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反派没有心》 第 1 章 轰隆隆的风鼓吹着一方黑云覆盖的天幕,沉闷的滚雷自远方压来。夏季到了,蜀郡近日几乎夜夜雷雨。 落红入泥,窗户上水斑点点。 烛火飘摇地一闪。 床榻上的人苍白的脸上滚下一行汗珠,她眼前是绮丽的梦境,走马观花般的场景。 是穿着石榴红襦裙的女孩,那女孩唇上毫无血色:“为什么?” 随后便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少年神色冷厉含笑,嘲讽又恶意。 他冷白的皮肤上映照着深渊之下的火光,浓烈鲜焕的眉眼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璨璨。 女孩呆呆望着他的容颜。 她苍白的唇颤抖着:“我会死的。” 这深渊望不见底,其中瘴气弥漫,异兽咆哮之声不绝。 她茫然望着他古怪的神情。他脸庞上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启唇:“阿眠,乖。” 此时,窗外又是一声闷雷! 梦里的女孩在凶兽咆哮的深渊无限下坠,那少年昳丽的容颜离她越来越遥远...... 耳畔似乎还有那人的温柔低语:“阿眠,乖。” 江未眠下意识去望那女孩的脸。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青色的闪电彻底点亮了这一方穹宇,噩梦撕裂,江未眠挣扎着坐起,呼吸粗重。 她惊魂未定地望着虚空,也正是此时,床榻前俯卧的少年睁开了眼睛,水泽明透的眼眸清亮得如同从未入睡一般:“阿眠?” 江未眠手指一震,指尖发凉。 眼前少年高高马尾束起,皮肤莹白。他生了一双极其动人的眼瞳,猫儿似的,眼尾上翘,却不显得妩媚,只显得冷。 江未眠恍惚一瞬,只觉得还在梦中。 然而那少年并未给她反应的机会,而是无比顺畅而自然地伸出手拉过她的手,随后准备按照惯例,放血制符。正准备绘制符咒,江未眠就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郁宿舟眼眸中带着点困惑:“阿眠,怎么了?” 眼前的少女一身雪白中衣,因噩梦湿透的额发在脸颊侧熨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脆弱,他不动声色:“不是又做噩梦了吗?”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画个符,就不会做梦了。”他仿佛在哄着个小女孩似的,耐心又温和。 做了噩梦,就是他发挥功用的时刻了吧。 江未眠天生阴体,招妖魔鬼怪垂涎,算命的都说,她活不过十六——直到江家找到了他,天煞孤星,邪气罩体,自幼被斗兽场圈养的奴隶...... 天生的为她存在的护身符。 不然江家也不会带走他这样一个卑贱的奴隶,让他日夜跟随在江未眠身旁,不能离开半步。 昏黄的灯火下,他本就深邃的眼窝里盛满温暖的灯光。 见她许久没有伸出手,他和缓道:“阿眠,乖。” 也正是这一声熟悉的呼唤激起了江未眠的鸡皮疙瘩。 她年幼时撞邪,总被吓得不愿意靠近任何一个人,也只有他能够近身,每每被恐惧的她咬了抓了打了,少年也只是忍耐着,低声抚慰:“阿眠,乖。” 但今夜这一声,听上去更像是催命符。 江未眠强颜欢笑:“没事,你也知道,我八字轻,天生阴体,做噩梦难免。”虽然这次明显不是那些有关鬼神的梦。 “嗯。”少年应声,很是乖巧的模样。 若是放在平日里,她兴许会觉得心情会好上许多,但是今日那个梦,属实太过可怕。 她扶了扶额头,似乎是极其困倦:“你去隔壁房间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有事我会叫你。”反正她枕头下压了一枚辟邪铜钱,他离去一时半刻也无妨。 郁宿舟倒也没拒绝之意——听从主人的吩咐,是对于奴隶来说的基本要求。 他站起身,江未眠听见一声清脆的“叮铃”。 她下意识追随那声音抬头,对上他生得凛冽的眉骨下的阴影。少年明明眉眼柔顺,站在床前低眉看她却显得分外居高临下,让她想起梦里头,坠落时看见的他的脸。 让人不禁心头发慌。 他淡淡望了她一眼,转身。 又是一声叮铃,她叫住他:“郁宿舟,这是什么声音?” 少年一脸无辜地举起右手,右手手腕上明晃晃的,是一圈钢铁制造的“手镯”。 她这才想起,父亲为了杜绝她遇到险境的可能性,为他铸造了这样一只手铐。 那手铐上附有法术,他若是反抗她的意志,手铐便会寸寸收拢,直到压碎腕骨,直达命门。 门扉轻轻合拢,咔哒一声。 江未眠这才心惊肉跳地躺倒下去。 她做的噩梦,场景看上去未免太过真实......但是内容又极其荒诞。 郁宿舟把她推下了深渊。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敢? 他若是做了,那又是为什么? 越想越可笑,她脑海中一片混乱,随后迷迷糊糊又陷入了睡眠。 郁宿舟走出门时,守门的小丫鬟问他:“阿舟,怎么了?” “阿眠做了噩梦,”少年的美貌在昏暗灯火下如同春夜海棠,“她想自己静静。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去打扰她。” 小丫鬟点点头,对他十分信任:“那阿舟,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你帮我看着这里一下哦。” 郁宿舟仿佛未曾感觉到小丫鬟想把一摊子事都甩给自己,极其好说话:“嗯。” 望着小丫鬟远去时欣喜的背影,他眼中意味不明,垂眸勾了勾唇。 一只小鸟被飘摇的风雨冲撞,狼狈地落在走廊前,哀哀啼鸣。郁宿舟抬起琉璃似的眼睛,望了它一眼。 这鸟儿极其通人性,并不怕他,而是肆意打量。 这让郁宿舟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喧哗的斗兽场,他比这只鸟儿还狼狈,遍体鳞伤地撞到个小姑娘身上,随后那邪祟附体的小姑娘迅速恢复神智,而后他被人带离斗兽场。大家都说他走了运,被江家小姐看上了,日后要过好日子了。 但是他知道,那个漂亮如同瓷娃娃似的小女孩,内里和她的父亲一样肮脏邪恶——他们给他制造了一个更大的牢笼,让他为她生,为她死。 她是老毒物养出来的小毒物。 小毒物喜欢美人,喜欢他能够替她躲避灾难,才留他到今时今日。 一声泣血般的尖利鸟鸣,江未眠被惊醒:“郁宿舟?” 外间的少年应声:“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问:“什么声音?” “哦,”少年漫不经心,“有只可怜的鸟儿,被猫儿叼走了。” 郁宿舟慵懒的目光落在窗棂上的阴影里,那阴影是个人形,此时蠕动着不敢前进。 郁宿舟知晓它恐惧自己身上的浓重煞气,笑了笑,后退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但这一步退得极其精妙,恰好留了一丝缝隙,让那青色潮湿的影子顺着窗户的缝隙,流进了房间里。 烛火在纸窗上照出一个逐渐膨胀的人形——随后人形钻进了梳妆镜里。 * 江未眠再度醒来之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窗外的雨还是在噼里啪啦响。 也正是在此时,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成功对接。” “剧情进度,十分之一。” “任务对象:郁宿舟。” “任务一:阻止任务对象郁宿舟的黑化。任务二:走完剧情线,在适当的时候死去。” “完成任务后,您将获得脱离原结局,随心所欲的自由。” 江未眠睁大了眼睛。 “宿主即将遇到镜中魅。请宿主小心保命,否则将顺遂阴体八字,死后永不超生。” ※※※※※※※※※※※※※※※※※※※※ 娇娇开文啦!谢谢大家捧场! 拍巴巴掌!! 唐风奇幻,降妖除魔(举个例子吧,唐风奇幻代表:仙剑三)。女主聪明冷静,前期并不信任男主,并与男主屡次交锋。文案前两段女主的态度有原因,在之后章节会写,因此男主火葬场是肯定的。 女主拿的不是治愈剧本,至少现在不是,总结一下应该就是小恶魔伪装天使另类手法攻略病娇。 双不是好人,但是这样不是更带劲儿吗? “知晓你欺骗我,知晓你算计我,而我天生病态,权衡利弊,自虐,荒唐,我选择深陷其中。” “一错再错也很好。我愿意。” 女主攻略的手法并不是无限付出圣母包容治愈(我觉得这样不够带感哈哈哈),而是让他“理所当然爱上她”,有兴趣的可以搜索“富兰克林法则”:相比那些被你帮助过的人,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会更愿意再帮你一次。换句话说,让别人喜欢你的最好方法不是去帮助他们,而是让他们来帮助你。如果想得到别人的好感,主动开口是没坏处的。 第 2 章 江未眠眼前便猛然出现一副虚幻的图景,熊熊红莲业火,万鬼咆哮嘶鸣。长发差点被点燃,她下意识往后一躲闪。 随后图景消失,她本以为这是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却闻见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一丝焦味。 随后江未眠脑海里,多了一本书。 伴随着又一声炸雷,她眼中清明,彻底苏醒了。 原来她是个穿书的。 难怪她幼年混沌懵懂,大师都说她缺了点什么东西。现在,事实证明她还真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记忆。 不记得自己是穿来的,不记得自己生活的地方是本书。 她胎穿的这本书,女主角是月秋崖,身负被妖魔灭门的血海深仇,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游历天下的中途和男主角慕寒相遇,二人便开始卿卿我我甜蜜恋爱,顺便查明当年月家灭门的真相。 而江未眠是书中的同名炮灰女配角。这个角色从头到尾贯彻作者打的“拖油瓶”标签,尤其擅长通过让自己陷入险境让主角们陷入更险恶的险境。 你要说她故意的,她也不是,毕竟这小姑娘就是个身体羸弱又娇气背景板人物,但她偏偏总是能够完美地凭借着幸运e的属性拖后腿推进剧情线。 江未眠看书的时候就想,她要是月秋崖,一开始就不会带江未眠和郁宿舟离开蜀地。可偏偏女主角曾经和江未眠一同长大,视她为亲妹妹,怜爱她天生阴体,阴郁病态,作为好姐姐全程陪护,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不放弃她。 而江未眠曾有两次大危机。 第一次,是和女主角月秋崖长大后的再遇。她撞邪被镜中魅纠缠,但运气好遇到和男主角慕寒一同路过此地的月秋崖,保住了一条小命。不过虽然身体没被剥夺,但她的丹田被镜中魅打碎。于是月秋崖为了治疗她的丹田,带她和郁宿舟一同离开了蜀地。 第二次,就是月秋崖失明后,那时郁宿舟已经成为了月秋崖的徒弟。 上一次运气好,这一次,她就没有那么好运能够脱离险境了。 “治疗眼睛的草药和人,你只能选一个,选了人,我亲手把药扔下去,选了人,你亲手把人推下去,你选哪个?”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了——郁宿舟斩钉截铁:“药给我。” 然后她就完球。 想到这里,她愣了愣神。 而今夜,正是镜中魅险些剥夺她身体的那一夜。 想到这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自动坐了起来。江未眠一脸惊恐地望着不受自己控制的手脚。 她走到了梳妆镜前。 江未眠心中已然知晓不对,但是奈何此刻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有些绝望地看着镜子。 这就是天生阴体的日常境遇了——撞邪。 她在心中疯狂呼喊郁宿舟,然而那本应该在床前守夜的少年,却被她自己作死喊到了隔壁。 她那镇鬼压煞的护身符,怕是短时间内没有着落了。 而且......人家也未必想救她。 若说没觉醒记忆前,江未眠只是觉得郁宿舟看似温柔实则冷淡,那么现在她就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蜜糖里裹着□□,藏着鸩毒。 能在断崖前选择药,亲手推她下去赴死,一是因为他恋慕师尊月秋崖,二是因为他曾在江家受辱,这人睚眦必报。 她眼见着自己的手握起梳妆匣中的梳子,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也就是这时,她找到了空气中焦糊味的来源——她的头发,发尾被烧到蜷曲。 江未眠心脏剧烈地一跳,随后瑟缩一下。 烛台离床头很远,不可能烧得到她的发丝。 那么,只有可能是方才那红莲业火......那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吗? 所以,她若是今夜被这镜中魅所杀,就会落入红莲业火中,永不超生吗? 她在脑海中寻找镜中魅的剧情,却绝望地发现,因为自己是无关紧要的配角,有关她孤身面对镜中魅的情节只写了一句“江未眠害怕极了。” 江未眠:...... 此时,镜子里她的脸,扭曲地动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江未眠的鸡皮疙瘩从脊背爬到天灵盖。 她自年幼时便时时见到阴邪之物,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习惯,不会害怕。 那“东西”再度扭曲了一下,挣开了镜面的束缚。冰凉而粘稠的手,落在她眼睛,鼻梁,和嘴唇上。 江未眠望着那张好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由恶寒,随后迅速念起清心咒。 那“东西”似乎是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手,被这忽然的金光一震,面条似的缩回了镜面之中。 江未眠知道自己争取到的时间不会太多,她迅速奔向自己的床榻,猛然翻开枕头。 她一边寻找着辟邪钱币,一边呼喊着:“救命啊!” 也就是在这时,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的手掌。 江未眠茫然地望着自己掌心的半枚钱币——辟邪钱币,碎了? 她迅速翻找希望能找到另外一半,企图通过将它们拼起来的方式,给自己寻找到一线生机。 奈何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找到。 此时,那镜中魅再度成形,江未眠咬咬牙,迅速冲出了房门——郁宿舟,郁宿舟在隔壁!他的煞气可以镇压这镜中魅! 江未眠在长廊奔跑,第一次觉得自己家的宅子空旷广阔到可怕。 廊道里只有她一个人仓皇的足音,她一路呼救,却没能叫醒一个人。 她推开了郁宿舟的房门。 雷电破开黑暗,照亮室内,空无一人。 郁宿舟,去哪里了?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灌进了她的衣袖。 她忽然冷静下来,她不应该寄希望于他,她回忆了一下,按照剧情,现在月秋崖就在前厅。 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一路呼救,一路去往前厅。 她咬咬牙,顺着走廊继续奔跑,遇见的每一扇门都被她用力推开。 奈何就连她一向机警的大丫鬟都睡得死沉,鼾声雷鸣。 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睡着,甚至在长廊上没有往日的守夜丫鬟。 她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处张望,最终咬牙,看中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辟邪长刀。 她舒口气。 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家辟邪的东西四处都是,让她不至于束手无策。 她牢牢关上了门,目光灼灼地站在了门背后。 若是那妖怪进来,她就劈了它再逃跑! 门外的风还在吹,零落的雨点凶猛地落在庭中树木枝叶间,江未眠看见了门格子上,树摇晃在风雨中狼狈的影子。 随后门“吱呀”一声,透了条缝。 江未眠顿时汗毛倒竖。 她举起了手中开过光的长刀,迅猛地劈了下去。 来人闷哼一声。 江未眠一眼都不敢多看,拿着刀准备夺门而逃。 然而她的衣带被来人拽住,她手脚冰凉,只得心惊肉跳地回转过身斩断了自己的衣带,继续向前跑。 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被邪祟发现时,便听见熟悉的声音:“阿眠,你去哪里?” 她不可思议,一寸寸转过头,回眸:“郁宿舟?” 少年人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右手掌心向上摊开,血珠一滴滴一长串地从他冷白的手掌中流下来。 他的掌心,还握着她方才斩断的衣带。 此刻他身上竟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邪恶的脆弱美感。 江未眠心想,这颜值这气质,也不愧是反派了。 她想起书中江未眠死后,他拿药草回去治好了月秋崖的眼睛,向月秋崖撒谎说江未眠是被途中所遇的恶人所杀,结果被被他甩锅的恶人在月秋崖和慕寒新婚夜当场揭穿。月秋崖和他恩断义绝,自此,郁宿舟走上完全黑化的邪恶反派不归路。 他将目标放到了开拓魔道上,甚至到最后连昔日恋慕的师尊都能够做到毫不犹豫地下手。 总而言之,是个狠人。 也是全书唯一一个一心一意走事业线的人物。 “阿眠,你在想什么?”少年笑容清浅,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奇异的象牙质感,如同玉人。 “没想什么,只是被你吓了一跳。”江未眠瞥见他身后似乎有一团浓重的阴影,但是她的视线被他不动声色地一挡,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一身黑色劲装,玄铁腰封掐出半截腰线,本就生得平而宽阔的肩线在这动作下,衬托得他如同即将出鞘的刀剑。他垂眸望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阿眠,你在做什么?” 江未眠下意识道:“有妖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便温柔而不可拒绝地开口:“刀给我拿着吧,危险。” 江未眠愣了一瞬,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郁宿舟眯起眼,倘若不是他周身有着太过浓厚的邪气,他的表情可谓是天真又纯良:“怎么了?” 江未眠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梦,往后退了一步:“不行,我自己拿着心里踏实一些。” 以前的江未眠从未说过这种话。而这种话在郁宿舟听来,这就是她的怀疑与不信任。 少年面色如玉,慢吞吞道:“好吧。”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踩在地上的赤足上,随后收回目光。此时的少女满脸恓惶,如同被猫儿盯上的折翼的鸟,她露在中衣衣袖外的手腕细弱,手指似乎可以轻易被折断,而这羸弱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刀。 少年忽然笑了一声。 就这样一副身躯,这样一个绵软怯懦的性子,拿着刀看上去,真是可笑。 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附着在他背后的青色影子也往前走了一步,蠢蠢欲动。 “无妨。”他俯下身,“阿眠要拿着,就拿着吧。” 江未眠望着他的脊背:“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少年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半张侧脸和莹润的鼻尖:“上来,地上凉。” 江未眠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又偏生在此时,又是一声轰轰烈烈的炸雷,闪电太亮,江未眠下意识闭上眼。 也正是在此刻。睁开眼,面前的少年消失了。 江未眠的脊背一寸寸僵硬下去,背后的寒意顺着脊柱攀爬而上。 她不能回头。 镜中魅,就在她身后。 ※※※※※※※※※※※※※※※※※※※※ 眠眠穿书即大逃杀哈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抱一下苏酥(5瓶); 举起三秋不见 (3瓶); 么么今天星期三、呆呆( 1瓶); 第 3 章 江未眠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原著里两面三刀的家伙! 被镜中魅追上后,她动不了,也没办法呼救。 她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口腔中血腥味迅速蔓延,为她争夺来一时半刻的清醒。 她回转过身,对上那张和自己诡异的相似的脸,举起长刀,“刷”一声落刀,脸上便沾染了喷薄血珠。 那镜中魅没想到她能够挣脱,还伤了自己,暴怒地嘶吼一声,扑了上去。 江未眠被这强劲阴邪的力量一个冲撞,脑海中响起长鸣警报“滴——宿主陷入危机。”。 浑身骨头都要碎了。 而正在此时,她听见一声尖叫,她和镜中魅都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 那原本应该值守她门前的小丫鬟面色惨白,望着江未眠瑟瑟发抖。 江未眠知晓这场景一定很刺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浑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也就只有郁宿舟这个变态能够忍受了,她猜得出来,这镜中魅找到她,应该也有郁宿舟的功劳。 她咬牙切齿:“系统,喜欢上郁宿舟,又被推下悬崖的那个‘江未眠’不是我吧?” 系统默了片刻:“不是你,是原主。” “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不会爱上他。”系统补充一句。 江未眠冷笑:“不可能......另外,你说要走剧情线,就是让我按照原著内容跟随月秋崖,最后死在断崖是吧?” 系统:“是的。” 江未眠想了想第二个任务,露出了一个类似牙疼的表情:“那遏制郁宿舟的黑化值,又是怎么个遏制法?” “他死了,算不算遏制?”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未来又要杀她,又要堕入魔道为祸世间,还是尽早斩草除根为好。 系统:“宿主不能杀死重要人物,否则扰乱剧情线后,您将立即死去。况且他死了,以宿主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一路上再来个邪祟,就算是月秋崖在身边都救不了你。” 所以她非但不能宰了这个对自己性命虎视眈眈的未来魔头,还得在他次次暗害下护着他,甚至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江未眠咬咬牙:“行吧。” 为了性命,忍耐一时也行。 而且,她还有的是别的法子对付他。 她牵着小丫鬟的手,低喝一声:“还不快点跑?” 随后小丫鬟便看见昔日娇娇弱弱的大小姐一身匪气,剽悍地拉着她跑的比谁都快。 镜中魅是出了名的低智商妖物,也是最常见的妖物之一——这怕也是郁宿舟为何选择这东西来害她的原因了。 没有人会怀疑是谁故意做的。 * 白色冥离被风吹拂,女子遥望宅院的方向,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头出神。 她身侧生得出色,飘逸如谪仙的男子倒是含笑,听得比她还认真。 此时,江老爷还在感慨万千地叙旧:“秋崖啊,你看你,一去就是十年,想当年啊,你和眠眠还一个被窝睡觉呢。” 江老爷依旧在慨叹之时,那白色身影一晃,便出了堂。 “诶,秋崖?你去哪里啊?”江老爷错愕。 这故人之女如今是名震天下的捉妖师,雨夜来访,他们可是做足了礼数——是哪里惹她不悦了? 月秋崖声音冷淡:“多谢江世伯好意。” “后院有妖,我去捉妖。” 江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女子足尖一点,飞仙似的远去。 随后那优雅英俊的男子向他颔首,也追随上去。 江老爷擦汗:“好家伙,真能飞啊。” 平复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后院?眠眠不就睡在后院?” “糟了!”他面色一瞬惨白。 * 江未眠这副身体太弱了,才跑了一小会儿,她的喉头就已经弥漫着腥甜。 小丫鬟裙筒窄,不像她只穿了中衣可以跑得自由自在。 小丫鬟很快就跑不动了,她的大眼睛里都是绝望:“大小姐,您快逃吧,奴婢跑不动了,还可以替您殿后。” “说什么胡话。”江未眠皱眉,“裙子窄那就脱了跑!” 大难当头,还注意什么形象! 她伸手去剥小丫鬟的裙子,小丫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但也没有反驳——今夜的大小姐虽然看上去特别陌生,但是很有决断力,让她忍不住信服。 而就在此时,镜中魅的青色触手握上了江未眠的脚踝。 冰冷黏腻的触感让她战栗一下,她迅速推开小丫鬟:“快去前厅找我爹!” 小丫头被她这样疾声命令,顿时如同得到了圣旨,撒丫子就跑起来。 暗处的少年抱臂,望着那小丫鬟跑过来。 小丫鬟后脑勺一痛,眼前便黑暗下去。 郁宿舟没下狠手,下了狠手反而容易被怀疑。 少年冰冷的目光落在远处僵硬如同木头人的少女身上,低笑一声:“还挺机灵......阿眠,可惜,今夜你必须死。” 江未眠活着一日,他就永远脱离不开这手腕上的“手镯”,永远离不开江家。 他唇齿间流转一遍她的名字,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江未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流失。 她果断再次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乘着夺回来的片刻意志,拿起刀。 郁宿舟唇角一弯,来不及的,还没等到她的刀落在镜中魅的身上,她的最后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然而那纤细羸弱的身影一动,狠戾的刀光一闪。江未眠疼得说不出话,但是,她已经完全夺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狠命划了自己一刀。 郁宿舟的右臂上也冒出一条可怖的伤口,他低眉望向那个镯子——这也是这个镯子的功效。主人受伤,他一并受伤。 所以他才选择了镜中魅剥夺精神意识的方法。 江未眠将长刀插在了那握住她脚踝的触手上。 也就是在这时,那镜中魅彻底被她激怒。 她体内传来轻微的爆破之声。 她的丹田,还是碎裂了。 江未眠喘息着,心想,没死就行。 而暗处的少年脸色一瞬煞白。虽然他丹田没碎,但感受到了同等的疼痛。 少年一直平淡温和的目光,总算透出浮光掠影而过的阴鸷和露骨杀意。 江未眠两眼一黑前,听见自身后的传来的一声不近人的惨叫,随后又嗅到一股浓重的焦臭。 她浑身的禁制刹那松懈下来。 地上只有飘落燃烧的符纸灰烬,还有一摊恶臭的飞灰。 她被温柔地拥进了怀抱里,那女子将冥离上漂浮的面纱揭开,清冷而忧郁的眉目中带着明显的忧虑:“眠眠?” 江未眠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江未眠恍惚间,透过她的肩头,似乎看到那鬼魅似的黑衣少年站在廊角,可再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奇怪的声音:“恭喜宿主,与女主角‘月秋崖’相遇。” 江未眠对月秋崖勉强笑了一下,便昏厥了过去。 月秋崖探到她的脉象和丹田破碎的迹象,神色凝重,给她喂了丹药,此时,江老爷也赶到了,望着宝贝女儿这模样,江老爷连忙唤仆从:“请大夫!请大夫!” 待众人走后,一双修长如玉竹子的手,拾起地上还未烧尽的符纸。一滴粘稠的血,也顺着他的手指落在黄色符纸上。 随后符纸从他指尖再度飘落。 “废物。” 叮铃一声,那人脚步一顿,自地面上捡起落下的半枚铜钱,随后随手一扔,扔进了花坛之中。 麒麟纹路的黑色衣角一转,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 江未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了。 因为月秋崖和江家上下的悉心照料,她已经没有那晚那么痛了。 还是那晚遇到的小丫鬟守在她床前,她见她醒了,眼泪巴塌的像只小狗:“呜呜呜,小姐你总算醒了......” “你哪里还痛吗?” “都怪我,跑得慢,还没传达到消息。” 江未眠安抚她:“没事,我这不是还好着吗?” 小丫鬟哭唧唧:“您的丹田......” “碎了是吗?我知道。”江未眠起身,“扶我出去吧。” 小丫鬟属实没想到小姐心理素质这么好,吓得打了个哭嗝,随后才反应过来搀扶她起身。 丹田破碎,便是暂且断了她修行路。 江老爷原本计划的是,她体质奇异,唯有自己的修行才能保护自己,让她跟随月秋崖修行去的,此时老父亲的念头便搁浅了,这几日几乎每一天都是长吁短叹以泪洗面。 但是江未眠觉得现在挺好的,至少,她有理由跟着月秋崖走剧情线啊。她分外乐天地想着。而且,她也并不是必须要修行才能完成最近的任务啊。 外头日光正好。 她却听见鞭笞声。 江未眠皱了皱眉头:“什么声音?” 那小丫鬟便答道:“是老爷,在安排处罚郁宿舟。” 江未眠这才知道,自从自己出事,郁宿舟便每日午时都会被鞭笞三十下。江老爷的原话是,等到江未眠醒来,他们才会停下惩罚。 江未眠询问了一下系统:“他现在黑化值多少啊?” 系统老实回答:“平均下来是百分之三十。” “还有这种说法?”江未眠奇道。 “对,”系统回答,“他的阈值在百分之零和百分之一百间疯狂跳跃。不过处于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居多。” 江未眠默了默,心想这人到底在想啥,一会儿善良得不行,一会儿又邪恶得不行,可真能啊。 他情绪这么不稳定,简直太危险了。 江未眠便道:“带我去郁宿舟那里。” 她才走到走廊柱子前,便瞟到一抹暗红色。 她愣了一秒,随后浑身一阵恶寒。 她想起了雨夜里,少年轻描淡写地一句,鸟儿被猫叼走了。 她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变态干的。 而她现在还得去救变态。 最后她还得把小变态带回正途。 江未眠忽然倦了。 天哪,做人好累。 小丫鬟以为她着急,走得还挺快,于没想到江未眠迅速做虚弱状:“慢点走吧。”她才不想让他少挨一鞭子呢。 “那您先去休息吧,我去通知他们停止就好了。”小丫鬟很认真,生害怕她又出什么岔子。 江未眠挥挥手,浑身无力:“我没事。