等等,”张崇山反应过来,“很好,很好。” 京城里,就像是过年了。 “你们是不知道呀,看到我们只抢粮食,他们目瞪口呆,连拿刀都忘了。” “我看他们也没多少粮食了,全军那么多人就只有这么点东西,我们一人背了半锅米饭,全部给他们端回来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也只有米饭,那青菜汤啊,里面就飘了两片菜叶子,估计得有军衔的人才能吃得到。” 景炎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听着他们侃侃而谈,目光悠远沉静。 “王爷,”盖贱文从城楼上跳了下来,他的衣服只剩下裤子了,八成是逃跑的时候被烧到了。 “先生,”到此处,景炎的神情才轻松些。 “我打探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说他们也没粮,而且我听后面的小西洋鬼子说,那西洋国王三天两头写信催着张崇山回去,还让他交出兵权回去歇上两年,看来咱们的处境半斤八两啊。” 这话一出,众人又哈哈大笑。 景炎等大家高兴过了,安排道,“咱们是真的一点凉也没有了,今天晚上抢到的就是全部,你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我不想骗你们。” 将士们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王爷说的我们都知道,这会儿了还坚守在这儿的,为的是保家卫国。” 景炎示意大家安静。 “我猜老百姓的存粮也不多了,向他们征粮大概是不行的,所以接下来咱们还是要勒紧裤腰带,一定要熬到西洋人熬不下去的时候。” 人群中有时一阵呼喊,景炎琢磨着差不多了,让大家都散去。 回了营帐,王冠道,“马上就要上朝了,咱们的两日之约也做到了,只是打了胜仗更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对皇上来说,咱们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是,这一仗不能往大了说,皇上会疑心,也不能往小了说,会挫败皇上和诸位朝臣的信心,咱们两个见机行事。” 果然朝堂之上,景烨并不见喜色,坐在皇位上不紧不慢的听着两人汇报昨日的情景。 “就是说咱们虽然赢了,可并没有伤多少人,更没有抢到多少粮食。” “回皇上的话,粗略估计伤敌五百余人,抢到的粮食,煮粥的话,大概够维持军营两日之用。” “王爷可真会跟我们开玩笑啊,两日之约说好会开城迎敌。您确实是迎敌了,不过是在外头绕了一圈又回来的,这样的仗,在座的各位有谁不能打的?” 王冠道,“若是您觉得这仗打的容易,将帅之位,大可以让出来给您坐,只是我想知道您能保证多少日击退西洋人?” 景炎故意道,“西洋人粮食充沛,围在外面可以跟我们一直耗着,本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退敌之法,若是大人您有办法,本王情愿让出将军之位,交由大人。” “我一介文臣自然不能跟王爷您比,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王爷您做了这将军之位,就应当为京城的百姓着想。” “本王哪里没有为百姓着想?” “行了,吵来吵去都是这没意思的话,怎么说也是打了个胜仗的,就是现在锅里已经干干净净,这也没什么,能赏给武成王的了。” 景炎听出了这话里话外的讽刺,躬身行礼不敢多说。 “行了,没事就退朝吧,昨晚吵了一晚上,朕没休息好。” 退朝后,景炎和王冠凑在一起。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他们几个都是西洋的人。” “找个时间动手把他们除了。不过,皇上哪不好交代。” “昨个咱们收拾了几个,到现在也没动静,不过我估计张崇山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宫门口盖贱文等在那,吴文清就站在他的身旁,没了枷锁,盖贱文精神了许多,看到景炎老远就打招呼。 “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是顺利,不过皇上身边的人全换了,之前眼熟的一个也没见到。” 等走到盖贱文的身边,景炎才答道。 “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放着自己人不用偏偏换上外头的人,也怪不得张崇山能在京中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张崇山打了喷嚏,“这天确实凉了,” “张大人,咱们来没带冬衣,要是再不回去估计要冻死在这儿了。”将士趁机道。 第四百五十章 再遇杀手 “再等等吧,我心里有数,有个重要的人快要来了。” 张崇山笑了笑,“只要她过来,立马就能扭转战局。” 京郊。 叶一眉道,“总算是到了,今天咱们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找个机会到京城去。” “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没想到还有等下去的心思。”两人磨合了一路,叶一容说话却依旧带刺儿。 “我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可刚才也问过了,里面围的严严实实,连只畜生都别想跑出来,更何况是咱们两个大活人。” 叶一眉看一路百姓流离失所,脸上带着愤怒与不满。 “确实应该歇歇了,原本你身上的温婉和气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倒像是难民一般。”叶一容绕着她转了一圈,“不知道武成王看到现在的你,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有缠绵眷恋之情。” 叶一眉岔开了话题,“先找个农家借宿吧,咱们带的还有些学干粮,应该能找到个留宿的地方。” 村子里破败衰退,是西洋人搜刮粮食留下的情景。叶一眉带着叶一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最终决定留在村西头的张寡妇家里。 突然间见两个衣着褴褛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张寡妇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抗拒而是怜惜。 “两个可怜的孩子也是逃难来的吧,没想到这天子脚下竟会如此衰败吧。” “是,原本是想来投奔亲戚讨口饭吃,没想到京城已经被西洋人给围起来了,这位大嫂行行好吧,天色暗了,留我们姐妹二人住上一晚。” 叶一眉眉眼如画,即便是破破烂烂也让人心生怜悯,张寡妇点点头,让两个姑娘进了门。 家里头只有张寡妇一个人,屋顶上烂了个窟窿,也没人帮她补,冷风不停的往里灌。 带着不好意思,张寡妇说道,“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家里头啊,遮不了风,挡不了雨,也就是不需要席天幕地,给人围观。” “有地方住已经很好了,我们姐妹二人风餐露宿,得大嫂收留,感激不尽。”叶一眉也不见外,放下包裹便帮着张寡妇收拾东西。 张寡妇擦擦脸,不好意思道,“这西洋鬼子刚来过一趟,村里头能吃的能喝的都给他们搜刮去了,也就我的床下边藏着一点青菜叶子,能给两位姑娘充充饥。” 叶一眉拉着张大嫂坐下,从包裹里掏出三个干饼。 “出来时爹娘给我们姐妹二人准备了粮食,带的不多,还请嫂子捎上一壶热水,咱们三个凑合着吃。” 这年头还能有干饼吃,张大嫂激动的热泪盈眶,手脚也够麻利了,不一会儿便烧了一锅热水上来。叶一眉招呼叶一容洗脸洗手,之后三人围桌坐着。 “大嫂现在这情况能进京吗?”叶一眉愁眉不展。 “我说姑娘啊,现在这情况就算能进京,咱们也不能进去,西洋鬼子把京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我听村里的人说八成里头已经断粮了。” 断粮,叶一眉心揪紧了。 “这两天可打过仗?” “打过一场,好家伙,火光冲天,本来我们以为西洋人都烧了个干净,哪知道第二天他们毫发无伤的,站在军营外头被烧的也就几个破烂帐篷,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到这里,张大嫂捶足顿胸。 “还有两个兄弟也在京城里头谋活路,要是能出来他们早就出来了,还会被困到现在?这天杀的西洋人不在自己家里头好好呆着,天天跑到咱们中原来兴风作浪。” 叶一眉连干饼也吃不下去了。 这一路听到的都是断粮的消息,在敌中我寡的情况下,景炎冒死出城,怕是为了突围。现在突围失败了,里面很有可能已经是易子而食的惨状了。 “姑娘,姑娘,”张大嫂叫了她两声,“你现在愁也没有用,只能把这饼吃了,再谋生路。” “大嫂,当真没有进城的法子?” “当真没有,西洋人几十万大军把京城给围了起来,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咱们几个姑娘家哪里能进得去?” 叶一眉低头不语。 张寡妇道,“我看你不是来投奔亲戚的,倒像是来找夫君的。” “我,不是,”叶一眉红了脸。 “我是过来人了,还不明白你的心思,经常都快成这样了,你要来投奔亲戚进去也没用啊。就只有情郎在里头,才会如此的牵肠挂肚,不惜一切代价要进去。” 叶一容接口,“确实是有情郎在里头,本来我们锦衣华食的生活过得舒服惬意,她听说京城遇了难,一定要赶过来,这不,一路上差点没把命赔进去。” 叶一容胡编乱造,讽刺叶一眉,却让张寡妇由衷敬佩。 “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我年轻那会儿和姑娘是一个性子的,唉,只可惜我家那口子去的早。” 说到此处,张寡妇抹抹眼泪继续道,“说起来我家那口子也是拉的弓射的箭,若是他在哪里由得西洋人兴风作浪。” “开门开门,”外头响起了粗暴的敲门声,张寡妇一愣,由于她丈夫的关系,村里人对她还算尊敬,这个时候敲门从未有过。担心两个姑娘吃了亏,张寡妇让她们先到里头藏起来,自己去开门。 叶一眉藏了起来,抽出匕首,紧张的盯着外头。外面站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西洋人,他们用结结巴巴的中原话说道,“你,看见,姑娘,两个?” “没,没看见。”张寡妇回答的利索。 “有人,看见,她们两个,到你这儿来。” “没看见你找谁去,大晚上的我孤身一人,难道还开门让陌生人进来?”张寡妇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大晚上的敲寡妇的门,明天早上会倒霉的,你知不知道?” 两个西洋人中原话不行,听张寡妇连珠炮的说了一大堆,摇摇头,表示听不明白,张寡妇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之后张寡妇依旧守在门口,她知道西洋人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看张寡妇没动叶一容和叶一眉依旧蹲在货架后头。 “开门,开门,”西洋人又叫起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连夜出逃 张寡妇道,“你们不怕倒霉,我还怕人说三道四呢,能不能离我的门口远一点?” 西洋人奉命前来,没完成任务,自然不愿离开,不一会儿便开始踹门。叶一眉和叶一容知道这是藏不住了,顺着破破烂烂的窗户逃了出去,张寡妇等人走了猛地拉开门,两个西洋人借着劲儿,摔了进来。 “敲敲敲,敲敲敲,都已经这个点儿了,在我这儿拼命敲门,咋的,以为自己是和尚敲木鱼呀?” “你有没有,见到两个姑娘?这么,高。” 对张寡妇的埋汰充耳不闻,西洋人比了个到自己胸口的高度。 “我都说了没见到了,你要是不相信就进来找一找,不过咱们可把话说明白了,进了我这屋以后有人指着你们说三道四,可不准往我的身上推。” 张寡妇嘴里骂骂咧咧的给两个西洋人让开了一条道,两人在屋里头搜索一番,没见到人便出去了。 等人离开,张寡妇站在村口破口大骂。 “两个姑娘是刨了谁家的祖坟,让你们惦记上了,自己人不帮着自己人就算了,还把消息送出去,咋的啦,就嫌你们长了一张嘴?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了,谁要是做了那叛徒,下辈子没屁眼儿。” 骂过瘾之后,张寡妇固体到屋里,看两个姑娘回来了才放心。 “你们睡吧,今天晚上我就守在这,一有风吹草动就叫你们起来之前,我也没想到村里竟然会有这种小人,今儿个算是见识了。” “嫂子多谢您了,这本来就是您家哪有我们休息你守着的道理,我们两个轮流休息就是了,你也赶紧睡吧。”一路走来,叶一眉甚少遇到这样的温暖,竟湿了眼眶。 “你们明天还要赶路呢,我,一直就待在村子里,一晚上不睡不打紧的。” 当寡妇是个利索人,帮她们两个铺好床,就掂着棍子到门口守着。 果然没过多久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这次西洋人还带着村西老王头。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老王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别人玩着乌龟装王八的游戏?” 张寡妇的声音极大惊醒了叶一眉和叶一容,琢磨着外头的情况,两人背上包袱到外头去蹲着。 “我亲眼看见两个小姑娘进了你的屋,后来就再没出去过,你敢不敢让我带两位军爷进去搜搜?” “哎呦,老王头,你多大年纪了?跟两个小伙子叫军爷,我看你直接趴在地上磕头算了。嗯,要不再叫我一声奶奶。” 担心姑娘没跑远,张寡妇一直躲着门。 “平时我看你是个娘们,不愿意跟你计较,可是今天军演有要事要办,要是你耽误了时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王头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攥紧拳头带着威胁。 “啧啧,还真是有意思,这是我的家门口,我家老张要是在早就拎了铁锨把你的头给铲下来了,现在老王不在,我照样能把你挡在外头。” 明显两个西洋人已经不耐烦了,他们突然伸手推开了张寡妇冲了进来。 老王头跟在后面就像是有了主人的野狗一般昂首挺胸这儿看看,那儿闻闻。 “怎么,没人?”西洋人问道。 “军爷,人肯定是在这儿的,你看着床上是两双被子,桌上还放着三个碗,张寡妇家里就她自个儿,难道还能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嗯……”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窗子上,老王头指着窗外说道,“军爷,两个姑娘肯定是顺着窗户逃跑了。” 张寡妇想要拖延时间,挡在窗户前说道,“我一个寡妇,你们三个从门进来再从窗户出去,让外人看见,我可怎么活呀?” 西洋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推开人就从窗户里窜了出去,老王头也学着西洋人的架势往外跳,可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磕在窗框上摔了下来,张寡妇趁他不注意拎起木棍,狠狠的朝他腿上打了下来。 “简直是个畜牲,你就没想过两个小姑娘落到西洋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吗?” 老王头伤在腿上站不起来,抱着双腿嗷嗷直叫。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家里头死绝了,就剩下你一个,我家里还有儿子媳妇要吃要喝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呸,偏得咱们村里只有你有苦衷,其他的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告诉你,今天两个姑娘要是出了事,日后,老王头,我见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叶一眉二人顺着村子一直往北跑,直跑到北边的树林里。 “西洋人应该已经确定咱们的行踪了,咱们必须不停的移动,免得被他们发现。” 叶一眉拉着叶一容不停的往林子深处走。 “妈的,这群西洋走狗,等我进了京城,必然要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叶一眉一笑,“咱们一路走了这么远到现在我才听你说了句人模人样的话。” “叶一眉,你少变着花样埋汰人,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吗?我告诉你,我,我也是叶家的人。”叶一容声音低了。 叶一眉扭头道,“所以咱们一定得撑过今天晚上。” 树林里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她们不能确定是否是西洋人亦或是野兽。 声音越来越近,叶一眉肯定是脚步声,只是这声音比平常人踩在树叶上要轻很多,可以断定是会功夫的。 两人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祈祷对面来的只是过客。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一眉的手心里渗出汗来,她悄悄摸摸腰间的匕首。这次过来的功夫比出大梁时遇到的两名大汉要好上很多,偷袭怕是已经不管用了,能做的便只有拖延时间,争取逃掉一个人。 叶一容是同样的想法,她的匕首也已经握在手里了。 对面的两人也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不过他们可以肯定两人功夫寻常,所以甚是轻松。 “已经是京郊了,也不知明天能否进城,不知道,王爷,小姐,是否好好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险境遇故知 听这声音,叶一眉眼泪夺眶而出,是明言明德。 “明言,明德。”颤抖着声音叫出二人的名字,叶一眉一瞬间放下心来。叶一容虽然不明情况,可看叶一眉松懈下来,也知道来者不是敌人。 明言明德听到叶一眉的声音也是激动不易,两人顺着声音走了过来。 “大小姐,是你吗?” “是我。”叶一眉走了过去。 担心被西洋人发现,四人都不敢燃起火把,只能在漆黑中坐下,互诉别来之情。 叶一眉道,“京城被围的死死的想要进去,难于登天。西洋人一直在寻找我们两个,刚才以为是因为被西洋人发现,我们才从村里跑到了这。” 明言道,“谢天谢地,所幸两位小姐没事。如今确实不容易,可是我们两个身兼重任必须得进去,不如我们两个先进去查看情况之后再见两位小姐入京。” “我是一定得进去的,现在里面就只剩下景炎和王大人测,”叶一眉低头,“我得进去跟他并肩作战。哥哥呢?哥哥情况如何?” “离京之后,两位将军和瑞王殿下一路向北,到了北狄边境。本来我们是打算重整旗鼓带人杀过来的,可是北极边境守将不多,又要防着北狄王,无奈,高将军孤身南下,打算整顿了南地的士兵,来个南北夹击,将西洋人赶出中原去。” 说到此处,明言明德攥紧拳头,一路走来,他们看到的尽是民不聊生的场景,对西洋的痛恨又深了一层。 “刚才我听张大嫂说,西洋人足足有几十万兵马,这样重兵围困着京城,其他地方必然兵力薄弱,或许我们可以集中地方的兵力,一同打到京城来。” “高将军也有此意,他的第一站便是杭州,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叶一眉赞同道,“杭州是重镇,若能集齐杭州的兵力,便有了和西洋一战的底气,高将军确实有带兵之才。” “我们也和高将军聊过此事,高将军担心的是金大人没带过兵打过仗,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死守杭州城。如果现在杭州城已经破了,即便咱们集中了杭州的兵力,但当地都是平原,想要驻扎,依靠天险是不可能的。” 说到此处,三人神色凝重。叶一容突然来了一句。 “我听说现在守在南地的将领是张崇山的人,而皇上你已经下令让南地将士臣服于张崇山了,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这消息确实是真的,不过二小姐的消息有些滞后了,据说南地僵尸暴动已经将张崇山的人抹脖子了。现在情况如何还不知道。” “有人,”明言站了起来,右手按在匕首上,观察四周的动静。 明德守在叶一眉和叶一容身边。 “妈的,那群西洋人说的清楚,只要咱们跟着他们杀敌两次就能有个官儿当的,可到现在咱们连一次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反而大半夜的被派出来寻找两个娘们儿。” “你说不是啊,听说找到两个娘们有奖赏,可是我想着就算这是张崇山的小老婆,也少不了多少钱呀。” 听他们如此说两位姑娘,明言胸中的怒火在燃烧,他半蹲下身子朝着两人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听说京城里头已经开始吃土了。” “那就要看咱们皇上有多大的毅力,听说他见了张大人,吓得屁滚尿流,话都不敢多说,要真是这样也就这两天了吧。” 明言悄悄的走了过去,后面的那人只觉得脖子一凉便没了气息,连喊都没来得及。 “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这两天咱们的饭菜也越来越少,该不会是西洋人也断了粮吧?唉,唉,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呀?让你跟紧点,你怎么?” 这一回头,他便对上了明言的眼睛,刚要喊叫,明言的匕首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问你问题你如实回答,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 “唉,唉,” “过来搜林子的一共有几个人?” “算上我们两个一共有六个,不过剩下的四个到那边去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英雄,英雄,你放心,我们要找的是两个娘们儿,绝对跟英雄无关。” 听到娘们,明言变了脸,曲起膝盖狠狠的在那人下体来了一下。 “长这么大没人教你怎么说话吗?” “唉,唉,英雄我错了,是找两个小姑娘,两个小姑娘。” 那人疼的直不起腰来,却被明言强行提了起来。 “听你的声音是本地人,为什么跟了西洋人,难道心里头就没有一点国仇家恨吗?”若不是为了问出更多消息,明言恨不得一刀把他捅个对穿。 “就,就,日子不好过呀,西洋人从我们那过一趟能吃的能喝的全部都撸走了。”不知道明言在后面等了多久,那人也不敢说瞎话,“当时他们就跟我们说,跟着他们打上两场仗就能分个小官当当,以后吃穿不愁,也不用担心娶不到老婆,我跟兄弟一合计就过来了,英雄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来的,主要还是没有粮食。” “那我再问你西洋人到底有多少兵力,多少是中原人?” “西洋人自己约么有七八万人,还有三四万是中原人,东洋人也占了一部分,听说他们那日子也不好过,” “你们几个可有联络的信号?” “有,只要找到那娘们啊,不不不,姑娘,找到那姑娘,我们就点燃火把叫他们过来。” 明言从身后取出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随后点燃火把,很快便有脚步声从四周传了过来。 明言悄悄躲到这人的身后,等其他死人到齐了收起刀落,结果了他们。 看着同伴身首异处,被绑着的人早已经吓得失禁。 明言道,“刚才说过饶你一条命,现在也不好杀了你,不如废掉你一条腿,让你以后再也没办法做西洋人的狗腿的。” “啊,不要,啊……” 痛苦的叫喊,响彻云霄,明言听不下去,取下了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第四百五十三章 皇上疑心 明言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本来他担心吓到两个姑娘,哪知道叶一容和叶一眉一个比一个淡定。 “我想到了入京城的法子,但是需要伺机而动。” “什么?”叶一眉眼睛亮了。 “昨天搜查这树林的是六个中原人,我已经把他们解决了,咱们四个换上他们的衣服混到西洋人中,一来可以打探消息,二来可以成双方交火之时进入京城。” 明德皱眉,“咱们两个还说的过去,让他们两个姑娘陪着他们混入敌营,就不说装不装得下去了,交火之时会有性命之忧的。” 叶一眉想了想,“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咱们就只能试一试了。” “可,” “明德,”叶一眉道,“现在是乱世,不管待在哪里都有性命之忧,不如投入敌营,为咱们中原尽一份力。” 天已经蒙蒙亮了,必须马上做决断,看叶一眉叶一容坚定,明言明德也不再多说,四人分成两队,在树林深处换上了衣服。 衣服换好之后,叶一眉抚摸着长发。 “这头发太过明显了,容儿,你帮我把他们削去一段,留下细细的一截塞进帽子里。” 叶一容尽管已经损毁容貌,尚且对自己的长发看得无比珍贵。 “你可想清楚了,这削下去没有两年时间是长不回来的。” 叶一眉无奈一笑,“若是不把他们削去,说不定隔天就被发现了,那个时候连脑袋都没有了。” 叶一容一狠心和叶一眉交换着剪去长发。 军营里头已经开始训话,看四个人空手而归,还少了两个同伴,带头的破口大骂。 “要你们是吃干饭的,连两个娘们儿都找不回来,等会上面的人怪罪下来,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四个人唯唯诺诺站在外头,被带头的大骂一顿之后才放去吃早饭。 早饭简单的很,漂浮着两片青菜的青菜汤和一小块干馍馍。 叶一眉心中了然,和剩下的三人交换了目光。 京城里,景烨呆在养心殿迟迟不上床,外头小李子已经请了好几次了。 “皇上,南地的回信您收到了,也不知道你看了回信之后感觉如何,反正我是觉得咱们两个合作的可能已经没有了。” 景烨盯着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如果景烨要投靠张崇山,那么南地的人唯景炎马首是瞻。 “怎么没有说到底,我还是中原的皇上,只要我不点头,你永远都没办法合情合理的分割黄河以南的土地。” 看景烨改成了黄河以南,张崇山心中窃喜,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你说是黄河以南就是黄河以南吗?要是景炎不同意,这话无异于一纸空文,皇上是觉得我张崇山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能糊弄了对吗?” “这件事由不得景炎同意不同意,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会把景炎交给你处理,不知道张大人现在还有没有兴趣。” “当然是有兴趣,景炎看起来谨守规矩,心里头有多少小九九是谁也猜不出来的。只是,皇上,现在景炎掌握的是整个京城的兵权,你有什么法子把它交到我手上?” “我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张大人,如果没事请回吧,我现在要去上朝了。” 景烨一甩袖子,离开。 朝堂上大臣们站的整整齐齐,等待着皇上的到来,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担忧又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这一次的担忧依然和上次一样,缺粮。 “皇上,虽然上次王爷和王大人从西洋人那抢来了不少粮食,可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据我所知军营里的粮仓已经空了,而百姓家里也已所剩无多,再这么熬下去,易子而食就在眼前。” “是啊,皇上,别说是百姓家里了,就连臣家里的粮仓已经空了,今天早上熬的粥也只有几粒米。” “依你们的意思应该如何是好?” “皇上这俗话说的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咱们答应西洋的的条件,获得喘息的机会。他日定能挥师南下,夺回被占领的土地。” 王冠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我想知道这他日究竟是哪一日?” “咱们中原兵力强盛之日。” “这中原一词用的奇妙啊,割让了黄河以南,咱们中原还能称得上中原吗?这中字到底指的是哪里?”景炎讽刺道,“失去了黄河以南,就相当于失去了粮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日后夺回土地,这粮草从何而来?” 被怼的哑口无言,此人一甩袖子退回了朝臣之恋。 “武成王,”景烨道,“你觉得应该死守京城,那怎么个守法?眼下粮食是最关键的。” “回皇上的话,臣心中有数,已经有所行动,只是朝堂之上,人多眼杂,臣不敢说。” “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来?朝堂之上都是朝廷命官,难道还会到外面去胡言乱语?” 景炎道,“这倒是不好说,比如这位大人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回家之后指不定便窃窃私语,将国家大事变成街头巷尾的议题。” “王爷,你,臣尊称您一声王爷是因为您赫赫战功,可现在看来这王爷也不叫也罢。” “我这王爷是皇上封的,不称我为王爷,你要称我为什么,难道要违背皇上的旨意?” 景烨靠在龙椅之上,看着下头景炎与诸位朝臣唇枪舌战。他在心里想着,若是这样的人坐上了皇帝之位,现在究竟会如何选择? 等他们争了一会儿,景烨下旨,让景炎在两天之内拿出解决的法子来。 退朝之后,景炎同王冠一同离开,王冠道,“还是熟悉的味道,皇上向来喜欢用这招数,谁都不得罪,还能领到个明君的称号。” “我总觉得今儿个皇上不对劲儿,平时他的喜怒哀乐是根据朝臣的一言一行来变化的,可今天他就那么坐在哪儿,仿佛万物悲喜都和他无关了。” “可能是想通了吧,毕竟早上已经没有他 第四百五十四章 割土让地 还没走到宫门口,伶人就过来叫景炎过去,景炎一愣,竟然不是小李子过来。 “不知道皇上叫臣过去有何要事?” “皇上跟王爷的事,奴才哪里敢问呀?王爷过去不就知道了。” 王冠感觉情势不妙,要跟景炎一同过去。景炎知道今个王冠若是跟着一起过去,极有可能两人都出不来了。他让王冠捡回去稳住军中人心,自个儿随着伶人去了养心殿。 “三哥,”景烨看景炎过来,从软榻上走了下来,景炎行礼,景烨的双手将人扶了起来。 “三哥,我记得父皇在时曾经问咱们三个的理想,你说的是愿为人臣,辅佐明君。” “是,皇上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了,那个时候你跟大哥都已经长成谨慎守理的模样,只有我还疯疯癫癫的,说要站在这天下的最高处,不过现在看来只有大哥的愿望没有实现。” “皇兄的愿望只是暂时没时间,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不过是时间问题。” “三哥这个话说的极好,我也希望国泰民安能够早日到来,不过眼下经常卑微,危在旦夕,我能想的便只是保全京城。” “皇上说的极是,臣必将殚心竭虑,辅佐皇上,守好京城。” “三哥,眼下有一个不需要流血牺牲便能保住京城的机会,不知道三哥愿不愿意?” “皇上说的是割让黄河以南?” 景炎向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 “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 “王爷,他说的可不是割让领土,而是把你交由我来处置。”张崇山走了进来,“王爷足智多谋,上一次竟然让你在我面前演了一出空城计,不过这戏唱的是真的好,我心服口服。但是这一次恐怕没有那个机会了。” “若是用我的性命换取中原的安宁,我愿意,可是皇上你是否答应割让领土?”景炎绕过张崇山看向景烨。 景烨避而不答。张崇山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中原都是皇上的,皇上愿意给谁,想给谁,那都是皇上的家事,王爷您就不必操心了,现在请王爷跟我离开吧。” 外头涌进来了数十个西洋大汉,景炎知道是走不掉了,他不再挣扎,随着张崇山一步一步往外走。 张崇山道,“王爷,你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曾想过会成为我张崇山的手下败将?” “张大人,我想要知道是什么让你抛弃自己的家乡投奔西洋人是什么?让你心甘情愿的为西洋人做牛做马。” “我在中原从未得过应得的待遇,打小就为地主家放牛放马,可最后,换得的只是一身伤痕。机缘巧合,我跟着一位西域商人到了西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也会这么的受欢迎,我也会成为上流人士。” 如今提起曾经的辛苦,张崇山说的风轻云淡。 “王爷你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之人,肯定没有吃过这份苦,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心酸,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颠沛流离,王爷会尝遍人情冷暖。” 景炎道,“我虽然出身皇家,可打小在宫里过得也是不受人待见的日子。你心中的苦痛我可以理解,只是张崇山这边是你背弃家国的理由吗?”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我是一个人,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哪里能让我好好活下去,哪里便是我的家乡,哪里让我痛不欲生,哪里便是地狱。”张崇山停下脚步,“王爷,忘了告诉你了,叶一眉已经在我这儿了,若是您在军营里头耍心眼,那不好意思,我只能让你们两个做苦命鸳鸯了。” 听到叶一眉的名字,景炎镇定自若的表情破开了一个缺口,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淡。 “张大人我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得了别人,只希望张大人能给我个痛快。” 已经将景炎握在手里,张崇山大摇大摆的从城门口出去,不顾城墙上下人,目瞪口呆。 王冠就站在城楼之上目送景炎离开,他紧紧的握着刀柄,迟迟不说话。 “王大人,咱们现在去把王爷救回来吧,没了王爷,这京城的天就要塌了。” “王大人,我只要一只骑兵,保证完好无损的把王爷带回来。” 王冠半晌才说,“张崇山既然有恃无恐,从城楼进出,必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咱们现在冲过去,不过是多了无畏的牺牲。而且这样的一个皇上,我不愿意再为他卖命。” 王冠突然扯下了腰间的牌子扔到地上,随后随着大开的城门冲了出去。 已经有了景炎在手,对王冠的去留,张崇山丝毫不在意。将景炎押送出京后,西洋人一窝蜂地拥进了京城,张崇山也在随从地护送下,进入了养心殿。 外头吵吵嚷嚷,景炎皱起了眉,刚要让伶人去看发生了什么,就见张崇山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不是说好的以黄河为界吗?你闯进京城里做什么?”看到张崇山的兵马,景烨慌了,可是他身后无人可依仗,只能强打起精神来与张崇山对峙。 “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京城就像是关在笼中的八哥,毫无威胁,我为什么要将它拱手让人?景烨,这皇位你已经做得够久了,而且你你的性格也做不好。” 张崇山手中的马鞭挑起了景烨的下巴,轻蔑一笑。景烨躲开了他的动作,却被张崇山反手一鞭子,抽在了腿弯处。 忍不住痛,景烨跪了下来,后头的中原散兵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纷纷扔下刀剑。 张崇山走到景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得意洋洋道,“我还以为你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呢,似平日里被你吆五喝六,无端指责,今天这角色终于转变过来了。不知道皇上想要个什么位置,是端茶倒水洗夜壶,还是供我赏玩?” 恐惧和耻辱包围着,景烨一时间他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伶人凑了过来,“皇上唱曲儿唱的可好了,若是张大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景烨受辱 景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伶人半蹲在张崇山身边出谋划策,他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伶人突然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两个巴掌。 “你以为你还是之前高高在上的皇上,呸,这世道早就变了,现在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张崇山道,“西洋初来乍到,恐怕没办法统治中原之人,这皇上还是得由他景烨坐着,只不过发号施令的变成了咱们。” 话音刚落,大殿里爆发出了大笑声,景烨蹲在大殿中央捂着耳朵。 “嗯,让我想想,每日早朝上朝的自然是咱们的傀儡皇帝,下朝之后咱们该让他去哪儿呢?去刷夜壶好不好?” 大殿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很快景烨便被拉了下去。 一路东躲西藏,高铁祖终于到了杭州。 为了撬开杭州的大门,杭州外头的西洋人每天都会组织一群杭州的原住民在城楼下头哭天抢地。 高铁祖在身上抹了一把烟灰跟西洋人说,自己有亲戚在杭州城里,不知道现状如何,想去探亲。 “想进去探亲可以,得先把这杭州的城门叫开了,要是你能把城门叫开,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高铁祖装作一副看到银子两眼放光的样子,欢天喜地的到城楼下头喊门。金盛鸿原本守在城楼上,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过来看。 之间,高铁祖扯着他那破锣嗓子,拼命的对着杭州城里喊。 “求你们快开门呀,是我姓高的呀,怎么你们不认识我了,我等着你们呢。” “哎呦,我的亲兄弟呀,我也没办法呀,想进城去你们把门关起来,我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去呀。” 金盛鸿乐了,“谁是你的亲兄弟呀?咱们两个连姓氏都不一样,与其你白天在这叫,倒不如晚上过来,我当做孤魂野鬼还能把你给收了。” 这么一说高铁祖明白了,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便跟旁边的军爷说自己无能为力,灰溜溜的到一旁坐着。 夜幕降临,城楼边的小门偷偷开了,高铁祖趁人不注意溜了进去。刚猫着腰钻进去,他便迎来了金盛鸿的大巴掌。 金盛鸿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可算是把你盼了,我们现在连观赏鱼都已经捞出来吃掉了。” 高铁祖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过来的只有我一个人,京城也被围了起来,我一路跋山涉水,先跟着叶青将军到了北狄去,感觉情况不妙才一路南下。” “只有你一个人?咱们杭州城里也没有多少将士,根本没办法跟外面的西洋人拼。”金盛鸿眼睛里刚刚燃烧起的火焰一瞬间熄灭了。 “我知道没多少人,可那也没办法,咱们只能用巧劲儿。而且,我看外头剩的西洋人也不多了,应该是京城那边压力大,把他们都给调过去了。” 高铁祖跟着他们一道,进了杭州府衙,连水都没喝,直接到了地图前。 “我这一路过来也算是看清了形势,西洋并没有多少人,但是他贪心,希望占领整个中原。而现在他的重点兵力都集中在京城,所以只要咱们从杭州突围出去,收集各地中原散兵,便能够一口气打到京城去。” “可现在咱们怎么打出去,外头的兵肯定比咱们的多。”金盛鸿对于带兵打仗一窍不通,在高铁祖面前除了怎么办,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咱们手上有多少人?外面什么情况你可知道?” “咱们手上只剩下五千人,杭州城里老百姓热情高涨,应该可以临时编个两千人进入队伍。外面原本说是有五万人,可这几日走走停停应当还有将近一万。” 高铁祖看着地图,“五千对八千咱们又有城墙可守,攻出去绝对不是问题。不过,要利用咱们的城墙优势,必须得让他主动发起攻击。” “这也是让我头疼的,他们知道杭州城里没粮了,就是围着杭州城一动不动,打算把我们困死在这。”金盛鸿让人拿了杭州城外的地图来。 “咱城里的将士都是杭州本地人吧?” “是。” “对于杭州内外的河道,应该也相当熟悉。” “必须的。” “这就好办了,杭州外头河网纵横交错,咱们可以利用河道打一场水上战役。” 高铁祖指着地图说道,“咱们大开城门先派两千人的小分队,将他们引到河网密布的河塘去。之后就是大家小时候常玩的游戏,把敌人摁在水里痛打落水狗。” “哎”金盛鸿一拍大腿,“这样的主意,我怎么没想到?高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 高铁祖被他夸的飘飘然,摆摆手说道,“这只是咱们的筹划,能不能行还要看明天。这样吧,今天晚上让大家休整一番,明天你我各带一队人马到西洋军营去,咱们一定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如此这般安排下去,金盛鸿带着高铁祖到衙门后头去。 “高将军我一直被困在杭州城里,不晓得外面的情况。” “我这一路走来,也是道听途说,听说京城打了一场胜仗,可是没捞到多少好处,现在还被困着。” “真是为难武成王了,上一仗刚刚打完还没喘口气就被围起来了,京城里头还有个不成器的皇上。”金盛鸿提起景烨,满脸讥讽。 高铁祖道,“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先帝为何要把皇位传给他,难道是因为偏疼小儿子?” “可能是他们的那一套规矩吧,听说武成王不是皇妃所生,是下头的一个婢女,皇上八成是忌讳他的出身。” “嘁,若是先皇在天有灵,现在八成指着景烨的鼻子骂呢。”高铁祖听了这解释更是不屑一顾,“皇上这一家子,两个正宫出身的,一个善良的接近懦弱的,另外一个除了投敌叛国,别无长处。看来还是私生的好。” “高将军慎言,虽然现在京城情况尚不明朗,咱们毕竟是做臣子的。”金盛鸿这已经没了茶叶,只能倒了两杯白水给高铁祖。 “行,我知道,咱们不说这些。” 第四百五十六章 高家军 排解心中的忧虑,两人闲话到天亮。这心情才刚刚好了些,外头便有将士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跪在他们面前,重重磕了个头,说道,“皇上降了。” “什么?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高铁祖猛的站了起来,觉得不对,又并退左右,让人关上了门。 “外面都已经传开了,皇上的罪己诏也已经发了下来,他在罪己诏里说自己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愿意和张崇山张大人一道管理中原。现在张崇山已经是一字并肩王了。” “荒唐。”高铁祖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我们在外面为了他抛头颅洒热血,她倒好,在里头,一道罪己诏将咱们的努力付诸一炬,这样的皇上要他何用?金大人带上兄弟们,咱们杀回京城,先取了狗皇帝的头,再将一字并肩王碎尸万段。” 高铁祖热血沸腾,外头的将士却是一片哀嚎,有不少人取下了盔甲。 “皇帝如此懦弱,咱们还跟着他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解甲归田,回去种地娶媳妇。” “就是,本来以为咱们守在这儿,便能守得云开见月宁,现在看来都是什么狗屁皇上,倒成了咱们中原投降的第一人了。” “你们听说了吗?武成王死守京城,后来皇上看不惯他,竟将他交到了张崇山那卖过狗贼的手里,现在武成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听着外头议论纷纷,高铁祖又稳了下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稳住外面的这群将士,带领他们夺回杭州,江浙,乃至京城。 “金大人,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么拖着将士们的士气会消耗殆尽。” “可现在带着他们出门迎敌,就没有咱们熟悉水系的优势的。” “先出去看看吧。” 高铁祖抓起长剑,出了门。 若是以往看到高铁祖,将士们便会收起闲言碎语,可现在他们只是看了高铁祖一眼便议论纷纷,有人说要回家做生意,还有人要回去念书。 高铁祖晃悠了一圈又回了衙门,将长剑扔在桌子上,对金盛鸿说道,“他们现在连后路都安排好了,可是他们竟然没想过灾难年代,哪里有人能够安安稳稳的种地,我这一路过来庄稼都毁的差不多了,估计明年又是一个饥荒年。” “是啊,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想着回家便有好日子过,可是好日子哪里容易,之前杭州是托了安稳的福,才能够繁荣富庶,以后可真就不好说了。”金盛鸿也是头疼。 高铁祖一拍桌子,“嗯,这样吧,金兄弟,你比我会说话,现在咱们出去把咱们的意思跟弟兄说说,若是弟兄们不愿意效忠景烨个王八龟孙子,咱们就换一个人。” “你是说武成王。” “对,武成王是先皇儿子里头最争气的一个了。” “好。” 就这么决定了,金盛鸿将将士们召集在一起,站在城楼上喊道,“兄弟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战乱频仍,不管你们是种地做生意还是娶妻生子,都没办法在乱世中立足,你们待在杭州城里,不了解外面的情况,现在的中原,尤其是黄河两岸,饿瓢遍地。” “可是,”下面的人七嘴八舌议论来了,“我们现在做中原的士兵一样没有出路,皇帝已经投降了,我们哪里还有颜面自称一只军队。” “这,”金盛鸿自幼熟读圣贤书,换皇帝的话,无论如何他说不出口,高铁祖把他拉了下来自己上去。 “兄弟们,有句话说的好,当皇帝的一定是有种的吗?” 金盛鸿在旁边提醒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高铁祖一挥手,“没关系,只要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就对了。我想说的是一个皇上倒台了没关系,还有下一个皇上,咱们要笑中的不一定是他景烨。比如……” 高铁祖在想如何称呼景炎比较合适,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面便有人叫起了他的名字。 “高将军,高将军。” 高铁祖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现在的武成王景炎比较合适,成为下一个皇上人选。” “高将军,武成王确实合适,但是现在下落为明,生死未卜,让他做皇帝怎么带领兄弟们打回去?” “就是,就算要选个头头我们也只认现在的。” 看下面吵得收不住场,高铁祖抹了一把汗水,看向金盛鸿,金盛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现在杭州城里只有五千人马,要想一路打回京城去,必须得有个精神领袖一直跟着他们。毫无疑问这精神领袖便是高铁组。景炎确实合适,但眼下不知是死是活,若日后打到半路传来死讯,将士们的气不就又泄了吗? 想到此处,金盛鸿跟着诸位将士,一起叫起了高铁祖的名字。 高铁祖从上面跳了下来,对金盛鸿说道,“兄弟你什么情况?咱们两个不是商量好了吗?” “是商量好了。可也有一句话,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现在将士们要的事领袖,那你就担起这个责任来。大不了以后遇到景炎再把担子卸下来,这个关头叫什么需要的是一根主心骨,你切莫再犹豫了。” 高铁祖觉得这话有道理,可又不愿意抢了景炎的位置,左右为难。 金盛鸿见他摇摆不定,索性帮着他跳上台去,说道,“既然咱们决定跟着高将军了,那以后就改名叫高家军好不好?” “好,高家军,高家军。” 杭州城里喊声震天! “他们这是怎么了?皇上都投降了,他们还这么兴奋,怕不是秋后的蚂蚱要蹦到最后一次了吧?”听到中原的皇上投降了,西洋将士彻底松懈下来,他们裹着衣裳看杭州城里热血沸腾,满脸不解。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叫喊着要杀了他们的狗皇帝。把他们困在这卖命,自己却不声不响的投了降。不过到现在上头还没给意思,城里头困的这五千将士到底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话的给放了,不听话的咔嚓一声,身首异处,去另一个世界。”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杭州解围 沸腾过后便是静悄悄的,这安静不同于以往,仿佛杭州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外面盯着的西洋人不由得觉得阴森森的。 “他们该不会是以身殉国了吧,现在杭州城里说不定是尸骨满地血流成河。” “想什么呢?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把自己的命看的宝贵一些,信不信,过不了两天就有里面的人竖起白旗,三三两两的走出来,那时候咱们就光明正大的入主杭州城,也算是大功一件。” 此时,杭州城内。 “这是咱们高家军的第一次行动。”说到高家军三个字,高铁祖依旧觉得别扭,可是看改名之后,将士们的热情涨了好几倍,他不得不顺着众人的心意怎么叫了。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占据了两项,必然能够马到成功。”金盛鸿打气过后,便是高铁祖分派任务。 “高将军,要是他们不跟着咱们过来怎么办?” “这个简单,咱们就去烧了他们的老家待会儿还有第二套作战方案,我也会统一部署。” 交代完后,除了守城的将士,剩下的三千人悄悄拥到了城门口,就等着时间一到,一拥而出。 西洋人还停留在大获全胜的美梦之中,驻守的人都不剩几个了,看着月亮约摸着时间,高铁祖一声令下,三千人倾巢而出。 躺在帐篷里一脸懵,西洋人一睁眼看到中原人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高家军之前准备的战略战术,完全没有用,就像是切西瓜一般,解决了在外面虎视眈眈的西洋人。 欢呼声在结束的那一瞬间冲上云霄,高铁祖清点人数,带着将士回了杭州城。 京城里,叶一眉锲而不舍的寻找着景炎。 “兄弟,你说咱们这个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说好的占领京城给咱们加官进爵,可是日复一日的就窝在这么一方小天地里,也不见接下来的动作。” “听你这声音就不像兄弟,倒像是个娘们,我怎么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编进来的?”那人没正面回答,先对着叶一眉调侃一番。 叶一眉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面带微笑,跟着他一起打哈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生下来就男生女相,不仅说话声音像个姑娘,连身高也跟男人差一大截,若不是我娘看着还算高挑,可能我也就到兄弟你的胸口那么高了。” 被这么一吹捧,那男人高兴极了,拎起自己的酒壶,递到叶一眉的手里。 “没想到你小是小,嘴巴还挺甜的,尝尝我这酒吧这么多年来,我也就喝到过这么好喝的一次。” 叶一眉还从未和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看着酒壶有些犹豫,那男人看了他哈哈大笑,又将酒壶接了过来。 “你看你这磨磨唧唧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娘带大的,从小到大都没沾过酒吧?咱们刚进京城,上头八成有别的命令,没沾过酒的人还是别喝,你看着兄弟我喝就成了。” 叶一眉赶紧附和,“是啊,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喝过,可能因为我的老喝酒吧,我娘就看我看的特别严,本来她想让我在身边养老送终的,没想到我这一不留神就进了军营,说起来也有许多天没见过她了。” 这套说辞是叶一眉进来时就打好腹稿的,此时说出来甚是流畅,还带着些家常调侃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当爹的喝酒当娘的一般都不好受,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 “噢,是这样的,这两天咱们都待在这,我想知道接下来有什么行动,也好给我娘写一封家书。” “这个问题你只有问张崇山才知道,今天上午我才问过带头的那个,除了挨了一脚,什么都没问出来。”男人举起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气儿,知道酒壶瘪了才放不下来。 “哎,我听说咱们的王爷,武成王,被皇上送到了张达人那,现在他怎么样了?人还在吗?”叶一眉故意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那男人皱眉,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么机密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而且知道的人都是有掉脑袋的。” “啊?这么严重啊,我想着就是一个阶下囚。” “确实只是个阶下囚,可是武成王在咱们中原的威信要比皇上高多了,张大人刚刚做了一字并肩王,你说能不防着他吗?” 看叶一眉一脸懵懂,一双眼睛如秋水般楚楚动人,那男人一晃神又跟他多说了两句。 “关于武成王,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要知道为了如何处置他,张大人可是费尽了心思。” “这是为何?他已经败了,给他一刀做个了结也就是了。”叶一眉装作不在意。 “你想啊,这么有威信的一个人,若是不声不响的给杀了,下面的百姓哪里压得住啊,可要是不杀,来救他的人绝对络绎不绝,到时候还得派重兵把守。” “原来是这样,只要把他关进牢里就好了,大脑里兜兜转转进去的人,能找到路就已经很厉害了。”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的什么,这么重要的人放监狱里,那监狱还不成了各地刺客的光顾之地了?我是听外头的人说的,说人关在皇宫里面。” 发觉自己说漏嘴,那男人赶紧捂住嘴,可是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叮嘱又叮嘱。 “这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你再告诉你三个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一眉应得爽快,“大哥,你这么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说是你说的。” “嗯,”男人喝了那么多酒,早已是晕晕乎乎,没听出叶一眉话中的不对,他点点头靠在墙角睡着。 等他睡熟了,叶一眉悄悄溜了出来。 “我听里头的一位大哥说,景炎是关在宫里的,可这么一来要救他出来就更难了。” “宫里头房间就有那么多,不知道关在哪里,要找起来就得三天三夜。”明言叹气。 明德道,“别着急,在掌握确切消息之前绝不轻举妄动,以武成王的地位,张崇山绝对不敢随便杀他。”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战争四起 “张大人,开头已经闹开了,但黄河两岸已经有数十对人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招兵买马,揭竿而起。” “哼,有意思,”张崇山看着跪在下头不敢抬头的景烨,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拿脚尖抬起他的头。 “听到了吗?你的子民说要清君侧,嗯,这话很有意思,所谓清君侧,清的应该就是我吧。” 景烨心道,自然是你这出尔反尔的狗贼,脸上却是一脸谄媚。 “都是下面的人胡说的,以张大人您的身份怎么能作为‘侧’呢?” “原来你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还有其他消息要告诉你。你一向看中的高铁祖高将军在杭州起事了,现在打的是高家军的名号,说要将我西洋人,赶出中原去。你看看就算没有我张崇山,你身边照样是虎狼之人,他们照样会把你赶到皇上的位置下面。” 景烨心道,中原人当家作主总比西洋狗强的多,可是表面上他只敢低着头唯唯诺诺地。 看景烨如此狼狈,张崇山心里头美滋滋的,他让人将景炎带了上来。 “呦,武成王,”张崇山开口便是讽刺满满。 景炎并不将他放在心上,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冷眼看着他。 “武成王,你们的皇上都跪在我的面前,你见到我难道不应该行三跪九叩之礼吗?” 这样的伎俩,景炎懒得和他争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冰冷的眼神直冲着张崇山。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向以你们景家马首是瞻的高铁祖带着杭州守军成立了高家军,看这架势是要自己当皇帝了。武成王,我想知道作为高铁祖的知交好友,此刻你是怎样的心情?” “高将军一向忠君爱国,出此下策,必然是不愿意向你俯首称臣。” 这句解释,景炎更像是说给景烨听的。 “哦,看来武成王很是自信嘛,那你想不想知道现在的叶青将军在做什么?你的大哥景珏又身处何地?” 张崇山走到景炎面前,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只能抬头看着景炎。 “不管叶将军和大哥身处何地,他们必然会为了中原尽一份力。” “这说辞倒也算是冠冕堂皇,在来的路上回想了许多次吧,那关于叶姑娘呢,你连叶姑娘也不想知道吗?” 张崇山摸不到他的短处,只能再一次把叶一眉搬了出来。 “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所谓虎父无犬女,叶冀北大将军的爱女,必然会为了中原奔走到最后一刻。” 张崇山随手抽出宝剑,架在了景炎的脖子上。 “那你自己呢,就不想知道违逆我的下场吗?” “人固有一死,张大人若是敢动手就动手吧,我等着那一刻呢。”景炎眼神毫无波澜,即便是看向那柄寒光粼粼的宝剑。 “武成王,你胆识过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了,若是你愿意,咱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张崇山收起宝剑,哈哈大笑,命人将景烨拖了出去,又让人给景炎搬来了椅子。 景炎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说罢。” 张崇山道,“景烨是坐不稳这江山的,如果你愿意与我联手,以后这中原的土地咱们一人一半。” “张大人打的好算盘呀,原本就是我中原的土地,你让我帮你的忙,还要分走我中原的一半,这样的赔本买卖,你便是到外面找一个三岁小孩也不同意。” “那你说说要怎样的条件你才答应?” 景炎笑道,“这难道还不明显吗?要你退出中原去,带着你的西洋兵,以后永远不踏入我中原的土地。” “王爷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现在你是阶下囚,难道还要让我求着您说话吗?” “现在我确实是阶下囚,可这日子维持不了几日,我想现在各地应该是战争四起吧,没人会愿意生活在西洋人的掌控之下。” 景炎远远的瞄了一眼地图,若有所思道,“南地将士是高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必然不会服从领导安排,还有你刚才说的杭州的高家军也已经形成气候。对了,黄河沿岸还有大批的难民,他们食不果腹,除了揭竿而起,再无他法,还有北地,想来叶青将军也已经高举大旗了。” “那又如何?中原统一之时,尚且不是我西洋人的对手,现在分崩离析,难道还能成了气候?”张崇山被他戳中了心事,往后退了半步。 景炎看他的动作,微微一笑,义正词严道,“当然不一样了,这一次的京城刚刚遭受重创,里面的将士尚未重新编队,城墙也未曾修缮。但是现在,各地的百姓都以你为敌,不管你走到哪,总会有人冲你扔石头,这样的日子别说能不能打得过我了,就是心里面也扛不住吧。” “有什么扛不住的,自始至终我就没将这里当过我的家乡。” “这话说的真好,你能扛得住,那你军队里面的那些中原将士能扛得住?还有你的西洋士兵,他们远赴重阳跟随你到中原来开辟疆土,为的恐怕不是长期驻扎在这儿吧?” 景炎似乎觉得作者说不足以展示自己的分析,他站了起来,一甩袖子在地图前站定。 “对我所知你们手里也没多少粮食了,可眼下产粮的重要地区已经有了自己的守军,那么问题来了,今年春天张大人你要靠什么来养活你驻扎在京城的数十万西洋将士。” “看来是我给王爷安排的太过舒坦了,让王爷有闲情逸致考虑这么多,眼下我正琢磨着要不让王爷和皇上一道尝尝刷夜壶的滋味。” “张大人,让我去刷夜壶,亏你想得出来,不过我倒愿意承担这样的任务,请问什么时候让我过去?”景炎知道,只要把自己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崇山就必须用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兵力守着自己。精明如张崇山,是绝对不会为了出气而做如此不讨好的事。 “既然王爷想过去,那我便不能如了王爷的意。来人,把王爷带下去,从今天开始,一日三餐只有白米饭。” 第四百五十九章 借机进宫 “张大人,”听张大人听习惯了,张崇山在成为一字并肩王之后,也让下面的人称他为张大人。 “嗯。” “经过一番战乱,宫殿破败不堪,不如从咱们的守军里分派几个人过来,重新修缮一番,日后张大人您住着也舒服。” 破败的宫殿,张崇山早就看不惯了,只是一直忙于镇压地方的叛军才拖到现在。 “找人来修修也行,眼下国库空虚,你们悠着点儿来。” “是。” “另外,测绘工匠不要找原来宫里的人,从外面重新找人过来。” “是。” 领命的人出来唉声叹气,好工匠都被皇上笼络到了宫里,现在这些人不能用,要让他到哪里去找人来。 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这人带着命令到驻军中来。 叶一眉看前面围着一堆人吵吵嚷嚷的,她身量矮小,挤不进去只能拜托旁边人帮忙。 “大哥,前面是在做什么?怎么挤成一片?” “说是宫里头要修缮宫殿了,需要几个测绘的匠人,到咱们军中问有没有。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咱们军营里除了几个将军,还有谁识得那一星半点儿字,更别提会算数了。” “那他们怎么都挤在那?” 被称作大哥的那人看叶一眉就像是看傻子一般,他解释道,“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就算是不会测绘,他们也想碰一碰运气。万一成了被选上,日后皇上嘉奖下来,可比咱们在军营里头熬日子有舒坦多了。” 叶一眉并不过去挤,等前面的汉子都被骂过来之后他才走过去,冲着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位小哥,你会测绘吗?” “会,之前在家里学过,跟着人东奔西走的改房子,后来赚不到钱才来参军的。” 正儿八经的测绘叶一眉确实没学过,毕竟都是下九流。但是学过书画的她要想描摹宫殿,却不是一件难事。 “你是真会假会?会写字儿吗?先写几个字儿过来看看。” 叶一眉一抬笔就要在纸上落墨,猛然想到和张崇山见面多次,略微思索她改了字体,故意写的笨拙迟钝。 那宫人也没读过书,看叶一眉写的一本正经又能看得清楚,便带着她到外头去。 工部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能测绘的人,猛的看叶一眉过来,眼前一亮,询问了几句,便将她带到了宫里。 “大人,咱们不试试再带过去?” “测绘也没那么难,就是把宫殿描摹下来,这位小兄弟识字识数还会算数,基本上就能做了,你带着她各宫各殿的转转,看哪里有缺漏需要补就把尺寸量下来。” 叶一眉赶紧道谢,工部大人赶忙将她扶起来。一推一扶之间,叶一眉的手里多了个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敢查看,借口如厕,她看清了那物事。 是一个小小的银牌,银牌上刻着一个青字。 “青,”叶一眉念叨,思及自己测绘的工作,他将宫中的殿名通通在心中过了个遍,似乎并没有这个名字。 叫太监在外头一个劲儿的催,叶一眉不敢耽搁,将银牌收起,便跟着那太监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查探。 “我原本以为测绘是个简单活,咱们过来量一量,记一记就完了,哪里知道这么费工夫。” 跟着叶一眉跑了一个上午,小太监的汗水雨水似的往下淌。叶一眉递过去帕子,微微一笑,说道,“确实是个辛苦活,之前在家里,跟着家里的长辈做泥瓦匠,也没现在这么辛苦,到底是因为宫殿都比老百姓的茅屋高上许多。” “可不是吗?哪有皇上跟老百姓住一样的房子的?” 叶一眉坐下休息,无意间碰到了那写着,“青”字的银牌,装作无意,问道,“拿起选我出来的工部大人是哪一家的公子?看着好生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青公子哪里是你见过的?咱们这位张大人住进皇宫之中,原来的六部各大人都被废除了,只有这位工部青公子一直留用到现在。” “哦?还有这样的怪事,这位青公子之前到未曾听说过,在工部他领的是什么职位以后可是要升大官的。” 太监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你一个乡下来的泥瓦匠,怎么可能听说青公子呢,现在就算有官职又怎样,照样不被张大人待见。咱们这位青公子挂名在工部,无官无职,却是行走在皇上跟前。” 叶一眉努力在心中搜寻,丝毫想不到之前公布有这么一位青公子。难道是她去北狄之后,皇上才提拔起来的? “公公,实在是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就是在家里面拉家常说惯了,才会看到谁都想问问。” 小太监本来想再骂两句,看叶一眉态度谦和,倒不好说什么。 “宫里不是你们家那村东村西,有些话该问,有些话不该问,不知道该不该问的,通通都留在肚子里。” “是,是,”叶一眉连连点头,跟着小太监一块儿到了下个宫殿。 皇宫本来就大的很,这次皇上要修缮,自然是正殿偏殿一起修,叶一眉跑了大半天,也就跑下了前头的几座。 做了宫里的测绘工匠,叶一眉不需要再回军营去,小太监给她在太监的住所里头安排了一个小单间。 回到房间里,叶一眉脱了鞋子上床,旁边住的都是太监,她不敢脱衣,只能强忍着满身的汗水靠在床上。 无意中她又碰到了那名小银牌,隔着袖子磨缩着上面的青字,叶一眉琢磨着这位青公子的意思。 “哎,青公子,对对对,人就在里头呢,我刚把他送回来,” 外面传来了小太监谄媚的声音,叶一眉赶紧坐好,穿好鞋子。 敲门之后,青公子走了进来,叶一眉赶紧行个礼,看青公子的眼色,小太监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给你的银牌可收好了?” “回青公子的话,已经收好了。”叶一眉答的谨慎,连头也没抬。 “你可知道这小银牌有什么作用?”青公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叶一眉。 第四百六十章 青公子 “回青公子的话,奴才不知道。” 青公子一笑,“堂堂威武大将军的女儿竟然在我面前自称奴才,也不知道,这一声我敢不敢当。” 叶一眉抬头看他,青公子一笑,“你放心,我要是想把你献给张大人,就不必等到现在了。” “谢青公子。” “不用谢,我知道你进来是为了武成王,原本我应当帮你找到武成王的,可是张大人对我并不完全信任,所以至今我仍未找到他的落脚点。” “所以,”叶一眉接口,“修缮宫殿也是您故意提起,为的就是能找个可靠的人来。” 青公子点头,“你拿了我的小银牌在宫中行走自如,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奉我的命令为皇上测绘宫殿的,过两日我会找个借口把那小太监也带走。” “如此便谢过青公子了,不知道青公子可否告知真实姓名,他日大恩大德必当涌泉相报。” “不必了,我也只是个苦命的人,希望他日武成王,带人回归京城之时,能够饶我一条命。” 等青公子,离开叶一眉回到床边坐下。 刚要脱鞋,那小太监又回来了,殷勤的敲了门,在叶一眉同意之后才进来。 “刚才青公子交代了,叶公子晚上需要绘制图纸,让奴才们敲门之后再进来,奴才先来跟叶公子打声招呼,免得以后敲门惊扰了叶公子。” 在心中道了一声细致,叶一眉点点头,那小太监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坐在床上,叶一眉排查着宫殿。以张崇山的小心谨慎禁言不会长时间待在同一所宫殿,她要做的就是迅速摸清宫中的地形地势,找到可能的宫殿每日排查。 “景炎,你一定要等我。” 此时,景炎刚刚闲下来,他想到张崇山的话,琢磨着叶一眉大概率已经从北狄离开了,身在何处尚不确定。 抬头看向外面的月光,景炎心道,“媚娘,等着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景烨被推了进来。景炎看了他一眼,最终弯下身去双手扶他起来。景烨的膝盖被张崇山打伤了,只能坐着或跪着,他借着景炎的力气到床边坐了下来。 “现在看到我如此狼狈,你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你一定在心里骂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景烨坐下之后便拿出恶狠狠的表情盯着景炎,景炎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坐下说道,“我为什么要骂你,骂你,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那你一定非常恨我,是我把你丢给了张崇山这个恶魔,若不是我,你现在可能还是武成王,也可能逃出京城和你喜欢的人浪迹天涯。” 景烨咄咄逼人,脖子伸的长长的,他伸手攥住景炎的领口,把他拖到自己面前。 景炎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平静。 “我也不恨你,我做出的选择都是从自己的身份出发,于人于己,毫不愧疚。而且现在身陷囹圄,日子已经够难挨了,我又何必让自己增加仇恨呢?” “你,你当真就一点也不在意我对你做过的事?” “不在意。皇上,”景炎道。 