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异能闺秀》 第1章 重生 第2章 婢女 第3章 兰花峭裳 “小姐,衣裳拿来了,今天穿这套可好?” 含翠还未出门,含玉便推门进来,她的声音清脆中透着讨巧。 宁薇看了含玉一眼,目光落在含玉手里捧着的衣裳上。 大红色的衣裳,艳丽且招摇,的确是宁薇往日最喜欢的颜色。 “这衣裳太过招摇,去找套淡雅一些的来。” 宁薇如今依旧喜欢大红之色,不过却不必时刻把它穿在身上。 大红色极美,也极有侵略性,让人不敢靠近,一如以前的她。 这一世,她想要平和一些,至少不要随时锋芒外露。 含玉满心以为,拿来这套衣裳,能讨宁薇欢心。 不料,却遭到拒绝。 她沮丧的垂着头,退出了浴室。 含翠轻柔的替宁薇擦干身子,服侍她穿好中衣。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走出浴室。 含翠心里有些疑惑,小姐一向喜欢含玉的伶俐讨巧。 今天好像对含玉冷淡了许多。 她不解的歪头想想,没有答案,马上把此事抛到脑后。 “小姐,你看这件衣裳怎么样?” 含玉捧着一件桃红色的衣裳,有些为难的看着宁薇。 小姐的衣裳,全是大红大紫的颜色,要找出一件淡雅的,这不是难为人么! 宁薇看着她手里的衣裳,秀气的眉微微皱起,低头想了想,眼睛一亮。 “含翠,娘上次送来的那几件衣裳没有丢掉吧?” 宁薇的母亲杨氏,出身书香世家杨家,杨家如今已经落魄,但杨家人自小培养出的书香气质,一如既往。 杨氏正是典型的杨家女,一身书香之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的着装素来淡雅清新,给宁薇送来的衣裳,也是如此。 含翠听言,立刻回话。 “奴婢见那些衣裳料子好,没舍得丢掉,小姐你不要生气,那些都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宁薇和杨氏的关系并不好,其实应该是说宁薇单方面不搭理杨氏。 不论杨氏如何示好,宁薇皆油盐不进。 倒不是宁薇讨厌杨氏,而是她认为杨氏更疼爱自己的姐姐宁蔷。 任性的宁薇自然不能容忍,不但不理杨氏,连带着宁蔷,也一起迁怒。 “我知道,你去把娘送来的衣裳拿过来吧。”宁薇展颜一笑,含苞待放的美丽容颜,更显明艳。 含翠立刻直了双眼,小姐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才14岁就如此明艳,再过两年,必定是锦州城里最美的女子。 “含翠。” “啊!小姐,我马上去拿过来,含玉,你先给小姐梳头。” 含翠回过神,立即转身出门。 嘴里还嘀咕着,“小姐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就好了。” 宁薇听力不错,听到了含翠嘀咕之语。 笑容变得苦涩,以前的自己任性妄为,对所有事都很不满意。 每天皱着一张脸,活像大家都欠了她的, 前世一直到宁家家破,宁薇都是如此。 直到去京城投奔侯府,那里的人,不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迁就自己。 在诸多刁难和排挤中,她被磨平了棱角,学会强颜欢笑,讨好他人。 “小姐,今天戴这支金钗怎么样?” 含玉没注意到宁薇发愣的模样,在首饰盒中挑出一支金钗,捧到宁薇眼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讨巧。 宁薇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含玉手上的金钗之上。 纯金的发钗,金光闪闪,上面簇拥着大片的牡丹,精雕细刻,娇艳且贵气十足。 宁薇摇摇头,美则美矣,却不适合她如今的年纪。 手伸进首饰盒里,翻了又翻,找出一支银质流苏发钗,递给含玉。 “用这个。” “小姐,你昨天不是还嫌银钗穷酸么?” 含玉今天一直碰壁,心中很是不解,明明她替小姐选的,都是小姐平日最喜欢的,怎么今天却统统不要? 难不成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小姐不高兴了? 宁薇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的含玉,脸上的神情复杂。 含玉五官清秀,人很机灵,最会讨她欢心,以前宁薇去哪都把她带在身边。 与一直冷待的含翠相比,宁薇对她极为宽厚。 有心事时,都会对含玉诉说,有好东西也不忘给含玉留一些。 现在的宁薇,却无法再与含玉亲近。 前世的种种,历历在目。 宁家家破之时,含玉偷走卖身契,和宁薇所有金银首饰,跟着家丁情郎,私奔而逃。 那时的宁薇,刚刚经历亲人的离世。 又遭到亲近丫鬟的背叛,是如何绝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今天就戴这个。”宁薇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含玉委屈的瘪瘪嘴,把银钗小心的插在宁薇头上,沮丧的退到一边候着。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何事,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含翠进来时,正好看见含玉委屈立在一旁的模样。 她不解的摇摇头,没有理会。 “小姐,穿这件衣裳怎么样?” 含翠说完,把手里的衣裳抖开,铺在一旁的小塌上。 宁薇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起身伸开双手,含翠立刻替她穿上。 “夫人的眼光真好,小姐穿上这件衣裳,真是好看。” 含翠看着眼前的小姐,双眼闪亮,乐滋滋的夸赞不已。 宁薇走到穿衣镜前,细细打量一番。 娘的眼光果然极好,这件衣裳简单大方,淡色的峭纱料子,轻薄飘逸,最适合此时的天气穿着。 衣裳上绣着的兰花图案,显得清新雅致,领口和袖口的缠花暗纹,又平添几分矜贵。 目光一路向下,一双红色的绣鞋,突兀的出现在宁薇的眼帘。 她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含翠。 “衣裳很好,绣鞋却太打眼。” 含翠捂嘴偷笑,“小姐不用担心,夫人早就想好了,送来的衣裳都配上了新的绣鞋,你看!” 拿起放在一边的绣鞋,递到宁薇眼前。 这双绣鞋也绣着兰花,显然与衣裳是一套。 含翠蹲下身,帮宁薇换上新的绣鞋。 第4章 姐妹 第5章 锦州宁家 想着前世,自己活到了28岁,比起如今16岁的宁蔷,还要大12岁,如今被她当作小孩子对待,宁薇有些汗颜! “姐,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能捏我的脸。”宁薇故作生气的转过头。 殊不知,她此时气鼓鼓的模样,更加呆萌可爱, “好,好,我知道拉,六妹长大了,不是小孩子。” 瞧瞧这敷衍的语气,完全口不对心嘛,宁薇满头黑线,没想到素来文雅的姐姐,还有如此一面,看来她前世,对自己家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幸好她重生了,今世她有时间好好了解他们。 姐妹俩愉快的聊着天,不一会儿,便到了她们的目的地,祖母居住的清平院。 清平院前院,聚集了不少人,宁府的女眷到了大半。 宁家的子嗣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太夫人王氏,育有两子一女。 女儿早已出嫁,两个儿子都已娶妻。 大儿子宁昌兴,也就是宁薇的爹。今年38岁,娶妻杨氏,杨氏比宁昌兴小一岁,她肚子争气,育有两子两女,如今执掌着家中的中馈。 两子分别是嫡长子宁浩磊,20岁。嫡次子宁浩焱,17岁。 两女是,嫡长女宁蔷,16岁,家中排行第三。嫡次女宁薇,14岁,家中排行第六。 宁昌兴还纳有一妾,小妾姓郑,大家都称她郑姨娘。 郑姨娘是锦州府所属小县,七品县官的女儿,她样貌秀丽,又守礼知趣,在府中也有些脸面。 郑姨娘育有一子宁浩鑫,今年15岁,家中排行第四。 王氏的二儿子,名为宁昌隆,今年32岁,也就是宁薇的二叔。 宁昌隆也有一妻一妾。 妻子小王氏,是太夫人的娘家庶妹的女儿,今年30岁,育有两女。 大女儿宁蔓,今年14岁,比宁薇只大两个月,家中排行第五。 二女儿宁萍,今年10岁,家中排行第七。 小妾李姨娘,是从小服侍宁昌隆的丫鬟,后来抬了姨娘,育有一女。 此女名为宁蓉,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今年才满6岁。 二房多年未有男孙,是太夫人最为头痛的事。 宁蔷和宁薇一同到来,令众人吃惊不已。本来还在轻声闲聊的众人,纷纷闭紧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她俩。 “你们看着我和六妹做什么?” 宁蔷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她和宁薇牵着的手。引得院里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宁薇:“…” 这还是自己文雅温和的姐姐吗?她这炫耀的小表情,是怎么回事? 宁薇再一次反省自己,实在是太不了解家人了。 “蔷儿,你和薇儿今天怎么一块来了?” 最先开口的是姐妹俩的娘亲,杨氏。她看着两个女儿牵着的手,脸上笑意连连,这个画面她祈求太久了,如今看到,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娘,我和妹妹住在一个院子里,遇上了就一起来给祖母请安,看把你惊讶的!”宁蔷笑的眼睛眯起,拉着有些呆愣的妹妹,向娘亲走去。 宁薇自从听到杨氏讲话,便呆愣住了。 娘亲的模样,曾在她梦中夜夜出现,可是如此真实站在她面前的情形,确实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看着娘亲端庄妍丽的脸,宁薇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薇儿,你怎么哭了?”杨氏见到小女儿突然掉眼泪,心头一惊,有些慌乱的扯下手帕,紧张的帮她擦拭泪水。“薇儿,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娘给你请大夫。” 说完便转头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娘,我没事,是沙子进了眼睛。”宁薇连忙拉住杨氏的手,“不用请大夫。” 含翠:“…” 小姐,你这是第二次,说这个谁都骗不过的谎言了! “好。好。不请大夫,薇儿没事就好。”杨氏嘴上应着,眼神却示意丫鬟赶紧去请大夫。 宁薇无奈,只得拉过身后的含翠,对她眨眨眼说道:“含翠你快告诉我娘,我没事。” 含翠呆呆的看了宁薇一眼,显然还没回过神。 宁薇又是满脸黑线,好吧,这下大夫看定了。 “娘,我真的没事。”她还想挣扎一下。 “嗯,娘知道薇儿没事,不过也到了例行请脉的日子了,让大夫来看看也好。” 就知道是这样,宁薇无奈的点点头,心头却甜丝丝的,这样关心自己的娘亲,就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很好! “薇儿妹妹,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呀?” 温软的女声,传入宁薇的耳朵,她循声望去,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印入眼帘。 是她!王雪柔,这个宁薇前世,恨不得啃她的肉,喝她的血的女子。 王雪柔并不是宁家人,她是太夫人娘家弟弟的孙女。 太夫人娘家弟弟,嫡系子嗣单薄,到孙辈嫡系只有王雪柔和她哥哥王卜修两人。 当年太夫人娘家,获罪全家发配边疆,太夫人打通关系,设法留下二嫂小王氏。 前些年,又设法接王雪柔兄妹俩入宁府。 宁府众人,怜惜他们兄妹俩从小受尽苦难,对他们千好万好。 只可惜,宁家人的好心,没有得到他们兄妹的感激,反而为宁家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宁薇脸上的笑意突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苦苦压制的恨意。 视线一直停在宁薇脸上的王雪柔,心中一惊,她不明白,宁薇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王雪柔脸上温和的笑容,霎时有了破裂的痕迹,她低头定了定心神,才缓缓抬起头。 “我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薇儿妹妹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神情,衬的宁薇像个穷凶极恶之人。 第6章 群起而攻 “柔姐姐,你怎么了?我没怎么你呀?娘,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薇如今可不会吃这样的闷亏,在王妃的位置上安坐数年,以一己之力,护着痴傻相公和年幼儿子的女子,又岂会应付不了这样小小的手段。 宁薇刚刚的恨意,只有王雪柔一人看到,此时她做出这番姿态,众人还以为是,宁薇以往的脾气发作过了。 可听宁薇开口,才想到她并没有对王雪柔怎么样,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 这个王雪柔做出这番模样,到底想做什么? “柔姐姐,你干嘛冤枉我六妹欺负你?” 说话的是二叔的大女儿宁蔓,她和宁薇同岁,只比宁薇大两个月,在宁府排行第五,是宁薇前世在宁府,唯一一个交好的姐妹。 宁蔓性格耿直,说话更是不经大脑,一句话噎的王雪柔半死。 “…”王雪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见众人都不赞同的看着她,委屈的涨红的脸颊。 “柔姐姐,你这般委屈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姐妹联合欺负你呢!你是想要祖母责怪我们吧,你的心眼真坏!” 宁蔓直白的话语,噎的王雪柔脸色更加通红,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五姐,你别说了,你把柔姐姐说哭了,待会祖母看见,又要说我任性了。” 宁薇敛下眼帘,一副伤心的模样。 呵呵,火上浇油而已,一点都不费力。 王雪柔正要反驳,杨氏开口了。 “好了,都不要吵了,雪柔,有话就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府亏待了你,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杨氏的神情温和,说话语调也很轻,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 即便如此,王雪柔还是气的半死,她觉得杨氏这是在提醒她,她不过是个寄居在宁府的外人,还是本份些为好! 其实是她想多了,杨氏如今生活颇为顺遂,宁府后院之中少有争端。 杨氏没有经历过后宅的阴私之事,自然不会话中有话,她说的话,往往都是字面上的意思。 “柔妹妹,动不动就掉泪,是小家小户女子的行为,妹妹以后还是莫要学了。” 宁蔷接过杨氏的话头,好心的提醒王雪柔。 宁薇拼命忍住笑意,低下头弯了眉眼。 自己这个姐姐真是太好玩了,以前一直以为她很好欺负,原来心里头也憋着坏呢! “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姗姗来迟的二夫人小王氏,见到大伙围在一起,好奇的凑了过来。 “娘,娘,我知道,我告诉你。”今年只有10岁的宁萍,见自己的娘亲来了,立刻跑到她身边。 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小王氏。 小王氏也是个妙人,听完宁萍的话,她瞥了王雪柔一眼,淡淡的开口说道:“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娘家人,虽然不想你烦我,但是我作为长辈,还是要说上一句,动不动掉眼泪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做。” 又转向杨氏,说道:“大嫂,家里姑娘多,这种风气可不能让她们学去了。” 杨氏点点头,觉得弟妹说的不错,转头看向王雪柔说道:“雪柔,这件事你一定记在心里,下一次还这样,就不要怪我罚你了。” 这次她的语气严厉了许多。 王雪柔听言,抹了把眼泪,只得乖乖的应下。 她悄悄看了眼,凑在一起的宁蔷,宁薇,宁蔓三姐妹,眼睛里透着一丝怨恨。 宁薇此时无暇理她,如今的王雪柔,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刚刚她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宁家众人,已经把她挤兑成那样。 宁薇心中感叹,果然不愧是宁家人,亲疏都分的很清楚。 这么好的家人,上辈子却一个都没有得到好报,实在是上天不公。 还好她回来了,她一定要改变她们的命运。 随着清平堂正屋的大门打开,几个丫鬟鱼贯而出。 太夫人的贴身丫鬟如春,迎到众人面前,面带笑容行了一礼。 “各位夫人小姐,太夫人唤你们进去!” 说完便立在一旁,两手附在小腹处,微微低头,等众人进屋了,才抬脚走进正屋。 杨氏领头,小王氏紧随其后。 再后面便是郑姨娘和李姨娘。 然后就是宁家姐妹,最后面的自然是寄住在宁府的王雪柔。 太夫人王氏,今日身着深蓝对襟暗纹锦边长衣,头戴八宝金簪,显得雍容华贵。 扫了一眼来请安的众人,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太夫人年近60,依然精神抖擞,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但还是能从她脸上,依稀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随着她的笑容,脸上的纹路加深,显得慈祥和蔼。 只可惜太夫人鲜少露出笑容,以至于小辈们都有些畏惧她。 宁薇以前也是如此,如今再次看到,心境早已不同于以往。 她默默的看着此时康健的祖母。 真好,祖母还在。 她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太夫人的目光正好往这边看来,捕捉到宁薇的笑容,脸上笑意更深。 “薇丫头,你今日怎么笑的如此开心?” 宁薇一怔,继而又灿烂一笑,轻启红唇道:“回祖母的话,丫头只是看着家人齐聚一堂,不知道为何,觉得很开心。” “看来咱们家薇丫头长大了,开始喜欢上和家人聚在一起,这样很好,以后可不要再耍小性子。” 太夫人看向众人,继续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每日要你们早起请安,是我强迫你们守规矩。当然规矩是要守,但是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让咱们一家人聚上一聚。” 太夫人鲜少说这些感性的话语,看来她今天心情很不错。 杨氏立即接上话头:“婆婆一片苦心,宁家如今能如此和睦,婆婆的功劳可不小呢!” 她这话倒是真心,不全是恭维太夫人之言。 太夫人教子有方,两个儿子都是长情之人,每人一妻一妾,妻妾分明,后院干净无人起争端。 第7章 妙计拦亲事 大房就不用说了,三儿两女,圆圆满满。 二房只有三女,没有儿子,却也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小王氏身体素来虚弱,生了两个女儿之后,不易有孕。 而李姨娘生宁蓉之时,伤了身子,6年了,还没有完全调理过来。 二房迟迟没有儿子,太夫人和宁昌隆也没有生出再次纳妾之心,可见宁家人厚道。 “大嫂说的是,能做您的儿媳,可是我们几个前世修来的福气呢!”小王氏笑容满面的哄太夫人开心。 “你们两个啊,当着几个丫头的面,这样刁钻讨巧,可莫要让丫头们学去了。” 太夫人笑容愈发深刻,乐得眼睛眯起,杨氏和小王氏的话,显然很是受用。 宁家姐妹对视一眼,会心的笑开了。 站在最后面的王雪柔,无人搭理她,只得自己默默的低下头。 太夫人扫了她一眼,挪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太夫人。 太夫人也觉得王雪柔过于小家子气了。想着自己之前,还想把她指给二孙子宁浩焱的想法,坚决的摇摇头。 这样的丫头,养着是无所谓,若真是指给了二孙子,只怕是拖累了他的前程。 娶妻娶贤,这个可是太夫人最为坚定信奉的原则。 当初给两个儿子娶妻,遵循的就是这个原则,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确实不错。 杨氏虽然是宁昌兴自己看中的,但是经过她把关,才娶进家门的。 而小王氏,则是她做主指给宁昌隆的。 小王氏虽不如杨氏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为人处事颇有自己的一套,和宁昌隆相识于幼时,对宁昌隆一条心,也不失为一个好媳妇。 宁薇如果知道,太夫人打消了,让她二哥娶王雪柔的想法,只怕会高兴的跳起来。 太夫人想罢,不露声色的抬起头,“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众人行礼道谢后,依次坐下。 “杨氏,浩焱今年也17了,你有没有留意到,有哪家的闺女适合他的么?”太夫人问道。 王雪柔听到太夫人的话,立即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太夫人和杨氏。 她没注意到,宁薇第一时间看向了她。 宁薇暗想,前世二哥就是娶了这个女人,毁掉了一生。 这一世,她一定要阻止这桩婚事。 杨氏坐在太夫人的右手边,听到太夫人发问,想了想才回话:“儿媳见过几家的闺女,没有发现哪家的合适焱儿。” “祖母,丫头有话想说。”宁薇站起身,走到太夫人面前,拉住她的手,睁大眼睛卖萌。 “薇丫头这么大了,还一副小丫头的模样,真是不知羞。”太夫人看着可爱的孙女,心头发软,自己这个孙女一向不愿与自己亲近,如今大了,倒是愈发可人了。 她用手指戳了戳宁薇的脸颊,问道:“你想说什么呀?” 宁薇压下卖萌可耻的羞涩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祖母,丫头昨天夜里梦见了祖父他老人家。祖父说了,咱们家世代将门,可到了爹这里就开始从文,大哥也是从文。四哥又自小体弱多病,只有二哥身体强壮,又自小习武,颇有做武将的天赋。” “薇儿尽瞎说,你都没有见过你祖父,怎么就梦见祖父了?” 杨氏点了点宁薇的额头,不赞同的向她摇摇头。 太夫人一向最重视她死去的夫君,杨氏担心宁薇随口胡诌,惹怒了太夫人。 “娘,咱们家祠堂里挂着祖父的画像呢,我经常看,所以祖父入我梦里,我一下就认出他了,外祖父还夸我孝顺呢!” 宁薇肯定的扬了扬头,说出的话一点错漏也无。 “丫头,你祖父真这样说么?”事关死去的夫君,太夫人的神色严肃了很多,她郑重的拉过宁薇,仔细的发问。 宁薇目光真切的看着太夫人,“是啊,祖父就是这样说的。” 太夫人见她目光真诚,不似作假,才继续开口问道:“那你祖父还有没有说别的?” 宁薇低头想了想,眼睛一亮,又说:“还有,祖父还说,二哥未来的妻子,理应贤良淑德,身体康健,若二哥他日驻守边疆,她能如祖母以前一样,陪伴在侧,那就更好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祖父还说,祖母为宁家操心半辈子,他都看在眼里,还要丫头好好孝敬祖母,如果丫头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理丫头了。” 宁薇说到此处,太夫人已经满眼泪水。 宁薇取下自己的手帕,轻轻的替太夫人擦干泪水,轻声说道:“祖母你别难过,祖父知道了,肯定会担心您的。” 太夫人点点头,摸了摸宁薇的脸蛋,清了清嗓子,感慨的说道:“你长得最像你祖父,若是你祖父还在,肯定最是疼爱你。” 宁薇的祖父,年轻时有玉面将军之称,他的长相令许多自恃貌美的女子,都极为汗颜。 宁家子女的长相,都继承了祖父祖母的好容貌。 孙辈三个男孙,一个从文,一个体弱,只有老二宁浩焱英姿勃发,可惜他是长相却像母亲多一些。最像祖父的就是宁薇,她不止容貌像祖父,就连眉宇间散发的丝丝英气,也像极了祖父。 太夫人思念死去的夫君,看到长相与他极像的宁薇,也格外厚待一些。 即便她之前任性妄为,也不曾重罚过。 正是这份偏爱,前世让宁薇的性子越发骄纵,这一世,宁薇一定要对得住祖母对她的这份偏爱! 太夫人看向众人,朗声说道: “你们祖父一辈子以从武为荣,他大半辈子都在打仗,有个从武的后辈确实是他的愿望。既然他说希望浩焱从武,那咱们就听他的,浩焱的亲事,还要好好选选,迟一些也无妨!” 宁薇扫了眼低下头的王雪柔,嘴角微勾。 第8章 太夫人 祖母可不是个简单的老太太,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给身为侯爷的祖父。 虽然以她的身份,无法成为正妻,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贵妾的身份进门,后来更是成为平妻,与正妻平起平坐。 祖母与祖父从小青梅竹马,性情相投,深的祖父的爱重。 后来祖父在外领兵十数年,边关苦寒,祖母坚持陪伴左右,为他打理起居饮食,生儿育女。 祖父离世之际,唯一放不下心的便只有祖母。 他在侯府还有正妻,担心正妻容不下祖母这一脉,祖父拼着最后一口气,做主让爹宁昌兴在锦州另立府邸,将侯府一分为二,正妻一脉继承侯府家业,而祖母一脉则在锦州落地生根。 宁薇还知道一个只有祖母和爹知道的秘密,那就是祖父的大半私藏,都藏在锦州,如今全部在祖母手中。 要知道祖父是堂堂侯爷,又是以武将身份封侯,他一生领兵打仗无数,在战场上掳获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虽然有一部分上交了国库,可这剩下的这一部分也颇为惊人。 宁薇上一世,也是到了祖母临终之时,才知晓此事。 她那时才知道,难怪爹只是一个从四品的锦州知府,为官清廉,十年未曾升迁,而宁府里的吃穿用度,却样样都讲究异常。 这样的祖母,一旦决定一件事情,别说是王雪柔,就连执掌中馈的娘亲,宁家家主爹,也无法改变。 前世王雪柔,被宁薇的娇纵衬的大方乖巧,今年就顺利的嫁给了二哥。 这辈子,有祖母的话,她想嫁给二哥,绝对是没戏了。 不过,宁薇可没有认为,只是这样她就会放弃,以王雪柔的个性,肯定还会耍尽手段,以求达成心愿。 即便那样又能如何,她宁薇可不是前世那个没头没脑,只知道耍小性子的宁家六小姐了。 这一世,她要让王雪柔尝尽世间苦楚! 宁薇收起思绪,笑容如花般绽放,她自然的拉起太夫人的手,娇憨的开口:“祖母,丫头都饿了,今天丫头要在祖母这里用早膳,祖母可不要赶丫头走哦!” 太夫人看着孙女的小模样,脸上又浮现出笑意,点着宁薇的额头,向杨氏说道:“瞧瞧这丫头,刚刚还说她像她祖父呢!我瞧着这会儿可不像。” 杨氏也笑开了,她认同的点点头,笑言:“可不是,还是个没长大的丫头呢!” “哼!我本来就是丫头嘛,要是我像祖父一样,带兵去打仗,就有得你们头痛咯!” 宁薇在装嫩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之前的羞涩感完全消失不见,甚至颇有乐此不疲的意思! “这丫头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哈哈…”太夫人爽朗的笑声感染了众人,宁家众人笑成一片。 王雪柔跟着干笑了几声,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把手里丝帕拽得变了形状。 随后,太夫人吩咐奴婢摆早膳。 一行人移步去膳房用完了早膳,又回到正屋稍作歇息。 宁薇扶着太夫人走在最前面,众人此时才注意到宁薇今天的装束。 没办法,今天的宁薇不同与往日,一出现便震惊了众人,而她的装束反而被人忽略了。 “呀!一直没留意,六妹你今天的装扮真是雅致。”大嘴巴宁蔓藏不住话,率先出声,她转头看了看宁蔷,又夸张的说道:“三姐,六妹今天和你好像哦!” 宁蔷早就看过宁薇的装扮了,她微微一笑,“六妹自然与我相像的。” 今年只有6岁的宁蓉,松开姐姐宁蔓的手,胖嘟嘟的小手指着,宁薇头上的流苏银钗,脆生生的说道:“六姐的发钗真好看,走起路来还会摇呢!” 众人:“…” 沉默过后,人群里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9章 以宁姓为荣 第10章 酷暑 第11章 妙法 第12章 故人 “小姐,马车备好了,夫人那里要不要打个招呼?” 含翠快步走到宁薇面前,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急不缓的回话。 宁薇想了想,摇了摇头,娘亲知道了势必要张罗一番,宁薇只想去去就回,不想如此麻烦。 “还是算了吧,等回来了再去给娘亲赔不是。” 含翠还想开口劝说,可宁薇已经快步走出房间,只得跺跺脚,赶紧跟上。 主仆走到院里,眼看就要出蔷薇院。 杨氏带着两个奴婢和一个年轻男子,走进院门。 “薇儿,你这是要去哪呀?”杨氏一眼便看见院子里疾行的宁薇和含翠,立刻迎上前问话。 宁薇无奈的眨眨眼,朝杨氏行了一礼,“娘,我想去府衙看看爹。” 杨氏听言,笑了笑,开口说道:“薇儿才两日没见你爹,这么快就想他了!” 宁薇看着笑容满面的杨氏,再听她酸溜溜的语气,嘻嘻一笑,拉着杨氏的手撒娇道:“娘,我找爹可是有正事的,说起来还是给娘你解困呢!” “哦!为娘解什么困?说来给娘听听。” 宁薇娇憨的模样,杨氏很是受用,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 “那可不行,要等事成了才要告诉娘,娘还是耐心等等,到时候你就知道拉!” 想着等冰制出来后,给杨氏一个惊喜,宁薇没有立刻告诉杨氏实情。 杨氏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小孩子家的嬉戏之言,她牵着宁薇往东厢走去,边走边说:“娘把大夫请来了,让大夫把完脉,你再去看你爹也不迟。” 宁薇看着身后低头跟着的年轻男子,知道此事推脱不了,任由杨氏牵进房里。 见宁薇落座,杨氏看着站在厅中的年轻男子说道:“孙大夫,还请你替小女诊脉。” 孙大夫点头应了,走到宁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药箱中拿出手枕,递给一旁的含翠。 含翠接过手枕,放在桌上,宁薇把手放上去,含翠又在她手上盖了条丝帕,这才示意孙大夫开始诊脉。 “得罪了!” 孙大夫向宁薇告完罪,伸出手隔着丝帕,放在宁薇手腕之上,为她细细把脉。 孙大夫把脉极其认真,他此时低着头,眼睛轻轻闭起,用心感受宁薇的脉搏。 此时两人的动作,导致他们离得很近,宁薇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孙大夫的脸庞。 孙大夫名叫孙白,宁薇记得他与大哥宁浩磊同岁,今年都是20岁。 作为大夫他年纪尚轻,不过宁薇知道,他的医术极为不凡。 虽然如今他还只是小有名气,但过不了几年,他医术高明的美名就会传遍锦州城,乃至许多京城高官前来求医,后来更是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御医。 前世孙白成为御医之后,被皇帝指派给瑞王府,专为宁薇的相公瑞王治疗傻症。 那时候的宁薇,嫁给痴傻瑞王,生下了世子齐元澈。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不愿再与人多说一句话。 孙白此人醉心医术,性情温和,极好相处。在王府时常会遇见,宁薇与他交集颇多,因为是旧相识,倒是时常能说上几句话。 宁薇收回目光,低下头暗暗思量,孙白此人如若能收为己用,那就好了。 孙白为宁薇把了两次脉,才收起手枕,缓缓起身。 “宁夫人,宁六小姐的脉象并无大碍,只是夏日酷热,有些暑气,还要少晒太阳为好。” 一直紧张的盯着孙白的杨氏听言,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神情松快许多。 她温和的开口道:“孙大夫说没事,那我便安心了,有劳孙大夫跑一趟。” 孙白行了一礼,神态自然,不卑不亢的应道:“宁夫人多礼了,既然六小姐无碍,孙某先告辞了。” 杨氏点点头,看了旁边的婢女善棋一眼,善棋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孙大夫。 孙白从容接过,拜别了杨氏和宁薇,便由宁府的奴婢领着出府去了。 第13章 府医 第14章 不可说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眼看到时辰吃午饭了,宁薇只能乖乖的陪着杨氏和宁蔷,在蔷薇院吃过了午饭。 才顶着正午的烈日,坐上了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宁薇的心情特别激动。 终于要见到爹了! 上一世,宁昌兴在那场灾难中,英年早逝,她在棺木前几度哭晕过去,却再也看不到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宁薇拽紧了拳头,眼睛里泪光闪烁。 含翠注意到她的眼里的泪光,心里一紧。 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几次见她想要掉泪,是不是心里藏了什么心事? 含翠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劲,她不解的摇摇头。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呀?要不你打奴婢几下,出出气,你现在这个样子,奴婢看了难受得紧。” 宁薇抬眼看了看满脸担忧的含翠,微微一笑,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应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以前我那么任性,爹肯定对我失望了。” 含翠听言,松了口气,原来小姐担心的是这个。 连忙摆摆手安慰道:“小姐尽会瞎想,老爷那么疼你,哪里会怪你,再说小姐现在变得这么好,老爷看见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宁薇觉得对含翠有些抱歉,只不过,她无法告诉含翠真相,而且就算告诉她真相,只怕她会以为她疯了。 毕竟重生之事,在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眼中,都只是旁人的疯言疯语罢了。 宁薇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掀起马车小窗上的帘子一角,悄悄的向外打量。 锦州城的风景,在宁薇眼中,既熟悉又陌生,还有那无法取代的亲切感。 宁薇放下帘子,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锦州的一切,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等她大仇得报,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她还是想在锦州城生活。嫁一个普通人家的儒雅公子,生一个如同澈儿一般乖巧的孩儿,平淡的过完一生。 “六小姐,府衙后门到了。”马夫停稳了马车,朝马车里喊话。 含翠应了,立刻帮宁薇把面纱戴上。 府衙后院虽然没有多少闲人,但是小姐已经14了,若是遇见外男就不好了。 见宁薇乖乖的让她戴上面纱,含翠咧嘴笑开了。 这样听话的小姐真好,想想以前怎么都不肯带面纱的小姐,可没少让自己头疼呢。 宁薇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含翠也挽着装着凉茶的竹篮下了马车。 马夫已经敲开了府衙后门,守门的婆子恭敬的侯在门边,见到宁薇过来,老脸立刻笑开了,迎上来把宁薇请了进去。 宁薇一言不发的进了院门,在正屋厅中坐下。 在府衙后院当差的奴才,除了守门的婆子还有两个,一个已经去给宁昌兴报信了,还有一个倒完茶水,便低头侯在门口。 宁薇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她知道这个时候,爹午睡也该醒了,他醒来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见自己。 果不其然,宁薇刚喝完一杯茶,宁昌兴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去报信的奴才。 “薇儿,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家里待着,跑来府衙做什么?” 第15章 父女相见 宁昌兴声音浑厚,走路带风,不像个文官,倒像个武将。 只不过他的的确确是个文官,没有文人的迂腐,多了一分文人少有的洒脱。 他浓眉斜飞,两眼炯炯有神,脸庞轮廓分明,看见宁薇在此,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宁昌兴一进门,宁薇就已经激动的站起,看着此时神采奕奕的爹,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呆呆的愣在原地。 “薇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两天没见爹,想爹了?” 宁昌兴见女儿愣在原地,也不出声叫他,以为小女儿在气他这两日没有回宁府,立刻上前拍了拍宁薇的头,陪着笑脸说道:“是爹不好,薇儿不要怪爹,等爹忙完这阵子,天天回府,好不好?” “爹…” 宁薇感受到她爹手心的温度,杏眸里迅速涌出泪花,一发不可收拾,把宁昌兴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的替宁薇擦眼泪,此时宁薇的双眼,就像是山涧的泉眼,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任凭宁昌兴怎么擦,也擦不完。 宁昌兴手足无措的安慰道:“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爹,爹去帮你教训那人。” 边说边转头看向含翠,含翠只得茫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宁薇抱着她爹的胳膊哭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用手帕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宁昌兴。 “爹,没人欺负我,就是许久没见爹了,难受。”宁薇说着,又扁了扁嘴,差点又哭了出来,她赶紧压下心中的情绪。 可不能再哭了,害爹担心就不好了。 宁昌兴刚刚见到小女儿哭的如此凄惨,哪里会相信她此时的话。 暗想着,一定要查探一番,到底是谁害薇儿如此。 “好了,现在不是看见爹了吗?含翠,快去打些水来给薇儿擦脸。” 含翠立刻应声出去打水了。 宁薇理了理心绪,才想起今天来找爹的原因,懊恼的拍了拍头。 “爹,我今天来找您,可是有正事的呢!” 宁昌兴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哈哈,薇儿来看爹就不是正事啊?” 宁薇看见宁昌兴完全没在意她的话,反而揭开含翠放在桌上的竹篮,拿出里面的凉茶,美滋滋的喝上了。 “看爹也是正事,但是另外还有一件正事。爹,你认真一些。” 宁薇不满的鼓起脸颊抗议。 宁昌兴赶紧又喝了一口凉茶,“爹知道了,你来给爹送凉茶,爹这不是正在喝吗!”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宁薇看了看门口候着的两个奴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出去门口守着。” 两个奴才听言,看向宁昌兴,见他点了头,才出门把们关上,守在门口。 “薇儿,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告诉爹呀?还怕人听见。” 这下子宁昌兴终于相信宁薇找他有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难不成小女儿有心上人了? 这可不行,薇儿今年才14岁,要找婆家最起码也要等到18岁。 若不是怕耽误女儿,宁昌兴只怕还想再多留宁蔷宁薇姐妹几年。 宁薇倒是不知道她爹已经想这么远了,若是她知道她爹的猜想,只怕会无语至极。 他爹未免担心的太早了些,宁薇天天待在府中,哪里有机会接触到同龄男子! 第16章 玩耍 宁薇拉着宁昌兴的胳膊,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爹,去年冬天存的冰块,是不是没剩下多少了?今年府里的冰肯定不够用吧?” “是你娘告诉你的吧?” 宁昌兴这段时间,正为此事发愁,见女儿提起,忍不住开口说道:“冰窖塌方,去年存的冰,毁了九成。去年冬天锦州城大户人家,普遍存冰不多,有钱都没地买,真是件难办的事。” “要是迟迟买不到冰,今年府里只怕都要受热了!”宁昌兴说完,有些歉疚的看着宁薇。 宁薇不在意的摇摇头,遂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爹,若是女儿有法子得到冰,你会不会帮忙呀?”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呀?”宁昌兴眉头紧皱,显然没把宁薇的话当真。 “女儿会把水变成冰哦!” 知道他不会当真,宁薇赶紧又说:“女儿无意中发现制冰的法子,爹您试试看好不好?若是成功了,不但今年府里的冰不缺,说不定还能挣一大笔银子呢!” “瞎说,哪里有什么制冰的法子。要知道,连皇宫用的冰都是冬儿存下来的,若是有这样的法子,怎么没见人用过。” 显然宁昌兴还是不信,虽说他如今只是个从四品知府,但是身为老侯爷之子,他自认见识不少,若是有这样的法子,不可能从未听说过。 宁薇无奈,想当年自己听婢女说有法子制冰时,也是一点都不相信。 还是那个婢女机灵,当着她的面制出冰,她才知道真的有这种法子。 “爹,您若是不信,女儿亲自把水制成冰给您看,若是不成功,随您处置,如何?” 宁昌兴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似作假,决定陪女儿疯一次,反正即便不成,也无大碍,只当是陪女儿玩耍了。 这样想着,宁昌兴点点头,说道:“好吧,那爹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制冰。” 宁薇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那爹替女儿找些硝石来吧!” 宁昌兴既然决定陪她玩,自然不会敷衍,立刻朝门外喊道:“阿福,去库房取些硝石。” 听见奴才阿福应声,转而对宁薇说道:“前些日子抓了个私下做爆竹的人,缴了一大批硝石,正打算销毁呢。” 宁薇明了的点点头,大齐国的烟花爆竹,都掌控在皇家手中,普通人是不能私下制作和贩卖的。 阿福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便抗来了一大包硝石。 宁薇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吩咐阿福找个中等大小的瓮,里面装半瓮水。 阿福不解的挠挠头,不明白六小姐要做什么,还是乖乖的出去照她说的做了。 待阿福把东西都弄好,搬进屋里,宁薇雄赳赳气昂昂的起身,把自己带来的凉茶盅端在手里,迎着宁昌兴和阿福期待的目光,走向那个装着水的瓮。 好吧,宁昌兴的目光明明是觉得好笑。而阿福则是不明所以。 装着硝石的麻包已经打开,宁薇看了看,点点头。 又看了看瓮里的水,又点点头,把手里的茶盅轻轻放进瓮中。 执起阿福准备的用来舀硝石末的大木勺,愣在了原地。 是的,她愣住了,她记得制冰的法子,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放多少硝石。 抬眼看了看紧紧盯着她的两人。 随便了,大不了慢慢加嘛! 她果断的舀了一大勺,放进了瓮中的清水。感觉还不够,又连续加了几勺。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手,坐回了椅子,耐心的等待。 宁昌兴许久不见她继续,诧异的问道:“就这样?” 宁薇点点头,肯定的回答:“对;这是这样。” 宁昌兴看了看宁薇,又看了看水瓮,有些失望的坐回了原位。 虽然他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但是还是期待小女儿能成功的。可是她只是把硝石放进水中,这也太儿戏了,宁昌兴肯定,自己的女儿果然是闹着玩的。 第17章 大功一件 第18章 异能初现 第19章 光团钻进身体! 宁薇小心的跨出府衙后门,马夫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 他看了看宁薇奇怪的动作,没有在意,尽职摆好马凳,侯在一边。 宁薇一只脚踏上马凳,双眼还是不曾移开手心的光团。 结果脚步不稳,不小心把马凳踩翻,向前猛地一冲,额头扎扎实实撞到了车把手。 “小姐…”含翠与马夫吓得心惊胆颤,惊呼出声。 宁薇则眼睁睁的看着手心的光团,随着她的动作,钻进了她的身体,随后就消失了。 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光团消失的地方,传到宁薇的四肢五骸,令她全身舒爽。 宁薇瞪大了双眼,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 她不顾额头的疼痛,快速上了马车,等含翠上来,立即放下了车帘。 她此时震惊无比,要不是光团在身体里,扩散的感觉还未消失,她甚至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些光团到底是什么?为何会钻进她的身体? 宁薇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低头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之前和含翠一起走到后门处,无意中看见人参园里面的光点,然后她就好奇的走过去了。 宁薇想到此处,眼睛一亮。 人参!难道那些光点是人参的药力么?她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真的是人参的药力,那么多人参,药力全部被她吸收了,那还不得补到七窍流血呀! ‘嘶~’ 想了想自己七窍流血的模样,宁薇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 一定不会是药力,那到底是什么呢?宁薇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她起码能确定一点。 那就是,那些光团对她的身体有益而无害,她此时感觉耳清目明,头脑清晰,甚至身体也比之前更加轻盈。 她昨夜哭过的眼睛,本来一直涩涩发痛,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 确定了这点,宁薇也就放下心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坐在马上门边的含翠。 含翠从上了马车就一直没有说话,双眼紧盯着宁薇,满满的担忧溢于言表。 “含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宁薇默默的在心底,对含翠说了一句抱歉,那些光点的事,她不能告诉别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可不想此事传出去,别人把她当作妖怪抓起来。 含翠踌躇一番,严肃的开口:“小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可别说什么事都没有,含翠不是傻瓜,不会相信,你若是不说清楚,奴婢就告诉夫人。” 她这是真的担心坏了,心中暗想,哪怕是小姐责怪,她也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千万不能让小姐出什么事! 宁薇如何不明白含翠的想法,她知道今天必须说服含翠,不然她今天的异常,只怕会折腾的宁府人仰马翻。 她认真的注视着含翠问道:“含翠,你相信我吗?” 含翠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宁薇是她的主子,也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她自然相信。 “既然你相信我,那就应该听我的,是吧?” 含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姐这话没错,可又好像哪里不对? 宁薇抿嘴一笑,又说:“含翠你每天都呆在我身边,我有什么事你还不清楚么?” “最近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可是小姐你今天怪怪的。”含翠显然很是理智。 宁薇无奈的再度开口:“好啦,其实我今天是有些不舒服,估计是真的热坏了,等府里有了冰块消暑,肯定就好了。” 含翠想想也是,以小姐的脾气,这么热的天没有冰用,早就闹开了。如今为了让自己不闹事,才奇怪了一些,看来小姐真的是变了。 “小姐,奴婢帮你扇扇子。”含翠拿起马车里放着的团扇,卖力的给宁薇煽风。 宁薇看她的神色,知道自己蒙混过去,暗暗的松了口气。 第20章 众姐妹夜会 其实从光团进入宁薇身体之后,她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热了。 含翠完全不必给她扇风,但是为了让含翠安心,宁薇并没有阻止含翠。 回到蔷薇院,宁薇草草用过晚饭,沐浴后,本想早早歇下,宁蔷带着巧莲来了。 宁蔷期待的望着宁薇道:“六妹,家中姐妹约好在花园乘凉,你要不要去呀?” 宁薇本想拒绝,可看见宁蔷的眼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点点头,随她一起去花园。 宁府花园很大,奇花异草极多,一年四季花园里的空气,都弥漫着悠悠花香,繁花盛开的夏日更是如此。 一路闻着花香,与宁蔷闲聊,宁薇的心情很不错,脸上的笑容不曾落下。 宁家姐妹约在一处清雅的凉亭,凉亭边上挂上条条丝绢,用来遮挡蚊虫,凉亭四周种满六月雪。 如今正是六月雪的花季,雪白的花朵翩翩开放,在月光下随风摇动,尽显美态。 二房的宁蔓,宁萍,宁蓉三姐妹,已经在亭子里坐下了,见宁蔷和宁薇过来,款款起身相迎。 “三姐,六妹。你们终于来了。”宁蔓的声音清脆爽朗,听到的人心情都会好上几分。 “三姐,六姐。”宁萍和宁蓉也笑眯眯的打招呼。 宁蔷温和的笑道:“都坐下说话吧,巧莲带了些绿豆凉汤,咱们都喝上一碗,消消暑气。” 姐妹几人点点头,围着凉亭的石桌坐下,巧莲和含翠立刻把绿豆凉汤盛进碗里,放在宁家姐妹面前。 宁蓉年纪最小,也最贪吃,含翠刚放下碗,她便迅速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嗯~好吃!还冰冰的,好凉快。” 宁蔷看着宁蓉贪嘴的模样,捂嘴轻笑:“巧莲放在井中冰过了,八妹你喜欢吃就多吃些。” 听到她的话,宁萍不赞同的摇摇头,“三姐,你可别惯着八妹,我看她应该少吃一些,她如今越来越胖了。” 众姐妹听言,齐齐看向宁蓉,才六岁的宁蓉,确实稍胖了一些,不过她圆嘟嘟的模样,确是极其可爱。 宁薇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宁蓉圆鼓鼓的脸蛋,“八妹还小呢,这样圆嘟嘟的才可爱呢!” 老八宁蓉虽是二房庶出,宁府也从未苛待过,她又是府里最小的孩子,颇受宁家众人的宠爱。 她自然不会惧怕几位姐姐,见大家都认为她胖,气鼓鼓的说道:“蓉儿才不胖呢!等蓉儿长大了,肯定像三姐一样瘦瘦的。” 宁萍‘扑哧’一笑:“八妹,你今天晚饭都吃了些什么呀?” “吃了鸡腿。”宁蓉一想到鸡腿,眼睛放光,得意洋洋的神情,让众姐妹忍俊不禁。 宁萍又问:“吃了几个呀?” “5个。”宁蓉开心的举起一只胖手。 众姐妹用手帕捂着嘴,嘻嘻笑开了。 宁蓉这才反应过来,气鼓鼓的嘟起了小嘴,“姐姐们坏,蓉儿不理你们了。” “好啦,八妹不要生气,三姐不笑你了,赶紧吃绿豆凉汤吧。”宁蔷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哄宁蓉。 她一哄,宁蓉立刻又笑眯了双眼,“还是三姐最好了。”说完便抓起勺子,吃了起来。 宁薇看着众姐妹笑语妍妍的场景,心中极为满足,这样的日子真好呀! 她喝了几勺绿豆凉汤,起身走到亭边,撩开高悬的丝绢,放眼赏看盛开的六月雪。 第21章 再用异能 看着看着,眼前又出现了许多点点光芒。 宁薇微微一怔,更加用心的看向四周,发现这次不但是六月雪上方有许多光点,连亭子里面也有许多。 她把手藏在袖中,心里想着光点会不会再聚过来,光点便缓缓的朝她靠拢。 她心中一喜,握紧了手,想着让光点走开,那些光点就慢慢的飘远了。 看来这些光点会听她的召唤。 她没有急于聚拢这些光点,还想看看别处有没有这些光点。 “三姐,五姐,七妹,八妹,我想去花园别处看看,你们要不要去呀?” 众姐妹点点头,宁蔓更是立刻起身,“今年的茉莉开得可好了,夜里看肯定也很美!” 想法一致的一行人,结伴在花园里闲逛起来。 宁薇每走一段路,便会凝神去看这处有没有光点。 她已经发现,只要自己心无杂念,便能看见这些美丽的光点,而且她在花园走了许久,发现不管是花间,还是树丛,就连杂草上也有这样的光点。 只是茂盛的植物上光点最多,但又比不上人参药园里的光点密集。 看来这些光点,果然不是人参的药力。 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宁薇悄悄抬起了手,慢慢的将光点聚拢在手心之上,凝成一团。 宁薇只是聚集了花园一角的光团,就发现不远处的光团已经不聚过来了。 她知道应该是达到了某种临界点,所以没有再勉强。 她欣喜的看着手上的光团,心里暗涛汹涌,把光团缓缓引向自己的身体。 这次聚成的光团,要比下午那团要大得多,毕竟就算人参上的光点多,也比不上宁府花园的植物繁多。 宁薇看着光团钻进自己的身体,缓缓消失不见,随之而来一阵舒爽至极的感觉蔓延全身。 舒服的宁薇差点叫出声来,为了不让姐妹们发现她的异状,她紧紧闭上双唇。 随后,宁薇觉得花园的虫鸣之声愈发明显,本来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的花园景色,也越来越清晰的映入眼中。 她抬了抬手,又踢了踢脚,果然,身体又轻盈了许多。 宁薇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这是老天给她的馈赠吗?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从重生到如今的光团,每一件都是宁薇不敢想象之事,可是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宁薇想这一定是老天的眷顾,她是真心感谢这片天地。 宁薇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是背对着姐妹几人,她们只以为她在用心赏景,并未有人怀疑。 眼看越来越晚,该回去歇下了,众姐妹互相道了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薇由含翠伺候着洗漱一番,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丝丝笑意。 一直守在床边的含翠,看着她的睡颜,会心一笑。 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在门侧的矮塌之上睡下。 一夜无梦,宁薇一觉睡到天亮,不用含翠喊起,自己精神奕奕的起床了。 宁薇活动了一番手脚,含翠和含玉立刻上前,伺候她洗脸漱口。 含翠打开衣箱,转头问道:“小姐,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从娘送来的衣裳里挑一件吧。” 宁薇昨日听了太夫人的劝告,倒是没有执着于把自己装扮素雅,只是单纯的想要多穿穿杨氏送来的衣裳罢了。 含翠会意,取出一套蓝底白花的衣裳,为宁薇穿上。 第22章 卖身契 从洗簌到穿戴,宁薇都没有理过含玉,甚至不曾看她一眼。 直到宁薇走出内间,含玉将她拦住。 “噗通”跪倒在宁薇面前。 她面带委屈和不解,问道:“奴婢不知道哪里惹小姐生气了?还请小姐责罚,小姐不要不理奴婢。” 宁薇扫了她一眼,是啊,这个时候含玉还没有弃宁府而去,自己突然对她如此冷淡,的确令人费解。 只不过宁薇知道,含玉狭隘喜挑拨,以前她与宁府众人关系不亲近,其中也少不了含玉从中挑拨。 如今的宁薇根本不想把她留在身边,既然她上辈子跟人私奔,那这辈子,那就放她自由吧。 宁薇有了决定,转而走进房里,从床头的暗格之中,摸出一个小箱子,又从随身荷包里拿出一片铜钥,打开箱子上的铜锁。 箱子里放着的是宁薇手下奴仆的卖身契,还有她的私己银票和金锭,这些都是逢年过节家中长辈私下给她的。 宁薇翻出含玉的卖身契,放到一边,又将小箱子锁上放回原处,拿着卖身契走到了外间。 含玉还跪在原地,含翠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含翠并不觉得含玉可怜,含玉的人品她不敢苟同,这样的人,她希望小姐不要留在身边。 宁薇走到含玉面前,将卖身契递给含玉,缓缓开口道:“你伺候本小姐的日子也不短了,现在本小姐将卖身契给你,你带上你的东西,离开宁府吧。” 含玉楞楞的看着卖身契,眼里闪过欣喜,本来还可怜兮兮的样子,再也装不下去,她连忙谢恩,火速回房收拾行李了。 一般能脱奴籍的奴才,都是深得主子心的,再要不就是对主家有大恩。含玉既没有功劳,又不得主子的心,如今能脱了奴籍,全属宁薇大度。 不然以含玉死契婢女的身份,即便是被宁薇折磨死了,也没人替她多说半句。 含翠本来想劝劝宁薇,转念一想,放含玉走也挺好的,遂吞下劝告的话语。 含玉欣喜若狂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在床边坐了许久,才平复了兴奋得砰砰直跳的心脏。 她本来还在想着怎样讨好宁薇,没想到宁薇却把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含玉掏出怀里的卖身契,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迅速把卖身契收起来,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少,大多都是宁薇以前赏赐给她的,有两支簪子还颇为贵重。她拿着这两支簪子有些出神。 小姐有那么多贵重的首饰,还是能拿走一两件就好了。 正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含玉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主仆一场,宁薇以前对她那么好,她没有丝毫留恋也就罢了,现在还肖想宁薇的首饰。 含玉想着宁薇首饰盒中,那些流光溢彩的首饰,心痒难耐。 走出了房门,如平常一般,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东厢房门口,伸出双手推门。 “含玉?”身后有人唤含玉。 她心惊了一下,立刻深吸口气,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转身道:“找我有事么?” 叫住她的是蔷薇院的粗使婆子,平日里没少受含玉刁难。 粗使婆子撇了撇嘴,她听说了这个含玉被六小姐放了身,还真是好命。 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六小姐让我把你送出府去,你还在这里墨迹什么?东西收拾好了?” 含玉如今可不是那个六小姐重视的二等丫鬟了,粗使婆子再也不愿给她什么好脸色。 含玉也明白这个道理,恶狠狠的瞪了粗使婆子一眼,转身回房拿了包袱,跟着婆子离开。 末了,还不甘心的看了看宁薇房间的方向。 只是就算她再不甘心,也没有机会再次踏入那间屋子了。 粗使婆子跟在含玉身后,看了看她鼓鼓囊囊的包袱,嘴角浮现出一个算计的笑容。 第2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24章 亲事 粗使婆子收起银票和簪子,又拿走了银锭子,冷笑一声,“这些东西我要拿去交给六小姐,你就等着六小姐处置吧。” 一直没说话的赵婆子开口了:“算了,让她走吧。” 说完从粗使婆子手里拿了两锭银子,丢给含玉,转身打开了小门。 粗使婆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含玉恨恨的瞪了两个婆子一眼,收起银子,又理好包裹,低头走出了小门。 随着小门的关门声响起,注定了她这辈子无缘宁府。 粗使婆子见赵婆子锁好了门,才不解的问道:“赵姐姐,你怎么就这样放过这个小妮子了?” 赵婆子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得了银子就好了,你还想把人家怎么样?” 粗使婆子汕汕的闭起了嘴。 “这些东西你还是交给六小姐,别想着吞了,不然倒了霉,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赵婆子说完便走到了小门的树下守着。 粗使婆子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心里有些许不舍,可是想了想赵婆子的话,狠了狠心,还是决定把这些交给六小姐。 …… 这头,宁薇与宁蔷结伴去了太夫人的清平堂。 清平堂的正门大开,姐妹俩对视一眼,好奇的走了进去。 见宁昌兴和杨氏都坐着太夫人下手,三人小声的说着什么,脸上时不时浮现出笑容。 姐妹俩又对视一笑,齐声问安:“薇儿(蔷儿)给祖母,爹,娘,请安!” 太夫人向姐妹俩招招手,“你们来了,到祖母这来。” 姐妹俩乖巧的点头,迈着小步走到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执起姐妹俩的手,看了看这对如花朵般的孙女,神色愈发慈爱。 颇有深意的看了宁薇一眼,太夫人开口说道:“一晃两个丫头都这么大了,都能为长辈分忧了,不愧为宁家子女,都是好样的。” 她拍了怕宁薇的手,又看着宁蔷说道:“蔷丫头今年16了吧,是时候该相看人家了。” 宁家的女儿都是16岁才开始张罗亲事,年满18前行婚嫁之礼,从来没有自小就定亲的说法。 前世宁蔷的亲事,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筹划的。 只可惜宁家人千挑万选,最终给宁蔷挑了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宁薇的手紧了紧,这一世她一定睁大眼睛,好好帮宁蔷挑一个上佳夫婿! 宁蔷听了太夫人的话,两坨红晕迅速在她脸上出现,低下头沉默不语。 太夫人见她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微微一笑,没有再提此事。 来请安的人陆续进来,太夫人刚招呼大家坐下,门口又来了两人。 宁浩磊携同妻子范氏,走进了正厅,他们的衣裳有一些凌乱,脚步也有些急迫。 宁薇看见他们两个,心中一喜,激动的站起身来,“大哥,大嫂,你们回来啦!” 夫妻俩冲宁薇笑了笑,先向长辈请安,才走到宁薇身边。 宁浩磊长得极像父亲宁昌兴,性情颇为稳重,话也不多,只是喊了一声‘六妹’,就沉默了下来。 倒是范氏见宁薇难得这么热情,笑眯眯的说道:“六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呢!” 宁薇很清楚大家对她以往的印象,抿嘴一笑道:“大嫂,你和大哥怎么来的如此匆忙?” 范氏长相端庄,性情却颇为灵动,她凑到宁薇耳边,小声说道:“爹昨日送信要我们尽快赶回,今日天没亮我们就动身回来了。爹应该有事要吩咐你大哥做呢!” 她猜的不错,宁昌兴的确找宁浩磊回来有事交代给他办。 宁薇眨了眨眼,故作不知的说道:“也许吧!” 第25章 祸兮福所倚 “大嫂,你娘家弟弟家的小娃娃,是不是很可爱呀?”不知何时,宁萍凑了过来,她拉了拉大嫂范氏的衣袖,开口发问。 范氏转过头笑眯眯的回答她:“是呀,胖嘟嘟的,很可爱。” 宁蓉也凑了过了,“小娃娃是不是比我还小呀?” 宁萍拍了拍她的头,有些无语的说道:“小娃娃刚出生,当然比你小啦,你都6岁了。” “哇!我好想看看比我还小的小娃娃哦!”宁蓉用胖嘟嘟的小手捧住脸蛋,惊叹出声。 坐在一旁的小王氏,听了他们几个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让你嫂子给你生个小侄子,你就能看见了。”说完还不忘看了范氏一眼。 范氏的脸立刻像铺上了红布一样,嗔怪的瞄了一眼小王氏,没有说话。 小王氏的话提醒了宁薇,宁薇算了算日子,现在的范氏,肚子里应该已经有了宝宝,只是她还不曾发现。 这个孩子上辈子,不但没有顺利出生,而且还差点搭上了范氏的性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宁薇的目光扫向默默坐在一边的王雪柔。 王雪柔本来低着头,突然感觉到身上一凉,立刻抬头环规一眼,目光停留在宁薇身上,但宁薇此时并没有看她,她不解的摇摇头,没有多想。 宁薇此时正在对范氏说道:“大嫂,我也盼着你给我们添一个小侄儿呢,小侄儿要是像大嫂就好了,若是像大哥话那么少,可就不好玩了。” 范氏没有开口,一旁的宁浩磊倒是不满意了,他拍了拍宁薇的头,“六妹这是什么话?大哥可没有得罪你,你可不能挤兑你大哥我。” “我可不敢挤兑举人大哥,等过几个月若是过了殿试,说不定要叫大哥状元老爷呢!妹妹哪里敢把未来的状元老爷给得罪了!” 宁薇顽皮的挤了挤眼,肆无忌惮的调侃自己的大哥。 宁蓉听了宁薇的话,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道:“六姐,大哥成了老爷,那大伯不是变成了老老爷吗?” “哈哈哈…” 童言童语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屋里的气氛好得不得了。 随后,宁昌兴单独叫宁浩磊去了书房,清平院里的人也都散了。 书房里,宁昌兴做在书案后,手指随意的敲打着木质的案台。 宁浩磊不知他所为何事,遂没有说话,直立与书案前方,耐心的等待。 父子俩沉默了许久,宁昌兴终于开口说道:“昨日薇儿告知为父一个制冰之法,你有何看法?” “制冰之法?” 宁浩磊面上有些惊讶,随后又恢复了常态,他知道父亲既然谈起此事,肯定是个有所想法。不过,他还是慎重问道:“父亲可曾确认薇儿的法子确实可用?” 宁昌兴肯定的点点头,“不错,为父亲眼所见,而且方法极其简单,旁人一看便能学去。” 听言,宁浩磊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道:“祸兮福所倚,这个法子既能有利于宁家,也有可能给宁家带来祸事,如今我们不宜风头过旺,这件事还得好好筹谋一番。” 宁昌兴又问:“你的意思是说,要白白放弃这个法子?” “当然不是,制冰之法,只此一家,其中的利益,可想而知。” 宁浩磊想了想,又说:“且先不论京城,只说这锦州城内的大户人家,哪家夏日不缺冰用?此法若是用得好,必定可以为宁家增添许多财力。”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宁昌兴一眼,继续道:“他日若有人对我们出手,我们也多一份回击的实力。” 宁昌兴满意的点点头,他这个儿子,果真是极其优秀,不过片刻,已经想得如此透彻。 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宁昌兴继续问道:“你觉得这个方子怎么用,才是最好?” 说完,他的目光停在宁浩磊的脸上,眼里的期待不难察觉。 第26章 行冒险之法 第27章 身孕【首推求收】 宁浩磊前脚刚走,宁薇便领着孙白来了范氏的芙蕖院。 “孙大夫,我大嫂近来有些不适,劳你来给把把脉。”宁薇边走边若有所思的对孙白说话。 孙白不急不缓的应声,规矩的跟在宁薇身后不远处,微低着头,视线投向地面,不曾随意打量宁府风景。 芙蕖院的守门婆子,远远看见宁薇带人过来,立刻叫院子里的奴婢通报给范氏。 范氏得到消息,慌忙带着婢女到院门相迎。 虽然宁薇今天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范氏可没忘记她以往跋扈的样子。 她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手帕。 六妹今天来要做什么?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宁薇走到院门,正好遇上出来迎她的范氏。 见她满脸紧张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嫂,今日见你好像瘦了一些,妹妹请来了孙大夫,给你把把脉,若是有哪里不好,也好尽早调理。” 范氏听言,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忘记开口接话。 倒是范氏的丫鬟流月机敏,立刻接上话头。 流月笑眯眯道:“劳六小姐惦记了,少夫人近来胃口不佳,早几日就想请大夫来瞧瞧,不料这几日事多,还不曾去请,六小姐真是及时雨呢!” 丫鬟流星则碰了碰范氏的胳膊,提醒她回神。 范氏立即回神,感激的看了流月一眼,转而朝宁薇笑道:“六妹有心了,不过是天气太热了些,吃不下多少东西,不碍事的。” 宁薇也回报一笑,嗔怪道:“大嫂,你不请妹妹进屋么?院子里太阳烈着呢!” “哎呀,嫂子糊涂了,六妹可别见怪,快些进屋说话。” 范氏赶紧把宁薇请进屋里。 宁薇刚坐稳,又开口道:“大嫂,这位是孙大夫,医术高超,你让他给你把把脉,好让妹妹安心一些。” 范氏打量了孙白一眼,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孙大夫了。” 孙白拱了拱手,没有说话,熟练的取出手枕,递给流月。 待范氏准备好,孙白才走一旁坐下,为她诊脉。 孙白还是照常诊脉两次,才起身回话。 他面带一丝喜色,拱手道喜:“孙某恭喜宁少夫人了,宁少夫人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范氏听言,愣在原处,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宁薇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看范氏呆愣的样子,想来她这会儿是做不得主了。 她看了看含翠,对孙白说道:“有劳孙大夫了,这可是个大喜讯呢!含翠,给孙大夫拿些喜钱。” 含翠把已经拿在手里的荷包,双手递给孙白。 “多谢宁少夫人,多谢六小姐。” 孙白接过荷包,觉得手掌微沉,心知分量不轻,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宁薇。 诊出喜脉,给大夫些赏银,自是应该的,可是宁家六小姐,给的银两也太多了一些。 宁薇见他看过来,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朝他微微一笑道:“孙大夫今日莫急着回府,待会随我去替我四哥把把脉吧。” 孙白点点头,温和的回道:“孙某出去候着。” “流月,你带孙大夫去偏厅歇一歇,喝口茶水。”宁薇吩咐道。 流月立刻伶俐的过去,“孙大夫请跟奴婢过去。” 孙白应了,低头跟在她身后。 第28章 爬床婢女 孙白一走,范氏立刻抬起了头,看着宁薇,有些紧张的问道:“六妹,我刚刚没听错吧?孙大夫是说…是说我有喜了么?” 范氏16岁嫁入宁府,到今年已经满2年了,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范氏身为宁家长孙媳,宁浩磊今年已经20,还没个一子半女,虽说宁府无人怪罪于她,她的压力还是极大的。 宁薇捂嘴一笑,“大嫂你没听错,你肚子里有我的小侄子了,你可得好好养着,我见你最近瘦了许多。” 范氏得了她肯定的话,欣喜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出神。 流星听了宁薇的话,眼睛转了转,开口说道:“还是六小姐关心少夫人,咱们少夫人可真有福气。” “少夫人最近喜吃酸辣,原来是有了身子的原因,大厨房里的饭菜精致,只是略显清淡了些,难怪少夫人…” “多嘴!”范氏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喝止。 她有些抱歉的对宁薇说道:“六妹,你别听流星瞎说,大厨房挺好的,我吃得惯。” 宁薇似笑非笑的看了流星一眼,她何尝不明白流星的想法,她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让孙白给范氏号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流星。 流星是想在芙蕖院里设小厨房,她老娘是宁府大厨房的厨娘。 想和老娘在一个院子里共事,本无可厚非,只是她未免心思太多了一些,竟然敢借着主子的事提要求。 这个流星自恃有几分姿色,一直想爬宁浩磊的床,前世范氏被王雪柔害的小产,宁浩磊心里难受,有一日喝醉了酒,居然被流星得逞了,宁浩磊迷迷糊糊中占了她的身子,无法,只能把她抬为妾侍。 范氏刚刚小产,又遭遇贴身丫鬟的背叛,双重打击之下,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半年就去了。 一向英姿勃发的宁浩磊,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无心仕途,整天浑浑噩噩。 居心不良的王卜修,趁虚而入,设下毒计将他害得声名狼藉,最终他以剑割颈,了此残生。 王卜修和王雪柔这对兄妹,宁薇不会放过。 而这个参了一脚的流星,她定然也会好好‘照顾’一番。 宁薇勾唇一笑,缓缓开口道:“大嫂现在可是孕妇了,自然要迁就肚子里的小侄子。” “晚些我去跟娘说说,给大嫂这里设个小厨房,到时候大嫂爱吃什么,就让做什么,也方便些。” 范氏立刻摆了摆手,拒绝道:“六妹还是别去说了,我哪里有这般娇贵,再说咱们府里,除了祖母和娘的院子,只有四弟的院子里有小厨房,我怎能破例呢!” 流星满脸喜色,不等宁薇开口,说道:“少夫人,你就听六小姐的吧,六小姐也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好。” “我与六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 范氏素来敏锐,自然已经察觉到,流星对宁浩磊起了心思。 对一个惦记自己相公的奴婢,她实在是没有耐心。 若不是念在,流星从进府就在她身边伺候,范氏早就把流星赶出芙蕖院了。 第29章 索要婢女 宁家这样的门第,即便是纳妾,也要纳正经人家的女儿,哪里是一个小小婢女可以肖想的! 