咱们慢慢走吧。” 她又昧着良心加了一句:“看不到郁宿舟,我心里不安。” 小丫鬟一时大受感动:“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的江未眠微笑。 眼见着离郁宿舟的受苦地越来越近,她忽然道:“哎唷,我的腿有点痛。” 小丫鬟热心肠:“奴婢来背您吧,这样我们也走得快一些。” 江未眠和善笑道:“不必了,你也是女孩子,我不忍心。” 这样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连小丫鬟都觉得不对劲了。 小姐这是想救人,还是不想救人呐? 江未眠收敛了些,总算提快了步子。 果然,太阳照耀的中庭里,少年跪在地上,上身的衣衫被剥下,管家正监管着“行刑”。 江未眠见他这么落魄,一时心头爽了,堪称春风得意地走上前去。 少年的脊背生得也很好看,肌肉纹理整洁又舒展,没有赘余的肌肉,腰窝,肩线堪称绝美。玉质的皮肤上面带着数十条狰狞血痕,反而显得更加漂亮。 管家见江未眠来了,下令停止,喜上眉梢:“小姐你醒了?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在江未眠一一摇头后,管家连忙差人去通知江老爷。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江未眠做疑惑状,俯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郁宿舟脊背上的伤痕。 感受到少年因为疼痛而震颤之时,她唇角微微勾起,抬起头的一瞬,又将笑意瞬间隐去。 系统的电子音响起:“黑化值-1.” 江未眠:? 这人有病吧,虐他他还黑化值减一? 她蠢蠢欲动。要不,再试一下? 她正准备再尝试一下,郁宿舟却躲开她的手指,虚弱地抬眼:“阿眠,我没事。” 少年眼尾带着一丝桃花色,明明是受刑,看上去却更加漂亮。 江未眠心想,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心里头怎么想都没关系,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么说,遏制黑化值的任务可是完成不了的。 “你快起来吧。”江未眠作忧虑状。 看看我们谁更能装。 郁宿舟唇上还染着自己的血,显得容貌更加灼灼。江未眠亲手拿他的衣裳,想给他披上。 他却躲过了她的手指,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衣服。 系统开始实时播报:“黑化值加一。” 江未眠错愕,这人是有病吧,摸他身体比摸他衣服让他高兴?她又转念一想,对啊,他就是有病,于是心态平和地看她穿衣服。 “回去记得擦药。”她又补了一句,果然,黑化值又加一。 江未眠心情复杂一瞬,心想变态心真是海底针,难以琢磨。 江未眠思忖了片刻,又道:“算了,我看你现在这样自己也没法擦药。” 小变态脚步一顿,回转过身,苍白的面颊上全是病态的嫣红。 “我帮你上了药,你再走吧。” ※※※※※※※※※※※※※※※※※※※※ 阿眠:不过是涂药还是戳戳伤口就说不定了嘿嘿嘿。 补充手镯设定:生死是分割的,但是□□疼痛身体间相通,精神疼痛感同身受。眠眠手臂受伤,娇娇手臂会出现伤口,眠眠精神被入侵,娇娇能感受到疼痛,但是不会被牵连入侵,眠眠死的话,娇娇会感觉疼,但是不会跟着一起死。 感谢秋秋的三瓶营养液鸭! 今天的小树苗又长高了! 第 4 章 她也没打算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自己险些被他弄死,虽然不能明着整他,她也可以暗着整他啊。 “脱衣服吧。”狎昵一样的语言被她从口中毫不避讳地说出。 她看到少年的眉头蹙了蹙。 觉得我在折辱你吗?江未眠不无轻松地想。没错,你的感觉是对的,我就是在折辱你啊。 小,变,态。 郁宿舟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眼中华彩灼灼,明媚逼人,直视他时亮得几乎滚烫。 郁宿舟抿唇不语。 眼前的少女,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因为重伤面上毫无血色,但是浑身偏偏有生机活力到刺眼的地步。石榴红色的齐胸襦裙衬托得她越发像一朵艳丽的小牡丹。 如今这朵小牡丹伸手,托起他的下巴,替他细致地用手帕拭去他喉结上的血珠。 此时的气氛太过诡异,江未眠身高只抵郁宿舟的肩膀。按理说,她不需要抬他下巴的,但是她偏偏抬了。 擦拭完了,郁宿舟垂眸看她。 她抬眼露出个无辜的微笑:“郁宿舟?” 郁宿舟明显察觉到,昔日怯懦的,虽然喜欢他的脸,但是也只敢在他睡着时欣赏的小色痞,今天非但不害羞了,还和他杠上了。 “阿眠,你生气了?” 江未眠差点被他逗笑了。看他这样,是还打算诓骗她呢? 不是吧不是吧,他还真以为自己没露出一点破绽吧? 江未眠仔细想过了,对付他这种人,就要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他能装,他能演,她就得装得更像,演得更真。 要是让他能够再继续伪装,黑化值是永远遏制不下去的。 她必须,一点点让他露出自己的尖牙利爪。这种猛兽,越是暴露自己的本性,就越会容易对她这种无害的小白兔放松警惕。 当然,等他露出尖牙利爪之时,她已经驯服他了。 “是因为我没能保护你吗?”少年雪白的脸上带着点惨然之色,“当时我被那镜中魅转移......” 那小丫鬟想起他代替自己的守夜之恩,决定报答他一下,帮腔道:“是啊,郁宿舟也差点死了呢。” “找到他的时候,他前胸都破了碗大个口!” 江未眠听闻小丫鬟的描述,心想这人还真的挺狠的——自己动手伤自己,还下这么重的手,就是为了不被怀疑。 江未眠情不自禁:“不愧是你。” 郁宿舟琉璃似的眼眸一转,带着点惶惑。 “我是说,真是勇敢,不像我,忍受不了一点痛。”江未眠补充道,“我没有生气啊。” “你也遇到了危险。”江未眠恳切道,“倘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郁宿舟的指尖一颤。 “黑化值减一。”系统毫无感情地播报。 江未眠琢磨了一下,觉得这阴晴不定的少年小变态还挺好哄的。 她满脸笑容,伸手去拽他的衣角:“所以,跟我回去,我给你擦药吧。” 她眼见着少年扬起一个堪称阳光治愈的微笑:“好。” “黑化值加十。” 江未眠:!! 她迅速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指尖。 小变态。 一面阳光灿烂地对你微笑,一面心里琢磨着杀人灭口的小变态。 郁宿舟听话地跟着江未眠走进她的小院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脊背上。小姑娘走路轻巧得像只兔子,让他想起,她平日里为了显得端庄练习闺秀走步的时候。 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她似乎变了很多。 少年勾起唇角笑了笑,带着点戾气。这双蹦蹦跳跳的腿,日后应当从哪里开始截断呢?膝盖?还是——连根截断? 小姑娘的手指晶莹洁白,上面粉色的指甲蓄得很长。 若是将竹签插进去...... 江未眠心惊肉跳,不知道小变态看着她的背影又在想什么,怎么黑化值又开始不断增加啊? 这人脑子里都是什么危险想法啊! 于是她猛然转过身,对他粲然一笑:“郁宿舟,你快点啊。” 黑化值迅速降低下去。 郁宿舟突然被她灿烂的笑颜晃了一下,心头的杂念竟然悉数烟消云散。 黑化值大跳水之后,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迅速提升到六十。 江未眠:我还是个孩子,我好累。 他到底是在和她生气还是和自己生气啊? 郁宿舟望着廊角残留的一抹暗红色。他眸光一深,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郁宿舟和她进入了房间后,江未眠吩咐他:“脱衣服吧。” 见他许久不动,江未眠抬头怪异问他:“愣着做什么?” “等我来帮你吗?也不是不行......” 少年动作一顿,艰涩开口道:“我自己来就好。” 搞得跟什么贞洁烈妇一样。 江未眠笑嘻嘻看着他。 问就是哈哈哈好爽哦,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江未眠愉快地想。 郁宿舟看着少女的足尖在小绣墩前一晃一晃,显然十分愉悦。 “宿主,你这样真的不怕得罪他吗?”系统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江未眠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得了吧。现在得罪就得罪。”趁着他还是个四处受限制的小狼崽子。 她的目标,是让小狼崽子露出尖牙利爪。而不是企图把小狼崽子养成一只忠诚的小狗。何况,这两个本来就是不同的物种,小狼崽子,永远不可能变成小狗。把他当做小狗养,只能有一个结果。 就是原著里,彻底完球。江未眠到死前,才看到他小狗皮囊下的爪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这会儿,郁宿舟还没有解开这个手镯。而江未眠打算让他永远也没办法解开。 原著里,郁宿舟之所以能挣脱束缚,是因为江未眠主动解开了手镯,因为那时候,郁宿舟已经是她的心上人了。 傻姑娘,喜欢谁不好,喜欢个小变态。 轻巧的一声,郁宿舟看到小姑娘从绣墩上跳下来,拍拍手,跃跃欲试。让郁宿舟想起了小白兔。 小白兔走向了小狼。 小白兔面对着少年血痕遍体的脊背,细弱声音带着惊讶:“你伤得好重。” 郁宿舟看不到她的神情。江未眠看得出来,他很不习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不过他很快会习惯的。江未眠想。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学会信任我吧,小变态。 她下手不轻,但是少年一直闷不作声。她看见了他胸口上,他自己划出来的伤口。 于是她顺便转了个弯,给他胸口也上了药。 感受到她的指尖落在了他胸口,少年垂眸望着她头顶的发旋。 他眼中都是遏制不住的暴戾。 脖颈很细,一捏就碎。 江未眠感受到了他不平稳的呼吸,手指顿了顿,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霍然抬头:“怎么了,很痛吗?” 痛就对了。 她戳了好几下呢嘻嘻。 郁宿舟猝不及防地收回眼神,甚至颇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视线。 “那我轻点。”她叹口气,笑了笑,“我给你吹吹。” 随后又轻又暖的风便拂过他的胸口。 郁宿舟感受到了除了痛之外的感受,很奇妙的痒。 “不用吹,”少年往后一躲,“我不疼。” “哦。”江未眠神色淡然。 不痛是吧,那我手再重一点,让小崽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江未眠下手挺不知轻重的,但是郁宿舟也没怀疑,她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时兴起要给他擦药也很正常,不会擦药也很正常。 擦完药,江未眠心里也爽了,便放他走了。 * 月秋崖望见她走神,无奈地笑了笑。 眠眠还是这样。 月秋崖的思绪飘回过往,十多年前,她家无故被妖魔盯上灭门,她曾寄住江家许久,那时,她和眠眠一同习字读书,眠眠也总是被夫子批评不够认真。 因此她毫不在意江未眠的走神,甚至还觉得亲切。 江未眠这厢走神,江老爷却对月秋崖更加热切。江未眠年幼丧母,江老爷把她当眼珠子来宠,如今故人之女成为了女儿的救命恩人,江老爷只能不住邀约月秋崖多住几日。 江未眠总算回过神来,看见了月秋崖在用慈祥的眼光看着她,心里总算明白了险恶路途中,原主为什么还能保持拖油瓶属性,什么都不学。 唉,原主最大的敌人,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月秋崖啊。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呸,慈母多败儿。 月秋崖一身月白色衣裙,清冷的眉目不染人间烟火气——除了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 堂内还有一个人,是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他生得清隽非凡,一副主角相。想必就是男主慕寒了。 月秋崖见江未眠在打量慕寒,那冰山般的面庞上便露出一丝笑意:“眠眠,这是慕寒,我的同伴。” 这会儿,慕寒和月秋崖还没确定关系。江未眠对着月秋崖点点头,便笑得甜甜:“慕寒哥哥,我是江未眠。” 月秋崖满眼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和欣慰。慕寒对谁都是清风明月的温和,看不出喜恶。 而郁宿舟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得刺眼。 今日的小姑娘还是穿了一身鲜亮的石榴红齐胸襦裙,衬得黑发黑眸越发鲜亮,但为了见客,她梳了个百合髻,看上去像是两只兔耳朵,充满了人为的认真。 她坐着,他站在她旁边,就看见那两只兔耳朵在他眼前一直跳。 跳得和打了鸡血似的。 月秋崖问她:“眠眠,你可愿跟随我们一起游历?我们可以带着你去治疗丹田,日后,姐姐还可以带着你修行。” 郁宿舟顿了顿。他渴望的东西,求之不得的机遇,在她面前竟是唾手可得。 郁宿舟自嘲地想,不过也不错,如果他注定是个附庸,跟在她身侧,也有机会得到这机遇。 江未眠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东西。 于是她故意道:“我再想想吧。” 兔耳朵又是一晃。郁宿舟忽然不动声色地自袖中一弹指。 江未眠只觉得什么东西打中了她的发髻。 她呆了呆,随后发觉梳了许久的漂亮的发髻就这样散了。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她嘴巴一瘪。 月秋崖以为她要被气哭了,连忙道:“没事,这样也很好看。” 江老爷也安慰爱女:“没事,眠眠,不丢脸啊,这里都是自己人。” 江未眠更郁闷。 现在是一只耳兔子了。 郁宿舟勾起唇角。 江未眠看到了他在笑。 江未眠:“我看到了!你在笑我!你还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了! 这人幼稚不幼稚啊! 江未眠狠狠道:“你为什么要弄我的头发?” “我没有。”少年一脸无辜,“阿眠,不如你先回房间整理一下吧。” 江未眠冷静了片刻,想通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里有月秋崖,原来如此,他在这个时候就看中月秋崖了。他想想办法支开自己,和月秋崖牵线搭桥。做梦吧! 她脑海中翻开原书,果然找到了这一段描写。 “郁宿舟望着座上如雪高洁的女子,心头第一次产生了奇异的,对光明的向往。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长长披散,天然去雕饰。喝完茶后,他便叫住了月秋崖......” 想脱离她的掌控独自走剧情? 不可能。 江未眠微笑:“那我回房整理一下。” “郁宿舟?”她唤他,“你送我回去吧。” ※※※※※※※※※※※※※※※※※※※※ 原著里今日的郁宿舟:师尊今日很好看。 今日的小脑斧:兔子耳朵真讨厌。 郁宿舟干的事情,和我小脑斧有什么瓜系! 感谢芋泥啵啵小可爱给小树苗浇灌的营养液鸭! 今天的小树又长高啦! 第 5 章 郁宿舟皱了皱眉。 “不可以吗?”她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没事,我送你回去吧。眠眠上次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害怕也是正常的。”月秋崖道。 然而江未眠已经强行拽着郁宿舟走出了门,回眸露出了个灿烂笑颜:“不用啦,我有他送就可以了!” 江未眠不管脑海里那疯狂播报上涨的黑化值,拽着郁宿舟不松手。 一人做事一人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给我把头发梳回去,您就别想着再见到您未来的师尊了。 于是郁宿舟便看着头发一团糟但是心情很愉悦的江未眠拽着他走远。 路上还对她的小丫鬟又吩咐了什么悄悄话,小丫鬟便一个人走远了。 这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同行了。 他目光落在江未眠背影上。江未眠忽然脊背一寒,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感觉身后这人可能又在憋着什么大招。 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 池塘边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有锦鲤在水中摇一圈尾巴,为水面点上层层涟漪。 水面上掠过一片招摇的红色影子,惊得锦鲤四散而去。 荷叶生长得铺天盖地,在日光下显得分外苍翠可爱。 随着红木廊桥一转,江未眠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解开纸包上的草绳子,开始吃糕点。 她不爱吃饭,就爱吃这些甜蜜蜜的糕点。 荷叶糕啊,桂花糕啊之类的,夏天吃着又香甜又清爽。 郁宿舟走得挺快的,应该是想早点完事,早点见到月秋崖。 于是江未眠故意更加慢条斯理,她步子一晃一晃,“咕隆”一声,还投了块糕点给鱼儿吃。 她知道郁宿舟没吃早饭。 一大早就被她以被镜中魅吓坏了因而只相信他为理由指使来,指使去——她的洗脸水都是他烧的。她吃早饭的时候,他还在打水呢。 少年的浓烈夺目的眉眼依旧平静,就看着她吧唧吧唧吃得欢快。 一只耳兔子三瓣嘴吧唧吧唧:“你......”你饿不饿? 话还没说完,江未眠忽然觉得真是没趣,彻底丧失了兴致。 这小变态怎么会因为一口吃的被虐到。 但是为了自己未来的黑化值事业,她还是在带他走出前厅之前,吩咐小丫鬟给她在房间里放了热腾腾的早饭。 算着时间,这会儿回去,刚刚好。 小变态警惕性很高,倘若她做得再稍微热切了一点,都会引起他的怀疑,以后攻略心防就更难了。 江未眠絮絮叨叨和他说话:“郁宿舟,你说我是跟着月姐姐和慕寒哥哥他们去呢,还是不去呢?” “听说他们捉妖人,行程都是危险重重,会撞见许多妖魔鬼怪。” “我胆子很小的......”江未眠皱眉,“我不太敢去。去了,万一死在半路上怎么办?” 她原本想吊一吊小变态,结果小变态丝毫不为所动,垂眸柔顺道:“阿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吧。” 江未眠见他这般泰然甚至任由磋磨的样子,甚至觉得这也许就是一个为她悉心考虑选择的朋友...... 倘若不是听见黑化值在反复跳跃的话。 这几日江未眠已经琢磨出来点规律了。他这人离你越疏远,脸上的笑容越真挚,表现出来的行为越听话。就像一朵漂亮的盛放的罂粟,诱你深入,让你全然信任他,放下戒备......伺机而动,将你绞杀。 如同那一日风雨夜。 但是他又过于阴晴不定,有时候他会莫名其妙愉悦,然后黑化值就会或多或少地降低。同时,有时候他又会忽然心情陷入低谷,即使他还是对你笑得甜而温柔。 现在的小变态,黑化值很不稳定,但是总而言之,算不上太难掌控。 江未眠叹口气:“我真是在刀尖上行走啊。” 对他好,他疑你,对他恶,他记恨你。 也就是在此时,天色猛然暗沉下去,方才还吟唱的蝉一瞬间断了片。 江未眠又听到了如同那夜的雨声噼里啪啦。 不同的是,这一次雨声,是落在这廊桥里,钢珠子似的弹跳迅猛,但外头的荷叶半点摇曳的趋势都没有。 除了雨声,周遭静得可怕。 而那浓重的墨绿色叶子下,黑色的空隙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江未眠心头一跳,回头喊人:“郁......” 漫长的红色长廊空空荡荡,轩宇遥远在水雾朦朦中模糊。 随后天旋地转,她看到了上方的天空。 天空上都是波纹,有红色影子浮动。 她一阵头昏脑胀,被那红色的影子几乎闪花了眼。 直到那红色影子掠过她身边,江未眠这才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尾锦鲤。 她在水底?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不上太难掌控? 可去你的吧。 她看见水另一端的影子,玄色衣袍的少年,搀扶着一位红裙少女行走。 少女走路姿势很奇怪,若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尾鱼,忽然间学会了走路。 江未眠郁卒:“系统?” 系统回答:“在。” 还好系统还跟着她。 “这又是什么情况?”江未眠开始打量四周。 她这又才发觉,这四周都是一层包裹着她的水膜,束缚着她的行动。 幸好她还是个人形,没变成鱼。她尝试着往前走,才发现她挣脱不开这一层水膜给定的区域。 水膜是个巨大的圆球,困住她的同时又将她很好地隐藏在了荷叶底下。 甚至可以这么说。 除非把水放干,没有人会发现她。 “我也不知道。但是毋庸置疑,上面有人假扮你。”系统老老实实回答,“而现在的你所处的地方氧气很少。” 江未眠自然也感受到了窒息感。 把她沉在水塘底下,直到氧气耗干净。 小变态又想杀了她,第二次了。 难怪他一点都不担忧她不愿意出门——狸猫换太子,狸猫听他的,再悄无声息地把太子给杀了...... 一向谨慎的小变态这么冒险,看来,他确实不愿意失去月秋崖这个机会。 江未眠忽然甜甜地笑了笑。 系统问她:“宿主,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江未眠慢条斯理地整理裙踞。 “除非我自己想死,否则他绝对不可能杀得了我。” “你忘了?”她抬眼,“你觉得,月秋崖会察觉不到吗?” 等闲捉妖人也许发现不了才化形的,没有沾染过鲜血的小妖怪,但是,月秋崖和慕寒不会。 他们那些捉妖人,都不一样。 但是现在,她还是要快点出去。 在郁宿舟眼里,现在的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法被他原谅。而且倘若他能够轻易原谅别人,那他就不会成为后来的大变态了。 太容易攻略了,才会让人不安。 最初江未眠想过两个办法。 一,让月秋崖成为遏制他黑化的那个人。 她询问过系统,系统曾经明确表达过,拆掉官配,会导致剧情线混乱。 二,就是现在的办法。她亲自遏制他黑化。 山高水远路长且崎岖啊。 要打动他冷硬的心肠,她势必要走出十步,才能达到旁人走一步的成效。 江未眠从怀中取出来一把小刀。 “宿主,你要做什么?” 江未眠轻笑一声:“喂鱼啊。” 他都能笼络鱼来害人。 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 她身上阴气浓重,因此她居住的后院多化精魅,那些小东西日夜窥探她,馋她的身体,馋她的精血,不过一直没机会吃到。 江未眠觉得挺可惜的,自雨夜觉醒起,她便一直在身上带着刀,不是为了伤自己,不是为了对付妖物。 就是用来防着他的。 可惜,这一刀子,没挨在他身上。 不过。江未眠弯起眼睛。日后有的是机会。 血雾漂泊,周遭妖气瞬间浮动。 “宿主,其实你大可以等着月秋崖发现后来救你。”系统斟酌片刻道。 “不,那样就没效果了。” “我得先让他更惨。” “随后,”她咬牙,“再大人不记小人过。” “救他一命啊。” * 过几日,月秋崖就会离开,而这几日内,只需要让鲤鱼精说想要与他们同行,然后再称江未眠因为重伤体弱不想出门避免和江老爷和月秋崖他们过度接触就可以了。 郁宿舟将少女的掌心托在手中。 那鲤鱼精憨憨的,看到地上掉了一包糕点,准备去捡。 雪一样白净的糕点落在地上,沾染了尘土。 郁宿舟阻止了鲤鱼精:“不要碰,你要记住,你是江家大小姐。”少年墨色沉郁的眸子里带着警告,对上鲤鱼精没有神采的眼睛。鲤鱼精瑟缩一下,战栗而木讷地点头。 前两天它方才化形,就被这少年抓到了。 初生妖物未曾沾染鲜血,妖气稀薄,不易被捉妖人察觉。 他以荣华富贵为交换,让它伪装成江家大小姐。 人间这销金窟繁华,美人如云,富贵滔天,一定是令人极为幸福的场所,所以它答应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人类,但是它不敢违抗他一句命令——它感觉得出来,这个少年远不是看上去这么柔弱纯善。 他真的会杀了它。 但是......他的血,好甜。 鲤鱼精贪婪地咽了一口口水。人类的血这样甜,简直就像是什么让人上瘾的毒药。 几乎没有妖物,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但是它半点不敢上前,只能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吞咽口水。 少年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那零落在地上的糕点一眼。脑海中浮现起一只耳朵的兔子,三瓣嘴动啊动。 你饿吗? 随后他兴味索然地转身。 黑色云纹靴子跨过地上那散落的糕点。 云销雨霁,太阳从云层后再度出现,仿佛从未消失。 长廊里空无一人,荷叶田田,其间红鲤鱼如游在绿云中,漂浮摇曳。 ※※※※※※※※※※※※※※※※※※※※ 娇娇真的很过分。所以......儿子行为,不要上升阿妈。(狗头)阿妈是好阿妈。也是女儿的亲阿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虎摸盐湖(10瓶)的小脑袋,并么她一口 把潇潇( 5瓶)举高高x5 揉揉三秋不见( 1瓶)的小脑袋; 谢谢大家鸭!今天的小树也在茁壮成长!感谢在2020-08-15 11:27:03~2020-08-16 20: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秋不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 章 郁宿舟看着鲤鱼精憨憨傻傻的样子,皱着眉头道:“把你那发髻给拆了。” 鲤鱼精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右边,不是左边。”郁宿舟声音很冷,眼神阴鸷,若是此时有人看见,必定会惊异于平日里出了名的温柔少年,怎么会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 就是个浑身杀气的煞星。 偏偏他这副模样样,比往日那温柔和善,任人欺侮的样子,浑然天成不知多少。 鲤鱼精分不清左右,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就觉得自己若是拆错了,他恐怕就会把自己给拆了。 它的手才放到一侧发髻上,就看见少年在树影下,垂眸可称温柔的笑影。 鲤鱼精一个鲤鱼打挺,迅速把另一侧拆了。 香浓甜蜜的糖浆里,裹着鸩毒,绞刺。 分辨善恶是初生小妖的天赋。 而在鲤鱼精看来,这个人类,笑得越甜,杀意越重。 * 江未眠的水膜外,很快聚集了许多虎视眈眈的小妖。 他们带着贪婪的神情,望着水膜里,雪白手腕上流着鲜血的少女。 江未眠脸上几乎毫无血色,但她晃了晃手臂,似乎在邀请他们。 “想要吗?” “来吧。” 系统看着自己的宿主,一张天真无邪到脆弱的可爱面庞上都是欺骗性的微笑。 江未眠知道,这水膜是郁宿舟的符咒。 但是他走的野路子,自己琢磨,光凭借天赋,这符咒还不够强大。 一只妖怪打不开,那就来第二只,第二只打不开,就来第三只,第三只打不开...... 江未眠眯起眼睛:“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系统:...... “宿主,你就不害怕,来得太多了,撞破了这个水膜后,把你的血吸干了?” 江未眠顿了顿,古怪一笑:“我为什么要担心?” 手镯在郁宿舟那里。她受到任何外伤,他都会受到等同的伤害。 如果她被妖怪吸到吐血,那小变态非但不能杀了她,还要一边吐血一边想办法救她。 江未眠愉悦:“膈应死他。” 但是这点膈应,怎么够呢? 后院的妖气蓬勃而起。 * 郁宿舟和“江未眠”很快走到了房间门口。 小丫鬟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小姐回来了。我已经都准备好了。” 鲤鱼精点点头,无声进了房门。 小丫鬟正奇怪着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便自顾拽郁宿舟说话:“小姐怎么了?” 郁宿舟无辜:“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她让你做的事,你没做好?” 他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江未眠的。 小丫鬟觉得奇怪:“怎么会?” “她都还没进去看,怎么知道我做没做好?”小丫鬟歪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她让你做什么?”郁宿舟垂下眉眼问她。 小丫鬟笑嘻嘻:“你不是没吃早饭吗,小姐说,她都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 “小姐还说,这些天,你也受苦了。小姐给我报了一份菜单,唉,可别说,可认真了,全是你喜欢吃的菜,小姐说,都是你的口味......好了,我不说了,你快进去吧。” 他肚子咕咕叫? 小骗子,郁宿舟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 他把门关上。 面对一桌子菜,少年沉郁的黑色眼眸一动。 随后嗤笑一声。他的口味?她很用心? 呵。 满桌子甜腻腻的糕点。 简直太用心了。 真怕他看不出来,她是想加餐了。 但他确实饿了,于是坐在她的绣墩上拿起一块糕点就放入口中。 女孩子的绣墩矮,他坐在上面,显得他方才刻意的柔顺温柔终于有了些裂痕。 毕竟他虽然生得好看,装得可爱,但是终究不是家养的可爱动物,伴随着长大,一个不注意,就会露出皮囊下的侵略的本能。 鲤鱼精无措地站在一旁。 随后听见郁宿舟吩咐她:“把你的头发复原。” 鲤鱼精愣了愣,心想,所以刚刚让我弄散做什么? 郁宿舟握着块绿豆糕,指节透着点青玉石似的色泽,他有些凌厉的眼饶有兴味地一扫,鲤鱼精便打个寒战,施了个法,把头发盘起来了。 太甜了。郁宿舟是第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 他喜欢吃辣。 他口味重,但是满桌子都是清粥小菜甜糕。 “盘好了?”他抬眼。 鲤鱼精僵硬地点头。 他思忖了片刻后,道:“把衣服换了。” 按照江未眠的性子,回来之后,必定是会换一件衣服再出去的。 就算前厅里的人都不知道她这小习惯,他也要控制到万无一失。 鲤鱼精换了衣服,浑身上下浓重的水腥味一件被压下去不少。 她换下来的衣服上还有去除不掉的鱼腥味。 郁宿舟喝口茶,手腕一动。 