景烨腰突然就弯了下去,仿佛原先憋着的一股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看着景炎,说道,“到底要怎样才能像你那样,无欲无求,不爱不恨。” “也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所求的,不是恨你罢了。” “景炎,你知道吗?”景烨突然又凑了过来,攥住他的手,“你知道张崇山让我做什么吗?他让我每天刷夜壶,伺候宫里的猫啊狗啊,有的时候还要给宫女们洗裹脚布。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只要我有翻身的那一天,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明白?”突然间提高了音量,景烨道,“你又没做过这些,你哪里明白?你们也就是嘴上明白来安慰我,忽悠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吗?你一定跟他们一样,觉得我现在是自取其辱。” “皇上,”景炎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把拍开。 “不需要你们的可怜和同情,我是皇上,是这中原最尊贵的人,你们见到我都得下跪磕头。” 颤抖着双腿站起来,景烨还未站直,就跌坐回床上。景炎扶他一把,景烨反手就是一巴掌。景炎偏头躲开,再回头,却见景烨握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这双手已经不是我的了,他根本就不听我的话,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没过多久张崇山进来了,他一直站在窗边,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武成王,你看咱们高高在上的皇上已经变成了这副疯癫样子,你难道还要继续和我作对吗?” 景炎冷道,“不是和你作对,是顺应天下公理,你若想折腾我就来吧,没必要磨磨唧唧唧唧歪歪。” “公理?这天下的公理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张崇山让人把景烨脱开,自个儿在景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景炎挪开,到桌边去坐。 “公理和张大人没办法谈。” “好,很好,你们去把盖先生带进来吧,他在外面也等得久了。” 盖贱文是被拖进来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几乎找不到好的地方。 “知道我为什么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吗?因为他欺骗了我,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欺骗我,没办法,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愤怒。” 盖贱文一口唾沫吐在张崇山的鞋面上。 张崇山看也没看他一眼,对景炎说道,“只要你帮我收服了南方的叛军,我立马就放了盖先生,你们师徒情深,你应当不愿意看他被我折磨至死吧,” 盖贱文道,“若是他真的成了你的盟友,我死不瞑目,” 景炎收回目光,淡然看着张崇山,道,“张大人,还有其他的吗?” 张崇山一时语塞,他想不到这般冷血的话,是从景炎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再好好想想,你师娘的下落我们也已经追踪到了,也就这两天她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你不想让她成为下一个盖贱文,那就乖乖的和我合作。” 景炎冷道,“不用想,不可能。”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夫妻殒命 “你确定不需要吗?你的先生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就这么否定你师娘的一条命。” 张崇山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这一次回答他的是盖贱文。 “从加入黑鹰开始,我们夫妻俩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如果能够死在这条路上,我们觉得没有遗憾。” “那你愿意看着她被折磨吗?像你被折磨这样被抽打,被谩骂。” 张崇山突然觉得不可理喻,他冲上去攥住盖贱文已经破破烂烂的衣领,逼问他。 “你大概不知道我妻子是做什么的,如果你知道就不会这样想了。” 张崇山道,“不就是折腾花花草草的吗?还能怎么样?” 正说着,小太监站在门口徘徊犹豫,不敢进来,张崇山挥手让他过来。 “有什么话就说,当着将死之人的面,还有什么不敢的?” 小太监哆哆嗦嗦,“吴文清,吴文清他们没抓到,说是人看形势不妙就自杀了。” 张崇山仿佛没听清楚,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小太监,小太监战战兢兢又重复了一遍。 一巴掌打在小太监的脸上,小太监飞出了一丈远。 “废物,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盖贱文。这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冲景炎笑了笑,点点头,算是道别,随后头耷拉下来。张崇山留意到他的举动,飞奔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好,很好,你们都是有胆子的,敢挑战我的底线。” 冲了出去,张崇山抽出宝剑,接连砍断了好几棵树,跟在后头的小太监不敢上前,却也不敢退后,只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发狂。 翌日,叶一眉醒来,小太监已经等在门口了,两人抱着杂七杂八的工具,再次开始了测绘工作。 这一次,小太监的态度完全不同。 “昨天您说似乎在哪里和青公子见过面。能让青公子待您如此亲厚,亲自前去探望,必然是关系非浅。您想想您家乡中可有青公子这般人物?” 叶一眉打小在府中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的无非就是大臣家的子孙,从来没有过青公子这号人。她想了又想,摇摇头。 那小太监似乎是为青公子着急,凑过来又说道,“或许是一面之缘,又或许您曾经见义勇为救了青公子的命,总之人间的缘分就是这样,你思量琢磨,别让青公子失望。” 叶一眉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像青公子这般人,只要见过一面也不会忘记,现在我可以确定我与青公子从未见过。” “确实,我和这位叶公子也从未见过,不过是觉得合眼缘才叫了他过来,你在宫里行走,到现在还没学会谨言慎行吗?” 青公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叶一眉一个机灵,赶紧跟着小太监一道行了礼。 青公子看着东方升起的太阳,若有所思道。 “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今天你们就从东边开始的一间一间的测绘,千万别漏了那一间,让张大人不高兴,” 捕捉到了青公子话里的意思,叶一眉行了个大礼,跟着小太监一到往东边走去。 这可苦了小太监,他是负责在侧绘的宫殿上作记录的。青公子这么一说,就打乱了他们原有的节奏,无奈他只能跟在叶一眉的后面,苦着脸,一项一项记录。 盼望着早点见到景炎,中午叶一眉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到快晚上,一座偏僻的宫殿引起了叶一眉的注意。 这宫殿偏僻简陋,外头杂草丛生。可叶一眉,距离这宫殿还有几十丈远,立马就被人拦了下来。 从袖子里掏出了青公子的银牌子,叶一眉说明来意,拦路的人犹豫片刻说道,“张大人交代过了,此处宫殿必须有张大人同意才可进入,这位小哥对不住我了。” 衡量自己的身量,硬闯是不行的,叶一眉和气地冲他点头示意,表明理解之后,向下一处宫殿走去。 匆匆忙忙到晚上,叶一眉没回到房间之后才仔细琢磨。 “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屋子,极有可能是张崇山刻意伪装,也可能是景炎就在里头,不管怎样一定得找机会进去看看。” 小太监在外头敲敲门,叶一眉穿好鞋子,请他进来,小太监点头哈腰。 “叶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了,原本奴才是要跟着您一直到测绘结束的,可眼下宫里人手不够,奴才又被调往他处,只能来跟叶公子道个别。” 想到那日青公子的话,叶一眉知道一切都在青公子的掌握之中,她跟小太监攀谈两句,便送人出了门,以后只有自己行事就方便多了。 养心殿,张崇山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烦意乱,他站起身来一脚踢在景烨的膝盖上。景烨本来就是跪着的,此时吃痛弯下了腰来。看他点头哈腰,张崇山心情又好了,重新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延青,到现在景炎都不愿意松口,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既然武成王不愿意松口,咱们就从高将军那入手。我听说高将军虽然用了高家军的名号,可心里依旧是支持武成王的,咱们只需要将武成王带到高将军的面前,不愁他不缴械投降。” 青公子在张崇山的面前,虽然低着头,背却挺的直直的。在后面,看如同青竹,直入云霄。 “是个好办法,风险却极高。高铁祖是个直性子,但在战场上浸淫多年,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我担心将武成王带过去,被他不留神抢了人,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张崇山想了又想,“不如给他送封信过去,让他用自己来换景炎。” 青公子道,“张大人的办法极好,我想着可以从王爷的身上取下信物,高将军看到之后必然会触目生情。”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办,教下面的人快马加鞭,必须在两日之内将东西送过去。” “是。”延青出了门。 张崇山看人离开,心里面闷闷的。我总觉得这人不苟言笑,眼神也古井无波,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可这人办事安稳妥帖又让他离不开。 第四百六十二章 张崇山招降 从景炎的身上取了一枚戒指下来,延青记下了他的位置,当晚便将消息给叶一眉送过去。翌日,他写了一封招降书,令人快马加鞭送到杭州去。 高铁组大字不识几个,看到戒指立马认出是景炎的。可拿出书信却歪歪扭扭的不识的几个字,将这文绉绉的书信丢给金盛鸿,他在旁边坐了下来。 “听说这是张崇山那混蛋送过来的东西,快看看里头写了什么。” 金盛鸿看过后,说道,“无非就是那些说辞,让我们把你送过去换武成王回来。当然了,里面也说,只要你愿意归顺于他们,以后你便是威武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中原兵权。” “呸,我堂堂中原将领,为什么要和西洋孙子待在一起?做他们的白日梦去吧。不过如果真能用我把武成王换回来倒不失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高铁祖琢磨了下,“就这么定了,你们用我把王爷换回来。不管是领兵打仗还是治理国家,王爷都比我强太多,用我换回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张崇山怎么可能会做赔本儿的生意,我觉得他只是说说,等你到了京城便将你扣押下来,这么一来,咱们高家军变成了一团散沙。”金盛鸿摇头。 “是,他出尔反尔,确实不值得信赖,但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呆在牢里吧。” 金盛鸿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 “现在,打着清君侧的名声到京城去的,便有二十几股势力,如果咱们能够把他们团结起来,一同到京城去,不愁打不退西洋人。等到咱们兵临城下,说话的便是咱们了,哪里还有他张崇山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回一封什么信给他们?” “你觉得呢?应该怎么说?” 张崇山抓抓后脑勺,“想得美。” “对,就这三个字。” 两日后,朝堂上通传人将回信递了过来。景烨看过之后交到了张崇山的手里,张崇山看景烨,面无表情,心里更是忐忑,打开一看上面就只有三个字。 “混账,一群造反之人,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竟然如此不懂珍惜。” 朝堂之下站的虽然是旧臣,可是在张崇山面前,谁也不敢多说开口的,依旧只有延青。 “张大人不必为此事生气,不过是一群草包,八成连咱们的招降书都没看明白,若是您有耐心,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请让我用白话给他们写上一封。” 这明摆着是给张崇山一个台阶下,张崇山顺着走了下来。 “我看不必了,迁就了一个高铁祖,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给他们下最后的通牒,再归顺大军压境。” 延青应了下来。 借着这几天的测绘,叶一眉认准了宫中的路,景炎所在也摸了个清楚,将测绘图交上之后,她重新回到了军营里。 原本和她称兄道弟的两位大哥还以为她是高升了,没想到竟然还被还了回来。 “你在宫里待了那么久,怎么比之前还瘦了些,难道是宫里的饭菜还比不上军营里的?” 叶一眉叹气道,“饭菜确实要比军营里强上一些,可是活重了。在这咱们每天巡查巡查也就算了,在那我要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爬上去做测量。旁边连个帮手都没有,有好几次我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 叶一眉身形纤细惹人怜爱,两位大哥心疼的不行,自愿叶一眉巡逻两天。 叶一眉应的爽快,从包裹里掏出了两瓶酒,说在宫里头顺的,特意带回来孝敬两位大哥。 两位大哥都是爱吹牛的,不多时他们有小兄弟从宫里给他们带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军营各处。 借着这个消息明言明德知道叶一眉回来了,当天晚上在城墙下约定的碰头地点,三人见了面。 “宫中的地图我绘制了一份,景炎所在的地点也标出来了,不过以张崇山的谨慎性格,他可能会将景炎移到其他各处,所以有可能被移动的宫殿我也标出来了,今明两晚咱们熟悉路线图,后天晚上进宫。” 叶一眉将地图郑重交到两人手上。 “进宫之后咱们肯定不能再回来了,出京路线我也已经看好了。在宫里面我认识了一个讲义气的兄弟,他给我了一个腰牌,可能会用得上。” “出京之后呢?”明言明德知道,明天晚上若是事情败露,他们三个便有去无回,所以计划只能详细再详细,周密越周密。 “出京之后,我打算分头行动。现在除了京城外头都乱成一锅粥,只要咱们装扮成当地的流民,应当不会被人发现。根据我在宫里打探的消息,现在成型的义军有高将军的高家军,还有哥哥所率领的义军,不管咱们去哪个方向都是可行的。” 明言思索片刻,道,“南地有大量的爱国将士,小姐你和王爷一道到南地去。我们两兄弟去北狄找公子,日后咱们南北夹击,将西洋人,赶出中原去。” 叶一眉点头,算是通过了。 回到影响,两位大哥已经在了,叶一眉看他们喝得醉醺醺的,也不敢打扰,缩到里面睡着。刚睡着,其中的一位突然上来抱住了叶一眉。 叶一眉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然而只是这位兄弟只是睡觉不老实,抱了一下后嫌热又转身到另一边去,被这一吓,叶一眉再也睡不着了,她出门到城墙上去看月亮。 “不是吧,到了轮值的时候,大家谁也不想来,没了轮值,你就在这里瞎晃悠,我说小叶,你可真是闲的很呢。” “唉呀,也不是悠闲,实在是离家时间长了想家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长时间过眼,看着外边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真担心这一仗一直打到过完年,我都没机会回家看我娘。”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张口闭口就把娘亲挂在嘴上。”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入宫救人 叶一眉不好意思道,“哎,从小到大都是跟着娘亲过活的,一时间没了她还真不习惯。各位兄弟多多包涵。她日路过我的老家,我一定请各位吃我娘亲包的包子。”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这热闹中有个人突然伤感的说道,“本来不该在这开心的时候说着丧气话,但是大家想想你现在的情景,咱们回去能见到家里人的可能真不大,就算是见到了,家里面怎么可能有余粮给咱们包包子,小叶这个想法很不容易实现了。” 一时间城墙上的汉子们都沉默了。 叶一眉打哈哈,“实在是对不住了,是小弟我太没出息,勾起了各位想家的心思。我回去睡了,兄弟们值完班后也好好的睡上一觉。” 两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当天晚上叶一眉和明言明德兄弟凑在了城墙下头。 三个人必须分开行动才好办事,叶一眉刚要离开,明言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 “听说他们的审讯手段极为卑劣,你个姑娘家,若是撑不住就用这个吧。” 叶一眉点点头,没有退缩的意思,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行。 因为测绘一事一直在宫里行走,守宫门的看到叶一眉也没查问便放行了,叶一眉顺利的到了关押景炎的宫殿门前。 里面,传来了张崇山说话的声音。 “王爷你真的想好了,若是把这个吃下去以后你都不能开口说话的,想想叶家姑娘如花似玉,怎么愿意选个哑巴度过后半生?” 景炎看着那精致的瓶子,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这是被张大人逼迫的,我也无可奈何。不过张大人,我不明白,每天晚上你都会过来,反反复复的问几个相同的问题,换上几种大同小异的疑问手段,有意思吗?” 张崇山道,“告诉你也无妨。你看到景烨了吗?曾经意气风发的人间帝王,到如今疯疯癫癫,知道我是通过怎样的手段吗?” “无非就是打骂与胁迫,张大人,您除此之外再也没别的手段。” “是啊,谁不知道我打骂胁迫是为了羞辱他,为了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可即便是清清楚楚,景烨他依旧崩溃,无处可躲。”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要让我在日复一日的审问和威胁中丧失心理防线。” “王爷果然是个聪明人。” 张崇山晃了晃瓶子,后面又有人拿了一排瓶子出来。 “这里一共有八个瓶子,其中四个是有毒的,可能会使人失聪,从今天开始,每天我都会带着八个瓶子过来,请王爷从中选择一个,让王爷体会慢慢失去感觉的滋味。” 景炎不在意,随手从中拿出一个,喝了下去将瓶子放回了原处。 叶一眉的心,却揪紧了,她目光跟随着景炎,要从中发现他的变化。 幸运的是景炎好好站在原地。 又在里面磨蹭了半个时辰,张崇山带着人离开。两人走后,叶一眉溜进了房间里,令她惊讶的是,里面竟然连看守的人也没有。 “景炎。”叶一眉轻声道。 听到了叶一眉的声音,却又不敢相信是真的景炎愣了一下才向周围看去。一回头叶一眉站在身后,顾不得其他,景炎冲过去,将人拥进怀里。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你一个人吗?” “我来这宫里测绘了好几天的宫殿,终于找到你了,还有别的人咱们赶紧走。” “叶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似乎有点太随意了吧。” 张崇山带着人进来后面还跟着被抓了的明言明德。 “你该不会是觉得把王爷关在这样的地方,我会让你们如入无人之境吧?”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被张大人发现了我无话可说。”叶一眉攥紧了手中的瓶子,来之前她就预想过有这一刻,此时面对的相当坦然。 “王爷,现在叶小姐已经成了我的囊中之物,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和我合作,平分中原。” 叶一眉道,“当然不愿意,我中原国土怎么能跟西洋走狗平分呢?只能是你们滚回老家去。” “好,很好,果然是叶家的人骨头都是一样的硬。” 说话挑起了叶一眉的敏感点,她看向张崇山。张崇山等的就是这样的目光,他慢慢的走到叶一眉面前。 “你知道叶冀北是怎么死的吗?” “我爹爹,他是被你们害死的。” “这大家都知道呀,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他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景炎将叶一眉拉到身后,护着她,张崇山嗤笑,“武成王,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还想保护一个姑娘。” “对了,叶姑娘,是这样的,当天晚上他被我们袭击,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再抬他回去的路上,隐藏在军营里的,我们的人,悄悄的将针插进了他的太阳穴。” 张崇山的声音越来越近,叶一眉仿佛想到了那恐怖的场景,她身体颤抖。 “我们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简单的去了,作为威武大将军,他的死法当然不能简简单单,最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在他的身体上加点东西,这不,他拖了这么久才离开。” 叶一眉道,“善恶终有报。” “唉呀,你们读书人呢,都喜欢相信这句话,可是到现在我的报应呢?” 张崇山突然出手,从叶一眉的手中扯走了她的小瓶子。 “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样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张崇山瓶子扔给手下人,手下人面不改色的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踩了个粉碎。 张崇山又道,“你们应该也想不明白吧,为什么南方的匪患闹的如此严重,我却无动于衷。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的兵力往北去了,悄悄的。毕竟我更想知道叶青的头骨有多硬,能不能比得上叶冀北和叶一眉。” “你休想,哥哥是北方的狼,北方就是他的天地,你永远不可能在北方战胜他。” “啧啧,我希望你永远能保持这份乐观自信的态度,直到看到我将叶青带回来。” 张崇山转身,“今天晚上就到这儿吧。” 第四百六十四章 奇兵突袭 等张崇山走后,景炎拉着叶一眉在旁边坐下。 “本想救你出去,没想到成了你的拖累。”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能见你一面该多好,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让你到我身边来了。” 张崇山就在门口听着,可惜除了这甜度超标的话,他再没听到其他,一甩袖子他去了养心殿。 “报……叶青,叶青,到城门口了。” “什么?咱们的人不是到北狄去了,为何半路没有碰到他?”张崇山大惊。 “不知道,但咱们还关押了数万首位京城的将士,若是他们理应外合,京城便保不住了。” “通知下面的人,将那批战俘都移到大牢里,派重兵严加看管,你们跟着我到城墙上去。” 张崇山不敢拖延,换上盔甲冲了上去,下面火光冲天,叶青的将士已经列队完毕。 “实在没想到能在这种场景下见到叶青叶将军,我今天就想问问叶将军是为谁而来。” “为了国仇家恨。”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真是激动人心呢,不过叶将军你可知道,叶姑娘正在我宫中做客,若是你有兴趣,我现在就把她请过来。” 叶青哈哈大笑,“媚娘在北狄为人质,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宫中?” “既然将军不相信,我现在便让人把他带过来,还请将军稍安勿躁。” 不相信他人,张崇山亲自去带叶一眉。 此时,宫中。 “青公子,” “延青?” “是我。”延青走了进来,“刚得到消息,叶青将军带人打过来了,以张崇山的性格,他马上就要带叶一眉姑娘到城楼上去做人质。现在要想出攻已经来不及了,我带你们到我的偏殿躲避。” 景炎点头,两人跟在延青的后面匆匆离开。 等张崇山敢过来,房间里头空无一人,他叫了看守的人过来,却发现看守之人早已喝得铭酊大醉。 “混账,这样两个人你们都能看丢了,刚才有什么人过来还记得吗?” “刚才,刚才,刚才除了张大人您再没有别人过来过。” 张崇山看他们晕晕乎乎的,说话还大着舌头,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将人丢在一边,命人在宫里四处搜寻。 这偏殿是张崇山,为了方便延青休息,特意为他开辟的。大家都知道,这是延青的地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听到外面的喧闹,延青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到门口去。 “到底是怎么了?吵成这个样子?” “回青公子,张大人抓来的人质不见了,现在正在全城搜捕。” “什么?你们说景炎不见了?”延青仿佛一下子被惊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青公子,我们奉命,” “人不见了还不赶紧去找,啰哩啰嗦站在这儿做什么?难道人会躺在我的宫殿里?不行不行,你们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就跟你们一起找。” “是,”我知道延青张大人面前的红人,谁也不敢得罪,只得应声退一下,他们琢磨着等延青出门了再过来搜查。 两人支开后,延青回来,手中拿着两套侍卫的服装。 “你们两个把这个换上,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找王爷和叶姑娘。另外,个子矮一点儿的要在鞋里面垫上增高垫,身形纤长的,在衣服里面塞上一团棉花,事发突然,只能这样委屈二位了。” 知道延青是担心他们的身形被人认出,按照他的安排换上了衣服。 换上衣服之后,两个人跟在延青的身后四处寻找溜走的景炎和叶一眉。 京城外面,叶青已经不打算再等了,手底下的人架好了纵云梯,第一轮猛攻开始了。 城墙早已破败不堪,哪里经得住叶青的猛攻?很快,第一队勇士已经登上了城楼,这个时候张崇山也顾不得寻找叶一眉,带着人迅速补上,在城墙上展开了一番厮杀。 长途奔波叶青的将士后继乏力,三轮进攻之后,叶青带着人退了下去,驻扎在京郊。 回到养心殿,张崇山大发雷霆,命令全宫的宫女太监一同寻找叶一眉,还放话,若是在今晚之前找不到叶一眉,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一时间京城的氛围更加紧张了,呼天抢地的宫女太监挨家挨户寻找叶一眉,景炎。 延青也加入了寻找大军,带着两人在街上大摇大摆的晃悠。 “现在是不可能出城的,只能让别人习惯,我身边有你们两个,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转眼已经到了晌午,张崇山依旧没得到两人的消息,心思暴躁,吃不下也睡不着,看地上跪着的景烨,冷不丁上去就是一脚。 景烨挨打挨骂已经习惯了,被踢趴下之后他迅速跪直,等待着下一脚来临。看他无欲无求,张崇山失去了踢打的兴趣,一甩袖子出了门。 “宫里面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张大人,就连湖里面也已经让人捞过了,根本就没有人。” “明言明德那盯紧一些。” 担心晚上叶青再次打过来,张崇山到城楼上去。他刚一出宫门就看到延青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晃荡。 “延青。” 张崇山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延青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这里遇到张崇山。深吸一口气,他平定下心情,带着景炎和叶一眉给张崇山行了礼。 “什么时候你也有了跟班?选跟班不都是选模样俊俏的吗?你怎么都找些歪瓜裂枣?” 延青道,“这几日事物繁多,我一个人处理不来,便带上两个跟班,帮我搬搬东西。原本就是带来做苦力的,肯定挑选身强力壮,相貌都在其次。” “你到城楼上看过吗?叶青打过来了,昨天晚上一阵激战。” “我倒是听说了,本来是打算过去看看的,后来有两个侍卫撞开了我的门,说是景炎和叶一眉丢了,我想着要牵制叶青,必然要掌握叶一眉,所以便跟着大家一同寻找。”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延青道,“大街小巷我都转遍了,连之前的王爷府和叶府都去过了,一点踪迹也没有。” 第四百六十五章 景炎伴虎 “这样吧,你的跟班分我一个,个子高的跟着我走,我到城墙上去,有些事需要帮着安排一下。” 延青刚想拒绝,景炎就站了出去。他担心推来推去会引起张崇山的怀疑,更担心张崇山会要走叶一眉。 “嗯,不错,小伙子办事挺利落的,你叫什么名字?” 景炎行了一礼,指着嘴巴。 延青道,“我身边跟着的都是小哑巴,担心他们把不该说的说出去,这一个叫阿大,一个叫阿二,您随便叫。”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等到风波过去,我身边也得有一群哑巴跟着。” 景炎跟着张崇山一道去了城楼,张崇山一路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他都只是点头摇头,不做过多的回答,这一趟下来,张崇山竟然觉得他处事可靠。 “延青这小子想一套是一套,让你在身边无过是心血来潮,跟在他的身边,倒不如跟着我,要不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景炎想都没想,直接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张崇山被他利落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急忙让他起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面的军营里没有任何动静,可越是没动静,张崇山心里越是没底,他和守城的将士讨论着下头的情形。 “到现在没有一点动静,我怀疑他们今天晚上有行动。” “对,到现在还没有埋锅造饭,一定是为了晚上做准备,叶青非常擅长夜袭,咱们要做的便是盯紧晚上。” 张崇山看向对面,“你们估计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有五六万人,不过带来的都是精兵强将,听着马蹄声,训练有素。” 说到此处,身后的将领不由的叹气,他们人数最多可都是拼凑起来的。 “今晚我跟你们一起盯着,”张崇山侧身,让景炎过来给大家介绍了他。 景炎尽职尽责的办好一个哑巴,给每个人都鞠了个深功。 尽管不会说话,可懂规矩的人没人不喜欢,很快几个将领便跟他打成一片。三个人聊天也不会避着他。 “京城咱们是拿下来了,可这京城就像是一座孤城,咱们既无外援也无支持,我看这城是守不长了。” “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想的,他是中原人,却带着咱们西洋人来打中原,现在打下了中原守不住却还倔强的要待在这儿。” “国王已经来信好几次了,催着咱们抛下张崇山赶紧回去,可演眼下军中还有不少将士听命于他,咱们估计带不走多少人。” 景炎安安稳稳坐在原地,看三位的茶喝完了,就将茶水满上。 “阿大,你是今天晚上才跟着张大人的吧?” 景炎点头。 “那我就要劝你一句,能离开他赶紧离开他,跟着青公子或是其他老太监,哪怕是现在总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景烨都好。” 景炎一脸迷茫。 “他这个人太过要强,看样子是要死守京城,可是你想想外头有中原人的数十万大军,虽然都是散兵游将。可武成王逃出去了,只要他振臂高挥,天下必云集而响应,那时候哪里还有他张崇山的立足之地。” 景炎自然是听明白了,可他依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看他这模样,三人摇摇头直言孺子不可教,也又继续聊他们的天。 “到时候咱们离开还是走水路,中原人水上功夫不行,走水路逃的更快些。” “他们这儿的茶叶丝绸在咱们那都是紧俏货,走的时候带上一批回去换金子,也不往咱们跑这一趟。” 张崇山转了了一圈过来看四个人围在一起聊天,阴沉下了脸。 景炎赶紧站起来。 其他的三位将领已经分析完了一遍,也不大愿意看张崇山的脸色,磨磨唧唧晃晃悠悠的起身。 “兵临城下,你们还是这副样子。” “回张大人的话,防卫已经调配过了,我们也已经尽力了,除此之外再做不了其他。” “很好。”张崇山一甩袖子下了楼。 景炎紧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说,随着他的脚步调整自己的速度。下了城楼,张崇山突然回头一拳朝他打了过来,景炎不知为何,拿定主意不躲也不反抗,这一拳便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为了乔装打扮,景炎脸上抹了不少东西,所幸张崇山只是为了打他一拳,并没留意到手上沾着的黄粉。 “你倒是个好性子,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景炎做了个恭敬的动作,意思是张崇山高高在上,他任打任骂,这姿态让张崇山心里舒服多了,带着他回了宫。 再说叶一眉,跟着延青在城里转了两圈之后,终于等到了机会,两个西洋将领出逃。 “我说兄弟两个不声不响的到城外头做什么?不知道张大人可否知道两位的动静?” 两人刚刚买通守城将领,回家搬运箱子,猛的回头看到延青魂儿都飞了。谁都知道延青为张崇山马首是瞻,凡是违背张崇山意愿的人,他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青公子,那个,眼看着城就守不住了,我们两个也是做好两手准备,若是青公子不嫌弃,我们愿意和青公子同乘。” “我就不必了,我本来就是中原人,这是我的家乡,不待在这儿我还能到哪儿去?不过,”延青回头看了叶一眉,“我有封书信,需要带到西洋,嗯,你们带我的随从一同出发吧。” “这,”两人犹犹豫豫,毕竟出城逃走,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现在我就可以告诉张大人,毕竟城还没破,张大人还是着京城的主人,你们猜猜在城破之前他能做什么?” “青公子,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不愿意带他出去,是担心出去之后随从没办法回来,耽误了公子的事儿,” 两人换上了谄媚的笑,还给叶一眉腾了位置,延青示意叶一眉坐上去,在她的手中放了一枚信号弹。 “若是你没有好好的出京城,那就放这信号给我,我自然有办法救你回来。” 这话一字一顿是说给旁边的两个西洋人听的。叶一眉郑重其事的点头。 第四百六十六章 兄妹相聚 天暗了下来,算好时间,西洋人带着叶一眉出了京,虽然延青不在身边,但他们一想到延青那阴森森的话语,便不敢多说。一路上对叶一眉毕恭毕敬,端茶送水,丝毫不敢怠慢。 出了京城,叶一眉不愿与两个西洋人同车,跳下车子,孤身前往军营。 叶青正在规划下一步的攻城计划,听到外头有人说有位姓叶的姑娘前来,激动起来,杯子里的水也跟着溅了出来。接连两次她才将杯子放稳,人快步出了营帐。 “媚娘。” “大哥。”叶一眉刚擦净脸上的伪装,看到叶青,顾不得其他,飞奔过来。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穿成这副样子?” “我是从京城里头出来的,原本被张崇山抓了关在宫里,后来遇到了王爷幕僚,延青公子,是他救我出来的。” “那王爷呢?” “说来话长,”叶一眉跟着叶青回了营帐,将事情经过讲得清楚。 “这么说来,王爷还困在京城里头。” “是,而且我见到皇上了,他疯疯癫癫已经不成人样了。” 提到景烨,叶青心中五味杂陈,一直尊称他为皇上,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可是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叶青便只剩下唾弃。 养心殿。 张崇山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留景炎在此,他心中攒了太多事,景炎是个哑巴,又不识字,刚好可以说上一说。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是中原人,却偏偏要带西洋人打中原。阿大,你可曾想过这其中的缘由?” 已经听张崇山说过一次了,景炎心知肚明,可他依旧满脸迷茫,看着张崇山。 张崇山叹了口气道,“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我不想再提。事实上我知道我根本就没办法守住京城。中原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单单西洋我给我的几万兵马,我不可能占领这块土地。为了让自己的努力看上去轰轰烈烈一些,这一路上我吸纳了东洋人,还有一部分中原人。” 景炎点头,表示自己有认真听着。 “可这也是远远不够的,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部分东洋人中原人,不过是投机倒把之徒,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升官发财,很明显我给不了他们这样的东西。” 景炎惊讶。 张崇山解读道,“你是觉得我身居高位无所不能。给一个空的官衔,那当然容易。要让他们掌握实权,尝到甜头,难上加难,可能给个空位,一时半会儿能糊弄住他们,时间一久依然会土崩瓦解。” 仿佛听明白了一个深奥的道理,景炎先是想了想,随后重重地点点头。 在景炎身上得到了满足感,张崇山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我守不住了,甚至我感觉到下面的人已经在准备逃命了,刚才在城墙上你也看到,那三个将领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现在也不再听我的了。” 自嘲的笑笑,“其实我不觉得有什么,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我想做的就是告诉大家,即便是一个放牛娃,他也有资格站在这中原的最顶峰。” 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张崇山到景炎面前站定。 “延青这个有作业的,你跟在他身边是个好的选择,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让你回到他的身边去。” 景炎跪了下来,磕头,不悲不喜。 “去吧。”张崇山挥手。 景炎按照规矩,端端正正退了下去,出了养心殿的门,脚步也丝毫不乱。 他到了延青的偏殿,延青已经在里面了。 “我还想着去要人呢,没想到他竟然肯放你回来。” “他知道自己走上陌路了,跟我念叨了许多,最后竟然大发善心让我过来了,延青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既然他放了你那就等于认同你,以后你就这身打扮跟在我身边吧,叶青将军进京后,你就可以到他那儿了。”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景炎扳过他的身体,认真看着他,“你不是想出将入相,为百姓做一番事业吗?赶走了西洋人,你的世道就来了。” “那是之前的我的,现在的我只想一天一天过着,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 延青后退一步,“昔日在王府,承蒙王爷收留,当日的收留之恩,今日延青算是报了。” 景炎道,“你要想清楚,日后若是后悔了,尽管来找我。” 外面再次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叶青带着将士们又一次发起了冲锋。张崇山不紧不慢地换上盔甲,拎着长剑,再一次出现在城楼上,今天的他不像个将军,倒像是个士兵,麻木地挥舞着长剑。 对面的中原骑兵以一敌百,城楼上的西洋人逐渐挡不住了。在血光中,他们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想起了生活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土地。 张崇山看着他们后退也不阻止,独自站在城墙的最前方,做着机械的砍杀动作。 “张大人就这么输了,你甘心吗?”一只一只手搭上了张崇山的肩膀,将张崇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嘴上说着毫无办法,张崇山的心中依然叫嚣着想要守住京城。 “看你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如果你愿意以后和我共同分割中原,那今天我便可以帮你守住京城。” 叶一容冷笑,“下面的这些不过是蝼蚁,我总有办法让他们停下动作。” “好。”张崇山心知肚明,以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整个吞下中原,有人愿意替他分担也是好的。 叶一容一笑,放了烟花弹出去,一瞬间西山亮起了火光,从上面密密麻麻的冲下一队骑兵,将叶青的人冲的七零八落。 好在叶青的将士训练有素,受到冲击之后立马整好队伍。 但是经过这一冲击,士气低落,叶青不愿在这时候做无谓的牺牲,下令鸣金收兵,而这对骑兵在叶一容的授意下,进了京城。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北夷的人马。”张崇山看着骑兵,眼睛里重新燃烧起了希望。 第四百六十七章 北夷增援 “可以说是北夷骑兵,不过也不全是。这里面还有张大人曾经的心血,待会儿见了首领你便知道了。” 张崇山笑道,“确实,景烨登基之初,我在边境布置了自己的将领,可是没想到叶家和高铁组竟有这般威势,即便是换了将领,依然无法让他们臣服。” “张大人的想法是对的,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既然换了将领,为什么不连带士兵一起换掉呢?训练一批新的士兵,半年时间足够了,何必将光阴浪费在与老士兵的较量上?” 说到此处两人哈哈大笑,张崇山请叶一容到养心殿坐着。 一进门叶一容便看到跪在正前方的景烨。她嘴角上扬到景烨面前蹲了下来。景烨抬起头,看到叶一容的脸,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惊叫起来。 张崇山笑道,“真是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皇上,成了现如今的阶下囚,” “谁说不是呢?”叶一眉的笑声清脆而响亮,和她那副尊容完全不成对比,“谁又能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七皇子,现在会像个乞儿一般跪在这里。” 同时,叶青的营帐也是灯火通明。 “怎么会从半路里突然杀而出一队骑兵来?” “看他们的穿着和打法应当是北夷人,但是北夷人为何会绕过咱们的防线,一路冲杀过来。”叶一眉不解。 “我一路南下,留在边境的将士不多,北夷人已经动手了,不知道北狄现在是何情形。萧远政从来都是个不安分的。” 叶青说到此处,叶一眉猛然想起张崇山的话,张崇山说他曾经派一队人马来上,说不定这队人马现在已经到了北狄边境。 “哥,很有可能现在北狄和张崇山的人马两面夹击,咱们留守于北狄边境的将士已经,已经败了。” 叶青手一松,水杯掉落在地上,他急着解京城之围,却从来没有想过张崇山有一天会派兵北上。 “将军,”副将道,“边境是咱们的门户,若是守不住以后面对的就是西洋人和北狄北夷三方的夹击,所以我认为事不宜迟,咱们立马增援。” 叶青出了营帐,望着京城想了半晌,决定第二天一早便拔营北上。 叶一眉心情更加沉重,这趟过来,她不仅没能救景炎离开,也搭上了明言明德。知道她心里面堵得慌,叶青轻拍拍她的肩膀。 “是咱们的东西就一定是咱们总会夺回来的。” “现在,京城里面又出现了新的势力,我担心他们会对景炎不利。虽说里面有延青照顾着,可我依旧不放心。” “媚娘,”叶青急道,“我知道你担心王爷,可是你一介女流就算留下来又能做什么,是能禁得了京城还是能救得了人?” 叶一眉一笑,“我没打算留下来,只是我打算拿一下整顿南地的散兵游将,组成一支队伍,来日,咱们三支队伍成熟之后,一同到京城来,将张崇山赶出去。” “你一个人过去?” 去南地的路,叶一眉是走过的,可是这一路千里万里又是战乱之境,叶青怎能放心? “也不算是一个人吧,上一次分开,景炎将黑鹰的信物交到了我手里,我想试着召唤两个黑鹰兄弟陪我一起上路,黑鹰身手敏捷,哥哥你就不用担心了。” 叶一眉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信物,叶青拿在手里看了看,又交到了叶一眉手中。 “若是太难就不用勉强,虎子,”叶青扭头叫了虎子,“之前虎子一直跟着爹爹,后来爹爹没了,便跟在我身边,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叶一眉知道若是拒绝了,叶青会更担心,应了下来。 北狄。 “王,马上就冬天了,咱们缺衣少穿哪里还能腾得出兵力来攻打中原?”郑菱寒见萧远政招兵买马,出言提醒。 “你可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叶青带着中原少将回了京城,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咱们至少能攻下三座城池。” “之前咱们也曾攻下过三座城池,可最后结果如何?都被他们又抢了回去,咱们落得个赔了夫人有折兵。” “菱寒,你没坐上这个位置,不懂得其中的苦。每天我坐在这都会为了过冬而忧心,若是今年冬天寒冷,咱们的牛羊要赶到哪里去?若是明年春天缺吃少穿,咱们的百姓又要拿什么来充饥?可是中原不一样呢,即便遇上天灾人祸,他们幅员辽阔,也能够拆东墙补西墙。” 萧远政指着地图。 “这一次我要的并不多,只希望能够拿下北三城,有了这北三城,咱们既可以和中原人通商,又能够种粮食,再也不用担心饥荒和寒冷。” “哥,”萧灵道,“他们是答应过中原人的,三年之内不会越过中原边境,若是再次出尔反尔,天底下的人都要看咱们的笑话了。” 萧远政不屑一顾。 “答应的时候他们送了叶一眉来做人质,现在叶一眉已经离开了。就算他们问起,我们也可以反问叶一眉的动向。” “可是,可,叶一眉说的话你忘了吗?我们和贪得无厌的信阳人没办法做邻居,以后他们只会不断鲸吞蚕食我们的土地。” “我心意已决,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劝说了,咱们手中有两万兵马,挥师南下,两日的功夫也能够占领如空城一般的北三城。” 萧远政移动北狄的旗帜,将它们插在中原北三城的位置,此时他脸上浮现出笑意,仿佛已经将城池拿了下来。 “王,最新消息,北夷带人去了京城,据说出动了北夷城内大半的兵力。” “这就奇怪了,北夷人不远千里到京城做什么,难道为了跟西洋人分一杯羹吗?”萧远政来回走动。 “王,咱们怎么办呀?中原现在就如同倒下的巨人,各个部落都摩拳擦掌要分一杯羹,咱们若是去晚了就分不到了。” 这话说到了萧远政的心里,可是天远地远,赶到京城去他又觉得不划算。 “这忙,我写一封信,你给北夷王送过去,等他回信,咱们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京城暗流 看萧远政如此,两个姑娘知道劝不住了,结伴出了营帐。 “哥哥为了入主中原,简直魔怔了。” “谁说不是呢?原本以为他心怀百姓,现在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宏图霸业。” 后花园,张崇山恢复了谈笑风生,这一次他将扣押的老臣都请了过来,让他们陪着自己一道喝酒。 骨子最硬的永远是御史台的,他们不愿意跪更不愿意坐,就这么冷冷的站在养心殿门口。 其他的诸位大臣尴尬的坐在位置上盯着面前的酒杯,不敢言语。 似乎是觉得不够尽兴,张崇山让人把景烨请了过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现在形同疯魔,坐下的诸位朝臣一言不发。 突然御史台,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头,老臣竟然跪下,冲着景烨山呼万岁。 呼喊万岁的声音,似乎把景烨的思想带了回来,他扭头看着跪在自己后面的臣子,竟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说了一声平身。 这情景无疑是在给张崇山难堪,张崇山一甩袖子立马有人冲了出来,将景烨压下。 一帮老臣哪里挣扎的过身强力壮的侍卫,一翻推拉之后,老臣被重新送回了大牢里,貌似平和的宴会又重新载歌载舞。 此时,御花园。景炎再次见到了王冠。 看到景炎,王冠止不住激动,一撩袍子就要跪下,这动作立马被景炎制止了,他示意周围三三两两的宫女。 “王爷,但是听说您被皇上送到了张崇山那,我一时愤怒丢下了城中百姓和将士出了城,现在想起后悔不已。借着这次开城门的机会,我随着城中百姓一道进来,在延青的帮助下摸索着到了御花园。” 景炎道,“当时的情景你能够保全自身已经是很好的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宫里,不清楚外面的情况,王大人快跟我讲讲。” 两人一道去了凉亭坐着,都知道景炎现在是跟着延青的,见两人坐在凉亭里聊天,姑娘们只当没看到。 “现在南边的情况还算好,高将军的高家军是如火如荼,队伍已经有了二十万的规模。北边倒是不如人意。叶青将军为了解京城之围,率兵攻城。不料给张崇山钻了空子,张崇山的兵将直指北狄边境,占领了边境重镇,这几日应当能听到好消息。” 景炎最想知道的是叶一眉的消息,见王冠一直分析国事,两次张口都咽了回去。 王冠说的慷慨激昂,一番陈词之后才提到了叶一眉。 “叶姑娘极有可能跟着叶青将军一道去北狄,具体情况尚不得知。” 听到叶姑娘三个字,景炎的眼睛亮了,没想到只是不确切的消息,一瞬间他的眼神黯淡了。 王冠看在眼里,只能安慰道,“王爷,叶姑娘孤身一人,叶青将军必然不会让她只身犯险,最大的可能她已经在前往美的的路上了。” “好了,不说这些私事了,这两日,朝中的官员陆陆续续放了出来,我想借机会和他们中的主战派聊一聊,争取获得他们的支持,” 景炎晃晃头,将心中的私事丢了出去,一本正经的谈起了公事来。王冠正有此意,从袖子里拿出了自己列好的名单。 “御史台的几位都是硬骨头,可以和他们先见一见。” 有人正聊着,突然看到延青急匆匆的往后花园里赶去,景炎预料到是出事了,赶紧跟了过去。 在外人面前,景炎是个哑巴,只能跟在延青身后,延青越走越快,简要的跟他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张崇山和御史台的几位起了冲突,原本此事已经了了,可有一位大臣突然挣脱开来,一头朝柱子上撞去,说要以死明志,忠于景家王朝。” 景炎一下子就慌了,以张崇山的性格,出了这样的人必然不肯放过。 延青又道,“事发突然,再加上张崇山的一贯威慑,敢求情的人没几个。御史台的人倔强的不肯说软话,现在张大人说要将御史台的所有人都拉出去砍了,并且株连九族。”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花园,张崇山面色阴沉,看着下面喋喋不休的御史台老臣,要以死明志的那位正骂得起劲儿。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崇山你不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反而窃取中原……” 延青一到张崇山面前立马放缓了脚步,端端正正的过来行了个礼,站到一旁,看到延青过来,责骂的对象,立马就变成了他。 “延青,当初你流落街头,是谁救了你一命?现在你置救你一命的人于不顾,反而效忠于张崇山老贼,你便是那窃国的小贼。” 谩骂声不绝于耳,延青却依旧笑的得体,就连张崇山也听不下去了,让人将老臣拖出去活活打死。 延青立马站出来出言制止。 “张达人,我觉得朝堂之上还是要有谩骂声的,他们这些迂腐文人骂的越大声,越能证明咱们胸怀宽广,他们不是要以死明志吗?咱们偏偏不随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挣扎彷徨却无所用。” 说罢,延青跪了下来,“求张大人饶他们一命。” 景炎跟着跪了下来,张崇山觉得延青此话有理,看景炎跪下却觉得好奇,这家伙一点道理都要反应半天,怎么今个如此顺当。 “阿大,我来问你,你觉得他们骂的对不对?” 景炎重重点头。一时间再做的诸位,倒吸一口凉气,小伙子虽然长得不够周正,但到底体格健壮,就这么因为一个动作没了命,实在是太可惜了。 “为什么?”问出来之后张崇山又觉得无聊,毕竟景炎不会说话,问他又能问出什么来? 景炎站起身来,又道张崇山面前行了一礼。 张崇山不明所以,延青翻译道,“阿大是说,世上有懂规矩的人,也有不懂规矩的人,就是因为有了不懂规矩的人才显得懂规矩的人懂规矩。” “嗯,是这么个道理,不识字的人还能想明白这些,真是不容易,来人呢,把我昨天得到的春江图扇子赏给阿大。” 景炎得了赏赐,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写完之后退到了延青后面。 第四百六十九章 伶人谋害 难得张崇山的喜欢,景炎被留下来伺候,一直等到午膳过后才放行,一直盘算着联络老臣一事,景炎神色,匆忙独自在假山后面穿行。 后面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景炎没多想,只当是哪个太监有重要的事,耽误了时间。可是这声音越来越近,景炎几乎觉得这人要贴着自己了。 本能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景炎向后退了一步,却在此时被人捂上了嘴。 “在张大人身边伺候十几年了,还从来都没有被他这么看中过,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要夺了我的宠爱?” 那人下手越来越重,是把景炎往死了逼。景炎虽然有功夫在身,可一来不愿意暴露身份,二来被人制住也难以发挥。他扑腾了两下,抱着人向旁边的湖里滚了过去。 已经是初冬了,湖中冷水刺骨。伶人折腾了两下,便折腾不动了。景炎费力游了上来,靠在岸边喘气。 聊天的声音由远及近,景炎知道自己下了水,脸上的妆就成是花了,他悄悄的躲在假山后头。 张崇山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大确实很有意思,有的时候觉得他木木的,不会说话,可有的时候随便几个动作,有道理的很。” 说到此处,张崇山向延青的身后看去,寻找景炎的身影。 延青笑道,“他是个老实人,平时干农活想明白了不少道理,有时候臣不愿意在身边拘束着他,总是让他自由些,做点跑腿的功夫。要是张大人真的喜欢以后,我便把他送到您那儿去,让他跟着您跑腿。” 张崇山在那夜跟景炎说了心里话后,总觉得两个人单独相处怪怪的,笑着拒绝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还是延青你喜欢的人。” 看前头有湖,张崇山本能的皱起眉头,这天冷,走在湖边自然更冷。 原本是想绕过去的,可旁边有奴才说道,“湖边的梅花开的正好。” “这个时候就有梅花开了,那确实应该过去看看。延青啊,你有一阵子没陪着我赏花了,走,咱们看看去。” 伶人身上穿着棉衣下水之后折腾一阵就飘了上来,张崇山刚走到湖边便见到一张肿胀的脸,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赶紧去把里面的人捞上来。” 这伶人就是之前陪在景炎身边的,张崇山一手将他调教出来的。看人被泡得不成样子,张崇山心中虽无伤心,却觉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种事,无比愤怒。 “查,赶紧给我查,这段时间经过这条路的所有人都给我揪出来。” 看张崇山发了脾气,随性的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附近的人都揪了出来。 景炎躲在假山上大气也不敢出,延青靠近假山时发现了他的存在,灵机一动,对张崇山道,“这湖边冷得很,前两天下过雨又湿又滑,咱们站在这儿也不安全,不如到前面的凉亭里等着,让太监们把人带过来,一并询问就是了。” 众所周知,延青高兴了张崇山就高兴了,一听延青此言,身边的人立马附和,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是天寒路滑,伶人不小心自己摔了下去。 同样的一句话,不论真假,说的人多了便信以为真,张崇山听了诸位的意见,当真到了亭子里坐着,等太监们将附近的人带过来。 等人走了,景炎假山上爬下来,弯腰弓背,朝偏殿走去。看他的衣服,大家都知道是延青人,即便见人浑身湿漉漉的,也不会多说。可是这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景炎刚到偏殿便撞上了叶一容。 “王爷,”叶一容叫破了他的身份,景炎知道瞒不过去,转身看着她。 叶一容笑道,“真是想不到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王爷风采依旧,光彩照人啊。” “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忽在身上,无论怎样都和风采依旧,光彩照人,沾不上边儿。叶姑娘叫我有何事?” “早就听说在攻城的当晚,景炎和叶一眉逃出了京城,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见到王爷,实在是惊讶之至。若是王爷有时间可否跟我讲讲,你们两位是怎么从着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头逃出去的。” 叶一容饶有兴趣的看着景炎,景炎妆花了,不敢在外面久留,迈步进去又被叶一容挡住了。 “要是王爷今天不跟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我立马让周围的人知道您的身份。想必张大人知道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得来全不费功夫,必然会因此而欣喜若狂吧。” “好,既然叶姑娘想知道,那咱们到偏殿里谈。” 进门之后,景炎先去换了衣服,随后出来,坐在镜子前一边给自己补妆,一边讲到当日的情形。 “我和媚娘趁人不备逃了出来,后来看宫里面实在人多,担心被人认出,就套上小厮的衣服,给自己化上妆,乔装改扮,跟在延青和张大人的身后,” 叶一容依旧是得体的微笑,她到景炎身边小声说道,“就是这说辞放在五年前我还相信,但现在听起来却是漏洞百出,比如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得到延青府上小厮衣衫的?又如何得到延青的青睐,成为他的跟班的。” “有句话说的好,一切都是缘分,到底是因为我和延青公子合眼缘。叶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不利于姑娘的名声。” 叶一容不为所动,“我听说,延青曾经是王府的幕僚,算起来王爷还算是救过延青一条命呢。我不知道现在的延青是否知道跟在他身边阿大的真实身份,但是此事传到张大人,那恐怕你们两个都无法全身而退吧。” “所以叶姑娘今天过来是有条件跟我谈。” “王爷好聪明啊。”叶一容单刀直入,“我希望王爷能够介绍我跟延青认识,平时在宫里遇到他,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表情。” “延青性格冷淡,即便是你们两个认识,他以后也依然是这副表情,若只是为了改变他的表情。叶姑娘,你大可不必。” 第四百七十章 洗脱嫌疑 “只是想认识一下,王爷不必担忧。” 叶一容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小太监说有人看到景炎路过湖边,所以张崇山让景炎过去洗脱嫌疑。 简单的梳理了刚才的经过,景炎需要的是不在场证据。 看他愁眉紧锁,叶一容笑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不在场的证据,如果你愿意把我介绍给延青公子的话,” 看景炎依旧犹豫,叶一容补充道,“我并非有不轨之心,只是看延青公子深得张大人的赏识,想要套套关系罢了。若是延青公子真的对我没有兴趣,我必然会退出,绝不会给延青公子造成困扰。” 事已至此,景炎再犹豫,便会引起张崇山的怀疑,那个时候给延青增添的是更多的麻烦,咬咬牙,他点头应下。 “这不就结了,请阿大先过去吧,待会儿我会向张大人阐述事情的经过。” 景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凉亭,给诸位大人行了礼以后,他一声不吭的站在下头。 “湖里面死了个伶人,你可知道?” 景炎点头。 “听说刚才你从这儿经过是真的还是假的?” 景炎点头。 “那这伶人是不是你杀的?你们两个是否有仇怨?” 景炎摇头。 延青道,“阿大是憨厚老实的性格,虽然臂力过人,经常帮我搬运东西,但真不至于跟一个伶人过不去,从而要了他的命。” “给张大人请安。” 叶一容带了面纱过来。若是不看他那张被毁容的脸,周围的人会以为这是个飘飘仙女。 “张大人,我听说您怀疑是阿大杀了伶人,特意过来给阿大作证。刚才我跟阿大一直在一起,他虽然经过了这条路,可几乎没有的时间,毕竟我就在路的尽头等着他。” 张崇山道,“我也觉得以阿大的性格不可能做出杀人一事,可是刚才在附近的人都已经排除掉了,经过这条路的人就只有他。” “就不能是那伶人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叶一容走到景炎的身边,拉着景炎给张崇山。 “你闻闻,他身上都是我胭脂水粉的味道,若不是在一个地方待了很长时间,他怎么会染上这样的味道呢?” 张崇山自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动作,他摆摆手就让景炎下去了。 “张大人,”前头跪着的小太监突然开了口,他指着景炎说道,“刚才我明明看到阿大浑身湿漉漉的去了延青大人的偏殿,敢问若是没有下手,为何浑身会湿成这样?” 延青虽然一直帮着景炎开拓,可他从来没想过此事真的是景炎下的手,不敢当众询问,延青只能低下头来。 叶一容微微一笑。 “我整天在这后宫呆着,面对的都是一群假男人,好不容易来个真的,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当时我们两个也是激动的很,不小心让他滚到了水里。” 叶一容装作羞涩的模样低下了头,在场的大臣虽然都是有家室的,可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听过这样的话,他们纷纷转过身去。 延青给后面的大臣使了个眼色,有两个大臣明白他的意思,在皇上前头跪了下来,说道,“就算是阿大确实有湿漉漉的衣服,也确是从此处经过,可这两个证据都不足以证明阿大确实就是杀人凶手,为了一个不再复生伶人伤害阿大,臣以为不值得。” “臣附议,阿大性格宽厚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他和伶人极有可能是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将伶人推下水呢?” 景炎知道跟着跪了下来,他几乎是趴在地上的虔诚,等待着张崇山宣布结果。 享受着被人五体投地的感觉,张崇山迷起了眼睛,他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算了吧,不过阿大有句话我得交代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后看到这样的地方躲得远远的,或者尽量两人同行,这一次有人愿意为你担保,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景炎认认真真磕了个头,起身之后又给两位大臣道了谢。 叶一容风情万种的看了张崇山一眼,张崇山明白她的意思,拍拍手让她带着人离开。 “答应我的事可千万不能忘了,就是这两天,我希望能够见到延青公子。” “不知道叶姑娘找我有何贵干?”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延青站在叶一容的身边,神情冷淡。 叶一容花费如此代价,结交延青必然是有重要的事。但景炎在旁,他觉得不方便。看到叶一容递过来的目光,景炎转身离开。 “延青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想法我就直说了,我想要曾经的七皇子府。” “这是当今皇上曾经的府邸?” “对,” 延青一笑,“据我所知,这对叶姑娘来说是个伤心处,叶姑娘将宅子要过去,难道是为了忆苦思甜。” “确实是个伤心处,可我在这宅子里也住了一段时间,感情是有了,现在想要住回去。”叶一容顺着他的话,承认了这讽刺。 “叶姑娘现在在张大人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不过是一处宅子,怎么就一定要我开口。”延青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都说青公子处事谨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叶一容也是语气不善。 “没办法呀,为你办事当然得问清楚了,免得以后惹火上身,我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 叶一容双手抱胸,看向假山。 “因为那段前尘往事,若是我张口要了,他们必然会想入非非,以为我对七皇子情根深重。” “那,叶姑娘,我帮你把这宅子要到手,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延青看她的样子不像作伪,便没再深问下去。 “青公子一直希望能够送王爷出京吧,若是青公子帮我办成此事,事成之后五日内我必然把王爷送出京城去。” “哦?”延青来了兴致,“你既然知道了王爷的身份,为何不直接告诉张大人?这么一来你不仅有了宅子,还有了身份地位。”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青公子这你就问的多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七皇子府 延青道,“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我帮你搞定七皇子府的老宅子,你做好准备安排王爷出京。” 景炎从亭子回来,便心神不宁,宫里头他的熟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身份,与诸位大臣联系之后,他应当尽早离开京城。 延青敲门,待景炎同意之后他才进去。 “王爷,叶一容的意思是我帮她从张大人那儿要到七皇子府,她找机会送您出京。” “这,倒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你答应她了?” “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京,所以我说的是帮她要到宅子后五日内安排您出去。”延青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人之后,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她漂浮不定,一不高兴就会暴露您的身份,所以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这样吧,若是合适,明日你便跟张崇山要七皇子的宅子,我腾个时间到牢里去见见御史台的各位大臣。嗯,如果方便,不知道出京能不能带上王冠。” 王冠和张崇山素来不和,除了政见不同之外,还多了私人恩怨,被张崇山发现,后果更为恶劣。 “这个还要跟叶一容去谈,她行踪不定,得见面了才能说,您先做好两手准备。” “嗯。”景炎点头。 翌日早朝,有了昨天宴会的铺垫,六部大臣大都上岗了,在他们说完京中要事之后,延青站了出来。 “皇上,臣听闻七皇子府还空着,斗胆要过来,送给一位故人。” 龙椅坐着的是景烨,这话问的却是张崇山,张崇山看向他时面带微笑。 “那宅子确实是空着的,可是已经许久没有修缮了,拿出来送给故人未免太过寒酸了。” “回张大人的话,这宅子和故人有关,所以拿来送给故人,故人或许喜欢的就是它破败不堪,未加修缮的模样。” 张崇山收起了笑脸,在他看来和七皇子有关的必然是景烨,难道延青要将这宅子要回去,给景烨住? 他看了一眼景烨,又盯着延青,目光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位故人现在何处?” “回张大人的话,她现在宫中。曾经她在七皇子府做过小妾,那段时光于她而言难以忘怀,所以我想着把宅子要过来送给她。” 听是叶一容,张崇山的微笑又回来了,却没有马上答应。 “你和叶姑娘说了吗?这礼物若是送的不合格,会让人翻脸的。” 延青拱手道,“旁敲侧击提过,叶姑娘觉得不错。” “嗯,这毕竟是皇上曾经的府邸,送与不送还要听皇上的意思。这样吧,退朝之后我们合计合计。” 张崇山生性多疑,这宅子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套宅子,更何况要的人还是叶一容。 在张崇山看来,叶一容喜怒无常,生性不定,先是用尽手段嫁给景烨,之后反目成仇,再后来接连跟着景烨和萧远政。这样的人,即便依附于自己也是暂时的,她要七皇子的宅院,必然是另有图谋。 退朝之后,张崇山叫了延青到养心殿,屏退了所有的侍从。 “是叶姑娘跟你提起的吧?这些年了,你都是这个性子,别人开口求你,你不忍心拒绝,就真的帮忙了。” 延青道,“还是大人了解我。” “我不仅了解你,也了解叶姑娘,她不是省油之人。”在龙椅上坐了下来,张崇山品了口茶,“叶冀北是个有福气的人,下面的这一儿两女,个个是人中龙凤,只可惜生错了时候。” “确实,叶青将军有大将之风,可把所谓中原的名头看得太重了,现在两头奔波吃力不讨好。