即便是二房的李姨娘,那也是自小伺候宁昌隆,情谊深厚,在宁昌隆的坚持下,才破例抬为姨娘。 范氏眉头紧皱,呵斥过流星,才转头对宁薇笑笑,说道:“六妹,这个丫头看来是被惯坏了,你别见怪。” 宁薇貌似好奇的问道:“这个丫鬟倒是挺会为主子着想的,嫂子怎么不喜欢她呢!” 范氏看了看宁薇,觉得宁薇可能是还小,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芙蕖院里的事,又不好和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说起。 拂了拂鬓发,范氏心不在焉的回道:“是挺会替主子着想的!” 可不是嘛!都想替主子伺候相公了。 宁薇抿嘴一笑,了然于心。 她起身坐到范氏旁边,拉住她的手,“大嫂,妹妹今天把一等丫鬟含玉放出府了,身边正好缺人用,要不大嫂把流星送给我吧!”说完还用祈求的眼神望着范氏。 范氏听言,看了看一脸恐慌的流星。 心里想着,流星今年19了,等到宁薇出嫁,她早就花残粉褪,想来到那时,她是没有能耐去肖想宁薇的夫君。 且流星平时行事还算稳妥,伺候宁薇也没有什么不妥。 她想罢,心里轻松了许多,温声说道:“六妹想要流星,大嫂当然可以给你。” 想了想,她还是要提醒一下宁薇,“只不过,流星今年19了,做你的一等丫鬟倒是不合适,就做个二等丫鬟吧,至于一等丫鬟的空缺,让宁管家给你挑上几个,你从里面选个何意的,六妹觉得怎么样?” 宁薇当然不会辜负她的好意,立刻笑眯眯的应了。 “还是大嫂想的周到。” 转头看了看一脸不甘,又不敢反抗的流星,扯了扯嘴角,说道:“流星,你以后就去我院子里伺候了,赶紧收拾东西,去蔷薇院吧!” 流星收起脸上的不甘,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行了个蹲礼,辞别了范氏离开了。 她不是不想拒绝,是不敢,若是今天来要人的是别人,她还敢苦求一番,偏偏要人的是宁薇,这个六小姐一向不好说话,要是触怒了她,就算她勉强留在芙蕖院,只怕六小姐一闹,她的下场会更惨! 流星不甘心的缴了缴帕子,收拾了包袱,赶紧去蔷薇院领差事。 她还想着把宁薇哄好了,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 若是宁薇知道她的想法,只怕是要笑掉大牙了,到了蔷薇院,还妄想作怪,简直是痴心妄想! 解决了流星的事,宁薇也没有在芙蕖院多待,她没忘记孙白还在等她呢! 宁薇吩咐人去偏厅通知孙白,辞了范氏,出了芙蕖院。 孙白已经在芙蕖院外等着了,见宁薇过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宁薇也向他点点头,转而对他旁边的流月说道:“流月,差人把的喜事告诉太夫人和夫人,还有,去找宁管家来见少夫人。” “都差其他人去吧,你进去好生服侍,可不要出什么岔子。” 流月立刻应了,按她说的去办。 第30章 久病的四哥 宁薇目送流月进了院子,转而对孙白说道:“让孙大夫久等了,走吧!” 不等他答话,径直往外院而去。 男子年满12之后不能再住后院,宁浩鑫从满12起,便搬到了前院的广康院居住。 广康院的院名还是嫡母杨氏取的,意在期盼他早日康复。 宁薇和孙白到来之时,宁浩鑫刚好被丫鬟叫醒吃药。 他虚弱的靠在床头,看见宁薇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宁薇立刻小跑过去,急切的开口:“四哥,你莫要起身了,妹妹来看你,再把你折腾累了,岂不是妹妹的罪过。” 宁浩鑫愣了愣,自己这个妹妹一向不喜欢他这个病秧子,嫌他身上的药味重,今天怎么愿意来了广康院? 随即他又想开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长大了,如今会关心自己了,有何不好? 宁浩鑫抿了抿干涉的薄唇,开口说道:“六妹今天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让人听着心疼。 宁薇细细打量了一番宁浩鑫。 宁浩鑫五官生的俊美,眼睛不像其他宁家人是标准的杏眼,却像足了他亲生母亲郑姨娘的无辜小鹿眼,只是他的眼神少了无辜,多了一些沧桑。 他的脸庞过于消瘦,显得颧骨有些突出,刚刚睡醒,疲惫之意却未能尽消。 宁薇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娇嗔道:“四哥,妹妹许久不见你了,来看看你嘛!难道四哥不想看到妹妹?” 扮嫩的姿态宁薇如今手到擒来,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尽显女儿憨态。 宁浩鑫看呆了,宁薇只比她小一岁,他从小就喜欢看宁薇活波闹腾的样子,觉得她很有活力。 如今看见她这么可爱的一面,宁浩鑫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宁薇鼓鼓的脸蛋。 兄妹俩一个举着手指,一个鼓着腮帮子,当场呆住了,他们从未这么亲近过。 宁浩鑫率先回过神来,在宁薇脸上点了点,才收回了手指,兄妹俩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一笑,把往日有些生疏的兄妹迅速拉近。 因为宁薇的到来,宁浩鑫的心情很不错,丫鬟甘草端来药汤,他眼睛都不眨,一饮而尽。 甘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接过空碗,眼神崇拜的看着宁薇。 宁薇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好奇的问道:“甘草,你看着我做什么?” 甘草听见她问话,立刻行了一礼,脆生生的答道:“六小姐你可真神,你一来,四少爷喝药都容易多了。” “哦!我四哥喝药难道还要人哄么?”宁薇对甘草说话,眼神却调侃的看着宁浩鑫。 宁浩鑫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浅浅的红色,懊恼的把头朝床里边转了转。 只可惜甘草没看见自家主子的窘迫。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答道:“四少爷每次喝药,都要奴婢劝上许久呢!” 宁薇看着宁浩鑫微红的耳尖,捂嘴偷笑。 宁浩鑫无奈的转过头,不自在的眨眨眼睛,小声道:“实在是药太苦了。” “四哥还像个孩子一样,怕吃药。”宁薇笑的眉眼弯弯,宁浩鑫看着她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傻笑。 笑归笑,宁薇可没忘记正事。 她睁大眼睛看着宁浩鑫,萌萌的开口:“四哥,我带了一个名医来给你把脉,你可不许拒绝,不然我要生气了。” 宁浩鑫看她卖乖的样子,拒绝的话哪里说的出口,他爽快的点点头,主动伸出手来,一副任他们折腾的模样。 “四哥真乖。”宁薇笑嘻嘻的给孙白让出位置。 “没大没小!”宁浩鑫瞪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落下。 第31章 灵光一闪【求收藏】 孙白为宁浩鑫把完脉,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思虑片刻,没有说有关病情的话,反而对宁薇道:“还请六小姐回避片刻,孙某要为四少爷详细看诊。” 宁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她对孙白的医术很有信心。 对宁浩鑫眨眨眼睛:“四哥,那妹妹先出去了,你要乖乖配合孙大夫哦!” 见宁浩鑫点头,才带着含翠出去了,至于甘草,她本就是服侍宁浩鑫的,还要留在屋里帮忙。 宁薇走出房间,立刻有婢女迎了上来。 “六小姐要去正屋坐会儿吗?” 宁薇摇摇头,“本小姐自己随便走走,你去忙你的。” 婢女应了立即转身走了,那迅速的步伐,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含翠见了,笑得合不拢嘴,“小姐,你看她多怕你呀!” “那是,本小姐在府里可是威名赫赫!”宁薇没脸没皮的扬了扬下巴。 含翠:“…” 宁薇可不管她怎么想,她听说宁浩鑫在广康院后院,种了不少薄荷草,正好趁这会儿有空,过去采一些用来泡茶也不错。 宁薇想罢,带着含翠直奔后院。 后院里果然种了许多薄荷草,宁薇吩咐含翠:“去要个竹篮来,咱们采些薄荷草。” 含翠点头应了,快步走开。 宁薇掐下一片薄荷叶,放在翘鼻下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草香,扑鼻而来。 她勾起了嘴角,欢快的采摘薄荷叶,不一会儿,已经采了一大把。 眺望一眼含翠走时的方向,有些纳闷,含翠也太慢了些,她有些无聊的站在原地等候。 等的无聊,她凝神朝薄荷草园看去,抬手聚集光点,待光点聚集成团,宁薇正欲吸收,突然灵光一闪。 这些光点除了自己能吸收之外,能不能给他人吸收呢? 这些光团对自己的益处颇多,若是让家里人吸收,肯定会让他们的身体更加健康。 这样想着,她没有吸收手里的光团,把手缩在衣袖之中,让光团浮于衣袖之上。 反正不用担心被人家看见,她堂而皇之的引着光团,走到宁浩鑫房门外。 等了一会儿,甘草打开了房门,宁薇立刻把她推开,冲进了房间。 甘草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有理会。 没等宁薇冲到宁浩鑫的床边,孙白叫住了宁薇:“六小姐,请随孙某去外间说话。” 宁薇看了看手上的光团,无奈的跟上了孙白。 孙白在外间站定,斟酌片刻,缓缓开口道:“六小姐,四少爷此症乃先天不足,即便是调理得当,也无法彻底除去病根。” “即便是交由孙某来调理,也不过是为他增添少许寿命。” 孙白前面的话,许多大夫都说过,但为他增寿却从来无人敢言。 宁薇皱起秀气的眉头,又看了看手上越来越弱的光团,咬咬牙说道:“孙大夫在此处稍等片刻。” 就在此时,甘草端着茶水过来了,宁薇想了想,倒了一杯茶水,往宁浩鑫屋里疾步走去。 “六妹。”宁浩鑫见她过来,立刻眉眼舒展。 宁薇假意从袖中掏了掏,好似扔了什么在水杯之中,摇晃了数下杯子,递给宁浩鑫。 “四哥,你赶紧把这杯茶喝了。” 宁浩鑫不解的看了看水杯,毫不犹豫的把杯里的茶水喝下肚。 与此同时,宁薇引着光团飘向宁浩鑫胸口处。 见光团迅速飘向宁浩鑫,宁薇面上生出欢喜之色。 不料,光团刚挨到宁浩鑫的衣裳,像是遇到了阻挡,退散开来。 第32章 灵丹妙药 眼看光团又要飘回自己手中,宁薇急了,猛地一巴掌拍在宁浩鑫胸口。 ‘咳咳咳~’ 宁浩鑫没有防备,被她拍得猛咳了起来,脸色迅速涨红。 与此同时,宁浩鑫突然感觉到,一缕清凉的气息,从他的胸口向全身蔓延开来。 那种感觉美妙到难以形容,他忘记了咳嗽,感受着这股气息在自己身体里蔓延,他舒服了吐出一口浊气。 片刻过后,宁浩鑫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了下床走走的冲动。 他抬头想与宁薇分享他此刻的心情,却看见宁薇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欣喜的开口:“六妹,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我觉得轻松了好多,这是怎么回事?” “额…” 宁薇愣住了,这才想到,她还没想好说辞呢! 看了眼满脸期待等着她回答的宁浩鑫,她吐了吐舌头,“这是我偶然得来的灵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薇顿了顿又说:“四哥,你先歇着,我去把孙大夫叫来,再给你把把脉。” 说完逃一样跑了。 宁浩鑫的小鹿眼闪了闪,他确定六妹有秘密,而且还是天大的秘密。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从小到大,他看过的名医不计其数,他们最多只能让他的病情,稍微缓和一些,而宁薇却让他觉得自己好了许多。 宁浩鑫虽说一直病着,可他勤奋好学,又因自小体弱,心思比常人还要深沉。 宁薇刚才的举动,在他看来,破绽颇多。 而且他清晰的感觉到,刚才那缕气息,并不是从口中进入他的身体,而是从胸口。 再联系上宁薇突然拍在他胸口的那一掌。 宁浩鑫几乎可以确定,刚才的气息,就是被宁薇拍进自己身体之中的。 宁浩鑫心中暗涛汹涌,他迅速猜想了许多种可能,最终还是一一否定。 很快宁薇带着孙白进来了,宁浩鑫收起脸上的疑虑,笑眯眯的看着宁薇。 宁薇看着他晶晶亮的小鹿眼,有种被他全部看透的感觉,她心虚的转头,眼神飘忽的东张西望。 宁浩鑫好笑的收回目光,老实的伸出手,让孙白再次为他把脉。 孙白以为宁薇信不过他的医术,所以要求他再次为宁浩鑫把脉,原本他已经拒绝,不料宁薇再三要求,他只得压下心中的恼意,耐下心来搭上宁浩鑫的脉搏。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孙白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变得十分怪异。 他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巴,而且还有越张越大的趋势,他把脉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这样的表情,宁薇没有看见,宁浩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宁浩鑫担心他眼睛和嘴巴,张得太大会被扯坏,好心的提醒:“孙大夫,你怎么了?我的脉相如何?” 孙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闭紧了嘴巴,眼睛也恢复了原样。 “四公子的脉相…四公子的脉相与刚才相比好了许多!”他的声音掩藏不住心中的惊讶。 这简直不可能! 他激动的抓住宁浩鑫的手,急切的问道:“四公子刚才,是不是服用了何种灵丹妙药?不然脉相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第33章 无条件的信任 “孙大夫,你还没说我四哥的脉相怎么样呢!” 宁薇装作好心提醒的模样,实则是在极力转移话题。 孙白听到宁薇的声音,干咳了两声,开口说道:“四公子的脉相比刚才强了许多,弱症也有减轻的迹象,这真是奇事一桩呀!” 顿了顿,又不死心的问道:“四公子刚才到底用了何药?” 宁浩鑫苦涩的笑了笑,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刚才我吃了一个游医留下的药,本来一直以为没有用,所以没有吃,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想试试,就吃下去了,反正以我这副病躯,就是被药死了,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孙白看着他满是苦涩的神色,听着他厌世的言语,想起自己重病的妹妹,心里一酸,不忍再问。 他温声宽慰道:“四公子切莫这样想,公子方才服用的药,若是多服上十数副,孙某敢担保,四公子的身体定然与常人无异。” 孙白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话里多少有些安慰宁浩鑫的意思。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话错了。 宁薇拍进宁浩鑫体内的光团,乃是生命气息磅礴的植物灵气。 它会一直滋养宁浩鑫的五脏六腑,直至消失殆尽。 宁薇拍进宁浩鑫体内的灵气团虽然不大,但这样大小的灵团,有个四五团,宁浩鑫必定能够痊愈。 只是宁浩鑫常年久病,除去刚刚拍进去那一会儿,现在已经吸收得很慢了,所以他才感觉不到那缕气息。 当然吸收慢对宁浩鑫来说,是有益无害的,如今的他最适合这种温和的方式。 不过这些宁薇和宁浩鑫都不清楚,宁薇听到孙白的话,下了决心,要治好宁浩鑫。 只是她对自己这个四哥,又有了新的认识。 瞧瞧他方才说谎的样子,实在是太真了,有没有? 宁薇时不时看向宁浩鑫,眼神里充满探究。 而宁浩鑫则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宁薇刚才的举动,还能不能做第二次。 宁浩鑫又向孙白问道:“不知道我这病症还需服用何药?” 孙白沉吟片刻,摇头道:“依孙某看,四公子暂时先停药,只服刚才那一副,过些时日再随情况而定。” 宁浩鑫信服的点点头,“既是孙大夫所言,定是没错,真是多谢孙大夫了,过些日子,还要再次劳烦孙大夫呢!” 话到此处,孙白也不好强留,踌躇了片刻,想着来日方长,便告辞离去。 孙白走后,屋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宁浩鑫让宁薇关上了房门。 他扶着床坐起身来,盯着宁薇看了许久,沉声道:“六妹,四哥今日说的话,你一定要牢记于心。” 见她点头,才继续郑重说道:“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四哥不问你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但你一定要记住,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 宁薇以为他会拉着自己问清楚,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提醒自己。 宁薇的鼻子一酸,眼泪汪汪的说道:“四哥,你对我真好。” 这就是亲人,不需要解释,就会相信我保护我的亲人。 我宁薇何其有幸! 第34章 四哥是妖孽 宁浩鑫听言,拍了拍她的头,“你是我妹妹,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生母,但是你依然是我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何事,我都是你的后盾。” 宁薇扯下丝巾,擦了把眼泪,坚定的说道:“四哥,你放心,妹妹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以后你也能如大哥二哥一样,骑马射箭,做自己想做的事。” 宁浩鑫听言,眼中浮现出深切的向往。 随即又想了想,担心的问道:“那种灵药是不是很难得到呀?要银子吗?哥这里有银子,你拿去买药。” 说完便手忙脚乱的想要给宁薇拿银子。 宁薇立刻拉住他的手说道:“哥,你别忙活了,我这个药不用银子,对我来说还挺简单的。” 宁浩鑫这才放心下来,老实的坐好。 宁薇走后,宁浩鑫小鹿眼里的精光才暴露出来。 他闭上眼睛,细细思索。 六妹说那东西不用银子买,而且那东西是被六妹一巴掌拍进身体里的。 六妹一个闺阁女子,既不会武功,也不会医术,看来她应该是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能给人治病。 从六妹拍那一掌时的神色来看,她还不是很了解这种能力。 也就是说,她得到这个特殊能力并没有多久。 想到此处,宁浩鑫大声把甘草喊了进来。 “四少爷,你中气好足呀!声音这么大,你是不是好多了?” 甘草兴高采烈的冲到宁浩鑫面前。 宁浩鑫无奈的摸摸鼻子,这个甘草懂药理,所以才被指派来伺候他,她也伺候的不错,就是太欢脱了一些。 他干咳了两声,说道:“六妹今天可真和善,一直笑眯眯的。” 甘草有些诧异,四少爷居然会与她闲聊,她没有多想,高兴的回应道:“是呢,奴婢听姐妹们说,六小姐从昨天起,就变得和善许多了呢!” “大家都说,她是长大懂事了,本来奴婢还不信,今天见着她了,这才相信了呢!六小姐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咱们院子,以后常来就好了,四少爷你喝药也利落些。不过,六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再过两年,就是咱们锦州城最美的女子。当然啦,三小姐也很美,她也是最美的女子,五小姐……” “够了,你出去给我倒杯糖水来。”宁浩鑫揉了揉额角,把甘草指使出去,“要蜂蜜茉莉糖水,茉莉花去花园现摘。” 甘草嘟起了小嘴,抱怨道:“四少爷的嘴巴真叼!” 宁浩鑫:“…” 要不是想把你支开久一点,本少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你! 甘草虽然欢脱,说话擅长往远处乱扯,但她总算说出了宁浩鑫想知道的事,那就是宁薇是昨天开始有了变化的。 看来在六妹身上发生了重大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若是宁薇知道,她四哥已经将她的秘密猜到了大半,一定会大呼‘四哥是妖孽’。 宁浩鑫此时没有空想那些,他此时正陷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烦恼当中。 在数次分析未果之后,他终于没有再想此事。 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妹妹! 第35章 心中有数 宁薇出了宁浩鑫的屋子,含翠已经拎着装满薄荷叶的竹篮,候在了院子里,见宁薇过来,立即跟在她身后。 宁薇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在路上。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今日露出了许多破绽,只是一想到宁浩鑫前世的凄惨结局,她实在无法自私藏拙。 不过以今日的事看来,自己这个四哥可不简单。 他从喝过那碗茶起,便数次出言试探自己,心思极其敏锐,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破绽。 没想到自己这个体弱的哥哥,还是个腹黑的小狐狸呢! 亏他长了一对无辜的小鹿眼,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只怕是被他坑了,也察觉不了。 宁薇笑了笑,重生之后才发现,原来她这些可爱的家人们,个个都有她不知道的一面。 其实在宁浩鑫喝下茶水之后,开口说第一句话,宁薇已经知道她暴露了。 那光团入体的感觉,宁薇是亲身经历过的,那种感觉不可谓不明显。 她可不相信宁浩鑫没有感觉到。 明明感觉到了,他却只字不提,甚至在孙白面前为她遮掩。 这其中的意味,宁薇清清楚楚。 所以当宁浩鑫问她,灵药需不需要银子买时,她才会那样回答。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对宁浩鑫隐瞒什么,只是她如今的这种能力,也不便细说,一切就看他能猜到多少了。 宁薇不知道,宁浩鑫已经把她的异能猜出了七八成,甚至怀疑她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宁薇居然是重生而来的。 既然光团能治好宁浩鑫,那为他遍寻名医的想法,宁薇自然就打消了。 想到四哥假以时日便能痊愈,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脚步也越发轻快。 含翠察觉了她的好心情,忍不住凑过来发问:“小姐,有什么好事呀?你怎么这般高兴?是不是四少爷的病有所好转?” 宁薇好心情的笑道:“你如今的好奇心是愈发的重了。” “奴婢才不是好奇呢!奴婢也想四少爷好起来,四少爷经常发病,一发病个把月都起不来床,实在是可怜!” 含翠满脸的唏嘘,毫不掩饰,“二少爷在四少爷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长开了,又高又壮的。可是四少爷如今还和小姐一般高,人又瘦,是人看了都心酸得很,难怪郑姨娘如今也愈发清瘦了。” 宁薇也有同感的点点头,旋即又想到如今能治好宁浩鑫了,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故作生气的拍了拍含翠的胳膊,“你这是说本小姐矮咯!” “小姐,你真小心眼,奴婢可没说你矮,在女子里你算高个子了,若你是男子,那还当真是矮了一些!”含翠瞄一眼,就知道她没真生气,一本正经的开口。 宁薇瞪了她一眼,旋即又笑开了,“就你最爱贫嘴。” “走吧,去祖母院子里用午饭。” “哎!那咱们赶紧走吧,去晚了小姐可就吃不上午饭了。”含翠笑嘻嘻的回道。 宁薇无奈的曲起手指,作势要敲她的额头,含翠见了,立刻灵敏的躲开,还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见了她滑稽的模样,宁薇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第36章 会意 范氏有孕的消息一经传出,宁家女眷都聚到了太夫人的清平堂。 宁薇来时,清平堂侧厅已经摆上了一张大圆桌,奴婢们脚步急促,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我就说大家都来了,怎么独独少了功臣六小姐呢!” 说话的是站在院子里,指挥奴婢们做事的二房李姨娘。 因得知范氏有孕,太夫人高兴,拉着范氏和杨氏说话,小王氏也在一旁作陪。 而郑姨娘一向当不得事,所以安排午饭的事,落到了李姨娘身上。 李姨娘长着一张惹人怜爱的巴掌脸,她保养的极好,一点都看不出,她已有27岁。 宁薇对李姨娘此人,并无特别喜恶,与她交集也极少,她朝李姨娘微笑着点点头,便走进了正厅。 李姨娘也不在意,继续卖力的指挥着奴婢。 宁薇刚踏入正厅,太夫人第一时间转过头。 她笑眯眯的看过来,眼睛一亮,“薇丫头来了,快到祖母这边来。” 转而对范氏说道:“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薇丫头,要不是她带大夫去看你,你还懵然不知呢!” 范氏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祖母说的是,是孙媳大意了,孙媳定会好好谢谢六妹。”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好养身子,替浩磊添个小娃娃,就是大功一件。” 杨氏拍了拍大儿媳范氏的手,一想到不久后,自己就要做祖母了,面上的笑意更深。 宁薇快步走了过来,听到她娘的话,赞成的点点头。 “大嫂,娘说的对,你可别张罗着谢我,再说,你不是把流星送给我了么!” 范氏连忙摇摇头,“流星怎么能算谢礼呢!她…” “大嫂,”出声打断了范氏的话,宁薇眨眨眼睛,俏皮的开口:“大嫂要是真的想谢我,那就等小侄子出生了,最先让我抱!” 范氏低头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薇丫头院子里人不够用么?怎么还把你大嫂房里的人要去了。”太夫人有些好奇的问道。 宁薇走到太夫人身边,靠在她的椅子边上,撒娇道:“丫头看流星挺机灵的,正好放了含玉出府,丫头厚着脸皮把流星要来了,祖母您可不要让我还给大嫂哦!” 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尽胡闹,你大嫂有了身子,你把熟悉她喜好的人要走了,这怎么行?” “祖母,说不定流星走了,大嫂更加舒心呢!”宁薇状似无意道。 太夫人听言,看了看范氏,见她脸上有着些许认同之色,立即明白了几分。 高门大院里的丫鬟,生出一些不应该有的心思,这种事太夫人见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至于宁薇,太夫人一直都知道,她聪慧异常,只是以前她没把这份聪慧用到正途,尽用来做些任性之事。 如今总算是长大了,知道维护他人了。 她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这次就随你吧,下次可不许如此任性了。” “娘,您也太惯着薇儿了。”杨氏却是有些不赞同。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杨氏一直顺遂,没多少心眼,看不明白也是正常,不过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是时候该培养培养她了。 “薇儿想要就给她吧,流星那丫头我也见过,倒是机敏,我看她年纪比范氏还要大上一些,照顾薇儿我也放心一些。” 杨氏没有多少心机,但她聪慧非常,听到太夫人提到范氏和流星的年纪,也明白了几分。 她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37章 讲究 太夫人笑了笑,没有再提流星,笑容亲切的对杨氏道:“府里的家生丫头不少,你好生看看,给范氏和薇丫头,挑些个合意的伺候着。” 杨氏含笑应道:“儿媳晓得了。” 太夫人说的是给范氏和宁薇两个人挑人,而不是单单给范氏。 宁薇心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祖母看事果然通透得很,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重用流星。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默默不语的小王氏,笑吟吟说道:“今日真真是个好日子,只可惜浩磊出门办事,没来得及听到这个喜讯。” 宁蔷听言,颇有同感,连忙接话道:“二婶说的是,大哥去京城看二哥,走这么急做什么?” 宁浩磊去京城之事,宁昌兴只说是让他去看望,在京城求学的宁浩焱。 自从宁薇说过,老侯爷希望宁浩焱从武之后,太夫人便有意让他回锦州。 宁浩焱在京城求学,已有两年有余,虽然时常回锦州,但也不及每日在身边来的放心。 太夫人甚是想念他,所以交代了宁昌兴,让宁浩磊这次去京城,回来之时把宁浩焱一同带回。 想着再过几日便能见到二孙子,太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她有三个孙儿,三个孙儿都性情上佳,极重孝道,她三个都同样疼爱。 可若要说她最喜欢的一个,非宁浩焱莫属。 大孙儿宁浩磊性情沉稳,三孙儿宁浩鑫体弱,甚少露面。只有这个二孙儿宁浩焱,活跃开朗,又会卖乖讨巧,最会逗太夫人开心。 太夫人看了看宁蔷,笑道:“他们兄弟俩过不了几日便一同回来,蔷丫头莫要着急。” 宁蔷听言,瞪大了眼睛,“如今不是还没到放假的日子么?二哥怎么也会一同回来?” 宁薇莞尔一笑,接下话头,为她解惑。 “三姐,二哥要从武了,哪里还用跑去京城求学?二哥向来看到书本,就嚷着头痛,如今让他从武,他知道了,只怕是高兴疯了。” “也是,”宁蔷点点头,捂嘴偷笑:“二哥整天上串下跳,的确不像个读书人的样子。” 太夫人也笑道:“焱儿这热闹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我知道,我知道,”宁蓉举着胖嘟嘟的小手,凑了过来,见大家看向她,得意的扬头道:“二哥像猴子。” 说完还肯定的点点头,“没错,上串下跳的就是猴子。” 屋里的众人听言,捂嘴嬉笑不已! “太夫人,中饭备好了。”李姨娘甩了甩手帕,走进正厅。 屋里众人见他进来,都友善的点了点头,只有小王氏把头偏向一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太夫人没在意小王氏的小动作,慢条斯理道:“时候不早了,大家移步偏厅用膳罢!” 众人听言,立刻起身,待宁薇扶着太夫人走出去,才动身跟在她们后面。 宁薇将太夫人扶在主位上坐定,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虽是临时起意的聚餐,众人的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 杨氏和小王氏坐在太夫人的左右两边,杨氏是长媳,自然是右边。 杨氏旁边便是嫡长女宁蔷,再来就是宁薇了。 二房的三位小姐,也按照年龄,从长至幼,依次坐下。 再后面才是两位姨娘。 今日的座位是李姨娘安排的,她不知是有意还是忘记了,座位少了一个。 第38章 排斥 少了一个座位,大家都落座了,只剩王雪柔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委屈极了,双目含泪,最终只得站在太夫人边上,做出伺候她用餐的模样。 李姨娘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埋下头吃饭。 太夫人正与杨氏说话,没有注意到王雪柔的窘境。 宁蔷看到了这一幕,对王雪柔笑了笑,好心的说道:“今日怎么少摆了一个座位?许是忘记了,巧莲,赶紧去搬个椅子来。” 宁薇抿了抿嘴,压下笑意,三姐又开始了! 王雪柔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委屈兮兮的看了看太夫人,小声说道:“蔷姐姐不用张罗,雪柔想伺候太夫人用膳。” “这怎么可以,”宁蔷坚决的摇摇头,开玩笑般说道:“祖母自然有丫鬟伺候,咱们府里可容不下没有用处之人,柔姐姐若是抢了她们的差事,岂不是害了她们?” 王雪柔可没当她是开玩笑,只觉脑袋被气蒙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想起杨氏早前警告她的话语,立刻用手帕擦去了泪水,一副连哭泣都不敢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巧莲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两位姨娘中间。 太夫人将王雪柔的一番动作,看在眼里,她瞪了宁蔷一眼,眼神却不怎么凌厉。 她愈发觉得王雪柔矫揉造作,上不了台面。 这事原本不是她的错,她错就错在,不但不解决此事,还把问题推给太夫人。 是以她一早没有制止宁蔷说话,只是李姨娘今日摆明了针对王雪柔,实在是过分了一些。 太夫人不满的看了李姨娘一眼,淡淡的对王雪柔道:“去坐下吃饭吧。” 宁蔷抿嘴笑笑,伸手执起了银筷,偏了偏头,与宁薇对视一笑。 李姨娘见王雪柔坐在自己旁边,立即瘪了瘪嘴,往宁蓉那边挪了挪,毫不掩饰对王雪柔的排斥。 宁薇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这个王雪柔,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李姨娘? 这顿饭,王雪柔食之无味,她拨弄着碗里的饭粒,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夫人用完膳,放下手中的银筷,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 众人见状,立刻停下了用膳的动作。 太夫人看了她们一眼,和颜悦色的说道:“人老了,胃口就不好了,你们不必在意我,继续吃吧,午膳要吃饱一些。” 宁薇擦了擦嘴,不赞同的眨眨眼,“祖母不老,丫头可不许您乱说!” 顿了顿,中肯的说道:“许是天儿太热了,大家胃口都不甚好。” 太夫人被宁薇俏皮的样子逗乐了,她眼神慈爱的看着宁薇,取笑道:“薇丫头这是在抱怨府里还未开始送冰吧?” “祖母冤枉丫头,把丫头委屈坏了。”宁薇不依,向太夫人撒娇讨巧。 “你这丫头,”太夫人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院里送冰的。” 随即又转头,对大家说道:“你们也别眼红薇丫头,每个院子都有,今年咱们府里是不会缺冰的。” 众人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今年夏天比往年还要炎热,有了冰块,她们必定好过许多。 知道府里冰窖塌方的宁蔷,不解的看了看太夫人,又将目光转向宁薇,露出询问之意。 宁薇冲她咧嘴一笑,搞怪的吐了吐舌头。 宁蔷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抓住她问清楚。 第39章 怯懦 王雪柔走在石子路上,心中的愤恨愈来愈重。 狭长的丹凤眼气愤的眯起,贝齿紧咬着红唇,拽在手心里,绣着白兰的丝帕已经撕裂。 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手指圆润白皙,肌肤柔嫩,只是手上有许多细小的旧痕,极其影响美感。 来宁府近三年,珍贵的药膏用过许多,可惜还是去不掉这些旧痕。 这些一道道往日的痕迹,时刻提醒着王雪柔,自己不过是个流放犯的后人。 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如今还时常会进入她的梦中,成为她内心深处最恐怖的梦魇。 王雪柔狠狠地彻底撕碎了丝帕。 当年要不是自己跪地三日,跪得腿都快断了,苦求祖父给太夫人写信,太夫人也不会将自己和哥哥王卜修接来宁府。 在宁府的日子,锦衣玉食,不必没日没夜的做活,也不用再担心饥寒交迫度日。 这样的日子,才应该是她王雪柔该过的。 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要回到那个荒凉磨人的地方,与王雪琪姐弟那样的下贱坯子为伍。 王雪柔想到,王雪琪那个贱丫头,还带着她的幼弟,在西北之地苦熬,心中升起一股变态的快意。 呵呵!居然为了侍奉年老无用的祖父,拒绝来宁府享福,真是愚蠢至极! 旋即又想到,宁浩焱就要回府了。 王雪柔眯了眯她那双俏丽的丹凤眼,嘴角勾出一抹诡笑。 她一定要设法让宁浩焱娶她为妻,这样她便可以在宁府站稳脚跟。 到时候,宁家姐妹即便再讨厌,也不过是迟早要外嫁的女儿,能掀出什么大风大浪? 其实,王雪柔最初看中的,是大少爷宁浩磊。 她刚进宁府时,便被宁浩磊的翩翩君子模样吸引住,不由的芳心暗许。 只可惜宁浩磊那时,已经与范氏定亲。 王雪柔屡屡试图靠近他,都毫无建树,宁浩磊此人滴水不漏,让王雪柔无计可施。 后来,范氏嫁入宁府,与宁浩磊夫妻恩爱,王雪柔也就熄了这份心思,转眼又看上了二少爷宁浩焱。 只可惜宁浩焱这两年甚少回府,王雪柔纵使有百般功夫,也无处去使。 王雪柔摸了摸脸颊,展颜一笑,显然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丫鬟绿桃,吩咐道:“这几日你多留意一些,二少爷回府第一时间告诉我。” 绿桃目光闪了闪,怯懦的应道:“奴婢知道了。” 王雪柔想了想,问道:“这些天怎么没见哥哥回府?” “这个…”绿桃吓了一跳,吞吞吐吐,迟迟没有说清楚。 “吞吞吐吐做什么?” 王雪柔怒瞪了绿桃一眼,伸手使劲拧了拧她的胳膊,“还不快说。” 绿桃痛得眼泪汪汪,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呼痛,更不敢挣脱。 直到王雪柔消了气,松开她的胳膊,绿桃才颤颤巍巍的开口:“奴婢前两日听修少爷身边的小六子说,修少爷他…” 绿桃看了看王雪柔,接着小声说道:“修少爷在弄花楼呆了半月,连铺子都没有去打理。” “弄月楼?”王雪柔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姐,那是…那是一家青楼。” 绿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被王雪柔听见了。 王雪柔顿时火冒三丈,她叫骂道:“好哇!你这个贱丫头,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早些告诉我,你是不是活腻了,啊?” 绿桃低着头,眼泪哗哗直流,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她不是不想告诉王雪柔,王雪柔性情阴狠,绿桃被她打怕了,怕告诉她这些事,又会遭到迁怒,所以才不敢对她提起这事。 第40章 解气 “哟!绿桃这是怎么了?梨花带雨的。”李姨娘远远看见了,王雪柔主仆二人,带着丫鬟款款走了过来。 绿桃肩膀抖了抖,低着头给李姨娘行完礼,移步到一边候着。 王雪柔懊恼的皱起了眉头,她怎么忘了,这是在花园之中,随时有可能被人遇见。 给李姨娘问过好,她扬起笑脸,温声说道:“日头这么大,李姨娘怎么不回屋歇着,在外头晒伤了可不好!” 李姨娘随即嗤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晒一晒倒是不打紧,倒是王姑娘年纪轻,皮肤水嫩,这一晒只怕是要脱一层皮了。” “李姨娘多虑了,雪柔哪里有那么娇气!”王雪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李姨娘就想看看她能忍到何时,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阴阳怪气的说道:“也是,你以前过得苦,想来是习惯了,流放可不是人人都能挨过来的。” “相必以前这么大太阳的时候,你还得顶着太阳干活呢!也不知道你的家人还好不好,王姑娘最近有没有收到家信呀?” 王雪柔气得呼吸加重了几分,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委屈的质问道:“雪柔自问并未得罪过李姨娘,不知道李姨娘屡次难为雪柔,到底是何意?” “哟!生气了,原来王姑娘不喜欢人家提起你的家人啊!王姑娘别见怪,我这人就是说话直。” 李姨娘笑的愈发开心,心里舒坦了,她也不想再看见王雪柔。 “既然王姑娘不喜欢和我说话,那我就先走了,年纪大了,的确不好多晒太阳。” 说完还用手挡了挡太阳,转身走开了。 王雪柔气得直跺脚,她瞪了一眼绿荷,喝道:“还不快走!杵在那里做什么?” 绿桃咽了口口水,苦哈哈的跟着王雪柔走了。 她心中暗骂李姨娘无端生事,本来她还能躲过王雪柔的责打。 经李姨娘这样一闹,王雪柔必定不会放过她了。 宁薇和宁蔷在花园岔路拐角,默默看完这场闹剧。 “李姨娘怎么这样不待见王雪柔。”宁蔷不解的轻声问道。 宁薇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关注过李姨娘,自然不会知道她和王雪柔有何过节。 这时巧莲开口了,她神秘兮兮的说道:“两位小姐,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含翠好奇的看向她,瞪圆了眼睛问道:“是什么事呀?快说来听听。” 巧莲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小声道:“奴婢听鸣惜阁打扫的丫鬟说,王少爷有一次路过鸣惜阁,遇上了正要出门的李姨娘,他出言调戏李姨娘,还伸手想占李姨娘的便宜,李姨娘训斥了他一顿,立即走开避嫌了。” 宁蔷和含翠听言,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惊奇不已。 宁薇倒是稍好一些,她知道王卜修极好女色,只是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连宁府后院里的女人都敢肖想,真是找死! 仔细想想他敢这么大胆,也是因为二叔宁昌隆不在府中的缘故。 若是二叔回府,知道他敢如此放肆,估计一刀砍了他的心都有。 第41章 薄荷 第42章 续缘 宁薇扫了众人一眼,神情威严了起来,她淡淡的让婢女们起身回话。 待婢女们起身站定,宁薇又道:“都抬起头来,家生丫鬟向前一步。” 婢女们缓缓抬起头,其中四个婢女向前迈了一步, 视线在她们脸上停留许久,宁薇点出两个。 宁薇向其中一个家生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 婢女乖巧答道:“奴婢巧竹,见过六小姐,奴婢今年将满15,会做些简单的吃食。” 宁薇笑了笑,这丫头倒是谦虚。 她何止只会做些简单的吃食,假以时日,她的厨艺简直是一绝。 宁薇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澈儿最是喜欢吃巧竹做的吃食,每每都要她亲手做的,才能吃得开怀。 宁薇闭上眼睛,悄悄深呼吸数次,才压下慌乱的思绪。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道:“你叫巧竹,倒是与三姐身边的巧莲有几分相似。” 巧竹看了一眼宁蔷身边的巧莲,答道:“六小姐慧眼,巧莲是奴婢家姐。” 宁薇自然知道此事,她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那倒是挺好,你以后便和含翠一起跟着我吧。” “多谢小姐赏识。”巧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宁蔷身后的巧莲也咧嘴一笑。 “你呢?”宁薇指了指另外一个婢女。 “奴婢泽兰,略通歧黄之术。”泽兰面上无悲无喜,声音沉稳有度。 杨氏会把泽兰带来,宁薇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前世泽兰被指派给了宁浩鑫,宁浩鑫身死之后,才跟了宁薇。 宁薇仔细回想了一番。 想起前世就是这段时间,宁浩鑫病发得很严重,杨氏又指派了好几个懂医的丫鬟给他,估计就是这次,泽兰也在其中。 今世她赶走含玉,无意中也断了宁浩鑫与泽兰的主仆之缘,前世泽兰帮宁浩鑫调理身体,倒是让宁浩鑫好过了许多。 不过今生,宁浩鑫倒是用不上她了,宁薇便理所当然的留下了她。 杨氏见她留下了泽兰,有些诧异,宁薇向来喜欢相貌好看一些的婢女,这个泽兰长相普通,杨氏没想到宁薇会选她。 杨氏笑道:“这个丫鬟懂些医术,我本想把她安排给鑫儿,你倒是捷足先登了。” 宁薇嫣然一笑,娇憨应道:“泽兰我要留下,只能让娘费心再替四哥选人了。” “好,都依你!” 杨氏不在意的点点头,以宁家的实力,想找几个懂医的丫鬟,着实不难。 杨氏见宁薇挑好了人,便和善的对宁海说道:“有劳管家打点,都站了许久了,许是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宁海连忙躬身行礼,连声道:“夫人莫要折煞奴才,都是奴才份内之事,只要主子们满意就好了。” “眼看到时辰用晚膳了,奴才就不打扰各位主子了,奴才告退!” 见杨氏点头,他便挥手领着没被选中的丫鬟退了出去。 “含翠,你带巧竹和泽兰去安置吧!” 宁薇吩咐完,含翠立即应声,带着两人下去了。 第43章 羞恼 杨氏拿起桌上未绣完的手帕,抚了抚手帕上绣了一半的红梅。 笑着问道:“这是薇儿绣的么?” 宁蔷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帕子,捂嘴偷笑:“还能有谁,也只有六妹,才能绣出如此清奇的红梅!” 宁薇微恼,一把抢过手帕。 厚着脸皮强辩道:“绣花不是我擅长的,好心陪三姐,三姐竟还要笑话我。” “娘你看看,六妹恼我了,看那架势,像是要扑上来咬我一般。”宁蔷躲到杨氏身后,探出头来打趣。 宁薇狠狠瞪了她一眼,“三姐你才是小狗。” 说完坐在杨氏身边,伸手做出要倒茶喝的模样,趁宁蔷不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哈哈,抓到你了吧,小样,还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姐妹二人嬉闹到了一处。 杨氏看着,笑得眉眼弯弯。 笑罢,杨氏瞪了她俩一眼,“都是大姑娘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胡闹,让外人看去了,可怎么好?” 那一眼丝毫威势都不曾有,宁薇笑嘻嘻的贫嘴:“外人烧香拜佛都看不到呢!” 杨氏抿嘴一笑,喝了一口薄荷茶,放下杯子,柔声道:“过几日,浩焱便回府了,你们兄妹几个终于齐聚了。” “娘说的哪里话,往日二哥虽说在京城求学,每每回来都能齐聚呀?”宁蔷道。 宁薇眨眨眼,一本正经的开口:“那可不一样,三姐今年满16了,在家的日子可不长了,这段时间可要紧着呢!” 双颊迅速漫红,宁蔷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低头小声道:“还早呢!还可以在家待两年。” “嘻嘻,那可不一定,虽说咱们宁家,希望女儿们迟些出嫁,但若是真有合适的,哪里还能强留。”宁薇的话好有道理。 宁蔷听不得这个,一激动,音量抬高了许多:“我才不会呢,不满18我是不会嫁人的!” 杨氏和宁薇捂住偷笑不已,宁蔷一向自持,难得有这样激动的模样。 “哼!”宁蔷看了看她俩,脸上颜色更加艳丽,轻哼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杨氏见大女儿是真的恼了,没有再笑,转移了话题:“今日我去看浩鑫,他的气色好了许多,能下地扶着东西走几步了,以后,你们姐妹俩多去陪他说说话。” 姐妹俩齐齐点头,杨氏又继续说道:“倒是那个孙大夫医德真是好,他见了浩鑫之后,便来找我,说是想要帮浩鑫调养身子。如今医德这样好的大夫,真是不多见了。” 宁薇却是不这样想,孙白医德是不错,可他这次肯定是,惦记上了四哥所服用的‘灵药’。 宁薇想着,顺势把他留在府里也不错。 “娘,你有没有对他提起,让他做咱们的府医的事?” 杨氏点头道:“提了,他想都不曾想,一口答应了。” “本来还以为要好好劝说一番呢!我准备了一大堆说辞,一句都不曾说出口。” 宁薇笑道:“那是他有眼光,进咱们宁府可不会辱没了他。” 杨氏也是这样想,却没有宁薇这般张狂,立刻提道:“薇儿还要谦虚一些才好。” “薇儿遵命!” 宁薇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惹得杨氏和宁蔷发笑不已。 时候不早了,杨氏留在蔷薇院用完晚饭,才带着婢女回去了。 第44章 试探 宁薇给太夫人请过安,领着含翠和巧竹,走在回蔷薇院的路上。 “小姐,你怎么不和三小姐一起去夫人院里呀?”含翠好奇的发问。 刚才请过早安之后,宁蔷便跟着杨氏走了,宁薇却没有同去,所以含翠有此一问。 宁薇回道:“三姐跟着娘学管家理事,我去做什么?” 巧竹看了看宁薇,小心的问道:“六小姐为何不愿学习管家理事呀?” 宁薇对她眨眨眼,“我还小嘛,再过些日子学也不迟。” 巧竹:“…” 含翠咂舌道:“小姐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含翠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是看我好欺负是吧。”宁薇扬扬眉,睁大眼睛瞪着含翠。 含翠嬉笑道:“谁敢说小姐好欺负呀?真是太没眼力见了。” 宁薇斜了她一眼,抿嘴笑了。 孙白背着医箱,跟在婢女身后,行色匆匆走在宁府后院小径,正巧遇见宁薇主仆三人。 婢女看见宁薇,立刻停下脚步,行礼问安。 宁薇点点头,转而看向孙白:“孙大夫初来府里可还习惯?” 孙白抬起头,心事重重的说道:“宁府待孙某很好,自然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看了看宁薇,转了转眼珠,试探道:“今日四少爷的脉相又强了许多,如若一直这样下去,痊愈指日可待。” 说完目光还在宁薇脸上停留。 宁薇眼神有些羞恼,把手帕放在嘴边,干咳两声,说道:“那便有劳孙大夫,帮四哥好好调理身子,看孙大夫行色匆匆,是不是有人传诊?” 孙白惊觉失态,慌忙收回眼神。 虽说他是想看宁薇会不会有什么破绽,但是这样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总是太过孟浪。 他有些不自在的移了移脚步,说道:“孙某自会尽力为四少爷调理,孙某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孙大夫慢走。”宁薇淡淡道。 看着孙大夫跟着婢女走远,含翠立即嘟囔道:“这个孙大夫也真是的,刚才那样看着小姐,实在是太无礼了。” 宁薇笑笑,她刚刚故作不适,只是不想孙大夫继续试探于她,到不是真的在意。 以她的了解,孙白此人性情温雅,能让他如刚才那般失态的,也只有能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了。 不过宁薇并不是真的有灵药,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愿望,也不想他惦记上自己。还好有宁浩鑫帮忙遮掩,不然,怕是孙白早就找上她了。 宁薇看着远去婢女的背影,问含翠:“这个婢女是谁呀?看着有些眼熟。” 含翠想都不用想,回道:“那是二夫人身边的小香。” “二婶不舒服么?这么着急请孙大夫过去。”宁薇又问。 含翠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才凑在宁薇耳边,小声道:“二夫人生了七小姐之后,都十年不曾有孕了,许是听说孙大夫医术高明,就急着请孙大夫去看看吧。” 宁薇听言,了然的点点头,前世二婶和李姨娘,最终都没有再次怀孕。 她想了想,转声向蔷薇院走去,“走吧,我们回去。” 含翠和巧竹应声跟上。 第45章 泽兰 蔷薇院正厅,宁薇斜靠在正座之上,含翠候在一边。 除了巧竹,所有在东厢房伺候的奴婢,皆垂头跪在厅中,等候宁薇训话。 片刻后,巧竹端着托盘进来,“小姐,这是奴婢做的藕粉糖糕,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宁薇点点头,尝了一块,眼睛享受得眯起:“味道不错,巧竹的手艺真没话说。” 吃完又捻起一块,建议道:“若是加上些百合就更好了。” 巧竹想了想,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多谢小姐提醒,奴婢下次做时加些百合,做成藕粉百合糖糕,再请小姐品尝。” 宁薇点点头,吃了糖糕,又喝了凉茶,才抬起头来看向跪着的奴婢。 一一扫视一遍,视线停在泽兰身上,“泽兰,你起身吧。” 见泽兰顺从站起身,宁薇缓缓道:“我听说你未卖身之前,家中祖辈从医,不知为何会落魄至此?” 这些情况并不是什么秘密,宁薇知道也很平常。 泽兰听言,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 她平静的开口说道:“只因父亲因医闹入狱,祖父又年迈病重,幼弟嗷嗷待哺,不忍母亲日夜焦虑,奴婢便自卖自身。” “奴婢幸运,遇上宁管家,逃过被卖入烟花之地的命运,在宁府学规矩已有两年,一直未曾安排差事。” 宁薇听完,又问:“昨日你说你会些医术,是在家中之时就学了么?” 泽兰点头答道:“奴婢自小爱看医书,祖父见了,闲暇之时,教了奴婢一些。后来入宁府,宁管家又让奴婢在府中医女手下学了一些。” 宁薇听言,想起府中的确有两个医女,是当年从侯府中带出来的,时常做一些药膳,替宁府的女主子们调理身子。 她出声问道:“既然你有底子,那你想不想继续学医?” 泽兰眼中泛出喜色,她谨慎的看了看宁薇,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刻出声回道:“奴婢想学。” 宁薇展颜一笑,“你若是想学医,那我便想法子让孙大夫手里为徒,你觉得怎么样?” “奴婢多谢小姐,孙大夫医术高超,若是他能收奴婢为徒,奴婢不胜荣幸。只不过,奴婢身份卑微,只怕孙大夫不愿收奴婢这样的弟子。”泽兰说完咬了咬唇,神情有些失落。 宁薇很有把握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我自然会让孙大夫答应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泽兰听言,面上未有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 她抿了抿唇,‘噗通’跪倒在宁薇面前。 “小姐愿意提携奴婢,奴婢自是感激不尽,只不过,奴婢并不愿勉强他人收奴婢为徒。有负于小姐赏识,还请小姐责罚。” 看着跪在地上的泽兰,宁薇心中有些不解,泽兰明明执着于医术,为何会是如此反应? 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宁薇又明白了过来。 泽兰性子执拗,想来是以为,她会以身份逼迫孙白收徒,所以才会做此举。 泽兰在宁府两年,肯定听说了宁薇性格傲慢骄纵,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应当。 她自嘲的笑笑,这就是自己往日骄纵性子的后遗症了。 看了一眼跪在最前头的流星,宁薇转过头,对泽兰说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逼迫孙大夫,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收你为徒,这样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泽兰这才面露喜色,抬起头来,感激的望着宁薇说道:“奴婢多谢小姐恩典,往后不论奴婢是何际遇,小姐永远是泽兰的主子。” 第46章 敲打 第47章 盯梢 第48章 挑事 宁薇带着含翠和巧竹回了房。 含翠关上门,神秘兮兮的凑到宁薇身边,小声问道:“小姐,你让人盯着素柔阁做什么?” 素柔阁是王雪柔的住所,是宁府后院西北处的一座单独阁楼。 素柔阁环境清雅,地方也不算偏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住所。 但是这样的阁楼,在宁府有好多处,都是给庶女或姨娘住的。 王雪柔来宁府之前,太夫人给她挑的住处并不是这里,而是一座给嫡女准备的院落。 王雪柔心思多,为了避免引起宁府众人的不满,特地求了太夫人让她搬进了素柔阁。 后来她才知道,宁府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住在哪里。 这个发现,曾一度让她极为懊悔,想搬回原来的住处,却又张不了嘴,只得在素柔阁老实的住下了。 宁薇没有理会含翠的询问,反而看着巧竹,状似随意的问道:“巧竹,你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除了巧莲,你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呀?” “奴婢还有一个哥哥,在二老爷身边当差。”巧竹回道。 “二叔身边的?是不是经常送家书来府里的那个‘平安’?” “是的,”巧竹诧异的看了宁薇一眼,低头掰了掰手指,“二老爷每隔半月,便吩咐哥哥送一回家书,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要送信来府里了。” 巧竹脸上浮现出欢快的笑容,显然很期待她哥哥回来。 绕过洛阳牡丹花开屏风,宁薇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笑了笑,打开桌上的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巧竹。 “等他回府送信,你去见见,他照顾二叔幸苦,把这些银子给他。” 顿了顿,坏笑道:“李姨娘最近受了委屈,你记得给你哥好好说说。” 巧竹点点头,捂嘴偷笑。 含翠则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看向宁薇。 “小姐,夫人院里来人了,要你赶紧过去呢。”秋云撩起珠帘,缓缓走进来传话。 含翠立刻出声问道:“来人有没有说什么事呀?” 秋云回道:“说是珠翠楼和云裳楼的掌柜来了,让小姐去挑一些衣裳料子和首饰。” “知道了,小姐马上过去。”含翠道。 秋云应声退下。 宁薇莞尔一笑,娘亲这是惦记着祖母那日的话,想让她添一些自己喜欢的衣裳呢! “我们走吧,别让娘等久了。” “小姐,你先别忙着去,换件衣裳吧。”含翠拉住宁薇,不让她出门。 宁薇不解的看着她,含翠又立刻说道:“这么热的天,小姐肯定出汗了,咦!小姐你怎么没有出汗呀?你不是最怕热的吗?奴婢都满头汗哩!” 听了含翠的话,宁薇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天她的确没怎么感觉到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与光团有关? 除了吸收的那两团光团,宁薇想不出其他原因。 宁薇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那些光团真是神奇,居然给她那么多惊喜。 虽然不能确定哪些光团到底是何物,但是这两天她切身感受到,此物必定不凡。 她觉得那些光团既能强身健体,还能治病,倒是像画本里说的神仙之气。 不过她可不认为仙气会到处都有,退而求其次,她为光点取名为灵气。 那些光团本就是万物灵气,她这也算是误打误撞起对了名字。 宁薇好心情的扬扬眉,拂开含翠的手,“走吧,不用换衣服了。” 含翠见她没有出汗,也没有再作坚持,和巧竹一起跟上宁薇。 第49章 姨娘 第50章 眼光 宁薇前世的儿子,出生后也是身体不好,她也为其操碎了心。 看着与她遭遇相似的郑姨娘,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她拉过郑姨娘的手,柔声道:“姨娘尽管放宽心,我保证四哥一定会好的。” 郑姨娘微笑着点点头,“四少爷有你们兄弟姐妹关心,我也就放心了。”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挑选首饰布料的众人,又道:“六小姐,咱们也去看看吧。” 宁薇点点头,走了几步,站到了桌子面前。 这张桌子上放的是一个个锦盒装着的首饰。 宁薇略微打量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很喜欢的,想想自己还有一堆首饰不曾戴过,没有再选,转身去了布料那一桌。 云裳楼带来的,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料子,这些和宁薇以前见过的大同小异,让她有些兴致缺缺。 宁薇抬眼扫了一遍,看见了一匹天蓝色的料子,脸上浮现出惊讶之意。 这匹料子上面还压着别的料子,只有一角露在外面。 宁薇走了过去,示意含翠搬开上面的料子。 含翠立刻把上面的料子拿开,宁薇则伸手摸了摸那匹天蓝色的料子。 摸过之后,宁薇抬起头,对侯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钱掌柜,说道:“掌柜的,没曾想到,贵店还有如此珍贵的料子,不知这种料子还有多少?” 钱掌柜闻声抬起头,看了看宁薇所指的那匹料子,有些诧异的问道:“莫非六小姐识得此种料子?” 宁薇心中一凛。 她的确认识这种料子,不过是前世嫁给瑞王之后才知道的。 现在的她却是不应该认得。 她扫了一眼看向她的众人,垂眸想了想,缓缓说道:“听闻有一种衣料,最适合夏日穿着,即便是在炎炎烈日之下,也能维持清凉,此种面料名叫冰箩纱。” “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钱掌柜赞赏的点点头,以前他经常来宁家送衣料,自然对宁薇不陌生。 不过,她只知道宁家六小姐喜爱装扮,却是不知她还有如此见识。 冰箩纱价高,数量更是极少,每每出现,都第一时间,被高官权贵之人收罗走。 钱掌柜这一匹得来非常不易,可锦州城里却无人能识。 钱掌柜并不急着卖出此布,也无意向他人介绍,所以这匹布一直未曾卖出。 不曾想却被宁薇认了出来。 钱掌柜拱手回话,“六小姐慧眼,此布正是冰箩纱,六小姐既然知道此布,也应当知道它极其难得,能有这样一匹,已经是小店的运气了。” 钱掌柜的话刚落音,宁家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小小的云裳楼,居然有如此宝物。 宁薇则淡定点点头,“钱掌柜说的不错,这匹布宁府留下了。” 上一世,瑞王府的库房里,这种料子存了不少,她夏日经常穿这种料子,倒是没觉得有多稀罕。 宁家姐妹没见过这种料子,纷纷上前摸上一把。 宁蔓好奇的问宁薇,“六妹,它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宁薇调皮的眨眨眼,说道:“摸出来的呀,这料子虽不起眼,可是细摸之下就会发现,它比别的料子稍稍凉一些。” 宁蔓只以为她是运气好,不小心摸到的,没有再次发问,只是目光闪闪的盯着那匹料子,久久移不开双眼。 杨氏可没有宁蔓那样好糊弄,她亲眼看见,宁薇让含翠拿开搬开,冰箩纱上面的料子。 她觉得宁薇肯定是一眼便认出了冰箩纱,不过她倒是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太夫人教过宁薇辨认的方法。 太夫人当年什么好料子没有穿过?她会对宁薇提起一二再正常不过了。 宁家众人都羡慕的看着宁薇,这匹冰箩纱,最起码能做两套衣裳。 有了它,这个夏天就舒服多了。 宁薇从含翠手中拿过冰箩纱,交给范氏身后的流月。 “大嫂,这匹布你拿去做两身衣裳,你现在可不能中暑。”宁薇对范氏说道。 范氏愣了愣,连忙摆手拒绝。 “六妹你留着自己用吧,在不然给母亲用,我哪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呀!” 宁薇笑眯眯的说道:“只要你好,娘肯定就安心了,” 又转头看向杨氏,卖乖的眨眨眼,“娘,你说是吧?” 杨氏笑盈盈的点点头,对范氏说道:“薇儿有心,你便收下吧。” 范氏见她这样说,点点头,示意流月收下。 宁家众人见过宁薇抢别人的东西,还没见过她将喜爱之物相让,此刻见到她此举,不可谓不惊讶。 她们不禁齐齐想到,宁薇是真的长大了。 王雪柔站在一边,目光时不时的瞟向流月怀中的冰箩纱,不甘的咬了咬红唇。 为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她?她心中愤恨无比。 看着开心的与杨氏说话的范氏,她眼中的嫉妒,简直就要溢出来了。 “柔姐姐,你这样盯着我大嫂做什么?”突然,宁薇出声问道。 众人听言,转眼看向王雪柔,捕捉到了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嫉妒目光。 王雪柔立即低下头,不敢看众人的眼神。 杨氏的视线在王雪柔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继而摇摇头。 她没有多说,反而对大家说道:“快选料子和首饰吧,别耽搁了两位掌柜的时间。” 众人听言也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打量桌上的物品。 虽说面上不显,但她们对王雪柔的印象,却是瞬间掉到了谷底。 站在王雪柔身边的宁蔓,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身子,不愿和她靠得太近。 李姨娘呵呵一笑,心情颇好的挑起了首饰。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都挑到了自己喜欢的首饰和布料,宁薇也选了两匹轻薄的浅红色料子,交代钱掌柜做好了衣裳再送来,便想要转身走开。 不经意间,瞟到了钱掌柜用来装布料的箱底里。有一条绣花丝帕。 不知道钱掌柜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他方才并未把这条丝帕摆上桌。 宁薇俯身将手帕拿起,翻看了一番,惊喜道:“居然是双面绣!” 正收拾布料的钱掌柜闻声,转过头,看了看宁薇手里的丝帕,笑了笑说道:“的确是双面绣,六小姐若是喜欢,便留下吧。” “这双面绣,是钱掌柜店里的绣娘绣的吗?”宁薇好奇的问道。 钱掌柜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双面绣技艺早已失传,如今整个大齐国,也找不出几个会此技艺的绣娘,小店也没有那样的荣幸。” “这条丝帕是旁人卖给小店的,且这条丝帕边角有些发黄,倒像是许久之前的东西。双面绣虽受人喜爱,可这样的旧丝帕,却是无人想要。” 宁薇了然的点点头,将丝帕递给含翠。 “这条丝帕我要了,若是以后还有双面绣的绣品,劳烦掌柜记得给我留着。” 难得见到宁薇如此客气,钱掌柜赶紧点头应下。 第51章 靠山 第52章 好奇 书房门外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 “郡王殿下,六皇子来府,正在正厅等您。” 齐玄宇听言,看向宁浩磊,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提高了音量,对外头吩咐道:“让他来书房见我。” 贤郡王府正厅。 齐玄宸闲适的靠在雕花椅背上,闭目养神。 想起今日来此的来意,不由心生烦闷。 剑眉微凝,骨节分明的长指,节奏杂乱的在桌面敲击。 突然,他耳朵微动,随后又恢复常态。 贤郡王近身太监小夏子,快步走进正厅,恭敬行礼。 “奴才给六皇子请安,郡王殿下请您去书房一聚。” 齐玄宸漫不经心的睁开双眼,勾人的桃花眼,眼尾略弯,眼神似醉非醉,让人心神荡漾。 “还有谁在书房?”仰月唇微启,口如上玄月,唇红齿白。 小夏子心中一荡,立刻收回目光。 心中暗道,六皇子的长相真是愈发勾人了,难怪京中大家闺秀,都嚷嚷着要嫁给他。 他干咳了一声,回道:“锦州宁大少爷也在书房。” “锦州宁家?” 齐玄宸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据他所知,锦州宁家素来低调,除了二子在京中求学,宁家人甚少来京。 如今来贤郡王府拜访,所谓何事? 齐玄宸起身道:“走吧。” 小夏子立刻应声领路。 将齐玄宸领进书房,小夏子躬身退出,关上房门。 齐玄宸神闲意定的找个空椅坐下,扫了宁浩磊一眼,道:“想必这位便是宁大少爷了。” 宁浩磊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一眼,起身回道:“宁浩磊见过六皇子。” 齐玄宸扬了扬眉,又道:“宁大少爷客气了。” 转而看向齐玄宇,“不知三皇兄有何事交代?” 齐玄宇正色道:“六皇弟,浩磊老弟此次前来,将一种制冰之法告知于我,制冰事关重大,想交由你来督办,你意下如何?” “制冰?居然还有此法,倒真是奇事。” 齐玄宸的表情依旧风淡云轻,并无多少意外。 他又看了看宁浩磊,问道:“不知此法是何人研制?” 宁浩磊本就无意隐瞒,此事即便是传出去,也于宁薇的名声有益。 “此法乃是家中六妹无意之中发现的。” 齐玄宸听言,这次倒是颇为意外,没想到如此重要的制冰之法,居然出自一个闺阁女子。 见齐玄宸迟迟没有说话,齐玄宇笑道:“浩磊老弟能有如此聪慧的妹妹,当真是羡煞旁人呐。有机会定然要见上一见才好。” 宁浩磊皱了皱眉,满脸的不乐意,“六妹的确聪慧,只是六妹年纪尚小,身居闺阁,甚少露面。” 这宁浩磊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不曾想还是个护妹狂人。 不过是一句随口之话,他也如此紧张。 齐玄宇和齐玄宸对视一眼,对宁薇的好奇更盛。 …… 宁薇这几日,隔天便会吸收一团灵气。 她发现花园里的灵气被她收走之后,过几天又会重新出现,这个发现让她十分欣喜,再也不用担心会把灵气收完了。 宁薇蹲着花园一角的三色堇花田里,看似在摆弄着盛开的花朵,实则在收取灵气。 含翠和巧竹站在她身后,看她如此模样,没有丝毫反应,显然见怪不怪了。 宁薇努力的控制着灵团,变成一条细线,缓缓的进入体内。 用这种方法吸收灵气,可以让吸收的人不易察觉,宁薇掌控得还不太熟练,所以自己吸收时也用此法。 她想着熟悉了此法,用灵气帮家人调理身体。 宁薇额角升起了丝丝细汗,显然她使用此法并不轻松。 宁浩磊和宁浩焱刚到锦州城,便分道扬镳。 宁浩磊去了府衙找宁昌兴议事,宁浩焱怎么都不愿同去,急咧咧的回宁府去了。 宁浩焱策马疾驰到宁府门前,突然勒马停下。 他眼珠一转,嘿嘿一笑,拉着缰绳转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宁浩焱骑马进了一条小巷,跳下马,看了看小巷一边将近20尺高的围墙,又嘿嘿一笑,把马栓到一旁的树上。 猛踢地面,跳上树枝,借力跳进围墙。 宁浩焱从小就爱翻墙出府玩耍,如今再次翻墙很是熟门熟路。 拍掉了头顶落上的茉莉花,穿过茉莉花林,远远的看见有人蹲在三色堇花田里。 “六妹,” 宁浩焱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他偷偷摸摸绕到宁薇后方,猛地越过含翠和巧竹,冲到宁薇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哈哈哈…六妹,二哥回来啦,你有没有想二哥啊!” 宁薇正专心吸收着灵气,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一时不查,受力扑倒在地,压坏了一片三色堇。 宁薇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样子极其狼狈。 来不及责怪宁浩焱,连忙查看手中的灵气,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她心头梗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噎死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宁浩焱此时已经知道自己惨祸了,眼神躲闪的到处乱飘。 含翠和巧竹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扶着宁薇。 含翠责怪的看着宁浩焱,指责道:“二少爷,你怎么可以如此鲁莽,你力气那么大,肯定把小姐拍伤了。” 巧竹也责怪的看了看宁浩焱,对宁薇说道:“小姐,我去请孙大夫,含翠,你赶紧扶小姐回蔷薇院。” 说完不等宁薇开口,便跑没影了。 宁浩焱耷拉下眼皮,一脸愧疚的把胳膊伸到宁薇面前。 “六妹,都是二哥不好,我忘记我力气大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宁薇,又继续道:“你打我吧,我保证不动。” 说完闭上眼睛,一副任打认罚的模样。 宁薇看着宁浩焱蔫兮兮的模样,顿时,怒气全消。 她抿嘴一笑,道:“二哥,你一身蛮力,和蛮牛一个样。” 含翠嘟囔道:“就是。” “六妹,你的肩膀痛不?” 他伸手摘掉宁薇头上粘着的三色堇花瓣,愧疚得不得了。 宁薇摇了摇头,“不痛,但是我这副模样,是见不了人了。我回屋去换套衣裳。” 她这话倒是真的,她如今有灵气滋养,身体极好。 再说,宁浩焱拍她所用的力气并不大,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宁浩焱立刻跟上她的脚步,说道:“我送你去。” 兄妹俩边走边闲聊,往蔷薇院而去。 无人发觉,宁薇刚刚摔倒的地方,有一株三色堇苗迅速抽高,开出一朵艳丽的鲜花,在成片的三色堇中,很是显眼。 第53章 应下 到了蔷薇院,宁薇把宁浩焱赶去给太夫人和杨氏请安。 自己则洗漱一番,才去正厅见巧竹请来的孙白。 孙白给宁薇把过脉,知道她并无不妥,却迟迟没有告辞离开。 宁薇了然的看了他一眼,故意问他:“孙大夫,可是我的身子有何不妥?” 孙白拱手说道:“六小姐并无任何不妥。” 他维持拱手的动作许久不曾动弹,最终他又开口道:“四少爷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有所好转,六小姐…” “孙大夫,”宁薇打断了他的话,“我四哥的身体就多劳孙大夫费心了。” 见孙白点头,宁薇问道:“不知道孙大夫有没有收徒的想法?” 孙白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的话题,转的如此生硬。 旋即孙白回道:“孙某医术尚浅,还未成动过收徒的念头。” 宁薇点点头,孙白确实还很年轻,没有想法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与泽兰前世便有师徒之缘,这一世,估计也会有所牵绊。 宁薇想了想,开口说道:“孙大夫不必妄自菲薄。” “我知道一人,她颇有学医天分,只是身世凄苦,未拜得良师。不知道孙大夫可否给我一些薄面,见见此人,若是见过之后,孙大夫依旧不愿收徒,我也无话可说。” 孙白本想一口拒绝,随即又想到宁浩鑫服用的神秘灵药。 想着还是不要和宁薇交恶的好,反正只是见见,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想罢,孙白点头应下了。 