黄色符纸漂浮空中,他看也没看一眼,于其上画了一个熟稔的符。 倘若月秋崖在场,一定认得出来,这是那夜她烧镜中魅时使用的火符。 他将那石榴红的裙子烧了。 火符灰烬落在地毯上。少年目光挪开,喝了一口粥。而那鲤鱼精见桌角地毯被烧了点,小心地用金剪刀剪去一截。 它记得,要万无一失。 等到那一点微薄的妖气也被空气之中浓烈的香氛掩盖,他站起身,伸手虚虚一握。 鲤鱼精尖叫一声,却被他可怕而压迫的煞气镇压下去。 他要剥了它的妖丹! “听话点。”少年莹润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点残忍笑意。 鲤鱼精后悔了。 半晌后,她脱力瘫倒在地,瑟瑟发抖:“你为何要剥去我的妖丹?” 郁宿舟望着她又怕又恨的眼睛,轻笑一声。 为什么? 天真的小妖怪问这种问题。 “妖丹剥去了,”少年慢条斯理地攥着书中的小珠子,“你身上就没有妖气了,我们更加万无一失。” “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互帮互助?”少年勾起唇笑了笑,眼中墨色翻涌,一字一顿,“这是代价。” 帮助为什么需要付出代价? 郁宿舟似乎是看出了它的疑惑。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会帮我?”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鲤鱼精。 “你许我荣华富贵......”鲤鱼精仓皇开口,忽然,它面带恐惧地顿了顿。 “你骗我是不是?”它的眼睛瞪大,“从一开始你就骗我?” 荣华富贵? 不—— 如果不听话,他会要它的命。 荣华富贵算什么? 能够控制它不出丝毫纰漏吗? 郁宿舟轻轻一笑,眼眸如墨玉棋子一般润泽浓郁。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加重它的筹码罢了。 他不会相信合作,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只相信绝对的控制。 * 前院水桥上,月秋崖在飘飞的白纱中,如同一树柔婉而坚韧的春柳。 她在听琴。 慕寒一双擅长刀剑的手,也擅长抚琴。 不过慕寒体弱多病,吹不得太长时间的风。 月秋崖见他清瘦的身影在白纱中缥缈浮动,隐约有妙音于他指尖珠玉般涌流而出,眯起眼睛:“慕公子,今日湖上多风,不如咱们还是回房吧。” 慕寒掀开帘子,一双含着笑的柳叶眼看她:“好。” 于是他收了一张琴,便起身出了水面亭子。 他今日也着了一身月白色,显得越发多情。他左眼有一枚水晶镜片,透明莹润。日光下,他原本不明显的义眼变得如同熠熠生辉的绿宝石。而也正是因为这华彩灼灼的眼眸,给他原本玉骨松风的气质添了一种特殊的邪气。 美人照水临风。 月秋崖却无心欣赏,她只是蹙着眉。 “你在想什么?”笑面狐狸蓦然靠近了她。 她不动声色后退半步:“你可还记得,月余前,我曾寄给江伯父一枚辟邪铜钱?” “据江伯父说,如我交代,他差人日日检查,眠眠日夜都枕着铜钱睡。” “那镜中魅害人,需要七日。七日里每日进入目标的梦,才能夺取目标的身体。” “但倘若眠眠日日将铜钱枕于枕下,”月秋崖十指一握,神色冷厉,“那镜中魅怎么会有机可乘?” 慕寒笑了笑,目光如山峦遥远:“哦?” “那月姑娘怎么想?” 月秋崖对他这笼罩自己的目光微微感到不适,默了片刻后道:“有人要害眠眠。” “那月姑娘打算怎么做?”慕寒笑意如日光微熹。 月秋崖眼神坚定:“查出来,找到那个人。” “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眠眠。” 慕寒自胸腔内发出一身低沉的笑:“你有怀疑对象?” 月秋崖抬眼看他,不置可否。 她斩钉截铁:“有。” 慕寒笑眼弯弯道:“所以,这就是你匆匆忙忙赶往蜀郡的原因?” 清冷美人的面容上带一丝愠怒:“干你何事。” “这江未眠究竟是你什么人,你这样在意她。”慕寒喟叹一声。 他跟了她一路,这女子平淡漠然,对万事万物都有之中置身事外之感,但自天机君给她算了一卦,告知故人有难,她便一路快马加鞭来到蜀郡。 月秋崖淡淡道:“你不明白。” “她很重要。”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 娇娇:吃了你的糕,我也不是你的人。 看到有小可爱被儿子气到了哈哈哈,不用担心,娇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不黑原女主。原女主是很清风明月的妹控(划掉)。 感谢浇灌营养液的小可爱们: 抱住三秋不见小可爱(1瓶)和哦(1瓶),举高高带她们摘星星! 然后把所有星星发给评论区的小可爱们!(是真的,我会发星星!) 晚安,好梦! 第 7 章 湖边风吹柳梢,慕寒便听见清清脆脆一声:“月姐姐!” 慕寒耸耸肩,一双柳叶眼上翘:“来了。” 慕寒先一步转过身,看向那小姑娘。 红裙子小姑娘带着笑意走来,一对小小酒窝打旋。 慕寒轻轻一笑,对月秋崖低语:“你看,看小姑娘这样子,你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想必她是答应了要和我们一同出去游历。” 而月秋崖并不作答。她只是望着江未眠身后跟随的着一个影子。 如若说慕寒是中和了清正书生气的笑面狐狸,是亦正亦邪的俊美,那江未眠身后的少年便是滚烫的咄咄逼人烈酒和腰刀,是侵略而灼目的惊艳。少年的昳丽容颜不容忽视,沉静的眸子注视着他们,跟着江未眠一同走近他们。 月秋崖的眼睛眯起。 慕寒莫名感觉到,这是一场交锋。是滚烫炽热的刀,对上冰凉的一捧雪。 这少年,就是月秋崖的头号怀疑对象。 也正是在这一刻,郁宿舟的右臂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划破。 他默不作声地用手捂住。 月秋崖自然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她的目光凌厉:“眠眠,这位是?” 没等江未眠说话,少年瓷白的面庞上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是郁宿舟。” “是她的奴隶。” 慕寒勾起点笑。折扇于掌心一碰即散。他的目光很淡,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但是这少年相当敏锐,应当是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抬起头,一双明媚漂亮的眼瞳里,带着淡淡的不涉世事的茫然和恰到好处的戒备。 一个漂亮的,恶毒的,聪明的小奴隶。慕寒颔首对他微笑。 这可不好玩。 长安商旅来往,多贩卖奴隶,他也司空见惯了家中豢养玩物的富贵之家。 有的奴隶漂亮,懂得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玩物,有的奴隶听话,主人让他当哈巴狗他就当哈巴狗,有的奴隶聪明,通晓主人的每一个眼神,有的奴隶恶毒,成为主人手中的剑。他们都是很有用的奴隶。 但是一个漂亮的,恶毒的,聪明的小奴隶......慕寒不动声色地笑。 也许月秋崖对他的怀疑,是对的。 “你流血了?”月秋崖垂眸。他右臂的黑色布料一点点被洇湿,如同衣裳上的麒麟撕破了他的皮肉。 “怎么会受伤?”她开口询问他。 月秋崖是知道有郁宿舟这一号人的。毕竟有了郁宿舟作为护身符,江未眠才能活到这么大。 鲤鱼精按捺着自己不露出破绽。 好香,好香的血。 月秋崖感受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有独属于妖物的贪婪目光。 还有一丝稀薄到近乎没有的妖气藏在血腥味之中游曳。 她抬眼望郁宿舟:“你的伤,我替你看看?” 郁宿舟一点也没抵抗和不悦的意思,将玄铁束袖解下,月秋崖正准备去查看,便听见江未眠道:“月姐姐?” 月秋崖收回目光,去看江未眠:“怎么了眠眠?” 江未眠笑得很甜:“月姐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决定了,和你们一起出去。” 众人都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在此刻猛然平缓。 月秋崖平静道:“很好。” “那眠眠,你要准备好收拾行李了。” 江未眠微笑一下,咳嗽了一声:“那月姐姐,湖上风大,我就先回去了。”也正是在此时,慕寒眸光一动。 她方才转身。月秋崖就听见慕寒道:“江姑娘,留步。” 月秋崖察觉到了慕寒笑得不怀好意,她蹙了蹙眉。 “江姑娘,”他笑意如春风,“你可愿,听我弹奏一曲?” 他躬身,镜片下一双温柔多情的浅褶子柳叶眼一弯:“可以吗?” 鲤鱼精被他看一眼,如同胸口被温柔一刀,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但当她正要拒绝之时,头颅便传来一阵疼痛。 她回眸,看见少年对她微笑,少年见她回眸,还带着点困惑之意。但他手指收紧。 她再度感受到那一阵疼痛。 鲤鱼精明白了他的意思,跟随着慕寒和月秋崖走进了水中亭。 郁宿舟的血顺着小臂一路蜿蜒,灼烧到了掌心的妖丹,又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月秋崖道:“这样也好,眠眠听琴。我给......” 她思忖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该叫郁宿舟什么。 “客人叫我阿舟就好。”容貌昳丽的少年丝毫没生气。 月秋崖顿了顿:“......我给阿舟看看手。” 慕寒还是带着那清风明月的微笑:“嗯,阿舟不用担心,秋崖很擅长处理这些外伤。” “这一路上,遇到伤者,秋崖都会施以援手。”他眼眸一垂,再度笑了笑,“所以,你不用害怕。” 笑里藏刀。郁宿舟乖巧道:“是,多谢客人。” 慕寒对江未眠道:“你看,他们俩相处得多么其乐融融啊。” 鲤鱼精望着二人,懵懵懂懂:“对啊。”慕寒不语,温柔看她。 随后他拨琴弦。 也是波动琴弦的这一刹那,亭中气氛一变。 月秋崖手上动作一顿,皱着眉头望郁宿舟的伤口:“很深啊,刀划开的。” “新的。”她一句一句判断。 “那么,你刚刚是怎么被刀划伤的呢?” 郁宿舟无辜看她:“我也不知道。” 月秋崖自然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镯子,随后不动声色地转开眼。 郁宿舟体内奔涌的灵气浩瀚到可怕。 这是一个好苗子。 但是,他若是心术不正,她当扼杀之。 另一边,鲤鱼精听音乐听得如痴如醉。 忽然间音乐声一停,鲤鱼还沉浸其中,抬头问慕寒:“怎么不弹了?” 慕寒默不作声地息了琴弦。 在她不断的追问下,甚至摸了摸她的脑袋。大哥哥一样平和的男子,垂眸时眼中似有雪山连绵,浩瀚广阔。 “因为,你的尾巴,露出来了呀。” 硕大的鱼尾在她身后摇曳。 郁宿舟神色不变。 但他不能挪动分毫——因为,月秋崖的符纸已经落在了他的脊背上。 而月秋崖的手指,握在他的咽喉。 * 江未眠从水里湿漉漉地爬起来,周遭还有无数妖怪怨灵扯她的衣裳她的脚。 她吐出口水,呸呸呸。 随后拖着沉重的身体上了岸。 慕寒的义眼是照妖镜的碎片。月秋崖的鼻子可以嗅到妖物的气息。 有这两个人,郁宿舟不会得逞的。 江未眠口鼻都流出鲜血,容颜如纸苍白,看上去简直凄凄惨惨戚戚。系统担忧道:“宿主,你看上去很不好。你需要休息一下。” 江未眠满不在乎,动作里带着几分豪迈的匪气,狠狠擦了擦自己从鼻子顺流而下的鲜血。 “休息什么?”她笑了笑,“赶紧去做大事。” 她说话含含糊糊地,就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似的。 系统知道,宿主把那半枚铜钱压在了舌尖底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小妖怪精魅,和鬼魂怨灵不能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铜钱并非凡物,遇妖邪,便可护主人邪祟不侵。现在少了一半,尚且都还有余威。 而上次那个镜中魅,分明是低等妖物,却不害怕铜钱——宿主早就怀疑那镜中魅的出现,和郁宿舟的关系了。 饲养妖物,暗害主人。 江未眠勾起嘴角。 倘若现在的月秋崖能去郁宿舟半条命,知晓了这些之后,郁宿舟怕是就要没命了——如果她不“大发慈悲”救他的话。 那另外半枚铜钱想必也在郁宿舟那里。 “宿主,我们去哪里?” 江未眠笑嘻嘻:“去找证据啊。” 饲养药物,要用极阴之血——也就是她的血。 她得去碰碰运气,看看这小变态还有没有剩下什么作案工具。然后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那另一半铜钱。 江未眠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串鬼魂精魅——直到走出了廊桥,日光澄澈,温暖明亮。 * 郁宿舟房间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江未眠又觉得可惜,又觉得正常。 小变态如此谨慎,若是落了马脚才更奇怪呢。 小变态的房间干净整洁到可怕,放到现代来看,简直就是性冷淡禁欲风。 江未眠在他房间内四处看。 “宿主,你在找什么呢?”系统问她。 “镜子啊。”江未眠探头探脑,“要饲养镜中魅,他总得需要面镜子吧。” 可是这小变态房间里,莫说是镜子了,连个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 没有镜子,用什么饲养镜中魅呢? 反光的东西,反光的东西...... 江未眠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小变态不是用镜子养的镜中魅...... 能反光,能倒影之物,除了镜子,还有水面! 难怪了,小变态选择在那个雨夜动手。 别人都在镜子里养镜中魅,就小变态搞特殊,竟然在水坑里养! 江未眠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蜀郡夏季多雨,潮湿闷热,前夜下了雨,第二日日光一大,雨水在地面留下的痕迹便消失了。 这东西还是日抛的! 谁能发现? 她又想起廊角处的鲜血,心想,那鲜血可能都不止是鸟儿的。 为什么郁宿舟要杀鸟?是因为一时兴起? 不,他没有那么冲动,他隐忍多年,克制已经写进了他的潜意识里。 但若是——这是为了掩盖底下的她的血迹呢? 廊角迎着风雨,那天那么厚重的雨水很容易就把血迹冲洗掉了,但是小变态还不放心。 这也太谨慎了吧。 她不禁有些同情鲤鱼精,你说这倒霉孩子运气也真够背的。出门就是人间险恶。 但是小变态是用什么取走她的血的?又是取的哪里的血?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她心里有了点猜测,想等着待会儿事情结束了再验证。 若说是什么时候取的,江未眠猜也猜得出来,他守着她睡觉,那天她一醒来,小变态也跟着醒了,清醒得像是从来没睡着过似的。 她也不敢翻找太多,小变态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份上,房间里也不会留下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江未眠想起鲤鱼精和与宿主之前去了她的房间,于是便回了自己房间继续查探。房间里简直香得刺鼻,她挥挥手:“不至于吧,那鲤鱼精真的有那么臭?” 江未眠的房间里铺的都是松软的波斯地毯,她脚印湿漉漉的印在地毯上。 “宿主,你看地上。” 江未眠顺着地上的波斯地毯望过去。 地毯上有微微的烧焦痕迹,被谁细致地用小金剪刀剪下来一截。 江未眠看着,轻轻笑了笑。 这里烧过东西,然而地面上一点灰烬都没有。 她走出房门,望向花坛。草木灰最养花儿,难怪她窗前的小花这么艳丽好看。 敢情是小变态把草木符纸灰都倒到花底下了。 江未眠蹲下去看。 小变态没有翻泥把灰埋了,不然翻了泥,连日多雨,底下湿润的泥土太过突兀。 江未眠用地上的枯枝去拨了拨灰。 忽然,她发现什么东西在灰烬里闪亮亮地发光。 江未眠眯起眼睛。 汗珠从她鬓角顺着流畅的下颌落在地上。 “真是......”她把那半枚铜钱举起来,对着日光照了照,“意外之喜啊。” 铜钱断面完整到不自然,如同被人一刀劈开。 ※※※※※※※※※※※※※※※※※※※※ 娇娇,你还有多少秘密,是阿妈不知道的?(狗头 新封面有没有内味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吧唧一口我家盐湖 (12瓶),举起盐湖旋转,好多营养液呀~ 七里.( 5瓶)新的小天使出现了!抓住你了! 祁风华 (3瓶),祝开学顺利,万事胜意呀! 三秋不见 (1瓶),秋秋每天都在灌溉小树呀哈哈哈,我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每晚朴实无华默默浇水用小铲子松土的团子形象了哈哈哈哈 小树又长大了! 晚安好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 章 郁宿舟开口,惶恐道:“客人,我......” 月秋崖看着他冷笑一声:“眠眠呢?” 郁宿舟困惑:“阿眠不是就在那里?” 他目光所达的方向,就是鲤鱼精所在的方位。 但是他把握得很准,知道不能装过头了。 他露出片刻惊讶的神情,而后道:“阿眠被掉包了。” “我想想,哪里出了岔子。”他丝毫不在意月秋崖的手指还在他脖颈上。 他忧虑地皱眉,似乎是真心实意为江未眠的生死担忧。 “应当是在廊桥处——那时,我头晕了一下。”少年笃定。 月秋崖神色极其冷。 她和慕寒对视一眼,郁宿舟身上禁制一松。 鲤鱼精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儿发抖。 月秋崖眼里都是明显的警告。 郁宿舟自然读懂了:先救了阿眠,我再和你算账! 而也正是在此时,后院爆发出一声惨叫。 妖气冲天而起! 月秋崖飞身而去,留下慕寒看着郁宿舟和鲤鱼精。 郁宿舟垂眸,神色辨不分明。 她竟然没死。 他眼神晦暗不明。不过也好,现在她死了,对他没半分好处。 月秋崖看到了那满脸恐惧的小姑娘,她湿淋淋地缩在花坛下,瑟瑟发抖。 月秋崖心头一紧:“阿眠!” 那小姑娘见她来,几乎全身心地依赖她,哽咽道:“月姐姐,我害怕......” 系统:“宿主好演技。” 江未眠:“过奖过奖。” 她把铜钱放回了自己的枕头下,那些妖魔鬼怪自然就又围了上来。 然后就有了月秋崖看见的那一幕,小姑娘大白天地就被邪物纠缠,满脸苍白,狼狈地缩在花坛下。 月秋崖迅速扔出去几个爆破符。 那些妖魔鬼怪鬼叫一声便离开了。 月秋崖把江未眠扶起。小姑娘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随后月秋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小姑娘在花坛下缩着,浑身都沾上了草木灰,而这草木灰—— 月秋崖神色一变,旋即震怒。 这哪里是什么草木灰! 这是燃烧过的符纸的味道! 江未眠当然是装晕。 这会儿装一下晕,让郁宿舟百口莫辩,被惩罚,被针对,被怀疑——虽然本来就是他干的。然后她再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醒过来,救他一命。 小姑娘明显有些贫血,月秋崖不再想着郁宿舟那边,急匆匆招呼了人来照应她。 她将“昏迷”的江未眠抱起,也正是在这时,江未眠的袖口缓缓落下,“恰好”露出一截手臂,手臂上是触目惊心的划痕。 月秋崖当即想起了那小奴隶的伤疤,和那手镯的功用。 郁,宿,舟。 月秋崖察觉到,郁宿舟撒谎了。 江未眠自然感受到了月秋崖的愤怒,她在心里乐得直打滚。 爽! 遇上她,算是小变态倒霉! 系统也跟着松了口气,宿主化险为夷了。 但它忽然想到,也许只有宿主这样的人,才是大魔王的克星。 因为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大魔王。 她说要出去救大魔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理性得可怕。 若不是它说了不能杀大魔王,她可能早就对大魔王下手了。 系统对江未眠道:“宿主,你知道吗,组织本来是是选择你身体的原主来遏制郁宿舟的黑化值的。” 江未眠:? “善良柔弱的大小姐,和恶毒的受尽伤害的大魔王,这本来应该是很好的救赎剧本,可是,事情的结果你也知道了。” 原主被郁宿舟毫不留情地推下了悬崖。 江未眠在心里冷笑一声。 “救赎?” “谁要救他?”次次想要杀我的人,没有心的小变态——总之她不会冒险为了那打动他的可能为他交付一颗心。 她从来没想过要治愈他。治愈的剧本就交给别的小天使吧。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毁掉他罢了。 “你说,像他这样没有心的一个人。”江未眠面庞上漂浮着一丝笑意,“若是让他长出一颗心,再亲手将其捏碎——毁掉了他这个人,他还会有能力再黑化吗?” 斩草除根。 她从来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披着白兔皮的大灰狼。 系统本担忧她会不会像原主那样爱上郁宿舟,但此刻系统却有了新的想法。 变态对上小恶魔,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定呢。 它本来想说,还是谨慎点好,但最终,它却说道:“不知道。” “宿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离六月初五,还有几天呢?”江未眠忽然想起了这一茬。 系统答:“还有七天。” 七天。 原书剧情,江未眠跟随月秋崖一行人离开蜀郡后不久,六月初五,江家被一只巨型的镜中魅灭门。 这也就是原主在治愈了丹田后,也没有再回到蜀郡的原因。家已经没了,她又是那样一副身体,只能依靠月秋崖和慕寒,还要她喜爱的郁哥哥。 郁宿舟可真是残忍啊。上路前干净利落斩草除根灭门,一路上处心积虑伪装良善,悬崖前杀人诛心,推她下去...... 为了报复江家让他成为了江未眠的东西,成为了江未眠的奴隶,报复江家让他为江未眠生,为江未眠死。 真是,睚眦必报,冷酷无情的变态。 江未眠已经确定了,江家灭门,和郁宿舟有关。不然镜中魅,为何会化为那样可怕的巨型妖物? “你看,这样一个人,要我命,灭我门。” “我为何要救赎他,治愈他?” “不折磨他,杀了他,都算是我仁慈。” 江未眠虽然是穿书的,但是也是实打实被江家照料,被江老爷疼宠了十六年。 疼爱自己的老爹,和步步杀机的变态,谁都知道如何选。 月秋崖正准备走,就被小姑娘包着眼泪花花给拉住了,她虚弱道:“月姐姐,别走,我害怕。” 月秋崖柔声安慰她:“眠眠,别怕,姐姐在你门前贴了符纸,没人能够靠近。” 江未眠这才看见,月秋崖这次不是用丹砂画的符纸,而是用她自己指尖的鲜血。 这样的符纸,更加不容易被击破。 江未眠心头一动,记下了这份恩情。 但她还是执着地,不肯放手:“月姐姐,我还是怕。” 小姑娘我见犹怜,月秋崖叹口气,试探道:“眠眠,那月姐姐把匕首留给你?” 小姑娘摇头:“不要。” 她执着地伸出干瘦的小手,虚弱道:“我刚刚看见了,月姐姐用了那个很厉害的符纸,赶走了妖物。” “我想要那个。” 月秋崖无奈道:“好。” 于是她从怀里足足数了一沓符纸,都给她画上了爆破符。 她叮嘱道:“眠眠,这个东西杀伤力很强的,你要小心用,口诀是......” 江未眠细细地听了,总算又放心了晕了过去。 月秋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怒气澎湃。 她走出了房门,神色冷厉。 那个小奴隶,其心可诛。 等到月秋崖出去,系统好奇问江未眠:“宿主,你要那个爆破符做什么?” 江未眠笑意盈盈,脸上苍白,但是眼睛灼亮。 “不做什么。”她不动声色地将厚厚的符纸揣进自己的衣袖。 系统只觉得,宿主怕是又要搞事情了。 “那你,轻点。别搞大了。”系统小心翼翼地卑微提醒。 “嗯。”江未眠懒懒散散地答应,“好了,我真的得休息了。” 小变态简直太磨人了。 她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能继续和小变态斗智斗勇。 屋内安静,香雾弥漫。 * 郁宿舟被关进了柴房。 屋外的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屋檐滴下。 又是鞭笞。他嗤笑一声。后背的伤口才结了痂,再度被抽破。 他满眼戾气。 因为他还有价值,所以不会杀了他吗? 他厌恶下雨天,少年疲倦地闭上眼睛,纤长的眼睫耷拉下来,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乖。 “血,血......”有细微的,贪婪的声音。 有水从柴房的门缝底下漏进来。 青色的影子在地面上蜿蜒,流到了郁宿舟脚下。 少年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他厌恶道:“滚。” “主人,我饿了。”那青色影子委屈道。 郁宿舟冷笑一声。 随后他心头一动。 主人? 少年眼底带着恶意的笑:“乖,听话。” “你去试试,她就在房间里。” “自己去喝。” 那青色的影子顺着来时的路又回去了。 郁宿舟现在只能掌控这不太聪明的低等妖物。 他等着这小妖物魂飞魄散。 他露出点残忍笑意。愚蠢的东西,死了也好。 他心里的郁结总算散开了点,低笑一声,解开自己的衣襟。 胸口的上已经化脓了。很快这里的肉也会完全坏死。 他低低喘息一声,从腰间拔出小刀。 血腥气瞬间灌满了狭窄的柴房。 小刀有些钝了。 他压抑的喘息声伴随着雨声零零散散落下。 少年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滑进衣襟,他下意识浑身发冷地打个颤。 很快,那镜中魅回来了。 青色的影子变得更加小,它可怜兮兮地在自己主人身侧:“主人,进不去。”这只镜中魅和先前被月秋崖烧掉的那一只不一样,由于是郁宿舟亲手饲育,它并不害怕他身上浓烈的煞气。 镜中魅显然被符纸给烧伤了。而且,嗅到主人的血腥味,它更饿了。 郁宿舟冷嘲地看它一眼:“滚。” 在黑暗之中他英俊深邃的眉目舒展,看上去越发像个幽灵。 镜中魅见他心情不好,生怕他伸手就把它给捏碎了,于是寸寸后收,流出了房门。 郁宿舟冷笑一声。随后终于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而江未眠房里,众人正语笑晏晏。江未眠吃着冰碗,乐呵呵听慕寒给她讲故事。 月秋崖不善言辞,讲故事没有慕寒生动。慕寒温柔又风趣,竟然也将这室内气氛调节得其乐融融。 外头的大雨还在下。 忽然,江未眠脑海里传来系统滴滴的警报声。 “检测到任务目标生命力减弱,处于高危险之中。请宿主即刻行动,前去营救。” 江未眠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握着手中的锦被,咳嗽一声,眼中带着些困倦的水泽:“天色晚了,月姐姐,慕寒哥哥,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月秋崖颔首道:“嗯,眠眠好好休息。” 她又塞了一沓符纸给她:“这是通讯符,若是有事,便用这个和我们联系就好。” 江未眠乖巧点头。 * 柴房里,隐约有吞咽血肉之声。 地上的少年,面庞映照着雪白的电光,显得脆弱如琉璃。他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面颊上有不自然的嫣红。 门吱呀一声开了。 黑色的影子落在地面上。 那吞吃血肉的声音一瞬停止。 江未眠手中的灯笼险些没有提稳。 她非常冷静,拔出了袖中的小刀。 面容可怖的妖物,竖着的眼瞳望着她,一口獠牙上还带着一串血色的涎水。 饲养妖物者,自然会被妖物反噬。 镜中魅没忍住,吞吃了主人的血肉。 江未眠心想,主仆二人一个德行。随后她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 镜中魅低吼一声,放起了嘴边美味的食物,扑向了瘦弱的少女。 ※※※※※※※※※※※※※※※※※※※※ 小天使们听我说,咱们悄悄的。 使用爆破符和通讯符的口诀是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记住了吗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揉揉三秋不见( 5瓶),秋秋已经被大家记住了哈哈哈; 抱住哦 (1瓶),送你俩去看牵牛织女; 七夕快乐,希望大家都幸福美满!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8-18 11:24:18~2020-08-18 23: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星期三、呆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这是让我替他去死啊?! 江未眠问候了系统一万遍。 她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几张爆破符。 火花炸响,燃烧成一串银光。 镜中魅畏惧那燃烧爆破不止的符纸,龇牙低吼,像条恶犬。 江未眠心中有了底气,好歹怀里的两半钱币在呢,她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小刀在虚空里一划:“滚!” 妖物不怕这小刀,又扑上前来,结果迅速被钱币的力量威胁,后退不知多少步。 “刺啦”几声,又是几张爆破符招呼上去,镜中魅哀嚎一声,终于从窗口缝隙逃走了。 “这还挺好用的。”江未眠大大咧咧把符纸往怀里一揣,走上前去。 稻草堆上躺着的少年眉头皱得死紧,似乎陷入了一场噩梦。他呼吸很重,从面庞到脖子,耳根,一片连绵的桃花粉。 他苍白的唇因为失血而干裂,此刻微微煽动,里面溢出破碎的字句。 “宿主,你就不想听听,他在说什么吗?” 江未眠耸耸肩:“总之不可能是在给我道歉,也不可能是在忏悔,我管他做什么。” “病治好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江未眠拍拍手掌,把灰尘拍掉,“我才不负责做心理咨询师呢。” “想让我做心理咨询师,”少女笑眼弯弯,又无赖又烂漫,“得加钱。” 系统:...... 看来江未眠对大魔王的内心世界丝毫不感兴趣。 江未眠欣赏了一会儿小变态的病容,慢条斯理地探出自己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呀,发烧了。”她毫不意外。 透过少年散落的衣襟可以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是近乎自虐的疗伤,她蹙了蹙眉。 当系统以为她要说什么人话后,她厌恶道:“好脏。” “难怪会发烧。”江未眠去外头接了点雨水,给他清洗伤口,翻卷的皮肉里还残留着土灰,稻草碎末,甚至有着镜中魅的涎水。 江未眠擦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呕。” 系统:“......宿主,你注意点,他要醒了。” 