至于叶大姑娘,我见的不多,也不好评判。”延青顺着张崇山的意思往下说。 “叶一眉我倒是见过几次,有七窍玲珑之心,只是跟着叶冀北,做了多年的臣,有登堂入室的能力,却没有进一步的胆识。在先皇面前唯唯诺诺,在先皇后面前更是不敢抬头。” 话音一转,张崇山道,“这样的姑娘娶回家里做个当家主母,倒是合适,一辈子安守本分,不会给夫家带来麻烦。” 对于叶家姑娘的去向,延青不感兴趣,他试探道,“大人说的极是,既然大人觉得把七皇子府给叶姑娘不大合适,晚会儿我便去回了叶姑娘的话。” “容我想想吧,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用一套宅子把叶一容稳下来,倒也是个划算的买卖。” “是。”延青拱手。 “对,让阿大到我这来一趟,有几句话我要交代。” “昨个受了惊吓,阿大要出去散散心,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得派人去通传,恐怕要让大人久等了。” 上朝之前,景炎跟延青提及,要借着这个时间到牢里一趟,是以延青扯个幌子把时间往后推一推。 “不着急,等他回来再让他过来吧,若他问起有何事你便说,我想叫他过来聊聊天,别让人吓着了。” “是。” 延青退了出去。 大牢。 景炎进来,迎接他的便是谩骂。 景炎没开口,等声音停了他才说道,“各位大人,景炎有礼了。” 乍一听声音觉得熟悉,见他自称景炎,御史台的各位大人更是吃惊,吃惊之中,反应快的已经站起来了。 景炎道,“我知道各位大人为了中原尽心竭力劳心费神,今日特意过来看看大人们。” “你,你,你该不会是为了张崇山来做说客的吧?” “原来这几日跟在狗腿子延青身边的人是你啊,哼,还真是有意思,我们尽心尽力保着景家王朝,倒是你们景家的人先跪了下来摇尾乞怜。” 看着景烨跪在张崇山面前,诸位大人的心已经冷了一半,支撑着他们的便是景炎,哪里知道景炎也已经跪在张崇山面前,当即,上了年纪的两位心绞痛,捂着胸口蹲了下来。 景炎急忙道,“在张崇山面前,我叫做阿大,今日来寻诸位大人,为的也是东山再起一事。” “当真?” 得到的回复是半信半疑,景炎猜测,张崇山真真假假的计策已经用了多次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面见御史台 “如果我真的成了张崇山的人,何必把自己伪装成这副样子?” 时间紧急,景炎也不多解释,又说,“现在京城外面情况不好,原本叶青将军已经打到京城下面了,可是张崇山围魏救赵,直接到了北狄边境,无奈他只能率兵回去。” “南地呢?京城围困之时,高铁祖将军也是出去了。”听外面情势危机,大臣们的心都被调动起来,也无人去关注景炎真假。 景炎摇头,“南地还是一盘散沙,高将军去了杭州,眼下已经在江浙之地形成气候。张崇山成了一字并肩王之后,黄河两岸,义军突起,大大小小有几十股势力,高将军若想过来,必然得先摆平他们。” “这么一来收复京城,怕是要等到明年了。” 话一说开,气氛就缓和了,御史台的诸位让出了中间的位置,请景炎坐着。这时候也不是谦让的时候,景炎坐了下来与诸位大人道,“我过来是想请问诸位大人,大人们带出来的学生是否仍在京城各地?” “这……京城沦陷之后,我们便被困在这儿了,今后的形势也不清楚,不过现在京城仍然是严禁进出的,想来还在京城里面。” 话一说完各位都是摇头。 “王爷,学生们都在,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手无缚鸡之力,最多写写文章将那张贼骂的狗血淋头。” “学生们虽然不能舞刀弄枪,可他们笔下的锦绣文章却能揭露张崇山的嘴脸,激人奋进。”景炎解释道,“各地的义军打的都是讨伐张崇山的旗号,要将他们收服过来,单靠武力是行不通的,要让他们从心里跟咱们拧成一股绳。” “嗯,是这么个道理,这样吧,我们给王爷列个单子出来,王爷可以试着找找他们看。” 各位大人列单子的功夫,景炎又道,“我知道各位大人都是铁骨铮铮,愿意为了中原抛头颅洒热血,可眼下咱们在屋檐下,为了日后能够和各位共享繁荣盛世,我希望大家能以性命为重。” 这话一出,有人不高兴了,一甩袖子道,“王爷是让我对他张贼卑躬屈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能避则避能躲则躲,等到咱们扬眉吐气的那一天,一切耻辱都可以清算。” 那人心里头不舒服,冷哼一声,不在说话。 景炎又道,“过两日我便离京了,张崇山身边的延青大人曾经是我的幕僚,就是出的事他会帮各位遮掩一二,也请各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留个面子。” 看诸位脸色不善,景炎道,“出京之后我会带着中原百姓奋起反抗,也请各位拿出卧薪尝胆的态度来。” 提起卧薪尝胆,大臣的态度好了些。 “也请王爷早日接我们出去。” 大牢不是久待之地,拿到名单之后,景炎便回了偏殿,延青在等他。 “出京一事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张崇山不大愿意将七皇子府交到叶一容的手上。” “为何?”景炎奇道。 “张崇山生性多疑,他不放心叶一容,但又觉得用一座府邸换来叶一容的追随划算的很。” “所以,”景炎接口道,“想让张崇山同意,只需要让他相信叶一容会留下。” “是这么个意思,刚才我去见了叶一容,叶一容只说她知道了,接下来怎么做,却是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景炎将名单烧掉,道,“现在京城的兵力有三成是叶一容带来的,她在京城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如果她要七皇子府,威压之下,张崇山必然会同意。” “京城势力盘根错节,虽然借着西洋人,张成山坐上了一字并肩王的位置,可京中的豪门望族,哪个是服气他的?所以对于张崇山来讲,眼下最重要的是笼络各方势力。” “所以,”景炎接口,“张崇山会将七皇子府交到叶一容的手里,但会拖上一段时间,以此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 “是了,可这么一来,你还要在京中待上一段时间。”延青环顾四周,“之前你一直在朝中行走,宫里面认识你的人太多了,我想着接下来的几日让你搬到我宫外的府邸去住。” 景炎想了想,“突然搬出去,总得有个说辞。” “说辞倒是简单,就说伶人落水之后你给吓出病来。我怕的是张崇山要将你留在身边。退朝之后他叫我到了养心殿,说想让你过去陪他聊聊天。” 看看时辰,延青道,“这时候他应当刚见完大臣,不如你先过去。” “好。” 景炎换了衣服,到养心殿门前候着。等大臣都出来了,他才让人通报。 景炎到的时候,张崇山已经知道了,看他守规矩,知分寸,又多了几分好感。 “阿大,你还记得那日我与你说的话吗?” 景炎立马就想到了,那日张崇山以为无回旋之力与他说的那番肺腑之言。 目光茫然,景炎看着张崇山。 “嗯,”张崇山欣赏道,“忘了就算了吧,那是个糊涂事,想起来只会让人觉得糊涂。” 景炎躬身行礼。 张崇山又道,“若是你会说话就好了,这时候也能跟我说上几句体己话。这皇宫里头都是向上看的笑脸,难得有你与延青这样的人在。” 景炎比划了两下,张崇山也懒得琢磨,只说道,“不如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虽然没有跟着延青那般自在,但到底是条更好的路,日后你不想在宫里呆了,娶媳妇手里头也宽裕些。” 景炎指着外头代指延青,竖起了大拇指,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连连摆手。 “你是说延青对你很好,离开他你心里有一面难受?” 景炎点点头。 “还是个重感情的人,”张崇山笑笑,“难得在这宫里面还能寻得个重感情的人。我与延青的关系你也看到了,你跟在我身边,他也会高兴的。” 景炎斟酌道,跟在延青身边固然安全,过几日便能出京了。可跟在张崇山身边,更容易掌握西洋的动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长远来看,跟着张崇山,似乎更有利一些。 看景炎犹豫不决,张崇山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张崇山要人 景炎冲外面比划比划,表示自己要问过延青的意思。 张崇山道,“行,你问过之后再回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话要问你。” 景炎低下头去,摆出恭敬的姿态。 “嗯……”张崇山舒了口气,“昨日连吓带唬,六部的官吏,算是上朝了,你觉得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景炎不敢抬头,琢磨着跟一个跟班询问国家大事,张崇山极有可能是认出自己的身份来了。可是,眼下他没有挑明,自己装也得装下去。 “嗯,让你说是为难你了,这种事也不好比划,你又不识得几个字。”张崇山走了过来,“我给你找个师傅吧,教你读书认字。” 不认字是可以装出来的,可是否会写就很难逃过先生的眼睛了。 景炎摇摇头,示意自己年纪大了,学不了了。 “都说人过四十不学艺,看你的年龄还早的很。你若是不识字,在宫里最多就是个打杂的头头,可若是看书识字,日后便能站在朝堂之上,甚至与延青并驾齐驱。” 景炎还是摇头。 “罢了,本来觉得你头脑还算清楚,今天看来也是个贪图安稳的。” 张崇山回到龙椅上坐着,示意他过来给自己捶腿。 景炎低头快步走过去,跪在他的脚边轻轻锤。 张崇山舒服的眯起眼睛。 “尽管你不愿意读书识字,可我还是想让你到我身边来,回去跟延青商量一下,若是可以明儿个就过来,我让他们给你专门安排间房,就跟在我后头。” 景炎点点头。 张崇山道,“你跟在我身边舒服的很,说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听,那聒噪的奉承声。” “张大人,叶姑娘到了。” 外面有人通传,张崇山点点头。 叶一容进来,景炎起身回避,张崇山叫住他,“没关系,以后除非我刻意,安排其他时间你不用回避。” 景炎拱手,又跪了下来,捶腿。 叶一容看景炎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不由得在心中敬佩。 “叶姑娘,听说你对七皇子府有兴趣?” “是,之前曾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现在想起来仍旧难以忘怀。”叶一容笑的得体,然而上扬的嘴角牵动脸上的伤疤,惨不忍睹。 “叶姑娘是念旧的人,”张崇山道,“可这毕竟是皇上的旧宅,里面还有皇上的旧物,我说给你就给你不大合适。” “皇上?你说的是跪在外头的那个废物吗?” 轻蔑的眼神往外头撇了一下,又轻又快,叶一容恢复了端庄的神色。 “张大人,我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投奔您,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吧?这名不正言不顺,景瑟公主每日还拿着刀剑晃悠,我怕的很。” “叶姑娘,你带人过来我非常感激,可咱们既然都站在一起了,那我就说句不中听的话。”张崇山说话慢慢的,留意叶一容的神态。 叶一容态度坦然,并不回避。 张崇山继续说道,“我虽然占领了京城,可下面你也知道四分五裂的,收上来的粮食肯定不多,这粮食还有极大一部分要供给你的兵将,我肩上的担子也重的很。” “张大人这话真有意思,救你于危难之间时,你说大恩不言谢,来日定当涌泉相报,今儿个怎么完全换了说法?” 张崇山笑笑,“此一时,彼一时,救命之恩确实是大恩,可我这下面养着数万将士,他们都是要吃要喝的,还希望叶姑娘能够体谅我的难处。” “好,我体谅你的难处,可是张大人,我带来将士的吃喝用度,于我想要七皇子府有何关系?”叶一容一挑眉。 张崇山命景炎给他搬了椅子过来,两人相对而坐。 “你想要皇子府我可以给你,可我不能白白养着这些人。” “哦,原来张大人是看上了我带来的兵将,可是张大人,兵将都是认人的,我没法给你。”叶一容早就猜到了他的算盘,假装不知而已。 “这不是问题,将士要取得士兵的拥戴,无非就是同甘共苦,处理朝政之余,我也有闲暇的时间,以后我可以日日到西山去,与他们一同训练。” 带北夷过来,叶一容是承诺过北夷王的,事成之后,中原的土地分三成给他。要想顺利拿到徒弟,必须得稳住张崇山。 “可以,张大人愿意辛苦我也拦不住,可是这皇子府什么时候能到我手上?” 应下之后,叶一容懒散了些,靠在椅子,上甩头发。 张崇山一愣,他没想到叶一容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在他看来北夷将士是叶一容手里最后一张王牌的。“若是需要我帮着修缮,要一段时间,若是叶姑娘想自己动手,明儿个就能把钥匙交到你的手里。” 停下的摇晃的动作,叶一容浅笑的看向张崇山。 “要的就是原来的样子,何必修缮呢?不过张大人,钥匙就在你手里,今儿能给的何必拖到明儿?” “叶姑娘如此心急,我是想着就算不加修缮,也得请人先打扫一遍,免得灰尘脏了姑娘的衣角。”张崇山指着后面的柜子,让景炎取钥匙过来。 看着景炎的背影,叶一容漫不经心道,“这不是青公子身边的人吗?怎么就到了您这儿?” “他憨厚老实,处事也算得体,我想着以后就留在身边,使唤起来也方便。” 想到昨日叶一容在亭子里所言所语,张崇山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确实是个厚道人,可是这么好的跟班,青公子真的舍得给您?”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我与延青情同兄弟。跟阿大交代过了,让他回去问问,若是延青不愿放手,我便另寻他人。” “阿大,”叶一容念叨着,“这名字倒是好记,不过既然叫阿大,应该还有阿二阿三。天公子若是不愿意放阿大过来,那就让阿二跟着张大人伺候。” 听到阿二的名字,景炎身体一抖,随后他又听张崇山说,“这倒是个好主意,阿二我见过瘦小一点,但也算有灵气。” 景炎拿了钥匙过来,双手送到叶一容的面前。 第四百七十四章 送你上位 “你叫阿大?” 景炎点头。 叶一容道,“之前听他们这么叫,你还以为是同级之间的绰号,没想到竟然如此草率。你和阿二是什么关系?” 景炎点点头有摇摇头,尚未和延青通过气,这问题他不敢随意回答,只能用这种让人看不懂的手段,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不会说话,也不识字。 叶一容自然是看不明白的,但是他猜测阿二必然和景炎是一伙的。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崇山,她等着张崇山的解释。 张崇山也看不明白,但不愿意在此事上浪费时间。 “我和阿大认识的时间也不久,有些动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我下次见了延青,问个清楚,再跟叶姑娘解释。” “也好,说不定延青知道的更清楚些。” 起身,叶一容又道,“还有个不情之情,希望张大人能同意。” “叶姑娘请讲。” “宅子到我手里了,我想着宅子的原主人回去看看,秉烛夜游,也能一叙别来之情。” 这话说的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叶一容的眼睛里却满是仇恨。刀子一样的目光向窗外走过去,张崇山也觉得不寒而栗。 “让你带过去可以,但是人的命得留下,明儿个我还得同他一起上早朝呢。” “这个是自然的,分寸我有,而且我不会在他的脸上懂什么叫让大人放心好了。” 听此言,景炎心中五味杂陈,可以他的处境阻止是不能的。 出了养心殿,叶一容走到台阶下面,背对着景烨,说道,“你应该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里吧,不过没关系,有这一天就好了。” 看向左右的侍卫,叶一容又道,“把他给我带到七皇子府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景烨跪在地上浑身麻木,就这么被人拖到了皇子府。 叶一容让人把他捆在后院,屏退众人。 “我知道你没疯,不用装了。” 景烨充耳不闻,目光呆滞看向前方。 “觉得你疯了,是张崇山不了解你,当日你在云南什么苦没吃过?”叶一容在他面前站定,随手掰一下一个树枝,挑起了他的下巴。 “兜兜转转,没想到你竟然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景烨眼神清明了。 “是啊,还真是没想到。”叶一容绕着他转了一圈,“我知道你膝盖上有伤,特意给你准备了药,日后要骑马打仗平天下,拖着伤残的腿可不行。” “嗯?”景烨不解,“按道理来说,你与我应该是不共戴天之仇。” “是啊,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子,可你毕竟是我曾经看上的人,到现在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叶一眉的眼光差。” 从腰间拔出匕首,割断了绳子,叶一容认真道,“现在你与景炎都是从头开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比他一决高下的雄心。” “雄心壮志自然是有的,可他却深得百姓信赖,是我现在所不能及的。”景烨活动活动手腕,从叶一容的手中,接过伤药擦在了膝盖上。 “百姓的信赖有什么用?对于百姓来说,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的信赖马上就会转到你这儿来。” “就算如此,景炎手中还有高铁组和叶青以及他们带领的将士。”景烨叹气。 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叶一容道,“平日里大家都自称是忠臣,可到了皇位摆在面前是谁比谁都跑得快。高铁祖,叶青得到了一呼百应的兵权,哪里还愿意交出手中的兵权?不过,” 转头看向景烨,叶一容道,“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总算是打破了,以后的路好走了。” “所以叶姑娘打算怎么办?”景烨琢磨不透,这是调侃还是恭维,绕过的话题。 “还能怎么办?先找个办法把你捞出来了,现在张崇山盯你盯得紧,恐怕是羞辱你还没过瘾。你恐怕还要委屈上一段时间。” “再之后呢?”屈辱的日子景烨根本就不想想,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以后如何。 “在之后自然是已经成为据点,不断的向外扩张。所以这段时间咱们不仅要稳住张崇山,还要和世家大族联系起来。得到张崇山,出了京城,咱们立马便在世家的支持上登上皇位,那个时候远在京城之外的景炎,就算是捶足顿胸,也无济于事。” “景炎要离开?” “是,”叶一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我已经安排好了,就是这两天借着运粮的队伍把他送出去。不过,他离开必然先到南地。那个之后他会整顿南地的队伍,一鼓作气打过来。” “这么一来咱们就为自己培植了对手。” “是这么说,可也为咱们赢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所以接下来要比的就是速度。” 景烨点点头,“我困在宫里出不去,宫内宫外也没有其他可用的人。”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好。” 叶一容走到景烨面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以后与景烨的这一仗做准备。他可比张崇山厉害多了。” 话音刚落,叶一容目光变冷,指着景烨道,“当初你给我的羞辱我都记得,现在留你这条狗命还有用,等以后扔掉的时候,我会让你尝尝在脸上刻字的滋味。” 景烨唯唯诺诺。 叶一容继续道,“看到这宅子了吗?以后我会把你像狗一样拴在这,吃残羹冷炙,看人的眼色,嗯,让我想想,拴在门口怎么样?让大街上的人来人往都看着你,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君主,摇尾乞怜。” “叶姑娘,”张崇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大人,”叶一容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是我失礼了。” “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能让谁通报呢?唉呀,这宅子实在是太破了,不然我叫工部安排下,明儿个来修修,至少不能漏雨。” “也好,把书房和卧房修缮一下,其他的屋子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我想皇上看着往日风光,必然流连忘返。” 第四百七十五章 景炎留京 安排之后,叶一容和张崇山一道回了宫,景烨被他们压到养心殿跪着。 张崇山道,“京城外面,贼人虎视眈眈,不知道叶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一点一点扩大势力范围呗。”叶一容指着皇宫说道,“现在也就京城外围能够成为咱们的控制范围,因为我看趁早派兵把这些地方占完了,等到高铁祖的兵来了,也能以黄河作为据点和他形成对峙之势,至于北方那就依靠各大关口。”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而且,黄河的饥荒闹到现在,明年春天必然是歉收,没有南方的粮仓支撑,咱们怕是举步维艰。”张崇山眉头皱成了“川”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张大人,没必要把所有的活都揽到自己头上,下头还有那么多大臣呢,就算他们对你不满,也不会拿百姓开玩笑。” 叶一容停住了脚步,“我就不跟着张大人往前走了。” “嗯。”张崇山点点头,独自朝养心殿走去。 景炎回了偏殿,延青正靠在书案上翻书,看他过来赶紧站起来。 “果然如你所料,他想让我过去伺候,甚至还提出要教我读书识字。” “他心里藏了太多秘密,身边跟个会说话的不放心。不过,他会照顾我的意思,明天我帮你回绝了他。” “嗯,延青,”景炎愁道,“恐怕我得答应他,今天在养心殿,叶一容借着我的化名问到了阿二,张崇山顺势说,若是我不同意就让阿二过去,可现在媚娘已经离了境,到哪里给他找一个身形相貌都差不多的阿二来。” “叶一容还真是有意思,从她的行事风格根本就看不出和谁走的近。”延青想了又想,“就算是让你留下,张大人肯定会问起阿二一事,我还是得想个说法。” “不如就说阿二回乡探亲了,今日他们还问起我与阿二的关系。想来叶一容是为了打探皇兄或是媚娘的下落,所以,咱们的重点应该放在关系上。”景炎抽出一张纸,写下阿大二字。 “关于你的身世,最简单的说法就是父母双亡独自跑到京城来谋生路被我看到了,接进府里。至于阿二,就说你们两个没有关系,不过是同时被我碰到,取了这样的名字。”关系越复杂,越容易被人找出破绽,延青索性将枝枝叶叶都去掉,“关于阿二的家境就推说不知。” “这……若说不知怕是瞒不过张崇山,毕竟是你贴身跟着的。” “那就再编其他的说辞,本身我就性格古怪,难以预料,做出什么举动大家应该都不会奇怪。至于你要不要到张崇山身边?” “本来我是打算和京城世家联系之后,到南地去,取得南地将士的支持,若是现在我跟了张崇山,南地之行就得推后了。可我也不愿意放弃接近张崇山,打探消息的渠道。” 景炎将写下名字的纸凑近烛火,烧了个干净。 “是否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景炎赶紧站起来去开门,延青则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扰。七皇子府我已经到手了,这两日就安排王爷离开。”进来的事叶一容。 “叶姑娘,我有个新的想法,可否等上两日。”景炎拱手。 “王爷,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带您出去,可是,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叶一容看向延青,“青公子,京城的防守您是知道的,进进出出,一直都是张崇山的心腹盯着,也只有那么一两日,我能得机会带人出去,你们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延青点点头,“今儿晚上我和王爷合计合计,明天便给你个准信儿。” “如此再好不过了,明天早上还请早点,我要陪着张大人到西山的练兵场去,估计下了早朝就离开了。” 说完,叶一容连句告辞,也没有飘然而去。 西山练兵场?景炎和延青交换了眼神,众所周知,叶一容带来的骑兵,现在就在西山练兵场。叶一容难道是愿意与张崇山联手了? “叶一容与张崇山合作,就意味着北夷与张崇山联手,这么一来棘手多了。” 延青点头,“是这么个意思,明天早上若是张大人愿意,我跟着他一道到练兵场去,见机行事。” 景炎沉吟片刻,“我也留下来吧,等稳住了张崇山再说出京的事。” 叶一容出了偏殿,心情甚好,一路上哼着小曲儿。 “叶姑娘,”景烨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崇山不是时时刻刻把你拴在身边吗?” 看到他,叶一容一惊,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他已经放松警惕了,外面闹得凶,高铁祖势如破竹,已经到了黄河边儿,他没空搭理我,我就自己溜车来了。刚才我看姑娘到了偏殿去,想着若是离开姑娘必然会从这儿过,所以就躺在这儿了。” 似乎是怕叶一容觉得自己图谋不轨,景烨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皇上果然比之前变多了,这一口一个姑娘叫的让我仿佛回到了之前在叶府的时候。” 很少提起之前的事,叶一容心里堵着,那段时间,有母亲护着,是她这辈子最轻松的日子了。 “现在行事都要仰仗叶姑娘,当然应该客气一点。今天从黄诗扶回来跪在外面,我把这一路走来的事都想了一遍。景炎确实是手段高明,身边也聚集了一群能人。我打算从张崇山身边逃走之后,立马招贤纳士。” 景烨格外恭敬。 “一切都按照皇上的想法的,我会作为皇上最坚强的后盾,也希望日后皇上重回皇位,不会忘了我。” “那是自然的,要是没有叶姑娘我就没有回去的那一天。只是,叶姑娘,什么时候我才能从张崇山身边离开?”张崇山对他非打即骂,景烨不止一次想要从他身边逃开。 “俗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能够忍得了现在的屈辱以后才能走得更高。”叶一容笑笑,安慰道,“皇上,再忍一忍,咱们都等着那一天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西山阅兵 又安慰了两句,叶一容等景烨走了才露出了微笑,笑容浓郁艳丽,好像盛开的罂粟花。 翌日一眼,早朝之后,带着延青,景炎,张崇山与叶一容一道,到了西山。 北夷将士早就知道今天有人会来,精神抖擞。 张崇山表情严肃,一遍看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到了凉亭休息,他才开口道,“精神状态确实不错,可是,铁骑只适合攻城,不适合守城。将他们单列一军,怕是不合适。” “张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他们从本意而来和中原将士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将他们和中原将士混编,怕是明天便后院起火。”叶一容拍拍手,立马有人端了茶水上来,叶一容斥责道,“怎么没有一点儿眼力劲儿,有人来了也不知道上茶。” 明明白白,叶一容是要展示自己在北夷将士面前独一无二的地位,张崇山喝了口茶,笑笑,放了下来。 “将士们确实辛苦,还拿这样的茶招待外人,要不这样吧,延青回去之后把宫里的好茶包上一些过来,给将士们改改味道。” 张崇山是铁了心要将北夷将士拉过来。 延青装作不知道,“宫里确实有些好茶,不知道合不合将士们的胃口,要不,我多准备几样,让将士们挑挑。” 张崇山看了延青一眼,奇怪。向来延青最能明白他的心意,怎么今儿个反倒是蒙在鼓里的那个? 景炎注意到眼神,轻轻碰碰延青,延青微微点头,示意他知道。 这一举一动,叶一容尽收眼底,她对景炎说道,“阿大,你也忙了半天了,不如到后面选个位置坐着,下午还要看演练呢。” 景炎冲着张崇山拱拱手,表示自己要跟在张崇山身边伺候。 张崇山笑道,“你也跟了一上午了,就在这儿坐着,喝口茶,有需要我叫你。” 张崇山都开口了,景炎也不好推辞,他在最末的位置坐了下来。 “怪不得是张大人看上的人守规矩,办事也妥帖。青公子以后有这样的人也帮我留意着,我身边也需要一个。”叶一容笑笑。 这话倒是提醒了张崇山,张崇山问起了阿二的事。 “怎么一直不见阿二啊?” 延青道,“外面战火四起,阿二放心不下家里,前些日子跟我辞行了。” “是个孝顺孩子,”张崇山看了景炎,“留下阿大在你身边也好,他们兄弟两个都是稳当的人。阿大,你和阿二家住哪里?” 景炎摇摇头,延青道,“他们两个并非是兄弟,只不过我在同一天遇到了,按照顺序分了阿大阿二的名字,阿大就是咱们京郊的人,父母双亡,到京城里头谋生路,遇到我就收在身边了。” “哎呀呀,这真是可真是可悲可叹呀,这连人是从哪儿来的都打探不到,这样一个人放在张大人身边,是不是太危险了?”叶一容半开玩笑,却是看着景炎的。 景炎站起身来,走到张崇山面前,重重磕了个头。 张崇山让他起来,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叶姑娘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 叶一容也附和道,“实在是对不住了,我随口一说,没想到阿大你往心里去了。” 景炎又冲叶一容点点头,到旁边伺候着。 傍晚回去,张崇山特意叫了景炎到身边。 “你这性格太直了,以后和别人打交道会吃亏,以后需要说你的,半开玩笑就过去了。” 景炎只是点头不说话。 张崇山又道,“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没人敢为难你,你处事也要圆滑些。” 延青看他们两个聊的严肃,担心景炎应付不来,策马过来。 “张大人,阿大一直在家里做农活,人情世故不大懂,也是我,平日里没好好教他,您别见怪。” 张崇山大笑,“在延青眼里,我是这般不通情理?” 延青道,“到底是阿大太过耿直,平时在宫里,有您的照顾,也没人敢开玩笑,今天倒是碰上了。” 景炎只是点头,再没多余的动作。 “耿直点儿好,花花肠子的人,在咱们身边呆不久,我想着日后给阿大安排些差事,他的能力,端茶送水实在是委屈了。” 延青脑子一转,想到了景炎联络世家大族一事,道,“这年关就到了,不如让阿大把年礼给各位大人送去。一来,这是恩赐,大人不会为难他,二来,也让他在朝堂上混个眼熟,以后行事方便。” “嗯,好,这样吧,索性,拟定年礼的事也交到阿大手里,阿大拟定之后在让礼部的老臣看看。”张崇山看向阿大,“不是不放心你,是你刚接手,要有人带着。” 行军途中,景炎不好跪下,只能拱手,眼含感激。 看着感激,张崇山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自己得到了景炎的拥戴。 叶一容一直跟在后面,心道,这两人一唱一和,净把张崇山往沟里带。 她策马赶过来。 “张大人,这天色不早了,今儿晚上想带皇上到七皇子府去。” “成是成,明个早朝,要送过来,误了时辰,以后都不行了。” “那是自然,要是误了时间,就算是张大人不计较,我也没那个脸面过来。” 延青记着刚才的仇,漫不经心道,“叶姑娘,这么晚了带皇上离开,不说清楚缘由,怕是不太合适。” 延青向来不好说话,张崇山一听此言哈哈大笑。 “延青,你这是为阿大抱不平呢。叶姑娘刚才就是句玩笑话,这样,我来当个和事佬,此事就这么过了。” 叶一容也是面带微笑,“青公子,刚才是我唐突了,这不,我给青公子,给阿大陪个不是,以后,我这嘴上找两个把门的,坚决不说不能说的。” 延青撇了她一眼。 “阿大是个直肚肠,我只怕说不清楚他今晚睡不着觉,叶姑娘,这不能说是你的不是,只能说是我们阿大开不起玩笑,以后请您换个人。” 满脸微笑碰上软钉子,换个人肯定要翻脸,叶一容确实落落大方,“是,我记下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共同的利益 回到宫里,景炎借口收拾衣服,跟延青一起回了偏殿。 “叶一容怕是盯上你了,以后行事你要格外小心。” 一边收拾东西,延青忧心忡忡的。 “我也想过了。”景炎笑笑,“她要跟随的应该不是张崇山,暂时我还是安全的。我要做的就是尽快与世家大族联系上。” 延青点点头,送人出去。 安置好之后,景炎去见了张崇山,张崇山正靠在书案前看折子,见景炎进来招手让他过去。 “阿大,过来帮我看看,咱们下一步去哪里好?” 张崇山收起折子,示意景炎将旁边的地图摊开,景炎摊开之后发现津州被圈了起来。 张崇山指着津州道,“这是咱们的门户,必须要收紧了,可津州之后我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要往哪里走?要说眼下粮食是最关键的,南下有好处。可高铁祖是个硬茬儿,碰上怕是不利。” 景炎刚想指出,突然想到自己不识字,应当也看不懂地图,歪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张崇山。 张崇山恍然大悟,将地图收了起来。 “你觉得咱们是南下好还是北上好?” 景炎认真思索,眼下高铁祖的重点是收复黄河两岸的大小势力,若是此时和张崇山碰上,两败俱伤不说,还会影响他的进度。而且,高铁祖从未和北夷将士交过手,怕是难以抵挡北夷铁骑。 若是去北方,嗯,带着北夷的将士往北方走,确实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北夷王怕是坐不住,只是不知道叶青是否能够抵挡得了两面夹击。 景炎比划道,“等等吧,过了年,免得将士们想家。” 张崇山道,“咱们的中原将士不多,大部分都是我从西洋带来的,还有北夷的人。春节,没什么影响。” “既然如此,”景炎想了想,比划,“北上,先把大门守住,再考虑南方。” “你这么想也有道理,可我考虑的是明年的粮食。”张崇山在养心殿里来回走动,“天灾人祸不断,京城的粮食向来不够用,若是把兵力调到北方去,即便北方风调雨顺,怕也难以供给这么多将士的佣粮。” 景炎比划,“春天并不是丰收的季节,就算是占领了南方也不一定能够缓解粮食短缺的局面,而且战争灾祸还会毁了秧苗,不如等到7月份水稻收割了,咱们再一鼓作气冲过去,占领他们的粮仓,也免了收粮的麻烦。” “嗯,有道理,没想到这种庄稼的学问也能够用到带兵打仗上。这样吧,你让下面的人把叶一容叫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叶一容才刚歇下就听说张崇山叫她,心里头老大不乐意,可现在毕竟住在人家宫里,她只能收拾东西到养心殿去。 等她过来,张崇山与她说了北上一事,叶一容没看了旁边伺候的景炎一眼,琢磨出了个中滋味。 “阿大,我都在这有一会儿了,也不见你端茶上来。” 这是有意要支开景炎,景炎走的坦然,张崇山等人走了说,“你是因为练兵场的事担心他吧,放心好了,这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不会因此记恨于你,更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老实厚道吗?不见得。听青公子的意思,他跟阿大认识的并不久,张大人你就没想过,一个庄稼汉,跟着青公子的时间也不长,就能对战局侃侃而谈,啧啧,难道这是胎里带来的天赋?” 这话倒是提醒了张崇山,他往外面看了一眼。 “他也没说什么,只说安稳了北方再往南方打,也为了粮食考虑。” “是啊,”叶一容笑的勉强,“我带来的将士都是北夷人,现在带着北夷的将士向北去,你说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北夷王的心里又会怎么想?我知道你想说咱们朝北地的方向去,但是在北夷王看来,北狄北夷唇亡齿寒。” 相对于景炎,张崇山对叶一容的防备更深一些,他笑了笑,帮景炎解释,“所以才说他是个庄家汉,不懂战争走向,只知道粮食什么时候熟。” “张大人别拿这样的话糊弄我,我知道在张大人心里,青公子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而我,叶一容不过是个暂时的盟友罢了。但是,张大人您别忘了,”叶一容朝张崇山走了两步,笑道,“感情什么的虚无缥缈,只有利益才能抓在手里。换句话说,利益相同的人合作才能走的长久。” “我明白叶姑娘的意思,今晚叫叶姑娘过来也是为了商议出兵一事,并不是因为阿大的话就定下了北上的意思。” “这么晚了我脑子也不大清楚,商量是商量不出来的,不如明儿个再说。” 叶一容出了养心殿,碰巧看到景炎端茶过来,叶一容冲着景炎一笑,走到他身边说道,“王爷,我希望你明白,咱们现在相安无事,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若是您动了我的饼,那不好意思,皇宫里头我有十分的把握让你混不下去。” 景炎恭恭敬敬,不说话。 叶一容扬长而去。 看景炎端茶进来,张崇山示意他把托盘放在一边,问道,“你觉得叶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景炎竖起大拇指。 “哼,唉呀,我问你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这么回答倒也对。就没有别的词儿吗?具体一点的形容一下她的性格。” 景炎想的认真,认真到让张崇山觉得这是一个开天辟地的问题。 然而,思考过后,景炎依然是同样的动作。 “行了,让你说也是为难你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景炎收起托盘,退了下去。 看着他的背影,张崇山若有所思。 若真的如叶一容所说,阿大是大智若愚,那是谁要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延青吗?延青向来不屑于如此,可其他人…… 转念一想,张崇山也琢磨不透叶一容的所作所为,眼下中原内忧外困,她若是想得到什么,直接跟北夷王联手挥师南下岂不更好?为何要跑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做这一不留神便会背上千古骂名的卖国贼? 第四百七十八章 深夜来访 “张大人,青公子到了,等在外头。” “哦?好,请他进来。” 张崇山到书案后坐着,延青迈步走了进来。 “张大人,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太累了?”看延青如此正经,张崇山觉得压抑的慌,让人给他上了茶,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延青道,“在张大人面前,我也就不打幌子了。阿大一直跟在我身边,现在到了张大人这儿。朝中不少人觉得是我把人送到这儿的,为的是自己日后升迁。张大人,延青的为人,别人不敢说,但您是了解的,为了升迁,我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那是自然的,延青,我与朝中诸位是君臣关系,但是和你我向来觉得是兄弟。那些胡言乱语就随他们去吧,咱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力便好。” 延青神色还算正常,“三人成虎,而且,这样的话我听着也不顺,当所以我想着我回府上休养一段时间,一来躲避流言,二来调整心态。” “这,是谁多嘴多舌,明儿个早朝我便为你主持公道。”深更半夜跑过来说这个,张崇山总觉得这其中有别的意思。 “倒也不必,”延青起身,“请张大人准我休息几日。” “延青,”张崇山走了过来,“形势紧迫,咱们马上就要出兵了,若是没有你帮我稳着世家大族,我怎么安心?” “张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会跟他们谈谈的,但是其他事还请交到别人的手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崇山也不多说,等延青离开之后,张崇山叫了心腹过来,问他们,延青这几日与谁见过面。 “青公子向来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朝会,从未与他人攀谈过。” “这就奇怪了。” 早朝,延青果然没过来,张崇山的目光在诸位大臣身上转了一圈,才开口说道,“我身边缺人,若是各位有合适的都可以推荐上来。”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各有各的想法,但无一例外都觉得奇怪。 放在身边的人必然是十分可靠的,尤其以张崇山现在的地位。 诸位大臣曾经和张崇山同朝为官,但是对他投敌卖国的行为无不唾弃,现在站在朝堂上大多也是形势所迫,张崇山竟然开口让他们推荐人,这真是惊世之举。 早就料到没人会站出来,张崇山又笑道,“跟在身边的人肯定是要谨慎挑选的,这样吧,给诸位两天的时间,每人推个人出来。” 下朝后,大臣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到了考验忠心的时候了?” “那也不必如此冒险,他就不怕推上去的人给他来一刀?” “又或者是为了笼络人心,表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听着心腹提起朝臣言论,张崇山心情甚好,若是不给他们安排点事儿,他们便胡言乱语。 叶一容下朝没多久就赶过来了,今儿个天冷她已经穿上了假袄,身材高挑,若是刨去那张脸,也是个绝世佳人。 “青公子于分内之事一向积极,怎么我听说今儿个早上他缺了席?” 见了张崇山也不行礼,叶一容走进来竟直接坐了下来,对她的失礼,张崇山也不放在心上,命人倒了茶过来。 “他是太累了,从入京至今一直忙忙碌碌。现在,阿大,”张崇山说到此处,回头看了景炎一眼,景炎恭敬的站着。 张崇山继续,“现在,阿大到了我身边,下头的人说三道四,他心里清明容不得这些言语,索性休息一段时间。”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这说三道四的人里是否也包括我?”叶一容啜饮一口。 “那就要看叶姑娘是否说过,又是否传到了延青的耳朵里,这孩子跟在我身边,办事得力,脑子也清楚,可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样的性格,哎呀,是得改一改了。”张崇山是一句三叹。 “行了,张大人,这些闲话我也无意多说,今儿个过来是跟张大人聊聊以后的事。” 叶一容拿了份地图出来,让景炎呈到张崇山的面前。景炎快步过来,接过地图,在书案上平摊开来。 张崇山走到书案后面盯着地图。 “这地图要比我现在手里这份清楚多了,叶姑娘的意思是先打南地。” “是,”叶一容看着景炎,“南地是粮仓,物产丰饶。将它握在手里,一时不愁。而且,高铁祖的势如破竹,若是再不阻拦他,连黄河流域都统一了,那时候咱们拿什么和他争?” “嗯,高铁祖在打仗上确实是个劲敌,不过,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就算是他打下了整个中原位置也坐不稳。” 感受到了叶一容对景炎的敌意,张崇山挥手让景炎下去。 “这是他心甘情愿为他人作嫁衣裳呢,高铁祖是个死脑筋,说不定心里头认准了景家的人。”叶一容琢磨着张崇山的心思,故作无意,说道,“到现在咱们都没抓到景炎,更没找到叶一眉。” 这话就像一根刺扎进张崇山的心里,这几日忙的厉害,他一直没顾上思考景炎一事,现在叶一容明明白白的提出,他不得不面对。 “到现在都没有景炎的消息,他跑的倒是挺快的。” “现在百姓依然相当认同景家王朝,若是高铁祖实力强大,景炎再振臂高呼,那咱们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嗯,有道理,所以叶姑娘是希望我能够挥之南下,先收拾了高铁祖,再来解决北方的隐患。” “是,张大人,北方的境况虽然更为复杂,可是叶青和北狄互相牵制,一时半会儿谁也动不了。至于北夷王,他存了和张大人合作的心思,以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唉呀,”张崇山表面上松了一口气,他面带笑容,称赞道,“总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叶姑娘一番分析鞭辟入里,让我恍然大悟。” “张大人怕是在讽刺我,不过没关系,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具体要怎么做还看张大人的意思。”叶一容听出话外之音,却也不愿计较,盯着面前的茶水。 第四百七十九章 延青入宫 送走了叶一容,张崇山让景炎叫延青过来。 延青已经搬入了宫外的府邸。 “张大人没说为何叫我?”延青当真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此时他在窗前看着外头的菊花。 “见过叶一容之后,他让我叫你过去。之前他和叶一容聊的是南下与北上的问题。” 索性,景炎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所以你是希望张崇山北上,给高将军留下时间。” “是。”景炎惆怅道,“不管南下北上对咱们都不是好事,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北上更稳妥一些。” “话虽是这么说,可叶青将军手中兵力不多,还要与北狄对峙,我担心他分身乏术。虽然,瑞王殿下在叶青将军身边,可瑞王殿下,做的也就是军需补给。” 这话提醒了景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叶一眉,在这世上叶一眉的亲人就只剩下叶青了,若是因此让叶青丧了命……后面的事,景炎根本就不敢想。 延青继续说,“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困在京城里。” “嗯,对,要想把他困在京城,必须得让他撞南墙。”景炎若有所思,“怎样才能让他打一场败仗?或者是明白自己根本就走不出去。” “现在能够挫败他的只有高将军和叶将军,但叶将军那被北狄王牵制的死死的。这,” 景炎一笑,“不是还有一个武成王景炎吗?” 明白了他的意思,延青一笑。 到了养心殿,景炎退了下去,张崇山没留他,待人走了,对延青说,“延青,唉,这么多年了,我能够交心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延青道,“大人是遇到事儿了?” “你啊,说话永远都这么直白,不能先叙一叙旧情吗?”张崇山勉强一笑,让他坐下。 延青面色冷道,“这个时候张大人叫我过来肯定是有大事,既然有大事,自然是解决了事,再说其他。” “也对,也对。”张崇山不住点头,说道,“京城眼下是座孤城了,咱们再待在这,只怕会让人关起门来打。眼下有两条路可走,南下或是北上,你觉得哪条路更好一些?” 延青思索片刻。 “这要看张大人想什么了。南下是最顺当的,咱们的对手只有高铁祖击败了他,男方基本上就稳下来了。可是,南方土地辽阔,咱们要想完全吃下它,这仗半年都不一定打得完。” “嗯,对,”张崇山点头。 “北方呢,不稳定,就算是咱们收拾了一夜情,后面还有北狄北夷两个宿敌,虎视眈眈。但北方的好处是地方不大,两个月便足以扫清叶青的势力。” “是,北方不稳定,”张崇山起身来回走动,延青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我兄弟两个不必讲究这些礼节。”张崇山停下脚步,“若是南下,你觉得谁可以为将?” 延青没马上回答,皱眉。 张崇山等一会儿,没等到答案又说道,“不必介怀,想什么便说什么。” “那我就直说了,”延青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说道,“咱们虽然占领了京城,可朝堂的诸位大人,不过是迫于压力才对咱们俯首称臣,所以这些大人是不能派出去的。” 张崇山点头,眼神暗了些。 延青继续说,“刨去他们,还有,您,西洋将领,北夷将领,首先北夷将领是不行的,他们服从的不是咱们,西洋将领倒是可以出去,不过恕我直言,他们很难在高铁祖和叶青手里讨到便宜。” 张崇山神色更加暗淡,“是,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眼下已经入了冬,天时地利咱们一条都不占。” “剩下的便是您亲自出马了,可是这京城里头全靠您压着,您一走,世家大族难免蠢蠢欲动。而且眼下棘手的还有北夷将士,叶一容明显和咱们不是一路人,这北夷将士不管你是否带走都是个祸害。” 张崇山忽然笑了,“这么说来是进退两难。” 延青直起身来,“是啊,眼下的局势对咱们不利,可是您再想想,除了高铁祖还算顺利,叶青,北狄,北夷,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否则北夷王不会想着与咱们联手,北狄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张崇山的心往北上偏了偏,可随后又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接口,“也是,这入了冬哪里都缺粮,来年还有个春荒,日子怎么过,家家户户心里都没数。” “确实,眼下粮食才是个大问题。黄河以北战乱频仍,怕是没有好收成,要想得到粮食必须得往黄河以南去,尤其是长江以南。”延青仿佛是说累了,到此处松了口气。 张崇山又走了两圈,“京郊我已经让他们把几个马场开垦了种粮食了,可这样的范围明显不够。我甚至都想着,让京城里头家家户户在房前屋后开垦土地。” 张崇山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延青却认认真真回答,“这并不是个好主意,现在让百姓种粮食,只会加剧京城百姓外逃,闹得人心慌慌。” “唉呀,我说你不管和你说什么,你都一本正经,这不过是我随口说说罢了。京城战乱之后,咱们的兵将还没有点过,这样吧,你带人过去清点士兵数量,再看一看粮仓还有多少余粮,这个冬天总是得过去的。” “是。” “行了,你下去吧,让我再想想。” “是,”延青退下。 延青走了,眼睛才进来,他呈了一份礼单上来,上面列了的是给诸位大臣的年礼。 张崇山看了礼单,“之前叶姑娘曾提过说你一点都不像是农民出身,我看也是,这样一份礼单列了出来,谁不说你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高徒。” 景炎躬身,表明都是礼部的诸位大臣带的好。 张崇山看过一遍之后,交到景炎手里。 “就按照这个给他们送过去吧,嗯,” 张崇山拖长了声音,“毕竟是个大节,我看这里单上没有你的名字,你有什么想要的?” 这个时候往往都会推辞一番,可景炎却是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比划道,“想要一匹马。” 第四百八十章 景炎送礼 张崇山笑道,“就只要一匹马?还有没有别的想法?不如我在外头给你选一处府邸,得空了你也能去住上两日,免得老是憋在宫里头。又或者,” 张崇山笑意更深了。 “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现在跟在我身边也算是个好位置,以后我再给你提一提,过了年给你谈一个好姑娘。” 景炎红了脸,连连摇头。 “哎,男子汉大丈夫,提起此事无需害羞。嗯,这样,借着送年礼的机会,诸位大臣你也认识认识了解了解,过了年我让延青给你留意一门,那个时候双方了解,婚嫁也方便谈。” 景炎还是摇头,张崇山却不顾他的否认,继续说,“嗯,到那个时候出了府邸还应该赐给你别的东西。很有可能,这是我入京以来的第一件喜事,应当办的隆重。” 景炎只能弯下腰装作认真听的模样,张崇山又说,“你出身不大好,高门大户的姑娘可能会嫌弃。不过这没关系,到时候让你与延青结拜为兄弟便是。” 景炎心道,张崇山身边事缺人了,否则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来拉拢。 “好了,你先下去吧,明天就要送年礼了,有你忙的。” 一番规划没拿到效果,张崇山在心里道了一声木讷,就让他下去了。等人离开张崇山在坐了下来,逐家筛选高门大户的女儿。 以阿大的出身,眼高于顶的大家族必然看不上,能选的只有新贵。 一列列名单看下去,张崇山不住摇头。 翌日,下了早朝,景炎就带着礼物出发了。 关于年礼一事,诸位大臣也早就琢磨开了。谁都知道他们现在跟着张崇山相对于旧朝来说是不忠不义。可是一家子人的命又攥在张崇山的手里,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这到了送年礼的时候,这年里接不接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现在他们站在朝堂之上,可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这礼物,以张崇山的名义送过来,可怎么接,若是不接,张崇山那儿又说不过去。 诸位都在心里盘算,若是延青送来的,摆个不冷不淡的脸,以延青的脾气八成一甩袖子就走了,那时候也好说点。可他们没想到这次过来的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阿大。 景炎选的第一道门槛,是向来与张崇山不和的周大人府邸。这位周大人,年幼时便是个厉害角色,读书写文章更是天下无敌,后来进了朝堂深得先帝的赏识,一路顺风顺水走到现在。这一次若不是为了黄河两岸的饥荒,他断不会与张崇山和解。 让人通传之后,景炎就站在台阶下面等着,毕恭毕敬的,完全不像是张崇山派他来的。 听说来的人是阿大,周大人也恍了神,以他的设想,这是张崇山拉拢诸位大人的好时机,必然会派个有分量的人来,阿大虽然最近得了皇上的宠,可毕竟是奴才。 “他是怎么说的?” 这话一问出口周大人有觉得不同,众所周知,阿大是个哑巴,一个哑巴能说什么? “他身边的小思说,是张大人让他来送年礼的,他自己没说话就在下面站着。” “嗯,”在书房里徘徊两圈,周大人琢磨,来人已经说明了是张崇山让过来的,自己若是不见别人是没规矩,可若是见了,这礼要不要收呢? 只要他收了,后面的人就必须得收,可他若不收,现在女儿还在张崇山的手里。 转眼间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虽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周大人也不敢怠慢,让人请了景炎进来。 景炎进府之后目不斜视,在下人的带领下直接倒了书房,周大人也已经换了衣裳出来,他面带笑容请景炎上坐。 以景炎现在的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是不会坐的。行礼之后,他将礼单呈了上来。 周大人推脱道,“眼下战乱频繁,饿殍遍地,这年里还是留着赈济百姓吧。” 景炎一阵比划,跟在他身边的人,立马前来解说。 “战乱年间国库里也挑不出多好的东西,这一些是张大人能找到的,给周大人最好的年礼了。也请周大人放心,灾民张大人会尽最大的努力救济他们。” “哼,这话说的倒是动听。可到现在我都没听到下放赈灾粮的消息。”瞬间冷了脸,周大人一甩袖子说,“我听说西洋人特别喜欢咱们中原玩意儿,不知道能不能借阿大你的手,把它们送到西洋人那儿,换些粮食补贴来也好,帮灾民度过这个冬天。” 看着字字句句冲着阿大,景炎的小厮变了脸,他巴望着以后能跟在景炎的身后,飞黄腾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忠心护主的机会。 “周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呀?灾荒那是老天爷降下来的,跟阿大大爷又有什么关系?” 碍于家人在张崇山的手里,周大人有气,也只能冲着景炎,“哼,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这一个山洞里出来的狐狸都是一样的骚。” 没想到周大人会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小斯脸上怒意更重,他从景炎身后冲了过来,向周大人冲去,景炎一把拉过他。 周大人本就是个急脾气,此时顾不得其他,冲口而出,“怎么?在我的府里要跟我动手了?这位阿大大爷,请你转告张大人,当初答应我们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景炎笑着走上去,握住了周大人的手,周大人刚要挣脱,却发现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再次抬头,他对上了景炎的目光,这目光坚定,似曾相识。 退了下来,景炎又比划了一阵,那小厮翻了个白眼儿上前说道,“还请周大人把东西收下。” 周大人掂量掂量,当真让人把东西收下了。 出了周大人的府邸,小厮在景炎的耳朵边念叨,“阿大大爷,您现在是张大人面前的红人,除了青公子和张大人,谁敢跟您说一个不字?要我说这老匹夫就是倚老卖老,你何必给他面子。” 景炎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他,小厮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景炎收回目光,朝宫里走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张崇山离京 待景炎离开,周大人屏退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纸条掏了出来,上面公公正正写着一个景字。 手指颤抖起来,周大人仔细端详这“景”字。 这……是武成王。 养心殿,见景炎回来,张崇山诧异道,“怎么这么快?” 景炎比划一番,意思是,周大人已经把东西收下了,只要他收下东西的消息传开,其他的大人那就顺当多了,所以他打算第二天再去给其他的诸位大人送年礼。 张崇山不由得多看了景炎一眼,这处事方法倒没什么奇怪的,可奇怪的是他入京没多久,又一直做的是小厮,怎么就知道周大人有如此地位? 景炎知道他怀疑自己,恭恭敬敬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 张崇山看着他,“阿大,这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景炎摇头,比划道,“是礼部的大人们教的。” “他们倒是挺看得上你。” 景炎比划了两下,都是些客套的话,张崇山没再追究。 翌日早朝,诸位大臣都到齐了,还不见张崇山的身影。延青等大家都议论完了,才慢悠悠的走到最前方。 “张大人带着几万人马出了城,要为明年春天的粮食做打算,这几日偏劳诸位大人了。” “这……” 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说得出话来。 延青又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早朝就散了。以后需要批复的公文还送到养心殿,我会在那儿等着各位。” 三三两两的出了宫,感觉到后头没人了,大臣们才议论开。 “这叫什么事儿?” “就是,尤其是这青公子,前两日才说要卸任,今儿个又把大权揽回来了,两人这一唱一和的,到真成了权臣的把戏。” “这景家的两位王爷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高铁祖和叶青,有模有样的把人马拉起来,” “这人马虽然是拉起来了,可为了什么就不好说了。你听听,高将军的人叫高家军,八成是想建他高家王朝。叶青将军倒是用的是之前的番号,可以后怎么做就不一定了。毕竟两位先帝对待他叶家都是说不出的刻薄。” “谁说不是?早早的就将叶家姑娘许给了武成王,可到现在人还没过门呢,这姑娘啊,马上就要过了出嫁的年纪了。” 延青站在宫门口,看着大臣们三三两两的散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景炎他身后拍拍他。 延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走吧,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 大庭广众之下,景炎不能开口,只能碰碰他的手臂表示安慰。 两人到了养心殿屏退众人,延青拿了奏折在下面的位置上坐下,“人是昨天晚上出城的,出城前他叫我过来,把处理政务的权利交到了我的手上,现在约么已经到京城外面了。” “等他再走得远一些,晚上吧,晚上咱们把消息散出去,不过要防着的还有叶一容。” 外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小太监尖声尖气说道,“叶姑娘,青公子在里头,您若是要进去,得我通报一声才行。” “除了青公子,里面应该还有别人吧?”叶一容笑道,“要是我没猜错,阿大也在里头。” “回叶姑娘的话,张大人走的时候,把朝中事物交到了青公子和阿大手里。” “原来是这样啊,你进去通报吧,我在这儿等着。” 没等小太监进门通报,景炎出来请了叶一容进去。 “王爷,青公子。” 叶一容笑的前仰后合,“张大人应该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 延青冷道,“说起这看人的眼光,张大人向来不行,他应该也没猜到自己的盟友,正盘算着给跟自己下刀呢。” “行了行了,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青公子这般计较。” 叶一容时而端庄,时而疯癫,景炎和延青摸不准她的意图,讲话很是谨慎。 延青道,“这哪里是计较,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叶一容走了过来,一甩帕子打在延青的胸口,“这实话真的太伤人了,毕竟比起两位,我对张大人的诚心应当更充足一些。” 延青后退半步,“咱们都是中原人,对张大人的诚心就是插在中原人胸口的刀子,叶姑娘,这诚心似乎要不得。” “哈哈哈,”叶一容笑的起劲儿,“行了,咱们你来我往的也争不出个什么来。我来是想问问二位有没有跟我联手的打算?” “怎么联手?”虽然知道叶一容不可靠,可她手里的北夷将士确实是块肥肉。景炎很难不动心。 “咱们连挤走走的自然是张崇山,等把张崇山给推开了,咱们平分中原。” 景炎斩钉截铁道,“那不可能。” “唉呀,我就知道王爷你会这么说,嗯,那这样吧,等咱们挤走了张崇山再各凭本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叶一容也不觉得难堪,依旧笑容满面。 延青想了想,“关于挤走张崇山,你有计划吗?” “他人已经走了,带着他的将士将士,只要现在我一声令下关闭城门,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景炎接口,“不仅他回不来我们也出不去,若是答应你,我们两个变成了这京中的囚犯,一辈子见不到天日。” “王爷真会开玩笑,就我现在这副模样,说自己是叶家的二小姐,恐怕都没人相信。” 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悲伤,叶一容很快又调整好情绪,继续道,“更何况就算我搬出一家二小姐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愿意让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两位,就算是关了城门,你们的优势也一样不减。” “兵权掌握在你的手里,就算是有人不愿意,你也可以动用武力让他们愿意。叶姑娘,难道我与王爷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的愚钝?” 叶一容又道,“京中原有守将肯定会选择跟着你们。” 景炎冷道,“叶姑娘这小算盘打的实在是太灵了,我看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 “确实我现在给出的筹码太少了,不过不知道王爷想不想知道我的好姐姐现在何处?” 第四百八十二章 周府夜话 景炎心思一动,随后反应过来。 “叶姑娘,你若愿意告诉我,我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是啊,在你们男人心里头,建功立业永远比女人重要。不过今天,王爷,我把话放在这儿了,来日,你可不要觉得后悔。” 叶一容说罢,出了养心殿。 景炎看了会儿奏章,猛然觉得不对,他抬头对延青说道,“她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和咱们谈合作,而是掌握咱们下一步的动向。” 延青一想,“是了,她是来试探咱们是否要关闭城门,据城死守的。” 此时,叶一容已经到了七皇子府。 “我问过了,他们没有关城门的打算,你呢?你想好了吗?是留在京城还是到外面闯一闯?” 景烨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来静静的看着叶一容。 “朝中大臣对我失望透了,我就算留在这也没办法赢得比景炎更多的支持,不如趁南地没人到南地去。” “谁说南地没人?” 叶一容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我的好姐姐在南地招兵买马,现在已经成了气候了。” 景烨慌道,“她打着威武大将军的旗号,更为容易。” “那是自然的,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是皇族呢。若是景叶的名字不好用,你就再编个名字出来,反正你们皇家的族谱那么复杂,随便拉一个人出来,兵荒马乱的也不会有人去查。” 叶一容向外面看了一眼。 “张崇山的人老往这边跑,说是要修缮府邸,可到现在敷的修的不多,听墙角的倒是不少。你住在这儿要多加留意,有的想法就去做,要出京我也会派人送你。” “我,”景烨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人间天子,不会有人在猜度着你的心思为你办事儿。” 这话狠狠的扎在了景烨心里,若是放在之前,他早就摔东西走人了,可现在人在屋檐下,这好话也只能由他来说。 “叶姑娘,不知道张崇山出京为了何事,要出京多久?” “他说是为了明年春天的粮食,可明摆明的这是想占地盘。”叶一容感受到了景烨一瞬间的愤怒,她微微一笑。这人呢,有的时候和狗很像,你要是顺着他惯着他,他就张牙舞爪的爬到你头上去,可你若是对他冷一点凶一点,他立马又摇着尾巴到你的脚边来。 “这么说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景烨一喜。 “按道理来说是,”叶一容低头摆弄的指甲,“可是你不知道另外一位打的是什么主意?更何况现在张崇山是往北边去了,北夷王的精兵强将都被我带来了,现在看着西洋人过去肯定安生不了。若是北夷王和叶青联手,他在外面待不了多长时间。” 景烨原本是打算趁张崇山不在,和京中的诸位权贵攀攀关系,随后再到南地去招兵买马。可若是转眼间张崇山变回来了,他的行程便无法安排。 “若是他回来,你能提前得到消息吗?” 叶一容看着景烨,笑容让景烨觉得心慌,他咽了口唾沫,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说,若是您能得到消息,请您提前告诉我。” 收起了渗人的笑容,叶一容点点头,出了门。 等人离开,景烨坐在椅子上,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乖巧顺心的叶一容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 此时,周府。 “周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武成王在京中?” 那人不敢相信,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朽怎么会拿这事开玩笑?这是关中原的命脉。”周大人令下人将纸条拿了过来,供诸位大人传阅。 “你们好好看看这上面的笔迹是不是武成王的?” “可,可,这,王爷在京中这么久,竟然还没被张崇山发现,可真的是好本事。”坐在最下手那人语无伦次,盯着手中的纸条。 “王爷一向智勇双全,躲避张崇山不在话下,我今儿个过来是要问问各位的意思,若是武成王当真出现在咱们面前,你们会怎么选?” 话音一落,周大人的目光便从众人脸上飘过。 最下面的那人先开了口。“周大人,您总得先说清楚这纸条在哪里,让诸位大人盘算盘算,这武成王到底有几分真。” “钱大人是不相信老朽的为人,或者觉得老朽老眼昏花,会凭空杜撰出一个武成王来?” 钱大人赶紧站了起来冲周大人拱手,“周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钱大人是不希望武成王回来?”周大人立马接口。 “周大人啊,”钱大人这又是作揖,又是弯腰,“你武成王的能耐,带领咱们收复中原轻而易举,可就是因为他有这般本事,我反倒觉得不敢相信。你想想,张崇山入京已经多久了,为何他到现在才露出一点踪迹?唉,我怕的是这笔迹是武成王,帮着皇上处理政务是流出来的。” “说来说去,钱大人是担心这纸条的来历呀。”周大人摸摸胡子,“我与诸位保证,这纸条必然是王爷用来传递消息的,只是现在不方便与各位透露王爷的行踪。” 钱大人干笑两声。 “周大人这话让人难以信服,咱们都是带着妻儿老小的,若是为国奉献上一家人的性命,那无话可说。可孙是为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小纸条,那就不值得了。” 这话引起了一阵骚动,身家性命谁都看得重,因此对于纸条的来历,大家也都多了几分疑问。 周大人道,“我不过是想问大家的态度。” “谁都知道阿大送上来的年龄,您是第一个收的,现在您用一个凭空出现的纸条让我们表明态度,这未免也,啧啧,大人们心里都有数,我也就说到这儿了。” 钱大人先站了起来,走出去。 他这一举动立马就引起了后面人的效仿,接二连三,又有几位出门。 周大人也不阻拦他,回到主位上坐下,喝着茶,看着诸位大人,一直等了半个时辰。 看人走的差不多了,周大人开口,“好,这该走的都走了,就该说正事儿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良禽择木 “王爷,王爷真的在京城?”几位老臣,嘴直哆嗦。 “真的在,而且,就在咱们身边。”周大人摸摸胡子。 “可,这么一来,前面走的几位,不就把消息送出去了吗?” “不妨事,不妨事,总是要送出去的,只是这消息送出去了,王爷就要离京了。”周大人越说越高兴,“诸位,追随何人,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周大人本以为这话出口,立马能得到拥戴,可是,迟迟的,听不到诸位的答复。 “你们,不会是要把中原,拱手让给西洋人吧?” “周大人,这个,王爷确实有经天纬地只能,只是,现在,他手中没有一兵一卒,要如何与张崇山抗衡?” “是啊,是啊,”其他诸位也附和道,“咱们也不一定非得跟着王爷,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高将军,叶将军也都是有为之人。” “诸位,咱们在,”一时间,周大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是,咱们再屈从张崇山的时候确实说过,以后为景家王朝效力,可现在。不同以往,难道周大人不想有从龙之功吗?” 周大人怒道,“从龙之功,哼,也要有天子之能才行。高铁祖领兵打仗确实有一套,可他不知礼仪规矩,要如何治国理政。” “还有叶青将军呢,威武大将军文武全才,叶青将军必然不差。” “好,很好,算我看错了人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我与各位,只能各走各路了。” 周大人也不多劝,起身送客。 其他的几位还想多说,可看周大人痛心疾首,也就无话可说了。 入夜,景炎牵马出来,延青送他道京门。 “青公子。”守门将领见是延青,不敢得罪,赶紧上来行礼。 延青摆摆手,“这是张大人身边的阿大,你们应该是认得的,我让他给张大人送消息过去。” “青公子带过来的人,自然是妥当的。”