宁薇微微一笑,说道:“明日我会让她,去拜访孙大夫。孙大夫好好瞧瞧,可别浪费了一个好苗子。” 孙白郑重道:“孙某既答应了六小姐,自然会好好看看此人。” 话一说完,孙白立即察觉,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一把。 他无奈的摇摇头,既然应下了,那他也不屑做那反口之举。 看了看宁薇没有丝毫破绽的表情,孙白只得告辞离去。 这两兄妹,一个是笑面狐狸,一个滴水不露。孙白紧了紧握住药箱带子的手,强迫自己一定要耐下心来,他坚信,只要留在宁府,他迟早能接触到神秘灵药。 他轻声呢喃:“彩儿,哥哥一定会救你的。” 宁府的气氛因宁浩焱归家,变得热闹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扬着开心的笑容。 主子的心情好了,下人自然也轻松了,他们对这个英姿飒爽的二少爷极为热情。 宁浩焱见过了太夫人和杨氏,立刻赶往蔷薇院。 “二少爷。”路上遇见的奴婢们,热情的行礼打招呼。 宁浩焱一路点头回应,到达蔷薇院时,感觉自己的脖子都痛了。 他活动了几下脖子,才进院子找到了宁薇。 “六妹,二哥这次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宁浩焱一见到宁薇,立刻双目闪亮,冲了上来。 宁薇轻身躲开他,他又立刻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你简直是二哥的救命恩人呀!还是你对我最好了,知道我在京城生不如死。哈哈哈…终于不用读那些拗口的八股文了。” 他也是刚才听太夫人说起,才知道这次回锦州后,便不用再去京城求学,可以专心在家习武。 宁浩焱得偿心愿,高兴的仰头大笑,样子颇为滑稽,逗得宁薇和含翠,捂嘴偷笑不已。 见她们笑话自己,宁浩焱丝毫不在意,松开宁薇的胳膊,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 第54章 纯粹 宁薇笑得更加灿烂,笑着笑着,宁薇眼里凝出水光。 这时候的宁浩焱,还没有经历过长兄亡故,也没经历过宁府败落。 这时候的宁浩焱,不必过在夹缝中谋求生路的日子。 此时的他,正是直率坦荡的年纪,他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比宁浩磊更显纯粹。 这样活力四射的二哥,真好。 她转身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笑道:“二哥你不会以为作揖就够了吧。” 她摊开手心,笑眯眯的看着宁浩焱。 宁浩磊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宁薇手上。 嘻笑道:“这是我特地,从京城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还请六妹笑纳。” 宁薇一本正经的扬扬眉,“那本小姐便验一验,看你的礼物,能不能抵上解救大恩。” “六妹的大恩大德,哪里是一件礼物能抵消的。”宁浩焱讨好的凑过来,又道:“最起码也要为兄,替六妹做牛做马,才能抵上一两分。” “这话倒是没错,二哥的确像头蛮牛。”宁薇笑道:“含翠,快去拿根赶牛鞭来。” 含翠皱着小脸,回道:“小姐,咱们府里没有牛,你这不是难为奴婢嘛!” “哪里没有,你眼前不就有一头,嘻嘻。”宁薇指着宁浩焱笑弯了腰。 含翠回过神,也抿嘴偷笑,还时不时打量宁浩焱一眼。 即便是宁浩焱脸皮再厚,也扛不住了。 “六妹,二哥还要去看四弟,先不陪你玩了。”说完,飞一样的跑了。 宁薇和含翠对视一眼,再次笑得停不下来。 巧竹回东厢房时,正好看见宁浩焱跑了出去。 又见宁薇和含翠笑得开心,她忍不住笑问:“小姐,你们在乐什么呢?二少爷怎么跑那么快?” 回答她的还是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片刻过后,宁薇按了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看着巧竹问道:“事情办好了?” 巧竹拍了拍手,光顾着跟小姐笑了,差点忘记了正事。 她立即回话道:“刚才见过我哥哥平安了,把王少爷调戏李姨娘的事对他说了,哥哥说一定要告诉二老爷。” 宁薇满意的点点头,先让宁昌兴教训一下王卜修,再来慢慢玩死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前世王卜修找来害大哥的妓女,叫什么来着? 柳絮?飘絮?没错,就是飘絮。 宁薇勾了勾唇角,杏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吩咐秋雨她们,这几日,好好盯着素柔阁的一举一动,每天汇报两次。还有流星,多给她一些活,不要让她出院子。” 含翠应声下去了。 巧竹小声问宁薇:“小姐,柔小姐是不是…是不是惦记上二少爷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宁薇诧异的问道。 巧竹递给宁薇一杯薄荷茶,“昨日在大厨房做点心时,无意中听见,柔小姐身边的绿桃,在套厨房张婆子的话呢!” 见宁薇还是不解,她继续道:“张婆子的儿子是府里的门房小厮,绿桃总是有意无意,对刘婆子说起二少爷要回来的事情。奴婢就猜想,是不是柔小姐,让她打听二少爷回府的时间。” 宁薇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挺敏锐的,以后遇到这类的事情,记得要告诉我。” 巧竹得了夸奖,高兴的点头应下。 此次宁浩焱回来的时间,并没有提前确定,别说是门房小厮了,就连宁昌兴估计也不能准确的说出,他回来的时间。 。宁薇嗤笑不已,王雪柔还真是枉费心机。 宁薇起身对巧竹说道:“我们也去广康院瞧瞧吧。” 第55章 心疼 这几天宁薇没有再去广康院,她不能让宁浩鑫的病好的太快。毕竟他病了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子好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只怕会对宁家不利。 宁薇并不清楚,宁浩鑫需要吸收多少灵气团才能康复。 索性这些灵气对身体有益无害,她有恃无恐,决定每隔几天,就去帮他渡一团。 宁薇一边走,一边收集路边花草的灵气。 走到广康院时,她藏在衣袖的手心之上,已经聚集了一大团。 宁薇走进宁浩鑫的房间,宁浩鑫和宁浩焱正在聊天。 宁浩焱兴致勃勃的说着京城发生的趣事,宁浩鑫虽很少插嘴,却也听得认真,时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宁薇看着这副景象,有一种错觉,好像宁浩焱才是宁浩鑫的弟弟。 宁薇莞尔一笑,快步走近。 “六妹,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宁浩焱这才发现宁薇的到来,马上嚷了起来。 宁薇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少臭美了,我是来看四哥的。” “哎呀!六妹如今还真是懂事了,会关心你四哥了。”宁浩焱拍了拍她的头,一脸欣慰。 宁薇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看向宁浩鑫,问道:“四哥,你有没有好一些?” 宁浩鑫这些天,确实好了许多,其实他已经可以扶着东西走动了,但是依然躺在床上。 他不想好的太快,就算是好了,也要装一阵子。他清楚,只有慢慢好起来,才不会过于打眼。 宁浩鑫这个想法,倒是与宁薇不谋而合。 他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宁薇,满含深意的说道:“托六妹的福,这几天舒服多了。” “那就好…”宁薇瘪了瘪嘴,四哥是只小狐狸没错。 宁浩鑫低下头,语气黯然的开口:“若是让我早些好起来,哪怕再让我在床上躺一年都行。” “四弟说什么呢!能好起来,谁还愿意躺啊?你别多想,还是好好养好身子,等好起来了,二哥带去到处去玩!”宁浩焱道。 宁浩鑫冲他点点头,眼神瞥向宁薇。 宁薇怎么能听不懂他的话呢? 他这是在暗示宁薇,赶紧给他治好,大不了他好了以后,继续装病。 宁薇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只是将灵团凝成丝狀,慢慢渡入宁浩鑫身体之中。 灵气成丝之后,再进入人体,感觉十分的细微,常人不易发觉。 但宁浩鑫从宁薇进来之时,已经在全神贯注的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丝状灵气入体,感觉虽然细微,还是被他敏锐的发觉了。 他立刻抬头望向宁薇,发觉宁薇虽故作轻松,但她微皱的眉头表明,她做此事肯定不易。 宁浩鑫心口微疼,他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用那么快好,凡是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宁薇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四哥你这样想就对了,六妹,你说是吧。”宁浩焱伸手想拍宁薇的肩膀,又想起之前把她拍倒在地的情形,灿灿的收回了手。 宁浩鑫一直关注着宁薇的情况,见她额头已经冒出点点汗水,心中发急。 他开口道:“二哥,六妹许是口渴了,你去倒杯水给她喝吧。甘草你和巧竹,去拿些糕点来。” 宁浩焱听言,想都没想,转身出去了。 甘草和巧竹也跟在他身后。 第56章 坦白 屋里只剩下兄妹两人,宁浩鑫急忙对宁薇说道:“六妹,你赶紧停下,别为了治我,把你自己的身体拖坏了。” 宁薇此时已经没有精神去控制灵气成丝了,她一巴掌呼在宁浩鑫身上,再一次把他打倒在床上。 宁浩鑫不顾疼痛,立刻爬起来,摸了摸宁薇的额头,问道:“六妹,你怎么样?” “放心吧,我没事。”宁薇眨眨眼卖萌,脸上的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宁浩鑫自责的埋下头,“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你快些治好我的病,你也不会这样。” 虽说宁浩鑫心机深沉,但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家人。 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妹妹为了自己而受苦。 活了两世的宁薇,何尝不明白他的想法!不管前世今生,宁浩鑫对她的关心,都胜过关心他自己。 想起前世宁浩鑫为了救她,被人活活溺死在马蹄踩出来的小水坑里。 她再也不忍心瞒着宁浩鑫。 宁薇抿了抿唇,凑到宁浩鑫耳边,轻声诉说了她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宁浩鑫小鹿眼越瞪越大,像是马上就要掉出来一样。 他也曾设想过宁薇有某种特殊能力,可是听到她亲口说出,还是震惊无比。 待宁薇说完,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慎重说道:“此事你坚决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就连爹娘也不要告诉,他们若是知道此事,只怕会因为担心你的事被人发现,每日惴惴不安。” 宁薇正是这样想的,才不愿将此事告诉家人,听了他的话,立刻慎重的点头。 宁浩鑫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又道:“这种能力你不要轻易对旁人使用,四哥病了这么些年,在医术上也有些研究,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学习医术,日后你若是想替人治病,我也好为你打掩护。” “四哥…”宁薇瘪了瘪嘴,感动得掉下眼泪。 宁浩鑫展眉一笑,道:“这么容易感动可怎么好?看你就像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人。” “我有家人的保护,才不怕呢。”宁薇抽抽搭搭的犟嘴。 宁浩鑫点点头,旋即想起了孙白,心头一惊,“孙白!” 他嘟囔出声,眼里闪过算计,他一定要将一切隐患,扼杀于摇篮当中。 宁薇如今耳力极好,清晰的从他嘴里听见了孙白的名字。 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她连忙劝道:“孙白是友非敌,不会有问题的,四哥你不要担心。” 宁浩鑫打量了宁薇一番。 她未施粉黛,素净的小脸虽还有些青涩,却不难看出她的绝色容颜。 就是一母同胞的三姐比起六妹,那也是略输一筹的。 六妹不会喜欢上孙白了吧?孙白长相确实不错,六妹又很少见外男,喜欢上孙白也不无可能。 这可不行! 孙白医术不错,他虽然没有看不上孙白,但却打心底里觉得宁薇值得更好的。 宁浩鑫本想除掉孙白,或者让他永远不能出现在锦州,但此时又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伤害宁薇有兴趣的人,那样太伤她心了。 宁浩鑫想着,既然不能伤害,那就想办法收服。 宁浩鑫眯了眯眼睛,打定主意,不过以后还是要让孙白离宁薇远一些。 宁薇可不知道他一下子想了这么多,若是她知道了,必定会深感无语。 她对孙白只有朋友之谊,何来看上他这一说? “六妹,依四哥看,你应当学些防身的武功,以防万一。”宁浩鑫突然开口说道。 宁薇眼睛一亮,是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如今有灵气改造身体,她的身体轻盈了许多,学些防身的武功也不错。 宁薇点头道:“四哥你说的不错,晚些我去求爹给我找个师傅,教我练武。” 宁浩鑫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不用求爹,我知道哪里有高手。” “哦!哪里啊?”宁薇目光闪闪的看着他。 “后院守门的赵婆子。”宁浩鑫道。 “啊!她?不是吧!”宁薇满脸怀疑的看着他。 宁浩鑫微微一笑,肯定的说道:“就是她,爹也知道,她是一个绝对的高手,为了躲避仇家,才在我们府里隐姓埋名。这事本来只有祖母知道,后来祖母告诉了爹,爹又告诉了我们兄弟三个。” 宁薇了然的点点头,她爹宁昌兴,素来觉得女儿只需好好享福,不需要知道这些。 所以宁薇不知道此事,也很正常。 只是宁薇想到,前世,宁府遭难,这个赵婆子并没有出手,这又是为何? 宁浩鑫接下来的话,为她解了惑。 宁浩鑫说道:“赵婆子是江湖人,当初被祖父收留,在宁府隐居,她也答应祖父保护祖母安全,只要祖母在世一日,她便不会离开宁府。” 宁薇这才了然的点点头,前世祖母忧郁成疾,不治身亡,想必那时候赵婆子已经离开了吧。 “像她那样的高手,只怕是不轻易收徒吧?”宁薇嘟囔道。 宁浩鑫点头认同,“随缘吧,这种事强求不来,若她不愿教你,你再去找爹,让爹帮你找个高手来教你。” 宁薇没有说话,她不想先给自己找好退路,既然决定拜师,她必定要全力以赴。 “二哥怎么还没回来?” 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还不见宁浩焱倒茶回来,宁浩鑫示意宁薇出去看看。 宁薇走到院子里,随便叫住一个婢女。 问道:“二少爷哪里去了?” 婢女立刻答话:“回六小姐话,方才柔小姐来看四少爷,不小心扭了脚,正好遇上二少爷,便让二少爷送她回素柔阁了。” 宁薇皱了皱眉,王雪柔的动作还真是快。 “二少爷一个人去的吗?”宁薇又问。 婢女摇了摇头,“二少爷说男女授受不亲,让巧竹姐扶着柔小姐,他跟着一起去的。” 宁薇眉头舒展,忍不住捂嘴偷笑。 看来二哥虽说大大咧咧的,对男女之防还是心中有数的。 想必王雪柔现在正气得头顶冒烟吧! 宁薇心情颇好的回了房里。 宁浩鑫见她笑容满面,好奇不已,忍不住出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宁薇笑嘻嘻的把刚听到的事,绘声绘色的给他讲了一遍。 宁浩鑫听罢,笑了笑说道:“这个王雪柔,心思还真是不小,二哥岂是她能肖想的!” “她和她那个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把他们赶出府去。” 宁薇笑得眼睛眯眯,摆了摆手,说道:“他们两个二哥你就别管了,交给妹妹来对付。” “我现在这个状态也管不了什么。”宁浩鑫无辜的眨眨眼,表示自己不会插手。 第57章 鬼祟 第58章 风尘 第59章 魅惑 “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想害人咯?若是有人愿帮你了结恩怨,只要你答应替他害一个人染病,你愿不愿意?” 宁薇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疑惑。 飘絮听言,愣了片刻,随即自嘲的笑了。 “不曾想飘絮的病躯还能做此用途。” “呵呵,若是出现那样的情况,飘絮也不知会如何选择。不过若是那人真有如此恶毒的想法,只怕也容不得飘絮选择了吧!这几年,飘絮一直是无权选择,临了了,想必更加不会有了。” 宁薇心中‘咯噔’一响。 是啊,她的确没得选,王卜修那样的人,根本无需和飘絮谈条件,只需一剂春药灌下去就够了。 宁薇手掌握拳,狠狠地砸在桌上。 飘絮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宁薇为何突然如此愤怒。 她没有说话,多年在青楼的阅历告诉她,接下来,宁薇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宁薇平复了心绪,再度开口:“我要你帮我害一个人。” “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可以赎身,甚至能请杀手帮你杀人。你可愿意?” 宁薇看了看她,继续加码:“我还能请孙白孙大夫来给你瞧病。” 飘絮被宁薇大手笔镇住了。 宁薇开的条件对飘絮有着致命的诱惑。 她无法拒绝,却也一时无法答应。 她想了想,看着宁薇问道:“不知可否告诉飘絮,你想害的是何人?” “王卜修。”宁薇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 飘絮瞪大了眼睛,“宁府表亲王卜修?” 宁薇点点头,“不错,看来你认识他?” 飘絮收回了目光,轻声说道:“他是弄月楼的常客,谁会不认识呢!” 她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我应下了。” 见她这么容易答应,宁薇觉得必定有些内情。 “为何?”她问。 飘絮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沙哑:“他强要了我的婢女,事后,婢女跳井了。她是个忠仆,跟了我许多年,一直都是清白之身,我已经筹够了银子替她赎身…” 飘絮捂住口鼻,止不住的哽咽,“我不要你的银子,这件事我会办好。为了弄月楼的声誉,妈妈并未将我身患暗病的事传出。王卜修之前就对我起了心思,这件事我有把握。” “本公子等你的好消息,” 宁薇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她看了看飘絮,悄悄地叹了口气,又道:“本公子会再来找你的。” 宁薇说完便起身离开。 她走后,飘絮在雅间呆坐许久,才回到后院下人房。 飘絮抹了把眼泪,咬了咬唇,继而找出被她扔在墙角的包袱。 颤抖的伸手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面小巧的铜镜,一盒上好的胭脂。 这两样都是她以前每日都用的东西,自从知道自己得病了,她还以为再也用不上了。 飘絮自嘲的笑了笑,之前不曾想过,自己这身病还能用来报仇雪恨。 如今想来若是这破败的身子,能替婢女报仇,也不枉她们主仆一场。 飘絮打开胭脂,执起铜镜,细细为自己装扮。 轻薄的胭脂,让她的气色好了一些。她如今面颊消瘦,皮肤也粗糙了一些,自然比不得当初。 可她的羸弱让她多了一份楚楚可怜的感觉,恰好,这种感觉是男人们最喜爱的。 媚眼含泪,朱唇微抿,依旧无比勾人。 飘絮换上一套微透的薄纱衣裳。 她以前的衣裳都被老鸨子烧了,只留下了这一套她最不喜欢的,如今这套衣裳,却成了她勾引王卜修的利器。 飘絮缓缓起身,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推开门轻摆细腰,款款而行。 穿过后院长廊,她从小门进入弄月楼,见没人注意到她,从容步上了二楼。 走到一处房间门前,伸手敲响了房门。 这间房,是如今的花魁杜鹃的房间。 杜鹃成为花魁,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听说,她刚成为花魁,便被一位富家公子独占了,从不接其他的客人。 来弄月楼寻欢的客人,都好奇那位财大气粗的公子,到底是何人?但青楼之人向来不会张扬客人的身份,他们也无从得知。 别人不知,弄月楼里的人却是个个都知道,这位独占杜鹃的富家公子,正是锦州知府宁大人的表侄王卜修,王公子。 飘絮站在门外,隐约能听见房间里传出的嬉笑打闹之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更加用力的敲了敲门。 随后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美貌女子的脸庞映入飘絮眼中。 杜鹃看见飘絮,显然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飘絮眨了眨眼睛,大滴泪水滚落,她哽咽的说道:“杜鹃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吧!” 说完就要跪下。 杜鹃将她扶起,把头伸出门外打量了一番,拉着飘絮进了房。 杜鹃冲靠在椅背上衣衫凌乱的王卜修,微微一笑,娇声道:“王公子,杜鹃与飘絮姐姐说说话,不碍事吧?” 王卜修笑道:“不碍事。” 待杜鹃转过身,王卜修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在飘絮身上。 飘絮进了房之后,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直默默地流着眼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王卜修心痒难耐。 杜鹃不耐烦的拉了拉飘絮,“你到底怎么了?妈妈不是说你病了吗?” 终于,飘絮用丝帕擦了擦眼泪,开口说话了。 “我没有生病,妈妈说,以我的年纪,再过些日子便会老得很快了。她要趁我还好的时候,将我卖去别处。我不愿,她便把我关起来,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溜出来的。” 她绵软的声音传到王卜修的耳里,让他体内邪火乱窜,忍不住从椅子上起身,走了过来。 王卜修道:“飘絮姑娘这才多大,怎么就说要老了,真是可笑,明明是个天仙般的人儿嘛!” 杜鹃与飘絮往日关系并不算好,但是同为青楼女子,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如今19,比飘絮只不过小了一岁,飘絮的话,让她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轻声对王卜修说道:“王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青楼女子,过了20便会被视为弃子。姿色好一些的,也不过是能多熬几年罢了!” 第60章 隔阂 第61章 出事 宁薇回到宁府时,巧竹在宁府大门口踱来踱去。 她小脸皱成一团,时不时焦急的四处张望,见到宁薇的马车驶来,立刻愁眉苦脸的迎了上来。 宁薇跳下马车,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巧竹,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巧竹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凑到宁薇耳边,“小姐,府里出大事了,如今乱成了一团,你赶紧去瞧瞧。” 宁薇的心脏猛地一跳,前世的种种迅速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脚步踉跄走进府门。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一世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府里根本没出什么大事,也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反倒是让灾难提前了? 宁薇觉得天要塌了,她心中撕裂一般疼痛,脚步沉重无比,周遭的空气都好像突然稀薄了下来,让她无法呼吸。 含翠瞧见了她的不对劲,顿时也慌乱起来。 “巧竹,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不说清楚,你看你吓着小姐了。” 刚刚在府外,巧竹不敢细说,此时进了宁府,巧竹立刻解释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出事的是芙蕖院,听说少夫人的胎儿保不住了。” 宁薇脚步没停,加快速度的往芙蕖院跑去。 …… 芙蕖院里,聚满了担心慌乱的宁家众人。 宁薇走进院门,突然停下了脚步,跑到芙蕖院一侧的小花园,奋力的聚集灵气。 看着灵气慢吞吞的聚集,她心急如焚,不料她越心急,灵气就好像和她做对一般,聚集的速度更加慢了。 意识到这样下去势必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宁薇连忙深呼吸数次,努力平复了心情,专注下来,全心全意的聚集灵气。 果然,这次灵气听话了许多,蜂拥而至。 聚集了一大团灵气后,宁薇不敢耽误,立即跑向范氏的睡房。 一把推开守在床头的孙白和宁浩磊,宁薇掀开床帘,双目焦急地望向范氏。 范氏此时脸色苍白,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额头满是汗珠,连枕头也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眉头紧锁,双目紧紧闭着,显然已经昏睡过去。 宁薇心中抽疼,立即控制着灵气成丝状,送进范氏体内。 “六妹,你别担心,大哥和大嫂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宁浩磊眼眶泛红,说出的一席话,不知是在安慰宁薇,还是在安慰自己。 孙白抿了抿唇,面带愧疚的开口,“六小姐,孙某已经尽力了,少夫人的脉象已经呈现流产先兆,即使勉强保住,也会因损伤太大而造成严重的先天缺陷。大少爷已经吩咐了一定要保下胎儿,方才已经为少夫人灌下了药汤,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嘤~’ 话刚落音,范氏已经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宁薇正专心的看着自己,表情凝重。 她正欲出声询问,宁薇却冲她摇摇头。 不知为何,此时的宁薇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范氏信服不已! 她闭紧了嘴巴,没有出声说话,就连呼吸也轻了几分。她不曾察觉,她此时的身体,已经不像昏睡前那样疼痛难安了。 直到宁薇将一大团灵气全部度给范氏,见她脸色好了一些,她才松了一口气。 宁薇站起身,拉上布帘,转身对孙白说道:“孙大夫今日也累了,就请你先回去休息吧!” 孙白没有多说什么,他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留下也是无用,见宁薇这样说,便出言告退了。 他一走,宁薇的目光转向了宁浩磊,“大哥,你赶紧吩咐人,去将我院子里的泽兰唤来。” 宁浩磊有些迟疑的看着宁蔷,正想张口询问,宁薇又说话了。 “大哥,你信妹妹吗?” 宁浩磊郑重的点点头,宁薇又道:“那大哥就照妹妹说的做吧。”态度有几分强硬。 听言,宁浩磊没有多说什么,担忧的看了一眼范氏的方向,便转身出去了。 宁薇将床帘用银鱼勾子勾住,坐在床边,用手帕帮范氏擦了擦额头,关切的问道:“大嫂,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范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六妹你别担心,大嫂现在舒服多了,大嫂能受得住的,即便孩儿出生后有什么问题,大嫂也会尽全力将他养大。” 范氏明明才是最痛苦的人,可她还反过来安慰宁薇,宁薇鼻子一酸,哽咽道:“大嫂你放心,孙白说的那什么先天不足,还不确定呢,咱们宁家的孩子肯定很坚强,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好了呢!” “多谢六妹。”范氏只以为宁薇是安慰她,感激的扯了扯嘴角,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次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不小,她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宁薇明白她的心情,没有多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不多时,泽兰就被人领到了这里。 宁薇站起身来,郑重的看着她,沉声道:“你去帮少夫人把把脉,仔细一些。” “奴婢遵命!” 泽兰见她如此郑重,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即应了。 在床前坐下,泽兰屏气凝神,郑重的搭上范氏的脉搏。 第62章 重现 “咦!” 把完一次脉,泽兰惊讶的出声,看了看范氏苍白的脸颊,不可置信的在次搭上范氏的脉搏。 连续诊了三次脉,泽兰终于起身,不解的看着宁薇,问道:“少夫人只是动了胎气,调理一段日子就好了,为何大家…” 宁薇听了她的话,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 此时房里只有宁薇,范氏,泽兰三人,范氏听言,立刻激动的坐起身。 期盼的望着泽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孩儿不会先天不足吗?” “少夫人何出此言?” 泽兰满头雾水,“夫人虽说动了胎气,却并无大碍,卧床几日足以,胎儿怎么可能会先天不足?” 范氏听言,喜极而泣! 宁薇舒心一笑,拍了拍泽兰的肩膀,道:“方才我们太过担心了,今日之事,你千万莫要外传,以免让人看了笑话,知道么?”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语气颇重。 泽兰向来不是多话之人,立刻出声应下了。 随后,宁薇让泽兰退下,顺便让她去把宁浩磊叫进来。 范氏也不敢多哭,生怕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儿。 她抽抽搭搭的说道:“那个什么孙大夫,还说医术高超呢!整个一个骗子,吓死我了。” “…”宁薇愣住了。 刚才她心急得很,又担心孙白会发现她的秘密,才让泽兰过来诊脉,还没来得及想此事对孙白的影响。 宁薇不好意思的掐了掐手指,暗暗对孙白说了一句‘抱歉’,想着以后再补偿他好了。 她看了看范氏,想起了正事,敛下眸子沉声问道:“大嫂,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动胎气?” 范氏听言,想起今天发生的事,面上立刻浮现出怒气,十指紧紧拽着锦被,恨恨的说道:“都是那个流星,她说想来看看我,我顾念主仆一场,就让她进了院子,和她说了会子话。” “没曾想,她辞别后居然没有离开,反倒溜进了书房,在书房的茶盅里,放了一些下三滥的药。我前几日借了你大哥几本杂书,拿去还时,正好撞见了她下药。她见事败了,想跑,我想着有了身子,也不敢拦,没曾想她却故意推了我一把。” 范氏气愤的扯了扯锦被,眼神凌厉,“要不是你大哥突然来书房,那个贱婢还想踹我的肚子,她是想我死呢!” 宁薇听言,顿时火冒三丈,随后又暗暗自责不已。 若是她早早的把流星除去了,范氏也不会遭此番罪。 看来是她太过自信了,以为流星在她手中,玩不出什么花样。不过她明明吩咐了下人不让流星出院子,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前世范氏流产,是因为王雪柔出阴招使范氏跌倒,流星爬大哥的床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是以宁薇根本没有想到这一世流星会对范氏动手。 想来,要不是宁薇把流星要了去,她也不会铤而走险。 宁薇终于意识到,很多事情都变了,她的重生无形中影响了事情的发展,让一切都走向了未知。 宁薇心烦气躁,伸手按了按额角。 难道上辈子的悲剧,这辈子还要以另一种方式再次重现么? 她突然眼前一黑,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她差点钻进了牛角尖之时,范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六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大嫂,傻姑娘,大嫂这不是好好的吗?”范氏见她神色不对劲,拍了拍她的手想让她放宽心。 宁薇听到范氏的一番话,脑海顿时清明一片。 是啊,大嫂这不是没事了吗。 这是不是说,一切悲剧都有挽救的可能? 肯定是了。 宁薇点了点头,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以后遇到像流星这样的人,还是早些除掉的好,只有早早拔除隐患才能避免祸事发生。 宁浩磊进来时,看见范氏满脸气愤的坐在床上,立刻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 “相公,我没事了,六妹叫来的人替我把了脉,说我只是动了胎气,不碍事的。” 范氏喜滋滋的告诉宁浩磊这个消息,想到了什么,又皱了皱眉头,“那个孙大夫是个庸医,以后都不要他诊脉了,相公你跟娘说说,把他赶出府去,他这样的医术,以后再断错症可怎么好?” “大嫂,孙大夫应该是不擅长千金一科,他的医术很好,四哥的病不是就好了许多吗?”宁薇连忙开口补救。 范氏听言,沉默了许久,才道:“也许是吧!反正以后我不要他帮我把脉了。” 宁薇想着这样也好,免得孙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让大哥再去找个大夫,专门给大嫂诊脉。” 范氏摇了摇头,眼神期待的望向宁薇,“我看刚才那个丫头就不错,要不你让她来照看我好了。” 宁薇笑道:“好呀,不过等大嫂生了小侄子,要把她还给我哦,我还要她有用呢!” “瞧瞧你这个小气的样,放心吧,到时候一定还给你。” 范氏用指尖点了点宁薇的额头,语气亲昵。 宁浩磊见她们姑嫂和睦,稍稍宽慰了一些,扶范氏躺下,温声道:“你今天吓着了,还需要多休息一些,我和六妹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你赶紧再睡一会儿。” 范氏听话的点点头,冲宁薇眨眨眼,闭上了眼睛。 第63章 信任 第64章 背主 “哼!” 宁浩磊想起流星,眸子暗了暗,冷声道:“如今关在地窖里,那个贱婢居然敢如此大胆,我定要让她尝到苦果。” 宁薇点点头,前世今生,流星都害苦了大哥。 如今她落在大哥手里,也是她的报应使然。 宁薇知道,对于害自己妻儿之人,宁浩磊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几天后,宁薇知道了流星的结局。 流星在大厨房当值的母亲,被变卖出府,不管她是否无辜,她有那样的女儿,就必须接受这样的下场。 而流星,宁浩磊让人打断了她的双腿,将她送去了死牢。 死牢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一旦进去,一辈子再也别想重见天日,那里关着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大奸大恶之人,且死牢是不分男女的,宁浩磊甚至还特地吩咐狱卒,一定要让流星寿终正寝,断了腿却貌美如花的流星,会有何等悲惨的下场,可想而知! 宁薇听说了此事之后,没有丝毫同情。 前世,宁浩磊妻死子亡,身染花柳恶疾,不但自己声名狼藉,就连宁府也因他而受人唾弃,大好前程尽毁,最终落了个挥剑自刎的凄惨下场,他身上发生的所有悲剧,其中一个源头便是流星。 今世流星的所有遭遇,在宁薇看来都是她应有的报应。 想来,始作俑者王卜修的报应也快要到了…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宁薇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薇回到蔷薇院,吩咐含翠把下人叫到正厅。 “本小姐有没有吩咐过你们,不要让流星出蔷薇院?” 她的眼神冰冷,看着众人的眼神,仿佛再看死人。 众奴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将头死死的埋在胸口,生怕宁薇盯上自己。 “巧竹,你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薇道。 巧竹立刻跪倒在地,“回小姐,今日小姐出府,吩咐奴婢准备糕点,奴婢便去了大厨房,后来听说芙蕖院出事了,是因为流星,就立刻去大门口等小姐了。” 宁薇点点头,“你起来吧!秋雨你说。” 秋雨吓得肩膀一抖,惊慌失措的说道:“今日素柔阁的绿桃一直拉着奴婢说话,奴婢想从她嘴里套些话,便没有回院子。” 盯着王雪柔是宁薇吩咐的,她这个解释说得通。 宁薇听了,没有说话,目光扫向另外几人。 秋雨说完话,正厅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宁薇有些不耐的说道:“怎么?还要本小姐,一一点名,才肯说么?” “小姐饶命,今天的事是奴婢的错。” 秋云往前爬了爬,突然出声求饶,她含泪继续道:“今日说好由奴婢盯着流星,可是…可是奴婢突然腹痛不止,去了趟茅房之后,流星便不见了。奴婢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后来芙蕖院就出事了。” “今天的院门是谁守着的?”宁薇问道。 巧竹接话道:“是三小姐那边的婆子,她并不知道小姐不让流星出去。” 宁薇点点头,看来这事是自己疏忽了,之前想着有人看着流星,便没有与三姐通气,造成了今天的后果。 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还如此大意,简直是不能原谅。 宁薇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拳头无意识的拽紧,锋利的指甲割破了掌心,也不曾察觉。 细心的含翠,发觉她不对劲,立刻出声提醒,“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宁薇回过神来,才觉得掌心刺痛不已,她没有理会,让奴婢们退下了。 回到东厢房,宁薇摊开手掌,握在手里的丝帕上,已经沾满了血迹。 含翠将手帕轻轻取下,看着她的伤口,急的直掉泪。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件事不怪你,都怪秋云,什么时候肚子不好痛,偏偏那个时候痛。” “我不要紧的,柜子里有药粉,取一些洒上就好了。”宁薇温声道。 转而又吩咐巧竹,“你去把秋燕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从一开始,宁薇就认定今天的所有事,绝对不是巧合,只是刚才人多,才没有仔细询问。 宁薇虽然自责,但也不会一直沉浸在自责当中,她明白,自己算不上绝顶聪明,但是她绝不允许自己,以后犯同样的错误。 之所以找秋燕来,是因为秋燕是个聪明人,她一心想出府嫁人,肯定会尽心尽力为宁薇做事表现自己,以求宁薇宽赦放人。 秋燕低着头,跟着巧竹走了进来。 “秋燕给小姐请安。”秋燕行了礼,便站在原地等待宁薇问话。 她本来不认为宁薇会找她问话,在她心中,宁薇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千金小姐,别人说什么,宁薇就会信什么。 宁薇看了秋燕一眼,淡淡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刚刚在正厅,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只有秋燕反应很不正常,她虽然面上有惊慌之色,眼睛里却没有。宁薇认定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最起码她知道的事,可以保住她不受责罚。 秋燕看着宁薇,缓缓开口:“回小姐,今日秋露给秋云送了一碗凉茶,没过多久,秋云便腹痛不止。” “奴婢还发现,流星出院子之后,并没有直接去芙蕖院,而是去了花园北角。奴婢躲在一旁,没多久,便看见柔小姐过来了,塞了一包东西给流星,流星就走了。等柔小姐走后,奴婢再去寻流星时,芙蕖院已经出事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秋燕一直保持着能让宁薇看见眼神的姿势。 宁薇知道她这是想告诉自己,她没有说谎。 “你是说秋露是王雪柔的人?”宁薇垂眸,神色不明。 秋燕音色有些迟疑,“奴婢觉着不像…奴婢不确定。” 随后又说了一句,“不过奴婢确定秋云不是。” 确定秋云不是,就只剩秋露,还有秋雨… “很好,你先下去吧,以后继续用心盯着,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宁薇对秋燕承诺。 秋燕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露出一丝浅笑,行礼告退了。 含翠将秋燕送到门口,关上了房门。 “小姐,到底是谁吃里扒外?”含翠眉头紧锁,这件事太复杂,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宁薇没有说话,前世她的四个二等丫鬟并未作出过背主之事,所以她才没有防范,这次之后,她再也不会只遵循前世的情况行事了。 第65章 狠绝 见主子沉默不语,巧竹笑了笑,从容自若的开口了。 她道:“奴婢觉得秋露和秋雨都有问题。” “哦?为何这样觉得?”宁薇回过神来,扬眉问道。 巧竹移步到宁薇近前,轻声道:“秋露给秋云送的凉茶,里面肯定加了别的东西,但是不一定是她要害秋云。奴婢听姐姐巧莲提过,秋露此人最是胆小贪财。说不定是有人给她钱财,让她整整秋云也未可知。” “奴婢看着秋露来时还很轻松,走时却最是紧张,转身走的时候,后背都湿透了,她肯定是意识到她被骗了,所以什么都不敢说。小姐你觉得奴婢说的对吗?” 宁薇赞赏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了主子的肯定,巧竹立刻像倒豆子一样,把她想到的都说出来了。 “能确定的背主之人是秋雨,照理说她今日再按小姐的吩咐办事,不应该如此紧张,可是她演过头了,奴婢才怀疑她。” 含翠听言,困惑不已,她插话道:“秋雨有可能是胆小呀!奴婢觉得,绿桃是故意缠着秋雨说话的,就是想让咱们怀疑秋雨。” 巧竹摇摇头,“不会的。” “为何不会?”含翠更加困惑。 这时,宁薇嗤笑道:“因为在王雪柔心中,本小姐没有那么聪明,她以为本小姐会认定,这一切都是秋云的过失,毕竟是她没有看好流星。” “而秋雨,从始至终都变成了,一个尽力为主子办事的好奴才。” 宁薇看了看巧竹,又道:“巧竹你刚来蔷薇院不久,就能看透这些,很聪明!” 巧竹得了夸奖,眉眼弯弯,笑得开心,含翠刚好相反,扁起了嘴巴,很是不愉。 巧竹注意到含翠的神情,收起了笑容,抱歉的看了看含翠。 含翠本来还在难过,看见她的眼神,立刻说道:“我不是怪你,是我自己太笨了,我在蔷薇院里这么多年了,连这些都想不明白。” 转而又对宁薇,抱歉的说道:“小姐,奴婢没用,帮不上你。” 宁薇莞尔,轻声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巧竹心思缜密,你体贴懂事,巧竹擅厨,你擅绣,各有所长,对我都同样重要,无需妄自菲薄。” 含翠听言,立即露出开心的笑容,信誓旦旦的说道:“以后奴婢就好好伺候小姐,那些费脑子的事情,就留给巧竹好了。” “含翠姐肯给机会,巧竹感激不尽。” 巧竹笑嘻嘻的扶了扶身,开玩笑的行了个半礼。 “不必客气。”含翠一本正经的回道。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捂着嘴笑开了。 宁薇也欣慰一笑,巧竹对宁薇来说,并不亚于含翠,她为宁薇做的比含翠还要多。当然那都是在前世,这一世她们的主仆缘分才刚刚开始。 含翠笑罢,静下心来,问宁薇:“小姐,咱们既然知道,秋雨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咱们赶紧把她打出府去吧!” 宁薇笑了笑,问巧竹道:“你也这样想吗?” “秋雨是王雪柔的人,那就是说,王雪柔已经知道了小姐让人盯着她。若是把秋雨发卖了,日后还会有第二个秋雨,依奴婢看,干脆直接除掉王雪柔这个隐患,再来处置这些虾兵蟹将。” 巧竹音色温柔,说出的话却有着些许狠绝。 宁薇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好像又看到了,前世那个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也要事事为她筹谋的巧竹。 见宁薇愣神,巧竹咬了咬唇,神情有些低落,“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奴婢太狠了。” “不会,巧竹你很好,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对于居心不良之人,就得狠!” 宁薇言辞切切,认同巧竹的态度一目了然。 巧竹放下心来,语带感激的说道:“奴婢的娘经常说奴婢太过极端,这样要不得,只有小姐认同奴婢。奴婢一向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千万倍奉还。奴婢只是一个婢女,从小吃宁家的饭长大,一辈子只忠于宁家人,如今有幸跟了小姐,必定不能让小姐有任何的闪失!” 宁薇一手牵过含翠,一手牵着巧竹。 望着她俩,柔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以后的日子里,你们陪着我的时间,会比我的兄弟姐妹还要多。巧竹你虽然来我这不久,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和你很投缘。以后我们三个私下就是姐妹,要不离不弃。” “啊!小姐,奴婢也有这种感觉呢!咱们肯定前世也是主仆,奴婢注定了要跟着小姐的。” 巧竹惊讶的出声,她没想到她的有感而发,正好说中了事实。前世她与宁薇,的确也是主仆。 “我也是,我也是。”含翠立刻不甘示弱的接话。 宁薇莞尔,笑道:“你们俩都是,不论前世今世都是。” 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只有她心里却很清楚,她说的是铁一般的事实。 含翠和巧竹想要护着宁薇,其实宁薇又何尝不想护着她们?她明白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她看重之人。 宁薇目光微闪,为了变强,豁出脸面又有何妨? 第66章 轻功 夏日里,宁府后院,鲜艳美丽的花朵,随处可见。没有人能说那种最美,只是各花入各眼,全看赏花人的喜好而已。 比起花园中那些细心养护的鲜花,后院小门附近的竹栅栏上缠绕的白色花朵,显得有些不起眼。 嫩绿的藤蔓四处蔓延,水灵的花朵,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看见了心仪的少年,羞答答的探出头来张望。 宁薇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朵花朵,神情有些飘忽。 这种花名叫夕颜,也叫葫芦花。 一种花,两个名字,一个大雅,一个大俗,就像这世间的人一样,没有绝对的判定。 宁薇对于这种花,说不上喜欢,她知道这种花,是因为曾经有人说过,她便是夕颜,即便美丽,最终也只能叹一句薄命而已! 其实,宁薇一直想告诉那人,夕颜花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永远的爱! 可是宁薇不曾说出口,因为她不是夕颜。 宁薇嘴角扯起一丝讽刺的淡笑,转身走开。 “六小姐要出府,请走正门。” 赵婆子见宁薇走过来,皱起了眉头,宁府里就这个六小姐最为难缠了,她连续几日这样缠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到头! 宁薇蹲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面带微笑的开口。 她道:“我今日也是特地来找赵妈妈的。” 赵婆子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奴婢的差事是看守后院小门,向来少与人交集,六小姐请回。” 宁薇身后的含翠听了这话,气愤不已。 想要呵斥赵婆子,又想起宁薇来时的交代,只得不甘的低下头,一张小圆脸憋得通红。 “赵妈妈,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几日,我都是诚心为拜师而来,赵妈妈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宁薇没有丝毫恼怒,脸上依旧挂着恬静的微笑。 赵婆子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意外,依然淡漠的请宁薇离开。 她这样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宁薇也很无奈。 前世今生,无人清楚赵婆子的情况,更不知道她的软肋所在。 宁薇也是没办法,这才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每天过来烦赵婆子。只可惜,赵婆子就像一块石头,不论她说什么,即使她说到口干舌燥,赵婆子依然不曾多与宁薇说半句话。 “赵妈妈,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必定每天前来拜访,让赵妈妈为我的诚心感动。” 宁薇斯文有礼的说着死皮赖脸的话,她自己不觉得,含翠却替她臊得慌。 赵婆子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她素来知道六小姐任性骄纵,没曾想,她还如此皮厚。 为了以后的清静,赵婆子语气终于松动了一些,“我这辈子都不会收徒,本门的武功也不能私下传给外人。” 正在宁薇失望之际,她又缓缓说道:“不过,早年我得了一本,风门的轻功秘籍,倒是可以给你。”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递给宁薇。 宁薇欣喜若狂的接过,随后又问赵婆子:“风门是什么?” 赵婆子的嘴角又扯了扯,连风门都不知道还那么开心,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哪里知道,宁薇并不是因为听到‘风门的秘籍’而高兴,而是因为,这么多天屡屡来烦赵婆子,终于有了成效才高兴的。 “风门又叫鬼门,是个江湖门派,五年前,因为行事太过狠绝,被江湖同道灭门。风门之人的轻功,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能学会,日后遇难,想要逃跑简单的很。” 听了赵婆子的话,宁薇这才重视起了手中的秘籍。 若不是风门灭门,想要得到这本秘籍,肯定难如登天吧! 赵婆子看见了她的神情,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这样的秘籍,重视是最基本的尊重。 赵婆子年纪大了,根骨已成,无法学习秘籍上的轻功,她又无亲人在世,这秘籍对她来说毫无用处。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将这样的宝物送给宁薇! 宁薇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但是这不妨碍她把这卷羊皮秘籍当成宝贝。 她喜滋滋的收起羊皮卷,就听到赵婆子的声音。 “风门已经没有了后人,不过若是他日,有人认出你的轻功,切记不要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至于怎么说,那是你的事。” 宁薇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赵婆子又淡淡的说道:“六小姐请回吧,以后莫要再找奴婢了。” “宁薇多谢赵妈妈!”宁薇敬重的向赵妈妈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 赵妈妈虽然不愿收她为徒,却还是给了她千金难求的秘籍,宁薇把这份情记在心里,他日若有机会,必定要竭力报答。 回蔷薇院的路上,宁薇一直再想,赵婆子身上居然有如此厉害的秘籍,她究竟是什么人? 可惜,她对江湖门派之事,一无所知,自然也想不到任何头绪。 …… 宁薇回到蔷薇院,刚刚坐下,宁蔷便疾步走了进来。 “三姐,你这是怎么了?”宁薇给宁蔷递上一杯薄荷茶,好奇的问她。 宁蔷在她对面坐下,接过薄荷茶,喝了一小口,立刻放下茶杯。 “六妹,今天出大事了。” 她的眉角微扬,嘴角甚至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 宁薇看着她这般模样,大概猜出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快说来听听。” 宁蔷笑得狡黠无比,用丝帕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是那个王卜修,他在外面被人打成了猪头。” 接着又凑到宁薇耳边,小声道:“是在那种地方被人打的。” “真的吗?”宁薇嘴角划出一丝冷笑,一闪即逝。 宁蔷身边的婢女巧莲,以为宁薇不信,立即眉飞色舞的解释:“六小姐你可别不信,方才我看见修少爷被抬进府了呢!” “太夫人说他的样子太吓人,让人送到医馆去了。听他身边的随侍说,是因为修少爷调戏了一个良家女子,那女子的大哥气不过,邀了三五个壮汉,直接跑去…那个地方,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那个地方’肯定是弄月楼,巧莲不好意思说,宁薇却是清楚得很。 至于那个为妹妹出头的哥哥,如无意外,肯定是二叔宁昌隆的手笔,在锦州城旁人是不打这样张扬的对王卜修动手的。 既然王卜修被送去了医馆,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就正式到头了… 第67章 商榷 宁薇莞尔一笑,将眼底的讽刺藏起。 “六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宁蔷好奇的看着她。 宁薇一怔,她早就在等这件事发生了,当然不会惊讶,不过,这话她可不能对宁蔷说。 在心中措辞片刻,宁薇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沉声道:“王卜修在外如此荒唐,简直是有辱宁家门楣,这样的人还要待在宁府,妹妹心中实在是不快!” 宁蔷听言,收起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开始重视起这件事。 宁蔷之所以对王卜修被打没有丝毫同情,反而乐见其成,就是因为王卜修人品太差的缘故。 王卜修这样的人,留在宁府确实有许多隐患。先不说别的,就说他在外头如烂泥一般的名声。 锦州无人不知他是宁府的表亲,他的所作所为,不明就里的人都会把它算到宁家头上。 长期以往,必定累及宁昌兴的官声,甚至会影响到宁家所有男丁的仕途。 细细思虑了片刻,宁蔷愈发觉得不妥,愁眉不展的说道:“这样的人就该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只是祖母念及旧情,此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三姐,祖母并不是昏庸之人,只要咱们有道理,祖母必然会好好考虑的。”宁薇道。 宁蔷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随即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过,我们两个女儿家哪能去管这事呀?” 宁薇偷偷瘪了瘪嘴,三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墨守成规,在她的心里,女儿家就改乖乖听父母兄长的话,不应该多事。 宁薇可不这样想,王卜修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宁薇说什么都要火速将他拔除,将他除了之后,便轮到王雪柔了。 “三姐,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和哥哥们商量一下?” “对哦!”宁蔷脸上泛起喜色,她赞赏的看了宁薇一眼,笑道:“咱们可以找大哥商量,有大哥出头,祖母肯定会慎重考虑将王卜修赶走之事。” “走,咱们去找大哥。”宁蔷起身拉了宁薇一把。 宁薇不禁莞尔,顺着她的力道起身。 “两位小姐,那咱们就去广康院吧!”巧莲出声道。 见姐妹俩都不解的看着她,连忙又道:“方才奴婢听见,二少爷让大少爷与他,同去看望四少爷呢!” “那赶紧走吧,慢了怕是大哥和二哥都走了。” 宁蔷不着痕迹的整了整衣裙,又替宁薇拉了拉衣襟,这才拉着宁薇往广康院去了。 一路上,她们看见,许多丫鬟都在交头接耳,见她们过来,立刻散开佯装无事。 不用问,姐妹俩都知道,她们肯定是在议论王卜修的事。 姐妹俩对视一眼,默契的加快了脚步。 赶到广康院时,正好遇见要走的宁浩磊和宁浩焱。 姐妹俩连忙出声叫住他俩,兄妹四人一同去了宁浩鑫的房间。 宁浩鑫这些天有宁薇渡灵气,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比平常人要虚弱一些。 为了不暴露宁薇的秘密,他一直老实的待在房中,装做养病的样子。 方才宁浩磊和宁浩焱来看他,他一直装作疲累不堪的模样,这不,他俩一走,宁浩鑫立刻跳起来,伸手伸脚活动起来。 不曾想,他们又去而复返。 兄妹四人推开房门时,正好看到很是活泛的宁浩鑫。 兄妹五人,大眼瞪小眼,呆愣在原地。 只见宁浩鑫惬意的眯着眼睛,两手伸展,一腿弯曲,单脚站立,样子颇为滑稽。 宁薇看了一眼此时摆着怪异姿势的宁浩鑫,额角有冷汗划过。 “四哥,你这是再练金鸡独立么?真好玩…”说完还鄙视的瞄了他一眼。 宁浩鑫回过神,立刻放下手脚,恢复了原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是再练五禽戏呢!听说这法子可以强身健体,我最近练的勤,身子倒是舒服了许多。” 宁浩鑫三两下便为自己解除了尴尬。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有效果,四弟你也要节制一些,你看你累成什么样了。” 宁蔷走过来,扶住宁浩鑫的胳膊,小心的把他扶在椅子上坐下。 要说起来,宁蔷和宁浩鑫的关系是最好的。 以前,宁薇不理宁浩鑫,宁浩焱鲜少在宁府,宁浩磊又事忙,除了偶尔来看看他,其余的也顾不上他了,只有宁蔷,时常都会来广康院,陪宁浩鑫说说话。 “还是三姐体贴,不像六妹只会笑话我。”宁浩鑫得意的瞟了瞟宁薇。 宁薇吐了吐舌头,给了他一个‘不想理你’的表情。 “我觉得六妹刚才说得挺好呀,你刚刚的确很像金鸡独立嘛!”宁浩焱坐在宁浩鑫的旁边,嘻嘻哈哈的取笑宁浩鑫。 宁浩鑫不甘示弱的回嘴道:“二哥如今都快变成六妹的狗腿子了。” 宁浩焱也不恼,嬉笑道:“六妹救我于水火之中,做她的狗腿子也是应该。” “二哥你是做不成狗腿子咯,上次八妹说你像猴子呢!”宁蔷捂嘴偷笑。 “好哇!原来你们趁我不在府中,就聚起来说我的坏话,把小蓉儿都带坏了。”宁浩焱瞪大了眼睛,扫了一眼众人。 若是旁人见他如此,可能还会以为他生气了。 只可惜在场的几个都是了解他的,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耍宝。 他们纷纷侧过头,聊起了别的话题。 宁浩焱见他们不搭理自己,深感无趣,立刻腆着脸凑了过来,加入了他们。 “别闲聊了,蔷儿,你和薇儿拉我们进来,所为何事?” 宁浩磊见他们许久都不曾说起正事,终于出声打断他们的闲聊。 宁蔷这才想起自己来广康院的初衷,顿时皱起了秀眉。 “大哥,王卜修之事,你如何看?” “王卜修此人不宜留在宁府。”宁浩磊还没有说话,宁浩焱就开口了。 听到王卜修的名字,兄妹几人齐齐的皱起了眉,房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与刚才兄妹欢聚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由此可见,这个王卜修到底有多不得人心。 宁浩磊没有表态,宁浩鑫也低头不语,只有宁浩焱与宁蔷,坚定的要将王卜修赶出宁府。 宁薇知道,他们不表态,不代表他们不想把王卜修赶走,他们只是顾及左右为难的祖母。 赶走王卜修,祖母肯定会觉得自己,有负于娘家弟弟的嘱托。 他们都不想祖母失信于人。 不过,宁薇是一定要赶走王卜修的,她已经得到了飘絮传来的消息,知道王卜修此时肯定已经染病,她可不想王卜修弄脏了宁府。 第68章 下场 第69章 重视 王卜修的事发生之后,宁薇的心情一直不错。 宁浩磊来时,她正在陪含翠绣花,听到丫鬟通报宁浩磊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绣得惨不忍睹的半成品。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宁薇快步走进正厅。 宁浩磊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抚了抚衣袖,道:“祖母那边说通了,只是她老人家心中郁结,状况不佳,我特意过来请六妹去陪陪祖母。” 听到这话,宁薇心急不已,立刻就要往外走,“祖母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六妹莫急,祖母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不会有事的。”宁浩磊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宁薇的胳膊,示意宁薇坐下。 “王卜修之事你无需再担心,他犯下了大错,且身染重病,只怕不久于人世。” 宁浩磊并未细说,毕竟宁薇是闺阁女子,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宜与她多说。 宁薇嘴角划出一道快意的微笑,已然是知道了王卜修的下场。 王卜修病的不重,如今大哥却说得他好像病入膏肓一样,想来祖母的意思是要送他一程了! 活该! 说完王卜修之事,宁浩磊并未离开,反而郑重的看向宁薇说道:“还有一事大哥想问问你的意思,看你是怎么想的。” “大哥请说。”宁薇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虑。 宁浩磊斟酌了片刻,道:“先前说过,想要解祖母心结,唯有一法,便是将王家人从西北接回。” “此次我和父亲将制冰之法献给了三皇子,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将此法交给同为皇子的六皇子督办,看来十分看重此法,若是我们此时求他,相信以三皇子的性子,他是会答应的。” 宁浩磊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端起了茶水。 六皇子!宁薇心头一震,失神了片刻。 是了,齐玄宸与齐玄宇最为亲厚,也只有齐玄宇才能叫得动如今的齐玄宸了。 宁薇没想到,这一世,她和齐玄宸这么快就有了牵连,制冰之法是宁薇在王府里学会的,如今过了一世,又再度回到了齐玄宸手中。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引着,有些事变了,有些事却又好像回到了原位。 算算日子,离他遇袭变傻的时间还有段日子,今生一定要提醒他避开才好。 宁薇回过神,收起杂乱的心绪,看了宁浩磊一眼,把他先前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只是若是求了王家之事,那父亲升迁之事就不好开口了,对吗?” 宁浩磊抬头看向宁薇,眼神里多了一些欣赏之意。 “六妹果然聪慧,若是要求太多,咱们宁家就有挟恩图报之嫌了,不过,六妹为何会觉得父亲想要升迁?” 宁薇莞尔一笑,道:“为官者哪有不想升迁的道理,父亲在锦州为官多年,一直未有升迁,妹妹心想,父亲心中定是有所不甘的。” 她眸含深意的看了宁浩磊一眼,继续说道:“在锦州生根,虽是祖父当年的决定,但妹妹觉着,咱们的根是在京城,大哥以为呢?” 宁浩磊心中一震,图谋回京城之事,只有他和宁昌兴,还有太夫人清楚,从未告诉过家中之人,他没想到宁薇如此敏锐,居然自己察觉到了。 “六妹想回京城吗?”他没有回答宁薇,反倒是向她发问。 宁薇安静了片刻,所有所思的轻声说道:“妹妹以为,人不能安逸太久,否则斗志全无之时,迎来的便是灭亡。” 这是宁薇的心里话,前世宁家因宁浩磊之事,所有人沉浸在悲伤之中,从此一蹶不振,在风雨袭来之时,毫无抵挡之力,最终酿成了家毁人亡的苦果。 这一世若不奋起,想来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宁浩磊细细的打量了宁薇一番。 此时的宁薇容貌与平常并无二致,只是她脸上的深沉之色,却不像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宁浩磊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真知卓见,但他知道,宁薇是真的变了。 宁浩磊今天之所以与宁薇说起此事,只是因为制冰之法是宁薇发现的,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让宁薇给意见,听了宁薇这番话,他这才真正的开始重视起宁薇的看法。 “那六妹认为此时该不该救回王家?” 对于这件事,宁薇心中已有决断,她望着宁浩磊认真的说道:“妹妹认为,该救!” “为何?” “原因很简单,为了祖母,父亲和大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家人么?”顿了顿,宁薇又道:“再说,依妹妹看,父亲升迁之事,最好还是不要牵扯上三皇子的好。” 宁浩磊知道宁薇所说的不错,只是…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妹妹的话有礼,只是要想再有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 宁薇秀眉微蹙,垂头思虑许久。 “大哥,所谓机会,其实都是人为,皇上日理万机,将我们一家忘在了脑后,还需有人让他记起才好。” 见宁浩磊看了过来,宁薇又道:“妹妹听祖母提过,再过几月便是太后寿诞,今年大哥要上京赶考,若是不去贺寿,似乎说不过去…” 宁浩磊听言,双眼一亮,兄妹俩相视而笑。 …… 京郊的一处庄子 这处庄子有些奇怪,地面上有许多人为挖出的大水坑,大水坑里放着一些封了口的大水缸,有许多农夫打扮的人站在坑边,挥着膀子往水坑里倒着什么。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男子骑着一匹幽黑的俊马,扬鞭而来。 他身着一袭紫袍,周身贵气袭人,神情恣意而慵懒,显得十分散漫不羁。 在艳阳的照耀下,他的肤色呈健康的玉白之色,披发如墨,随风浮动,一双惑人的桃花眸,蒙上了一层薄雾,似醉非醉,朦胧中似有华光闪烁,浅色薄唇紧闭,嘴角含笑,掩饰着那一抹不愿让人看见的薄凉。 他便是大齐国唯一一位因长相绝美而闻名天下的六皇子齐玄宸。 齐玄宸翻身下马,捞起腰间挂着的蟠龙玉佩,放在掌心摩挲,迈着悠闲的步伐往水坑走去。 “六皇子。”有农夫打扮的男子迎了过来,打了声招呼便跟在他身侧。 齐玄宸边走边漫不经心的发问,“今日要加量,可否来得及?” 农夫打扮的男子立刻应道:“一早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在赶制当中,应当赶得及。” 齐玄宸点点头,目光移向周边的大水坑,嘴角泛出一抹微笑,刹那间,风华绽放,农夫打扮的男子不敢多看,慌忙低下了头。 “好了,已经巡视过了,爷也该回府休息了。”齐玄宸转身快步走回,翻身上马,潇洒扬鞭,绝尘而去。 农夫打扮的男子愣在原地,半响才回过神来。 敢情这位爷是来走个过场的… 齐玄宸骑在马上,突然想到什么,眸中闪过好奇之色。 这制冰之法,光是在京城每日便可净赚百万余两,实乃生财利器,看来是该去趟锦州了,不知那位发现制冰之法的宁六小姐,到底是何模样? 第70章 好梦 宁薇与宁浩磊说完话,火速赶去了清平堂。 当然她没忘记在院子里收集一些灵气。 这几日,宁薇收集了好几次灵气,想要渡给太夫人,可是每次都不期然的被人冲散了。 说到这个宁薇很无奈,谁叫她的兄弟姐妹都很孝顺呢!没事都爱往太夫人的院子里凑。 宁薇控制灵气本来就不够熟练,只要一分心,灵气便会飘散开,而她的兄弟姐妹们,每次都使出看家本领逗太夫人开心,惹得她也忍不住发笑,她一笑,灵气立马从她手里溜光了。 其实这事还得怪宁薇,要不是她老是对太夫人卖萌撒娇,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会一一效仿。 以前他们都是有些惧怕太夫人的,现在太夫人不似以往那般严肃,他们一个个便挤破了脑袋往太夫人身边凑,大表孝心。 保险起见,宁薇告诉含翠她现在不想说话,让她替自己护航。 含翠得了叮嘱,极为郑重,每每遇见人都一脸防贼的表情,宁薇在一旁看着差点忍不住发笑。 宁薇到太夫人房里时,她已经睡下了。 示意含翠屏退了众人,宁薇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给太夫人渡灵气了。 屏住呼吸,费力的将灵气凝成细丝,再控制灵气从太夫人鼻子进入她的身体。 将灵气从鼻子渡入身体,是宁薇给宁浩鑫渡灵气时,无意中发现的小窍门。用这个方法,要比从胸口渡入轻松许多。 这次宁薇聚集的灵气团比较大,她整整用了两盏茶时间,才将灵气全部渡给太夫人。 宁薇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看着太夫人方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她也不自觉的勾出了相同的弧度。 宁薇拉着太夫人的手,靠在床边,一阵困意袭来,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太夫人醒来时,宁薇牵着她的手睡得正香。 她没有动,眼神慈爱的看着宁薇。 这是她最为疼爱的一个孙女,她不是最长的,也不是最小,却是最为得她的心的。 在太夫人心中,以前的宁薇是个别扭的孩子,她的所有任性娇纵,不过是想要大人多爱她一些。 而现在,她学会了爱别人。 ‘嗬嗬~’ 宁薇似乎做了什么好梦,竟然笑出了声,随后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见太夫人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唤道:“祖母~” “丫头刚才做了什么好梦呀?说出来给祖母听听。”太夫人笑问。 宁薇扶着太夫人坐起身,嬉笑道:“丫头梦见大嫂生了个小侄子呢!咱们一家人都抢着给他取名字,可热闹了。” 太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是个好梦,都取了什么名字啊?” 宁薇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小声道:“丫头不小心给忘记了,只记得二哥取了个特别好笑的名字,丫头就笑醒了。” “你二哥那跳脱的性子,的确取不出什么正经的名字。”太夫人想了想那幅画面,乐得合不拢嘴。 宁薇想起之前听说太夫人不舒服,关切的问道:“祖母的身子可还舒坦?” 太夫人下床,稍微动了动手脚,有些惊讶的说道:“咦!睡了一会儿,怎么舒坦了许多,头也不痛了,手脚也不僵了。” 宁薇虽知道灵气很神奇,但也担心灵气对太夫人没用,见她果然好了起来,才彻底放下心来。 “祖母肯定也做了个好梦,梦醒了身子都舒坦了。”宁薇笑眯眯道。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宁薇的额头,“你这丫头啊,就是个鬼灵精,说起来,祖母方才还真做了个好梦,祖母梦见睡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鸟语花香,像仙境一般。” 在外头守着的如春,入夏,还有含翠,听到了房里的动静,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如春见太夫人精神抖擞,欣喜不已,立刻迎上来,服侍太夫人更衣。 入夏也笑着走过来,对太夫人说道:“大少爷让人把孙大夫请来了,孙大夫再外间等了许久,太夫人要不要让他把把脉?” 太夫人点点头,多年的修养不允许她就这样让孙白,白等一场。 宁薇搀着太夫人去了外间。 孙白仔细的替太夫人把过脉之后,笑道:“太夫人身体康健,只是早年还有些暗伤,不过如今已经好转许多,日后好好调理,定会长命百岁。” “隔了这么多年,暗伤还能好?”太夫人不解的问他。 太夫人身有陈年暗伤,她的暗伤是为老侯爷宁韦,以身挡箭所致,据说那一箭差点要了太夫人的命,这些事宁家人都是知道的。 孙白拱了拱手,沉吟道:“一般来说,陈年暗伤是不易好的,但若是调理的好,也未可知,太夫人最近是不是服用过特殊的药汤?” 这家伙又起疑心了! 宁薇立刻接过话头,“祖母向来有食用药膳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见太夫人点头,孙白又道:“不知太夫人能否把药膳方子给孙某瞧瞧?” “这可不行,药膳方子是府里的医女自行调配出来的,给了你,她们不是没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么?” 宁薇赶紧拒绝了孙白。 她直白的话虽然很不给面子,可也在情在理,孙白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作罢。 孙白走后,太夫人拍了拍宁薇的手,不赞同的教训她,“你这丫头,方才也太过无礼了,孙大夫虽然年轻,医术却是不凡,你即便要拒绝,也该委婉一些。” 