江未眠把帕子往水里一扔,擦了擦因为想吐而产生的生理泪水:“好脏。还好臭。” 郁宿舟睁开眼就看见一只炸了毛的兔子,他眼帘一掀,声音低哑:“阿眠?” 莹润的灯火照耀着她柔软的眉眼,少女眼眶红红的:“郁宿舟?你醒了?” 郁宿舟看不出她究竟是欣喜还是别的什么,他强撑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拉破的风箱似的:“阿眠......你怎么在这里?” “我醒来,听说爹爹将你关在这里了。”江未眠伸手去扶他,“我进来就看见,有个黑影子在你身边,我吓得叫了一声,那东西便跑掉了。” 郁宿舟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东西是什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别怕,天色黑,你也许看错了。” “那应该就是个影子罢了。” 他眸光倒映着她手中的兔子灯笼里的火光。 江未眠在心底嗤之以鼻。 当骗三岁小孩儿呢。弟弟,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她正准备开口,就听见系统开始播报:“宿主,恭喜您开启支线任务。” “现在,您的任务就是带着郁宿舟离开柴房,带他去看病。” 这和江未眠设想的,救他于水火不太一样。 她稍有些意外地抬抬眉,也没说什么反抗的话。 既然不一样,那就换一个方式搞他,然后再救他一次就可以喽。 少年冰凉的手掌落在她发髻上:“你快走吧。” “你发烧了。”江未眠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带你去看大夫。”少女温热的掌心落在他沾满草灰的掌心。 郁宿舟很坚决:“我不能出去。” “等第二天就好了。” 江未眠低声道:“郁宿舟,你听不听我的话?” 少女眼眸里都是认真的光,让人忍不住信任。她兔子似的两个发髻,在灯火里有着毛绒绒的边,看上去分外让人想要靠近。 郁宿舟垂眸,掩盖了眼中那一丝戾气。 他掌心里那柔弱无骨的手,仿佛在时刻提醒他,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就像折断那只小鸟的脖颈一样。 “听。”少年声音喑哑。 他站起身,几乎将所有的重量压到了江未眠的身上。 江未眠差点被他压塌下去摔个狗啃泥。 郁宿舟胸膛里传来低笑一声。 江未眠装作没听见。 少年黝黑的眼眸落在少女耳侧细小的绒毛和细弱的脖颈上。 就是这样一副身体。 就是这样一副身体,掌控了他的人生。 他冷静地观察着她,如同一只戒备的鸟儿。 江未眠听见了黑化值下降的声音。 隔着老远算计他还好,如今肢体接触,她心里总是会发毛。她也不知道自己戳到他哪一个诡异的愉悦点了。 外头风雨交加的,她咬牙道:“我偷偷来看你,身边没带婢女,咱们先到我房间去,我差人给你请大夫。” “你若是觉得困,可以倚着我的肩膀睡一会儿。” 郁宿舟想了想方才她险些被压趴下的样子,也没心慈手软,给她身上又加了一部分沉重,但是他看上去倒是清醒得很。 江未眠听见黑化值又降低了。 所以说他是以折磨自己为乐吗? 江未眠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真是恶趣味,而且还很幼稚。 现在的小变态身上流露出他这个年纪应当有的孩子气——但是不用质疑,他就是个恶童。 小变态平日里做事看似毫无章法,但是步步凑到一起,同时经营无数个方案,一个都不落下地准备要她的命。 等二人走到了花坛旁,郁宿舟忽然身体一歪。 江未眠这副身体本来就弱,被他这样一压,瞬间失去了平衡,摔下了台阶。 一瞬间从骨骼深处而来的清晰疼痛让她闷哼一声,下意识蜷缩了起来。倾盆的雨水刺骨,拍打在她面庞。 江未眠透过台阶看郁宿舟的脸。 小变态倚靠在廊柱上喘气装虚弱呢。 江未眠火冒三丈,反复在心中告诉自己,忍! 等她完成了任务,她有的是法子报复他! 江未眠一拐一瘸地爬起来。郁宿舟总算觉醒了一点人性,伸出了手,脆弱美丽的容颜带着些许茫然:“阿眠,你怎么掉下去了?” “痛不痛?” 痛不痛的,你心里没点ac数啊!江未眠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无数遍,深呼吸调节心跳。 看着少女脸上忽然焕发出的奇异神采,郁宿舟勾起了唇角。 就是这样。 他眼中毫无情感波动。 刚刚那样,太假了。 这个,才是真的。 江未眠伸出手,搭在他掌心:“我没事。” 随后,她露出点笑意,向后仰倒下去。 郁宿舟现在体弱,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少年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点裂痕。 两个人一起在泥水里打了个滚。 “黑化值,加十。” 江未眠扬起瓷白的小脸,无辜问郁宿舟:“你怎么没拉稳呢?” “痛不痛?” 郁宿舟自然比她痛得多,受了重伤,再加上江未眠的整个身体都是砸在他右臂上的。 江未眠在心中狂笑:“来啊,互相伤害呀!” 她从来都不喜欢吃亏。 系统:“宿主,我是让你救人,不是让你杀人。“ 江未眠轻松道:“死不了,放心吧。” 郁宿舟长而细密的眼睫微微闪动,对她露出个微笑:“不痛。阿眠呢?” “我?”江未眠犹豫一瞬,带着点羞涩,“我很痛。” “郁宿舟,我走不了路了,你背我。” 这熟悉的骄纵而不自知的命令语气。 系统:“......宿主你悠着点,别把任务对象给弄死了。” 郁宿舟站起来,二人在瓢泼大雨中对立,而后郁宿舟沉默地俯下身。 三重疼痛,一重重伤,一重接住江未眠的痛,一重是来自手镯的命令。 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他脖颈,他听见轻轻的,委屈而娇气的声音:“你慢点走,我腿疼。” 一路迤逦,自他们身后开出血花。 在少年的胸膛,在他的衣袖,一串串血珠砸下。 郁宿舟发烧,受伤,体力本就不支,此时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身躯走。 偏偏那小恶魔的声音还在他耳边:“郁宿舟,你慢点哦。” 郁宿舟面无表情,冷汗已经满额头。 小毒物。 他一拐一瘸,向着遥远的后院行进。 * 等到了温暖的室内,江未眠便去唤来了婢女。 郁宿舟还撑着没倒下,江未眠在心里啧啧称奇。 江未眠浑身湿透,不可谓不狼狈,但是她看着郁宿舟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舒服多了。 江未眠给郁宿舟倒了一杯热水。郁宿舟鸦青色的眼睫一抖,接过热水,杯子都还来不及碰到嘴唇,终于,这少年闭上了眼睛,昏厥了过去。 江未眠乐呵呵对系统说:“他晕了,快,咱们得去观摩观摩。” 以后想看到他这样狼狈,这样不得已地在别人的地盘昏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没料到她方才探过去脑袋,就眼前一黑。 淋了雨,摔了跤,还穿着湿哒哒的衣裳。 乐极生悲了。 江未眠这羸弱的身子骨也中招了。 她导弹似的栽进了郁宿舟的怀里,差点把郁宿舟给砸出一口血。 江未眠翻个白眼,心想,果然义务制教育诚不我欺,必须要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她这次醒了,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才能有力气对付小变态了。 ※※※※※※※※※※※※※※※※※※※※ 引用名言: 要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大家也要多多锻炼身体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热情拥抱木佳恩地( 2瓶); 柔情揉揉三秋不见 (1瓶); 晚安,好梦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少年眼睫一颤,睁开了眼睛。 一双温润的墨玉棋子般的眼瞳注视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孩。 他默不作声地捻起她一缕长发。 长发的末梢,带着他的鲜血和一点绿色的黏液。 郁宿舟眯起眼睛。 她和镜中魅接触过了,并且是近距离接触。 她撒谎了。 郁宿舟带着点笑意,浑身一松。 这才是正常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发好心,特别是江家父女。 他闭上眼,面前又浮现起那旧日的情景。 暗无天日的斗兽场,咆哮,嘶吼,来自这群猛兽,这群奴隶,以及上座的达官显贵。 他透过被血液粘结成一片的发丝,看到了那一抹淡淡的,洁净的浅绿色。 小女孩眼瞳里都是天真,好奇,望着他们做这徒劳的困兽之斗。 但当时也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了一眼罢了,他很快被激烈的搏斗,鲜血的喷射,拉回了斗兽场内。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回到自己那脏乱的巢穴,还能再见到她。 浅绿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逃进了这里,撞上了小奴隶肮脏的身体。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解脱,因此也没抱多大期望。 手镯叩在了他的手腕,束缚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随后便是那十年如一日的追随,替她挡灾厄,替她鞍前马后。 看她做无辜,做天真。 “郁宿舟,背我。” “郁宿舟,去给我把丢出去的石头捡回来。” “郁宿舟,你会不会狗叫?” 小毒物。 郁宿舟舔了舔唇,试探性地坐了起来。江未眠柔软的身体歪在一旁。 郁宿舟望着江未眠紧闭的眼。 既然遇到了镜中魅,以她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她又是如何赶走镜中魅的? 她为什么又偏偏在那个时候来了柴房? 他不会相信这时巧合。 江未眠知晓郁宿舟多疑,本来已经做好了说辞,想说自己做了噩梦,于是来找他,但是偏偏此刻她不知晓郁宿舟心中所想,且仍然在昏迷之中。 郁宿舟眼中的杀意已经如将出鞘之刀剑。 系统也没想到,宿主当年的无心之举,会给任务对象带来这么大的情感波动。以至于任务对象陷入回忆状态时,黑化值几乎难以被探测到。 这位宿主,从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忠实地秉持绝不遵守剧情线的理念原则了。 原主小时候,从来不欺负郁宿舟。原主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小哥哥,也是绝对听从长辈的话,是个绝对的小家碧玉乖乖女。 但是宿主她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是一个熊孩子。有了郁宿舟这个小奴隶后,人前,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都修习,人后,她爬树打鸟,栽赃陷害一件不漏——她身体不好,所以爬树,是郁宿舟背着她爬,缺了作业,也是郁宿舟连夜帮她抄,偏偏她乐意看郁宿舟倒霉,让郁宿舟带她出去玩,被发现了后就把锅甩到郁宿舟身上。 然后就蹲在一边欣赏美貌小哥哥挨罚后咬唇宁死不屈,不愿叫一声的样子。 郁宿舟还不能反抗,偏偏就只能受着。 这样几次后,他对待江未眠便永远亲密温柔中带着绝对的疏离,让江未眠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几乎毫无快感,恶趣味的小姑娘便日渐没了心思去捉弄他。 这世间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加上小宿主已经过了那个熊孩子的年纪,二人便只处于“陪伴”之中。 虽然二人一同长大,但可谓是除了“保命和被保命”之间,毫无任何深层次交流。 也难怪这一世的郁宿舟小小年纪黑化值就这么高了。 毕竟宿主真的是小恶魔。 倘若说原主是个柔柔弱弱的,喜欢好看哥哥因此要守护哥哥笑容的内向病弱小姑娘,宿主就是个爱看漂亮小哥哥哭,爱看漂亮小哥哥战损的老色批! 大魔王连小可爱都不要,还指望他能喜欢上性格恶劣的老色批? 如今老色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还不知道郁宿舟正用一种怎样的眼光看她——就像是看死人。 也就是在这时,江未眠才自朦朦胧胧中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她睁开眼睛,恰好对上郁宿舟的眼睛。 江未眠脑子发昏,看了他许久。 偏偏郁宿舟也不嫌瘆得慌,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江未眠忽然道:“郁宿舟,你怎么有两个脑袋?” 郁宿舟像是终于觉得没意思了,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此刻竟然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少年昔日柔软的外壳终于消解下去,露出一点里面坚硬的皮肉。 他本苍白的唇上染了血,显得他越发妩媚艳丽。 偏偏他眉骨高,眼窝深,看上去又如同不可侵犯的神。 江未眠“呲溜呲溜”地从床上滑下去,落到了地上。 郁宿舟冷眼旁观。 江未眠下巴磕在床边缘,疼得她哎唷一声,清醒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时,自她的怀中,叮铃一声,掉出来半枚铜钱。 江未眠心头一跳,彻底清醒,痛苦闭眼。 谁知道这时候,这该死的铜钱掉出来了呢? 她只能庆幸,掉出来的不是那被他拿走的那一半。 不然,郁宿舟就可能会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做了什么偷梁换柱想要害死她的坏事,并且掌握了铜钱作为证据了。 而且,按照小变态的脾性,他只可能想多,不可能想少。 江未眠已经大体猜到了他的思路。 江未眠难得颓丧了一下,对系统说:“如果掉下来的是他拿走的那一半,我猜他现在已经联想到,我到柴房去已经看见了他被镜中魅撕咬的场景了。并且,他还会认为我是有所图谋,有备而来。” 毁灭吧,赶紧的。 郁宿舟眯起猫儿似的眼睛,伸手帮她捡起来地上半枚还在震颤的铜钱。 他将铜钱握在手心,对着烛光扫了一眼。 上面是“宝”和“元”。 他轻笑了一声,眼神微微凛然。 他拿走的那半边,是“开”和“通”。 江未眠眼神示意他还给她。 郁宿舟声音清澈:“给。” 江未眠接收到他明显带有无数深意的目光,浑身齐刷刷冒了一层鸡皮疙瘩。 随后她笑得甜蜜蜜:“这一半铜钱,你拿去吧。” “方才我看到你在柴房那边......” 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体贴话,郁宿舟便笑了笑:“不用了。” “你更需要它,保命。”少年笑眼微冷。 江未眠倒也没再打算推诿,接过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笑脸,真情实感道:“好。” 反正她也不打算便宜他。 她就说说。 江未眠毫无心理负担:“我累了,我睡了。” 随后抛下那细密丝网般的视线,抓过锦绣夏被,把自己裹了一圈。 郁宿舟望着那条“毛毛虫”,起身坐在床边,依照以往的睡眠安排,继续守着她床。 也正是在此刻,他看到了锦绣堆“毛毛虫”裹着的一片亮角。 还是半枚铜钱。 郁宿舟正准备将铜钱放在桌案上,眼中墨色却一沉。 “开”。 “通”。 窗外一声炸雷,电光照耀少年眉目如霜雪。 他悄无声息地将那半枚铜钱塞进了她的被褥里。 很快,大夫来了,江未眠嘱咐,大夫看过他的病后,将他安置好,差人照顾。 “他发高热。”少女一再强调,“你们小心点。” 郁宿舟湿透的额发已经被烤干,他唇角一弯,人畜无害地微笑:“多谢阿眠。” 江未眠不知为何觉得他眼神古怪,又劝慰自己,他本来就有病,于是她理直气壮道:“不谢。” * “计划照旧,时间提前。” “主人?” 少年沾染上雨水的黑色衣袍颜色越发深,如同满身鲜血着了衣袍一幅梅花。 他漫不经心道:“嗯?” “为何提前?” 郁宿舟不语。 “我看那小姑娘,总是在您有难时出现。”那青黑色影子躬身。 少年颔首。 “您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 “为何?”郁宿舟手指尖触碰它青色的身形,“食我血肉后,你果然有灵。” 镜中魅伤痕累累,自是方才被郁宿舟收服落下的伤。 它不敢多言。 “有所图谋,绝非善类。”少年声音冷澈。 他修长如青竹的指节间,沾染着镜中魅身上的血迹。 镜中魅道:“您有没有想过,她也许是为了保护您?” 郁宿舟挑眉,少年轻狂气和战斗后的暴躁杂糅在他冷静的目光中:“保护我?” 他如同听到了个天大笑话。 “为何保护我?”他眸中寒气森森。 那她是喜欢你?不然你身上还有什么可图谋的。镜中魅并没有说出口。 “于我,有所图谋,意味不明,更当诛杀之。” ※※※※※※※※※※※※※※※※※※※※ 娇娇:口亨。 感谢在2020-08-26 21:00:00~2020-08-2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感谢陈樱花anna 5瓶,是新的小天使呀,大师球捕捉! 欢迎秋秋,举起秋秋,抛高高秋秋, 谢谢修羅場賽高(1瓶),热情拥抱, 抱住哦 (1瓶),感谢加油打卡呀;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树苗依旧在茁壮成长啦! 第 11 章 江未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才睁开眼,就对上了小丫鬟一双惊喜的眼睛。 她来不及去捂小丫鬟嘴巴,便听见小丫鬟喜鹊鸟儿似地迭声报喜:“小姐醒了!高热退了!” 江未眠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虚弱地拽着小丫鬟:“郁宿舟呢?” 小丫鬟愣了愣,眨巴下眼睛。 “柴,柴房啊。” 江未眠揉了揉额角:“系统,他怎么又回柴房去了?” 系统:“这也没办法,谁让你爹和月秋崖的战斗力太旺盛了呢。” 江老爷和月秋崖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做“你若折断我女儿/青梅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 他们给郁宿舟疗伤后,并没有打消对郁宿舟的怀疑,还是把人关回去了。 江未眠在被单里裹着笑得直打滚。 江老爷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儿傻乎乎在那儿乐呢。 他心头一跳:“乖宝儿,你没事儿吧?”莫不是烧傻了? 江未眠笑嘻嘻看江老爷,撒娇道:“爹,我饿了。” 江老爷脸笑得像朵橘子花:“诶,好,爹早就让厨房准备好了。” 江未眠喝粥的时候,月秋崖和慕寒也到了。 江未眠心想,这哪叫什么拖油瓶呀,这叫团宠好吗? 她左手一块栗子糕,右手一块绿豆糕,兴致勃勃:“月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月秋崖听她一说,慎重道:“看你身体。” 小姑娘乐呵呵:“嗯。” “要不咱们六月初五之后走吧。”江未眠煞有其事道,“这样我们刚好赶到荷花节,我带你们好好玩玩。” 月秋崖点头:“好。” 慕寒也笑了笑:“那就麻烦眠眠了。” 这一群人都把她当个小孩子,若说是寻常人家闺女,这个年纪,慕寒这样的男子再唤小名,未免显得太不避嫌,偏偏慕寒毫无狎昵之色,只看着像江未眠的亲哥似的。 六月初五。 谁也不知道,江未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九天,就是原著中江家灭门惨案。 她不会让悲剧发生。 “慕寒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江未眠透过水晶镜片去看慕寒的眼睛。 那眼珠在室内几乎看不出来是只义眼,唯有到了日光下,才会显露出本来绿宝石似的本质。 慕寒摘下水晶镜片,眼波温柔:“这是我的义眼。” 不等江未眠问,他便自发解释了:“幼时贪玩,失了一目,家父为我亲手做了一只眼睛。” 他这般坦率,倒是堵住了江未眠的话,让她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 慕寒的身世,在原著中只被隐晦地提了一笔,似乎和长安钦天监有关。 既然如此,可能便是不可说的皇家秘辛了。 能用照妖镜碎片给儿子做义眼的,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 江未眠便顺势转变了话题:“对了,郁宿舟呢?” 面前三人面色俱是一冷。 “眠眠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我们便好。”月秋崖揉了揉她的发心,“伤害你的,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 江未眠:“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秋崖斩钉截铁:“我们都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不会心慈手软。” 江未眠心想,月姐姐你还是心软点吧。 她无奈道:“月姐姐,郁宿舟他是无辜的,你们别这样对他。” “他不过也只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罢了。”江未眠诚恳地看这月秋崖的眼睛。 月秋崖肃然道:“眠眠,你不要把他想得太过简单了。” “那是饲养妖物。”月秋崖斩钉截铁,“罪无可恕。” “阿眠,我知晓你不愿意怀疑他,毕竟,你们一起长大,”月秋崖见江未眠眉眼低垂,语气缓和下来,“可是他若是为妖邪所控制,失去心智,你可知晓,这会给蜀郡百姓造成多大的危险?” 江未眠在心中撕心裂肺呼喊:就是的,就是的,你说得对,他超危险!他就是个危险分子!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江未眠心头大震,悲痛欲绝,可是咱知道也就知道,啥也不能干,还得救他。 我好难过。 江未眠嘟嘟囔囔:“若是他饲养妖物,妖物怎么会也针对他。” 不过月秋崖这么冷静倒是让江未眠觉得挺反差的,毕竟原著里被郁宿舟的假面骗得最久的就是他的好师尊月秋崖——直到新婚当日,她才看清楚自己一直视若亲弟弟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信任郁宿舟,一点都不比信任江未眠少。 “阿眠,你忘了?”月秋崖握着江未眠的手,“饲养妖物,本就会被反噬。” 江未眠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月秋崖这般紧张。 蜀郡月家系捉妖世家月家最强悍的旁支之一,却在一夕间覆灭。 就是因为月秋崖父亲饲养妖物,后被大妖反噬,大妖屠杀月氏分支阖族后,逃去东山,只有月秋崖因为被江未眠带出去玩耍而幸免于难。 而月秋崖在江未眠家寄住月余,后被月氏家主派人接走。 月秋崖也正是因为江未眠无意间救她一命,这清正的女子才一直记恩情于心间,视她若亲生妹妹。 而月秋崖此生嫉恶如仇,在她眼中,妖物天生都是妖邪,妖之初,性本恶,他们对人类血肉元阳的渴望永远不可能止息。 正是因为饲养妖物,她才没有了家。 江未眠气势弱下去一些:“姐姐,那我们还是查清楚再说好吗?” 月秋崖愣了一瞬,随后笑意盈盈:“好,好,都听眠眠的。” 江未眠自然听出来她是在敷衍她。月秋崖就把她当小孩子哄。 于是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她咬咬牙,晚上又去探望了郁宿舟一次。 少年神色平静地坐在柴禾堆上,望着她。 说实话,江未眠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变态,但是明显,小变态现在状态不错。 江未眠看出了他明显的戒备之意,立刻道:“你不必紧张,我一个人来的。阿爹和月姐姐他们都不在,你不会挨罚。” 她靠近过去,正准备说话,郁宿舟先开口了:“你来看我了,阿眠。” 语气笃定到让江未眠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他看穿了。 随后郁宿舟站起身来,神色自如地合上柴房的门扉。 江未眠露出微微讶然的神情:“你好了?” 郁宿舟是被自己一拉,摔下台阶了啊。背她回来的时候,都是一拐一瘸的。 这也太快了吧。 若说江未眠的身体是纸片做的,那郁宿舟的身体可能就是金刚石做的。 “嗯,我向来好得快。”郁宿舟淡淡道。 江未眠想想也是,毕竟他也算是个邪门体质,煞气重,自己最煞的话,应当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百毒不侵吧。 他神情不甚热络。 “晚上了,我记得月秋崖告诉过你,让你晚上不要出门。”少年黑色的额发落在瓷一样的肌肤上,遮挡住了他的眉眼。 江未眠心头一跳,大抵知道他也许知道了什么,于是摸了摸怀里那温热的东西,定了定心。 她是来看他的,还给他带了东西。 “有什么事吗?”他声音冰冷倦怠,隐隐有逐客之意。 江未眠蹲下身,笑得灿烂:“我来问你,六月初五的荷花节,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那一个夜,蓉城齐欢,淹没了江家众人的凄厉惨叫,烟花四射,掩盖了江家映照天际的血色火光。 少年勾起唇笑了笑,他是笑起来柔媚的眼型,却因为凛冽的眉,没那么露骨,反而显得更加惑人。 “如果,”他声音很低,“活着的话。” 江未眠抓住他的手:“我不会让你死的。” “月姐姐她们只是误会你了,我知道的,你绝对不会害我......” 话还没说完,猛地一个肘击落在肩头,她便被推倒在地。 少年终于抬起眼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身体还没好全,如今半跪在地,将她压制,冰凉的手指,寸寸在她脖颈收紧。 他今日未束发,乌黑冰凉的长发落在她脖颈间。 雪白的面颊上一双墨玉棋子似的眼眸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二人几乎鼻息相贴——但是他只要收紧手指,就是阴阳两隔。 江未眠顿时觉得自己方才说得太多了——什么叫做“你绝对不会害我的”? 因为他不会害我,只会想害死我。 “郁宿舟?你做什么?”她艰难地从喉咙口挤出来破碎的字句。 郁宿舟眼眸中冷静到近乎冷酷。 他歪了歪头,依旧笑得温柔。 “你猜?” “阿眠,刚刚就说了,月秋崖说了,晚上不要出门。” “你就不怕,你掐死我,被我阿爹发现?”江未眠用力拍打他的手。 “不会的。”少年猫儿似的眼睛眯起,“你不是说,你一个人来的吗?” 江未眠:我杀我自己。 她已经猜到了,他绝对不会留下她的尸体成为把柄。 最有可能的是,她被镜中魅吃掉,或者被镜中魅替代。 “为什么?”江未眠努力看清他的脸。 玄色衣袍袍角落在地上,铺展开来,他容颜如雪,月色中有如缥缈精灵。 “为什么?”郁宿舟重复一遍,“你的月姐姐,要杀我。” 正义之士,诛杀妖邪。 “荷花节,”他微微一笑,“......活着的话,自然可以去的。” 少女不断挣扎,奈何力量悬殊。 这让郁宿舟想起了那只小鸟,被他以符纸的力量束缚杀死。 他不喜欢杀。杀戮都是无趣的。 但是,他更不喜欢被控制。 江未眠浑身放松下来,也不再挣扎,稀薄的空气,急剧跳跃的心脏。 温热的脖颈握在郁宿舟掌心。 “我命令你,松开我......”她费力启唇。 郁宿舟右手腕的镯子肉眼可见地一紧,他脸色煞白。 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凭借江未眠这个身板,那手镯还来不及威胁到郁宿舟命门,她就一命呜呼了。 竟是,宁愿断了一只手,也要把她杀死吗? 也是,对于小变态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毫发无伤地将她杀死,但是一只手臂,换来自由,小变态也不会觉得亏。 只是,她死后,他绝对会把断手的事情,记在江家和月秋崖他们身上。 他向来睚眦必报,不是好人。 她唇齿间流泻出浅浅几个字:“郁......郁哥哥......”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自她的怀中,落出来一包热乎乎的东西。 郁宿舟掌心仿佛被什么灼烧了一下,一时竟然有些怔忪。 少年眼底的迷茫倒映在江未眠眼底。 她松了口气,还好,小变态还有这一瞬间的良知。 糖糕落在地上。 雪白的底色,凄惨的,破碎的——如同她脸上的绝望情绪。 郁宿舟虎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垂眸去看。兔子急了,咬人了。 江未眠乘着这时坐起来,逃开了几丈远,她剧烈地咳嗽,满眼都是生理性泪水。 “这是什么?”少年拾起地上的纸包。 江未眠声音哑了:“糖糕。” 少年的碎发落在两颊,只留给她一个侧面剪影。 洁净的纸包沾染上了柴房里的灰尘,看上去分外可怜。 少年声音嘶哑:“滚。” ※※※※※※※※※※※※※※※※※※※※ 感谢在2020-08-27 21:00:00~2020-08-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紧紧抱住江上寒 (30瓶),好多营养液,谢谢小天使! 摸摸飘啊飘阿飘 (10瓶)是新的小天使!大师球捕捉! 抱住夏天吃冰镇西瓜(1瓶), 揉揉秋秋 三秋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树继续成长,谢谢大家的灌溉呀! 第 12 章 “宿主,你刚刚叫郁宿舟什么?” 江未眠揉揉脖子,从窗户翻进自己的房间,浑身脱力地坐下。 “叫他郁哥哥呀。”江未眠满不在乎地回答。 “叫一声哥哥,他就放过你了?”系统不可思议道,“那早知道,我们就选一只母鸡去攻略他了。” “会说话就多说点。”江未眠想象了一下小变态被母鸡追着跑的样子,想笑,但是喉咙里发烧。 房间里还有点冷茶,她仰脖子喝了,道:“当时想转移他注意力来着。” “他若是再不放手,你忘了我怀里还有什么?” “你真以为我是去摸糖糕的?” 江未眠笑了笑,柔软可爱的面庞上带着点冷:“掉了个糖糕,我可不确定他能放过我。”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把小短刀,露出一个笑。 “我死了,至少也要削他一块肉下来。” 系统:“宿主,你冷静点,我们的任务是遏制黑化值,不是抹杀这个人的存在。” “而且到时候你在剧情点死去,我们会为您换一具身体,能不能换成功,都靠他消耗下去的黑化值啊,所以自然是完全降下去最好......” “你说什么?”