京城里,延青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延青转头看向景炎,严肃道,“行了,阿大,你去吧,务必把消息送到张大人手上。” 景炎行了个礼,起身,向外头走。 “呦,是青公子和阿大啊,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叶一容一步三晃走了过来。 看他过来,景炎和延青皱起了眉头。守门将士则是忐忑不安。张崇山离开时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京中官员宫中奴才一律不得离开。刚才他是想卖延青个面子。现在看来,这面子八成是卖不了了。 “给张大人送个消息。”延青露出了笑容。 “这样啊,京城里有什么消息要送到张大人那儿?”绕着景炎转了一圈儿,叶一容一直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景炎不做声,安静的回应着这目光。 延青笑道,“叶姑娘,咱们虽然是盟友,可也没好到互通有无的份上。叶姑娘若是真想知道,等我们问过张大人的意思再说。” 叶一容依然看着景炎,目光转为探究,“这小哥整日跟在张大人身边,这次出去,可能就留在张大人那儿不回来了。我估计是得不到消息了。” “叶姑娘说笑了,就算是阿大跟在张大人身边,张大人也是要回来的。京城里,说话管用的是张大人,我必须问过张大人的意思。”延青试图将两人隔开,可叶一容就缠着景炎,让延青无法。 “也是,不过,这小哥,唉,我怎么觉得他长的有几分贵族味道,为人处事进退有度,和张大人一起上战场,可惜了。” 叶一容这么一说,守城的几个也有同感。景炎身居高位多年,即便是扮丑,也和普通人有差。 延青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叶一容这是在威胁他。只要他违背叶一容的意思,叶一容立马说明景炎的身份。现在守城的虽然是中原将士,可他们一早就投靠了张崇山,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不会给景炎卷土重来的机会。 “叶姑娘,”延青神色缓了下来,“仔细看看,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也难怪张大人喜欢。” 景炎也向叶一容点点头。 叶一容哈哈大笑,“阿大小哥,这次出去,可别忘了姑娘我。” 说到这,大家都送了一口气。叶一容向延青点点头,延青跟着她过去。 “青公子,我有个忙需要你帮,嗯……”叶一容看着延青,拖长了声音,“我希望能把景烨接出来住。” “姑娘和皇上不共戴天,让皇上留在宫中岂不是更和心意?” 延青觉得不对劲儿,若是为了报仇,上一次,叶一容大可以说清楚,怎么还要分两次来? “看着别人动手,到底不如自己动手舒服。” “这样,我可以帮着和张大人说说,但是张大人的意思不是我能左右的。”延青试探道。 “青公子这是在试探我,可是,青公子,我的来历张崇山是知道的。您的,恐怕张大人知道的不清楚吧。”叶一容往城门口看了一眼,“王爷今晚要是出不了城,就危险了。” 延青道,“十成的把握我没有,但会全力以赴。” 延青一向以君子自居,这话的分量叶一容明白。她笑着走到城门口对守城将士说,“各位都辛苦了,我就是跟清公子开个玩笑,只是玩笑归玩笑,张大人的事全耽误不得,还是赶紧让阿大出去吧。” 守城将士明白,两个人必然是达成了利益交换,可是两虎相斗,做蝼蚁的就不必掺和了,他们让出一条路,景炎顺顺利利的出了城。 等景炎走远了,延青笑道,“时间不早了,我送叶姑娘回去。” 叶一容知道他是有话对自己说,点点头,两个人并肩往京城里头走。 “我和张大人关系确实不错,但是开口把皇上要过来,没那么简单。” 没想到延青会主动提起此事,叶一容一惊,随即笑道,“确实是不容易,但是你再想想,张大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压制皇上也没用,倒不如送到我手里,以后我带的那帮人还能给张大人帮帮忙。” 第四百八十四章 张崇山中计 延青随口道,“这就要看张大人认不认同了,景烨到底是先皇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他在张大人的位置到底稳一些。” “青公子,我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想要请教公子。” “叶姑娘请讲。”延青知道,这问题八成和自己有关,但是现在景炎尚未走远,不宜在此时惹怒叶一容。 叶一容缓缓说道,“我听说张大人是青公子的救命恩人,是因为这救命之恩,青公子才跟着张大人的,可是,怎么现在青公子又以王爷幕僚的身份辅助王爷?” “我首先是个中原人,不愿意看到中原人生活在西洋的欺压之下,至于救命之恩,”说到这儿延青停下来了,他担心叶一容以此事要挟自己,于是话音一转他说,“只能来世再报了。” 这些许停顿被叶一容捕捉,她暗暗记在心中,表面上却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崇山赶回来时天已经亮了,到了养心殿,他都来不及休息,叫了延青过去。 “你可得到景炎在京城露面的消息?” “我是昨天晚上知道的,当时就让阿大给你送信过去了,怎么?您在路上没遇到他?” 张崇山摇头,此时,他顾不上阿大了。 “这样吧,这段时间外头还算安定。叶青跟北狄北夷纠缠不清,高铁祖还留在黄河沿岸,咱们趁这个时候,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景炎给挖出来。” “是,只是,本就人心惶惶,咱们又在这个时候大力搜捕,会不会让百姓更不安稳,昨个我得到消息说是有百姓偷偷出城。”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管不了那么多。”张崇山越说越着急,恨不得这个时候亲自带人去搜,“这样,你让人守住城门,一旦发现偷溜出京的百姓,直接斩首。” 延青不作声,他不愿因此赔偿京城百姓的性命,可是张崇山不管这个。 “还有,从咱们的西洋将士中掉一部分人出来,挨家挨户的搜查。宫里面见过景炎的人不少,把他们带上,只要能找出景炎来赏,黄金万两。” “是。”感受到了张崇山的慌乱,延青心里有底了,“等会儿我就安排人去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揪出来。” “除了景炎还有同党,他能在京中躲这么久,必然是跟人理应外合。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把这些渣滓揪出来碾碎。”这样的话从张崇山嘴里说出来不是咬牙切齿,而是惊慌失措。 延青按照他的意思吩咐下去,等交代完了,张崇山屏退众人,让延青到自己身边坐。 “延青啊,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害怕过,送信的人告诉我,景炎已经跟京中的几位大臣联络好了,准备理应外合打我个措手不及。”说到此处,张崇山叹了口气,他揉揉眉心,看向延青。 延青神色淡然,“估计是一传十,十传百,把话传成这个样子了。大人你想想,若是景炎真的和朝臣联络好了,那在朝堂上他们也不会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更何况,即便景炎有经天纬地之能,可身边没有一兵一卒,他要靠什么打到京城里?” 他这么一说,张崇山安稳了些。前一天晚上他得到消息,整个人都绷紧了,几乎无法思考,就这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现在想想,疑点颇多。 “有道理,而且,我若是竟然,自然抓住机会出城去,京中的老臣,哪里有联络的必要,不过都是些纸上谈兵的。” “是了,”延青点点头,“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这令已经传下去了,那就让下面的人好好搜一搜吧。” 说罢,延青退了下去。 等延青走了,张崇山在书案前坐下,梳理经过。 前天晚上一直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臣子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周大人召集诸位大臣议事,并将景炎的笔迹拿了出来。 那么,以周大人为人处事的严谨程度,怎么会将阿猫阿狗都带入堂中?而且,景炎在京中已无实力,即便是得到了老臣的支持,又哪里有里应外合的说法? 想了想,张崇山吩咐下人,“去叫周大人过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 “是。” 周大人早就料到张崇山会来找他,听小太监讲明缘由之后,换上衣裳起身赶往皇宫。 小太监知道事态紧急,一路念念叨叨,手心都是汗,周大人却是神态自若。 “公公,张大人不过叫我过去说两句话,你怎么就紧张成这样了?” 小太监结结巴巴,“刘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张大人连夜赶了回来,一回来就把青公子叫到了养心殿,两人一番交谈之后,青公子吩咐掘地三尺也要把武成王找出来。” “这正常呀,若是武成王活在人世,张大人怎么可能睡好觉?” “可,可,张大人突然急急忙忙赶回来,怕不是得到了消息,难不成武成王要带人打过来?不对不对,听他们的意思,武成王就在京城里面。哎哟,我的老天爷呀,这要是真的在打起来了,可怎么办呀?” 小太监越说越着急,汗水一层一层的滴下来,可是碍于四周人来人往,他又不敢表现的过分惊慌,只能不停的擦着汗,嘴里念叨着,这天怎么这么热呀? 周大人一挥手,“公公也可能是想多了,张大人做了亏心事自然担心鬼叫门,也可能是他昨天晚上刚一躺下便想到了景家的冤魂,所以才会连夜赶回来。至于搜查武成王,可能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 “哎哟,我的周大人呢,您可别再开玩笑了,咱们张大人可不是信鬼神的人。还有你的那一句做了亏心事,要是传到宫里去,咱们两个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小太监赶紧朝四周看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一边才稍微放下心来。 “周大人,张大人心情不太好,您进去说话可得小心着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小太监可不希望自己年纪轻轻就没了命。 “你放心好了,老朽的一家老小都窝在张大人的手上,自然不会跟张大人乱说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禁足周成礼 看周大人进来,张崇山坐了起来。 “张大人,”周大人微微弯腰。 张崇山走过来,亲切道,“成礼,咱们两个同朝为官多年,还从来没有坐下来谈过。” 周成礼淡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是因为我与张大人道不同吧。” 张崇山让人给他上了茶。 “看起来是不一样的,日后殊途同归。” 周成礼顾及到家人没多说,目光扫过那盏茶,静静的等待着张崇山的下文。 张崇山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拿捏着文人的架子,心中有气,问道,“我听说你见到了武成王。” 周成礼手一顿将杯子放了下来,缓缓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崇山。 “你安排人跟踪我。” 张崇山答非所问,“周大人,我记得当初劝你跟着我,是你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倒是给了你足够的信任,可是你呢?” “张大人,是谁同你说我与武成王见面了?”周成礼站了起来,“若是武成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自然愿意辅佐他,可是到现在我连武成王的影都没见。” 张崇山看着他,从刚才提起武成王的反应,周成礼应当是见过人的。可他现在的模样也不像是说谎。 “没见着影子,确是见着人了。听说你们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景”字,应当是武成王给你的信物吧,说起来还真的是有意思,堂堂武成王连像模像样的信物都拿不出来。” “也不是拿不出来。”说到此处,周成礼顿了一下,继续道,“什么信物,我倒是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张崇山又觉得两人是见了面的,周成立发觉自己说漏嘴才改了口。 再次审视周成礼,张崇山道,“咱们都说京城是一个王朝的气脉,现在这气脉掌握在我手里,其他人就是翻了天去也是不成的。” 周成礼拱手,“那是自然的,张大人文韬武略,坐在这位置上合适的很。” 恭维的话,从周成礼的嘴里说出来,让张崇山心慌不已。 “周大人这么想,那是最好的,我是想着这几日让周大人住在宫里,免得外面的闲言碎语污了周大人的耳朵。” 周成礼看了他一眼,等了一下才说,“怕是我在这住下,外面才会有闲言碎语吧。不过也没关系,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总得让张大人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去。” “张大人,青公子到了。” 张崇山平复了心情,让延青进来。 看到周成礼在,延青行礼之后没说话,张崇山一挥手,“周大人也不是旁人,你说就是。” “张大人,京城里面已经搜查一遍了,没有武成王的踪迹,但是,却发现了武成王的配饰。” 延青呈了一块玉佩上来,张崇山拿着玉佩端详半天,命人拿了下去。 “这东西是在何处找到的?” “在东城后面的林子里,接连打仗,那林子已经荒了许久了,我怀疑武成王一直躲在那里。” “上一次找他,京城里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那荒着的林子也是派人去过的,一无所获。这么看来,必然是有人帮着他。这样吧,你带着这玉佩继续往下查,同谋的一律抓起来斩首。” 张崇山语气凶狠,盯着拿玉佩,余光却一直看着周成礼,周成礼垂手站在下面,一声不吭,表情也足够平静。 很好,到我这儿玩这样的把戏。张崇山嘴角上扬,我一定要揪出一批人来,在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臣子面前斩首示众。让你们看看无辜的人是怎么为了你们所谓的真命天子丢掉性命的。 “张大人,”延青拱手道,“不如留下几个活口,逼问武成王的下落。” “在这种时候跟着武成王都是抱了卖命的心思,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张崇山走了过来在延青面前站定。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帮我办。” “大人请讲。” “这两天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武成王私底下见了周大人,虽然现在没有人证物证,可总不能让这流言传下去,平白污了周大人的名声。” 张崇山迈步到周成礼面前,“我想着把周大人接到宫里来住,破了这谣言。” “是。”延青应道。 张崇山看着周成礼,“我记得周大人的亲眷也在宫中,这样吧,把周大人和他们分开来安排,免得有人说我假公济私。” 延青低头,周成礼依旧没说话。 张崇山一定要周成礼开口。 “周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阶下囚还能觉得怎么样?”周成礼冷道。 “行了,延青,带周大人下去吧。” 延青行了礼,带周成礼出了大殿,径自朝后面的偏殿走去。 周成礼满脸愤慨,跟在他的身后。 延青绕来绕去,终于停了下来。 “周大人毕竟是带罪之人,若安排的太过妥当,未免引人非议,只能让周大人在这儿委屈几日。” 周成礼抬头看着院子,说是院子未免太兴师动众了点,站上三五个人便走不了路了,似乎是为了看起来宽敞,院子里头光秃秃的,连棵杂草也没有。 “没让我进大牢,就已经是诸位抬举我了。”一撩袍子,周成礼进了正屋。 正屋也不大,勉强放下一桌二椅,上面挤满了灰尘。 延青冷道,“下面的人也太过疲懒了,一看就是多日未曾打扫,周大人等一等,我立马叫人把此处打扫干净。” 周成礼背对着他站着没说话,延青出门招呼路过的几个小太监过来打扫屋子。 周成礼跟延青一道退了出去。 “青公子费心了。” “这是张大人安排下来的,原是我分内之事,哪里受得起周大人这一句费心。只是周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延青转过脸来露出笑。 “不知当不当讲的话,应该就是不得体的,既然不得体,那就不用讲出来了。” 碰了个硬钉子,延青也不恼。 “我是跟着张大人办事的,你给我甩脸子摆架子,这都无所谓,但是在张大人那,您得掂量着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四分中原 “老朽活到这把年纪还不知道掂量着来是什么滋味,请公子多多指教。” 延青笑着,“用不着我指教,周大人以后会知道的。” 送周成礼到这儿,延青回了养心殿。 看是他过来,张崇山道,“这老东西在跟我打太极,换话里面真里掺着假,假里掺着真,一时间我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你让人盯着他。” “已经安置了,就放在偏院儿里,他在旧臣里头威望极高,咱们也不能让他太难堪。” “若不是他的威望,我早就将他拖出去砍了。”张崇山一甩袖子,“景炎一定得赶紧找出来,若是让它出了京就难办了。” “是。”延青行礼下去。 在宫门口他碰到了叶一容,叶一容今日穿的艳丽夺目,看着她,就让人觉得春节近了。 “人都已经出城了,也不知道青公子答应我的事办了没有?”老远,叶一容便冲延青挥手,随即走快两步到延青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张大人今儿个心情不佳,现在提起此事,那是往枪口上撞。若是也姑娘想让此事顺顺利利的,还得等上几日才好。”延青也想看看叶一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一容一笑,“可是我一刻也等不及了,七皇子府空荡荡的就住着我一个人,每到深夜我都会想起曾经的歌舞升平。” 延青拱手,“叶姑娘若是觉得孤单,我从宫里头拨两个太监宫女过去给你作伴。” “哎呀呀,真是难为青公子如此为我着想。”叶一容感叹两句,“我知道张大人为什么发愁,你现在和我回去,我有办法,一箭双雕。” 延青这才刚从宫里出来,身上还担着一大堆事儿。 “叶姑娘胸有成竹,在下就不必走这一遭了。” “我再胸有成竹,也无法取得张大人的信任,倒是青公子,阴阳人两面办事,却偏偏取得了两边的肯定。青公子,”叶一容声音更低,“现在南地那边出了新人,说是带着当初的散兵一路过关斩将,难道青公子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延青脊背一僵,他久居宫中消息往来大都靠的是张崇山。张崇山投靠了西洋人,虽然表面上占据京城要地,可下面的老百姓都是不服他的,所以相比较于叶一容,张崇山的消息要滞后一些。景炎这才刚刚赶赴南地,就遇上这么个对手,以后的路必然不好走。 “青公子,要不要同我一道你说了算,我也不是爱勉强人的。” 叶一容走在前头,延青跟上了她的脚步,略微落后半步。 叶一容道,“不然呢,前前后后传的邪乎,之前说是这样的,后来又说是那样的,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领兵打仗非常厉害,而且方略非常的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现在打到哪里了?” “嗯,之前说两广已经在他的囊中了,消息在路上又走了两个人,现在到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延青没在接话,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人若是再往南一步,就碰到了高铁祖的地盘。高铁祖眼下刚过了黄河,若是回头补救,就给了张崇山机会。若是不回头,没了大本营,明年春天的粮食就凑不够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叶一容道,“两人也不一定会打起来,反正打的都是清君侧的名号,一同到京城来也说不定。不过麻烦的是景炎,他本来打算将南地的散兵收到自己手里,可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 “叶姑娘,如果是你,你愿意和高铁祖联手吗?” “那自然是不愿意的。”叶一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辛辛苦苦走到现在,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 “所以说,很难。” “现在,”叶一容低声道,“中原有四股势力,这里面最弱的是叶青将军,他不仅腹背受敌,还面临着缺衣少食的境况。接下来是张崇山,他的处境比叶青好不到哪里。剩下的这两个暂时无法估量。” “高将军若是想一统中原,他有这个实力。但是这位置他坐不稳。” 说到此处,到了养心殿门口,延青整顿衣裳与叶一容一同进去。 连日奔波,不眠不休,张崇山神色憔悴。 看两人进来,命人赐了座。 “有事?” 叶一容开门见山,“是,张大人,我想把皇上接回七皇子府去。” “叶姑娘是在开玩笑吧?皇上是九五之尊,理当住在皇宫里,送到七皇子府去成何体统?”张崇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现在能压着下面这帮大臣,也是因为景烨在手里,他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王牌送出去。 “我看张大人神色憔悴,焦头烂额,应该是为了传的沸沸扬扬的武成王一事吧。”叶一容一笑,站起身来,“我让皇上出宫并不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也是为了帮张大人解决此事。” “哦?说来听听。”张崇山来了几分兴致。 “我斗胆问一句,张大人为何不杀了景烨取而代之?” 张崇山沉吟片刻,“中原人讲究的是名正言顺,我曾经是景烨的臣子,若是现在杀了他夺去王位,那在天下人也看来便是叛臣逆子,名不正而言不顺。” “对,所以景炎要想坐上那把金灿灿的椅子,就只能除去景烨,现在你把景烨关在皇宫里,皇宫就像是个铁笼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竟然想要进来也进不来呀。” 张崇山心下了然,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他信不过叶一容。 “俗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叶姑娘应该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吧。” 叶一容大笑,“那自然是为了报仇,原本看张大人折腾得我还挺高兴的,现在这股高兴劲儿越来越提不起来了,我觉得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叶姑娘没跟我说实话呀,这人日日夜夜在外头跪着,要打要骂还不是你说了算?何必要费那么大的劲儿,又欠我一个人情,把人弄到宫外头去?”张崇山指着外头说道,“而且他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折腾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各退一步 “张大人是不知道女子对容貌有多在意。我因为他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恨不得日日夜夜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叶姑娘,不说实话,我是不会放人的。我知道叶姑娘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咱们已经有了合作意向,难道不应该跟彼此坦诚吗?” 景炎的出现在张崇山的意料之外,他不能容忍另外一个变数,是以对叶一容步步紧逼。 延青垂手站在一侧,他知道张崇山不相信叶一容,而叶一容的想法他也摸不透,所以暂时作壁上观。 “确实,不过张大人都未曾对我坦诚,又为何要求我的坦诚呢?连夜出京,我那儿连消息都没收到。”叶一容看张崇山变了脸,缓和了语气,说道,“但但是带景烨离开,确实是为了出气,张大人不放心可以派人盯着我们。 张崇山掂量着,景烨出府确实有可能引来景炎,只要掌握了景炎,景家便再无可能入主京城。只是,但是看向叶一容,张崇山总觉得放心不下,这姑娘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举一动必然有所深意。 叶一容往延青那瞄了一眼,她在等延青的话。 延青不作声。 张崇山沉吟片刻,“叶姑娘想从我这儿带走皇上,总得给个交换条件吧。” “什么条件?”叶一容指甲磕进了肉里。 “把你的兵符一分为二,分一半给我。” “哈哈哈,”叶一容大笑,“在张大人眼里,一个废人竟然如此值钱,能够换到一半的兵符。恕我直言,张大人若是他值这个价钱,也不至于现在会在外头任人辱骂。”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在我这无用的东西到了叶姑娘你那便是无上宝物,所以我这个价格也不算宰人。” “行了,”叶一容自然是不愿意的。 延青接口,“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说来听听。”张崇山和叶一容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皇上毕竟是皇上,每日早朝都要出现,在朝堂上,叶姑娘可以把人带走,但是上朝的事不能耽搁。” 叶一容心道,现在带人走就是为了让他学点东西。他日带他出京,半日的功夫也足够了。 “好,我不过是把他当个玩物,每日借你们几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延青又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几万兵马驻扎在京城郊外,张大人日夜不能安寝也是情理之中,叶姑娘总得让张大人放心吧。” “那要看看怎么个放心法了,兵符一分为二我不能接受。”叶一容冷道。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们的粮食难道不是从京城里面出吗?”张崇山不愿相让,“对衣食父母就是这种态度?” “这样,”延青拱手,“叶姑娘下面一共有两位副将,叶姑娘是否愿意增添一位副将,或者多上一名监军?” 延青的本意是在增添一名副将,之所以说增添一名将军,是为了让叶一容觉得增添副将更好接受。 叶一容一笑,“青公子打的好算盘,若是增添一名将军,我和余下的两位副将都在这将军的牵制之下,我们相互牵制,这么说来,我就只能选择加上一名副将了。” “不知道张大人是否有意见?”延青看向张崇山。 “也只能如此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我就带人离开,你们的副将,选好了就走马上任。” 叶一容拍拍手,离开。 张崇山回软榻坐下,叹了口气,“本以为进了京城就万事大吉,谁知道刚一进来就变成了兔子,身边是有狼有虎,后面还有豹子虎视眈眈。” “福祸相依,”延青亲自给张崇山倒了茶,“我刚才从叶一容那儿得到消息,说是南地有一支势力已经发展到了两广地区,以他的势头很快就会和高铁祖相遇,这个时候,高铁祖必然会回头守住自己的大后方,咱们就有了伸展的余地。毕竟南地势力,咱们看起来人畜无害。” “哎呀,这倒是个好想法,平时你在我身边总是皱着眉头提醒我,难得今天说这样的话来宽慰我的心。到现在都找不到景炎,我也只能寄托于叶一容的法子了,希望能够早点把人找到,让我放心的施展拳脚。” 张崇山揉揉眉心,连日奔波,他疲累的很,一歪头睡了过去,延青命人拿的毯子给他盖上,转身出了养心殿。 叶一容在宫门口等她,看她过来迎了上去笑的起劲儿。 “青公子真是好算盘呀,既牵制住了我,又让张大人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里,像你这般文韬武略,日后是寄托于从龙之功?” “叶姑娘说笑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应了叶姑娘,又拿了张大人的俸禄,自然应该尽心尽力为两位办事。”延青面色冷淡。 “哎呀,”叶一容叹道,“青公子说话别这么滴水不漏吗?我是说你今天这事办的好,一言一行好像都站在中立的位置,当时我的心里面也是美滋滋的,觉得你帮我说的话,现在想想才知道着了你的道。” “叶姑娘,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看他离开,叶一容停在原地,等人走远了,才回了七皇子府。 “叶姑娘,”景烨走了过来。 “哎呦,还是张大人有法子,这么快就把你的脾气给磨没了。” “阶下囚而已,哪里能有脾气?” “哼,没脾气了才好,以后所有的事都是为了利益,这样才能走到最前面去。” 叶一容也不挑地方,就在院子的青石板上坐下来。 “以后除了早朝,你都在这儿了,今儿个要你过来,张崇山已经起了疑心,你站起来在房间里待着,等过段时间他的疑心消除了再出来。” “好。”景烨顺从点头。 “我从外面给你找了个师父,从明天起,每日教授你两个时辰,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了。” “是。” 叶一容抬头看着他,曾经自己倾心的男子,竟然也变成了这低眉顺目的模样。 “行了,我就先走了,有需要的你叫石头就是。” 第四百八十八章 景炎参军 等叶一容走了,景烨叫了石头过来,“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是。” 人如其名,石头是个闷性子,景烨问了好几句他都是有板有眼的回答,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你跟着叶一容多长时间了?” “两个月。” “两个月。”景烨冷道,“才两个月,他就敢把你放到我身边来。” 石头没说话。 景烨一甩袖子,回房了。 景炎出京后,一路向南,原本他是打算跟高铁祖碰个面的,可身后的尾巴怎么也甩不开。 进了两广地界,一路上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汉子,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往南边走。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参军去。” “参军?” “是嘞,我们这儿出了一只南军,南军的将领南将军英勇神武,愿意带着我们一路打到京城去,把张崇山的龟孙子赶出咱们中原。” 一路上关于这位南将军,景炎听了不少传说,现在到了他的地界,自然要认真打听。 “我听说这南将军已经统一了两广,那接下来他不是要碰到高铁组将军的高家军?” “是有这么个说法,不过南将军,高将军都是我们南地的英雄好汉,在着紧要关头怎么会为了个人得失大动干戈,我猜他们会一路向北打到京城去。” 景炎又道,“确实,这才是咱们中原的好男儿。你可知道这南将军是哪里人?脾气秉性如何?” “我倒是有个兄弟在南将军的队伍里头,可他说南将军一天到晚待在营帐里,出门的时间不多,但是处事果断,临危不惧,上阵杀敌也是一把好手。只是,不管到哪里都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景炎心道,能得到百姓如此拥护,必然是个好将军。现在自己单枪匹马也很难拉起一支队伍来,倒不如加入南军,为赶走张崇山,尽一份力。 想到此处,他对那男人说道,“大哥,我也有此想法,却一直不得门路,若是大哥不嫌弃,带上我。” 那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我看你这穿着打扮像是北边来的,说的又是一口地道的官话,你该不会是京城的人吧?” 口音是掩饰不了的,景炎索性说了大半的实话。 “确实是京城人,之前爹娘在京中也算是有点地位,但是后来张崇山破了京城,与家人失散,我便一路南下,寻找报国的机会。” “看你的样子确实想有点地位的人。不过你可想好了,现在是临近春节,天气还算凉爽,再过几日我们南地便是酷暑难耐,你受得了吗?” 景炎挽起袖子,“愿意以命报国的人,哪里会受不了酷暑?” 那汉子哈哈大笑,拍拍景炎的肩膀,带着他一道上路。 有人带路寻找南军便简单多了。 “南将军,这几日参军的人越来越多,我担心里面混进了苍蝇蚊子,不如找个时间把他们集中到一起,挨个盘查。” 那南将军站在影响的最里头,身形不高,手握长剑,脸上带的是黑漆漆的面具。 “确实应该查一查,不过盘查之前,把话说清楚,免得伤了诸位乡邻的心。另外,咱们需要士兵不假,可也不能耽误了春耕。四十岁以上的壮年人还是留在当地。” “是,只是,他们从军报国,心志坚定,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愿离开。” “那就同他们讲清楚,不管是在前面杀敌,还是在后面种粮,走的都是报国的路。还有,把他们集中起来,免得踩坏了附近的农田。” 景炎混在参军的人堆里,听士兵说了此话,心中暗暗称赞,这南将军果然是个拎得清的,深谋远虑,非一般人能比。 上头的人挨个盘查,很快就到了景炎这儿,景炎一口流利的官话迅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回将军的话,小的名叫叶景,是从京城里头来的。” “嗯,听你这话确实是京城来的,之前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为何从京城跑到这儿来?” 景炎刻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度,带着点萎靡,像极了逃难的模样,“之前爹爹在京城里头做生意,后来捐钱买了个小官,不入流的。哥哥一直在读书,到现在也没能中举,我呢,就是在家里头游手好闲。这不是张崇山的狗贼进京了吗?没办法我只能逃出来。” “嗯,会写字儿吗?”这小将士记得南将军一直在念叨着找几个识文断字的送到跟前去,方便传递军令。 “会,就是写的不大好。”景炎急忙道。 “嗯,行,会写就行。”那小将士点点头,叫了后面两个过来,商量把他送到南京军那。 “不太好吧,到底是京城来的人,万一是张崇山的狗杂碎手底下通风报信儿的狗儿子可怎么办?”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造假。” “身份确实是真的,心里头偏向谁就不一定了。听说京城现在就像个铁桶,张崇山日夜派人盯着,就连一只麻雀也飞不出来。还有人说武成王到现在还困在井里头,他一个小官的儿子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 三人的目光再次转到景炎身上,景炎低着头,却是坦然地迎接着他们的目光。 “从京城到这儿你走了几日,怎么过来的?” 景炎实话实说,“走了将近5天,前半程是骑马,后边马没了就走过来了。” “啧啧,那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从京城里面骑马出来的?” “京城里面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琢磨着往外跑,张崇山虽然盯得紧,可也有打盹的时候,前几天他带兵北上,我趁着这个时候从里头溜了出来。” “嗯,逃出来的只有你?” “逃出来的路上,家人都走散了,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想到叶一眉,景炎眼眶湿润了。 盘问他的都是半大的小伙子,看问着问着还把人说感伤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安慰道,“只要出来就没关系,现在虽然战火四起,可都是仁义之士,比张崇山的狗杂碎强多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久别重逢 可是这安慰归安慰,谁也不敢确定景炎的身份。 “要要不把他带到南将军那儿吧。” “南将军日理万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而且,他,唉,若是他对南将军不利,可如何是好?” 景炎道,“你们上头可有其他将军?” “有是有,可大部分都是刚提拔上来的,那是小事都还是靠的南将军。” 听他们这么说,景炎对南将军的好奇更强烈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事无巨细的过问军中大小事宜? “我随你们去见南将军,相信到了南将军,那一切就有结论了。” 景炎说话有板有眼,跟他们泥腿子出身大不相同,几位小将士给他说的心动了。可为了南将军的安危,谁也不肯带着个头。正说着,后头响起了南将军的声音。 “怎么了?都在这儿围成一团。” 听这声音,景炎心头一热,朝声音的来源看去。那头站着的人,虽然穿着一身铠甲,带着黑色的面具。和他心里想的那人完全不同。 强压一下心头的惆怅,景炎走了过去,给南将军行礼,南将军看着他,一愣,半晌没说话。 “南将军,”刚才的几个小将士挤了过来,七嘴八舌给南将军介绍了景炎的情况,南将军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景炎回了营帐。 见南将军带他回营帐,景炎心头升腾起一股希望。随着营帐的接近,这希望的火苗越烧越高。 一进营帐,他迫不及待的朝南将军走去,却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所谓近乡情更怯,站在日思夜想的人面前,景炎不敢再进一步,生怕那面具后头和他想的大不一样。 “景炎,”南将军出声了,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轻轻的扯下来面具。 面具后面果然是景炎日思夜想的人,再也忍不住,景炎,上前一步,将叶一眉搂进怀里。 “媚娘,媚娘,” 大脑一片空白,景炎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想紧紧的搂着怀中的人,叶一眉眼含热泪,以热烈的拥抱回应了他。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松开,叶一眉拉着他到旁边坐下,重新戴上了面具。 “实在是没办法,若是我以女子的身份是人,怕是下面的人都不听我的了。” 景炎笑着点头,“你没跟他们说你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的女儿?” 叶一眉惆怅道,“爹爹已经去了,我不想再借着他的名头,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咱们何必要仗着老一辈的名声?” 景炎点头赞道,“这倒是说出了我的心声,现在,张崇山在京城里头不敢露头,应该还没有查到我的行动,所以我才编了这么个身份过来。” “唉……”叶一眉叹了口气,“表面上张崇山的势力范围压缩在京城周围,可仔细分析,他手头兵力不少,又有叶一容从北夷带来的骑兵,想要把他从京城里赶出去,着实不容易。” 外头守着的几个小将士,见二人进来,迟迟没有动静,担心的很,他们知道南将军虽然有勇有谋,但是身手却差了一些,生怕他在里头吃了亏。 左等右等不见人,其中的一个只得高声喊道,“南将军,南将军,” 叶一眉笑了,“他们就是担心我,我出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整顿衣裳,叶一眉精致的容颜,一瞬间掩盖到了冰冷的面具后头。 “他人没问题,确实是从京城里逃出来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正跟他了解京城的情况,你们放心便是。” 听叶一眉这么说,外头围着的几个人都散了。 景炎笑道,“他们是真的把你当将领看。” “那是肯定的,”叶一眉打趣,“这声南将军可不是白叫的。” 说到此处,景炎也好奇的很,他想知道叶一眉是如何赢一己之力,这么快就拉起了一支向心力极重的队伍。 叶一眉叹了口气,“我刚过来的时候是想着以你的名义把队伍拉起来,这样张崇山会以为你到了南地,你在京城里头压力也会小上一些。可是,喊了两天,我发现你在这威信并不高。” 景炎附和道,“确实,领兵打仗我一直都在北方,而且也是这几年才打赢了两场仗。” “高铁祖将军在杭州,以他的名号也是不行的,后来我只能借用老天爷的名号招兵买马了。” 说到此处,叶一眉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精致的太阳图案。 “我说我是代表天来选择下一任天子的。” 说到此处,叶一眉笑出了声,景炎看着这图案,笑道,“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 说了半天两人才发现还站在那,叶一眉赶紧请景炎坐下。 “照你的说法,现在还不能表明你的身份。嗯,你觉得军中什么位置更适合你?” “我就跟在你身边吧,做个谋士。以后,”景炎眼神更温柔了,“冲锋陷阵的活就交给我来做吧,你稳坐军营,等着我的好消息。” 叶一眉一笑,“那就麻烦王爷了。哦,你来的正好,我有件大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景炎俯身过去。 “我们的势力范围已经蔓延到高将军这儿了,眼下高家军对咱们也是虎视眈眈。我一直想着让人去给高将军吃一颗定心丸,但是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本来我是打算自个儿过去的,可又担心我一离开军营中无人主持,现在你到了就是最合适的使者人选。” 景炎也打算给高铁祖递消息过去,叶一眉有此意,再好不过了。 “这个包在我身上。” 话题已转,叶一眉皱眉道,“过了这个年就是春耕的时候,眼下各地都缺粮,对咱们来说最要紧的是保证粮食产量。然而,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我担心明年又是一个灾年。” 景炎也常常担忧此事。 “来的路上,我也想过了,若是高将军愿意,咱们两支队伍可以合并成一支,直接越过长江,把兵马摆到黄河边缘去。这么一来,南地,长江两岸的百姓不受战乱影响,可以安心生产。” 第四百九十章 信使 “嗯,”叶一眉点头,“高将军应当是说得通的,怕的就是下面的高家军不同意,多多少少地,一部分追随高将军的人是希望成为开国功臣的。” 说到此处,两人都沉默了。 等了会儿,景炎说道,“这些问题等我见了高将军详谈吧。” 另一边高铁祖听到南军两个字也是头疼不已,他已经打到黄河边儿了。这个时候回去无异于前功尽弃,可要是不回去,后面的防线不牢固,很容易被南军,黄雀在后吃个干净。 “你们可打听到了,这南军到底是什么人物?” “回将军的话已经令人打探过了,有人说这南军的首领南将军是上天派来选择下一任天子的。” “哦?还有这种说法?”高铁祖不信鬼神听这话,嘴角露出一丝情面。 “是,南地百姓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一日,南将军午后休息,突然梦到一天神踏云而来,那天神的右手托着太阳,让南将军醒来,带着南地百姓打到京城去,拥护真龙天子即位。说罢,就把这太阳推向南将军。醒来之后,南将军的手腕上就多了太阳的标志。” 这人说的神乎其神,高铁祖嘴角的嘲讽却逐渐放大,那人说完,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早知道咱们也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这可比真刀真枪的上战场要来的简单的多。只是不知道这带着太阳的南将军要如何确定下一位真龙天子。怕不是等打到京城了,把披风一扯,露出里面明黄色的衣服,招呼诸位百姓,说自己又做了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真龙天子吧。” 高铁祖话音一落,旁边的诸位将领哈哈大笑。 “高将军,要不然咱们现在弄一个吧,就是说您是真龙天子,看看这南将军会不会拥护您继位。” “哎”高铁祖一挥手,“他的谎言漏洞百出,咱们不学。在我心里面这真龙天子就是武成王景炎,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一提起武成王,几个将领脸色阴沉,其中的一个站出来。 “高将军,他们景家把这中原弄的乌烟瘴气的,咱们何必要把位置让给他们?” “话不能这么说,将江山拱手让人的是景烨和武成王没有干系。之前在京城,我与武成王私交甚好,知道他这个人勤政爱民,绝对不是景烨之流。” “即便是武成王心存百姓,可咱们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为什么要给他?” 高铁祖变了脸。 “此事就按我说的来,不需要再商量了。” “报……”拖着长音,传音兵冲了进来,“报告高将军,南地派使者来了。” “哦,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让他过来吧。” 高铁祖也想知道南军的想法,他一回头在主位上坐了下,其余的几位将军坐在下首。 景炎知道,高家军里必然有人对他不满,所以进来时他还穿着斗篷。 “在下叶言。”景炎拱手。 “你们南将军叫你来所谓何事?” “南将军的意思是,张崇山是咱们中原人的共敌,他希望将军能够携起手来,一路打到京城去,将那狗贼赶出中原。” “这位叶使者,到了我们这总该把您的斗篷去了吧,这地方也不冷啊。”高铁祖还没来得及开口,下面有几个小将领坐不住了,他们希望高铁祖一路打到京城去,成为中原之主,而不是与所谓的南军合作。 “这位将军,”景炎转过身来冲他点头,“在下实在有不能见人的苦衷。” 高铁祖一直没说话,他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太耳熟了。 “不能见人,莫不是你奇丑无比?”说罢,这小将军哈哈大笑,“军营里都是男人,你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又不会把你娶回家去当媳妇儿。” 话一出口,营帐里头哄堂大笑,连严肃异常的高铁祖也勾起了嘴角。 “诸位恕罪,实在有不能见人的理由。”景炎在营帐中央站的笔直,语气平缓,丝毫不受着玩笑话的影响。 高铁祖总感觉声音熟悉。 “难不成咱们之前认识?我总觉得你的声音在哪听过?” “确实是故人。”景炎并不回避。 “嗯,听你的口音是京城人,咱们应当是在京城见过,声音如此熟悉,平常应该没少说话。” 高铁祖回忆着在京城常见面的几位,打量着身形,一个名字跳进了他的脑海里。 站起身来,高铁祖快步走了下去,到景炎身边,刚要开口,猛然间想起几位小将军刚才的话,又停下了动作。 “上茶。” 高铁祖交代之后又名人给景炎搬了椅子,让他详细说明南将军的想法。 景炎将自己与叶一眉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立马就得到了其余将领的反对。 “叶使者,你这是跟我们开玩笑吧?明面上是咱们两军合作打到京城里,实际上是我们高家军为你们铺平了去京城的路,这买卖怎么看都是我们不划算呀。” “就是,你说两军合作咱们便合作,若是到了京城你们反咬我们一口,那该怎么办?” “谁不知道现在缺粮啊?不过我们高家军倒是从来没有缺过。南地虽然产粮,但到底比不过长江两岸,这合作下来最占便宜的还是你们南军。” 下面的声音吵吵嚷嚷,高铁祖坐在上头,一言不发,景炎的说法他是同意的,可是在高家军这边阻力甚大。而现在他也没办法跟大家解释景炎的身份,这话一出口,估计今天晚上,景炎那就能多出几波杀手来。 等下面安静了,高铁祖才开口。 “叶先生,这确实是个大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不如这样吧,你先下去稍作休息,容我跟诸位将士商量一番,再给您个答复。” 对高将军的态度,其余将士心里头也在打鼓。 高将军说出了故人那话之后,对待使者十分尊重。看得出来,这故人在他心里头分量甚重。若是高将军为了往日情谊答应了这人的要求,那他们几个要如何自处?高家军辛辛苦苦一路走来,难道真的要与南军合作? 第四百九十一章 高家军内乱 景炎信得过高铁祖,到外头等着。 他刚一出去,几位将领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南将军咱们都没见过,为人如何尚不可知,不能就这么应下来。” “高将军,南地本来就是你的地盘,只要你愿意,南军立马变成高家军。” “那人连真面目都不愿意给我们看,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他们的诚意?” 高铁祖摆摆手。 “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但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咱们腹背受敌,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高将军,”站在最前面的小将士急不可耐,“张崇山的处境未必就比咱们好。表面上他现在占据京城和京城,那地方种粮的不多,吃饭的嘴倒是不少,他能不能撑到明年春天都是个问题。” “是啊,咱们只要能稳住南军,明年春天便是坐收渔翁之利,那个时候咱们入主京城,看谁还有话说。”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见到景炎,高铁祖高兴之余,也担心,他知道现在跟着自己的人,更希望自己能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给他们加官进爵。 “可是,高将军,咱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真的要将这一切拱手让人?” 几位将士越说越近,最前面的意味甚至上前一步摁住了高铁祖椅子的扶手。 “是啊,咱们现在让给别人对得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吗?” “高将军,不要你摇旗呐喊,南地的那些兄弟八成会倒戈,加入咱们高家军来,那个时候哪里有那南将军的立足之地?” “行了,你们先安静一会儿。”高铁祖揉揉眉心,“张崇山为何能逼退叶青?还不是因为有北夷人的帮助?换一句话说,若是张崇山得到了北夷北狄的帮助,那北面就连成一片,单靠咱们怎么与之抗衡?我知道你们有建功立业的心,可守住中原的决心,得放在建功立业之前。” “所以高将军是跟南军谈一谈?” “是,这皇上的位置还得让有德有能的人来做,我自认不是那块料。”高铁祖说的是真心话。让他带兵打仗可以,可让他坐在龙椅上,分毫必争的跟下面的人算计着,国库一分一毫的出入,咬文嚼字的与各国使臣称兄道弟,他真的做不了。 “行,好,”最前头的那位最先撂挑子不干,他撤下了盔甲上的红缨扔在地上,“咱们兄弟跟着你为的就是从龙之功,既然高将军没那个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看他走,后面的几位蠢蠢欲动,最终有两个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出了营帐。 景炎就站在营帐外头不远处,里面的谈话他虽然没听到,但看到三位将士气冲冲的从里头走出来,便知道是起了争执了。 高家军内部的事,景炎自然不好开口,他站在原地静候高铁祖出来。 三位将军走到他面前冷哼一声,景炎也不抬头,微微低头算是示意。 过了一会儿高铁祖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神色疲惫。 “叶先生这边请。” 景炎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道到了旁边的营帐,这营帐里头空荡荡的,没有桌椅,也没有伺候的人。 “王爷,”一回头,高铁祖跪了下来。 景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两人互诉别来之情。 “王爷,我总算是等到你了。从京城里逃出来,我安顿了叶将军和瑞王后,我一路南下,原本是打算到南地重整旗鼓,拿着半路上听说杭州被围了个死死的,只得先到杭州去。” 景炎点头,“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 “王爷,既然你已经来了,这兵马大权我便都交到你手里。” “高将军,”景炎叹气,“将士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平白无故的交到我手里,他们谁也不会服气。” “王爷是因为刚才的事?”高铁祖提起此事也是一筹莫展,当时组建高家军,为了高家军有主心骨,用了高铁祖的名号,现在看来,是弊大于利。 “也不能这么说。”刚才的情况景炎早有料想,也知道不能归咎于高铁祖,“将士们跟着你打天下,为了加官进爵,这再正常不过。从前,天下是景家的,现在战乱时期,景家王朝也早已名存实亡。他们不认我这个王爷,更是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景炎叹了口气。 “连我自己也早已遗忘王爷的身份。” “可是,”高铁祖自始至终都希望能扶持景炎上位。 “高将军,不说那些了,谈一下和南军的事吧。” 因为天授神权之事,高铁祖对南军将领印象不佳,可现在他看景炎到来,便琢磨着南军将领是谁,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到是谁能站在景炎的头上发号施令。 “好,王爷,南将军到底是谁?我听传说神乎其神的。” 景炎想到叶一眉,笑的温柔。 “是媚娘。” “啊,叶姑娘?叶姑娘为何要弄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是把威武大将军搬出来,也比那老天爷听起来可靠的多。”高铁祖一惊。 “威武大将军过世不久,叶姑娘不愿提及他的名讳。左思右想,也就只有老天爷的名字能够顺手拈来,不怕被人找上门来。让我没想到的是,南地百姓也挺吃这一套的,现在她的队伍也算整齐。” 从刚才高铁祖和其他几位将士的对话里,景炎知道其他将士怕是不愿意和叶一眉合作,所以,话说到这儿也就停了。 “说起这合作的事儿,”高铁祖心情愈发沉重,景炎和叶一眉的人品他都能够担保,可这担保信的人不多。毕竟,战火四起,保命要紧,谁愿意信一句轻飘飘的担保。 “刚才我跟他们几个商量过了,唉,” 景炎猜得到大概,“也没关系,我过来主要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大胆的往京城去,在后面,我跟媚娘不会挖你的墙角。” 高铁祖更觉得愧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王爷,我,我,” 景炎拍拍他的肩膀。 “早点把张崇山打回西洋去。” “好。”高铁祖重重点头。 第四百九十二章 围京计划 早上,安置完景炎,高铁祖坐在灯下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白天走的那三位将军又进来了。 “高将军,你和叶使者谈的怎样?” 高铁祖大大咧咧的,也不计较白天的事儿。 “看你们的意思,合作是谈不成了。南军也是希望咱们能先把张崇山给赶出去,所以他让咱们放心大胆的打到京城去,后面,他不会趁乱挖咱们的墙角。” 高铁祖招手让他们几个过去。 “现在,张崇山实际控制的地方,就是京城和津州。可就这这两个地方集中了他将近二十万兵力。围城是个好办法,可遭殃的还有城里的百姓,他们西洋人,必然不会心疼咱中原的百姓。” 三人都皱紧了眉头。其中一个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可张崇山也不是傻子,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是不会出来的。” “现在能带动张崇山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武成王景炎,而是高将军你。当然了,若是高将军你带着几十万大军摆在城门口,他八成也不会出来。” 高铁祖点头,“是这么个意思,且不说咱们现在找不到武成王,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能拿武成王的命去赌。” “嗯,”为首的那小将士脑子转的极快,“真的咱们没有就找个假的出来,南军那边连老天爷都能杜撰出来,咱们找个假的武成王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嗯,有点儿意思,”高铁祖点头,“只是过去之前咱们得把这声势给点起来,让张崇山觉得咱们手里的这个就是武成王。” 景炎睡不着,军营里头也由不得他乱转,索性他让人通报高铁祖,说想有话与他聊聊,通报的人在营帐外头回了高铁祖。 高铁祖顾及到三位将士的心思,刚要拒绝,为首的小将士先开了口。 “高将军,就让他进来吧,让我们都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高铁祖点头,让景炎进来。 景炎依旧穿着斗篷,给高铁祖和三位将士行了礼。 高铁祖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受他的礼,匆忙站了起来。景炎却不放在心上,语调如常。 小将士冷道,“南将军派你过来,必然因为你在南军里面是个人才,可我看你不懂规矩的很。” 景炎道,“请将军明言。” “作为南军使者,你在我高家军的军营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知道的说你是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刺探军情呢。” 没等景炎开口,高铁祖先给景炎解了围。 “说到这儿是我疏忽的,应当给叶使者着安排两个小将士跟着。一来方便通报,二来也能避嫌。” 景炎一笑,“是我疏忽的,这里给诸位道个歉。” 这小将士要争的就是一时之气,若是景炎当真跟他辩个高下,那他必然一蹦三尺高。可到这儿,景炎直接道歉了,让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后面责难的话再说不出来。 高铁祖感觉到气氛尴尬,但好歹还算平和,他招呼景炎。 “叶使者也过来看看,说到围攻京城一事,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景炎的想法和他们差不多,觉得围攻京城,京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小将士心直口快。 “所以呀,我们打算冒用武成王的名义把张崇山从里头引出来,你觉得这武成王谁去演最合适?” 景炎心中盘算,用自己的名义把张崇山引出来,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这法子就只能用一次,一次之后张崇山被打痛了,逃回了京城里,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我觉得谁去演武成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证把张崇山引出来之后让他再也回不去。”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高铁祖猛的站起来,一拍桌子。 “是,这才是关键。张崇山零零散散能凑出二十万人来擒贼先擒王,咱们如何从这二十万人里把张崇山揪出来才是重点。” 景炎又道,“甚至,即便是见到了武成王,张崇山也会所在京城里,让其他将领出来打头阵。” 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把一切都设想的太顺利了,都忘了张崇山也是狐狸中的老狐狸。 “嗯,”高铁祖又坐了回去。 景炎道,“若是没办法把这蛇引出洞,咱们可以想办法分别包抄,让出了京的这批人,再也回不去。” “然后呢?”小将士嚷嚷,“然后不就是继续围困京城?” “没必要,”景炎道,“他手里面就只有京城和津州,无论咱们是否围困,他都拿不到粮食。用武成王引他出来之后,就算是抓不到他本人,也能让他元气大伤,那个时候他就没办法安安稳稳的待在京城里了。” 高铁祖接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他觉得武成王真的到了,就守在京城门口等他出来。而京城里缺粮,他本人又不得不出来。” “对,这个时候打的就是心理战,就算是张崇山心态稳,里头的将士们也坐不住。” “那个时候里面的中原将士阵前倒戈,在里头闹起来。”小将士手舞足蹈,“咱们在外面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是,”景炎点头,随后又皱眉,“张崇山似乎和杯子挂上了钩,咱们要防着的,还有北夷北狄,诚然,叶青将军会帮咱们分担一部分压力,可咱们还是得早做打算。” 小将士又道,“西洋人呢,他们会不会增派兵力从海上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不会,”景炎道,“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而一国之君最怕的就是不受军令的将。张崇山在外边已经待了这么久了,我估计他们的国王早就在担心张崇山的图谋了。” 说到此处,五个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景炎道,“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还有最可怕的,北狄北夷担心咱们收回中原之后,秋后算账,和张崇山站在一起。” 这话一出口,大帐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了。北狄北夷的骑兵他们虽然没有领教过,可也有所耳闻。那个时候必然是一场硬仗。 第四百九十三章 消息入京 “也不知道叶将军那情况如何,他腹背受敌,估计艰难的很。”高铁祖一声感叹,让气氛更加低沉。长江两岸的将士们虽然没有跟着叶青打过仗,可威武大将军独子的名号,在他们心中都是震天响的。 “叶将军一家为了咱们中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天爷必然不会亏待这样的人。”小将军一时嘴快把话说了出来,可威武大将军就是死在自己的打仗途中,一时间无人接话。 景炎想到了叶一眉,自幼长在闺中的姑娘,现在也学着父兄的样子,拿起了长剑。 “找个机会给叶将军送封信吧,问清他现在的处境,也了解北狄北夷的形势,拿到回信之后,咱们就可以到京城去了。” 这话带着点发号施令的意思,从高铁祖嘴里说出来更为妥当,景炎不过是南军使者。可现在竟然没有人觉得这话欠妥。 刚才还一蹦三尺高的小将士自然而然的接过话,“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商定之后,将士出去了,留下了高铁祖和景炎。 “王爷,若是叶青将军那边情况不好,咱们就只能拼命扛过北狄北夷的压力了。” 景炎琢磨,“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冬天来了,北狄北夷缺粮,只要咱们能拿捏好分寸,能保证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提到北狄北夷,高铁祖狠的牙痒痒。 “实在是小人多作怪,年年打仗,年年和谈,年年保证绝不侵扰边境,可是哪一年他们安分了,尤其是这萧远政,长了一副君子面容,走的却是小人的路。” 景炎点头,“萧远政确实不好对付,他为人反复无常,手段下作,也只能骑到北狄里头乱一点,牵制着他,让他无法分身。” 高铁祖想了想,“若是叶青将军压力不大,咱们就把这假消息往北狄送一份,让北狄人心惶惶。” “这……”景炎在心中权衡利弊,他担心的是萧远政趁这机会转嫁危机,带着北狄人,打到中原来。 “嗯,”高铁祖也觉得不大妥当,“我就是说说,还是按照咱们的大方向来。” 景炎道,“媚娘手中有20万兵马,若是高家军愿意,可以把其中的一部分将士编到高家军来,作为高家军的主力围攻京城。” 景炎琢磨再三,高家军独立的势头强劲,想让他们和南军合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高铁祖在南地声名显赫,让南军加入高家军还有几分可能。 说到此处,高铁祖有些难为情。 “唉,是我御下不严,让王爷费心了。” “高将军,大难关头,一致对外,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景炎左手搭上他的肩膀。 外头,传信兵来报。 “高将军,给叶将军的信已经送出,武成王的消息也已经往京城那边传了。” “嗯,好,”高铁祖看向景炎,问他还是否有要交代的。 景炎想了想,“消息传得虚虚实实,半真半假,张崇山多疑,确切的消息反而会让他生疑。” 交代之后,景炎回了南地。 三日后,消息也到了京城。 朝堂上,张崇山得知消息,坐立不安,可他强装镇定看着下头的诸位大臣。 朝堂上,景家王朝的大臣占据了半壁江山,心里面他们还是偏向景家的,可是面无表情,便是心思沉重。 “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吗?”过了好半天,张崇山才开口。 皇位上,景烨做得端端正正,表情傻乎乎的,心思确实转了又转。 他原本想办完了京城里的事,再到南地去,尽量收一些将士过来,为自己以后入主京城做铺垫,现在看来极有可能被景炎抢了先。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都得想办法让张崇山过去探探虚实,趟一趟这浑水。 大殿上依旧安静的可怕,张崇山又问了两次无人回答。 “我知道诸位心里头高兴,”张崇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下了台阶,“你们是觉得旧主回来了,给你们做主的人也到了。我张崇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儿个我就让他们开了京城的门,你们愿意离开的,现在就可以收拾包袱离开。”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在诸位大臣脸上绕了一圈。 “当然了,你们的父母妻儿我会继续帮你们照顾,直到你们回到京城的那一天。” 这话说的大臣心里咯噔一声,明明白白的威胁在里头,让他们寸步难行。 张崇山又道,“我与诸位前有同袍之意,后有君臣之恩,做到这儿也算是我为诸位尽心了。” 大殿上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张崇山等紧张的气氛拉到最高处时,突然松了一口气,面带微笑道,“我知道诸位不会在危难关头抛下我,今日的早朝就到这儿吧,延青,你到我那儿去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是。”延青拱手。 出了大殿,大臣们的头上还是汗晶晶的,他们肚里有一肚子话要说,却也只敢换个眼神,张崇山就站在大殿门口瞅着他们。 有人都走干净了,张崇山才到了养心殿,延青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你说说这一次的武成王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以为有九成的可能是真的。” “哦,说来听听。”张崇山已经平静下来,他若无其事的在主位上坐下,好像与延青话家常一般。 “刚开始您出京,武成王放出消息,说自己在京城里头,那个时候您什么也顾不上,急匆匆的回了京城。可等您回来的京城,把全城都翻了个遍,也没见人影。”延青也是不慌不忙,“仔细想一想,这一番动作虽然让您忙里忙外,可实质上对您并没有任何的损耗。” “嗯,对,”张崇山点头。 “那很有可能他是想让您觉得他在京城里,目的是将您关在京城里,让您断了出去的心思。”延青斟酌再三,“你在京城里,他便能舒舒服服的在外头招兵买马,现在时机成熟了,他便卷土重来,想将你围在京城里面。” “这说法有点意思,不过我倒觉得还有别的可能。”延青的分析让张崇山信了几分,可,张崇山不愿承认自己进了景炎的圈套。 第四百九十四章 攻守之争 “张大人请讲,”延青了解张崇山,这个时候让他承认上了当,可比杀了他还要难。 “这个武成王可能是真的,但更可能,这打到京城脚下,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想想现在整个中原都已经被分割了,不管是南地的那位南将军还是高铁祖,都不是好惹的。难道你要指望他们将手中的人马拱手送到武成王面前?” 张崇山看向延青,延青却没接话,张崇山继续说道,“叶青确实是忠心耿耿,可现在他夹在咱们和北狄北夷中间,自顾不暇,估计连两万人马都腾不出来,又有谁能支持武成王打到京城脚下?” 延青听到此处,才慢悠悠道,“张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张崇山心虚,又道,“当然了,咱们必须得做好两手准备,以眼下京城的存粮,据城死守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着若景炎真的带人打了过来,出城一战也未尝不可。” “张大人,青公子,叶姑娘到了。”小太监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张崇山原本想让人等等,可转念一想,听听叶一容的意思也好。 叶一容也确实是为此事而来,进门之后她没废话,按照自己的想法分析了一遍形势。 “高铁祖虽然拉起了一只高家军,可以之前他在京城的表现来看,极有可能会成为武成王的拥护者。叶青就不用说了,我那哥哥满脑子的忠君报国,自然不会后退。现在变数最大的便是南地的南将军,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只听说是老天爷派下来辅佐下一任天子的。” 张崇山没想到叶一容的想法与自己截然不同,他没开口。 延青对叶一容刮目相看,他没想到叶一容身处京城,消息竟如此灵通,分析其形势来也头头是道。看了张崇山一眼,延青知道张崇山心里正天人交战,也没说话。 叶一容见两人不说话,知道自己的分析八成是卡在了两人的点儿上,她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排除是武成王放出的风声,为的是哄咱们一下,毕竟类似于空城计,武成王也唱了很多次了。” 张崇山缓缓开口,“若是武成王真的打了过来,以叶姑娘的意思应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应该据城死守。”叶一容笑道,“武成王会是个合适的君主,却做不了一代霸主。从小他在儒家经典里头长大,把百姓看得比天都要重要。要说围城,他比你更害怕。他担心自己围住的京城,西洋人不把京城百姓当人看。” 延青心里咯噔一声,若是张崇山听了叶一容的话,后头就不好办了。 张崇山哈哈大笑,“都说姑娘家心思细腻,善于从人心的角度来考量,今儿个见了叶姑娘,果然如此。” “张大人这笑让我有点不明白,是觉得不错呢,还是带着嘲讽的意思。” 下朝之后,叶一容和景烨商量了又商量。两人都觉得这一次景炎是来真的了。现在两人的准备尚不充足,能做的便是把张崇山推到前头去,让他和景炎耗上一耗。 “叶姑娘这话确实不错,可以姑娘是否想过,真的到了那一天武成王会做何抉择?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和京城百姓的面前。”