宁薇吐了吐舌头,撒娇道:“丫头以后不会这样了,祖母就不要凶丫头了。” 太夫人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含翠笑道:“你看看,你家小姐这是什么模样,我何时凶她了?学的这样叼滑,铁定是含翠的原故,真是该打。” 她的语气柔和,眼神里带着几分纵容,就是没有丝毫责怪的味道。 含翠抿嘴一笑,无辜的应道:“奴婢可不敢管小姐,没得把小姐得罪了,罚奴婢去洗衣房了。” 太夫人乐了,“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听了太夫人的话,屋里的众人皆捂嘴偷笑。 这样和乐的情形,宁薇前世连想都不敢想,此刻她心中似有暖阳,照亮了所有阴霾,她一定会守护住这样的美好,不论用何种手段… 突然,太夫人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了起来,遂吩咐如夏去把王雪柔唤来见她。 第71章 凉薄 第72章 皆缘【求首订】 在清平院陪了太夫人一整天,黄昏之时,宁薇起身告辞。 夕阳西下,天空中漂浮着几朵如羽毛一般的云彩,绸缎般的红霞笼罩着庞大的宁府,霞光霏霏,霓彩斑斓。宁薇觉得,即使是技艺最为精湛的画师,也画不出如此瑰丽的画卷。 她闭上眼睛,贪婪的嗅着微风带来的淡淡花香,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微风吹动她乌黑的发丝,红霞散落在她的脸庞。 少女在晚霞中亭亭而立,恬静而美好,头微扬,白皙的脸蛋在霞光下,流彩生辉,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还有嘴角那一抹浅笑,无一处不是美得惊心! 傅卓朗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顿时,心脏狂跳不已,将手置于胸口处,僵硬的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的看着宁薇。 “傅二,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吗?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宁浩焱追上傅卓朗,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气喘吁吁的嚷开了。 喘了几口粗气,宁浩焱见傅卓朗没有搭理他,反而像被点了穴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解的摇了摇他的肩膀,“你干什么呢?撞鬼了?” 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宁薇,宁浩焱惊觉傅卓朗在偷看宁薇,立刻挡住他的视线。 “傅二,你可不要惦记我六妹,我六妹不会喜欢你的。” 宁浩焱岁数不小了,对男女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一看傅卓朗的眼神,立刻心生防备,好像傅卓朗要抢走她的六妹一样。 傅卓朗发觉一张大脸挡住了他想看的风景,立刻抬手,毫不犹豫的推开宁浩焱的脸。 宁浩焱一时不备,脚步不稳,被他推倒在地。 “哎哟!” 宁浩焱惊叫出声,随后捂着屁股站了起来。 他的大嗓门惊动了宁薇,宁薇睁开眼,循声望了过来,看见宁浩焱狼狈的样子,噗呲一笑。 随着她明媚的笑容绽放,傅卓朗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心脏的跳动更加剧烈,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宁薇正欲上前与宁浩焱说话,看见他旁边的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傅卓朗却是忘了避忌,傻愣愣的朝宁薇走去,宁浩焱怎么使力都拉不住他,只得和他一起走向宁薇。 大齐国的男女之防算不上苛刻,只要不是未婚男女单独相处,一般不会有人说闲话。 方才宁薇之所以停步,是因为她认出了傅卓朗,即便是一点也不像,她还是认出来了。 宁薇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靠近。 “六妹,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休息吧。” 宁浩焱走过来就立刻让宁薇快走,简直是把傅卓朗当成登徒子来防着。 “六妹,我是你兄长的好友,姓傅名卓朗。”傅卓朗从看到宁薇开始,便忘记了宁浩焱的存在,自顾自的开始介绍自己,还傻愣愣的称她为六妹。 傅卓朗的话刚落音,宁浩焱立刻嚷开了。 他不爽的大声道:“她是我的六妹,知道吗?是姓宁的,你叫什么六妹?你的六妹在家里,啊,不对,你只有姐姐,没有妹妹,哈哈,可怜虫!” 宁浩焱越想越觉得自己赢了,高兴得哈哈大笑。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真的难以想象。 若是平时,宁薇早就被宁浩焱逗笑了,今天却这么也笑不出来,她垂下头,不敢看傅卓朗的脸,低声唤道:“傅二哥。” 傅卓朗听见宁薇对自己的称呼,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宁浩焱:“…” 含翠悄悄的将宁薇拉了一把,让她离傅卓朗远一些,随后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个少爷是个傻子。” 宁薇听了这话,差点哭了出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宁浩焱没有回府,她与傅卓朗并没有机会相识。 他们的相识比这一世足足晚了好几年,同样也是因为宁浩焱的关系。 在宁薇心中,傅卓朗是一个铁血将领,周身煞气逼人,义薄云天。 宁薇知道,傅卓朗与宁浩焱同岁,她没想到,17岁的傅卓朗居然如此开朗有趣。 此时的傅卓朗,浓眉大眼,神采飞扬,脸上的笑容真诚爽朗,与前世的他大相径庭。 前世初次见他时,他脸上有一道恐怖的刀疤,无论何时,他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表情肃穆,寡言少语。 前世,宁浩焱战死沙场,傅卓朗违抗军令,一意孤行,将宁浩焱的尸首,带回京城瑞王府,交给身为瑞王妃的宁薇。 宁薇痛哭着责问他,为何不保宁浩焱一命,他只是默默地跪在宁薇面前,什么都没说。 宁浩焱死后,傅卓朗便代替了他的位置,替他为宁薇保驾护航。 “六妹,你怎么知道他在家排行第二?” 宁浩焱出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 宁薇依旧低着头,轻声道:“以前听二哥你提起过。” 随后,宁薇又道:“二哥,傅二少爷,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转身离去。 转身之际,眼中压抑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涌出。 宁薇的思绪又飘回了前世… …… 逃出京城的路上,傅卓朗杀掉了最后一个追兵。 他用长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力竭的跪倒在地,威武狰狞的轻甲上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如罂粟一般的鲜血染红了衣袍,继而染红了草地。 他费力的向宁薇招招手,宁薇踉跄走近,跪倒在他面前,那时的宁薇不知所措,只知道一个劲地祈求他不要死! 那时候的傅卓朗笑得灿烂,这是他第一次对宁薇这样笑,也是最后一次,他伸手拂上宁薇的脸颊,在她脸上留下一片血痕。 他说:“快走,去封地,不要去王府!” 他说:“对不起,不能保护你了…” “傅卓朗,你这个傻子,你别死,求求你了,你别死…”宁薇哭嚎着想把他摇醒,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最后,宁薇颤抖的拔掉他胸口的长刀,还有余温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顷刻便被眼泪冲刷干净。 宁薇一直都知道,傅卓朗喜欢她,即便他从来不曾说过,宁薇就是知道。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是她欠他太多太多,多到怎么还也还不起! 傅卓朗出身名门,傅家百年传承不衰,曾出过两名宰相,如今在位的皇后也是傅家女,傅家人在大齐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傅卓朗则是前任宰相的嫡系孙子,他弃文从武,是不可多得的领兵奇才,年纪轻轻已经是军功累累,若是没有宁薇,无论谁做皇帝,他都能拥有大好前程。 可是为了她,他脱离了傅家,放弃了功名,最后放弃了生命,助她逃出京城,给了她一家三口三年的平静生活… …… 宁薇低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锁在房里。 她的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 前世,为她死的人太多了,明明她那么差劲,可是他们还是为了她,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 宁浩焱,宁浩鑫,傅卓朗,巧竹,齐玄宸,齐元澈,还有许多人,他们每一个都对宁薇恩重如山,他们每一个都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甚至在临死之前,都给宁薇留下了他们一生之中最为灿烂的笑容… 虽然最后宁薇为他们报了仇,可是在她心里,欠他们的并没有还清,永远也还不清。 或许她重生而来,就是为了还大家一个安稳人生吧… ……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姐,你还好吗?” 含翠的声音穿过房门,飘进宁薇的耳中。 执起丝帕想擦擦眼泪,却发现丝帕早已被泪水打湿,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方干净的丝帕,拭净了脸上的泪痕,才将房门打开。 “小姐,来洗把脸吧。” 含翠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她没有问宁薇为什么哭,连脸上的担忧之色都藏起来了许多。 上次从弄月楼回来之后,含翠已经决定,无论发生何事,她只需要默默的支持照顾宁薇就好,宁薇心里的秘密,她不想说,含翠就不问。 宁薇洗了把脸,感觉舒服多了,“含翠,多谢你!” 哭过之后的音色有些嘶哑。 “小姐,你还好吗?”含翠还是忍不住担心。 宁薇点点头,轻声道:“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你放心吧,哭过之后舒服多了。” 这时,巧竹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藕粉百合糖糕。 “小姐,吃些糕点再歇息吧!”巧竹心疼的看着宁薇。 “嗯,我还真有些饿了,你们俩和我一起吃吧。”宁薇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又用眼神催促她们赶紧吃。 含翠和巧竹也没有推辞,一人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只是她俩时不时的都要偷看宁薇一眼。 宁薇哭了一场,是真的有些饿了,顾不上她俩,专心的吃着糕点。 见她没有再次流泪,含翠和巧竹总算放下心来,刚才宁薇把自己关在房里,可是把她们吓得不轻,还好宁薇没有把自己一直浸泡在悲伤之中。 …… 房间中央的闲趣烤花瓷缸中,盛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丝丝凉气从里面冒出来,看着已经感觉凉爽了许多。 含翠摇着香扇将凉气推向软榻。 宁薇靠在软榻上,闭起了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巧竹候在宁薇身边,如她的主子一样安静无声。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许久,宁薇张了张嘴,“巧竹,去把秋雨叫来。” 巧竹听到这话,立刻应声出去了,不过片刻就把秋雨带到了宁薇面前。 “秋雨给小姐请安,不知小姐有何吩咐?”秋雨利落的扶身请安,面上浮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宁薇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她淡淡的出声发问:“秋雨,你是府里的家生子么?” 秋雨笑了笑,回道:“回小姐话,秋雨虽不是府中的家生子,却也是从小就进府了,与家生子一般无二。” “哦?是吗,”宁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睁开杏眸,眼神锐利的看向秋雨,“本小姐以为你是王家的家生子呢?” 秋雨听言,面上的笑容消失无踪,从眼底浮出惊恐之色,她迅速敛下眼皮,掩下异状。 六小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会的,柔小姐不是说六小姐蠢笨,不可能发现的吗? “小姐此话何意?秋雨听不明白,秋雨频繁去素柔阁也是遵小姐吩咐,去打探消息的,绝无任何不良企图。”秋雨猛然跪地,极力替自己辩解。 宁薇挑了挑眉,看了巧竹一眼。 巧竹会意,走到瓷缸中,选了一块大大的冰块,塞到秋雨手中。 见秋雨不明所以,巧竹笑道:“秋雨姐姐若是想说实话了,再放下冰块吧,夏日酷热,想必秋雨姐姐也想凉快凉快。” 说完又转身对宁薇说道:“小姐说了这会子会,想来也是渴了,奴婢让秋露端碗凉茶过来,可好?” “还是你贴心。”宁薇笑着应了。 她差点把秋露给忘了,秋露虽说没有和王雪柔接触,但她胆小贪财,听人怂恿在秋云的凉茶里下了泻药,也得给她一个教训才是。 原本宁薇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收拾这两人,但如今宁薇答应了太夫人,暂时不会为难王雪柔,即是如此,那她就要改变计划了。 …… 秋露端着凉茶来时,看见秋雨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大块冰块,她的双手已经冻得发紫,脸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样子十分狼狈。 秋露吓得心惊胆战,端着凉茶的手一歪,凉茶盅掉在地上碎裂开来,里头的凉茶在地上肆意蔓延。 “你怎么做事的?”巧竹喝道。 “奴婢有罪,求小姐饶命,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秋露慌忙跪下磕头求饶,连自己的膝盖跪在瓷盅碎片上也未曾察觉。 “你做了什么事?要如此求饶?” 宁薇的语气明明很平淡,却压得秋露透不过气来,她不敢有任何隐瞒,将秋雨指使她,在秋云的凉茶里下药之事全数和盘托出。 “小姐,奴婢真的没想到流星会去害少夫人,要是知道的话,奴婢绝对不敢下药的。” 秋露不过是贪秋雨的银子才为她办事,根本不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 听说流星已经被关进了死牢,她的家人也被发卖出府,秋露为此每日惴惴不安,吃不香睡不着,就怕宁薇查到事情和她有关,可是该来的终归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秋露悔不当初,无比愤恨自己的贪心。 宁薇任由秋露跪着没有理会,将目光转向秋雨。 冰块寒凉,握一小会儿倒是无事,但握久了就会让人生不如死,秋露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从凉爽到麻木,再到锥心刺痛,总觉得到了下一个呼吸,她的手掌便会寸寸碎裂成渣。 秋雨面上抽搐,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恐惧占据了她的全身。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哭喊着求饶,“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该听信了王雪柔的唆摆,求求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说吧,你是怎么搭上王雪柔的?”宁薇瞥了一眼秋雨的手,没有要她放下冰块的意思。 秋雨强忍着痛楚,将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不外乎是王雪柔威逼利诱,她自己心气太高。 宁薇听到秋雨的叙述,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王雪柔答应你,日后她嫁给了二哥,便让二哥纳你为妾?” “是的。”秋雨哭得凄惨无比,她现在也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咯咯…”巧竹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素柔阁那位是哪里来的自信,见鬼了,二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宁薇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王雪柔不着边际随意承诺,秋雨居然还真的相信了,实在是荒谬。 “巧竹,依本小姐看,秋雨如今只怕也不热了,把冰块放回去吧。” “小姐,这等背主忘恩之人,千万不能轻易饶过,她不是想做妾室么,要不小姐你就给她指个好去处呗!”巧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让秋雨胆颤心惊。 她坏笑的看了秋雨一眼,又继续道:“听说倒夜香的阿婆膝下有位公子,一直尚未娶妻,让秋雨嫁过去也算一段良缘,小姐你说是吧?” “哦?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年纪?若是年纪太小可不合适,秋雨生得貌美,本小姐也不能耽误了她。” 宁薇饶有兴致的和巧竹一唱一和。 巧竹捂嘴嘻嘻直笑,“年纪可不小呢!奴婢见过一次,约莫40来岁的模样,虽说脑子不怎么好使,好歹还是能说上几句全乎话的。” 秋雨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 巧竹说得是扬名锦州城的疯子,那个疯子脑子不好使,疯疯癫癫,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惹过几次事之后,便被他老娘常年用铁链锁着,整天在家鬼哭狼嚎,惊扰四邻。 锦州城里的小孩若是不听话,只要告诉他要把他送去夜香阿婆家,那小孩保准立马规矩起来。 这样的人别说嫁了,就是听到她的名头,都已经把秋雨吓了个半死。 秋雨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 宁薇扫了秋雨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继而看向秋露,“秋露贪财背主,拉下去笞二十,免了月银,让她去杂物房当差。” 含翠立刻唤来粗使婆子,把秋露拉了下去。 巧竹端来一碗水泼在秋雨脸上,秋雨被强行唤醒。 宁薇看着她微微一笑,“怎么吓成了这副模样,本小姐和巧竹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若是你乖乖为本小姐做事,本小姐也就不会吓你了,只可惜你眼光不好,大好前景在你面前你不要,偏偏弃明投暗,本小姐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宁薇拨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轻声说话。 秋雨立刻回过神来,她信誓旦旦的苦求不已,“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以后都乖乖听小姐的话,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不敢再有二心。” “哦?你说的话可能当真?” “奴婢万万不敢欺骗小姐。” “那好,巧竹,去房里把本小姐准备的顺心丸拿出来,给秋雨吃上一颗。”宁薇朝巧竹眨了眨眼。 传闻顺心丸是大户人家用来控制下人的一种毒药,服下这种毒药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毒发一次,若是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顺心丸’的名字大户人家的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但是却从未见过有人真的服用过。 宁薇自然没有这种毒药,她只不过是想吓吓秋雨,以免她再次背叛。 巧竹领会了宁薇的意思,从房里出来后,手中多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快步走到秋雨的面前,捏开她的嘴巴,将‘药丸’丢进她的嘴里,抬了抬她的下巴,强迫她咽了下去。 秋雨囫囵的吞下了‘药丸’,没有尝到味道,只是有土腥和中药味从胃里翻上来。 “好了,你先下去吧,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本小姐会给你一次解药,不过,若是你不听话…” “秋雨不敢,秋雨不敢…”秋雨心惊胆战的连道不敢。 看着秋雨踉跄走远,含翠凑到了宁薇身边,神神秘秘的问道:“小姐,你什么找来的顺心丸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宁薇和巧竹听言,相视一笑。 含翠好奇得紧,磨了她们很久才得知,原来巧竹给秋雨吃的根本不是什么‘顺心丸’,只是一团掺了伤药粉的泥巴罢了。 那还是巧竹临时从房里的盆景中抠出的新鲜泥巴! 不过,不管是‘顺心丸’还是泥巴丸,只要秋雨心有畏惧,乖乖的替宁薇办事,这就足够了。 …… 主仆三人吃了些点心,宁薇想起了赵婆子送给她的羊皮卷。 净了手,宁薇从袖袋里拿出羊皮卷,在桌面上摊开。 羊皮卷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边角已经由黄泛黑,羊皮卷上面的字,不知道是用何种材料写成的,即使经历了许多年,依然清晰明了。 ‘揽月步法’ ‘学成此步法,行如风,奔无影,神出鬼没如幽灵鬼魅。’ 宁薇勾唇一笑,喃喃自语:“希望是真的。” 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一句时,宁薇怒了! 这种步法居然还要配合鬼门的武功心法,若单单只学步法,成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一个闺阁女子,要去哪里找鬼门的武功心法? 宁薇失望至极,垂头丧气的靠在椅背上。 “小姐,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吗?”巧竹倒了一杯薄荷茶,递给宁薇。 宁薇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抓起桌上的羊皮卷,给巧竹看,“还以为得了个宝,没想到是个鸡肋。” 巧竹莫名其妙的接过羊皮卷,看了又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手指放在羊皮卷上摩挲了一番,巧竹嘟囔道:“这卷羊皮卷好厚啊!难怪保存得这样好。” “羊皮卷不都是这样厚的么?” 含翠也凑过来,摸了一把,没觉得和普通的羊皮卷有什么不同。 巧竹向来对自己的手感很是自信,她摇头道:“我没跟着小姐之前,一直在书房做打扫,我确定,那里的羊皮卷没有这个厚。” 含翠无所谓的说道:“厚也没用,这上面写着要心法才厉害呢!” 随后又安慰宁薇,“小姐,你想练轻功,可以让老爷帮你去寻好的步法,你就别难过了。” 宁薇没有理她,若有所思的从巧竹手里拿过羊皮卷,摸了又摸。 “巧竹,你说这会不会是两张羊皮卷?” 巧竹想了想,点点头,“有可能。” “要不咱们把他分开,看看黏住的那张上面有没有心法?” 宁薇其实也只是想试试,并没有抱太多希望,她前世为防私秘信件落入他人手中,也曾用过类似的手法。 她想,鬼门是一个江湖门派,必定也怕秘籍落入旁人手中,说不定也会用这样的手法。 巧竹却是不信,她道:“这么宝贵的秘籍,人家怎么会用那么笨的方法?要是我的话,就把步法和心法分两处藏起来,别人就算得到了一样,也学不会。” 说完还捂嘴笑得像只狐狸。 宁薇:“…” 好吧,她承认这个方法有点笨! 不过,她还是想看看秘籍的主人,有没有用这个笨方法。 宁薇拿出纸笔,将步法一字不落的抄录一遍,又让含翠去打了一盆水,将羊皮卷泡进水里。 没过多久,羊皮卷一分为二,巧竹把羊皮卷捞出来,铺在桌上,看了看,有些失望的说道:“只有一页有字,我就说这个方法人家不会用的。” 宁薇听言,彻底失望了。 “等等!” 含翠突然出声,仔细的看了看羊皮卷,惊喜的说道:“哇!字不一样耶!” 宁薇立即瞪大了眼睛,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最终确定,这些字不是步法,而是心法! 羊皮卷之前的主人很狡猾,他故意用两张羊皮卷合成一张,里面那张是心法,外面这张是步法,泡过水之后,外面的步法会消失不见,而里面的心法就现行了。 宁薇想,那人这样算计,那会不会等会心法的字迹又会消失? 这样想着,她连忙将心法抄录在白纸之上。 果不其然,她才抄录好没多久,两张羊皮卷上的字迹都消失了。 宁薇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被她猜到了,不然她就彻底错过这篇心法了。 她知道,那些字肯定是用两种特殊的墨写的。这种墨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泡出水之后都会消散,只是消散的时间不一而已! 恰巧,她听说过这种奇怪的墨,这也是她的幸运。 …… “宁二,你带我在你府上逛逛呗,一直听说宁府的风景美不胜收,好不容易来了,不观赏观赏算怎么回事?” 傅卓朗将胳膊搭在宁浩焱肩膀上,撺掇着他带自己游宁府。 “少来,”宁浩焱不吃这套,挥开他的胳膊,跳到一边,指着他的鼻子,嚷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本少?” “宁二,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看看风景,咱们待在你院子里也闷了不是?” 傅卓朗咧开嘴笑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真诚得不得了。 宁浩焱摇摇头,坚决不应,“你嫌闷就回京城去,又没人让你来。” “哼!”傅卓朗收起笑容,满脸控诉,“宁老二,你这样还算兄弟吗?说好的有福同享呢?让你带我去府里逛逛,还推三阻四,你也忒小气了。” 宁浩焱听了这一番话,顿时火冒三丈。 “傅老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就是想去找我六妹,是也不是?” “我知道我六妹长得俊,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惦记上了呀!我六妹可还小着呢,她不懂事,要是被你花言巧语拐跑了可怎么好?” “…”一番话说得傅卓朗目瞪口呆。 他干咳了两声,小声嘀咕道:“要是能拐跑就好了。” “你说什么!” “傅老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去找我六妹啊?没门…” “…”傅卓朗无奈的摸了摸脑袋,凑到宁浩焱身边,讨好的说道:“宁二,你别生气呀,我只是想和薇儿妹妹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她现在还小,我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要再等两年不是?” “好哇!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对我六妹起了心思。”宁浩焱一脸‘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傅卓朗无语了。 见过护妹的,没见过这样护妹的! 他泄气的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无精打采。 毕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宁浩焱见他这样丧气,又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一些,他郁闷的拍了拍头,“我说傅二,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姑娘似的。” “别理我,我现在没力气说话。”傅卓朗垂下眼皮,不愿搭理宁浩焱。 “…”宁浩磊跳了起来,“嘿!你还来劲了是吧?” 傅卓朗看了他一眼,所有所思的说道:“哎,我还真有点想回京了,不知道小辣椒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娘还说要我和她定亲呢!” 宁浩磊听言,立刻安静了下来,凑过来有些焦急问道:“你是蒙我的吧?小辣椒才15,不会这么快定亲的,对吧?” 他们说的小辣椒是傅卓朗的表妹,因为性子泼辣,所以有了‘小辣椒’这个外号。 宁浩磊在京中求学期间,通过傅卓朗认识了,他一向和小辣椒以哥们相交,不过见他这么紧张‘小辣椒’的婚事,倒不像只把人家姑娘当成兄弟。 傅卓朗得意的笑了,“小辣椒是我的表妹,嫁给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宁家一样,闺女满16了才相看人家。” “什么叫理所应当?你刚才还惦记我六妹呢!”宁浩焱激动得喷了傅卓朗一脸口水,“傅二,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举起了拳头。 …… “二哥,你们在做什么?” 宁薇走进宁浩焱的洪武堂,好奇的打量着宁浩焱和傅卓朗。 其实她更多的是在看傅卓朗,看到此时活力非常的傅卓朗,宁薇心中的阴霾尽去。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前世的悲剧宁薇不想再为它伤怀,她如今要做的是珍惜今生。 “六妹,你怎么来了?”宁浩焱看见宁薇进来,立刻收起了拳头,给了傅卓朗一个‘今天就放过你’的眼神。 傅卓朗觉得宁浩焱与他离得太近了,一把将他推开,快步走到宁薇的面前,“薇儿妹妹,你是来看我的吗?” “起开。” 宁浩焱一把拽住傅卓朗后颈的衣襟,将他拉离宁薇身边,然后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宁薇护在身后。 “二哥…”宁薇拉了拉宁浩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闹了。 “六妹你别说话,”宁浩焱头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傅卓朗,“傅老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傅卓朗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说要和小辣椒定亲,只是为了刺激宁浩焱,顺便以这个为条件,让他带自己去见见宁薇,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真是怕了你了,”傅卓朗郁闷的解释道:“我骗你的呢,真话假话你都不会分吗?” 宁浩焱听言,立刻明白自己被涮了,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二哥,傅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呢?”宁薇一头雾水。 傅卓朗再度凑上来想要解释给宁薇听,宁浩焱立刻岔开话题,不想宁薇知道他的糗事,“六妹呀,你怎么招呼不打就自己跑过来了?” 宁薇狡黠一笑,笑道:“妹妹有好东西要与二哥分享。” 宁浩焱一听说有好东西,立刻来了兴致,“是什么好东西呀?拿出来看看,吃的么?” “二哥你怎么就知道吃,也不怕傅二哥笑话。” “有什么好怕的,傅二又不是外人。” 傅卓朗轻哼了一声,刚才要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他不是外人? 宁薇从袖口掏出先前抄录好的揽月步法秘籍,递给宁浩焱。 傅卓朗立刻凑到宁浩焱身边,两个人头挨着头,仔细的翻看。 “薇儿妹妹,你这个是轻功步法?”傅卓朗率先抬起头,问向宁薇。 “嗯,”宁薇点点头,“听说这是江湖门派鬼门的轻功步法,是数一数二的轻功,所以我就拿来给二哥看看,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一起学也有个伴。” 宁薇的确是想要宁浩焱也一起学揽月步法,毕竟他日后从武,学一门轻功对他有很大的好处。 不止是宁浩焱,宁薇还希望其余的几个兄弟姐妹也一起学习轻功。 昨日看见傅卓朗后,又把傅卓朗也算了进去。 鬼门中人若是知道,有朝一日他们的绝世步法会被宁薇传播开来,不知会做何想? 宁浩焱和傅卓朗之所以能成为莫逆之交,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都是喜爱练武之人。 他们所练的武功,都是大开大合适用在战场上的武功,若是和江湖高手单打独斗,他们不一定能赢。但用在战场上厮杀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他们虽然很少接触到江湖上的武功,却不代表他们对揽月步法没有兴趣。 恰恰相反,他们对揽月步法很有兴趣,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开始练习。 傅卓朗也想要学习这门步法,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站在那里踌躇不已。 宁薇看透他了的心思,却没有开口,假装不知,眼睛不眨的望着宁浩焱。 宁浩焱向来后知后觉,半响没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才看见傅卓朗的表情,立即明白了他也想要学习这种步法。 “傅二,你看我六妹对我多好,有好东西第一个不会忘记我,哈哈。”宁浩焱得意到不行。 傅卓朗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他的确很羡慕宁浩焱,但是他才不会开口求呢! 宁浩焱坏笑不已,凑到傅卓朗耳边道:“傅二,你想不想学啊?” “想。”傅卓朗一时嘴快。 “你要是答应我不要打我六妹的主意我就让你学,怎么样?” “好。”傅卓朗满口答应,随后又对宁薇说道:“薇儿妹妹,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 宁薇笑眯眯的点点头,“当然啦。” 一辈子都是,宁薇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原本宁浩焱见他说好,还在窃喜之中,没想到他又…宁浩焱无奈极了。 有了宁薇的认同,宁浩焱也没有再为难傅卓朗,他们三个凑到了一起,约好每天去广康院练习步法。 去广康院练习轻功是宁薇提议的,她无非是想趁着练习轻功多陪陪宁浩鑫,宁浩焱和傅卓朗自然不会反对,三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 有了宁薇的灵气滋养,宁浩鑫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加健康,只是他的身量单薄,旁人看不大出来,不过他如今的胃口愈发的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如正常人一样了。 宁浩鑫痊愈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他如今已经不敢让别人把脉了,特别是像孙白这样曾经为他把过脉的人。 只是孙白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为了探听宁浩鑫的秘密,他每日都会前来请脉,虽然宁浩鑫已经许久不让他把脉了,他还是每天风雨不改的过来。 孙白明里暗里试探,让宁浩鑫头疼不已。 原本宁浩鑫以为孙白是因为痴迷医术,才会揪住不放,后来他愈发不确定自己这个想法是否正确,开始怀疑起孙白的意图。 宁家男丁每个人都有几个心腹之人,这些人是他们自己从小就开始培养的,每一个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宁浩鑫虽然体弱多病,却也不例外。 是以宁浩鑫派人将孙白仔细的调查了一番。 这天,孙白又来了,询问了一大堆宁浩鑫的情况,正想离开之时,宁浩鑫叫住了他。 “孙大夫请留步。” 宁浩鑫每次见孙白都是应付了事,突然叫住孙白,让他很是诧异。 “孙大夫请坐。”宁浩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孙白没有拒绝,有些莫名其妙的在宁浩鑫对面坐下,“宁四少爷今日这是?” 宁浩鑫笑了笑,从桌上的茶盘里拿了一个干净的茶杯,又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到孙白面前,“孙大夫喝茶。” “…”孙白不自在的伸手扶住茶杯,“宁四少爷有话直说便可。” 宁浩鑫垂眸,没有理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孙大夫在锦州贤医之名远扬,不知孙大夫家中有几口人?” 孙白皱了皱眉,虽不明白他问这些是何意,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孙某爹娘早逝,如今只剩下家妹与孙某相依为命。” “早几天无意中听闻,说是孙大夫之妹身体不佳,不知可有此事?”宁浩鑫抬眸看向孙白。 说起自己的妹妹,孙白的眉头皱得更紧,端起茶杯,囫囵喝了一口,“此事不假。” “想必以孙大夫的医术,为令妹调理身子必然不在话下。” 孙白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勉强,“宁四少爷说笑了,孙某医术有限,无法治好家妹的顽疾,宁四少爷若是无事,孙某就先告辞了。” 这还是孙白第一次急着想要告辞,看来他很不愿意和旁人提起他的妹妹。 “孙大夫这么急做什么?本少还有话未说完呢。”宁浩鑫再次将他留下,“孙大夫一直对本少的情况如此关心,到底是为何?不妨坦白相告,或许本少能帮上你也说不定。” 孙白一怔,旋即将目光转向宁浩鑫,“宁四少爷真的愿意帮我?” 宁浩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能帮自然会帮。” 孙白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想必宁四少爷已经知道了,孙某家妹彩儿,自小身患顽疾,孙某学医有大半是为了治好家妹,只可惜孙某天资有限,纵然如今得了些虚名,却还是对家妹之顽疾无可奈何。” 他抬眸看了宁浩鑫一眼,继续道:“四少爷可否告诉孙某,你的病到底是为何有如此大的起色?” “依你看呢?”宁浩鑫面带微笑的问道。 孙白低头想了想,道:“苏某认为,替四少爷治病之人必定是个高人。” 说完便一直留意着宁浩鑫的表情。 只可惜宁浩鑫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嘴角依然噙着笑意。 “孙大夫所说不错,的确有高人为本少治病。” “不知四少爷可否替孙某引荐那位高人?”证实了心中想法,孙白立即开口询问。 宁浩鑫放下手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高人总是高来高去,即便是我,想要见他一面也很难,孙某实在不敢妄言。” “四少爷,”孙白心急如焚,起身走到宁浩鑫边上,就要跪下。 虽说男子膝下有黄金,可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他妹妹彩儿重要。 只可惜,不止是他有妹妹,宁浩鑫也有妹妹,他们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妹妹。 “且慢,”宁浩鑫喝住孙白,“孙大夫切莫如此,实话告诉你吧,那位高人给我治病之后,留下一些药就离开了。” 看了看孙白失望的表情,又道:“不过,他说过一年之内,他还会回来看本少恢复得如何,看在孙大夫爱妹心切的份上,本少可以答应孙大夫替你求求他,到时他愿不愿意出手,就看孙大夫的运气了。” 说到这里,宁浩鑫话锋一转,“不过,本少如此替孙大夫周旋,孙大夫要如何报答本少?” 孙大夫听了他的话欣喜若狂,但理智尚在,明白宁浩鑫肯定有所图,只是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以让宁家人图谋的。 “四少爷想要孙某如何报答?”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宁浩鑫笑了笑,小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孙大夫师出原太医院院判徐太医,可对?” “不错。”孙白没有隐瞒。 “本少替你求高人出手,你将本少引荐给徐太医,如何?” “四少爷这是?” “孙大夫无需多心,本少只不过是想学医罢了。” 孙白听了这话,低头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出心中的决定,“此事孙某应下了,不过孙某有言在先,师傅他老人家从不轻易收徒,四少爷还需有准备才好。” “你放心,你只需帮本少引荐,其余的事本少自有打算。” 宁浩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他势在必行。 他有学医的想法,是经过多番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在他看来,宁府有父亲,大哥从文,二哥从武,而他因为前些年多病,从来没有替宁家做过什么,如今他的身体即将痊愈,他没有多大的理想,只想一生护住宁薇,从而护住宁家。 …… 解决了一件大事,宁浩鑫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个人留在屋里活动手脚,甘草突然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四少爷,二少爷,六小姐,傅二少爷,他们来看你了。” “四弟,二哥来陪你了。”甘草的话刚落音,宁浩焱的大嗓门就到了。 “四哥。”随后是宁薇轻灵的声音。 “宁四。”这个是傅卓朗,他与宁浩鑫是第一次见面,说话语气却一点也不会显得陌生。 宁浩鑫没少从宁浩焱口中听说过傅卓朗的名字,交谈了几句之后颇有好感。 三人道明了来意,便拉着宁浩鑫出了房。 广康院里,绿树成荫,二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在树荫下,活动着手脚,为练习步法做准备。 还有一个较为瘦弱的少年,坐在大树底下,时不时的冲他们大声说着什么。 夏日阳光炙热耀眼,他们几个脸庞都冒出了汗水,只是他们的心情都格外好,时不时有笑语从他们口中传出。 在许多年后,他们四个还会经常想起此时此刻。 这时的他们青春年少,一起练功,一起戏耍,一起度过了一段最为轻松快乐的时光。 这些天宁薇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郁结,也放下了手头上的事,轻松的与哥哥们一起学习步法,当然也没有忘记偷偷的给他们渡上一些灵气。 许是日子过得太过惬意,她甚至快要忘记了,弄月楼里还有一个女子日夜盼着她再次到访。 …… 一家偏僻小客栈的客房里,飘絮和杜鹃正襟危坐。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 终于,杜鹃忍不住出声了,“那位小公子真的会来吗?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不会的,他没有必要骗我,若是骗我,利用完之后便无需再托人来约我相见了。” 飘絮面上虽有急色,心中却也有着几分笃定。 王卜修被打之后,便再也没有在锦州城出现,飘絮已经猜出了他的下场。 不管他的下场如何凄惨,飘絮都觉得他应有此报! 抬眸看了杜鹃一眼,飘絮脸上出现一丝难色,今天宁薇派人相约,她本不该带上杜鹃的,只是… 哎!不管了,若是不成就算了吧! 左不过自己已经是一具残躯,就算那位小公子替自己赎身,也不过是浪费银钱而已! 宁薇一身男装来到客房。 看见不止飘絮一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她迈着阔步走到桌边坐下,从容的挥了挥衣袖,递给飘絮一枚药丸,“吃下吧,对你的病有益。” 飘絮犹豫了一下,接过药丸,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从宁薇进房起,杜鹃便一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宁薇。 这位公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年幼,面色微黄,五官极为精致,一双眸子乌黑发亮,如深山古潭一眼看不见底。 她虽然刻意让自己显得粗鲁,但杜鹃却看出来了她身份必然矜贵。 杜鹃在锦州城卖笑多年,自问对锦州城的贵家公子都知道一二,却是未曾听闻说过这位小公子。 该不会是京城来的贵人吧? 这个想法从杜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宁薇自然察觉了杜鹃对她的打量,她状似无意的瞥了杜鹃一眼。 杜鹃收到了她的警告,立刻收回了眼神,低下了头。 “小公子,这位是飘絮院里的姐妹,她叫杜鹃,是弄月楼如今的花魁。”飘絮察觉了异状,立刻起身把飘絮介绍给宁薇。 宁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而对一旁的含翠道:“屋子里有些闷,去把窗户打开。” 含翠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她倒不是不愿说话,只是她装不了男声,害怕泄露了女子的身份,所以从进门开始便一言不发。 窗外的景致不错,层层叠叠的大树,枝叶茂盛,宁薇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看向飘絮,沉声道:“我答应你会让孙白孙大夫来给你看病,只是为了让你宽心。” “飘絮明白,”飘絮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望着宁薇继续道:“飘絮自知无可挽救,只是飘絮想问小公子,小公子当初说的,会为飘絮赎身的话还作不作数?” “自然作数。”宁薇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桌上推到飘絮面前。 飘絮脸上闪过喜色,将银票拿起,在手中握了片刻,便递给了杜鹃。 宁薇心生不解,“这是?” 飘絮笑了笑,解释道:“飘絮自知命不久矣,与其浪费这些银两,还不如给有用之人。” “你和这位姑娘是至交?”宁薇皱了皱眉头。 飘絮和杜鹃对视一眼,淡淡一笑,转而对宁薇说道:“不瞒小公子,在此之前,我俩还是对手,只是这一次要不是杜鹃心慈,飘絮早已命丧黄泉。” “虽说贱名一条,无所畏惧,但是因王卜修那样的人而死,实在不值当,飘絮宁愿病死,也不愿死在因他而死。” 飘絮设局害了王卜修,老鸨子不能容她。 杜鹃只是从老鸨手中保下了飘絮,没想到她会将赎身的银两全部送给自己,她还以为飘絮拉她来,只是为了有人相陪。 杜鹃傻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银票,心情无比复杂。 说实在的,她救飘絮只不过是一念善意,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珍贵的馈赠。 “飘絮…” 杜鹃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漂泊多年无所依归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宁薇看着她们两个,心中有所触动。 世上真情无处不在,即便是两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她们也有至真至诚的一面,比起那些外表光鲜,内里败絮的名门子弟,她们更加可爱。 宁薇看着杜鹃缓缓开口:“这些银票是给飘絮赎身和以后生活的,虽然不少,给你赎身也是够的。” 她抿了抿唇,又道:“只是你如今是花魁,只怕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的吧?” 宁薇所说不假,花魁是青楼的摇钱树,没有榨干她的价值,弄月楼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杜鹃听到这话没有意外,她心中已有了决定。 她扬起头,对飘絮微微一笑,“飘絮,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姐姐,以后的路不论怎样崎岖,我都愿与你一同走下去。” 不等飘絮回答,杜鹃抬手,飞快的拔下头上的金簪,咬了咬牙,使劲往脸上一划。 ‘叮当’一声轻响,芙蓉金簪坠地。 杜鹃白皙的右脸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无声的滴落,隐入她轻薄的衣衫,艳红色的衣裳又添了几分绚烂的色彩。 屋里的人都看傻了。 谁能想到,她会有如此勇气? …… 宁薇面向窗外站在窗口,悄悄的将手抬起。 飘絮此时用手帕按着杜鹃脸上的伤口,两人抱头痛哭。 哭她们的凄惨命运,哭自己无能无力。 哭声太过悲切,闻者伤心,含翠悄悄的撇开头,无声的抹着眼泪。 小姐说的没有错,青楼女子其实真的很可怜。 宁薇缓缓转过身,将手中的灵气悄无声息的传到飘絮体内。 传完灵气,她走到之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飘絮和杜鹃听言,哭得愈发凶了。 有什么打算? 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什么打算? 她们一心离开弄月楼,现在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可是望一眼前路,依然两眼茫茫。 “够了,”宁薇的声音陡然凌厉,她颇具威严的扫了两女一眼,“哭能解决问题?还是你们以为哭死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飘絮身形一颤,率先止住了哭声,她哽咽道:“除了哭,我们如今实在没有好的去处。” 不是没有好的去处,是根本没有去处。 宁薇抚了抚衣袖,沉声道:“本公子如今手下正缺人手,你们可愿意效忠于本公子?” 听到这话,飘絮和杜鹃齐齐抬头看向宁薇,眼神里有不解,也有询问。 “方才我给你吃的药丸,再有几颗,你的病便会痊愈。”宁薇的话打消了飘絮心中的顾虑。 她虽然不确定这样的病是否真的能治好,但是她相信宁薇,她也不明白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为何宁薇会让她深信不疑。 也许是宁薇在她绝望之时,给了她一线希望,也有可能是宁薇天生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只要小公子不嫌弃,飘絮愿意效忠小公子。” 飘絮起身跪倒在宁薇旁边,杜鹃愣了片刻,也跪在了她的旁边,“只要公子给杜鹃一口饭吃,让杜鹃不必再倚楼卖笑,公子哪怕要杜鹃杀人放火,也在所不辞!” 飘絮是个聪明女子,但她的心性过于软弱善良,而杜鹃恰巧相反,她没有多少心机,性情却坚韧非常,她对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何况是对他人? 若是单单只有其中一人,宁薇并不看好,但若是两人携手,就不一样了。 她相信,他日这两人必会成为她手中的得力干将。 宁薇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身,威严的扫了她们一眼,“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你们尽快为自己赎身,赎身后就住在这里,等到飘絮的身体痊愈之后,我自会指派任务给你们。” “对了,以后就称呼我为公子。” 宁薇果断的将‘小’字给去掉了。 飘絮和杜鹃对视一眼,齐声道:“飘絮(杜鹃)谨遵公子命令。” …… 宁薇收服飘絮和杜鹃之时,锦州府衙迎来了一个尊贵非常的客人。 知府宁昌兴得到消息,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公务火速迎了出来。 府衙门口站着一位姿态悠闲,将众人目光齐聚一身的男子。 他背对着府衙大门而立,着一身黑云腾蛟缠边紫袍,头顶黑玉簇金宝冠,脚踏叠云蟒靴,身份不难猜测…… 第73章 初遇 第74章 纷乱 第75章 冷待 第76章 霸道 第77章 相约 第78章 心乱 “小姐,你今夜睡觉时也要点着熏香么?”含翠走了过来,轻声询问。 宁薇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全是水仙凝露的味道,伸出一根莹白的手指按了按鼻尖,“灭了吧,有些冲鼻。” “小姐,过两日你真的要陪六皇子去游湖吗?”巧竹取下宁薇头上的步摇,小心的放进首饰盒。 宁薇秀眉微蹙,“躲不过能有什么办法?” 先前她故意将游湖之期定在五日之后,就是希望齐玄宸不耐烦取消这个约定。 怎料,他居然应下了。 这样一来,宁薇再无计可施。 巧竹一边替宁薇梳着头发,一边好奇的问道:“奴婢觉着六皇子倒是挺随和的,白天你那样训他,他都不曾发火,小姐你为何这样讨厌他?” 含翠也对此事颇为不解,若是以往骄纵任性的小姐,这样对旁人,倒也正常。 但自从小姐变了以后,含翠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对一个人态度如此之差,而且那人还是个皇子。 她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宁薇怎么说。 宁薇叹了一口气,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垂下眸子,“不说这个了,我有些乏累,该睡了。” 含翠和巧竹没有得到答案,却也没有再问,伺候着宁薇上塌休息。 替宁薇搭上了锦被,含翠灭了香薰,巧竹也将树灯上的蜡烛灭掉了许多,只留下小部分依然亮着。 睡梦中,被水仙凝露香味环绕的宁薇,似乎又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 那香味离她很近,又好像离她很远,模糊飘渺。 齐玄宸坐在宁薇的床榻边缘,若有所思的看着宁薇的睡颜。 昏暗的环境中,她莹白的小脸看着有些不真实,如梦似幻,惺忪的青丝乖巧听话的压在耳下,宽松的寝衣下秀美的锁骨如同花影,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突然,她动了一下,半截玉臂探出锦被,离齐玄宸的大腿只差一指的距离。 齐玄宸心乱了一拍,不敢再乱看,将目光艰难的移到她的脸上。 她睡得不甚安稳,时常会蹙起眉头,时而面带愁容,眼角还有着隐隐约约的湿意。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是什么让她连梦都是悲伤的? 齐玄宸不解… 他伸手捂住心口,为何每次见到她时,这里便会闷痛不止? 齐玄宸怔怔的看着宁薇,许久许久… …… 钱掌柜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宁府外,与宁府门房小声说了什么,交给门房小厮一个荷包,门房小厮点头进了宁府。 钱掌柜耐心的在宁府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门房小厮一路小跑回来,喘着粗气道:“钱掌柜,六小姐请您进府叙话。” “多谢小哥跑一趟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钱掌柜笑眯眯的将一个银锭子塞到门房小厮的手中。 门房小厮得了银子,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钱掌柜出手可真是大方,想必有什么好事吧?” 钱掌柜笑而不语。 门房小厮也不勉强,领着他去了前院待客偏厅。 钱掌柜坐在偏厅,喝了半盏茶,宁薇便带着含翠和巧竹来了。 “宁六小姐安好,钱某唐突求见,还望莫怪。”钱掌柜连忙起身问安。 “钱掌柜无需多礼,” 宁薇在主位上坐下,打量了钱掌柜一眼,接过含翠递过来得荷包,道:“钱掌柜可是寻到了那位精通双面绣之人?” 钱掌柜笑了笑,回道:“钱某倒是也寻过,只是一直不曾寻到,不过,这次他自己找上门了。” 顿了顿,眉开眼笑的继续说道:“这次,他有一面双面绣的屏风想要出手,特意交代,优先给宁六小姐过目,若是宁六小姐没有意向,再做其他打算。” “不知宁六小姐对有没有兴趣一观?” 宁薇还未说话,一旁的含翠却是急了,目光频频看向宁薇,令宁薇发笑不已。 “不知那屏风如今在何处?”宁薇没有丝毫犹豫,不管是为了含翠,还是别的理由,她一定要把这面屏风拿下。 只是钱掌柜是空手来宁府的,想必屏风还没有到他手上,既然东西都没到手,他这样着急是为哪般? 接下来,钱掌柜的话为宁薇解了惑。 “是钱某太过心急,没有把话说清楚,宁六小姐莫怪。” “那屏风和屏风的主人如今就在钱某的店中,他不愿来府上打扰,不知宁六小姐可否移动云裳楼一观?” 宁薇低头想了想,那屏风的主人行事颇为低调,想来是不愿在宁府露面,既然想要得到那面双面绣屏风,宁薇觉得走上一趟也无妨。 “也罢,今日索性无事,就随钱掌柜走上一遭吧。” 钱掌柜听到宁薇允了此事,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双面绣是失传的绝技,物以稀为贵,这比生意若是成了,他能赚得银子可不少呢! …… “宁六,你这是要出府?” 宁府门口,齐玄宸挡住宁薇的去路,明知故问。 “嗯。”宁薇脚步流畅的绕开他,走到备好的马车面前,在巧竹的搀扶下,踩着马蹬坐上了马车。 不料,她和巧竹刚刚坐稳,车帘再度被掀开,齐玄宸钻了进来。 姿态从容,神情傲慢,如在自己的地盘一般无二。 巧竹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六皇子…这是小姐的马车,您是男子,与小姐同乘恐有不便,还望…” 巧竹眼巴巴的看着齐玄宸,神情拘谨,盼着他赶紧主动下马车。 只可惜齐玄宸哪里有那么好说话,他斜了巧竹一眼,便靠在车壁上闭起了眼神,神态很是悠闲惬意。 “…”巧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无奈的看向宁薇,“小姐…” 宁薇看了齐玄宸一眼,撇过头去,只当他不存在。 马夫轻轻挥鞭,骏马迈步前行,马车里的人皆一言不发,气氛异常怪异。 巧竹的目光在齐玄宸和宁薇之间徘徊许久,才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9章 得瑟 云裳楼后堂,宁薇面前竖着一架人高的绣花屏风。 屏风上绣着的图案很简单,几株错落的梨树,树上开满点点白花,有鲜艳彩蝶在花间,或停留,或飞舞,栩栩如生。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面屏风的正反两面一模一样,一样的针脚细腻流畅,一样的精致异常。 只不过,这架屏风虽是新装裱的,又用香露仔细熏过,宁薇还是闻到了绣布上淡淡的霉味。 宁薇观赏良久,终于转身回到了座位上坐好。 她看了看候在一旁低着头的男人。 这个男人便是双面绣屏风的主人,从宁薇进来起,他便一直恭敬的低着头,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男人的身量较矮,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此时他态度恭敬拘谨,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市井之徒的模样。 只是为何这个男人看起来如此眼熟? 宁薇不解,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宁六小姐,不知这面屏风可中意?”钱掌柜见她迟迟没有表态,走过来问道。 “这面屏风美轮美奂,精致异常,本小姐自然是喜欢的。” 宁薇将目光移到屏风主人身上,道:“只是梨树的梨与离别的离读法相近,绣梨花在家中摆放的屏风上,好像…意头不怎么好!” 宁薇这话不假,梨花虽有它独到之处,却因为它的名字而不受世人喜爱,故而鲜少出现在家中摆件之中。 钱掌柜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好也将目光看向屏风的主人。 那男人缓缓抬起头,宁薇这才看见他的全貌。 浓眉大眼厚唇,长相憨实,此刻他的表情平和,显然对于宁薇的评论并不介意。 他略微看了宁薇一眼,便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这面屏风是亡妻最后一副绣品,以梨花为题,其中也不乏与双面绣告别之意。” 男人一开口,宁薇便确定了,自己必定再哪里见过此人。 细细思虑良久,她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宁薇在落霞坡被捕,落入了当时已经登基为皇的四皇子齐玄瑄之手,齐玄瑄强行带她和澈儿回京途中见过此人一次。 此人名叫黄伟,那时的他已经是京都巨富商人,是四皇子齐玄瑄手下最为得力之人。 宁薇对这个黄伟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他早年凄惨,全家丧命于洪灾,妻子也在奔波途中病故,后来他独自去了京城,机缘巧合之下被齐玄瑄收为己用。 黄伟善于经商,不过几年时间,便成为了京都首屈一指的巨富商贾,为齐玄瑄登上皇位提供了无数钱银。 不过,这只是表面,后来齐玄瑄死于宁薇之手,宁薇自刎之前,恍惚间看见黄伟站在三皇子齐玄宇身后。 天下在齐玄瑄手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三皇子齐玄宇手中,这里面还有宁薇的一份功劳。 不过这些宁薇都不在意,那时的她只想为澈儿报仇,毒死齐玄瑄之后,她也了无生趣,在齐玄宇赶到皇宫之时,已经将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宁薇死前的最后一眼,便是齐玄宇站在宫殿门前看着她的情形。 见宁薇迟迟没有开口,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齐玄宸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开口道:“这面屏风我们要了,开价吧。” 齐玄宸今日着一身便装,黄伟猜不出他的身份,见他陪宁家小姐前来,还以为他是宁家少爷。 “双面绣的绣法,如今已经失传,据在下所知继在下妻子之后,再无人能绣出双面绣。” 他看了齐玄宸一眼,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是以这面屏风兴许就是最后一件双面绣作品,价钱自然不低,在下开价五千两白银,不知宁少爷可有异议?” 一件旧绣品五千两白银已经是天价了。 “成交。”齐玄宸想都没想,一口应下,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 买下屏风后,众人没有久留,起身离开。 宁薇坐上马车,回头看了看云裳楼,又看了看跟在她身边的齐玄宸,低头想了想,有些难为情的对他说道:“你身边应该有可用之人吧?” 齐玄宸露出不解的表情。 宁薇撇了撇嘴,刻意环顾四周,然后将目光投向齐玄宸。 皇家子弟身边都有影卫在暗中保护,宁薇可是清楚得很。 “你想做什么?”齐玄宸明白了她的意思。 “帮我个忙可行?”宁薇神情极不自在,自己一直刻意冷淡他,如今却要求他帮忙,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 齐玄宸得瑟的笑了,“说吧。” “…”宁薇拽了拽手帕,闷声道:“让你的人跟着刚刚那个男人,查清楚他的情况和住在哪里回来告诉我。” “就这么简单?” “嗯。”宁薇再次拽了拽手帕。 “没问题,”齐玄宸心情很好的应下了,随后跳下马车,隐入街边小道。 片刻后,他又回到了马车上,宁薇将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他,“这是买屏风的银票,你收好。” “不用了,就当爷送你的。” 齐玄宸轻轻一推,手掌不可避免的碰上了宁薇的手,滑嫩温软的触感传来,齐玄宸猝不及防的心底微麻。 反观宁薇却毫无异状,似乎对这样的接触习以为常,她将手再次伸到齐玄宸面前,眼神固执。 齐玄宸眼神微暗,鬼使神差的接过银票,又将宁薇的手抓起,将银票塞进她的手中,紧紧握住… 第80章 绿色 第81章 游湖 宁薇赖在宁蔷的房里软磨硬泡良久,所求之事依然无果,无奈之下只好无精打采的坐在一边。 宁蔷抬头望了宁薇一眼,嫣然一笑,又低下头将手里的绣帕收尾,剪去线头,神态恬静。 仔细端详了一遍自己的绣品,宁蔷终于有空搭理宁薇了。 “六妹,你怎的还未回房啊?” 宁薇:“…” 她哀怨的望着宁蔷,可怜兮兮的说道:“三姐,你就陪陪妹妹,好不好?” 宁蔷摇了摇头,“不是姐姐不想陪你,只是你和六皇子他们去游湖,姐姐实在不好前去,六皇子与傅二少爷,与我年纪相当,若是传出什么闲话就不好了。” 原来宁薇在西厢房耗了许久,是为了拖宁蔷陪她游湖,只可惜宁蔷怎么也不愿掺和。 宁薇郁闷的瘪了瘪嘴,垂头丧气的,像只斗败的小公鸡。 “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哥和傅二少爷陪你去么?”宁蔷笑道。 “他们都是男子,一起游湖诸多不便,妹妹实在是不想去。”宁薇不想去的真正原因是齐玄宸,只是又不好说出口,只得含糊带过。 宁蔷想想也是,六妹也不小了,与男子游湖确实不便。 她思索了片刻,给宁薇出了一个主意,“要不你叫上五妹陪你吧,五妹最是爱凑热闹,想必她肯定愿意去的。” 宁薇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来,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二婶一向不让五妹外出,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 锦州湖说是湖,其实是一个河湾,是大齐国最宽阔河流的分支。 锦州湖的湖水碧绿清澈,波光粼粼,风景极其优美,起初因为湖边凉爽有风,夏日里锦州城的平民都喜欢凑到湖边乘凉。 宁昌兴来到锦州做官后,大张旗鼓的将锦州湖整修了一番。 从此以后这里变成锦州最有名的一处景致,许多外来之人,到锦州必游锦州湖。 而锦州湖又以夜晚的风景为最佳,在月光的照耀下,锦州湖就像是一面朦胧且发光的镜子,是以有文人将锦州湖称为夜光湖。 宁薇站在船头,俯身望着水雾朦胧的湖面,心情豁然开朗。 其实如果忽略同游之人中有齐玄宸,宁薇还是很喜欢游湖的。 银白月光,轻摇的客船,湖面的雾气,还有岸边吹来的花香,每一样都让宁薇心旷神怡。 “怎么样?这样的景色值得一观吧。”齐玄宸走近,漫不经心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飘渺,也有几分柔和。 宁薇破天荒的没有冷待他,朝他点了点头。 齐玄宸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呆呆的看着此时如幻象一般的宁薇,许久移不开目光。 宁薇点头后,便转过身继续看景了,没有注意到他还在看着自己。 王雪柔手中拿着一件披风,走出船房,看见齐玄宸望着宁薇的眼神,心生嫉妒,咬了咬牙,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走到宁薇身后,帮她披上披风。 “谢谢巧竹。”宁薇还以为是巧竹,头也没回的道了句谢。 “嘻嘻~”王雪柔愣了愣,继而捂嘴一笑,柔声道:“薇儿妹妹怎的把我当成巧竹了。” 她想要讨好宁薇,自然不会悄悄走掉。 宁薇听到声音,脸上飘过一丝不耐,这个王雪柔是她自己厚着脸皮跟来的,根本无人邀约她,如今她又刻意讨好自己,真是让人倒胃口。 “你还是莫要如此了吧?本小姐可受不起。” 宁薇扯下肩上的披风,塞到王雪柔手中,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她留。 王雪柔抓着披风的手,指节发白,眼睛里迅速冒出泪花,委屈的看了齐玄宸一眼,可怜兮兮的说道:“薇儿妹妹就这样讨厌我吗?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改,行吗?”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宁薇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她怎么又装上了,方才厚着脸皮跟上自己这群人的时候不是很坚强吗? 王雪柔之所以会跟来,完全是为了宁浩焱,只不过她知道宁浩焱在意宁薇,所以才特地过来表现一番,想赢得宁浩焱的好感。 当然如果能顺带让齐玄宸看清宁薇,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可惜,宁浩焱此时正拉着傅卓朗对酒正酣,哪里有空看这边。 “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欢你,那么就请你离我远一些,可好?”宁薇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神情一如以前骄纵之时。 “还有,我劝你别惦记我二哥了,只要有我在一日,你连小妾的位置都爬不上去。” 宁薇脸上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王雪柔气得嘴唇发紫,将披风往地上一甩,转身走进了船舱。 她觉得这个宁薇是不是前世与她有仇,为何就这么容不下她? 齐玄宸闲适的靠在船栏上看完了这出闹剧。 “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他笑问。 宁薇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过分?” “的确过分,既然那么讨厌,干嘛不直接除掉,留在家里不觉得碍眼么?” 宁薇秀眉微蹙,歪着头仔细打量了齐玄宸一番,他此时嘴边噙着干净迷人的笑意,怎么也看不出刚才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宁薇心神一晃。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小姐,到锦州宁府了。” “什么锦州宁府,不过是一群贱人,还能称为宁府?这世上只有咱们侯府才是真正的宁府。” 宁海瑶训斥了丫鬟一顿,吩咐丫鬟下去叫门。 宁海瑶是侯府庶出的小姐,她的生母是现任侯爷的贵妾。 侯府子嗣不丰,宁海瑶虽是女子,又是庶出,却也颇为受宁侯爷喜爱。 此次她得知六皇子在锦州,立刻便求了个出府机会,追到了锦州。 丫鬟在宁府门口等了许久,传话的人终于回来了,对丫鬟说了什么,再次关上大门。 “小姐,宁府的人说…说他们不招待侯府来人。”丫鬟声音瑟瑟发抖,眼神小心的注视着宁海瑶。 “哼!”宁海瑶顿时火冒三丈,随后又耐下性子,“谁想进他们这种破烂地方,再去敲门,说本小姐是来找六皇子的,就说是父亲交代本小姐来的。” 丫鬟弱弱的开口道:“方才奴婢说过了,他们说六皇子不在府中,宁府与咱们侯府没有交情,小姐要找人便自己去找,不要再这里停留。” 宁海瑶气得两眼发红,此刻又奈何不了宁家人,只得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咬牙切齿道:“去找家最好的客栈。” 锦州最好的客栈就在锦州湖边上,宁海瑶下马车时,不经意间看见了在岸边巡逻的苍凌。 对齐玄宸很是关注的她,自然对苍凌不陌生。 苍凌这些天都被齐玄宸赶去找''黑小子'',结果一无所获,好不容易齐玄宸松口了,今日得了个在湖边巡逻的差事。 心里正美着,结果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遇到了侯府小姐。 宁海瑶自报家门,用宁侯爷的名头,向苍凌逼问出了齐玄宸的所在之处。 听说齐玄宸在游面最大的船里,她立即包下了一架小船,找了过去。 宁海瑶此次来锦州,可不是真的为她二姐出头而来,她心仪齐玄宸已久,指望着这次能够将齐玄宸拿下呢! 她自认,以她侯府受宠的小姐身份,即便是庶出,配齐玄宸这个草包皇子也是能配上的。 只要她与齐玄宸有了肌肤之亲,那她就有理由挤掉她二姐,取而代之,嫁给齐玄宸。 宁海瑶高兴的上了小船,想着与齐玄宸在船中独处的情形,心中激荡连连… 看来苍凌没有告诉她,船上可不止齐玄宸一个… 第82章 亲昵 第83章 落水 第84章 瞎子 “哈哈…” 宁薇忽然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笑过之后,她环顾四周,看见船栏边有一个装着半桶水的水桶。 宁薇朝王雪柔灿烂的笑了笑,转身走到水桶面前,将水桶提起,又环顾了众人一番。 最后将目光停在小夏子身上。 小夏子安排好了人手打捞宁海瑶,便一直在船头看戏,此时看到宁薇的目光,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薇提着水桶走到小夏子身边,将水桶高高扬起,半桶水尽数淋到了小夏子身上,他的衣服顿时就湿透了,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无二。 宁薇道:“小夏子公公,你今日救了我们宁府的表小姐,我们宁府肯定会好好感谢你的,真是多谢了。”睁眼说瞎话呀! 全场目瞪口呆,转而脸上浮出笑意。 当然除了王雪柔。 宁浩焱听言,心中一喜,站起身躲到了宁薇身后。 见宁薇大庭广众之下,指鹿为马,王雪柔急了,叫嚷道:“宁薇,你以为这些人是瞎子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吗?” 