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耻之徒》 昆山 元月,洛城昆山。 山间寒风不绝,纷扬的雪愈发大了,都快将光秃秃的树枝压弯在地,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山头的梅花依旧傲然,艳红遍布四处。 崎岖的山道上,身穿白衣的女子几乎与满山的雪融为一体,很难被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一步一步踩着雪,不慢不紧地朝山上走。 女子名叫沐青,是浮玉山的女修士,凤灵宗的二长老,此番是来昆山静修,怀中的白狐是途中捡的。 白狐背上受了伤,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头耷脑地安生趴着一动不动。 严冬的昆山寂寥,万籁俱寂,空阔的山谷间仿佛只有这一人一狐存在。风有些大,寒冷刺骨跟刀子似的直刮,白狐应当是有点怕冷,便往沐青怀里拱动了下,蓬松的尾巴收起搭在身上,再将自个儿卷成一团。 沐青垂了垂眼,不着痕迹瞧了下,没做理会。 山道蜿蜒曲折,上到山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彼时的天色已昏暗,夜幕就快降临。 梅林深处有处简陋的屋子,推开房门,里面已经四处蒙尘,沐青顺手就施了个除尘咒,一瞬间把这里变得干干净净,然后抬脚进去。 把白狐放在床上,施咒治疗。沐青修为高,治一只小狐狸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只白狐身上已经带了妖气,不能与普通狐狸相提并论,伤得还挺重,一次治不好,得留几天。 门一关,四面的墙壁将外头的严寒风雪遮挡住,里面就没那么冷了,白狐在棉被里窝了许久,待稍微有了些许力气,才倏地将脑袋拱出被子。 屋子里光线太黑沉,沐青起身点灯,昏沉的光线照在她脸上,镀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生得好看,身形高挑气质出尘,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连点灯的动作都带着淡然处之的闲适,瞥见白狐露出脑袋,只用余光瞧了下,倒没过多关注。 点完灯,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经彻底天黑,待掸去身上的落雪才进门,原本没精打采趴着的白狐倏地惊醒,尾巴一扬,不由自主地摇了摇。 沐青依然没有看它,而是兀自做自己的事,先忙活了一阵,再用传音符给宗主回话,大致是在禀报自己今日的行程,通知宗里已经抵达昆山。 白狐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见沐青说完话的刹那间,传音符突然化为灰烬,当即瞪大了眼,疑惑不解地看了又看,跳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沐青面前,试探地用爪子去扒拉她。 沐青这才有所回应,低了低眼,问:“做什么?” 白狐闻声抬头,直直瞧着,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晃动了两下尾巴。 有的妖兽没化形之前一直藏在深山野林,未曾受过教化,没有接触过复杂多变的人世,宛如还不会下地走路的孩童,更多的是保留着原有的兽.性。它放下了爪子,绕着沐青走了两步,用脑袋拱了拱对方,有点讨好的意思。 或许是在感谢救命之恩。 沐青收回视线,依旧不予回应。 . 白狐还挺通人性,吃过东西后又回到床上倦懒地趴着,它没有趴在床中间,只占了床角的一小块地方,剩下的留给沐青。 沐青在蒲团上打坐,阖眼静修。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都不带动一下的,修行之人讲究清心寡欲,不为外物所扰,静心打坐是基本功,一个时辰不算久。 等不到人过来,白狐尾巴轻晃了下,起身,过去,到蒲团边卷起身子趴下,把尾巴落到沐青腿上搭着。它倒是一点不生分,这才半天,就主动巴挨上了,而且还时不时就轻轻扫动一下尾巴,丝毫不安生。 沐青眉头微蹙,可到底还是没理会,继续闭着眼睛,直至静修结束,才出声说:“把尾巴放下去。” 白狐偏头,非但没有把尾巴放下,还再次不懂规矩扫了扫,都快缠到她的腰上。沐青用手拂了一下,将它乱动的尾巴挡开,低低说:“安生些。” 它才没动了,将尾巴放下来。 不过安分只是一时的,兴许是在这了无人烟的荒芜之地待得太久,见到人就觉得新奇,白狐总是有意无意地想亲近沐青,不论沐青做什么,它都形影不离地跟着,走哪儿跟哪儿。 就连去山洞的温泉池洗澡,它都步步紧跟。 山洞就在不远处,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沐青每年都会来这里静修,对周围的地形早已熟稔,她没有阻拦白狐跟着,径直走在前面,等真进了山洞,先将石壁上的火把点上,再一个不注意,伸出素白的玉指在白狐身上轻轻一点,直接把白狐定在池边的大石上。 其实白狐是只母狐狸,就算跟着一起下水也无所谓,当年沐青才进凤灵宗当弟子那会儿,七八个女弟子挤一间房睡觉,洗澡只能去澡堂洗,都是女的,没什么好避讳,何况这还只是一只没化形的妖兽。不过这都是以前了,陈年旧事,如今的沐青可是修真界第一宗师,哪可能还让旁人与自己一块洗,妖兽都不行。 白狐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感觉自己动不了了,琥珀色的眸子瞬时紧缩,半晌,好像明白了这是沐青下的定身术,随即委屈地呜呜叫,声音又低又弱。 沐青不为所动,只道:“安静待着,很快就回去了。” 白狐小声又呜了一次,可惜动弹不得,叫也没用。 沐青本来可以将它留在屋内,独自过来就行,但还是让其跟着,她自己都想不通缘由,大概是一时心软,正如下午在山腰处会费力把奄奄一息的它救下,还带到山上医治。 池边的大石呈倾斜状,白狐在斜面的一边,正正背对着温泉池,后面的一切都看不见,只能瞧见四周的石壁。 燃烧的火在跳动,将池边的身影照在石壁上,白狐正在极力尝试挣脱定身术的束缚,可不论怎么试都没用,它有些泄气,最后干脆放弃了。 可不经意间,它忽然瞧见了石壁上的影子,知道能从那里看到沐青在做什么,霎时好奇地盯瞧着。 温泉池不停地往外冒热气,整个山洞雾袅袅的,沐青没在意这些,径自脱衣下去,温暖的水漫过胸口,暖意乍然袭遍全身上下。 她背抵着池边歇了会儿,才慢悠悠掬水往光滑白皙的脖颈间浇。 这般阴冷的天,在热水里泡着会舒适许多,不多时,待洗得差不多了,合上眼小憩片刻。 山洞里安静异常,除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就只有缓流的水声,沐青屏气凝神,小憩的同时运转了下灵力,就在她快要运转完毕的时候,忽然噗通一声响。 一睁眼,就瞧见本该定在池边大石上的白狐落水了。 应该是不会水,白狐急急地在池中扑棱,可惜什么都抓不到,只能往水里落。 沐青拧眉,不知道这孽障是怎么解开定身术的,见它就快完全沉下去了,顺手一捞,将其从水中提起来。也许是被吓到了,白狐竟然轻而易举就从她手上挣脱,再用尾巴卷住她的手臂,就那么借力一跃,直接用两只前爪勾住了她的脖颈,死死地抱着。 不仅如此,还将尾巴卷在沐青身上。 沐青俨然没料到这一遭,这么多年了,其他人连近她身都不能,今天不但被一只还没化形的狐妖破了灵术,还被对方严丝合缝抱住。 她一时愣了,须臾,才习惯性地沉声喝道:“放开!” 以往在凤灵宗,她严肃时就是这般对待宗内的弟子。她向来正派清冷,皎皎如明月孤高,严苛起来简直要人命,是以凤灵宗的弟子们多多少少都对这位沐宗师持有畏惧敬重之心,莫说呵斥了,就连她皱一下眉大家都会识趣地不去招惹。 然而白狐不懂,非但没有一丝自觉,反而愈发放肆,更加用力地勾着,后爪还蹬了蹬。 毕竟是妖兽,怎么也开了灵智的,这样不太合适,沐青不好跟一只没受过教化的孽障计较,念及它什么都不懂,只好动手把它拉开。 可就在此刻,意外横生。 不知是太过惊怕还是怎么,狐妖竟一下子就化形成人了。 火光在这时忽地一闪,山洞内倏地暗沉了两分,沐青还没来得及回神,就感觉到一具暖热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合着自己,刚化形的狐妖身无余物,就那么光裸着,纤腰玉腿不着寸缕,无骨似的趴在她身上,温度灼.烫。 应当是化形来得太早,时机不对,导致白狐化形不够彻底,耳朵和尾巴还没能消失,而且那尾巴还随着她身形的改变而变大了不少,比之前更为灵活。白狐迷茫地眨了眨眼,散漫地轻晃摇动了下尾巴,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化形了,就下意识动了动。 她还不适应人的躯体,本来是想支起身子的,结果只轻轻扭动了下。 与之紧贴在一起的沐青登时身形一僵,怔愣在原地。 ※※※※※※※※※※※※※※※※※※※※ 开新大吉! 本文低阶修仙背景,感情流甜文,不辟谷要洗澡,人生两大乐趣不能少~ 本章发200个红包。 感谢乘先生啊、莫斯提马我老婆、瘦、miraitowa丨菜的火箭炮,乘先生啊的手榴弹,乘先生啊x15、莫斯提马我老婆x2、tokey、痴柯、木秀于林°的地雷。 孽障 这般亲密无间的姿态,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气息,何况是她那样乱动,突如其来的触感像烧红的烙铁,热烫得令人害怕。 狐妖生得美艳,头发是银白色的,与本身的皮毛颜色一致,红唇细眉,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情,细腰不足盈盈一握,胸前的两弧饱满,一双长腿玉白修长。 她周身都被水浸湿,妖冶的脸颊也在淌着水,由于一直不松开,她双手还死死抱着沐青,脸也伏在沐青颈间,应该是还沉浸在落水的余惊之中,脸色吓得微白。 深居山野的妖怪不知人间事,更不懂礼义廉耻,骨子里兽性不改,举止就分外越距,不仅乱动,紧接着还把沐青抵在池壁上,尾巴倏地入水缠在对方腰间。 沐青当即回神,将白狐一把推开。 白狐不曾防备,一下子倒进水中,温泉池水面荡漾晃浪,溅起些许水花。 然而很快,她湿漉漉的从水里直起身来,手扶着池边,睁大桃花眼不解地直直看着沐青,红唇一张,喉里溢出细碎的呜呜声,很是委屈,随后又凑过去,用尾巴紧缠住沐青推自己的那只手,脸上的神情透露出不满,不过没有要伤害沐青的意思。 白狐浑身都是水,头发湿答答垂在胸前,恰恰将不该看的地方遮挡住。 沐青心里一紧,待瞧清楚眼前的场景,慌乱地别开脸,挣脱尾巴的钳制,手一挥,隔空照明的火把灭了,山洞里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仅洞口处泄进微弱的月光,但不足以照亮里面。 “离远点,”她沉声说,“别挨过来。” 白狐一怔,疑惑了片刻,还是要过去。 可没等靠近,再次被定住。 眼前有什么倏尔闪过,窸窸窣窣一阵过后,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捞出去,对方只抓着她的肩膀,没有触碰其他地方,在出水的刹那间将外衣裹在她身上。 这日夜里,从山洞回到小屋,白狐是被裹在外衣里抱回去的,沐青一点都不温柔,一进门直接把她扔床上,然后找了身衣服给穿着。 白狐穿衣服那会儿倒是省心,安生老实,穿好之后就不太规矩了,沐青一出去,她就胡乱地把衣襟扯开,一件一件地扒开细细地看,稀奇万分。 以前从来没穿过衣服,她不明白为何要在身上套这么多层软布,而且她对自己化形后的身体也好奇得很,想要瞅瞅到底什么样,于是两三下就把外衣扒掉。 有的妖怪刚化形就是这个样子,懵懂无知,苛责也没用,他们习惯了本体,哪会凡人那一套,莫说穿衣了,不少妖怪化形后连走路都不会。 沐青推门进来就撞见这一幕——白狐全身上下只剩亵衣,双腿半跪地坐着。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白狐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下,尾巴高高翘起,不住地摇晃。她停下了扒亵衣的动作,抬头看来,撞进沐青眸黑如墨的眼中。 端着热茶的沐青僵硬如木头,杵在原地憋了半天,斥道:“孽障!” 白狐似懂非懂地瞧着这边,偏了偏头,似乎是在思索这两个字的意思,一会儿,有样学样,口齿不清地说:“孽……障……” 沐青当即沉下脸。 . 一人一妖的相处不大愉快。 白狐总是巴挨着沐青,黏乎得紧,沐青却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接触,打算让她明早就离开,就故意冷落。可惜白狐没眼色,照旧一直跟着,由于不适应人形状态走路不方便,她便变回本体在沐青周围守着,不肯远离一步。 白狐名唤白姝,她只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却记不得怎么来的,山中修行的日子太过漫长,许多年的事早已忘记,连自己修行了多少年都想不起来了。 沐青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人,救了她的性命。 她趴在床头,侧头看着旁边。 旁边的沐青早已睡下,且睡前划出一道结界,将她堵在床内侧,不让之近身。 “歇一晚,明早自行离开。” 因着在山洞里被破了定身术,这次沐青特意将结界加强,白姝试了好几次,当真是牢不可破,完全过不去。她抬起前爪又试了试,像拍在一堵虚空的不可跨越的墙上。 她把尾巴卷起来,胡乱地拂了拂,在结界上轻拍了几下,还是过不去,折腾了一会儿,渐渐有些气馁,但又没睡意,她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下半夜的昆山风雪更甚,寒风凛冽呼啸,简陋的屋子不足以抵抗这样的暴肆,好似随时都会垮塌一般,直至天亮时分,风雪才渐渐停歇,万物空寂。 沐青就是在这时候醒的,甫一睁眼就感觉到不对劲,怀里的温热简直烫手,白狐蜷缩着,还用尾巴缠住她。 这孽障竟然再次破了她的灵术,睡了那么久,她醒了才察觉! 亦在这时,白姝也睁开了眼,想都没想就又化形,遵循本能地在她颈间蹭了蹭,还挨过去给她舔毛。 感受到颈间的湿热,沐青猛地把她推开。 白姝没有防备,冷不丁被推开撞到了受伤的背,吃痛一阵。 沐青赶紧起开,咬咬牙,想训斥两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修道这么多年,哪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羞耻,即便是两个女人,适才的行径也未免太亲昵了些,真是…… 白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脸迷茫,知晓这是生气了,却想不通为何生气,狐狸舔毛示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这是天性使然。 她不明白沐青反应为何这么大,感觉到背后痛,便委屈地说:“阿姝……痛……” 边说,还边推开被子朝沐青爬过去,沐青赶忙喝止:“别动!” 好在这回她听话,没动。 “痛……”她又说,眉头都拧到一块儿了,不像是装的。 她背后的伤是摔的,从悬崖上摔下去差点死掉,伤势很重,要不是昨天被沐青搭救,早就一命呜呼,现在伤口还没彻底痊愈,刚刚又被重重撞了下,痛是肯定的。 沐青神情微动,念及她初初化形不懂人情世故,还是作罢,背过身,说道:“先把衣服穿上。” 昨晚教过穿衣服,白姝赶忙把衣物套上,她分不清中衣外衣,胡乱往身上套就是了。 “穿了。”她讨乖地拉了拉沐青的袖口。 沐青转过身,瞧见她把自己乱裹一团,神情顿时复杂,憋了会儿,还是帮着理了理,然后运转灵力给她疗伤。 化形后的妖怪成长得快,一点就通,譬如白姝昨晚还不会说话,光听沐青讲,今早竟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而此刻沐青给她疗伤,当灵力在身体里运转时,她便记下了,不等沐青收手就自行运转起一股力道。 沐青惊讶,结束后立马收回灵力。 白姝眨眨眼,不解地看着,疑惑怎么不继续。 沐青说:“可以了。”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抓起沐青的手,用脸蹭了蹭,就像她还是本体那样,以表谢意。 沐青神色有点不自在,不过还是没抽开手,任由她蹭。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掉的,当了那么多年的狐狸,哪能一晚上就彻底改变。 白姝还算知趣,蹭了两下就放开,从床上下来,不再得寸进尺。 . 外面的雪停了,天空万里无云,没有太阳,阴沉沉的,昆山地势险要,从山顶悬崖处往下望,只能看见无尽的深渊,放眼远眺,除了浓重的云雾和林立的山头,再也看不见其它景象。 今朝的梅花比昨天开得更艳,葳蕤盛放,破败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沐青去隔壁煮了米粥端过来,跟白姝一起吃,自觉吃得差不多了,问:“吃饱了吗?” 白姝双手捧着碗把最后一口喝掉,将空碗推过去,摇摇头,“还要。” 沐青只得再给她盛一碗。 白姝没吃过凡间的食物,以前都是自己捕猎,现下连米粥都觉得美味至极,一连喝了四碗都还不够,她不会用筷子,只会捧着碗喝,喝碗了还要舔舔碗的边缘,吃相实在没眼看。 沐青皱眉,可到底没说什么。 一小盆米粥很快见底,连一粒米都没剩,比脸都干净。 沐青默了片刻,还是问:“饱了?” 白姝瞅了眼干净见底的碗,勉勉强强地点头,“吃……饱了……” 沐青起身,“那走吧。” 真是一点都不委婉,直接就赶人离开了。 白姝一愣,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惊讶地抬头。沐青毫不迂回,又说:“本来你的伤要三四天才能痊愈,但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那该离开了。” 虽然没搞懂怎么痊愈得这么快,但沐青本就没打算久留她,何况她已化形,光是昨晚就闹出了那么多事,哪还能留着。 言罢,再看向白姝,态度比较坚决。 白姝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不住地摇头,念道:“不走……阿姝不走……不离开……” 沐青不为所动。 白姝还是看得懂脸色的,知道这是真让自己离开,她再次摇头,可是不太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焦急地说:“没饱,没饱,不走……” ※※※※※※※※※※※※※※※※※※※※ 久等,本章发200个红包。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燚君、乘先生啊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乘先生啊、孟二三、夏夜半亮、瘦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顾涂 2个;问七、胖路、放开那杯奶茶、v、乘先生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041162、顾涂 3个;北山、乘先生啊 2个;爱吃肉的皮皮、麦麦不得了、绿茶、长轶、沐、gloria.、胡小卷、木子、晋江书虫、一个文、冰璃、foryou、欲涼、螃蟹爪、fghj、二木鸭、数字君、生而为人-9102、爱吃辣滴、酱油瓶、喜上眉梢、青丝绕手、合午、瘦、闲闲土豆、莫斯提马我老婆、小猪小猪呼噜噜、羊崽、嘿、孟二三、c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麦麦不得了 40瓶;寺 39瓶;baron 30瓶;小姐姐、冰璃 20瓶;可渝北、陵游、摊鸡蛋的小学生、乔二、天地浩大1、kido 10瓶;39648272、横柯上蔽 7瓶;念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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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沐青非但不请她共食,还腾地把门关上,彻底将她阻隔在外。白姝怔了怔,随即再次垂下耳朵和尾巴,大抵是有点伤心,她是深居荒山的妖怪,不懂遮掩,把七情六欲表现得很直白。 天黑了,今夜无星无月,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落雪已堆得老高,寸步难行,四周的梅树枝干上全被皑皑白雪覆盖,大部分艳丽的红亦被埋在白色之中,屋里不知何时亮起灯,昏黄微弱的灯光从窗户里泄出,落在厚实的积雪上。 灯花快烧尽的时候,沐青过去挑了挑,灯火瞬时变亮了一些,她放下竹片,正打算倒杯热茶喝,却发现窗外闪过一抹影子,手下顿了顿,当做没看见。 热茶腾腾冒热气,刹那间白雾氤氲,她半垂着眼,举杯喝了一小口。 窗户下方,白毛尾巴一晃而过。 沐青又低头喝了口热茶,细白的手指把住茶杯,好似察觉不到。 那孽障造次,真当她瞧不见一样,再胆大地晃了晃尾巴,连耳朵也露出两个尖儿。沐青垂了垂眼,放下茶杯,一直不做搭理。 白姝就是故意的,想让里面的人发现自己,可沐青心里门儿清,哪不明白这是何意,她兀自做自己的事,直至快子时了才踱步过去。 这时白姝坐在窗下的结界外都快睡着,警觉到有人过来了,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呢,里面的人伸出手径直把窗户给关上了,绝情到底。 她不知所措地反应了一会儿,赶忙从雪地里爬将起来,屋里熄灯了,陷入黑沉之中。 这一晚的天气分外暴肆,冰冷顺着皮肤往骨子里钻,屋里不再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睡下了。白姝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想走,于是就在窗下化作原形,将自己裹在单薄的衣服里抵御寒冷,就此熬了一整夜。 她本就是昆山上的妖兽,长年累月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中,在外面睡一夜也无妨,只是山间的风雪太大,飘扬的雪很快就把她完全掩埋住。 翌日沐青没有一早就出门了,等白姝睡醒爬出雪地,屋里早就空荡荡,她不知道沐青出去了,被结界挡住,以为对方还在里面,便安静走到门口等候。 门一直没开,日落西山都还紧闭着。 白姝又冷又饿,无奈之下只得先去觅食。 . 戌时,沐青才缓步回来。 她今日去了梅林尽头的悬崖处,在那边走了一遭就已这么晚,远远瞧见屋子周围没人,以为白姝离开了,便收了结界。 进屋,点灯。 外头风声依旧,大雪不减。 宗主利用传音符传来问候,问今朝过得怎么样,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几句,聊表关切。沐青一贯不喜欢啰嗦,简短回道:“劳烦宗主挂念,一切安好。” 等宗主再次传音过来,话唠地又问两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她只把话听完,没有再回,绝情得很。 宗主也自觉,不讨人嫌,之后没再传音来打搅。 半刻钟后,沐青熄灯就寝,只是刚躺下,突然听见窗外窸窸窣窣一阵,她惊觉,偏头望过去,却瞧见窗户上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一个正在吃力地往上爬的毛团子,她两只前爪紧紧扒在窗沿上,后爪则吊在半空中,虚空地踩了几下,终于借着尾巴的力爬了上来。 除了白姝还有谁。 昆山太高险,山顶除了梅林就没别的,莫说食物,大冬天的连一株草都难寻到,得下到山腰或山脚才能找到吃的。她去了一趟半山腰,找了半天才找到几个野果子,自己吃了一大半,留下两个带回来给沐青。 知晓结界被撤了,她打算撬窗户进去,孰知刚爬上去站稳,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拉住,往后一仰再次倒进雪地里,摔了个四仰八叉,怀里的野果子骨碌碌滚远。 白姝赶忙去追果子,追到了,抱在怀里慢腾腾爬回来。 结界又重新加上,她靠近不了,里面那人铁了心要让她离开。她也不泄气,一只爪子抱一个野果子靠着结界坐一会儿,歇够了,将藏在窗下的衣服扒拉出来,跟昨晚一样藏在衣服里睡觉。 屋里,沐青往窗户那里望了眼,见完全没动静了才睡下。 第二日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今儿沐青不会出去,大清早就起来打坐静修,等静修完毕已然大天亮,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 她没打开窗户,只把门推开。 然而一开门,瞧见大门口齐齐整整放着两个通红的野果子,登时愣住。 屋子周围都没白狐的身影,不知去了哪儿。 她半低着眼看了会儿,还是没拿果子,不接受这份心意,只是这次开了门以后没再关上。 白姝很早就去了昨天采果子的地方,打算早早觅完食回去,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冬季最严寒的时节外面哪还有吃的,连野兔都躲在洞里不出来,把半山腰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食物,最后只能去山脚。 去一趟山脚不容易,来来回回就是一天时间,她在山脚找到了不少吃的,饱餐一顿,最后抓了一只野兔子带上山当储备粮。 回到山顶已是下半夜,以为沐青早就歇息,孰知屋子还亮着灯。 结界还在,白姝识趣到窗下趴着,这回连窗户都不扒了,知晓自己肯定进不去。 她安安静静地抓着储备粮睡觉,不打扰里面的人。 正在灯下看书的沐青身形一顿,良久,才翻了一页书。 灯不知何时熄的。 门口的两个野果子一直放在那里,得亏这一天没下雪,否则早被埋进雪堆里了。 白姝晚上就在窗下睡觉,白天就到门口坐着,无聊了就偷看屋内打发时间,她倒是有耐心,不急不躁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还会自言自语,都是跟沐青学的,东一句西一句,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沐青不着痕迹瞧了门口几次。 白姝把野兔子抱在怀里,当珍宝似的,打算等天黑了就吃,这可是她一天的口粮,吃完正好睡觉。 野兔子害怕得抖个不停,动都不敢动。 “饿了……”白姝对它说。 幸亏野兔子听不懂人话,不然非得吓晕过去。 “饿了,没饱。”白姝用白皙的手指戳戳它的背,然后朝屋里看了一眼,她把这句话说得很大声,有意说给某人听。 此时沐青正好在喝茶,闻言,动作都停住,不咸不淡地往外看去。 门外那孽障像是没察觉一般,在这时把脸别开,一会儿,见沐青没其它反应,便再次大声地说:“没饱,不走,不离开!”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胖路、放开那杯奶茶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问七、crystal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斯提马我老婆 5个;chichoo、晋江书虫、拥抱、cyan、牛牟哞、瘦、青丝绕手、暴走机车、fghj、冰璃、我有一本山海经、啦啦啦、二木鸭、麦麦不得了、w2377、乘先生啊、abandon.、夏夜半亮、顾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bandon. 60瓶;酱油瓶 59瓶;生而为人-9102、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20瓶;小天使 16瓶;等下吃啥呢、水离、xyz、三岁 10瓶;念轻欢 8瓶;乔二、christmas丶 5瓶;zero、嘎嘣脆、甩你一鞭子 2瓶;白石纱衣、黑猫大人 1瓶。 僵持 一道门横亘在中间,把僵持不下的人和妖隔开。 须臾,沐青低头啜了口茶,一如既往的淡然闲适,对于外面的闹腾充耳不闻。 白姝不大高兴,觉得这人绝情,兀自气了半刻钟,继续逗耍野兔子,时不时还低头嗅一嗅,张嘴作势要咬,看样子是真饿了。 野兔子吓得像抖筛子一样直抽抽,两条后腿蹬直,魂儿都快没了,就剩一口气吊着,随时都要被吓嗝屁。 沐青甫一抬眼就瞧见这一幕,还是没管,慢悠悠喝茶,等再看向外面时,白姝已经变回了原形,叼着兔子在雪地里到处撒欢,野兔子直挺挺僵硬如木头,被扔来扔去,吓得去了半条命。 瞧了一会儿,见白姝还在起劲儿地闹,兔子都快吓破胆了,沉思须臾,还是放下茶杯,驱动灵力将兔子救下,拖到结界之中。 爪下的兔子突然就没了,白姝一愣,随即发现自己的食物被抢走,她想也不想就追过去,结果被结界挡住。 脱离魔爪的兔子本来躺尸在地,见她还要冲进来,害怕得往角落里缩。 白姝进不来,就卯足了劲儿用爪子拍打结界,然而无济于事,沐青从容地旁观许久,沉声说:“别拍了,消停点。” 白姝顿住,直接用本体开口说:“我的……” 沐青抬了抬眼,没理。 眼见着到到嘴的晚饭被抢走,白姝还有点着急,可惜不太会说话,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兔子,我的!” 然而沐青并没有要把兔子还回去的意思,非但不应声,还转身进了屋。白姝愣了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至对方进去后再也没出来才明白,她哪经历过这种事,当即就急了。 妖兽习惯了茹毛饮血,狐狸天生就是吃肉的,白姝对兔子可没同情心,只觉得食物被抢了,在结界外一个劲儿闹,无奈没有任何作用。 这孽障当真一点人样都没有,一会儿在门口喊,一会儿扒到窗下,窜来窜去的。 沐青修行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妖怪,这么不知人事的还是头一个,别的妖怪多多少少都懂一些,至少化形以后还有点规矩,这个孽障倒是不同,还把自己当没化形的妖兽,如若不把野兔子救走,她怕是真会把它咬死生吃掉。 妖兽想要变成人需要多年的修炼以及机缘,运气好,千年左右就行了,运气不好,修炼到死都没用,不过也有例外,要是天时地利加上机缘降临,没准儿就直接化形了,压根不用修炼。白姝不像是修炼千年的妖怪,她连妖术都不会用,化形也不彻底,可却能轻而易举就破开沐青的灵术和结界,实力应当不低,她兴许是得了什么天道机缘,不然不会这样。 沐青暗暗观察外面,想看那孽障到底会做些什么。 然而白毛团子除了跑来跑去拍打结界,撒泼打滚外,什么都没做。她跑累了就抵着结界坐会儿,歇一歇,或者四仰八叉瘫在雪地里,挺尸一样躺着,发现沐青在看自己,就幽怨地呜呜两声,尾巴在雪上不断地扫来扫去。 一番折腾,很快就天黑。 沐青给野兔喂了些菜叶子,野兔胆子比黄豆还小,余惊未散,把菜叶子拖到角落里躲着吃,害怕得要命。 门口那孽障估计是累得没力气,已经瘫躺了大半个时辰,要不是尾巴会动一动,远远看着还真像死透了。 白姝很是沮丧失落,本以为晚上可以吃肉,孰知味儿都没尝到就没了,昆山常年积雪不化,觅食艰难,她还是妖兽那会儿时常因为没找到吃的饿肚子,眼下化形成人,照样饿肚子,实在是憋屈。 狐狸要吃肉,哪能天天吃果子。 她翻身趴着,两只爪子费力地把果子拢到柔软的肚皮下,沉思今晚该怎么过。 沐青把灯点上,吹灭火折子,余光瞥见白毛孽障还是那个死样子,焉兮兮犹如霜打的茄子,再瞥了眼角落里的野兔子,终究还是没管,反正没食物了那孽障就会离开,一再出手反而招惹麻烦。 这般坚持着,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沐青想着白姝会自行离开,可白姝死倔,之前还下山找食物,自打兔子被抢了后,就垂头丧气地趴门口守着,渴了便就地舔雪,饿了则拖长声音朝屋里喊。 “饿,阿姝饿……” 让沐青不得安宁。 这孽障就是成心的,明明肚皮底下还有两个野果子,她就是不吃,非得扰人清净。 她不受教化,不知礼数,不懂什么叫讨人嫌,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一个劲儿地闹,打定主意不让屋里的人好过。 不仅如此,她还时不时就拍结界打发时间,跟敲花鼓一般,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她会控制不住地使出妖力,结界受到攻击就会抵抗,一下子把她弹出老远,她在雪地里滚了一圈,也不泄气,爬回来继续拍,好似不知疲倦。 结界上附有沐青的灵力,每次被妖力攻击她都感受得到,起先没放在心上,孰料那孽障不知轻重,有一回险些把结界震碎。 她本在打坐静心,拧了拧眉,睁开眼。 