江未眠呆滞道。 系统:“啊,我之前没说吗?” 江未眠:“你没说。” “那我现在说也不迟......”系统补救道,“这是隐形任务啦......” “等等,那你这么说,这就是让他从一缸子黑水变成纯白纸片的意思?”江未眠的脸色一白。 “宿主,你这段时间的攻略,难道不是遏制黑化值吗?” “我没这个意思。”江未眠无辜道,“有很多方法可以遏制黑化值吧,比如我可以成为他的人生导师,他的朋友什么的。然后刚好踩点到百分之六十,或者百分之九十九。” 她之前的想法就是让他的黑化值跨在那个临界点就好了。 幸好她还没干点别的事情。 她的手摸到怀里的爆破符上,有些心虚地眨眨眼。 “宿主,你不会想去炸他吧?!”系统有些崩溃,“这一届宿主简直太不好带了!” “谁让他刚刚掐我!”江未眠控诉,“而且我悄悄炸,他也不知道是我。” * 次日,江未眠早早起来,去了前厅。 月秋崖本以为她起不来床,才挑了这个时间将郁宿舟从柴房里带出来。 月秋崖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打算带着郁宿舟,一起捉住那只镜中魅,再查探二者是否有关联。 她割开郁宿舟的指尖,取出一点鲜血。血珠落在小瓷瓶里。 少年一双墨色眼瞳不带任何反抗之意,温顺地看着她。 月秋崖吃软不吃硬。 她叹口气,眼眸中带着点怜惜之意:“若是早一些,早一些......” 郁宿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可惜他这好天资,没有人引路,走上了“歧途”。 郁宿舟垂下眼睫。 一双手进入了他的视线。 女孩儿的声音还有点哑:“别怕,月姐姐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江未眠看见小变态霍然抬起眸子,果然,那眼中不是感动,而是复杂的情绪,其中最多的是怀疑。 真是太不好攻略了。 她的手轻轻地拉他的袖子:“郁哥哥,别怕。” 伴随着江未眠的柔声安慰,郁宿舟的黑化值果然稳步提升了呢。 月秋崖这才注意到江未眠声音哑了,炎炎夏日还穿了身高领的衣裳,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眠眠,怎么穿这么多?” 江未眠乖巧道:“姐姐,我冷。” 随后月秋崖自怀中拿出四方八卦寻妖盘,上面的龙头飞速旋转,最后直直地指向了郁宿舟。 江未眠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四方八卦盘,质量真好。 简直慧眼如炬啊。 但是她柔柔弱弱开口:“姐姐,郁宿舟他才被妖物咬伤,身上沾染妖气也是在所难免。” 月秋崖收回目光。 她走出厅堂,龙盘乱转,最终锁定了后院。 江未眠一身淡淡的水绿色,两个双丫鬟上垂挂着小铃铛。郁宿舟移开了视线。 三人行走在廊桥上。 风平浪静,荷叶摇曳,荷花舒展而放。 又是一声闷雷。 月秋崖皱眉,龙盘停止了转动。 江未眠听见了熟悉的风雨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回眸去望郁宿舟,小变态柔弱无辜地笑了笑。 他微微湿润的额发乖巧地落在眉眼边,看上去逆来顺受,予取予求。 但是江未眠明显感受到了和那一日鲤鱼精出现时的相同的气息。 暗红色的廊桥通向幽暗的花园,明朗的天空依旧明朗,阳光却好像把这一方天地隔绝。 江未眠的眼睑上,有缥缈的一丝凉意。 她伸手去抚摸,心头一凛。 是雨丝。 雨丝在廊桥内飘。 朱红色的廊桥顶端,仿佛有通天的洞穴,刹那间,狂风骤雨,雨点如同□□跳四溅。 江未眠伸手拽住了郁宿舟和月秋崖的衣袖。 月秋崖愕然:“眠眠?” “月姐姐,那日的鲤鱼精,你们如何处置的?”江未眠神色严肃。 “送入朱雀河中了。”月秋崖如实回答,“那小妖才成形,未曾沾染过鲜血,况且它没有妖丹。” 那就是没死。 月秋崖没有诛杀它,一是因为它只是被胁迫,二就是没必要——那鲤鱼精不够强,不够形成威胁,所以月秋崖放了它一马。 如此说来,那小小一只鲤鱼精,真的能有偷天换日,将她转移进水底的能力吗? 唯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那一日出现的妖物,不止是鲤鱼精。 对啊,小变态怎么可能只养了一只妖物! 江未眠一时心头大震,她率先对郁宿舟下达命令:“保护我,保护月姐姐。” 少年唇角微笑柔和:“是。” 江未眠听见了黑化值上升的声音,还有一长串的警报。 “宿主,检测有不明物体,距离您只有两米,且还在不断靠近。请宿主一切小心。” 两米? 江未眠抬起头,望向廊桥的顶端,那风雨的来处,难道,在上头? 月秋崖周身光芒闪耀,似有针状金光罩体,风雨不动安如山。她秀丽眉峰微垂,眉心一道褶皱。符纸成阵,翩飞而起:“来者何人?” 也正是在此时,前方潮湿的廊桥柱子一折,一截廊桥轰然倒塌。 那坍塌之处,露出一小截妖物的青黑色影子。 那透明昏暗的果冻状流质妖物一动,那风雨便更加凶猛,摧枯拉朽般震颤他们所站立的廊桥基底。 吱呀吱呀,江未眠总算看到了那妖物的全貌。 庞然大物。 没有别的形容词可以形容的庞然大物,没有五官,没有四肢。 一片波动的水纹在其上,映照出扭曲的影子。 但是光凭借这庞大身躯,就已经足够令人胆战心惊了。它肆意扭曲着,攀爬着,靠近着。它一点点流入这一方狭窄的天地。 同时廊桥的骨架发出了不堪承受的轰鸣。 它爬行的诡异模样,与其说是一只变异的镜中魅,不如说是一只巨大的透明的,没有壳的蜗牛。 江未眠拽着郁宿舟不松手。 郁宿舟是这妖物的主人,妖物势必不会攻击他。 “月姐姐?”江未眠见那妖物靠近,催促月秋崖,“为何还不动手?” 月秋崖眉心浅浅褶皱:“它未曾动手,我不知是敌是友。” 这能是友吗?江未眠欲哭无泪。 郁宿舟声音平静,眼神中都是真挚的钦佩:“客人不愧是捉妖大能,风范正义,傲骨不折。” 真是天生与他不对盘的存在。 江未眠已经在袖中摸到了爆破符。月秋崖写给她的爆破符,经过了特殊的加工,杀伤力减弱不少,但是也可以用上。 月秋崖早已经收起了龙盘,成阵的符纸,蓄势待发。 风动瑟瑟,月秋崖脚下的廊桥木板一空。 月秋崖手指一收,抓住江未眠飞起,如惊鸿一瞬飘起,立在廊桥尖端之上。 郁宿舟自然也跟随着二人飞身上前,还熨帖地接住了江未眠,让她不至于摔倒。 江未眠这才逮到机会定睛一看。 桥上距离他们不远处,攀援着一只硕大的镜中魅,正是他们方才见到的那一只。 而捅破了廊桥地板的那一只触手,明显不是那只镜中魅的。 廊桥下水面漂浮而过一个轻灵的影子。 几乎让人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月秋崖手中符纸终于毫不吝啬地动了。火光自她指尖起,飞速流云般俯冲下去。 那水流中的影子呼啸一声,险些冲破廊桥。 那水流中的影子,只用暗冷潮湿的目光阴毒地看着她们。 江未眠手中的符纸险些都没捏住。 竟然有两只! 一公一母,一阴一阳,一实一虚,对照相合,是为镜。 江未眠不寒而栗。 疯了吧,这种大妖,他竟然敢养两只! ※※※※※※※※※※※※※※※※※※※※ 感谢在2020-08-28 21:00:00~2020-08-29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感谢射手小圆 5瓶,又是新的小天使,逮住抚摸;感谢不愧是我 2瓶,不愧是你; 感谢秋秋 三秋不见 1瓶,举高抛起; 小树苗今天又长壮了!谢谢大家的喜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小变态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竟然能为了杀她们灭口带她们到这里来。 是真的不怕被吞噬掉吗? “风!”月秋崖厉声道,她指间青玉扳指顿时控出一线长风,只吹得水面镜面乱颤。 江未眠顺风放出一串火花炸裂的爆破符。郁宿舟眼神一动,就连月秋崖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月秋崖欣慰道:“不错。” 江未眠顺手自怀中掏出小短刀,准备随时作战。一旁少年默不作声看她,随后江未眠掌心一空。 少年掌心顺着刀刃擦过,一条血痕绽开,匕首上落下串串血珠。 他眉眼低垂,如同蕴藉光华的宝剑。 他的血液有克制阴煞的作用。 他将匕首递给江未眠,随后熟稔地在她掌心画了一个辟邪符。 郁宿舟足尖一点,衣袂飘飘,但未能行远。 江未眠拉着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郁宿舟见她明显惶恐和不信任的眼神,道:“去找慕寒。” 江未眠有强烈的预感,放走了他这一次,他便不会回来了。 这人,绝对存了杀人灭口之心! “你走了,谁来保护我?”江未眠两颊微微一鼓。 兔子三瓣嘴又开始叽叽喳喳:“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呀。” “我给你画了符。”郁宿舟耐心道。随后他顺手甩出个燃烧符,揽着江未眠的腰向后一退,拉开了与月秋崖的距离。 那巨型史莱姆似的阳面镜中魅被他一烧,燎得后退几米。 月秋崖顺势:“风生雾。” 符纸又是一燃,生出苍白火光。 那镜中魅透亮的基底前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雾生云。”月秋崖此时顾不及江未眠那里,雾气幻化为云,挡住镜中魅视线,急速向江未眠那里去。 江未眠对着雾气云气狂扔爆破符。 也就是此刻,拨云见日,云雾破开,露出金光眼睛。 月秋崖自背后抽出红色木伞,伞骨舒展开,盛放一面红梅,凄厉血光。 这伞是月秋崖法宝之一,可抵挡镜中魅邪光。 高级变异的镜中魅,要么是智商高,要么是武力值超强。 这一只阳面的,明显不是智商高的那种。 智商高的那一只,还在水里阴恻恻地看着她们呢。 江未眠竖起眉毛,手中一串爆炸符飞掷,烧到水面,镜中魅眼前:“看什么看?” “再看挖掉你眼睛!” 月秋崖因她奶凶奶凶的威胁无奈一笑。 而那只镜中魅尖利的长了脚蹼的指头落在廊桥的桥底柱上,躲在其后,用怨毒的青色竖瞳死死望着江未眠。 月秋崖伞骨一收:“云生雨。” 雨符咒落在红木廊桥上,廊桥内狂风骤雨止息,随后江宅整个天幕都阴沉下去。 那镜中魅自云中生出的金色巨目一收。 月秋崖嘱咐江未眠:“眠眠,小心不要看它的眼睛。” 郁宿舟眯起眼睛望向那月白色身影飘逸上前。月秋崖手中符纸闪耀金光,而她滴雨不沾。 她很强。 郁宿舟在此刻切实地对月秋崖起了兴趣。 他需要带他前进的人,也许这个人真的,可以是他的第一个“跳板”。 他突然之间对于计划内杀了她这件事感到失去兴致。 杀意减退。 江未眠在郁宿舟怀里,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兴奋——少年的肌肉微微绷紧,眼角染着一抹嫣红。 好战的,慕强的小变态。 江未眠在心中询问系统:“系统,你确定原书里,他是喜欢月秋崖的?”而不是因为月秋崖的强大,让他产生了兴趣,是他骨血里对于强者的仰慕和想要将强者打倒的强烈胜负欲? 这确实是在斗兽场养出来的性子。 系统自然没有办法回答她。 郁宿舟望着月秋崖的行进步伐,心中已经暗暗记下了。 火符,云符,雨符,爆炸符...... 而正是此时,江未眠听见尖锐破风之声。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受到郁宿舟抱着她迅速旋身向后一撤。 随后江未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对上一双青色竖瞳。阴冷的寒气瞬间爬上她脊背。 郁宿舟给她的血符有用,那阴镜中魅怪叫一声,又消失不见。 但是对上那双眼睛,江未眠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滴——”一串尖锐的警报。 “感测到精神伤害,系统将自动为您抵挡伤害。” 果然,系统的播报一出现,江未眠痛得嗡嗡作响的脑袋平复下来,只有极其微弱的沙沙声。 郁宿舟自然看见了她面庞上痛苦的神情,他墨色眼瞳看她一眼,勾起点甜蜜蜜的笑,江未眠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随后,他自然而然,两手一松。 江未眠顿时失重。 她抬眸看见少年飘飞的袍角,上面绣着的麒麟微微闪着点红的底纹色。 他高高束起的马尾落在腰际,玄铁束袖露出点冷白的皮肤。 一切与那个梦境如此相似,几乎完全重合。 江未眠落入水池中,此刻只能咕噜噜咕噜吐泡泡。 她又给小变态记上一笔。 摔进来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呛水了,但是她迅速调整好气息,奋力向上游去。 她会游泳?郁宿舟冷冷观望。他记得她是不会游泳的。 但是她在他眼里,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他并不打算多关注她了。 郁宿舟目光迅速转移到了另一侧作战的月秋崖身上。 此刻,月秋崖并未打算再提升自己的招数规格了,看得出来,她带着天才都有的那种自负。 她皱着眉头,向后一望,自然看到了水中扑腾的江未眠。 她俯身正欲去救,却看见水里的少女湿淋淋地对她笑了笑,大抵是让她宽心的意思。 于是她一掌击飞红伞,红伞便如同蒲公英似的一朵罩在江未眠头顶。 那伞一开,竟是带着点邪气的红光和血味。 江未眠知道,这是百妖血制成的伞。此时那阴面镜中魅用干瘦的手指保住廊桥柱子,整个身体攀援其上,死死窥伺着江未眠。 它方才出来了一次,是在月秋崖云生雨符咒之际,云雾舒张,而此刻云销雨霁,它不敢轻易从阴影里出来。 江未眠倒是不着急着上前,竟然盯着这镜中魅观察了许久,只觉得它又像是蜥蜴,又像是蜘蛛。还不如上头那个史莱姆呢。 总之她是明白了,身为这个体质,得早点习惯——不久后灭门夜更可怕呢。多看看,总比不看好,至少她有机会发现那东西的弱点吧。 江未眠平复了下心态,费力地顺水游到岸边。她得快点跑路,至少得去找到慕寒,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甚至来几个家丁也行。 反正,郁宿舟是不可信的。 这人已经准备和她撕破脸皮了。瞧瞧!方才那手一甩,看着多潇洒,多自然! 江未眠温温吞吞一笑,倒也没打算和他多计较——本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一日在柴房捡回来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了。 至少,她也算是有进展的,小变态对她露出了试探的爪牙。 她想到这里,回首望去,而少年如薄薄一刃黑背长刀立于风中,连眼神也没分给她一个。 她也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拖着浑身的水爬上岸,她在心里暗自嘀咕,平日里慕寒和块牛皮糖似的跟在月秋崖身后,今日怎么不见人影了? 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泥塘便草叶上,江未眠脚下一歪,摔了个脸朝下。 顶着一脸的泥巴,她愤愤不平地出了院门。 方才出了院子,走到前厅,就遇到了慕寒。 阳光灿烂下,青年身影仿佛在熠熠生辉。 江未眠当即快喜极而泣:“慕寒大哥,后院有大妖,月姐姐一个人不好应付,你快去帮帮她!” 慕寒温文尔雅一笑,右眼下水晶镜片下黑眸一眨,格外风流。 江未眠听见他掌中折扇一扣,恍惚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半晌却想不出那里不对劲。 对上他一双澄澈的湖泊似的眼眸,江未眠拉着他衣袖,向后院而去。 才入花园口,江未眠猛然扫到一眼窗前的琉璃灯盏。琉璃灯盏如镜面似的旋转,此时是白天,没有点上灯火,直直照着江未眠迅速离去的脸。 江未眠右边脖颈有一颗红色小痣,也在视线里漂浮而过。 江未眠心里腾的一下,知道不好了。 她浑身在刹那间转热又转凉。 她就说,郁宿舟怎么可能任由她逃走。以小变态的黑心指数,怎么会轻而易举放她一马又一马。 原来,这儿挖了个更大的坑等着她跳! 她不动,她身后的人也不动了。 入耳是春风拂面般的声音:“眠眠,怎么不走了?” “你不是说,你月姐姐还等着我去救她吗?” 那人声音太近,仿佛在与她耳边低语,激起她一身利落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江未眠讪笑着摸摸后脑勺:“瞧我,我一时着急嘴巴岔了。” “月姐姐不是在后院,是在前院呢。”她不动声色转了个方向。 前院人多,光天化日之下,她更安全。 “哦。”身后那人慢吞吞应和一声。 那人走到了江未眠身侧,露出半张侧脸柔和对她微笑,那表情做得和慕寒十成十一模一样。 是温和的,鼓励的。 不过那脸上虽然带着熟悉的笑意,但他眼里却是冰冷的。 江未眠又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右眼在日光下如同璀璨宝石。 而慕寒的义眼,应是在左边。 ※※※※※※※※※※※※※※※※※※※※ 风生雾,雾生云,云生雨,雨成树,树生万物。——苗族古歌 南诏就是唐代的云南。云南的传说都很美,最近了解到了苗族的蝴蝶妈妈,感觉也很有意思。 第 14 章 不知道江未眠收到那份大礼了吗? 少年淡漠的眼神掠过她去时的方向。 他对她心软了一次,不会有第二次。而且,这一次自己用这么高规格的杀法来对付她,也算是足够给她面子了。 那东西,他养了两年。可比不得旁的妖物,是他手头最大的一张牌。 他本打算亲自将“慕寒”带来,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去了,给他省了不少事,还给他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让他可以轻而易举摘得干干净净。 照镜子,喜欢吗? 少年唇角翘起,干净又无害。 不杀月秋崖了,不代表给江未眠留活路。她知道的太多了。 少年眼风一扫,那阴暗处躲着的镜中魅便飞身上前,趾爪带风,袭他咽喉。 月秋崖才转过身就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眼看着那尖利爪子距离郁宿舟咽喉只有寸许。月秋崖眼皮一跳:“雨生树!” 顿时千千万万棵潮湿翠绿的木植自水池拔地而起,势如破风,尖端锐利,刺透那阴物的身躯。 那阴面顿时碎裂成千千万万碎片。掉落水中,被树木根基吸收。 郁宿舟掩盖住眼眸里一丝笑意。 得逞了。 月秋崖这样的人,不会放任他死掉。 所谓正义之士,心如铁石,却比谁都好骗。只要,你是弱者。 月秋崖接住惊慌失措的美少年,将红伞收至身后。她心里对于他的怀疑已经有了一丝的动摇。 “月大家,是自南诏而来?”是少年清澈的,犹疑不定的声音。 月秋崖不语。 她是捉妖人,也是月大家,出于本能,出于责任道义,理应救他,但她确实不喜这少年周身阴郁。 阴面镜中魅一击破,阳面镜中魅便如同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 月秋崖收了收伞,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是。” 南诏的术法奇异,他为了保护江未眠自幼修习了基础的术法,他看得出来也不算奇怪。 而少年惊喜仰慕且依赖的目光让月秋崖心头的不确定动摇一分。 虽说是他将鲤鱼精带来,但是也没有具体的证据,证明是他要害眠眠。 不过,他也确实说了谎。他明明知道眠眠受伤了,自己手臂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伤口,却表示不知道眠眠被掉包。 这少年邪气诡异之处,也不容得她宽宥。 她素白袖口一抖,将红伞系在身后。 但是,他很弱,而且就凭借他一个人,真的足以操控这么缜密的计划吗? 按照这个思路下去仔细判断,他也不会有这个能力操纵这些小妖大妖。 若说他控制那修为低弱的鲤鱼精,或许还能当真,但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可不是这样一个少年奴隶能够做到的。 见月秋崖眼神依旧很冷,郁宿舟乖巧道:“我曾见过一对南诏夫妇,是他们教授与我简单的符咒,所以我才知道的。”是一副明显的,害怕她怀疑的,还带着点恐惧的样子。 但看得出来,少年眼中的光华一瞬被擦亮了,是她常见的仰慕之色。 南诏术法百宗,月氏是苗裔,故有风生雾,雾生云,云生雨,雨生树,树生万物之说。 虽然强大,南诏术法一向为捉妖正统鄙夷,正是因为其中所借神怪之力诡异,难以捉摸。 “嗯。”月秋崖应了一声,心情更加复杂。 “谢谢客人救命之恩。”郁宿舟额角碎发随风而动,是恰到好处的乖。他的笑是不越轨的,看上去温顺又可爱。 月秋崖默了默,道:“无妨。” 随后她抬起眼,将洒落的符纸收进了衣袍内:“眠眠呢?” 对面的少年无辜眨眼:“阿眠去找慕大哥了。” 月秋崖蹙眉:“慕寒?” “今日月晦,慕寒应当是抱病不出,她若是找还是极好找到的。”月白长裙的美人目光越过高墙,落在院前,随后身形一动,到了门前,“不至于到了此时还没找到。” 圆形拱门做成苏式,秀丽又雅致。 她指尖一戳,戳到了一层薄薄水膜。 眉峰一耸,她指尖一弹,薄膜应声而碎。 照镜子似的,对面出现了又一扇门,月秋崖背后红伞一动,疾飞击碎那一扇门。 此时,两扇门方才重叠起来。 院外院内景观,花鸟鱼虫,转瞬丰富。 月秋崖脸色一白,古井无波的面容一颤。 * 江未眠牵着身后那不知是何物的仁兄四处打转。 她心中惴惴不安,脚下却走得飞快。 系统依旧宕机中,自从替她挡下了来自镜中魅眼瞳的一盯,系统的存在感便急剧降低,方才她呼唤了它好几次,它都迟迟不发话。 看来只能靠她自己。 果然,走了许久,她脚已经又酸又麻了,却依旧在这后花园打转。 真是鬼打墙,该死,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恰巧她今日出门得急,除了郁宿舟擦过血的短刀外,竟然什么也没带上。 忽然她心头一动。 辟邪铜钱还在怀里。 她心头轰然一声,联想起那个雨夜,那一只镜中魅,也不害怕她身上的铜钱。镜中魅这种低级妖物,不害怕铜钱的镜中魅......郁宿舟的血。她的血。 再联系到今日的一切,江未眠瞬间明白了,咬牙切齿:“郁宿舟。” 若说她方才只是怀疑他,如今几乎可以确信就是他了。 郁宿舟以她极阴之体饲养妖物,又以他的血给妖物以不畏惧符咒,辟邪铜钱的短暂能力。 她本以为小变态的杀意减退了,却没想到,他杀意的减退,只是因为不想杀月秋崖了。 想到这一切一定是小变态干的,江未眠反而镇定下来了。 小变态,也许将灭门计划提前了。 当第九次经过那一盏琉璃灯时,她停了下来。琉璃灯上风铃转啊转,她笑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都是千年的狐狸,咱们也不讲什么聊斋了啊。” “慕寒”歪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球迅速布满了整个眼睛:“没力气了?主人说,今日把你给我加餐了。” 江未眠皱了皱眉,随后道:“上次在柴房的也是你吗?” “慕寒”没有回答。江未眠侧过头看他:“郁宿舟竟然原谅你了” 睚眦必报的小变态,会放过这吞吃过他身体的妖怪? 而她目光才一转,面前好好一张美男子的脸,顿时变得惨烈可怖——自耳根裂开的嘴,几乎可以吞得下两个江未眠的脑袋,如同蛇类。 江未眠眼皮一跳,看到了他的肚腹中,全是苍白的雾气。 她心里瘆得慌,但是此时孤立无援,只能大喝一声,抽出了小短刀。 镜中魅:?? 显然这只镜中魅方才陪她玩儿了许久我牵着你走路,你带着我闲逛的游戏,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弱不禁风,任意吞吃的食物,并未设防。 它实在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虎。 江未眠手中的短刀好歹也算是短刀,她将短刀探进了镜中魅的口腔内一阵乱捅,随后手下翻搅,硬生生将镜中魅当成了个陀螺来转。 那短刀本来对它本不应该有什么攻击力,毕竟它已经是吞噬了郁宿舟血肉的大妖,但是偏偏,那短刀上还沾着郁宿舟的鲜血,顺着它喉咙口,自然而然和它的身躯融为了一体。 江未眠松手。 镜中魅自然暴怒。 也正是在此刻,江未眠气吞山河,声如洪钟:“等等!” “你别吃我!” 小姑娘终于带着柔弱的害怕开口求饶,这是镜中魅意料之中的。只是镜中魅没有料到,面前这胆小娇弱的姑娘,面容难言地镇定,不带丝毫乞求之意。 江未眠脑袋飞速运转,她想了想原著里那异兽咆哮瘴气环绕的深渊落崖,和自己想要换一具身体的宏图壮志。 这可不怪她了,这是郁宿舟亲手将这东西送上门的,也是亲手给了她机会再算计他一场。 那就顺了他的意吧。 江未眠开口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镜中魅嗤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做交易?” 面前满脸塘泥的少女露出牙齿,毫不矜持地一笑:“我帮你拿到郁宿舟的身体,你放我出去。” 镜中魅冷笑尖利:“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未眠心中一定,知晓这是稳了。 她循循善诱道:“难道,你想一直被郁宿舟控制吗?他翻手就可以毁灭你,而你不能做任何挣扎。” “你拿走我的身体有什么用呢?”小姑娘很有耐心,和蔼又亲近,“你看,你拿走我的身体,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吗?” “你们镜中魅,不就是想要一副身体,获得脱离镜子的自由吗?” 江未眠一点点下饵:“可是,你若是今天取了我的身体,也照样获得不了自由。”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做事呢?” 镜中魅似乎有动摇之色:“我只能听他的。他是我的主人。” 江未眠趁热打铁,露出个诡秘微笑:“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呢?” “他是我的主人......”镜中魅理所应当,却猛然住嘴,“你是说?” 江未眠收起笑容,摆摆手很是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 郁宿舟活着一日,镜中魅就无法重获自由一日。 所以,要怎么办才能获得自由呢? 自然是...... 镜中魅笃定道:“你让我杀了他。” 江未眠默默在心中微笑,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啊。 镜中魅忽然冷笑:“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不过也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罢了。” “我不是‘人’。”她晃晃手指头,笑眯眯,“我姐姐是捉妖大家,我姐夫也功夫盖世,而我家富甲一方。” “我身后站着这些人,你觉得跟着他刀口舔血好,还是跟着我,轻松躺赢好?” 江未眠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和自信,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多没有把握,毕竟,这是一只妖物。 半晌后,对方终于道:“你要我怎么做?” 江未眠松了口气,胜败坦然地直起腰:“他让你对我做什么,我就让你对他做什么。” 面前的小姑娘脸上带着点森冷的天真无邪笑意,镜中魅听见她悦耳而稍显稚嫩的声音:“杀了他,取而代之。” ※※※※※※※※※※※※※※※※※※※※ 娇娇对眠眠的态度第一次发生变化,我安排在入v时,大家不用着急,快到了。 有小读者疑问文案上内容的,文案上的女主就是现在的眠眠,至于为什么眠眠要那样呢,前文有提及过眠眠一个想法,就是“他没有心,若是我让他有了心,再亲手捏碎呢?”。眠眠不是纯洁小白兔,是类似于将娇娇玩弄鼓掌之中的小魔女,这会儿不能和娇娇算账,不代表眠眠不记仇。眠眠全文都冷静理智,知道如何选择。 总之,为了脱离剧情线,她会上演一出:“我爱你。我装的。” 总结,娇娇会被小魔女骗身骗心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8-30 19:04:06~2020-08-31 18:1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秋不见、妄安、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月华如水,少年面如霜雪,闲适地坐在廊前。蛩音淡云下,院落显得越发幽静。 他一手搭在屈起的一条腿上,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庭前垂落在他眉睫前的柳枝前,柳枝一弹,一弹,落远又落近。 这是前院的湖泊。 这里便是他饲养那只最大镜中魅的地方。湖泊通向朱雀河,白日里,那镜中魅会自己到河中去,以免被发现。 今日那镜中魅却迟迟没有出现。得亏慕寒抱病,加上江未眠失踪,月秋崖无暇注意郁宿舟所以他才能安静恬然地在这里候着。 子夜过,水波一动,终于自其中现出一个模糊影子,而那影子看上去并不太好。 郁宿舟等着对方说话,半晌也只听见了嘶哑的几个音节。 他垂眸,看见了镜中魅喉咙口的短刀。 他轻笑一声。 随后手腕一动,将短刀粘连血肉地扯下,甚是愉悦地道:“她干的?” 镜中魅不敢放肆,点点头。 “死了?”郁宿舟面上的笑容依旧,短刀在他手中旋转。 镜中魅道:“还没有。” “哦?”郁宿舟眼眸微微一垂,目光冷淡。 镜中魅没说话,本以为他不会发难,没想到下一瞬,水花四溅,它便被郁宿舟提起,少年英气而沉郁的眉眼离它很近:“你知道我为何留着你吗?” 少年面带厌恶,将它再度扔进了水中。 “记得要将她的身体留下......魂魄给你,你记得要及时地被‘救起’。” 今夜月色好,少年惬意地笑,面容纯善。 待少年走后,镜中魅身后才出现个小一些的影子。 那影子怯生生得游离在镜中魅身旁。 镜中魅化在水中,将它包裹其中。 水中的鲤鱼精带着点委屈:“我的妖丹还在他那里。” “鱼,快了。很快。”镜中魅耐心哄它,“很快,他就会亲手将你的妖丹交回来。” 鲤鱼精还是个单纯的小妖,于是它单纯地憎恨着郁宿舟:“可以杀掉他吗?” 镜中魅答道:“暂时不可以。”江未眠说了,时机不到。 它和江未眠商量的结果就是,它留下江未眠一命,而作为报酬江未眠会在郁宿舟灭门当夜,帮助它反噬郁宿舟,杀死他,占据他的身体。 一个病弱的,受人操控的身体,和一个强壮的,充满煞气的,自由的躯体,谁都知道选哪个。 “那你真的要杀了江家小姐吗?”鲤鱼精惴惴不安,它并不知晓,也不太能够理解镜中魅和江未眠的计划。 “我不会。”镜中魅回答,“江小姐答应我,留她性命,她助我重获自由,获得新的躯体。” 鲤鱼精吐泡泡:“那可真好。江小姐喂了我很多糕点,我不希望她死。” 虽然它半点也不明白为什么留下江未眠的命,自己和镜中魅就能恢复自由,但是它是在镜中魅的庇护下成长的,对镜中魅有绝对的信任。 镜中魅裹挟着小妖,以纯正的妖气覆盖了鲤鱼精那微弱的妖气,向朱雀河而去。 * 江未眠在镜中魅的身体里睡了一觉,甚是安稳。 系统忧虑道:“宿主,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郁宿舟一死,剧情线会崩盘的。