宁薇没有理会如同疯狗一样的王雪柔。 她转身对齐玄宸说道:“六皇子殿下,你身边的人救了我柔姐姐,柔姐姐又口口声声说有了肌肤之亲,便是他的人了,不如殿下就成全了这桩美事,如何?” 齐玄宸听言,扬了扬眉,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小夏子一脸要哭的神情,他虽然是个阉人,眼睛却是明亮的很,就算要找对食的女子,他也不想要王雪柔这样的。 “爷,奴才虽然救了人,但是对这位王姑娘却没有丝毫非分之想,还请爷饶了奴才。” 小夏子语气中对王雪柔的嫌弃不加掩饰。 王雪柔听言,气得脑袋嗡嗡直响。 小夏子一个阉人居然还敢嫌弃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正欲破口大骂,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傅卓朗,立刻楚楚可怜的出声求助,“傅二少爷,你是亲眼看见浩焱哥哥救我的,求求你替我说句公道话,呜呜…”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在王雪柔看来,傅卓朗是个正直之人,想来他不会与旁人一样不分是非黑白。 傅卓朗看了王雪柔一眼,又看了看众人,摇了摇头。 “王小姐,你的确是被小夏子公公救上船的,怎么还赖上宁二了,你这样做可太不厚道了,宁二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害他?” “你…” 王雪柔指着傅卓朗,怒气直冲脑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安静了片刻,齐玄宸终于开口了。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爷仔细的想了想,这王小姐虽是宁家表小姐,但品性不纯,指给小夏子对食实在是委屈小夏子了,小夏子跟着爷多年,如今又救人立功,实在不该这样对他,这桩婚事还是作罢吧!”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是王小姐执意要小夏子负责,那就纳为妾侍吧,好歹给个名分吧。” “…”王雪柔头一歪,这次是真被气晕了。 …… 解决了王雪柔之事,宁薇将目光看向跟着宁海瑶上船的婢女。 这个婢女是宁海瑶的心腹。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在冰湖边嬉戏的数人之中便有这个婢女。 此时这个婢女惊慌失措的抓着船栏,焦急望着湖面,期望着在湖里打捞的那些人能将宁海瑶救起。 她害怕极了,她知道若是宁海瑶真的死了,她自己肯定也活不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宁海瑶获救的希望愈发渺茫,婢女颓然的跪倒在船栏边上,心中绝望丛生。 宁薇见此情形,低下头,嘴边勾起一抹绚烂的微笑,再抬头时,那抹笑容已然消失不见了。 齐玄宸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宁海瑶的婢女,眼底划过一丝狠意。 “巧竹,扶你家小姐回船舱。” 巧竹听到齐玄宸的话,立即扶上宁薇的胳膊,宁薇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齐玄宸凑到宁薇耳边,轻声低语:“爷会解决她,这事你不要掺和,晚点爷会去找你。” 他的声音很小,除了宁薇无人听见他说话。 宁薇感受到齐玄宸口中呼出的炙热气息,心绪微乱,抬起头,望向齐玄宸的眼神有些难言的复杂之意。 “快进去吧。”齐玄宸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宁薇晃了晃神,点点头,由着巧竹将她扶回了船舱。 …… 在船舱换上了巧竹备好的衣裙,宁薇没有再次走出船舱,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巧竹以为她落水受惊了,轻声安慰道:“小姐,你别再想方才的事了,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的。” “巧竹,你怕吗?”宁薇回过神来,望向巧竹问道。 她说的是宁海瑶之死。 一般女子见到有人落水淹死,估计早已被吓得半死了。 巧竹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怕,方才小姐掉下水,奴婢差点吓死了,小姐你的步法学得那样好,为何没有躲开呢?” “因为我想她死。”宁薇没有瞒着巧竹,反而说出了心里话。 巧竹心中一震,“小姐以前见过那位吗?” “没有,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那为何?” 宁薇斟酌了片刻,回道:“因为我有种预感,若是她不死,肯定会与我不死不休。” 她不好说出前世的事,只能如此解释。 巧竹想了想,道:“小姐,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着奴婢看来,小姐这事做的不对。” 宁薇心头一惊,失落的低下头。 连巧竹也不能理解吗?是啊,这一世,宁海瑶还未做出什么遭人恨的事。 “小姐为了对付她,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实在是鲁莽了。”巧竹的声音在度响起。 宁薇听言,笑了。 她问:“难道你不觉得我残忍么?” 第85章 善后 宁薇听言,笑了。 她问:“难道你不觉得我残忍么?” “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位是京城侯府家的,与咱们宁府素来没有交集,她初次见面就要祸害小姐,小姐反击也是理所应当,她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巧竹嘚啵嘚啵把自己的想法全数说出,宁薇听了心里头一阵痛快。 巧竹的支持让她的心温暖至极,她想了想,对巧竹说道:“巧竹,你要记住,咱们宁家与侯府不止是没有交集,他们是咱们宁家的仇敌,他们就像是张大嘴的老虎,时时刻刻想着把咱们宁家吞入腹中,所以对侯府之人,咱们大可不必留情。” “迟早我们和他们会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宁薇的语气认真而笃定。 巧竹听了这一番话,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她很聪明,从宁薇的话语中听出了潜在的意思,她知道宁家在锦州安逸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巧竹凑到宁薇耳边,轻声问道:“小姐,咱们要离开锦州吗?” “快了,”宁薇笑了笑,笃定的告诉她:“最迟年底咱们就要离开。” “小姐,不管怎样?奴婢都会护着小姐,不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巧竹小脸紧绷,信誓旦旦的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宁薇莞尔一笑,拉住巧竹的手,“巧竹,谢谢你。” …… 锦州湖湖面平静无波,实则底下暗涛汹涌,齐玄宸派人下湖打捞了许久,还是没有捞到宁海瑶的尸身,看来她早就被湖水冲走了。 宁海瑶在掉入锦州湖之事,很快就传到了宁昌兴耳中。 身为锦州父母官,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遂调派了大量人手,潜入锦州湖中找宁海瑶的尸首。 齐玄宸领着众人上了岸,回到宁府聚集在宁府正厅。 此时已是深夜,宁府正厅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毕竟侯府小姐在锦州境内出事,宁昌兴自然要重视此事,即便他不愿也必须要给侯府一个交代。 宁昌兴将事情经过仔细的询问了一遍,知道此事与自己的儿女无关,全是宁海瑶作死,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大半。 不过,他心中依然还有顾虑。 即便此事与他的儿女无关,可毕竟他们当时和宁海瑶在同一艘船上,只怕侯府会不顾一切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宁薇自然明白宁昌兴的顾虑,但她却迟迟未曾开口。 不开口的原因很简单,她之所以敢弄死宁海瑶,心中自然是有把握的。 这一次,宁海瑶突然跑上船,又突然推宁薇下水,结果自己落水失踪,在别人看来,这是侯府故意让人来锦州宁家找麻烦,没料到却自己倒了霉。 侯府不待见锦州宁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锦州宁府却一直低调,从来不招惹是非。 侯府不会笨到以此事为借口对付宁家,反而以夏老夫人的心机,她会等此事风头过了之后,才会将枪头对上宁家。 不过,到那时,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让宁薇更加有把握。 那就是,船上还有齐玄宸和傅卓朗这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宁薇沉默之时,傅卓朗站了起来,“宁伯父,此次侯府庶出小姐鲁莽落水,卓朗来不及将她救起,实在是于心有愧,卓朗明日便启程回京,向父亲禀明此事。” 虽未明说,言语间却不难听出他对宁府的维护。 “贤侄有心了,”宁昌兴想了想,又道:“我明日也会递上折子替二子浩焱向皇上请罪。” 请何罪?自然与傅卓朗一样,请个未及时施救之罪咯! 宁薇低头抿嘴一笑。 “看来爷明日也要回京了,还以为能多留一阵,真是扫兴!” 这时,齐玄宸散漫的开口了,语气极为不爽,宁海瑶命都没了,他反而在怪她打扰了自己游玩的心情。 瞥了宁薇一眼,又道:“侯府庶女远道而来,竟是为了推宁六下水,这样奇特之事,爷得去和父皇说道说道。” “宁大人这几日可得多派些人手,在湖里好好的捞上一捞,兴许那侯府庶女还有救也说不定。” 齐玄宸这话与笑话一般无疑,他却一本正经的说了出口。 宁昌兴听了他一番话,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齐玄宸会站在他这边。 不过有齐玄宸这话,宁昌兴就彻底放心了。 傅卓朗出声维护,只能代表他自己,无法代表傅家,更无法代表傅皇后。 傅家和傅皇后知道此事,说不定会阻止傅卓朗参与。 但现在有了齐玄宸,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为别的,只为他能够直面天颜,只要他将此事告知了皇上,侯府无论如何回应此事,都无可避免的落了下乘。 齐玄宸亲自对皇上说一句,比宁昌兴上一百道折子还要管用。 …… 浴室中水雾缭绕,洒上新鲜花瓣的浴池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池中热水将满,四角的瑞兽水源还在缓缓的流出热水。 宁薇靠坐在浴池边缘。 小露香肩,几缕打湿的墨发搭在肩上,遮不住她那若隐若现的莹白肌肤。 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热气氤氲在宁薇脸上,脸颊微红,娇态无限。 巧竹在池边俯下身,用手撩起一小捧水,轻轻的淋在她的脸上,水珠无法再她莹白的肌肤上久留,瞬间无声滑落汇入池中。 “小姐,奴婢听人说,前朝有倾城女子,肌肤滑嫩,沾水而不湿,奴婢以前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巧竹笑着同宁薇说话。 宁薇茫然的睁开杏眸,“为何又信了?” 巧竹捂嘴偷笑,“因为小姐也是那样的美人,奴婢瞧着,水滴在你脸上,却也没能打湿你的脸呢!” “…”感情巧竹是在打趣她呢! 宁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无比滑嫩,想来是灵气滋养的功劳了,前世她的皮肤虽说也不差,却是也没有这般细滑。 齐玄宸躲在浴室外,模模糊糊听见主仆俩的对话,心中涟漪丛生,他咽了口口水,艰难的移动了步子… 第86章 邪火 第87章 癖好 清晨,宁昌兴领着宁府众人将齐玄宸和傅卓朗送出宁府。 宁薇看着两对人马远去的背影,心中生出许多不舍。 不过想着再见可期,心情又好了起来。 “小姐,回咱们院子吗?”巧竹迈着碎步走在宁薇身边。 含翠如今一心琢磨双面绣,很少跟在宁薇身边,巧竹如今和宁薇形影不离。 宁薇想了想,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四哥了,方才送行他也没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去广康院瞧瞧吧。” 来到广康院,还是没有见到宁浩鑫,巧竹拉了个奴婢问了一番,才知道宁浩鑫这几天身子好了许多,便每日早出晚归,奴婢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宁薇想了许久,没有想到答案,只得回蔷薇院了。 刚踏入蔷薇院,宁薇便看到了折返的齐玄宸。 “你怎么又回来了?”宁薇走上前去,在他面前五步之外站定。 齐玄宸向前迈了四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物件,一扬手将它挂在宁薇的脖子上,端详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宁薇低头一看,豁然看到一枚蟠龙玉佩服帖的停在自己胸前。 “给我这个做什么?”她慌忙抬手,想要将玉佩扯下。 齐玄宸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给爷乖乖的带着,若是敢取下来,爷就去请父皇下圣旨,将你许配给爷做媳妇儿。” 宁薇气结,却是不敢再伸手了,憋了半天憋出了三个字,“你无赖…” “爷就无赖了,你能怎么着?还是你想爷直接去求圣旨?”齐玄宸俊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宁薇彻底无语了。 齐玄宸挑了挑眉,得意的绕开宁薇潇洒离去,经过宁薇时,手还有意无意的碰了碰宁薇的手臂。 巧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小姐的魅力真大,就连六皇子都抵抗不了呢!傅家少爷看来是没希望了!” 宁薇:“…” ……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到了夏末。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即便马上就要入秋了,依旧烈日炎炎。 剑眉领着一队端着冰块的婢女,快步往蔷薇院走去。 剑眉是齐玄宸送给宁薇的婢女,从宁海瑶之事发生过后,齐玄宸就一直很担心宁薇的安全。 如宁薇所料,侯府并没有因宁海瑶之事向宁府发难,夏老夫人甚至代远在边关的宁侯爷,向皇上上书称自己教女不严,得此苦果,实乃咎由自取。 不过明枪未至,暗箭却还是要防,齐玄宸想着宁薇手上可用之人不多,便立刻着手安排了。 在齐玄宸离开几日过后,剑眉便提着包袱来到了宁府,自称是宁薇在外头买的人。 宁薇见过她之后,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剑眉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她其实是一个影卫,别看她身量娇小,容颜俏丽,实则她天生力大,是个当之无愧的习武天才。 其实宁府众人有所不知,剑眉并不是一个人来宁府的,和剑眉同来的,还有一位叫星海的影卫。 只不过,他是一个男子,不方便待在宁薇身边,只好继续他影卫之职,在暗中保护着宁薇。 宁薇之所以会欣然接受齐玄宸送来的这两个人,不外乎是因为他们前世都与宁薇有过主仆情谊,这一世再聚,宁薇自然不会拒绝。 剑眉快步走进东厢,吩咐婢女们将冰块放入含翠身边的瓷缸中。 含翠面前摆着一个绣架,此时的她正在埋头绣花,神情专注认真。 “怎么样?多放些冰块,是不是感觉凉快了一些。”一旁的宁薇问道。 含翠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对宁薇笑嘻嘻的说道:“很凉快了,多谢小姐。” 宁薇摆摆手,“我还想多谢你呢,为了我日夜赶着绣这副绣品,累着你了。” “小姐说的哪里的话,做绣活是奴婢的爱好,一点都不累呢!”含翠笑得灿烂,能为小姐做事,她觉得很幸福。 巧竹立刻笑着插话,“含翠姐姐绣完这副贺寿图,可就成了小姐的有功之臣了,以后可就神气了。” 一向寡言的剑眉听见她俏皮的话语,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见众婢女笑语连连,宁薇心情大好,这样的其乐融融的情形,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这一世却时常会发生,她当真是满足极了。 就在这时,宁蔷身边的巧莲走了进来。 巧莲是巧竹的亲姐姐,姐妹俩的感情很好,见她来了,巧竹立刻高兴的迎了上去。“大姐,你怎么来了?是有事吗?” 巧莲满脸喜色的点点头,走到宁薇面前,伏身行礼,“六小姐,不知你可得空?我家小姐请你过去说会儿话呢!” “我知道了,立刻就去,剑眉你替我在这陪着含翠。”宁薇连忙站起身,带着巧竹去了宁蔷的闺房… …… 宁蔷对鹅黄色极为偏爱,她闺房内的帐幔多是采用的这种颜色,鹅黄色暖,温馨秀丽,与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她坐在闺房软榻上,面色红润,两颊含羞,眉宇之间与平常相比,多了几分春色。 宁薇进门便看见了宁蔷这副模样,心中无喜反忧。 她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快步走近,“三姐,你急着唤妹妹来,可是有什么好事?” 宁蔷抬头看了她一眼,羞答答的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更盛。 “巧竹,你和巧莲下去说会儿话吧,我要与三姐说些悄悄话。”宁薇眉头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来。 见巧竹姐妹俩出去了,宁薇在宁蔷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三姐,是不是有人上门说亲了?” “六妹…”宁蔷羞涩的抬眼看了宁薇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是哪家公子?三姐可还满意?”宁薇声音中没有半点为宁蔷高兴的意思。 宁蔷此时光顾着害羞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宁薇的语气,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是朱家五公子,朱玉堂。” 果然是他! 宁薇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冰凉的算计。 “祖母也挺看好他的,说是过两天,朱五公子就会来府上拜访了。”宁蔷面上有着不难察觉的期盼之意。 几年前,她曾经见过朱五公子一面,朱五公子为人亲和,文质彬彬,谈吐文雅有礼,在宁蔷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过两日便是杨氏的生辰,想来应该是朱夫人借着这个机会,带朱五公子前来相看了。 宁蔷许久没听见宁薇的声音,不解的抬起头,发现宁薇表情有些不愉快,立刻担心的发问:“六妹,你这是怎么了?” 宁薇抿了抿唇,面上闪过迟疑,“三姐…我觉得此事关乎你的终身大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那朱五公子是京城人士,咱们不够了解,万万不能只听说亲之人的只言片语,便轻易相信了。” 宁蔷听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你放心吧,祖母的眼光向来不会错的。” 知道会是这样,宁薇也没有再劝。 祖母的眼光的确不错,但是也防不住人家天生会做表面功夫。 这个朱玉堂便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前世他来宁府见过宁蔷之后,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使尽全身解数表现出谦谦君子模样,让宁家人同意了她与宁蔷定亲。 因为朱五公子年岁不小了,定亲后不久,宁蔷便提前嫁了过去。 本以为是一桩天作之合的良缘,谁知宁蔷却从此掉进了火坑。 嫁入朱家三个月后,宁蔷跳井自绝的消息就传回了宁府,只是那时的宁府已经乱了,根本就无法替宁蔷讨回公道。 后来,宁薇做了王妃之后,才听人说起,原来朱玉堂有一个非人的癖好,他最是喜欢折磨女子,只要被他看中的女子,他都会刻意接近,到手之后,便残忍的将她们玩弄致死。 他一直以翩翩君子的形象示人,这个癖好一直不被人知,直到后来他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在别人的报复下,才暴露了他丑陋的真面目。 第88章 来客 第89章 假山 朱玉堂面带温文尔雅的笑容,独自走在宁府前院花园之中。 路过的婢女见到此景,皆面色羞红,低下头,不敢多看。 要说容貌,齐玄宸能甩出朱玉堂八条大马路,但朱玉堂身上有着齐玄宸没有的亲和,对于这些婢女来说,齐玄宸遥不可及,而朱玉堂这样没有距离感的佳公子,才是她们心中所向往的。 别看朱玉堂笑脸迎人,实则他此时心中极为烦闷。 他从京城赶来锦州,不外乎是想看看宁蔷的长相,没曾想,宁家家规严谨,相看的场合女子居然不能在场,这让一心想看美人的朱玉堂如何能不心塞? 宁府前院一角有一处景致,这里假山怪石林立,越往深处走,愈发弯曲如同迷宫,朱玉堂毫不犹豫的走到了花园深处。 他之所以会来此地,是因为方才有个婢女交给他一条手帕,并告诉他,宁家三小姐在花园深处等他。 美人相邀,朱玉堂自然不会有任何犹豫。 从怀里掏出那条香气飘飘的手帕,捂在鼻下深深的嗅了几次,朱玉堂的心情愈发飞扬。 顺着小路,拐过一片高大的怪石,朱玉堂便看见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窈窕女子。 女子身着轻薄的粉色绸裳,身段玲珑有致,细腰丰臀,好不诱人! 朱玉堂微笑着快步走近,作揖道:“小生来迟,还请小姐见谅。”音色温柔似流水。 王雪柔嘴角含笑,缓缓转过身,微微抬头望了朱玉堂一眼。 见到朱玉堂的温雅相貌,心中暗道,宁家给宁蔷选的夫君,果然不会有错,看来那人送来的燃情香是用对地方了。 她忽略了那人给她送来燃情香,是为了让她勾引宁浩焱。王雪柔相信,太夫人给宁蔷张罗的亲事肯定是最好的,是以她一眼便相中了朱玉堂。 随即,神情微变。 媚眼如丝,羞羞怯怯,眼角眉梢尽是春意。 细腰轻摇,摆柳扶风,媚态尽显。 她今日的上衣颇为贴身,丝滑的绸缎将她的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坨软肉,包裹成浑圆的形状。 朱玉堂心神荡漾,双目出神的盯着那处,许久没有移开。 王雪柔见状,羞红的双颊,抿唇一笑,“朱公子有礼。” 随着她下蹲的动作,胸前微微一荡,风情无限。 朱玉堂不自觉的上前几步,扶起她的双臂,丝绸柔顺,触手生温,一如妙龄女子细嫩的肌肤。 闻着王雪柔身上飘出的幽香,朱玉堂眼睛微红,竟然伸手搂住王雪柔的细腰,嘴唇在耳鬓厮磨。 “朱公子,你在做什么?” 王雪柔一副不知男女之事的模样,不解的发问。 朱玉堂此时尚有理智,正欲松手,王雪柔胸前的软肉便靠上了他的手臂。 朱玉堂本就是急色之人,又闻了燃情香,哪里还有理智。 他低头堵住王雪柔的嘴唇,大手伸进她的衣襟,四处胡乱游走撩拨。 王雪柔假意挣扎了几许,渐渐的呼吸愈发深重,娇俏的红唇中发出轻微难耐的喘息之音。 朱玉堂见她如此,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大力撕开她的衣。 光天白日,假山一侧,衣衫零落,肉欲横流… …… 有婢女在假山附近寻找失物,听见了怪声,循声走近,看到了朱玉堂与王雪柔激情四射的一幕… 宁蔷与朱玉堂的婚事终究还是作罢了。 王雪柔如愿嫁给了朱玉堂,只不过朱家嫌弃她的身份,她又是进门前破身的,只愿以贵妾之位相待。 即便是贵妾的身份,朱家也是顾及宁家脸面才逼不得已给的。 能有这样的结果,王雪柔很满意,迫不急待想要早些嫁过去。 嫁于人做妾,而且还是抢的宁蔷相看的男子,宁家人对王雪柔已经彻底失望了。 太夫人做主,顺着王雪柔的意思,几日之后,便将她嫁了出去,。 说是嫁,其实不过就是一抬轿子,将王雪柔从后院侧门抬出,送到京城朱家。 送王雪柔上轿前夜,太夫人携宁家女眷为王雪柔添妆,尽了最后一次心力,从此之后,王雪柔此人宁家不会再过问。 太夫人之所以有此决定,少不了秋雨的功劳。 在王雪柔勾引了朱玉堂之后,秋雨跑去了太夫人面前,将王雪柔助流星迫害范氏之事全数相告,太夫人听了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秋后算帐,只说从此以后,王雪柔与宁家再不相干。 王雪柔出嫁之事,宁薇没有过多理会,只是使了个小伎俩给她安排了一个陪嫁丫头。 这个陪嫁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秋雨。 宁薇对王雪柔如今这个结果算不上满意,当然王雪柔若是死在朱家,那么宁薇也就不必在做什么了。 若是王雪柔侥幸不死,那么宁薇还有许多手段等着她… 只不过现在宁薇暂时没空去对付她,马上宁浩磊就要上京赶考了,宁薇还需为他准备一番。 此时,她心里还压着一件大事,那就是一直在背后想使阴招的侯府… …… 夜里,宁府之中一片宁静,只有夜晚当值的掌灯奴才,和值班的侍卫还在府里行走,他们放轻了步伐,不愿扰乱这个宁静的夏夜。 蔷薇院东厢。 宁薇从床上爬起,借着月光,将头发全部束起,换上一身轻便的夜行服。 剑眉悄悄的推门而入,步伐沉稳的走到宁薇身边。 “小姐今夜又要出府么?” 第90章 夜访 “嗯,有事要办。” 宁薇头也没回,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药液往脸上抹,不一会儿,白皙的脸蛋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五官因为肤色的改变,少了艳丽,多了几分英气。 剑眉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 “小姐,你经常夜里外出,若是六爷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宁薇莞尔一笑,柔声道:“你家六爷那点算计我还不知道么?你只管把我的情况告诉他就是了,他就算找麻烦也会来找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宁薇明白,剑眉和星海现在虽然跟着她,实则还是齐玄宸的人,要定期向齐玄宸汇报,不过她并不在意,齐玄宸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宁薇虽不想与再次嫁给他,但是她也清楚,前世今生她与齐玄宸都不会是敌人。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办完事会立刻回来的。” 涂好了药液,宁薇站起身,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她跳上花墙,小跑几步,又跃上了屋顶,步伐如灵猫一般轻盈。 站在屋顶往四处望去,发现前院的一间屋里,灯火明亮。 ‘四哥怎么又在熬夜看医书了,真是不听话。’她嘟囔了一句,收回目光,纵身跃上隔壁的屋顶… 锦州城大街上此时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无,货郎们运货的小木车,大摇大摆的停在街边,如黑夜中的怪兽一般。 宁薇快步跑过,进入一条小巷中后,不见了踪影。 “来了?” 小巷附近,一处平平无奇的民房中,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宁薇从窗口跳进房里,扫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从容的坐在他的对面,“你这不是废话么?” “…”男子微微一愣,在面具遮挡之下咧了咧嘴。 “你不是说有消息了吗?赶紧说吧。”宁薇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她对面这个男子名叫南夜,是个江湖中人,他与宁薇的相识是一个偶然,那次他认出了宁薇的轻功步法,从此便缠上了宁薇。 宁薇对南夜的了解不多,她只知道他是个江湖中人,武功高强,人脉极广,为人嘛,除了爱偷东西之外,其余的都挺好的。 宁薇之所以与南夜结交,起初是因为南夜消息灵通,后来发现自己与他真的很投缘,两人相处的气氛轻松愉快,渐渐的他们就真的交心了。 南夜一直以为她是男子,与她以兄弟相称,待她以诚,虽然南夜喜欢带着假面示人,但却给宁薇看过他的真实面孔,别看他的语气谈吐都一副老江湖的模样,其实他长相俊朗,年纪比起宁薇也大不了多少,他的性情不定,时而高亢,时而阴沉,如暴风骤雨,经常让宁薇摸不清头脑。 “你猜得没错,京城侯府的确有动静了。” 南夜说了一句便话锋一转,望着宁薇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宁家?” 见宁薇迟迟不曾开口。 南夜又道:“你我相交,我一直对你以赤诚相待,可是你却连真实身份都不告诉我,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语气中有不满之意,还有着隐忍不发的怒气。 宁薇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了坦白,“其实我姓宁名薇。” “是宁知府的女儿,宁家的六小姐,是吧?”不等她说完,南夜便接话了。 “你怎么知道的?”宁薇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自认掩饰得很好,每次与南夜见面都十分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看穿了。 南夜得意的笑了,看来刚才的不满和怒气全是装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想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是很难,不过我先前没想到你是个姑娘,既然是姑娘,那你以后就不能称我为南兄了,以后叫我夜哥哥,怎么样?” 宁薇结舌,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我还是叫你南夜吧,你赶紧跟我说说侯府的动静。” 南夜有些失望的低下头,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精神了起来,他兴奋的说道:“侯府派人去了闹鼠疫的镇子,抓了很多老鼠,带来了锦州。” 宁薇听言,拍案而起,冷笑道:“手段果然毒辣。” …… “你放心,我已经把老鼠全部换掉了,病鼠丢到了侯府里,再过几日,侯府只怕要乱套了,哈哈…” 南夜笑得开心,宁薇也乐了,可是没乐多久,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他们想害你爹,我帮你报复回去难道不好吗?”南夜不解的问道。 宁薇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前世就是因为几只老鼠,害锦州城闹起了鼠疫,宁昌兴身为父母官未能及时控制住疫情,导致锦州城哀鸿遍野,朝廷下旨革了他的职,并予以重罚,因为此事,宁府迅速败落。 宁昌兴被罢官后,并未放弃过锦州,一直与孙白等人研制鼠疫的药方。 怎料,在一次出府探望鼠疫患者之时,被一拥而上的暴民打残四肢。 他身边的人将他救回后,发现他上有许多被老鼠咬伤的痕迹,隔天便身染鼠疫,只有短短数日便已然魂散。 太夫人也在连番打击下,重病不治。 宁昌兴一向身体强健,他身边之人更是武功高强,且锦州百姓对他极为敬重,根本未曾将鼠疫怪到他身上。 暴民何来,老鼠咬伤的伤口又何来? 如今的宁薇心知肚明。 宁薇想起前世闹鼠疫之时的锦州。 她清晰的记得那时的情景,官兵将锦州城四门封死,不让任何人进出,锦州大街小巷里到处都躺满了身染鼠疫之人,有些已经死了,还有些只剩下一口气,他们在地上奋力挣扎,却始终没有人来救他们。 在鼠疫发生两个月后,同样被困在锦州的孙白,研制出了治疗鼠疫的药方。 这张药方救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了宁薇。 鼠疫的恐怖和汹涌宁薇经历过一次,她不想同样的悲剧发生第二次,侯府之人可以那般残忍,但她却不能,京城人口密集,鼠疫一旦爆发,势必会比前世更加恐怖。 “南夜,我们一定不能让鼠疫爆发,要对付侯府,我还有别的办法,再怎么也不能刻意制造鼠疫。” 宁薇的神情严肃认真,眸子里染上了悲悯之色。 南夜对京城那些贵人一向没有好感,他们就算死光了,南夜也不会有任何同情之感,可是看到宁薇现在的模样,南夜却心生不忍。 “你想怎么做?” 宁薇想了想,低下头,轻声道:“看来此次我要随大哥一起上京才行。” 南夜目光一凛,坚决摇头,显然很不赞同,“你如今进京不是给侯府当靶子吗?你别忘了,宁海瑶之死与你有关。” 宁海瑶因推宁薇下水而丧命,这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消息灵通的南夜知道此事再正常不过了。 宁薇又何尝不明白此时她不宜进京,但是事已至此,她只有进京才能放心。“女扮男装,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你其实早就想进京了,对不对?”南夜眸子黝亮。 “是,”被猜中了想法,宁薇没有可以否定,她不放心宁浩磊一人独自面对京城的一切,“我担心大哥,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进京。” 顿了顿,宁薇看了看南夜,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有自保能力。” 南夜见她已经做下了决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眼里多了些复杂和纠结之意… …… 京城四皇子府 睡梦中的齐玄瑄突然指节弯曲猛力握拳,他此时眉头紧蹙,额角青筋凸现,满脸狰狞,他长大嘴巴拼命的呼吸,就像一个快要窒息之人正在挣扎求存。 许久之后,他的脸色逐渐转青,却依然无法突破梦魇醒来。 “你是谁?” 齐玄瑄猛然睁开眼,也许是太过用力,他的眼珠外凸,看起来十分恐怖。 片刻后,他神情恢复正常,只是眼里浮现出一片茫然。 “四爷,你怎么了?” “无事,被魇着了。” “你刚才好像在叫一个女子的名字。” “是吗…” 第91章 来京 第92章 渊源 果然如宁薇所料,侯府明知府里有人染上了鼠疫,却未曾上报,试图遮掩此事,看来他们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府里便是鼠疫的源头。 “这些人能用与否?” 杜康抿嘴一笑,轻快应道:“其中一人乃是侯府小世子奶妈之女,若是痊愈,想来回侯府不难。” “公子送来的药方果真奇效,服下不久,那些个丫鬟已经精神了许多,如今她们对我感恩戴德,对我也是无话不说。” 宁薇听言,也笑了。 “不错,侯府苛待下人,想来油水不多,如今有了恩情,再给她些好处,她自会当你所用。” “公子说的极是。” 说完了正事,杜康沉默了片刻,语带感激的对宁薇说道:“杜康多谢公子的再造之恩,公子于杜康乃是再生父母,杜康一世不敢忘记公子的恩德。” 她语带哽咽,声线颤抖,难以自控。 “伍夫子对你可还好?”宁薇关心的问道。 杜康点点头,“自从他见到我开始,便一直待我很好,这都是多亏公子。” 宁薇摆摆手,道:“伍夫子为人自有一套,他既然对你另眼相看,必然是你身上有他欣赏之处,以后你安心的跟着他,他自然不会薄待了你。” “杜康明白。” …… 大堂之中,伍夫子方才的公子哥正在与伍夫子闲聊,声音颇大,宁薇下楼之时,不免听了一耳朵。 “伍夫子,听说硝石制冰的法子可是块大肥肉啊,方法又简单,怎么还没见人有动静?” “用何制冰?” “自然是硝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硝石在谁手中?” “硝石…朝廷,哦!是我愚钝了。” 公子哥沉默了片刻,又问:“说起来,那宁家为何将制冰之法献给三皇子,献给皇上不是更好吗?” 伍夫子单手端起茶缸递到嘴边,带着皮质手套的另一只手在左腿上轻捶了几下。 “呵,献给皇上,皇上依旧要让人去办,到时候有人走动走动,只怕宁府是什么也捞不着呢!” 公子哥听言,敬服不已,望向伍夫子的眼神十分崇拜。 听说这伍夫子曾经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才子,出身寒门却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曾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可是却不知为何失踪了,没有去参加殿试,与他同期的士子如今已是朝中高官,而他却落入了读书人最为不齿的下三流。 如今他有了个怪癖,不管天气多么炎热,他的右手都戴着厚厚的皮手套,其次左腿残疾,不良于行,再与科举无缘,还从而混迹在三流茶馆中说书糊口。 这类茶楼之中,龙蛇混杂,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时常发生。 往往一件事无法解决之时,伍夫子便会出面调停,而这些闹市之人多少都会给伍夫子一些颜面,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番能耐实在不容小觑! …… 别人不知,宁薇却是很清楚。 伍夫子此人不凡。 他人脉广博,盘踞京城下三流之地,不论烟花柳巷,茶馆赌坊,一概有他的门徒。 在京城下三流之地,他是一个隐藏着的大人物。 宁薇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前世伍夫子多番助她渡过危难。 而她与伍夫子的渊源,还要从一锭银子开始。 那时宁薇还小,不过是个孩童,在锦州城游逛之时,看见了一位倒在街边的残疾书生,一时心软,给了他一锭银子,还吩咐人将他送去了医馆。 前世,宁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还是伍夫子找上她,她才想起这一遭。 这一世,她写了一封手书,让杜鹃和飘絮主动找上了伍夫子… …… 仙客雅集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说它是一座府邸更为妥当。 这里没有客房,只有十座客园。 这十座客园,要么奢华贵气,要么悠远雅致,一园一景,绝无雷同,且十园十门,在仙客雅集居住的住客,完全不必担心遇上其他不相干之人。 不过,这样好的地方,自然价格也格外惊人。 饶是如今的宁薇自认身价不菲了,也在听到价格之后心惊肉跳了许久。 要知道,如今的宁薇身上可是带有巨款的,自从她交出制冰之法后,宁家用此法赚取的银两不计其数,而宁昌兴却做主分了宁薇三成,说是给她将来做嫁妆之用。 宁薇此次谎称为宁浩磊祈福吃斋出府,来到的京城,出门在外,自然带了一部分银票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她昨日刚到京城,便慷慨出手,包下了仙客雅集的清晖园。 这座园子以清雅为调,青竹葱翠,流水小桥,长廊弯曲绵延,意境飘渺轻快。 宁薇嗅着竹叶的清香,缓步走入园中,巧竹和剑眉关上院门跟上。 走到一半,宁薇突然停下脚步,眸色莫名的看向一个方向。 那处青竹摇曳,细叶沙沙作响,与旁的地方并无二至。 看了一眼,宁薇笑了笑,道:“含翠和巧竹去准备一些吃食。” 二女点头应声,携手离去。 宁薇和剑眉对视一眼,步入闲阁。 竹林中的星海,一掠而过,跟了进去。 “星海,我大哥怎么样?” 宁薇刚坐稳,便立刻出声问道。 第93章 看懂 第94章 投怀 “宁六,你在关心爷,爷确定!”齐玄宸突然笑了,是发自内心,神采飞扬,魅力四射的那种笑。 宁薇额角划过冷汗,这厮的想法过于跳跃了,方才的话题明明很沉重来着。 “你上次助我对付宁海瑶,我关心你的安危只不过是同盟之谊,莫要误会了。” “同盟之谊!” 齐玄宸显然不满意这个说法,他扬了扬眉,睨了宁薇一眼,张狂道:“迟早爷会把这同盟之谊变成同床之谊。” “呸!” 猝不及防听到此等浑话,宁薇俏脸泛起薄红,幸好她脸上涂了药液,倒是不易察觉。 齐玄宸起身走到宁薇身边站定,捏住宁薇的下巴,俯下头望着宁薇的小脸,轻声道:“你当初踢爷那一脚,爷可记下了,以后有得你受。” 宁薇心中‘咯噔’一跳,她居然忘了此时自己是男子打扮。 当初宁薇作男子打扮时,曾踢过齐玄宸数脚,有一脚踢在了齐玄宸的命根上。 她甩来齐玄宸的手,下意识的往他下半身看去… 齐玄宸被她这样一看,顿时觉得下摆有些发凉,连忙往旁边移了两步,躲开她的视线。 “咳咳,敬献寿礼之事你不必担心了,爷会帮你办妥。”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宁薇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这件事我自己能办妥,你不要参与。” 态度认真固执,不容反驳。 “你确定?” “自然确定,若是连这件事都要仰仗你,你觉得我们宁家来京城能有何用,送羊入虎口么?” 既然她这样说了,齐玄宸也没有勉强,从容迈步在宁薇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宁薇抬眸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轻声道:“就算是侯府,也同样有他们不敢招惹之人。”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叩了几下,齐玄宸又问:“你是说…阮丞相。” “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一般人只怕连他的府邸也进不去,你想让他替你荡平前路,只怕十分不易。” 宁薇了然的点点头,随后莞尔一笑,看来心中已有把握。 “阮丞相那里我要亲自去拜会,不过侯府鼠疫之患还需你相助一二,可行?” 鼠疫之事,宁薇已经借着剑眉和星海之口,告诉了齐玄宸。 “这是自然…” 齐玄宸目光从她胸口瞟过,突然皱起了眉头,“宁六,为何未曾佩戴爷送你的玉佩?” 提起此事,宁薇立刻从袖袋中掏出蟠龙玉佩,塞到齐玄宸手中。 桃花眸中闪过一缕危险的光芒,齐玄宸薄唇微动,语气十分不满,“看来你希望爷立刻便去请旨!” 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宁薇担心他真的说到做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为何不戴?”齐玄宸面上闪过一丝笑意,转身时又消失无踪。 当然是不想戴才不戴的! 宁薇此时自然不敢说实话,她踌躇了片刻,灵光一闪,急道:“这玉佩乃是腰饰,太大了,佩戴于胸前实在是过于夸张。” 齐玄宸看着手中的玉佩,接受了她这个理由,霸道的牵过她的手,将玉佩放在她手心之上。 “那以后随身携带便可!” 宁薇秀眉微蹙,她看了齐玄宸一眼,试探的开口:“这玉佩对你很重要吧,要不你还是收回去,放在我这万一不小心打碎了可怎么好?” “打碎了你就以身相赔!”齐玄宸不容置疑的拍板决定。 “…”宁薇强行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认命的将玉佩小心的塞回袖中。 齐玄宸这才满意了。 他赖在清晖园许久,直到夜色降临,宁薇实在耐不住性子,才板着脸将他赶走。 沐浴过后,宁薇躺在床上许久都无法入睡,前世今生两个截然不同的齐玄宸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经久不衰。 折腾到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齐玄宸又再度不安分的钻进了她的梦里。 “脱衣服。” “娘子,为什么要脱衣服?” “…因为你父皇要我为你留下子嗣。” “父皇让你留下子嗣,为什么要我脱衣服?” “…” “脱了衣服会冷,我不脱…” “少废话,赶紧脱,不脱明天不让你吃饭了…” 齐玄宸哼哼唧唧,不甘不愿的脱下了衣服… …… 锦州宁府。 管家宁海急匆匆敲响书房的门。 阿福打开房门,让他进去,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宁海迈着大步走到宁昌兴面前。 “老爷,六小姐她不见了,奴才今日派人去寺院给六小姐送些衣食,回来的人说,六小姐只在寺院稍作停留便离开了。” 他满头大汗,万分焦急。 宁昌兴听言,却是没有什么反应,依然翻看着手中的账簿。 “老爷…”宁海看不明白他这反应。 心想,老爷一直最疼六小姐,怎么出事了,他还如此淡定,实在不合常理。 宁昌兴看完了手中的账簿,将账本放到一边,才抬起头。 “薇儿之事,我心中有数,你无需担心,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夫人问起,也无需多言,只需告诉她,薇儿安好便可。” 宁海听言,愣了片刻,虽说不明就里,还是应了下来。 宁昌兴没有再次开口,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掖着的字条。 薇儿聪慧,如今又有轻功步法防身,还有她身边的剑眉,也不是普通人。 她此去京城,必定是为了磊儿。 磊儿孤身在京城处处艰险,若是薇儿能助上几分,也是好的。 宁薇不知道,自从他去府衙告诉宁昌兴制冰之法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宁昌兴的眼中。 只是宁昌兴没有说破,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女儿的变化。 在他看来,宁薇比他的三个儿子还要优秀。 所以他不打算干涉她,他想看看他的女儿能走到哪一步。 …… 清晖园中,宁薇靠在阁台边缘,执起水壶,小心替阁台上唯一的盆景浇水。 这是一盆秋林盆景,里面栽种的是极为普通的矮枫。 只是这盆秋林盆景却很不普通。 同一盆中,同一种矮枫却有三色汇合,碧连天,金秋黄,火阳红,三色枫叶层叠,秋日气息浓厚,独一无二,妙不可言。 剑眉缓缓走近,扫了一眼宁薇身前的秋林盆栽,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姐,这个怎么变成这样了,早上买来的时候还是绿色的呢!” “不过是使了些小伎俩,看把你惊得,”宁薇莞尔,遂又问道:“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好看了许多。” 剑眉目不转睛的盯着盆景,感叹不已。 “何止是好看了许多!变成这样简直就是独一无二,价值难以估量哇。” 剑眉一向严谨,鲜少露出如此少女的神情,宁薇看在眼里,欣慰的笑了。 影卫一般都是从小便开始培养,他们幼时受尽苦楚,长大后只能在主人身后看不见的角落生存,是以他们的性子大多严肃冷清,剑眉也是如此,这样的剑眉让宁薇心疼。 不过自从与宁薇相处过一阵子之后,剑眉如今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少女,虽然严谨的性子未变,却也比以往开朗了许多。 宁薇笑道:“你还未说正事呢!” 剑眉这才回过神来,懊恼的抿了抿唇,“奴婢大意了,请小姐责罚。” “好啦,不要动不动就请罚,好像我是个爱罚人的坏主子一般,快说正事吧。”她语气轻松的开着玩笑,转身往屋里走去。 剑眉立刻跟上,轻快的应道:“小姐,侯府小世子染上了鼠疫,听说高烧不止,生命危急,夏老夫人阵脚大乱,已经秘密将相熟的御医请进别院了。” “哦?还真是快呢!” 宁薇讽刺的笑了笑,又道:“侯府独苗也染了疫症,她还要继续隐瞒,呵,还真是个心狠的老妇。” “小姐说的是。” 剑眉扯了扯嘴角,很是不齿侯府的作为,她想了想,又道:“侯府未染病的主子已经带着小世子迁去别院住了,那些下人不管染没染病都留在了侯府。” “想必那些下人都被看押起来了吧?”宁薇眯着眼睛问道。 剑眉点点头,双眉紧蹙,“小姐,那些下人咱们是否还要理会?” 宁薇听言,心中了然,剑眉是不忍那些下人无辜遭殃,才有此一问。 她笑道:“你放心吧,等侯府拿到药方会救他们的,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呢!” “小姐说的是。”剑眉略微一想,眉头舒展开来。 …… 一场细密的秋雨无声落下,雨滴连绵打在马车檐上,溅出一连串漂亮的水花。 大齐国京城是座古城,褚褐色的城墙亭阁,岿然而立,色调肃穆沉重,每一处都散发着历史沉淀出的浑厚气息。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京城各处大丽花抽苗疯长。 每每入秋,深红色的大丽花争相开放,层层叠叠娇艳欲滴,为这座古城添上了几分颜色。 车夫全身湿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握紧手中的缰绳,赶着马车,沿着厚重的青石板路在秋雨中缓缓前行。 “公子,相府到了。” 车夫将马车停在相府大门口,恭敬弯腰朝马车说话。 话音刚落,一位面容姣好,神情清冷的‘男子’跳下马车,撑开手中的油纸伞,高举在马车门口。 车夫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惊叹。 都说京城贵人云集,不曾想连个下人也打扮得这样贵气非常,不知道车里的这位公子是哪家的,看他与相府来往,只怕身份不俗呢! 宁薇抱着一副画卷掀开车帘,风范从容大气,惹得车夫再度感叹不已。 宁薇看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雨中的车夫,朗声道:“车里还有雨伞,自己去拿吧。” 轻松跃下马车,又道:“马车之中还有物件,劳烦看着些。” “小的清楚了。”车夫恭敬应道。 宁薇点点头,大步往相府门房而去。 阮丞相贵为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治大国,齐小家,样样不在话下。 就连他府中的门房小厮也不同于别府,不但没有嚣张跋扈之态,反倒是不卑不亢,恭敬有礼,周到稳妥。 宁薇将画卷交予他之后,告知他自己的身份及来意,小厮立即进去通报了。 不过,宁薇并未因此而心安。 她深知通报只是出于礼节,并不等于阮丞相会见她。 前世今生,宁薇对阮丞相的了解不多,略微知道一些,也大多是听人说起。 阮丞相此人一身傲骨,却不失圆滑,置于朝堂乃一股清流,至于民间,是一大善人,为官清廉,甚少与官员结交。 据宁薇所知,前世他的下场极其悲惨。 因不满齐玄瑄杀父夺位,阮丞相御前击鼓,欲以死警醒天下,不料齐玄瑄早有防备,将他斩于刀下,人头悬挂于城门,重兵看守,一年不曾落地。 一代名相就此陨落。 因齐玄瑄的残酷暴戾,大齐国之人无人敢为他哭灵,只敢躲在家中偷偷为其抹泪。 那时先皇已去,瑞王府失了护佑,宁薇自身飘摇,根本无力为这位忠臣做些什么。 …… 相府前院的一座阁楼窗畔,坐着一位身着灰色布袍,约莫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 他双目深沉闪着睿智微光,眼尾几条深浅不一的纹路,向两鬓蔓延,一头黑发用一根乌黑的古木簪全数簪于头顶,手中执着一枚白子,悬于棋盘之上,面有迟疑之色。 许久未曾下定决心落子,阮丞相有些无奈的转头,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家主,门房通报,府外有客求见。”有下人轻声禀报。 “是何人?”阮丞相收起思绪,随口问道。 “说是宁老侯爷之后。” “不见。”阮丞相脸上划过一丝不耐,毫不犹豫拒绝。 “是,奴才这就去回了那人。”下人转身快步走向门外。 “且慢,”阮丞相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想了想,看了下人一眼,出声问道:“是侯府,还是…锦州宁家?” “回老爷,是锦州宁家。” “锦州宁家?” 是了!侯府之人向来拜访都会直说是侯府之人,会自称‘宁老侯爷之后’的,也只会是锦州宁家了。 只是略微斟酌了片刻,阮丞相便道:“让人进来吧,带来此处。” 下人听言,立刻呈上宁薇让门房转交的画卷,转身出门了。 阮丞相皱了皱眉,以为是名画古籍,心生不满之意。 思及来人身份,阮丞相还是耐下了性子,将画卷摊开。 随着他的动作,一副簇新的三色秋意盆景图呈现在他眼前,此画色彩逼真,栩栩如生,他拿在手中略微看了一会儿,面露思索之意,神色未明。 …… 宁薇独自一人跟在阮府下人身后,从容的迈进阁楼。 “丞相大人安好,晚辈乃锦州宁家四子,宁浩鑫。”特意压低的声音,与少年无异。 阮丞相毫不避讳的将宁薇打量了一番,嘴角勾出一丝难言的意味,“素闻锦州四子身体孱弱,如今看来却与传言不同?” 宁薇听言,垂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微光。 阮丞相身在京城,却对宁家之事如此顺口拈来,想必是有特意留意宁家,如此一来,倒是对宁薇有利。 她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从容应道:“晚辈多谢丞相大人关心,身体孱弱不假,只是前几月幸遇良医,如今调理得当,倒是好了许多。” 阮丞相听言,也未曾再问,指了指桌上的画卷,“你特意来府拜访,却送此等不值钱画作,是何意?” 宁薇看了一眼那卷被打开的画作,应道:“此画的确不值些许银钱,只是画中之物却是极为难得,不知丞相大人是否认同?” “你是说此画画的是真物?三色枫当真存在时间?”不愧为一国之相,略听一二,便能看透宁薇话中之意。 “此画真是晚辈以实物入画。”宁薇笑道。 “你有何求?”阮丞相问道,他完全不担心宁薇会拿大话诓骗于他。 宁薇听到这话,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在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娘娘寿诞,府中早早备下了寿礼,欲进献给太后娘娘。” “只是我锦州宁家许多年不曾在京中活动,遇了些阻滞,还望丞相大人能相助一二。” 说完这番话,宁薇从容将目光投向阮丞相,静待回音。 阮丞相将画卷再度拿起,细看了一番,问道:“你从何处得知本相喜好?” “回丞相大人,晚辈先前并不知您的喜好,只是晚辈觉得这盆三色秋景难得,是以…” 阮丞相抬头,一双睿智的眼睛在宁薇身上扫过,安静了片刻,道:“罢了,你所求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在这盆三色秋景份上,本相允了,你自当回去等消息罢!” 宁薇听言,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多谢丞相大人,晚辈不甚感激!” 阮丞相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宁薇立刻会意,辞行离去。 宁薇走后,阮丞相身边的长随,忍不住开口发问:“大人,您向来不会应下此等事,今日为何?” 阮丞相拿着画卷,半响未曾开口,正当长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道感慨的声音传入耳中。 “王老夫人一脉值得一帮…” …… 宁薇将让剑眉将三色秋景交予阮府下人,便带着剑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相府。 她没想到此次想求于阮丞相,竟然如此顺遂,三色秋景自然难得,但宁薇清楚,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祖父宁老侯爷,她来丞相府拜访,特意用的是老侯爷之后的名头,也是想阮丞相念及些许旧情。 宁老侯爷的名头好用,这是宁家人心知肚明之事,只是宁家人骨子里有着一股不愿折腰的傲气,是以上一世他们并未用过宁老侯爷的名号。 若是此番来相府的是宁昌兴或宁浩磊,他们依旧也不会用宁老侯爷的名号, 但是宁薇就不同了,在她看来,她本就是宁老侯爷之后,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能走捷径,又何必绕远路而行? 秋雨绵长,断断续续始终不停。 宁薇撩开车帘,豁然发现齐玄宸悠闲的坐在马车一边。 他睨了宁薇一眼,薄唇微启,“成了?” 宁薇点点头,俯身钻进马车,在齐玄宸对面坐下,“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接你的!”齐玄宸一脸理所当然,宁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将头偏向一边。 剑眉钻进马车之时,看见齐玄宸,愣了一瞬,转身欲下车。 “你坐下吧,” 齐玄宸说完便快速坐到宁薇边上,还美言称是在给剑眉让座。 剑眉安静的坐在齐玄宸原来的位置上,低下头,不敢看这样厚脸皮的主人。 这辆马车是宁薇临时吩咐剑眉找来的,极其普通,马车里的空间不大。 齐玄宸弃正位不坐,偏要挤在宁薇身边,他的手臂有意无意的挨着宁薇的手臂,随着马车的颠簸,一触即离,又在下一次颠簸之时,再度碰上。 淡淡的龙涎香在空间中飘散,宁薇秀眉微蹙,面上有些恼意,她不知道这厮是无意还是故意的,一时不好发作。 她想要移到主位上去,远离齐玄宸,可移去主位要经过这厮面前,宁薇担心他会趁机占便宜,毕竟那次在闺房之时,宁薇已经见识到了他的无耻好色! 宁薇纠结不已,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反观齐玄宸,他此时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神情惬意极了。 马车里许久无人说话,气氛有些怪异,剑眉悄悄抬眼看向对面,心中偷笑。 小姐与主子还真是绝配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还真是好看,即便是小姐如今作男子打扮,也是如此。 …… 突然,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不知发生何事,车夫突然停下马车。 宁薇一时没有防备,身形不稳,顺着力道往齐玄宸扑去,齐玄宸眼睛一亮,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 温香悠悠,软玉在怀。 齐玄宸心神一颤,随后雀跃无比,暗暗把车夫夸赞了一番。 宁薇挣扎着想要离开齐玄宸的怀抱,无奈这厮力气颇大,宁薇挣扎几许依旧徒劳,她咬了咬唇,轻喝出声:“还不赶紧松手!” “宁六你投怀送抱,爷若是就这样松手了,岂不是对不住你一番美意?” 声音慵懒中夹杂着一丝沙哑,暧昧无比。 羞恼之下,红晕迅速在宁薇脸上蔓延,她语气强硬的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一时不查,你趁机轻薄于我,是否太过猥琐?” “猥琐?” 齐玄宸眉峰紧蹙,显然很不满意这个词,“既然你已经认定爷猥琐了,那爷就不白担此词了。” 说完搂着宁薇的手更加收紧,一副怎么也不会松手的势头。 马车里,两个着男装之人紧紧缠抱,一个瞪大了眼睛的随从呆坐着,眼睛也不眨的看着这一幕。 气氛越发不对劲了! 宁薇自知挣脱不了齐玄宸的禁锢,安静下来,随即齐玄宸感到腰间刺痛,松开了一只手,抓住了宁薇作怪的纤纤玉手。 只见她手中捏着一根银晃晃的长针,此时已有一小截插入了齐玄宸腰际。 齐玄宸睨了一眼,松开她的手,无所谓的转过头去,“你继续,爷说不松手就不松手!” “…”宁薇结舌,这人还真是无赖至极…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车夫在外头喊道:“两位公子,到地方了。” “可以松手了吧?”宁薇咬牙切齿的说道。 齐玄宸望着她已经忍到极限的模样,扬了扬眉,动作缓慢的松开双臂,宁薇迅速从他怀中撤出,整了整衣襟,问剑眉道:“为何这么久才到?” “…”剑眉愣了一下,悄悄的看了齐玄宸一眼,轻声道:“我们没有回清晖园。” 宁薇怒瞪了齐玄宸一眼,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环顾四周,宁薇发现他们所在之处是京城内城门附近,看着排成长龙出城的队伍,宁薇的心情转好,忍不住勾唇轻笑。 齐玄宸迈着阔步,走到她身后,将手中的纸伞举过她的头顶,小声问道:“还满意么?” “一般。”听到他的声音,宁薇立刻板起脸。 齐玄宸也不在意,望向远处大排长龙的人群。 他们大多携家带口,身上背着大大的包裹,鲜有例外,他们似乎将自己的全副家当都带上了。 “侯府疫病之事,已经在坊间传开,这些人不敢说侯府的不是,为求保命,只得迁居外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侯府要如何收场?” 宁薇语带讽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齐玄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最多两天此事便会传遍京城,届时京城必定大乱。” “怎么?你在担心会坏了你齐家基业?”宁薇淡然问道。 齐玄宸半阖着眸子,不置可否的说道:“若是没有治鼠疫的药方,爷自然会有此担心。” “话说回来,宁六你手上的药方,是从何处得来?”探究之意不加掩饰。 从何处来?宁薇垂下头。 这剂药方曾经救过许多锦州人的性命,也救过她的性命,在前世锦州鼠疫过后,这剂药方并不是什么秘密,皆因孙白悲天悯人,将药方公之于众。 不过宁薇未曾将此事告知齐玄宸,齐玄宸见她不愿说,也没有强问此事,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却是要问上一问。 “宁六,爷方才见你身上携带着银针,你难道还懂医理不成?” 宁薇见他转移了话题,松了一口气,态度也和缓了一些,“只是略知皮毛,知道哪些穴位是死穴,施针必死,仅此而已!” “…”齐玄宸瞠目结舌。 宁薇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心情立刻好了几分,优雅转身回到马车上。 回程路上,宁薇突然对他说道:“明日你在朝堂上将鼠疫之事上禀,如何?” “宁六,爷发现,你吩咐起爷来,还真是从容自然!”齐玄宸斜睨着她,神色不甚明朗。 宁薇扯了扯嘴角,“不是你说要助我的么?” “助你自然无妨,”齐玄宸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抬头看向宁薇,“不过,你打算怎么报答爷对你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宁薇不敢劳烦六皇子出手,此事作罢,还是等皇上的人自行发觉此事吧!” 宁薇漫不经心的模样,噎得齐玄宸半死。 他扯了扯嘴角,委屈求全的说道:“宁六你说的哪里话,咱们谁跟谁,爷说过助你,即便没有报答,爷必定也会助你。” “那便难为六皇子了。”宁薇笑着应道。 “哼!” 齐玄宸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分外可恶,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只是他的目光却停在宁薇脸上许久,不曾收回,一副口不对心的模样。 …… 金銮殿,黄琉璃瓦重长檐,坐落在汉白玉石台基之上,殿顶雕刻腾龙,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天子,俯视天下。 殿外宽阔冗长的石阶走道,与台基一致都是用汉白玉铺就而成,彰显国之富。 殿前露台两侧,各有一处雕石台。 石台上各设一座乌铜鼎,称作江山社稷鼎。 这两座鼎,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可移动,象征着江山社稷皆握于天子手中,不可动摇。 清晨,天色微亮。 上朝不能带随从,大臣们只得自己亲手提着照明灯笼,迈着恭敬的步伐顺着台阶而上。 因为手里提着灯笼,他们都小心的看着地面,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在殿前失了仪态。 即便是几个皇子也是如此。 许久未曾上朝的齐玄宸走在其中,最为突兀,只见小夏子提着灯笼,照亮他前方道路,他迈着惬意的步子,走走停停,如同赏花游园一般。 大皇子见状,快走两步,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小夏子,转而对齐玄宸说道:“还是六皇弟最会享受,兄长我今日就来沾你的光。” “大皇兄请便。”齐玄宸无所谓的点点头。 本就走在齐玄宸身旁的二皇子,身形摇晃了一下,打了酒嗝,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跟在一边,没有说话。 这时,四皇子齐玄瑄走了过来,面带笑意,似开玩笑的说道:“六皇弟得父皇偏爱,羡煞我等,为兄也来借六皇弟之光。” 齐玄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应道:“小夏子是内侍,进宫自然无妨。” 内侍可以进宫,这谁都知道,各位皇子不带内侍,不外乎是为了让大臣们觉得他们谦和亲民,只有齐玄宸完全不在意这些。 齐玄瑄听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敛下眼眸,快步向前走去。 齐玄宸瞥了他背影一眼,神色如常。 …… 众位皇子大臣在殿中分站两排,静侯许久。 一身黄色龙袍的齐文帝从后殿而出,安坐于龙椅之上。 国家大事议论完毕之后,御前内侍捏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中安静了片刻,阮丞相略微思索了片刻,从容向前迈了一步,执起手中的笏板。 朗声禀道:“陛下,昨天秋雨落下,酷夏已过,正值太后寿诞在即,往年寿宴颇为精简,此次是否也如往年一样?” 当朝太后乃齐文帝亲母,地位崇高,天下女子无人能及。 齐文帝孝顺尤佳,对太后无微不至,往年之所以未曾大张旗鼓置办寿宴,只是因为太后最是怕热,她的生辰虽是秋日,却也是夏日刚过,尚不算凉爽,寿宴排场过大不免也要太后费神费力。 今年却有所不同,有了宁家的制冰之法,制出的冰块,不止能用来消暑,还能用来制作饮食,太后总算是过了一个相较凉爽的夏日。 齐文帝思及此事,对宁家多了几分好感。 他道:“太后年高,不宜大肆铺张,还是照原来的规制去办吧!” 阮丞相点点头,又道:“锦州宁家乃宁老侯爷之后,今年献策有功,陛下可否允其为太后贺寿?” “臣相大人所言,微臣无法苟同。” 这时一名二品大员站了出来,道:“锦州宁家献策,是献给三皇子,并未曾献给陛下,是功是过还未可知!” 言语间,竟给宁家安上了藐视齐文帝之罪。 阮丞相听言,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三皇子齐玄宇却是站不住了,二品大员说出的话,有隐射他之意,若他不出言分辨,肯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启禀父皇,宁家嫡长子宁浩磊将此方说与儿臣听时,只是作为笑谈,并不知此法真能制出寒冰,事后儿臣一时好奇,无意中发现此法可行,感念宁浩磊提起此事,才允许锦州宁家买卖冰块,此法并不算他献给儿臣的,请父皇明察。” 齐玄宇朗朗而谈,这些事都是他事先与宁家商量好的,先前就与齐文帝说起过。 齐文帝缓缓的点头,这件事他倒是不在意。 不过,他并未有让锦州宁家进宫贺寿之心,其中原因,无非是顾及着拥兵边塞的宁侯爷,只是他不明白,阮丞相怎么会突然说起锦州宁家。 齐文帝正欲略过此事,一直悠哉站在人群中的齐玄宸,上前走了一步。 “父皇,儿臣有事禀告!”声音一如既往的散漫,不过倒是多了几分认真之意… 第95章 投毒 “父皇,儿臣有事禀告!” 齐玄宸声音一如既往的散漫,不过倒是多了几分认真之意 齐文帝神色莫名的看了过来,一头雾水。 他这个第六子,上朝能免责免,十天有八天称病不朝。就算偶尔上了朝,也从来不会开口说话,站着也能睡着。 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居然也有事要禀,真是怪哉!奇哉! 齐文帝干咳了一声,正色问道:“你有何事?”看向齐玄宸的眼神犀利,意在警告他不要在朝上胡言乱语。 “启禀父皇,京中出现鼠疫,经证实,源头正是宁侯府。”齐玄宸懒得拐弯抹角,张口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顿时,全场哗然! 众臣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四皇子齐玄瑄面色铁青,上前拉了齐玄宸一把,大声道:“六皇弟在殿前胡言,实在有失体统!” “四皇弟莫急,为兄相信六皇弟不会开这样大的玩笑。”三皇子齐玄宇略微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站到了齐玄宸身边。 “哼!六皇弟无凭无据,在殿中胡言乱语,造成恐慌,如何是好?” 齐玄瑄的正妻乃是侯府嫡出大小姐,若是出了此种大事,没理由不会告知于他,再说,齐玄宸本就没个正行,他一心认为齐玄宸只是信口胡言,是以说话时颇为理直气壮。 “四皇弟说的是,侯府乃四皇弟妻家,若有此事,你不应当不知。”齐玄宇皱起眉头。 齐文帝看着堂下乱糟糟的模样,用力拍响了龙案,雷鸣之音在殿中回响连连,惊得群臣慌忙下跪告罪。 安静了片刻,齐文帝半阖着眼眸,严肃的问向齐玄宸,“此事可当真?” “儿臣不敢胡言,还请父皇查证!”齐玄宸跪在殿中,神态恭谨。 随后,齐文帝派大内侍卫前去查探,没多久便证实了齐玄宸之言。 龙颜震怒。 旋即发下圣旨,令太医院尽快研制医治疫病之策,未免有失,还发下皇榜,召集民间名医。 侯府众人染病者全部隔离,齐文帝更是一怒之下,夺去了侯府进宫贺寿的机会,赐给了锦州宁府。 宁浩磊得到消息时,正在客栈房间里温书,他原本打算等科举考试过后,再为进宫贺寿之事图谋。 怎料,人在屋中坐,喜从天上来。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长随,吩咐他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回锦州。 放下了心中的一件重担,他的思路更加明朗,又拿起书本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 秋雨淅淅,始终未停。 宁薇靠在窗边,听着星海探听到的消息,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第一仗,终是她胜了。 夏老夫人太过自负了,她太小看鼠疫了。 尸横遍野,遍地哀鸿,这两个词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但只有真正见过之人,才能真正明白疫病的可怕。 她还以为她自己能悄悄的解决此事,殊不知,即便她身为侯府主人,也会有力不从心之时,更何况是天灾人祸! 夏老夫人授意礼部阻拦宁家进宫贺寿。 宁薇便算计好一切,故意让阮丞相提起进宫贺寿之事,又让齐玄宸说出鼠疫实情,让侯府失去贺寿的机会。 何其快哉! “你吩咐人去抓病鼠之时,可曾想过,终会受其反噬?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宁薇阖上双目轻声低语。 …… 星海立在一旁良久,见宁薇不再言语,犹豫片刻,问道:“小姐,伍夫子手中的药方,要何时交出来才好?” 宁薇听言,缓缓睁开眼睛,想了想,从袖口拿出一张叠好的字条,递给星海。 “这上面写的都是侯府下人的名字,告诉伍夫子,但凡这些人染病,无需暗中帮他们拖延病情,明白吗?” 字条上的人,都是宁薇不想他们存在于世之人,与其以后在费劲心力对付,还不如趁机全部抹掉。 星海微微一怔,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让他们死吗?” “是啊,鼠疫凶残,死几个人也是正常!” 宁薇笑得灿烂,星海看在眼里,内心激荡无比。 原本他一直觉得齐玄宸让他跟随宁薇,实在有些屈才。 如今看来,宁薇确是一个奇女子,她有手段,心够狠,却又不会失了本心。 星海清楚侯府与宁府之间的恩怨,他一直暗中保护宁薇,自然也见过她如何对待家人,宁家人之间浓厚的亲情,是星海最为羡慕的。 在她看来,宁薇对付侯府,全是为了保全家人,即便再心狠也不为过。 若是对待敌人还要心慈手软,那就是愚蠢了。 如宁薇这般出色之人,即便是女子,也值得他全力追随。 星海眸子里闪过敬服之色,态度更为恭敬起来。 宁薇察觉了他的变化,声色未动,心中却是极为开心。 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即解决了一件大事,又收服了星海,真是令人身心舒畅! …… 夏老夫人听说了早朝发生的事,随后齐文帝派来的内侍便上门了,他站在门口,捂着口鼻,大声朗读了齐文帝的责骂之词,便立刻飞一样的逃走了。 夏老夫人气急,几欲昏厥。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先前她派人去找病鼠,只为将锦州宁家置于死地。 没曾想锦州那边迟迟没有传来动静,反倒是侯府感染的鼠疫,这件事已经把她气得够呛,如今皇上又因鼠疫之事,夺了侯府进宫贺寿的机会,甚至将此机会给了她的对头锦州宁府,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一想到王氏的后人居然有了出头之日,她气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宁沛芷从婢女手中接过燕窝羹,挥退了婢女,缓缓走进夏老夫人的房间。 她是侯府嫡出的二小姐,自从宁海瑶死后,她如今已是侯府唯一待字闺中的小姐了。 “祖母,孙女来给您送燕窝羹了。”声音清甜可人,甚是动听。 夏老夫人瞥了一眼,面上的怒气倒是消了一丝,“这个时候你不在房里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 “祖母许久未曾进食,孙女担心祖母就过来看看。” 宁沛芷将燕窝羹放在夏老夫人面前,又转身走到了夏老夫人身后,轻柔的替她捏着肩膀。 夏老夫人生了许久的闷气,此时还真有些饿了,她喝了几口燕窝羹,却又没有了胃口。 如今她唯一的孙儿身患鼠疫,她心中担忧,仇人却正是得志,她更是郁闷得食不下咽。 见她放下了调羹,宁沛芷眨了眨眼,柔声说道:“祖母,小人得志不过是一时的,祖母何须为几只秋后的蚂蚱烦忧?” 说来也怪,她只说锦州宁家之事,却不提身患鼠疫的胞弟。 “你有所不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夏老夫人按了按额角,宁沛芷立刻将手移到了夏老夫人的额角处。 宁沛芷道:“祖母,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之上,咱们还是应该静观其变,且看他们能得意到几时!” “哼!”