门口的白姝浑然未觉,又一爪子拍下来,这次依旧带了妖力,她当真一点都不懂,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感觉结界在振动,觉得甚是稀奇,疑惑地歪着脑袋瞅了瞅,当即再给了几爪子,结界被她拍得摇摇欲散,泛出若隐若现的金光。 结界被拍碎,势必会反噬到沐青身上,可是白姝不懂这些,好奇地瞅了片刻,见金光快要消失,下意识就想再拍一下。 不过没等她举起爪子,面前就出现一道修长利落的身影,对方突然把结界撤掉,弯身拎住她的后颈。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拎进屋子。 角落里的野兔子浑身颤抖,把头缩在角落里屁股朝外,吓得就地装死。 白姝进去就瞧见了它,眼一亮,只等沐青一松手就往那边冲,不过没跑两步就被拦下。沐青将她抄起来,搁桌案上,眼皮子一掀,低低问:“跑什么?” 她立马焉了,嘴硬否认:“没跑。” 懒得戳穿她,沐青没再问,只垂眼打量着,像要把她看穿看透一样。这孽障本事不小,随随便便就能打破自己的结界,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何又会掉下山崖摔伤?按理说应当有妖力护体,怎么都不会摔个半死才对。沐青其实不想管这些,打算静修结束就离开,可眼下着实好奇,毕竟白姝不像是普通的狐妖。 “修炼多少年了?”她问。 白姝被看得分外不自在,将自己卷成一团,满不在意地回道:“不知道,记不得了。” “一直都在这山上修行?” 白毛团子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她记忆里自己确实没有离开过昆山,年复一年地待在这里,连邻近的山都没去过。她不知道沐青为什么问这些,不解地瞅向对方。 沐青并未解释,再问了些话,白姝都如实回答,只是她会说的词句就那么点,讲得磕磕绊绊的。沐青倒没问其它的,零零碎碎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其实就是在试探白姝遇到过何种机遇。 白姝没在意,心不在焉的,说着说着就瘫软在桌案上,满带怨念地说:“饿了……” 一直都没吃东西,唯一的食物还被抢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还有心思回答问题。 沐青不语,良久,起身拎着她去灶屋。 知晓这是要给自己弄吃的,白姝任由拎后颈,不要太.安生。 相互坚持了两三天,还是沐青败下阵来,无法,只因这孽障太能折腾,再不让进来多半要把屋子给拆了,总归只在昆山待半个月,当是做一桩善事,就由着了。 沐青也没吃饭,便将就一块儿,白米饭外加两个小菜。烧火做饭的时候,白姝就窝在灶台上看着,她还挺会指使人干活,抬起两只前爪比划,“要长长的,那个长长的……” 沐青听不懂,于是没理。 她还有点急,扒拉住沐青的小臂,重新比划,“你吃过的,长长的。” 搞了半天是想吃面,要沐青给她下一碗,她没吃过这些,看见什么都馋,一碗清水面都足以让她记挂两天。 沐青当做看不见,不让蹬鼻子上脸。 吃饭吃菜必须用筷子,上桌后,沐青纡尊降贵教了一次,白姝还算机灵,虽然执筷的方式不对,但好歹能夹得起来菜。 沐青没吃两口,剩下的饭菜全进了她的肚子。 茶足饭饱,她最先下桌子,倏地变回本体形态,跃到角落里戏耍野兔,野兔浑身一抖,当即躺尸一动不动。知晓这是在装死,白姝用前爪扒拉它,龇牙咧嘴佯作要咬,把野兔吓得直蹬腿。 沐青看不下去,“别伤它。” 白毛团子把野兔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有……” 真能说瞎话,兔子都快被吓死了。 沐青默然,踱步过去将这孽障定住,把野兔从她嘴里拿下来。 “安分点。”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detectivel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夜半亮、胖路、乘先生啊、星河在天03、abandon.、瘦、冰璃、cyan、晋江书虫、fghj、3404116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tepen 37瓶;数字君 30瓶;cyan 15瓶;crystal、向日和你、南泱 10瓶;fghj 6瓶;迷、河边一条鱼、念轻欢、来呀造作呀、绿茶 5瓶;抛夏、十三少保 2瓶;柒、41836723、白石纱衣、一个认真的孩子 1瓶。 热意 一人一妖,外加一只胆小的兔子,暂且在这荒芜的昆山上住下,勉强算和睦。自打有吃有住后,白姝过得那叫舒坦自在,睡醒就吃,没事干就趴屋顶晒太阳,没有太阳就在屋里逗耍兔子,可怜那兔子,日日怕夜夜怕,提心吊胆,就没一天舒心日子过。 沐青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在这孽障格外过分时会出手。 今儿天晴无雪,太阳当空万里无云,连寒风都不怎么吹,白姝带着兔子窝在门口,彼时暖洋洋的阳光正巧落在这里,适合小憩。她惯会欺负兔子,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对方背上,全然将人家当做软和的垫子,懒散地眯眼沐浴温暖,兔子不敢反抗,像木头似的杵着,生怕动一下就会被咬死。 沐青旁观这孽障作威作福,没管。 毕竟白姝少有这么消停的时候,这两天上窜下跳的,见什么都稀奇,连一支毛笔都能扒拉半天,昨晚还一不小心把砚台打翻,洒了一地的墨,要不是沐青及时拦住,恐怕她还会舔砚台尝尝味。 没见过世面的妖怪就是这样,对尘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好奇无知,责怪也没用,只能一样一样地教。 日渐西斜,门口渐渐阴暗下来,不时风一吹就冷飕飕的。白姝终于放开兔子,爬到沐青腿上趴着,她还算知趣,没有打搅对方打坐。 沐青亦任由着,直至快天黑了,才去灶屋烧火弄吃的。 储物戒里有不少食材,都是来之前宗内的弟子们贴心准备的,今晚打算和面煮饺子,这般阴冷天气能喝一口热汤最是享受。 白姝就在一旁守着,见她总是凭空变出些东西,惊讶不已,便绕着对方东瞅西看,想要搞清楚缘由。 沐青将她抵开,耐着性子解释一番。白姝似懂非懂,接着又好奇地盯瞧储物戒,轻轻一跃跳上案板,用前爪扒住沐青的左手,歪着脑袋仔细瞅看。 储物戒上附有主人的神识,旁人是打不开的,沐青让她瞅了会儿,收回手,继续包饺子,并面不改色地循循善诱:“山下有人的地方可以买这些,吃穿用具,都可以用钱买。” 白姝疑惑地甩甩尾巴,仰起脑袋看着,“钱?” “铜板,碎银子,”沐青说,“还有金叶子甚的。” 白姝不明白这些到底是何物,沐青没多解释,将饺子全包完了,洗干净手,才摸出铜钱银子给她看,并教她一两银子能抵多少铜板,金叶子又值几何,一个铜板可以买一个包子,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石米,诸如此类。 “一石?” 沐青细细解释何为升斗石、钱两斤。 这些都是凡间用的,至于修仙界,则是用灵石、丹药做买卖交换,另外还有以物易物等。白姝云里雾里的,都给绕进去了,犹如听天书。 沐青掺杂地讲了些其它的,譬如天下各地的特色吃食,从两广的打边炉到蜀地的盐帮菜,再到北边的大乱炖,山阴的女儿红,汾阳的竹叶青,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还有桂花糕、驴打滚、枣泥酥……借此将外面的繁盛讲给白姝听。 名山大川,灯火不歇的秦淮,常年狼烟四起的塞北,荒无人烟的大漠……全都是困于昆山所见不到的景色。 “两门三派四宗,可知?” 白姝自是不知。 所谓两门三派四宗,指的是当今修真界久负盛名且颇具威望的几大家,两门即千机门和太一门,三派为一线天、缥缈峰与无极山,四宗则是流云宗、洗剑宗、化丹宗及凤灵宗。当然,还有位于之外的实力强悍家族,如江南柳家、江北陆家,厉害的不在少数,只是出于种种缘由没能排到当中。 白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没去过外面,不知大千世界究竟有多宽广辽阔,于她而言昆山就够大了,毕竟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你哪里的?”她问,甩了甩尾巴。 沐青没应答,不愿告知,抬手将她拂开。 “过去把衣服穿上,待会儿来烧火。” 白姝不愿,“不烧火……” 沐青淡淡地说:“不干活没得吃,随你。” 白姝瞬时耷拉下耳朵,磨磨蹭蹭的,良久,用右前爪扒了扒沐青,得寸进尺道:“阿姝想吃白糕。” 对方不理,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她一点没眼色,又说:“还有陶罐烧鸡。” 昨天还连话都说不利索呢,一提到吃的倒是腾都不打一下,都不磕巴了。沐青不为所动,将她的爪子拿开。 白姝不情不愿跳下灶台,去隔壁把衣服穿上再过来,她还是有用,至少会烧火,干柴烧得旺,暖烘烘的,不一会儿整个身子都变得热和。 这孽障总是干些不同寻常的事,因着大冬天烤火太舒服,她就把尾巴抓在手里捂着,都快伸进灶台里,红黄的火在跳动,几次都快烧到狐狸尾巴毛,她仍旧一点不怕。沐青不经意瞥到,见这孽障的行径愈发没眼看,隔空将尾巴扯下来。 白姝不解地看向这边,不明白这是何意。 沐青端着饺子过来,慢悠悠道:“加两根柴,别让火熄灭了。” “没灭……”白姝立马说。 沐青转身去调蘸料。 水开了,滚滚沸腾,蒙蒙水汽直往上冒,沐青不慢不紧将饺子下锅,搅了搅锅底,一会儿再加一小碗冷水进去,待水重新烧开时,圆白的饺子纷纷浮上来,香味扑鼻。 白姝站起来瞅,也不怕被水汽烫,沐青立时将她抵开,她嘴馋地嗅了嗅,双眼直勾勾瞧着锅里起伏翻滚的饺子。 “端蘸料过去,别在这里站着。”沐青说。 她应了一声,却不肯走,端着蘸料眼巴巴地候在一边。 今晚不仅有饺子,还有一小碟牛肉。 沐青没吃牛肉,全让白姝吃了。凤灵宗在饮食起居上规矩甚少,吃荤吃素都可,只是修行之人不能太重口欲,故而她平时基本只吃清粥小菜,适当饮茶。 太久没开过荤的白姝终于尝了一回肉味,抱着海碗就没撒过手,一小碟牛肉很快就见底,她连饺子汤都没放过,双手捧着海碗喝得干干净净,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饱饭。 沐青缄默无言,吃完,摘了几片菜叶喂兔子。兔子倒是机灵了一回,小心翼翼地把菜叶子拖进床底,到里面躲着吃,生怕被某个孽障祸害。 晚些时候,去山洞那边洗澡。 她俩先后进去洗。白姝不大愿意洗澡,她以往都是在雪地里滚几圈就行了,不明白为何非得下水,于是只在水里泡了一盏茶时间,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 这孽障当真蠢笨,都几天了还穿不好衣服,胸口的衣襟皱起,露出里面白嫩光滑的肌肤,甫一看去就能瞧见饱满的柔软,偏生她还不觉得有任何不妥,风风火火就从里面走出。这一幕着实香艳,沐青一怔,片刻,别开脸,沉声说:“把衣服拉上。” 白姝低头瞅了下,随便扯了扯,“拉了。” 然而根本没拉上,还露着。 她就一妖怪,天生自带一身皮毛,这些年没穿过这些,不知何为羞耻和仪态,衣服披上身就了事,哪管穿成什么样。沐青眉眼间透露出不自在,须臾,还是动手给她理了理,亦在这时,白姝不安分地动了下,微凉的指腹就不小心触碰到了温热。 手下顿了顿,沐青面无表情地把衣服一件件理顺。 “走吧,回去了。” 今夜月盛星稀,如水的银白光洒落在雪地上,四顾茫茫,远处是无尽深远的虚空,一眼望不见边际,天与地好似交合在一处,空气中散发出淡淡宜人的梅花香。 寒意一丝丝往骨子里钻,尤其是洗过澡后,白姝畏冷,就不自觉地朝沐青那里靠。 回到破屋,沐青先打坐后看书,直至后半夜才上床歇息,而白姝一进门就滚回床上裹成一团,不多时就变成本体形态,自顾自在床上滚了会儿,睡着了。她这几日很是闹腾,精力旺盛地蹿来跳去的,白天皮欠地耍兔子玩,到晚上就折腾不起来了,脑袋一挨枕头很快就沉沉睡去。 瞧了眼床上仰面朝天的白毛团子,沐青垂下漆黑如墨的眸子,有风吹进,昏黄的火光闪动,摇摇晃晃险些灭掉。 下夜,沐青将灯灭了,步到床前脱下外衣这些,掀开被角躺进去,她瞥了瞥还在被子上呼呼沉睡的白狐,终还是动手把那孽障拎起来,拖进被子里。 白姝睡得死沉,这样都没醒,只有尾巴忽地晃动。 不久,应当是感觉到旁边比较暖和,这孽障不由自主地就把尾巴卷到沐青腰上。沐青神色微动,到底还是没跟她计较,由着了。 夜色浓郁沉沉,寂静无声。 不多时,连沐青也睡下。 到这时候还是相安无事,一切都平和安定。 约莫卯时,沐青渐渐感到有些热,手好似被一股力道缠住,有什么压着她,那热意亦越发不大对劲,连带着若有若无的幽香,像火在烧一般,让人有点难受。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麦麦不得了、乘先生啊、detectiveli、冰璃、莫斯提马我老婆、夏夜半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哉乐哉 30瓶;zenith 21瓶;麦麦不得了 10瓶;问七、此间少年 5瓶;南泱 4瓶;zero 2瓶;小傲娇、黑猫大人、白石纱衣 1瓶。 脸皮 湿热,灼烫。 像被紧紧束缚住,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想清醒些却不能,反而逐渐沉溺进去,犹如在翻腾汹涌的浪潮里浮沉,只能随波逐流。 修行之人素来自持克制,少有放纵,沐青不知这种感受究竟为何,以至于无所适从。 淡淡的香气是从来没闻过的,有些古怪,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香,只是闻久了,意识就愈发昏沉,整个人便陷了进去,挣脱不得。 缠在手上的力道慢慢变小,一点点游动轻扫,最终归落到她细瘦的腰间。沐青感觉自己好像困在了幻境之中,亦或许是在做奇怪的梦,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无法动弹,灵力也使不出来,怎么都无法脱身而出。 热意不减,越来越无法承受,寒冬的夜晚明明该是冰冷的,此刻却置身在滚烫之中,七经八脉里都在灼烧着,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她欲运转灵力来抵抗,孰知连理智都快被吞噬殆尽,只能像渴水的鱼儿那样,轻轻张合着唇,急促不安。 身上逐渐濡出了薄薄的细汗,在幻境中寻不到着落点,随时都要坠下一样,干渴在一点点侵蚀着,吞食掉意志,她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种别样的感受,空落落的,缺了什么,整个人都在急切地渴求,亟待将这份空落填满平实。 她有些难熬,无力地躺着,气息不太平稳。 许久,身上忽然一轻。 沐青在这时得以稍微清醒些,强撑着睁开眼,然而还是看不清面前的场景,眼前好似蒙了一层浓厚的雾障,将一切都虚无。 天上星月无垠,月华如水,窗户被关上了,光线就照不进来,屋里黑魆魆的,只能看见一片黑沉,眼前有白色的虚影,却瞧不清具体的模样。 腰间被缠紧,亵衣被拉扯掉。 香味随着呼吸浸入骨血里,狠狠压制着,让她无从抗拒。 压在沐青身上的是白姝。 这孽障伏在她颈间,没有章法地乱动,胡作非为,本能地蹭着她解热。 白姝身上烫得厉害,连意识都不太清醒,晕晕乎乎的,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人形,把被子这些全蹬下床,她此刻的样子跟平时不太一样,眉心之间有一抹类似花钿的红痕,那红痕若隐若现,极不稳定,好像被封印住,随时要冲破桎梏,可又冲不出来。 人有七情六欲,妖亦避免不了,只是有所不同而已,妖有妖的本能,尤其是在初春时节,蛰伏在身体里的不安分随时都会显现出来。这孽障起先还比较规矩,当感觉自己还是热得不行之后,就不大对劲了,她迷离地看着沐青,再凑过来挨到沐青嘴角处。 沐青心头一紧,随即感受到唇际的湿润。 陌生的悸动来得猝不及防,荒唐让人退无可退,她瞳孔紧缩,一瞬间怔住。 白姝的尾巴不知怎么变成了三条,一条缠着她的腰,剩下的则压住她的手。 沐青的唇微凉,这孽障便一点不放过地吮住,一会儿不凉了,又烦躁地移开,蹭她的脸,以及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光滑肩头。 “热……”白姝意识不清地呢喃,低低闷哼了一声,双手搂抱住沐青的后颈,狭长的桃花眼半垂,伏在沐青耳边,难受地说,“阿姝好热……” 边说,边往沐青身上挨。 沐青的手很凉,她便执起沐青的手,用脸蹭了蹭。 沐青已然知晓是怎么回事,自己眼下这个样子多半与幽香脱不了干系。 狐妖最擅长蛊惑人心,散发香气便是引诱的法子之一,现在时候到了就随之迸发出来。白姝已经成妖化形,按理说不该再这样,应当能自抑,可她修为不稳定,好似装满水的木桶突然被抽走一块板子,里面的水便悉数流出,堵都堵不住。 “白姝,”沐青轻喊道,费力地别开脸,“清醒点……” 怀里的人热得像火炉子,沐青不太好受,可亦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运转灵力来破开压制。 “热……” 白姝挨得更紧了,腰肢扭动,尾巴高高翘起,她眉心间的红痕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且比适才更加热烈,唇色也随之变深,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妖冶美艳。 她本就死死压制着沐青,当红痕完全显出来后,修为亦蓦地暴涨。沐青再也提不起灵力,丹田被一股力道包住,犹如屏障一般,让灵力无法运转,她逐渐落败,被香气折磨。 …… 沐青浑身都是汗,白细的颈间都是湿热的,眼前仍旧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片雾障。 一人一妖荒唐不已,但未曾荒唐到底,一个出尘多年,一个无知懵懂,犹如瞎子在树林里打转,转半天都找不到出路,除了抱在一起倒没真做什么。 白姝有些恼,尾巴再被褥上扫动,一会儿,如同捕获猎物那样,低头叼住沐青的喉咙。她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没有真咬,难耐地呜呜了两声,终还是放开。 . 天亮了。 一夜大风不歇,梅树上的雪被吹落,繁盛的梅花夺目,在皑皑白色中分外惹眼。 经历了一夜风吹的破屋依然矗立不倒,曦光从窗户缝里投进,亮到刺眼,床上的人和白狐动也不动,被褥凌乱不堪,白衣堆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变回本体形态的白姝动了动尾巴,或许是昨夜修为的暴涨导致自身损耗过重,她现在乏力疲倦,焉兮兮犹如死透的狐狸。 沐青也在这时醒来,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她脸色沉沉的,眉宇间带着风雨欲来的愠怒,可感受到怀里趴着一个毛团子后,还是忍下。 毕竟两人也没怎么样,白姝最后还被暴肆的妖力反噬,受了伤。 不过想是这么想,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沐青的神情都是冷的,不搭理白姝,从早上到天黑都在静心打坐,连饭都不吃了,也不过问白姝一句。 白姝有些委屈,一直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自打昨晚变回原形后,她就不能再化形成人,只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昨晚突然那样是为何,隐约记得当时尾巴变成了三条,但如今只剩一条,感觉像产生幻觉了似的,很不真实。 跳下床,到沐青腿边讨乖地用脑袋拱了拱,沐青不动如山,完全置之不理。 白姝不知趣,见对方不理会,便涎皮赖脸往人家腿上去,非要在沐青身上占个地儿,彰显存在。这孽障也真是没眼色,沐青堂堂一介宗师,在修真界是何等受尊重,旁人莫说沾染,连远观都不敢多看几眼,昨夜受辱至此,一觉醒来把她打死都算轻的,她倒好,跟无事发生一样,没皮没脸还要往沐青这里凑。 不过没在沐青腿上趴多久,一股无形的力将她拎开,不让她再靠近。 白姝怔愣,原地滚了两圈才回过神,随即不死心地又爬过来,可惜连沐青的身都近不了,她当真没皮没脸,撒泼似的打两圈滚,可劲儿闹腾,嚷嚷道:“饿了,要吃饭。” 沐青充耳不闻,淡然从容地合着眼。 白毛团子再滚了滚,一点不嫌地上脏,“一天都没吃,饿……” 这孽障只有提到吃的才能把话说利索,一副泼皮无赖的样,真不拿昨晚当回事,简直厚颜无耻。 不论她怎么闹,沐青始终没有回应,直至她饿瘫在地,没力气叫嚷了,沐青才打坐结束,不过之后没弄吃的,只给兔子喂了两根萝卜,接着出门。 走前给屋子设了结界,白姝不能跟去,只能干瞪眼望着。她气急,不依不饶可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只有安生待在屋里,由于太饿,还抢了兔子一根萝卜吃,倒是挺会捏软柿子,成天逞凶欺负弱小的那个。 兔子不敢反抗,瑟瑟发抖,拖着剩下的萝卜到床底下躲着啃。 沐青是出去洗澡的,昨夜出了汗,身上粘腻了一天,实在受不了还是要去山洞走一遭,她在那里洗了将近一个时辰,又在外面待了许久,直到下半夜才回来。 彼时白毛团子直挺挺仰躺在地上,睡得死沉。 她敛起神色,垂眼看了看,最终没管,任由白姝在地上睡了一晚,这孽障皮毛厚实,天天睡地上都不碍事。 . 第二日天光晴朗,比往常更为暖和。 白姝天大亮才醒,懒散散翻身趴了会儿,慢吞吞地站立起来。 沐青早就起了,此时端着吃的进来,不声不响把东西放桌上,也不叫白姝过去吃。白姝脸皮比城墙还厚,立马跃到桌上,她真是一点不客气,见沐青盛了一碗粥搁桌上,当即凑过去吃。 吃得差不多了,把碗推到沐青面前,“还要。” 沐青抬了抬眼皮,默不作声添粥。 这孽障今早胃口似乎不太好,吃完后没再继续,而是往沐青怀里钻,边钻边说:“痛……” 沐青将其挡下,“让开些。” 她顺势咬含住对方的手指,仰躺下,用前爪拍拍肚子,憋了一会儿,低低地说:“这里痛——”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041162、瘦、cyan、余秋、麦麦不得了、白石纱衣、复议,人、冰璃、胖路、夏夜半亮、乘先生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某某 23瓶;为什么我的评论被和谐、crystal、狗七 20瓶;lorenzo 10瓶;南泱 4瓶;gamma 2瓶;摩卡、晓镜、棠梨煎雪、绿茶、白石纱衣 1瓶。 犹豫 倒不是在卖可怜,是真的痛,从昨天开始就痛了,只不过一直没上心,以为睡一觉就会没事,结果反而愈发难受,她半死不活地吊着脑袋,连尾巴都无力地耷拉下,委屈望向沐青。 这孽障刚刚才喝了两碗粥,肚皮都有些圆滚滚的,沐青还真看不出来她哪里不舒服,垂眼看了会儿,淡声问:“怎么个痛法?” 白姝说不清楚,只会用爪子扒着肚皮说:“痛……” 沐青拨弄了下她的脑袋,她便要咽气似的唤了声,明明都这么恼火,不但忍了这么久不吭声,还得把饭吃完了再讲,简直十足的饭桶样。沐青只会简单的疗伤,也看不出究竟怎么回事,便先渡些灵力过去,白姝勉强好受些。 或许只是昨晚在冷冰冰的地上睡了一夜,凉到了肚子。 白姝没再呻唤,沐青见此也收手不再管。 这孽障挺会顺着杆爬,稍微好受点后就扒在沐青身上不下去,灵巧地爬到人家肩头趴着。 念及她不舒服,沐青没计较,默然容许了,收拾干净屋子再打坐静心。 距离半个月之期还有三天,不日就要启程回浮玉山,沐青思量着要不要提前告诉白姝,可见到对方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地蹲在自己肩上,还是把话打住,真要说了,这孽障还不折腾翻天,地都能给滚得一尘不染。 当日来昆山,是通过阵法传送过来的,三天后离开也将会用同样的法子回去。阵法在昆山山脚,只需两颗上品灵石即可传送,直通凤灵宗正殿,来去自如。 其实沐青来昆山静修不是自愿,而是遵循宗内的惯例来此镇守,往年正月都是大长老过来,今年大长老到姑苏办事去了,回不来,就让她替而行之。 昆山是上古大战的遗址,其山脉与凤灵宗传宗宝物万神灯相连,山脉不断灯火不息,凤灵宗世代守护此地已有上千年。不过都是经年旧事,传承到凤灵宗这一代,来昆山镇守已经是走过场,毕竟万神灯从无用处,距今已上千年之久,这玩意儿除了照明当摆设,与寻常油灯无甚区别,宗内的先辈们也没说过它有何用,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代传一代,是以时至今日,来此镇守已成为形式上的传统。 不过这里虽满山荒芜,但胜在灵力充沛,远离尘世纷扰与喧嚣,挺适合静修。 晚些时候,沐青出去走了一遭,白姝非得跟上。 这孽障今天身体不适,格外爱巴挨着沐青,甩都甩不掉。此时外面的山风呼啸不绝,较为寒冷,她便把脑袋埋进沐青臂弯,还将尾巴塞进对方外衣衣襟里,沐青微微蹙眉垂目,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天黑后回到小屋,阔别几日的雪又落下,严寒骤然降临,白姝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上床睡觉,她今天分外安静,都没怎么闹腾。 以为只是不舒服,沐青没上心。 后一日,白姝依然神色恹恹,一整天都疲惫地缩成一团趴在床上,只有吃饭的时候会下地,她没有喊痛,就是没力气,看起来有点忧郁。 沐青少有地关心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她卷巴起身子,困倦地回道:“想睡觉……” 冬天太冷,乏累嗜睡实属正常,何况她发.情那会儿遭遇反噬损耗了不少妖力,休息几日便可。沐青给她喂了两颗有助恢复妖力的丹药,一边静修一边守着。吃过丹药后的白姝勉强好了些,渐渐也没那么嗜睡,睡前还在屋里跑了两圈。 最后一天,沐青打算看看这孽障到底恢复得怎么样,若是好了,自己明早就离开,若是不好…… 那孽障还真的不好。 白姝要死不死地瘫在床上,狐身直挺挺犹如尸僵一般,连尾巴都不甩了,她虚弱地躺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要不是身子还是温热的,真像已经嗝屁归西。 沐青怔住,推了下她的脑袋,轻声喊道:“白姝,醒醒。” 她才艰难地半睁开眼,想动一下尾巴却没力气,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唧两声。 沐青赶紧给她渡灵力,然而这次无用,灵力进入她的七经八脉游走一周就自行消散,根本留不住。 “难受……”白姝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却没能再多说几句,直接昏死过去,这回真僵成了一条木棍。 沐青不是医修,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但能猜到肯定与上回的妖力反噬有关,她赶紧把白狐捞起来,握住爪子再试着渡灵力,可惜还是无济于事。 白姝丹田里空空如也,没有元丹。 元丹是妖兽修炼的集成所在,犹如煤油之与灯,与修士的灵核一样,没有元丹,妖兽的修为就毁于一旦,如同镜子落地摔得稀碎,与寻常动物无异。想来前两天白姝闹着肚子痛,之后就越发低沉萎靡,元丹应当就是那时候没的。 沐青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束手无策地输送了会儿灵力,见白姝越来越虚弱,眉头拧紧。 “白姝。” 白毛团子歪着脑袋,没能应声。 沐青再喊了两次,仍旧如此。 没有元丹,白姝经脉中的妖力早已消散殆尽,眼下更是恼火,再不想法子阻止,恐怕撑不过今晚,可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四处茫茫不见人影,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仅剩的一点点妖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如同锋利的刀子在躯体里乱搅,没有元丹护体的白姝生生被疼醒,缩成一团不断地呻唤,连话都说不出来。 怕她用爪子乱扒会伤着自己,沐青赶紧把她定住,沉思犹豫半晌,摸出一道遍满朱砂符文的黄符,施以灵力,倏地将其烧成一团白灰。 当白灰落地烟雾消散,一抹颀长细瘦的身影出现在落灰的地方,来人亦身着青色道袍,丹凤眼狭长,乌发高高竖起,长相较为英气,乍一看像男子,却是实打实的女人。这是凤灵宗的三长老江林,道号玄机,是名医修,此刻正在洛城安平县的陈府之中喝茶小憩,刚一眯眼就被召唤符召过来了。 当然,召来的并不是真人,只是元神。 突然换了个地方,江林还云里雾里的,以为做梦呢,一转身瞧见面色沉沉的沐青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口兀自嘀咕道:“怪哉,做梦都能梦见这煞神,得再睡一次。” 语罢,闭上眼不看,打算把自己弄醒。 沐青冷眼看她耍宝。 江林念叨:“这梦做得太真实了。” 边说,边拧自己一把,“不痛,真是做梦。” 白毛团子痛苦地呜呜两下,沐青冷冷出言道:“我召你来的,有点事。” 江林佯作听不见,虚着一只眼瞅了下通体雪白的狐狸,而后装傻充愣,直到瞧见沐青隐隐不耐的神色,才认命道:“我说长宁,你怎么回回都找我,找清虚她们不行么,我这有要紧事,正急得要命,这下可好,又耽搁了。” 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分明就在打瞌睡,她要是不睡着,也不能被召唤过来。 沐青懒得扯皮,径直说:“过来看看她。” 江林漫不经心地扫了下,挑挑眉,“你养的灵宠?” “不是。” “那是什么?” 沐青不答,将白姝交由她。 江林把白毛团子接住,嘴贫地扯了几句。 “哟,这狐狸长得挺肥啊,浑身都是肉,都能抵上清虚养的那条狗了,毛色也不错,油光滑亮的,要是再胖一点,把皮剥下来都能做一条云肩了。” 她向来嘴毒,逮住一点就能侃一大堆,成心拿白姝打趣。 得亏白姝奄奄一息的,无法回应,不然非得给一爪子伺候。 沐青候在一边,见她开始着手诊断,才出声问:“你去安平县做什么?” 江林扒开白姝的眼皮瞅了瞅,运转灵力游巡一周,将手覆在白姝肚皮上,满不在乎地回道:“宗主让去的,出了点事。” 能让长老出动,定然不是小事,沐青问:“什么事?” “陈家上上下下十八口,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丢了魂,全成了活死人。”江林说,疑惑地低头看着白毛团子,再用灵力游转一周,“奇怪,体内妖力暴.乱,怎地没有元丹?” 言讫,转头瞅向沐青,打胡乱问:“这狐妖的元丹呢,你给挖啦?” 沐青把缘由讲了一通,不过没说白姝变尾的事,更是只字不提那一晚。 江林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打断道:“不对啊,没有元丹妖力应该会立即散掉才是,哪会持续三天之久,而且这狐妖体内妖力乱成这样,没有元丹护体怎么还不爆体而亡?” 寻常妖兽要是如此,肉身无法承受妖力的反噬,早就成一滩血色烂泥了。江林很是好奇,拎起白姝左瞧右看,却半天瞅不出个所以然,她还是第一回遇见这种状况,白姝看起来与普通狐妖无甚差别,怎会如此? 从白姝可以轻易就破开自己的结界时,沐青就已料到这孽障不一般,只不过她不关心这些,眼皮一掀,淡淡问:“能不能救?” “能,”江林肯定说道,把白姝扔回床上,“带来安平县见我就行,抬抬手的事儿。” 沐青不愿去安平县,回道:“现在就治,省得那么麻烦。” “说得倒容易,当我神通广大能上天入地不成?”江林斜睨一眼,“我现在只有元神,能做什么?” 那倒也是,她现在的实体只是召唤符幻化出来的,只有一道虚无的元神在,堪不了大用。 沐青面色凝重,有些犹豫。 她没打算过要带白姝离开,心知这孽障的不同寻常,初初那会儿就不愿惹麻烦,如果真把白姝带下山去见江林她们,怕是更不容易脱身,这孽障太黏人,一旦沾惹上就很难甩掉。 江林懒得管这些,又说:“你最好快点带过来,不然能不能活过后天都悬,我看它这样子明晚就该差不多了,有气进没气出的,难说。” 不是故意吓唬人,毕竟已经耽搁了两天,再拖下去随时都可能会出事。 召唤符时间有限,只有一柱香左右,马上就快到点,江林不再废话,最后交代几句:“它现在没有元丹,输送再多灵力都是徒劳,你带育灵石没有,带了就拿一颗放它身上,往育灵石里渡灵力就行,这样能缓一缓。你要是打算来安平县就传个信,明日午时我派阿良他们去镇口接你。” 沐青抬眼看了看,恰巧时间已到,江林的身形直接化为虚无,元神归位。 床上的白毛团子痛苦得痉挛,周身蜷缩起。 她犹疑片刻,还是先摸出一块育灵石放这孽障肚皮上,往里面渡了不少灵力。在育灵石的作用下,本来留不住的灵力被一一引进白姝体内,乱窜的妖力被扼制住,白毛团子突然就好受了些,蜷缩的身体渐渐放松。 不过只是暂时压制而已,接下来会怎样难以预料。 外头的天已日渐西斜,太阳就快落进山后,夜幕即将降临。 从昆山到安平县,约莫需要一晚上时间。 沐青望了眼黑沉的天色,迟疑不决。 白毛团子忽然动了动,虚弱地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背,将两只前爪扒到她小臂上。