张崇山以己度人,总觉得不会有人为了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蝼蚁之命,而放弃至高无上的位置。 “若是皇帝之位,那武成王自然会选择京城百姓。事实上在武成王看来,皇帝之位和京城百姓是密不可分的。毕竟武成王信奉君舟民水的观点,在他看来,得了民心便会得天下,所以相比之下,他会选择京城百姓。” 张崇山一顿,这么一说,他便能理解了。 “只是,若是武成王狠下心来,据城死守对咱们百害而无一利。” “张大人,”叶一容见他被自己说动了,心中一喜,“您担心的是粮食的问题,可您别忘了,这不是收粮的季节,他们的粮食也不会多了。” “嗯,”张崇山没应,权衡利弊。 延青接口道,“现在这一切都是咱们的推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想着还是派两批探子出去,探一探武成王的虚实,再做决断。” “哎”叶一容摆摆手,“青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探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若是他们还没回来,武成王就已经兵临城下,那个时候咱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张崇山迟迟拿不定主意。在他看来,不管是据城死守还是出城一战,对他的损耗都是极大的。西洋那边不断的派人来催,他在西洋国王那儿的信用已经透支到极点了,所以以后不会再有西洋的援兵了,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手里的这点人了。 延青拱手道,“张大人,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不如我先退下,让大人你好好想想。” “嗯,好。”张崇山点头。 见延青退下,叶一容也跟着出来。 “青公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在张大人这儿光明正大的帮着武成王。你就不怕有一天,张大人发现了,让您再没有出头之日?” “叶姑娘这话,我听不明白,我虽然愚钝,可以尽心尽力帮着张大人,丝毫不敢存有私心。”还没出宫门口,延青不能有任何差错。 “唉呀,要是青公子愚钝,这天底下怕是没有聪明人了。我也是到现在才想明白,只露过一次面的阿二,应该就是我的好姐姐叶一眉吧?” 停住脚步,叶一容笑着看向延青,“在张大人眼皮子底下,把阿大阿二这样重要的人送到京城外头,还不引起张大人的怀疑,这世上也就只有青公子一个了。” “叶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青公子,我只想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我清清楚楚,甚至我手里有足以扳倒你的证据。” 朝延青走了过来,叶一容放低了声音。 “所以,眼下我有件大事儿,需要青公子帮忙。” “叶姑娘,”延青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且不说你说的我没做过,就算是做过,我也不愿意和威胁我的人合作。” 第四百九十五章 递刀子 “我是第一次知道青公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若不是拿到了你与武成王的飞鸽传书,我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叶一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小纸条。 “这上面的字迹青公子应该是认得的。” 延青伸手去接,却被叶一容躲开了。叶一容展开纸条给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又收回了袖子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落到了青公子的手里。” 看清上面的字迹,延青太阳穴嗡嗡作响,他再三回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回到叶一容的手里。 “叶姑娘果然是手眼通天,竟然连武成王的字迹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这样的东西,我之前从未见过,在叶姑娘这儿是头一回。” “青公子,在外头你不愿意承认,那也就罢了,但是我让你帮的忙,你好好想想。” 叶一容一笑,“我想送皇上出京,不知道青公子愿不愿意帮忙。” 延青拱手,离开。 这个节骨眼儿上,叶一容为何要送景烨出京?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延青的脑海里,难道从始至终叶一容要做的都不是寻仇,而是将景烨捧起来。 到此处,延青觉得后背发凉,不只为了这个计划,更为了叶一容这个人,一个姑娘能够对损毁自己容貌的人心怀大度,那真的是不简单。 回到府上,延青让人关闭了门窗,独自坐在书房里头。 那就看完,他把纸条压在了书柜的最下面。这书房除了他的亲戚,几乎没人能进来。 朝书柜下面摸了过去,延青再三寻找,也不见纸条的踪影。 扶着书柜站定,延青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书案前坐下。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这个问题关乎景烨的下一步。 想了又想,他起身换上了朝服,到张崇山那。 张崇山在养心殿里翻看奏折,抬头见延青过来,笑着招呼他坐下。 “到我这儿来还这么讲究?” 延青没坐,恭恭敬敬的过一会再下来。 “我是来跟张大人请罪的。” “哦?何罪之有?”张崇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坐端正看着他。 “武成王给我送个信来,我把信给弄丢了。” 张崇山表情一顿。他知道延青曾经是武成王的幕僚。武成王给延青送信也是情理之中,可他更想知道延青的态度,但眼下若是直接问延青的态度,似乎又不大合适。 “嗯,曾经你是他的幕僚,他给你送信也是应当的。” 延青道,“这信昨个已经送过来了,在里面他说了自己的几句话,当时我琢磨着这话是真是假,没第一时间给张大人送过来。今儿个我想明白了,回去取信,却发现这信不翼而飞。” “哦?这样的信你必然妥善保管,难道是你身边的人动了手脚?” “一定是了,可以眼下,信已经丢了,我就只能口头跟张大人说里头的内容。” 延青知道张崇山最想知道的是信的内容,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用人不疑。 “里面,武成王说,过段时间要到京城来问我是否愿意和他理应外合。” 张崇山装不下去了,直言。 “除了这些就没再说别的?” “没有,说是一封信,其实就是一张纸条。也因为这个,我琢磨他围城之事,可能是真的。” 张崇山神色逐渐凝重。 “若真是围了京城,咱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几日,不如这样,派一批将士到京城周边收些粮草来,也好让咱们度过这个冬天。” 延青心道,这个时候城外百姓哪里有多余的粮草?粮食被你收过来,他们就只能饿着了。 “大人,若是这个时候收购粮草,武成王一来,京外的百姓便会和他们站成一队。”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个时候任何微小的因素都会影响成败。” 张崇山站起身来,在大殿里头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延青,延青垂手立在大殿中央,不言不语。 张崇山走了两趟,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延青啊,你给武成王回信了吗?” “没有,本来我是想拒绝他的,可又担心让他从我的言辞中发现京城的情况,所以就没打算回信。” “嗯,这样吧,你给他回封信。” 说到此处,张崇山看向延青,他知道在延青心中景炎的位置不低。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提过。” 延青拱手,“张大人,武成王与我有恩,现在我与他政见不合,可也只想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唉呀,老兄,当初就有你,为的就是你的人品,现在自然不会为了我的个人利益让你放弃你的立场。” 张崇山言不由衷,可也知道勉强延青无济于事,只能假装大度。 “谢谢张大人体谅,也请张大人放心,这信我是不会回给他的。” “好,”张崇山过来拍他的肩膀,“你说话我放心。” 消息很快传到了叶一容那儿,此时叶一容正靠在软榻上吃石榴。 “青公子这是下了血本儿了,宁愿把刀子递到张崇山的手里,也不愿跟咱们合作。” 旁边坐着景烨。 “他不愿意,咱们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还早呢,延青表面上一派正气,心里面别扭的很,他不同意张崇山的立场,却又想报答张崇山的救命之恩,另一面还有景炎的知遇之恩。” 将石榴皮儿丢在地狱上,叶一容玩着手中的石榴。 “留着他,以后有他难受的时候?” “那咱们怎么办?他这条路走不通了。” “那就绕一绕远路,”叶一容坐直了身子将石榴放在一边,“今天晚上我就送你出京,出京之后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吧?” “自然,只是我出京了,张崇山必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景烨跪在地上,将散落的石榴皮儿收拾起来。 看他这动作,叶一容笑了。 “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外一回事,景炎围城在即,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翻脸的。” 景烨点头。 叶一容又道,“算了,这交给下面的人收拾吧,你去整顿整顿。” 第四百九十六章 景珏取粮 “是。”景烨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推了下去。 看他,叶一容起身,让下面的人进来收拾。 “叶姑娘,现在皇上是越来越听话了。” 下边的人讨好道。 “那是自然的,现在外头多少人盯着他,离开了这七皇子府,他便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叶一容看着景烨离开的身影,露出了微笑。她叶一容终于爬起来了,在曾经栽倒的七皇子府里。 叹了口气,叶一容对下边的人说,“你们到库房只取些银两给皇上送过去。另外,去街上买两套好衣裳,要面料轻薄一些的,这个时候南地可没咱们这这么冷。” 叶青收到消息晚一些,他的日子并不好过,边境已经下雪了,将士们缺衣少穿,靠的也就是满腔爱国之情撑着。 即便如此,看完信件他也是热泪盈眶。一直没有得到景炎的消息,多少次他甚至想过,景炎和叶一眉已经遭遇不测。 “叶将军,咱们的粮食也就这几日了,要不我出去跟城里的乡亲们买一点。” 叶青将信收了起来,“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这一趟过去,也就是空跑。南边来信了,问咱们这边的情况,也说能给咱们匀一些粮食。唉,这样吧,你点两千将士,带着我的回信南下。” “是。” 叶青又道,“先把消息瞒住,中间隔着张崇山,他现在也是缺衣少穿,让他知道中间说不清的麻烦。” “是。” 叶青起身回信,问好二字之后,却迟迟没有下笔。 景珏从外头进来。 “天阴沉沉的,眼看着还有一场大雪。已经连着冻死好些马了。” 叶青叹了口气,就算是高铁祖他们帮着解决了粮食问题,那马匹粮草问题要怎么解决? “瑞王殿下,刚才武成王来了信,” “景炎来信了。”景珏眼睛亮了,又往叶青跟前走了两步,“他现在可好?” “还好,已经从京城逃出去了。”叶青简单介绍了景炎,叶一眉现在的情况,“高将军可以匀些粮食给咱们,我打算派个两千人过去将粮食接回来,不知道瑞王殿下是否愿意随行。” 景珏虽然是王爷,可于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是以日常调度,都是听从于叶青的。 “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还请叶将军派个熟悉路途的将领与我同行,这条路我还没走过。” “好,王爷放心,”叶青带他到地图前站着,“这条路看起来平坦,却不好走。尤其是这一段在张崇山的实力范围之内,咱们带着粮车从这儿过,很难全身而退。” 说到张崇山,景珏皱眉,他倒不是怕张崇山,只是不会领兵打仗,在西洋人手里吃了两次苦头,心中隐隐作痛。 “所以,这是……” “只有这一段路,到时候我会带兵在这等着。”叶青指着边界线。 “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景珏心里没有底儿。 “最好的办法是高将军把你送过来,可眼下不知道高家军的状况,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能送。具体情况还要等你见了高将军再说。” 叶青感受到了景珏的紧张,他走过来右手放在景珏的肩上。 “也不一定要把所有粮食都带回来,真的撞上了张崇山的人,给他们留一些也无妨,只要能让咱们过冬就行。” 景珏突然叹道,“要是叶姑娘在就好了,当初她也是跨越千山万水,越过土匪窝子,把粮食送到边境的。” 提到叶一眉,叶青又骄傲又心酸,本应该养在深闺的姑娘,站出来,领兵打仗,跋山涉水。 “那个时候她的情况好一些,就算是土匪也是咱们自己人。”叶青揉揉眉心,“到了高将军那,你不着急回来来封信跟我说明情况。” “好。” 景珏离开,叶青在沙盘图前站了许久。 萧远政饿狼一般盯着他,这边取粮的人一动身,北狄就得到了消息。现在,北狄也是缺粮的时候,更何况叶青严重威胁着北狄,所以只要他们得到消息,必然有所动作。边境,他必须要守住了。 插了小旗子在两军对垒的前线,叶青只觉得头疼。 一番折腾,他的手里只剩下五万人马,要想控制住北狄至少要抽掉三万人在前线。这么一来,除去守军和取粮的人。他能动用的人就不多了。 张崇山那边并不安稳,前些日子张崇善突然北上,不知为何又匆匆的回了京城,虽然不明缘由,但看得出张崇山有北上的打算。 若是自己拦不住张崇山,那,景炎和高铁祖所有筹划都毁于一旦。 在沙盘图前坐了下来,叶青抽出宝剑,擦拭锋芒。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于他来说,只管重要守不守得住,就看这段时间了。 外头有人来报,叶青挥手让他们进来。 “叶将军,趣聊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便动身,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什么说的了,走的时候挑几匹好马,但是也不能太显眼了。” 景珏走了进来。 “叶将军,我们今晚就动身,你可有话让我带给叶姑娘。” 这话一出,叶青脸上的镇定瓦解了。他哆嗦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叶冀北去世之后,他们兄妹二人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到现在也才知道对方安全的消息。 “我,” 叶青到书案前坐下来,继续那一封未完的信。军中情况,洋洋洒洒几页纸,叶青挥笔即成,后面附带的家书却是笔尖颤抖老半天,只落下了“媚娘”二字。 这一瞬间,叶青脑海里掠过了千万句话。加了约么一柱香的时间,最终只有两个字,“保重”。 想到叶一眉,景珏也是百感交集,他看着叶青,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内心颤抖。 “瑞王殿下。” 将信封好,叶青松了一口气,双手交到景珏的手里。 景珏下意识,接过信来,抬头看到叶青,才回过神。 “好,可能我见不到叶姑娘,但是会把信送到高将军的手里,到时候让高将军转交。” “多谢。” 叶青拱手。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入编高家军 当天晚上,景珏上了路。骑上马的瞬间,他的心砰砰作响。已经有许久没见,景炎和叶一眉,离开时,景炎更是不顾自己的安慰,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先走。 讲到此处,景珏百感交集,不断催促着马匹快行。 高家军,景炎说服高家军的将士,让他们接受南军编入高家军的计划,当日他快马加鞭,回了南军。 “景炎,”进了大帐,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叶一眉端了茶上来,给景炎解长途奔波之苦。 “高家军,一心拥护高将军,这对咱们来说有利有弊。有利的事他们忠心耿耿,为了建功立业,不会半途而废。有弊的是,他们对咱们防备的紧,我提出了几个方案,他们都不同意。最终只能让南军的部分将士编入高家军,壮大高家军的队伍,再由高家军去围攻京城。” 景炎放下杯子,“实在抱歉未能问过你的意思,我就先做了决定,若是你觉得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 叶一眉一笑,“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现在单凭南军和高家军没办法保证击败张崇山。只是,” 叶一眉往外头看了一眼,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惆怅。 “不知道南军将士是否同意,他们世世代代生存在这片土地,让他们背井离乡确实有难度。而且,我也担心高家军的将士对他们有敌意。” 景炎道,“还有水土不服的问题,这些我都有考虑,来之前也跟高将军商量了。咱们的教室虽然编入高家军,但在高家军内部还是一个小团体。另外,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时间宽裕的情况下也会告知你。对于水土不服就只能尽量选择,去过外地的将是过去了。” 叶一眉点头,“现在比较好的是,南地的南面,东面是大海,西面是高山,大本营稳固的很可以多分些将士过去。” 等景炎稍作休整,叶一眉召集了主要将领,说了她与景炎的计划。 “叶言先生刚从高家军那边回来,谈判的结果是南军的一部分将士编入高家军随同高家军围攻京城。” 话音刚落,下面议论纷纷。更有将领直接反对。 “事成之后这群将士他们不还给咱们了,咱们又能怎么办?” “对啊,若是送死的事他都让咱们去做,自己在后面捡现成的,可如何是好?” “咱们的将士不是他们亲自带出来的,必然是受苦受累的活都安置在咱们身上。” “诸位,”叶一眉等大家都说完了才开口。 “高家军的将领是高铁祖高将军,之前也是带过大家的,相信他的人品和治军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听说是高将军,反对的声音小了点,可下头依然议论纷纷。 “高将军的人品能力我们信得过,可谁能保证下面的人一定会照章办事。” “是啊,南将军,”更有人直接站了起来,“将士数十万人高将军就算是手眼通天也没办法个个看得清楚,若是咱们过去真受了欺负,唉,想一想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叶一眉又道,“咱们的将士是整编过去的,依旧是咱们一个团体,将领呢,我也会派咱们这边的过去跟着,直接听从于高将军的号令。” 反对的声音小了点,可诸位将士依旧是愁眉不展,一方面他们相信高铁祖也愿意为收复中原出一份力,另一方面将士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处的像亲兄弟一般,谁也不愿意让他们受委屈。 叶一眉知道大家的难处,也不愿逼着他们现在给个准话。 “这样,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大家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呈报到我这,我跟高将军再想办法为大家解决。” 待将士们离开,叶一眉皱眉看向景炎。 “将领们尚且不愿意,下面的人反对的心思就更重了。” 景炎揉揉眉心。 “实在不行就兵分两路,一路正面向京城去,另外一路从海上过去,直逼津州。” 叶一眉到地图前站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这么多僵尸,从海上到津州。但营造船只就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景炎跟着走了过来。 “我是想着跟渔民借船。” 叶一眉摇头,“西洋人接连打过来两次,渔民早就不下水了。船只也所剩无几。嗯,就算是能调取一部分上来,修缮也需要时间。唉,高家军不愿意让我们从陆地上到津州吗?” 景炎摇头,“高家军是希望高将军能够入住京城,让他们有从容之功。唉,这么一来,他们根本不愿意让我们有接近京城的机会。” “除了京城和津州。冀州也在张崇山的控制范围,要是高家军想对京城形成包围之势,必须得先拿下冀州。” 景炎道,“出了冀州,晋州是晋西桥说了算,咱们要想到京城去,还得先摆平了这晋西桥。” 随着景炎手指的方向看过,叶一眉道,“这个人之前我听爹爹说起过,算得上是一代枭雄,想从他手里把晋州拿过来,不容易。” “威武大将军都称赞的人,必然是不好对付的,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借道过去,避免冲突。” 现在的一兵一卒对南军和高家军都非常重要,能避免冲突,借道过去是最好的办法。 “晋西桥曾经在北边待过,和哥哥有几分交情,等咱们和高将军商定之后,拿上哥哥的推荐信或许会容易些。” “嗯,算算日子,这两天叶青将军的信也该到了,”看向外面,景炎怅然若失。 为了南军入编高家军的事情发愁,叶一眉晚饭后在军营里巡视,顺便打探将士们对此事的看法。 “南将军,” 看叶一眉过来,将士们都站了起来跟她打招呼。 “晚饭吃的怎么样?还合口味吧?”叶一眉想找个轻松的突破口,可将士们没有跟她绕弯的心思。 “南将军,听说你要将我们并入高家军?” “只是暂时编入高家军,等到把张崇山赶回去,南地还是你们的家。” “打仗我们不怕,可我们怕的是在那受委屈。”带头的小将士说。 第四百九十八章 配角 “就是,”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大。 “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为的也都是赶走张崇山那王八蛋,凭什么我们在下面给他们作配。” “没有让你们作配角的意思。”叶一眉又将整个计划重新介绍了一遍。 “南将军,你会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就是,你要是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们就什么也不怕,可你要是不过去,我们中没有个能跟高将军相提并论的人。这,到时候人家拿高将军压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本来叶一眉是不打算过去的,她想着留在南地整顿生产,为明年春天做准备。可现在将士们这么说了,她必须得重新考虑这件事。 “嗯,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别的意见吗?一同提出来,我好同高将军商量。” 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后,将士们也没有别的意见,叶一眉点头回了大帐。 “他们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外头的一番议论,景炎都听到了。 “对,这么多将士一层一层分下去,若是南军没有一个坐镇的,他们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若是我跟着一起过去,南地和其他事务也没了人照看。” 景炎作为吸引张崇山的噱头,是必须要出现在阵前的。出了景炎,在南地,叶一眉再也挑不出能扛事儿的人来。 景炎想了想,“南地,主要是粮食生产,要保证明年春天的用粮,避免饥荒。这样,以叶青将军送来的信为准,若是叶青将军准备完备,那咱们立马便能北上。顺利的话也就是一月的时间。若是叶青将军需要整顿军务,那咱们便等到南地播种之后再北上。”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高家军的使者到了。 “南将军,叶使者,接到了叶青将军的飞鸽传书,明天,瑞王殿下便会到我们高家军。高将军的意思是请两位一同过去。 “好。”来不及思考,景炎便应了下来,他有许久没见景珏了。 景珏也是心潮澎湃,这一路走来大地是进乡情更切的情愫,让他越走越心慌。 他盼着能够早点见到景炎与叶一眉,也因为身上的担子担忧日曾。 刚到高家军,高铁祖便迎了过来。见到景珏,跪的恭敬。然而他身后的将士却是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景珏赶紧将人扶了起来,苦笑道,“景家王朝早已名存实亡,高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瑞王殿下,这只是一时的,带咱们打到京城去,将张崇山那狗贼敢出去,一切就又回来了。” 这话说的热血沸腾,可景珏知道并不简单。 “高将军有心了。” 和高铁祖一同到了营帐,景珏将说明军情的信交到了高铁祖的手里。 “现在,叶青将军手中兵马不多,约莫有五万人。连年在荒,将士,棉衣都供应不上。”说到此处,景珏长叹一声,“大半的战马都已经冻死了。” 高铁祖看过后,道,“我占据着长江两岸,两审还算充足,这两日我准备好粮食,请瑞王殿下帮着送到边境去。只是在过冬的棉衣倒是没有多的,我吩咐下去,让他们想想办法。” 景珏点头,高铁祖让人端了茶上来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外头就响起了景炎和叶一眉的声音。 通报的人还没进来,景珏便迎了出去。 “大哥,”看到景珏,景炎停住了脚步,愣了一下之后快步走了过来,景珏也是大步向前。 叶一眉跟在景炎身边,看着两人,笑的灿烂。 “三弟,还好吗?” “好,好的很,倒是大哥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了。” 高铁祖道,“外头风大,还是到里面去谈吧。” 景炎景珏这才想起来,并肩到了营帐里头。 “哥哥哪儿,”叶一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景珏赶紧拿了家书过来。 “叶青将军一切安好。” 叶一眉颤抖着拆开书信,只有一行字,却让她热泪盈眶,景炎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 “好就好。” 高铁祖道,“还说要送粮到边境去,要是叶姑娘思念叶青将军,不如就把押送的任务交给叶姑娘。” 高铁祖只是开个玩笑,景珏却动了心思,他没有领兵打仗的本事,一直担心半路遇到张崇山的人。 “这倒是个办法。” 高铁祖大笑,“瑞王殿下,叶姑娘现在是南军统领大名鼎鼎的南将军,若是让她押送粮食,就不说身份不合适了,他一离开,南军群龙无首,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景珏退一步,再一次看向叶一眉,他这才发现叶一眉身着戎装。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叶一眉调侃道,“在外头你们都得叫我一声南将军。” 景珏苦笑,“运粮过去,途径冀州,那是张崇山的地盘,我一直琢磨着怎么过去,原本想着能让叶姑娘助我一臂之力,现在看来是多想了。” “这倒是个问题。”景炎了解景珏,知道他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连只鸡都不愿意杀,更何况是上阵杀敌,让他运粮过去,着实为难了。 叶一眉算着日子,围攻京城,必须得等叶青拿到粮食。她运粮过去也不算耽搁时间。 若是高铁祖同意她与南军将士一道编入高家军,那么在她运粮同时,高铁祖可以完成将士的改编,等她回来,两军一道围攻京城。 景炎也想到了这法子,可是他担心叶一眉一个姑娘家,体力毕竟比不上男子,如此来回奔波,身体吃不消。 叶一眉在心里又想了一遍,觉得时间还算融洽,便提了出来。 话一出口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景珏道,“运粮已经很辛苦了,你一回来又要无缝衔接,领军打仗,这,唉,你的身体吃不消呀。” 景炎也道,“若是你担心运粮的事,我可以同大哥一道。” “殿下,”叶一眉一笑,“你是最不合适的运粮人选,张崇山恨不得能立马抓住你,你怎能再从冀州的地面上走一遭?” 空气沉默了,这么说来,叶一眉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日子带着南军将士,我也和他们一道训练,受得住。” 第四百九十九章 貌合神离 别无他法,送粮的担子就落在了叶一眉身上,当天晚上收好粮,叶一眉变带着运粮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此时,养心殿,瓷器碎了一地,张崇山冷眼看着守城的将士。 “你们是怎么搞的?竟然让他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带走了。” “张,张,张大人,当时他是带着您的令牌来的,我们是看了令牌才放人的,谁也没想过,这令牌竟然是假冒的。”下面跪着的将士,话都说不囫囵,结结巴巴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张崇山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已经出京了,他现在还靠着叶一容的人守着京城,思来想去,他让人叫了叶一容过来,同时也带了延青。 张崇山在养心殿大发雷霆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叶一容也早有心理准备,此时走进了心殿,脸上还带着恬静的笑。 看着她这笑,张崇山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笑脸相迎,还让人上了茶,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会儿闲话,延青也到了。 “青公子这两日的气色越发的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将近。” 延青向两人行了礼。 “这几日身上的担子轻了些,整日待在府里下棋喝茶,所以心态也平稳了,至于好事,倒还真是没有。” “我就是说个玩笑话,青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青公子的年纪也到了,张大人也应该从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中物色个好姑娘,陪伴青公子左右。” 张崇山接道,“我早就想过了,可是京城的姑娘我也不了解。” 说到此处,张崇山哈哈大笑,延青皱眉,叶一容则是看着延青。 张崇山继续道,“要是有合适的姑娘,还请叶姑娘帮忙留意。” “那就得青公子说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免得我喜欢的入不了青公子的眼,到时候两边弄得难看。” 叶一容仿佛真起了做媒婆的心思,捏着帕子在手里头搅了两圈,又甩出来,十足的媒婆姿态。 延青拱手道,“内外动荡不安,我哪有说亲的心思,张大人开我玩笑了,叶姑娘也是。” 张崇山没在此事上纠缠,话音一转转到了景烨身上。 “叶姑娘说皇上生了病,这几日都没法上早朝,我琢磨着,既然是君臣关系,就应当亲自登门探望,不知道叶姑娘是否方便?” 叶一容道,“我的七皇子府永远都向张大人开着门,只不过张大人过去是见不到皇上了。” 叶一容气定神闲,仿佛自己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哦?此话怎讲?”张崇山倒想看看,叶一容如何平心静气的将把人放走的话说出来。 “我让皇上离开京城了。”叶一容面不改色,顺着还喝了口茶,“他整天待在我身边,看得我心烦,要是把人杀了似乎又不太合理,索性我把他扔到京城外头了,外面战火纷飞,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不能活下来就全看造化了。” “姑娘这话说的,我一时竟无法反驳,只是叶姑娘,这京城里头还是我说了算,你一声不响就把人放走,会不会不太合适?” 叶一容收了笑容,站起来,看着张崇山,突然间盈盈下拜。 “原来张大人叫我过来是兴师问罪,张大人应该早说清楚,也免得我东拉西扯,说了这么多,平白无故的让张大人和青公子听着心烦。” 看她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张崇山气急,可也不好撕破脸,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也没有到兴师问罪的地步,只是想请叶姑娘以后再有大动作跟张某说一声,免得张某在手下人面前出丑。” “赵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要到牢里住上两天呢。”叶一容回到位置上坐而下,抽出帕子擦了擦手。 “张大人这地上怎么有玻璃渣的,我这手上受了伤。” “刚才我不小心摔了个杯子,下头这群奴才没收拾干净,先叫太医来给姑娘包扎伤口,那不长眼睛的奴才,待会我再收拾。” 袖子里的双手已经攥成拳头,张崇山恨不得现在就让叶一容入了狱。 叶一容也是拿捏着分寸的,知道张崇山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站起来半蹲下身子,跟张崇山说道,“不过是点小伤,我回去包扎便是,张大人叫青公子来,应该也是有话要说,我先退一下,不打扰了。” 张崇山恨不得她立马从眼前消失,挥挥手让她下去,叶一容倒是从容的很,慢慢的出了养心殿的门。 张崇山一直压着心头的火,直到人走远了才突然发怒。 “不过就是仗着手里面有两个人,你看看她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等咱们过了京城之围,我必然要让她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 “张大人,北夷骑兵是叶一容肆无忌惮的根基,咱们的副将也派过去有一会儿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张崇山叹了一口气。 “人是送过去的,可是到现在毫无近战,北夷人是认死了叶一容咱们的副将发号施令根本没有用。” 延青想了想,“既然没有用,那就将人派出去,冀州虽然是咱们的地盘,可是空荡荡的。” “嗯,这倒是个办法,在冀州部署兵力,也能够避免武成王对京城形成包围之势给咱们一丝缓冲的时间。不过,”张崇山揉揉内心,“这叶一容心眼儿多的像马蜂窝一般,又是将门之后。我叫她调配出去,怕是她不会同意。” “她必须要同意,毕竟粮草都是咱们的,而且待在京城里她也不安心。张大人可曾想过,她为何要让景烨出京?” 这话提醒了张崇山,听闻此事后,他一直在发脾气,却未能静下心来斟酌这其中的缘由。 “你的意思是他想让景烨东山再起,可为什么是景烨呢?皇上的其他两个儿子不好吗?” “其他两个儿子确实要比景烨出色,可是,武昌王景炎有勇有谋,身边不缺她这样的人,景珏根本就没有当皇上的心思,比较起来,还是景烨更有价值。” 第五百章 下马威 “可若真让她出了京城,也就脱离了咱们的控制范围。”张崇山权衡再三,下不了决心。 “也不一定真的让她离京,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给她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京城里面是谁说了算。” “嗯,有点儿道理,既然是给下马威,那就留到明日早朝再说吧。” 叶一容回了七皇子府,让人紧闭门窗,自个儿坐在书房里,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出身。 “叶姑娘,北夷王送了消息过来,说骑兵都在咱们手上,他待在北夷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希望咱们早点能把兵将给他送回去。” “行,我知道了。” 叶一容只说知道却不见动静,在她看来这批将士,自己已经带来出来了,那便不会再带回去。 “嗯……”叹了口气,叶一容揉揉肩膀,接连几日连轴转,她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可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景烨顺利到达云州的消息,她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外头的小厮来来往往,叶一容叫了一个进来。 “云州那边还没有消息?” “回姑娘的话没有消息,不过这一路上战火纷飞,皇上要想到达云州,怕是得五六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你叮嘱下面的人看紧点,一有云州的消息立马送到我这儿来,不管是什么时辰。” “是。”小厮领命下去。 翌日早朝。 张崇山一早点跟延青商量好了,两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眼下,冀州兵力空虚,外头又一直传闻武成王会带兵打过来,以各位的意思,应当如何是好?” 大臣默不作声,延青站出来道,“应当派兵驻守冀州。此时冀州兵力空虚,极有可能武成王派兵长驱直入,直接包围京城。但若是派兵驻冀州周,那京城便有了冀州作为屏障,咱们的胜算就大了些。” “嗯,有道理,那你觉得应该派哪队人马出去驻守冀州呢?” “外头的传言,这两日武成王便会带兵过来。所以此事易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咱们京城里头步兵居多,要想在两日之完成对冀州的驻守,无疑难于登天。所以我觉得还是北夷骑兵过去更为合适。” 延青话刚一落地,立马就得到了诸位大臣的反对。 “青公子这想法还真的是完美无缺呢,只要北夷的人到了冀州,你猜他们还会把冀州让出来吗?” “真是,让北夷人帮着驻守冀州无疑于肉包子打狗。” 延青拱手道,“那以各位大人的意思,应当派何人去驻守?” 在场的除了西洋人,都是为了保命才站在朝堂上的,真刀真枪的跟武成王对着干,他们谁都不愿意。 延青此话一出口,空气立马就安静了。 刚才反对的大臣在心里斟酌,不管这冀州是在张崇山还是北夷人的手里,都不是中原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想通了这一层,再没有反对的人,张崇山趁机做出了决定。 早朝之后,圣旨就送到了叶一容那儿,叶一容看着圣旨抿嘴一笑,对着传旨的小太监,冷冰冰的说道,“我好奇的很,眼下皇上不在京城,这圣旨到底是谁拟定的?” 小太监磕磕绊绊道,“皇上不在京中,自然一切主意都由张崇山张大人来拿,这圣旨自然也是张大人拟定的?” “我想就算是张大人也没有传旨的资格。”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张崇山跟着小太监一同过来。此时他进了七皇子府的门,就站在门口等着叶一容。 叶一容听的小太监说了两句,起身,打算要到宫里去的,那知在门口遇到了张崇山。 “张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对不住啊。”招呼打的极为敷衍,若不是面对着叶一容,张崇山几乎以为她睡着了。 “叶姑娘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没打招呼就过来,让叶姑娘措手不及是我的错。只是我想知道叶姑娘对圣旨的内容有何不满,为何当着下头人的面打了我张崇山的脸。” 张崇山是来立威的,所以后头浩浩荡荡跟着一大堆的人。叶一容抬眼向后头扫了一圈,站起身来,笑出了声,随后她将人让进屋里,在书房坐定。 “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吓唬我吧?可是张大人,你一向知道我胆子小,要是被您吓着了,后面的事就不好谈了。” 叶一容声音软软的,倒像是小姑娘在跟情郎说私房话。 张崇山听得心里慎得慌,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叶一容道,“叶姑娘不经我的同意,便将皇上放出了京城。这样的胆子,若是小,天底下怕是连熊心豹子胆都是针尖儿大小了。” “张大人,”叶一容坐下,“不知道我这群将士是吃你的,喝你的,离不开你。现在你把他们派到冀州去,以后这缺衣少食了,我们要找谁去?” “叶姑娘,你这要吃要喝,竟然也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现在睡的还是一只白眼狼?” “所以张大人今天是带着交换条件过来的。”叶一容不接张崇山的话,直接奔入正题。 “也不算是交换条件,只是希望叶姑娘以后能给张某个面子。”张崇山笑道,“这世上万万没有吃喝穿用住都靠别人,还要给别人吃脸色的道理。” “张大人,关于放皇上走的事,我已经跟您道过歉了,没想到现在您心里还介意此事。” 叶一容声音甜腻腻的,“这样吧,今儿个你在朝堂之上已经说了要让我们去冀州了,那我们即刻动身,让张大人的面子牢牢的待在诸位朝臣的面前。” 本以为叶一容会赖在京城里头,张崇山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可叶一容答应的爽快到,又让他觉得其中有诈。 “叶姑娘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改变主意,是张大人给我出了个难题。在朝臣面前,张大人已经决定要让我出京了,又说让我给张大人面子,那我就只好出京了。可是刚才张大人又答应我,只要我以后不为难张大人,张大人就让我留在京城里。” 第五百零一章 延青献计 张崇山这才发觉进了叶一容的圈套,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顾不得许多。 “我说的是下一次,这一次叶姑娘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选,冀州也是个好地方。” “确实是个好地方,沟通南北的要道,张大人愿意把这位置交给我来守,也是对我的信任。” “张大人,叶姑娘,青公子到了。” “哦?”叶一容脸上的从容淡了两分,“快请。” 张崇山则是来了救兵的感觉。 “张大人,叶姑娘。” 延青给两人行礼。 叶一容意味深长道,“青公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那是自然。”延青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与叶姑娘认识许久,听闻叶姑娘要带兵驻守冀州,我特意赶来送行。” “是吗?青公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叶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张大人在朝堂上决定的事,各位大臣都是在的,怎么能说是消息灵通呢?” 延青不等她请,自己坐了下来。 张崇山还在犹豫,叶一容驻守冀州确实能够起到震慑景炎的作用。但以叶一容的性格,出了京城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叶一容笑道,“是我说的不妥当,在这儿谢过青公子了。” 叶一容一直是看向张崇山的,张崇山也知道,叶一容是度量自己的选择,在犹豫下去只会被她拿的死死的。 “叶姑娘,既然你对驻守冀州没有异议,那这两天挑个日子就可以出发了。” 叶一容也是刚才知道张崇山有让她驻守冀州的想法,这想法一出就打断了她之前的全盘计划。不过,冀州是京城南边的大门,若是能守住冀州,那便是扼住了京城的咽喉。他日,进可攻,退可守。 “好,多谢张大人给我找了这么个好去处。” 这话听的张崇山心里七上八下的,和延青一道出了门,张崇山等后面送行的人走了才说道,“我总感觉怪怪的,仿佛,她早就知道咱们要走这么一步棋。” “这就是叶一容的高明之处,处事不变,不管咱们说什么。”延青一笑,“退潮之后我也一直在考虑此事,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冀州是京城的咽喉必须派人助手,可眼下咱们手下能用的将领不多,景家王朝留下的将领必然不愿带兵。您带过来的西洋将领,没办法统帅中原士兵,也无法取得冀州百姓的认同。” “嗯,说起来叶一容的身份倒是有利,毕竟威武大将军,深得百姓的拥戴,他的女儿应当也能借着威武大将军的庇佑,获得百姓的几分好感。”已经到这份上了张崇山,就算是左右为难也无可奈何了。 “报……”张崇山刚回到养心殿,就有探子来报,“冀州境内发现高家军。” “高家军?”张崇山站了起来,景炎围攻京城的消息传得虚虚实实,大家一直拿捏不准景炎会带哪儿的人过来。现在在冀州境内发现了高铁祖的人,难道高铁祖一直是跟着景炎的? 想到此处,张崇山冷汗淋漓,高铁祖的威名在南地和长江两岸都是非常好用的,叶青又是一心向景家王朝,如果是高铁哦跟着景炎,便会对京城形成夹击之势。 “有多少人?” “约莫有四千多人,不过他们编制混杂,也不全是高家军。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往北边去的,还带着不少粮食。” 带着粮食往北边去,这极有可能是叶青和高铁祖联系上了,中间若是再加上景炎。这么一来,他张崇山的位置就不保了。 “去看看青公子走远了吗?快把人叫回来。” 延青刚刚走到宫门口,听说张崇山叫他,立马折返。 “张大人。” 这一会儿的功夫张崇山心力交瘁。 “刚才探子来报说冀州境内出现了高家军,约么四千多人带着粮食往北边去。” “这,”尽管早就知道,延青还是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若是让他们两方给联系上了以后,咱们就是被围攻的那个人。” “谁说不是,而且既然运粮食过去应该是已经联系上了,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 “嗯,”延青想了想,“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办法是想不到了。只能通过这批粮食让他们双方产生误会。” “哦?说来听听。”张崇山向来不是光明正大的人,用什么办法他无所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 “两边协议送粮食,必然事先说明了送多少,若是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中带走一部分,两边的梁子就结下了,毕竟现在这天气北边天寒地冻,叶青怕是等着这批粮食救命呢。” “这,有点儿道理,可是人家把东西送过去,以叶青的性格应当不会计较多少。”张崇山犹豫,这个时候必须一击即中。 “谁说东西一定是送的也可能是买的,现在南北混战,两人能不能谈的拢,可真不好说。” “若是咱们直接把东西截了呢?”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张崇山这儿也缺的很,若是能把粮车截下来,暂时就不怕景炎围城了。 “张大人,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咱们要是直接把两对截下来,那就成了南北的公敌,那个时候他就有理由打咱们了,这不是把匕首递到人家的手里头吗?若是咱们截个一半儿下来,既能够缓解咱们的燃眉之急,也让高家军送粮的人有理说不清。” 说到此处,延青又想了想,补充道,“又想让叶青怀疑高家军,咱们必须要保证高家军送粮的人完好无损,让这粮食就像是在路上飞了一样。” “办法好是好,可咱们怎样在保证没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下,拿到一半的粮食。”延青的法子让张崇山心动。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要拿捏好分寸,他们只有四千人,咱们几万大军往他们面前一摆,他们还能不缴械投降了?那个时候再咱们带走一半的粮食,一切都成了。” “嗯,”张崇山连连点头,“你觉得这是派谁去合适?” 第五百零二章 关押叶一容 “京城里面可用的人不多,若是张大人放心,我可以带兵过去。”说到此处,延青自嘲道,“没想到我这个不会带兵打仗的人,有一天也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张崇山脑子里将京城中能带兵的人过了一遍,最终还是选了延青。 “冀州境内原本就有咱们的几万人马,你带上我的令牌,快马加鞭过去,一定要在他们离开冀州之前将此事办妥。” “是。”延青得令下去,连家都没回,快马加鞭向冀州赶去。 叶一容听闻此事,“张崇山聪明了一辈子却栽在了年轻这楞头青手上,我说呢,表现的如君子一般也是有好处的。” “叶姑娘,刚才张大人派人来问过,说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去冀州。”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这个时候咱们的势力未稳,若是让景炎贯通南北,那以后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叶一容起身,去了养心殿,这才刚到门口,她便大声道,“我是来跟张大人说一声的,今儿个便到冀州去,不知道张大人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张崇山正为高家军的事发愁,看叶一容进来,勉强提起精神,让人给她上了茶。 “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刚才延青去了冀州,这几日冀州应当是安稳的,若是叶姑娘京中有事,可以留下,料理完家事再离开。” 张崇山怕的是叶一容过去坏了延青的事。 “我孑然一身,哪里还有家事需要料理?关于武成王围京也是外头传的真真假假,我也想早点过去布置防守。” “怎么能说是孑然一身呢?叶姑娘这段时间在京城和豪门贵族结交不少,想来已经有了挚交好友。刚才我也叫钦天监看过日子了,后天不错,不如就定在后天吧。” 张崇山知道他跟自己杠上了,站起身来,走了过来,两人相对而立。 “真想不到张大人也是看日子过日子的人,我以为像咱们这种人都已经过惯了,滚打摸爬,摸石头过河的日子。” 叶一容一笑,向后退了半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确实是跌跌撞撞一路走来,但现在有了钦天监也不能不用,而且延青过去了,冀州那边也不算急。”说到此处,张崇山露出了微笑,试探道,“毕竟是北夷王的人,这段时间你也能给北夷王写封信,详细说明士兵的动向。” 一看便知张崇山的意思,叶一容笑的虚情假意。 “北夷王将士兵交到我手里,说了让我全权处理此事,说不说明都无所谓。” “所以叶姑娘一定要今天过去了。” “张大人,若是不让我今天过去,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哦?说来听听。” 张崇山回到龙榻上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青公子好奇怪,这个时候突然带兵到冀州去,难道是为了驻守冀州,若是张大人改变了主意,便趁早跟我说明,我也让将士们安心待在京郊。” 叶一容跟着坐了下来。 “延青去冀州自然是有他要办的事,不过叶姑娘放心,跟驻守冀州毫无关系,也就是这两天,他就会回来。那个时候冀州便是叶姑娘的天下。” 叶一容冷笑,“我的天下?张大人说的倒是悦耳动听,最后还不是卡着粮草威胁我?我过来也是请张大人放心,我到冀州只为驻守,绝对不会给青公子添乱的。只是,张大人,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坦诚的人是谁?现在藏着掖着的人又是谁?” 叶一容有离开的意思,张崇山给左右使了个眼色,明晃晃的刀剑立马架上了叶一容的脖子。 “呦,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吧?” 张崇山走了过来,“从阶下囚一步步走到现在,叶姑娘自然不是计较生死之人。只是,叶姑娘今儿个必须待在京城,为了防止金蝉脱壳,我只能将你留在养心殿了。” “张大人,”叶一容不怒反笑,“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十分可笑,若是今儿个你把我留在这儿,我敢断言,三个月之内你必然后悔。” “我是把脑袋记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三个月的时间太长,我不愿计较,要做的便是今日不后悔。” “好,既然张大人这么说了,那我便留下来。只是,我一个姑娘家待在养心殿也跑不出去,这刀子还是去了吧。” “好,只要叶姑娘好好呆着,我必然好茶相待。” 张崇山挥手,刀剑被收了起来。他不再多说,走回软榻前,批阅奏章,叶一容则坐着品茶。 不一会儿外头进来了两个伺候的小太监。 “张大人,宫里的王大人刘大人过来了,说是马上就过节了,不知道今年宫里怎么安排,特意来问您的意思。” “嗯,让他们进来吧。” 张春山哪有心思弄这一些,可这些是安顿百姓的良药,只有宫里过得热热闹闹,百姓才会觉得天下太平。 叶一容起身,“张大人见大臣,我便到屏风后面去待着吧。” 张崇山点头,叶一容向屏风后头走过去,还叫那两个小太监将自己的茶水端了进来。 但走到屏风后面,叶一容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行字,那小太监看明白之后,立马出了宫。 外头两位大人念念叨叨着曾经的礼法,张崇山却是心疼,这些表面功夫做一套下来,又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流到外面人的口袋。 “就没有省钱的法子,我记得之前武成王曾以极低的价格举办了丰厚大典,不能把那套法子拿出来用吗?” “能倒是能,只是,那套法子能顾及的就只是表面功夫,宫里面可能不大好看。” “表面功夫就行。”张崇山心道这宫里头也没几个人了,花枝招展的东西做给谁看?放上几场烟花,让百姓知道宫里头平安就行了。 两位大人退下后,叶一容从屏风后头出来。 “武成王应该没想到他曾经的那套法子能沿用至今。” “这也是没办法的,而且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出来也就是看看,没什么意思。” 第五百零三章 北夷围宫 叶一容道,“这倒是句实话,我小的时候特别爱看京城的烟花,那个时候爹爹若是得了空,会回来陪着我和姐姐。唉呀,人家都说烟花易散,可现在烟花还在,爹爹没了。” 从叶一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张崇山深感意外,不由自主的,他多看了叶一容两眼。叶一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能感到明显的失落。 “姑娘也不必如此伤心,威武大将军在世时鞠躬尽瘁却备受猜忌,现在离了人世,也能落得一身清净。” “说的也是,生年不满百,长怀千岁忧。爹爹在的时候,总希望能够保中原百年安稳,可是到头来却落得……唉。” 这话音刚落,外头,两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在张崇山面前不住磕头。 “张大人,张……” 有人吓得直哆嗦,话也说不出来。叶一容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他们身边蹲下。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你们要说北夷人打进来了。” 张崇山猛地站起来。 “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难道张大人还看不明白吗?我今天想要到冀州去,既然自己走不出去,那就只能请帮手来接我出去了。” 叶一容大笑,“怎么现在张大人脸色如此难看,刚才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时,可是意气风发。” “叶姑娘,你不满我的决定,咱们可以再商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一边拖延时间,张崇山在心里盘算,若论将士的数量,他确实要比叶一容多一些,可叶一容带来的是五万北夷骑兵,都是精兵中的精兵,真要对上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更何况他们又抢占了先机。 想到此处,他笑着说道,“叶姑娘不必如此急躁,我现在就放叶姑娘离开。” 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叶一容也不跟他计较,当即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人走了。” 叶一容大步走到养心殿外头,对已经冲进来的北夷骑兵挥挥手,立马有人从后头牵了一匹快马。叶一容翻身上马与北夷骑兵一起风驰电掣,冲出了皇宫。 待人走后,张崇山翻了脸,将当时在养心殿外头伺候的小太监全部退出去砍了脑袋。 再说延青一路快马加鞭,他在叶一眉必经之路上摆下了数万人的阵型。 这一路都走得顺顺当当,叶一眉心中犯嘀咕,看到前头的阵型,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前头的大哥我们是过路的商队,运点货物到北边去,还请您通融通融,放行。” 叶一眉亲自走了过去跟前头的两位将领打招呼。 延青到声音,从后头走了过来。 一见是延青,叶一眉心里面有数的,她赶紧递了一包金子过来,沉甸甸的摁在延青的手里。 “这位军爷,我们是过路的商队,送点东西到北边儿去,还请您行行好,放我们过去。” “这送的是什么东西呀?” 延青掂量掂量拿包金子,跟着叶一眉走到马车边儿。 叶一眉事先交代过,让将士们不要轻举妄动,延青过来时,将士们都安安稳稳的。 “这,唉,就是点儿粮食。” “粮食,”一听粮食两个字,后面的将士们也都绿了眼睛。这饥荒年头参军的大多都是在家里面吃不饱饭的,可他们没想到,即便是到了军营里,也要担心粮食不够。 “嗯,粮食,”延青意味深长道,“你们做生意的我们自然是不会阻拦的,可这个时候正闹饥荒,你们把南边的粮食运到北边去,可曾想过南边的百姓?不说别的,就我们冀州,缺粮缺的很。” 叶一眉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讨好的笑,凑了上去。 “军爷,我们这是才知道冀州需要粮食,要不这样我们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下几车,等我们回来,再从南边给你们买点儿过来。” 还没等延青回话,后面的将士就叫了起来。 “把这批粮食留下,你们再从南边往北边运。” “就是,要留就留这批,谁知道你们还回不回来。” 叶一眉笑的尴尬,“这不是跟人家约好日子了吗?商人以诚信为先,要是没办法,在指定的日子将粮食运过去,以后这生意就做不成了,各位军爷,要不这样,我这马车里头还有金子,我拿出来给各位分分。” 兵荒马乱,只有粮食是最保险的。后头的将士继续叫着,让她留下粮食。延青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唉,张大人吩咐的,让我们看到粮食一律留下,要是放你过去,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好交差呀。” 说完他从后面的几位将士使了个眼色,将士们继续说道,“就是,就是,这违反军令可是杀头的大罪,我们总不能为了你的生意不要我们的命吧。” 叶一眉面露难色,“我也不是粮行的老板,就是替人卖命送粮的,把粮食都留在你们这,也砸了我的饭碗呀,兄弟们能不能商量商量?” 延青道,“要不,你留下七成粮食,剩下的三成你送到北边去算是交差,若是问起来就说路上遇到了劫匪。” “这,三成是不是太少了点?” “嗯,”延青回头看了将士们一眼,“要不这样吧,你留下五成粮食,剩下的拉到北边去。到时候张大人问起,我们就是说网开一面,也算是给你们商队留条活路。不过从北边回来人参鹿茸之类的,可得给张大人带上一些。” 后面的将士们听这话觉得不大对劲,可是延青开了口,他们做下属的不能反驳。 叶一眉抬头看向延青,延青微微冲她点头,叶一眉应了下来。 “那我们就留下五成的粮食,不过这位军爷,还请你在张大人那多替我们美言两句,留着五成粮食,实在是拿我未来的生计在冒险。” “那是肯定的,张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唉,唉,”叶一眉连连道谢,留下了一半的粮食,带着人向北去。 “青公子,她那么好说话,为什么不多留点?” “就是,咱们这几万人呢。” 第五百零四章 兄妹重逢 “唉呀,你们想想啊,他就是运粮为生的,以后常从这条路上走,咱们每次留下五成,这冬天不就不愁了吗?可要是咱们一次性把他的粮食都留下,他的生意做不成了,以后咱们也捞不来粮食了。” 延青掂量掂量手里的金子,自己一块没留,让他们下去分了,之后收兵,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叶一容一路狂奔到底也没赶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驻守冀州。 过了冀州便是坦途,不到一日的功夫,叶一眉就到了叶青这。 天色已经晚了,叶青巡营之后准备回营帐休息,听到外头欢呼雀跃,有人嘴里嚷嚷着粮食来了。 想着应当是景珏带粮食回来,叶青心头一震,带着副手迎了出去。 远远的,叶青看到人群中央一抹娇小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来人,心跳确实加快了不少。 快步走了过去,他伸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叶一眉回头,“哥。” “媚,媚娘。”叶青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将士们虽然有不少曾经和叶一眉打过照面,可是现在叶一眉一身戎装,在南地又晒黑了几分,都没认出来,此时听叶青一喊,齐刷刷惊呼出声。 “叶姑娘,” “叶姑娘,” 刚才因为太过高兴,而跟叶一眉勾肩搭背的几个将士,不由得脸一红向后退了两步。 叶青抱了许久才松开她。 “媚娘,这一路过来你吃了不少苦吧,晚上吃饭了吗?” 话一问出来,叶青又无奈道,“我这两场已经空了,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你,要是饿了就用你的粮食垫一垫吧。” 叶一眉看着叶青,百感交集。叶冀北去世之后,她觉得自己和哥哥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这世上,能够称得上血浓于水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我在路上吃过了,哥,不着急,先让他们清点粮食,路上给张崇山那狗贼送过去了一半,剩下的应该够咱们将士支撑一月有余。” “好,好,我亲妹妹送过来的粮食,还有什么要清点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粮食必定要入库,公事要紧,叶青带着叶一眉一道清点粮食,亲眼看着他们入了库。 这一番折腾天亮了。 “我听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将军,”终于空了下来,叶青却丝毫不觉得累,拉着叶一眉话家常。 “还不是靠了手上这东西?” 叶一眉伸出手来,露出了上面的纹身。 “不过现在景炎出来了,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卸下了不少。噢,对了,以后我得跟着高家军,南地缺一个统领大局的,刚好瑞王殿下过去,我们商量之后别让他去南地了。” “对瑞王殿下来说,南地是个好去处,领兵打仗他一窍不通,之前我让他押送粮食,他也是不敢领命。但是他宅心仁厚,做个统领全局,整顿生产的绰绰有余。” “哥,”叶一眉越想越欢喜,“我要在这住上一日,跟哥哥好好聊聊再回去。” “好,我已经让他们给你准备营帐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在外面,叶一眉是南军将领,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的女儿。在景炎面前,叶一眉是同行者,在将士们眼里叶一眉是信仰,只有在叶青这儿,她才能变回那个养在深闺的姑娘。 聊了一会儿,叶青带叶一眉出去,两人站在荒凉的山岗上,向远处看去。 “看到了吗?过了这座城墙对面就是北狄的土地,听说咱这有了动静,他们排兵布阵,将士在外头列队,整整齐齐。我在城楼上压了三万人马,他们的一兵一卒休想进入中原腹地。” 在旁人面前叶青都是沉稳的,说话有一句是一句,如此骄傲的话,他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 叶一眉道,“哥,我现在看着你,总觉得看到年轻时的爹爹,虽然爹爹年轻时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 叶青鼻子一酸,“后来爹爹被葬在京城的忠臣陵墓里,等咱们回来京城一道过去祭拜他。” 兄妹二人就这样站在山岗上,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个上午。 “什么?”对面的萧远政已经坐不住了,“他们有粮食的,他们怎么会有粮食的,天寒地冻又是灾荒年间。” “南军的将领亲自送了粮食过来,我就琢磨着这事不对劲,南地,叶青,两个一南一北,中间还隔着高家军张崇山,这怎么就联系上了?” “嗯,消息属实吗?” “属实,不过我听探子的意思,叶青和南将军应当是故交好友。” “故交。”萧远政琢磨着,叶青自小就在边境长大,人际关系异常简单,能和他成为故交的大都是军中人。 “嗯,你们再去探一探,若是能接近他们两个,记住那南将军的模样以后我也好找人问问。” 萧远政等人走了,叫了郑菱寒过来。 “之前你曾和我一道到中原去,在路上可听过叶青有什么故交?生死之交的那种?” “确实有听过军中的几位副将和叶青将军关系甚好。” “不对,这几位副将现在都在叶青的军营之中,并不是前来的南将军。” “南将军?”郑菱寒没明白过来。 “是,”萧远政将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个明白。 “南将军,身量矮小。”郑菱寒思来想去,原来的中原将领里头怎么也找不出这么一位来。 “会不会是……”灵光一现,郑菱寒福至心灵,“叶一眉。这个时候兵荒马乱,粮食是保命的东西,愿意给叶青送粮来,必须得是过命的交情。” “叶一眉,”萧远政也是一个激灵,“只是,一个姑娘家如何做得了统帅千军万马的南将军?” “将门虎女,叶姑娘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的女儿,耳濡目染,也能懂得一些兵法。再写,若是叶姑娘女扮男装,又有几人能够识破。” “嗯,如果是她,那,景炎在哪儿?” 都知道,中原统一的关键在景炎身上,这几日一直有消息飘来,说景炎要围攻京城,可到现在连人影都没见着。 第五百零五章 两军对峙 “王,”郑菱寒苦口婆心,“西洋和中原实力强大,都是咱们惹不起的,这个时候咱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菱寒啊,”萧远政叹气道,“你以为我愿意趟浑水吗?你以为我安安生生的待在大梁不好吗?为何要到这里来受苦受冻?咱们北狄,若是风调雨顺,还能求得个温饱,若是天公不作美,冻死饿死的人数以万计,只有入主中原,取得了他们的大批良田,才能让咱们的人安居乐业。” “是,王,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咱们接二连三的入侵中原,在他国眼中已经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所谓中意是填饱肚子的人才能够追求的,你看这个冬天,路上冻死饿死的人有多少?朝堂之上多少人要我开仓放粮,可我开哪里的仓?又拿什么来放粮?”萧远政摊开双手,“今年秋天确实是收了不少粮食,可这粮食根本就无法支撑咱们度过这个冬天。” “可是,王,若是咱们放弃入侵中原,现在军中的将士是便能回家务农,那个时候不仅军需粮食减少了,人们的收成也提高了。” “算了吧,就算是放弃入侵中原将士,也一个不能少保家卫国,还是需要的。”萧远政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上城楼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看萧远征上了城楼,侦察兵立马报了过来,叶青带着叶一眉一道上了城楼。 “咱们的三万人都是精兵,就算他打过来也没在怕的。我担心的是张崇山从后面夹击,坐收渔翁之利。” “张崇山是投机取巧之人,极有可能会这么做。要想保证后方的稳定,就必须得让萧远政撤兵。” 叶青叹道,“萧远政狼子野心,觊觎中原的万亩良田,让他撤兵谈何容易?之前我已经派了两波使者过去,可都无济于事。” “他怎么说?” “他说,他虽然大兵压境,可都在北狄境内,让我不要杞人忧天。可是眼皮子底下塞了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将士,怎么能让我安得了心?” 到了城楼上,叶一眉极目远眺,对面的城门关的紧紧的,在北风之中带着深沉肃杀的气势。 “不如我过去跟他谈。” “怎么谈?” “两个法子,第一是骑兵突袭,先将它打痛了再和谈。第二,就是拿粮食作为筹码,这个时候相信北狄境内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叶青斟酌片刻,道,“萧远政反复无常,就算是拿了粮食也不一定会撤兵,又或者撤兵两日之后卷土重来,骑兵突袭是最好的办法。” 对面,萧远政也看了过来。 在他看来,对面的城池冒着绿光,吸引着他的目光里头粮仓满满的,能让自己城中的百姓,将士填饱肚子。 很快打探消息的人又回来了。 “叶青那边盯得紧,根本无法靠近南将军,我能打探到的就是南将军这次过来,手下没有其他副将。” “这么说来景珏已经不在军中了,不过景珏无足轻重。” 探子退了下来去,萧远政继续盯着面前的城池,他恨不得率领一队人马踏破城墙。直冲入城中,将粮食据为己有,可是他又清醒的知道对面站着的是叶青。 “王,城墙上风大,不如到下面吧。”郑菱寒有多少次伤心失望,想着离开萧远政,可是一抬头看到萧远政,独自立在风中,又觉得不忍。 “看到对面那座城了吗?里面堆满了救命的粮食,要是咱们能将粮食抢过来,这个冬天就能熬过去了。” 他说的郑菱寒也知道,可对面守城的是叶青,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叶青的手上讨到过便宜。 “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对面是叶青,可若是咱们不冲过去,等待的就只有饿死这条路。” 萧远政指着前方。 “冲过去还有三分希望。” 一句话说的萧远政自己热血沸腾,他下了城楼,到沙盘图前站定。 两座城池之间土地平整,一望无际,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地形。