况且那镜中魅能够临阵反戈,你怎么能够相信灭门夜后它取得郁宿舟的身体后,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江未眠伸个懒腰,笑眼弯弯:“我害怕什么?它根本不会有机会对我做什么。” “夺取他人身体,本就是有违天道之事。”她慢吞吞道,“再说了,郁宿舟为什么会死?” 她根本就没打算让郁宿舟死。 相反她会亲手解救“被背叛”的郁宿舟,帮助他稳定下来,不被镜中魅反噬。 郁宿舟亲手送了她一副好牌。 她怕什么? 现在的郁宿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心思多又如何?他饲养了那么多妖物,单是镜中魅就有四只,而且其中一只还吞噬了他的血肉——郁宿舟自身应该早就超负荷了,所以她有信心,能够让他的反噬看上去非常自然,甚至连他本人都不会被发现。 只要有脑子,这牌,她能打出花——既能把郁宿舟这些天作妖的账给算了,又能收获好感度,还能规避灭门惨案。 救他一次,他还是想杀她,那就别怪她让他这一次的经历更加惊险了。江未眠一双圆圆的杏仁眼一弯。; 现在,就等着月秋崖找到她了。 * 月秋崖说,月晦日,慕寒抱病。但为何说是月晦日抱病,听上去,倒像是因为今日是月晦日,他才会生病,而非机缘巧合。 郁宿舟脱下一身玄色衣袍,在烛火下拆开胸膛前的布条。 触目惊心的伤口。 饲养驯化妖物,需用心头血。加之他近来常常受伤,本来就有些贫血,如今拆下布条,唇色苍白不似人。 但他似乎毫无痛感,一面处理一面还兀自垂下眼眸分心思量。 灯火明灭,少年猫儿似的一双眼微微眯起。 随后他换下染上鲜血的衣裳,换了身夜行衣出门。 慕寒的房门前,灰尘在月光下漂浮。 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只是从门缝里透露出点不可忽视的寒气,仿佛门内是个巨大的冰窖而非人能够居住的房间。 郁宿舟感受到了门里的彻骨寒意。 随后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若是长久守在那里,反而容易被发现,令人生疑。 郁宿舟眉目舒展,玉竹般的指节落在下颌,垂眸沉思。 慕寒病弱人尽皆知,但是平日里除了看上去清瘦些,长于刀剑,也不至于病弱到了闭门不出一日。 而且方才门扉中,那股寒气,不似常人。 少年踏着一地的月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慕寒在月晦日生病。他把玩着茶杯,将这件事记在脑海中。 * 小小的女孩面前是尸山血海,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 “阿爹,阿娘。”她哽咽的稚嫩的声音还在喉咙口。 那人形回过头来,露出狰狞可怖的一张脸。 那不是她的阿爹,是个妖魔。 月秋崖自睡梦中惊醒。 她齿关发冷,战栗不止。 饲养妖魔,实属大罪,必须诛杀。 她目光终于从遥远虚空中收回,拢了拢被子,点亮了灯火。 火苗“簌”一声窜出来,照亮了室内。 也照亮了月秋崖的窗前。 窗前露出个怯生生的脑袋,月秋崖没有嗅到妖气,定睛一看,是个双眼无神的垂髫女孩。 那垂髫女孩声音低低:“大师,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月秋崖靠近了窗户,看清了女孩的脸。她的房间照水,窗户边上就是前院的湖。 果然,她不动声色扫一眼下去,看到那湿漉漉女孩的一条鱼尾巴。月秋崖皱眉:“你是那鲤鱼精?” 小女孩默默点头,黝黑的瞳仁对着她:“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哪里哦。” “她被藏在了朱雀河的河灯里,要等到荷花节的时候,才能够有机会从河灯里出来哦。” 话音刚落,小女孩如同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里,身体一点点消失:“......但是她如果无法被你们找到,出不来的话,就会永远消失哦。” 月秋崖察觉到了,这女孩是远方的虚影,是由什么东西投射到这里来的。 “你为何要帮我?”月秋崖唇线崩紧。 那小鲤鱼怔忪一下,笑了笑:“江小姐经常喂我吃糕点呢。” 转瞬,她便消失不见了。 月秋崖听见“消失”二字便心头一紧,这小女孩看上去不像是撒谎,倒像是真知道内情。 但是朱雀河千万盏河灯,谁知道江未眠在其中哪一盏里? 朱雀河上放河灯,是荷花节传统,只为了众人欢乐一夜,托灯许愿,而蜀郡繁华,益州尤甚,因此过一次荷花节,无论官府还是民间,河灯加起来足足有成千上万盏。 而荷花节当夜,朱雀河开闸,河灯将直下清江,自此再不回头。 月秋崖虽觉得这事诡异,但对于郁宿舟的怀疑终究因为对方年纪过小和术法等级不高被打消不少,所以也开始考虑,也许是江家得罪了什么人。 郁宿舟应该没有能力将这么大个人变成河灯。而且这对郁宿舟来说,如今他是头号被怀疑对象,江未眠在这个关头出事,对他而言并无好处。 暂且不提这些,无论如何,必须先将江未眠救回来。 子夜已去,更漏几声,月晦日过。 月秋崖敲响了慕寒的房门,一进屋,就是满面的冰霜寒气,慕寒跪坐于榻上,缓缓睁开眼睛,对她微微一笑。 他瞧上去着实太过虚弱,就连月秋崖也下意识问了句:“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寒并不作答,浅褶子柳叶眼舒展:“你来了,可是找到什么线索?” 月秋崖一一将今夜之事同慕寒说了,慕寒点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月秋崖思索片刻,道:“益州风俗,应当是明日清晨,官府会放出第一批河灯,夜间则是百姓放出自制的河灯。所以,我们最好明天就开始。” 慕寒颔首:“那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认出眠眠?” 毕竟河灯都长一个样。 那可巧了,南诏术法恰是最擅长寻人,术法练到家,甚至能够寻到那人生生世世。 而寻到人有一个最简单的法子,用与她有足够深刻契约或关联的人或物品作为引子。 而现在,而此刻能够作为引子的最佳人选...... 月秋崖和慕寒交换一个眼神。 就是郁宿舟。 ※※※※※※※※※※※※※※※※※※※※ 娇娇:不想被抓壮丁qaq。 月秋崖是南诏苗裔,就是现在的云南苗族人,所以能寻人是不是很正常嘿嘿嘿感谢在2020-08-31 18:10:44~2020-09-01 13: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秋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你怎么能确定月秋崖能从这么多河灯里找到你?”系统好奇道。 “月姐姐是南诏人,你没听说过,南诏苗裔?”江未眠打个哈欠,“他们可是最擅长寻人了。从负心汉到有情人,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够生生世世与之纠缠。” “而选择这个法子嘛,也是有原因的。” 系统正准备侧耳恭听,便听见江未眠笑眯眯道:“小变态最近不是贫血嘛。所以......” 她眼波流转,灵动又俏皮:“不如再多放一点喽。” 系统默了片刻,道:“那好,你自己多多注意郁宿舟的情绪。” “你身体太弱了,上次和镜中魅那次对视,我自动保护了你的精神免受侵害,现在开始,我的数值部分将进入休眠调整期,不能再随时播报他的黑化值上升下降。”系统忧虑道,“你自己多多小心。” 江未眠不置可否点点头:“嗯,知道了。”系统的言外之意还是那一句,别把人玩死了嘛。 郁宿舟此时正在堂前,乖巧柔顺地听月秋崖说话。 眉目柔善却凛冽的女子面带犹豫:“......所以,你明白吗?” “明白。”少年眼睫低垂,清亮的眼眸看上去几乎可以一眼见底。 “好,”月秋崖颔首,“那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郁宿舟配合就是好事,月秋崖指尖无意识拂过她腰间的红绳。希望阿眠一切都好。 她已经询问过江老爷,江家并未在这一带树敌,甚至阖家与人为善,广受百姓好评。 那就只能是因为眠眠的体质太遭人惦记了。月秋崖默然注视着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 郁宿舟转身。 少年方才清透见底的眼眸墨色浓郁翻涌。看来江未眠已经死了。他摩挲一下指节。 他吩咐镜中魅占据江未眠的身体。一旦彻底夺取身体,镜中魅的妖气便会彻底隐匿,到时候便再也不会发生被月秋崖和慕寒识破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几不可查地蹙蹙眉。 月秋崖和慕寒,究竟是怎样发现鲤鱼精的不对劲的? 他分明已经剥夺了鲤鱼精的妖丹,按理说,鲤鱼精身上的妖气应该已经稀薄到几乎完全消失了。 随后,他想起了慕寒月晦日的古怪。 会不会,和慕寒有关? 慕寒,似乎有一只义眼。 郁宿舟眼眸微微一眯,在日光下漂亮如同琉璃。 “多智近妖,慧极必伤。”慕寒望着少年的背影,轻摇折扇,笑而不语。 “你在说什么?”月秋崖眉峰一动,眼眸转过去望他。 “没什么。”慕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只是赞叹,英雄出少年。” 月秋崖不解道:“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 日色缀于河面,波光如鳞,舟楫轻摇,河畔热风如浪。 慕寒甚是讨人喜欢,自出门始,掷果盈车似的受到不少姑娘的礼物和示好。毕竟益州民风淳朴,姑娘少年都热烈。 但月秋崖则是另一个极端,一身月白飘逸,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许多狂蜂浪蝶望而却步。 而郁宿舟生得极为出色风流,又是少年郎,瞧上去只觉得像尊琉璃人,自然也招了不少女孩喜欢。 少年彬彬有礼:“谢谢,谢谢。”随后一一婉拒。 对比那边收了一怀抱礼物的,笑得温润儒雅的好好先生慕寒,月秋崖不由眼中带了几分欣赏。 慕寒无奈看她,随后跟上前去。 三人走到河堤,等着官府放河灯。 今日河堤人来人往,少女们都着了自己最爱的衣裳,当时夏游园,一时鲜活铺面而来,连月秋崖沉重的心情也转好不少。 小少女们自然看见了慕寒,但是这一批明显对漂亮的美少年更感兴趣。她们一一经过,掌心的花瓣都落在郁宿舟身上。 郁宿舟面不改色走过。 直到面前再度走过个妙龄少女,那少女姿容比先前的女孩们更出色,见了郁宿舟,粉面桃腮娇艳,直直往郁宿舟身上一撞。 少年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向旁边一个躲闪。 那少女没想到郁宿舟竟然不吃这招,颇为狼狈,险些栽进河里,又羞又恼:“你这人怎么这样!” 郁宿舟兴味索然地转过眼,竟然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赏给她。少女显然没有见过这种人,方才还礼貌又纯情,如今冷得像块铁。 “喂,你别走!”少女拉住他的衣袖,“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郁宿舟眉头皱起,看着渐行渐远的月秋崖和慕寒,声音冷下去三分:“松手。” 那少女被他这凛冽的模样吓了一跳,撒娇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我......”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轻,只听扑通一声,她便落入了河中。 “有人落水了!” 周遭熙熙攘攘,纷纷有人跳水救人。 郁宿舟眼中带着冷嘲,望着河中扑腾的狼狈少女,随后毫无愧疚之心,转身离开。 “喂!”那少女气得炸起来,“你究竟是谁,本宫......我要告官!” “喂!” 郁宿舟被她叫得心烦,转过头来:“我不叫喂。” “我叫慕寒。” 一双猫儿眼,对上另一双猫儿眼。 少女对上他鲜焕的眼眸,不由愣了一瞬,恍惚间瞧出点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郁宿舟似笑非笑,并没有丝毫搭理她的意思。 李明敏正准备再说什么,她身侧的侍女却拽住了她:“殿下,咱们是悄悄出来的,还是莫要惹出太大事情,免得到时候陛下和娘娘责备下来......” 小姑娘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担心什么,母后也知晓我喜欢菩提先生,自然会理解我的。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菩提先生游历到了蜀郡,我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再说了,菩提先生的《山河社稷卷》好久都没出新的一册了。”李明敏鼓起嘴,“身为她最热情的读者,我哪里有不催催他的道理?” 侍女们愁眉苦脸:“是。” 殿下骄纵肆意,偏偏最爱那白菩提的游记志异,甚至疯魔了一般从长安追到了蜀郡,成天挂在嘴边的,就是要嫁给那“文采飞扬,绝非常人”的白菩提先生。 真是荒唐。 且不说那白菩提愿不愿意,陛下和娘娘也绝对不会把殿下许配给那等风餐露宿,无功无爵的穷酸书生的。 郁宿舟撇下那姑娘,走得飞快赶上月秋崖和慕寒。月秋崖掀起眼帘问:“方才发生何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围在堤坝上?” 郁宿舟笑得无辜纯善:“不知道,好像是有个姑娘被挤进水里了。不过无甚大碍,水浅,又是夏日,周围人多,很快那姑娘便被救起来了。”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撒谎。 他本就是这样,一口甜言蜜语,擅长颠倒黑白之人。 月秋崖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嗯,还有一盏茶时间官府放灯。慕寒,你看这边,我看这边,阿舟,你看这边。” 慕寒自然敏感地察觉到月秋崖对于郁宿舟态度的转变。 郁宿舟乖乖点头:“好。” 他自然会仔细盯着。郁宿舟黝黑的瞳孔倒影这河天一色。 河灯里面是镜中魅,他的一枚重要棋子。 * 李明敏揪着裙边,俯下身去看河灯,口中不屑:“这也配拿给本宫用?”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手上已经毫不嫌弃地把玩起来了。 益州刺史是个小老头,如今愁眉苦脸望着这尊祖宗:“殿下自然要用最好的,这些都是定例给底下老百姓取用的,殿下的,下官自然会再认真定制。” 李明敏来了兴致:“那好,本宫要黄金镶玉做的。” 益州刺史擦把汗:“是,下官领命。” 李明敏落水后,自去找了刺史,刺史心惊胆战地接待了这位祖宗,眼看着这祖宗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喝茶,只觉得自己要折寿。 “对了,”刺史恍然想起,“殿下今夜最好莫要出行。” “为何?”李明敏不悦地皱眉。 刺史苦哈哈道:“咱们益州最近出了点不太平的事。” 开玩笑,今夜那捉妖人和江老爷都打了招呼了,说明了要去捉妖。 妖是什么? 穷凶极恶之物啊! 若是让妖物伤到祖宗一根汗毛,刺史想到这里都不寒而栗,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呐! 李明敏见他如此紧张,倒也没为难他,好好答应了:“那好吧。” 早上的第一批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恰好也是放第二批灯的时间了。刺史打哈哈:“那殿下,先去休息休息?” 李明敏打个哈欠:“嗯,退下吧。” 刺史如释重负,正准备走人,便听见这小祖宗道:“等等。”小老头的心脏顿时提高了:“祖宗,哦不,殿下,怎么了?” 李明敏眯起眼睛:“你们益州,可有姓慕名寒的人?” 刺史油皮都一抖,顿时想起那位捉妖人,心里惴惴不安,想起听闻风声说这位殿下是来追人的,再想起慕寒自长安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这下更不能让李明敏出来了。 要是撞见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李明敏点点头,顺手抄走一盏兔子灯,便准备进院子。 进去前还百般挑剔:“这么破,怎么住人啊。” 刺史听说过这小祖宗的混事儿,连忙道:“里头东西都是好的,一应俱全,殿下委屈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李明敏手中方才被她百般嫌弃的灯盏,想起那捉妖人说过,不能漏了一盏灯。 “殿下......”刺史才开了个头,便见李明敏不悦地转过头,没个好声气:“你还有什么事?” 刺史把那一句“灯不能拿走”给吞回了肚子里,笑得凄惨:“无事,殿下好好休息。” 刺史安慰自己,总不可能那么巧,恰好就是那一盏灯吧。 * 夜色已深,郁宿舟滴在龙盘上的血已经干涸成了褐色,还是没能找到江未眠的踪迹。 月秋崖问刺史派来的小厮:“你确定,所有的灯都被放出来了?” 小厮谨言慎行:“是的。” 月秋崖的眉蹙得更紧。 慕寒道:“稍安勿躁,也许还要等一等也说不准。” 郁宿舟眸色转深,带了些思索之意。 “再等等吧。”少年清澈的声音平复了大家的焦躁。 周遭摊贩逐渐热闹起来,烟花绽放于夜幕,如星子四散。 香气淡淡氤氲,糕点热气腾腾。 雪白的糖糕在蒸笼上袅袅有烟。 谁也没有想到,就这样一等,就等了四天。 而第四天的夜色降临,一个纤细的影子,自刺史后院溜了出来。 李明敏皱着鼻子,神采飞扬:“本宫才不听你们的呢。” “你们都不愿意让我见到菩提先生,”小姑娘抱着小纸灯,“我偏要去见!” ※※※※※※※※※※※※※※※※※※※※ 感谢在2020-09-01 13:00:48~2020-09-02 16: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啵啵奶茶、妁惣君、曰初 1个; 昨天的地雷让我心花怒放哈哈哈哈哈!(咆哮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待我有钱后 10瓶; 有钱你一定会有钱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六月初五,荷花节。 街上熙来攘往,人潮涌动。 花灯如昼,盛世大唐,人声起伏,弹唱声,叫卖声送入耳中。孩提笑语,街角琳琅满目。 刷好了油的鸭子流光溢彩照着灯火,小二抱拳笑迎四面来客。 月秋崖和慕寒穿梭在人流中,摩肩擦踵竟是寸步难行。 郁宿舟也没打算跟上他们二人,过了街角便转了个弯。 少年还没来得及走动,便被个妇人拉住了衣袖。郁宿舟厌恶地皱眉,手一抬,一句话都没说就将那谄媚笑着的妇人推远一丈。 那妇人膀大腰圆,自然没料到这清瘦少年能有这般力气,眼珠子一转,丢下人就走了。 郁宿舟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人牙子,贩卖奴隶的,方才看他不好欺负,才松了手,不然早就哄骗了他将他带走了。 然而那妇人身侧的布袋子开始激烈挣扎起来,其中有呜呜呜的声音不绝,那声音带着绝望,似乎察觉到了如今有了一线生机。 郁宿舟眸光一转,神色微妙。 那妇人瞬间做出穷凶极恶之相:“小子,还不快滚!” 郁宿舟轻笑了一声:“袋子里是人?” “劝你少多管闲事!”那妇人身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干瘦汉子,手中拿着把菜刀,眼如铜铃,瞪着郁宿舟。 郁宿舟笑意一凝,那汉子以为他要动手,当即先下手为强,拿着菜刀便往上扑。 没料到面前这高挑少年不动声色抬脚便是一踹,正中心窝,这一脚毫不留情,踹得那汉子喷出一口鲜血,又惊又惧:“你......你是谁?” 郁宿舟眯起眼睛看他,正准备说话,便听见身后清清亮亮的声音:“郁宿舟,你在做什么?” 郁宿舟当即收敛了一身外放的杀气,手足无措,眼眶微红,他转过身,克制住恐惧的模样:“月大家,你总算来了。” “你来救我了。” 月秋崖本觉得哪里怪怪的,见那两人贼眉鼠眼,手拿菜刀,旁边还有个布袋子里明显装着人,不断扭动,而郁宿舟手无寸铁,容态色厉内荏,见她来才松弛下来—— 月秋崖眸光冷厉望那二人:“你们在做什么?” 慕寒此时也进了巷口,那二人见人数上不占优势,更别说还有个恐怖的少年,扔下袋子就跑了。 月秋崖接住袋子,将袋口打开,露出李明敏一张气喘吁吁的,恐惧的脸。 “小姑娘,没事了。”月秋崖将她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声音温和,“你家住何方,我们先送你回家,再惩罚那两个歹人。” 见李明敏似惊似怕地瞪大眼看着自己,月秋崖无奈抚摸她脑袋:“别怕。” 漂,漂亮姐姐...... 李明敏面色红润,怯怯抬眼,这才回过神来道:“姐姐叫我敏敏就好。” “姐姐不用送我回去。”李明敏心想,我还没玩够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话音未落,李明敏已经跑了出去。 月秋崖没拦住她,只听“啪嗒”一声,自女孩广袖里掉出来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咕噜咕噜几声,滚到了月秋崖脚边。 是盏小纸灯,没摊开的,月秋崖不知为何心头一动。 李明敏红着脸怪不好意思地跑回来捡起来。 直起腰才对上郁宿舟的眼睛。 郁宿舟自她手中取走了那盏小灯。 李明敏咋舌:“你,你不是......” 被少年略带警告之意的眼神一盯,李明敏毛骨悚然,正准备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年似笑非笑:“姑娘不是还有急事吗?” “你先把灯还给我。”李明敏涨红了脸。 此时,月秋崖也淡淡开口:“姑娘,这灯,可否借我们一用?” 李明敏被月秋崖美色冲昏头脑,此时乍一看后边还有个更好看的公子在对她笑呢,手一挥:“没事,这盏灯就送给姐姐吧。” 言罢,她晕晕乎乎地就出了巷子。 她拍拍衣袖:“反正,我还有一盏呢。” 江未眠在她袖子里无语:...... 那灯对于郁宿舟的鲜血没反应。 慕寒看出了月秋崖的失落,安慰道:“不急,一定可以找到的。” 镜中魅一定没想到有这种变数吧。江未眠嗟叹。 李明敏,最小的公主,也是皇后的亲女,长安的明珠。 原著中,死于郁宿舟黑化后的长安之祸中。谁知道她为何来了益州?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江未眠嘴里还包着镜中魅提前给她准备好的糖糕,叹口气,出声了:“小姑娘?” 李明敏一个激灵:“谁?” 江未眠循循善诱:“我在你衣袖里。” “什么?”李明敏下意识望了自己衣袖一眼,“我衣袖里?” 衣袖里哪里有东西?除了一盏灯。 一盏灯?李明敏顿时想起了菩提先生写过的,灯中仙子。 “你是灯中仙子?”她略带兴奋。 江未眠把那一句“我是灯中妖。”给吞了进去,从善如流道:“嗯,对。” 系统:“宿主,你骗小姑娘。” 江未眠微笑:“小姑娘不就是用来骗的喽?” 你们两个一个欺负小姑娘,一个欺骗小姑娘,还真是般配。系统默默。都蔫坏。 江未眠不用当妖怪,可以当仙女,心情愉悦极了。 “那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李明敏瞪大眼睛。 江未眠煞有其事:“自然,只要你听从我的话,将我在合适的地点放下水。” 李明敏点头如小鸡啄米。 江未眠笑靥如花,完事儿。 * 月秋崖想起方才那小姑娘,就觉得不放心,便嘱咐郁宿舟一句:“这盏灯既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盏,我们便将它还给那姑娘吧。” 这便是存着担忧那姑娘安危之意了。 郁宿舟弯弯眉眼,笑得和善:“我去看看。” * 李明敏欣喜雀跃地抱着灯:“那我把你放在哪里?” “朱雀河第一座小桥。”那里人烟稀少。 单纯好骗的小姑娘顺着巷子便进入了人潮中。 芙蓉微醺,天穹星辰照耀琉璃台阶。 小姑娘攥手,心情略急迫:“我的愿望是,希望我能够快些见到菩提先生。” 江未眠虽然不知道菩提先生是谁,但是笑意盈盈笃定无比:“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 “现在,不要回头,离开这里。” 李明敏喜滋滋地,一踮一踮地离开了。 江未眠松口气,稳坐莲台中,现在就等着月秋崖来救她了。 却未料,自己又是一轻,自水中被人捧起,带起稀稀落落的水花。 江未眠猝不及防,面前光线一裂。 随后对上少年毫无感情的黑眸。 江未眠被镜中魅缩小的身体舒展开来,化为了原本的模样。 郁宿舟身上还带着草叶的夜露香气。 江未眠刹那间心都跳都要跃出嗓子。 怎么是他一个人? 但她十分淡定地开口:“主人。” 少年阴沉沉的眼眸对上她刻意伪装无神的眼睛。 系统都觉得空气中隐隐约约有电光激烈四射。 然而江未眠泰然自若。 郁宿舟是自岸边柳树上跃下的,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是,她能演。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江未眠被风吹得下意识一颤,惶惑看了郁宿舟一眼。 那忌惮的样子一如镜中魅从前。郁宿舟容色鲜焕舒展:“走吧。” 江未眠依照镜中魅叮嘱她的,只应声,不要多问。 毕竟这一次要玩盘大的,连着月秋崖和慕寒一起骗。 月色笼罩河岸,四周焰火腾天。 江未眠跟随着郁宿舟走进了巷子里,郁宿舟将带她去见月秋崖和慕寒。 郁宿舟一言不发,丝毫没有介绍指点的意思。 江未眠也不着急,低眉顺眼地跟着他走,不言不发。多说多错。 一声焰火炸响,江未眠下意识闭上眼。 此时,郁宿舟说话了,他鬓角都沾染着流光,神色冷淡:“记住,此时进入她的身体,作为自然代价,你的法力将会暂时冻结。” 江未眠低低应声:“是。” 终于走进了人流熙攘的街巷。 郁宿舟脚步一停,连系统都替江未眠倒吸一口凉气。 “慕寒和月秋崖,你应该很了解。”少年言简意赅,“你就按照你在江未眠身体里看到的东西演。” “对于你们镜中魅来说,最擅长的应该就是复刻了吧。”少年语气意味不明。 江未眠答:“是。” 郁宿舟依旧没有走的意思。 他于街角卖糖糕的地方停下了,自袖中拿出钱袋子。 江未眠不明所以。 “江未眠爱吃甜食,不爱辛辣,若是有机会定然不会空手而归——就算是因为妖物,受到惊吓。” 他接过糖糕,油纸叠成一朵细腻精致的芙蓉状,示意江未眠捧在手中。 随后,他又掏钱买了盏新的走马琉璃灯,给江未眠提在手上。 江未眠的狼狈顿时消散了许多。 这个世界上,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除了家人,就是敌人。 瞧,小变态就算是要杀她,也得提前做详细的功课。江未眠唇一勾。 不过小变态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过自信了。 孩子还是见识太少,阅历不够。 他对于自己饲养的镜中魅太过自信,并且对于江未眠的预估太过于低了。 既然他相信完美的复刻,那么她很容易就可以保住马甲。 今夜注定不太平。 原著中的灭门,就在明日。 可是如今她扭转了局面。月秋崖和慕寒还没有离开蜀郡,郁宿舟还没有机会跟随月秋崖学艺。 接下来就是她收割好感度的时候了。 * 李明敏才转过街角,就碰到位白衣女子,那女子淡然出尘,清隽秀丽,只露了双眼在面纱外,飘然遗世独立。 李明敏只觉得最近总遇上奇怪的人,也没放在心上,只念着那菩提先生,便与她擦肩而过。 穿过的一瞬间,李明敏听见了那女子的声音:“殿下,再不回长安,你阳寿便要尽了。” ※※※※※※※※※※※※※※※※※※※※ 主仆身份对调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9-02 16:11:13~2020-09-03 20: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笙笙不离 5瓶;哦、三秋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今日小变态着了一身白衣,看上去更加无害。少年白衣微微散乱,眸如寒星。 江未眠手上一暖,恍然垂眸,才看见自己的手被握在了郁宿舟掌心里。 包裹的温暖,带着不可拒绝的控制欲。 江未眠默不作声,任由他牵着。 郁宿舟不动声色观察了一秒她的神情,随后收回了目光。 他想起了年幼时,也是这样一个荷花节,他才到江府没多久,那一夜他跟随着江未眠来到人群中。 那时江未眠才八岁,是个闹着要吃糖的小姑娘。她眼珠子一转,郁宿舟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郁宿舟及时地停止了回忆,心底那一丝异样的感受就此烟消云散。 但望着往来交错,摩肩接踵的人影,他还是晃了晃神,陷入了回忆之中。 十岁的小少年不善言辞,默默跟随着前方蹦蹦跳跳的双丫髻的小姑娘。 那也是很少见到的场景了,毕竟被身体拘束着的小女孩,很少出门。 人来人往之间,一个壮汉险些将小姑娘撞摔倒,幸好她身后的小少年将她接住了,才没擦破皮。那壮汉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滚开点!”他将银子递给对面的商贩,转身就走了。 被人撞了,小姑娘并不生气,一双杏仁眼狡黠地一闪,站起来就追上去。 小丫头动作太快,家丁们来不及跟上,都被冲散,只有郁宿舟追了上去。 黑衣的小少年那时才从斗兽场出来,他知晓了自己的新工作,就是保护眼前的小丫头。 小丫头转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方才将她撞了的人面前,笑盈盈地张开双臂:“等等。” 那壮汉见又是方才那个小丫头,不耐烦道:“滚开。” 郁宿舟微微有些喘,拉住了江未眠的衣袖。 小姑娘有些甩开袖子,带着点不悦,眼神说明了她的态度:没看见我在办事吗? 郁宿舟在心里极其细微地叹口气。 随后松开了手指。 若是让他打,他也不是一定打不过。 这就是奴隶的作用吧。小少年犹疑不定地想。就是为主人善后? 江未眠笑眼弯弯地看着面前的壮汉,道:“叔叔,你包袱里是什么东西呀?” 郁宿舟见那壮汉的神色霎时一变。 他戒备地看着江未眠:“走开。” 郁宿舟嗅到点不寻常的气息,抬眼看,才看见包袱上一抹血色——是个手印。 血手印,是女子的手掌大小。 那壮汉自然也看到了自己包袱上的东西。 此时已经行至荒僻之地,那壮汉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江未眠高声叫:“救命呀!” 半晌后依旧毫无应答,小姑娘才发现身后的家丁全都不见了,登时傻了眼。 郁宿舟小心翼翼提醒她:“他们没跟上。” 小姑娘严肃问他:“你是不是很会打架?” “尚可。”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一双猫儿眼带着点自己不自知的迷惘。 小姑娘笑起来像朵花。 随后,郁宿舟被她一推。 小姑娘微微一笑,狐狸似的:“那就拜托你啦。” “赢给我看呀。”小姑娘天真无邪。 后来他才知道,她让他对上的是正正经经的杀人犯。 他差点死了。 自此他对她的可爱皮囊免疫了。 此时,烟花炸响,郁宿舟才回过神来,感受到掌心那点柔软的温腻,他眼神一冷。 