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树的女友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etepen 6个;滴墨成伤、麦麦不得了、青丝绕手、冰璃、乘先生啊、kakururi、saber任、traveller、啦啦啦、detectiveli、lucifer、夏夜半亮、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时明月 50瓶;39648272、盘盘是胖胖 15瓶;泓澄、41962364、冰璃 10瓶;假人 6瓶;zero 5瓶;lucifer、南泱 4瓶;棠梨煎雪、白石纱衣、揪一颗奶糖 2瓶;晓镜、爱不是理由 1瓶。 不忍 下夜,风雪不绝,纷扬如柳絮飘落,高耸入云的昆山不胜寒,山头的梅树在料峭凛冽的寒风中摇动,饱经摧残,破屋的灯火在这时熄灭,孤桀的人抱着白狐和兔子往外走,走出门,不慢不紧将门关上。 本来不带兔子走,要放生的,可怀里那孽障不依,非让把口粮捎上,要死了都还惦记着一口吃的。 夜里的山顶太冷,两只长毛的都被冻得发抖,双双依偎在一起,不住地往沐青臂弯里钻。 沐青低眼看了看,摸出一张画有鹤的黄纸用灵力烧尽,一只俊逸挺立的白鹤显形,它高昂着头扬起双翅,然后恭顺地伏下身。 “洛城安平县,陈府。”沐青低声说。 白鹤回以一声唳叫。 乘鹤日行千里,抵达离昆山较远的安平县差不多是天亮时分,不早不晚。 洛城地界宽广,昆山地处其最西面,而安平县则在最东边,位于沱河与亓江的交界处,是买卖经营的中转地,这里与荒无人烟的昆山大为不同,熙攘热闹,富庶,仅次于主城。 北街夜夜灯火璀璨,推杯换盏叮当响,不远处的渡口船只来往不绝,河道两旁的食肆寅时就陆陆续续开门吆喝,热汤翻滚,香气四溢老远就能闻到。 陈家在北街的尽头,门前立着两个怒目圆睁的威武石敢当。 沐青在县城外的松树林落脚,慢慢步行过来。 正月是喜庆的时候,过完年不久,陈家门前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彼时天刚蒙蒙亮,冷风一吹,红灯笼便随风摇动,内里的烛火几乎被吹灭。 远处的喧嚣与这里的冷寂对比鲜明,偌大的府邸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早就尘封落灰,乍然有种鬼气森森的萧肃感。 沐青打量了下高大的府门,沉闷压抑让她下意识皱眉,半晌,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儿,老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他费了老大劲才把门打开,见沐青一身白衣道袍,颤颤巍巍把着门问:“元君有何事?” 沐青将来意告知。 老头儿慌忙把她引进去,恭敬而惶恐。 安平县隶属洛城,而洛城归凤灵宗庇护,凡人不识这位第一宗师的模样,可其名号无人不知。老头儿以为沐宗师响赫修真界多年,应当不小了,没想到她看起来竟如此年轻,面若桃李似九天嫡仙,他不敢怠慢,恭敬地带路。 沐青淡声说:“有劳。” 老头儿诚惶诚恐,“应该的应该的,倒是麻烦元君了。” 以为沐青跟江林一样,也是过来解决陈府事端的,沐青没有解释。 陈府庭院里种有槐树,位于东侧面,那树枝丫粗壮虬结,歪扭生长都快将东边角落完全遮挡住,这大冬天的,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看着就颇为寂寥冷肃。 大户人家总爱在庭院里种花草树木,桔树吉祥,海棠富贵,竹子高雅脱俗,至于槐树,既有镇宅之用,也可驱邪化煞,招运旺财,且到了炎炎夏日还可遮阳避暑,所以不少人家都会在自家种此树。 路过庭院时,沐青随意四下扫视。这陈府的主人还真是讲究,寻常人家一般只设一个风水局,他偏生不一样,恨不得像种萝卜般一个坑设一个,光是院子里就设了三个风水局,严防死守活像守财奴似的,生怕有一丁点儿鸿运会流出去。 由于风水局太多,府邸内显得很是沉抑,外头寒风萧瑟,里面却如同被隔绝了一样,完全感觉不到风吹,怪瘆人的。 沐青蹙眉,不过没说话。 白毛团子焉嗒嗒动动爪子,从她臂弯里抬起脑袋,沉闷的氛围让白姝有些不舒服,睁大眼四处瞧望,又安静趴沐青胳膊上。 这孽障真是半点不消停,兴许是觉得兔子占了太多地方,就不客气地用后腿蹬人家两下,要死不活了还要逞威作福。兔子不敢反抗,挪挪屁股墩往外挤,俨然就是十足的受气包。 老头儿带她们到南房,也就是倒座,客人住的地方。 因着早就传过训,阿良很早就在那里等着,见到沐青进来,这小子连忙过去迎接,规矩喊道:“师伯。” 阿良是江林的徒弟,上个月才满十四,他长得浓眉大眼,不高,身形细瘦如干巴菜,皮肤有点黑,不过性子纯良老实,一直都很讨喜。 沐青还挺喜欢这小子的,冷淡的神情缓了缓,点头回应。 阿良憨厚笑笑,不由自主摸了下鼻头,“昨晚师尊还在说您中午要来,让我去接,结果您来得这么早,昆山离这儿挺远的,可是赶了一夜的路?” 他为人热情好心,说着,就要伸手帮忙抱狐狸,沐青不着痕迹别开,将兔子给他,阿良全然没察觉,赶紧把兔子抱住。 终于离开那蛮横不讲理的祖宗,兔子赶忙往阿良怀里钻,短戳戳的尾巴还抖动了下。 沐青没有回答阿良的话,而是问:“你师尊呢,还没起?” 江林一向懒散,惯会享受,这般寒冷天气指不定还在被子里窝着。 阿良心知自家师尊什么德行,倒没辩解,只笑呵呵地说:“应该起了,刚刚师姐她们去叫过。” 他瞥了下白姝,还是知晓沐青这次为何而来,好奇地偷摸看了看,当发现白姝转过脑袋与自己对视时,一瞬间愣住,随即问:“师伯怎地养了一只灵宠,云狐还是雪狐?毛色这么白净,看着像是云狐。” 沐青否认:“不是灵宠。” 阿良哂道:“瞅着就挺可喜的,肉乎乎一团。” 沐青说:“山上随便捡的。” 察觉到两人在谈论自己,白姝眼珠子滴溜转,扬起脑袋看向沐青,她没什么精气神,不一会儿又趴下,将脑袋枕在沐青小臂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瞧着阿良。 阿良不知她是妖,手欠地摸了下她的脑袋,这孽障气急,作势龇牙就要咬人,不过被沐青拦住。 “她脾性差,别摸。” 阿良怪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点点头。 江林才起来,睡眼惺忪地坐在桌边,随行的弟子泡了热茶端进来,她正要支使大徒弟去给自己弄点吃的,转头就瞧见阿良带着沐青进来,登时瞌睡都醒了。 沐青面色冷沉凝重,大抵是不满她这副散漫的德行。 清楚这位吹毛求疵的性子,江林讪讪,挽尊解释道:“一早就在等你,正要让人去看看呢,这就到了。咦,这就是你那只狐狸?咋看着更肥了,满身肉可真结实,一只手都快抱不住。” 嘴不要太欠,拐着弯儿损。 昨天白姝没能给她一爪子,今朝稍微有点力气,听到这人又说自己肥,便恶狠狠朝她叫,可惜她现在没劲,本想扮凶样,结果只弱弱地呜了声。 江林乐不可支,“哟嚯,还凶人,挺冲啊——” 白姝伸着爪子要抓她,江林灵巧地躲闪开,白姝好气,偏头瞅向沐青,不满地叫了下。 “行了,”沐青出言,“有空就快帮她看看。” 江林贱兮兮的,眼疾手快地戳了下白姝柔软的肚皮,非得去招惹这祖宗。白姝气到炸毛,哪怕只剩半口气也要扑棱爪子抓人,两条后腿在空中划动,龇牙咧嘴的。 一边的弟子纷纷好笑,几个女弟子更是掩面捂嘴,江林就这臭样,十来岁就成天惹事生非,如今当了长老勉强收敛些,有时还是管不住自个儿,偏生爱逗耍别人。她长得人模人样的,却不怎么干人事。 沐青冷冷扫一眼,她这才收手,不自在地理理衣袖,端起热茶抿了口,“马上就看。” 阿良再倒了杯茶,双手递给沐青,“师伯喝茶。” 沐青把白姝抱紧,“多谢。” 阿良有些腼腆,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毕竟要尊长守礼,被这一声谢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很快他就怔住,因为沐青还没来得及端茶喝,那白毛团子就先一步用前爪扒住桌边,伸长脑袋去舔茶水,这孽障可真自觉,一点礼数都不讲。 念及她是只狐狸,周围的弟子都没吱声,只有江林挑挑眉,瞅了瞅沐青。 沐青脸上无甚变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喝完茶,江林抬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关上门给白姝诊治。其实昨天她就料到沐青会来,早做了准备,于妖兽而言,元丹消失确实是致命伤害,可却难不倒她,这些年见过不少疑难杂症,白骨再肉都不稀奇,何况这个。 既然没有元丹,再造一个就是,不过再造的元丹与原来的有区别,本体的元丹是珠状的,而再造元丹呈混沌状,相当于在丹田内重新造出一个存续妖力的壳子。 难倒是不难,但在动手前,江林端着架子睨看沐青,慢悠悠道:“救下它,就欠我一个人情。” 沐青掀起眼皮,一个字不回。 江林已经习惯这个样子,知晓是答应的意思,嘴角扬起,直接把条件说了。 “陈家的事有点棘手,留下来帮个忙。” 沐青没有立即应下,不冷不热问:“怎么回事?” 担心待会儿再造元丹时白姝会乱动,江林食指一点把白毛团子定住,顺带将其禁言,“陈府的人不是丢了魂么,我这两天就忙着给他们招魂了,光是昨晚就招了三次,你猜怎么着?” 沐青抬头看去。 江林说:“一个都没招回来,全家十八口呐,就是乱搅和几下都能招回来一两个,得,一个都招不动。这哪里是丢魂,怕不是被勾魂了,不然何至于此。” 人有三魂七魄,生时先有魂后有魄,死时则七魄先散三魂再离,魂为阳魄为阴,阴阳相合人才会安康顺遂。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和命魂,命魂为主,会一直依附在肉身上,若是没了,人就会直接死亡,而天魂和地魂常在外,三魂少有聚首,这两者要是没了,轻则六神无主,重则痴呆昏迷,如陈家十八口现在这样。 刚来安平县那会儿,江林以为这是哪个不要脸的术士或者仇家干的,可当她细一探查才发现事情远不止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勾魂的那个缺德玩意儿实力不弱,或许远在她之上,绝对不好对付,她已经向宗内禀报此事,现在沐青来了,正好可以留下来搭把手。 沐青没拒绝,瞧了瞧把眼睛瞪得溜圆的白狐,低声问:“陈家的人在哪儿?” “祠堂里摆着,我让阿良他们把人都搬过去了,摆一处也好照料,”江林说,知道这是愿意帮忙,才开始着手给白姝重造元丹,边运转灵力边问,“等会儿一起去看看?” 沐青不语,垂目瞅了片刻白毛团子,才嗯声。 重造元丹相当于剜肉补伤,犹如拿刀子在经脉里刮,且这刀子还不怎么锋利,得使劲儿才行,痛是肯定的,所以江林才提前把白姝定住并禁言,避免她乱动乱喊。 白姝很是痛苦,不能动不能言,双眼瞪得老大,浑身的毛都炸开,她感觉丹田内像有火在烧,又疼又难受,恨不得原地打滚发泄,然而动不了只能生生忍着。 这孽障哪遭过这种罪,就连当日摔下悬崖伤得半死都没如此恼火,她一直痛苦地盯着沐青,最终双眼一翻,活生生痛昏过去。 昏过去也好,至少没那么遭罪。 江林好笑,“这就晕了,等下还有得受。” 沐青就在一旁守着,见白姝晕过去,不由得拧紧眉头,神色隐隐不耐。 “还要多久?”她沉声问。 江林漫不经心地回道:“这才开个头,还早着呢。” 言罢,低眼瞧了瞧犹如死透的白毛团子,啧啧两声,“真是白长一身肉,这点痛就受不住了。” 嘴忒贱。 不过也是实话,现在的痛确实算不得什么,等再加施灵力时,白姝又被活活痛醒。 如此反复几次,耗费大半个时辰,重造元丹才算结束。 彼时外面已经大天亮,江林收手,一点不管白姝死活,悠哉游哉出去吃早膳,剩下的事直接扔给阿良他们做。 白姝昏迷了半天,直到天黑时分才转醒,一睁眼就瞧见沐青坐在床边,便虚弱地嗡声可怜道:“阿姝痛……”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厌、瘦、冰璃、莫斯提马我老婆、沐青木、麦麦不得了、乘先生啊、评论啥好、飒飒、夏夜半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ero 30瓶;kakururi、十庸、玖酒旧久、麦麦不得了、sido.、评论啥好 10瓶;doubletimber、星河在天03 7瓶;我可以、姜灵儿、初一、此间少年 5瓶;棠梨煎雪、揪一颗奶糖 2瓶;liii、白石纱衣 1瓶。 好奇 沐青身形一动,垂眼,“醒了。” 白姝抬了抬爪子,歪着脑袋看过去,重造元丹的滋味不好受,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张张嘴,想要说话却没力气,最后只讨乖地拱了拱沐青的手背。 沐青无动于衷,许久,将手放在白姝丹田处输送灵力,白姝这才好受些。 一柱香后,沐青有事离开,换阿良进来照顾白姝。 此时白姝已经恢复了一些,能爬起来了。阿良念着她应该饿了,就端来一块生肉喂食。 “过来过来,”他唤道,一脸耐心和善,连肉带碗放地上,“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肉血淋淋的,很是腥臭,一看就不怎么新鲜。 凡人吃肉与妖兽不同,一般要用一晚上时间来放酸,甚至更久,这样的肉才容易煮熟入味,妖兽则不同,于他们而言这种肉都是不新鲜的,好比没有捕到食物时去偷吃别的妖兽吃剩的肉。白姝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眼,她这几日被沐青养叼了胃口,莫说这块肉,即便是刚杀的也不愿吃,只愿吃熟食,于是别过脑袋,连眼神都不匀一个给阿良。 阿良愣了愣,凑上前疑惑道:“怎地不吃,没饿么?” 白姝傲气不搭理,直接甩他一尾巴。 这孽障皮毛柔顺,滑溜溜的,甫一动作倒颇为引人怜爱,阿良年纪小,难免会被她无害的皮囊迷惑,霎时一怔,随即笑笑,小心翼翼地摸摸白姝的背,轻抚顺毛。 白姝难得好脾气一回,念着对方有心,不予计较。 阿良心大,把她抱起来,“一天都没吃东西,肯定饿了,要是不喜欢吃这个,我带你去厨房你自己找,可好?” 本要挣扎的白姝忽地停住动作,改为趴他手臂上,歪歪脑袋,这次温顺了。 阿良性子纯善,知晓她听得懂自己的话,抱着白毛团子出去。 从南房到厨房,会从祠堂边上经过。 祠堂通宵达旦地点着灯,陈家十八口全在里面齐齐摆着,一个个面无血色,脸苍白如纸,瘦得形销骨立,昏黄闪烁的火光照在这些人身上,加之阴沉的天色,显得分外阴森冷寂。 沐青和江林就站在祠堂门口,两人在商讨对策,旁边还有陈府的丫鬟小厮,有几个胆小的惧怕这样的场景,连看都不敢看祠堂内一眼。 白姝不解地瞅向那边,不懂为何要把这些人摆在一起。 沐青无意间瞥见匆匆而过的白色,淡然收回目光,折身进祠堂查看。 陈家十八口摆在最中间的是陈老爷,左右两边分别是陈少爷和陈老太,其余亲眷按亲疏远近依次摆放,之所以把这些人搬到这里,是因为他们魂离体后阴气重,容易被邪祟入体,宗族祠堂多少有点庇护作用。江林在祠堂里外布了阵,以防出事。 不过饶是如此,这些人也离咽气不远了,他们的魂离身太久,再拖下去非得被活活拖死不可。 江林奉命下山给人治病,孰料赶上这种事,她不太愿意沾惹麻烦,但不得不听命,不过一介医修在鬼怪异事堪不了大用,只能依靠沐青。 “怎么样,可有法子对付?”她问,掀开盖在陈老太身上的被子,细细瞅看一番。 沐青从容不迫,四下扫视,最后看向陈少爷,缓缓道:“不急。” “还不急,”江林好气,“过两天再醒不过来,这一屋子没一个能活的。” 寻常人不吃不喝至多能活七天,要不是她给这帮人续命,他们早死了,然而她只是医者,看病这些倒还行,这等事上就无甚本事了。 沐青拉开陈少爷身上的被子,钳着对方的下巴左右摇晃瞧看,又扒开这人的眼皮子。 这不看还好,感觉与其他人无异,一看才发现陈少爷眼里血丝充斥,整个眼珠子除了眸子,其它地方都是血红色的,瞧着甚是骇人。 江林吓了一跳,惊讶不已,“今早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她连忙去看其他人,然而那些人都无事,独独这位陈少爷才是如此。 沐青轻抿唇,思忖须臾,把陈少爷的衣服脱掉,让其袒露出胸口。 当看到陈少爷身上大片大片的暗紫红色的斑,周围的弟子,包括江林,皆都吸了一口冷气,惊诧不已。陈少爷都是他们在亲力亲为地照顾,明明之前还一点事没有,却不知何时成了这样,所有人竟毫无察觉! 不仅这般,陈少爷周身的皮肤还隐隐泛出青黑色,看着就恶心。江林赶紧召弟子们看看其他人,好在另外的人都没事,仅只这一位才长斑,她仔细瞧了瞧,感觉陈少爷身上长的斑分外眼熟,拧眉嘀咕道:“咋瞧着这么像尸斑,不至于啊,也还能喘气,分明就还活着,怎么会长尸斑?” 边说,边低头确认,瞧了半天,认定这就是尸斑。 沐青没说话,探了探陈少爷的鼻息,后将二指放在他颈脉上,这人还活着,且七魄尚在,并没有死。 “活人长尸斑……”江林先前还兴致缺缺不愿管,现在却很有劲头,她就爱这种奇奇怪怪的病症,越怪越有兴趣,琢磨半晌,疑惑,“还真没见过,怪了,怎会这样?” 她不懂,剩下的人更是惊讶。 人死后的一到两个时辰内会出现淡色尸斑,两到三个时辰尸斑颜色会加深,三个时辰后施力按压会消退,收力以后则会重现,而约莫一天半左右就完全定形了,怎么按都不会消失。 沐青抬手在尸斑上用力一按,再松手,尸斑消散又重现。算着时间,应当是丑时左右长的,恰好是弟子们查看过后,故而到现在才发现。 不清楚其他人会不会这样,可第一个出现意外总有其缘由,沐青让弟子将陈府的管家叫来,将衣服给陈少爷穿上,盖上被子。 管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矮胖男人,小眼睛,一看就很会算计,他云里雾里地进门,大抵是有些惊怕,进门前还犹豫了片刻,一狠心才敢过来。 “二位元君安好。”管家恭敬道,弯弯身子。 沐青不拐弯抹角,径直问:“陈少爷最近去过哪些地方?” 管家不解,可也没多问,如实说:“少爷近来一直在准备院试,少有出门,只有前些日子同杨家公子喝过茶,其余时候都在府内温书。” 院试,即科举考试的最初一级,每年六月到七月之间在府城举行,只有童生才有资格参加考试,又称选秀才。陈家少爷便是童生,三年前名落孙山没中榜,今年还要再考。 这些话江林都问过的,对陈家上下都比较了解,尤其是对陈少爷。陈少爷为人恭谦文雅,平素喜好吟诗作对,亦精通书画,时常广结好友,陈家下人乃至周遭的四邻八舍对其评价都很高,无一不夸赞,应当没甚大问题。 一番问话没能问出什么,管家说的都是些过场话,不会说陈家的人一句不是。 沐青有意无意打量着他,感觉不像是在说假话,便又问:“那以往可曾有过奇遇,亦或碰见过什么古怪的事没有?” 管家仔细想了会儿,摇摇头,肯定地说:“没有,少爷从去年二月起就在家准备院试,成天都在房间里温书,连会友都很少去了。” 他似乎挺向着自家少爷的,说完,又讲了些其它的好话,譬如陈少爷心善,每年都会定期到寺庙里捐公德,会到县城东边施粥,还会帮哪个穷苦人家,总之一大堆。这么一说,也难怪陈少爷在旁人口中的风评那么高了,纯善至此确实难得。 沐青只听着,末了,让管家先离开。 祠堂内直挺挺躺着这么多人,管家忧心又害怕,赶紧走了。 待人走远,江林问:“与陈少爷有关?” 沐青垂眼盯瞧了会儿面前的人,淡淡道:“还不清楚。” “这陈少爷还真是大善人,”江林拖着声音说,有点意味不明,“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沐青不应声,感觉祠堂里冷得不正常,打算布个阵除一除阴气,然而不等她动手,靠近走廊的左侧窗户忽地传来声响。 响声太过突兀,祠堂内的众人全都抬头看去。 只见原本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一只白色的爪子搭到窗沿上,接着另一只爪子也搭了上来,随即小小的狐狸脑袋探出,白毛团子费力地往上跃,跳进木窗落到石板地面上,她嘴里还叼着东西,险些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孽障当真半点自觉都没有,全然不走寻常路,有大门非得翻窗,身子还没恢复就到处上窜下跳。 走近了,众人才看清她嘴里叼着的是一个白面馒头。 这孽障在厨房胡吃海塞一通,肚皮都撑圆了,要不是念着要快点过来找沐青,铁定还要多吃点,她没吃过馒头,走前还带了一个出来。 白面馒头个儿大,一只爪子抱不住,她只能飞快蹿到沐青脚边,改为用两只爪子抱着,应当是吃累了,她行动还有点不利索。 先前还半死不活,只有一口气吊着,现在跟没事一样,也是厉害。 沐青低头瞧了眼,没有搭理。 江林倒是惊奇,头一回见到狐狸吃馒头,打趣道:“小狐狸,你哪儿来的馒头,莫不是去厨房偷拿的?” 记着重造元丹的痛,白姝不理这人,兀自一面扒住沐青一面啃馒头。沐青告诫过,她妖力没有恢复暂时不能化形,让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开口说话,别把人家吓到了,她便不说,安生当一只白毛狐狸。 当然,其他人不包括江林,江林知她是狐妖,就故意要逗耍她,非得过来招惹,弯身拨弄她的狐狸头。白姝不乐意,当即一爪子伺候,江林飞快收回手,堪堪躲过。 “又要抓人,昨晚我可救了你,忘恩负义的小崽子。” 白姝才不管她有没有救自己,只一个劲儿巴挨住沐青,用尾巴朝向这人,以示不喜。 江林又气又笑,懒得跟这没良心的东西计较。 沐青只看了看,之后不再管她俩,专心布阵。 阵法一经布成,整个祠堂里的阴气霎时消散不少,不再冷森森的,反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就连燃烧的灯火都明亮了一些。 做完这些,白姝的馒头也快吃完了,她赶紧把剩下的塞进嘴里囫囵吞掉,灵活地扒拉住沐青的袍角,然后借力跃到沐青手上。 或许是不忍这孽障之前那么遭罪,这回沐青任由她放肆,顺势接住她,低声问:“好些了?” 白姝大黑眼珠一转,知晓不能说话,只点点头,并用爪子摸摸肚皮。她的本意是想告诉对方自己不痛了,孰知吃得太撑,肚皮鼓胀得厉害,看起来就很是滑稽,像在拍小鼓似的。 沐青抬抬眼皮,倒不多言,仅只这么一句,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行人守在祠堂直到巳时,期间江林率众弟子悉心照料陈家的人,沐青带着白姝里里外外转了小半圈,四处瞧看。 阿良和两位师姐受命出去办事了,也不是甚大事,就是去外面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关于陈家的传闻或是什么,毕竟有的事问陈家的奴仆可问不出来。 陈家十八口,除了陈少爷长尸斑,剩下的人一点事都没有,还是原先那样。 阿良他们巳时三刻才回来,还真打听到了一点消息。现今整个安平县都知道陈家的事,这阵子有关陈家的闲言碎语就没停过,他们在附近一家酒馆里听人说,前些年陈少爷曾与宴玉楼的头牌有私情,当时陈少爷冲冠一发为红颜,不惜与陈家决裂,带着头牌私奔出走了,只不过两人还是没能在一起,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反正后来头牌回宴玉楼继续接客,陈少爷灰头土脸回家。 想不到品行高洁的陈少爷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着实耐人寻味。 阿良还打听到,如今那头牌当红,三年已过,风头比当年更甚。 乍一看,私奔与陈家十八口丢魂没任何关系,且都过去那么久了,可为了一探究竟,沐青和江林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其余人等则留守陈府。 白姝自然也跟着去了,她向来不知脸皮为何物,非得跟上。 沐青和江林易容做男子打扮进的宴玉楼,白姝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着。进去前,两人再三叮嘱不能乱跑,这孽障答应得飞快,转头就把话抛到九霄云外,稀奇地东瞅瞅西看看,还跃到宴玉楼二楼东侧,去扒着窗口偷瞧。 这本是无心之举,却让她撞见了不该瞧的事。 二楼东侧的一个房间中,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紧紧抱在一处,底下那个玉腿曲叠,无力地抓着凌乱的被褥。 白姝偏转脑袋,尾巴晃动了下,很是好奇地瞅着。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yan、夏夜半亮、万年总受、petepen、余秋、瘦、fghj、detectiveli、麦麦不得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5瓶;音、温酒溢清寒 20瓶;chichoo、竹笙、c、麦麦不得了、十庸、西宝呱呱呱 10瓶;園田絵里、雁也、向日和你、诺曦晨、炸毛君、绿茶、kakururi 5瓶;南泱 4瓶;西行寺凛 3瓶;弃子 2瓶;crayon、emp.、洛先生疼我、卢宣儒、白石纱衣 1瓶。 青楼 房间内的灯火不太明亮,光线暗沉昏黄,衣裳散落一地,与外面的喧闹不同,这里分外压抑暧热,女人半睁的眼几乎与沉闷的昏暗融为一体,她眸光都快散了,红润的唇微微张合,像寻不到着落点的浮萍,随波轻晃摇动。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将衣衫完全解开,半遮半掩的,不为人知的荒唐在无尽蔓延,在宴玉楼的靡靡之音中悄然进行,难以分舍。 当女人口中溢出一声细碎的低唤时,白姝耳朵一动,黑不溜秋的眼珠瞪大,随即瞳孔紧缩,不明白到底怎么了,疑惑地甩甩尾巴,将两只前爪搭在窗沿上,迷茫地继续瞅看。 窗户虚掩着,周围的一切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沉重与湿热交.合,整间屋子都变得狭□□仄起来。 白姝不知礼数,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女人白细的颈间已有些汗湿,神情隐忍地扬扬下巴,抬起一只手攀住上方的人。 宴玉楼这种销金窟,向来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仅男人爱来,有的女人也会乔装打扮而来,接女客不是甚稀奇事,且楼里有的姑娘还只接女客,比如房里的这位。横竖都是赚钱,甭管男女,只要给银钱的就是主子,宴玉楼都会派人好生侍候。 夜里横肆的风萧瑟,顺着屋顶的青瓦直吹,乍然有点冷飕飕的,白姝收起尾巴,再望向里面时,两个女人已双双躺在床上,其中一个半撑起手臂,柔若无骨地伏趴在另一个身上,娇媚地凑过去低语,对方突然钳住了她的下巴,把她拉到怀里箍住。 当看到娇媚女人主动挨上去吃那人的唇时,白姝尾巴又蓦地竖起,万分不解地偷偷瞧着。 她当真一点不懂,就那么扒在窗外老半天,直至里面灭灯,才迷乱地跳下窗户离开。 这孽障还在想适才的场景,全然忘记了沐青二人的叮嘱,她稀里糊涂地跳上一间开着门窗的无人房间,四下乱窜,右拐右拐就进了宴玉楼底下。 宴玉楼一楼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华丽台子,身形婀娜的舞姬灵巧地扭动着腰肢,随着绵.缠的曲子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至极,半露不露的诱惑勾得那些个客人都看直了眼。 台子周围有水河环绕,大冬天的,那水河里竟开满了艳丽热烈的红花,且有飘渺的雾白烟气袅绕,意境朦胧,颇有醉梦生死的虚无感。 有舞姬跳得尽兴了,就将外衣都脱掉,身上只披一张几近透明的薄纱,勾得心痒难耐的醉汉纷纷往水河里扑,可惜水河太深,他们上不去,只能在水里扑腾,衬得这一个个的丑态百出。 来烟花柳巷寻欢的哪有正派君子,色.欲妖娆的迷离地再如何繁华辉煌,内里还是恶臭熏天。这里不乏达官贵人,世家公子哥,甚至还有修仙者,只是这些人会掩饰,隐进凡人中不容易被发现而已。 二楼西侧,两位俊俏的“公子”坐在桌前,青衣随和,时不时还同陪酒的姑娘们打趣,哄得一众女人掩面娇笑,白衣则一脸阴沉,眉宇间隐隐不耐烦。 巧笑嫣兮的姑娘们见到“他”这冷煞样都心里发怵,有个穿浅黄襦裙的丰腴女子斟了杯酒,大着胆子往白衣,也就是沐青身上靠,柔声细语道:“这桃花酿可是我们宴玉楼的镇楼好酒,公子尝一杯罢。” 边说,还边再靠近些,欲用饱满的胸脯蹭沐青的手臂。 沐青冷脸避开,她哪经历过这种事,以前不是没进过青楼,但还是头一回喝花酒。 宴玉楼的女人实在热情,两人又长得儒雅清朗,尤其是沐青,一张脱尘出众的脸,任哪个姑娘见了都是百炼刚成绕指柔,念着若能与之春风一度,不要钱都行。 沐青如此冷淡不近人,丰腴女子倒不生气,兴致反而更高,双手捧着酒,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挨到对方怀里。 艳俗的脂粉香让沐青嫌恶,她沉声冷冷道:“自重。” 嫖.客对青楼女子说自重…… 丰腴女子一愣,周围人随即都笑了,对面的海棠银簪的女子出声打圆场,娇嗔道:“公子是有心事么,一晚上都沉着脸,都这儿来不就图个高兴,小女子敬你一杯,赏个脸吧。” 一面说,一面倾身敬酒,如此一弯腰,齐胸襦裙内的白软就更显。敬酒是假,另有谋算才是真。 明晃晃的勾引让沐青当即黑脸,她一向正派,平时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轻浮,要不是为了低调,避免打草惊蛇,早拂袖走了。 江林见这煞神眸色一暗,心知对方忍耐已到了极限,赶紧将那杯酒拦下,自个儿喝了,笑眯眯道:“这位公子不能喝酒,我替他喝,来,素素姑娘,我给你倒一杯,咱俩喝。” 她倒是会说话,嘴皮子一张就把人哄住。 几杯黄汤下肚,气氛再次活络起来,江林惯会乱扯,一番好话逗得姑娘们不住地笑,她还真拿出一副喝花酒的样,一手搂抱一个,人家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乱摸,她也不反抗阻止,反而摸回去。 沐青在对面冷眼看着,倒也不出声,兀自斟茶喝。 江林一直同这些女子打趣聊天,酒过三巡,状似无意地提到那位头牌,也就是柳秋娘,惋惜今朝来没能见上一面。 柳秋娘不似这些姑娘需要出来接客,想见她一面都得使劲砸银两,过夜更得一掷千金。 当然,老鸨子为了造势,一个月总会让柳秋娘出来露面一两次。 一行人将话头转到柳秋娘身上,素素姑娘忽然指着楼下说:“喏,那不就是了,公子今儿来得巧,正正赶上了时候。” 江林应声看去,正在喝茶的沐青亦搁下杯子,从容地低眼往下望。 柳秋娘正站在台子中央,头上戴着帷帽,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但仅从曼妙的身形就知定然是个大美人,绝对不俗。 她怀里抱着什么,白绒绒一团,还在拱动。 沐青手下一顿。 白毛团子抬起脑袋,一脸迷茫地看着周围。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瘦 2个;麦麦不得了、34041162、乘先生啊、青丝绕手、c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去经年 30瓶;喜上眉梢 29瓶;sido. 17瓶;痴柯 15瓶;谁人不识、?????木????、青暮从山。、李狗蛋、生而为人-9102、petepen、what、21378248、听说你很可爱啊、迷、洋新喵、哥哥、habseligkeit 10瓶;麦麦不得了 9瓶;咦呀、酒久九、竹杖、此间少年、敬822、kakururi、绿茶 5瓶;意错林、洛白 4瓶;棠梨煎雪 3瓶;弃子、南泱 2瓶;云宣、窝窝很酷、眠星子、厌、夜花凉、白石纱衣、crayon、liii 1瓶。 荒淫之地 这孽障先前在楼上偷糕点,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宴玉楼的杂役发现了,她撒腿就跑,孰知左撞右拐竟闯进了柳秋娘的房间,而自打进门后,就一直晕乎乎的,头重脚重摸不着北,等稍微清醒点,已经被柳秋娘抱在手上。 她现在妖力低微,连化形都不能,挣了两下之后感觉脑袋愈发昏沉,于是没再挣扎,待好受些,一睁眼就被抱到台子上了。 柳秋娘的手冷得犹如三九天的寒冰,全然不像正常人,白姝被轻柔抚了几下,感觉到森森寒意险些炸毛,她被压制住了,脱不开身,只能任由对方宰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柳秋娘倒也没做什么,只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真是听话……” 阴冷的语气让人顿觉毛骨悚然,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空洞感,处处透着怪异。 白姝还算机灵,知晓不能乱动,暂且安静趴着。 这里的暗波流动并不影响台下看众,客人们纷纷大闹呼喊,让摘下帷帽,要一睹天姿绝色。 有人往楼下砸酒坛子,豪掷金银,有人喊得面红脖子粗,那些心痒难耐的干脆扑进水河里,推推搡搡往台子游去,还有些欲望迸发的下流糜烂行径,实在丑陋至极。 沐青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瞥了眼台子上的白毛团子。 那孽障还处于茫然中,抻着脑袋东瞅西看,似乎搞不清状况。 