夏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那贱妇的嫡孙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考中前三甲。” 她的声音阴狠毒辣,戾气极重。 宁沛芷听了此话,微笑不语,眼睛里闪着一丝微光,神色不明… …… 四皇子府。 “四爷,皇子妃在外求见,您见还是不见?” “不见。” “四爷不见也好,想来皇子妃是来求四爷相帮的。” “哼!这么大的事,侯府都要瞒着本皇子,本皇子在早朝上护着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本皇子怎么样?” “四爷说的是,夏老夫人如今是越老越糊涂了,这等大事是她一介妇人能压下的么!” “好了,去告诉她,这段时间让她娘家安分一些。” “是。” 齐玄瑄沉思了片刻,眼里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去查查齐玄宸最近都在做什么?” …… 一场连绵三日的秋雨过后,科举考试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科举考试时长三天。 这三天,考生们都要独自待在考场里的单独小屋之中。 这个所谓的小屋,由几块简单的木板搭成,四四方方,四面开有窗口,且窗口无任何遮挡,监考官在外面可以将小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小屋很小,里头仅一张桌子,一张卧榻。 考试时,考生们便坐在卧榻上答卷,晚间则在卧榻上休眠。卧榻下是空的,里面塞着夜壶等要用之物。 科考的三天期间,考生的吃喝拉撒都要在这间小屋中进行,不允许离开小屋一步。 往往经过这三天,许多考生都会瘦上一大圈,体弱的甚至大病一场也不稀奇。 入考场这天,宁浩磊起了个大早,他没有让长随伺候梳洗,而是自行去井边打水,将自己收拾利落之后,又将束发的玉簪换成了银簪,随后精神爽朗的站在客栈院中沉思。 这家客栈里,住着许多从外地赶来京城应试的学子,此时离进考场时间已经不多,但还是有许多人捧着书本不停的翻看,更有甚者,还在大声朗读文章。 宁薇带着巧竹穿过客栈前厅,一眼便找到了站在后院之中的宁浩磊。 他身形挺拔,负手而立,身姿卓然,俨然是一个青年才俊的佳公子模样。 宁薇装作看景的模样,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他,将手中的灵气缓缓渡入他体内,随后又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此次她来此,并不想让宁浩磊认出他,只是想给他渡些灵气,助他度过科考的这三日。 她聚集的灵气能清心宁神,让人头脑清醒,身体更加舒泰,对现在的宁浩磊很有用处。 …… 宁薇虽然没有再次现身,却也并没有回清晖园,而是坐在考场对面的一家茶楼二楼,注视着考场门口的情形。 此时考场门口人山人海,许多考生和考生的家人在那里排队,家人们为考生们加油鼓气,考生们则带着家人们的寄望步入考场之中,再次相见,就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宁薇目送着宁浩磊走进考场,看着考场大门缓缓关上,才收回了目光。 她目光怔怔的盯着手中的杯盏,眼眶中染上湿意。 前世大哥错过了这场科举考试,没有机会踏入考场,这一世终于得偿所愿了。 宁薇打心里替他高兴,同时也更加真切的体会到两世的不同。 这一世,她要看着宁浩磊高中,看着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在大街上游行,她要看着他高官厚禄,受人尊敬,她要看着他子孙满堂,儿孝孙贤。 …… 齐玄宸着一身便服来到茶楼,远远看见宁薇的样子,立刻走了上去,“怎么了?” 他想要佯装轻松,只是语气中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宁薇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看到齐玄宸的样子,‘噗哧’一笑,眼中的水雾也立即消失不见了。 齐玄宸今日不但着一身便服,还学宁薇将脸涂黑了,并且粘上了胡须,样子十分滑稽。 “是小夏子给你装扮的吧?”宁薇笑道。 “是。”齐玄宸不自然的撇开头,见她笑得欢,他忍不住反驳道:“爷这不是为了来看你嘛,这样打扮比较方便。” 谁让你长得如此妖孽! 这话宁薇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她嘴上还在笑话齐玄宸,“你以后若是再做此装扮,还是先让小夏子多练练手艺吧。” 一旁的剑眉听言,仔细打量了齐玄宸一眼,忍不住捂嘴偷笑! 齐玄宸面露不解之意,出门前他明明亲自瞧过镜子的,没觉得哪里不妥啊? “小夏子的手艺有问题?” “没有没有,他的手艺很好,我只是一时没看习惯罢了。”宁薇连忙摆摆手,否定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低下头,笑意未收。 “大惊小怪…”齐玄宸斜了她一眼,潇洒的靠在椅背上。 宁薇笑了一会儿,心中的伤感尽去,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此次应试的之人中,有什么特殊之人吗?” 齐玄宸听言,想了想,道:“今年的考生之中未曾听说有何特别之人。” 他曲指点了点桌面,轻笑道:“最特殊的也就你大哥了,坊间赌坊开盘,以你大哥的呼声最高,赔率也最高,却无人下注,说来也是奇事一桩。” “有侯府这个对手在,且监考官之中有侯府的狗腿子,无人下注是自然的,再说大哥呼声高,是因为他是老侯爷之后,大哥鲜少在京城走动,京城之人对他并不熟悉,怎知他有几分底子?”宁薇嗤笑道。 齐玄宸听言,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 “是他的总归会是他的,别人抢不走。不过此次还有一个热门人物,与你大哥处境相反,他才名不足,下注之人却是奇多。” “哦?是谁?”宁薇好奇的问道。 “礼部尚书独子蒋尤。” 宁薇听到蒋尤的名字,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此人。 这人是礼部尚书老来所得的独子。 唯一的一根独苗,自然被蒋家众人捧上了天,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还只是略有些文采,擅声色犬马,为人嚣张跋扈,欺善怕恶,这样的人考科举本身就是个笑话。 想来是蒋尚书强行要求他去考场走上一遭吧! 宁薇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有再提此人。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你可知晓大哥在赌坊的赔率是多少?”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轻笑道:“怎么?你还想赌一把?” “有何不可?银子多了还会烫手不成?”宁薇理所当然回道。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齐玄宸,“你替我全部买大哥中榜。” “你就那般自信?”齐玄宸随手接过银票,看了看,又摸了摸厚度,面露惊讶,“这里是多少两?” “50万两,”宁薇微笑着伸出五根葱白的手指,晃了晃。 “此次科举监考官只有一个副使是侯府的人,他是无法左右科考这等大事的,大哥没有理由不上榜,即便是侯府之人做了什么手脚,只要闹开,你父皇也不会不理,毕竟科考可是他最为重视的国家大事之一。” 她这话没毛病。 事实的确如此,只要宁浩磊有真材实料,还真不必担心科考中会有什么不堪的内幕,只不过却是防不住有心人的暗害。 齐玄宸眸子闪了闪,没有细说。 低头翻了翻她给的银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宁府还真是花大价钱养女儿呢!” 宁薇在外私下没有产业,这件事他是清楚的。 她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银两,只能是宁府给她的,齐玄宸虽是皇子,也难免啧啧称奇。 宁薇莞尔。 她拿出五十万两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京城赌坊虽说是下三流的地方,实则幕后之人都是每日站在朝堂之上的人。 虽说这些赌场都大有来头,能一口气吃下这五十万两的却也不多,恰好宁薇知道一人,必定能够吃下。 她嘴角勾了勾,一抹冷笑稍纵即逝。 “你觉得在哪家赌坊下注为好?” 不等齐玄宸回答,她继续道:“我认为你四皇兄齐玄瑄是个不错的选择!” 齐玄宸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他虽未说什么,心中却升起了疑云。 宁薇不止一次提到齐玄瑄,这让他十分不解。 齐文帝膝下子嗣颇丰,已成年的皇子便有六个之多,这些年齐文帝身体康健,治国齐家有心有力,众皇子并未有何异动。 直到今年,齐文帝暗伤频频发作,有些野心之辈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四皇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秘密开设赌坊也是近些时日才开始的,齐玄瑄行事周密,用人谨慎,若不是齐玄宸格外关注他,也无法察觉这事。 这等连他都不易察觉之事,宁薇到底是从何得知? 齐玄宸不止一次感觉到,宁薇所知道的事比他还要多,她似乎连事情走向也十分清楚,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难不成她能够先知世事不成? …… 一起在茶楼待了许久,两人分头离去。 齐玄宸回到府中,立即吩咐人找来镜子,他很想知道,宁薇今天老是看着他发笑,到底是为何? 下人将镜子举到齐玄宸面前,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 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那丫头到底在笑什么? 齐玄宸半响没有寻到原由,遂看了看举着镜子的下人,问道:“爷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吗?” 下人听言,抬头看了看齐玄宸,当目光移到他的耳朵上时,突然顿了顿。 齐玄宸立刻看向镜子,豁然发现,自己的玉白色的耳朵在黑脸的衬托下闪闪发光… 他顿时脸黑了下来,“赶紧去传爷的话,让小夏子滚去刷马桶,为期半月…” ……入夜,科举考场中,一排排侍卫来回巡逻,未曾因为结束了一天的考试而松懈下来。 考场里安静得吓人,考生待在自己的考间里,极少发出声响。 宁浩磊弯着双膝,躺在短小的卧榻之上,闭着眼睛,努力的忍着腹中的饥饿,想要赶快入睡。 他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了。 为了防止考生们在食物中夹带作弊工具,考试期间,所有的食物都由考官分发,不允许考生自带。 宁浩磊今日也分到了食物,他闻了味道之后,却没有吃。 倒不是嫌食物难吃,而是他闻到了怪味,那味道极淡,若不是他最近嗅觉愈发灵敏,还真不易发现那股味道。 他出门赶考之前,父亲宁昌兴便单独与他说了话。 告诉他一定要小心侯府之人的暗害,甚至让他闻了许多种有毒的药味,叮嘱他但凡入口之物,都要细细查验过后才能吃下。 宁浩磊进考场之前,弃玉簪而用银簪束发,也是因为银簪可以试毒。 只不过,这次他用银簪试毒,银簪却没有变色,但他确信食物有异,毕竟银簪不是万能,还有许多毒物是银簪试不出来的。 如今他身在考场,根本无计可施,他知道若是向监考官告发,想要谋害他的人必定早已想好如何脱身,说不定那人还会有后招。 为了不耽误此次科考,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顺利完成考试,那就是三日不吃不喝! 只是科举考试,极耗脑力,这才一日未进食,他已然十分辛苦了。 第二日,宁浩磊继续强忍着腹中饥饿应试,渐渐的他开始头晕脑胀,嘴唇干裂,全身不适。 寻常人两天不吃饭顶多是受些罪,但两天不喝水就会出现脱水的情况,宁浩磊如今正是如此,且他明日还要挨上一日,这样下去,他就算勉强挨过了,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 宁浩磊将手伸出窗外,期望着能下一场雨。 只可惜事与愿违,雨水好似前几天已经下光了,此时月朗星稀,天上连一片乌云也不曾有。 恍惚之际,一道黑影从窗口掠过。 一个褚色水袋突兀的出现在桌上,宁浩磊立刻拿起水袋,拔下塞子,正想往嘴里倒。 电光火石之间,转念想到食物的异状,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将水袋放回了原处。 他如今头昏脑胀,无法依靠嗅觉辨清此水是否有异,且他想不到这京中谁会冒险助他,他不敢大意,他明白只要他踏错一步,很容易会陷入旁人的圈套之中。 …… 清晖园中,宁薇已然熟睡,科举考场不是她能染指的地方,是以对兄长如今陷入困境之事丝毫不知。 一道黑影跃入宁薇房中。 身着夜行服的齐玄宸,来到她的床边,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展颜一笑,伸手拂上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轻柔,好似在摸一件心头珍宝,勾人的桃花眸中,此时尽是温柔。 睡梦中,宁薇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味,随后脸上传来一阵酥痒,扰乱了她的美梦。 她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的睁开了眼睛。 “宁六。”声音低沉沙哑,饱含着毫不掩饰的情谊,听得宁薇心间微麻。 她晃了晃神,意识到此时并非做梦,立刻避开齐玄宸的手,伸手拉过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速度十分迅速。 齐玄宸哭笑不得的收回手,想到来此的目的,神情认真了起来。 “宁六,你大哥出事了,赶紧起身随爷走一趟。” 一听这话,宁薇二话不说掀开锦被,跳下床,从衣箱里找出一身夜行衣往身上套,边套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些说清楚。” 齐玄宸坐在床边欣赏着宁薇穿衣,一边将宁浩磊的遭遇告诉了她。 原来,从宁浩磊入京开始,他便暗中派人关注着宁浩磊的情况,不为别的,只为宁浩磊是宁薇的大哥。 就为这,他把宁浩磊的安危放在了心上。 他的人给宁浩磊送去了水袋,谁知宁浩磊并不接受,所以他才来找宁薇。 他明白,这个时候,宁浩磊只会相信宁家人。 宁薇听着齐玄宸的详述,心中有暖流趟过。 齐玄宸对她有好感,就算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只是她不知道,齐玄宸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宁薇整装完,立刻与齐玄宸一同赶往科举考场… …… 科举考场守卫森严,一对对巡逻的侍卫提着灯笼,频繁走动巡视。 齐玄宸与宁薇小心的潜入考场之中,躲在昏暗之处良久,还未找到靠近宁浩磊考间的时机。 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宁薇心急如焚。 齐玄宸想了许久,突然附在宁薇耳边,用气音低语道:“爷出去引开侍卫,你见机行事,有没有问题?” 宁薇看了看巡逻的侍卫,咬咬牙,点头同意。 “记得要快!爷拖不了多久。”齐玄宸叮嘱了一句,立刻飞身掠走。 没多久,侍卫们发现了有人闯入,多数侍卫前往捉拿闯入之人,只剩下两队人留在考场巡逻。 考场颇大,两队侍卫根本不足以巡视全部考场,宁薇看准时机,运起揽月步法,猫着腰靠近了宁浩磊的考间。 宁浩磊两日滴水粒米未进,全身不适让他无法安眠。 宁薇闯入他立刻有所察觉,还以为是有人刺杀他,正欲呼救,宁薇摘下面巾,用极小的声音唤了一声,“大哥。” 她此时未做男子打扮,宁浩磊一眼便认出了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宁薇阻止。 她解下腰上的水囊,喂宁浩磊喝了一些水,又从腰间的小包裹里拿出几个大馒头递给他。 馒头是齐玄宸准备的,此时已经凉了,宁浩磊却吃得香甜无比。 在他吃馒头期间,宁薇将来时路上聚集的灵气,缓缓渡入他的身体。 她如今能维持灵气不散的时间已经比之前长了许多,是以她在暗处躲了许久,还保留了些许灵气在掌心之上。 宁浩磊吃完馒头,又喝了一些水,立刻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之前的种种不适都迅速烟消云散,他抬头看着宁薇,低声道:“等我出考场立刻来找我。” 宁薇点点头,重新戴好面巾,从窗口往外打量了一番,慎重出了考间。 齐玄宸和宁薇在考场外的小巷里汇合,随后又默契的离开。 他们没有注意到,小巷旁一间民房里,黑暗的窗户后头,有一双眼睛怅然的注视着他们… …… 秋夜风凉,京城的空气中夹杂着大丽花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穿着夜行衣之人,并肩走在寂静的大街边缘,画面有些诡异,却又异常和谐。 两人各怀心思,默默地踱着步子,许久无人开口说话。 走到一处路口,宁薇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抬头望向齐玄宸,“谢谢你。” 语调轻柔,眸色复杂,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齐玄宸也停下脚步,深邃的眸子认真的望着宁薇。 她此时戴着面巾,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那闪着星光的美眸,许是读出了她心中的乱意,齐玄宸玩世不恭的调侃道:“爷对你如此上心,是不是很感动?” “嗯。”宁薇这次难得没有反驳他。 “有没有感动到想嫁给爷?” “…” “若是你想嫁给爷,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勉强收了你也无不可。” “你一向都如此皮厚么?” 听到这句话,齐玄宸神态认真了起来,他道:“爷只对你一人如此。” 宁薇睫毛微颤,垂下眼眸,问道:“为何?” “…”这个问题把齐玄宸问住了,他其实也不知为何,在见到宁薇第一面起,他就知道她是特殊的,在见到宁薇流泪起,他就想要护她,想要将她捧在手心。 沉默了许久,齐玄宸低声对她说道:“有一种感觉,很奇妙的感觉,觉得你是属于爷的!” 宁薇听言,迅速抬头望向他,方才的那一瞬间,宁薇差点以为齐玄宸也记得前世之事。 “宁六,爷要护你一世,哪怕你祸国殃民,爷也会助你。”齐玄宸走近宁薇,低下头,将下巴放在宁薇头顶,轻声道:“所以,宁六,不要再躲着爷。” 宁薇如今虽未刻意躲开他,他还是能感觉到宁薇的疏离,这让极为难受。 宁薇听到他认真的话语,心跳乱了数拍,呆愣着忘记了躲开齐玄宸的靠近。 前世傻了的齐玄宸天真无邪,好似一个孩童,他对宁薇眷恋非常,也知道澈儿是他的孩儿,他对他们母子真心疼爱,只可惜,他是个傻子,往往都会好心做坏事,经常引得宁薇斥责于他。 现在这样的齐玄宸是宁薇不曾见过的。 他字字认真,语气温柔却透着霸道,他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助宁薇除去宁海瑶,还二话不说将宁薇揽入他的保护圈,甚至因她而庇护她的家人。 如今的他,让宁薇感觉到了安心。 “我该回去了。”宁薇退后一步,转身走开。 她的步伐有些凌乱。 齐玄宸跟在她身后,亲眼看见她走进清晖园,才转身离去。 他知道今夜宁薇有些许动容,只不过这些并不能让宁薇立刻接受他,他没有勉强,虽然不知道宁薇心中到底藏了什么,但他相信,宁薇迟早会被他的真心打动。 …… 科举考试的第三日,宁薇和齐玄宸不约而同的做好伪装,来到考场对面的茶楼。 在可以看到考场大门的雅间里,相对而坐。 他们如常说话,偶尔闲聊几句,没有提起昨晚之事。 午间饭点将至,宁薇望着一队着侍卫服之人提着食盒,来到考场大门前,经过守门侍卫详细的检验,一个个排着队伍进入考场。 宁薇目光凌厉,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拳。 齐玄宸看了一眼,道:“莫要冲动,此事日后再作盘算。” “我明白。”宁薇语气有些无奈。 她不是不想报复,只是她来京城时日尚浅,无法将手伸入科举考场,而齐玄宸在科举考场中的人,太过显眼,此时并不适合出手,所以宁薇此时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 “在京城想害你大哥的,无非就是那一家子,爷向你保证,这笔账日后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齐玄宸说话的语调漫不经心,宁薇却听出了其中的笃定,她明明感觉到了温暖,嘴上却强硬的很,“这笔账我自己会算。”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嘴角挂上了一丝纵容的笑意。 …… 科举考场中,送食物的侍卫排成一队,将吃食挨个从窗口送入考生的考间。 一个年纪不大,长相可爱的侍卫,将食物放在蒋尤考间的桌上,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小声的讨好道:“蒋公子,您昨日说吃食不够,小的今日特地给您多准备了一些,您慢慢享用。” 蒋尤身为礼部尚书之子,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侍卫这样的小人物。 他趾高气扬的瞥了侍卫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伸手拿起筷子,在盘子里翻弄了许久,才面带嫌弃的吃了起来。 侍卫见状,低下头,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 科举考场大门突然打开,从里抬出一个浑身裹着白布的人,方才进去送吃食的侍卫们,此时五花大绑被人押了出来。 见到此情形,宁薇和齐玄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出事了。” 宁薇心中焦急,豁然起身,带翻了桌上的杯盏,茶水溅出,桌上一片狼藉。 齐玄宸起身抓住宁薇的胳膊,沉声道:“宁六,冷静一些,那人不是你大哥。” “你怎么知道?”宁薇不信,抬起头望着齐玄宸,杏眸中泪光闪烁,她在等着齐玄宸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齐玄宸察觉了她此时的脆弱,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那人的身量没有你大哥高,不可能是你大哥的,放心吧!” 顿了顿,齐玄宸又道:“稍稍等上片刻,会有人来告知我们发生了何事。” 经过齐玄宸的提醒,宁薇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回想了裹着白布那人的身形,的确如他所说,不是宁浩磊… 第96章 命案 宁薇心绪一松,这才察觉她和齐玄宸此时的姿势十分暧昧。 齐玄宸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圈在胸前,宁薇一抬头便撞上了他的胸膛。 宁薇慌忙挣开他的手,急急的退后两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齐玄宸望着她红透了的脸颊,眼角眉梢都透着坏笑,他再度凑到宁薇身边,轻声道:“宁六,你害羞了?” “怎么可能?” 宁薇迅速抬头反驳,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如火炭一般的热度,又慌忙低下了头。 她的神态动作顺利的取悦了齐玄宸。 “哈哈…”齐玄宸笑得更加肆意。 他的眸子弯出一个喜悦的弧度,洁白的皓齿微露,发自真心的笑容将他俊朗的脸庞照亮,如雨后的彩虹一般耀眼迷人。 宁薇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悸难安,低下头忍不住小声的嘟囔道:“妖孽!” 如齐玄宸所说,没过多久,便有人送来了消息。 齐玄宸拿过字条还没来得及看,便被宁薇抢去,他纵容的扬了扬眉,看着宁薇的目光愈发宠溺。 宁薇迅速看完字条,将它递给齐玄宸,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是礼部尚书家的蒋尤,吃了侍卫送去的食物中毒身亡!” “哦?”齐玄宸看了一遍字条,眉峰微蹙,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了几下。“事有蹊跷!蒋尤此人虽死有余辜,却鲜少在京中树敌,是何人想要他的性命?” 他抬眸看向宁薇,挑眉坏笑道:“想不想去看看京兆衙门如何审理此事?” “此等案件必定不会当众审理,我们怎么…你是说…”宁薇话说了一半,明白了齐玄宸的意图,莞尔一笑。 “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 京兆府衙门。 临近未时,京兆府尹范诨还在小妾怀中醉生梦死。 蒋尚书的家丁一脚踹开房门,将他从床上拉起时,他还魂游天外,春秋不知。 惊闻科举考场之中发生了命案,且死者还是蒋尚书捧在手心的独子蒋尤之后,范诨立即清醒了过来,暗骂今日撞了什么衰运,此等难办之事怎么就让他给遇上了。 宁薇和齐玄宸躲在府衙横梁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范诨审案。 只见范诨高坐与大堂案首,神情焦灼。 蒋尚书则安了一把屏背椅坐在堂下,气势汹汹,面黑如同锅底,独子突然身死,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双手紧握着椅把手,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坐稳。 范诨看了蒋尚书一眼,不自在扯了扯嘴角,拍响了惊堂木。 不料,他还未发问,堂下跪着的侍卫立刻开口大呼‘冤枉’。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真的不知道饭菜里有毒,饭菜都是由专人烹制,小的领了之后一直跟着队伍,不曾离开,进考场之前也有人用银针试过毒,未曾有任何不妥,小的不明白蒋公子为何会中砒霜而死,还请大人明察!” 砒霜之毒,用银针一试便会知晓,侍卫此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范诨又看了蒋尚书一眼,见他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范诨额角冒出冷汗,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大声问道:“进入考场之后,可有人动过饭菜?” 侍卫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大声说道:“有有有,有个监考官特地查看过我送去的食物,他还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是谁?姓甚名谁?” 蒋尚书将椅把手大力一拍,蹭的一下站起,大声质问那名侍卫。 侍卫吓了一跳,慌忙道:“小的不知,只知道他是监考官中最年轻的一位,大概三十四五的模样,面白无须,大人去考场找找,肯定能找到此人。” 三十四五,面白无须,蒋尚书不用去考场寻找,也知道此人是谁,但他不相信那人会毒害自己的独子。 蒋尚书怒喝道:“居然敢在衙门里胡言乱语,来人啊,上刑!” 横梁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将目光投向下方。 只见那侍卫慌忙求饶,大声呼喊道:“小的不敢撒谎,那位大人看了一眼五十七号考间的食物,还伸手摸了摸,说是为考生着想,试试食物是不是热的,小人看五十七的考间那位一直不吃饭,每日送去的食物都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恰巧蒋公子昨日说食物不够吃,小的才把他的食物送给了蒋公子,小的只是想讨好蒋公子,真的没有在食物中下毒,求大人明察!” 听到五十七号之时,宁薇的呼吸乱了几分,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五十七号考间里的考生,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哥宁浩磊。 齐玄宸见状,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对她摇了摇头,让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宁薇明白此刻并不是该生气之时,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踪,私闯京兆府衙门的罪状不轻,就算齐玄宸是皇子,也难免要受罚,更别说她一介平民了。 她稳了稳心绪,继续看了下去。 蒋尚书身边之人听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五十七号是锦州宁家那位。” 蒋尚书一听这话,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年纪老迈,一口气没喘上来,居然晕了过去。 他身边之人见此,没有理会蒋尚书,反而指着侍卫,对范诨说道:“此人毒害蒋家公子,其罪当诛,范大人还不赶紧判罪,难道还要等到黄道吉日不成?” 范诨听言,犹豫了片刻,看了看蒋尚书,又看了看堂下的侍卫,一咬牙,拍响了惊堂木,大声道:“宵小之徒,潜入考场,毒害考生,天怒人怨,律法不容,今判斩首之刑。” “来人呐,把他拖下去,先重打一百大板,收押死牢!” 侍卫听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范诨大骂‘昏官’。 他站起身,挣开身上的绳索,灵活的躲开前来押他的侍卫,踉跄的跑出大堂,爬上府衙院子里的大树,跳出了围墙。 京兆府顿时一片大乱,范诨慌忙召集人手捉拿案犯,府衙中人尽数倾巢而出! …… 宁薇与齐玄宸等人全部散去,才悄然离开京兆府衙门。 回到考场外的茶楼,齐玄宸望着宁薇,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侍卫不是普通人,你是否认识他?” 宁薇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反问道:“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他故意装作步法凌乱狼狈,可是每次都能轻松逃过侍卫的追捕,且他进入院子看都不看,直奔那棵大树,显然是早已熟知京兆府衙门地貌。” 齐玄宸扬眉说出他的理由。 宁薇笑了笑,又问:“那你为何觉得我会认识此人?” “宁六,你当爷是傻子不成?那人做的事,是在帮你,难道你认为爷会看不出?”齐玄宸脸上浮现出不满之意。 他不放心的问道:“那人是你的手下,还是你的…朋友?” 齐玄宸心中已有答案,还是要再问上一句,在他看来,宁薇在此之前,并不清楚今日要发生的事情,此事应当不是她筹划的。 能为她做此事,那人必定与宁薇关系不一般,齐玄宸这是吃味了! 宁薇早就认出了那名侍卫,虽然他易了容,仅凭那双眼睛,宁薇还是认出他是南夜,只是她的确没有想到,南夜会来京城,还出手相助于她。 宁薇斟酌了片刻,轻声说道:“是我的朋友。” “是什么样的朋友?”齐玄宸立刻追问。 “你问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宁薇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这下可把齐玄宸惹毛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抓住宁薇的胳膊,满脸怒气,“宁六,赶紧告诉爷,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宁薇不明白他哪根筋没有搭对,甩开他的手,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齐玄宸一怔,气势立刻弱了半截,“宁六,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他的头微扬,颇有傲气的样子,眼睛却不眨的睨着宁薇,语气中又大有‘你敢看上他试试’的意思,总之他此时极为矛盾。 他将宁薇视为他的人,但也明白她是特殊的,齐玄宸不想限制宁薇什么,但他又担心宁薇会别恋移情,所以他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宁薇如今尚未恋上他,何来的别恋,何来的移情? 宁薇目瞪口呆的看着齐玄宸,感叹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从哪里看出来我看上他了?” 齐玄宸听言,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继续追问道:“这是没有看上他的意思,对吧?” “都说是朋友了。”宁薇不雅翻了个白眼,无语极了。 “即便是朋友,也不要走的太近,爷告诉你,男女有别,只要是男人你都要防着些,知道了么?”齐玄宸不死心的叮嘱道。 宁薇瞥了他一眼,“你也是男人。” 齐玄宸眨了眨眼,嬉皮笑脸的说道:“爷是你未来的夫君,自然与寻常人不一样。” “呸!没见过如此皮厚之人!” …… “宁六,你猜你那位朋友接下来会怎样做?”齐玄宸显然心里有数。 南夜若是想要真的帮宁薇,必定还会有下文。 宁薇笑了笑,指了指皇宫方向,语调轻快,道:“我记得宫门外有一架鸣冤鼓,许久没响过了,也不知道坏了没有?” “日日有人查验之物,自然是不会坏的。”齐玄宸很有兴致的接话道。 没过多久,皇宫方向隐隐传来重锤击鼓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 齐玄宸抚了抚衣袖,起身说道:“宁六,想不想再去看一场好戏?” 宁薇自然不想错过这场大戏,只是她答应了宁浩磊要在考场外等他,眼看科举考试快要结束了,现在走了必定赶不回来了。 “爷让剑眉在考场外等你大哥,你随爷去看大戏,晚些去找你大哥也无妨。” 齐玄宸见到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立刻给替她免去了后顾之忧。 “好。”宁薇想了想,站起身来。 齐玄宸坏笑道:“走,先随爷去府里换上漂亮衣裳!” 宁薇:“…” …… 在齐玄宸的皇子府中换完衣服,宁薇跟着他上了他的专属马车。 这辆马车宁薇并不陌生,前世她嫁入王府之后,没少领着傻了的齐玄宸坐这辆马车。 马车里宽敞舒适,绵柔华丽的蓝丝锦包裹着四壁,软玉铺座,祥云为顶,中间还有张放满各色点心水果的雕花矮桌。 宁薇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熟悉感,悄悄的打量了一眼赖坐在自己身边的齐玄宸。 她这还是第一次与正常的齐玄宸一起坐这辆马车,心中难免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玄宸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挑眉看着她,“宁六,爷很好看吗?” 子宛月神,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的确很好看! 宁薇察觉自己走神了,立刻收回眼神,低下头拨弄几下身上的衣服,转移了话题,“这就是你说的漂亮衣裳么?” 细听之下,不难察觉她言语间的心虚之意。 齐玄宸望着她微红的耳廓,心情极佳,他步步紧逼,凑到宁薇嘴边,温声低语,“爷觉着宁六扮作小太监同样秀色可餐!” 温润的气息扑在宁薇耳际,酥麻之感迅速蔓延,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宁薇的耳廓红得滴血,她不自在的挥了挥手,赶走鼻尖的龙涎香味,身形一闪,坐到了齐玄宸的对面。 抬眼看见了齐玄宸美眸含笑的看着她,她轻哼一声,微恼的撇开了头。 齐玄宸控制着自己没有动弹,颀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挂饰,压下心中的涟漪,默默地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切不可激进。 …… 大齐国皇宫外的鸣冤鼓许多年未曾有人敲响,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直到它再度发出沉闷却震撼的声音时,大家才开始记起它特殊的意义。 满朝文武的府邸离皇宫最近,鼓声自然也听得最为清晰。 他们听到鼓声,纷纷换上朝服,快马加鞭赶向皇宫。 齐文帝批阅了半日奏折,正在午见小憩之时,突然被鸣冤鼓的鼓声惊醒,他面容平和的在龙塌上静坐片刻,才吩咐内侍替他更衣。 宁薇低着头扶着拘着腰的齐玄宸走到大殿门口。 守门的侍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卑职参见六皇子,内侍不能进入大殿,还请六皇子见谅!” “爷今日扭伤了腰,你不让内侍扶着爷,是想本皇子疼死么?”齐玄宸睨了他一眼,迈步走进大殿。 守门的侍卫听言,左右为难,一时间忘记了拦住他们。 大殿内此时已经站了许多人,南夜跪在大殿中央,再次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宁薇扫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老实的跟在齐玄宸身边扶着他的胳膊。 齐玄宸带着‘内侍’入殿,文武百官却视若无睹。 他们此时都不想招惹齐玄宸,如今有人敲响鸣冤鼓,是祸不是福,实在不是惹事的好时机。 齐文帝在龙椅上坐好,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看到齐玄宸时,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再度移开,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跪着的南夜身上。 宁薇悄悄抬头看了齐文帝一眼,心中生出了许多唏嘘之感。 齐文帝此时身体康健,精气神十足,与前世瘦骨嶙峋,垂垂老矣的样子判若两人。 齐文帝此人高瞻远瞩,继位以来,行事宽严并济,知人善任,实乃难得的一位明君。 他最是疼爱六子齐玄宸,前世齐玄宸变傻之后,齐文帝忧心郁结,大病了一场,在病中还不忘下旨将齐玄宸带回皇宫,以策安全,更是下旨册封他为瑞王,意在祈求天降祥瑞,让他早日恢复心智。 只可惜齐玄宸迟迟未有恢复的迹象,齐文帝因爱子心切,听了四子齐玄瑄的建言,下旨将宁薇封为瑞王妃。 一开始宁薇对齐文帝是有所怨怼的,直到她慢慢醒悟过来,知道这一切都是齐玄瑄的阴谋,这份怨怼才渐渐消弭。 在宁薇看来,齐文帝对齐玄宸,就像宁家人对她,同样是发自骨子里浓厚的亲情。 前世因为她是瑞王妃,又生下了齐元澈,齐文帝对她极为关照,在他在世之时,即便是各方人马蠢蠢欲动,齐文帝还是极力护着瑞王府,直到他突然驾崩,才无力继续相护。 想起前世,宁薇难免伤怀,齐玄宸轻轻动了动胳膊,才将她拉回现实。 宁薇抿了抿唇,将注意力转到大殿之中。 …… 齐文帝龙椅旁,站着一个发鬓斑白,身形微胖,面白无须的太监,他名叫李康年,宫中之人都尊敬的唤他为李公公,李康年是皇宫中的太监总管,也是齐文帝十分信任的心腹。 “殿中所跪何人?鸣冤鼓可是你敲响的?有何冤屈速速向皇上道来。”李康年接连向南夜发问。 南夜抬头看了一眼,又似畏惧天威一般收回了眼神,他握了握拳,仿佛定下了决心一般,开口说道:“皇上,小的是给科举考生送吃食的侍卫,小的有冤情要诉!” 第97章 相见 齐文帝一听科举两字,神态严肃了许多。 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意在为国家挑选栋梁之才,此事不容有失。 “有何冤情,你尽管道来,若是所言不虚,朕自会为你做主。”齐文帝字字铿锵,不怒自威,真龙天子气势滔天。 南夜不敢耽误,立刻将今日之事全数和盘托出。 齐文帝越听越气愤,面上却是不显分毫,他没有听一面之词便定罪于人,而是派人将犯案之人从考场押回审问。 九五之尊发话,下面的人自然行动奇快。 没过多久,御前侍卫便压着犯案之人来到了大殿之上。 宁薇看着那人,眸中一丝情绪都欠奉,看着他的眼神,与在看一具死尸无异。 此人乃翰林院詹事,科举出身,后来搭上了侯府,一路平步青云,平民出身的他,才学尚可,略胜泛泛之辈而已,可他却在而立之年便已经爬上了高位,好不得意。 此次他听从侯府指派,往宁浩磊的吃食里放了大剂量的泻药,想让他大泻不止,无力应付科考,谁知宁浩磊三日不曾进食,甚至连水也不喝一口。 本以为会因此事受到侯府的责怪,未曾料到考场里突然发生了人命案,且与此事相关的侍卫,还口口声声说是他在食物中下了砒霜。 当御前侍卫从他的袖袋中搜出砒霜之时,他完全不知发生何事,更不明白为何自己身上会有砒霜。 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再科举考场中行凶。 被押到大殿时,他慌忙扑倒在地,在齐文帝面前为自己喊冤。 他声称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未报私仇才在宁浩磊的吃食里下了泻药,只可惜无人相信他的话。 毕竟蒋尤确确实实是吃了宁浩磊的食物,中砒霜之毒而死,而从他身上搜出的残余砒霜亦是铁证。 齐文帝听了他的陈词,下令将他收押,待三审之后再作判决。 而同样有嫌疑的南夜,也被押入了牢房。 自始至终,无人将侯府之人扯入其中。 宁薇虽说有些遗憾,但也心中明了,宁侯爷手中握有兵权,且秋时正事戎国来犯的季节,这个时候,即便是有铁证指证侯府,为大局着想,齐文帝也会将此事压下,更何况根本无人提及侯府! 她很想除去侯府是没错,却也没忘记要审时度势,静待时机。 “六皇弟…” 齐玄宇出了大殿快步追上齐玄宸。 宁薇无奈的随着齐玄宸停下脚步,继续低着头扶住他的胳膊。 “三皇兄有何事?”齐玄宸问道。 齐玄宇的目光在宁薇身上徘徊,笑道:“六皇弟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左不过是早起扭伤了,并无大碍,三皇兄无需担心。”齐玄宸下意识挡住齐玄宇的视线。 齐玄宇笑了笑,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扭伤可大可小,六皇弟还得小心才是…”说完还促狭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宁薇低着头始终未曾抬起,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只以为齐玄宇在关心齐玄宸。 殊不知,齐玄宇眼神犀利,不知从何处看出了宁薇乃是女扮男装。 齐玄宸自然看出了这些,只是他并不在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多谢三皇兄关心。” …… 出宫时,已是黄昏,宁薇坐在马车上,揉了揉因为一直低着头而酸胀不已的脖子,沉默了许久。 齐玄宸坐到宁薇身边,将她的身子掰向自己,双手置于她脖子后头,轻柔的替她按压脖颈。 宁薇回过神来,慌忙往旁边躲了躲,想要避开他的双手。 齐玄宸抓住她的肩膀,将她钳制住,轻声道:“乖,别动!” 低沉的男声,隐约带着一丝魅惑,打在宁薇心头,震得她心口发麻,她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乖乖的停留在了原处。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颈间跳跃,带着温柔的魔力,灼烧了她的皮肤,烫到了她的心神。 宁薇直愣愣的平视着齐玄宸的胸口,淡淡的龙涎香味侵入她的鼻腔,让她的头脑感到一阵眩晕。 她不自觉的将头稍稍抬起,男子的五官清晰的映入眼帘。 平日里或漫不经心,或傲娇霸道的他,此时眉峰微蹙,薄唇紧闭,惑人的桃花眸中尽是认真。 他小心的看着宁薇的脖子,暗暗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动作轻柔舒缓,如同指尖碰触的是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一般。 这一刻,宁薇被他脸上认真的神情迷了心窍,杏眸愈发朦胧,她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 在齐玄宸府中换好衣服,宁薇没有与齐玄宸打招呼,便独自出离开了。 她第一时间赶去了宁浩磊所住的客栈。 结束了三日科考的宁浩磊,一出考场大门,在门外等着他的剑眉就找上了他,告诉他宁薇有急事要晚些来见他。 宁浩磊回到客栈,长随早已为他准备好吃食,他坐在桌边,神色沉思,手里捏着筷子,许久未曾动筷。 宁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大哥,你还不赶紧吃些东西,在想什么呢?” “你猜?” 宁浩磊抬起头,眸色深沉,面有怒气,看见她一身男子打扮,愣了一下,眉宇间闪过一丝心疼。 他这妹妹早慧,如今愈发有主见,现在更是胆大,瞒着家人独自带着婢女来到京城。 宁薇为何而来,他何尝不知。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宁家。 宁浩磊心中自责不已,他怪自己没能让宁薇安心,怪自己无能。 这次若不是宁薇出手搭救,他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宁薇吐了吐舌头,一脸卖乖讨好的凑到宁浩磊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 “大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妹妹知道错了。” 宁浩磊此时哪里还生得起气,瞪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六妹,是大哥无能!就连科考也要你相帮才能平安度过。” 宁薇立刻板起小脸,“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侯府之人有意谋害,大哥身在考场又如何能左右?” “身为你的兄长,却还要你为我周全,实在汗颜!”宁浩磊有些无地自容。 宁薇在宁浩磊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大哥,妹妹也是宁家人,也想帮助父亲和大哥。” “老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阋墙,家破人亡。妹妹虽不是大哥的兄弟,却也是同胞亲妹,为自己的家族出些力气,自是理所应当,大哥你说是不是?” 说完这番话,宁薇眼睛不眨的望着宁浩磊,想到得到他的认同。 有了他的认同,宁薇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宁家人,自己如今身在京城。 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早已清楚了她的行踪。 宁浩磊听了她的话,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宁薇的话有道理,只是宁薇始终是个女子,且她年纪尚幼,宁浩磊难免会放心不下。 “大哥,你就信妹妹一次可好?” 宁薇眼巴巴的望着宁浩磊,双手还不忘摇了摇他的胳膊。 “好吧。”宁浩磊无奈的看了她许久,终于应下了。 经过宁薇救他之事,宁浩磊已然看出来了,宁薇并非池中物,既然如此,那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能阻挡她的去路呢! “大哥你真好。” 宁薇高兴得忘乎所以,笑得格外明艳。 宁浩磊看着她这般模样,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能看到妹妹如此开心,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如上次范氏的身体突然好转一样,宁浩磊这一次也没有问宁薇到底做过什么。 只是这一次宁薇没有瞒他,主动将侯府鼠疫还有蒋尤之死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他。 当然,有关齐玄宸和南夜这部分,她有意无意的省略掉了。 她毕竟是女子,不想让宁浩磊知道她与男子走得过于亲近,未免他为自己担心。 兄妹俩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宁浩磊腹中传来闷响,他们才察觉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 默契的伸出手摸向桌上的碗盘,碗盘里的饭菜早已冷却,“六妹(大哥)我们下去吃吧。” 兄妹俩相视一笑… …… 客栈大厅,许多考完科举的学子三五成群的聚在这里。 有的高谈阔论轻松自在,有的怅然低落惴惴不安。 别人不知,每隔三年就要看一次这副景象的客栈掌柜却是明了,这副景象还要持续到揭榜那天才会有所好转。 宁家兄妹俩从二楼下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叫了些饭菜,安静得吃了起来。 “哟!这不是锦州的宁大少爷嘛!” 一个锦衣男子走进客栈,四处打量了一番,径直走到宁家兄妹这一桌来,无人招呼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一来便将大厅之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宁薇这桌。 宁薇抬头扫他他一眼,皱了皱眉头。 这人衣着高调华丽,不甚热的天气还拿着着一把折扇,自以为潇洒的轻摇着。 看他眉宇间鄙视的神情,宁薇知道,来者不善。 不过,宁薇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他与宁浩磊有什么过节。 宁浩磊优雅的垂下手中的筷子,看似有礼,实则并未将筷子放下。 “原来是赵公子,怎么赵公子不在郡主府用膳,难道是特地来找宁某?” 宁薇听言,恍然大悟,想必是晴安郡主独子赵宝来吧。 原来是因王家人之事,前来找茬的。 当年被王家人打断胳膊之人,正是这个赵宝的父亲。 王家人的流放之罪经过齐玄宇之手,已然一再轻判,如今宁府已经派人去西北接他们回锦州了。 看来这个赵宝是得到消息了。 宁薇撇了撇,继续吃饭,没有理会这人。 赵宝看着宁浩磊,嗤笑道:“怎么宁大少爷回京城,不住在侯府,跑来住这种寻常人住的客栈?再怎么说宁大少爷也是宁老侯爷之后,难道连侯府都进不了么?” 京城之人,无人不知侯府与宁府水火不容。 他这是在讥讽宁浩磊! 宁浩磊似玩笑一般说道:“赵公子说笑了,侯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如今怕是无人愿去吧,赵公子又何必特意提起,惹得侯府不快就不好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埋头切切低语。 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说侯府闹鼠疫之事。 说来也奇怪,历来鼠疫都格外凶猛,往往一出现便迅速侵袭整座城池。 可这一次,侯府闹起了鼠疫,却是影响不大。 虽然染上鼠疫之人不少,但是除了侯府死了十几个小妾和下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因鼠疫而死。 鼠疫好似专程为侯府而来。 还听说侯府独苗小世子快要不行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宝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不安的移了移身,小眼睛一眨,没头没脑的说道:“你休要挑拨郡主府与侯府的关系,我们可是以侯府马首是瞻的!” 一听这话,宁薇乐了。 晴安郡主好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如今她的儿子却在外面大肆宣扬以侯府马首是瞻,真是自贬身价。 虽说郡主只是忠臣遗孤,徒有虚名,无实质权力。 但这话说出来,就未免太低三下四没有气节了。 众人心中暗想,听闻郡主幼年遗落民间,大字不识,没想到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如此草包。 看着众人纷纷摇头,看他的眼神颇为轻慢,赵宝蹭的一下站起,大声道:“本公子不同你说那么许多,王家人当年打伤本公子父亲,如今还想脱罪,简直是妄想,他们只要敢离开西北,本公子定要他们好受,到时候没了性命,可不要说本公子没有警告于你。” 宁浩磊听言,神情丝毫未变。 “赵公子,王家人轻判经过了刑部批核,你如此公然宣称要取王家人性命,莫非想要无视王法?” 他语气温和,言辞却十分犀利,对赵宝这种草包,他无需留有情面。 赵宝还欲再度开口,一旁的宁薇插话道:“赵公子坦白直爽,倒是令人敬佩。” 顿了顿,又道:“宁兄当把他今日这话记在心上,若他日王家人遭难,也能找到一个出处不是?” 宁浩磊笑了笑,点头道:“贤弟说的极是!” “哼!”赵宝听言气得头顶冒烟,发现自己今日多说多错,不敢多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宁家兄妹俩无所谓的对视一眼,继续用餐。 经赵宝一闹,宁薇心情非但没有变差,反倒是好了几分。 心里想着,伍夫子也是时候献上药方了。 她可是对伍夫子寄予厚望的,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敌人的阵营,她才能尽占先机… 第98章 挑事 入夜。 沐浴过后,齐玄宸穿着白色的中衣,大摇大摆的走进卧房。 招来影卫询问了宁薇的情况,知道她已经回了清晖园,安心让影卫退下了。 卧房中空无一人。 他眯着眼睛仔细将四周打量了一番,上塌,拉帘,躺下。 床塌帘子上还能看见锦被隆起的模糊轮廓。 若此时有人掀开床帘,便会发觉,床榻内里已经空无一人。 齐玄宸点亮密道中早已备好的灯笼,面前出现三个黑黝黝的分叉口。 他提着灯笼,走进一条分叉路,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左拐右绕。 未走到尽头,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知道碰了哪里,密道路边的石壁悄然无声的打开。 原来这里有一处隐秘的石门! 齐玄宸驾轻就熟的走了进去,又绕了许久,看见了一排向上,却没有出口的石阶,他毫不犹豫的走了上去。 站在石阶的最上层,敲了敲头顶的石壁。 静待片刻,头顶的石壁突然打开,降下一道刺目的光线,一只手随着光线伸了下来。 他眯了眯眼睛,轻声道:“不必了。” 那只手收了回去,齐玄宸原地一跃而上。 “儿臣参见父皇。”齐玄宸刚站稳,便放下灯笼行礼。 他面前站着一个同样穿着寝衣之人。 此人髙鼻鹰眸薄唇,即使他此时神情平和,身上散发着的天子威严依然让人不敢逼视。 不是齐文帝还有谁? “起来吧。”齐文帝的语气比在大殿之上柔和了不知道多少。 “谢父皇。” 齐文帝打量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龙塌边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过来坐。” 齐玄宸扬了扬眉,搬了个矮凳坐在齐文帝不远处。 嬉皮笑脸的回道:“父皇的龙塌儿臣可不敢坐!” “你是不敢坐,还是不想坐?”齐文帝神色有些不满。 齐玄宸作思考状沉思了片刻,“既不敢也不想。” 齐文帝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皇家之人,不想坐拥天下的也只有你这个异类了。” 看来你的事,还要为父替你筹谋才行!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太了解了,此时说出口并没有任何好处。 “父皇暗示儿臣来此,是否有事要问?”齐玄宸开口说起了正事。 齐文帝想了想,抬头问道:“侯府你怎么看?” “侯府担不起宁老侯爷之名。” 言简意赅。 齐文帝眼中浮现出缅怀之意。 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自宁侯一去,我大齐十数年未有良将啊!” 大齐国能有如今的国富民强,兵强马壮之态,最大的功劳归于两人。 明君齐文帝为其一,故去的老侯爷宁韦为其二。 只不过,齐文帝之言,有些偏执。 大齐国如今不是没有良将,而是没有如宁韦那般卓越的人物出现。 齐玄宸清楚齐文帝一向将宁老侯爷视为知己,自然明白他的心情。 安慰道:“逝者已逝,后人自会崛起,父皇无需多虑。” 怎料,这话却引来了齐文帝不满。 “哼!”齐文帝冷哼一声,道:“后人?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一个戎国便让他无力招架,当年宁侯领兵之时,戎国哪敢露头?” 顿了顿,神情极为不满,又道:“留在京城的那些人,搅事倒是有一手。” 齐玄宸笑了笑,“父皇所言极是,侯府如今实在过于放纵,是时候该压压他们的风头了。” 齐玄宸之所以敢于齐文帝这样说话,除了因为他是齐文帝最疼爱的儿子之外,还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是齐文帝安在暗处的一双眼睛。 一双在旁盯着满朝动向的眼睛。 世人都以为齐文帝宠齐玄宸,以至于将他宠坏了,实则不然,这只是他们父子俩谋定欺骗世人的技俩。 帝王之术向来诡谲,齐文帝这样的明君当然也有他的手段。 没人知道,在几位皇子你争我夺之时,他早已属意齐玄宸继承他的江山。 其实天下父母皆是如此,最好的东西自然要留给最爱的那个子女。 “你以为这风头该如何去压?”齐文帝鹰眸之中带着些许考究。 齐玄宸没有犹豫,道:“侯府能如此肆无忌惮,不外乎两点,一是兵权,二是宁老侯爷。” “兵权不可擅动,但宁老侯爷之后可不止他侯府一门。” 听了这话,齐文帝有些惊讶的望着齐玄宸。 他颇为不解的说道:“你不过去了一趟锦州,为何对锦州宁家如此看重?” “锦州宁昌兴官风正,是个好官无疑,只是他那一脉,并未有武将,继承不了宁侯衣钵,再者他们多年被侯府打压,却不敢反抗,实在有些懦弱了。” 宁薇一直以为齐文帝将他们家抛诸于脑后了。 殊不知,齐文帝对他们家的情况十分了解,这么多年未曾理会,只是因为他看不上宁府的懦弱。 其实,宁昌兴还真是被齐文帝冤枉了。 他并非懦弱,起初他不反抗,只是因为同出一脉,不想让宁老侯爷泉下不安。 宁家人太过仁义,在他人看来,就是懦弱无疑。 齐玄宸想帮助宁薇,扶持宁家,自然要替宁昌兴说好话。 “宁昌兴此人过于重情,他安居于锦州,不过也是顾及宁老侯爷,若到了此种境地还不奋起,确实是懦弱了一些。” 他话锋一转,“不过,从献上制冰之策起,父皇应当清楚,他们开始出手了。” “即便是如此,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齐文帝显然还是看不太上宁家。 齐玄宸再接再厉说道:“的确是晚了一些,不过若是能奋起,却也不迟,前次阮丞相都曾替宁家开口说话,儿臣觉得,宁家还有希望。” “再者,据儿臣所知,宁昌兴二子宁浩焱,是个值得培育的武将之才,假以时日,即便及不上宁老侯爷,比起如今这位侯爷却是强上许多。” “哦?”一听这话,齐文帝有了兴致。 齐玄宸又道:“他日宁家人进京,父皇考校一番,自然会知道儿臣所言不虚。” 说完这番话,齐玄宸闭上了嘴巴,该说的他都说了,宁家得个什么结果,就看齐文帝的决定了。 齐文帝思索了良久。 突然抬起头,目光犀利的看着齐玄宸,“听闻宁家有两女,长女已到适龄,宸儿你可曾见过?” 齐玄宸微微一怔,“见过一面。” 他的确见过宁蔷一面,在宁家人给他请安之时扫过一眼。 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宁蔷和宁薇长得有几分相似。 “人品相貌才情如何?”齐文帝又问。 齐玄宸这才意识到齐文帝话中之意,他连忙摆摆手,道:“父皇误会了,儿臣与宁家长女并无交集。” “哦?”齐文帝一脸怀疑。 齐玄宸面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儿臣,儿臣与宁家次女甚是投缘。” “次女?什么年纪?” “一十有四。” “…”齐文帝深吸了一口气,道:“会否太小了。” 他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爱子。 “过了年就十五了,也不算太小…”齐玄宸强装镇定。 他此刻心中很是紧张,齐文帝从未催促过他娶妃,他不清楚齐文帝的看法。 他心中属意宁薇,自然不希望自己敬重的父亲反对。 齐文帝安静了片刻,下定了决心,道:“京兆府尹范诨糊涂判案,不日便会革职查办,京兆府的空缺,就由宁昌兴补上吧。” “父皇圣明!”齐玄宸勾起唇角,心情大好。 齐文帝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面上也流露出些许笑意。 …… 三天后,三件大事接连传出。 科举监考副使在考场毒害蒋尤性命,判斩立决,全家流放西北。 一名伍姓举人献上治疗鼠疫的药方,齐文帝亲口称其为‘救难善人’,赐黄金千两,宅子一座。 这两件事宁薇早已心中有数,听到也没什么感觉。 她最在意的是第三个,京兆府尹范诨革职查办,宁昌兴调任京兆府。 宁薇得知此事,自然大喜。 她父亲宁昌兴原本是从四品锦州知府,如今调任京兆府尹,便是正四品了。 虽说都是四品,却是有天壤之别。 再者,京兆府伊乃是京官,天子脚下的父母官,且京兆府尹乃实权官位,手握生杀之权,当初范诨敢当堂判南夜死刑,可见其手上的权力不小。 宁薇知道,以父亲的能力,再升官指日可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宁家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举家返京了。 这一次,侯府之人绝对无力阻挡。 宁薇本以为,想要父亲调来京城,还需在太后寿宴上费一番力气。 未曾想,惊喜来得如此突然。 得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宁薇立刻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宁浩磊所住客栈。 兄妹俩合计了一番。 京兆府尹空缺不宜过久,他们父亲的调令以下,最多一月,宁昌兴便会前来京城上任。 宁浩磊写了一封家书,将京中近期之事全数附于纸上。 自然也没有忘记将宁薇之事告知。 将家书交给长随之后,宁薇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大哥,父亲来京上任,府中之人必然也要迁来京城,只是咱们在京城没有府邸…” 她一心筹谋宁家回京,却忘记了找寻府邸。 宁浩磊倒是早就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他道:“今年开春,父亲便交代我留意京中的空闲府邸。” “是吗?可有合适的?”宁薇眼睛一亮,立刻问道。 宁浩磊纠结的皱起眉头,“寻常府邸自然是好找,但是偏偏咱们家却最不好办。” 的确。 宁家身份复杂。 他们在锦州所住的府邸,是宁老侯爷当年建造的别院。 府中的一花一木,都是按照宁老侯爷的爵位规制所建,并不比京城侯府差。 若是迁到京城住普通的府邸,难免会落了下乘。 可是以宁昌兴的官职来论,他们想要住锦州那样的府邸,却又不太合适,是以这事尤其难办。 宁薇想通此中关节,眉眼间也浮现出一丝愁意。 宁浩磊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祖父的庇荫虽好,可若是没有也无需强求,只要一大家子在一起,住在哪里还不是都一样。” “大哥说的是。” 宁薇嘴上应着,心里却不这样想。 京城之中,到处都是大官。 宁家没有优势,若是再失了府邸这一样门脸,宁家人在京中更加不好立足。 说她贪心也好,气傲也罢,她本就是宁老侯爷子孙,用宁老侯爷的名头为家人谋福祉,她丝毫不会犹豫。 当然,她绝不会做于宁老侯爷名誉有亏之事。 “大哥,离父亲上京还有写时间,咱们再好好看看吧。” “也好,总归父亲肯定会先行进京上任,府邸之事不必贪急。” …… 离开客栈,宁薇和剑眉步行往清晖园走去。 这几日,齐玄宸没有来找宁薇,让她耳根亲近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老是会不自觉的想,齐玄宸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她悄悄的看了看旁边的剑眉,状似无意的问道:“剑眉,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格外安静,心情也格外好。” 剑眉听言,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了。 “小姐,许是六爷没来闹你的缘故吧!” “哦?是吗?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不过你这话说的没错,他不来,心情也格外明朗一些。” 宁薇无所谓的瘪了瘪嘴,道:“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要是以后都这样忙着就好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好像在忙一件大事。”剑眉不解的应道。 “正好,不来烦我,乐得清静。” 宁薇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剑眉捂嘴偷笑。 …… 南夜从大狱中逃脱之后,直接来了清晖园。 恰巧宁薇不在。 无视含翠和巧竹怪异的眼神,南夜一言不发,坐在竹园小亭中等了许久。 “小姐,园子里来了一个怪人。” 含翠等在园外,看见宁薇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怪人! 宁薇立刻想到了南夜,算算时间,他也该从大狱中脱身了。 “他在哪?” 含翠抬手指了指竹园方向。 宁薇立刻抬步走了过去。 “还以为你不会来京城呢,这次多谢你了。” 南夜与宁薇相识时间不长,但是颇为投契。 他曾在宁薇面前提过,不喜欢京城风气,若无必要,不愿在京城逗留。 南夜手中把玩着一把奇特的小弯刀,看了宁薇一眼,继而环顾四周,道:“这园子不错,花了大价钱吧。” 他的声音清爽,掺杂调侃之意。 宁薇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未曾多问,目光扫过他脸上的半张银色面具,笑道:“门面功夫而已,不值一提。”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为我大哥之事出气。” “你我客气什么?”南夜笑得高深莫测,“有人花了银子买蒋尤性命,说起来我还是为了赚银子。” 替人杀人也是南夜的副业之一。 宁薇早已清楚,听了这话并没有多大意外。 她扬了扬眉,问道:“想必想杀你的人不少,你是如何从大狱脱身的?” “很简单,替死鬼。” 宁薇听言,了然点点头。 想必南夜先前易容的模样便是那个替死鬼的了。 “打算在京城逗留多久?”宁薇又问。 南夜微微一怔,继而开玩笑道:“怎么?你想留我么?” 宁薇也愣了一下。 留南夜,她没有想过。 在她看来,南夜不适合京城这个地方,他像一只大鹏,江湖更加适合他。 不等宁薇回答,他撇过头,接着说道:“见过你之后,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宁薇从袖袋中拿出随身携带的揽月步法秘籍,递给南夜。 南夜放下手中的小弯刀,接过秘籍,看了一眼,随意的收了起来。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怎么你好像并不在意似的。” 宁薇不解。 南夜起初刻意与她结识,就是因为揽月步法,如今愿望达成,理应开心才是。 “我早就知道你会给我,自然不觉得欣喜。” 南夜看了看宁薇的袖口,问道:“这是什么?” 宁薇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刚才掏秘籍之时,带出了同样放在袖袋中的系着蟠龙玉佩的红绳。 “一个玉佩而已。” 她掏出玉佩将红绳缠绕在上,重新放进袖袋。 脑中划过玉佩主人的脸,这家伙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大事,真是令人好奇! 看到玉佩的那一瞬,南夜瞳孔微缩,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他站起身道:“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不等宁薇回话,便大步朝园外走去。 宁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并未起身相送。 她不喜欢离别的场景,再说再见可期,无需过于在意。 竹林葱郁翠绿,散发着勃勃生机,宁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连南夜落在石桌上的小弯刀也未曾留意到… …… 齐玄宸来到清晖园外。 他面带笑意,神清气爽。 满布血泡的手里捏着的一根红绳。 红绳下晃晃悠悠的吊着一个小巧的蟠龙玉佩。 上次宁薇说之前那块玉佩太大,不适合戴在颈上,他表面不显,其实是记在了心里。 他这几天之所以没在清晖园出现,就是为了手里这块玉佩。 这块玉佩从选料,到打磨,再到雕刻,都由齐玄宸亲自完成。 为此,他不知道雕坏了多少籽玉。 手指上的水泡也皆因此而起。 “小夏子,你说爷雕的这块玉佩好看吗?” “…”小夏子扫了一眼,抿了抿嘴,口不对心的回道:“好看。” 齐玄宸得意的扬了扬眉,“是吧,爷亲手雕刻,怎么可能不好看,宁六看了肯定稀罕。” 小夏子额角有冷汗滑落,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 他能告诉六爷,他的这块玉佩明明用的是极品宝玉,却连就地摆摊的假货都比不上吗? 显然不能!他好不容易才从刷马桶中脱身出来,可不能再什么岔子了。 小夏子暗暗祈祷。 宁六小姐千万不要嫌弃才好,好歹也是爷的一片心意不是! 这时,去而复返的南夜从齐玄宸身边走过。 他发现他从不离身的小弯刀落在了清晖园,特意前来寻找。 齐玄宸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把玉佩塞进怀里,快走两步将他拦下。 “这位兄台这是何意?”南夜问道。 齐玄宸神情傲慢,轻哼了一声,道:“你是来找宁六的?” “与你无关,请让开。”南夜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齐玄宸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嘲讽道:“遮遮掩掩,獐头鼠目,别以为你帮了宁六一次,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南夜双手还抱在胸口,回看了他一番,“唇红齿白,目有桃花,一看就是个出卖皮相之人,怎么?看上宁薇有财了?” 齐玄宸的确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但他周身散发的矜贵之气,时时昭示着他身份不凡。 南夜故意这样说,感觉像是想要激怒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齐玄宸二话不说,一拳轰在他的胸口,南夜没有闪躲,实打实的受了他一拳,继而挥拳向齐玄宸打去。 明明有武功的两人,因为各种原因,并未显露武功,赤手空拳相搏。 拳拳到肉。 打得难解难分。 宁薇拿着小弯刀出门之时,正好看到齐玄宸压在南夜身上,一拳将南夜的下巴打成青紫色… “你们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宁薇急忙上前,一把拽开齐玄宸。 齐玄宸看见是她,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了,“宁六…” 他话还没说出口。 就看到宁薇焦急的将南夜扶起,“南夜,你怎么样?” 神情焦急,语气中的关心之意,在齐玄宸听来十分刺耳。 他眼中闪过些什么。 只是宁薇只顾看着南夜,从未看他一眼。 “嘶 ̄”南夜起身,伸手摸了摸下巴,抽了一口冷气。 “我没事,我的小弯刀忘在你这里了。” 宁薇将小弯刀还给南夜,伸手扶着他的胳膊,“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那里有伤药。” 南夜随着宁薇进向园子,向前走了两步,回头对齐玄宸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齐玄宸眼眸危险的眯起,袖中拳头收紧。 站在原地许久都未曾动弹。 “爷,咱们回府么?” 小夏子战战兢兢的开口。 第99章 榜首 第100章 高中 宁浩磊荣登科举榜首的消息,以飞速传到京城各个府邸。 有人为其喝彩,有人撇嘴轻蔑。 有人痛心疾首,呲目欲裂,差点吐血三升。 侯府夏老夫人正是后者。 最近侯府诸事不顺,夏老夫人鬓边几乎全白了。 此时,遍布着深深浅浅沟壑的脸紧紧绷起,显得狰狞可怖。 年轻时美丽的丹凤眼,随着时光的流逝,变成了三角状,凌厉非常,再加上些许淬了毒的寒光,像足了盘旋在草丛中,默默注视着猎物的毒蛇之眼。 她一直都清楚,宁浩磊绝对不是一个庸才,假以时日,此人必定不俗。 夏老夫人早有了除去宁浩磊之心。 只可惜宁昌兴用人谨慎,且宁家后宅平稳和睦,她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王卜修和王雪柔兄妹出现。 她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 她早早费了大力气收买了他们身边的人,挑拨他们对宁府生出不满,激起他们的欲望。 想要用这种隐晦的手段,悄悄地将宁家除去。 原本计划进行得不错,王家兄妹从对宁家人感恩戴德,渐渐的开始变得无比贪婪自私。 原以为只需再稍加诱导一番,便能率先除去宁浩磊。 怎料,王卜修突然失踪,她安插在王卜修身边之人也没有了音讯,随后王雪柔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后来更是嫁到朱家,再无对付宁家的机会。 夏夫人小心谋划之事,一夕之间化为流水。 最让她火大的还有宁海瑶之死。 宁海瑶虽然只是一个她不看重的庶女,可再怎么说,也是侯府中人。