穿过了多年的时光,一切注定结束在今夜。 她已经死了。郁宿舟冷静地告诉自己。 “主人,方才那个李明敏,需要除掉吗?”江未眠见少年似乎又在思索什么,顺着他可能的想法主动提出问题。 当然,李明敏是不可能被杀了的。江未眠知晓,李明敏如今早已经走远,小变态不会冒险。 他向来最愿意冒的险,就是除掉她罢了。 “无冤无仇。无需杀她。”清风拂过,少年微微颔首。 江未眠在心底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无冤无仇,不能乱杀人呀。那咱俩是什么仇什么怨? 但是她依旧乖顺地点头:“是。” 郁宿舟的掌心并不如他内里那般冷,甚至过分温暖到了滚烫的地步。 江未眠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却被抓得更紧,她惶惑地抬眼,对上郁宿舟警告的眼神。 “此处人多,你现在没有法力。” 江未眠知晓他在担忧什么,是担忧二人被人群冲散。 这种事小时候也发生过一次。 那时她还喊郁宿舟小哥哥。 她险些被人贩子带走,狠狠咬了人贩子一口才跑进了人群中。 那时她不常出门,不认得路,面对这种情况,唯有在原地等。 而郁宿舟割开了手腕,透支了灵力才找到了她。 她吃着赊账赊来的糖葫芦,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郁宿舟苍白着一张脸,去牵她的手。 小男孩的手心都是汗水,眼睫额头上都沾着湿润。 她笑嘻嘻道:“不要你,你脏。” 小男孩抿唇,手掌停滞在空中,最终收了回去。 江未眠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笑盈盈地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渣子擦在他衣摆上。 雪白的衣摆顿时染上了糖渍。 郁宿舟爱洁,她故意逗他。 郁宿舟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无措。江未眠见他这般神情,顿时笑得更甜,先发制人让他无法生气:“郁哥哥。” 男孩的眉皱着,纠结的模样惹得江未眠咯咯笑。 “郁哥哥,你以后不要穿白色好不好呀?” “沾上了糖渍就不好看了。” “你穿黑色吧。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呀。” 她撒娇:“好不好嘛。” 小男孩沉默了一瞬,最终点头。 自此,少年被迫将衣橱中所有的衣裳都换成黑色。 江未眠想起这一茬,猛然有点心虚起来。 这么看,他们似乎确实有点仇怨来着。不过,她罪不至死啊。 二人各怀心思,回到了江家。 江未眠回来,江老爷几乎喜极而泣。 江未眠本色出演,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露出丝毫破绽。 她告知了担忧的月秋崖和慕寒,这几日被掳走,对方并没有伤害她,不过有些饿了,让他们先送些饭菜去她屋子里,她累了,一切等明日再说。 随后郁宿舟自然也跟随她回了屋子。 这下可谓是完全打消了月秋崖对于郁宿舟的质疑——因为郁宿舟将人带回来了。 郁宿舟乖巧地报告了来龙去脉,大抵就是跟着那姑娘,发现对方还有一盏灯,灯里传来江未眠的声音云云,一切听上去都毫无破绽,顺理成章。 报告了之后,郁宿舟才跟上江未眠,离开了前厅。 月秋崖望着二人离去,心里松了口气,决定明日好好问问江未眠哪里有没有一点线索和头绪。 * 饭菜很快被送到了屋子里。 是江未眠喜欢吃的糕点和清粥小菜。 江未眠在郁宿舟的反复暗示下很不情愿地将人迅速打发下去。 没想到方才吃了一口糖糕,她口中便是一阵酸疼,江未眠龇牙咧嘴,小脸皱成一团。 下意识正准备让郁宿舟伺候,掀开眼帘就对上对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江未眠顿时歇了心思,自立自强地喝一口粥。 “她喜欢吃甜食。”郁宿舟冷不丁说一句。 江未眠明白他的未尽之意,这是说她活该呢。 “你们也会感受到这身体的疼痛?”小变态饶有兴味地问她。 江未眠笑得勉强:“是的,主人。” 郁宿舟勾起唇笑了笑:“主人?” 江未眠看见他眼底那点愉悦,在心中暗骂小变态的恶趣味。 江未眠故作茫然:“主人,怎么了?” 郁宿舟带着点笑意,将她面前的碗盏一敛:“你们确实很像。” 只是江未眠不会这么乖罢了。 江未眠眼看着盘子里的糖糕一枚一枚减少,心中抽痛。 若是放在平常,郁宿舟哪里有这个胆子! 她勉力微笑:“主人,您安排好了吗?” 这便是指灭门之夜的安排了。 郁宿舟眯起眼,琉璃似的瞳孔一动,定定望她:“你听从我安排就可以了。” 江未眠沉下心。 小变态生性多疑,如此是正常的。 看来到时候只能见招拆招了。 吃完了饭菜,江未眠吩咐人收拾了,便准备上床休息。婢女送来了热水,江未眠才准备洗脸,便见郁宿舟眼神示意,手下一顿,将温热的巾帕递给了郁宿舟。 少年闭上眼睛。 江未眠明白了,这是让她伺候呢。 郁宿舟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莹润生辉,让江未眠颇有一种灯下看美人的错觉。 鸦青的睫羽,略不同常人的眉骨眼窝,顺着他的鼻梁一脸蜿蜒的巾帕,配上这张脸,莫名香艳旖旎起来。 少年睫羽一颤,睁开了一双光华流转的眼睛。 不过他似乎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眼下一片青黑,显得气质阴郁不少。 江未眠不由心想,这模样生得好,竟然半点也看不出奴隶的样子,甚至更像是个王侯世家的公子——也应了那一句越是美丽的,越是有毒。 江未眠也收拾好了自己,便吩咐人将东西一应收了准备睡觉 没想到才送走了人,回眸一看,床已经被人占领了。 江未眠:? 少年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眸,熄灭了灯,唯有床尾的矮榻留了个空位。 江未眠攥紧了拳头,躺下了。 得,果然,平时的账都记着呢。 虽然榻窄,但因为太过困倦,她很快便蜷缩着沉沉入睡。 月色如水,照在她眉眼间。室内,便只有呼吸声,而一盏茶时间,床上安卧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他侧眸,对上那一张安然恬淡的睡颜,毫不设防的神情。 少年眸中带着点玩味。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 娇娇:暗中观察.jpg。 今天有这么多营养液! 开心旋转拥抱大家!感谢在2020-09-03 20:02:11~2020-09-04 17:3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上寒 50瓶;是尚官不是上官 22瓶;妄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次日清晨,江未眠是被郁宿舟捅醒的,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江未眠睁开眼睛,就对上已经整理好的郁宿舟一双冷淡的眼睛。 她望天呆滞了一阵子,迅速反应过来:“主人。” 少年对她笑了笑。 江未眠嗅出点危险气息,当即坐起来,垂下眼眸做乖巧状。 少说话,多装乖。 郁宿舟每日守夜,会在阴时过后,回到自己房间睡。所以她现在才会在床榻上。 郁宿舟对上她头顶两个发旋,若有所思。老人说,一旋横,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 他瞧着她这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她那双狡黠的眼睛。 坑货。 他起了点兴趣,她究竟知道多少?很明显她知道自己要杀她。但是为什么又要伪装成镜中魅? 想杀了他,她有许多种方法,为什么要留着他这个祸患? 镜中魅呢?它又去了哪里? 江未眠被他盯得脖子都僵硬了,抬起脸,扬起个笑:“主人,你饿不饿?” 郁宿舟本来沉浸在思绪里,如今被她这么一打岔,倒是有一瞬忘记了自己在想什么。 见少年怔忪片刻,江未眠眨巴眼睛。 郁宿舟墨色眼瞳一动,目光落在她右颊。 兔子的右脸上有压出来的睡痕,看上去更傻了些。 郁宿舟忽然想到,也许留着这副躯体,炼制成傀儡也不错。 他的目光悠远深刻,带着点审视意味,最终开口道:“收拾好,出去了。” 今天早上有场硬仗,江未眠心想,当然,这是对于郁宿舟而言的硬仗。 因为月秋崖今天注定会问很多问题。 江未眠忽然起了点小心思——倘若,她有几个问题回答不上来,郁宿舟会不会被怀疑呢?小变态会不会因此露出......无措或者忧虑紧张的表情呢? 可能性很小。 但是这样的情况太让人期待了。这个坏,她使定了。 若是郁宿舟问起来,她也可以说,人事难防,她也没那么清楚江未眠的情况嘛。 郁宿舟看到了她眼底那点雀跃的光。 见到月秋崖他们就这么高兴? 他了无兴致地收回眼神。 二人出了屋子,江未眠今日穿了一身淡淡的烟水绿,看上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而今日郁宿舟依旧着了一身白衣,滚了一圈明黄色点缀,布料下的云纹顺着平阔的肩线一路逶迤而下,风流又内敛,黄带掐出一线腰身,看上去英姿勃发少年气。 少年郎惯常爱穿的圆领袍。 两相对比,江未眠不由想站远一点。 她下意识撇了撇嘴,这是她死了,所以庆祝新生活是吧? 那可不好意思,她要做个祸害,活得长久些,膈应死他。 * 池塘边有白鹤栖息,水中五色锦鲤游曳,如漂浮无物。 进了堂内,江未眠便甩开郁宿舟,坐在了江老爷旁边。 江老爷看着她好好的,老眼里浑浊泪水险些没收敛住,江未眠撒个娇,便将他又逗笑了,整个堂内顿时都是欢声笑语。 白衣少年孤独地站在桌旁,似乎被这一众人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望着仿佛回到自己窝里,就可以肆意打滚地江未眠,眼底很冷。 江未眠回过头就看见他抿唇。 小变态太过阴晴不定,江未眠揣测不到他为何又不高兴了,只是察觉到她在看他,郁宿舟抬起眼,对她温柔一笑。 有病。江未眠迅速收回目光。 究竟是怎样的心态,才能不高兴的时候笑得这么甜? 这会儿小变态还没跟随着月秋崖出蜀郡,在原著中,他开始真正走歪,是在长安一行中,发现了自己体内的煞气来源——乾骨。 生就乾骨,非大吉,就是极凶。 很明显,小变态不可能是个吉祥物。 乾骨本人,若是极凶,便是天生不幸,命带孤煞,周遭之人都受牵连。 总之,就是个天生孤寡的命格。 邪恶,强大,孤独——这就是极凶乾骨的结局。所以,郁宿舟得知真相后也没崩溃,也算是心理强大了。而乾骨选择走邪路会更容易变得强大,而小变态选择成为大变态,也显得格外顺理成章了。 江未眠的思绪被打断,月秋崖拍拍她肩头,示意她和她一同出去一趟。 江未眠瞥到郁宿舟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于是扬起笑脸道:“郁宿舟,跟上呀。” 月秋崖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阻止。 湖岸旁,微微燥热的风吹过,月秋崖见她脸色苍白,将她拉进了树荫内,江未眠也笑嘻嘻地伸手将郁宿舟拉进来。 月秋崖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叹口气。 两个孩子两小无猜的,显得她的揣度分外......分外不合适。 “月姐姐,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日光落在江未眠的浅褐色眼瞳上,显得她神态分外娇憨。 月秋崖抚了抚她发顶,道:“眠眠,你可记得清楚,你被带走的来龙去脉?” 江未眠似乎是极力苦恼地在思索。 “我记得我到了一个房间里,然后就晕过去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月秋崖沉思。 对不起啦,月姐姐。 郁宿舟自然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神光尽数捕捉在眼底。 他默不作声地望着二人。 果然,小姑娘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被打晕前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身上有我身上的味道。”江未眠笃定道。 “你身上的味道?”月秋崖面上露出几分困惑。 “我熏的香的味道。”江未眠面不改色。 眼看着成功将话题带歪,江未眠闭嘴了。我熏的香,是在我房间里才能沾染到的。 犯罪嫌疑人是能够日常进入我房间的人。 江未眠成功给郁宿舟引了一波嫌疑。 最后她满眼无邪地对月秋崖道:“我都以为没有人会发现我了,幸好有郁宿舟!” 别人都找不到我,就他找得到我。 月秋崖见江未眠明显什么都不记得,也不再为难她,只得再问清楚郁宿舟找到江未眠的场景是如何模样。 郁宿舟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还用无辜目光惴惴不安地看着月秋崖。 郁宿舟:“我听见她的声音从灯里传出来......月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月秋崖:......没有问题,你们都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 她叹口气,嘱咐江未眠好好休息,让郁宿舟将江未眠带回房间。 江未眠笑盈盈地和月秋崖挥手作别。 走进了后院,又是那座廊桥。 江未眠看见那座廊桥,都有心理阴影了。小变态腿这么长,怎么都不走快点。 接天莲叶,映日荷花,随后自水中出现个庞大影子。 江未眠遏制住了自己讶然的神色,做高深状望过去。 荷叶下,出现了个青色的影子。 那怨毒的目光落在郁宿舟和江未眠身上。 是那只阴魅! 江未眠愕然,月秋崖竟然未能收复它? 这是得有多少年的陈年老魅? 那阴魅没有上前,唯有趾爪中抓着一面透亮的水镜,它尖利的声音像是刮擦玻璃:“主人,准备好了。” 江未眠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但是知道准备的事情绝对和灭门有关。 “它没死,你很惊讶?”郁宿舟突兀地开口。 江未眠并不作答,垂首,心跳如擂鼓。 “你在花园,它在湖中,我没有告诉你,上一次是利用了你的位置,再折射了它一次。”郁宿舟低声道。 那湖中的阴魅凫水离去。 镜中镜。难怪小变态养的是双数。江未眠心惊胆战。 小变态这心窍未免也太多了吧。 所以上一次,他根本没有要真正杀月秋崖的意思,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他对月秋崖的杀意,是试探性的。 他没有打算把阴阳镜中魅用在对付她们身上,他一开始的主力,就在花园里。江未眠心惊胆战。 月秋崖当时在廊桥上,自始至终都在和空气对打, 因为阳魅就是个折射出来的虚影。 而之所以月秋崖减少了对于郁宿舟的怀疑,正是因为她觉得郁宿舟操纵不了自己都这么难对付的阴阳镜中魅。 可如果,一开始月秋崖对于镜中魅的强弱判断就失误了呢? 心机,太心机了。 声东击西,想在花园杀她,却将镜中魅放到廊桥。调虎离山,利用廊桥转移月秋崖视线。瞒天过海,借刀杀人,制造了不在场证明。欲擒故纵,让她以为自己逃脱一劫,能去找慕寒求助,结果步入真正杀局。偷梁换柱,意图让镜中魅将江未眠取而代之......他还笑里藏刀! 幸好,她已经将他最大的底牌收服了。 她用了反间计。 不然凭借小变态这智商,这心眼,单凭借月秋崖,也许真的很难稳赢。 江未眠想通了其中环节,身上都是一层冷汗。 郁宿舟这心机让她不由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还需要再周密一些。 一切周详的计划在郁宿舟的心机面前都显得单薄可怜,孤注一掷。 江未眠稳住心神,告知自己,没关系,她现在是个最大的卧底,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现在先按照计划第一步做。 试探。 郁宿舟讨厌下雨,童年时,对于下雨的排斥影响到他心情,他会非常烦躁。 而灭门之夜,蜀郡没有下雨,看现在的镜中魅,虽然也是厉害的妖,但也不可能有原著中描写得那么强大。 而且原著中的灭门,郁宿舟还是远程控制。 她翻开了书卷,上面写着:“郁宿舟望着窗外的朦胧大雨,遥想益州城的一切,露出了点笑意。” 小变态在路上。路上在下雨。 她觉醒记忆的那一夜,郁宿舟第一次害她,益州在下雨。 郁宿舟被吞噬血肉的那一夜,益州在下雨。 那一夜后,被吞噬成那样的郁宿舟,没有死。她拿着糖糕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好得就和没事儿人似的,还能够生龙活虎地掐她脖子。 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不是镜中魅没有雨也可以变强——是小变态,在雨天会更强。 而镜中魅反噬他的时间就必须好好选择了。 究竟是选有雨之夜,镜中魅和郁宿舟强强对刚,还是选择无雨时候,小变态受到限制? ※※※※※※※※※※※※※※※※※※※※ 娇娇,你好心计啊。 第 20 章 郁宿舟见江未眠又在思索,知晓她大可能是又在算计他了。 少年眼睫纤长,在阳光下是微翘的弧度。 先不提灭门计划,他摩挲一下指节,再次拾起疑虑。 镜中魅去哪里了?反水了?还是死了? 郁宿舟眼眸扫过江未眠的脖颈。如果是镜中魅反水,那么江未眠是如何劝说的?她又以什么为代价? 如果是死了,那江未眠是如何将它杀死的? 他很在意。所以和江未眠做这一场戏。 不过除此之外,他很在意的是,月秋崖说过,是一个垂髫小女孩前来报信。 那个小女孩又是谁? 他很不喜欢,计划里出现不了解的因素。 少年眉峰一耸,随后似笑非笑地望了水中平淡的波纹一眼。 先不考虑她能否办得到,如果江未眠要杀他,那么现在这样迂回曲折,实在不是好办法。 如果不是要杀了他,那么又是想要得到什么呢? * 夜色如水冷,江未眠的榻前明灯闪烁。 她听见了窗外淅淅沥沥的水声,然而今夜并没有下雨。 她睁开眼睛,跻拉着鞋子下床,推开了窗户。窗外的青色水痕顺着墙壁向上攀爬,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影子变成了个小姑娘——鲤鱼精。 垂髫小姑娘呆呆愣愣地望着江未眠:“小姐。” 江未眠看见她因为失去妖丹,只能寄生在镜中魅上的身体。鲤鱼精是依靠镜中魅的投射来到她窗前的,因此空气中不会残留一丝妖气。 为了不被郁宿舟发现,她和镜中魅也算煞费苦心。 “怎么了?”江未眠垂下身子看着半大小姑娘。 小姑娘便开始嘤嘤嘤哭起来:“江小姐,我想要我的妖丹......” 江未眠想起来这一茬,知道是镜中魅来检验她的诚意了。毕竟哪里有无缘无故而来的信任?答应和镜中魅合作的时候,镜中魅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她帮助鲤鱼精拿回妖丹。 而这鲤鱼精化作的小姑娘缠人得紧,如果不帮她拿到妖丹,她一定会缠着镜中魅再把她投射过来一次,而镜中魅明显不会拒绝她。 就是夺命连环call。 江未眠揉了揉额角,道:“你能感应到你的妖丹吗?” 小妖立刻来了兴致:“可以。” 她跃跃欲试:“江小姐,你要帮我拿回妖丹了吗?” 江未眠点点头。因为再不帮你拿,我就要被烦死了。 “你现在能顺着水流游过来吗?”江未眠斟酌片刻道。 “不用游过来,但是我必须要一面镜子。”小鲤鱼满脸惊喜,“现在我没有妖丹,没有镜子作为媒介,上岸就不能化作人形。” 江未眠看看外头的天色,数了数,怕是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 她承诺道:“我带上镜子,你入镜子中来,明日我带你一同出去,你感应一下你的妖丹在哪里。” “郁宿舟不会把放心把这些带妖气的东西放在房间里,大概率是在他身上。”江未眠摩挲下巴,自梳妆台上拿了一面小镜子,举到小鲤鱼面前。 一道微弱的流光闪逝而过,江未眠面前的小鲤鱼就不见了。 江未眠举起镜子,看见里面一个小小的轮廓。鲤鱼精对她傻笑,看上去非但不诡异,甚至有点蠢蠢的可爱。 江未眠便将镜子放在了自己枕头边,道:“你不会被郁宿舟和月姐姐发现吧?” 小鲤鱼很谨慎,信誓旦旦道:“绝对不会的,我现在没有妖丹,没有妖形,只是寄居在镜子里。” 江未眠放心了,翻个身准备睡觉。 小鲤鱼很感动:“江小姐,你真好,所以明天你就能帮我就能拿回我的妖丹了吗?” 江未眠翻回身,坐起。她把镜子拿起来,用衣袖好好擦拭了一番,神色严肃。 鲤鱼精:“江小姐?” “我只负责带你去感应。”江未眠摇摇手指头,“拿回来不属于我的业务范围内。” 她摊摊手,笑得无赖:“得加钱。” 鲤鱼精眨巴眼睛:“加钱?我没有钱。” “那就让镜子帮你来取。”江未眠拍拍镜子,笑得见牙不见牙。 她才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帮他们探了路,已经算是冒险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眼珠一转。 让镜中魅来拿妖丹? 那么......是否可以顺便试探郁宿舟雨天时的力量是否增强? 一石二鸟,两全其美呀。 江未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将小镜子放下,笑靥如花,迷惑鱼心:“快睡吧,小鲤鱼。” 小鲤鱼结结巴巴:“哦,哦。” * 今日饭桌上摆盘精细,热菜凉菜都上了,香芝麻红油气味惹得江未眠流口水。 她搓搓手,望着盘子里的酸辣蹄花,正准备伸筷子,便听见江老爷轻轻咳嗽一声。 江未眠笑得像小仓鼠,眼疾手快地夹菜,“啊呜”一口塞进了嘴里,很是无辜地看一眼江老爷。 江老爷无可奈何地笑,当做没看见。 江未眠漫不经心望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越发觉得饿。原本她食欲不佳,只爱吃甜食,但自从上次高热晕厥,她就很注重养生了,渐渐手动调整自己的饮食习惯,过了一阵子,如今酸甜苦辣都能接受了。 而且于她而言,辣口看上去也不错。 郁宿舟还没出房门,月秋崖和慕寒也还没到。她掂量一下袖中的镜子。 这东西就像是金属探测仪似的,待会儿往郁宿舟身上一扫,便知晓他将妖丹放在了何处。 今日差不多就是个犒赏宴席。 犒赏的自然是月秋崖和慕寒,郁宿舟也算是跟着沾了点光,平日里他虽然能和他们同桌吃饭,但是大宴席上他是没能有机会入座的。 郁宿舟进了堂内,自发自觉地跟随在江未眠身后。 江未眠见他到了,便如从前一样病恹恹起来,浑身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 郁宿舟的目光很快从桌上收回了,顺从地俯下身,对江未眠道:“阿眠,可是累了?” 江未眠不动声色地将手臂在郁宿舟的腰际晃了一圈。 随后拍拍他的肩膀,温柔而病恹恹答:“还好。” 这一幕恰巧被江老爷看到,江老爷目光颇为复杂,望着那琉璃人似的少年和自己羸弱的女儿,叹了口气。 看着自己女儿满眼的信任和娇憨,江老爷踱步走远。 月秋崖和慕寒终于到了席间。 宴席开了,月秋崖将盛满酒液的杯盏轻轻一推,竟然无比顺畅地敬了一杯酒给江老爷。 江老爷也没想到她还将自己当个小辈,不免有几分讶异,愣了一秒,才将自己的杯盏推上前去,两只杯子“叮啷”一声,月秋崖垂眸,饮完一杯酒,才缓缓道:“这一杯敬世伯,当年之事后,照料我许久。” “秋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月秋崖沉声道,“所以请伯父放心将眠眠交给我。” “身为姐姐,我一定将眠眠的丹田治愈,将她毫发无伤地送回。” 江老爷没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说,还兀自发愣。 江未眠明白月秋崖意思。月秋崖实属不善言辞,她的意思就是,我要把你女儿带走了。 看着自己老爹还在原地发呆,江未眠带着个大大微笑去搂了江老爷一把:“爹爹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此次外出,有月姐姐和慕大哥保护我,你不必担忧。” 江未眠将话摆在台面上,江老爷总算明白了。 他手指有些颤抖,局促地将酒杯举起,还带着点奢望的发问:“秋崖啊,你们这么快就走了?” 月秋崖见他如此,有些动容,道:“长安故友遇到些不好的事。” 听了这话,江老爷也不好挽留,于是问道:“那你们,何日启程?我好差人好好准备?” 慕寒声音温润有礼:“大抵在三日后。” 三日后。江未眠记住了这个日子。 只是不知道,三日内能否有雨。她心一沉,心想,她得加快进度了。她无意抬眸望一眼郁宿舟。 郁宿舟坐在她左侧,面容沉静,存在感很弱,似乎被隔绝在这一方世界之外。 在众人为了江老爷的不舍动容时,他甚至面不改色地望着窗外的柳树,眼底有隐藏的嘲讽。 江家是靠开斗兽场发迹的。 做这种生意的江老爷,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那些衣冠禽兽的其中之一罢了。亲情?可笑。 郁宿舟的态度如此,江未眠毫无意外。 他本来就厌恶她们一家人。 少年险些就按捺不住自己的不耐烦,他百无聊赖的目光掠过江未眠。这才发觉,她似乎丰腴不少。 起初她下巴尖俏得戳人,如今下颌都变得圆润许多。不过看上去并不让人觉得她胖了,而是觉得她的皮肉总算包裹住了骨头,整个人都更软和可爱了。 她两颊长了不少肉,昔日凹陷的侧颊变得圆满,微微一笑,就有两个明显的梨涡。 更像个骗子了。 郁宿舟面无表情挪开目光。 随后,他对着江老爷正色道:“老爷不用担心,有我在,定会护好阿眠。” 灭门之日,就安排在五日后吧。少年心想。 那时,车马启程,月秋崖和慕寒等人远离蜀郡。 益州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他再也不会回来。 ※※※※※※※※※※※※※※※※※※※※ 看见大家有担心眠眠玩不过娇娇的,其实不必担心啦,因为眠眠的心其实比娇娇更硬。总体上看,其实是眠眠将娇娇玩弄于鼓掌之中,只是现在还不那么明显罢了。 感谢在2020-09-05 19:38:11~2020-09-06 18: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思君处君思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rlocked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夜幕降临,一片如水月光流泻。 郁宿舟的门扉紧闭。 今夜小雨淅淅沥沥,微微吹暗了廊前琉璃灯灯火。 苔绿色的暗沉水痕一点点漫过台阶,来到了红木窗台前。随后在这潮湿的空气里,淡淡水腥味升腾而起。那阴影攀援而上,钻进了窗内。 梁上的少年长睫一颤,霍然睁开了眼睛,华光璀璨的眸子落在窗前,唇边牵起一丝奇异的微笑。 他猫儿似的悄无声息落在地上,手指一收,一叶符纸无风自动,瑟瑟燃烧。 来了。 那阴影没想到他还醒着,甚至没躺在床上——活像是在等着它来似的。 镜中魅连忙躲开那符纸,但是还是被烧伤了一片皮肤,急忙道:“主人,是我!” 郁宿舟收回了符纸,夜色里,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是你啊。” 他这话说得让镜中魅颇有一种,烧得就是你的错觉。 “她是怎么回事?”半盏茶后,郁宿舟闲散坐在圈椅上,点燃了一盏灯,他用掌心的小金剪刀剪一截灯芯,深邃眼窝中盛满光辉,慵懒地看着掌心间爆出的一点灯花。 镜中魅跪伏在地上,冷汗涔涔,它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它脑子飞速运转。看来江未眠早就被郁宿舟发现了。 它迅速作出了判断。 它闷了一声咳嗽,扬起脸,道:“主人,我没能杀了她。” 郁宿舟饶有兴味:“哦?为什么?” 看着他明显的“我倒要看你要狡辩些什么”的神色,镜中魅垂下头:“她带走了鲤鱼。” “我不敢动她,否则她会杀了鲤鱼。” “她说她手中有月秋崖给她的法宝,而且......她还有很多爆破符。” “那天,我没能夺走她的身体,她用爆破符伤了我,带走了鲤鱼,以鲤鱼的性命威胁我。” “威胁你?”郁宿舟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 “是,”镜中魅将头垂得更低,声音颤抖,“她让我杀了您。” “我不敢动手。”镜中魅继续说道,“所以今夜我来找您求助。” “为什么今夜才想起来找我?”郁宿舟将手中的金剪刀旋转了一圈,眯起了眼睛。 镜中魅听出点舒缓的口气,道:“我不敢。” 郁宿舟神色一凛,嘴角的笑意冰冷:“你不敢?” “我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他声音一字一顿,带着明显的杀意。 镜中魅震悚。 但它没有辩驳一句,它大抵了解了郁宿舟这性子,越是多话,他越多疑。 半晌,镜中魅听见少年清凌凌的声音:“所以,你是来找我帮你杀了鲤鱼吗?” 镜中魅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眸:“主人!” 它却望进少年一片无底深渊似的眼睛。郁宿舟笑得温柔体贴:“废物。” 镜中魅低垂下头。它喉头干渴的灼烧感越发激烈。 它心头的杀念越发深重。 郁宿舟望着它的脊背,察觉到了它身上逐渐浓郁的杀意。 “所以,”少年声音慢慢,“你是饿了,才来找我的?” 镜中魅已经许久没有获得郁宿舟和江未眠的血液,没有江未眠的血液是因为二人约法三章,而且江未眠的血多算是大补,并非让它能够存活的必需之物。但是没有郁宿舟的血液,它就会枯竭而死。 郁宿舟饲养了它,而它吞噬了他的血肉,这注定了他们与寻常契约的不同。 它答应江未眠的最大原因,在于它吞噬了郁宿舟骨血后,对于他的身体,无比渴求。 它想要占据他的身体,亦或者是——吃了他。 郁宿舟不会给它活路,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它,镜中魅冷静地想,而且它主动暴露短处,郁宿舟的想法并不是通过鲤鱼控制它,而是彻底销毁鲤鱼。 难道它对于郁宿舟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镜中魅咬牙。但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罢了。他不过是依靠一身的煞气才收服它罢了,如今它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镜中魅了,而且今夜是雨夜。 镜中魅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事已至此,和郁宿舟,江未眠二人中任何一人合作都是与虎谋皮,它背叛了江未眠,也无法获得郁宿舟的信任...... 为什么它不能试试直接杀了他? 雨夜,它的能力变强,几乎可以保证无处不在的瞬移能力,和吞噬精神的能力。 郁宿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 镜中魅因为饥饿而发烫的身躯,微微绷紧,蓄势待发。 但是它全然遗忘了,面前这个少年控制了它多久。 * 江未眠今夜烦躁,不知为何许久未能安稳入睡。 