当一眼看见白姝在那里,江林亦愣了下,随即神情复杂。柳秋娘一出场,一股子浓重的阴气就萦绕不散,凡人和修为低的修仙者看不出来,她和沐青可瞧得清清楚楚,隔得老远都能看到对方周身环绕的浓郁黑气。 柳秋娘身上自带异香,那香气仿佛活了一般,远远就能闻到,奇怪的是香味并不浓郁,反而淡淡的,闻着就舒心。 江林细细一嗅,当感到不对劲时,神色变得很是古怪,不自在地用胳膊肘顶顶沐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嗓音问:“闻到那味儿了吗?” 沐青自是先察觉,淡然颔首。 “臭气熏天,”江林嫌恶道,“到底死了多久了,真是要命。” 她俩修为高,一闻就能闻到隐隐的尸臭,柳秋娘遮掩得再完美,单单这臭味就暴露了,本想过来看看,不料还真撞上了。 这柳秋娘胆挺大的,敢在人多杂乱的青楼造次,还搞得如此声势浩大,也不怕被发现。 不过就算发现了端倪,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来宴玉楼的修士不少,肯定不止她们发现了异常,柳秋娘这般明目张胆,势必有厉害之处,不能贸然行动。 江林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耐人寻味。 一旁的素素姑娘以为这是在惊叹,便有些吃味地勾住江林的肩,坐到她腿上,不满地嗔怪道:“公子也喜欢秋娘么,适才不还说中意奴家,怎地一会儿就变了?” 被柳秋娘比下去抢了风头,自是不高兴,别人不敢讲,素素姑娘心直口快,不满意就直接说出口。 江林笑笑,收回目光,搂住她的腰肢,抬手故作轻挑地捏捏她的下巴,诓哄道:“哪里会,本公子最喜欢的就是素素了。” 这人真是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知晓是假话,素素姑娘仍旧有点娇羞,江林生得一副好皮囊,虚情假意也能哄住人。其他姑娘不依,纷纷凑上来围堵着,一口一个“公子”,都想听情话。 江林明着哄众姑娘,实则暗暗套话,打听柳秋娘的底细。 沐青从容旁听,不时用余光看向底下。 柳秋娘掀开一边的薄纱,只露出半张脸,唇若施脂口如含丹,态浓意远淑且真,端的是倾城之姿,明明常年浸淫在烟柳之地,却无半点艳俗低媚。 要遮不遮最为勾人,半张脸就足矣。 她抬眸看了看,轻抚着怀中的白狐,施施然走了两步,恍然间一阵风袭来,将薄纱吹落。 整个宴玉楼都喧闹起来,比刚刚还乱。 老鸨子在台下笑得眼睛眯成缝,赶紧趁热打铁让客人们竞拍,出价最高的就能与柳秋娘共度一晚。 二楼这边,两人从姑娘们的话里得知,柳秋娘自小就被发卖到宴玉楼,进来的那年不过七岁,当时太小,只能在楼里干些端茶送水的活,因为年纪小不当事,可没少挨打,等到十二三岁,老鸨子起了培养她的心,日子才勉强好过些,但柳秋娘脾气犟不愿以色侍人,因此吃了许多苦头,最狠的那次是大冬天被剥光衣服扔雪地里,差点被冻死。 这样的事还不少,而楼里的姑娘大多都经历过,她们不愿多提,讲到后面还有些艳羡,这年头卖身都要分高低贵贱,她们自是比不得柳秋娘。 她们讲了许多事,但只字不提柳秋娘与陈少爷那段过往,想来定是老鸨子给众人敲过警钟,柳秋娘如今可是宴玉楼第一人,谁敢在背后嚼舌根乱说。 等楼下快竞拍完,江林赶紧塞了些银两给素素她们,和沐青趁机闪人。 柳秋娘已经抱着白狐离开,回三楼北侧的闺房。 江林要去追,但被沐青拉住。 “走另一边。” 两人隐在众人之中,藏匿身形偷偷上到三楼。 越往上走,越靠近柳秋娘的房间,那股子尸臭味就越浓烈,凡人闻不到,江林恶心得想呕,沐青没什么反应。 不同于楼下的热闹喧嚣,三楼很是清净,像与底下隔绝了一样,那些荒淫的闹声仿佛隔得很遥远。 两人不慢不紧跟去,等走到拐角处时,突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团白——狐狸要死一般瘫在地上。 这孽障应当是想爬起来,可由于太晕乎,一使力又啪嗒倒下去,摔了个结实。 江林忍笑,正想跟沐青知会一声,却见这人漠然地过去,低身,提住白毛团子的后颈,像拎小崽子一样把团子拎起来。 白姝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用四只爪子在虚空中划动几下。 而与此同时,一阵阴冷之气袭来,空荡荡的楼道瞬间变得沉抑,楼下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 ※※※※※※※※※※※※※※※※※※※※ 某白毛团子作揖:谢过各位看官的打赏,让牙口不好的阿姝,小小年纪就吃起了软软的饭。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问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天一色 6个;jolmm、乘先生啊、leesse、瘦、蓝色小火车、九七、笑死我你有什么好处、青丝绕手、petepen、冰璃、啦啦啦、foryou、麦麦不得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七 59瓶;某某某 25瓶;大姐你先松手、陌上花 20瓶;lily。 19瓶;池鱼 15瓶;泓澄、24300599、意。尘、摊鸡蛋的小学生 10瓶;夏目家的胖喵喵、废柴小林、生而为人-9102、敬822、kakururi、麦麦不得了、lorenzo、靳苔 5瓶;此间少年、棠梨煎雪 3瓶;江宗苏婉、一行、洛白、戳烊、今天初恋 2瓶;浅斟、白石纱衣、眠星子、浅色的那条、摩卡 1瓶。 困境 这里方才还有灯火照明,现在却是一片昏暗,狭窄走廊幽深望不见尽头,四处死寂,周遭变得空远,好像有无形的屏障将她们困住。 这是鬼打墙,厉鬼惯用的招法之一,即将人困在原地打圈,怎么都走不出去,一般的小鬼都没这能耐,必须怨气冲天或是死相凄惨的那种才能办到。 鬼打墙好比没有出口的迷宫,一旦困在其中就不能乱走,否则就会愈陷愈深,且越是慌乱精气会流失得越快,导致最终气尽而亡,活活被拖死。 沐青和江林自是不惧这个,对付区区一个厉鬼简直易如反掌,小技俩罢了,不过她俩都没有出手,静静站在原地不动。 柳秋娘的鬼打墙不同寻常,掺杂着厉鬼不该有的浑厚力量,一时分不清那是灵力还是什么,也许是法器,也许是别的东西,总之有些棘手。 难怪柳秋娘如此有恃无恐,合着还真是有大招,虽然不清楚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但把白姝扔在这里,为的就是引她俩进圈,来意不善就是了。江林敛起神色,脸上显露出两分正经。 沐青依然从容不迫,渡了些灵力给白姝。 白姝这才清醒些,不再头昏脑胀,她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偏抬脑袋瞅向沐青,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孽障惯会爬杆上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沐青后,后腿一蹬就要扑过去,可惜被拎住了后颈,折腾两下只能在空中扑棱。 沐青处之坦然,垂眼,“清醒了?” 这孽障还真有本事,在昆山上那么厉害,平时逞凶斗狠惯了,今晚却被一个女鬼迷昏,实在是出息。 知道自己不该进来添乱,白姝有些泄气,耷拉下脑袋卖可怜,任由对方拎着,弱声道:“阿姝晕,不舒服……” 沐青不为所动,“还跑吗?” 白姝甩甩尾巴,自知理亏,焉焉回道:“不跑了。” 她涉世未深不知险恶,这回是运气好,撞到鬼还能平安无事,要是真遇到穷凶极恶的,指不定皮都给她扒了。沐青没有过分训斥,只不苟言笑地说:“没有下次。” 知晓这人没有恶意,是在关心自己,白姝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江林插嘴:“小狐狸,让你守在外面你不听,这下可好,咱们仨都被困住了。” 白姝耷垂着尾巴装作听不见,使劲挣扎两下,从沐青手中挣脱,而后扒住对方的袍角往上爬,非得往沐青怀里去。 不管白毛团子如何造次,沐青四下望了望,暗自观察。 楼道里的阴气逐渐加重,寒意蚀骨,明明没有风吹,冰冷却迎面而来,顺着露在外面的肌肤直往骨子里钻,鬼打墙外的柳秋娘应当知道她们不简单,便将禁制加深一重。 这一下,她们清楚地感受到那股隐秘的力量,深重、浑实,绝不是一个厉鬼所能有的,可也不像是法器的威力。沐青神情一凛,看向楼道的那一边,方才还黑魆魆的地方,眼下竟变成了扭曲的虚无洞口。 而下一刻,她和江林就感觉到周身的灵力在流失,被那个黑沉的洞口吸去。 挂在沐青肩上的白姝怔了怔,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她丹田处突然有点热胀。 然而不等她搞清楚缘由,还没回过神,那边的黑沉洞口忽而倍增,猛地扩大,并且朝她们这里来,好似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饿狠了要扑食。 沐青眉头一拧,当即运转灵力打去,可没有作用,洞口竟一下子就将袭去的灵力全部吞噬,瞬间又长大了些。 “嚯,奇了怪了,”江林惊讶道,“这玩意儿还跟噬灵兽一样,专吃灵力,厉害啊这鬼打墙。” 沐青收力,搂住怀中的白毛团子,提醒江林,“谨慎些。” “知道。”江林说。 沐青当即结阵,将洞口抵挡住,这一招管用,洞口没能再前移。 同一时刻,柳秋娘在外面操控着,想要突破阵法,就不断地加重力量。过道里愈发阴冷暗沉,浓郁的黑气一丝一缕地出现,尸臭味亦愈发浓重。 当那股力量与沐青的阵法抵抗时,白姝丹田中的热胀越加强烈,犹如有火在灼烧,处在阴冷之中,她却感觉热得厉害,无端端生出空落感,好像那黑乎乎的洞口里有什么东西与自己产生了连接,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太热,于是用爪子紧紧抱住沐青,巴挨着对方一个劲儿蹭,借以缓解丹田处的热烫。 察觉到这孽障在用肚皮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沐青顿了顿,她自是感受到了白姝的热,但这般姿态着实不雅,于是将对方扯开。 “怎么了?” 白姝又抱住她的手蹭,没有应声。 过道里黑气比墨还浓,张扬狠戾地往这边冲,要不是被阵法抵挡在外,非要冲过来生吞活剥她们。江林没注意到白姝的异常,看着不远处黑得快要凝实的团团黑气,感慨:“这阵势真是……怨气得有多重,什么仇能恨成这样。” 这些年不是没见过厉鬼,可如此怨念深重的还是头一个,那种甘愿堕落不入轮回道的都没这样狠绝。 那股隐秘的力量越来越强,柳秋娘心知不能再拖,必须想速战速决,一咬牙就催动两种力量,轰然一下几乎将阵法击碎。 仅仅一击,阵法就摇摇欲坠,浓郁的黑气更甚,疯狂地流转。 这一回,不仅白姝有反应,连沐青亦察觉到了不对劲,只靠柳秋娘的怨气定然不能撼动阵法分毫,全是另一股力量的功劳,这力量着实熟悉,沐青在昆山上已领教过数回,尤其是那一晚被白姝压着放肆时,她几番抵抗,可每回都被这股力量死死压制,以至于荒唐横生,乱得不成样子。 如今再次感知到,却不是在白姝身上,沐青低眼看向手上躁动不安的白毛团子,迟疑片刻,将其揽抱住,用灵力硬生生将左手边的紧闭的门打开,对江林说:“先进去,别在这儿待着。” 江林不解:“要做什么?” “阵法要塌了,离开这里。”沐青说道,率先进去。 瞅了眼不远处浓厚的黑气,江林衡量须臾,还是紧随其后。 可变故就发生在这时候,在江林踏入房间的刹那间,鬼打墙忽然产生变化,房间内外瞬时被扭曲,将她们彻底分隔开。 进入房间的只有沐青和白姝,江林不知踪影。 沐青回头看去,门外已是一片混沌,黑乎乎甚是骇人,森森的鬼气如大浪般疯狂涌来,势要将她们吞食,她全然不忌惮这个,一手抱住白姝一手结阵。 白姝热得难受,好像有什么在遥遥召唤她似的,尤其是鬼气靠近时,就更加焦灼燥热。 “好热……”她用脑袋拱拱沐青,以此散发身上的热意。 清楚她这样子与那股力量脱不了干系,沐青安抚道:“忍一会儿,别动了。” 可惜白姝听不进去,她还烦躁地动了动尾巴,或许是感觉到鬼气那边的凉意,便将尾巴朝后面甩。 有阵法挡着,她碰不到那团鬼气,沐青也没多管,可就在下一刻,浓郁鬼气里蕴含的强悍力量竟通过阵法,悉数往白姝身上渡去。 仅仅一息功夫,鬼气中的另一种力量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扭转了局面,怕出岔子,藏匿在暗中的柳秋娘赶紧收手,可惜为时已晚,沐青发现了她的藏身处,随意一抬手,顷刻间不但将□□的鬼气打散,还险些将柳秋娘的魂体拍碎。 要不是想到陈家十八口,沐青定不会轻饶她,这一击已算手下留情。 柳秋娘本隐在暗处,受伤后立马显现出来,鬼打墙亦瞬间烟消云散,她一咬牙,自知远不是沐青的对手,连歇口气都不敢就赶紧遁走。 沐青应当出去追赶的,可这时再次变故横生,她料到了什么,赶紧把门关上,并结出一道禁制,将房间与外界分隔开。 ——得了力量的白姝霎时化形,赤身伏在沐青怀中。 这次仍旧没有化掉耳朵和尾巴,且与上回一样,尾巴重新变成了三条。 她周身热烫,控制不住暴肆的妖力,由于无法宣泄,只能紧贴住沐青纾解,压抑地断断续续道:“热……难受……” 边说,边用尾巴缠住沐青的手,严丝合缝地挨着。 恍惚间,沐青又闻到了熟悉的香气,上回她不清楚这香有何用,现在却知道了。 这是狐妖发.情时用来魅惑猎物的法子。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想吃烤冷面、梅川酷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etepen 2个;cyan、乘先生啊、34041162、二木鸭、姜灵儿、瘦、kyran、detectiveli、含笑半步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去经年、喵喵喵、糖浆、你今天真好看、dr.freak、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20瓶;庸人 15瓶;root、倚栏听风、十庸、求你睡粉啊、村长今天直播了 10瓶;fishnishi 9瓶;破 6瓶;小宫有纱的财布、捌月拾贰、牛奶罐子、君澜、kakururi、姜灵儿 5瓶;安樂林 4瓶;棠梨煎雪、一颗水煮蛋 3瓶;十三少保、弃子、max 2瓶;海利名、浅斟、懒懒静、眠星子、意。尘 1瓶。 治疗 白姝当真难受得紧,七经八脉里都热胀起来,丹田里像有什么在密密啃噬着,空落、虚无,深切的渴望在叫嚣,亟需被填满。她这次比上回还恼火,无尽的灼烧就是一种煎熬,却不知如何排解,只能任由热意放肆地蔓延。 知晓这是无心的举动,沐青不似在昆山那回反应大,尤其是念及上次白姝重伤,她犹豫半晌,还是没把这孽障推开。 由于先前用一只手抱着白姝,现下这手便扶在对方腰后,她慢半拍地想要拿开,孰知白姝摇动细瘦的腰肢,将尾巴全竖了起来。 毕竟是妖兽,终究改不了骨子里的习性,不知羞耻。 清楚竖尾巴的含义,沐青怔了一瞬,随即像被火烧一般移开手。 白姝亦在此时将她这只手也缠住,如此,沐青再次被完全压住。沐青身上凉快,她就一处不放过地紧贴着,嫌衣服碍事,还要动手扯人家的衣襟,沐青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这孽障已经将热烫的脸贴在自己锁骨处乱蹭,还舒心地晃了晃剩下那条尾巴。 “冷静些,别再乱动,”沐青低声道,感受到颈间以及胸口的灼.热,顿了下继续说,“忍一忍就过了。” 这话就是耳旁风,白姝哪会听,她更加用力地缠紧沐青的手,都快在对方手臂上勒出红痕。丹田里的暴.乱让她难以平复下来,那股力量窜来窜去就是无法融进元丹内,以至于她周身更热了,连额角都濡出了薄汗,不多时胸口颈间都是汗湿的。 周遭那么冷,却仿佛置身于毒辣的太阳底下暴晒,那香气也逐渐浓烈,无孔不入,都快浸润进沐青骨血里,实在是抵挡不住。 沐青勉强忍着,不让这气味侵蚀掉理智。 “白姝,先放开我,把尾巴松开。”她轻声道,不敢乱来,怕又像上次那样,只能细声细语引着对方。 然而还是不管用。 颈间蓦地一暖,温润的湿热感袭来。 这孽障做事全凭本性,一点不讲规矩,全然不知廉耻为何物,末了,还抬起头,用鼻尖蹭蹭沐青的下巴,她唇色红润,因太热而眸光有些散,眼神略迷离,里面仿若积盈着潋滟的春.光潮水。 看了沐青一会儿,她挨着这人的脸,难耐且磕绊道:“不、不放……” 言罢,还攀住了沐青的肩膀,不讲章法地乱蹭纳凉。 这间房里点了灯,只是光线不够明亮,鬼打墙一散,淡黄的火光就倏尔闪动,烧久了,就慢慢变得暗沉,薄薄的光打在两人身上,在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添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暧昧缱.绻。 沐青喉间紧了紧,忍不住曲缩起白细的指节,当白姝快要凑上来挨到她唇角时,一下子别开脸,没让对方得逞。 因着这回没反抗,白姝没有将她的灵力一块儿压制,这孽障还算留有一丝理智,除了纳凉倒没干太出格的事,就是有点不讲礼,非得扒沐青的衣袍,总觉得不够凉快。 “听话,”沐青低低说,“先放开……” 白姝置若罔闻,尾巴翘得老高,半阖着眼,红唇微张合,感觉到稍稍凉快些了,心满意足地舒口气。 受香气的迷惑,沐青渐渐有些意识不清,亦热了起来,不过她还算能忍,趁白姝放松警惕时挣脱出一只手,而后将其抚在对方小腹上,帮这孽障平复乱窜的妖力。 白姝起先有些不满,欲将她的手重新缠住,但感受到手上的凉意后,没再阻止,反而享受地抵住,任这人帮自己。 “难受——” 她有些委屈道,身上尽是湿.漉漉的汗水,连掌心都是湿的。 沐青没搭理,极力保持清醒帮她平复,只是两种力量相撞,灵力总处于下风,被妖力裹挟吞噬,死命地纠缠不放。 丹田是最薄弱的地方,贸然进入别人的元丹内可能会让对方受伤,也会遭致反噬,是以在昆山帮白姝治疗那会儿,沐青一直是通过经脉给白姝输送灵力,只有在最后那次才进入了她的丹田,当时白姝妖力尽散,倒没出什么岔子,眼下却全然不同。 妖力与灵力交融在一起,一人一妖的意识和感受逐渐互通……白姝遭受的难受与煎熬,全都通过运转的灵力渡到沐青那里,贪婪无尽地吞食着。 沐青自是早已察觉到,但收不了手,一旦中断她俩都将会受伤,只能硬生生熬着。 难耐的痛苦相互分摊,白姝好受了许多,她却很是难过,不过没有表现出来,手下颤了颤,又继续帮白姝,那滋味着实难捱,不多时她就浑身是汗,衣衫都湿透了,一向沉静的黑眸里变得幽深,探不见底,有了别的无法琢磨的含义。 白姝喉咙里溢出一声不能自控的呜咽,所有尾巴都翘起来,或许是稍微舒服了些,她趴在沐青身上勉强歇了歇,许久,又挨过去在寻沐青的唇,她不懂为何要这么做,只是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两个女人难受时会抱在一起吃嘴。 惊觉她要做什么,沐青先行避开,克制隐忍地小声道:“别……” 这孽障不会自控,总之不太好过。 灯火忽闪,有几回险些被窗缝里泄进的凛冽寒风吹灭,不过始终还是亮着,昏黄溢满整个房间,不知过了多久,损耗太多灵力的沐青乏累地垂下手,由于经受了刚刚那一遭,体内的热还没退去,她只得无力地抵靠着墙壁。 白姝埋在她颈间贪恋地嗅了嗅,用一条尾巴缠住她的腰,不让其掉落。 . 同一时刻,走道尽头的房间,鬼打墙破碎后得以脱身的江林不慢不紧地在桌前踱步,兀自斟热茶喝,不时在房间里四处找找,而不远处,就是从沐青手下侥幸逃走的柳秋娘。 江林素来不会怜香惜玉,两三招就打得人家几近魂飞魄散。柳秋娘伏趴在地上,别说遁逃了,连动一下都困难,先后遭受两个大能的重创,还能喘口气都算走运。 “本事呀你,”江林面带嫌弃地说,受不了尸臭味,憋不住抬手拂了拂,“哎,我问你,你到底死多久了,留在这里为非作歹是想做什么?陈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柳秋娘强撑着要爬起来,可惜刚支起身子,就受不住呕血。 血的颜色不是红的,而是粘稠的黑色,还伴随着一股浓重的异味,甚为恶心,江林嫌恶地摆摆手,强忍着不发作。柳秋娘惨淡地笑笑,倒不辩解,柔声反问:“仙长觉得呢?” 给自己施了一道除尘咒,用结界隔绝开,江林才回道:“懒得跟你弯弯绕绕,说吧,陈家十八口的魂藏哪儿了,自个儿交出来,也可免受些皮肉之苦。” 柳秋娘再吐了口血,阴沉沉继续笑,并不打算回答。 江林轻蔑地瞥了下,都不正眼瞧一瞧,且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招。 “仙长说笑了,”柳秋娘一脸不在意地说道,“妾身都死了,怎还会受皮肉之苦呢,死人哪会痛,你说是不是?” 虽然魂魄还留在肉身里,但她早就死了,是感觉不到痛楚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江林,她疑惑地瞅着柳秋娘,其实先前在楼下就察觉到了这个,尸臭味是从柳秋娘的肉身上传出的,明明早已死去,可肉身却还完好,且还能留住魂魄,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细一思忖,心知柳秋娘肯定不会说,还是先不纠结这个。 “陈家十八口的魂,识趣点,自己交出来。” 她抬抬眼皮子,搁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 以为是要收自己,柳秋娘硬气地仰起头,神情凄厉且有点悲哀,“妾身不知仙长在说甚,什么魂?” 死到临头还嘴硬。江林已在这里守了许久,亦感知到这里还有别的生魂,她凭空变出一支笔在黄符上写上陈老爷的生辰八字,漫不经心再问:“真不说?” 柳秋娘不语。 她也不恼,写完最后一笔,将黄符点燃,那黄符并没有被烧成灰,而是化作一团淡蓝的火在房间里打转,最终停留在铜镜旁的梳妆盒上。 这一招叫寻踪契,是术士用来召唤鬼魂的法子,范围有限且作用不大,但用在这个小房间中找生魂却是远远足够。 当看到淡蓝火焰落到梳妆盒上,柳秋娘脸色一变。 江林不咸不淡道:“不说本君也能找到,真以为要靠你么?小小一个厉鬼胆敢如此放肆,倒是好本事。” 说着,打开梳妆盒,只见最底层藏着一块通体玄黑的圆石。 柳秋娘惊异,先前江林逼问了一大堆,她以为此人定然找不到这个,就有恃无恐起来,眼下见江林就要拿走那块圆石,她情急之下拼死也要阻止,当即犹如扑火的飞蛾一般扑去。 可惜不等她靠近分毫,门外一道灵力袭来,不由分说将她收走。 来人正是白衣翩跹的沐青。 江林下意识望去,瞧见这人神色沉寂,手里还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昏迷女人,白发女人她没见过,可那身衣袍却十分熟悉——是沐青穿过的。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盘盘是胖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意错林、冰璃、万年总受、啦啦啦、乘先生啊、秀骑一只~、想吃烤冷面、瘦、鹤唳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 66瓶;41962364 52瓶;夏夜半亮 30瓶;玖酒旧久、四 20瓶;lucifer 16瓶;mi丶 12瓶;kido、我有一本山海经、芒果faye、阿赵呀、hilda 10瓶;绿茶、forgood、h踢踢、kakururi 5瓶;爱不是理由、棠梨煎雪、iswear 3瓶;夜花凉、昆仑、白石纱衣、liii、额呵呵 1瓶。 尾巴 下半夜的北街比先前还要喧闹,满街的灯火不歇,行人来往,吵杂而繁盛,宴玉楼内更是热火朝天,正值芙蓉帐暖千金一刻的时候,荒唐萎靡就没停过,有的人甚至敞开房门宣.淫,此起彼伏的低转声吟简直不堪入耳。 沐青她们趁夜离开,悄无声息回到陈府。 江林识趣没多问,不用解释都能猜到沐青怀中的女人就是白姝,虽心有疑惑白姝怎么突然就化形成人了,但见到沐青一脸沉抑,隐约有些疲乏,还是保持缄默。 到陈府门口,沐青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院带着白姝回房间,也没知会江林一声,独来独往的,行径有些古怪。 愣了一瞬,江林自觉闭嘴。 阿良出来开门迎接,恭敬喊道:“师尊。” 江林散漫应了声,踱步进门。 “师伯呢,没一起回来?”阿良心细,四处望了望,好奇问。 “已经回了,她有点事要办。”江林搪塞道,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沉吟片刻再叮嘱阿良一柱香后去南房找沐青,让去祠堂帮忙。 阿良不迭应下。 陈府祠堂灯火依旧明亮,众弟子守在外面,因着阵法的作用,几个时辰过去,祠堂内不再阴气森森,反倒有了两分暖意,那些死气沉沉的人受阵法的滋养,脸上比之前稍微多了点血色,看着也没那么可怖了。不过陈少爷的变化不大,他身上的尸斑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长越多,现下连脖颈上都有了,气息亦愈发薄弱,就快断气的样子。 担心陈少爷真会咽气嗝屁,江林只得借阿良的阳气给他渡一些保命。 阿良才十来岁,正当阳气旺盛的少年时期,分点阳气给别人也无大碍,他一面帮着打下手一面问江林,今晚在外面如何,还问到了白姝。江林都一一敷衍过去,直至沐青来这里。 进府才多久,这人已换了一身衣袍,仍是落雪般的白色,她敛起了所有情绪,面上沉着漠然,走进祠堂,先冷静从容地开口问:“怎么样了?” “不太好,”江林摇摇头,看了下陈少爷,“再不回魂,怕是活不过明晚。” 瞥了下浑身尸斑的陈少爷,两人都陷入沉思中。柳秋娘做这些事势必费了老大劲,恨不得陈家所有人全死绝,召她出来逼问肯定没用,保准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指不定看见陈家的人横陈祠堂内的惨样,会更加丧心病狂。 细一斟酌,还是没放柳秋娘出来。 江林将圆石交给沐青处理,那是一块镇魂石,顾名思义,用来镇压魂魄的,她早就查探过了,镇魂石里有陈家其余人的生魂,却独独没有陈少爷的,想来是柳秋娘恨极,对陈少爷的生魂做了些什么。 解除镇压不是难事,只是有一点江林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疑惑问:“柳秋娘应当没死几年,怎么会有镇魂石?” 与天生地养的育灵石不同,镇魂石是靠吸食修为滋养成的,这玩意儿不易成,普通修士耗尽一生都养不出一块,柳秋娘不过一介厉鬼,哪养得出这个。 在宴玉楼中争斗时,柳秋娘就是借助这块镇魂石才能困住她俩,现在石中所蕴含的力量已被白姝吸食得所剩无几,可即便这样,还是能稳当当镇住十七个生魂,可见先前有多强悍。 江林不知镇魂石与白姝有关,只是不明白柳秋娘从哪儿得到的这个,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帮衬。 沐青清楚一些内情,但没有吭声。 不论是在昆山还是今晚在宴玉楼,白姝的种种行迹都太不寻常,先是元丹没了,再是这档子事,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小妖。若是让外界知道有大妖横空出世,往后必然不得安宁,白姝如今这样哪能应付这些,还是不说为好。 将镇魂石搁在桌案上,净手,燃香,解开禁制,引生魂归位,拢共不过一刻钟。沐青有条不紊地做着,待结束再唤来两个女弟子,让好生看管祠堂,陈老爷他们失魂太久,估摸要天亮时分才能醒。 末了,又去探探陈少爷的情况。 快到丑时,沐青才离开祠堂,将剩下的事全留给江林处理。 江林问:“去哪儿?” 这人只说:“有点事,明早再过来。” “那柳秋娘怎么处置?” 沐青不管,径自走了。 瞧见那决绝无情的背影,江林有点来气,随即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挑挑眉。 啧,不就是只狐妖,至于么…… . 离开祠堂的沐青并没有去南房守着白姝,而是寻了间偏僻安静的小屋打坐,今晚的一切都来得突然,事态有些出乎意料,合该静静心。 此处空寂,黑沉沉不见人影,适合静修。 合上眼,盘腿坐下。 可不知怎么了,或许是周遭太过安宁萧然,不该有的场景再次侵袭而来,肆无忌惮地扰乱心神。 她被浑身汗湿的白姝牢牢挟住,由于损耗过重还没恢复,只能被对方用尾巴卷着,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蔓延的热意通过肌肤相互传渡,香气好像都侵蚀进了她的骨血里,身体的每一处都变得热烫。白姝尝到了识感共通的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竟莽撞进入她丹田里,担心稍有差错就会两败俱伤,她没敢反抗,妖力与灵力交融缠斗,经脉里的每一寸都在肆意灼烧…… …… 沐青眉头微蹙,极力压下这些念头,运起灵力在周身游转一周,强行平复下来。 . 这一夜陈府内的所有人都不怎么好过,生魂归位的陈家众人相继醒来,众弟子忙得团团转。 昏迷的白姝沉沉睡到大天亮,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安歇了一夜,加之妖力回复,醒来后仿若脱胎换骨,她稀里糊涂地爬将起来,见房间内没有其他人就光脚下床。 垂眼看了看身上的衣袍,一会儿才记起昨晚的事情,这孽障并无半点羞耻之心,并不在意那些,当在铜镜里瞧见自己的身形时,霎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的尾巴和耳朵都消失了,连头发都成了黑色的。 其实还是在的,只是化形后看不见而已,沐青怕她原先的样子会惊扰到其他人,就施法给隐掉了,连带着将头发也变为黑的。 白姝不知情,吓得腾地变回原形。 沐青甫一开门进来,就看见白毛团子艰难地爬到梳妆台上,惊慌失措地对着铜镜可劲儿晃尾巴。 见她进门,白毛团子心有余悸地比划爪子,“阿姝的尾巴,刚刚不见了……”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想吃烤冷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想吃烤冷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璃、乘先生啊、万受之王娇娇、嘿、青丝绕手、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天使 30瓶;棺材里跳出个x、不醉红尘了、榛果拿铁去冰、江川美奈子呐、自由如风、今天初恋 10瓶;眠星子 7瓶;shamrock、kakururi 5瓶;奶盐小白 3瓶;白石纱衣、洛先生疼我、徐臻&f、ayu11111 1瓶。 撒野 于有些妖兽而言,尾巴是不可或缺的,白姝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尾巴,生怕一眨眼就又没了。 沐青淡声解释,她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之后就不愿意再化形成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抱着尾巴玩,稀罕得不行。她今儿精气神绝佳,闹腾半天不嫌累,时不时还兀自呜两声,起劲儿了就跃到沐青身上乱拱,没一刻消停过。 前几天妖力反噬一直焉兮兮的,现下便卯足劲撒欢,分明是只高雅矜贵的白狐,却野得像街头巷口的狗,拦都拦不住。 沐青放任对方造次,不问不管,更不怎么搭理,心无旁骛地撰写符咒。 晚些时候阿良送吃的过来,先恭顺地给沐青请示,再转告江林的话,让卯时去祠堂一趟,走前偷摸给白姝顺毛。白姝还挺享受这般伺候,将脑袋凑上去让对方摸,舒服得眯眼睛。 沐青冷淡抬眼,不经意地一瞥。 心知这位素来严苛不近人情,阿良悻悻收回手,规矩起身不敢放肆,见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白姝又自个儿到处跳窜,累了,到沐青腿上趴着,没多久改为仰躺着,她安静不下来,总要用爪子去扒拉沐青的衣袖,可惜沐青置之不闻,没曾回应一次。 实在无聊,她跳到桌案上,好奇地瞅着一张张写好的黄符,问:“这是什么?” 沐青头都没抬一下,低声说:“晚上要用的。” 白姝不解,但思及这人如此用心,就没去打搅,偏着脑袋瞅了半天,还是重新窝到对方怀里。沐青神情微动,随即又变得淡漠,继续撰写符文。 卯时,一人一狐相伴去祠堂。 除了陈少爷,陈家其他人全都醒了,在凤灵宗的弟子的照顾下,这些人都好转了些,能下床了。 瞅见生死未卜的陈少爷还在昏迷之中,陈夫人和陈老太以泪洗面,自打醒后就守在陈少爷身边抹眼泪,而陈老爷面若死灰,一直在同江林说好话,言语里无一不在央求救陈少爷一命。 江林被这行人烦了大半天,心里多少有些不耐,可还是忍着问了几句,也提到了柳秋娘,不过没说昨晚的事,探探这一家子的口风。 一听到柳秋娘,陈家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可都像闷嘴葫芦似的不多说,陈老爷扯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陈少爷与柳秋娘早一刀两断了,没有任何瓜葛,他不敢当着江林的面乱说,顾左右而言他,颇耐人寻味。 