在这种地形上作战,靠的就是速度。别的他不敢说,但是北敌人的马上战术绝对不输于中原。 “菱寒,说是咱们派出一队骑兵朝他们的城门冲去,有几成可能将城门冲开?” “咱们的重骑兵,冲击力可以达到五百斤往上。冲开一座城门并不难,难的是城墙上还有数以万计中原将士盯着咱们。” “若是今天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得过去呢?” 萧远政指着前面大片空地。 “只要咱们的速度够快,在他们察觉之前冲向城门,便有三分把握。” 郑菱寒连连摇头,这样做冒的险实在是太大了,这队骑兵几乎是消耗了北狄上下所有的财力才建立起来的。她不愿意让这骑兵就这么折损在这儿。 “菱寒,我知道你觉得可能太小,可是,守在这儿,咱们就只有饿死的份了,粮仓里的粮食最多能撑过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便是除夕,难道你想在那个时候张静什么饿着肚子吗?” “王,除了抢夺中原的粮食,咱们也可以想别的法子,哪怕是出钱买呢,总比你带兵打仗要稳当的多?” “买,这个时候哪里能买到粮食,若是有多余的粮食他们会赈济百姓,怎么肯卖到咱们这儿来?要知道现在中原乱成一锅粥,各方势力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得到百姓的支持。” “王,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呢?咱们只需要熬过这个冬天。”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今天晚上你守在城里,我带领一队骑兵冲过去,若是成了,那我就带着粮食回来,若是败了,你便带着我的口令,让三弟即位。” 郑菱寒最怕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王,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哪里有你冲锋陷阵,我留在后头的道理?若是你相信我,今天晚上就由我带着骑兵出去吧。” 萧远政神情坚毅,“这是一场硬仗,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体力上跟不上,好好守待着,若是我回不来了,就帮我照顾好灵儿。” 第五百零六章 狭路相逢 郑菱寒沉默不语,萧远政拍拍她的肩膀,离开。 另一边,带着叶一眉回了营帐,叶青与诸位副将说起今晚的行动。 “萧远政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领兵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咱们必须得悄悄的过去,面前都是平坦的大道,没有遮掩,所以带的人不能多。” “是,”副将附和,“要我说带个五千人过去,给他个下马威就够了。” 叶一眉摇头,“没那么简单,萧远政敏感多疑,他们的巡逻设置的都是双个,一天会换三次,想要绕过他们的耳目,接近城墙,可能很小。” “那就只能打速度战了。”叶青看着前面的空地,“让骑兵准备着,轻装上阵,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对方的城墙下头,咱们要的是一击即中,要的是威慑力。” 安静而紧张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夜晚降临,用过晚饭,叶青换上了盔甲。 “媚娘,你就在这儿等着。” 叶一眉一笑,“好,我等哥哥回来。” 城门缓缓开了,叶青带着一队骑兵,穿过黑夜。 与此同时,萧远政的人也翻身上马。 走到一半,叶青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似乎还不是一两个人一挥手,他让身后的将士放缓了速度,缓缓的朝对面靠过去。 同时,萧远政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了过来。 叶青心道,若论冲击力,他的骑兵是没办法和萧远政的相提并论,两军狭路相逢,自己的队伍必然是被冲散的。于是他朝两边挥手,骑兵顺着他的手势分成两队,朝两边冲了过去。 黑夜之中谁也不敢先点亮火把,萧远政感受到了声音不对,可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朝前头冲过去。他心道,若论骑兵的战斗力,自己的将士不在中原将士之下,略微放慢速度,也不会影响结果。 片刻之后两军相遇了,只是由于叶青改变战术,萧远政的人被叶青的保卫起来。 萧远政临危不乱,瞅着一个突破口,带着骑兵冲了过去,叶青没有和他硬碰硬的打算,当机立断让开了一个口子让萧远政冲出去。 叶青盘算着,这个时候自己距离北狄城池较近,若是全力冲过去,必然会赶在萧远政冲破己方城门之前,先一步冲破北狄的城门。 至于己方城门,叶一眉就守在城墙上,应当不会有问题。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弊,叶青一挥手带着骑兵全力向前冲去。 萧远政却是犹豫了,北狄城中没有大将,郑菱寒虽然有带兵打仗的本事,但是对上叶青几乎没有胜算,而中原城池里还有叶一眉和几个副将坐镇,若是硬碰硬,就算是拿下了中原城池,也会后退无路。 要转马头,他想带人赶回去,可回头时看到了中原城中的灯光,远远看去,那灯光仿佛在冲他招手,告诉他那里有粮食。不顾其他,萧远政带着将士,朝中原的方向冲了过去。 叶青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拼了命的向前头跑。北狄城中,精兵被萧远政带走,又少了萧远政盯着,将士换防,稍显疲惫。郑菱寒一直揪心着萧远政的安慰,也忽略了将士的懈怠。 于是,直到叶青出现在城门下,头上面的哨兵才发现他们。 下面是马蹄木桩撞击城门的声音,郑菱寒这才回过神来,她冲着将士撕心裂肺的喊道,“放箭,快放箭。” 他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叶青带着骑兵冲到了城墙的正下方,到了弓箭的射击死角。 马蹄木桩砰砰的撞击着城门,郑菱寒的心跟着通通直跳,她慌忙带人下来,试图挡住城门,可他们刚过来城门就破了。 郑菱寒身形在男子中算得上是娇小的,叶青老远便看到了她。萧远政不在,北狄军中,郑菱寒便是他们的主心骨,抽出长剑,叶青借马头的力飞奔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郑菱寒看到剑光到了自己面前。仓促之间他抽出长剑应战,却被叶青挑了出去。无奈,郑菱寒回身向城里头跑去,叶青紧追不舍,两人一起一落便到了城里头。 比起体力和功夫,郑菱寒到底落后叶青一节,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成了叶青的手下败将。 带着人出来,叶青站在城楼上,让北狄将士认清楚的自己手中的人。 一看郑菱寒被抓,北狄将士是泄气的泄气,投降的投降,不一会儿仅有的几个负隅顽抗的便被清缴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抓到的是个姑娘,叶青将她绑起来之后,便扶她上了马。 “郑姑娘,得罪了。” “哼,成王败寇,今日是我功夫不济栽到你的手里,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不过你若是想用我来威胁王,那就是你打错算盘了。” “郑姑娘多虑了。”叶青翻身上马,我是要带你到中原去。 再说萧远政,一口气冲了过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火箭。 叶一眉老远听到马蹄声,觉得不对,便让人试探着放了两支箭,明显下头的反应,不是自己人。很快火箭就像是雨点般射了过来。 萧远政一路受阻,心里头就像是住着一只老鼠,咬的他难受,自己却又无法缓解,一怒之下,他一马当先朝城门冲了过去。 叶一眉知道他是勇往直前之人,早就派人守在那儿了。萧远政接连两次冲撞城门,都收效甚微。 今后的惨叫声越来越多,萧远政不用回头便知道伤亡惨重的,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再次整顿到城楼下头的骑兵,萧远政带着他们发起了第二轮冲锋。 叶一眉安排两批人守在城门口,以防万一。 远处的呼声越来越近,回来时叶青让人点起了火把,老远,叶一眉便注意到了叶青。 让传音兵用鼓声向叶青汇报战况,叶一眉喜不自禁,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胜利。 叶青知道萧远政冲了过来,这一路上做的也是冲锋的姿态,很快两军陷入了混战。为免误伤,叶一眉让城楼上的士兵停了火箭。 第五百零七章 成王败寇 叶青一步步逼近,萧远政已经没了退路。 靠在城门上,他看着叶青目光凶狠。 叶青一挥手,身后的将士七手八脚涌了了上去,将萧远政捆了起来。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晚上,叶青刚才松口气,天就亮了。 下面的人将早上送了上来,简单的很一份清粥两个馍馍,再加上一点小菜。 叶青刚在餐桌上坐下,叶一眉就走了过来。 “哥,萧远政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人不能杀,只要杀了他,北狄就乱如牛毛,可现在也不能放,我是打算等到收回京城,再将人送回去。” 叶一眉也是这般打算,她点头道,“北夷王手里没有将士,萧远政在咱们手中。这么一来,咱们再无后患,收回京城也该提上日程了。嗯,北夷王有五万骑兵在京城里头,如果能想个法子让他把人收回去,咱们距离收回京城又近了一步。” “听闻北夷王胆子极小,日日夜夜想的都是自保之事,这次会把五万将士借给叶一容,叶一容必然是允了他巨大的好处。现在只有这好处没了,自然而然的他会把兵收回去。” “和萧远政相比,北夷王安分守己,就连女儿不知所踪,也未曾向中原发过难。叶一容许诺北夷王的,极有可能是中原领土,否则,其他金银财宝入不了北夷王的眼。” “报……两位将军,萧远政和郑菱寒不愿进食,自称要绝食而亡。” “哼,还真的是有力气,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叶青冷道,“他们想折腾就由着他们折腾吧,把饭菜撤了就是了。” “这,”将士道,“您叮嘱过,我们要好好招待他们,这怎么又,” 叶一眉笑道,“萧远政狼子野心,还未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怎么愿意撒手人寰?他这一系列闹剧为的就是让哥哥去见他,可眼下哥哥不愿与他何谈,想晾一晾他。” 将士明白,安排下去。 原本萧远政吃定了叶青会来见自己,哪知道面前的早膳一样一样被撤了下去。 等到早膳撤完了,那将士说到,“叶青将军让我们来问今儿个中午和晚上两位要不要用膳,若是不用我们便不做两位的了,免得浪费粮食。” 萧远政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一夜奔波,他确实腹中饥饿。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等人走了的,郑菱寒走了过来。 “王,你先别着急,最迟后天消息就传到宫里了,萧灵公主必然会想法子就您出去的。” 萧远政冷道,“萧灵不过是个孩子,在宫里头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能抽身来救咱们,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郑菱寒并非真的要萧灵公主来救,只是想安慰萧远政,没想到被一阵抢白。她到墙角坐下不再说话。 萧远政站在营帐里头,觉得胸闷气短,想要出去又被人逼了回来。 他像头愤怒的狮子在营帐里来回走动,想要跟郑菱寒说两句,又不知如何提起话题。 “陛下,”叶一眉走了进来,跟萧远政行了一礼。 “我真是没想到自己当初是放虎归山。”看叶一眉一身戎装,萧远政先是一愣,随后带着些怒气。 “陛下稍安勿躁,我是来告诉陛下,我们无意伤了陛下的性命,也不会在这儿关您太久,希望您能好好待在这儿。” 叶一眉不将他的怒气放在心上,说完扭头便走。 “叶姑娘,”萧远政叫住她,“我想知道大名鼎鼎的南军首领,南将军是否是你?” “算不上是大名鼎鼎,不过是用那些雕虫小技。”叶一眉停下了脚步。 萧远政觉得不可能,在他看来叶一眉确实是个智勇双全的姑娘,但是距离领兵打仗还有一段距离。 “借用了威武大将军的名号?” “爹爹过世不久,我不愿意惊扰他老人家的安稳,借用的是老天爷的名号。” 叶一眉环视营帐,看郑菱寒待在角落里,见人过来也不来打招呼,心中了然,她抬头看着萧远政,认真道,“陛下,真心相待的人并不多见,若是遇到了就请珍惜。” 看叶一眉的目光是从郑菱寒那边过来的,萧远政便知道她说的是郑菱寒。打心眼里,萧远政觉得郑菱寒不过是自己的下属,永远不可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叶姑娘,这是我的私事,不劳您费心。” 萧远政冰冷的态度表明了一切,叶一眉不知道郑菱寒能否感受到其中的厌烦,她作为一个外人是心中一冷。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陛下若是不愿意听那就算了,待会我会让他们送午膳过来,若是一下愿意就用上一些,若是不愿我便让他们撤了。” 叶一眉起身出门,最后两个小将士端了午膳过来。 萧远政虽然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他端了饭盘到旁边去用。 刚才的话,郑菱寒听的清清楚楚,此时她缩在角落里头也不愿意抬,萧远政吃完了才叫了她一声,郑菱寒摇了摇头,小将士进来收了饭盘。 放在之前,萧远政会过去宽慰两句,可现在他连开口的心思都没有,在营帐中央坐下来闭目养神。 叶一眉就在外头,看有一人没有用膳,一猜便知是郑菱寒,她进了营帐将郑菱寒叫了出去。 郑菱寒和叶一眉在北狄时有过交情,心中烦闷,她也想出去走走,于是便应了一声跟着叶一眉出去。 叶一眉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营帐,安排小将士又备了一份午膳送过来。 “从昨晚忙到现在,一点东西都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住?” “我是实在没胃口,可能是起马颠簸了吧。”郑菱寒低下头,掩盖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叶一眉也不戳穿她。 “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一直把你们关在这儿的,作为中原人,我们也希望北狄能够和平安定,所以待我们收回京城,就会将你们两个放回去。” 郑菱寒抬头,有点儿不相信。 第五百零八章 姐妹交心 叶一眉笑道,“北狄大乱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不同地方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就算我们趁着北狄大乱占领了北狄又有多少人真的能习惯北狄的生活?” 郑菱寒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从中原到本地的商人常常会抱怨北狄气候干冷,冬天出去一不小心脸上就会被冷风割个口子。 叶一眉又道,“若是北狄安稳,中原和北狄也能够互通有无,我们将粮食卖到你们那儿去,你们那上好的马匹我们也能得到一些。这样两边百姓的日子都越过越好,多好。” 这话说到了郑菱寒的心里,从萧远政几次三番进攻中原毫无所获后,她就开始盼望着叶一眉所描述的这种生活。 叶一眉示意她边吃边说。 郑菱寒在她面前也不拘束,当真动了筷子。 “萧远政,”叶一眉想说萧远政不是良人,可她对上郑菱寒清澈的目光时,话有收回了肚子里,这段感情,郑菱寒坚持了这么久,怕是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不是他的劝说能够改变的。 “菱寒,你安心待在这,我哥哥不会给你难堪的。刚才我也跟他说了,他会单独给你安排一个营帐,让你跟萧远政分开。” 郑菱寒放下筷子要拒绝,她想跟在萧远政身边照顾他,可是一想到刚才萧远政冰冷的眼神,她又点了点头。 叶一眉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 “咱们两个身量差不多,这里头有我的一些衣裳,几乎没穿过,留下来给你换洗,免得在军营里面不方便。” “谢谢,”叶一眉在北狄时,郑菱寒已经跟她交了心,可那个时候,因为萧远政的关系,郑菱寒别别妞妞的,现在看叶一眉坦诚相待,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谢什么,在北狄,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一切方便都是你提供的。” 叶一眉拍拍她,“我马上要离开这儿了,得去收拾东西,你吃完之后我让其他将士带你去你的新营帐。” “好。”郑菱寒点头。 萧远政左等右等,不见郑菱寒回去,他的心里没底儿。叫了巡逻的小将士过来,萧远政询问郑菱寒的下落,小将士被叶一眉叮嘱过,纷纷推说不知道。 这么一来萧远政更是心惊肉跳,在问了七八个人之后,他将送来的晚膳全部推到了地上。 “叶青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外面静悄悄的,没人接他的话,萧远政又骂了一会,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头更加憋屈,他转身走到大帐里面,将桌子椅子摔了一遍。 然而叶青生性俭朴,除了桌椅之外,营帐里再无其他可以发泄的东西。摔了一阵之后,萧远政在地上坐下。 刚开始到新营帐,郑菱寒一直惦记着,给萧远政递一个信儿。可一想到萧远政的冷漠和不耐烦,她又把想法压下来了。刚开始觉得不适应,后来时间长了,她反倒觉得一个人呆着更安静。 夜深了,没问到郑菱寒的下落,萧远政更加不耐烦,比起担心郑凌寒的安全,他更是习惯了身边一直有这么个姑娘在鞍前马后随时探知他的情绪。 冲路过的小将士发了两次脾气之后,他成功的引来了叶青。 “北狄王脾气大的很,不过还请你心里有数,这是中原不是大梁。” “你把郑菱寒带到哪儿去了?叶青将军该不会跟个小姑娘一般计较吧?” “我自然不会和郑姑娘计较,郑姑娘落落大方,善解人意,说话做事极为得体,我怎么跟她计较?倒是你来了之后摔盘子摔椅子摔桌子,是不是觉得营帐外头依旧是你的下属?” 萧远政不问其他,只问郑菱寒的下落。可叶青嘴巴紧得很,绕了两圈之后转身出门。萧远政在心里依旧是空空的。 这空荡荡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早膳送过来时,他忍不住了一把拉住那小将士。 “你们到底把人藏哪儿了?” 小将士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制住动弹不得,结结巴巴,却依然没说真话。 “我们不知道,不是我们安置的。” 萧远政猛地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到底把她弄哪儿了?啊,你们,” 在军营里头,叶青并没限制郑菱寒的来去,郑菱寒在外头就听到了萧远政撕心裂肺的声音。 “怎么了?” 听到郑菱寒的声音,萧远政先是一愣,随后从地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营帐门口。 “他们把你带到哪儿去了?” “毕竟男女有别,他们给我重新安排了营帐。” 看萧远政着急,郑菱寒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肯定为了别的。 “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吗?” 萧远政突然觉得从昨天到现在的一切痛苦都是自作多情,一时间他不想多说,转身回了营帐。 郑菱寒跟了上去。 “昨天我跟叶姑娘聊过了,等他们收归京城,咱们就能回去了,这段时间,王,你待在这,收敛一下脾气。” “是,”萧远政扭头,冷道,“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郑菱寒居然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王,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段时间。” “行了,这没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可以走了。” 郑菱寒习惯了顺从,木然转身,离开了。等人走了,萧远政松了一口气,将桌椅摆放好,坐了下来。 虽然愤怒,可比起刚才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萧远政觉得好多了。他摊开手盯着手心。等叶轻舟归京城,不知何年何月,一定要找个机会逃出去。 郑菱寒却是心思平定,她只是想安心度过这段时间,等萧远政回了大梁,再劝说他放弃占领中原的打算。 叶一眉刚离开叶青的营帐便散布消息,说叶一容带着北夷骑兵占领的冀州,打算自立为王,甚至连国号都已经想好了。 消息比人走的快多了,第二日这音讯便传到了北夷,一时间北夷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第五百零九章 北夷顺服 “王,这可怎么办呀?” “就是,当初咱们把骑兵交到叶一眉手里,为的是日后分一杯中原的羹。可现在叶一容将人带走了,日后若是中原跟咱们算总账,咱们连防守的将士都凑不出来。” “哎呀呀,这次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下头的一声声催促,让北夷王头都大了,原本他是想让朝臣拿个主意,哪里知道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除了抱怨,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要不咱们试着给叶一容写封信,看能不能将人要回来?” 这话一出口,立马得到了众人的反对。 “叶一容怎么可能会把人还回来,这可是她好不容易骗到的,而且咱们的手里也没有她的把柄啊。” “我听说叶青刚才收拾了萧远政,不仅灭掉了他的骑兵,还把萧远政和贴身侍卫郑菱寒一道抓回了他的军营,现在北狄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咱们与北狄唇亡齿寒,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咱们?” 北夷王越听越觉得烦躁,他一挥手示意诸位退下。 回到书房他来回走动,怎么也想不出好法子来。 “当初我怎么就信了,叶一容这么个疯女人,她处事疯疯癫癫。” “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要不咱们就跟中原人服个软,说这批将士是她骗走的,你从来都没有占领中原的打算。”后头的小太监跟了上来,在北夷王的身后小声说的。 “这,现在中原也是乱糟糟的,咱们要服软找谁去?张崇山还是景炎,现在也见不到景炎人啊。” “张崇山自然是不行的,现在高铁祖,南将军以及叶青三足鼎立形成夹击之势,张崇山在中原呆不久啊。可要是去讨好高铁祖,南将军,又显得太过刻意,不如就到叶将军,毕竟要冲咱们动手,也是叶青将军来。” 北夷王觉得有道理,再加上一番苦思冥想,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得让人备了快马,到了叶青这儿。 早就料到北夷王会来,可叶青没想到来的这样快,他立马安排人招待,将北夷王带到了大帐。 “陛下,”叶青比北夷王低上一阶,所以他给北夷王行了礼,北夷王现在觉得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叶青的手里,哪里敢受他的礼,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去。 “叶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今儿个是我们没打招呼就前来拜访,失了礼,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们向你赔罪才是。” 叶青道,“请陛下上座。” 北夷王推脱不得,只得坐了下来。 “北夷与中原也算是世代交好,至少近两年来没有大的冲突。无事不能三宝殿,我今天过来是有求于叶将军。” “请讲。”叶青心中有数,却摆出了一幅关切疑惑的样子。 “前些日子,北夷来了个女骗子,她从我的手里骗走了北夷的精兵强将,原本这是我们北夷的家事,我也求不到叶将军。这可是现在那骗子打着我的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说是我们北夷想要占了中原的地。” “哦?竟然有这等事,这分明是要置我们两地与冲突之中。”叶青大怒,“这骗子现在何处,我一定要帮陛下讨个公道。” “我听说这骗子现在逃到冀州去了,想要占领冀州作为据点,以后称孤道寡。”觉得骗过了叶青,北夷王松了一口气。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骗了陛下您的精兵强将,竟然还要做中原的乱臣贼子,陛下请放心,这样的人,我中原将士人人得而诛之,必然不会让他遗祸于后世。” 叶青大力拍着桌子做出愤怒的样子。 北夷王趁机说道,“可怜的是我那五万精兵强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骗走,被一些祸国殃民之人所利用。” 说到这里,北夷王声泪俱下,仿佛被骗走的是他自己。 “叶将军,若是您这能通融一二,那个,我想着北夷将士若愿意悬崖勒马,还请您网开一面。” 叶青心道,这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不愿意被一兵一卒,还想要把之前的将士要回去,可表面上他认真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能够理解您的心情,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能够将北夷将士原样带回交到您的手里。” “如此以来就谢过叶青将军了,感谢叶青将军的大恩大德。”北夷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给叶青鞠了一躬,叶青赶紧扶住他。 “您这是做什么?真要算起来我还是您的晚辈,怎么也不能受到您的礼呀。只不过要想让他们悬崖勒马,得先让他们明白现在的局势,若是可以,还请您写一封告示,我好送到冀州,让北夷将士知道。” “那是自然的,不知道此处是否有笔墨,我现在就写了交到叶将军手里。” 叶青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带了笔墨纸砚上来。北夷王在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此时一挥而就。叶青拿过告示称赞了几句北夷王的文采便让人往冀州送去。 北夷王在叶青的军营中穿梭,见兵强马壮,不仅心生怯意,又给叶青说了几句好话才离开。 等美滋滋离开,叶青坐了下来,跟下面的几位副将调侃。 “真是没想到这些身居高位的人,说谎眼都不眨,奉承的话也是信手拈来。” “可不是吗,说起来他也是北夷的首领,但见了咱们将军唯唯诺诺,就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 说到这里,叶青正色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咱们中原的将士必须握在咱们中原将领的手里,切不可流入他人之手。免得日后步北夷的后尘,只能到别人那儿去求情。” “是。” 叶青又道,“这两日辛苦大家了,不过这两日一过,咱们的后顾之忧便彻底解除了,只等武成王一声令下,咱们一起赶赴京城,将张崇山赶出中原。” 叶家带出来的将士都是将忠君报国记在心中的,听叶青必要,心中升腾起一股热血。 “早就看不惯张崇山那狗贼了,若是能抓到他,必然要将他千刀万剐。” 第五百一十章 封锁消息 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时间,北夷王手写的告示便送到了冀州。 叶一容御下甚严,将士们大都待在军营里头,是以这告示是先被叶一容看到。见守城的百姓围着告示指指点点,她黑下了脸,让人驱散百姓,将告示收进怀里。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此处,难道不应该尽早处理吗?” 下面的人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叶一容拿了烛台过来将告示烧的干干净净。 “这几日都给我盯紧点,若是再出现这种东西,第一时间处理掉,另外把消息封锁了,若是传到军营里头,我唯你们试问。” 下头的人赶紧应声,下去处理,叶一容则靠在软榻上斟酌此事。 看样子告示贴上去有一会儿了,现在又将此事压下来,必须得找到更劲爆的消息才行。 思来想去,百姓们最关心的就是统一的问题,而这统一的问题又要落在景炎的头上,眼珠子转了两圈,她叫来了亲信,低声吩咐两句。 亲信得了令,闪身离开。 没过多久,另外一个消息传了出来,百姓们都说景炎在流亡的途中得了鼠疫,死的不明不白,连尸体都东一块西一块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一路顺着冀州往东传,很快京城里便是哀声遍地。 延青收到过景炎的信,自然知道此事为假。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此事的目的,更没有破解的法子,只能听之任之,可这话却让张崇山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朝堂上,张崇山难得的神采奕奕,他将此消息宣布之后,得意洋洋的看着下头朝臣灰白的脸色。 等他欣赏够了才开口说道,“估计你们也知道的,武成王很有可能病死他乡。曾经我与武成王同朝为官,关系也算得上不错。今儿个得到这样的消息,我悲痛万分,想着在宫里为武成王做上几场法事,不知道你们是何看法。” 下头的几位老臣眼含热泪,可还希望景炎活在世上,其中的一个站出来说道,“春节将近,这个时候做法事不吉利,不如还是算了吧。” “是啊,宫里头张灯结彩,为的就是过个好年,要是在这个时候被法事破坏的氛围实在是不吉利。” 知道他们是不愿意相信景炎死去的消息,张崇山微微一笑,继续往他们的心口捅刀子。 “确实,临近年关,做法有些不太吉利,可是武成王曾为国为民立下大功,若是生死之后连场法事都没有,岂不是太过寒酸了?” “这,”老臣接不上话,一方面他们要顾及的妻子儿女,另一方面又担心若景炎尚在人世,会受到法事的影响。 “张大人,”延青开口,“有时候做法确实不吉利,而且这几天日子都不大好,不管武成王是否在人世,对咱们都是不利的。” 听到对自己不利,张崇山松了口,可依旧神采飞扬,退朝后,延青到养心殿去见张崇山。 “张大人,武成王不在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看得出百姓悲伤的很,咱们要做点什么吗?” “这样难道不好吗?这些日子心惊胆战,一直担心武成王会打过来,现在好了,这一切都迎刃而解。” 延青看着张崇山,总觉得他怪怪地。放在之前,张崇山必然会分辨消息的真假,做出应对。可今天的他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一时间延青不知道是自己被识破了,还是张崇山自觉是秋后的蚂蚱。 “张大人,难道没想过传消息的人用心险恶吗?若是武成王那边的人,他们要做的必然是麻痹咱们,趁机围攻京城,毕竟您放了一只骑兵在冀州,硬碰硬,他们短时间内很难打进来。” 一直以来张崇山都生活在景炎的阴影里,今儿个听到景炎不在的消息,他选择性的相信,可现在延青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只是他不愿意在延青面前承认自己,偏听偏信,强行挽尊。 “你说的我有想过,今儿个要做的便是试试那帮大臣,看他们平日口头对我忠心耿耿,遇到景炎出事会是怎样的反应。至于外头的百姓他们想哭就让他们哭吧,若是人死了还能被他们哭活过来?” 延青。自然不会戳穿张崇山,点头应了下来便出了养心殿,他刚走到门口,小太监跑了过来,忧心忡忡的对延青说道 “青公子,我总觉得张大人最近不大对劲儿。比如今天早上他说要穿朝服,可是穿了半天都穿不上袖子,说话也迷迷糊糊的。” 延青皱眉,“这样的状况持续有几日了?” “有三四天了也是叫太医来看过的,可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张大人太过劳累所致。” “嗯,我知道了。” 延青慢慢往宫门口走去,他知道张崇山必然是病得不轻。这太医曾经是景家王朝的人,对张崇山八成没说实话。 到宫门口,延青停住了脚步,往养心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心里堵得慌,不知应该如何去做。在宫门口站了约么有一柱香的时间,他叹了口气回了自个儿的府邸。 “青公子,”老远小厮就迎了上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他们琢磨着延青喜好做了一桌饭菜。 “嗯,好,”知道他们是来问午膳的,延青点点头,随着他们去用膳。 桌子上足足摆了8个盘子,延青在主位上坐下,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没有吃饭的胃口。 “京城里头缺粮,刚才从别人那截了截过来,你们就如此奢侈,这鸡鸭鱼肉是从哪里弄来的?” “青公子,这些都是张大人送过来的,前些日子叶姑娘从冀州运了些蔬菜肉类过来,张大人立马便往咱们这儿送了不少。” “嗯,”延青没接话。 小厮继续道,“本来前两日就打算给青公子做来吃的,可青公子一直在宫里头用,我们没寻着机会,今儿个终于能下手了。” 连着两日,延青确实是在张崇山那儿用膳,可是张崇山吃的简单的很,几乎不见荤腥和自己面前丰盛的饭菜差了许多。 第五百一十一章 收冀州 “这样,你们把饭菜送到宫里去,就说是我送过去的,张大人也许久没沾荤腥了,让他跟着一起尝尝。” 小厮一拍脑袋,他觉得是延青以为自己僭越了,赶紧命人将饭菜送到宫里。 延青等他安排完了,一道去了宫里。 张崇山就坐在饭桌前等他,一看到延青过来赶紧招呼人。 “我统共没给你送去多少东西,你倒好全部又送到我这儿来了,我想着你是想跟我一道用,所以就在这儿等着。” 延青在张崇山身边坐了下来,亲自给张崇山布菜。 “张大人,叶姑娘也没给你送多少东西来呀,你还不是分了一大半到我那儿。” 说到此处,延青叹了口气,张崇山笑他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延青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可能是临近年关了,人总是多愁善感,这几日我总想到咱们刚认识的那会儿。” “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张崇山皱起了眉,仿佛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是,我得谢谢张大人的救命之恩,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直跟着张大人。” “是啊,说实在的,刚开始我有点怀疑你,毕竟你是景炎的门客,平白无故地撞到我手里,总让我觉得不放心。可后来我发现你这人行事有板有眼,规规矩矩,根本就不是那多心的人。” 张崇山说到高兴的地方,让人倒了酒,想到他的病,延青把酒拦了下来,令人换上了茶。 “今儿个咱们兄弟两个把酒言欢,若是喝了酒,闹出笑话来,多扫兴啊,还不如喝茶。” 张崇山心里头压着担子,是想喝酒的,但是又想到非必要的时候,延青几乎是滴酒不沾,为了顺他的意思,张崇山将酒杯放了下来。 延青突然道,“达达人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咱们上了年纪,没办法在应对朝堂上的风云,那个时候咱们做什么?” 张崇山哈哈大笑,“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想过,不过今天你说出来了,我倒觉得还有一点意思。那个时候咱们兄弟两个到乡下包上几亩地,也不说能赚多少钱了,种出来的粮食,够吃够喝就足够了,平日里攒上一点应对饥荒。” 延青眼眶湿润了,他低下头抹去眼泪,在抬头时便是笑容,他对张崇山说道,“那张大人咱们说定了,等以后咱们搅不动着朝堂风云,就找个世外桃源,一起种种地。” 延青太过认真,让张崇山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延青,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告老还乡的事,我在你这年纪还在想着……” 只是喝了一杯茶,张崇山就的有些头晕,他放下杯子,揉揉眉心。延青赶紧站起来,替他换上了白水。 “我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喝白水的人能活到九十九,要不以后咱们都不喝茶了,这酒呢最好也戒了。” 张崇山笑的更大声了,“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突然间悲春伤秋。可是延青,你有想过吗?若是像这白水一般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活,到九十九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像茶水一般,可能泡上两次就没有味儿了,但这回味的甘醇,让人永远难以忘怀。” 延青苦笑,“张大人说的对,可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人生苦短,希望时间能够长一些。” 张崇山拍拍他,“我像你这般年纪有时也会如此伤感,过了这两天就好了,要是过两天你还没办法排解心情,那我便与你一道上西山去。” “好。”看张崇山精神还算好,延青也不再往那悲伤的地方,想勉强打起精神来。 张崇山到底是病的不轻,聊了一会儿便精神不济,他笑着跟延青说,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太医说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延青强忍着流泪的冲动,亲自扶他到内室去休息。 此时,高铁祖带着高家军已经到了冀州的城门外头。 “这不是高将军吗?今儿个带诸位兄弟来串门吗?”叶一容站在城墙上头看着下头密密麻麻的高家军,她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八万人。 “怎么能说是串门呢?这是中原的土地,我们中原的百姓过来应该说是回家,倒是现在冀州城里的北夷将士,难道你们就不想着回家过年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提到过年,提到回家,北夷将士心中升起了一股落寞。 叶一容道,“我们既然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家了,高将军若是过来串门子,那我们可以请高将军进来。但是您身后的将士就算了,冀州城里养不起这么多人。若是为了别的事,那不好意思,高将军我们只能请你离开了。” 高铁祖冷道,“原本我以为你是与北夷王站在了一起,这两日我们才接到北夷王的消息,是你从他手中骗走了这五万北夷骑兵,自始至终北夷王都蒙在鼓里。” “高将军,空口无凭,您说这样的话,连造谣的成本都不需要顾忌。” 高铁祖哈哈大笑,话音未落,一封信便是射了城中。原来北夷王回去之后,又以书信的形式将告示送了一封到高铁祖的手里。射入城中的这封信便是告示。 叶一容没拦住,转眼的功夫,信便在将士手中流传开来。 高铁祖又将抄写版数百封射入的城中。 “我真是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竟然将北夷王和五万骑兵蒙在鼓里。” 骑兵对叶一容死心塌地,不过是因为北夷王的号令和叶一容加官进爵的承诺,现在拿到北夷王的信,被骗的他们转瞬间愤怒不已,嚷嚷着让叶一容给个说法。 在城里头乱的像牛毛一般,高铁祖并没有冲进去的打算,他鸣金收兵,在不远处安营扎寨,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发酵。 叶一容无法安抚北夷骑兵,只能依靠中原将士,然而中原将士听命于张崇山,对叶一容的安排也是爱搭不理。 “高将军,那现在冲进去吧,你看他们丢盔卸甲,他们一鼓作气必然能够占领冀州。” 高铁祖摆摆手,“咱们后头还有大招呢,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第五百一十二章 占津州 高铁祖打过来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张崇山急忙派人增援,甚至连津州的兵力都抽掉了,而在津州兵离开的当天晚上,叶一眉带着将士偷偷登上了津州的码头。 冲进去之前,叶一眉叮嘱道,“津州余下兵力不多,对于不抵抗的,只要他们缴械投降,便网开一面,城里的老百姓更不能侵扰。” 津州接连两次毁在西洋人的战火之中,待西洋人撤走,他们冲上街头欢呼雀跃,叶一眉不会吹灰之力便占领了津州。 冀州被围,津州被占,张崇山急的焦头烂额,朝中的大臣根本靠不住,他能依赖的便只有延青,然而延青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法子来。 “景瑟公主,景瑟公主,”外头传来了宫女的呼唤,京城破了之后,景瑟就被软禁在公主府里,今儿个她借着外头兵荒马乱冲了出来,手中握着匕首。 景瑟到底手上有些功夫,宫女拦不住她,就这么让她闯进了养心殿。张崇山三下两下制住了景瑟,突然眼睛亮了。 “我竟然忘了这张王牌,还记得景瑟公主是高将军的未婚妻,也不知道在高将军心中,景瑟公主到底值不值冀州城。” “呸。”景瑟一口唾沫吐在张崇山的脸上。 此时外头的侍卫已经反应过来,上来架住景瑟,延青看她身为公主被两个侍卫压制不能动弹,心中不忍,急忙把人扶了起来。 侍卫从后头拿了根绳子将景瑟绑在了柱子上。 “景瑟,嗯好名字。”张崇山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听说公主向来是个有脾气的,记得之前景瑟公主曾经朝我扔过茶盏,摔过毛笔,今儿个偏巧落在了我的手里,也不知道是否能将当日之仇报了。” “我现在后悔的很,当日冲你扔的不应该是茶盏毛笔,而是匕首和利剑,直接刺穿你的胸膛,让朝堂上的诸位大臣都看看你的狼心狗肺。你身为中原人,却为西洋人打开中原的大门,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那位置可是空空的?” 景瑟被绑的紧紧的,挣扎不得,只能拼命地伸着脖子痛骂张崇山,张崇山一脸享受地听着她的辱骂,直到景瑟停下来歇歇,他才猛的睁开眼,一巴掌甩在了景瑟的脸上。 这巴掌又快又狠,声音响亮,延青想拦也来不及,巴掌过后,景瑟的嘴角出现了鲜血,脸上也印上了清晰的印迹。 “呸,”将口中的鲜血吐出,景瑟不屑的看着张崇山。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有本事你去打高铁祖啊,有本事你去打我皇兄啊,你现在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了,才会把矛头指向我。” 张崇山再次挥手,延青急忙把他拦了下来,只是这巴掌的力道太猛,延青又手无缚鸡之力,被张崇山带到了地上。 “张大人,”地上爬起来,延青将张崇山向后拉了两步,“那个时候不是打人的时候咱们要留着她。” 景瑟只当延青是张崇山的走狗,连着他一块儿骂。 张崇山咽不下这口气,让两个宫女教训景瑟,延青急忙道,“张大人,完了吧,让她在这儿骂,姑娘家嗓子娇嫩,骂上两句就骂不出来了,冀州撑不了多久,咱们城墙上去看看。” 张崇山恢复了点理智,跟延青一道出了宫,一路上他不断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总觉得这不像是清醒的自己做出来的。 “延青,这两天我总觉得自己不大对劲,也叫太医来看过了,他们觉得没什么大碍。我这心里头,唉,果然,人上了年纪,贪生怕死。” 延青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就默默的跟在张崇山的身边。 张崇山又道,“我刚才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她一个姑娘,我没必要跟她计较。” 延青道,“她猛然间出现在养心殿,手里还拿着刀,您一时间控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唉,”张崇山叹气,等了一会儿才说,“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把主意打到一个女人身上,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能够牵制景炎和高铁祖的就只有景瑟了。” “报……”传信兵一路飞奔过来。 “什么。”接连收到坏消息,张崇山一见传信兵,有些站不稳了。 “晋州晋西桥成了武成王的部下。” “什么?”张崇山也曾想过收服晋西桥,可他接连两次见面,都没能说动他。 “外面的传言,武成王昨个见了晋西桥,两人彻夜长谈,今儿个晋西桥就跟随了武成王。” “这就奇怪了,晋西桥一介枭雄,我一直以为他要自立为王,他,” 张崇山到此处猛然意识到在下属面前失了态,立马整顿心情,等传音兵下去,张崇山道,“京城是真的成了一座孤岛,叶一容的人抵抗不了多久。延青,今天晚上你收拾东西从西门出去,以你和景炎的交情,他不会对你如何。” “张大人,”延青岔开了话题,“咱不是去看城墙吗?” “延青,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试探你,能跟着我走到今天,我已经觉得很感动了。”抬头看天,张崇山一笑,“我这辈子跌宕起伏,可总归也带着最高处走了一遭,不亏了。你还年轻,不管效忠于谁都能够实现抱负。” 延青拱手,“张大人,咱们不说这个。” “逃避不了的,若是我能撑过去,你再回来跟着我。” 张崇山摆摆手,“我想要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 延青看张崇山神色有异,不放心,往前跟了一步,张崇山停住脚步。 “你放心,我就是去走走。” 延青只得停下脚步,目送张崇山远去。 此时,冀州。 “叶姑娘,军营的人越走越多,已经离开一大半儿了。” “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处缺衣少粮,离开了这儿他们又能去哪儿?该不会是觉得跟张崇山表表忠心就能够进入高家军吧?” “可是,咱们的人不多了,过两日高铁祖打过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建功立业 “这你们不用担心,稳稳当当的待在这儿就是了。”叶一容神情淡然,仿佛听的是他人之事。 等人走了,叶一容笑道,哪里用得着过两天?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了。 城外,高铁祖站在高处往城里看。 大概,这两日,逃出来的有多少人了? 将近三万,现在,就算是咱们强行攻城,他们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说到此处,副将们哈哈大笑。 原本觉得能建功立业的人凤毛麟角,现在看来,咱们也能。 就是,俗话说的好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有咱们三个臭皮匠,还有高将军这个诸葛亮,哎呀,加起来,建功立业,简单。 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大笑。 等他们笑完了,高铁祖皱眉道,你们可知道诸葛亮为什么能名垂千古? 高铁祖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是一言不发,随后,他们接口道,就是因为他迂腐,不知变通,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大号局面拱手让人,那扶不起的阿斗,早就应该换掉了。 就是,他就应该听从刘备的话,自己当了这个皇帝,说不定,这天下局势大不一样。 不能这么说。高铁祖了解的诸葛亮,都是戏文里的,他想了半天才道,背上窃国贼的骂名,就算是赢得了天下,也只会背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凭什么就是他们景家的? 就是,他们景家人把这天下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住口。说到景炎,高铁祖不情愿,出声叫住众人。 高将军,传信兵来报,叶先生到了,说是有好消息。 消息已经传到高铁祖这儿了,可景炎到来,依然让高铁祖高兴,他兴冲冲下了楼。 经过几次接触,诸位副将对景炎印象不错,也跟着一道过去。 现在还不是表明身份的时候,景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副将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 一见景炎,几位就急着上去打招呼,“叶先生,你可算是来了,这几天我们将军在一直念叨着你,你要说的好消息该不会是景炎收了晋州吧?” 高铁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景炎却不介意。 “是啊,你们不觉得这是好事?” “什么好事?以后我们和景炎对上了,不是还要从他手里拿吗?” “就是,景炎可比晋西桥难对付多了?” 高铁祖呵道,“怎么能这么称呼?” 几个副将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们半开玩笑跟高铁祖道,“高将军,景家王朝已经走向负面所谓的武成王殿下,虽然有了动作,可也不过是整个中原土地上小小的一步,咱们没必要把他放在心上。” 这样的话让高铁祖气的浑身发抖,同时因为本尊就在旁边,也带着一丝恐慌,他看向景炎。 景炎丝毫不放在心上。 高铁祖赶紧道,“这两日便要攻城了,你们到城楼上盯着,不要放过城里的一举一动。” 看高铁祖不高兴,几位副将脚底抹油。等人走了高铁祖跪下请罪,景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都是小事跪着做什么?而且……” 景炎一笑,“也就是这个时候,能从大家嘴里头听到几句真话之前,还总觉得景家王朝不可一世,能够绵延百年呢,可现在看来别说是百姓了,在诸位将士心中也早已经烂透了。” 拉着高铁祖到旁边坐下,景炎又道,“我现在想做的不是重建景家王朝,而是开辟一个新天地,不论这皇上姓景也好,姓王也罢,只要能给百姓谋福利,一切都好。” 高铁祖摆手,“我看着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虽说张崇山攻入京城之后群雄并起,可他们哪一个不是草包流寇?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拉起一支队伍,便自立为王。随后做的不是驱赶张崇山,而是建皇宫,掠夺百姓。” 景炎玩笑道,“或许以后有呢?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皇帝不能贤者居之?挑选官吏尚且不能任人唯亲,更何况皇位这样大的事?” 高铁祖点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对劲儿。 “要是皇位,能者居之,天底下能人这么多,最后不都打起来了?那个时候咱中原就乱了套,不好不好。” “嗯,”景炎点头,“这想法是灵光乍现,但还没见过完整的法子。” 高铁组不愿意在此事上多想,“王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围城夺取京城?” “京城中情况尚不明了,我已经飞鸽传书,到京中,等消息到了再行动。另外,”想到叶一容,景炎停顿了下,“叶一容毕竟是媚娘的妹妹,虽然两人不和,但关系到底在。处理的时候不要太难看,或者,” 景炎斟酌着,是否要写信问明叶一眉的态度。 “我看叶姑娘和叶一容关系并不融洽,到时候我处理只提叶一容的名字,不提叶家就是了。” 高铁祖直来直去。 “好,多谢高将军体谅。” 高铁祖挠挠后脑勺,“王爷,您送消息过去能不能顺便帮我问问景瑟?我递了好几次消息都没收到回复。” 提到景瑟,景炎也是眉头一皱,他在京城里头呆过的那段时间,也曾让人问过景瑟的消息,但都没得到确切的答复。 “应当是被张崇山关起来了,在京城时我也让人问过没消息,不过现在京城乱成那个样子,张崇山的看守估计也放松了,我会找人问问你放心便是。” “如此,谢过王爷了。” 高铁祖表面带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张崇山走投无路,很有可能会拿景瑟作为人质。若是能够在围城之前将景瑟救出来,那是最好的。若是救不出来……后面的他不敢想。 显然,景炎也想到了这一层。 “围城的时间可以往后推一推,能把景瑟救出来,再好不过。若是围城之前救不出来,围城之后张崇山一有动作,我的人便会觉察到景瑟的所在。” 第五百一十四章 左右为难 张崇山也想到了这一层,巡城之后他便回到了养心殿,此时景瑟已经安静下来。 “景瑟公主,”张崇山走了过来,“高铁祖已经围了过来,过不了两天就到京城了,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道你现在是何心情?” “原来乱臣贼子也喜欢打探别人的感情啊,难道是因为自己求而不得?也难怪,毕竟谁愿意和遗臭万年的人在一块?” 景瑟原本被绑在柱子上,头埋的低低的发丝覆盖了整个脸庞,听到张崇山说话猛的抬起头来。 此时张崇山情绪不错,对她的辱骂也不放在心上。 “我孤家寡人惯了,真要有个人陪在身边还不习惯呢。更何况,若最后赢的人是我,就算你有人陪着又如何,还不是要走那凄冷的黄泉路?” 拖了个椅子过来,张崇山在景瑟面前坐了下来。 景瑟笑了,干裂的嘴唇裂开,给她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恐怖,“你那是没办法了,只能这么说。你看看你这一路走来,先是待在杭州,后来又靠着景烨,景烨不行了便自立山头。唉,遇上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最后跟在你身边的有谁?” “景瑟公主不也一样吗?孤零零的待在养心殿陪着我这个无人问津的人。”听他这么说,张崇山确实觉得有些寂寞,身边除了延青,能说上话的还真没有,延青又是个闷葫芦,性格出了正事,几乎与他从来没有过交谈。 “我不一样,我身后有许多人,现在被你绑在这,我一点都不害怕。就算是我没命了,也会有人给我报仇。哪怕我尸骨全无,也会有人把我记在心里。哦,是否有人记忆住,张大人应该不用担心,毕竟遗臭万年也是被诸人铭记在心。” 看景瑟眼神倔强,张崇山起了逗她的心思。 “你就那么肯定?在你大哥和三哥心里,叶一眉才是最重要的,说不定现在他们都围着叶一眉转圈,早把你这个做妹妹的忘到九霄云外了。哦,我想到了你还有个喜欢的人,高将军,你一直被关在这,应当不知道高将军成立了,高家军所向披靡已经达到外头的,你猜猜高将军还愿不愿意把权力交到你们景家的手里,还愿不愿意娶你这一个落魄的公主?” 这话确实触动了景瑟的心,不过她很快便压住了内心的不安宁。 “那又如何?” “那你就孤孤单单了。”张崇山大笑,“小姑娘,你到底年轻,这样的把戏还是等你年纪大一点,能够猜度人心了再玩儿吧。” 府中,延青一回来便坐立不宁,景炎的信已经送到了。 景瑟是张崇山的最后一张王牌也是关系战局扭转之人,此时延青进退两难。 张崇山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只要再拖一拖,京城,景炎唾手可得。这个时候若是帮着景炎把景瑟送出去,张崇山必然会察觉,也会因此加重病情。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延青迟迟下不了决心。 “张大人这会儿在忙什么呢?” 走了两圈之后,他出去问了外头伺候的人。 “张大人回来就去了养心殿,一直在里头,据说和景瑟公主有说有笑,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张大人的状况还好吧?说话还算平稳?” 听他这么问,伺候的人有些好奇,可他们素来知道延青不喜欢人多话。 “状况还好,说话也稳,似乎与景瑟公主聊的甚是投机。” “嗯,好,这人到宫里头通报张大人,说我过去有要事与他商量。” “是。” 伺候的人下去之后,延青换了身衣裳,入了宫。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呀?” 听延青要过来,张崇山便让人把景瑟带了下去,收拾停当在养心殿里等他。 “突然想到点事儿,想跟张大人商量。” “这么着急,怕是为了外面围着的那些人吧?”张崇山红光满面,语气也稳当,让延青送了一口气。 “不全是为了他们,大人说身子不大舒服,我也想来问问。” 张崇山一挥手精神百倍道,“今天觉得不舒服,脑子不清楚,也控制不了脾气,今天晚上算是彻底镇定下来了,也是想好了,是非功过都有后人说,我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走下去就是了。” “大人身子无事便好,我听人说大人与景瑟公主相谈甚欢,是打算放了公主?” “相谈甚欢是真的,放人的打算我却没有,延青啊,你今天这么问是想让我放了她吧?” 延青知道会被张崇山猜出意图,也不慌张。 “是,我思来想去,觉得景瑟并不能影响战局,咱们拿一个姑娘作为人质,也有失将领的风度。”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延青,那你是想错了。” 张崇山走了下来,“景炎自诩爱国爱民,如果面对自己的亲妹妹都无动于衷,那天下百姓如何会相信他?可他若是选择了自己的亲妹妹,那战局便会得到扭转。” “可咱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景炎,就算景炎停了手,其他人也会抓住这个机会扑上来。”延青走到地图让,“现在,叶一容的人,走了有一大半了,他还稳稳当当的停在那,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说到叶一容,张崇山也皱了眉,站在延青的旁边。 “这姑娘心思野的很,我总觉得她的心思不在冀州。” “她身上背着仇恨,却又能够放下仇恨与景烨合作,怕是心中也怀着天下。所以我想要这当务之急是防着叶一容,至于景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与景炎换取一点时间。” 张崇山没说话,转过身来,看着延青,延青目光坦然迎接着他的视线。 过了许久,张崇山才开口说道,“咱们没粮也没人,换取时间又有什么用?” 延青低头,“这倒也是,” 张崇山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我的罪名上在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什么我都不担心了。” 说到这儿,张崇山笑了笑,拍拍延青的肩膀,带着他到养心殿中央去坐。 “我一直想着给你说一门好亲事,现在看来也没这个机会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疫病四起 “张大人又取笑我了,”延青抖抖袖子,“我这样的性格,反倒是孑然一身更好一些。” 延青还是想往景瑟的方向提,也希望张崇山能够同意不伤害景瑟,可是张崇山明显没有再谈下去的心思,客套的两句,他匆匆忙忙的回了府。 冬天的夜晚是漫长的,景炎坐在营帐里给叶一眉写信,他这儿已经飘起了雪花,想来叶一眉那儿还是入秋天般凉爽。 “你送的冬衣我已经收到了,厚实的很足,够我撑过整个冬天。上衣暗袋里的那朵花我也看到了,捧着它,总觉得和你在一块儿。” 写着写着,景炎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之前的日子,事实上他同叶一眉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还有好大一段时间,为了避嫌,两人见面连话也不敢多说。可现在想起,景炎的心里头都是甜的,仿佛那一时的时光,只要挑出一刻钟来,就足够他回味整个夜晚。 天蒙蒙亮,景炎将信收了起来,想让人送出去,可是刚一撩开帐子,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儿。 高铁祖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咱们的将士病倒了,大半上吐下泻的,也不知道为啥。”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时辰之前下面的人报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天冷了,将士们饭菜搁凉了才吃闹肚子,可现在我瞧着情况不大对劲儿。” “走,看看去。” 景炎连大氅也来不及穿,跟着高铁祖朝外头走去,一路上不少将士蹲在地上捂着肚子。 “昨晚上吃了什么?” “都是从仓库里运出来的东西,守仓库的也都是咱们自己人,不知怎的突然就成这样了。” “这样,高将军,你带几个人到仓库看看,我在这儿问问情况。” 张崇山带人去粮仓,景炎则蹲下,询问今日的情况。 “我也是早上起来不舒服的,本来去茅坑那边蹲着,可是里头已经蹲满了弟兄们。” “昨天的饭菜没什么异样,前一批兄弟去值守之后,我们这一批换下来去吃了饭,虽然确实凉了点,可平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色泽,口味也都和平时的一模一样。” 这边景炎问遍了,也没问出情况来。那边高铁祖刚到粮仓,发现守粮的人也病了,蹲在地上面如菜色。 “已经叫过大夫了,大夫在前头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只能在后头忍着。” “昨天可有其他人来过?”高铁祖叹气。 “一直都是按照往常的规矩来的,并没有闲杂人等。” “嗯,”高铁祖点点头,翻了领取粮食的记录之后,将领取过粮食的人都叫到了一起与守粮的人蹲在一块。 可是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生病的人痛不欲生,幸存的人则是惶惶不可终日,景炎到前头去安排值守,后面高铁祖鹰一般的眼睛在他们几个的脸上来回巡视。 “把运粮取粮的任务交到你们手上,是因为我足够信任你们,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可现在咱们中间有了别人的人,你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好好想一想吧,有什么能说的都说出来。” 这些人也是病着的,蹲在地上本就痛苦不堪,还要承受高铁祖来回巡视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 此时,冀州城里。 “这次的事情办得还算漂亮,只是留下了几个活蹦乱跳的,为什么景炎没事儿?” 叶一容坐在主位上,声音不大,跟下头的人说话,头也没抬。 “本来昨个是把景炎的那一份送进去了,可惊艳彭信看的开心,后来应当是没用。” “哼,他倒是心情不错。南地呢?给南地准备的那份大礼可送过去了?” “估计今儿个就到了。” “好。” 叶一容一笑。 重新安排完防守,景炎与高铁祖商量对策。 “请遍了城里的大夫,没人能看得出病因,现在只能开些日常的药来减缓将士们的痛苦,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叶一容和张崇山。” “奶奶的,”高铁祖憋了一肚子的火,在将士面前又不好表露,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有本事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跟我干一仗,玩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高将军稍安勿躁,”景炎也是焦头烂额,“我已经把消息给南地送过去了,一来看看媚娘那有没有得力的大夫,送两个给咱们。二来他们既然瞄上了咱们,也可能会对南地出手,这信也是让媚娘提个小心。” “嗯,不仅仅是南地那儿,叶青将军那儿,也得送个口信儿。不过我看他们的上吐下泻的劲儿,要像是从南方来的。” “哦?”景炎对这个不了解,听高铁祖这么说立马来了精神。 “我在南地待过,总听那儿的老人说什么加上什么,吃了之后会让人不舒服,里面好像就有咱们这种情况,希望叶姑娘能给咱们找得力的人来。” 看高铁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景炎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叶一眉的身上。 “粮仓里的粮我已经找了牲畜来检查了,没问题可以让将士们继续用,不过接下来这几天一定要亲自盯着。” 两人还没讲完,外头就乱了。 景炎赶紧出去。 “怎么了?” “王爷,生病的将士病情有加重的趋势,有好几个都脱水了。” 景炎同高铁祖交换了眼神,跟着一道过去查看情况。 一直上吐下泻又吃不了东西。不少将士已经站不住了,看到景炎来也是晃晃悠悠起身好几次都站不起来,景炎赶紧让他们躺下。 “这个时候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大家不舒服我都知道,我已经跟大夫交代了,让他们尽量给你们开一些能吃得下去的药。” 说到这儿景炎也是无可奈何,水米不进实在是没法子。 “唉,王爷,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因为这么个病止步不前吧。之前我听将军的意思,这两天就要躲回京城了,可我们这样子怕是拿不起刀剑了。” 高铁祖道,“那只是计划。” 第五百一十六章 震慑残部 问了一趟回来,高铁祖和景炎更愁了,景炎让将士们张贴告示寻遍城中名医来医治。 景炎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若他们下的毒非常奇怪,估计一般的大夫是看不好的,最好的办法是抓住下毒的人找到了毒药才好配解药。” “是这么个道理,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查了。曾经接触过粮食的人也都关了起来。”高铁祖将头盔放在一边,“可是时间不等人,我担心这两天冀州城里会有动静。” 此时,冀州城。 叶一容站在城墙上。 “我知道你们都想着要回去。可你们现在回去能做什么?你们的北夷王巴结着中原,恨不得把你们交出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们现在回去能在北夷站稳脚跟吗?” 下面一片寂静,这话在场的战士都曾想过。 叶一容继续道,“就算你们暂时回去站稳了脚跟,日后若是北夷王有求于中原将士,那他就有可能就会把你们搬出来,让你们作为祭品,作为他表诚心的工具。” 空气更安静了,还透露着一股悲凉。 “你们知道的,之前那些人离开我从来都没有挽留过,在我看来他们是没脑子的。但是我相信一直等到现在还不离开的人,至少心里是有衡量的,能够想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叶一容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现在你们回去,只会被当成祭品,投入中原的队伍里,人家只会日夜提防你们。接下来的路你们可想清楚了?” 一直没有人说话,后面传来了一句嘟囔。 “我们走到如今这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说话那人也没想到自己声音会这么大,出声之后便立马向后头退去,叶一容翘着二郎腿,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盯着他的方向,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才开口。 “你说的确实不错,可当初我向北夷王借兵时,他是一口答应了。如果真要刨根究底,也只能怪你们的北夷王,把你们当做入主中原的筹码,期望着能够用你们换来半个中原的领土。” 说到此处,叶一容站了起来,走到他们中间,即便身形娇小,却依然让周围的众人退开。 “而且,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大可以离开和之前那样我这儿是不挽留的。只不过……” 叶一容一笑,冰冷的笑容给她伤痕累累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恐怖。 “我这几日刚出手伤了高铁祖的人,也不知道你们这么出去,会不会被高铁祖抓了泄愤。” 尽管还没跟高铁祖对上,可这几日在城墙上巡逻,高铁祖治军严厉,雷霆手段早已经在将士中传开,一个如此严厉的人,面对俘虏,仇敌恐怕是不会留情的。 “好了,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的愿意跟着我的,我带你们背水一战,赢了咱们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若是输了不过是……唉,人本来就会有的结果。” 停顿了一下,叶一容的目光扫过众人。 “当然了,如果你们想离开我也不会拦着,但是得脱下军装的装饰,毕竟从我这离开的人已经不在我的供养范围内了。” 这话让众人心中打了个冷战,天寒地冻的,脱的光溜溜的出去,怕是过不了半日便会冻饿而死。 “都下去吧,我也累了,明儿个给我个准话。” 叶一容挥挥手。 将士们都被震住了,早已忘了所谓的队形,就这么三三两两的散开,当着叶一容的面,谁也不敢说话,回到营帐里面才敢出声。 “她这话什么意思呀?不就把咱们所有的出路都给堵上了吗?” “是啊,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除了跟着她搏一搏,咱们再没有别的路了。” 这话一出,周围死一般的沉静。 等人都走开了,叶一容招了亲信过来。 “他们中肯定有那么几个不死心的,妄图自己组建一支队伍杀了出去,你让咱们的人盯紧了,一旦有这样的苗头,让他们都躺下。” “是。” “还有,”叶一容回头,冷笑,“不需要做的悄无声息拿出震慑力来,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也让他们明白,这冀州城里谁说了算。” 亲信领了命下去,叶一容回到营帐里,站在地图前拿手指描绘着山河的形状。 “怎么到现在叶一眉那儿都没动静,难不成栽在了叶一眉手里?” 曾经一道和叶一眉从北狄到京城,叶一容知道叶一眉的细心谨慎犹在景炎之上,不是个好对付的,一直收不到回信,她内心焦灼。 外头,送信的人进来了。 “北狄那儿传来的消息,说是萧远政和郑菱寒都被叶青扣在了军营里,他们几次三番派人去谈判,都无功而返,现在北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萧远政下头的几个皇子打的头破血流,怕是没办法给咱们援军了。” “哼,还真是不中用的东西,一国之王竟然连叶青都收拾不了。