她命丧锦州,对侯府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耻辱。 更甚者,宁海瑶丧命,她还无法从明面上讨回公道,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怨气? 接下来的事,一桩一件的发生,每一件都让夏夫人抓心挠肺,气到夜不能寐! 从鼠疫,到齐文帝斥责,丢失进宫贺寿的机会,再到科举考场之事暴露,心腹判刑斩首,宁昌兴升迁,再到今日宁浩磊荣登榜首。 夏老夫人想到此处,猛地捂嘴咳嗽了起来。 手帕中一朵殷红扩散开来… 夏老夫人脸上浮现出大惊之色,手指颤抖不已,顷刻间鬓边的华发更盛。 她独坐了许久,终于平复了心情,面色恢复如常,只是眼中那骇人的戾气有增无减… …… 四皇子府中如侯府一般,阴云笼罩。 书房中齐玄瑄豁然拍响书案,怒不可遏的大声喝道:“谁给你的胆子接下那五十万两?宁浩磊高中状元要赔上多少银两你不清楚吗?” 原来他此时才知道,有人在他的赌坊下注五十万两,买宁浩磊高中状元。宁浩磊如今的赔率是一赔十五,这下子他生生亏损七百五十万两。 七百五十万两啊! 他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赌坊也才开设不久,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就算加上他赌坊的收益,赔出这些银子也几乎要掏空他的家底,这叫他如何不火大? 齐玄瑄眼底浮现出狠色! “下注之人是何人?” “回主子,下注之人是…是六皇子。” 齐玄瑄听言,面上怒气更盛,若是旁人他还能做些动作,可齐玄宸他现在还不敢动,他是齐文帝最疼爱的皇子,若是贸然出手,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齐玄瑄刷的一身抽出架子上长剑,一剑刺入方才说话之人的胸膛。 “哼!这般蠢钝,本皇子要你何用!” …… 大殿之上,宁浩磊在齐文帝面前不卑不亢,雄辩滔滔。 清晖园中,宁薇在院中徘徊打转,焦急,担心,期盼,揉成一团,脸色变幻无常。 齐玄宸坐在院中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时不时看上她一眼。 良久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宁六,你把爷的头都转晕了。” 宁薇还在继续。 “怎么?你对你大哥没有信心么?” 依旧不理会。 齐玄宸无奈的撇了撇嘴,想到了什么,又道:“宁六,看时辰,殿试也该结束了,圣旨也快下了,状元爷游街,你就穿成这模样去看么?” 这番话像是点中了宁薇的穴道,她猛地停下脚步。 随后又快速的跑进屋里。 不过片刻,她又原样的走了出来。 抓起盘子里的瓜子往齐玄宸头上洒下,“你耍我!” 她如今作男子打扮,哪里需要换衣裳? 小夏子连忙拂去齐玄宸身上的瓜子。 齐玄宸毫不在意,笑着回道:“这下冷静了么?” 宁薇气呼呼的坐在石凳上,“我自然知道大哥真才实学,只不过圣旨未下,总是无法安心。” “放心吧,殿试由父皇亲自考校,只要你大哥如你所言,必定能够高中状元。” 虽然这个道理宁薇懂得,但齐玄宸的话还是让宁薇安心了许多。 见她眉眼舒展,齐玄宸笑了笑,“走,爷与你一同去看状元爷游街。” …… 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乃是人生两大得意之事。 宁浩磊的洞房花烛夜早过,如今爱妻腹中有后。 再得金榜题名,神清气爽,吐气扬眉,万千民众簇拥而行,一时风头无二。 他头戴宝冠,身穿深红色的状元服制,脚蹬云履靴,胸前还系着一个硕大的红花。 脚下跨着一匹英俊的大马,单手握住缰绳,时不时向周围高呼的民众致意,笑容谦和亲民,开怀却不显得意,引得围观民众赞叹连连。 他气宇轩昂的模样,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大婶,她们羞红了俏脸,恨不能立刻嫁给他才好! 宁薇站在大街边的茶楼二楼,怔怔的望着宁浩磊的身影。 她眼眶泛泪,心中万千感触,终是笑出声来。 此时眼前的情形,她前世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清晰的出现在她眼里,她为宁浩磊开心,为他骄傲。 只是她并不满足,她还要更加努力,她要让每个家人都幸福安康,得偿所愿。 …… 皇宫宫城门外,有一条古朴宽阔的大路,大路两边坐落着许多府宅,风格不一,各有规制。 这里便是京城官邸,在这条街住着的每一家人家主都是朝中大官。 状元府便坐落在此地中段。 朱红色的大门,牌匾之上‘状元府’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是由当今圣上亲自挥毫写成。 状元府并不大,胜在环境清幽雅致。 院里几株青松古柏,劲翠长青,四面环廊,怪石假山,有着松风明月的意境。 状元府的主人三年一换,今年科考前,上一任状元已经举家搬出了状元府。 宁浩磊骑着大马来到这里。 府门前,已经有一高一矮两个男子带着随从在此等候。 宁浩磊一眼便认出了矮个的男子。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六…你怎么不进去等?” 宁薇笑了笑,调皮的调侃道:“自然要等状元爷一同进去咯。” 宁浩磊回以一笑,倒是不显窘迫,他心情颇好的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请…” 宁薇昂首挺胸,雄赳赳的迈进了状元府大门,齐玄宸也立刻快走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那位是?” 为了方便出行,齐玄宸在脸上涂了药液,他一时没认出来,便问向旁边的含翠。 含翠捂嘴偷笑,正欲作答,巧竹看了看状元府的门房小厮,道:“是公子的朋友,一同来探望状元爷。” “进去吧。”宁浩磊点点头。 落座,宁薇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守在旁边,娇俏非常的丫鬟,笑道:“状元府果真妥当,就连丫鬟都已经安排妥当,想必宁兄住起来必定舒坦。” 宁浩磊听言,对守在旁边的丫鬟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正盯着他看得脸色羞红,一时未曾挪步。 “看来状元爷还真是受欢迎,这几个小丫头见到你,脸已经红成这样,只怕也做不好伺候人之事了。”宁薇扯了扯嘴角。 “不知所谓,这些丫鬟是哪里来的?” 一旁的齐玄宸漫不经心的睨了丫鬟们一眼,一开口就是重话。 为首的丫鬟吓了一跳,立刻下跪请罪,“状元爷,奴婢们一时失态,请状元爷责罚。” 别看宁浩磊笑容满面,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他心中如明镜般透澈,这些丫鬟留不得。 “待会儿我让人给你们些银两,你们回原来的地方去吧。” 他笑意未改,语气温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为首的丫鬟听言,立即开口说道:“回状元爷,奴婢几个是状元府中的丫鬟,乃是朝廷安排的,无处可去。” 呵,这是在暗示宁浩磊,他不能赶走她们呢! 齐玄宸看了宁浩磊一眼,没有说话,他想要看看宁浩磊如何应对。 只见宁浩磊笑得愈发温和,他道:“即使这样,那你们便留下吧。” 丫鬟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他继续说道:“只是我素来不喜丫鬟伺候,你们既然一定要留在这里,那便去后院当差吧。” 后院? 新科状元并无官位,按规制,状元府统共就十间屋子,哪来的劳什子后院? 若硬是要说,那就是边角马厩了。 “状元爷…”丫鬟们大急,每日刷马哪有机会伺候状元爷。 “不必再说,下去吧。”宁浩磊面无表情的下了决心,丫鬟们不敢再做反驳,只好先行告退了。 等她们全部走远,宁薇才收回眼神,“那些人的手脚可真快呢!” “无孔不入!”宁浩磊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看来状元爷日后艳福不浅呐!”齐玄宸懒散的声音再度响起。 “六皇子说笑了,宁某无福消受。” 从齐玄宸开口说话起,宁浩磊便认出了他,此刻没有外人在,他们也无需遮掩。 宁浩磊想了想,又道:“好在状元府只是暂住,待找好府邸,回府与家人同住,这些人自然掀不起风浪。” 齐玄宸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宁薇可没有他们这么容易安心。 男子总以为只要自己心智坚定,那些图谋不轨的女子便无计可施。殊不知,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宁薇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三个丫鬟,目光最终停在巧竹身上。 她对巧竹说道:“巧竹,大哥这里缺了个打理的人,你可愿留下。” “奴婢愿意,”巧竹嘴里说着愿意,神态却有些不高兴。 “我瞧着你好像不太乐意呢!”宁薇笑道。 巧竹连忙摆手解释道:“小姐,奴婢愿意的,只是奴婢想问小姐,日后大少爷回府同住,奴婢是不是可以回小姐身边?” “这是当然,我马上搬来这里陪大哥了,你都不用等到回府同住之时。”宁薇嫣然一笑,“等找好新宅,我们很快便会搬过去,这里不过是暂住几日罢了。” 巧竹这才放心了下来,她轻声保证道:“小姐,奴婢定会看住那些人,不让她们接近大少爷。” 歪头想了想,她又凑到宁薇耳边小声问道:“小姐,要是大少爷不配合怎么办呀?” 宁薇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感觉到宁浩磊和齐玄宸的视线像自己投来,巧竹躲到宁薇身后,垂下头,“小姐…” 语气里竟然有轻微的责怪之意,可见她与宁薇有多么亲昵。 宁薇笑罢,朗声说道:“你放心,若是大哥不配合,你就找我告状。” “巧竹这是对我没有信心啊,看来我还需努力才行。”宁浩磊听言,笑着自我调侃了一句。 齐玄宸则道:“你和你这几个丫头关系倒是好。” “那是当然,她们可都是我的好姐妹,日后,我还要为她们寻个好去处呢!”宁薇理所当然的回道。 她身后的三人齐齐羞红了脸,低头一言不发。 齐玄宸立刻暗暗想着自己府中之人,有哪些能与这三个丫头配成对。宁薇与她们关系亲近,日后嫁进六皇子府,她们也能时常相见。 宁薇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将巧竹安排在了状元府,她放心了下来。 巧竹聪慧,有心机。 宁浩磊懂些武功,前两月更是抽空与宁薇,宁浩焱一起,学习了揽月步法,且他身边的长随也是身手极好之人,再加上巧竹,基本万无一失了。 若是她知道,齐玄宸一直没有撤回跟在宁浩磊身边的影卫,她肯定会更加放心。 …… 说完丫鬟的事,宁薇没有避讳齐玄宸,提起了府邸之事。 “大哥,府邸之事,你可有决定?” 宁浩磊眉头微蹙,摇了摇头,问道:“六妹可能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宁薇想了想,开口说道:“妹妹得到消息,东大街有坐宅子,虽不是官邸,胜在地方上佳,离阮丞相府邸只有一墙之隔,且地方大,景致极佳,妹妹觉着十分适合咱们家。” 这些都是伍夫子替她查到的,她曾夜探这座府邸,对它极为满意。 “你说的可是那座常年空着无人居住的宅子?” 宁浩磊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说的是那座宅子。 那座宅子的正如宁薇所说,位置好,地方大,景致佳,且那里是民宅,宁家若是拿下这座宅子,并无逾越之嫌。 “嗯,”宁薇应道:“就是那座宅子,大哥你可知道那座宅子是何人所有?” 宁浩磊摇摇头,“我也曾注意过此宅,只是此宅神秘,鲜少有人进出,一时还不曾查出是何人所有。” 若是查到了宅主是谁,他早就登门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未曾说话的齐玄宸开口了。 “你们说的那座宅子是傅家的。” “傅家?皇后娘娘母家。”宁浩磊惊疑发问。 齐玄宸点点头,见他们兄妹俩皆一脸不解,遂开口解释。 “此宅是傅家早年私下为二皇兄所建,却不想父皇得知了此事,大为震怒,还因此事斥责了傅家和二皇兄,是以傅家如今这对座宅子忌讳莫深。” 听了他这番话,兄妹俩这才明白过来。 齐文帝向来对皇子们甚是严厉。 按规制,已成年的皇子出宫建府,未封王的皇子,府内只能建房二十,且不得铺张浪费。 封王之后,就不同了。 府邸建房数量没有限制,只是同样不得铺张浪费。 如今大齐已封王的只有三皇子齐玄宇一人,只是他向来简朴,如今府里的房子也不过三十之数。 要说成年皇子中,府邸最为出色的,当属六皇子齐玄宸了。 他如今住的府邸,乃是齐文帝当年当太子时先皇所赐的府邸,太子久住东宫,这座宅子鲜少踏足,只是由于要与他太子身份相称,这座府邸十分大气奢华。 齐玄宸成年之时,齐文帝一高兴,便把这座府邸赐给了他,众皇子表面不显,实则无一不是嫉妒万分! 只不过对于齐文帝的偏心,他们心知肚明,不敢多说什么。 二十房说起来不少,实则对于一个皇子府来说,却是不够用的,特别是像二皇子这等一心享乐之人。 比如说,宁家在锦州的府邸,光后院,就是二十的一倍之多。 众所周知,二皇子乃皇后独子,才智平平,极喜享乐,府邸如此小,他自然不满意,所以暗中让傅家为其张罗。 岂料,私宅建成却也只能空置! 此时终是不甚光彩,傅家和二皇子都未曾张扬,是以知道的人很少。 只是这样一来宁家想要拿下此宅,定然不容易。 宁家兄妹俩意识到此事艰难,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齐玄宸看着只觉得好笑不已,提醒宁薇道:“你前次托阮丞相办事,他只是提及了几句,后来全由爷捅出侯府鼠疫之事,才将事情办成。” “你是说让阮丞相出面找傅家买宅?” 宁薇眼睛一亮,她明白上次就算没有侯府鼠疫之事,阮丞相也有能力为宁家争一个进宫贺寿的机会,宁薇故意选在那时让齐玄宸说出来,也是为了让阮丞相这个人情能得以延续。 从一开始,她特地上门送礼,就不是单纯为了进宫贺寿,而是想和阮丞相攀上交情。 阮丞相地位超然,有他这门交情,宁家日后在京城,很多事都会顺利一些。 齐玄宸点点头,桃花眸中闪动着欣赏之意。 在他看来,宁薇在阮丞相这件事上,做得极好,宁家还未进京,已然得了先机。 “大哥,咱们兄妹给相府送张拜帖吧?”宁薇浅笑着问道。 宁浩磊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问道:“你要以女子身份去拜访?” “是啊,”宁薇狡黠一笑,“听闻阮丞相家中有一独女,与三姐年岁相仿,妹妹想结交一番,若是投缘,指不定还能成为闺中密友呢!” 宁浩磊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齐玄宸则为宁薇暗暗捏了一把汗。 阮丞相早年丧妻,不曾续弦,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位独女,自然十分看重。 此女乃是京中一朵奇葩。 京中之人皆听过此人,可除了阮丞相府中之人,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她只在必须出现的场合现身,每每都是轻纱遮面,不言不语,也从不与京中贵女亲近,幸得她父亲身居高位,也不曾有人难为于她。 坊间传闻,此女长相奇丑无比,性情怪异孤僻。 这样的人莫说结交,就是见上一面也极为困难,宁薇此行想必是要失望而回了。 …… 三人说话之时,门童一路小跑了过来,被宁浩磊的长随挡在了门口。 房门并未关上,见到有人来了,三人立刻噤声。 宁浩磊朝门口问道:“何事?” “回状元爷,府外有客到,说是状元爷母舅,不知是否放行?”门童恭敬的回话。 宁家兄妹听言,面上闪过喜色。 门童连忙又道:“还有一事,户部将状元爷的月粮送来了。”宁浩磊如今虽还没有官职,但考中了状元,便有了朝廷俸禄。 “知道了,收下吧!”宁浩磊对宁薇说道:“该是幺舅来了,咱们赶紧去门口迎一迎。” 说罢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宁薇也毫不犹豫起身跟上,齐玄宸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第101章 走水 第102章 奇女【一更】 刑部衙门半夜传出鼓声,惊醒了一众周围居民,立即有好事之人前来围观,周折之下听说是状元府有人放火,府中家丁抓到了几个纵火之人,正在刑部衙门之中受审。 刑部素来铁面无私,又与侯府无半点瓜葛,在拷问过黑衣人之后,便带着侍卫去了侯府捉拿嫌犯冯氏,在盘问之下,确定了其主导纵火的事实,遂把她关进了刑部大牢。 夏老夫人面对刑部上门拿人是何反应,宁薇不知。 她此时正在未着火的房里,睡得香甜。 隔日她才听说,夏老夫人代侯爷,给大牢中的冯氏送了一纸休书,称其纵火行凶,品德有亏,侯府容不得此等狠辣女子,自此之后冯氏与侯府再无关系,任由刑部处置。 宁薇得到这个消息后,无半点惊讶,夏老夫人的薄情,她实在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说到狠辣,宁薇却是忍不住讥讽,比起前世投放病鼠,害死锦州大半城民众的夏氏,还有谁能当得起狠辣一词? 只是夏老夫人这样的作为,却是令京中民众对她心生不耻,甚至还有传闻称冯氏是替他人受过。 夏老夫人莫名其妙背了这么大的黑锅,却是百口莫辩,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 侯府不顺,宁家兄妹却是愈发顺遂。 宁浩磊递去相府的拜帖,很快便有了回应。 这日,兄妹俩按照约定的时辰来到了相府。 阮丞相并未认出宁薇,只是略微打量了她两眼,便无视了她,与宁浩磊聊了起来。 从民间风俗聊到朝堂局势,从塞外风光聊到边关抗敌,两人越聊越投契,阮丞相对宁浩磊愈发看重,而宁浩磊对他也是愈发的打从心中敬重。 宁薇坐在一旁发呆许久,见他们还在继续,忍不住插话道:“丞相大人,小女能否去院子中走动走动?” 阮丞相谈兴正酣,哪里有时间理睬她,直接挥了挥手,就将她给打发了。 此种情形正中宁薇下怀。 她轻巧起身,悄悄的走开了。 相府丫鬟陪着宁薇在前院四处闲逛了片刻,来到了通往后院的垂花门。 宁薇状似无意的转头问丫鬟,“这位姐姐,你们家小姐可在府中,我难得来一趟可否拜访一番。” 见丫鬟面有犹疑,她扁了扁嘴,装作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感叹道:“我初到京城,连一个朋友也无,若是能交上一个闺中姐妹该多好!” 宁薇模样娇俏,声音轻灵,且不端架子,让丫鬟很难对她生出恶感。 丫鬟犹豫了一会儿,想着自家小姐也没有个闺中密友,觉得让她们见面也很不错。 “小姐素来不见外人,奴婢也做不得主,不若奴婢进去帮宁六小姐通报一声,可好?” 宁薇开心一笑,眉眼弯弯,格外喜人。 “多谢姐姐了,”她在袖袋里摸了摸,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她咬咬牙,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卷纸张,递给丫鬟,“此次仓促前来,未曾带合适的见面礼,这些是我闲来无事抄写的,送予你家小姐,当是向她讨教书法,可能行吗?” 丫鬟接过那卷纸张,笑道:“宁六小姐不必客气,我家小姐自是不会介意这些。” “您在此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去向小姐通报。” 宁薇微笑着点点头,那婢女扶了扶身,便走进了垂花门。 …… 相府后院花园小亭。 一位青衫女子端坐亭中,她的装扮极其简单,青衫简单朴素,长发未梳发髻,以一根同样青色的丝带随意束起。 她脸上蒙着纱巾,微低着头,手中执起一本薄书,看得正是入神,她安静祥和,连翻书的动作都格外好看,婉约柔和的气质显露无疑。 “小姐。” 丫鬟放轻了步子,走到她身边,轻声唤她。 阮念青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慧眼看了过来,“有何事?”语调温婉,声音轻柔。 丫鬟将宁薇送的那卷纸张呈到她面前,轻声回道:“锦州宁家的六小姐来府,想来拜访小姐,奴婢见她心性颇佳,斗胆前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锦州,宁老侯爷之后?”阮念青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丫鬟一看有戏,立刻点点头,又将手中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阮念青柔柔的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纸张,轻柔的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后,她许久都未曾移开目光,脸上扬起一丝如饥似渴的神情,将这几张薄薄的纸张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她才意识到丫鬟还在旁边等着她回话。 “快去请宁六小姐来此一叙。” “等等,还是我自己去请吧!” 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丫鬟,小跑开来。 丫鬟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了?天要下红雨了么?小姐自出生以来,何曾这般急迫过? 宁薇安静的站在垂花门前,望着垂花门里的风景。 突然,一道青色的人影,从垂花门穿过,来到她的身前,“你便是宁六小姐么?” 宁薇未曾见过阮念青本尊,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焦急,打扮随意的女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阮姐姐么?” 一路跑来,阮念青脸颊升起两团薄红,只是有纱巾遮掩,宁薇倒是看不清楚,她焦急的点点头,问道:“你刚才让丫鬟给我的,可是宁老侯爷所写的兵书?” 宁薇莞尔一笑。 “是的,正是祖父所写,不过刚才给你的那些是我抄录下来的一小卷。” 阮念青听言,眼中闪过狂喜,她拉住宁薇的手,“你能把那本完整的兵书借予我看看么?你放心,看过之后我一定会还你的,绝不会借故霸占!” 她的语气笃定,不像在向宁薇保证,反倒像是在警告自己。 宁薇笑着回道:“祖父所写的兵书如今还在锦州,未曾带来京城。” 阮念青听言,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我这里只有手抄本,乃是我闲来无事时所抄写的,不知阮姐姐会不会嫌弃妹妹字迹不堪?” 一听这话,阮念青的眼睛又亮了。 她嘴上不停的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求之不得呢!” “宁六妹妹,那手抄本现在何处?你可有带在身边?”阮念青期盼的望着宁薇。 宁薇好笑的摇摇头,“手抄本太厚,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如今正存放在状元府呢!” “走,咱们这就去状元府。” 阮念青火急火燎的拉着一脸呆愣的宁薇出了相府。 前世,宁薇听到阮念青的名字是几年后之事了。 那时戎国大举进犯大齐,宁侯爷领兵不善,半月之期,大齐连失两座大型城池,眼看戎国越战越勇,大齐则与之相反,士气不振。齐文帝大怒之下,旧患复发,满堂大臣无一能想出对敌之策。 就在这时,年近二十未嫁的阮念青擅闯大殿,以女子之身道出一个巧妙的对敌之策。 齐文帝听后,大喜,遂命傅卓朗与宁浩焱以最快速度赶到边关,用阮念青的策略,赶走并痛打了戎国一番。 也因此事,阮念青多年潜心专研兵法之事也被世人所知。 齐文帝更是封她为护国郡主。 那时候,大齐子民才知道,阮丞相独女,那个迟迟不愿出嫁,以至蹉跎成老姑娘的阮念青,原来是一个奇女子。 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听闻,阮念青平时性情温婉,轻声细语,笑不露齿,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可若遇到有关兵法之事,她便会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宁薇以前只将这些作为笑谈,如今真正的接触到阮念青确实信了十分。 第103章 态度【二更】 此时,马车上端坐着的阮念青,笑容温婉柔和,恬静的气质婉约动人,与方才判若两人。 宁薇毫无意外的愣了神。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纵是活了两世,自认为有些见识的宁薇也忍不住暗暗咂舌! 此时静下心来,阮念青也察觉到了方才自己的失礼。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宁薇,双颊在纱巾下泛起薄红,“宁六妹妹,方才是姐姐我失礼了,我最是敬仰宁老侯爷用兵如神,一时有些太激动了。” 想到什么,她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姐姐闺名念青,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弄半天,她还不知道宁薇的名字! 宁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她还真是个痴女子,不过想想,她前世为专研兵法,连出嫁都不愿,宁薇又觉得她会有此种表现亦是正常。 宁薇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柔和,却对兵家之事热忱到形成执念的女子,心中忍不住生出许多佩服之感。 “念青姐姐安好,我单名一个薇字,家人都唤我薇儿,姐姐若是不嫌弃,也唤我薇儿吧!” 阮念青点点头,轻声道:“那以后我便唤你薇儿妹妹了。” “好哇,这样显得亲近许多呢!念青姐姐可是我在京城的第一个闺中密友呢!” 宁薇此时是真心真意想与阮念青相交,语气十分真诚。 阮念青听言,微微一愣,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念青姐姐,你怎么了?” 阮念青久居后宅,多年以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方才听了宁薇的话,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与刚刚认识的宁薇同行。 一时间,她心中生出许多感触。 年幼丧母,阮丞相公务繁忙,鲜少能顾及到她,以至于她的性子愈发孤僻,除了阮丞相,她不愿再亲近任何人,后来,阮丞相贵为一国丞相,前来想要与她相交之人,多数只是奔她父亲而来,她生来一双慧眼,总是能将此事看得十分透彻,渐渐的她失望了,是以她从来没有交过朋友。 她看得出来起初宁薇也是不无功利之心的,如今宁薇说她是她的闺中密友,阮念青突然感到了除了父亲和奴婢以外,旁人给她带来的温暖。 纵使用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望着宁薇真诚的笑容,她感觉到了春风拂面般的舒适。 阮念青眼眶泛泪,转过头去,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薇儿妹妹,多谢你,你是第一个真心与我相交之人,薇儿妹妹莫要嫌弃我性子寡淡。” 宁薇伸手覆上阮念青的手,“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怎么没看出姐姐的性子寡淡?” 随即她促狭一笑,取笑道:“我看姐姐性子活泼的很,方才妹妹都被你惊了半响呢!” 阮念青听出宁薇的取笑之意,脸颊又冒出了粉色。 “妹妹休要再提。” “咯咯…就要提,姐姐能耐我何?” 宁薇赖皮的小模样也逗得阮念青笑个不停。 马车中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赶车的车夫是相府中人,此时听到自家小姐的笑声,不禁啧啧称奇,心里想着这等奇事,回头一定要告诉相爷,让他也高兴高兴。 只怕小姐这般开朗的模样,连相爷都鲜少见到呢! 这宁家小姐还真是个可人儿… …… 宁薇和阮念青一起去了状元府,阮丞相与宁浩磊的闲聊也告一段落。 阮丞相口干舌燥,喝完整杯茶水,才放下杯盏说起了正事。 “贤侄此来,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有不妨直说。” 瞧瞧,这称呼都改作了‘贤侄’,看来他们的关系发展十分迅速啊! 宁浩磊洒脱一笑,未曾拐弯抹角。 “此次前来,有一难事请求阮相相助。”宁浩磊倒是未改称呼,只是语气却是亲近了不知道多少。 阮丞相想了想,爽朗的笑道:“让我猜上一猜。” “你今日特意前来,可是为了我阮府旁边这座宅子?” 心思被看透了,宁浩磊丝毫没有窘迫,他从容回道:“阮相慧眼,学生正事因此事前来。” 他以学生自称,倒是极为恰当,阮丞相身上有许多地方值得他卖力学习。 阮丞相显然早有决定,没有推脱,轻描淡写将此事揽下。 …… 傍晚,阮丞相坐在小亭之中,面前摆着一副残棋。 “父亲可有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 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阮丞相转头循声望去。 青衫女子缓步走来,面容温婉柔和,一双美丽的慧眼此时瞧了棋盘一眼,望着阮丞相笑道:“父亲想不出对策,是否要认输了?” 看着越来越像亡妻的宝贝女儿,阮丞相目光柔和了许多,“念青的棋艺愈发高绝了,为父不敌,唯有认输一途罢!” 阮念青轻柔一笑,道:“父亲博学,女儿怎可相较,只是小巧罢了。” 阮丞相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说话,“念青若为男子,必定是排兵布阵的一把好手,依为父看,即便是那傅家二郎也不是你的对手。” “父亲过誉了,女儿不过时常翻看宁老侯爷当年赠予父亲的兵书,只会纸上谈兵,谈不上好手。” 她的音色轻柔,特别是提到宁老侯爷时,语带十分敬意。 阮丞相听道此话,微微一顿,眼神中流露出缅怀之情,感叹道:“宁老侯爷一去,我大齐十余年未出良将,真是令人痛心。” 他说出的话语竟与齐文帝如出一辙。 “往事已矣,父亲莫要再徒惹伤悲了。”阮念青听言连忙出声劝慰。 “今日薇儿妹妹,将宁老侯爷一部兵书的手抄本赠予女儿,又让女儿大开了一番眼界。” 阮丞相听言,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那丫头看着挺可人的,你若是和她处得好,就多接触接触。” 宁薇若是听到此言,必定又要郁闷了。 先前阮丞相对她的态度可没有这么好,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曾问起。 想来是听了车夫的禀告,知道了阮念青今日心情极好,才高看了宁薇一眼。 果然,天下父母皆是一样,只有自己的子女才是最为要紧的。 阮念青欢喜笑道:“父亲说的是,我与薇儿妹妹虽是初见,确实极为投缘,我们以后就是最亲密的闺中姐妹了。” 阮丞相但笑不语。 女儿第一次交上了朋友,他自然为女儿感到开心。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他同样操着心,那就是他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 今日听浩磊贤侄提起了他那个二弟宁浩焱,据说是个良将之才,他与念青年岁相当,又都喜研究兵法策略,倒是还算般配,日后有机会,要见见才好… 阮念青自是不清楚父亲心中打得小算盘,嘴里依旧不停得说着,与宁薇一起时发生的趣事。 …… 不日后,阮丞相突然登门傅府。 闲聊过后,透露想要买下他相府隔壁宅子的意愿。 傅家人以为阮丞相想要扩建宅院,虽说有些疑惑,倒也没有多想。 其实,即便他们确定了真正的买家是谁,只要阮丞相出面了,他们都会卖出那座宅子。 不为别的,只为那座宅子着实是个烫手山芋。 建造那座宅子花费了傅家许多心力,却始终只能空置着,如今阮丞相出面要买,既不失体面,又能得一大笔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傅家人并不傻,相反他们在官场浸淫多年,无一不是人精。 若是细细想来,必定能猜到阮丞相买宅子是受人所托。 只是他们刻意不去设想此事,这样懵懵懂懂将宅子卖出去,才不会得罪人不是么? 傅家人为人为官的态度也是如此,在傅卓朗身上便可看出… 第104章 赌约【三更】 傅卓朗与宁浩焱走得近,若不是傅卓朗在校场历练,只怕早已去找宁浩磊叙旧了,对于这样的情况,傅家人既不阻止也不赞成,只做看不见。 反正是小辈之事,他侯府要怪也犯不上,任谁也不会为小辈之事,对上当今皇后母家。 若是哪天锦州宁家崛起,傅家人又能通过傅卓朗,与锦州宁家攀上些交情。 不得不说,傅家人将中庸之道用得极为顺手。 虽然清楚傅家人的为人为官之道,当日后每次听到旁人说起,宁家的宅子是阮丞相转手给他们的时候,傅家人那一脸惊讶的表情,还是让宁薇觉得好笑不已! 只不过,有些时候,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在冥冥之中遵循着某种游戏规则。 …… 宅子到手,宁家兄妹立刻着手整修了起来。 宁家如今不缺银两,却也没有大肆整顿,他们深知此时不是大出风头的时候。 宁浩磊联系了工匠,将新买的宅子稍稍完善了一些,兄妹俩便率先搬了进去。 这段日子,齐玄宸鲜少露面,太后大寿在即,他如今实在不算清闲。 宁薇对他在与不在倒是不甚在意,她自己如今也十分忙碌。 新置的宅子缺东少西,人手不足,她这些日子忙着给新家添置物件,每日着男装扮成宁府管事的模样在街上闲逛。 这日,宁薇与幺舅杨奕约好一同去花鸟集市采买。 杨奕手中拎着一个小巧的鸟笼,笼子关着的金丝雀时不时的跳上跳下,一刻也不得闲。 宁薇男装打扮的模样,杨奕看了多次,依然有些不习惯。 他低下头,小声打趣道:“宁管事小小个子,便已经是管事了,真是有本事呢!” 宁薇没大没小的横了他一眼,“舅老爷年纪不小了,妻妾也不曾有一个,也是本事之人呢!” 杨奕败下阵来。 他发现宁薇这丫头简直太坏了。 每次一说话就往他心口上戳,他一把年纪还未娶妻,已经很可怜了,还要遭自己外甥女嘲笑,实在难熬呀! 难不成要降低娶妻的标准不成? 杨奕想到此处立刻控住不住的摇摇头。 若是遇不见心上之人,此生还是作罢了事吧!就让这丫头嘲笑几句也无妨。 突然,杨奕脸上闪过黯然之色。 十年弹指而过,她应当已嫁作他人妇了吧! 宁薇没有错过杨奕脸上的黯然神色,看来幺舅有心事,定是与他一直不肯娶妻纳妾有关! 她看了看周围嘈杂的情形。 心里想着还是等合适的时间再问。 …… 花鸟集市中汇聚了各种奇花异草,珍鱼奇鸟,杨奕陪着宁薇一路走来,见她买了许多品种奇特珍贵品相却很差的花鸟,心中极为不解。 见她还在继续,杨奕拉了她一把,“你买的都是些什么呀?病病怏怏的养不活的。” “我买的可都是名贵的品种呢!若是不小心养活了,可是价值不菲呢!” 杨奕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越名贵的花鸟越是不易存活,你买的那些,不出三天保准全部死光光!” 宁薇杏眸中泛起狡黠,她想了想,轻声道:“幺舅要与我打个赌么?” “赌什么?”杨奕挺直了腰板,一副必胜的神情。 宁薇笑了笑,“若是我将这些养活了,你以后就要听我的,替我办事如何?” “咦!” 杨奕敲了敲她的头顶,不满的说道:“你还想奴役我啊?没大没小!” “怎么?你不敢赌?” 宁薇撇了撇嘴,一副‘你好怂’的嘴脸。 杨奕自认在花鸟虫鱼上的造诣颇深,如今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外甥女的鄙视,自然不肯落了下风。 “好,赌了,可若是我赢了,又当如何?” “若是你赢了,以后我都听你的,可行!”宁薇笑得更加开心了。 杨奕也没多想,拍板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说话间,宁薇晃眼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 那是个中年女人,妇人打扮,身形单薄,穿着打扮低调贵气,手里提着一个用黑布罩上的鸟笼,她站在附近的摊位旁,与摊主说着什么,神情十分焦急。 宁薇低头思索了片刻,再抬头,发现她已经去了另外一家摊位。 踌躇了片刻,宁薇抬步走了过去。 “这位贵客,上次你已经来过了,我记着呢!” “上次你说的那位,我已经去找过了,他没办法治好我家主子的鹦鹉,你可还认识别的会医鸟之人么?如果治好了,我家主人定然大大有赏。” “大姐,不是我不愿帮你,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我家主人真的很宝贝这只鹦鹉,办不好这份差,我…” “大姐,这条街上的人你都问过了,大家都说没救了,肯定是真的没救了,要不你看看我摊上这些,有喜欢的就买一只回去交差吧!” 中年女子颓然的低下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摊子上那些活蹦乱跳的鸟雀。 这些下等鸟雀怎么可以代替主子的爱物? “这位姐姐,你可是要找人医治鸟雀?”宁薇上前轻声问道。 中年女子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年纪不大,皱起了眉头,神情十分不耐。 宁薇见状,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知道有人或许帮到你。” 中年女子听言,非但没有相信,反而心生防备,“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说完便转身走开。 “若是这位姐姐无计可施,不妨去宁府问上一问。” 宁薇说完这句,便转身拉着杨奕走远了。 中年女子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快步走开,脚步不停的离开了花鸟集市。 “薇儿,你刚才为何让那人来宁府?” 马车上,杨奕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疑惑。 宁薇调皮的眨了眨眼,不肯为他解惑,故布疑阵的说道:“我自有打算,等幺舅输了赌局,再告诉幺舅不迟。” 杨奕结舌。 “坏丫头,你还真想奴役你舅舅我呀?” “那是当然,不然的话,设赌局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陪幺舅玩耍么?” 杨奕:“…” …… 凤栖殿,大齐国历代皇后寝宫。 傅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宫婢恭敬的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取下她头上的凤簪。 长发轻柔的落下,在傅皇后背上披散开来。 傅皇后已是不惑之年,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周身沉淀着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 虽平日极力保养,依旧抵不过时光无情的流逝,年轻时美丽的容颜,如今已经漫上了些许细纹,无法遮掩。 对镜抚摸着眼角的细纹,她闭上眼睛,神情有几许惆怅。 “祝嬷嬷回宫了吗?”傅皇后突然出声问道。 身后的宫婢连忙恭敬回话,“回皇后娘娘,已经回来了,天色已晚,皇后娘娘还要见她么?” 傅皇后转过身,神情颇为紧张的问道:“可有寻到能治好白羽之人?” “回皇后娘娘,未曾寻到。” 傅皇后听言,深深的闭起了眼睛,脸上闪过心痛和不舍之情。 …… 天色渐渐明亮。 宁薇醒来。 穿着轻薄的纯白色中衣,来到窗户前,打开一扇窗子。 她用手支起下巴,倚在窗台上,仰头望着天边渐渐暗去的启明星。 她放空了脑袋,什么都不去想,感受着此时的宁静。 齐玄宸从屋顶悄无声息的跃下,一眼便看到了窗台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清纯的微光照在少女粉嫩的脸庞,晕染出一道温暖的颜色。 墨色长发披肩,无半点头饰,天然去雕饰,自然清纯的气息,与绝美的五官胶着在一起,诱人又让人不忍生出亵渎之心… 第105章 动心【四更】 她如同一杯美酒。 时而沁人心脾,时而辛辣刺激。 齐玄宸深知自己已是一个醉酒之人,从见到宁薇那一刻起,他便义无反顾的沦陷了。 这个女子,让他心动,让他心痛。 他想要占有她,呵护她,给她世上最好的东西,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为此他愿意付出一生。 他对她的爱无需理由,就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心,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密切相关。 “在想什么?” 齐玄宸走近,他的音色低沉沙哑,望着宁薇的眼神里有着难言的温柔。 宁薇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齐玄宸倚靠在窗台外边,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宁薇,“今日皇祖母寿宴,你准备好了么?” 宁薇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 “早已准备妥当,你赶紧回宫吧,这样的日子你应该早些去才是。” 说完宁薇转过身,想要将窗户关上。 齐玄宸哪里肯作罢,他拉住宁薇一只手,钻进了屋里。 在宁薇呆愣之际,突然揽上宁薇的腰肢,将她按进怀中,低头在她额上霸道的印上一吻。 宁薇猝不及防的被他禁锢在怀中,男子身上的炙热气息将她迅速包围。 心跳紊乱,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上宁薇的心头,这是一种她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危险。 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瞬,她想要逃走。 紧接着她感受到额上的温软,已经抬起了脚顿了顿,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他的吻仿佛拥有安定她心神的魔力。 宁薇靠在齐玄宸怀中,听到了他如战鼓般雷鸣的心跳声。 “宁六,你为何这般矮?”为缓解紧张,齐玄宸没头没脑的嘟囔了一句。 “…”方才的气氛全数消弭,宁薇大力挣开齐玄宸的臂弯,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登徒子,赶紧给本小姐滚蛋!” ‘嘶 ̄’齐玄宸吃痛不已,被宁薇推到了窗口,无奈的出去了。 宁薇‘砰’的一声关上窗户。 旋即,脚一软,她脱力的靠在窗边,杏眸陷入了无神。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对他动心了吗? …… 太后寿宴上。 齐玄宸中途悄然离席而去,临走时投给宁薇一个放心的眼神。 宁浩磊和宁薇端坐在靠近大门的最后一排。 要不是宁薇视力绝佳,甚至连太后和皇上的脸都无法看清。 方才念礼单时,她也不曾听到宁昌兴的名字。 她知道,这肯定又是侯府搞的鬼,他们即便是失去了进宫贺寿的机会,想要插手礼部安排座位礼单之事,还是易如反掌。 宁薇嘴角划出一丝冷笑。 就这么怕我宁家露脸么?恐怕不能让你们如愿了。 她岿然不动的坐着,面带恰好好处的微笑,一点也没有心急烦闷之态。 阮念青戴着面纱,坐在阮丞相的身后,听着席上传来的众多声音,烦闷的皱起了眉头。 她执起手帕,轻柔的按了按额角。 “小姐,可是有何处不适么?”身边的丫鬟小声的问道。 她的位置离太后很近,丫鬟一出声,太后便听见了。 太后转过头,瞧见是阮丞相独女面露不适之色,自然而然要表示一些关心,以慰臣心。 “念青丫头这是怎么了?可是席上的菜色不合口味?” 阮念青连忙起身,恭敬的回道:“回太后娘娘,臣女无事,许是昨夜吹了些冷风,才有些头疼。” 说着,又扬起手中的帕子,再次按了按额角。 太后正欲再度开口,晃眼看见了她手中的帕子。 纯白色绣着红梅的帕子,看似平平无奇,此时去吸引住了太后的目光。 她盯着瞧了许久,出声问道:“念青丫头,你手中的帕子可是双面绣?” “回太后娘娘,正是双面绣,太后娘娘慧眼。”阮念青低下头,在面纱下露出微笑。 薇儿妹妹,这下你满意了吧! 众所周知,太后最是喜爱双面绣,只是如今这门技艺失传,哪怕她贵为太后,也无处去寻。 众人一听到双面绣的字眼,立刻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部投向了阮念青。 太后眼中露出了欣喜之意,“你从何处寻来的双面绣?” “回太后娘娘,这方帕子是臣女闺中密友所赠。” ‘闺中密友’这四个字,再度引起了众人侧目。 简直太稀奇了,这阮念青是个什么性子,在场的没有不清楚的,她连模样都不曾给人看过,如今居然有了闺中密友,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知道太后喜爱双面绣,阮念青也没有再拐弯抹角,轻声说道:“前几日,臣女去宁府借书,薇儿妹妹恰巧在绣这条帕子,臣女喜爱这帕子上的红梅,便厚着脸皮要来了。” ‘宁府’‘薇儿妹妹’,听到这两个信息,席间众人的神情不一。 为区分宁老侯爷的两脉后人,京中之人默契的将夏老夫人那一脉称为侯府。 而锦州宁家一脉,便称为宁家。 至于宁薇的名字,他们以前不清楚,现在嘛,基本都清楚了,因为宁家如今在京城的只有两人。 状元郎宁浩磊,宁家六小姐宁薇。 这个薇儿妹妹是谁,呼之欲出了。 四皇子妃宁沛容咬了咬唇,目光迅速扫了宁薇一眼。 宁薇正好也在看她,从她的目光中品出了很多情绪,轻视,厌弃,还有怒气。 宁薇毫不在意的报以微笑。 不带任何情绪。 “薇儿妹妹今日也在席上。”阮念青轻声提醒太后。 “哦?在何处,上前来让哀家瞧一瞧。”太后将目光投向席间… 第106章 寿宴【五更】 “宁薇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蓬岛春蔼,寿域开祥。” 宁薇款款站起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低头,扶身,行礼。 动作流畅优雅。 她今日身穿一袭红色衣裙,头戴锦带花流苏步摇,脸上未施粉黛,面上笑容恬静,初次面圣却无半分拘谨,气质清新又不失大气。 席上之人看着她的目光皆带着审视之意。 锦州宁家虽是宁老侯爷之后,但他们久居锦州,众人本以为他们养出的女儿会显得小家子气。 不曾想,宁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大家闺秀风范。 她所行的宫中礼节,甚至比京中贵女们还要标准自然。 宁薇此番表现,让在座之人高看了宁家一眼。 宁薇虽上前了几步,还是离太后颇远,太后年迈,看不清宁薇的模样。 她开口道:“再近一些。” 宁薇再次向前迈了几步。 这下,太后看清了她的容貌。 容貌不俗,大气沉稳,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念青丫头方才说你会双面绣,可是真的?” “回太后娘娘,臣女略知一二。”面上一直维持着一抹浅笑,显得她十分温和有礼。 宁薇拿出来的双面绣都是含翠所绣。 她之所以说是自己绣的,是依着含翠自己的要求。 含翠只是一个婢女,若是太后知道绣品出自她之手,必定会向宁薇要人,到时候宁薇即使再不愿,也要将含翠送入宫中。 含翠不想进宫,更加不想离开宁薇,便央求了宁薇,让她自称双面绣是她所绣。 这样对宁薇也有好处,她便没有拒绝,默默地将含翠的好记在了心里。 “宁家小姐既然会此技艺,为何不上进献给太后娘娘,莫不是宁家小姐不知太后娘娘最是欣赏双面绣?” 宁沛容突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她暗中动了手脚,将宁家送的贺礼从礼单上剔除,却是不清楚宁家所送之礼为何物。 她一开口,席上之人纷纷又将目光投向宁薇,这是在等着看热闹呢!谁都知道侯府与宁府不和,如今一见面见怼上了,还真是有看头! 宁薇莞尔一笑。 “夫人此话差已。”她装作不识宁沛容的模样,称她为‘夫人’。 这下子,看热闹的人更加兴奋了。 “臣女虽初入京城,却也曾听祖母说过,太后娘娘对双面绣颇为偏爱,是以此次有机会进宫为太后贺寿,臣女喜不自胜,大胆恳求父亲将准备寿礼之事交给臣女。” 宁薇刚说完,阮念青接话道:“据臣女所知,宁家所献寿礼正是一面双面绣屏风,可是不知为何,却不曾出现在礼单之上,难不成是不小心漏掉了?” 听到此话,太后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一直很是安静的皇后娘娘抬起了头,颇有深意的看了宁沛容一眼。 “皇祖母,依孙儿看,应当是今日礼品繁多,方才大家没有注意到吧!”四皇子齐玄瑄风度翩翩站起身来。 听见他的声音,宁薇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前世她亲手毒死了齐玄瑄,宁薇对他已经兴不起任何情绪,方才那一顿,只是因为他突然出声所致。 齐文帝收回一直停留在宁薇身上的眼神。 威严的说声说道:“来人呐,将宁府所送贺礼抬上来。” 话刚落音,齐玄宸便带着抬着屏风的太监进来了,“父皇,儿臣方才路过后殿,发现有人欲将此物抬去杂物殿,上前查问才知原来是宁家所送贺礼!” “大胆!” 齐文帝重重拍响桌面,质问道:“是哪个奴才如此胆大?竟敢私自处置太后寿礼!” 今日是太后寿辰,齐文帝并不想深究。 是以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只是处置了几个宫人,又言辞锋利的警告了一番,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宁薇了然于心,没有意外。 看着始作俑者宁沛容一脸惊恐之色,宁薇扯了扯嘴角。 这位四皇子妃,侯府大小姐,还真是如前世一般没脑子。 侯府如今都已经消停了,她还硬是要插上一脚,她以为这样就能压制住宁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将手伸到了宫中。若不是她是侯府嫡女,又是四皇子正妻,这会子早就人头落地了。 前世她若不是这样蠢钝如猪,也不会被自己夫君和亲妹同时背叛还不自知,直到她妹妹宁沛芷抢了她皇后之位,将她打入冷宫,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齐玄瑄厌烦了。 宁沛容前世凄惨收场,宁薇却毫无同情之意。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前世她将宁薇视为死敌,没少作践宁薇,在宁薇看来,侯府之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她的仇人。 不过,宁沛容很好对付,宁沛芷却不是善茬。 说到仇怨,宁沛芷和夏氏才是宁薇心中的死敌,仇怨之大,大到她生生世世都想要将她们千刀万剐。 …… 处置了宫人,众人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大殿之中的屏风之上。 这架屏风有一人多高,比寻常屏风宽敞一些,倒是不失大气。 屏风被红布蒙得严严实实,众人看不到屏风的图案,神情愈发好奇。 太后抬起手,身旁的宫婢立刻扶她起身,往屏风边上走去。 齐玄宸嘴角含笑,执起红布一角,轻轻一拉。 红布落下。 一架松鹤图跃入众人眼帘。 即是双面绣,自然双面都是同样的图案。 高大葱郁的青松下,仙鹤展翅抬足而立,仙鹤纤毫毕现,仿佛即将跃起,看着就像活物一般。 太后面上浮现出祥和的笑容。 “不错不错,这副松鹤图甚得哀家欢喜。” 宁薇向前迈了半步,柔声道:“太后娘娘,此图中并非只有松鹤,太后娘娘还请细瞧一番。” “哦?不只是松鹤…” 有此疑问的,不止是太后,还有殿中众人。 这副屏风上明明就只有松鹤,他们实在没明白宁薇话中玄机,纷纷再次看向屏风。 太后好奇的凑近细瞧,这下总算看破玄机。 她面上笑容更盛,笑着对宁薇说道:“你这丫头倒是用心。” “来人呐,将哀家的冰玉生花镯拿来,赏给这丫头。” 太后此话一出,殿中女子无一不是嫉妒万分,就连男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宁薇几眼。 要知道,太后所说的,这冰玉生花手镯可不是普通物件。 先说材料,冰玉。 冰玉质地晶莹,如冰一般通透,乃是大齐国特有的一种玉石。 而太后的这手镯,更是万中无一,制作这对手镯的原材料中,不知为何生出几朵浅蓝色的印记,恰巧这些印记像极了绽放中的牡丹花。 因为这个巧合,这对手镯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蓝色牡丹花镯。 这样珍贵奇特的饰物,自然也就献给了大齐最为尊贵的女人,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冰玉生花这个名字还是太后赐的名。 这手镯本是一对,太后向来珍爱这对镯子,她多年不曾佩戴,旁人连看都无法看上一眼。 当年太后嫡女长公主远嫁西魏之时,太后送了她一只作为陪嫁,如今只剩下一只,还以为太后会自己留下,没曾想,居然这么简单便送给了宁薇。 “臣女拜谢太后娘娘恩赐。” 宁薇从容谢恩,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太后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柔和的说道:“巧思妙手,不愧为宁侯之后。” 其实太后方才一时冲动才将手镯送出,此时已然有些心疼了。 “母后说的是,这丫头的确聪慧,居然想到用多种寿字,并成一副松鹤万寿图,当真是妙!” 齐文帝细细看过屏风之后,也发出了赞扬之声,“依朕看,这图之中的寿字正好一万个,是也不是?” 宁薇落落大方的回道:“回皇上,确是如此。” “很好,宁昌兴教子有方,长子新科中举,幺女也如此聪慧大方,当赏!” 齐文帝说是要赏,可一时又想不到该赏些什么。 赏银子,宁昌兴如今最不缺的只怕就是银子。 赏珍宝,有了银子,这些自然也不会缺。 齐文帝陷入了为难之中。 一旁许久未曾开口的齐玄宸,上前一步,朗声道:“父皇,儿臣昨日路过宁府,瞧着宁府还未挂上牌匾,不如父皇挥毫赐字,想当年,宁老侯爷府邸牌匾不也是父皇墨宝么?” 齐玄宸此话一出,大殿陷入了沉默之中。 宁薇听到齐玄宸的话,微微一怔。 这事他事先并未提过。 宁府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挂上牌匾,是因为家主宁昌兴还未到京城,宁家兄妹自然不能将牌匾挂上去。 齐文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睨了齐玄宸一眼,一时没有言语。 第107章 皇后【一更】 齐文帝心想,既然要以宁家来制衡侯府,将宁家抬高一些也并无不可。 “拿笔墨来。” 齐文帝嘴里吩咐着李公公,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的注意着宁薇的反应。 宁薇嘴角依旧噙着一丝笑意,在他说话之时,笑意加深了些许,即表达了喜悦,又不显激动,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 齐文帝不禁纳闷,一个从小长在锦州十来岁的小姑娘,为何能如此镇定? 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看来宸儿的眼光着实不错。 李康年吩咐小太监端来了笔墨。 齐文帝抚了抚龙须,执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上‘宁府’二字。 他的字如同他的人一样,极具威严,铁划银钩,一横一撇之间,隐隐藏着雷霆劲风,气势骇人。 齐文帝搁下笔,宁浩磊已经来到了近前,兄妹俩齐齐谢恩。 此次寿宴,初来京城的宁府大出风头,在场的众人心中各有盘算,想必此次之后,宁府在京城的处境又会与之前大不相同。 …… 寿宴结束,宁薇捧着装有冰玉生花手镯的锦盒,跟着宁浩磊缓缓走出宫殿。 齐玄宸走了过来,给宁薇使了个眼神,继而与宁浩磊同行。 “浩磊兄,父皇命本皇子将墨宝送至宁府,正好与你们一起出宫。” 宁薇撇了撇嘴。 这厮尽说瞎话,这种事都是太监做的,哪里值得劳动他一个堂堂皇子? “宁六小姐请留步。” 三人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原来是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 齐玄宸和宁浩磊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不解。 皇后娘娘的人找宁薇做什么? 反观宁薇,她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见嬷嬷走到自己面前,扶了扶身,“嬷嬷唤我,可是皇后娘娘有何交代?” “老奴给六皇子殿下请安。” 祝嬷嬷对齐玄宸行了礼,随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宁薇一眼。 “皇后娘娘召见,请宁六小姐随老奴走一趟吧!”态度颇为亲和。 齐玄宸皱了皱眉头,询问道:“皇后娘娘有何事召见?爷还要去宁府送父皇墨宝,可不能耽误了。” 祝嬷嬷听言,笑容满面的回道:“老奴不敢耽误六皇子殿下,还请六皇子殿下与宁大公子先行,稍后老奴会将宁六小姐送出宫的。” 眼看齐玄宸愈发不耐,宁薇开口了。 “嬷嬷还请前面带路。” 祝嬷嬷面上一喜,向齐玄宸俯身告退,便带着宁薇往凤栖殿去了。 齐玄宸实在不明白皇后为何召见宁薇,心中担心不已,后宫女子向来难以相处,若是她在后宫受了委屈可怎么好? 他二话不说,撇下宁浩磊走开了。 凤栖殿 傅皇后端坐主位之上,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神情有些焦急。 宫婢掀开珠帘,走到她面前蹲身行礼,“皇后娘娘,宁六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吧!” 宫婢一愣,皇后娘娘不是吩咐过,贵女进宫拜见,必须在殿外侯上半个时辰,以压其锐气么? 傅皇后见宫婢愣在那里,不悦的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话。” “奴婢知罪,奴婢这就去传话。” 宁薇进殿,行过礼,傅皇后便命人赐坐。 看了一眼宁薇手中的锦盒,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她一些日常琐事,才将话题拉到了花鸟之上。 周旋了许久,傅皇后笑着说道:“看你对花鸟了解颇多,本宫久居后宫,皇上忧心本宫烦闷,曾赐予本宫一只凤头鹦鹉,赐名白羽。” 说着便吩咐祝嬷嬷,“你去将白羽带来,给宁六小姐瞧一瞧。” 宁薇与傅皇后周旋了许久,见她终于说到了正题,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这后宫的女子实在是难缠,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偏偏要整出一些弯弯绕绕,实在是闹心。 傅皇后的这只鹦鹉,全身毛色雪白,只有头冠上有几缕红翎。 冠似凤尾,是以名为凤头鹦鹉。 只是这只鹦鹉此时精神不振,半阖着眼,羽毛也有些许暗淡,一看就是只病鸟。 宁薇细细的观看了一番,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如此美丽的鹦鹉臣女还是一次见呢,多谢皇后娘娘。” 傅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泛起了愁意。 “凤头鹦鹉难寻,更加难养,本宫费劲心思,养了两年有余,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天它突然打不精神来,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傅皇后只是听祝嬷嬷说过,宁家有可能有人会有法子,所以才有此一问。 宁薇正欲开口说话,齐文帝身边的李康年来了。 他侯在门帘外,等着傅皇后召见,眼神一直往宁薇的方向瞟。 傅皇后将他唤进来,他弯腰行了礼,便道:“皇后娘娘,皇上方才说起,臣子们献给太后娘娘的寿礼繁多,还请皇后娘娘过去帮忙打理。” 傅皇后听言,点头应道:“本宫知道了,你替本宫向皇上回话,就说本宫立即去太后寝宫。” “奴才遵命。” 李康年告退,临走之时,又看了宁薇一眼。 眼看傅皇后有事要忙,宁薇连忙站起身。 “皇后娘娘有要事在身,臣女不便打扰,臣女斗胆请求,请皇后娘娘让臣女将白羽带回府中医治,半月之后,臣女定还皇后娘娘一个精神抖擞的白羽。” 傅皇后听言,想了想,慎重追问道:“你如此有把握?” “臣女不敢欺骗皇后娘娘。” 傅皇后心里想着,若是不让她带走白羽,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白羽乃皇上所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实在不好交代。她带走白羽,若治好了,自然有功,若是治不好,那皇上归罪下来,也能将罪责推脱给她,这样两全的法子,傅皇后没有理由拒绝。 “祝嬷嬷,将白羽交给宁六小姐。” 傅皇后吩咐了祝嬷嬷,便对宁薇说道:“白羽交给你,你要多多费心了,本宫还有要事,就让祝嬷嬷送你出宫吧。” “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女大哥应当还在等着臣女,就不劳烦祝嬷嬷跑一趟了。” “那好,让祝嬷嬷将你送出后宫罢。” “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宁薇走出后宫,一眼便看到了等在一旁的齐玄宸。 她接过祝嬷嬷手中的鸟笼,道了别便走了过去。 齐玄宸大声说道:“宁六小姐,浩磊兄有要事先行一步,托爷在此等你片刻,送你回府。” 来往的宫人,皆暗叹不已,没想到六皇子殿下与宁家公子走得如此亲近。 “那便多谢六皇子殿下了。” 宁薇语气诚恳的道谢,无人注意到她并未行礼。 齐玄宸自然不在意,接过宁薇手中的鸟笼,走在宁薇身侧。 宁薇看到他,想起了李康年怪异的态度,小声问道:“刚才的事,是你搞的鬼吧?” “何事?”齐玄宸佯装不解。 “皇上突然让李康年把皇后叫走之事。”宁薇耐心性子解释。 “怎么样?她找你做什么?给你委屈受了吗?”齐玄宸言语关切备至。 宁薇突然想起早上的事,脸色变得十分不自在,抿了抿唇,回了一句,“没有。”便沉默着向前走去。 齐玄宸见她突然变脸,心生不解,看了看周围,知道此时不是过问的好时机,便耐下性子没有继续发问。 看着宁薇上了马车,齐玄宸按下想要与她同乘的念头,钻进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缓缓往宁府而去。 宁薇手指紧拽着帕子,头脑一片混乱。 早上之事发生过后,为了不在寿宴上出错,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 如今完满寿宴结束,她心里绷着的弦松开了,这件事立即便涌了出来… 第108章 上宾【二更】 这一世,在未见齐玄宸之时,宁薇已经下定决心坚决不能嫁他。 见到齐玄宸之初,她刻意冷淡他,不想与他走近。 岂料,他却缠上了宁薇,他全心全意对她好,在并不熟络的时候,便配合她除掉宁海瑶,后来更是替宁薇保护她大哥宁浩磊。 他帮了她许多。 宁薇也感觉到了他的真心。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日夜相对,这一世,她的内心并不排斥齐玄宸,她任由齐玄宸经常出现在她身边,短短时日,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早晨发生的事,就像一个导火索,让宁薇怀疑起当初自己的决定。 她脑中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与齐玄宸再续前缘,那么澈儿会不会再次出生? 一想到还能与澈儿再续母子情,她心中冒出了许多情绪,纷乱交织,澈儿的小脸浮现在她脑海之中,清晰无比。 宁薇的呼吸乱了,她的胸口不断起伏,手指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她问自己,这一世,她有能力保护澈儿吗? 有! 宁薇的眼神陡然凌厉… 若是能再次拥有澈儿这个孩儿,她便无所畏惧,遇神杀神,荡平一切欲行不轨之人! 从皇宫到宁府乘坐马车只不过半柱香时间。 无人知道,宁薇在这半柱香内,心态已然大变。 马车从侧门进府,到二门才停了下来。 齐玄宸掀开车帘,将自己的手递给宁薇。 这样的动作,他不止做过这一次,只是每次宁薇都无视他,自行跳下了马车。 宁薇的目光盯着齐玄宸的手,没有动作。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齐玄宸。 他俯身站在马车前侧,身形俊逸,玉树兰芝,薄唇轻抿,嘴角的弧度温暖,魅惑的桃花眸望着宁薇,倒映出她的身影。 他这双绝美的眼睛,曾让多少见过的女子沉溺其中,宁薇不知。 但她知道,如今这双眼睛里,只有她。 宁薇想,除却澈儿的原因,或许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抿了抿粉唇,将自己的手放在齐玄瑄的手上。 齐玄宸感受到手心的柔软,心中狂喜,顿时眉开眼笑。 他的笑容干净纯粹,如冬日暖阳一般温暖灿烂,如春日繁花一般鲜活多彩,宁薇看在眼里,嘴角也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她打定主意,如若到了她生育澈儿的年纪,齐玄宸还未变心,那么她愿意与他携手… …… “小姐,伍夫子到了。” 剑眉推开雅间的房门,轻声传话。 宁薇回过头,抚了抚宽大的衣袍,调整了姿势坐好。 抬头对剑眉说道:“请他进来吧。” 剑眉应声出去传话。 站在宁薇身边的巧竹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公子,伍夫子如今和侯府走得那么近,他会不会…” 宁薇明白她的意思。 巧竹听宁薇说起过与伍夫子的渊源,只是光凭这些,巧竹还无法全然信任伍夫子。 毕竟宁薇所谋的,并不是一件小事。 “放心吧,伍夫子此人信得过。” 前世宁薇处境极差,伍夫子尚能全力以助,如此之人,宁薇怎会信不过呢?再者这一世伍夫子欠宁薇的恩情更大,她相信伍夫子定然不会背叛他。 巧竹点点头,不再开口。 剑眉将伍夫子领进门,便关上门守在门外。 宁薇道:“伍夫子请坐。” 伍夫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在宁薇对面就坐,拱手道:“多年未见故人,近些年可还安好?” 宁薇笑了笑,亲切的回道:“我一切都好,有劳伍夫子挂心了。” 伍夫子神色祥和,看着宁薇时的眼神很是敬重。 “伍某献出鼠疫药方救了病危的侯府世子,如今侯府待伍某为上宾,只是侯府之人心性谨慎,侯府内部之事从未与伍某提起。” 他说完便看着宁薇,看她如何回答。 宁薇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问道:“京城赌坊如今的变动不小,伍夫子可有从中获利?” 伍夫子听言,神情微怔,沉默片刻,便恍然大悟。 “那五十万两…” 没等他说完,便看见宁薇点了点头,伍夫子晃了晃神,突然大笑起来。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看向宁薇的眼神之中,多了许多欣赏之意。 宁家有女如此,还有何愁? 伍夫子笑道:“那位可是个大人物,六小姐这样对上他,不怕他事后报复么?” 看来伍夫子清楚被贱卖的赌坊背后之人是谁。 伍夫子自己也开有赌坊,齐玄瑄掺上一脚之后,对他的影响十分大,这次齐玄瑄因为宁薇的五十万两,赔了七百五十万两,他的赌坊经营不下去,伍夫子便坐收渔翁之利。 宁薇漫不经心的回道:“如今他羽翼未丰,若是能逼得他早日动手,倒也不是件坏事。” 顿了顿,继续说道:“侯府挥霍无度,祖上留下的家财,怕是所剩无几,伍夫子不妨从这方面入手。家人马上便要入京,我得对他们的动向更加了解才行。” 伍夫子点点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宁薇,他忍不住心生感叹,小小年纪,青涩未褪,便为家人劳心劳力,奔波谋划,这份赤子之心,他敬服! 说罢了正事,宁薇从袖袋中拿出针包… 第109章 月粮【三更】 “我曾在书信中提过要为你医治腿疾,伍夫子没忘记吧。” 伍夫子端着茶水的手陡然顿住,看了看宁薇手中的针包,又看了看宁薇,神情惊讶的问道:“你要为我医治?” 宁薇认真的点点头。 巧竹神情别扭的搬过一把矮凳,走到伍夫子对面,“伍夫子,烦请您把伤腿放在凳子上。” 伍夫子总觉得这对主仆在与他开玩笑。 他的腿是多年旧患,不知道看过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她们这样…随意,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吗? 伍夫子原本以为宁薇是想为他请大夫,他并未在意,没想到她要亲自出手。 不是他看不起宁薇是女儿之身,而是宁薇的年纪太小了,即便她从娘胎开始学医,也只不过十来年,哪里能在医术上有所成就? 宁薇清楚伍夫子肯定不会相信她,她也不在意,轻声道:“伍夫子试试也不会有损失,不是吗?” 伍夫子听言,叹了口气,将脚放在矮凳之上。 心中想着,就算是给她面子,让她练练手也无妨。 宁薇抽出一根银针,二话不说扎进伍夫子脚踝。 “…”伍夫子无语了。 要不是扎针的人是宁薇,他的恩人,他早就一脚把这人踢老远了。 她这是在施针吗? 其实是在扎小人吧! 没脱鞋袜就不说了,那手法…不对,明明是完全没有章法! 看到伍夫子古怪的神情,宁薇瞥过头,只做看不见。 其实她哪里懂什么医术,不会是借用银针给伍夫子渡灵气罢了。 这法子还是四哥宁浩鑫给她的建议呢! 宁薇心中暗想,等四哥来了京城,还得请他好好教自己一些施针手法才行,她如今这样施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渡完灵气,宁薇收起了将伍夫子脚踝扎成刺猬的银针。 “再施几次针,伍夫子的腿必定会康复了。” 伍夫子扯了扯嘴角,无奈的回道:“借你吉言了。” 宁薇:“…”好吧,你不愿相信也正常。 伍夫子回家之后,明显感觉到了伤腿的变化,这才意识到宁薇并未与他开玩笑,也不是在捉弄他。 他的腿是真的有了康复的希望。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他心中是如何狂喜,可想而知! …… 巧竹快走两步,追上宁薇的脚步,轻声在宁薇耳边低语。 “小姐,你那样胡乱施针,真的有用吗?” 已经换回女装的宁薇勾唇一笑,抬腿跨进宁府大门。 “休要胡言,你不懂施针,自然看不明白我施针的手法,那可不是一般的手法。” 巧竹歪着头,思索良久。 是这样吗? 算了,小姐说是就是吧! 巧竹摇了摇头,将此事抛诸脑后。 宁薇莞尔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去大哥院子。”到时辰用餐了。 宁浩磊院子里刚摆好晚饭,宁薇进来了。 “来得正好,坐吧。”宁浩磊见她来了,嘴角立刻出现一抹温和的笑容。 宁薇笑眯眯的就坐,执起银筷,“大哥,这个时辰爹应该已经动身了吧?好久没见到爹了,好想立刻见到他呢!” 宁浩磊应道:“应该已经动身了,再有三天就该到了。” “三天?为何要三天,爹一个人快马加鞭,应该只要一日半呀?”宁薇不解的放下银筷。 “家人众多,行李也多,自然就慢了。” 宁浩磊笑着伸出筷子,宁薇听言,大喜道:“大哥你是说,大家一起进京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要收拾好一阵子呢!” 宁浩磊无奈的垂下捏着银筷的手,看来不说清楚,他是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二叔放不下白鹿书院,决定留守锦州,二婶她们也都留下了。所有父亲和祖母决定锦州的府邸还是维持原样,这样一来当然简单多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将二叔留在锦州,会不会…” 把宁昌隆一家留在锦州,在宁薇看来并不是明智之举,她担心侯府会因为无法对付他们这一脉,而向锦州伸手。 宁浩磊自然明白宁薇的顾虑。 屏退了下人,他才开口说道:“你想的父亲也想到了,是以这一次父亲来京,将家族影卫多数留在锦州。” 这是宁浩磊第一次对宁薇提起家族影卫之事。 以前,他认为女儿家无需知道这些,如今他的看法改变了,他明白宁薇不是普通女子,即便他不说,想必宁薇也猜到了一些,如今他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她。 宁薇确实知道宁家存在着秘密影卫。 宁老侯爷在世之时,便特意给祖母这一脉训练了一群影卫。 前世若不是这些人的存在,宁家家破之后,宁薇几人不可能顺利躲过暗杀,来到京城投靠侯府。 那个时候,侯府只想要他们宁府的财宝,根本就没想过留下活口。 只可惜那时候,宁薇他们还傻傻的以为,他们是遇到了劫财山贼。 呵呵,真是讽刺。 试问普通山贼又怎么可能会是影卫的对手? 宁薇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深吸了几口气,她仔细想了想,再度出声,“影卫能防暗杀,却不能防止有心人暗害,父亲可还有另外的安排?” 宁浩磊点点头。 “你放心吧,以前父亲顾念着祖父,不愿与侯府相争,如今却是不同了,再说二叔也不是那般庸碌之人,他如今已经搬回府中居住,定能护好二婶她们。” 听了他这番话,宁薇放心了一些。 转念一想,只要她在京城掌握侯府动向,即便侯府对锦州那边欲行不轨,她也能提前得知,做出防范。 “即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宁薇笑了笑,再度执起手中的银筷,盯着碗里白花花的米饭看了看,“大哥,户部送来的月粮都销毁了吗?” 宁浩磊皱了皱眉,“已经销毁了,留着若不小心误食了就不好了。” “大哥,这件事交给妹妹处理,你就不要插手了。” 宁浩磊点点头应了下来。 他如今还没有官职,阮丞相对他另眼相看,将他带着身边教授为官之道,此时他无法分心。 宁浩磊边吃饭边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尽快丰满羽翼,到那时宁薇就不用这般劳心劳力了。 …… “星海回来了吗?” 宁薇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发问。 含翠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放在手中的绣品,起身回话,“小姐你回来了,星海已经在闲间等你多时了。” 为了方便行事,宁薇早已将星海的存在,告诉了含翠和巧竹。 起初她们不是很习惯院子里有男子进出,如今倒是完全适应了,甚至相处得还不错。 宁薇看了看桌上的绣品,不赞同的望向含翠。 “你怎的如此沉迷刺绣,这样可不好,容易伤着眼睛。” 巧竹连忙插话,“就是,你绣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打算做刺绣生意么?”