然而就算他不说实话,这些天光听街坊邻居以及陈家奴仆在私下议论,江林都能猜到个大概,尤其是今天早晨,有两个嘴碎的小厮在祠堂外偷偷谈论这事,瞧见她过去时又立马像吃瘪的鹌鹑般闭上嘴。 江林虽是修士,可也懂人情世故。 真假虚实,还得自己看,问是问不出来的。 沐青和白姝一来,她便不再听陈老爷废话,让陈家的人都出去,借故要做法。 以为这是有法子救陈少爷了,陈家的人感激涕零,恨不得跪下来给她们磕头,“多谢元君,多谢元君。” 沐青一向不喜欢这种排场,无动于衷,径直走向陈少爷。江林摆摆手,不耐烦地让这群乌泱泱的人出去,“行了,别在这里挡着,劳烦各位腾个地儿。” 一行人这才感恩戴德地离开。 沐青将站在肩头的白姝拎下来,放在供桌上,淡漠看了眼快咽气的陈少爷,问江林:“如何了?” “没辙,”江林无奈说,“白折腾一晚上。”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沐青面色不改,走过去又给陈少爷渡了些灵力,摸出一张符贴对方额头上,这是驱阴续命用的,时效不长,但能拖上两个时辰。 江林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打听到的传闻告诉她,其实也不是甚大事,就是有关陈府内为何要设这么多风水局。 据说陈少爷这几年身子骨不太好,时常生病,陈夫人找了一位大师算命,大师说这是流年不利,运道受损,改风水局可破,初初那时就在陈少爷房间里设了一个聚阳驱阴的局,可不知是大师道行不够还是怎么地,风水局建成后作用甚微,陈夫人就找来大师又设了一个,如此反复数回,几乎整个陈府都布满风水局了,陈少爷的身体才逐渐好转。 不过到底是病愈还是风水局起了作用,谁都不清楚,反正陈夫人对大师深信不疑,而之后的两三年里,陈少爷没再病过一回,不仅陈夫人更加信服那位大师,连陈老爷他们都全信服了。 江林骂道:“一个风水局就够呛了,设这么多,真是往死里讲究,还大师,江湖骗子还差不多。” 寻常人家也就修房子时看看风水,他们倒好,真拿这玩意儿设来当护身符,风水局本就容易冲撞,稍有偏差就会活局成死局,得亏那个大师是半吊子,弄出来的都是些假把式的小局,没什么大作用,否则一旦产生冲撞就麻烦了,还不得把这一家子阳气都吸干。 沐青轻抿唇,犹疑片刻,探了探陈少爷的鼻息。 “快不行了。” 江林没说话,早就知晓这些。 供桌上的白姝大黑眼珠滴溜转转,觉得好奇,就跃到陈少爷身上站着,低头瞅了许久,莫名感到不舒服,便又嫌弃地跳开。 妖兽天生敏感,潜意识里就不愿靠近不正常的事物。 沐青注意到她的行径,留心看了下。 江林没太在意,望着陈少爷迟疑半晌,叹道:“长宁,放柳秋娘出来问问罢,真快没气了。” 沐青恰巧有此意,点点头,将柳秋娘放出来。 被困一夜的柳秋娘受伤太重,一出现便口吐污血,祠堂内聚阳,她经受不住,虚弱得连魂体都快维持不住,肉身的腐烂味亦愈发难闻。 瞧见面白如纸的陈少爷,柳秋娘怔神一瞬,随即阴恻恻的脸上弥漫出一种深沉的哀伤,不过很快又掩饰住,姣好的面容浮现出两分讥诮,漫不经心地问:“仙长召秋娘出来,如此大的阵势,这是要做什么?” ※※※※※※※※※※※※※※※※※※※※ 来迟了,久等,本章发100个红包。 这几章要控制字数,所以更得不多,入v之后会尽量补回来。还有就是最近的作话好像有点长,大家可以屏蔽掉,这样就不影响阅读了,啾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子 14个;乘先生啊、飒飒、瘦、嘿、detectiveli、盘盘是胖胖、冰璃、神一样的受、fgh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ystt 116瓶;冷 30瓶;神一样的受、情深不负、^ 20瓶;快乐的小伞兵 15瓶;我永远喜欢多巴胺、圆圆圆圆、虾球唔係肥波、江祀. 10瓶;emmmm... 6瓶;lucifer、一个认真的孩子、君澜、kakururi、season、买了防盗章 5瓶;涂防晒油的象龟 4瓶;卢宣儒、弃子 3瓶;じゃあね、老流氓 2瓶;现在已夜深、41836723、yurine、我不配、江宗苏婉、摩卡、洛水之舟、白石纱衣 1瓶。 盘问 眼下救人要紧,江林不愿废话耽搁时间,开门见山道:“陈祁之的魂呢,你藏哪儿了?” 陈祁之,陈少爷的大名。 江林大刀阔斧惯了,不管柳秋娘和陈家到底有何恩怨,只管听任宗主的嘱咐救人,说这话的时候,她出手牵制住对方,既是威胁,也顺便维系住那快要消失的魂体。 柳秋娘毫无惧色,也不领情,只凄凉笑笑,柔声回道:“仙长何必再逼问妾身,陈少爷又不是妾身害的,妾身哪知他的魂在何处。” 江林可不听这些绕圈子的话,直接拆穿:“不是你害的,那其余十七人怎么回事,你勾他们的生魂做甚?与陈祁之无关么?” 柳秋娘不语,抬手擦擦嘴角的血,她受伤太重,魂体总是控制不住都要从肉身中脱离,又被生生压下,是江林在帮她。 “有关无关,还追究这些做什么,妾身为祸一方,仙长收了便是。”她抬头看过去,美目半合,有气无力地支撑起身子,顿了顿,又说,“无需多言了,反正妾身已死,总不能再死一回。” 半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更不奢望下地狱投胎,感情是早就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求死求到这份上,还是头一次见到,总归就是铁了心,也不知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沐青用余光瞧了下柳秋娘,又垂目看着气息快绝的陈祁之,思忖须臾,伸手摸了摸陈祁之的颈脉。 她在做这些时,柳秋娘不由自主偏头看来,灵动的眸子里暗含着怆然,以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悔恨,或是不甘,总之挺复杂。沐青捕捉到了这些,淡漠地收回手,不冷不热地问:“你魂体为何受损?” 柳秋娘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旋即哂道:“妾身实力低微,承了二位仙长几招,自然受损严重。” 低身将在扒拉自己衣袍的白姝一手抄起来,沐青径自说道:“人死后魂魄会先后离体,你早就死了,三魂七魄却还留在肉身之中,想必是用了什么法子强行将魂魄留下,所以才会这样。” 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白姝只管在沐青怀里趴着,懒洋洋将狐狸尾巴搭在这人手臂上,惯会享受地眯起眼睛。 沐青放任这孽障造次,继续说:“身死魂不散,无非就是违背天命逆改乾坤,难也不难,本君早些年倒听过几种法子,倒是能想通一二,只是有一事不明白。” 她了然地瞥向柳秋娘,不急不缓地问:“陈少爷应当三年前就死了,是如何续命活了这么久的?” 陈祁之与柳秋娘私奔,三年前又不知为何分开,打那以后陈祁之就多病,而如今陈家上下都出了事,其余人都还算正常,独独这位又不同,生魂丢失,肉身出现尸斑,加之柳秋娘的种种反应,沐青推测出,陈祁之应该是靠某种秘法续命才活了那么久,这才能解释为何他体弱多病,现在这个秘法不管用了,他就会慢慢死去。 至于这些与柳秋娘勾走陈家十七亲眷的魂有什么关系,她也是昨晚才想到。 早些年沐青去羸州历练,听闻过一种以魂养魂的禁术,简而言之就是如果一个人要死了,魂魄就快消散,可借其亲眷的生魂来养他的魂,说白了就是采补。被采补的那些人会因此而导致命格和魂魄产生缺失,醒后要么重病要么痴傻,甚至命陨而亡,法子挺歹毒的,是以已被禁用多年。 柳秋娘勾去陈家其余人的生魂,应该就是打算给陈祁之养魂所用,若不是江林突然出现,怕被发现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这些生魂用镇魂石暂时压住,这样才不会被找到,不然早就丧心病狂地开始养魂了。 沐青沉心修行,想不通这些爱恨因果是怎么回事,明明都与陈祁之分开了,为何还要救他,为何还要回宴玉楼,又为何不肯说实话,镇魂石是从哪儿来的,禁术是谁教的? 听闻这些话,柳秋娘渐渐收敛了神色,她只望了沐青一眼,说道:“仙长既然早已猜到,又何必再问。” “只能猜出一些,仍有诸多地方不清楚。”沐青说,脸上没有半点情绪,仿若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搞清缘由。 柳秋娘面色凄凄地扯了扯唇角,大抵是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口中都是血污,恶臭味弥漫在空气中,甚是难闻。江林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谜语,不过也没插嘴打搅,只静静候在一边。 白毛团子换了个四仰八叉的朝天姿势抵在沐青臂弯中,她没有捣乱,只好奇瞧着柳秋娘。柳秋娘用镇魂石修炼过,而镇魂石是由白姝的妖力滋养成的,故白姝与柳秋娘之间好似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扯着,藕断丝连一般,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便烦躁地动了动身子,还朝人家龇牙示威。 沐青抬手拦下,不让放肆。 白姝登时缩成一团,不满地继续拱臂弯。 “他要死了,”沐青淡然说,“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给他续命,再不救就真没命了,且他现在生魂离体,假使死去,那死后魂魄势必不能聚合,连投胎都不能。你可想好了?” 她对柳秋娘没有恶意,亦不会咄咄逼人,只把后果陈述给对方听。 人性是很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之,这么说,也算是委婉地劝诫。 果不其然,油盐不进的柳秋娘脸色变得凝重,她不舍地瞧了瞧随时要咽气的陈祁之,眼神柔和了两分,良久,又摇摇头,肯定地说:“不会的,不会有事。” 一旁的江林有点看不下去,出声道:“要不是长宁布阵画符给他续命,人早就没了,还不会有事!” 柳秋娘却像听不进这些话一般,只字不应。 实在不懂这般做法,沐青拧眉,沉思了会儿,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一拂手,生生将柳秋娘的魂体从肉身中抽出来。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谁都没有预料到,江林还没回过神,就见到柳秋娘的魂体之中的灰色虚影。 ※※※※※※※※※※※※※※※※※※※※ 昨天发了三百多个红包,今天再发两百多个凑个六吧,久等了,明天开始字数就会多起来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问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041162、余秋、伴之则暖i、啦啦啦、乘先生啊、jolmm、木子、detectiveli、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生而为人-9102 40瓶;懒懒静 28瓶;skeletons、九点钟一刻、太阳2333333 20瓶;水离、冷、yoyowon、一个昵称、席跃 15瓶;河边一条鱼、武大萌、爱吃青花椒、念轻欢、libertyhy、舍予、我只会啊啊啊和嘤嘤嘤 10瓶;三岁、猫头鹰的眼睛是绿的、夏目家的胖喵喵、初一、zoe、一个认真的孩子、孙周延的女朋友、卢宣儒、零澪伶、39648272、迦楼罗的罗 5瓶;用桶喝酒、kyran 3瓶;樂儿 2瓶;41836723、江宗苏婉、thesettingsun、吱吱吱、裴珠泫女朋友、笨尼尼子、云宣、徐臻&f 1瓶。 过往 那灰色虚影便是陈祁之的生魂,被柳秋娘藏在自己的魂体之中蓄养至今,所以江林一直都没能发现。 由于太虚弱,陈祁之的生魂若隐若现的,极不稳定,要不是柳秋娘用自己的魂魄供养着,早就消散了。他没有意识,木讷地飘浮在空中——生魂离体太久就是这样,记忆逐渐淡化,茫然寻不到方向,连自己都会忘记,当完全忘却尘世间的一切后就会彻底消失,真正的身死魂灭。 陈祁之眼神空洞地盯着墙壁,没看在场中的任何一人,因为与柳秋娘的魂体相连,他远离不得,只能被束缚在原地,呆愣愣的,彷徨如提线木偶。 应该是已经感觉不到周遭事物的存在了,所以才会这样迷惘。 柳秋娘的脸色迅速灰败,眸子里漫上一层苦色。 陈祁之感知不到她,本能地想靠近自己的肉身,却不能离开分毫。 旁观的江林怔了一瞬,一下就明白了。沐青漠然地看着,片刻,将这二人的魂分开,给陈祁之渡了些灵力,摇摇欲散的生魂这才稳定下来。 柳秋娘动容,知这是好意,敛住悲伤委身道:“多谢仙长。” 沐青无动于衷,脸上没有多的情绪,只淡声道:“逆天而行已是大忌,强求不得,你救不了他的,再执迷不悟只会害他更惨。” 得以分开的陈祁之迟钝地朝肉身走去,可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归位,只能绕着打转。 “收手罢。”沐青又说。 柳秋娘起先还万分固执,想着用自己的魂来养陈祁之,发现无济于事后便想将魂力全部渡给对方,宁愿魂飞魄散也要救他,她以为能行,可沐青的一席话打断了她所有的念想,都是徒劳而已,怎么都救不了的。 她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凄楚自嘲地说:“总归得试试,保不准就行了。” “命格已毁,早就不存于世间,强行续命三年就让他成了这个样子,再续命又有何用?” 三年就这般鬼样子,继续续命,只怕陈祁之连轮回投胎都不能。 柳秋娘如何不懂这些,她留恋地看了眼陈祁之,忍着悲痛喃喃道:“过了今年院试就行,再有几个月,便不会再续了……” 说这些时,她几乎泪落沾襟,大抵心里也清楚根本没用了,即便有通天的本事陈祁之也坚持不到六七月的院试,不过是她的执念罢了。 不知是感受到了她的悲痛或是怎么,本在绕着肉身打转的陈祁之忽然间不动了,怔愣良久,僵硬地往这边看来,他似乎在极力摆脱这种呆滞状态,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但始终无法挣脱,最终还是变成了一脸茫然样。 沐青没再说话,江林也不吭声。 一室寂静。 柳秋娘都明白,只是舍不得放手而已,她望了望神识无主的陈祁之,凄厉地笑了笑,流下两行血泪。 也许是知晓该怎么做了,往日那些过往与刻骨铭心的恩爱蓦地又浮现出来,命运就是造化弄人,她欠陈祁之的,这辈子还不完了。 那一年宴玉楼的老鸨子为了逼柳秋娘接客,大冬天将人赤身丢进雪地里,濒死之际是陈祁之救了她,当时的陈祁之未及弱冠,却已长成谦谦君子,他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急促道:“穿着,快穿着,别冻坏了。” 陈祁之知道柳秋娘是宴玉楼的人,却没半点嫌弃,不仅坐怀不乱地把人拢在怀里捂热,还出了不少银子打点老鸨子,救人救到底。那时柳秋娘被冻得昏死过去,没能见他一面,更没能道一句谢,醒后才晓得是陈家的大少爷救了自己。 楼里的人悄悄塞给她一锭银子,“陈少爷让给你的,偷偷藏好。” 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打小衣食无忧,可心善,谦卑知礼,比谁都更有人情味。 柳秋娘记下了这份情。 后来她能外出时,曾碰巧见过陈祁之两次,他意气风发地和友人吟诗作对,一直温润如玉,或是饮茶,或是几人对酌。柳秋娘远远看着,心里有些堵,说不出是艳羡还是什么,她待在暗无天日的宴玉楼里望不见尽头,与他永远都是两种人。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有一年她接客竟然接到了陈祁之,那时的陈祁之已过弱冠之年,她也不小了。曾经的救命恩情成为过眼烟云,陈祁之早就不记得那些事,他头一回逛青楼,还是被朋友推着进来的,友人们太损,非得找个头牌让开荤。 他局促不安,从头到尾都没抬过头,柳秋娘还没过去呢,他却放下一把碎银子,逃似的离开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柳秋娘好笑,心头五味杂陈。 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不料打那以后,这人就隔三差五往宴玉楼跑,回回都点她。他不做男女那档子事,每次都过来喝酒,时间差不多了就离开,走前还会留些银子。 久而久之,柳秋娘也琢磨出了味儿,便故意打趣他:“公子天天往妾身这里跑,莫不是看上妾身了?” 这本是一句轻挑的玩笑话,不成想陈祁之霎时满脸通红,竟没反驳。 她愣了愣。 这些年看上柳秋娘的客人不少,有的甚至想娶她做妾,可没谁会真掏银子给她赎身,新鲜劲一过,就弃之如敝履。她没有当真,不抱任何奢望,一个世家公子哥,一个青楼女,哪可能呢,就是做妾都轮不到自己。 陈祁之还是照常来宴玉楼,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拘束,有时会带着些小玩意儿来,有时送首饰,甚至写一首诗赠她。他待她极好,半点不做假。 久而久之,柳秋娘还是陷了进去。 她问他是否介意,陈祁之认真说:“若能娶秋娘为妻,当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然后他就真打算娶她了,拿着银子来给她赎身,带她离开宴玉楼这个泥淖之地。 陈家不同意,陈夫人以死相逼,陈老爷活活气晕过去,将两人分开,把柳秋娘赶回宴玉楼,陈祁之就逃出陈家,连夜去宴玉楼截人,带她私奔逃去偏远的东风村。 东风村人烟稀少,远离是是非非,两人就在那里住下,天地为媒拜堂成了亲。之后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和美平静,陈祁之打算考秀才,以后就在村里当教书先生,这样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三年前的冬天,他偷回安平县找好友借书,临走前告诉柳秋娘:“很快就回来,娘子勿要担心。” 本计划两天就回来,可大雪耽搁了行程,以至于没能准时到家,柳秋娘在家等了三天,眼见着雪越落越大,终于等不住,心急如焚地出去找人。 陈祁之死了。 风雪太大,将道路都掩盖住,他一不小心踩空摔进了丈余高的排水沟里,因为爬不出来,就生生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一心记挂着考秀才让柳秋娘过上好日子,死前还紧紧抱着跟友人借的那些书,手中攥着进县时给柳秋娘买的木簪。 他没了,柳秋娘也不想再苟活,于是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 可再一睁眼,她却没有去阴曹地府。她和陈祁之的魂魄都被一个道行高深的术士收了,那术士极为古怪,不仅教她如何给陈祁之还魂续命,还留下一块镇魂石,说是用来助长修为的,也不管她信不信,做完这些就离开了。 柳秋娘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就试了这个还魂续命的法子,让陈祁之活了过来,自己也强行回到肉身之中。 或许是还魂续命的法子有纰漏,或许是死前执念太深,再生后的陈祁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知道自己死过一回,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在其他事上的记忆竟渐渐消退,最后连柳秋娘都不记得了,只知读书,成天念叨着要考秀才。 柳秋娘怕他彻底忘却过往,无奈只得把人送回陈家,毕竟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而回到陈家后的陈祁之确实好了不少。 还魂续命需要凡人的精气供养,柳秋娘不敢太张扬到处找寻常百姓下手,也不忍心,干脆回到宴玉楼,专吸那些客人的精气,以此供养她和陈祁之。 逆天改命终究有其局限,如此三年后,吸食.精气已不足以让他俩再续命,尤其是陈祁之,他日渐虚弱,身形慢慢消瘦,要不是柳秋娘每夜过来帮他养魂,他早就又死了。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柳秋娘无奈只得按当初术士教的那样,抽走陈家其余人的生魂,打算以魂养魂,只是还没来得及继续,江林就带着一干弟子来了。怕暴露踪迹,她没敢再继续,只好把陈家十七口的生魂镇压住,将陈祁之的魂养在自己体内。 可惜纵然有千万般小心,还是被沐青发现了。 再续命,她会魂飞魄散,陈祁之亦好不到哪里去。 柳秋娘早就知道,只是执念太深,放不下,割舍不掉这段感情。 听完这些,江林叹口气,瞧了下抱着白狐的沐青,再看向柳秋娘,无奈轻声说:“放他走吧,是时候了,有缘无份莫要强求。” ※※※※※※※※※※※※※※※※※※※※ 本章发一百个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859487 3个;青丝绕手 2个;无敌鱼酱ギ、cyan、木子、乘先生啊、意错林、啦啦啦、蓉、leesse、detectiveli、螃蟹爪、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无埋人机 30瓶;想吃烤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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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问:“能画出来吗?” 柳秋娘摇摇头,“妾身只记得这个,当时就晃眼见到了一下。” 仔细想想,术士定然有备而来,哪怕柳秋娘记得指戒长什么样,仅凭这个,天高地远上哪儿去找,保不准对方为了隐蔽踪迹,早就把一身行头都扔了。沐青不为难柳秋娘,净手收拾,准备送他俩走。 魂魄被补全了,陈祁之依然是那个样子,迷茫无措地站着。柳秋娘问:“仙长可否再帮妾身一个忙?” “什么?” 偏头看了看陈祁之,柳秋娘说:“听闻修士神通广大,晓天知地,仙长能不能帮妾身算算,妾身下辈子的姻缘如何。” 没说得太直白,其实就是问一下,她与陈祁之这辈子注定不能结缘结合,下辈子还可不可以在一起。 凡人就是这般纠.缠不清,人生苦短几十年,这一世都活不明白,总想着下一世,誓要生生世世捆绑,然天地有其秩序,有诸多由不得,哪能一想就成的。 沐青无法理解这些,如实回道:“本君无法窥视天命,算不了。” 柳秋娘有些失落,瞥了眼怔愣无神的陈祁之,还是委委身,婉声道:“那劳烦仙长了。” 沐青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带着陈祁之站到指定的地方,施法,诵念,摆渡亡魂。 举手之劳而已,不到一刻钟就结束。 超度完,冲两人点头,“保重。” 柳秋娘牵着陈祁之,回以一礼,“多谢仙长,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言罢,她再看了下陈祁之。在这最后关头,陈祁之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亦低头瞧向柳秋娘。 灵符缓慢燃尽,生魂散,亡人归。 过往烟云,前尘旧事,一并隐进了这漫天的大雪中。 . . 陈家为陈祁之办了一场浩大的葬礼,不少街坊邻居前来吊唁,连县太爷都来了。江林还算有人情味,做主在这里多留几天,帮着处理下葬等事宜,给陈祁之找了处风水不错的好地。 这般善心,倒不像她往日的风格,也不知在抽什么疯。 沐青没管这些,直至要走的前一天,才听阿良他们讲,江林这缺德玩意儿装神弄鬼哄骗陈家的人,非让陈祁之与柳秋娘合葬在一处,说这是陈祁之欠下的孽债,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偿还,不但会影响投胎,还会反噬到陈家所有人身上,且到处散发谣言,若是县里有人在背后胡乱议论,得罪了已死之人,势必会祸及自家,乱嚼舌根死后可是会被拔舌头的。 凡人都迷信,有点小病小痛都以为是鬼神报应,谁敢不信?何况江林是凤灵宗的三长老,仙长说的话肯定句句真言。 因着曾经拜堂成亲,柳秋娘以正妻之名与陈祁之合葬,她一生过得无名无由,死后终于有了一方天地,可悲又可叹。 曾经的对错成了过眼烟云,不论柳秋娘还是陈家,亦或者宴玉楼的老鸨子,深究起来谁都占不到理,凤灵宗这边也不会过问人间杂事,一行人打算明日大清早就启程回浮玉山。 白姝也得跟着去。 镇魂石内只有她部分妖力,如今不知那术士的身份和目的,沐青便不能扔下这孽障不管。 沐青给宗主传音,禀报陈家的事,不过没提到白姝。 白姝全然不清楚这些,她在院子里欺负兔子,一会儿从高处跃下给兔子一个泰山压顶,一会儿作势要咬人家,惯会折腾吓唬。 可怜那兔子吓得直往墙角躲,把脑袋埋地上都不敢抬起来,死命用肥硕的屁股墩朝着外面。它这两天一直被阿良养着,过得舒适安逸,天天都有胡萝卜干菜吃,今天运气不好,本是跳出来晒太阳的,结果被这祖宗抓个现形,命都折腾掉了半条。 白姝就是闲得慌,故意戏耍兔子,乐此不疲地玩到天黑。 晚些时候,阿良过来把兔子抱走,眼见口粮没了,白姝立马就跟过去,孰知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被一只瘦削净白的手拎住后颈,她不满地回过头,见到来人的模样就焉了。 待阿良走远,沐青才低眼瞧了下,问道:“在做什么?” 白姝佯作老实,“什么都没做。” 明显就是假话。 沐青哪会不知道她这半天都在干嘛,随口一问而已。 “待会儿阿良他们要出去逛逛,要去么?” 白姝点头如捣蒜,“要去。” 北街灯火如昼,青石板大道两旁的店铺几乎都开着,沿街还有不少摆摊的小贩,喧闹的叫卖声不绝,行人往来络绎。 凤灵宗的弟子们常年待在山上,下来一回不容易,江林摆摆手让他们自个儿逛去,晚一点准时回去就行,一群人规规矩矩应下,然后飞快跑得没影了。 阿良憨厚,没有走,老实巴交地跟在江林后面,师尊前师尊后地喊,恭维十足。江林就吃这套,一高兴便给这个小弟子买东西,花银子跟流水似的。 白姝嘴馋,闻到食物香气就按耐不住了,热腾腾的瓦罐鸡汤,滋拉响的油泼面,软乎的粉蒸肉,烤鸭,烧鹅,腊味,包子……应有尽有,简直勾人味蕾。 她在沐青怀里动来动去,最后将爪子搭在对方肩上,讨乖地用脸蹭蹭这人的下巴,悄悄说:“要吃那个白白的……” 白白的,即松软香甜的米糕,一文钱可以买三个。 沐青不理。她涎皮赖脸地继续蹭,“阿姝要吃白白的,买,要买……” 出门之前就告诫过不能在外面说话,这孽障答应得挺快,为了一口吃的就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沐青任她闹,完全不回应。 白姝不依,但没有太过放肆,撒泼似的闹了会儿,改为咬对方的手以示不满。 倒也不是真咬,就是做做样子,她有点不讲道理,咬着咬着突然舔.弄了下沐青的指尖。忽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沐青一顿,旋即不着痕迹缩开白细的手指。 白毛团子全然不知礼耻,追逐手指玩。 最终还是买了一文钱的米糕,这孽障才安分下来。 . 当晚,回到陈府之后,白姝跑去阿良那里一趟,不放心自己的口粮。恰逢其他人也在,一弟子为了逗趣耍乐,便将今夜买的梨花白偷偷喂了白姝半壶,白姝不知那是酒,别人给她就喝了,嘴馋得不行。 梨花白醇厚清香,后劲大,喝的时候没事,等回到房中就东倒西歪了。 沐青从江林那里回来,一进门就见到白毛团子撅着腚趴床上,晕乎乎地甩尾巴。 关上门过去,闻到浓烈的酒味时,沐青不悦地皱眉,低身轻轻拨了拨白毛团子的脑袋。 “白姝。” 白姝一歪头蓦地趴平,瘫软着不动,许久,扭了扭身子,就这么不着一物地变成人形。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els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问七、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椛竹雨陌、瘦、fghj、乘先生啊、二木鸭、姜灵儿、万受之王娇娇、笨尼尼子、detectiveli、涂防晒油的象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呦 38瓶;女网友 20瓶;2541随便看 16瓶;太阳2333333、carolgirlxx、边城暮雨 10瓶;快乐的小伞兵、最拼一只猪 8瓶;emmmm... 6瓶;夏目家的胖喵喵、三岁、牛奶罐子、我就一看文的、霖、张于周、dstd、明月啊、sr、joy 5瓶;安樂林 4瓶;念轻欢、elsa 3瓶;侑的围巾、弃子 2瓶;云宣、猫头鹰的眼睛是绿的、一个认真的孩子、41836723、thesettingsun、江宗苏婉、我不配、爱吃青花椒、麻烦cx、じゃあね 1瓶。 醉酒 化形后的白姝与本体时完全不同,她软趴趴地伏在棉被上,细软的腰肢不足一握,紧实圆润的臀微微挺起,两条修长的玉腿交叠,由于伏趴着,两弧饱满被紧紧压住,只依稀能窥见雪山侧影。 大抵是有些难受,醉意上头使得行动迟缓,她只偏头斜眼瞧了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因着醉酒,这孽障双颊微红,连眼角都是薄红的,眸子中迷离无神,应当是酒烧口渴了,便不由自主地微张着唇,气息有些热重。她使力支起半个身子,动动柔若无骨的腰肢,稍稍侧身朝向沐青,小声道:“渴……要喝水……” 无意瞥见不该瞧的,沐青立时别开目光,扯来一张薄毯盖她身上,低声问:“醉成这样,喝了多少酒?” 白姝没有回答,感到有点热,竟一下把薄毯推开,半阖着红唇直勾勾地瞧向沐青。沐青给她施的法还没解除,她此刻的样子与凡人无异,如墨的乌发披散在背后,些许垂落在胸前,恰巧将身前遮住,若隐若现的,这孽障生得白,犹如光剥出壳的嫩软白果,而天生媚态又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风情十足,勾人心弦。 她慵懒地抬起眼皮,喉咙处渴意难耐地滑动了下,红唇缓慢张合:“水……” 沐青低垂着眼,先将薄毯重新拉上,再倒水过来。 这阵子当狐狸时被伺候惯了,白姝没有伸手去接,在沐青递来杯子时直接迎上去喝,她喝得有点急,还抓住了沐青的手腕不让退开,一折腾,薄毯又掉了。 沐青蹙眉,想抽开手却被抓得死紧,低低道:“清醒点,别耍酒疯。” 可惜白姝听不进去,杯沿上有一滴水落到了沐青指节间,她把杯里的喝完,想也不想就去吮那滴水。沐青慌忙挣脱,咫尺之隔的湿热狠狠一烫,让她险些握不住白瓷杯。白姝丁点自觉都没有,喝完水又若无其事地趴下,醉醺醺地歇气,薄毯一角将她腰臀部分都遮盖住,光洁似凝脂的背部裸在冷寂的空气中,或许是感到有点凉,她不舒服地蜷缩起身子,长腿相互交叠着。 懒得管这醉鬼,沐青回到桌边放杯子,之后没再过去,而是静心打坐。 待酒烧没那么厉害了,白姝变回本体形态,一动不动地趴着。 半晌,沐青睁开眼,往那边看去。 应该是比较热,白毛团子后腿抽了抽,不多时,烦躁地把薄毯蹬开,在被褥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会儿,又变回人形,这样散热快些,更凉爽舒服。 她恬不知羞地仰躺着,双腿曲起,喉间不时还会溢出一声解热的舒适轻呼,辗转反侧没完没了,待凉快够了就变回去,热了又变回来,如此反复折腾,随意得不像话。 这孽障直至下半夜才彻底安分下来,变成白毛狐狸沉沉睡去,不再变来变去地化形。 沐青一夜打坐,没靠近床边一步,任对方如何翻天,不再匀给她一个眼神。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凤灵宗一行人准备启程回浮玉山,他们走得悄然,并未通知陈家的人,灵力驱使飞舟直上云霄,地上万物皆成蝼蚁大小。 外面太冷,飞舟周围没有凝结出避风的屏障,一群弟子都躲在船舱内避风寒,天上可比地下冷,且飞舟行驶得太快,那风便如同锋利的刀子在刮,哪受得住。 阿良体贴入微,温上一壶酒给江林送去,回来时四下扫视,见少了一个人,好奇问道:“潮生师兄呢?” 潮生师兄,就是昨晚给白姝喂酒的那个。 有人回道:“到上面掌舵去了。” 阿良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飞舟靠灵力驾驭,哪需要人掌舵,到上面去不是活受罪么。 离他最近的女弟子笑着说:“长宁长老让去的。” 阿良挠挠头,“这样啊。” 虽不知为何要让潮生师兄上去,但沐青发话哪有他质疑的份,他就没再说什么。 彼时的船舱上方,那位潮生师兄被狂肆的大风吹得手脚冰凉,衣袂翩飞,头发不住地往脸上扑,狼狈得要命,他费力地将脸上的头发抹开,可下一刻发带又缠了上来。 风实在太猛太大,潮生师兄身形都有些不稳,恰逢这时船身晃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抓住船舵,生怕被甩出去。 而船舱东侧的房间内,气定神闲的沐青正阖眼养神,白毛团子扒着窗户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她头一遭在天上飞,如此近距离地瞧见雾白的云朵,惊奇不已。 