不过,” 叶一容转身到书案前了下来。 “萧远政急功近利,刚愎自用,肚子里憋着一股子火,他被抓到也不是意料之外。” “叶姑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呀?孤立无援又天寒地冻的,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京城那边也乱糟糟的,这几日送来的粮食一日比一日少。” “京城那边马上就安生下来了,把高家军中毒的消息送过去一份不就成了?” 叶一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到他手里。 “这封信务必要送到张崇山,那一定得避过青公子。” “是。” 等人下去,叶一容又站了起来,打量着面前这幅地图,景烨总算在云南站稳脚跟了,接下来的这几仗打赢了那是最好的,若是输了也不怕。 消息也送到了张崇山那儿,原本头疼不已的张崇山,一瞬间神采奕奕。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果然如此,这女人狠起来咱们都不是对手。” 延青原本坐在下手翻书,听张崇山说话,抬起头来,面带笑容。 “张大人,这是有好消息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叶一容送信 “可不是嘛,这样的法子让咱们两个怎么都想不到。” 张崇山将书信交到了延青手中。 延青看过之后,皱紧了眉头。 “确实不是光明的手段,但也能看到效果,不过如果是给高家军找到的解药,日后疯狂反扑,怕是咱们都承受不住。” “所以说啊,咱们这样的人是想不到的,瞻前顾后,走一步看十步。但她叶一容就不一样了,这世上能称得上亲人的,就只有留在北狄的老母亲。” 张崇山看到了转机,心情甚好。 “所以说是冬天也不能总闷在屋子里,咱们两个到花园去转转,这时候梅花凌霜,青松傲雪也别有一番滋味。” “好。”延青起身,微微落后张崇山半个身子,两人一道往御花园走去。 经过几次战火,御花园破败的不成样子,所幸,花呀草呀的,有土有水就能长着,现在看起来倒也不显颓败。 张崇山一路走过来。 “这腹泻呀,看着不会要的人命,可要是接连几日水米不进,整个人都虚脱了,哪还能拿起刀枪来打仗?” “是,那个时候站起来都困难。”延青表面附和,心里却是焦灼不安,虽然现在高家军占据优势,可是战机转瞬便是若是拖到过了年,何情何景就不好说了。 张崇山在梅园停了下来。 “多日没过来花儿都开得这样艳了,诗人们大都喜欢白梅,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可我却偏偏喜欢红梅,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开的,分外夺目,才不往这世间走一遭。” 延青随口道,“张大人说的极是,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极好,远远的一片火红,像是能把园子给烧起来了。” 张崇山哈哈大笑,“也就是你有这样的胆子说这样的话,忘了旁人,谁还不跪下说几句吉利话。” 延青笑道,“这话也不能说不吉利,来年咱们的人烧遍大江南北还不够红火吗?” 这话说到了张崇山心里。 “延青啊,这么多年我一路走来,身边就剩你一个人了。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孤单,你说话做事都能到我的心坎儿里。” 两人一笑,继续在御花园里逛。 高家军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景炎接连找了十几个大夫给将士们会诊,一无所获。 “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呀,虽然生病的人没在增多,可……”高铁祖身经百战,对此事却是一筹莫展,“接触过粮食的人,该省的该问的该打的该骂的都已经做过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景炎皱眉,“高将军,以你看这药是谁给咱们送过来的?” “药像是南方的药,南地在叶姑娘的掌控之下,应当不会留出这样的东西,八成就是张崇山或者叶一容事先藏有的。” “消息已经给媚娘那儿送过去了,可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我担心是送信的在路上出的事,这样,高将军,你拍两个得力的副手,再把消息往媚娘那儿送一次,咱们这几日必须得打起精神来,防止冀州那边突袭。” 怕什么来什么,城门的号角突然就吹响了,景炎精神一震,带着高铁祖一路狂奔上了城楼。 冀州城里,黑压压的涌出了,一群人看起来毫无章法,像蚂蚁一般朝他们这边涌了过来。 高铁祖交代下去,“叶一容诡计多端,摸不准她卖的什么药,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先把城门给守好了。” 景炎站在城墙边儿,皱着眉头看着那一群人涌过来,原本只有脚步声,靠近城门时,突然间喊杀声震天。 这喊杀声让高家军心中一震,好在他们平素训练有素,很快就镇定下来,不住的向下面射箭。 原本想着他们声势浩大的冲过来,必然会有一番猛烈的进攻,哪里知道看到头顶上的箭雨,他们竟然掉头逃回了冀州城里。 看他们逃跑的脚步丝毫不乱,景炎知道这是叶一容实现安排好的,回头看向高铁祖,高铁祖也向他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是想着咱们能用的兵不多,通过这种方式让咱们守城的将士疲惫,难以应对,最后一局攻下。” “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她是这般打算,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下一波。” 景炎看向冀州城,“咱们两座城挨得这般近,稍有不慎便是咱们吞没了她的冀州,她能走这么一步棋,也是兵行险招。” “是啊,不过对她来说,这步棋是划算的,一直待在冀州城里,等到的也只有咱们的围城。”高铁祖这称赞是实实在在的,换他是叶一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一个时辰之后,叶一容的粮食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的声势更为浩大,最前面的骑兵更是一骑绝尘,直冲到城墙下头,然而不待高家军弯弓搭箭,他们再次逃了回去。 “有点儿意思,”景炎道,“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咱们死守城墙,等待他们一波又一波,二是咱们也走一步险棋,出去和他们碰上一碰。” “叶一容手中的是北夷的骑兵,若是让咱们的骑兵跟他们硬碰硬,怕是鸡蛋砰石头啊。”高铁祖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和北方的骑兵交过手,可刚才的速度让他心惊胆寒。 “确实,比起骑兵来,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可眼下她的骑兵已经所剩无几了,根据咱们之前的情报,北夷的骑兵至少走有三万人。看他们刚来的,约莫有五千人。他们长途奔袭,咱们以逸待劳,还是可以冲一冲的。” 显然,景炎更想和叶一容碰一碰,他怕的是带领高家军固守城池,城池虽然守住了,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防线就这么崩塌了。很明显看着下面骑兵快如闪电的速度,城楼上的将士目瞪口呆,握着弓箭的手也有了一丝颤抖。 “咱们手里能用的骑兵还有两万多人,就这么出去硬碰不是妙计还是得想个法子,避免伤亡。”就算是这一次除去了叶一眉,后面还有更难啃的张崇山,高铁祖不得不从长计议。 第五百一十八章 巧计退敌 “自然,”景炎道,“我看他们这两次都是冲到城门下面便退回去。咱们可以把兵力埋伏在城门两边,等他们过来就给他们包个饺子。若是比不过他们,咱们的兵力往两边散去就是了,他们人少也没办法追。” “嗯,”高铁祖也想不到再好的办法就这么定下来了,“那这样,王爷您在城楼上观战,我带着将士们下去。” 景炎点头后,高铁祖带着骑兵向两边包围,果然不出两个时辰,叶一容的骑兵卷土重来,如从前般声势浩大,人数也多了一些。 景炎一挥手,城墙上的弓弩手把弓箭都给收起来,就安安静静的等待着骑兵前来。 一路无人阻拦,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可是到了城墙底下他们才发觉不对,可这时已经晚了,不等他们掉了头,高铁祖带着人冲了上来。 “冲啊!” 高铁祖身先士卒,催动马匹挥剑冲入了骑兵当中,一个回头的功夫已经将两人斩于马下。 高家军看将军如此神勇,军心大震也在,一片喊杀声中争先恐后与骑兵对战。 叶一容骑兵前两次都只遭遇了城楼上的弓箭,他们掉以轻心,不防着高铁祖和景炎还有这么一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阵型也被冲的大乱。 危急关头他们的将领大喊,“大家不要慌,跟着我撤出去。” 可现在高家军已经杀入了他们的阵型中央,这个时候要撤出去谈何容易?虽然北夷的骑兵要稍微强一些,可现在撤退的命令已经到了了,他们更是无心杀敌,只想赶紧撤回冀州城里。 慌乱在北夷骑兵中蔓延,有不少将士甚至误伤了自己人。不论怎样组织,队形是回不来了。 趁着这个空挡,高铁祖手起刀路接连斩杀十余人,高家军也是收获颇丰,两个时辰便拿下了对方一半的人头。 好不容易组织起了残兵败将,北夷将领带着剩下的不多将士一路逃回了冀州城里。这边高家军高呼胜利喊杀声,大笑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带着骑兵回城,高家军一扫之前因生病带来的低落情绪,欢声笑语充满了整座城池,景炎特意让手下的人宰了两头牛,犒劳守城的将士。 “都说北夷的骑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们的神话今天到咱们这儿算是结束了。” “谁说不是?看前两次他们盛气凌人的样子,还以为是天兵天将呢,谁知道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说,下次咱们再遇到他们,就可以挺直腰杆大声说话了。哈哈哈,手下败将,何以言勇啊。” 景炎和高铁祖坐在上头抬下头的人推杯换盏,却是忧心忡忡。 “我总觉得这次中毒不简单,城里的郎中已经被咱们请遍了,到现在也找不到问题。现在咱们能做的就只有找到下毒的人,从他手中拿到毒药才能根据毒药来配解药。” “是,”高铁祖提起中毒之事也是愁上眉头,他拎过旁边的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擦嘴说道,“野姑娘那儿迟迟没有消息,要么是没收到消息,要么他也毫无办法,所以我想着派几个得力的人到南方去,看能不能找到解药。” “是,现在咱们只能广撒网,多捕鱼了。” 冀州城里,叶一容气急败坏,她没想到景炎在城中大部分将士都身患重病的情况下,还敢大开城门迎战她的骑兵,更没想到她的骑兵居然会被南方的骑兵打得一蹶不振。 “都说北夷骑兵百战百胜,就连战马也是旁的地方所不能比的,今天一看果然都是夸大其词。” 下边的人被骂,耷拉着脑袋,心里面确实不服气,只道都是叶一容整日将他们关在城里,没有了跑马的机会,这战斗力才弱了。还有的人觉得是叶一容的战略有问题,她说的明明白白不会遇到抵抗,骑兵才会掉以轻心,进了陷阱。 一顿酒吃的大家心里头都不大舒服,带兵的将领更是喝多了酒,看着他在位子上耍酒疯,叶一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嫌恶,一挥手,亲信过去将他的将领架了出去,带到外头吹冷风醒酒。 这情景更引起了将士们的不满,只是现在碍于活在叶一容的屋檐下,不敢吭声,酒场散后不满的声音立马充斥了整个军营。 “这娘们还真是有意思,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就知道乱指挥,这一输就全是咱们的责任,也不知道咱们不远万里跑过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受她的气?” “可不是,你看她今天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已经当上了中原的王,咱们都是臣服在他脚下的奴隶。” “说起来也快到过年了,”营帐里,叶一容晃着酒杯,“也不知道江浙的将士们想不想家。” “必然是想家的,尤其是他们这种从来没有离过江浙的人。”亲信接口,“这北方天寒地冻的,恐怕他们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冷,再加上大部分人都病倒了,这个时候若是有思乡的曲子,怕是能让他们肝肠寸断。” 叶一容一笑,“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快马加鞭到江浙去抢几个姑娘过来,要那种歌声动人,细细绵绵的。哦,对了,再找几个江浙的特色厨娘,做上一顿江浙特色的年夜饭。” “是。” 等亲信下去,叶一容拆了信,这信是景烨送过来的。 目十行,叶一容露出了微笑,信中,景烨也提到云南由于地势的原因,到现在还不知道中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当他是新上任云南王,对他拥戴的不行。 将信凑到烛火边,烧了个干干净净,叶一容站起身来到地图前站着。 想要赶走张崇山景炎必然元气大伤。那个时候就算他入主京城,也没有精力再来对付景烨。只要景烨能够安安分分的在云南待上三年,那个时候壮大的兵力必然能够跟景炎一较高下。 手指从冀州划到云南,叶一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叶一容只需要三年的时间就能够东山再起。 第五百一十九章 毒汤圆 “年三十了,将士们的病情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这几日我巡营总能看到小将士偷偷的在营帐里头抹泪,八成是想家了。”高铁祖多年征战在外,在这个时候也不免思念自己的家乡,更何况是第一次出远门的高家军。 “我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情低落,原本我想着从江浙请几个厨娘过来给他们做一顿家乡菜,可有担心不小心被不明身份的人混入,又或者让将士们触景生情。” 这几日,景炎也是打不起精神来,一方面,他思念叶一眉,尤其是在父皇去世之后,他更加渴望能够跟家人一起过个年。另一方面送到南地的消息迟迟没有回音,接连派去的几个得力部下也没再回来。对面的冀州城里时不时有动静,景炎想亲自过去探一探也是不能够的。 高铁祖想了想,“这样吧,今天晚上安排他们载上几头猪,给将士们包顿饺子,好歹是过节,再给每个人都包上几枚铜板,让他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行,就这么安排。” 这会儿,南地军营此时一派祥和,将士们虽然不能回家,但到底是在自家的地盘上。 “我从外面买了一批汤圆回来,今天晚上给将士们煮上过节,大家也要一起喜庆喜庆。” 叶一眉从外面回来没眼带着笑。 “好,好,” 外面一片欢呼声。 回了营帐,叶一眉坐了下来,前些日子她给叶青的家书已经收到回信了,可写给景炎的迟迟没有动静。 可能是太忙了吧,直接对上叶一容的北夷骑兵,压力不小。 提起笔,叶一眉写了景炎二字,眉宇之间满是柔情。 “南将军,” 外面外面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叶一眉放下笔去外头看。 “怎么了?” “南将军我家就在城外头,这不是大年三十,想回去给我娘磕个头,不知道行不行?” 叶一眉暗自思忖,这个时候确实应当让家近的将士回家一趟。 “也好,给你们两个时辰的假,早去早回。” 一行人领了命,欢天喜地的离开。 天色渐渐暗暗了,行军营里的锅也支上了,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离家远的将士们围在锅前,看着里面一个个的汤圆漂浮上来。 “今年的这个年虽然不是在家里过的,但是却有盼头许多,以后收回了京城,咱们都是大功臣。” “谁说不是建了功立了业,我也要把我娘接到京城去,让她看看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我听说京城的砖都是拿黄金铺的,你说到时候咱们偷一块拿回来,南将军会不会跟咱们翻脸?” 说到此处,诸位将士哈哈大笑,听到这边的笑声,叶一眉端着碗过来与诸位坐在一起。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说起来让咱们一起乐呵。” 说要偷砖的那位不说话,红着脸,旁边的将士却帮他把话都给说了。 “南将军,他说等以后咱们进了京城,就把宫里的砖偷一块出来,还问我们,你会不会跟我们翻脸?” 叶一眉笑道,“为了一块砖倒也不至于翻脸,只是干嘛要偷一块那么沉的东西出来。” “不是说宫里的砖都是金子做的吗?我们拿上一块,这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叶一眉一笑,“公历的红墙绿瓦确实价值千金,可却不是金子做的,他们也只有铺在宫里的时候才值那个价钱,偷出来孤零零的一个就一文不值了。” “哦,原来是这样,南将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之前你去过京城吗?你在宫里待过吗?” 还不等叶一眉回答,旁边立马有人说,“咱们南将军是天神下凡,这世上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叶一眉不多言,看汤圆都浮上来了,伸筷子去夹,可是锅里的热气熏的她睁不开眼睛,汤圆虽然是夹住了,却没到碗里来,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军中的日子枯燥无味,即便是这点小事也让将士们笑了个够,叶一眉本想将汤圆捡起来,免得被人踩上,却被旁边的一只狗抢了先。 汤圆里头热乎乎的,烫的狗子龇牙咧嘴,可滋味甚好,狗子还是忍着烫,将它吃了下去。滑稽的动作,看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汤圆差不多同时煮的,这儿的熟了,别的地方的也熟了,等将士们把汤圆舀进碗里,副将站了出来,举着汤圆碗对大家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年也是有盼头的一年,来,咱们先把汤圆放一边,举起酒杯来,敬咱们南将军一杯。” 这话迅速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将士们纷纷放下碗筷,举起了旁边的酒杯。 此情此景,让叶一眉心潮澎湃。她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面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叶一眉也因为这杯酒脸颊泛红。 放下酒杯,将士们刚要吃汤圆,突然刚才吃了汤圆的狗一阵抽搐倒在地上,腹泻不止。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扫兴,倒没往别的地方想,可叶一眉看狗抽搐总觉得不对,立马叫停了各位。 “南将军没事儿的,可能这狗肠胃不大好,吃不了汤圆。” “就是。” 可是众人附和的声音还没落下,陆续有几位手快的将士捂住了肚子。 叶一眉脸色一变,“吃了汤圆的将士都站到我的左手边来,立马请军医来给他们诊治。汤圆也不要扔,保存好了。另外把整个军营封锁起来,一只老鼠都不要放出去。” 南军治军严明,叶一眉话音刚落,即便是腹痛不止,生病的将士也都拖着身体站到了叶一眉的左手边。 副将领了命,立马封锁了军营,军医以及城中有名的几个大夫,也都被叫了过来。 叶一眉稳坐中军营帐等着消息上报。 不一会儿军医便来了。 “回南将军的话,是有人在汤圆的馅料里面放了药,才让诸位将士腹痛不止,不过好在我们查出了汤圆中的药,现在已经配药回去了。” “生病的将士有多少?他们大概多久可以痊愈?” “生病的将士不过两千余人,好在南将军发现及时,约莫三日功夫他们便可恢复如前。” 第五百二十章 军中排查 “如此甚好,有几个配药的大夫,其他的大夫都叫到我营帐来,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请你们帮忙。” “南将军,”副将冲了进来,“私下里接触过汤圆的人都已经带到了,刚才我们也给他们搜了身,可是身上并没有发现药物。” 叶一眉道,“下毒的人在下毒之后自然是不会把毒留在身上的,你把他们都叫进来。” “是。” 副将出去,很快就带着三十几个人走进了营长。 叶一眉走了过来一个一个的冲他们看过去。 “南将军,从您起事儿开始我就跟着你了,这一路上我对您是尽心尽力,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求情的话一出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叶一眉不说话,走到主位上坐下,冰冷的眼睛盯着他们。 下面立马安静。 叶一眉冷道,“若是你们什么都没做,我肯定不会为难你们,但要是做了那不好意思,你们必须给所有将士一个交代。” 下面鸦雀无声,连喊冤的声音也没有,叶一眉的目光缓缓的从他们几个脸上扫过,随后就请大夫在他们身上检查着,重检查手指和衣服的缝隙口袋。 营帐并不大,算上大夫和守卫的将士是足足挤了六十多个人,却安静的很。大家都大气也不敢出,目光随着几位大夫的手移动。 检查过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站到了另一边没检查的人却是不住的哆嗦。就算是没做过,看到这阵仗也觉得心里发虚。 检查到最后两个人,大夫的手突然慢了,他在那人的手上摸了摸,似乎感受到了颗粒状,随后他又命令那人脱下了外衣。那人表面配合,可在大夫伸手时突然握住了大夫的手腕,将原本贴肉藏着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叶一眉猛地站了起来,盯着那人却不说话,后头的将士纷纷拔出刀剑围着他们两个。 “南将军,我知道我手里绑架的这两个人对你没什么用,可是我却能说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尤其是让南将军你无地自容的话。” “难听的话谁都会说。”叶一眉走了下来在那人身边站定,“你原本就是我军营里的将士,还是趁着节日偷偷摸摸溜进来的?”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还轮不到你跟我说话。”那人明目张胆的威胁,“认不清楚你的底细,我却是明明白白什么天神下凡,分明就是有安排的。” “是吗?”叶一眉确实有些心虚,可她知道在敌人面前谁先心虚谁就会输。 “那你倒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话到嘴边那人却忍住了,这是他所握住的叶一眉的唯一把柄,若是在这个时候扔出去,那他的命就保不住了,可是这把柄留着似乎也没什么用,毕竟叶一眉完全不怵。 “怎么不说话了?这里头这么多将士都在等着听你说我的来历呢?” 叶一眉看他不敢说话,便有底了。经过这一番犹豫,就算待会儿他说出来,将士们也大都不会相信。 “你,你根本就不是男人。”不愿意将心中所知和盘托出,那人只说了这一句,可冷不丁的后面有人突然窜出来,给了他一巴掌。 出手的正是副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们的面污蔑南将军。且不说是男是女的问题,我们南军是为了恢复中原,赶走张崇山而来,你身为中原儿女却起了害我们的心思,请问你的心是偏向谁的?难道是偏向张崇山那狗贼的?堂堂七尺男儿做出这样的事,连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都不如,有何资格站在这头论男女问题?” 副将这一番话声势浩大,别说这两个奸细在场的其他将士也被震住了。将士们的注意力也顺利,从刚才那一句不是男人转移到了七尺男儿投敌卖国上。 最后面有一位小将士站了出来。 “南将军,他很有可能是今儿个趁机混进来的,我一直是做守卫的,每日进进出出的将士捡了不少,可他这模样我却是头一次见。” “怪不得呢,”叶一眉顺着副将的意思说了下去,“你是张崇山的人吧?中原男儿为何要投敌卖国去做那西洋人的狗贼?” “我并不是张崇山派来的,我是看不惯你故弄玄虚,女扮男装才出现在这儿的。” 副将道,“你不说知道南将军的身世吗?你继续往下编呀。” “我说的句句属实。” “这就有意思了,既然你说的是实话,刚才兰将军问你事,你又为何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等了老半天才开口?本来就知道的,是也需要组织语言才能说出来吗?” “就是,”后面有将士跟着附和。 “她,她原本是,”已经被逼到这份儿上了,那人不得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她原本是叶冀北的女儿,也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冒充天神下凡,在这里招摇撞骗。” “哦?”副将道,“若他真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的女儿,那我们尊称她一声将军也是情理之中。而且,若她真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只需要振臂高呼,那天下人必然赢粮而景从,何必冒充天神下凡,还需要辛辛苦苦的招兵买粮?” 叶一眉正愁他戳穿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要如何应对,没想到副将帮她把所有的话都挡了回去,而且有些话从副将嘴里说出来,远比她自己辩解要可信得多。 “你们就不验证一下吗?这么多人跟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南将军打仗,你们心里就没有嘀咕?”死活都是没命了,那人越说越嚣张,“反正咱们都是男人,不如南将军脱下来给我们看一看。” 叶一眉毕竟是个姑娘家,而是养在深闺,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脸红,她本就皮肤白皙,再配上两朵红云,看起来确实像个姑娘。 没等众人问,副将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你的,你以为凭你一句话我们就会对南将军出手吗?南将军带着我们出生入死这么久,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卖国贼?” 第五百二十一章 身份之疑 原本看叶一眉的样貌大家都起了他是男是女的疑心。可副将这么一说,就算再是心怀疑虑,他们也只能忍下。 副将又道,“要我看他们是亡命之徒,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这样现在就把他们带下去杀头,最后挂在军营的外面,以儆效尤。” 那人一听突然放开大夫,拼命朝叶一眉冲去,他想撕开叶一眉的衣服,向大家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事发突然,副将想已经来不及了,叶一眉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躲开了他这一抓,可是跟着那人的第二爪就上来了。叶一眉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又在突然情况下面对一个男人的袭击,左支右绌,难以应对,好在副武将回过神,冲了上来,手起刀落,将那人斩于剑下。 未免意外,副将顺手结果了另外一个,让将士们把他们挂在军营外头。 “好的,都散了吧。” 有人都散了,副将走到叶一眉身边。 “南将军不必介怀,不管你的身份怎样,主要是带着咱们收回京城的,咱们都愿意跟着。” 叶一眉抬头看他,副将一笑,“有时候男女并没有那么重要,张崇山也算得上是7尺男儿,文韬武略哪一个比旁人差?可照样走上了挽人唾骂的路。” 说罢,副将出去了。 这一番变故让叶一眉心神不宁,她坐下喝一杯茶,回忆着种种细节。 不管这人到底是哪儿来的。他必然是越过了景炎和高家军过来的。这两日送给景炎的消息,连一封都没得到回复。难道…… 叶一眉越想越觉得不对,让守卫将几位将军叫了过来,安排好军营事宜之后,便带着一队骑兵往高家军赶去。 此时,高家军。 饺子已经下锅了,可是大家却没有心思。高铁祖接连说了几个笑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行了,你们吃饭吧,今天晚上有烤好的羊肉,也有包好的饺子。吃了这顿饭,咱们便过了这个年,明年必然是红红火火有盼头的一年。” 高铁祖说完便去扒拉碗里的饺子,可搅动了几下,实在是吃不下去。抬头看看天,月亮挂在天边没精打采的,他认真的看着月亮,仿佛能透过月亮看到远在京城的景瑟。 远处响起了低低的歌声,虚无缥缈仿佛是从长江南边传过来的。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凄迷温婉的声音仿佛带着江南的水气传了过来,让将士们鼻子一酸。 高铁祖在心里骂娘也不知道谁大,过年的请人唱江南小调,还唱的这样悲伤,好像死了娘一般。 一直没说话的景炎却的抬起头来,他给高铁祖使了个眼色,两人退了坐,回到营帐去。 “我觉得这歌声有问题,要是专门为咱们这江南将士准备的。” “这,这也太缺德了吧。”高铁祖骂道。 “有可能就是对面叶一容搞的鬼,她想趁咱们士气低落打过来,所以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你前半夜我后半夜,你们两个必须待在城楼上。” “好,不过你看他们,连吃肉都没了兴趣,可如何是好?” 景炎叹气,“这两日生病的将士仍不见好转,每日只能靠喝盐水撑着。就不说现在治好他们的病了,军营里的盐怕是都不够用了。” 外头的歌声仍在继续,透过空气传到了营帐里,高铁祖虽然听不懂这软绵绵的语调,却觉得心烦意乱,他咒骂一声,撂开营帐,冲了出去。 本来他是想着骂两句提提士气,刚走到将士们身边,就看到几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磨眼泪,一时间他的心也软了下来,记得当时他刚刚当兵也是这般。 景炎跟着走了出来,他知道今晚不管怎么劝,将士们思乡的心都不会变,他默默的将早准备好的铜钱抬出来,请几位状态稍好的将士帮着给大家发了下去。 对面,冀州城灯火通明。虽然是战时,可冀州城未遭战乱,百姓也算安居乐业,还有些过年的气氛。 叶一容站在城楼上,看着两城交界处,江南姑娘唱着江南小调,眉开眼笑。 “这找的人不错,这么快的功夫,你从哪儿弄来的?” “回姑娘的话将男人虽然不多,可会唱江南小调的人不少,我从城里的妓院里找了几个声音,软绵绵地。给她们唱了两句她们便会了。” “啧啧,也不知道听着乡音掉眼泪的江浙汉子,知道对着自己唱歌的,那是青楼出来的姑娘,会作何感想?” “哎呀呀,他们怕是难过的头都抬不起来,不过姑娘,咱们都已经唱了半个时辰了,要不现在就安排骑兵过去?” “再半个时辰,等到夜色再浓一点,思乡的痛苦混合上奔波一天的劳累,唉呀,那个时候再动手也不迟啊。” “好嘞,我这就下去让他们准备着。”亲信一溜烟儿下了城楼。 半个时辰后,叶一容缓缓的走了下去,站在三军之前。 “现在对面的那一群正在想母亲掉眼泪呢,你们现在过去,必然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也不要恋战,占了上风就撤回来。我在城里面等着给你们开庆功宴,事成之后,每人十两银子。” 这个时候北夷将士也想家呀,原本都无精打采的,听到十两银子勉强提起了精神。 叶一容又道,“都说北夷骑兵百战百胜,上一次是咱们轻敌了,这一次必须要拿出本事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说罢,叶一眉回到了城楼上,冲下面的将士一挥手。 冀州城门缓缓打开,城中的骑兵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向对面冲去。 看将士们心情低落,景炎早早安排了换班,让休息的人早些回去休息。 虽说分在了后半夜,可景炎也不敢休息,一直待在营帐中,高铁祖则在城楼之上,精神抖擞,盯着对面。 马蹄声渐渐近了,高铁祖给周围的将士示意,让他们弯弓搭箭。 骑兵的马蹄声,盔甲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掩盖了虚无缥缈的江南歌声,高家军的心态好了点,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的夜空。 第五百二十二章 敌军夜袭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之时,马蹄声突然停了。高铁祖一愣,可半点也不敢放松。 很快马蹄声又传了过来,不过这一次声音渐行渐远。 “妈的,不会还是上次的法子吧?”高铁祖忍不住骂娘。如此来回折腾,实在是耗费心力,在他看来还不如两军对垒,真刀真枪的干一架来的痛快。 马蹄声越来越远,夜色浓得很,高铁祖也没办法通过别的法子判断敌军的动向。北风呼呼的刮着,将士们的铠甲冻得冰冷冰冷,握着使弓箭的手也僵硬了,高铁祖一挥手示意他们休息片刻。 可就在这个时候,北夷骑兵突然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穿着盔甲的战马猛烈的撞击着城墙。这一次他们换上了重甲,普通的弓箭根本就无法穿透他们的盔甲。 江南将士在这北方的寒冷中本就无所适从,思乡的伤痛和敌军突然来袭的恐慌支配着他们。一时间,他们竟无法用僵硬的手指拉开弓箭。 高铁祖一声怒吼走到最前面,结婚一位将士手中的强弩,接连向下面射了十余发,只是一点用都没有。 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景炎猛地冲上了城楼。 这会儿不少将士已经缓过来了,可是弓箭毫无用处,他们准备好的火油还未抬上来。下头的城门已经开始晃动,景炎知道来不及了,他一挥手带着一队将士下去,守在城门口布置着绊马索。 “把绳索的位置调的高一些,方便办到他们的战马,他们的教室身穿重甲,弯腰不方便,高一点也不会被他们斩断。” “那么后面的,把砂石垒在两边,架好弓箭就往马腿上射。他们现在也就万把人了,就算冲进来咱们直接包饺子,也不怕他们的。” “步兵全部都安置在城中各个重要的拐角设置绊马索,在地上浇上水。” 景炎说话声音虽然不高,可是掷地有声,心态坚定,原本心灰意冷的将士也燃起了希望。 撞击城门的声音越来越响,而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高铁祖心中一惊,现在出现的已经有一万人了。按照上次的伤亡人数,冀州城里应该没有骑兵了,现在赶来的又是何人? 马蹄声还未出现在高铁祖的视野,一时间他难以判断。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高铁祖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就这么一会儿,他甚至已经想到是北夷王破除了协议,带着北夷剩下的骑兵赶了过来。 往下面看了一眼,景炎已经设置好了绊马索这会出声只会动摇军心。 他一挥手让后头的将士补了过来,将强弩击都推了上来,无论如何他要阻挡第二波骑兵,避免给守在城门口的景炎带来更大的冲击。 和上次一样,这一波马蹄声突然就停了,而后越来越远,这一次高铁祖丝毫不敢马虎,屏气凝神盯着前方。 轰的一声城门终于被撞开了,这一瞬间惊艳的精神崩到了极致,外头的骑兵风也似的拥了过来,虽然城门口已经设置了绊马索,可这短时间的成果,根本就无法抵抗万余骑兵。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半骑兵冲进了城里,横冲直撞。 步兵设置的绊马索起了效,淋在地上的水也在这寒冷的冬天结成了冰,冲进城门时还直高起扬的骑兵,突然间遇到了困境。 看着境况,景炎招呼将士们往北夷骑兵的身上浇水。 天寒地冻,冰冷的水从后头一直蔓延到全身。冰冷的铠甲,让他们挣脱不得。 看这个空档不少骑兵被南家军从马上拖了下来,身着重甲的骑兵看似无坚不摧,可对于从马上掉下来的他们,盔甲带来的就只有沉重和行动不便。 城里面的战局已经扭转,可城墙上高铁祖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漆黑的夜色,到现在那消失的马蹄声还未出现。 后面拥进来的骑兵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记着叶一容的话,调转马头拼命地往回走,已经困在城中的骑兵无计可施,只能被景炎带回了军营里。 “说说吧,你们这次过来一共多少人?” 景炎盯着为首的那位。 “你们不都看见了吗?还需要问我们。” “那好,我换个问题,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吗?” “嘁,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逃跑的,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景炎懒得跟他计较。 “之前许多的北夷骑兵都回了北移,你为何要留在这?这既不是你的家,处境也艰难。” 为首的将军浑身都是水,早已经冻僵了,原本他是想跪下求饶的,可临了又想起了叶一容曾经说的话,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有骨气一些。 “我们这些人不管在哪都是你们手里的棋子,做谁的棋子不都一样吗?最后不都是一死吗?现在我人已经在这儿了,你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棋子,”景炎玩味着这个词,“我对杀你并没有兴趣,像你所说你只是一枚棋子,少你一个多你一个也无所谓。你是北夷人,你的祖先都是马背上打天下,你应当明白北夷国土来之不易。” “怎么?”将领警惕道,“你难道想用踏平北夷来威胁我吗?我告诉你,你这就是痴心妄想。” 虽然被北夷王利用,可是将士们毕竟是心怀家乡的,一提到北夷就戳中了他们的死穴。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中原人看重自己的国土,和你们北夷人心怀自己的家乡是一样的。我对利用你不感兴趣,只是希望能够早日收回自己的国土,让百姓安居乐业。” 景炎的话让将领有一丝丝动摇,随后他又冷道,“你们当官的说起爱国爱民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可是民之民高这个词又是为谁而发明的呢?算了,也不要再用这些东西来诓我了,还是那句话,头呢就只有这一个,你要就拿去,不要我也没办法。” “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你会去哪儿?” “啊?放了我?领兵打仗我确实不如你,可这脑子我还是有的,你怎么可能会放了我?” 第五百二十三章 放归骑兵 景炎冷淡,“若是你愿意回北夷去,那我就不为难你,放你离开。可你要是回冀州城,不好意思,侵犯了我中原百姓的利益,我就只能让你人头落地了。” 还不等着将军回答,后面便跪倒一片,纷纷磕头求饶,承诺自己只回北夷去。 大过年的离家万里,成了旁人的阶下囚,将军的心里又何尝不想回家?可他担心景炎说话不算数,把他们带到别的地方,让他们死得无缘无故。 “我也不问你什么,不要你别的承诺,只要你回到北夷去,永远不再踏入中原的土地。” 景炎回头坐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那将军,将军后头,一排小将士,磕头如捣蒜,见景炎一直盯着将军跪拜的人,便变成了将军。 “将军,我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也有几年时间了,就算你不可怜,我们也可怜可怜我们家中年迈的母亲。” “是啊,我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上战场时孩子才刚刚出生,将军,请你一定给我们一条生路。” 哀求的声音,听了他心里发颤,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咬牙跪了下来,答应再也不踏入中原的土地。 景炎挥手,后面的人便带他们出去。 起初将军心里是不抱希望的,只当景炎找个由头,把他们带到别的地方,可没多久,果然出了城。随从的几位高家军一挥手便把他们放走了。 “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旁边几位副将心怀不满。 “把他们留下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们知道必然是一死,倒不如放他们回家去。” “可先生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回家去,难道他们就不会偷偷溜回冀州城,拿起武器继续和咱们做对?” “哪里有人愿意在异国他乡,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和别人拿起刀剑?是自己的命不重要,还是家中的母亲不需要奉养,你们放心,他们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一番折腾也到了换岗的时候,景炎上了城楼替换高铁祖下来。 此时高铁祖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一动不动。景炎赶紧上去握住他的手,使劲搓了搓高铁组,这才缓过神来。 “它奶奶的,之前也在北方过过冬,可没感觉有这么冷啊。” “之前呆在京城里,也就出门的这几步路吹吹风,其他时间院子里都烧着地龙呢,哪里能感觉到冷?现在在这荒山小城,趴在城墙上盯着那远远的一处烛火,可不就是觉得从头冷到脚吗?” 景炎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说道,“你先穿我这衣裳,我这衣裳暖,是媚娘做给我的。” 提起叶一眉,景炎冻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高铁祖知道这城墙上冷,他又把衣服给景炎穿上。 “我都要回去了,营帐里在了也比这儿好得多,还是你穿着吧。叶一容虽然兵法懂的不多,可是诡计多端,虚虚实实,来一阵走一阵,实在难防的紧。你一定得打起精神来,我回去睡两个时辰就过来换你。” 高铁祖原地跳了跳,像是要把身上的寒气驱散。随后,冲景炎挥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景炎站在高铁祖刚才的位置,盯着漆黑的夜色。那时有时无的马蹄声,已经许久没有响起了。熙熙袅袅的江南歌声也沙哑了许多。 只是这个时候将士们都盯着前头,再也无暇顾及那歌声中的悲伤婉转。 景炎猛的想起拿北夷将领说的话,他说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这话很有可能是真话,毕竟对于当时的北夷将领,他觉得必死无疑,说什么都是顺随本心的。 转头向旁边的将士,“这马蹄声有多久没传过来了?” “有半个多时辰了。” 半个多时辰,算这两城之间的距离,逃跑的北夷骑兵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冀州城,这马蹄声很可能已经回去了。 “传令下去,受到明天早上换班,今儿晚上值夜的兄弟可以回去休息一天。” 这一次叶一容本以为万无一失,当她看到残兵败将丢盔卸甲而归时不免心中怒起。 “把路给你们铺的好好的,你们也能打输了,你们的将领呢?” 叶一容接连问了三遍都没人回答,刚要发脾气,后头一个小将是小声说道,“被高家军给抓走了。” “什么?果然都是吃干饭的。” 叶一容猛的掀翻了桌子,上头茶水洒了一地,顺着砖缝往下流,可这会儿没一个人敢上来收拾的。 亲信从外头溜进来。 “姑娘,” 叶一容看了他一眼,挥手让将士们散去,自己则带着亲信回到了营帐。 “今儿下午才传回来的热乎消息,说是咱们的人已经得手了,把药下在了南军将士的汤圆里,我估计这会儿南军将士已经东倒西歪了。” “嗯?好,干得漂亮。”叶一容从一出生便和叶一眉相比较,这次叶一眉着了她的道,比她干掉的景炎还高兴。 “这么说来咱们的冀州城还能再撑一阵子,我就不信叶一眉着了咱们的道不跟景炎求助。这样你传令下去,把咱们设置的路卡都给取消掉,让叶一眉的消息能够顺利的传到景炎这儿。” 摸到了叶一容的兴奋点,亲信道,“那叶一眉还自称是天神下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算到,咱们会用这法子来对付她。” “说的也是,有了这一次,我估计大半将士都不会相信她的,她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混迹于军营当中,失去了将士们的信任,要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那个时候南地根本就不用咱们动手,不攻自破。” “那是,”亲信点头哈腰,“您想想,叶一眉从小自重身份,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威武大将军叶冀北的女儿,却在混迹于军营之时,给人看破的身份,甚至……唉,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我看她羞都要羞死了。” 叶一容的微笑越来越浓,在她疤痕面部的脸上更显得可怕。 “啧啧,这个景家千挑万选的儿媳妇,爹爹哥哥掌上明珠,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笑声一瞬间充满了营帐。 第五百二十四章 救兵赶到 接连阴沉了几日,这天终于晴了。高铁祖和景炎一道上了城墙,远远的望着冀州城。 “如果那将领说的是实话,现在叶一容手中没多少兵了,过了年找个时间咱们拿下几座城吧。” “嗯,”景炎点头,“现在咱们的威胁算是解除了,我想着今晚上到南地一趟,看看媚娘那边的情形,消息一直送不过去,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也好,南地是咱们的靠山,只要南地安稳,咱们便能一往无前,若是南地出的事儿,咱们这儿也危险了。” 两人正说着,传信兵拖着长音跑了上来。 “报……南将军到了。” “什么?媚……南将军到了?” 景炎虽然问出了口,却连答复都来不及等,翻身下了城墙。 此时叶一眉在营帐里,也已经听见将士们提起高家军腹泻不止一事。 “这情况我们南地也有,不过我们抓住了下药之人,配了解药出来。” 叶一眉掀开帐子往外走,想要去看看生病的将士,迎面撞上了飞奔而来的景炎。 “媚……唉,南将军,”景炎胡乱行了个礼,走过去想要给她个拥抱,却注意到了四周的眼神,生生的忍住了。 后头的小将士开心道,“先生,南将军说他们军营也发生了腹泻仪式,不过他们已经找到解药了。” “真的?”景炎看向叶一眉。 “是,我们发现的早下药的人还没来得及溜走,抓住了他们便找到了药的配方,进而配出了解药,不过我不确定两边是否用的是同一种药。我过来时带了两位大夫,让他们一看便知。” 景炎高兴的不能自已。带着叶一眉就往外头走,还吩咐后头的将士告知高铁祖一声。 小将士奇怪,嘀咕道,“先生不是和高将军一起的吗?怎么比高将军快这么多?” 确定了是同一种药,叶一眉立马让大夫去配药。保险起见,叶一眉让大夫先配了几幅过来给病情严重的将士吃下,确定他们好转,再大规模的配药。 安排之后,叶一眉又同景炎一道回了营帐,高铁祖已经等在那儿了。 “南将军,我听下面的将士说,你见到了下药那人,可能确定他是谁的人?” 叶一眉看向四周,高铁祖明白了,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人都下去。 “确实是抓住的那人,可没从他嘴里问出任何消息。不过,那人知道我的身份。” “啊?”景炎赶紧看向叶一眉,要确定她是否有事。 叶一眉道,“我没事,手下的副将一直护着我,把他的话都给堵回去了,来的时候军中的将士确实有疑问,不过当时我挂念着这边的情形也没来得及处理,想来有副将在,他们也不至于闹得天翻地覆。” “知道你的身份……那,只能是张崇山或者叶一容。” “是,只可能是他们两个。” 高铁祖握紧手中长剑。 “早晚我要让他们两个尝尝厉害,身为中原之人,却帮着外族侵略中原土地,真是应当千刀万剐。” 叶一眉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咱们身边人,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军营里面下药,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的,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把的内鬼抓出来。” 这话提醒了景炎,南军的下药人是趁着大年三十混进去的,可他们高家军的却是里应外合把药送过来的,而且查到现在也没查到那人是谁,这样的人即便已经被他们看管起来,留在军营里也是一大隐患。 “是应该查查了。” “这样,”叶一眉心生一计。 “哦?好。”景炎和高铁祖面露喜色。 翌日一早,昨天吃了药的几位将士突然间躺倒在地遍地打滚,浑身抽搐,看上去比之前更严重了。 军医过去看了,发现他们身上起了不少小红点。 “这,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可是在人的全身上下蔓延的如此之快,极有可能是传染性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为之变色。许多人因为腹泻而难以忍耐,所以昨晚这几个教室吃了药之后,不断有人过来探问情况,所以和他们接触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接触过的人出去又接触了其他人,早上大家还一起吃了饭。 景炎当机立断,下令封锁消息。可是恐慌,这东西即便是不说,眼睛里也会流露出来,不过一个上午军营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而且,正如君一所料,这东西是传染的,陆陆续续曾经接触过几位将士的人都病倒了。 高铁祖和景炎焦头烂额,请遍了大夫也不管用,而且因为这东西传染的极快,之后已经没人愿意过来了。 军营上下人心惶惶,原本看管下药疑犯的人也已经不安于职守,他们想着如何离开军营,到安全的地方去。 大帐里头,高铁祖和景炎几乎要吵起来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当初我就说让你不要信了外人的话,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给将士们喝,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得了连大夫都看不出来的怪病。今儿个军营里头已经病倒了几百个了,指不定明天早上会有多少个呢。” 景炎道,“是药三分毒,将士们被腹泻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要是咱们再不大胆一些,他们这命没得更早。” “我就知道你是在替南将军开脱,我看他南将军也不一定是省油的灯。不对,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南将军的人,当初是南将军把你调派给我的。” 高铁祖突然变了脸,冲着旁边的将士一挥手,将士们迅速冲过来,把景炎围了起来。 “好啊,咱们并肩作战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段时间我出生入死,本以为已经换来了高将军的信任,哪里知道这才刚出现分歧就面临这种情境。我早就跟南将军说,你高铁祖心里只有自己他还不信,今日之情景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剑,景炎半点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是越骂越有底气,跟景炎比起来,高铁祖就显得笨嘴拙舌,不一会儿便问候上了景炎的祖宗十八代。 第五百二十五章 高家军内乱 两人是越吵越带劲儿,丝毫不顾及外头的将士,不一会儿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军营。 叶一眉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可没一会儿里面的咒骂又多了一个人。 夜幕降临,城墙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快一点被他们发现了就完了。” “里面都乱成那个样子了,还有谁会顾及咱们?我说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这不是我胆子小,高铁组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手起刀落。那人头在地上滴溜滴溜转两圈,身子还会动呢。” “咱们这次换到了这么大的消息,把高家军搅得一塌糊涂,叶姑娘那咱们能领到不少钱吧?” “那是肯定的,单单下药的钱就有百两黄金。再加上今儿个刚拿到的消息,啧啧,咱们两个的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后头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从城墙旁的小洞里溜了出去。 等人走了,高铁祖才直起身子。 “的,今天要累死我了,为了这两个龟孙子,全军营的人陪着他们演戏。” 景炎笑道,“可不是为了他们,为的是冀州城里那虎视眈眈的叶一容。” “要我说咱们这戏可以继续演下去,”叶一眉一笑,景炎突然觉得这冰天雪地也不再寒冷。 “怎么说?” 叶一眉接着道,“咱们就假装城中都是老弱残兵,让守城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以此来麻痹叶一容。之后,选择合适的日子的倾城而出,一鼓作气攻下冀州城。” “嗯,好,不过怎么断定城中的奸细走干净了?”高铁祖是吃一堑长一智。 “嗯,这确实有点难。不过离开的两个已经能够把城中的情况传达给叶一容了,剩下的咱们只需要保证他们出不了城便好。” 景炎立马明白叶一眉的意思,他下令封锁了整座城池,对外宣称是为了防止疫病蔓延。 冀州城里。 “还真的是有意思,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景炎能够和高铁祖吵起来。” 叶一容眉开眼笑,“景炎向来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就算是忠臣把水泼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是岿然不动,今儿个为了叶一眉做到这般地步,我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我不射吗?我们也觉得是见到稀奇的。平时那先生,不,景炎,说话是有理有据,今儿个破口大骂,竟然如同泼妇骂街一般。” “这也不算稀奇的,他们这些正人君子,不过是表面上行得正坐得端罢了,私底下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龌龊事儿呢。不过你们两个也是一个人来通风报信就是了,剩下的那个可以继续盯着探听消息。” 两人交换了眼神,其中的一个上前说道,“现在高家军里疫病四起,过不了多久就全军覆没了,我们两个待在那怕是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行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一听让他们下去,两人搓搓手,这金子还没领到手呢,这么稀里糊涂的下去,不大好吧? 看他们两个站在原地不动,叶一容也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可现在冀州城里一穷二白,别说是让她叶一容拿出黄金百两了,就算是把整个冀州城搜刮干净,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承诺你们的金子会给你们的,和现在这消息你们刚递过来,我也没办法核查真实与否,这个时候把银子给你,我这心里头也不大痛快。” “可,”两人抓耳挠腮,急于正是城中的情况,确实如此。 “你们两个也不用担心,我叶一容说出来的话绝对会兑现的。”说到此处,叶一容心道,确实是会兑现的,不过什么时候兑现,怎么兑现就不一定了。 “嗯,你们两个的说法,过不了几天对面便会被疫病所占领,那个时候城楼上估计连守城的人都没有了。只要看到这种情况,我便会兑现你们黄金百两。” 那两人还要再讨价还价,可以一抬头,看叶一容眼神冰冷,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出了营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一容给亲信使了个眼色,亲信握紧刀,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两个人后面。 然而一切确实如报信的人所说,对面城楼上,守城的人越来越少,到第四日还不如之前的三成多。 叶一容脸上的微笑是越来越深了。她还不知道南地情况如何不过,她盘算着,既然是叶一眉带来的药,八成南地的状况和高家军差不了多少。 挥手叫了亲信过来。 “你到城里头的棺材铺里拿些金元宝过来,约莫凑成黄金百两的样子,送到那两个人的坟上烧了,也算是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亲信点头退了下去。 此时,冀州城里,生病的将士大多已经痊愈。练兵场地里又响起了喊杀声。 “这几日,冀州城里安静的可怕,按道理说,看咱们的人慢慢少了,叶一容应当卷土重来。” 练兵之余,将士们也议论纷纷。 场地边上,叶一眉端了热茶给景炎和高铁祖送了过来。 “我来这儿也有四五天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南地情况如何,我想着现在便离开,在南地等着两位凯旋的消息。” 景炎一听他要走立马放下了杯子,先说几句体己话,却又顾及着周围的人。 最终体己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出口变成了一路顺风。 高铁祖看景炎欲言又止,知道他是有话要说,找了个由头,到场地中间去,给他们两个留下空间。 “媚娘,” “景炎,”叶一眉一笑,“也就这两日你们就能拿下冀州城了。拿下了冀州城,京城便是囊中之物。你放心大胆的去干,我和南地的将士会作为你们的后背防线。” “媚娘,我要说的和这无关。”轻轻的拉过叶一眉,景炎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这些日子来,因为了中原一直颠沛流离,奔波操劳。我给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了。” 景炎深情,眼眸里似乎装着河流,让曾叶一眉的心跟着飘走。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叶一容逃走 “我信你。” “好。”景炎重重点头,目送叶一眉离开。 接连高兴了几日,叶一容总觉得心里面不大舒坦。 “都说疫病四起的地方,怨气载道,会有不少老百姓争着抢着往外头跑,可为什么对面那么安静,人是少了,可安静的可怕。” 亲信道,“可能是病的起不来了。这疫病传播起来快的很,可能人还没来得及跑呢,就在床上躺下来了。” 叶一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你再派两个人去打探消息,务必要探知城中的确切情况。” “是。” 亲信领命下去。 派人出去之后,叶一容仍然觉得不放心,甚至他觉得巨大的恐惧笼罩了自己。 抬头看着对面的城池,庄严肃穆的城墙,仿佛巨大的牢笼,叶一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那牢笼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没了。 思来想去,叶一容乔装打扮混在往来的百姓中。 守城的将士按照高铁祖的吩咐,面对着冀州的城门已经关闭,剩下的三个城门都严加盘查。 “你干什么来的?” 这几次交手,叶一容都没有露过面,即便看到他满脸疤痕,守城的将士也不认识。 “我娘家是这儿的,北边连年战乱饥荒寸草不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逃难回来。” 将士挥手叫了旁边帮忙的几个妇女过来,上上下下给叶一容搜查了一个遍。 这次过来叶一容除了在竹筐里放上几个馒头掩盖自己的身份之外,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好了,放行。”对于女人,将士们盘查的松一些,确定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之后,就让她进去了。 进城之后,叶一容强压着内心的好奇,一路低着头往里头走。 城里头百姓往来频繁,做生意的比比皆是,和她想象中的死气沉沉一座城大相径庭。 摸索着往军营的方向去,叶一容远远的便听到了将士操练的声音,一瞬间她的心纠结了,这样的喊杀声完全不像是染了疫病的人。 看他东张西望,守门的将士起了疑,来问,“这是军营重地,你一个副的人家到这儿做什么?” “啊,军爷,是这样的,我,我娘家是这儿的,后来嫁到了北边去,这两年北边年年鸡荒,我只能逃回来,可是许多年没回娘家了,一时间摸不到娘家的门儿,我也不知道这是军营,实在是对不住啊。” 叶一容在北夷待过几天,北夷口音和京城口音混合起来,听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那小将士倒也好心。 “我们也不是本地的,要不然肯定帮你指路,要不你到前头的茶馆问问,只要记得爹娘的名字肯定能够问得到。” “谢谢,谢谢,军爷,那个,我在外头听说城里头发了疫病,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这一路过来看大家都还好好的。” 小将士有点儿犹豫,可转念一想都是城里百姓,没必要闹得人心惶惶的。 “还有什么疫病啊,都是做出样子来骗对面的人的。你就放心待在这儿吧,这城里虽然吃不了大鱼大肉,可只要有我们在基本的一日两餐还是能够保证的。” 话听得叶一容心里拔凉拔凉的,她装作脚步蹒跚的样子,慢慢的往外头走。 现在冀州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兵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高家军的猛烈攻势,她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冀州城。 回到冀州城后,她换下了衣裳,怀中揣了几两银子,跟亲信交代了一声,只说自己闷得慌,出去跑马。 上司的事,亲信哪里敢问?定下之后立马安排了快马让叶一容出去。 两日后。 高家军浩浩荡荡的出了城,数十万将是把冀州为了个水泄不通。高铁祖带着两万主力猛攻西门。 叶一容还没回来,里头的守军早就是一盘散沙。 高铁祖的攻势刚刚开始,里面的人就开了城门迎接高家军进去。 高铁祖只当是空城计,在城门口迟迟不敢进。 景炎探查之后要求城中将士打开四门,城楼上的士兵全部下城。 冀州守军原本就是中原人,本就不愿意和高家军自向残杀。 “高将军,”来的是冀州守将,他不认得景炎,只当高铁祖是最高统帅。 “嗯,”景炎的身份尚未说破,高铁祖冷着脸,应了。 “我们冀州守将愿意大开城门将冀州拱手相让,也希望高将军能够网开一面。” “自然。”高铁祖点头。 而后,守将一声令下,冀州守军唯高铁祖马首是瞻。 “报……”传信兵一路小跑,冲进了养心殿,却在跪下之后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怎么了?”张崇山脑子越发不好使了,这几日睡得多醒的少,还沉浸在高家军腹泻不止的想法里。 “冀州,冀州没了。” “什么?” 张崇山站了起来,可不复往日身手矫健,一个咧咧,差点没摔倒。 “叶一容呢?” “听城里的守将说,叶姑娘在两天之前就离开了,当时说出城跑马,可后来再也没回来过。” “好,很好。”张崇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传信兵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张崇山稳了稳心神,才命人叫延青进了宫。 张崇山没交代是什么事,几个太监又一直在外头伺候,所以延青问了一路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延青,”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张崇山站了起来,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人下下去。 “叶一容逃了,现在冀州是景炎的了。” 延青站的稳当。 张崇山又道,“你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我曾经说过要跟张大人共进退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反悔呢?” “延青,”张崇山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还年轻,总不能因为我断送了大好前途,你曾经是景炎的幕僚,有治国安邦的能力。日后他入主京城正是用人的时候,必然不会追究。” “张大人,咱们两个共进退,你不用再劝了。”延青看他佝偻的身子,扶着他到软榻上坐下。 “唉,”张崇山拍拍他的手。 第五百二十七章 探口风 进了冀州城,高铁祖便开始琢磨着围攻京城之事。比起冀州,围攻京城就难过了,不仅有景瑟,还有诸多前朝旧臣。 景炎道,“先不着急过去,这样吧,送个消息到北夷北狄去,跟他们说明目前的形势,免得日后他们与高铁祖狼狈为奸。” “嗯,”高铁祖点头,“我这就让手下的谋士去办,只是,王爷,已经到了京城脚下,您是不是应该恢复身份了?” 这两日,景炎也纠结于此。按照之前的设想,入京之时,就是他他恢复身份之日,可现在他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能否被高家军所接受。 “高将军,你觉得现在是时候吗?” “当然是时候,若是您以一个谋士的身份进入京城,坐上这皇位,那天下枭雄便觉得他们都有资格上来坐一坐,那您这皇位便不稳。” 高铁祖一心希望景炎能够坐上这皇位,此时的一言一行都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些迫切。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高家军已经认同了您,对您的发号施令也没有排斥。” “我知道,那是一步一步走到这儿,我总担心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样吧,先探探将士们的口风。” 当晚,军中庆功宴。 高铁祖举杯,“咱们这一路走来,很是辛苦,对日后的皇上来讲,咱们都是开国功臣。” “高将军,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日后的皇上,我们以后都跟着你。” 高铁祖摆摆手,“你们看我哪里有个皇上的样子?领兵打仗还行,可要真的让我做到龙椅之上,谈古到今,那我真的不行,指不定下头那些臣子给我呈上来一份奏折,我都有大半的字儿我认得。” 说到此处,诸位将士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小将士,油嘴滑舌。 “这还不简单,到时候高将军您就找几个识字的太监在旁边给您念奏章,遇到绕口的话就给您翻译成大白话。” 高铁祖摆摆手,“这可不行,让他们给我念奏章,那到底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您说了算了,您听了觉得对那就是对,觉得不对,那就是不对。” 高铁祖又道,“我这斗大的字儿不识几个,若是他们换着法子来诓我,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是开玩笑,可这个法子确实是难为了下头的将士。 后面又冒出来个小将士,他端着酒杯走到高铁祖的面前,跟高铁祖碰了一个,又走到了景炎面前。 “若是高将军真不愿意当皇上,那让咱们叶先生来当也不为过。” 这话音刚落,立马得到了下头人的拥戴。 “就是,叶先生文武双全,又有爱民之心,若他让他来当皇上,那天下必然平平安安的。” 听这话,高铁祖的心里有底儿了,他装作不经意问道,“如果是武成王呢?” “不好不好,”下头的将士一起摇头,“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为什么要拱手让给不相干的人?” “就是,” “若是武成王跟咱们一道打下了江山,就像叶先生这样文武双全,心怀百姓,你们愿意他来做皇帝吗?” 问到这儿许多人不明所以,怎么武成王又跟叶先生扯上关系了?反应快的人已经明白过来了,一直以来跟在他们身边的叶先生便是武成王。 明白过来的人先跪了下来,对着景炎山呼万岁,后面的人迷迷噔噔,但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景炎看着他们感慨万千,赶紧让他们起来。 然而,诸位将士依旧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 “你们不必如此拘束,还把我当成你们的叶先生就是。” 景炎说的随和,可下面的将士心里都有一杆秤,曾经他们当着景炎的面多次诋毁武成王,日后景炎登基,也不知道会不会算之前的帐? 将士们是高铁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常跪不起,原因何在,高铁祖心中明明白白。 “王爷,”高铁祖抬头道,“这群孩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心眼儿都不坏。就是有的时候嘴上不饶人。可我跟您保证,他们都是诚心诚意跟着您的。还请您原谅他们之前心直口快说下的那些胡话。” 景炎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无妨,之前确实是我们景家做了太多错事,不然中原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你们说的都是实打实的,我只会心理感激,不会记恨于你们。” 景炎说到这儿,下头的将士再次山呼万岁,站了起来。 “好了,今个是个高兴的日子,大家尽情吃喝,为日后的最后一战打稳基础。” 这庆功宴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绕是景炎极为克制,也喝多了酒,当晚他跟高铁祖互相搀扶着回营帐去。 “高将军,”景炎抬头看着满天繁星,“之前我从没想过我会走到这一步,那个时候在宫里,我只想小心谨慎的走好每一步,如果运气好,那就一辈子做个潇洒王爷。要是运气不好,我希望父皇能够早日将我贬为庶人,让我混迹于市井中,沾染些烟火气。” 