她翻来覆去,自床头拿起小镜子。 小镜子里鲤鱼精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江未眠叹息一声,又将镜子放下了。 此时,小鲤鱼说话了,她羞涩道:“江小姐,我想和你告个别。” 江未眠长夜百无聊赖,此时被她逗笑:“告别?” “是的。”小鲤鱼神色坚毅,傻乎乎乐,“镜子说今夜就会帮我拿回妖丹。” “今夜?”江未眠愣了愣。 镜中魅没有告诉她。她心中当即有了些危机感。 她推开窗户,恰好对上一抹雪白的电光。 江未眠心头一跳,今夜恰好大雨。镜中魅若是此时来......她知道郁宿舟雨夜力量也许会加强,但是镜中魅不知道啊! 她是有打算用镜中魅去试探郁宿舟的,但是现如今镜中魅看上去并不听她的话,也许她会因此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侧耳贴在墙壁,隔壁风平浪静。 但是她依旧迅速自墙壁上取下短刀,揣进了怀里。她心里有太过明显的不妙预感。 外头的雨声越发热烈。 江未眠将辟邪铜钱放在了胸口,穿上了鞋子,将装有鲤鱼的小铜镜也带上了,刚准备再次走到墙壁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从梳妆台前的小匣子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符纸。那是月秋崖给她的爆破符,她带上心中安稳些。 这次,她方才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就听见了尖锐的划墙声。 随后便是一阵浓烈的熟悉的阴煞之气。 这是郁宿舟身上的气息。 江未眠心念,果然,十有八九要出事了。 她推开房门,准备去找月秋崖。 房门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用了全力也没推开半点缝隙,甚至从门缝里透不过一点风。而方才外头淡淡的隐约的光也在她未曾发觉的一刹那间消失了。 江未眠便不再去推门,披上衣服,推开了后窗。 推开后窗倒是方便多了,江未眠锻炼了这些天,倒也顺利地翻出去了。落在一片雨水溅落的枯叶上,她踩着湿哒哒的淤泥小心翼翼走向走廊。 自己的房门推不开,走廊里想必有东西。 但是要去前院,必然要经过走廊。 避无可避。 江未眠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将小铜镜伸出了外墙。 小鲤鱼:?! 随后江未眠透过铜镜看见了走廊里的情形。 她心脏剧烈狂跳。一个干瘦的背影在廊上天花板,以蜥蜴的姿势,小腹贴着木板,窥伺着郁宿舟的房门。 是那只阴魅。 它的小腹微微隆起。 而在廊前,她的房门外,是一堵肉墙。那堵肉墙,正是那只阳魅。 那只阳魅像是一只巨婴,被挤压得没有五官的透明肉团上,有一只小小的孔洞,此时正在发出“嘤嘤嘤”的哭啼。 而那只阴魅,焦虑地在天花板上方盘旋。 它似乎要产子了。 江未眠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是它似乎下不去。 江未眠本以为阴阳魅是一对夫妻,此时看上去,却觉得它们更像是母亲和孩子。 她旋转了一下手中的小铜镜,继续查看。阳魅占据了一整个廊道,而郁宿舟的房门紧闭。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镜中魅该不会今天就下手吧?! 看着环伺在郁宿舟房门外的三只镜中魅,江未眠不妙的预感更加不妙。果然,吃了郁宿舟血肉的镜中魅就是不一样,智商都要高得多。 如今的局面看上去,像是三只镜中魅都反水了。 她先暗爽了一把,随后心情就开始变差。 那只镜中魅和她玩黑吃黑呢,今晚没有通知她,想必也是存了连着她一起搞的意思。 望着那只临产的镜中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十之八九,那只聪明的镜中魅和这位孕妇达成了协议,背叛郁宿舟,就会给它奖励,而有什么奖励,比纯阴之体的她更加合适? 江未眠深呼吸一口,随后收回了小铜镜,没有选择正面和镜中魅对刚。 她走回了自己的后窗,随后面不改色地路过郁宿舟的窗户,爬上了后院的树。 三只镜中魅! 她才干不过呢。超过预期,只能先找月秋崖求助了。 然而还没等到她爬上树,周围的雨声便瞬间消停。 又是那断片的感觉。江未眠心跳猛然加速。 原本她的意识已然朦胧,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在她耳畔响起。 “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那声音清旷而充满佛性,她脑海中的迷雾瞬间被驱散。 江未眠隐约看到了,月亮照耀的树枝上,飘然站立着个白衣女子。 没有雨,没有云,只有一片月,一棵树,一个人。枯瘦遒劲的树枝在月色中如墨。 而白衣人是除月色外唯一鲜亮的色彩。她身姿曼妙,长裙被风裹挟,却丝毫不带狼狈。 玉色手指之间,握着一支通体乌黑的笔。 那笔尖于虚空之中游走,似乎在书写什么看不见的文字。 她手腕一片雪色,其上挂着一串小子菩提,那菩提如玉珠,通体雪白。 她叹息一声:“你从何处来?” “天煞孤星的命盘早已是定局,为何你一再想要打破?” “益州将灭,王女将死。” “山河社稷卷,因他而破。” 那虚空中飘下一页米黄色的纸,纸翩翩旋转,带金色光辉,丝毫不被雨水影响,落在了江未眠掌心,随后,在她眼前燃烧起来。 江未眠眼皮一跳。 随后便是巨浪声自身后袭来。水声中,江未眠险些窒息,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郁宿舟?” 水中升腾着血雾,郁宿舟的眼眸紧闭。 镜中万象,斗转星移。 然而也正是在这一瞬,她掌心燃烧的纸飘飞起来,灰烬落在了江未眠的眉心。她看见了奇异的场景。 青年一身玄色,在如钩月下,对着她微笑,邪肆俊美的容颜上,一双惑人的眼睛一如往昔。 “阿眠,你要杀我?”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心握着的匕首。 那匕首的尖端,在他的胸膛。 一行血线,落在衣襟。 她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还给你了。你我两清。” 那必定是很痛的,但是他一点都不愿意放开手,依旧拥抱着她。 “不要还给我。”他呓语似的,眼眶染上病态的红,“我不会要的。” “生生世世,不要还给我。” 死亡不会分开我们,我们将至死不渝地纠缠。 ※※※※※※※※※※※※※※※※※※※※ 这一章末尾是眠眠看到的幻象。是未来的幻象!幻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所以不要说娇娇突然爱上眠眠了好吗我枯了。。。 大家不要担心,眠眠在这段感情中不会占下风。 另外还有几天入v了,入v当天更三章。 刚刚入v的时候大家扶我一把,下周再养肥我吧_(:3」∠)_ 感谢在2020-09-06 18:58:05~2020-09-07 19:3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上寒 20瓶;sherlocked 10瓶;性本爱南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2 章 扑通。 水声充盈了江未眠嗡鸣的大脑。 她睁开了眼睛,面前是淡蓝色的水,和一片柔焕的云纹发带。 这是哪里? 发带漂浮之末,是一片墨色云团,云团中,她朦朦胧胧看见了少年的脸,透明的,脆弱的。 他长发在水中漂浮,造成了那一朵墨云,殷红的唇瓣似娇旖欲吐的花,艳丽又颓靡。 江未眠脑袋隐隐作痛。她总记得自己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场景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一点血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少年面带痛苦的神色,朝她伸出了手。他如同一只海妖,眼眸中都是蛊惑人心的光彩。 但江未眠下意识往后一退。 小变态拉她的手? 准没好事! 郁宿舟在水中显得越发黝黑润泽的瞳孔望着她,痛苦神色丝毫不减,甚至如同牢笼困兽,更加焦躁。 随后他启唇。 江未眠努力去辨认他的唇形。 救,我...... 在辨认清晰的这一刹那,江未眠的后脑勺如同被谁狠狠一敲,又痛又麻。 “系统?”她在脑海里呼唤系统,但是只听见一阵杂乱的空声。 带我离开。 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是少年清澈的,隐忍痛苦的声音。他依旧在向她求助。 淡蓝的水中,逐渐漂浮起更多血雾,血雾中浮现起一片枯黄浩瀚的场景。 土黄色的圆柱,翻飞尘嚣的地面,生倒刺的铁栏杆——还有,上头坐着的,衣锦的人,他们神色疯狂,振臂高呼。 无数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台中的少年。 这是斗兽场。 江未眠听见咆哮声和粗重的鼻息,她后知后觉回眸,才看见一座巨型的牢笼,牢笼上罩着一块黑布。黑布里是什么? 有野兽游走的身形。 她看到了少年颤抖的手。 他在恐惧。 江未眠心中一动,这不会是郁宿舟的童年回忆吧? 少年的身影开始波动不止。 江未眠正在思忖是否拉他一把,便听见一个不知在何处曾经听过的熟悉的声音。 “光如一片水。” “影照两边人。” 江未眠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她开口了,听见自己的声音:“郁宿舟?” 他茫然而混沌地望着她,那陌生的眼神印证了江未眠的猜想。 这是镜子里的郁宿舟。 光如一片水,她与镜子对照,那么——郁宿舟那边,应该是看见了另一个“她”。 这镜中魅看来是真的打算直接对郁宿舟下手。江未眠心头一凛。 只是她不知道,这镜子控制的范围有多少。 是整个后院,还是整个江家,亦或者是......整个益州城? 江未眠伸出手,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破开水花,将另一侧的少年拉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周遭鼓动起她衣袖的水登时消失。 江未眠干爽地站在原地,方才那镜中少年也消失不见。 镜子,迷人心魄,那镜中少年,应当是郁宿舟的一部分。人间有了镜子,便有了人形。一个一摸一样的自己,渐渐生出了灵智,便有了镜中魅。而镜中魅之所以智力低下,是因为只有虚的形,没有真的身和魂。镜中魅若是想要脱离镜子,先得获得一个人的真实身体,就如同最初镜中魅要江未眠的身体一样,先通过睡梦侵入她的精神,最后获得她身体的支配权。 而这一只镜中魅,因为吞吃了郁宿舟的血肉,以意外的方式有了部分灵智,自然对于郁宿舟的身体有着本能的渴望——占据,亦或者吞吃。 而想要获得郁宿舟的身体,就要像最初侵犯江未眠的精神一样尝试分离他的魂魄。 郁宿舟的心智坚定,所以镜中魅抓住的唯一一缕魂魄,就是他的恐惧。 魂魄被全然吞噬,身体便被镜中魅占有。而人的魂魄若被镜中鬼魅所摄部分,便会迷失心智。 按这么算,她也算救了郁宿舟——就是可惜不知道郁宿舟知不知道。 她倒是没察觉到自己有什么魂魄缺失,只能祈祷若是她魂魄走失,郁宿舟没对她的魂魄做什么。 江未眠挣脱开水镜的束缚,面前又是瓢泼大雨倾注而下。 她透过湿漉漉的刘海再度看见了那个女人。 白衣女子手中还是握着那支通体乌黑的笔,见她醒来,带着讶异掀开眼帘。 “书纸竟然被你吸收了?” 那女人的面庞在雨幕中模糊,江未眠只听见她说:“你是无中来,自然可以挣脱一切......我怎么才想明白。” “长安之祸,六道混乱,天煞孤星的乾骨命盘,自你出现,便生变像。” 江未眠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大抵听见了乾骨,长安之祸等字眼,心头猛跳:“你是谁?” 她知道未来的长安之祸,还知道郁宿舟的乾骨? 那女人神色更加诡异,讶然反问:“你看得见我?” 她怔忪片刻,自顾自回答:“也好,也好。” 她俯首,如同最慈悲的佛,妙音绕梁似钟磬:“小姑娘,到长安来。” 那句话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江未眠捂住为之震颤的太阳穴,蹙眉望着那女人:“为什么?” 那女人摇摇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随后,那平白无故出现的树和月亮便如焚毁的画卷一般寸寸消失了。 最终,那女人也消失了。 一切平常,方才荒诞的一切如同从未发生过。 江未眠脑海中一片混乱,决定将这古怪女人搁置一边,先去找月秋崖和慕寒。 她手脚并用翻过围墙,滚落在草地上,一瞬间浑身又酸又疼。但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而是一拐一瘸奔向了月秋崖和慕寒的房间。 * 镜中魅动手的前一刻,郁宿舟的身形便已经动了。 镜中魅感受到他增强不知多少的力量,不由地心头一沉。 雨夜,它的力量变强,本欲借此机会反噬郁宿舟,但现在看来,只有它一个,半点不够。 它借雨势将自己的身体分散了一部分,外出寻找那阴阳魅。 它以江未眠的身体为筹码。 最初,阴魅就对于郁宿舟的安排非常不满,因为阴魅即将产子,江未眠的纯阴之体于它而言十分滋养。 但是郁宿舟偏偏将这具身体的支配权,交给了另一只镜中魅。 再加之,郁宿舟上次在廊桥,险些让月秋崖真的将阳魅给杀了。 爱子心切的阴魅十分记仇。 镜中魅并不打算真正站在郁宿舟或者江未眠任何一边——它和他们只有短暂的利益关系,它并不打算听任何人的话。 所以如果它一个不足以反噬郁宿舟,那么,再来两个,应该够了吧? 毕竟郁宿舟饲养了这么多只镜中魅,一定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郁宿舟掌心符纸翻飞,烈火如柱,喷射在它身体之上。 镜中魅以水膜将整个房间包围,这样前院的月秋崖和慕寒便很难听见这里的爆破之声。 这点正中郁宿舟下怀,他冷笑一声,指尖血珠落在虚空之中,画出一道形状诡异的符。 郁宿舟鲜红的血液,竟成了黑色。而明黄色的火焰,转为幽幽青黑色的鬼火。 地裂。 无数冤魂鬼怪自裂缝中爬出,哭喊着伸出手,在泥淖中挣扎的下半身隐约可见白骨。 鬼符。 符分为人符,妖魔符,鬼符,仙符。 人符便是普通捉妖人修习的符术,仙符据说是神仙创造的符,若是凡人绘制仙符,便借的是仙力降妖除魔。 而妖魔符和鬼符,与仙符相反,是借助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力量,诛杀对手,是极其阴煞的符,若是收敛不好,便会反噬施展符术之人。 施展妖魔鬼符术的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永坠地狱。 这是邪魔外道。因为在使用妖魔符和鬼符期间,使用者信奉的便是强大残忍的妖,和极端阴邪的鬼,所以使用者必须有压得住邪祟的实力。所以,鬼符和妖魔符已经无人使用数年。 郁宿舟这身体,怎么压得住鬼符? 镜中魅身为镜,通阴阳,如今阴盛阳衰,隐约有破裂之相。 它知道了自己看低了郁宿舟,不过一切都太迟了。 郁宿舟没有能够压住邪祟的实力——纯靠命硬。命够硬,八字够煞,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百毒不侵,百无禁忌。 我若是世间最煞的煞,那么还有什么能够反噬我? 少年坐于白骨生成的王座之上,墨发如瀑,柔顺地垂在他腰际。他手指如玉竹,指尖血珠落在雪白的骨架上。 驾驭无数骷髅,口角还带着鲜血。 虽不会被反噬,但是驾驭如此之多的鬼魂,也算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做任何有违天道之事,自然会付出代价。 不过。他眼中戾气蔓延。这只镜中魅已经要不得了。 他已经不能控制它了,必须毁掉它,否则月秋崖和慕寒迟早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镜中魅强行忍受着这巨大的压迫,将自己修建而成的水膜收拢捏碎。 房门大开。 阴风嘶吼着灌进少年翻飞的衣袖。 他如同鬼魅一般,望着门前出现的阴阳魅,笑意冰冷。 “你们,也是来杀我的?” 就在这瞬间,阴魅如同一只灵巧的蜘蛛,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手脚并用攀爬而来。 骷髅们高举的长长镰刀险些戳爆它的鼓鼓囊囊的肚腹。 阳魅还在嘤嘤嘤啼哭。 阴魅举起了手中的镜子。 镜中少年容颜如画,苍白不似人。 他的精神全用在控制骷髅鬼魂上,如今正处于难得的脆弱之中。 就在这瞬间,整个江家被一层无形的膜包裹。 每一个睡梦中的人都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虚空中的镜子。 他们的瞳孔涣散。镜中伸出一双手,拥抱了他们——取代了他们。 镜中魅这才明白,倘若没有自己,阴魅迟早也会反水。 为了产子,母体早就准备好了,举所有无辜者的精神,对抗郁宿舟一人。 ※※※※※※※※※※※※※※※※※※※※ 和编编商量好了,定在10号,也就是后天入v。 感谢在2020-09-07 19:39:28~2020-09-08 19: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爷 17瓶;妄安、三秋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3 章 江未眠敲响了月秋崖的房门:“月姐姐,月姐姐!”然而许久都没有听见月秋崖的回应。 江未眠情急之下推门而入,见帘帐漂浮,女子在其中沉睡,面带冷汗。 江未眠推她:“月姐姐!” 月秋崖这才睁开眼睛,在这雨声滂沱中,江未眠看见了她的眼睛——那眼睛中带着不似人类的茫然,但当她目光落在江未眠身上时,眼神迅速回暖:“阿眠?” 同时,她也嗅到了江未眠身上浓重的妖气。 她迅速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江未眠拉着她手,气喘吁吁:“来不及了!月姐姐,快去后院,郁宿舟有危险!” 月秋崖果然不再追问,指尖飞起一道金光符纸,顷刻间,江未眠通身便被笼罩住。 随后一道通讯符飞出窗口。 “眠眠,你乖乖待在此处。哪里也不要去。”月秋崖握住她双肩,“我已经通讯了慕寒,他待会儿会和我一同去,你不用担心姐姐。” 当她拂袖而去的刹那,江未眠抓住了她衣袖:“等等,月姐姐,我不能待在这里。” 月秋崖不明白:“眠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给你施了符,你不会有危险的。” 江未眠犹豫片刻:“不......” “月姐姐,我担心郁宿舟。” 月秋崖的神色在瞬间变得严厉,但她见江未眠一双无辜眼睛,便只能无可奈何软化:“眠眠,不要胡闹,我嗅到了大妖的味道。外头很危险。” “可是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是更危险。”江未眠软声哀求,“月姐姐......” “好吧。”月秋崖勉为其难,拦腰抱住江未眠。 江未眠露出个笑:“月姐姐最好啦。” 她低垂眼睫,笑容便消失了。 她若是放月秋崖一个人去,谁知道郁宿舟会搞什么事情。 这会儿还有机会挽回。 郁宿舟不受她控制地狂奔在脱离剧情的大道上,她只能一路填填补补了。 这些天筹谋的好感度,江未眠低眉,手指握住月秋崖的衣袖,她可不会放弃。 * 郁宿舟恍惚了一瞬。 面前是一片水纹,他仿佛沉没在没有任何声音的海洋。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和整个府邸的人的精神对抗。 有无数只手抓住他的衣袍,他知道,那是自己召唤出的鬼魂。面前漂浮着的是无数熟悉的面孔,那些人双眼无神,却都伸出了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脖颈。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郁宿舟有些缺氧。 镜中魅察觉到了,来自阴魅一视同仁的杀意。 它和郁宿舟都不知道,阴魅将要产子了。 母体极盛,产子时便可借子化为大妖。 所以阴魅不会将孩子生产下来,而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将其吞噬。 现在它和阴魅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是竞争者。 镜中魅迅速借雨水迅速遁去。 所幸阴魅如今正对付着郁宿舟,并不打算对它赶尽杀绝。 郁宿舟的眼前是淡蓝色的水,影子和现实重合。 他看到了一朵嫣红的裙摆。 少女的容颜在水中,鲜焕如花。 她也看见了他。 郁宿舟仔细辨认了一番,发觉这熟悉的面容,自己竟然丝毫没有记忆。 他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瞬间的窒息灌入他的喉管,他下意识伸出手,他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嘴唇微动。 他茫然地望着那个少女后退了一步,似乎带着忌惮。 随后他面前出现了黄土飞扬的场景。 一个粗糙的笼子,上面罩着红布。 郁宿舟知道里面是什么——是一头狮子。那头狮子,将会杀死场内所有的奴隶。 除了他。 只有他会活下来,在尸山血海中活下来。 死不瞑目的奴隶,高声呼喊的达官显贵...... 少年恐惧地开口。 他听见自己脆弱的声音:“带我离开。” “带我离开这里。” 求你了。 他察觉到自己也许会被那个少女抛弃,一束朦胧的光穿过水面,落在少女的面颊上,让她看上去似乎随时随地会飘然离去。 * 镜中魅先进入了江未眠的房门——它要带走鱼,不能把鱼留在这里。 但是进入江未眠的房间后它才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镜中魅焦虑地在空气中搜寻江未眠的气息,发觉那气息已经十分稀薄,想必江未眠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它原本应该早点离开这里。 但是,鱼还在她手中。 江未眠没有在它的掌控中。镜中魅预感越发不妙,只能先行离开这处。 而江未眠这厢带上鲤鱼本就是为了防镜中魅,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今夜想杀郁宿舟的除了镜中魅还有阴阳魅。 按照这样的发展来看,原著中屠杀江家满门的并不是镜中魅,而是产子的阴魅。 所有的人或者妖,都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 因此,今夜情况乱甚。 * 郁宿舟听见了凶兽咆哮声。 他感受到自己一点点下坠。 而就在坠落失重的那一刻,他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那只手柔软而充满力量,直直拉着他挣脱开水面,郁宿舟浑身一轻。 他模糊的意识,因为这一抹红色的光彩而回笼。 一双浅褐色的眼眸。 强烈的白光潜来,他闭上眼睛。 阴魅手中的镜子裂开一道纹路。 屋子中央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他脚下的鬼魂尖锐嘶鸣一声,鬼火已然蔓延上他袍角。但是那些只余白骨的手指,仿佛被他灼伤,迅速收了回去。 而那些掐住他脖颈的人的魂魄意识也惨叫着后退不止。 阴魅肚腹强烈痉挛,阳魅依旧在哭泣。 阳魅肥胖的身体挤压过了房门,房屋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吱呀呀破碎声。 江未眠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房屋一点点倾倒,变形,月秋崖瞳孔一缩,手中符纸已经飞出。 那阳魅啼哭着收回硕大的头颅。 阴魅的,鬼魂的惨叫声几乎可以穿透耳膜。 江未眠感受到了爆破般的煞气,她被震得出一口鲜血,月秋崖焦急:“眠眠,默念清心咒,到我身后来!” 未料江未眠并未听从,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即将倒塌的屋子。 眼看一抹红色的影子转过门便消失了,月秋崖心头一颤,抬步也要冲去。 此时慕寒赶来,自上方施下结界,声音冷厉:“月秋崖,冷静点!” “眠眠在里面!”月秋崖隐约有狂暴之意,眼眸都带了些猩红。 “她需要你,你必须保全好自己!”慕寒声色俱厉,“冷静!” “这里只有你我是捉妖人!”慕寒声如洪钟,击得月秋崖强行镇定下来。 是,这里只有他们能对付这些妖物,她不能受伤,不能冲动,不能暴露弱点——眠眠需要她,她死了,就没有人救眠眠。 月秋崖默念,手中符纸化作旋风,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风生雾。” “雾生云,云生雨。” 天际风雨涌动,黑云压城。 * 房屋倾颓,烟尘飞涌。 江未眠眼底染上一丝笑意。 “郁宿舟!” 温暖的怀抱撞上少年的胸膛。 少年后知后觉将她抱了满怀。 她沾染着尘土和雨水的面颊,亮晶晶的眼睛如同破碎的星子,带着忧虑和惊喜。 郁宿舟望见了那双熟悉的浅褐色眼睛。 “是你?” 江未眠愣了愣:“什么?” 少年袍子一翻,几乎将她完全包裹,一瞬间,房梁和屋脊的沉重都落在了那些拔高无数丈的鬼魂身上。 少年的下颌线在月光下锋利而流畅,随后他垂下眼睫,望着怀中“一脸急切”的少女。 “阿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蛊惑。 江未眠从他温柔的眼眸里看到了他擅长的伪装,略带失望,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她心中暗叹可惜。这人也太不好骗了,随后将那一句“郁宿舟,我来救你了”给迅速吞回肚子里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挥呢,怎么就让他找到了“她发现了我的秘密”的重点呢? 而且因为她窥探到了他的秘密,他还是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她笑了笑,也不打算继续伪装:“哦?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你是说......风雨夜,你在廊角看着我被镜中魅追杀?” 少女柔软的手落在他后颈,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恶意和捉弄人的坏心思:“还是说,你饲养了四只镜中魅?” “亦或者......”她漂亮的眼睛光华绽放,她甚至忽略了他眼中的冰冷和杀意,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这周围的,‘来路不正’的鬼魂?” 她知道鬼符是什么。郁宿舟摩挲一下指节。 周围森冷鬼气此刻蓬勃而起,对着中央的少女露出獠牙。 “所以,阿眠,你想要做什么?”少年终于不再伪装,属于野兽的爪牙完□□露。 郁宿舟垂眸望她:“你策反了镜中魅,但是你失败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江未眠反问他。 郁宿舟答:“一开始。” 江未眠饶有兴致道:“一开始?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郁宿舟唇角一勾,是个冰冷弧度,“你骗人的神情,算计的神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还有,你知道我会鬼符?” 小变态太了解她了。江未眠于心中深深叹息,虽然没能骗到这一波好感度,但是,这也算是他另外一种程度上的敞开心扉吧。 她还是小瞧他了,这人不能用寻常方法攻略啊。也许她必须换个方法了。 但是,她现在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看见他这副模样的,还活着的人了。算来算去,也算是特别的人了,她格外乐观地想。 不过她属实冤枉,她哪知道他这个时候就会画鬼符,又哪里想要知道他浑身上下这么多秘密!江未眠在心底叹口气。 “月姐姐和慕寒大哥在外面。”江未眠弯起眼睛笑,提前扼杀了他想要杀死她的念头。 少年果然收回了手中的符纸。 他眸中墨色翻涌,似笑非笑:“若是月秋崖在外面,你为什么会进来?” “来救我?”他嘲讽道,“你知道。” 他声音笃定:“你知道,我想杀你。” 闷雷滚滚,自天际而来。 江未眠毫不在意他这杀意,近乎一片空白的雨声中,少女在他耳侧悄声道:“哦......我为什么要救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眼带无辜,耸耸肩。 “因为,我喜欢你啊。” ※※※※※※※※※※※※※※※※※※※※ 订阅率满百分百可以抽奖,随机分配看谁最欧啦哈哈哈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娇娇和眠眠要冲了!! 接下来这几天的订阅对于文文的前途有至关重要的影响,所以希望这几天大家都不要养肥我。 _(:3」∠)_ 爱你们!奶一口眠眠,为火葬场蓄力吧! 下一本开《为了保住马甲我容易吗》又名《祖宗爱情故事》? 「头可断,血可流,马甲要苟住!!」 谢今爻有个秘密。 她命中注定有一情劫,为了躲过这个情劫,她伪装成羸弱少女找了个落魄魔修与她结为道侣。 同时,修界战事告急,谢今爻正找不到借口脱身,那魔修便上了战场,两年杳无音信,想来凶多吉少。 谢今爻等了半个月后,果断死遁。 情劫渡完了,耶! 百年之后,修界老祖宗谢今爻被新任魔尊邀请参加尊位大典。 据闻新任魔尊从刀锋血雨中一步步杀到如今高位,雷霆手腕,杀伐果断。 谢今爻表示非常欣赏。 据闻新任魔尊有个因他陨落的白月光道侣,是魔尊逆鳞,魔尊百年间寻遍秘法要将其复活。 谢今爻表示非常感动。 听完了八卦,片刻后,她抬起眼。 座上那人容色鲜焕,眉目中依稀有熟悉影子。 众星捧月间,那人眯起眸子看她。 谢今爻手一抖。 别问,问就是玩脱了。 —————— 苏不遮曾以为人生漫漫,也许自己也就当这样孑然一身。 直到她出现。 她陪他看浩瀚星河,观无妄花海,为他裹伤,为他拭血。 随后,离他而去。 他未曾流过泪。 哪怕经脉寸断。 哪怕业火焚身。 可是那一天,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众人骇然望他血泪落了满襟袍。 自此,刻骨铭心,逾越百年,念念不忘。 小剧场: “你是修界中流砥柱,如今魔物肆虐,该当如何?” “诛杀之?” “诛杀之?”苏不遮冷笑,“不,你得以身饲魔。” 感谢在2020-09-08 19:33:48~2020-09-09 18:2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妁惣君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