房间有两扇窗,她窜来跳去地两方跑,就是消停不下来。 沐青轻抿唇,终究没出声阻拦,不理会这孽障。 飞舟在万丈高空的云中行驶,抵达浮玉山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浮玉山比昆山还要高险,笔直如冲天利剑入云,巍峨挺拔,远远看着就气势磅礴,端的是壮丽雄伟,要进凤灵宗需得过一道高大的山门,山门处有无形的屏障,飞舟停下,阿良拿着进山令牌出来请示,这才得以放行。 当进入山门后,积雪覆盖的高山忽然摇身一变,如古朴巨兽般横卧的大山蓦地变得绿意盎然,气温亦骤然上升,暖和而舒适。 还趴在窗户上的白狐一惊,尾巴倏地竖起,好奇地探出半个身子东瞅西看。 飞舟上行,到断崖口落定,一干人等接连下去。 断崖口处竖着一块巨形石碑,上有朱拓鲜红的“死生崖”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有弟子在此处迎接,见到沐青她们就立马行礼,领头的弟子上前道:“长宁长老、玄机长老安好,此番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 那是宗主太真的大弟子秦潇然,专门被派来等她们的。 江林最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赶紧摆摆手,“行了行了,搞这么大阵势做甚,不就出去了一趟,至于吗。你师父呢?” 秦潇然未有半分造次,恭敬回道:“禀玄机长老,宗主在正殿。” 这般过于尊敬的态度让江林受不住,她立马走在前头,让阿良他们先回去,自己要去一趟正殿。 沐青也要去,交代两句就走了,毕竟出去了半个多月,是该去见见宗主了。 还在原地看稀奇的白姝怔愣,随即毫不犹豫地跟上。 正殿离死生崖还是有那么远,沐青和江林步子大,白姝四条腿划得飞快才能跟上,她冲上去咬住沐青的袍角,想让这人抱着自己走,结果沐青根本不理会,像是没看见一样,她只得猛地借力一跃,倏尔蹿到沐青肩上趴着,对方还是没反应。 越往正殿那边走,灯火就越亮堂,驻守巡逻的弟子就越多,沿路有不少玉宇亭台,层楼叠榭甚是恢宏气派,正殿是最巍峨雄壮的那个,殿外有两队玄甲侍卫镇守。 殿内,生得美艳绝物的紫衣女人正靠在软椅上抽水烟袋,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她散漫地往大门口斜睨了一眼,但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而是继续懒懒地把着小巧贵气的烟体,轻轻吸了口。 这是大长老玉华。 离玉华长老两三步远,歪斜斜倚着盘龙柱喝酒那个,则是江林口中的四长老清虚,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对比起玉华长老那叫一个朴素随便,身着皱巴巴的黑色长袍,满头乌发只用一根小木棍固定。听到有人来了,清虚朝大殿上面喊道:“她们来了。” 身形略显丰腴,面相和善的太真宗主这才往下走,瞧见江林和沐青进来,她立即笑了笑,欢喜过去。 江林先喊了声“宗主”,沐青正要颔首行礼,却听见太真哂道:“出去一趟,怎地带了个灵宠回来?” 伏趴在沐青肩上的白姝疑惑地抬起脑袋,瞪圆眼睛打量对方。 沐青还没来得及回答,太真甫一伸手就将白姝捉走。 白狐不满,划动四只爪子挣扎,恶狠狠作势要咬人。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个胖子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个胖子 2个;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041162、w2377、蓝色小火车、冷、木子、青丝绕手、梵谷、fghj、竹子、瘦、乘先生啊、detectiveli、路漫漫修远兮 1个。 在意 这孽障当真鲁莽,平时一贯豪橫,眼下更是放肆。沐青沉声道:“白姝,不得无礼。” 白毛团子这才不情不愿安分下来,有些憋屈地回头望向沐青,耷拉下耳朵和尾巴,低垂着爪子,弱弱地呜咽了声。 适才还凶恶蛮横,现在却在卖可怜,沐青将她拎回来,她便一个劲儿朝对方臂弯里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旁的江林好笑,对太真说:“这小狐狸机灵得很,又记仇,宗主可别惹它。” 太真素来平和,倒没计较,只简短问了白姝的来历。沐青掐头去尾将昆山上的事悉数告知,仍旧只字不提白姝的不同寻常,并将镇魂石交由太真。 在飞舟上那会儿,她已经把镇魂石内剩余的妖力引渡到白姝身上封印住,现下镇魂石中仅余下鬼力和怨气,看不出任何异常。 太真等人只瞧得出白姝是妖兽,没觉察到不对劲。 江林不管事,知晓镇魂石中的浑厚力量没了,却没怎么上心,以为这与柳秋娘口中的术士有关,想着那人定然本事不小,于是把话题扯到术士身上。 玉华和清虚都在一边听着,说到柳秋娘的身世时,拿着酒葫芦的清虚眉头紧拧,抿了抿唇。 江林瞥见她一脸沉抑样,不知趣地刺道:“恰巧姓柳而已,你至于吗?” 清虚不屑,讥道:“皆是蝇营狗苟之辈。” 清虚早些年在江南柳家做客卿,后来出了点事,不得已离开柳家投奔凤灵宗,她最恨的就是柳家那些宵小,连带着恶心所有姓柳的人。 在场的人都清楚那些事,绝不多提,江林不惹这位,继续说下去。 依靠在软椅上的玉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兀自抽着烟,朱唇微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殿外。 几人难得聚在一起,平时不是这个不在就是那个出远门办事了,太真高兴,说完事,让都留下聚一聚。 沐青抱着白姝在正殿待到子时才回居所,这会儿白毛团子早困得睁不开眼,瘫在她怀里睡得死沉。 . 星月无垠,一夜平静。 等天大亮旭日东升,薄薄的雾气散去,露珠干涸,又是新的一天。白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时沐青早就起了,早些时候还出去了一趟,去内务堂领回两身灰色长衣——这是凤灵宗门下弟子的统一服饰。 “收好,以后就穿这个。”把长衣搁床上,沐青说。 这孽障老是穿她的衣裳,总归不太妥当。 白姝睡眼惺忪,甩甩尾巴,决然道:“不要,不穿这个。” 她都不愿变成人,拿衣服来有什么用,说着,还嫌弃地推开长衣,大有死不穿衣的架势。 不管她如何耍赖,沐青一概不理,出去端了些吃的进来,等这孽障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我这两天有事,要去后山,阿良傍晚会过来接你去竹院,他会照顾你。” 竹院,凤灵宗弟子的居所之一。 这一趟去昆山耽搁的时间太长,宗内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沐青无法分心照顾她,便将其托付给阿良。阿良品行端正,心细纯善,做事让人放心。 一听到要分开,白姝反应忒大,立起身子扒住面前的人:“阿姝要去!” 她还记得上回沐青赶自己走,生怕这人不要自己了。 沐青拂开这赖皮,“后山是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去,只有宗主和长老可以。” 白姝不肯,死活巴挨着闹腾,可惜沐青毫不动容,非但不让去,还直接将她定住禁言,不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日落西山时分,阿良把这孽障接走,沐青独身前往后山,这一走就是两天。白姝闹累了,知晓这么做不管用就安静下来,跟着阿良走了,她还算聪明,知道在外面不能乱来,只安生地当狐狸。 阿良宽慰道:“师伯很快就回,到时候我再送你过来。” 白姝性子傲气,回头望着沐青离开的方向,一声不吭。 竹院弟子多热闹,突然来了一只白毛狐狸,好些人跑来看稀奇,全当她是沐青的灵宠。 大家都怕严苛的沐青,但不怕白姝,不少弟子带着吃的过来逗她,一来二去,这孽障倒跟这群人相处得挺和睦。 被众星捧月的日子安逸似神仙,有吃有喝,乏了就睡,无趣了就到处跳窜,一切安然无恙。 短短两天时间,与这些弟子混迹在一块,白姝亦学会了不少,对昆山以外的世界了解甚多,弟子们闲来无事唠嗑时,她就趴在一边旁听。而这一日,恰逢沐青该回来的这天,阿良与潮生师兄他们闲聊,白姝本不在意这些,懒洋洋圈在阿良肩上晒太阳,但听到他们无意间提到沐青,又说到劳什子的陆傅言时,瞬间瞌睡全无。 陆傅言是谁呢? 江北陆家的嫡长子,凤灵宗第一俊杰,沐青门下得意也是唯一的徒弟。 他如今在陆家,要下个月才回凤灵宗,是以白姝没见过。 她一愣,迟缓地怔了半晌。 这孽障再蠢笨,经过这些时日也明白师徒的含义,那是十分亲密复杂的一种关系,爱如己出,悉心教导,付出不图任何回报…… 白姝见过江林是如何对待阿良的,也听到阿良感慨江林的好,视江林为自己这辈子最可亲可敬的人,时常说这世上没有谁会比师尊更重要。 头一次知道陆傅言的存在,她不知做何反应,往日沐青的那些纵容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心头莫名生出一股空落感,少了点什么。 “上回陆师兄下山,我看见长宁长老送他了,虽然没送他出山门,但也等他离开了再走的。”一弟子说。 沐青严格不近人情,可对陆傅言却是实打实的好,有点外冷内热的意思。聊到这些,潮生师兄他们又讲了不少诸如此类的事,譬如前年西山的群英比试,去年淮南的争夺赛,大家不敢编排长老,全都有句说句,没有一个假字。 有人艳羡陆傅言,感叹陆傅言少年天才,不愧是长宁长老的门徒。 白姝跳到地上伏下,一动不动,连尾巴都不甩了。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子啊、晓镜、瘦、detectiveli、今天写五三了吗、莫斯提马是我老婆、羊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七 40瓶;hilda 20瓶;河边一条鱼、foryou、情深不负 10瓶;塔塔的挂腿部件、30582492、三岁 5瓶;爱吃叉烧包的猫 3瓶; 灰无常、学习爱我、安樂林 2瓶;爱不是理由、放狼的孩子、thesettingsun 1瓶。 芥蒂 浮玉山的夜晚比昆山要清透些,夜深千盏灯与漫天碎星遥相应衬,颇为安宁空寂,巳时,阿良送白姝回隐月楼,也就是沐青那里。 白毛团子一下午都焉头耷脑的,阿良以为她生病了,大着胆子摸摸她的爪子和鼻头,却没什么问题,轻轻拨弄了下白狐的脑袋,温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姝焉兮兮垂下头,闷不吭声。 阿良没怎么在意,也怕狐狸来脾气了要挠人,把她送进隐月楼,跟沐青知会一声就走了。 沐青此番去后山是为修补镇山大阵的,一去就没合过眼,灵力损耗更是严重,她有点乏累,便没有过多注意白姝,见阿良把毛团子送回来了就没再过问,随意问了两句话就上床就寝,一点没发现白毛团子的不对劲。 这般冷淡的态度让还在地上趴着的白姝顿住,愣神许久,她才回过神来,爪子像黏在地面了一般,想动一下却重如千斤。 黑魆魆的屋子里满室寂静,针落有声。 直至感觉有些冷了,白姝才慢吞吞往床上爬,彼时沐青已经睡下,她在枕头边上窝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要靠近些,故意蹭蹭对方的脖颈,力气还不小。 以往这样闹都会招来沐青的喝止,这回没有,这人不动如山,眼皮都没颤一下。再蹭了蹭,依然如此,心里没来由失落,白姝情绪低沉地小声呜呜两下,最后还是默默钻进被子里,怔忡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一觉醒来,床上已经没人,沐青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这人向来自律且恪守清规,绝不懒睡,卯时三刻就到训堂给弟子们上早课。 白姝不知道人去了哪儿,迷迷糊糊爬将起来,还没下床呢,一名弟子就端着早膳进来,是沐青让送来的。她胃口不佳,萎靡不振地将自个儿挂在桌子上,出神半天也没把东西吃干净,思绪放空一会儿再吃两口,吃完继续陷入沉思迷茫,傻愣愣的。 这孽障脑袋瓜子就那么大,初涉人世什么都不懂,不会思量,一根筋到底,一旦遇到事就会陷进去,她不明白自己这是咋了,更不知难受是甚,一直没精打采。 她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在隐月楼守了一天,连沐青授课回来都没多大的反应,软趴趴地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地吊在栏杆上远眺山崖。 沐青觉察到她的不正常,随口询问。 若是以往,白姝都会黏人地巴挨上去,死皮赖脸非要朝这人怀里钻,但现在却生生止住了,也许是觉得这份关切太浮于表面,从未触过底,便不再欣然接受。 妖兽跟人不同,一般都比较敏感,尤其是带毛的,白姝傲气矜骄,脾气不小,她不知自己在介意甚,总之不太高兴,脑袋一扭,继续看风景不搭理人。 沐青从没养过妖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念及白姝平时总是上窜下跳的,以为这是初来浮玉山找不到人玩不习惯,便没怎么关注。 “吃过晚饭了吗?”她轻轻问,一边将带回来的竹简平铺在桌上,用余光瞥向白毛团子。 白姝不吱声,兴许是吊久了胳膊酸,于是改为坐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背对着屋子里,她有意闷沉不说话,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沐青问这话的时候还不自禁地动了动尾巴。 以为对方还会继续,孰知问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里面窸窸窣窣一阵,之后归于宁静。 迟疑片刻,白姝终还是回头望去——昏黄的烛火下,沐青正在用心誊写竹简,并未看自己这里,方才那句话不过是随意一问罢了。 那人白衣若雪,清冷出尘不带半分凡俗,明明就在眼前,却像隔了千里之远。白姝颓丧地收回视线,神情晦暗了两分,将脑袋抵在栏杆上。 沐青正在誊写的竹简是凤灵宗先祖留下来的,安平县的事没有彻底解决,她不放心,现在有时间就查一下,看能不能从古籍中参透些什么。白毛团子颓废地坐在地上,她起先就看见了的,但没多管,这孽障以后要走的路还长,要学的东西也多,不能老是惯着。 毕竟前路漫漫,总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失意在所难免,何况也没什么大事。 因此之后的两天,不论白姝再怎么闹脾气,不理人或是故意在跟前晃来晃去,沐青都置之不管。 白姝高傲,本想着有台阶就赶紧下,可这人非但不给,还把自己晾着,心里顿时百般不是滋味,胀涩得紧。她不亲近沐青了,每天就在外面趴着,夜深了才兀自上床睡觉,且不再挨着对方,而是居在床角的一隅,有时还会跑出去到处晃荡,不到天黑不回来。 然而老天成心给她添堵似的,每次出去都能听到弟子们在谈论陆傅言,尤其是去竹院时,潮生师兄他们几乎是拿陆傅言当楷模典范,无不钦佩这人,左一句“陆师兄”右一句“陆师兄”,满口溢美之词。 白姝简直烦躁,当听到阿良也在说陆傅言有多好时,她不高兴地甩了阿良一爪子,从对方怀里跳出去,并把养在这里的兔子一块儿叼走了,不再踏入竹院半步。 阿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不已。 闲居在隐月楼的日子实在无聊,在荒芜的昆山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枯燥乏味,可来了浮玉山以后竟莫名其妙感到孤寂。白姝百无聊赖地趴在隐月楼的青瓦之上,茫然望着渺渺的群山万壑,高山上白雾缭绕,遮住了大片的山峦风光,远处虚无而缥缈。 她安静地趴了大半个时辰,远远瞧见训堂那边有人影走动,神思恍惚地看了很久,而后直接从高楼上轻飘飘跳到地面上,慢慢朝外面走。 . 不多时,训堂内。 沐青正在教授众弟子如何结界,抬眼间无意瞥见窗外有一抹白,霎时怔了怔。 ——训堂左侧窗外,白毛团子费力爬上去,而后一屁股踏下,坐那儿不走了。 光明正大地赖着,十分引人瞩目。 ※※※※※※※※※※※※※※※※※※※※ 晚上有事,提前更 突然 训堂内的弟子都瞅见了窗上的白狐,可迫于沐宗师的威严,没人敢放肆,皆都偷摸瞥着。 这些时日白姝没少往竹院跑,大家都以为她是灵宠,这孽障又不会解释,一来二去,几乎整个凤灵宗都知道长宁长老养了一只白毛狐狸,好些弟子都想一睹真容,可惜白姝突然就不去竹院了,现下能在训堂见到,众人都在瞧稀奇。 白姝没有半点自觉,杵在那里纹丝不动,有意无意盯着上面,虽然没有直接看着沐青,可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直勾勾往那里扫。沐青收敛神色,毕竟堂下还有上百个弟子,总不能过去,便面不改色地继续授课。 没多久,有胆儿肥的弟子窃窃私语,悄声跟旁边人谈论起白狐,俨然非常好奇。沐青耳尖听见,不免眉头一拧,冷冷扫过去,那弟子登时噤声,赶紧坐端正闭上嘴巴。 其余人见沐宗师脸色微沉,麻利正襟危坐,再也不敢乱瞅乱看,纷纷认真听讲。 凤灵宗四位长老,另外三个各有各的怪异,但都不怎么严格,独独这长宁长老,看似最平和,可罚起人来是毫不手软,每次授课结束总有两三个倒霉蛋要挨训。在堂上私语的那名弟子最终还是挨了训,因没能结出结界被沐宗师骂“朽木难雕”,他满脸涨红,甚为无措尴尬,都快无地自容了。 白姝坐在窗户上没动,沐青在场,弟子们也不敢围堵过去,不多时就稀稀落落离开,堂内就只剩下一人一狐。 沐青先一步出去,白姝温吞跟上。 傍晚时分的浮玉山到处都是人,三五成群去五谷斋吃饭,快走到隐月楼时,人才渐渐少了。沐青放慢步子,待狐狸跟过来了,才低声问:“这几天一直垂头丧气的,谁惹你了?” 白姝扫扫尾巴,轻轻道:“没有。” 她都没抬头看一眼,径自朝前走,背影孤零。 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沐青轻抿唇,犹豫半晌,还是没再问。 回到隐月楼,白姝安安静静窝在栏杆那里,低落地把自己卷成一团,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进屋。沐青将两碟糕点推过去,“五谷斋刚刚送来的,尝尝。” 白姝没说话,默默吃着,跳到桌子上用爪子扒住碟子,叼了两个进自己的碗中,快吃完的时候,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盯着自己的爪子沉思了会儿,又抬起脑袋看看沐青细白干净的手。 她当惯了狐狸,爱用本体形态,可突然之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人是人,妖兽是妖兽,两者大不一样。 迷茫地盯瞧了一会儿,在沐青伸手的瞬间,她蓦地把爪子压到对方手背上。 这个举动过于突兀,沐青愣住。 只听白毛团子低低念叨:“阿姝的爪子……” 她没明白这是何意,“怎么了?” 白姝没应答,抬起爪子又放下,认真地比对了很久,这孽障的思绪太跳脱,又不太会说人话,显得神叨叨的,她耷拉着尾巴,直至吃完下桌都还沉浸在失落之中,不时看自己的前后爪,不时看尾巴,再皱巴着小脸瞅向沐青,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问了几句问不出缘由,沐青拿着没办法,便由着她沉思了,只是在就寝之前,不经意间听到这孽障有些懊恼地小声说:“阿姝是妖啊……” 沐青不由得抬眼望去,却见那孽障将自己卷巴卷巴,彻底卷成了一个球,折腾个没完没了。 怪异的地方不止这一处。 第二日清早,白姝竟然比沐青先醒,她先在床上直挺挺躺尸一刻钟,接着起来把灯点燃,摸索一阵又回到床上。 沐青是被这孽障扰醒的,一睁眼就瞧见对方光.溜溜地跪坐在旁边,床上的衣裳摆得到处都是,白的灰的都有,还有沐青的亵衣。白姝俨然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之前穿惯了沐青的衣服,于是随便抓几件就往身上招呼。 见这孽障把自己的亵衣穿身上,沐青神情一滞,赶紧起来阻止。 “穿错了,不是这个。” 白姝止住动作,不解地低头看看手中的衣袍。在昆山上沐青教过好几次,她当时还是会穿的,如今又忘得一干二净,中衣外衣不分,套在身上就完事,衣袍松垮垮挂在胳膊上没合拢,露出光滑细腻的双肩与半截软腰。 不够明亮的昏沉灯火照着,压抑的暗黄盈满整个房间,在白姝身上镀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犹疑半晌,放下乱糟糟的衣裳,朝沐青那里挪了些。 衣袍没拢紧,动作稍微大点就彻底松垮开,亵衣过于小巧,遮挡不住内里的风情,隐约能瞧见些不该看的。沐青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无奈道:“先把外衣披着,别乱动了。” 白姝没听进去,再往这里挪,都快把她抵住。 “不会,”这孽障半点不迟疑地说,“不会穿……” 言罢,直直盯着沐青,大意是想让对方帮自己。 沐青瞬间会意,可没打算迁就,回道:“自己穿,我不帮你。” “阿姝不会。”白姝有点不耐烦,心头难免燥郁,语气就比较直冲,她用力地抓住沐青的手腕,想起在昆山时这人会帮自己穿衣,对自己还算依顺,再对比如今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这人对陆傅言的种种特殊,气鼓鼓憋了半天,执拗道,“你……你帮阿姝穿。” 说完,另一只手将那些衣裳都往沐青这里推。 “你穿!” 沐青自是不受威胁的,见人气急成这样子,反而分外疑惑,这孽障力道不小,都把她的手腕捏出一圈微红的痕迹,她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先放开再说。” 以为这是同意了,白姝这才松手,不过没远离,而是再靠过去些,紧紧挨着才知足。 心知这孽障什么德行,沐青也不硬来,打算诓哄一回教她自己穿,孰知刚一垂首,还没来得及拿起一件衣袍,白姝冷不丁凑了过来。 敏感柔嫩的颈侧传来润湿的灼.热感,猝不及防。 她身形僵住,瞳孔蓦地紧缩。 白姝一下揽住她的腰身,温热再次袭来。 ※※※※※※※※※※※※※※※※※※※※ 再次提前更新,明晚凌晨入v,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是: 《师尊是我的》、《孽徒无耻》、《以下犯上》…… 怪梦 妖兽骨子里的习性难改, 舔毛示好是本能,也是占有欲发作时的本能行为,这很常见, 凡是长毛的多少都有这个癖好。 但清正如沐宗师还是乍然慌乱,即使曾经有过两次不得已的亲密,可这回心悸畏惧得更厉害,毕竟之前是白姝意识不清醒。 应当是不理解这些举止意味着什么,紧接着, 这孽障竟往上走了些, 薄唇微张贴在她耳廓上, 薄薄的暖热气息落下,似有若无地侵蚀熏染, 有那么一瞬间, 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人湿润的唇挨到了自己耳朵上,微灼的触感是那么明显, 无法忽视,可下一刻又没了,仿若刚刚都是幻觉。 匆匆如三月的细雨,倏地一下就浸润进地里消失不见。 沐青回过神, 一把推开人。 白姝会错意,非但不恼,不在乎被推开了, 随手抓起两件衣服塞沐青怀中,又挨上去,让给自己穿衣服。 按理说沐青应该恼怒, 再不济训斥两句, 可被这么一搅和, 话顿时堵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训斥显得心虚,面前这个都没别的意思她反倒想得太多,但不训斥一番,白姝以后定然还会再犯,势必更加造次。 纠结到最后,还是默然以对,沐青要脸,有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将白色的外衣拿开,把灰色的衣衫全归到一起,终还是屈尊帮这孽障穿衣服。 白姝心满意足,脸上的怨念消散不少,伏身讨好地用脸挨了挨她,“谢、谢谢……” 孤傲如沐青很少言谢,也没教过白姝这些,听到这句话她还顿了下。 这是白姝在其他弟子那里学来的,她机敏聪明,见到别人做什么就记下了,譬如谁帮了谁的忙,不论事成与否,被帮的那个都得这么讲。眼下沐青帮她穿衣,她就学着说了。 沐青把亵衣带子系紧,敛住眸光,沉思了片刻,教道:“这个不能乱穿,也不能让别人看,衣袍不可以松垮垮的,除了就寝和洗澡,其余时刻都必须穿着……”言至于此,沉吟了须臾,又说,“穿衣服出去就不可以再变成狐狸,要守规矩,不得违乱章法。” 她尽量把道理说得浅显易懂些,但又不至于太直白,像教三岁稚童一般。 这孽障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私下里放肆就算了,要是在外面还乱来,肯定会闹出不少岔子,且大千世界复杂难辨,龌龊腌臜横行,人心隔肚皮,白姝什么都不懂,最容易受骗。 白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不理解为何不能变成狐狸,以及什么是规矩,但还是认真回道:“嗯。” 沐青半垂下眼,乍一瞧见亵衣下的两抹圆润,声音又低沉两分,“以后得自己穿衣,不会就学,明白吗?” 内务堂那边的衣物都是统一剪裁的,大致分为几种款式,沐青是按白姝的身高拿了其中一款,以为能穿上,结果光是亵衣就不合身。这孽障化成人形后身料傲人,一块布挡不完全,反而将她有致的身材曲线勾勒出来,看着就分外惹眼。 沐青自觉不乱看,耳根微热。 作为妖兽的白姝不懂穿这个做甚,她之前就只穿中衣外衣,被束缚得有点不舒服,抬手就要扯。 沐青神情微动,挡开她的手不自然地说:“这是小衣,女子都要穿的,别乱脱。” “不舒服……”白姝听话没再扯,柔白的腰肢扭了下,有些委屈,略带埋怨地说,“难受,不想穿。” 她一乱动,衣服就随时都要掉落,沐青倏地别开脸,立时给她披上一件衣服遮挡,一边穿一边教。白姝听得直点头,不时挨过去蹭蹭,今朝倒是老实得很。 原先要死要活不肯穿衣服,可劲儿稀罕自己的尾巴,现在却主动化形,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沐青想问可还是没问,待收拾完毕又给她梳头,不过也没弄得太精致,随意挽了个髻,插一支朴素的白玉簪。 这是白姝化形后头一遭有模有样地打扮,她很是稀奇头上的白玉簪,对着铜镜歪斜脑袋,瞅了好几眼,才疑惑地问:“这个,给阿姝的么?” 白玉簪是沐青早些年用过的,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宝物,现下用得上就给了,她没怎么在意,应道:“你要是喜欢就留着。” 即便不知人情世故,可白姝也懂得这是赠予相送的意思,凡人只有关系要好才会送东西给对方,眼也不眨地看了铜镜里一会儿,讷讷道:“喜欢……” 言讫,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簪子,白玉微凉,让她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不由自主轻颤指尖,望着镜中眉眼如画的人,又再喃喃念叨:“阿姝很喜欢。” 久处荒凉之地,长年累月独身独往,不知理不知世,只消一点好就满足了。 “想去哪儿?”沐青问道,没听她碎碎念。 白姝回头,迟疑不决,摇摇头:“不出去。” 不出去还要收拾一番?沐青一怔,随即想到她做事总是这般没准儿,还是能理解,便说道:“可以去外面走走,转一转北峰、松林和教练场,那些地方人多热闹。” 白姝只嗯声,一点都不在意。 她还真没出去,接下来的时间都待在隐月楼,有时在房间里睡觉,有时抱着兔子到处转悠,日日黄昏时刻都倚在楼顶远眺群山。 沐青身为长老,近来都要去训堂授课,给弟子们讲经史或是教功法,日落时分回来总一眼就能瞧见她的身影,对这些行径颇为不解,于是问:“去楼顶看什么?” 白姝搪塞道:“没什么。” 语罢,还转过头不看人。 实在奇怪。 夜里,沐青照旧在灯下翻阅古籍,研墨提笔誊写,细细琢磨先祖留下的功法秘术,本该上床早歇的白姝一改往常的懒散,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打量。这孽障不识字,自然看不懂写的什么,更不知古籍的内容,只新奇地瞅着,或许是在疑惑为何沐青每天晚上都要在灯下做这件事。 见沐青挽着衣袖笔走龙蛇,一直没停过,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瞧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同样的五根细长白皙的玉指。 她有模有样地学沐青,虚空握住手,晃了晃胳膊。 沐青侧目,她也斜斜看去。 “想学?”沐青问,将笔搁下。 白姝没有吭声,只定定瞧着笔墨纸砚,似是在纠结为甚墨水是黑色的而纸却是白的。 让出半个位置,沐青重新执起笔,顺手铺平一张素净的纸,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上“白姝”两个字,打算趁此机会教教她,既已化形成人,要学人的行为和规矩,就必须得会认字,大字不识一个定然不行。 “这是你的名字。”沐青柔声说,指着字教她念,并连带词句解释其含义。 白姝挨过去,看看她,又看看字,跟着念了一遍。 其实沐青并不知晓她的名字应该写做白姝还是白书,亦或是别的字,总归白姝自己也不知道,她就替她定下了,姝色无双,倒十分衬这孽障的本性。 白姝将那张纸抽走,仔细认真地盯瞧了许久,不敢确定地问:“阿姝的名字?” 初涉人世,世间万物于她而言都是完全不同的,这几日她接受了太多颠覆狐生的观念,还没从白玉簪的欣喜中缓过来,又多了一样东西。 沐青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几个简单的字,指着一个一个地教,并写下隐月楼三个字,为了让白姝尽快入门,还专门用的简单易识的楷体书写。白姝没吭声,但都用心听着,沐青教什么都学,她天资聪颖,行径上蠢笨得要命,可学起东西来简直如有神助,一教就会。 白姝不会执笔,抓着笔杆无从下手,沐青只得手把手又教。两只手交握在一处,暖热相互传渡,白姝犹疑半晌,竟用另一只手将沐青抓住,反过来包住对方。 突如而至的转变让沐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感受到对方在小力地揉捏自己的指尖时,她下意识抽开手,一抬头就撞进这人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喉头一堵,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良久,才缩起指节低声说:“自己把笔握住,刚刚教过你了。” 白姝没动,直接回道:“不会,握不住。” 适才学认字都那么快,执笔却不会了,哪可能。沐青刻意拉开距离,不再与之产生触碰,耐心地继续教。 好在之后这人没有乱来,循规蹈矩地学写字。 直至凌晨,见时候不早了,沐青才停笔止住。 “很晚了,早点歇息。” 白姝一改往日的闹腾,跟着她梳洗结束,喝了两口茶水就上床躺着。沐青吹灭油灯过来,见被子里鼓起一团,忽而想起往后不能再睡一块儿,白姝保持本体形态的时候勉强可以一起,化形后就不太妥了,不过考虑到夜色已深,还是先将就一晚,打算明日再给这孽障腾一个空房间出来,待过些时日就送她去北峰那里和其他女弟子住,一直赖在这里也不行。 浮玉山的下半夜一如既往的静谧,连风声都传不进屋里,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都没说话,最终还是沐青先睡过去,而躺在里侧的白姝在她沉沉睡去后翻过身来,不多时变回本体,朝她怀中拱,用爪子扒拉了两下。 . 余下的日子依然那样,沐青每日都会出去,白姝就待在隐月楼里。 不过时间长了,诸多前来隐月楼的人都撞见过白姝,起先大家都没怎么上心,以为她只是在这里做杂役的弟子,孰料过了大半个月见人还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做杂役的,一来二去,就有人在暗地里探查她的身份。 长宁长老门下就一个弟子,多的这个是谁? 今年春季是凤灵宗三年一度广招门徒的时间,那些个从各地选拔.出来的有修道天赋的入门弟子,有一部分已陆陆续续被送到浮玉山北峰的杂院安置,待三月底这些人就会正式拜入师门,当然,这其中只有少数有潜力的能拜入四位长老门下,少部分被凤灵宗其他主事要去,剩下的一大批则会资质派到各分堂,有门而无师,随众弟子一起上课修道。 四位长老中,沐青是收徒最少的,另外三个门下弟子少说也有十数个,仅她只有一根陆傅言独苗。她名望高实力强,既有第一宗师的名号又是宗里的长老,按理说应该多收些徒弟悉心教导才是,怎么也该给修真界培养几个英才,然而这位脾性怪,独来独往惯了,除了陆傅言,坚决不再收徒,任凭旁人怎么劝都没用。 其实收下陆傅言亦非这人所愿,只因当初沐青还未投入凤灵宗前,曾受过陆傅言他爹陆展鹤不少恩情,反正说来又是一番渊源。陆傅言拜入凤灵宗那年,陆老头硬是腆着老脸来浮玉山,死赖在隐月楼不肯离去,就差与十二岁的陆傅言一块儿跪在门口求师了。 