高铁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他勉强分辨出景炎在说什么。 “反正你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以后会当皇上。” “真是,都说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平日里看到父皇,总觉得他累得很,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更不能有自己的喜欢不喜欢。最重要的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包括自己的妻儿。” “嗯,”高铁祖站住了,他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膛,拍完之后又拍了拍景炎的肩膀,力气之大,让景炎差点没站住。 “我和你说,只要你愿意把我当兄弟,我,高铁祖就是你一辈子的兄弟,这辈子都不会做那个背后捅你刀的人,你以后也不用提防着我。” 景炎扶着他往回走,心里头暖洋洋的,高铁祖还继续往下说着。 “不只是我,叶姑娘,叶将军,还有,嗝,瑞王殿下,我们都是你一辈子的好兄弟。不对,不对,叶姑娘不是你兄弟……” 高铁祖脑子越发不清楚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叶一眉和景炎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北狄王回国 收到了景炎的信,叶青兴奋不已。 “瑞王殿下,王爷已经拿下了冀州,现在咱们已经对京城形成包围之时,相信过不了多久,京城便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太好了。”景珏自幼在京城长大,京城对他的意义重大。这些日子在北方,他日日夜夜想着回去。 “报……”传信兵一路小跑。 “怎么了?” “探子来报,北狄境内大乱。” “知道了。”叶青挥手让他下去,看向景珏。 “该让萧远政回去了,总不能让北狄一直这么乱下去。” 景珏道,“萧远政敏感多疑,若是这个时候咱们大开城门让他回去,难保他愿意回去。” “那咱们就让他逃回去。” 叶青一笑。 “唉唉,”送饭的小将士哐当一声将饭盘丢在桌子上,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萧远政的坏脾气,对待他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萧远政冷道,“不吃嗟来之食。” “不吃算了,那你饿着呗。对了,以后给你送饭,我都是这态度。要是你不吃嗟来之食,那以后我就不用送给你了,还省下一份。”小将士双手抱胸,看着他哈哈大笑。 萧远政吃了上次的亏,知道他们不是开玩笑的,没再多说,拿过筷子将饭菜往嘴里扒。 看萧远政手上的铁链不住的磕碰到桌角,小将士似乎是心软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他的手链脚链都给打开了。 “知道你也跑不出去,也就不这么困着你了,到底是北狄的王,也不知道怎么能落到现在这处境。” 小将士摇摇头就这么出去了。 活动活动恢复自由的手腕,萧远政看看四周,见没人盯着他,就将盘子里的馍馍揣进了胸口,偷偷摸摸的将头探了出去。 营帐外头竟然空无一人,原本一天三次查岗的巡逻也不见了踪影,萧远政疑惑的很,这时远处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趁着过年王爷和将军高兴,咱们举办个摔跤大赛,这不从中选出五十个人,每人十两银子。” 听这声音,萧远政喜上心头,怕是所有的人都去参加比赛了。 试探着往外头走了两步并没人拦着他,萧远政更得意了,他悄悄溜进旁边的营帐摸出了将士们的衣裳,给自己换上。又拿头巾把脸蒙的严严实实的,悄悄往外头走。 “唉,我说兄弟,” 突然一条胳膊搭在了萧远政的肩膀上,萧远政一愣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却听那人继续说,“那边有摔跤大赛,我看你身材魁梧肌肉也解释,为什么不去试试,只要能摔倒六个人就能拿到十两银子,这可是十两银子呀,能给家里头添着好几头牛了。” “呃,那个,我今天身体有点不大舒服就不过去了,兄弟你赶紧过去吧,免得错过了好时机。” “不舒服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而且,现在连军营的大夫也去参加摔跤大赛了,你想找人给你看,看恐怕是不行,要不趁这会儿没人,你出去找个大夫?” 说话说到了萧远政的心坎儿里,他立马凑过去,小声对那人说道,“兄弟,不瞒你说,我确实想出去看看病的,可我是新来的,又不怎么认得路,已经在军营里转了好几圈了,你行行好给我指条路,等我看病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 “唉呀,你怎么不早说呀?跟着我扯了一大堆,不是耽误你看病的功夫吗?能看到前面的那条路了吗?这笔直笔直的就是通往军营门口的,真的没人把守,你早去早回,要是给人撞见了,你就说跟营长请过假了,他们不会多问的。” “好嘞,谢谢兄弟。”萧远政抬头哈腰一阵感谢。 “没事,”那兄弟一拍胸脯扬长而去,萧远政则沿着他指的路一路往门口狂奔。 几个营帐后面,叶青走了出来,“想放他出去还真不容易,得专门安排个人给他指条明路。” “唉,不过我现在确实认同了你的那句话。” “什么?”叶青问道。 “之前你跟我说,萧远政是自私自利之人,当上国君能保一方百姓安宁,却难以带他们走上富庶之路,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景珏摇摇头,“郑姑娘跟着他走南闯北,出生入死,逃难之时,他竟然半分也没想到她。” 叶青笑道,“这样也好,免得那实心眼的姑娘,一心系在萧远政身上,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却说郑菱寒,傍晚时分到萧远政的营帐去,一掀帘子发现里头连人影也没有,此情此景让她的心跳慢了半拍,萧远政就是逃出去了? 当她平复心情之时,叶青出现在她的身后。 “人已经走了,你不用为他担心,估计晚上就能够回到北狄了。” “你知道?”郑菱寒回头。 “我当然知道,还是我故意放他走的呢。” “为什么?你们好不容易才把我们抓回来,为什么要放他走?” 叶青走进营帐,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现在北狄乱成一锅粥,下面的几个王爷你来我往打个不停,若是他这北狄王再不回去,百姓苦不堪言。” “可……”郑菱寒想说,这不就是你们中原人希望看到的吗? 叶青一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想错了,我们中原人并不希望你们北狄乱起来。一直以来我们想要的都是一个和平稳定的边境,大家相安无事,互通有无。换个方向想想你们乱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还指望着你们的战马呢。” 郑菱寒无言,曾经叶一眉跟她提起,她赞同叶一眉的想法,却觉得这是叶一眉的一家之言。没想到连叶青也是这样的想法。 “那,叶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王回去之后,重整旗鼓,带着人再打过来了,你会怎么办?” “我们中原有一句话,郑姑娘驰骋沙场,应该也曾听说过,”叶青起身,握住了佩剑,“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云山。只要有我叶青一日在,就保我中原的江山一日安稳无恙。” 郑菱寒心念一动,赞赏的话想说却没说出口。 第五百二十九章 兵临城下 叶青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暂时先在我的军营住下,若是有一日你住腻了,随时可以回到北狄去。” 这话说到了郑菱寒的心坎,萧远政离开,她也不愿意呆在这。 可她刚想说离开,叶青又道,“不过郑姑娘我劝你不要这么急着去追萧远政。你越是追得紧,他就越觉得你可有可无。” “我,”被叶青看穿的心思,郑菱寒红了脸。 叶青起身离开,走到大帐门口,回头看到郑菱寒被压红了的手腕。 “军营里头安全的很,你不必日日都穿着盔甲。我记得媚娘离开时曾给你留了几身女儿的装扮,不如换上那个,免得压上手腕。” 郑菱寒点点头,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波澜。这么多年来,她甚少听到这样的关切。 调兵点将。景炎带着武成王的身份,包围了京城。 张崇山这几日噩梦连连,神情憔悴。在延青陪同下,他上了城墙。 “原来是武成王呀,好久不见。” 张崇山努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与下头的景炎打招呼。 景炎冷道,“张崇山,京城是我中原的都城,你若是现在退出京城,我们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哈哈哈……”张崇山仰天大笑,“王爷,之前我觉得你是个谦和的人,怎么今儿个反倒说这大话。看起来我确实只剩下京城这座孤城,可是你想想,这京城里头可有你曾经的大半个朝堂。” 张崇山又转头看着高铁祖,“哦,景瑟公主还在宫里住着呢。” “你,”高铁祖抽出长剑,指着他,“是汉子就下来与我真刀真枪的比一场,胁迫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兵书有云,兵不厌诈,我只要赢了便好,管我用什么手段。” 高铁祖随手拿过旁边将士的弓箭,瞄准张崇山射了过去。 弓箭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声音,呼啸着朝张崇山奔了过去,旁边的人无不变色。可张崇山却看着那箭一动不动,果然在距离张崇山两丈远的地方,那箭掉了下去。 张崇山笑道,“高将军果然是好箭法呀,不过这力道还是差了点儿。你们要围城就尽管围着吧,反正有一京城的百姓陪着我呢。” 说罢,张崇山一甩袖子下了城墙。 武成王打回京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都激动不已,可迫于张崇山的压力,只能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此时世家大族却是一片安静。 “都说这武成王待人宽厚,可你们要知道他毕竟是武成王,带兵打仗的人,杀人不眨眼。日后,他入京登基,知道咱们曾经投靠张崇山,这日子以后咱们还过不过了?” “这,”站在最后面的老者说道,“若真要算起来全京城的世家,哪个不是跟张崇山服了软?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难道他武成王回来要把咱们全京城的人都给杀光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带兵打仗的将军屠城,那是常有的事,更何况面对曾经背叛自己的人。” “啧啧,那青公子也不是最惨的,我听说他曾经是武成王的幕僚,后来因为救命之恩投靠了张崇山,到现在他还跟张崇山站在一块儿呢,日后武成王回了京,八成要让青公子五马分尸。” “你们现在还有心担心别人,青公子就算被五马分尸,也就人家自己,咱们可都是有着一家老小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总不能白白送了命吧。” 这话就像石头砸在了众人的心坎上,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要不咱们现在带着京中百姓反抗张崇山,让武成王看到咱们跟随他的决心。” “这个法子好,不过京城里头还有张崇山的几十万大军,不能接应到五成王,咱们的人头就已经被张崇山砍下来了,这时候最多有个流芳千古的美名,家传万代,算是不要想了。” 院子再一次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停止了。 回到皇宫,张崇山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对下头的两个小太监说道,“我让你们把文武百官都带过来,人到了吗?” “都已经带到养心殿了。” “好,咱们过去看看。” 张崇山又起身,风风火火的往养心殿去。 此时,文武百官也是焦虑不堪。这个事后站队显得尤为重要的,站在张崇山这一边,日后武成王入京,等待自己的便是满门抄斩,可若是向着武成王,张崇山立马就能要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命。 一群人焦躁的聊着半天也说不到点上去,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张大人到。养心殿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紧张的等着张崇山到来。 张崇山进来时脸上居然带着微笑,他温和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随后带着责怪的语气跟小太监说。 “把诸位大人请过来,怎么也不让他们坐下,站了半天应该很累了吧?” 养心殿就这么大个地方,怎么可能让文武百官都坐下?张崇山这话不过是表示友好,小太监也是心知肚明,立马把责任领了下来,只说是自己招待的不周。 张崇山微微一笑,便让小太监退了下去,随后一群西洋武士冲了进来,将官员围在正中间。 刚才还乐呵呵的跟大家打招呼,一转眼便带着兵将上来,官员们拼命的往中间挤,躲着那明晃晃的刀片。 张崇山看着大家像待宰的羔羊,突然从心里涌起一股快感,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等到诸位的内心经历过一遍煎熬之后,他才开口说话。 “这个请大家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武成王已经打到了京城下头,我担心外头刀剑纷飞,伤者诸位,特意把诸位请到养心殿来,让我的西洋将士加以保护。” 百官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标冲山这是要把他们监视起来,必要时候还可能会拉到城墙上当靶子,只是现在刀都已经放在肩膀上了,他们哪里敢多说。 张崇山又道,“这几日,诸位就呆在这儿吧我会安排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们,保证你们安安全全的。” 第五百三十章 景瑟失踪 又欣赏了一会儿众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张崇山扭头去叫延青,却发现不知何时延青已经离开了。张崇山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好用,或许当时延青就没跟着一起过来。 算了,他也不想再想那么多了,叫小太监去把景瑟带过来。 小太监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后面却没跟着景瑟。 扑通一声在张崇山面前跪了下来,小太监带着哭腔说道,“回张大人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景瑟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景瑟是唯一能够牵制高铁祖的人,张崇山一下子慌了,他带着人急匆匆的冲了过去,可寻遍不见景瑟的踪影。 这个时候,会是谁把景瑟带走了? 张崇山怒气冲冲地冲回了养心殿,拔起旁边的长剑,指着站在最前面的朝臣说道,“是不是你们把景瑟带走了?” 那人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不住磕头,接连否认。 张崇山的剑又指向了后面的一位。 “是不是你?” “不是,”这位还算硬气,面对张崇山的剑,到底是站着的。 张崇山接连问了好几个,没人承认,他失去了耐心,命人把朝臣都带到了外面的台阶下头。 “从现在开始我每隔一炷香的时间问一次,要是问不出来,我便砍掉一个人的脑袋。” 冰冷嗜血的目光掠过每个人的脸上,张崇山笑的残忍,“你们这么多人,够我消磨今天的时间了。” 听这话,许多人跪都跪不住了,直接趴在了地上,可张崇山不管这些,他抬高声音问道,“景瑟在哪儿?” “张大人,”延青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张崇山走过来。 看他过来,跪在地上的大臣不住的向他磕头,嘴里念叨着请他帮忙求情,延青连头也没有回,直接走到了张崇山的面前。 “张大人,你不要为难他们,人是我带走的。” “你,怎么可能,”张崇山面色柔和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多造杀孽,才会这么说的。” “确实是我带走的,张大人,”延青神色冷静,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一直以来我都是武成王的人。” “怎么会?”张崇山笑了,“还是你的心态好,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你先让开,让我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景瑟的下落。” “张大人,”握住张崇山的长剑,延青将剑指向自己的胸口,“我说的句句属实。当时我从武城王府出来,被你救的那时候确实想着报恩来着,可后来我慢慢发现了你与西洋人的联系,” 说到这儿,由不得张崇山不相信。 “所以,咱们这儿的一举一动也是你告诉武成王的。” “是。” 张崇山扔下了剑,进了养心殿。 延青跟着他一起进去。 “所以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张崇山说不下去了。 延青无言。 “原来景瑟说的那句话是真的,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是个孤家寡人。”张崇山抬头,缓缓,转过身来,“算了,你走吧。” 延青是打定主意要跟张崇山共进退的,可眼下这话说开了,他就不好再重复这句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看他不走,张崇山突然笑了。 “我差点忘了,你是武成王的人,就算武成王打进来,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你是走是留都可以。” 延青嘴唇动了动,艰难开口,“张大人,崇山,现在咱们开了城门,让武成王进来……” “怎么?难道我要用妥协换这一条命吗?不不不,我走到这一步是我自己选的,我愿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任何代价。而且,就算我现在开了城门,你的武成王就会原谅我吗?” 张崇山走向延青,“你想错了,他不会的。或许,会假惺惺的原谅我。可以我现在的身份不管走到哪都像过街老鼠一般。” “崇山,”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走的。” 张崇山突然冲旁边的夕阳将士挥手,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来,架着延青将他带到了大牢。 此时,京城外。 “张崇山是认定了咱们不会带人冲过去,才如此的肆无忌惮。”高铁祖气的骂娘却也无计可施,里面不仅有景瑟,还有支撑朝堂的文武百官。 景炎不说看,死死盯着地形图。 强攻肯定是不行的,只要到时候张崇山把文物百官拉到城楼上,别说是自己了,将士们估计都下不了手。文武百官数目众多,张崇山大可以每个门都拉上几个,让大家无从下手。 沿着地形图走了一程,景炎的目光落在了津州。攻下津州之后,高铁祖只派了一名小将驻守,如果从这来的突然袭击,打的张崇山措手不及,他可能连人质的队伍都没拉起来。 只要进了京城,一切都好说了。 “高将军,”景炎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同高铁祖说了。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这是张崇山盯咱们两个盯的紧,不管谁到津州去,只要人一消失,必然会引起张崇山的警惕。若是派个小将去,这一仗至关重要,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那,咱们就请飞将军过来。” 景炎一笑,往北方指了指,高铁祖会意,立马命人快马加鞭送了信过去。 自这日后,景炎与高铁祖每日都要抽出两个时辰站在城墙下头骂一骂。刚开始张崇山还有精神,同他们对骂两句,之后几日张崇山连面都不愿意露。 “张崇山,你这狗贼,啊,有娘生没娘养的,”高铁祖是草班子出身,各路骂人的话都能说两句,后来当了将军注意影响就没再说了。这几日辱骂张崇山,倒是给他找了新的乐趣。 景炎笑道,“咱们每日在这里叫骂,倒像是吃饱了没事干的。” 高铁祖挤眉弄眼道,“你信不信?只要明儿个咱们没来,张崇山立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冲着咱们狂吠乱叫。” 景炎大笑不止,“这个比喻好的很,下次他出来一定要讲给他听。” 第五百三十一章 飞将军 五日后,景炎,高铁祖照例带着数万将士到城楼下,高铁祖又开始了换花样叫骂。 城墙上的西洋将士是懒洋洋的看着下头,甚至想给自己来包瓜子,他们用中原人听不懂的话说道,“也不知道下头叽里呱啦的说的什么,好像是在骂咱们张大人。” “管他是在骂谁呢?只要让咱们守在这,别出去打仗,骂谁都行,哪怕是骂我的老子娘,我也不皱眉头。” “真是,这个天气不错,连着冷了这么多天,终于有天有太阳了。等会儿换班,我要把自己的铺盖都拿出来晒晒,先别说中原人,这个房子太好用了,晚上睡着可舒服了。” 大家正聊着,张崇山的亲信押着几位大人上来了,这几日他们也偷了懒,只选择年纪大的几位带上来,剩下的都丢在皇宫里。 “我说你们少聊两句,盯着这几个老家伙,他们都是抱着死的心态来的,一不留神给他们跳下去,咱们这饭碗都得砸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们话多,跟在张大人身边的就是不一样,这吃的油光发亮的。” 高铁祖骂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停下来喝口水。 景炎道,“要不你歇会儿,让后面的几个小的来骂一会儿,这两天有硬仗要打。” 高铁祖干掉了行军囊中的最后一滴水,拿袖子抹抹嘴唇。 “没事,对这种卖国贼,我就是骂上三天三夜也不觉得累。” 可能是今天天气好吧,张崇山步履蹒跚的来到城墙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高铁祖,高铁祖一见主人公来了更是来劲儿。 “你这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是不是在给自己找坟地呀?可像你这样的人八成是不能埋在中原的国土之上……” 张崇山冷着脸看着他,一言不发。 尽管没收到回应,高铁祖还是越骂越带劲儿,连蹦带跳的问候了张崇山的祖宗十八代。 与此同时,津州城里。 一群农夫短打扮的汉子,说说笑笑走了出来,怀里都抱着一个大竹筐,筐里则放着一捆麻绳。 “也不知道京城里要人不?听说要修城墙。” “管他呢,反正距离也不远,咱们过去看看就是了。” 说罢,十几个人哈哈大笑。 笑声刚落,几个起落,人已经到了十几丈之外。 津州城里,原本应当在北狄边境的叶青,此时点兵点将整装待发。 “城里面都是咱们中原的老百姓,不反抗没有兵刃的,绝不能伤,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能损毁老百姓的房屋,也不能顺手牵羊拿了人家的东西。” “是!”将士们喊声震天。 郑菱寒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在旁边目瞪口呆。 安排完将士,叶青扭头,看到旁边站着的郑菱寒。 “郑姑娘,” 郑菱寒一笑,“果然,大国调兵,要比我们小国有气势的多。” 叶青道,“这一仗,对的是张崇山,必须打出我们中原人的气势来。” “叶将军,为何你要与我讲这个?你就不怕,不怕我给张崇山递消息吗?” “郑姑娘是拎的清的人。” 郑菱寒心中一暖,这些年,她在萧远政那儿都没得到过这样的信任。 “我与将军一起过去吧,左右待在津州城里也没事。” 叶青想都没想,“好。只是现在的京城,比不上之前的繁华。”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叶青翻身上马,一挥手,十万将士跟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 高铁祖骂的累了,拿过景炎的行军囊,一口气喝干。 “龟孙子,爷爷,我今天骂累了,敢不敢今天下午再见一面,我一定要骂的你张不开嘴。” 张崇山依旧是之前那副高冷的样子,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冷冷的看了高铁祖一眼,下了层楼。 回去的路上,景炎道,“算时间,叶青已经到津州了,顺利的话,这两日咱们便能拿下京城。媚娘应当已经处理完了南地的军务,我想着修书一封,让她过来,也能和叶青将军见上一面。” “王爷,考虑的甚是周到,若是叶青将军到了津州,那最迟明天上午咱们就能攻城了,我会安排将士们日夜不睡,等待着叶青将军的烟花。” 景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条,是刚才传信兵递给他的。 “我这儿有个好消息,相信高将军一定会感兴趣。” 高铁祖看他一脸神秘接过纸条,看清上面所画所写的哪一瞬间,高铁祖热泪盈眶。 “是哪位兄弟救她出来的?这大恩大德我高铁祖永生难忘。” “是我之前府上的幕僚,等咱们进了京城就能够见到他了,他也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为人刚正不阿。” 傍晚,叶青带着数十万将士靠近了京城的东门。京城的主要兵力都调到了西门去。因此大军压境,东门竟然是静悄悄的,上午那群农夫打扮的人高高兴兴的迎了上来。 “瞭望塔上的人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刚才我们进去转了一圈,整个东门的兵力不足1万人。待会儿我们兄弟几个,翻上城墙去解决掉他们的弓弩手,咱们的骑兵就可以直接朝着城门冲过去了。” 叶青点点头。 农夫打扮的人一拱手,飘然而去,转眼间竟然是几十丈外。看着这群人,郑菱寒目瞪口呆,怪不得在与中原的战争中,北狄一直处于下风,手下有这样的人怎能不占据先机? 看郑菱寒惊讶,叶青道,“这倒不是我们中原将士,是路上过来的好帮手,他们听闻中原沦陷也是义愤填膺,一直报国无门,在半道上遇到了我们。” “确实是身手矫健,像这样的身手,我们北敌国境内找不出十个来。”再次看向身后整齐的阵容,郑菱寒道,“之前我总觉得中原人赢的神不知鬼不觉,今日见了你们的阵容,见了你们的外援,才明白你们的实力。” 叶青笑道,“我身后的十万大军,还有刚才飘然而来的外援,为的都是保家卫国。我们只希望中原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其他的再无所求。” 郑菱寒点点头,看向远处巍峨的城墙,她知道战争一触即发。 第五百三十二章 攻城首战 农夫打扮的人像鬼魅一般,过一会儿又飘然而至,向叶青做了个可以的手势,叶青点点头,朝身后的将士一挥手。 最前头的骑兵如箭一般,冲了出去,猛烈的撞击着城门。 失去了嘹望塔的警报,又悄无声息的被杀掉了弓弩手,守城的西洋将士如一团乱麻。 “你们快去抵住城门,还有你,你们两个赶紧去告诉张大人。” “告诉谁?”鬼魅一般的影子飘然而至话音刚落,送信人的喉咙便被割断了,他们悄无声息的倒下,好像从来都没有站起来过。 看到这一幕,指挥将领目瞪口呆,刚要出口呼救,胸膛便开了个口子。 群龙无首也是一团糟,更何况驻守西门的都是老弱残兵,看将领没有了声音,其他的人只顾往城里逃。 叶青飞身挡在他们前头大声喊道。 “都给我到京城外面去,再往京城里面走一步,格杀勿论。” 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来得及分辨说话的人是谁?听到有人说话就像收到了指令一般,转头向京城外头跑去。叶青的将士也恪守承诺,并未再对他们动手。 叶青一挥手,骑兵悄悄的退了出去,向京城北门跑去,后面拥进东门的则是步兵,他们悄无声息地占领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朝皇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此时,京城西门,高铁祖依旧扯着嗓子和张崇山对骂,不同的是,收到了叶青的烟花,景炎组织将士们齐声呐喊,为的就是掩盖后头攻城的声音。 艳丽的烟花再次绽放,景炎知道叶青这是得手了。悄悄的给身后的将士比了个手势,景炎示意他们准备攻城。 张崇山站在城楼上往下头看,表面上他看着一直辱骂不停的高铁祖,事实上他的心已经放空了。 身边的人突然递了杯水过来,张崇山下意识接住喝了一口。 “张大人,”冰冷的声音自张崇山的耳边响起,莫名的,张崇山觉得这声音熟悉,还带着些危险。 刚一回头,柳叶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张崇山一抬头,目光对上了叶青如鹰般的眼睛。 “家父就是死在你的手里,今天我可以给他老人家报仇了。” 张崇山神情恍惚,这两日他精神本就不大好,猛然间看叶青,如天上降下一般,竟然没反应过来。 “叶青将军。” “正是在下。” 愤怒在叶青的眼目里燃烧,他是一个极致冷静的人,甚少有这么无法克制的时候,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张崇山是天下罪人,要天下百姓共同审判。 微微用力,柳叶刀在张崇山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叶青却没再往后推进。 张崇山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可半天没有感受到刀刃割过喉咙,他再次睁眼沙哑的声音说道,“怎么?这个时候叶青将军反倒下不去手了?难道是念在咱们之前同朝为官的份上?” “张大人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必须要在天下百姓面前下跪认错,才能够享受死亡的乐趣,就这么给你个了断,岂不是太便宜了?” 左手卡住了张崇山的喉咙,叶青收回了右手的柳叶刀,下一瞬间,刀子在张崇山的手腕上划下了血痕。 “实在是没办法,张大人诡计多端,我只能用这种法子让你老实一点了。” 张崇山毫不在意。 叶青将他推到后面,立马有两个小将士过来,将他绑得严严实实。 两人交谈的瞬间,高家军也攻破了城门。 京城里头还有数十万西洋将士是负隅顽抗,景炎压着张崇山站在了城楼的最高处,冲下面的人喊道,“你们的张大人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 景炎声音虽大,到底无法穿过人群,但是远远的西洋将士看到压在景炎手下的张崇山,都明白大势已去,不由得退缩了半步。 景炎继续道,“西洋与中原,本无仇恨,是你们贪图中原的土地大肆掠夺,咱们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身后的将士一同高喊,重复着景炎的话,将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 “如果你们现在能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们可以考虑送你们回西洋去。” 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西洋人,远走他乡总是思念家乡的,景炎这话一出,下面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扔掉刀剑的声音。 景炎示意中原将士将西洋人暂时收编,随后浩浩荡荡的赶往皇宫。 原本关押在宫里的文武百官都已经被放了出来,聚集在太和殿前的空地上,虽然京城已经回到了中原人的手里,和他们的脸上却没有轻松的神色。 “武成王卷土重来,你们说他是会网开一面还是和我们清算旧账?” 显然这个问题在景炎收复冀州是已经讨论过了,可关系到身家性命没人不感兴趣,也没人敢不重视。 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谁也不敢给出个确定的答案,随着外头一声高喊,武成王到,他们齐刷刷地站直的身子,恭恭敬敬的朝宫门口看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高铁祖,叶青,后面则是景炎。带人走到跟前,朝臣跪了一地,头也不敢抬。 景炎道,“都起来吧。” 没人敢动。 叶青道,“武成王让大家都起来吧。” 前头几位偷偷看了叶青一早,见叶青神色如常,才站了起来。 景炎点头,走到最前面。 “卖国逆贼张崇山已经被拿下,诸位大臣可以到宫里带上亲眷回去了。” 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景炎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让诸位大臣无所适从。 停顿了下,他们才又跪了下来。 景炎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王爷,”黑龙道,“已经将青公子带出来,不过,青公子的状态不大好,要不,您过去看看。” “青公子?”张崇山凑过来。 景炎道,“这位青公子就是救出景瑟之人。” “那,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想要去拜见恩人。”高铁祖立马精神百倍。 “现在他状态不好,我先去看看吧。”景炎知道延青的心结,让高铁祖和叶青先回去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延青探监 延青回了自己的府邸,京城百姓还当他是张崇山的狗腿子,烂鸡蛋,烂菜叶都往他的门上招呼。他回来时,原本朱红的大门已经看不出颜色了。 前门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谩骂声不绝于耳。延青远远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张崇山掌权时,多少人巴结他,称一句门庭若市不为过。 看了会儿,延青从后门进了府邸。 府邸早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之前的东西全部都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些笨重的家具以及满地的碎片。 走到书房去,书架上的摆设已经被洗劫一空,藏书倒是还在。 延青随手抽出一本在书案前坐下,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延青,”景炎也是从后门进来的,看府中满目狼籍,便猜测出了延青所在。 听出了景炎的声音,延青放下书,走出来,向他行礼。 景炎快步上前拦着。 延青道,“我这儿……唉,在王爷面前失礼了。” “你也刚回来,来不及收拾,倒是我,未曾事先告知,才失了礼数。” 延青带着景炎到书房坐,“也就只有这儿,干净些。” 景炎一笑,和延青一道坐了下来。 “王爷,”延青拱手,“我想问王爷,张崇山现在何处?” 景炎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他决心秉公处理,却放心不下延青。 “天牢里。”看延青颓废,景炎有些不忍心,可这话又必须说在前头,“张崇山引狼入室,投敌卖国,咱们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 延青点点头,“这,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张崇山这辈子殚精竭虑,年前,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我想着,能不能给他一个相对体面的结果。” “你怎么想?”景炎知道,延青不是信口开河之人,若他的法子能两全,再好不过。 “以他的罪责,怎么判都不为过。我只希望,能够带走他的尸首。”延青起身站在景炎面前,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我想带他回他的老家去安葬。” “好。延青,”景炎本不想受他的礼,可知道延青的性格,受礼之后赶紧让他坐下,“现在城中百姓对你还有所误解,处理张崇山只之后,我便会向他们解释来龙去脉。” 延青一笑,“没所谓的,我不打算回来了。刚才我还在想,这府邸庭院幽深,屋檐错落,修建的着实不错,可,我住过之后应该没人愿意再住下去了。” “延青,曾经我听你说过,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在中原刚刚安定下来,百废待兴,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在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违背了你曾经的意愿?” “张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尽管他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可对我却是仁至义尽,我希望后半辈子守着他的陵墓,报了此恩。”说到此处,延青有些伤感,诚然,景炎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他,可是比起张崇山终究差了分毫。 “延青,”景炎还记得之前在皇子府,延青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不忍看着胸中有丘壑的人,于在荒山野岭度过此生。 “王爷,你不用再劝了。眼下,先皇失了民心,瑞王殿下虽然宅心仁厚,却没有统领大局的能力,这江山之主非你莫属。臣,”延青跪了下来,“预祝王爷成万世明君。” 说到此处,景炎知道,劝也是无用。看延青对张崇山深怀愧疚,他提到,“若是你想现在我带你去看看他。” 延青确实有这个想法,可担心景炎为难,一直没有提过。 “好,容我准备点儿东西。” 延青起身到到书架上取了两本书包好,又到后院拎了一壶酒,最后在街上买了两个小菜,跟随延青一同到天牢里。 路上,延青只说了一句,“之前他曾经跟我感慨过,整日忙忙碌碌,已经许久没有静下心来看书了,今儿个我带的这两本都是他百读不厌的。” 看守张崇山的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来往人员都会仔细盘查,但这一次带延青过来的是景炎,他们只是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景炎在牢房门口看着张崇山,张崇山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看到延青,脸上一喜,随后又看到景炎,神色变冷了下来。 景炎道,“你进去吧,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在外头等着。” 延青点点头,拎着东西进去。 张崇山等景炎走的看不见了,才从木床上跳下来。 “你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要跟我划清界限。” 延青道,“怎么划的清楚?这条命是你救下来的,从那天开始就是羁绊。” 一边说着,他拿出小菜,倒好酒,与张崇山相对而坐。 “这个是我运气好,店里头人不多,买了之后我就打包带过来,这会儿还是热的,你快尝尝。” 张崇山心情好了不少,踮起筷子,尝了一口。 “不错,还是之前的味道。不过这几日在牢里粗茶淡饭,猛然间吃到这样精致的,倒觉得比之前的味道还好。” 延青鼻子一酸,又道,“这家店还是你带我去的,唉,不说这些,我还把后院的好酒也带过来了。” “我早就闻出来了,刚才你一开盖子这酒香估计已经弥漫了整个牢房,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用在你这酒上才是对的。” 张崇山连着喝了三碗,拿袖子擦擦嘴。 “我就应该早到这牢里来住着,这样也能早点尝到你的好酒。你说说你一直说咱们两个关系好,这样的酒却一直留到今天才拿过来。” 张崇山若无其事,就像之前谈天说地那般。可延青却总是调整不过情绪来。 看着酒碗,他道,“这酒还是你给我的。” “你啊,”张崇山道,“我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吗?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游街五马分尸我都不怕,我就担心,会连累你。”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边儿去,”延青起身给他倒酒。可他一拎坛子才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坛子已经空了。 无奈他又坐了回来,将自己的那一碗推到张崇山面前,张崇山也不跟他客气,一饮而尽。 “可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延青道。 “没有了,这辈子活得痛快,虽然一直被人骂,若真要说未完成的,”张崇山目光定格在延青身上,“唉,一直说给你娶一门亲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景烨使臣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拿我寻开心,我这样冰冷的性格,有姑娘嫁过来怕是会觉得冷。”延青一笑,“今年天暖的早,下次过来我给你带上几枝花,就挑那街边儿开的最好的。” 张崇山点点头。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延青收拾了碗筷出去,景炎就等在那儿。 “谢谢王爷。” 景炎道,“延青,若是以后,你想回来,京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好。”延青一笑,两人分道扬镳。 宫里,大臣们忙的不可开交,新皇的登基大典就在眼前,以景炎和叶一眉的关系,这登基大典应当会带上封后大典。眼下,中原历经战火,满目疮痍,这如何拿得出登基大典的钱? 见景炎进来,大臣们都起身行礼,登基大典尚未举行,见礼依然称景炎为“王爷”。 “王爷,眼下瑞王殿下就要进京了,可还没有,咳,先皇的消息。” 景炎思忖,尽管诸位臣子已经尊称景烨为“先皇”,可景烨如今仍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关于景烨的去处,必须给个合适的安排。 “先派人去打探。” “是,可是,这登基大典……” 此时,黑龙进来,低声对景炎道,“先皇让人送了贺礼过来,已经到城门口了。不知他们意欲如何,属下以身份不明为由将他们拦在了城外,等王爷示下。” 这个时候,景烨既然敢让人过来,必然是有恃无恐。那么,景炎琢磨着,要么景烨在云南,要么逃到了北狄北夷。 “让他们进来吧,风风光光的带进来。” 在养心殿,景炎带着几位朝臣一道见了景烨的使臣。 使臣一见景炎就高呼万岁,跪下来行三跪九叩之礼。景炎知道,这是景烨交代好的,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索性退到旁边去,不受他们的礼。 行礼之后,景炎让几位起来,为首的哪位却是失声痛哭。 “皇上啊,我家,我家主子知道自己是犯下大错了,他,他本来应该亲自进京向您请罪的,可是他日夜忧思,现在卧床不起,只能让我过来,给您赔罪,他说,只要您能饶他一命,他愿意待在云南,永不回京。” 黑龙道,“你们这般痛哭好没有道理,我家王爷什么都没说,你们上来便是三跪九叩,随后又这般卖惨。” “这位大爷,”使者故意做出不认识黑龙的模样,“大爷,我家主子绝无此意啊,他是真的病入膏肓,说不定,说不定,这几日就撒手人寰。” 一边说着,使者用余光看向景炎,向从他脸上找出些许兴奋之色。 然而,景炎忧心忡忡,“既然病重,那就请他赶紧回京,让宫中太医为他诊治。” “皇上啊……”使者拖长了声音。 景炎皱眉,“本王武成王。” “啊……我家主子现在下床都困难,”使者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怎么能经受得起舟车劳顿,而且,他知道对不起京城百姓,哪里还有脸面进京?” 黑龙嗤笑,“若不是你使者打扮,我都要以为你是唱戏的,这眼泪说来就来,跟着你家主子多久了?” 景炎看向黑龙,示意他谨慎言行。 正说着,景瑟求见,只说是思念景烨,想要同使臣见上一面。 景炎点点头,黑龙就将景瑟带了过来。 景瑟近来,冲景炎点点头便是行礼,又冲使者说,“听说哥哥病了,我很是挂念他,希望能够随你们一道,去云南看他。” “多谢长公主挂念,只是,公主,我家主子病的重,我怕,这病气会过给您。”使者回答的恭敬。 “听你的说法,他不久于人世,我们是亲兄妹,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而且,”景瑟看向景炎,“京中事务千头万绪,王爷必然忙的无法脱身,能够去探望的也就只有我了。” 为首使者被噎的说不上话来,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答话,“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不能劳累。当时,主子被张崇山那狗贼囚禁在宫中,受尽屈辱,现在,见到故人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呃,实在是不能见公主。” 说到此处,景瑟神伤,“谁又不是呢?越是如此,我越是要去见哥哥。” “呃,这,这也要看我家主子的意思,要不,等我修书一封,送于我家主子,等他回复再答复公主。” “那,再好不过了。” 这对答几乎耗尽了使者的力气,他们推说舟车劳顿,先退下了。 等人走了,景瑟道,“皇兄,此事有蹊跷。” 景炎点头,“必然,他应当是想稳住我们,自己在云南定居。” “若是定居还好,怕的就是他不死心,日后卷土重来,给中原带来战乱。” “我明白。” 毕竟有外臣在,景瑟说罢就退了下去。 “王爷,既然先皇让人过来,拿就表示他愿意尊称您为皇上,咱们的登基大典就有眉目了。只是,还有一桩事,本是皇上的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封后大典是否一同举办?” “暂且不办,威武大将军过世不久,媚……叶姑娘的大事只能推到守孝期满。” “若是如此,要不要先封妃,或是选秀,这后宫总不能空空如也。” 景炎转身,道,“这个时候,民不聊生,选妃什么的,就留待来日吧。” 在场诸位都知道景炎与叶一眉的感情,没人多问,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等大臣退下,叶一眉到了养心殿。 “媚娘,我正要找你。”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景炎快步走了过去。 “景炎,”叶一眉笑道,“刚才过来,听说有大臣议事,就在外面等了会儿。” “是,景烨那边派使臣过来,说了半天,就两件事。一是同意我为皇上,二是他抱病在家,不久于人世,让我网开一面。” “这是缓兵之计,不过,”叶一眉怅然,“咱们这个时候打到云南去,只怕会激起民怨。” “是,这一路过去,走的都是饱经战乱之地,再加上马上就春耕了,哪怕是为了今秋的粮食,也只能忍下。” 第五百三十五章 推一把 “对,不仅要忍下,还要给他个位置,让他暂时安安分分呆着。”景炎招呼叶一眉坐下,“依你看,给他个什么位置好。” 叶一眉思索片刻,“按道理来说,应当尊称他为太上皇的,可是,你们两个年龄相差无几,太上皇这位置实在是太重了,而且,也没有让太上皇待在云南的道理。所以,还是封个王爷好。” “嗯,不过,这礼数不能没了,先给个太上皇的名号,请他入京。他必然不肯入京,到时候再给个王爷的称号。但,”景炎叹了口气,“让他守着云南,我不放心,还要有人牵制着才好。” “现在,云南毕竟封的严严的,咱们让谁过去都没用,倒不如,”说到此处,叶一眉有些迟疑,现在高铁祖是驸马了,不知道是否愿意驻守边关,更不知道景瑟是什么意思。大家都认定了她叶一眉会是未来的皇后。在这个时候建议皇上将公主驸马派到京城外面去,传出去会不好听。 景炎道,“你说就是了,咱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想着可以派个将军镇着,先皇没有带兵打仗的本事,原本派个普通将军过去就成了。科研下这战乱刚刚结束,咱们这京城的将领已出发,外头的百姓便惶恐不已。要说百姓最相信的还是高将军,让他过去最为稳妥。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景炎起身,“我一直想着早点给景瑟和高将军把事情给办了,可是眼下,父皇过世不满三年,这个时候给景瑟操持大婚,不妥当。可若是二人不成婚,高将军便不能带景瑟出京,那他们二人怕是要分隔异地。” “这就是我担心的,虽然国事要紧,可要让他们两个两地分居,着实太残忍了些。” “这样吧,我先看看高将军的意思,之后才去问过景瑟。” “好。”叶一眉朝外面看了一眼,景炎会意,让左右伺候的人先退了下去。 “京城刚刚安定下来,可我总担心北夷北狄不会善罢甘休。这些年来,咱们和北狄北夷冲突不断,在这上头也折了不少将士,粮食。我总想着若有一个万全之策能够安顿他们,那是最好的。” 景炎过来,牵着她的手到主位上坐下,叶一眉顾及身份,不肯坐。 “你既然提出来肯定是有想法的。坐下吧,这里又没旁人,咱们两个何必搞得像君臣一般?” 叶一眉道,“这毕竟是在养心殿,我若是言行无状,日后被他人看到,难免惹人诟病。” “好。”景炎顺着她的意思起身到旁边的位置坐下。 叶一眉和他隔着一个小桌子坐了下来。 “我是想着可以开通商路,咱们不仅要和北夷北狄做生意,还要和更远的人做生意。等以后这条商路打通了,北狄北夷就要靠着咱们赚钱了,那个时候他们巴不得咱们中原安稳繁荣,也就不会再起二心了。” “嗯。”景炎点头,“是个好办法,可眼下,北狄北夷看咱们如同吃人的老虎一般,要怎么和他们商议此事?” “北狄哪里好说,现在郑姑娘还在咱们这儿,至于北夷,只要北狄来了,他们必然不愿落后。” “嗯,好,我会让人安排,如果真要商谈,还得等到登基大典之后,否则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和他们谈呢?平白无故的比他们低了一等。” 说到郑菱寒,叶一眉笑了。 “不过就算是萧远政来了,也不一定能把郑姑娘带走。” “怎么会呢?郑姑娘对萧远政情根深重,只要咱们不拦着,她巴不得快马加鞭赶回北狄去。” “或许之前如此,可现在大不一样了。”叶一眉笑的更加温柔,“这几日郑姑娘住在我那儿,原本我们两个应该在一处的,可是她天天往哥哥那儿跑,两人都是带过兵的,原本就有许多话说,加上这几日的相处是愈发难分难舍了。” “哦?这倒是个好事。”景炎笑道,“原本叶将军是要到北狄边境驻守的,若是和郑姑娘在一处。到免得像高将军与景瑟那般。” “是好事不假,只是他们两个偏巧都是楞头青,郑姑娘总觉得自己心里头是萧远政,这一辈子便是如此了,即便和哥哥聊得来,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哥哥呢,就更有意思了,一天到晚跟人家讨论兵法,行军打仗,不知道往别的地方聊一聊。” 叶一眉低头,将折好的帕子收回去。 “我是想着咱们两个可以推一把。” “怎么说?”景炎凑了过来。 叶一眉与他耳语一番,便退了下去。 此时,叶府。 “说起来你与叶姑娘还真的是能屈能伸,像您这样的赫赫威名,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换了旁人早就不乐意了。”郑菱寒与叶青刚刚到操场上跑马回来,这会儿两人大汗淋漓。叶青更是一边擦汗,一边和郑菱寒一道往院子里头走去。 叶府还是之前叶一眉为了筹钱换上的小院子,没走几步就到里头了。 叶青道,“哪里当得起郑姑娘这样的夸奖?我们叶家人丁单薄,这么个小院子就够住了,之前的那个大院子还得雇佣二十几个家丁帮着打扫传话,在朝中一年干到头挣的不过是那几个俸禄,最后都散给家丁了。” 不过是句玩笑的话,却让郑菱寒心酸,叶家满门忠心耿耿却被先皇猜忌,像极了她一心为着萧远政,却次次被质疑。 “叶将军着实想的开,这院子虽小,却布置的雅致,想来是叶姑娘费了心思的。” “原本是媚娘的婢女帮着照看,”说到此处叶青的神色凝重了,“可是经历这一番战乱,终归与这她们失散了。” 郑菱寒也是见过嫣红烟竹的,虽说没有感情,可是再入京城,物是人非的念头,让她伤感不已。 “可能她们因为京城战乱出了京,在外头也是过得好好的,” 叶青点点头,看着郑菱寒。 “你到京城也有几日了,昨个我得到消息说是北狄已经安稳了,若是想回去,我差人送你。” 第五百三十六章 贴心人 刚走到连廊,叶一眉听到这话,暗道不好,快步走了过来接口道,“郑姑娘,我哥整日在军营里,都是和大男人混在一块,说话也不知道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郑菱寒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硬是没有想到叶青的话,有哪里不妥。 “叶姑娘说笑了,叶将军待人宽和,没有不知分寸的地方。” “哼,”叶一眉看向叶青,“也就只有郑姑娘这般善解人意的人不会和你计较,哪有人家郑姑娘没说要走,你便催着人家走的?” 说到这儿,叶青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跟郑菱寒赔礼。 “郑姑娘,我并不是要你走,而是怕你为难,不敢开口。” 郑菱寒一直在想回去的事儿,可刚才叶青提起,她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心中还隐隐约约的带着几分失望,这会儿听叶青挽留又觉得高兴。 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答,叶一眉说了一句。 “我要是叶姑娘肯定立马离开。” “不,不会的,”就这样郑凌寒顺着自己的意思开了口,“来京城这几天我还没能好好逛逛,叶姑娘,你就不要再说叶将军了。” “这样吧,那,哥,这两日你就多陪着郑姑娘转转,军营那边也不必时时过去。”叶一眉看着两人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这怎么行呢?这是爹爹留下来的规矩,爹爹刚去世没多久,难道我就要把它抛出脑后吗?”叶青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叶一眉心道,要是爹爹知道你这般不开窍,送上门的媳妇儿都抓不住,他怕是要比你不去军营巡视更难过。 “哥,巡视确实重要,你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都泡在军营里,能待在京城里的日子就这么几天,估计出了正月,你就得去边塞了。” 叶一眉觉得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青不至于还听不明白。 然而,叶青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他觉得叶一眉是在提醒他,让他与京城的朋友都走动走动,免得人家觉得他攀上了高枝儿,便不顾旧情。 “我明白了,碰巧王爷的赏赐也下来了,我马上就命人去备礼。” 叶一眉扶额,“说起来,景炎的旨意马上就到了,他想给高将军备一份礼,可又不知道征战沙场之人喜欢什么,我便给他出主意,让他把此事托付给你。嗯,后来我又想着,也不知道你的眼光过不过关,唉,要不,郑姑娘,你跟着我哥一起过去,帮着他选选。” 叶青认真道,“嗯,确实要好好选选,高将军功勋卓著又是未来的驸马爷。不过,你这称呼要改,改了总不能直呼王爷的名讳。” “好,”叶一眉道,“哥,我有事与你商量,你能随我过来吗?” “唉,是王爷的吩咐吗?我马上过去。” 郑菱寒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听他们聊天,找个借口离开了。 到了书房,叶青迫不及待问起了景炎的吩咐,叶一眉却是一笑,让叶青在书案前坐下。 “刚才和你说的,给高将军购置礼物一事确实是王爷吩咐下来的,不过是我拜托王爷吩咐的。” 叶青疑惑道,“啊?你既然有让王爷给高将军购置礼物的意思,为什么不自己去办?放到我手里我怕是办不好。” “买礼物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身边有这么贴心的姑娘,为什么不早点收入囊中呢?难道还要等她回到北狄去?”叶一眉也是无奈,之前他曾经跟叶青谈起郑菱寒与萧远政之事,当时叶青还为郑菱寒颇为惋惜,哪知道到自己身上就变成了个不开窍的。 “这,媚娘,这话咱们可不能胡说,郑姑娘清清白白一姑娘,跟我可是没有半分的瓜葛。” 叶青连连摆手,他怕的是损了郑菱寒的清誉。 叶一眉皱眉,“我没说她跟你有瓜葛,我就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她,跟她在一起开不开心?” “我,”叶青细想,突然发觉和郑菱寒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两个人也能聊的来,这姑娘虽然话不多,可是一言一行总让叶青觉得心里舒服。 “要是喜欢就早点下手,等她回去了,你们哪还有见面的机会呀?” “我是担心,”叶青叹气,“我们两个立场不同,若是日后中原和北狄起了冲突,我们两个可如何相处啊?” “冲突是不会有了,跟王爷商量了,要让中原和北夷北狄,拧成一股绳,过两日萧远政和北夷王就会入京来商议此事,您若是对郑姑娘有意就抓紧了,等萧远政来了,直接向他说明把事情给办了。” 叶一眉胸有成竹。 “可,确定萧远政会来?他会同意郑菱寒嫁过来?” “哥,你想想,中原稳定下来最害怕的人是谁?” “萧远政,他在咱们危难的时候,背后捅了咱们好几刀子。” “是啊,他要做的就是稳住咱们,郑菱寒虽然跟了他多年,可在这种人的心理,一个姑娘根本就比不上他的王位。所以,你可要抓住机会了。” “嗯,好。”叶青重重点头。 两人商议过后没多久,景炎的命令便到了,叶青带着景炎拨下来的银两到了郑菱寒那儿。 “王爷当真让我为高将军置办礼物,可你知道我是个粗人,生怕办的不合规矩,郑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道?”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叶青便不如往日般自然。 “好是好,只是我不大懂中原的规矩,要是坏了规矩就不好了,还是请叶姑娘和我们一道吧。”郑菱寒感受到了不对,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呃,”叶青赶紧找理由,“媚娘,她,她忙着登基大典的是一时间脱不开身,高将军可能这几日就要离京,这时间怕是拖不得。” “那……我们现在就去?” “嗯。”叶青点头,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说什么。 郑菱寒道,“请叶将军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叶青点头,看郑菱寒离开,突然低头看自己的衣着。同姑娘一到上街,总不能穿着一身铠甲,还是换上便服再出门吧。 第五百三十七章 般配的很 郑菱寒换衣回来,远远的看一人身着青衫,长身玉立,不由得心动。 “走吧,”看她站在远处不动,叶青主动走了过来。换了衣服,他退去了一身杀气,瘦长的手指捏着扇子,有了几分书生气。 “好……好的。” 出了门向右拐,叶青习惯性的站在左手边,两人一路穿过菜市场。 虽然叶青常年在外,可大家对叶家人都是尊敬的,卖菜的大妈,卖花的姑娘,挑着扁担的大叔,看到叶青都会上前打招呼,不过今日可和往日不大一样。 “这,这位是将军夫人?”卖花的小姑娘红了脸,轻微的跺跺脚,仿佛是在懊恼。 “不……”叶青有些窘迫,“不……” “不是的,”郑菱寒道,“我陪叶将军出来买点东西,我们两个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我懂,我懂,”卖菜的大妈接下了话茬,“这婚典还没办,叶将军这么说,必然是为了姑娘的清誉,不过我看这姑娘好的很,不像那瘦瘦弱弱的姑娘,拿根绣花针都费劲。” 说到此处,卖菜的大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姑娘虽然清瘦,但是走路有劲儿,看起来是个健壮的姑娘,将来必然能为叶家开枝散叶。嗯嗯,这姑娘真是越看越舒坦,两个人般配的很。 郑菱寒窘迫道,“婆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暂时借住在叶府,今儿个陪叶将军出来买点东西。” 卖菜的大妈不说,叶青还没往名誉这方向想,大妈一提醒,他悟到,郑菱寒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若是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他连连摆手,“婆婆,这姑娘是因为媚娘的关系,在我家住上几日,今儿个我出门选礼物,担心自己眼光不到才带着郑姑娘一起的。” “哦哦哦,我明白了,”大妈一副翻然醒悟的模样,等郑菱寒往前走了两步,大妈拉着叶青到旁边的墙根说道,“是不是喜欢这姑娘还没追到手啊?” 叶青红着脸点头。 “唉呀,这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姑娘是哪家的?家住何处,明儿婆婆帮你过去说说,保准让他的父母喜笑颜开,那个时候你再来找姑娘不就简单多了?” “我不知道她家住何处,但是她父母已经不在了。” 原本叶青想说出郑菱寒的身世,可想到北狄和中原这么多年的恩怨,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哦……”婆婆惋惜道,“这么好的姑娘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也真是太难了,不过越是这样的姑娘,越是希望别人关心她,待会儿在街上,你看她喜欢什么东西帮她买下来就是了。” “这样就行?”叶青半信半疑。 “那是当然了,婆婆我是过来人,说的还有假话?” 叶青点点头,快步追了上去。 有了刚才的误会,两人都红着脸,叶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聊。 郑菱寒心道,要给高铁祖这样的大将军选礼物,在集市上瞎逛肯定是不行的。自古以来宝刀配英雄,要么就给高将军选一把宝刀,要么就选宅院之类的,让高将军能够在京城站稳脚跟。 只是不知道这中原皇帝给的银子是多少? 想到此处,郑菱寒抬头看向叶青,叶青也正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流水一般,像触电了一样。郑菱寒猛地收回了目光,她摁住不同扑通乱跳的心。 “叶……叶将军,咱们两个就这么在街上瞎逛也不是个办法,皇上给了你多少银子,咱们根据银子的多少来选礼物。” 叶青也是心跳加速,也稳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钱袋,在手上掂量。 “十两银子。” “十两?”郑菱寒惊呆,别说中原地大物博了,就是在他们北狄,萧远政要想赏赐手下的一名士兵,至少也是五百两起的,哪里有那十两银子打发名震天下的高将军的? “你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银票之类的?” 叶青点头,将钱袋里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明明白白的只有十两银子。 “这……”郑菱寒只觉得太过寒酸,可是当着叶青的面又不好说景炎的不是,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叶青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一直带兵在外,这年头粮草银子都是紧缺的,对他来说每一文钱都得用到刀刃上。 “这,唉,十两银子估计不够买一把好刀,不如就用它给高将军重新打造一身铁甲吧。” “一身铁甲只用十两银子?” “那是当然的,若是工匠精打细磨,估计十两银子还有剩的。”说到自己擅长的第一情并没有那么久活的,一路上他跟郑菱寒仔细讲了铁甲的打造经过。 “这东西虽然材料好找,可就是费时间,往年在咱们军营里,大家都是打出来,凑合凑合,尤其是下头的将士,有的穿着都不怎么合身。” “嗯,对,我也听下头的将士说过,尤其是我们那儿的骑兵,有的腿上都磨出了血痕。” “说到这我倒是有几个小妙招能教给你,”叶青一笑,“中原北狄马上就会重归于好,我教你这些应该可以。” 此时,叶府。 “怎么样?”叶一眉向跟出去的小丫鬟打探。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两个聊什么呢?” “奴婢没听仔细,隐隐约约是和行军打仗有关的,这两个将军凑在一起,果然能说的话不少。”叶一眉和叶青待人宽和,有些事,下人们也能插上两句嘴。 “这就好。” 叶一眉叹气,爹娘都不在了,家里头能给叶青操持婚事的,就只有她这个当妹妹的。一直以来叶一眉都担心,叶青常年征战在外见不到姑娘。若是在京城里随便给他安排个大家闺秀,叶一眉又恐怕两人感情不合彼此耽误一生,到这儿,她才算放下心来。 “你去请管家过来,我有事儿要与他谈。” 丫头笑道,“该不会是因为咱们服上最近要办喜事了吧?” “就你知道的多,还不赶紧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登基大典 叶府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老管家也是热泪盈眶。 “小姐,有喜事确实好,只是,老爷刚过世没多久,咱们府上办喜事怕是不大好。” “所以才叫你过来商量。”叶一眉请管家坐下,叹了口气,“陈叔,哥哥年纪也不小了,郑姑娘又是北狄人,我担心日后生了变故。至少,要把事情定下来。” “那到也是。”管家点头,“不过,咱们口头约定,以后也不当事,要个得力的证人才行。” “嗯,好,这个我来办,但是商定之后,咱们总得给女方送上信物。这姑娘虽然没有娘家人,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叶一眉打心眼里欣赏郑菱寒的性子,虽然知道她不是爱财之人,可也不愿意在礼数上委屈了她。 听到这儿,管家面露难色。叶家都是仗义疏财之人,这么多年来为国为民将钱财散的干干净净,他手上不过有两百两银子,怎么能将此事办的丰厚?更何况,这郑姑娘还是北狄过来的,若是要遵循北狄的礼节,就更难办了。 “小姐,咱手上没那么多银子。这郑姑娘一直跟在北狄王身边见多识广,估计咱们……唉,”管家不住摇头。 “你查查账上有多少银子给我说个数,我放在心里头。” 管家为难,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叶一眉心中有数,看这个数目也不觉得奇怪,点点头。 “你先去忙吧,我有法子就让人通知你。” “小姐,”外头人来报,“皇上让您到宫里去一趟,说是北狄王来了。” 此时,养心殿。 萧远政表面正襟危坐,实则如坐针毡。 景炎笑道,“我正要差人请您过来,您就先到了。” “新皇登基,应当道贺。”萧远政拱手,“不知皇上有何事要见我?” “这些年来,咱们两地战乱平庸,给百姓带来了不少苦难,”说到这儿,景炎特意停顿了下,看向萧远政。 萧远政心虚,他怕景炎拿之前的约定来压自己,不由得微微向后退了些。 “是。” 景炎又道,“这么争来抢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座内商量个可行之计,让百姓过得舒坦,咱们也能过得安稳。” “那是自然的,这次我过来也有此意。”萧远政用余光打量着景炎,他以己度人,总觉得景炎话里有话,肯定另有图谋。 景炎又道,“不知道北狄王可有办法?” “我,我一介小国,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要皇上您别让我们吃亏就行。”摸不透景炎的意思,萧远政不敢贸然开口。 景炎知道他的小算盘。 “我是希望能通商的,咱们两地互通有无,也可以把货物经由北狄运到别的地方去,既能赚钱也能给百姓换上些稀罕物事。” 如果通商北狄便处在来往商路之上,自然能够得到不好好处,可萧远政却是担心,景炎为何要将这好处给自己?还是说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为了试探景炎,萧远政故意把郑菱寒搬了出来。 “既然要互通有无,那以后便不会再打仗了,这次过来我带了中原战俘,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够将郑菱寒换回去。” “那是自然的,不过这郑姑娘你们可能换不回去了。”说到此处,景炎哈哈大笑。 这笑声更让萧远征忐忑不安,他怕的是因自己的反复无常,景炎要扣押郑菱寒作为人质,“可是郑菱寒在这犯了错?小国女子没有见过天朝上国的气度,难免手足无措,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倒不是她做错了事,而是这姑娘太过于优秀,让我们中原的人动了心。若是叶姑娘同意,这便是一桩美事。还有,”景炎收起了笑,“登基大典尚未举行,还是称我为王爷更为妥帖。” “王爷,”萧远政心里头空空的,他原本觉得郑菱寒会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今日的这般光景是他从未想过的。 “王爷,叶姑娘到了。” 景炎眼神瞬间温柔了。 “请她进来。” 叶一眉进来,按照规矩给景炎和萧远政行了礼,说道,“北狄王来的正是时候。” 萧远政回了神,“能成了这桩美事自然是好,可若是菱寒不同意,我还是希望能带她回北狄去,我们北狄的姑娘在草原上驰骋惯了,可能享受不了中原的锦衣玉食。” “那是自然的,婚姻本应你情我愿强人所难,我们中原之人不会做的。” 叶一眉看向景炎,景炎点了点头。 叶一眉又道,“王爷的登基大典就在近日,还请北狄王在京中多留一段时日。” “那,那是自然的。”有求于人,即便再不情愿,萧远政也只能应了下去。 “王爷与叶姑娘应当由要事向商,臣先退下去了。” 待萧远政离开,叶一眉道,“我看是有戏,只是爹爹刚刚过世,府上不宜大办喜事,所以我想请皇上给个恩准,给哥哥和郑姑娘赐婚,三年以后再办。” 景炎拉着叶一眉坐下,“此时我也想过了,叶将军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龄,只是因为国史一直拖着,若是让他再等三年,总归太远了。刚才我与礼部的几位大臣商议,想给威武大将军追封谥号,封王,同时,把咱们的事儿给定下来。” “咱们?” “对,咱们,”景炎握着叶一眉手,“你我,高将军与景瑟,叶将军与郑姑娘。” 封后一事突然被提上日程,叶一眉到底是闺阁女子,红了脸,低了头。 景炎说起此事也是激动不已。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块办了,之后便是两位新人的婚事,当然我也会借这个机会封了景烨的王,将他囚禁在云南,永世不得入京。” “嗯。”叶一眉点头。 二月初,景炎即位于太和殿,命瑞王景珏为使,持节赍册宝,册立威武大将军之女叶一眉为皇后。 次日,高铁祖景瑟礼成,赴南地。叶青郑菱寒礼成,赴北狄边境。景烨为平王,居云南,非传召不得入京。 自此,帝后和谐,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