后来还是太真看不下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说歹说,沐青才不情不愿地收下这位奇才。 前些年有不长眼的入门弟子以为能打动这块冰坨子,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拜师,可无论是送礼还是卖惨,或者数月如一日地坚持,从没谁成功过。曾经有位资质上乘的弟子壮志满怀,认为自己定能感化沐青,于是大雪天里跪在隐月楼门口求师,坚持心诚所致金石为开,孰料跪到晕死过去,双腿都差点冻废了,沐青还是不为所动,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久而久之,沐宗师冷若冰霜、只收一徒的事迹就广为流传了,灰头土脸碰壁的弟子越多,敢去隐月楼的人就越少,三年前的大选更是没一个会去自讨苦吃。 入门弟子大选的主持是轮换着来的,这一次恰巧轮到沐青,于是有人猜测白姝是新入门的弟子,想拜入沐青门下。 当然,起先只是猜测,但传着传着就以假成真了,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凤灵宗的人都知晓有位入门弟子不信邪,死不回头非要去隐月楼吃瘪。 当事的两位并不知情,亦没人敢当着沐青的面说这个,是以谣言满天飞她俩都不清楚。 这日晴光潋滟万里无云,天色大好,闲暇下来的阿良没事干,一下子想起许久不见的白姝,他前阵子比较忙,整天都随着江林跑来跑去,没时间去隐月楼,现在有空就过去看看。 带着一篮子吃食去的,主要去探望小狐狸。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却顶顶好,上回被挠了一爪子都不生气,全然不计较。 沐青去正殿找太真了,今日不在隐月楼。 里面空荡荡,进去转半圈都看不到人影,清净孤寂,除了花草就是树木,阿良转悠了会儿也没见到兔子和白狐的踪影,挠挠头自言自语:“莫不是出去了,不在这里?” 想来应该是,小狐狸成天上窜下跳的,哪会老实待着,指不定到哪个山头野去了。 思忖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可能,这趟应该是扑了个空。 “那晚一点再来。”他暗自嘀咕,转身就走。 然而一回头就瞧见不知何时跳出来的兔子,半月有余未见,兔子是愈发圆润,都快肥成一团了,毛长肉多挤得眼睛都瞧不见在哪儿,它温吞地吃着草,懒洋洋地吃一口嚼几下。 阿良愣了愣,疑惑它从哪儿跳出的,又见它猛地僵住,肥硕的屁股墩扭了扭,飞快将脸贴在草中埋着,似在害怕躲避。 而这时,一抹高挑昳丽的身形出现,恰恰挡住去路。 来人是女子,他入门后从未见过的,对方生得美艳妖冶,细眉红唇,不论容貌还是身段都比玉华长老还要妩媚几分,且无半点低俗,阿良年纪太小,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她长得好看,像画本里走出来的美人。 望着这个比自己快高出一个头的沉默女子,阿良气势立马短了一截,这小子还没到对女人产生别样心思的年龄,除了觉得对方长得太美,倒没别的想法。 他听过拜师谣言,猜想白姝可能就是要那个入门弟子,出于友好就向主动打个招呼,谁知刚笑了一下,女子就不悦地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 阿良神情一滞,顿觉尴尬不已,不过还是先开口道:“师妹安好。” 凤灵宗弟子之间皆按入门顺序相互称呼,阿良打小就在凤灵宗长大,虽只有十四岁,可辈分不低,他还算和善,即使白姝还不算是凤灵宗的正式弟子,但也称其一声“师妹”,颇具尊重的意味。 可惜白姝不懂,白瞎人家一番好意。这孽障心眼儿小还死记仇,至今都记挂着阿良满口夸陆傅言的事,她心高气傲地甩开脸,斜睨着对方,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把人家晾着。 不多时,欲弯身把兔子抱起来。 “哎,别碰!”阿良赶紧出声阻止,将人拉住。 白姝不解地看过去,不明白他在大声叫唤什么,一惊一乍的。 阿良解释说:“你才来这里不久,应该还不清楚,这里有一只白狐知道吗?这是它的稀罕宝贝,那崽子脾气不好,娇纵得很,发起怒来就要挠人。它应当是出去了,不然撞见了肯定要恼,反正不要碰就是了。” 察觉到他在说自己,白姝止住动作,听到“脾气不好”“娇纵”,当即有些不高兴,好看的脸登时山雨欲来,眸子亦沉郁深不见底。 偏生阿良不会看脸色,以为她这是刚入门,改不了娇气的性格,听不得人家一星半点的念叨。初入大门大派的弟子多少都有这毛病,全都以为自己是天纵奇才,往往鼻子比眼高,当自个儿天下无二,基本都要经历一番毒打才会认清现实。 这种人他见多了,于是一点都不在意,笑吟吟地问:“师妹今日可曾见到长宁长老了?” 这小子挂念着拜师传闻,想探探口风,八卦八卦。 白姝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不打算理会,见他还不走,便语气生硬地反问:“你……来做什么?” 阿良脾性温和,晃晃手中的篮子,将盖在上面的软布揭开,“喏,过来送吃的给白狐,它喜欢这个。” 里头全是白姝爱吃的,软甜香糯的糕点。他倒是有心,带这么多来,生怕不够吃。 望见一篮子的可口吃食,白姝霎时不做怎么回应,她不懂凡人那一套处世方式,不论做事还是情绪都来得直白,高兴就撒欢,愤怒就亮爪子龇牙,以为自己还在跟阿良闹矛盾呢,对方却笑意吟吟地提着一篮子吃的过来。 她偃旗息鼓了,一时语塞。 阿良没瞧见她的不对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话,时不时就套近乎,问她哪儿的人,现今住在哪个院,如此云云。 这般示好让白姝有些别扭,故作矜持地端了会儿架子,亦不再拿捏着,好些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有些甚至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只能说个大概。 以为她这是不愿意露底,阿良知趣没再问,见白姝腰上什么都没有,他就知道拜师任重而道远,走前还鼓励了两句。毕竟这么多年了,执着拜师的弟子中,白姝是唯一一个能踏进隐月楼的。 凤灵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弟子腰间挂的物件越多,分量越重,那这人就越受人尊重,地位也就越高。 这物件呢不是随便挂就可以的,得靠自己争取,譬如宗门比试拔得头筹可以得赏坠子,镇压邪祟除魔卫道可以得赏功法锦囊,亦或是单凭自己就斩杀为祸一方的妖物,则可以把妖物的牙齿、犄角等小巧的部位取下来做成饰品挂着,以此彰显实力。当然了,如果能拜入哪位长老、主事以及护发等门下,那他们也会给一个信物让挂着,表明某某是自己的徒弟。 白姝腰上空荡荡,一个挂件都没有,那就是没有拜师成功。 她被阿良搞得云里雾里的,没明白这些话到底何意。 兔子在他俩谈话时跑了,她没有深想,先去找兔子。 . 阿良是个藏不住话头的,听到竹院的师兄弟都在谈论白姝,他忍不住神神秘秘地透露了两句,说起自己见过白姝的事。 众师兄弟纷纷好奇地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如鸟雀。 潮生师兄亦参与其中,听到阿良说白姝的家乡时,微微惊讶:“洛城人,那还挺有缘的,咱们上次才去过那里,往后见了也能帮衬帮衬。洛城哪儿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闲聊扯淡,说着说着就把话歪到天边了。山中修炼的日子无趣,聊天就成了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不出半天,所有人又都知晓了那位想拜入沐青门下的弟子是何方人士,样貌如何,而今进展有望。 隐月楼中白姝浑然未觉,她当了数日的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就被沐青赶到另一间房住。沐青同她讲了些大道理,总之就是应该分房就寝,她听不懂,怎么都不肯,于是白天变成人,晚上就换回本体,死皮赖脸就是要进沐青那间房睡。 这孽障惯会卖可怜,沐青不让进屋,她就装死装难受,今天丹田痛明儿胸口闷,焉兮兮倒在门口,就是不安生消停。 闹了七八天,实在是不得安宁头疼万分,沐青最终还是允她进去。 白姝原先还在意陆傅言得很,这几日有了别的事情做,就不再念着这个,兴许是喝了几滴墨水,她脑袋瓜子轰然变得聪明,知晓该怎么做才不会被赶走,继续赖在这里。 晚上沐青一进门,她就蓦地变回本体飞蹿过去,绕着对方卖乖地挨着。 沐青知这孽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没怎么搭理。 打坐时,白毛团子非得往她怀里挤,还将尾巴缠她腰间,反正就是要赖她身上。 “早些歇息。”沐青拂开腰上的尾巴,淡声道。 白姝动了动,又卷上去,厚脸皮佯作不懂,回道:“不困,不想睡。” 沐青再将尾巴拉开。 这孽障还锲而不舍了,倏地将一条尾巴变成三条,全都缠住对方,“阿姝想写字,要你教。” 挺会随机应变,不让缠就故意找事。沐青欲言又止,被这孽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了许久,终还是回道:“夜深了,明日再教。” 白姝这才将尾巴上的力道松了些,哦了声,而后趴下,情不自禁地甩甩尾巴。 沐青垂下目光,阖眼静修。 白姝俨然是高兴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不过还是忍住了,她这些时日学了不少做人处事的法子,全到用在了与沐青的相处上,就那么简单两句话,沐青就答应明天教自己写字,比耍赖强多了。 她有些得意,想着想着就翻身仰躺,抵住沐青的手轻轻拱了拱。 这日夜里,白姝就这么躺在沐青腿上睡着了,约莫子时才被抱上床,她丁点没察觉到这些,而是迷迷糊糊陷入了一个绮丽的梦中。 梦境虚幻朦胧,她身着如火热烈的赤红长袍,处在一间华丽堂皇的气派殿宇内,艳丽的罗帷悉数垂落在地上,萎靡的烛火摇曳,四周寂静无声,沉抑得过分,微弱的昏黄照不亮这方天地。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不远处的床,抬起细白的手揭开层叠的红纱,坐在床边,再低垂下眼。 床上很是凌乱,中间躺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眼睛被鲜红的薄纱蒙住,神情隐忍而克制,她似乎有些难受,眉头拧着,无法从乱象中挣脱出来。 白姝无法控制自己,梦里的她执起了女人的手,迷恋地落下深情一吻,伏在对方耳畔低低道:“师尊……” ※※※※※※※※※※※※※※※※※※※※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师尊 离得那么近, 白姝却看不清女人的样貌,明明周围的一切都能悉数收入眼底, 可独独这个不行,仿佛有浓重的白雾笼罩氤氲,横亘在中间,刻意遮挡住了。 女人忍得很痛苦,口中溢出难以自控的低呼,她死死抓住了白姝的手,说了句什么。 白姝听不见那句话,暖热的气息擦过耳廓, 她不适应地想起身远离,可就是脱离不了,只能随着梦中的自己动作。 她上了床,侧身躺在女人旁边,给女人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不多时,疼惜地把人拢在怀中, 轻声说:“忍忍就过去了, 很快的。” 女人又说了句话,依然听不到。 白姝给她输送了些妖力, 帮着缓解, 但堪不了大用,她稍微好受点, 虚弱地趴在白姝身上。 …… “没事了, 我已经把封印镇压住。” “父皇来看过你, 师姐也来过。” “明天一早就启程, 我会带你去临安, 都安排妥了。” …… 由于听不清女人的话,仅仅只有自己在说,白姝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虚无飘忽的场景让她昏沉沉的,越陷越深,感知亦愈发清楚明显。 女人的身体很烫,像在发烧,她无力地倒在白姝肩上,气息极不平稳,经脉里的灵力在乱窜,很是不稳定,痛苦贪婪地吞食着理智,骨子里好似有千万只细脚伶仃的虫蚁在啃噬,将忍耐一点点分崩离析。 未能纾解的痛楚在周身流转,热意更重,难受得厉害。 白姝一直抱着她,时不时就给这人输送妖力缓解。 过了很久,终还是侧头去寻女人的唇。 女人的克制早被侵蚀殆尽,犹如干涸已久突逢绵润春雨一般,没有挣扎与反抗,悉数接纳了这些。 白姝抱着她坐起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梦中的场景逐渐模糊,烛火归于暗沉,所有事物都慢慢远去,白姝与梦中人脱离开,当火光彻底熄灭时,热烈的薄纱全都垂下,不时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犹如艳红的起伏不定的浪潮。 红色完全退尽时,梦境一转,到了一间大宅子之中,天空灰蒙蒙的,厚实的乌云蔽日,到处都阴沉萧肃。 后院亭台中有一汪浅水池,大抵是为了解热,白姝与女人就泡在里面,她将女人揽在怀中,源源不断地向其丹田渡着妖力,就像上次在宴玉楼那样。 多一个人分担,女人不再那样难受。 宅子里只有她俩,没有其他人。 那池子里的水比较凉,蕴含有浓郁的灵力,两人的衣袍都被浸湿,粘黏在肌肤上,将有致的身段都勾勒出来。女人紧紧贴合着白姝,主动趴在她怀中,眸光有些散,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这般姿势搂抱在一起,实在过于亲密。 女人的衣袍松敞着,看起来很是疲惫,完全提不起精力的样子。 “阿姝——”她乏累地喊道。 这是白姝第一次听清她在说什么,可惜那声音过于低哑,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白姝搂住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避免她掉落下去。 “我在。” 女人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由于太乏累,她合上眼靠在白姝肩头,将自己主动抵了上去,贴得更紧些。 阴沉天气寒风不绝,吹在身上却一点都不冷,妖力与灵力相互缠斗,分担走些许痛楚。白姝不太好受,不是痛,而是温香软玉在怀,煎熬了许久,她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女人抱住了她的后背,俨然没有力气再做什么,只安安静静地趴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 水波浪漾,荡起一圈圈涟漪。 正值天色渐晚,周围一片死寂,这里的荒唐与隐秘无人得知。 周遭的一切变换得很快,又发生了许多事,形形色色的人一个接一个出现,白姝被梦境束缚,好似随波飘动的浮萍一般,倏地一浪打来,就被晃动的水带到另一个地方。 她想抓住那些事与人,可连触碰都不能,近若咫尺,又远隔天涯。 梦的最后是在大宅子的阁楼之中,日落黄昏时候,还是在床上,那是阁楼的二楼东侧,房间的窗户大开,温暖和煦的余晖投进来,恰恰落在床前。 女人坐在白姝的怀里,柔嫩如玉的颈间和胸前都是薄汗,乌发散落在光洁的背后,有几缕被汗水黏湿在颈侧。白姝一手环在她腰后,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凑上去品尝红唇的滋味。 当真乱不可分…… . 白姝醒了。 彼时外面太阳高照,天光大亮。她迟缓地躺了半刻钟,才彻底从虚幻中剥离出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眼睛一睁,梦里的那些事就轰然淡化了,迷茫地爬将起来,四下望望,还在隐月楼里,不是做梦。 沐青还没离开,慢悠悠坐在桌边喝茶,见她惺忪地起来,乜斜着眼,问道:“睡醒了?” 天上早已日上三竿,都快到晌午。 桌上放着吃的,才端进来不久,正香气四溢。白姝很快就闻到了味儿,立马跳下床蹿过去,她挺识趣的,吃之前还讨乖地蹭了下沐青。 沐青拨开她的脑袋,不让靠近。 这孽障惯会爬杆上架,给点颜色就开染房,沐青倒不多管她,坐了半盏茶功夫,留她一个人在房里,自己有事先出去了。 傍晚时分回来,又带化成人形的白姝去五谷斋。 来浮玉山已有一段日子,白姝至今只去过几个地方,沐青带她出去瞧瞧,打算过两天就安排她去跟其他女弟子一起住,先熟悉一下地形。 白姝不清楚这个,以为要去做什么呢,不情不愿地跟着。 一路上遇到不少弟子,众人碰见她俩,皆都规矩行礼喊道:“长宁长老。”或是轻声说一句:“问沐长老安。” 沐青径自走在前头,冷冷淡淡的,快到五谷斋了才问:“怎么愁眉不展的?” 白姝喜欢到处蹦哒,蹿来跳去的,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狐狸不是群居动物,除了特殊时节一般都是独来独往,天性如此。她不自在地跟着,上前挨着沐青,嘟囔道:“不喜欢出来。” 沐青清楚这孽障的小心思,成天窝在隐月楼里,吃穿都有人伺候,舒服快活,巴不得能在隐月楼里生根。她也不逼迫,先把人带进五谷斋再说。 她们来得晚,已经过了饭点,没有吃的了。见是沐青亲自带人来的,厨子赶紧进去单独炒了几样拿手菜,吆喝她俩先坐下,“长老稍等下,很快就好。” 厨子也是宗内的修士,平素最仰慕敬佩沐青,他也曾听过拜师传闻,今个儿见到沐青带弟子过来,又瞥见那弟子的绝色样貌,就误会了。他笑呵呵唤来自己的小徒弟,让赶紧沏一壶龙井茶出去,叮嘱道: “好生侍候着,别怠慢了。” 小徒弟机敏,做事手脚麻利。 沐青的本意是带白姝出来转转,不成想坐实了谣言,她不知情,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是以吃完一顿饭离开,不出一个时辰,所有弟子就又得知,长宁长老竟然带着那个入门弟子去五谷斋吃晚饭了! 当晚另外三名长老也听说了这事,最吃惊的莫过于江林,她刚从正殿出来,路过三生桥的时候撞见几名弟子在闲聊此事。 弟子们没有察觉到她在附近,七嘴八舌谈论得激烈,有人语气酸溜溜,有人艳羡感慨。 江林听得疑惑,沐青什么时候要收徒弟,还是洛城人士,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第二日,长老护法们齐聚一堂商讨事宜之前,江林找到沐青悄声问:“哎,听说你要收徒了,谁啊?哪家的小姑娘?” 清楚沐青不会轻易收徒,以为又是像陆傅言一样的世家子弟。 沐青拧眉,不懂为何这么说,反问道:“收徒?” 江林不甚在意,把自己听说的都讲了一遍,好奇说:“真要再收一个?” 沐青当初破例收下陆傅言时就说过,绝无下次,往后都不会再收徒了,她喜欢清净,不愿被打扰,授课还能勉强接受,真要带徒弟就不行了,实在是太烦人。 听江林说完,沐青顿时明白,她下意识就要否认,可乍一想到之后还要安顿白姝,又迟疑了。其实并不是想借由收徒掩护,只是在这一瞬间犹豫了下,正巧此时太真进来,一下打断她俩的对话。 这次过来是有重要的事,太真一出场,正殿中的诸位立时敛住话头,沐青没继续说下去,江林亦不再问。 与太真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名千机门的门徒,见到来者是谁,沐青与其余人俱是一愣,江林更是惊讶出声:“吴堂主?!”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夏夜半亮、els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想吃烤冷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子 4个;莫斯提马我老婆、你好高冷哟、fghj、啦啦啦 3个;温酒溢清寒、41695032、瘦、神一样的受、胖路、青丝绕手、乘先生啊 2个;ann、今天写五三了吗、想吃烤冷面、detectiveli、听说你很可爱啊、上头、阿辰、羊崽、阿树的女友粉、假人、额~、zengyu、波霸紅茶拿鐵、what、牛牟哞、随随 1个。 顽劣 千机门下分为十二堂, 各由十二堂主执事,其中临安江东堂便是由这位吴姓堂主吴水云掌管,而众人见到他之所以如此诧异, 是因为早在上个月就有消息传出, 吴水云在临安诛魔御敌期间战殁了, 千机门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加之自那以后吴水云就没了踪影,是以各门派都以为他真死了, 甚至有人前去吊唁,其中就包括江林。 眼下吴水云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江林震惊到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道:“你不是……不是……” 见到大活人, 晦气的话不好说出口,憋了半晌,不知如何说下去。 吴水云揭开身上的黑袍,朝江林行礼, “玄机长老安好, 很久不见了。” 言罢, 又向其他长老护法不卑不亢地行以一礼。 江林有些缓不过神, 当日去往临安, 吴水云的尸体赫然就摆在大堂中央, 分明早就没气归西了, 不可能有假,她那时还惋惜可怜, 感叹吴水云人到中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突逢变故一下子就没了, 实在是可惜。她是医修, 死人活人还是分得清的,若吴水云想借假死蒙混,她不可能一点端倪都没发现,但此刻对方就在眼前,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是已经……”江林又再迟疑道,上下打量一番,“本君当日亲眼所见,怎会这样?” 吴水云知她的意思,解释道:“死的那个不是鄙人,是门主找的替身。” 凤灵宗众人听得有些糊涂,既然没有死,大费周章找个替身,还广告天下做甚? 江林问:“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吴水云叹了口气,“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事出有因。” 他颇为无可奈何,神情显得很是落寞,斟酌一番,将原委细细到来。 寒冬腊月底,本该是欢喜团年的热闹日子,临安城内却接连出现怪事,先是有稚童失踪,然后无故死人,再有瘟疫怪病出现,短短半月内就将临安搞得一团乱,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作为临安镇守,吴水云定是义不容辞揽下此事,带领一众门徒进行查探。这一查,就查到了临安北那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得知是妖魔作祟,吴水云当即就率领一队人去诛杀妖魔,进展也还算顺利,不出两天就将其绞杀干净,然而就在他们功成回程时,却一不小心陷入了一个古怪的阵法中。 阵法噬杀,除了吴水云,其他弟子全都死于其中,他能苟活下来全靠自身实力强悍,硬生生撑到门主前来救援。且被救出后,他昏迷了大半个月才苏醒,当时外界都传言他们全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了不打草惊蛇,门主只得将计就计,找个死人易容来代替他。 吴水云醒后虚弱得要命,静养至今才得以恢复,千机门那边不敢轻举妄动,便暗中派人送他来浮玉山,前来向凤灵宗求助。 凤灵宗以阵法闻名,沐青是布阵大能,曾独创诸多阵法,在这方面造诣颇高,而清虚在这方面亦天赋异禀,寻常阵法或是偏门大阵都有所涉猎,吴水云就是来请她俩帮忙的。 “那阵法着实怪异,一踏进去周围就成了一片虚无,怎么都出不去,起先还没什么,后来就不对劲了,里头起了浓雾,走老半天都走不出去,等那片雾散去,我们的人却突然消失了大半。”他说道,停顿片刻,想到消失的人里有自己的爱徒就不免悲从中来,嘴皮子颤了颤,又说,“后来再找到他们,已经全都……” 他不忍讲得太直白,在场的人都懂。 沐青蹙眉,沉思了会儿,记起自己曾在古籍中见过这种阵法,名为八卦混沌阵,即利用阵法劈出一个虚无没有边界的空间,将人困在里面,无始无终,只要阵法不破就永远出不来。 她没说出来,倒是一旁的清虚心不在焉地插话道:“八卦混沌阵,此阵法浑然一体不可剖分,会一直吸食被困者的元气,以此转化为阵源,如果不从外面破开,困在里面的人就会因元气衰竭而亡。” 这个阵法名字虽然听着正派,但十分阴狠歹毒,乃禁术之一,许多年前就已消亡,有的古籍上会提及一二,可没有详尽的叙述,清虚只听过这个,并不会布此阵。 吴水云微微颔首,继续说。 被困在八卦混沌阵的一行人起先以为只需要找到阵眼就可出去,然而忽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无声无息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简直从头凉到脚,一阵后怕。 很快,这些人亦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待重新出现时就全都咽气了,根本防不胜防。 吴水云是唯一一个没消失的,所有门徒都死了,最后只剩他一人,始作俑者并不打算要他痛快死掉,似乎是想留着慢慢折磨,只将他重创,让其牢牢困住无法行动,任阵法吸食他的元气。得亏门主去得及时,从外面将阵法破开了,不然吴水云的命真会交代在那里。 不过去的时候布阵那人早已消失,那些死去的门徒连尸体都没了。 吴水云昏死在阵中不省人事,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布阵的那人实在嚣张,离开前故意扔了一个东西在他身旁——凤灵宗的进山令牌。 如此,矛头便直指凤灵宗。 千机门门主不傻,没那么冲动,不会看到令牌就以为是凤灵宗干的,毕竟千机门与凤灵宗素来交好,既无怨无仇,又为何要费心思做这些,还有意留下证据。那人的目的不过就是想将凤灵宗牵扯进去,至于缘由,暂时不清楚,门主还算沉得住气,先把消息压住,待吴水云醒后再做决定。 吴水云此番来浮玉山,一方面是为了求助,另一方面也是过来告知此事,千机门不会因此而迁怒,与凤灵宗产生隔阂罅隙,但凤灵宗还是得出力帮忙,毕竟与其脱不了干系。 凤灵宗弟子不能随意下山,进山令牌仅只少数弟子才能持有,且每一块令牌都与太真手中的令牌关联,奇怪的是宗内其他人的令牌并没有丢失,吴水云送来的令牌也确实是凤灵宗的,只是感应被切断了。 太真将各长老护法召来,就是为了这事。 吴水云说得比较委婉,大意就是要请精通布阵之术的沐青和清虚下山帮忙。 从他说起八卦混沌阵时沐青就已猜到,她没意见,不冷不热回道:“全听宗主吩咐。” 清虚说了那么多,一听要下山做事,当即就不乐意了,酒葫芦一收,固执道:“既然有长宁出马,还要我去做什么,不去不去。” 那倒也是,沐青在阵法上的造诣是全宗最高的,她去了还有别人什么事。 太真心知这人心里怎么想的,她可不是因为沐青去了才不去,而是千机门门主的儿媳妇就是柳家的人,与她是旧识。太真也不直接逼她,只说:“此去情况复杂,若是长宁一个人顾不了那么多,多个人搭把手就少费些力。” 暗中人明显有备而来,断不能让沐青独自去试险,不止清虚要去,连江林也得去,医修傍身总归周全些。 江林不像清虚这样多事,干干脆脆道:“我也听宗主的。” 言讫,又有意激清虚几句,“你这人怎么这样扭捏,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去一趟又何妨,不会少块肉。” 清虚不上当,懒得辩解,总之不愿意去,一点都不给吴水云面子。 不过最终还是无用,这事就这么定下,明日一早就启程。清虚好气,出了正殿就要找江林算账,怪人家多嘴。 江林没皮没脸打趣道:“出去一趟能要命不成,我看你都快在山上生根了,下山透透气多好。别气啦,你看你,本来就长得磕碜,再气都要成焉巴菜了。” 这人就是嘴贱,清虚只是不爱拾掇自个儿,长得还算可以,被她损得实在难听。清虚本就火大,心知说不过这人,亦不愿争执,冷哼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江林欠得慌,又追过去。 . 回来没多久又要离开,沐青不打算带白姝去,想着把她交给阿良照顾,孰知江林要带上阿良,就只得另作打算。 肯定不能把白姝托付给太真和玉华,否则按那孽障的顽劣性子,非得闹出不少事,这倒是个头疼的问题。 白姝惯会嚣张,就这么托给其他弟子也不行,保不准要出乱子,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只是不太懂,没人教而已。思来想去一番,沐青决定找这孽障说说,谈一谈。 隐月楼静谧,白姝不在,四处找不到人。 兔子也不在,想来是一块儿出去转悠了,这孽障近几日总会在天黑以后出去走一遭。沐青便没再找,回去收拾行李,晚些时候又去到灵泉修行。 灵泉就在隐月楼附近,其泉水蕴含着浓郁的灵力,对修行益处众多,沐青已经很久没去过了,现下有时间就去一趟。 浮玉山地处灵脉之上,山中的灵泉不止一处,这里离隐月楼太近,算是沐青的私人地界,其他弟子都不会来这里,因而不用担心会有人来。 沐青在里面泡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借灵泉以调节自身,运转了两个周天后,正要收功,耳边突然响起动静,她敏锐觉察到,不过没起身出去,以为只是有人从附近走过。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团白色的虚影飞快地蹿进来,像下锅的圆滚饺子似的,噗通落下水。 ※※※※※※※※※※※※※※※※※※※※ 感冒了头晕头痛,比较难受,现在才写完,字数不多,久等了。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木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此用户以被查封、胖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yran、fghj、瘦、乘先生啊、神音、星河在天03、青丝绕手、cyan、ann、姜灵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卿 20瓶;hilda、青暮从山。、goose、habseligkeit 10瓶;等下吃啥呢 9瓶;耑王g 7瓶;思琂、kyran 5瓶;13115669 3瓶;两仪、我不配、徐臻&f、41836723、随缘 1瓶。 享受 早在沐青进灵泉那会儿, 白姝就瞧见了,她先把兔子送回隐月楼,而后变回本体就往这里跑, 以为是在泡澡, 她扒着沐青的胳膊探出水面, 甩了甩脑袋,耍赖道:“阿姝也要洗。” 她还挺机灵,知晓化成人形肯定会被赶走,就变为狐狸死缠烂打。 因着只是来泡灵泉的,沐青身上还穿着轻薄的雪白中衣, 她没推开白姝, 任由对方造次,垂目, 抬手拨了下满是水的狐狸脑袋, 问道:“去哪里了?” “遛弯儿。”白姝说, 这个词是她跟阿良学的,有几次出去转悠遇到对方,阿良就会这么说,多两次她就活学活用了。 这孽障惯会顺杆爬,言罢,后腿一蹬,恬不知羞地趴在沐青胸前, 用湿.漉漉的毛脸蹭沐青的颈侧, 又说:“还有找你,到处都没找到。” 泡在灵泉中, 浑身全是湿的, 中衣紧贴在身上有些粘黏不舒服, 又被湿泞的毛团子巴挨着,就更不自在了,感觉到这厚脸皮的爪子不太规矩,沐青将她扯开拎起来,放在池边晾水。 灵泉水自带温热,一出池子就有些冷,白姝抖抖毛,倏地往缩将后腿泡进去。 沐青拂开颈间的湿法,淡声说:“去了正殿那边,有点事。” “什么事?”白姝偏头问,感受到灵泉的暖热以及充沛的灵力滋养,舒服地动动腿,再往后退些,将半个身子都泡着。 沐青避而不答,见她背后脏兮兮灰不溜秋的,一看就是又在哪里滚的,便默然地顺手掬了捧水帮着擦一下。 擦拭的力道极轻,像是在揉按一样,比阿良顺毛还舒服,白姝很是享受,眯了眯眼睛,翻身仰躺在池边,用前爪拍拍肚皮,使唤道:“还有这里,也要摸……” 浑身都脏,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成天只会舔毛,都不拾掇拾掇自个儿。沐青垂下眼眸,抬起白净的手,继续捧水帮着擦擦,这孽障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扒拉着沐青的手就往自己肚皮上招呼,安逸得眯眼甩尾巴,还让给她挠挠下巴。 洗到最后,白毛狐狸几乎卷成一团吊在沐青手上,爪子死死抱着不肯放。 她不懂什么是滋养,本能地就开始吸收灵泉中蕴含的浓厚灵气,被收回去的尾巴再次乍现,三条全缠在沐青小臂上。 沐青不跟没开化的无知妖兽计较,悉心教她怎么运转妖力。 其实灵力也好妖力也罢,只是按类种划分出来的而已,都是通过修炼凝集出来的力量,有的大妖可吸食不同种类的力量转化为自身所有,但很少见,白姝便是其中之一。 发现她在吸取灵泉中的灵力,沐青也不奇怪,告诫不能贪食,毕竟灵力与妖力终归有差别,吸太多的话,就像吃多了会积食,会损害自身。 这话提醒得太晚,白姝过于贪食,傻愣愣如狂风卷大浪般吸撑了,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变成人形,一个不稳就扑在沐青怀中,两种力量在身体里交织,立马又撑又难受,经脉里力量在疯狂流动,放肆地对撞。 沐青只得帮这孽障疏通运转,怕她滑进水还得将其扶着。 经历过不止一次这样的场景,白姝一点就不当回事儿,觉得不好受就往对方身上靠,享受地贴上去,只是这一次,当散漫趴在沐青肩头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之前梦里的场景,大宅子后院的浅水池中,与那个白衣女人所发生的一切,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 当时梦醒过后,白姝没再纠结这些,只当那是过眼烟云,一睁眼就消散掉,然而此刻抵靠着沐青,梦中的一切仿佛又重现了。 女人那些压抑与痛苦,还有种种行径…… 一回想起来,掌间还留有对方身体的触感,真实得不似梦境,好像曾经真的发生过一样。 白姝怔神片刻,鬼使神差的,忽而将手放在沐青细瘦的腰后,拢抱住这人。 沐青不知她所想,以为又要闹腾,压着声音道:“别乱动。” 她这才回神,从神游太虚中脱离,老实松开手,不过没有支起身,而是一动不动地继续靠着。 念及这孽障就是如此德行,沐青没太在意,更没发现任何异常。 待疏通经脉完毕,白姝腾地变回本体,爬回池边趴着。 沐青亦从灵泉中起身,出水的一瞬间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衣咒,将湿答答的衣服变干,再俯身给浑身是水的白毛团子施咒,穿好外衣出去。 待回到隐月楼,沐青才说起要去临安的事,白姝对此不感兴趣,费力抱着一个通红的果子啃,直到听见自己要被单独留在浮玉山时,就死活不依了,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沐青不管她如何撒野,不咸不淡地说:“明日一早就要走,很快就回来,应当不会超过半个月。” 一听要半个月,白姝就更不答应了,闹来闹去不安生,知晓对方不会搭理自己,她突然记起做的那些梦,灵机一动,赶紧说:“阿姝去过临安,可以帮忙。” 沐青当她在扯谎,将其从手臂上拨开,不甚在意道:“你帮不了,待在这里不惹事就是帮忙。” 白姝又拉住她的衣角,说自己去过临安北巫山镇,并讲到一些小地方,反正都是梦中到过的,都一股脑儿抖落出来。沐青本没上心,但听到巫山镇三个字就立时顿住,又听她说到竹林,老街大宅,这才重视起来。 ——江东堂众人遇害的地方就在巫山镇涯石街的一处破败老宅里,而老宅不远处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沐青神色一凛,郑重其事地问:“当真去过?” 这孽障本就来历不明身份成谜,上回安平县镇魂石已让她格外留意,若不是说谎,保不准千机门的事又与之有关。 白姝不懂自己说这些话的严重性,以为这么说有用,便甩甩尾巴,万分肯定地点点头:“去过,还进了那个大宅子泡水。” 一边说,还一边用爪子比划浅水池什么样,四四方方,由汉白玉砌成,池壁上雕有栩栩如生的聚灵神兽。这孽障不懂汉白玉和聚灵神兽是甚,只说是白色的石头和长得怪怪的妖兽。 虽不知那大宅里究竟是什么样,但听白姝讲得这般详细,沐青不疑有他,不过也没立马做决定,而是慎重思虑。 如果白姝真的去过巫山镇,那此行还是得把人带上,即使这是有人在暗中安排,故意引她们过去。毕竟白姝不去,幕后使者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这次杀了江东堂一众弟子,下次指不定要屠多少人。 可真要去,那就是以身试险,要是出了意外…… 瞥了眼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玩尾巴的白毛团子,沐青难免迟疑不决。白姝不知世事险恶,哪管圈套不圈套,死赖就是要去,挺尸半个时辰,又跳到沐青身上闹腾。 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孽障走,带在身边总归好些,留在浮玉山出了事也顾及不到。 . 翌日天未亮,一行人就通过传送阵法从浮玉山抵达临安,为了低调行事没去江东堂,而是去的巫山镇的一处客栈,江东堂那边有门徒在此接应,毕恭毕敬地候在阵前。 白姝化形成人混在队伍中,同行的还有江林、清虚、阿良以及两名实力不俗的弟子,清虚将三火犬,也就是江林曾用来与白姝类比的那只狗带上了。 三火犬属妖兽,周身雪白,额上有一抹鲜红的神火印记,因此而得名。这狗生得肥嘟嘟的,体型不大,不凶不认生,甚是憨厚可爱,大概是觉察到白姝同属妖兽,它就一直绕着白姝打转,可劲儿摇尾巴,还用脑袋拱她的腿。 白姝在昆山上连其它狐狸都不愿意接近,不喜欢这样,更别说被狗亲近了,她本能地朝三火犬张嘴龇牙示威,想把对方赶走。 这个动作狐狸做出来没什么,当人就有些不雅观了。 江林好笑,哂道:“这狗东西倒是亲你,平时都不让摸的,一摸就咬人。” 三火犬随主,清虚生平最厌姓柳的,第二厌的便是江林这个嘴碎玩意儿,她生性懒散,不愿意搭理江林,三火犬就不同了,小家伙儿听得懂人话,知晓“狗东西”是在拐着弯骂自己,于是朝着江林就恶狠狠地叫。 “汪!” “汪汪——” 江林忒贱,长眼一斜,轻描淡写瞥了下清虚,故意抬脚去逗狗,把三火犬惹急了,扑上来就要咬。 不管一人一狗如何打闹,沐青她们在吴水云的带领下分散进客栈,趁天还黑着悄然入住。 白姝被分到沐青隔壁,对门就是清虚,斜对面则是江林。 三火犬打不过江林,落败后回清虚那里卖可怜嚎叫,清虚不管它,它傻不拉几地原地转了转,一回身瞧见白姝就在对面,随即屁颠屁颠就跑过去,兴奋地吐舌头绕圈。 白姝正与沐青说话,她不愿一个人住,便往沐青的房间走,委屈道:“要跟你住,不去那边。” 沐青置之不理,不做声。 不说话就当默许,白姝不管那么多,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三火犬则亲昵地去巴挨她,不住地晃动尾巴,它还挺通人性,大抵是平素没怎么见过别的妖兽,日久逢同类不容易,就热情得有些讨嫌。 白姝是个不讲理的,觉得这肥乎乎的傻狗着实烦人,气恼地憋了半晌,学着方才江林的口气,骂道:“狗东西,让开……” 沐青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这孽障什么都不会,骂人倒是一点就通。 ※※※※※※※※※※※※※※※※※※※※ 本章发100个红包,追文辛苦,谢谢大家~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神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k 2个;木子、温酒溢清寒、瘦、foryou、fgh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上眉梢 60瓶;李滴滴 27瓶;玖酒旧久 16瓶;20513990、foryou、gloria.、kakururi 10瓶;39567994 4瓶;路边一棵草、dq_ncat 3瓶;e、呆逼卷毛 2瓶;emmmm...、云宣、thesettingsun、唯你初色、4128968 1瓶。 怪异 相对于上次去的繁华富庶的安平县, 巫山镇很是清贫偏僻,人烟稀少,巴掌大的地儿, 经营买卖的大商铺没几家,沿街多是小摊位,或者一张油布外加竹竿支楞起来的食肆,天一亮,曦光乍现, 沉寂的镇子才逐渐活络起来, 街上的叫卖声稀落, 行人三三两两。 客栈中的一行人要晚上才会行动, 白天则分开出去查探情况, 在离开浮玉山之前,所有人都掐诀乔装过,彻底改变样貌方便隐匿,以免行踪暴露。 在客栈待到巳时,旭日都爬到半空中了, 沐青才带着白姝出去, 借着吃早饭的由头到处走走。 沐青现下的样子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外表平平无奇,而白姝则是桃李年华的普通姑娘,两人悄无声息融进赶集的人群中, 先去包子摊吃东西,再去茶水铺坐坐。 茶水铺闲聊唠嗑的客人不少, 还剩一张空桌子, 她俩进去独占此桌。 狐生头一遭这么喝茶, 白姝俨然十分好奇, 四下东瞅西瞧,不明白为何大家要围着一壶茶坐。 小二热情地满脸堆笑,麻利过来招呼她俩。沐青只点了两碗茶水,没要其它吃食,“有劳小哥。” 小二应了一声,朝铺子后吆喝,再边帮她俩擦擦桌子边回道:“应该的应该的。”他细心地偷摸打量沐青和白姝,见两人都空着手,以为她俩都是本地人进镇赶集,于是又问:“您二位上街来采买置办还是转转?” “来买点东西,”沐青说,“顺便也上街转一圈。” “那也是,刚开春不久,三天两头就下雪,都没什么事可做,带小娘子出来透透气也好。”小二笑道,以为两人是夫妻,心直口快就说了。 白姝不知这句话的潜藏含义,茶水很快端过来,她赶忙抬手去接,也不怕烫。沐青久经世故如何听不懂,知晓这是误会了,不过没辩解,而是和气回道:“这几天雪小些,之前雪太大都不方便出门。” 小二颇话唠,话匣子一打开,就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直至又有客人来,他才笑着去接应。 茶水铺里全是打堆聊天的人,这般寒冷天气大家围坐在一桌,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天南海北地闲扯,李家长王家短,最近有甚稀奇事,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在这里坐上半天,基本能把镇上的情况摸个七七八八。 这也是沐青来此饮茶的目的,且听八方,总能找出不同寻常的点。 但白姝不懂,以为真是来喝茶的,看着面前只泡着小撮茶叶的白瓷大碗,她登时犹疑不决,想不通茶水为何要用碗装——沐青教过的,碗盛饭碟装菜,喝茶用杯子。 这孽障一根筋死轴,不会变通。凡人辛苦劳累一天才挣几个子儿,喝茶两文钱管饱,哪可能像文人雅士那般用小巧玲珑的茶杯装着慢慢品。 她纠结许久,还是双手捧起大碗喝茶。 便宜茶水涩口发苦,没有清香浓郁感,十分难喝,茶水一入口,她就被苦得皱巴脸,艰难吞下去。 “不好喝……”这孽障万般嫌弃地把大碗推开,瞅了眼沐青,大抵是不理解这人为甚要来这里找罪受。 沐青不慢不紧地喝了口粗茶,没有理会白姝,而是在静静听对面那桌人闲聊。 对面全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一个个嗓音亮如洪钟,饶有兴致地讲着上个月的一桩奇事,正巧,这件事偏偏发生在涯石街的破宅子里。 大雪漫天的晚上,巫山镇的两位更夫在涯石街巡夜,一人持锣,一人拿梆,搭档着慢悠悠喊:“寒潮来临,关灯关门!” 梆子敲锣“笃笃——咣咣”,从打落更到三更天,风雪夜镇上的人都睡得早,到处的灯火都歇了,因着太冷,两位更夫便拢靠在一起缩头缩脑往前走,抱怨这鬼天气真是恼火,简直冷死个人。 打完这一更,他俩在街尾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雪,一面聊天一面喝口酒暖暖身子。就是在这时候,不远处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二人齐齐愣住,乍一细听,却寂寂冷清,什么都没有。 “莫不是幻听了?”一人疑惑道,甚是不解。 另外那个胆小,摆摆手,“算了算了,别管这些,喝完赶紧走。” 这里离竹林很近,竹林的那边就是老宅子,宅子荒废太久常年阴森森的,镇上的人都不敢去,当那里是不祥之地。现在大晚上的,说着就怪瘆人,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两人一合计,各自猛地灌了几口烧酒,收起葫芦就要走,亦在此时,惨叫声再次袭来,这次比上回还大声,且不止一个在叫。更夫面面相觑,知晓确实有人在惨叫,皆吓得浑身哆嗦,两股战战,他俩没敢去竹林那边一探究竟,抖筛子般赶紧跑了。 这事不日就在巫山镇上传开,老宅子本就荒凉破败,大家便认为这是雪夜撞鬼,是宅子里关住的恶鬼不安分,想要出来作祟。 镇子就这么大块地方,几乎所有人都笃信鬼怪之说,离老宅子比较近的人家怕得当晚就烧香点蜡,虔诚跪拜送请鬼魂离开,可别找上自家。 有胆大不怕死的人白天曾偷摸潜进老宅子,结果一去就吓病了,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才清醒,醒后非常肯定地说,那宅子大堂地面上尽是干涸的鲜血,还有鬼影在飘。 历经这一遭,全镇的人都深信不疑老宅子有鬼,前些日子大家都怕,说都不敢说,这阵子一直无事发生,有的人才渐渐放松警惕谈论起这个。 “那宅子你们去过吗?”对面桌上,穿褐色袄子的男人问。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七嘴八舌激烈讲着,去过的都说宅子的确有问题,炎炎夏日去都透着一股子寒意。 “也不知到底出过什么事,那么大的地方,可惜了。” “谁知道呢,宅子好多年前就有了,好像一直都在。” “哎?”穿袄子的男人疑惑,“那地儿是哪家祖上的,没听说过啊。” 此话一出,又是一番讨论,谁都说不上来那处宅子是谁家的老宅,印象中好像它已经存在许多年了,就没变过,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谁,亦或是因何而修建,大家都说不上来,真是奇了怪了。 沐青默默喝茶,敛眸垂目,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又风轻云淡地瞥了下门外的街道。 晚些时候,她带着白姝悄然离开,在街上绕了两圈,随便置买些东西,等集市差不多结束才绕弯回到客栈。 . 天黑时分,隐藏在客栈中的众人无声无息出去,行踪隐秘,在涯石街街尾会合。 沐青依旧将白姝带上,因着制符花了些时间,来晚了会儿,她俩最后才到。江林见白姝也来了,挑挑眉,挨过去低声问:“又把人带来了,真要收徒?” 以为这是带白姝出来历练,就像她去哪儿都会带上阿良那小子一样。 沐青没有解释,不予回应。 清虚往这边斜睨一眼,淡淡道:“走了。” 人都齐了,不宜继续耽搁,趁天黑抓紧时间做事,吴水云引路,其余人跟上。 街尾比客栈那边冷清许多,竹林里更是寂静非常,除了风声就是竹叶摩擦的声音,里面没有丝毫烟火气息,月光被密密麻麻的叶子遮挡住,暗沉一片,几乎看不清方向。 越往深处去,冷意就越萧肃,背后的房屋与灯火远隔,看不见亦感受不到,阴冷弥漫整片竹林。 白姝天生敏感,比常人要警觉许多,本能地不想再往里走,于是蓦地抓住沐青的袖子,上前挨着对方。感受到她的紧张情绪,沐青顿了顿,随即佯作无事发生,任由她攥紧自己的袖口。 除了他们,竹林里没有其他人,等穿过竹林看见老宅子时,旁边的江林倏尔记起下午打探到的事,轻声问:“你们可知这宅子的来历?” 阿良好奇,“师尊打听到了什么?” 江林颔首。 清虚今儿窝在客栈就没出去过,一听有事,吊梢着眼睛说:“别卖关子,有话就讲。” 江林就是贱皮子,先发牢骚道:“清虚你干嘛老是凶巴巴的,这不就马上说。” 说着,还腆不要脸地冲旁边笑笑。 清虚懒得搭理这个厚脸皮,冷眼斜视。 江林这才正经起来,将打听来的消息如实托出。这座宅子已有多年历史,久远到镇上的人都不知道它何时有的,属于哪家,曾经有什么人住过。 但既然建在这里,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查不到,这处宅子如此宽广,绝不是小门小户住得起的,来历定不简单。果不其然,她在巫山镇祠堂外的石碑上发现了蛛丝马迹,那石碑已存在多年,百年不止,早被风沙侵蚀了大半,上面用古文字记载着一些镇子的旧史。 巫山镇的人哪看得懂石碑上写的东西,江林仔细辨认了半天才找到一两句有关老宅子的记录。 ——老宅子从前是供奉神灵的地方。 不过供的什么神灵,因何故要供奉,又为何落败至此,石碑上找不出答案,全被风沙侵蚀掉了。 “临安归江东堂所管,吴堂主可曾听闻过这个?”江林问。 巫山镇虽是小地方,可供奉神灵可不是小事,这种一般都是习俗所致,长久形成的风气。 吴水云思忖片刻,“不曾,没听说过巫山镇供奉过神灵。” “当真?” 吴水云十分肯定回答:“肯定没有,我门来此之前已将这里彻查过,确信没有此事。” 那倒是怪了,凭空出现一个劳什子的神灵,要么是石碑乱写乱刻胡编一通,要么就是……年代太久远,久到无法考证。 江林咂摸,想不通到底哪种可能大些。 说话间已经抵达老宅子大门口,所有人都不再出声。沉寂的无边夜色之中,银白的月光倾洒落下,将颓唐的斑驳高墙和墙上的皑皑白雪清晰照射出来,宅子大门半敞开,一眼望去,里面黑魆魆的,破败不堪,早已看不出昔日的模样。 老宅大门上斜斜吊垂着一块破烂的匾额,上面的字全都被风霜消磨,摇摇欲坠的样子。 门后是宅院,往里又是一道门,再深一些就瞧不清了,阴森森的,望不见尽头。 沐青抬眼看了看里面,先踱步进去。白姝犹豫半晌,还是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留两名凤灵宗的弟子在门口潜伏守着,其余都进去,待进到院子里,分成三队各自行事。江林与阿良一起,清虚随吴堂主他们,沐青则带着白姝,来之前就安排妥了,分头去往不同的地方查看。 沐青二人径直往后院去。 木头腐烂的霉味浓烈,有些呛鼻难闻。白姝排斥这个味道,不耐地紧挨着沐青,寸步不离地跟着。 “小心些,注意四周。”沐青低声提醒。 白姝嗯了声,想了想,将手中的袖子攥得再紧些。 没来由的,白姝心里生出些许不安感,潜意识就不想再往里走了,可沐青在前头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她抿抿唇,还是忍住了。 去后院需要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只是时间太久,长廊早就风化,朱红褪去,栏杆和廊顶都成了一捏就散的烂木头。长廊中段建在湖上,想来当年应该美景别致,只是眼下湖水已经干涸,仅剩下一处白雪覆盖的凹地。 走在长廊上随时都可能踏空,朽烂的木头似乎难以承受重量,白姝一脚下去,直接踩穿,险些趔趄扑倒在地。 幸亏沐青眼疾手快,稳稳将其扶住。 白姝心头一紧,死死抓住沐青的手腕。 沐青没反应,只温和道:“看路,别分心。” 白姝刚刚确实分心了,接下来的路就没敢再走神。 长廊的尽头是一道弓形石门,这里露天,有月光照着,比在前院那些地方稍微明亮点,但依然死寂,安静得过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进门之前,沐青给白姝掐了个护身诀,以防进去会遇到意外状况,而后才先进去。 弓形石门后是一方宽敞的天地,落雪遍地,杂草丛生,中间有一个亭子,亭里亦生有杂草。这里一眼就能看完全,没任何特别之处,沐青四处打量一番,决定去亭中看看,回身叮嘱白姝:“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我过去一下。” 白姝本就不想再过去,听她这么一说还真听话不动了,可瞧见沐青走出两三步,这孽障下意识又过去,不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沐青没加以阻止,任其随着。 亭子四周全是人高的草,需要扒开才能进去,她俩一面拨开草丛一面拾级而上。 待上在亭中后,二人俱是一愣。 这里有一方池子,方才她们站在门那里没瞧见,上来了才看到。时光侵蚀,池子原本的样子已经瞧不出了,池壁黑乎乎的,辫不清材质,看着就怪恶心,但不论是沐青还是白姝,都一眼就认出这池子。 绕是早就相信白姝说过的话,信老宅子中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池,沐青还是忍不住震惊。 白姝一时缓不过神,没料到还真有梦中出现过的地方,在外面看见老宅子时她感触还没那么深,直至亲眼瞧见这方池,有些不知是梦还是什么,突然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自己把白衣女人逼到池壁,狠狠抓住她的腕子,白衣女人的眼尾微红,眸中含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她的神情很淡,那种复杂难喻的样子教人完全琢磨不透,看不懂她的真实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白衣女人难捱地合上眼,像嗔骂又不是骂地低低训道:“混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6个;forgood、青丝绕手 2个;34041162、温酒溢清寒、请君莫笑粉丝、瘦、吃饱了就睡、星河在天03、detectiveli、木子、fghj、c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厌胜 100瓶;人间不直的 99瓶;wcysilver、哎呦 59瓶;韶庭 30瓶;悪の猫 25瓶;chichoo 22瓶;虞书欣、illdoitallagain 20瓶;jan.、念荣、朵朵的kiku、查理吃鱼、你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10瓶;yes 8瓶;耑王g 6瓶;霖、39567994、奶狗不奶a、jat、iu是我老婆、赤岭原、陌凌菌、洛白、笨尼尼子 5瓶;阿倪的阿乐、dq_ncat、舍予 3瓶;4128968、别离、凪翊、年有鱼 2瓶;吱吱吱、41836723、爱吃青花椒、海利名、麻烦cx、莫听风远 1瓶。 僭越 池水荡漾, 灵力交融滋养,躁动在阴沉天气中无限蔓延, 荒诞不经无歇止,积蓄已久的念头与冲动犹如滚烫爆发的火山岩浆,突破了隐忍与伦理的桎梏,恣意迸发,滚热在缓慢地吞食着,像无边无际的黑夜侵蚀着皎洁的月光。 她俩是师徒,行的事却僭越了师徒之间的该有的界线,白姝妄念太深,让对方好受又不好受, 她是妖, 不守人的规矩, 礼义廉耻甚的通通摈弃掉, 越发过分。 她用沾满水的纤细手指抬起白衣女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朝向自己, “师尊, 看着我……” 当真僭越至极。 白衣女人别开了脸,低垂下眸子。 她却低低轻笑, 像是得逞了一般,将女人搂抱起来,凑上去寻那红润的唇。 对方躲闪,微扬起白皙的脖颈, 躲开这个吻。孰知正正顺了白姝的意,她当即埋进白衣女人的颈间, 将细密的吻都蜻蜓点水般轻柔落下, 从颈肩到喉咙, 慢慢磨着。 白衣女人耳尖染上绯色,欲推开她,却被紧紧挟住。 “好些了?”白姝问,嗓音压得很低,呷昵而轻挑。 怀中的人向来正经清冷,不回应这句污言秽语,玉白的手臂反撑在池边,半阖着眼接受她渡过来的妖力,。 等平歇下来的时候,白姝将她严丝合缝地拢抱住,抵在她耳畔轻声说:“晚一点去外面转转?” 白衣女人乏累地偏头枕在她肩上,神色空远,还没从余韵中脱离出来,也许是难以启齿,毕竟还被抱着,便淡淡道:“别问我。” “那就去。”白姝在她唇上啄了下。 白衣女人再没有言语。 当年的大宅子雕栏玉砌,朱墙青瓦,庭院内外都种有合欢,这方天地中,方才进门的那里,素白的墙上原本爬满了碧绿的藤蔓,墙内侧生有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柏树。 白姝迟缓地往墙壁那边看去,又一段场景浮现。 同样是在这个宅子里,她变成了四五岁大的孩童模样,由一个温润俊朗的男人牵着往外走,男人有些啰嗦,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她不能理解的话。 男人说,神狐一族天生瑞兽,应以庇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心存善念,方得始终。 她有些厌烦,便耍赖地摇头晃脑,“阿姝不想庇护天下苍生,父皇你放开,不要拉着我。” “先去正堂见一个人,不要闹。”男人耐着性子说,没有松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见不见,”她执拗道,倏地变回九条尾巴的小狐狸,腾空直蹬后腿,拧着腰板喊,“放阿姝走。” 俊朗男人停下,在她脑袋瓜子上一点,将她又恢复成孩童模样,蹲下来温柔地给她理理衣领和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无奈道:“不得任性,听话些。” 她气鼓鼓瘪嘴,想变狐狸又变不成,只能被这个称之为父皇的男人拎着走,不情不愿去正堂。 而在正堂等候的那个,就是梦中见过的白衣女人。白姝回忆不起她的模样,只记得对方那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在堂前,见他们去了,不卑不亢行以一礼,“若尘神君。” 若尘,是俊朗男人的名字。 白姝瞧见了女人素净细长的手,像质地上好的玉。 白若尘笑了笑,道:“昆山一别已多年不见,尊上别来无恙。” 女人不慢不紧地说:“劳烦神君记挂。” 白若尘又笑,将白姝牵到面前,“这是小女,白姝。”言讫,转向白姝,教道:“阿姝,这是尊上,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 那时的白姝长得矮矮小小,虽已活了上百年,但化形后心智和身体依然与凡间稚童无二,她不太高兴,仰头瞧了一眼就立马别开视线,死活不喊人。 白若尘好气,拿这小姑娘没办法。 倒是女人平和道:“无碍,随她吧。” 这处宅子是白若尘在凡间的居所,他送白姝来此拜师,往后白姝都得跟女人在这里待着。 神狐一族久居天外之地桃花岛,远离凡尘,族中后裔不知人世,哪懂怜悯众生与兼济天下,拜师就是为了修习人间的规矩,领略体会三千烦恼、芸芸众生,并修行参悟天道,往后才能更好的庇护普度民众。 可惜白姝生性顽劣,没那个觉悟,清楚白若尘要把自己丢在这里,说什么都不同意,使劲儿闹腾,就是不肯留下。 白若尘可不管白姝怎么闹,把她交给女人就离开了。 白姝赶紧追上去,但宅子加了结界,半步都踏不出去,她尚且年幼,一点都不讲理,扒着女人的衣袍闹,让赶快放自己出去。 女人置之不理,面上万年不变的风轻云淡,丝毫不在意。 “放我走,让我离开!”白姝年纪小脾气冲,叫嚷道,不住地捶打结界。结界坚固,无论怎么折腾都没被撼动,牢不可破。 白衣女人也不管,径直往里走,逐渐没了踪影。 直至天黑时分,白姝闹得累瘫,蛮横无理地躺在地上撒泼,她才又出来。以为是要过来喊自己进去,白姝架子端得老高,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想起该问一下对方的名字,便拖着声音不客气地问:“你叫什么?” 白衣女人不予理会,转身朝另一边走,看都没看这里一眼。 白姝怔了怔,头一遭被人如此无视。她在桃花岛豪橫惯了,上天入地谁都拦不着,亦没人敢阻止无视,一直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突如其来的落差和改变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与桃花岛上的众狐不同,白衣女人始终对白姝不闻不问,闹腾随意,在地上打滚儿也随意,任她把地上都滚干净,就是不理睬。最终还是白姝先败下阵,她有些饿,又累,爬将起来,不甘愿地迈着小短腿进屋。 堂中,白衣女人正在闲适淡然地饮茶,知晓她进来了,只抬了抬眼,却不看她。 白姝来气,皱巴起小脸,扶住墙壁抬腿进门,颐指气使道:“我饿了,要吃饭。” 白衣女人兀自慢条斯理地喝茶。 又是一番僵持。 白姝饿到前胸贴后背,腿脚都发软的时候,这人才搁下杯盏,淡声道:“沐青。” 她下意识抬头,却听女人又不冷不热地说:“本君的名字。” . 沐青…… 白姝看了看荒芜的亭台,不明白脑中会突然冒出这些事,记忆中自己一直在昆山生活,在风雪严寒中独自过了许多年,岁月久远到算不清究竟过了几何。 她恍然记起自己父母早就死了,一个因觅不到食物被活生生饿死,一个在外出时被雪狼吃掉,那时的她还是小小的一只,还未成妖,由于没有成年狐狸的照顾,饿得直叫唤,差点就饿死了。 其实很多事她都还记得,平时回忆不起来,可偶尔乍一深想,往日种种就浮现在眼前,仿佛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白姝记得很清楚,自己从未出过昆山,初初见到沐青那会儿,连话都不会说,又怎会下过山呢。 她再次怔愣盯着黑乎乎的池子,神游天际。 还是沐青喊了两声,“白姝。” 这才回过神。 沐青拧眉,不知她为何突然间就中邪了似的,问道:“怎么了?” 白姝身形一僵,赶紧摇头,“没、没事。” 眼下不是谈话的时候,知晓她没说实话,沐青也不多问,只再三叮嘱要小心,而后凭空掐出一朵金光流溢的花扔进中。 几乎是一落地,金花猝然崩开,四分五裂化作一缕缕流光攀附在池壁上,沿着上面的纹路游动勾勒,将池壁上的花纹与聚灵神兽全都显现出来。 盯着聚灵神兽看了会儿,沐青眉头拧得更紧,池壁上雕刻的应该是神兽戏珠图,只是那珠没了,池壁上留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白姝顺着望去,亦发现了不对劲,回想起在梦中,有一方池壁应该镶嵌有一个玄黑的珠子才是,满池的灵气流动就是靠它散发的。 “少了一块。”她对沐青说,抬手指了指。 沐青自是清楚,听她这么一说,反问:“少了什么?” 白姝想了想,比划了下,“黑的,很大的圆珠。” 两人都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何时不见的,只是潜意识里都明白这颗圆珠应该很重要。沐青轻抿了下唇,轻轻一拂袖,将攀附在池壁上的流光悉数打散,池中又变成了黑不拉几的样子。 恰逢这时江林传音过来,让去正堂一趟,二人只得先过去。 深夜的老宅子静悄悄,腐朽的霉烂气味扑鼻而来,四处死气沉沉,全是破败景象。正堂更烂,里面的木椅都蛀成木屑渣子,成为一层厚厚的灰落在地上,味道很难闻。 正堂,就是茶水铺那些人口中的大堂。沐青一走近就低眼看了下地面,与那群人煞有介事说的那样不同,地上并没有骇人的血迹,除了灰尘就是脚印。 想来也不可能是真的,巫山镇的人视这里为鬼宅,一向避讳,谁敢进来乱闯。凡人对鬼怪之事一贯如此,明明没有亲眼见过,但因为害怕总能编扯出一些莫须有的见闻,再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就成了真事。 沐青收敛起目光,不再看地上。 站在堂中的江林见人都来了,趁他们还没进来,忽然制止道:“先别动,不要进来!”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咋了,但全都停下脚步。阿良没有进去,听凭江林的话将他们都拦在门外。 江林往门口扫了眼,朝吴水云问:“吴堂主可还记得当日的经过?” 吴水云点头,“自是记得。” “在这里查看一番,出去就陷进了阵法中,是也不是?”江林又问。 吴水云想也未想,肯定回道:“是。当时我们发现了这里,就进来四下探查,之后就在正堂会合,可一出宅子就遭了那贼人的奸计,全被困住了。” 死了那么多门徒,最后只有自己一人苟活,吴水云哪会记错。 沐青和清虚对视一眼,不知江林在卖什么关子,可都默然不插手,静静候着。 “吴堂主确定来过这里?”江林蹙眉,神色无比认真。 吴水云被问得云里雾里,“确定,当时我先在堂中等着,一共二十一人,绝不会记错。” “那就奇怪了……”江林不解念道,一挥手抛出一团白亮的东西,瞬间将整个正堂照亮,然后做了个手势,“吴堂主看看地上,可有任何异常?” 所有人下意识低头看去,吴水云迟钝,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沐青最先明白——地上只有江林一人的脚印,显然,至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其他人来过此处。 ※※※※※※※※※※※※※※※※※※※※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李狗蛋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木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想吃烤冷面 2个;拥抱、胖路、问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川川川、冰璃、foryou、啦啦啦、边城暮雨、fghj、瘦、乘先生啊、detectiveli、由题意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逊合 85瓶;冰璃 40瓶;拥抱 30瓶;黑楼、李狗蛋、22250499 20瓶;迷离烟火、goose、每天都被学习虐、青丝绕手、小时候可gay了、李萌、jan.、边城暮雨、半夏 10瓶;今天也要开心 8瓶;念轻欢 6瓶;twinkle、祁煊。、思琂、宁柒、31964262、由题意得:、三岁、小小猪猪 5瓶;k桑 3瓶;dq_ncat、小六子、阿倪的阿乐、学习爱我 2瓶;一二三四五、emmmm...、浅色的那条、猫味薄荷、云宣、作为怪物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