她劝了含翠好多次了,每次都被含翠当成耳边风,说过就忘了。 含翠不好意思的拂了拂额发,“一做刺绣就停不下来。” 宁薇扯了扯嘴角,扶额道:“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依奴婢看呀,小姐你干脆给开个绣坊好了。”巧竹笑嘻嘻的开起了玩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薇倒是觉着她这个主意相当好。 “含翠你怎么看?”她认真的问含翠道。 含翠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呆愣在了原地,她从未想过这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宁薇见状,也没急着听她的答案,便道:“你好好想想,有主意了再告诉我。” 说完便转身去了闲间。 …… 闲间里,星海喝着含翠先前给她端来的茶水,神情惬意。 见宁薇进来,立刻放下茶杯,规矩的站好,“小姐。” “坐吧。” 星海有些别扭的坐下了,他还从未坐着回过主子话呢! 宁薇看在眼里,笑道:“自己人,不必如此拘束。” 自己人!星海心头一暖,愣愣的点了点头。 “好了,说正事吧,你查出了什么?” 第110章 回京【四更】 宁薇道:“好了,说正事吧,你查出了什么?” 星海立刻挺直了身板,正色道:“属下查到加了寒食散的月粮,是从户部堂主事朱永手中派出,且他经手的月粮中,只有大少爷的月粮中掺有寒食散。” 宁薇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谁能想到,朝廷派发的月粮也有人敢做手脚,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查验了那些粮食,只怕如今已经被她和宁浩磊吃下肚了。 寒食散药性燥热,用来医治寒症极为有效,因过于燥热,服用后必需食冷食才能散热。 它并非毒药,少服无大碍,但是时间久了,会导致服药之人上瘾,最终重则丧命,轻则残废。 看来宁家人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实在太过碍眼了,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星海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朱永便是朱玉堂的父亲。”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宁薇,“这是秋雨送来的。” 宁薇接过,没有急着打开。 她设计让王雪柔嫁给了朱玉堂,又怎会不了解朱玉堂的家事呢? 朱玉堂的父亲朱永,户部堂主事,五品京官,为官圆滑,为人与他儿子一样…好色! “看来侯府联系上王雪柔了。”宁薇言语十分肯定。 星海点头道:“他们的确暗中联系上了王雪柔,给了她不少好处。依小姐看,咱们下一步如何行事?” 宁薇这才打开字条看了一遍,愣了许久,才撇了撇嘴,笑道:“王雪柔倒是挺有本事的,呵,她的事先放一放,你去给伍夫子带个话,就说让侯府的人尝尝寒食散的味道。” “是。”星海淡淡一笑。 …… 星海走后,宁薇坐在原处,捏着手中的字条,脸上的鄙夷之色不加掩饰。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含翠端着茶水进来,不解的发问。 宁薇顿了顿,将字条递给含翠,含翠不在意的接过,看了又看,用手捂着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回神了。”宁薇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晃。 含翠呆愣愣的放下手中的字条,惊讶的说道:“原来世上还真有人会‘扒灰’啊,我还以为是厨房的婆子们编的呢!真荒唐,啧啧…” “扒灰?”宁薇十分不解,她从未听过这个词。 含翠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心中自责不已。 这样污秽的词,怎么能让小姐听见呢! 宁薇却是不依不饶,“那是什么意思?赶紧给我讲讲。” 含翠拼命的摇头,一副誓死不说的模样。 宁薇好笑的撇了撇嘴,道:“赶紧说,再不说我就去问别人了。” “小姐,你可不许去问别人,”含翠着急的摆摆手,妥协道:“奴婢说还不行吗!” 她踌躇了一番,小脸刷的一下通红,她哀怨的看了看宁薇,为难的开口。 “奴婢也是听以前厨房的粗使婆子们说的,她们说儿媳妇与公公…与公公有染,就叫扒灰!” “为何?”宁薇不解的问道。 含翠的小脸愈发的红艳,看着宁薇的眼神也更加哀怨。 她极不情愿的小声解释道:“她们说以前有一户农家,儿子常年上山打猎,在深山一待就是好几日,新娶的媳妇耐不住寂寞,便勾搭上了自家的公公。” “有一次他们在厨房相会,她婆婆突然来了,慌忙之间,她公公便躲进了灶台底下,不料还是被婆婆发现了,她婆婆便问他躲在灶台底下做什么?她公公慌忙间找了个借口,就说他在灶台底下扒灰。” “这件事传开之后,坊间便把这事称为扒灰了!” 含翠说完这个故事,小脸都快红得滴血了。 宁薇抿嘴一笑,道:“还真是新鲜,活了这么久,我还未曾听过这样的故事呢!” “小姐是大家闺秀,这些话哪里是小姐该听的,没得污了小姐的耳朵。”含翠郁闷的反驳道。 见宁薇还在嬉笑不已,含翠更加郁闷的说道:“小姐还笑,若是让太夫人知道奴婢给你说这些,她只怕要把奴婢的嘴封起来呢!” “咯咯…含翠你那般爱说话,封了嘴还不得闷死,这可不行呢!” 宁薇恶趣味的打趣着含翠。 含翠扁了扁嘴,“小姐你真坏…” …… 樱桃捏着手帕站在院子一角,看着侯府下人将新采买的燕窝鹿茸等补品存进库房,低头思索了一番,转身走开。 回到自己的房里,樱桃关上房门,从怀中掏出伍夫子送来的字条,又细细看了一遍,才寻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窜起的火光明明灭灭,印在樱桃脸上,显得有些扭曲诡异。 樱桃从小生在侯府,她娘是侯夫人的婢女,早年侯夫人将她指给了侯府下人,生了樱桃没过两天侯府小世子也出生了,侯夫人便指派她做了小世子的奶娘。 侯府重视小世子,担心奶娘奶水不足,是以樱桃只喝过两日的母乳。 宁侯爷虽常年驻守边疆,后院的妻妾却是不少,龌龊之事更是多如牛毛。在侯府后宅中长大的樱桃,耳濡目染之下,养成了一副心机深沉贪婪自私的性子。 樱桃不甘心终生庸碌,一年前便爬上了当时还只有14岁的小世子的床。 小世子初经人事,倒是对她不错,只是年纪还小,无法给她一个名分。樱桃原本也不急,她知道日后她肯定能爬山姨娘的位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的美梦被前阵子那场鼠疫无情的摧毁了。 想起自己染上鼠疫,侯府命人将她拖去乱葬岗杀死的经历,樱桃面上浮现出愤恨之色。 要不是伍夫子偶然遇见,将她救了下来,下场会如何她连想都不敢想。 樱桃觉得伍夫子是上天派给她的救星,他不但治好了她的鼠疫,还为她在夏老夫人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谎称樱桃在研制鼠疫方子之事上有功,让她得以重回侯府。 更重要的是,伍夫子能给樱桃许多她想要的东西。 樱桃从脖颈处拽出一根红绳,摩挲着红绳上挂着的血色宝石,嘴角抿起一丝讥讽。 不管是把她当成玩物的侯府世子,还是将她视为干女儿的伍夫子,只要谁能给她想要的,她就会偏向哪边。 如今看来,还是伍夫子这边更加有诱惑力。 樱桃还以为自己可以左右逢源,殊不知早已落入了伍夫子的掌控之中。 …… 十几辆外观普通的马车驶进京城城门,缓缓穿过大街,毫不张扬。 宁府府门大开,家丁丫鬟列成两排,恭敬的低头等候家主到来。 宁浩磊和宁薇站在府门外,频频顾盼,神采飞扬。 宁昌兴和宁浩焱并未乘坐马车,宁昌兴一身寻常衣袍,宁浩焱则一身劲装,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领着马车缓缓靠近。 远远看到宁浩磊和宁薇,宁浩焱兴奋的向他们挥手,轻踢马腹,骏马朝着宁府奔驰而来。 “大哥,六妹。”宁浩焱跳下马,兴奋的和他们打招呼。 宁浩磊和宁薇默契的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宁昌兴旁边,异口同声的唤道:“爹。” 宁昌兴看着自己这对出色的儿女,欣慰的点了点头,“去将你们祖母和母亲迎下来。” 将一行人迎下马车,没有在外逗留便立即进了宁府,关上了大门,挡住了好事之人的目光。 此次进京的人不少,除了大房所有的人主子和贴身奴婢,二房长女宁蔓也来了。 宁蔓在宁家排行第五,如今一十有五,太夫人想要为她在京城寻一门亲事,才将她带到了身边。 除此之外,四子宁浩鑫和孙白还带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孙白之妹,孙彩儿。 还有一个则是一个大人物,前太医院院判,宁浩鑫与孙白的恩师徐太医徐老。 这两个人的到来令宁薇十分意外,宁薇听宁浩鑫说起,才知道孙白居然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妹妹。 而徐太医,更是宁薇万万想不到的。 她还以为徐太医此生都不会踏足京城,毕竟他当初牵扯到了后宫争斗当中,照理来说应该远远避开才对。 …… 宁家众人齐聚正厅。 太夫人和宁昌兴交代了几句,便按照宁薇事先安排好的,让大家回院子休息了。 正厅里,只剩下宁昌兴和太夫人,还有被他们留下的宁薇。 母子俩对视一眼,太夫人招手将宁薇唤到身边,拉起她的手,慈爱的望着她,感叹道:“丫头此番定是费了不少心力吧?” 宁薇明天她是在担心自己,莞尔一笑,道:“祖母莫要挂心,丫头能行的。” 太夫人听言,心头一酸,眼眶泛泪,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半响未曾言语。 一旁的宁昌兴见了,立即出声劝慰:“母亲这是做什么?咱们家有女如此,母亲应当高兴才是。” 太夫人点点头,止住了泪水,对宁薇说道:“丫头,祖母与你父亲合计过了,日后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我们都不会加以阻止。” “但是,你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能否做到?” 说最后一句话时,太夫人神情极为认真,宁昌兴也在此时将目光投向的宁薇。 宁薇见状,立即点了点头,应声道:“祖母,爹,你们放心,无论如何丫头都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也不会让家人出事。 最后一句,宁薇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这句话没有说出去的必要,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 宁昌兴望着宁薇,神情欣慰。 他郑重道:“薇儿,你要记住,想守住宁家的并非你一人,为父并不是要将重担交付于你,只是希望你做自己想做之事,为父也想看看,我宁昌兴的女儿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咱们宁家人,荣辱一体,你要切记,你还有家人,我们每个人都会是你的助力。” 宁薇眼眶含泪,郑重点头。 她瞒着家人离开锦州,还以为宁昌兴这一次见到她,会问她许多问题。 没曾想,他一句也没问,就连太夫人也是如此。 他们都信任她,这种信任无需任何言语解释。 宁薇晃了晃头,想起了眼下之事,如今宁家人已经进京了,照惯例迁新宅,理应大宴宾客。 这事还需要问问太夫人和宁昌兴的意思。 想到这里,宁薇就问了出来,“爹,如今咱们家迁来了京城,是否应该宴请宾客暖宅?” “暖宅是肯定要办的,只不过咱们家,已经许多年不曾在京城走动,只怕请不来几位客人。” 宁昌兴说完,太夫人也接过话头,“着来宴请名单还得好好合计一番才行,这事你们父子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来决定吧。” “那就请母亲多多费心了。”宁昌兴立即应声。 这件事的确是太夫人办最为合适了。 “好了,薇儿你回去歇着吧,过两日府中设宴,你母亲初到京城,诸事不便,还要你帮着张罗,切莫累坏了自己。” 宁昌兴发话了,宁薇便应声退下了。 宁家人的入住,彻底唤醒了这座空置多年的宅子。 因为宁薇对植物的偏爱,新的宁府中的花草树木,比锦州宁府的还要繁多。 有一些是原本就有的,还有更多一部分,是宁薇近些日子四处搜罗的。 孙白安置好孙彩儿,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院石子路上。 想起与宁浩鑫的一年之约,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彩儿的怪病越来越严重了,这一次昏睡过去,已经有半个月了。 也不知道宁浩鑫所说的,那位高人还要多久才会出现。 孙白忍不住暗暗祈祷,希望高人早日现身。 宁薇站在远处,看见了孙白这番模样,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当中。 …… 宁家兄妹合力在京城采买了许多大物小件,没有让长辈操上多少心,便将暖宅宴准备得差不多了。 宁府的暖宅宴这天,各家来送礼的下人络绎不绝,只是宾客却没有几个。 门庭冷落至此,事出有因。 早先太夫人拟定了宾客名单,请帖一经发出,侯府立刻便有了动作。 第111章 暖宅【五更】 第112章 青楼【六更】 宁薇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座椅,愣了。 不过是一件贺礼,有必要如此激动吗? “走吧,一起去看看。”齐玄宸走近。 宁薇站起身,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还不方便运送。” 齐玄宸轻笑,卖了个关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宁薇撇了撇嘴,绕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齐玄宸的贺礼被一块特大的红布盖着,轮廓有些奇怪,一时看不出是什么物件。 七八个侍卫小心的将贺礼抬进正厅,摆放平稳。 随后,他们如释重负的转身出了正厅。 齐玄宸和宁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齐玄宸从容走到厅中站定,宁薇则大方的站到了人群后面。 齐玄宸睨了小夏子一眼。 小夏子会意,在众人的期待下掀开红布。 贺礼的庐山真面目闯进他们的眼帘。 ‘嘶 ̄’顿时,厅中发出一阵抽气声。 他们瞪大了眼睛,安静的看着面前这一座比屏风还要大的珊瑚。 珊瑚在这片大陆,是一个稀罕物件,被视为祥瑞幸福之物,代表着高贵与权势,是幸福和永恒的象征。 且珊瑚的存在是在深海当中,采摘异常艰难,是以珊瑚极少在人前出现,每每出现也都是一小支。 听说齐文帝的寝宫之中就有一座赤色珊瑚。 而齐玄宸送来的这座珊瑚呈扁平树状,树根由粉红延伸而上,渐渐变成通透的白色,稀罕奇特,众宾客前所未有。 不止如此。 珊瑚的正中央有一个天然的凹槽,里面镶嵌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明珠与珊瑚交相辉映,溢彩连连,璀璨夺目。 看着众人惊呆了的神情,小夏子撇了撇嘴。 暗道,若是让这些人知道了,这中间的明珠其实是夜明珠,不知他们会是何种神情? 其实小夏子并不知道,比起珊瑚和明珠,宁家人更为咂舌的,是齐玄宸送礼的心思。 粉色珊瑚的珍贵不容置疑,明珠亦是价值不菲。 但是粉色并非正色,在世人眼中肯定比不上齐文帝的朱红色珊瑚。 也正因为这样,齐玄宸送来粉色珊瑚,即让宁家颜面有光,又不会冒犯齐文帝,这份心思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想来,光凭他今日所送贺礼,宁家暖宅宴即便如此冷清,也不会失了面子。 …… 在大家都在欣赏珊瑚之时,王雪柔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瞟向齐玄宸和宁薇。 宁薇无意中发觉了,笑了笑,走到王雪柔的面前。 “柔姐姐素来可好?”她边说话边看了看王雪柔旁边,状似不解的问道:“怎么没看见柔姐姐的夫君朱五公子?他没陪柔姐姐前来么?” 王雪柔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夫君偶感风寒,大夫叮嘱了要静养,所以不曾前来饮宴。” “哦!是吗?” 宁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微微转头看了朱永一眼,“柔姐姐还得惜福才是。”好日子可没几天了! 王雪柔心中一紧,悄悄拽紧了手帕。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被宁薇看透了的感觉。 “这是你最后一次踏入宁府了。”宁薇在王雪柔耳边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极小,说话时面上带着如春风一般和煦的微笑,旁人之以为她和王雪柔在说悄悄话。 殊不知,王雪柔此时却是全身发冷,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浇上冰水。 “你想干什么?”王雪柔轻声喝道。 宁薇退后了两步,望着她轻轻一笑,笑靥如花,瑰丽无双,如同黄泉尽头那永不败落的彼岸花。 正在听宁蔓说话的阮念青,抬头寻找宁薇的身影,见她与王雪柔在一起,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稍作犹豫,便走到宁薇身边,不由分说的拉起宁薇的手,远离王雪柔。 “念青姐姐,你这是…” 阮念青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轻声说道:“薇儿妹妹,你千万莫要与王雪柔走得过于亲近了。” 方才她已经听宁蔓说起过王雪柔,也观察过王雪柔许久,她认为王雪柔此人不适合来往。 宁薇抿嘴一笑,装作不解的问道:“为何?” 阮念青的目光还看着王雪柔,没有注意到宁薇的笑容,听到她问了,便回道:“你看她看男子的眼神,媚态丛生,特别是看着朱永之时,眼睛里隐隐像是带了钩子,这样看她自己的公公,此人品性可想而知!” 阮念青眼神中闪过鄙夷之色。 宁薇莞尔,念青姐姐还真是长了一双慧眼呢!光看眼神便能琢磨出这么许多,真是难得! …… 宴会结束,宾客们一一告辞离去。 宁薇站在前院一角,看着脚步有些飘忽的王雪柔,对身边的剑眉说道:“王雪柔可以除了。” 剑眉点点头,看着王雪柔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讽刺。 这个女人嫁入朱家不过两月,便无视妇德,爬上了自家公公的床,当真是无耻至极。 剑眉不知,其实王雪柔也是有苦衷的。 她处心积虑嫁给朱玉堂之后,才发现朱玉堂有虐待女子的癖好,王雪柔曾每日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痛不欲生。 为了摆脱朱玉堂的折磨,她便盯上了朱家的家主朱永。 朱永好色,但也还算有些分寸,王雪柔是他的儿媳,他虽然垂涎不已,却也知道保持距离。 可王雪柔哪里会这么容易对付,她使劲浑身解数,百般勾引,终是与朱永滚到了一块。 事后,更是以此要挟朱玉堂。 朱玉堂自认玩了不少女人,没想到这次却被王雪柔给玩了个彻底。 自己的女人与自己的老爹,一起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自是极度不愤,终日流连烟花柳巷,已有数日未曾回朱府了。 而王雪柔如今有了朱永的照顾,在朱府如鱼得水,就连朱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还有一事,连宁薇都不知。 王雪柔嫌弃朱永年纪老迈,如今更是与朱家的几位公子搭上了。 朱玉堂如今不只是头上戴绿帽子那么简单了,他的头顶简直是顶着一片碧绿的大草原! …… 京城的一家青楼之中,朱玉堂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微暗的天色,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宝贝儿…” 他掀开被子,看见身边空无一人,不满的拧起了眉,起身坐在床边。 这时,一位衣着暴露,身材娇小的美貌女子,推门而入。 “玉郎你醒啦。”见他已经起身,立刻满脸堆笑。 她放下手中的托盘,轻摆着腰身,缓缓的走了过来,一举一动都是妩媚风情。 “你去哪里了?”朱玉堂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女子扭了扭腰身,轻柔的坐在朱玉堂的大腿上,两手挽住他的脖子,娇笑道:“去外面走了走,要了些茶水糕点,玉郎可是想奴家了。” 边说着话,边用自己的胸口蹭着朱玉堂的脸庞。 温香在怀,朱玉堂怒气尽消,他隔着薄纱衣料,在女子胸前啃了几口,女子立刻发出几声娇滴滴的呼痛之音。 朱玉堂又怎么会怜香惜玉呢! 他撕开女子身上的薄衫,露出大片的雪白却遍布清淤的肌肤,张嘴咬上女子胸前的软肉。 纵是这名青楼女子已经受过多次这样的折磨,仍旧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 想到这还只是开始,她搂住朱玉堂胳膊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她眼珠一转,轻轻推了朱玉堂一把,娇笑道:“漫漫长夜,玉郎何苦如此心急,你刚醒来,奴家去为你准备一些吃食如何?” 软弱无骨的小手软绵绵的在朱玉堂大腿间摸了一把,“吃饱了才有力气嘛!”声音发嗲,略带颤抖,惹人怜爱,又乱人心智。 媚眼含春,十分勾人。 第113章 观鸟【一更】 朱玉堂松开了女子,眼中透着淫光,“赶紧去端来些饭菜来,本公子今日让你瞧些厉害的。” 女子又是一番媚笑,整了整衣裳,转身出去了。 出了房门,女子脸上的笑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嫌弃和郁闷。 这朱玉堂还真是个衣冠禽兽,早知道他如此变态,就不该见他出手大方便凑上去了。 想想昨晚的鞭子和红烛,女子不由自主的身形颤抖。 不行,得赶紧去找妈妈才行,这样下去还不得被他弄死,钱财再多没命享又有何用? 女子转身正欲去寻老鸨子,经过一间房门之时,却被一直突如其来伸出的手拽进了房… …… 朱玉堂边吃着饭菜,边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她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出去一趟,为何一直笑得如此灿烂?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有什么事如此好笑?” 女子听言,又忍不住笑开了花,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楼下有几位公子闲聊,无意中听见他们说的话,实在忍不住…玉郎你可别介意哦!” “是什么事?也说来本公子听听。”朱玉堂愈发好奇。 女子捂住笑了片刻,才道:“方才一位公子正在取笑他的同伴,说是他新纳的美妾与她的老父有了一腿,那位公子叫他回去看看,厨房灶台下的灰有没有扒干净哩,呵呵呵…” “…”朱玉堂听了她这番话,不但没有觉得好笑,反而脸色泛青,十分难看。 女子未曾注意到他的脸色,继续说了起来。 “奴家看呀,那位公子日后只怕连门都不敢出了呢!这等丑事传了出来,肯定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家笑话的。” “若是奴家是那个男子,只怕是没脸活在世上了。” 朱玉堂的脸色愈发漆黑,双手握拳,手指关节发白。 女子不停的媚笑,道:“说起来也真是的,那位公子的父亲那里配为人父?” “依奴家说啊,这样的人就该一刀给杀了,反正年纪一把了,早死晚死还不都是死路一条,他死了钱财又带不走,还不都是那位公子的,玉郎,你说是吧?” 朱玉堂听言,瞳孔微缩,低头琢磨了一番,嘴角泛起了微笑,他伸手捏了捏女子的脸蛋。 “你倒是个狠心的主!” 女子也不反驳,望着他娇笑不已。 ……京城的宁府后院,院名大多沿用锦州宁府的旧名,如太夫人的清平堂,宁浩鑫的广康院,皆是如此。 只有宁薇和宁蔷的院子有些变动。 搬来京城之后,宁蔷并未与宁薇同住一个院落。 这是宁薇的安排,她如今要办的事情颇多,还是自己单独住一个院落比较方便。 她如今的院子名叫临微院,与宁蔷的蔷薇院仅仅相隔一条十几步的花径。 闺房也是宁薇一手布置的,风格简约,色调温暖明艳,十分舒适。 忙完了暖宅宴,宁薇终于闲了下来。 吃过晚饭,她想起了婢女秋燕。 秋燕心系表哥,宁薇早前承诺过她,只要她办好王雪柔之事,便放她出府。 虽说在王雪柔出嫁后,秋燕再无功劳,但之前在锦州之时,秋燕对王雪柔之事格外上心,更是助宁薇揪出背主的秋雨。 如今王雪柔时日无多,宁薇决定成全秋燕。 她让人唤来秋燕,取出了秋燕的卖身契,又拿了一张银票,一同给了秋燕。 “小姐,你这是?” 秋燕捧着卖身契和银票,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以为宁薇忘记了,还以为宁薇当初只是一时戏言,也许是太过惊喜,让她感觉很不真实。 宁薇笑道:“当然应承你的,自然说到做到,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家去吧。” 此言一出,秋燕满目水光。 “小姐…”她哽咽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情急这下便给宁薇磕了三个响头。 她自问,一直以来,并未替宁薇办过什么重要的事,如今却得了如此恩惠,这让她如何不感激? 含翠素来感性,见秋燕如此,她也两眼泪意汪汪。 她上前将秋燕扶起,“好了,别哭了,小姐既然放你出府,你便好好张罗一番,选个日子回家去吧。” 秋燕点点头,行礼告退。 回房的路上,秋燕暗道,若有来时,秋燕愿为小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德! 秋燕走后,宁薇非但未曾展颜,反而有一丝愁意。 含翠见状,立刻出声问道:“小姐在想什么?为何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秋燕此去不知是福是祸,她离家多年,焉知她那表哥如今是何现状?”宁薇叹了一口气。 男子薄情着居多,她实在不是很看好秋燕的选择。 含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巧竹出声说道:“小姐操心这些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选了,她便要承受。再说,兴许她的表哥,恰巧是个有情之人也说不定呢!” “就是就是,小姐惯会瞎操心。”含翠应和道。 宁薇结舌,好吧,她的确有些过于操心了,巧竹说得不错,秋燕自己的选择,她就得自己承受,旁人多想无益。 她看了看她身边的三个婢女。 这几个她需她操心呢! “含翠,上次我问你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宁薇笑着问道。 含翠迷糊的看了过来,“小姐说的是什么事啊?” 宁薇满头黑线,语气十分无奈,“绣坊之事,难道你忘了?” “忘倒是没忘,只不过奴婢不乐意。”含翠低着头嘟囔道。 这下宁薇不解了,“为何?” 含翠看了宁薇一眼,扭扭捏捏的半响不曾开口说话。 巧竹等得心焦,走到宁薇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含翠姐只怕是舍不得小姐你呢!”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巧竹还真是格外了解含翠,含翠见巧竹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心思,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就像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童。 巧竹想了想,又道:“依奴婢看呀,含翠姐这性子,在外头开绣坊,只怕会被人欺负了呢!” 她这话倒是不假,含翠想着自己要在外头支撑一个绣坊,心中也隐隐发怵。 她喜欢刺绣是没错,可经商却是一窍不通的。 宁薇也觉得正是如此。 她想了想,问含翠道:“要不然找些绣娘来,就在院子里设个绣房如何?” “哇!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含翠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赞同。 宁薇见状便拍板道:“那就这样决定,你先张罗绣房,就在西厢那边布置吧,等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去挑些绣娘回来。” “奴婢领命。”含翠立刻笑嘻嘻的应声。 …… 晨雾袅袅,临微院的花草沾上了晶莹的露珠,迎着初升的晨光,闪烁着饱满的光芒。 院中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在花间停留,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远离,惊落了点点晶莹。 雾气氤氲在她周围,让她如天外之人般飘渺朦胧。 细细看来,原来是宁薇在练习步法。 院外长廊侧面,廊顶上垂下许多长绳,长绳上挂有铜勾,与鸟笼的钩子相连,在笼中之鸟的扑腾下悠悠晃动。 宁薇走近,雀鸟欢鸣,似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走到最边上的鸟笼前,细细打量了里面那只凤头鹦鹉一番。 这只便是傅皇后交给她医治的白羽,比起宁薇将它带回之时的情形,它如今可精神多了。 双目炯亮有神,羽毛洁白光泽,头上的红羽更是朱红似火,漂亮得不像话。 宁薇将手指伸进笼子,摸了摸它张开的翅膀,笑道:“看来你已经好了,是时候将你送回你主人身边了。” 白羽听不懂人言,听到她说话,只是不停的扑腾着翅膀,颇为活跃。 这时,巧竹从院门出走来,“小姐,小舅老爷来了。” 杨奕大步跨进院子,伸手敲了敲含翠的头顶,不满的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以后称我为舅公子,我哪里老了?” 巧竹撇了撇嘴,顶嘴道:“舅公子又是哪里的叫法,舅老爷惯会说些奇怪的话。” “总之你以后就称我舅公子了,叫别人我可不应!” 说完,杨奕大步朝宁薇走去。 巧竹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抬脚跟上了。 “薇丫头,你昨日让我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事啊?”杨奕笑眯眯的问宁薇。 “幺舅,”宁薇狡黠一笑,旋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今日邀幺舅来赏花观鸟,幺舅不是最喜欢这个么?” “那倒是。” 杨奕这才将目光投向宁薇身后的一长排鸟笼之上。 只消一眼,他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宁薇一眼,便快速的万鸟笼边上去了。 他将整排鸟雀看了一遍,才急不可耐的小跑到宁薇身边。 “这些是你上次在花鸟市集上采买的?”太不可思议了。 若不是杨奕亲眼看见宁薇买下这些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薇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的看着杨奕。 杨奕再度转过身,仔细的看着那些鸟儿。 “这只绿嘴鸳,的确是之前那只没错,我记得它的羽毛颜色。” “还有这只冠蕉鹃…” “薇儿,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当杨奕看到了在花间闲逛的蓝孔雀之时,杨奕再也淡定不了了,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宁薇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幺舅你要不要去看看花草?” “难不成那些名贵花草也被你养活了?”杨奕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是当然。”宁薇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 “…”杨奕看着宁薇的眼神愈发怪异,“你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用来蒙我的吧?”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宁薇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挤兑道:“幺舅是不想认输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哦!幺舅若是不肯认账,我可就给外公写家书了。” 杨奕一听说她要给自己父亲写家书,立即竖起了汗毛。 这丫头实在是太不好对付了,每每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任命的说道:“好吧,愿赌服输,你要我做什么?” 宁薇听言,不依不饶起来,“不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办么?” “是。”杨奕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尾音拉得老长。 宁薇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指了指厅房方向,道:“走,咱们进去谈。” 杨奕只得忐忑不安的跟着宁薇走进正厅。 两人面对面坐定,宁薇接过剑眉捧着的锦盒,递给杨奕,示意杨奕打开看看。 杨奕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们主仆一眼,随手掀开锦盒,瞟了一眼。 ‘嘶 ̄’一阵长久的抽气之声响起。 第114章 奸商【二更】 杨奕翻着锦盒中的银票,一张俊脸如调色盘一般变幻着颜色。 “你…你哪来这么多银?”他差点连话都说不清了。 这是他此生见过最多的银票了,他十分没出息的咽了一口口水,实在没想到薇儿这丫头的家底如此丰厚! 宁薇单手倚在桌上,撑起下巴,笑道:“我想在京城做点小生意,正好手头上没人,幺舅你每日清闲得很,不如就帮外甥女挣银子如何?” 小生意? 杨奕傻眼! 不等杨奕回答,她继续说道:“你放心,咱们是一家人,我绝对不会坑幺舅你的,产业记在幺舅名下,挣来的银子咱们对半分如何?” 杨奕听了她这番话,神情认真了起来。 宁薇这哪是奴役他呀,分明是在扶持他呢! 他在京城多年,借着花鸟的便利,广交好友,只可惜杨家如今没落,白鹿书院无财力支持,虽有宁昌兴时不时的支援,却也还是岌岌可危。 白鹿书院教书育人,从书院中走出过好几位状元之才,但却因为学子大多为贫苦子弟,有些甚至连束脩都交不起,导致白鹿书院连年亏损。 他作为杨家后人又岂会不忧心? 杨奕明白,杨家最缺失的,便是自家产业。 见杨奕迟迟未曾表态,宁薇苦着脸又道:“莫不是我要得太多了?那就六四,如何?” 杨奕立刻回过神来,神态认真的摆摆手,“我二你八。” “五五,我的底价。”宁薇斩钉截铁的回道。 “三七。” “五五。” “四六。” “五五。” 杨奕无奈,他大声喝道:“你这丫头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哪有你这样谈生意的!” “我一个姑娘家,要会谈生意做什么?幺舅你会不就够了么?”宁薇理直气壮得不行。 杨奕败下阵来。 宁薇笑得眉眼弯弯,她想到了什么,又道:“我想找个好地段,开一个铺子,这个铺子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贵!” “…”杨奕想收回刚才他说宁薇不会做生意的话。 看她现在的模样,分明是一个奸商无疑,杨奕第一次发现她还有这样一面。 杨奕暗想着,姐姐是个贤惠和婉的,姐夫也是个正直儒雅的,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小灵精? 宁薇没理会他的一脸不解,自顾自的继续道:“店铺名为奇珍阁,设雅间烹极品名茶,阁中各处摆的都是稀有花草,养得都是难寻鸟雀或小动物,这些都可以买卖,只是这价钱嘛…” 她没说完,只是意思却是不言而喻了。 杨奕张嘴正想问她什么,就再度听到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 “货物来源幺舅无需担心,我自会解决。” “那茶叶呢!名茶可不是那么好寻的。”杨奕总算想到了一个自认为能难倒宁薇的问题。 宁薇不在意的指了指前院方向。 “啰,我特意中了一片茶树呢!” 杨奕绝倒,“名茶?” “是的,名茶。”宁薇依旧理直气壮。 杨奕艰难的无比的再度开口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宁薇认真的盯着他,缓慢的点了点头。 离开临微院之时,杨奕特意让巧竹带他去看了宁薇所种的茶树。 只见围墙角落里,随意的种着几十株矮小的茶树,东倒西歪,惨不忍睹! “哎呀!小姐也太不上心,还说自己能种好,看来还得奴婢重新翻土才行!”巧竹站在一旁不满的嘟囔着。 杨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定转身,脚步踉跄而去。 …… 到了午间饭点,宁薇去了广康院。 许是因为前段日子经常与宁浩磊一起吃饭,她如今习惯了与人一起,总感觉一个人吃饭,怪孤单的。 大哥宁浩磊如今有大嫂相陪,她不好去打扰,是以便选了广康院。 正好她还有事要与四哥宁浩鑫商量。 来到广康院,她才发现,今日来此蹭饭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二哥宁浩焱。 没有长辈在,兄妹三人在饭桌上比较随意,边吃饭边闲聊。 宁浩焱的话最多,他像个话痨似的,一直不停的说笑,逗得他们光顾着笑了,连饭菜都没吃上几口。 好不容易吃罢了饭,宁浩焱还赖在广康院不走,弄得要说秘密的两个,郁闷不已。 宁浩焱自顾自的说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宁薇说道:“六妹,傅二马上要从校场出来了,到时候咱们约出去聚聚行吗?” 宁浩鑫听言,吃味的插嘴道:“二哥未免太厚此薄彼了,要出去玩为何不见你带上我?” “哎呀,把四弟给忘了,这不是你以前身体不好吗?一下子忘了你现在好了许多了。” 宁浩焱举起双手,“是我错了,四弟你也一起去吧。” 谁知,宁浩鑫笑得像只狐狸,“我就不去了,最近有事忙呢!” “…”宁浩焱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涮自己玩呢! 他挺了挺身板,想要找回作为兄长的尊严,严肃的说道:“四弟如今愈发不学好了,怎么能这样开兄长玩笑呢!” “哈哈哈…” 另外兄妹俩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 宁浩焱郁闷的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实在太不可爱了,哎…没大没小,我还是回院子里练功去了。”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他走后,宁浩鑫便屏退了奴婢,和宁薇说起了悄悄话。 宁薇一开口,便问起了宁浩鑫的身体。 宁浩鑫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面前使出了揽月步法,虽然还十分生疏,但也已经入门了。 因为吸收了灵气的缘故,宁家兄妹身轻如燕,学起揽月步法来,都十分顺畅,比小时候背三字经还要简单。 宁浩鑫能学习步法,身体自然已经康复了。 其实就算他不使出步法,宁薇也能从他的变化上,看出他如今已经康复了。 短短时日未见,宁浩鑫的身材拔高了许多,已经高过宁薇了。 他以往瘦骨嶙嶙的脸颊上,也逐渐丰润起来,他在外还是装出一副羸弱的模样,可是敏锐的宁家人心里都明白,宁浩鑫已经不在是以前的那个药罐子了。 大家看破却默契的不曾说破,甚至配合着他演戏。 确定了宁浩鑫健康无疑,宁薇话锋一转,问起了孙白之妹孙彩儿。 宁浩鑫也就不再瞒着她了,将早前与孙白的约定告诉了她。 这件事他本也没打算瞒宁薇多久,从一开始他便打算让宁薇替孙彩儿治病,之所以约定一年之期,主要还是为了让孙白不会怀疑上宁薇。 宁薇前世未曾听孙白提到过孙彩儿,想必那时候孙彩儿已经去世了。 难怪孙白总是一副忧郁的模样,孙彩儿大概就是他前世最大的遗憾吧! 说起来,孙白前世研制出鼠疫药方,对宁薇有大恩,这一世,宁薇又用了他研制出的鼠疫药方,恩情就更大了。 既然能替他救妹,宁薇自然不会无视。 想罢,她郑重的说道:“四哥,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听府中人提起,孙彩儿得的是嗜睡的怪病,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救,我们还是早些开始吧?” 宁浩鑫听言,点了点头。 “孙彩儿现在一直留在孙白院中,要不将她安排到你院子里住着,如何?” 宁浩鑫的安排,宁薇自然没有异议,“四哥着手安排吧。” 沉吟片刻,宁浩鑫道:“我是这样想的,孙彩儿是女子,住在你那里最为合适,以后我每天去给她施针,做做样子,若是师傅和孙白问起来,就说高人来过,教了我一套施针之法。” “然高人交代,施针之法不可外露,更不能教给旁人。”宁薇狡黠的接口说道。 兄妹俩相视一笑,默契非常。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115章 请安【三更】 宁浩鑫道:“进来吧!” 剑眉推开门,脚步沉稳的走近,她知道宁浩鑫是个知情人,便没有顾及,轻声说道:“小姐,伍夫子让人传来消息,朱玉堂易装在黑市采买砒霜。” 黑市并不是一个市集,只是一些见不得光交易的统称。 下三流的地界许多私下贩卖物品的,都可以称作黑市。 这种地方,大多售卖没有记录在案的毒药,兵器,还有贼赃,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宁薇得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一笑,道:“随他去吧,说不定他买回家毒老鼠用呢,咱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宁浩鑫和剑眉齐齐抽了抽嘴角。 六妹(小姐)真爱说笑,老鼠才不会傻到去吃砒霜呢! 宁薇想到了什么,吩咐剑眉道:“你去我母亲那里问问,父亲今晚可会回府?” 剑眉应声退下。 宁昌兴刚在京兆府上任不久,公务繁多,他回不回府还真不好说。 只是六妹找父亲做什么? 宁浩鑫不解,随即便好奇的问了出来,“你找父亲做什么?” “找他要一个人。”宁薇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 …… 夜幕降临,前院书房中燃起了灯火。 宁昌兴面前的书案上垒着好几堆公文,他端坐在书案后,一手执起毫笔,一手翻动着公文,心无旁骛。 京兆府乃万府之主。 京兆府受理的所有的案件,只需证据确凿,便不用经过三司会审,当堂可判决死刑,权利极大。 此等关乎性命的官职,宁昌兴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如今在查阅的,都是上任京兆府尹范诨留下的烂摊子,宁昌兴每每看到一些混沌不清的案件,便会怒火丛生。 宁薇带着巧竹来到书房外时,正好听到宁昌兴怒喝的声音,“简直是草菅人命!” 守在门口的阿福见她过来,弯腰行礼。 宁薇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声道:“阿福,你随我去见我爹吧。” “是。”阿福虽摸不到头脑,却还是习惯性的应声了。 他转身敲醒房门,扬声喊道:“老爷,六小姐来了。” 门内安静了一会儿,便传来了宁昌兴的声音,“进来吧。” 宁薇先一步迈进了书房,巧竹也端着托盘跟上,阿福脚步顿了顿,挠了挠额头,也跟了进去。 “薇儿,你来找为父有何事?”宁昌兴笑问道。 他此时面色柔和,显然是在宁薇进来之前,调整好了心态。 宁薇轻笑着走到宁昌兴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顺便将方才收集的灵气往他体内渡去。 “爹你又要连夜看公文么?” 宁昌兴端起巧竹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范诨留下许多冤假错案,为父还需尽快处理才行。” 宁薇的目光往书案上敞开的公文上扫去,看到上面的案件,目光略微停顿了一瞬。 “爹可别光顾着公务,还得多休息才行,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呢!” 宁昌兴听着小女儿娇憨的声音,心情彻底舒坦了。 他点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为父心中有数,累了自然会歇着的。” 这时,宁薇渡完最后一丝灵气,脚步轻快的从宁昌兴身后走出。 她看了阿福一眼,对宁昌兴说道:“爹,女儿手中缺人手,找您要个人可行?” 宁昌兴也看了看阿福,明白了宁薇今日的来意。 阿福的父亲宁管事是宁昌兴的心腹,宁家制冰的生意如今便交给了他,可见宁昌兴有多么信任他。 宁管事共有两子,阿福和阿禄。 阿福常年跟在宁昌兴左右伺候,而阿禄则被宁昌兴培养成了一位影卫,他也如同他弟弟一样,时刻跟在宁昌兴身边,只不过,他从未现身过。 府里人还以为他被宁昌兴派遣去了外地。 阿福听到宁薇的话,一下子傻眼了。 “六小姐…”说实在的,他实在不想宁昌兴答应这事,在他看来,宁薇一个姑娘家,把他要去能有什么大事? 他还想着这几年好好表现,说不定日后,老爷会允他跟着父亲学做买卖呢! “宝贝女儿开口了,为父岂有不允的道理。” 宁昌兴看了阿福一眼,对他说道:“阿福,你以后就跟着六小姐了,从明日起她就是你的主子,你可清楚了。” “老爷,奴才清楚了。” 阿福应得很快,声音里却透着委屈之意,宁家父女只当未曾察觉。 宁薇走后,守门的阿福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敲响了书房门。 宁昌兴毫不意外的叫他进来。 阿福站在屋子中央,踌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老爷你为何要奴才替六小姐办事?六小姐她…” 宁昌兴没有理会他。 批完手中的公文,才缓缓放下毫笔。 他抬起头,看向阿福,“阿福,你也老大不小了,日后有何打算?” “奴才想同父亲一样,为老爷效力,为宁家效力。”阿福立刻回道。 宁管事,宁管家,都是宁老侯爷捡来的,他们都是无名无姓的孤儿,他们从小跟着宁昌兴,对宁昌兴忠心耿耿。 阿福是宁管家之子,对宁家的归属感自然无需多说。 虽然他是宁家的家奴,其实在他心里,宁家人都是他的家人,特别是宁昌兴,阿福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他的父亲还要多,宁昌兴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了。 宁昌兴自然也清楚他的忠心,若不是绝对可靠之人,他也不会给宁薇。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老爷我做的决定,定然是为你好的,薇儿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马上便会清楚了。” “可是六小姐她…”她毕竟是个女子! 阿福不是歧视女子,只是女子历来养在深闺,他实在不知道跟着一个大门不出的女子,能有什么用武之地。 难道让他采办胭脂水粉? “好了,半月,若是半月后你还不想跟着薇儿,你便回来吧!” 宁昌兴也不与他多说,说完这句,他便起身去了杨氏的院子。 阿福得了话,自然是欣喜万分,心里想着,快些过了这半月,好早日回老爷身边才好! 此时他连想都未曾想过,半月之后,就算宁薇要赶他走他也不愿走了。 …… 凤栖殿 四皇子妃宁沛容带着亲妹宁沛芷,前来给傅皇后请安。 四皇子齐玄瑄并非傅皇后所生,他的生母夏妃在他幼时已经故去,夏妃的父亲也就夏老夫人的嫡兄,在世时曾任内阁大学士,在当时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夏阁老去世之后,夏妃也接着离世,人走茶凉,夏家再也不复从前。 齐玄瑄唯一的倚仗只有侯府,是以他娶了侯府大小姐宁沛容为正妃,独宠她一人,倒是传作了一段佳话。 齐玄瑄心机深沉,如今还未显露出夺嫡野心。 在外一直以嫡出皇子二皇子马首是瞻,对傅皇后更是如同亲母一般敬重,傅皇后自然也就高看了他一些。 赐坐后,宁沛容和傅皇后闲聊起来,而宁沛芷则乖巧的站在一旁侍奉,丝毫不争风头。 闲聊了许久,宁沛芷借着添茶的机会,给宁沛容使了一个眼神。 宁沛容会意,笑盈盈的对傅皇后说道:“前些日子听旁人闲聊,说起五皇弟,五皇弟年岁不小了,尚未娶妻纳妾,不知是不是有心仪之人呢!” 傅皇后听她说起齐玄宥,面上闪过不耐之色。 齐玄宥身有残疾,母家出身低贱,性子又冷清不合群,她实在是不喜欢。 她语气寡淡的问道:“怎么突然就说起他了?” 宁沛容咬了咬唇,看了宁沛芷一眼,忐忑道:“沛容也是担心母后才提起这事。” 顿了顿,又看了宁沛芷一眼,才捏紧帕子,继续说道:“母后乃众皇子之母,五皇弟迟迟未曾娶亲,怕是会引人闲人诟病呢!” 傅皇后听言,心中一凛… 第116章 误会【四更】 第117章 狂人【五更】 阿福谨慎的问道:“可是这些东西收罗来,六小姐你有把握一定能养活吗?” “这事你尽可放心,我既然叫你做,必定是心中有把握的,剑眉是个中高手,你不必担心。只是这事你还得暗中进行,切勿张扬。” 宁薇眼睛也不眨的将功劳推给了剑眉。 “既然如此,奴才必定为小姐办好此事!六小姐尽管放心。”阿福斩钉截铁的回道。 随后转身望着一旁的剑眉,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之意。 剑眉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目光凶狠的瞪了回去,吓得阿福立刻收回了目光。 片刻过后。 “小姐,你为何要将此事推到奴婢身上?”剑眉郁闷的问宁薇。 宁薇满不在乎的回道:“含翠擅绣,巧竹擅厨,只有你武功高强却无人知道,不推给你推给谁?” “…”听到这个不走心的理由,剑眉瞪目结舌,她梗着脖子反驳道:“让巧竹多会一样也行呀!” 宁薇摇了摇头,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 “巧竹在府中长大,府里的人哪个不清楚她的?这事啊,这有你能抗。” 剑眉:“…” 好吧,小姐你赢了! …… 白羽在鸟笼中不断的跳上跳下,活跃非常。 宁薇呆呆的看着它,陷入了沉思当中。 与傅皇后的半月之期已过了数日,她为何迟迟不派人来接白羽回宫? 难不成她将白羽抛诸脑后了? 不至于吧!听齐玄宸说,这只凤头鹦鹉可是齐文帝赐的,傅皇后应该绝对重视它才是。 “薇儿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一来就捧着兵书看得入神的阮念青,终于放下了书本,注意到了宁薇。 “没什么,想些闲事罢了。”想不出答案,宁薇只得耐下性子,打算再静候几日再说。 阮念青也不想多问,她将石桌上放着的棋盘摆正,笑道:“那正好,陪我对弈一局吧!” “啊…”宁薇忍不住发出哀鸣之声。 她倒不是不喜欢下棋,只是单纯不喜欢与阮念青下而已。 阮念青心思缜密,一开始下棋,便如沙场将领一般铁血无情,指下棋子更是如同千万铁骑,往往不需片刻就把宁薇打得落花流水。 “我不要,念青姐姐你就放过我吧。” 宁薇可怜兮兮的求饶,她实在不想找虐。 她心想,莫说只活了两辈子,即便是再活两辈子,她也不可能在棋艺上赢过阮念青这个狂人。 “别害怕,我会让着你的,快来吧,就一盘,我保证!” 阮念青笑眯眯的将棋缸放到宁薇的手边,还拍了拍她的手背。 “…”宁薇苦着脸,极不情愿的执起一颗棋子,小心翼翼的落子。 果然,没过多久,宁薇便支撑不住,节节败退。 正在郁闷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叫她的声音,犹如天籁。 “六妹六妹…” 宁浩焱手里扬着一封信件,风风火火的跑进了临微院。 宁薇连忙丢下棋子,转过身,“二哥这是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傅二来信了,他约我们后天出去红枫林赏秋景呢!”宁浩焱兴奋得好似要去会情人一般。 “那就去吧,很久没见傅二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宁薇倒是没有多想。 “他还能怎么样,在校场里待着,惬意着呢!”宁浩焱不爽的嘟囔着。 宁薇听言,认真的看了看宁浩焱,猜道:“二哥你也想去校场么?” “当然想…” 宁浩焱边回答边往石桌上看去,目光炯亮,“你们在下棋么?” “阮家妹妹好。”他此时才注意到一直没有言语的阮念青。 阮念青缓缓起身,行了一个平辈礼,便从容的坐了回去。 宁薇见状,一双漂亮的杏眸徒然发亮,她连忙起身,将宁浩焱拉到她的位置上坐下,“二哥,你来帮我下吧,我下不过念青姐姐。” 说着还委屈的扁了扁嘴。 宁浩焱最是喜欢排兵布阵,他不喜念书,可对于下棋他可是个中好手,早几年就连宁昌兴都已经下不过他了。 在宁家是找不出愿意与他对弈之人的,所以他一看到棋盘,立刻手痒了。 “阮家妹妹可愿与我对弈?”他虽技痒,倒是还没忘记礼节。 阮念青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宁浩焱立刻当仁不让的执起了棋子,接下宁薇的残局。 高手一出手,立刻便知有没有。 宁浩焱一落子,败局隐隐呈起死回生之态。 “咦…”饶是阮念青这等好手,也情不自禁的出声了。 她盯着宁浩焱看了许久,把宁浩焱都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收回目光,继续下棋。 宁薇坐到阮念青旁边,看着棋盘,眼皮越来越重。 反观宁浩焱和阮念青却是越战越勇,每走一步还会以兵法解说,宁薇在心中给他们取名为‘兵法狂人’! 这两人一盘接着一盘,连下三盘,见天色擦黑了,才停下了战局。 这三局竟然下了一下午。 宁薇心中哀嚎不已! “念青姐姐,天要黑了,要不你今日在我这留宿如何?”宁薇顺口一问。 她知道阮念青家风颇严,肯定会如前几次一样拒绝,哪怕他们两家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 “好,我让人去给父亲说一声。”阮念青点头轻声道。 “嗯,我…啊!什么?” 宁薇正准备送她出门,听到她的话,许久才回过神来。 阮念青低下头,没有言语。 蒙着面纱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是发丝下露出的耳垂染上了红色。 宁浩焱也没急着离开临微院,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吃晚饭。 席间,这两个‘兵法狂人’从孙子兵法谈到边关战局,和谐融洽,宁薇插不上嘴,只得默默吃饭。 这一顿,是她两辈子吃得最饱的一餐。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 宁浩焱心知不便再留,只得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 洒满新鲜花瓣的浴池中,悠悠飘着清香。 宁薇眯着眼睛靠在浴池一角,神情惬意。 阮念青缓缓走进浴室,看了看宁薇,抬手由着婢女帮她脱去衣衫,进了浴池。 浴池修的颇大,她与宁薇各占浴池一个角落。 宁薇见她下来了,这才转过头凫水靠近,她嬉笑着在水下摸了一把阮念青的腰身,“念青姐姐的皮肤可真滑!” “休得胡闹。”阮念青纱巾下的脸蛋迅速窜红。 宁薇时常与宁蔷共浴,自然不会害臊,只是阮念青家中没有姐妹,此次还是她第一次与人共浴,脸皮薄得很。 “嘻嘻…”宁薇嬉笑着将水往阮念青撩去,溅得她一头一脸。 阮念青的纱巾沾上水,贴在脸颊上十分难受。 她看了看宁薇,问道:“薇儿妹妹,若是我长得很丑,你还会与我交好么?” “…”宁薇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口无遮拦的说道:“难不成在姐姐心中,妹妹我是个看长相与人来往的肤浅女子?” “当然不是,”阮念青摆摆手,解释道:“只因我貌丑无颜,才有此一问的,妹妹千万不要误会。” 宁薇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阮念青的容颜,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好奇。 她知道阮念青常年遮住容貌,必然是有难言之隐,便温声劝道:“姐姐多虑了,姐姐一双慧眼,美丽无双,即便是脸上有些瑕疵,那也是掩不住你自身芳华的。” 阮念青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柔柔一笑。 随后咬了咬唇,忐忑万分的抬手,缓缓解开面纱。 这是她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解开面纱,多年以来,除了她最为贴身的丫鬟和她父亲,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容颜。 随着面纱缓缓落下,宁薇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 第118章 吵闹 阮念青这哪里是貌丑无颜呀! 分明是个大大的美人嘛! “念青姐姐,你真美,原来你戴面纱,是为了防旁人觊觎呀!”宁薇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阮念青微微一怔,伸出手指在宁薇面前晃了晃。 “妹妹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宁薇结舌,说她眼神不好的,阮念青还是头一个,“我的眼神好着呢,不能再好了。” “那你为何没看到我脸上的胎记?”阮念青不解的问道。 宁薇愣了愣,仔细的看看她的脸颊,“你是说这个?我还以为这是你刻意画在脸上的呢!好美。” 这回轮到阮念青结舌了。 她的右脸脸颊上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胎记,这块胎记呈浅红色,在她莹白的脸蛋上十分显眼。 一直以来,她因为这块胎记,对自己的容貌极其缺乏信心。 怎料,在宁薇眼中,她认为的丑恶却是一种独有的美丽。 “你不觉得这块胎记很恶心吗?” 宁薇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恶心呢?这明明是一朵美丽的海棠花嘛!” “姐姐莫不是海棠仙子转世?”她嬉笑的猜想着。 阮念青被她逗乐了,‘噗哧’一笑,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惯会哄人开心。” 宁薇笑眯了眼睛,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若是早知道姐姐是因为这朵海棠才掩面,妹妹我早就劝你无需多此一举了,这朵海棠非但不难看,反而漂亮极了。有了它,更显得姐姐如仙子一般美丽独特。” “哪有。” 阮念青被她夸得小脸通红,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眸子,嘴角不自觉的泛着开心的微笑。 不知不觉中,放在心中多年的枷锁,竟因宁薇几句笑言而尽数散去了。 宁薇见她心情颇好,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念青姐姐,后日赏秋景,你与我同去好么?只有傅二哥和我那呆笨的二哥在,我好生无趣呀!” “你二哥哪里呆笨了,我见他睿智非常呢!”阮念青嘴快的反驳。 转念又想到自己不该随意评论男子,心生懊悔,立刻低下了头。 宁薇巧笑道:“我二哥那人,除了排兵布阵,兵法武功,其余的一窍不通,那不是呆笨是什么?” 听到这话,阮念青又不赞同了。 “排兵布阵,兵法武功,他都如此出色了,你还要说他呆笨,这不是吹毛求疵么!” “哎呀,反正他这人就是无趣,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宁薇不依不饶的拉住她的手。 阮念青只得无奈的点头应下了。 宁薇立刻心满意足,窃笑不已。 她心中暗想,二哥与念青姐姐如此合拍,若是多相处一些,说不定二哥的好事将近了呢! 宁薇想着给自己二哥拉红线,殊不知一旁的剑眉却在想着她的姻缘。 六爷可是早有交代,一听到傅卓朗这个名字,不论大小事,都必须禀报。 如今听到宁薇与傅卓朗约好同游,剑眉立刻绷紧了心弦。 得赶紧把消息送给主子才行。 …… 萧条的秋景向来比不上繁花盛开的春景。 秋日的山野园亭,多数都呈枯败之势,这个时节鲜少有人外出游玩。 殊不知,秋日也有它独特的美丽之处。 譬如秋日枫林。 那一景实乃美不胜收。 相约之日,宁薇,宁蔷,宁蔓,宁浩焱,早早的聚齐在前院,府邸只有一墙之隔的阮念青也到了。 宁蔷和宁蔓初到京城不久,除了去过京城大街一次,再也没有出过府,她们对京城极为好奇,偶然听宁薇说起要出府赏景,便主动提出要一起去。 宁薇见她们想去,自然是乐意之至。 他们还未成行,宁府门口便到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里面的人,自然是六皇子齐玄宸无疑。 他听说宁薇要与傅卓朗一同赏景,立刻放下手头上所有事,安排此次的行程。 他可不能让傅卓朗趁他不在钻了空子! 宁薇看到突然到来的齐玄宸,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行了礼便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是宁浩焱准备的,因为出行的人多,他准备的这辆马车极为宽敞。 阮念青弃了自己的马车,和宁家三姐妹同乘,宁浩焱则骑马走在前头领路。 因为马车里女子众多,齐玄宸倒是没有过来,他郁闷的靠在自己的马车里,让车夫跟着宁薇他们的马车。 与傅卓朗约好的游玩之处,是京郊的一座矮山。 这座山上,种满了枫树。 马车缓缓进入山林,轧过铺满焰红枫叶的林间山路,朝山腰的凉亭而去。 宁蔓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飘落的红叶,兴奋的说道:“我们下去走走如何?外面的景致实在是太美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她们叫停了马车,宁浩焱连忙勒住缰绳,跳下马背。 将宁家姐妹一个个的扶了下来。 最后,阮念青下马车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向她伸出了手。 看到阮念青的身影之时,才猛地发觉,这一个可不是他的妹妹。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收回手吗? 好像有些太刻意了。 继续伸着? 又好像有些过于孟浪了。 宁浩焱天人交战之时,阮念青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借力下了马车。 随后,又自然的松开了。 宁浩焱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还不如一个女子坦荡! 真是汗颜! 秋日的枫林天朗风清,安静悠然,随处可见的红色枫叶,飘飘洒洒,如一副遗世绝美的画卷。 众人踩着着枫叶铺就的山路,蜿蜒而上。 宁蔓拉着宁蔷走在前面,雀跃的她时不时发出的欢笑之声,带动了众人的情绪。 齐玄宸一直走在宁薇身侧,小声的说着什么,宁薇看起来不甚在意,实则听得仔细,一句不落。 越往山上走,山路越窄,只能容两人并排而行。 被众人有意无意抛到了最后的宁浩焱和阮念青,有些尴尬的沉默着。 宁浩焱走在阮念青的身后,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僵局,想起前日与阮念青对弈的情形,他问道:“阮家妹妹是从何处学的棋艺?” “幼时父亲下棋,我时常在旁观看,潜心琢磨,倒是未曾拜过师。”阮念青柔婉的回道。 宁浩焱也是幼时观宁昌兴下棋学会的,两人这一点倒是颇为相似。 他们说完棋局,又说到了兵法策略,说起这个,两人有了说不完的话题。 宁浩焱心中暗想,若是阮念青是个男子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肯定能成为志同道合的知己,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儿。 一路欢声笑语,终是来到了山腰的红枫亭。 傅卓朗便在此地等着他们。 宁薇看了看亭中除傅卓朗以外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除却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之外,宁薇关注更多的,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和他的仆人。 这不是五皇子齐玄宥吗? 他为何会在这里? 傅卓朗大步跨出亭子,看着宁薇咧嘴一笑,当看到她旁边的齐玄宸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他颇有礼数的向众位拱手行了一礼。 众女也款款行礼。 傅卓朗道:“今日上山之时,五皇子殿下也在亭子中赏景,倒真是巧了。” 众人听言,还未来得及言语,小辣椒便一蹦一跳的过来了。 “宁二,许久未见了,你怎么变成黑炭了。” 宁浩焱如今的肤色呈健康的古铜之色,比起以前在书院之时,的确黑了许多,这皆因他夏日在太阳底下练武所致。 “表妹,不得胡闹,还不赶紧向众位行礼!”不等宁浩焱开口,傅卓朗便训斥道。 小辣椒撇了撇嘴,随后又笑嘻嘻的给人行了礼。 她的性子热情,虽是初次见宁家姐妹,却无半分拘束,熟络的拉着她们进了亭子。 而宁浩焱此时却像个随从一样,笑呵呵的跟在小辣椒身边,时不时的挤兑她几句,一下子就把她惹火了,他们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阮念青见状,眼睛里有怅然之色,一闪即逝。 宁薇看在眼里,咬了咬唇,感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宁浩焱与小辣椒虽说打打闹闹,实则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已经互生情谊。 看阮念青的模样,她对宁浩焱应该也有些不同。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宁薇之所以想要撮合宁浩焱和阮念青,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宁浩焱的心意。上一世,他没有任何反抗便娶了王雪柔,根本就没有提起过小辣椒。 为何他上辈子未曾提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薇低下头,极力的回想起来。 傅卓朗的表妹上一世到底如何了? 第119章 缘分 第120章 偷亲 第121章 地狱 “王雪柔跑了。” 星海郁闷的握紧了拳头,“朱玉堂投毒,朱家男丁几乎死绝,只剩几个幼童,王雪柔今早胃口不佳,未曾用膳,她的婢女绿桃贪嘴,吃了她的早膳,死了,属下到朱府之时,王雪柔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向。” 听言,宁薇杏眸微眯,思虑片刻,问道:“她带走了什么?秋雨呢,她怎么说的?” 星海应道:“怪就怪在,她什么都没带,秋雨说她那时被人打晕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是有人将王雪柔带走了! 是敌是友? 宁薇沉凝片刻,道:“先不管此事,把后续的事情办好再说。” “小姐请放心,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去京兆府泄密,将朱玉堂采买砒霜之事说出,他必定跑不了。” 宁薇淡淡一笑。 朱玉堂前世逼死宁蔷,朱家人看在眼里,却不加阻止,看着宁蔷投井,也不曾伸出援手。这样的人,死在朱玉堂手里,死有余辜,宁薇生不出丝毫同情。 只不过,她还以为朱玉堂只会毒死朱永,没曾想,他竟然如此狠毒。 她哪里知道,朱玉堂自知抢不过他的兄长,为了继承家业,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朱玉堂性格扭曲阴暗,在他看来,毒死一个和毒死全家,并无不同。 这种心境,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安静了片刻,星海问道:“朱家如今只剩几个幼童和一位姨娘,这些人还需要处置吗?” 宁薇想了想,回道:“不必了,就此作罢!” “是,属下告退。” 宁薇低头想着什么,挥了挥手,由着他离开。 王雪柔到底是谁带走的?难道是侯府? 应该不至于吧,侯府对这种已经无用的棋子,真的会如此上心么? ……下三流的烟花之地,有两种女子靠着出卖身体为生。 一种是青楼妓女,还有一种则是窑姐儿。 这两种人都是以卖身过活,现状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青楼妓女衣着光鲜体面,她们个个从小培养,有一技傍身。 有些有才情的名妓,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样样精通,比起大家闺秀也毫不逊色。 这样的女子光凭卖艺,便能赚个金银满屋,就算万不得已要卖身,也能自行挑选恩客,当然若是看上她的人权势太大,又该另当别论了。 而同样是卖身的窑姐儿,却是低贱许多。 她们伺候的恩客,都是贩夫走卒,甚至乞丐,卖身一次往往只得几枚铜钱。接客时更是毫不讲究,只需一条板凳,便能在男客身下承欢。 那些窑姐儿有时一天要接好几十个客人,死在男客身下之事,每日都在发生,令人唏嘘… 京城内城没有窑姐儿,她们太过卑贱,是不允许进内城的。 她们的聚集地,是在外城的一条长巷之中,这里地处偏僻难寻,但却是格外的热闹,来往的贩夫走卒多不胜数。 两位车夫赶着一辆普通的马车,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停在这条巷子前头。 齐玄宸看了一眼马车一角的麻袋,嘴角抽搐了几下。 要不是不想他的宁六,手上沾上此等脏污之人的血,他才不想与这样的贱人同乘一辆马车呢! 他不耐烦的吩咐道:“赶紧把这人送过去。” 其中一个车夫掀开车帘,一把将麻袋拽出了马车,麻袋中的人发出几声闷哼,开始奋力的挣扎。 齐玄宸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看着她,直到死为止,好了,回内城。” 车夫立刻领命,拖着麻袋走进长巷之中。 而留下的另一名车夫则赶着马车打道回府。 …… 王雪柔感觉到身上一沉,随后传来一阵强烈的不适,猛然惊醒。 “啊~”她惊恐的看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吓得肝胆欲裂。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的头发多年未洗,与泥土纠缠结成硬块,戳得王雪柔刺痛无比,脸上全是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长相,右眼空洞,竟然没有眼球,他浑身散发着粪池一样的恶臭,差点将王雪柔熏晕过去。 就是这样一个她平常看都不敢看的男人,此时却在凌辱于她! “你是什么人?快放心我!” 王雪柔只觉得极度恶心反胃,遂拼命挣扎,挥舞着四肢想要逃出这个人间地狱。 她的动作惹火了身上的乞丐。 乞丐狠狠地扇了她几记耳光,囫囵嚷道:“老子攒了大半月的银钱都给你了,你嚎什么,给老子叫好听点,伺候舒服了,老子下次还来找你。” 丝毫不曾留力的几记耳光,将王雪柔打蒙,她无力挣扎,用最后一丝力气别开头,不去看身上的乞丐,瞳孔中满是绝望,心中期盼着这只是一个噩梦。 从这天开始,王雪柔的噩梦再也没能醒来。 她每日不停的接客,从早到晚,从无停歇。她也从起初的挣扎反抗,渐渐得变得麻木不仁。 曾经雪白的肌肤,渐渐遍体鳞伤,漂亮的脸蛋也变得暗淡残败。 来了人,她便张开双腿,在板凳上躺好。 直到有一日,被某个亢奋的男子掐死在身下,她才终于摆脱了这看不到头的折磨,得到了解脱… 直到王雪柔身死,宁薇都不曾见过她,暖宅宴那天,是她们两世最后一次见面。 齐玄宸告知她,王雪柔的已经送进窑子里时,宁薇便知道了她的下场。 即便是日后得知了她的死讯,宁薇也没有任何动容。 恩怨已了,一切都结束了,只盼着生生世世,永无交集。 …… 红枫林小辣椒暗示心意之后,宁浩焱便向家人坦白的心意,央求着太夫人为去小辣椒府中说亲。 小辣椒虽说是傅家外戚,他们自己本身的家世并不高,她与宁浩焱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在太夫人看来,这倒是一桩不错的亲事。 太夫人只是稍作考虑,便应下了宁浩焱的要求。 又在宁浩焱的软磨硬泡之下,请了三皇子齐玄宇的外祖母,前去小辣椒府中说合。 怎知,原以为十拿九稳之事,过了几天了,还未有消息传回。 宁浩焱急得团团转,心中烦闷,便经常在临微院逗留。 阮念青还如以前一般,经常来宁府拜访,有时在临微院遇到宁浩焱,也会技痒对弈一盘,只是她如今却鲜少与宁浩焱说话,变得无比沉默。 这几日,宁薇与杨奕已经选好了齐珍阁的位置,只等买下那处,便能开始张罗重新修葺。阿福则把京城收罗一圈之后,便带着几位手下出了远门。 今日,宁薇听到了朱玉堂被判斩刑,心情大好。 想起答应帮含翠买绣娘之事,趁着此时有空,便立即带上含翠和剑眉,换了男装出府。 ……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看着早已等在马车之上齐玄宸,目光呆愣。 他如今是愈发神出鬼没了,对宁薇行动一清二楚,就连宁薇临时起意出府,他也能恰好出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长了天眼呢! 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你怎么会在这?” 语气颇为无奈。 “爷正好无事。”齐玄宸漫不经心的回道。 说了像没说一样! 宁薇撇了撇嘴,无可奈何的在他对面坐下。 “宁六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齐玄宸一脸戏谑的看着宁薇。 宁薇看着他此时的神情,不禁又想到了那晚的涟漪,俏脸迅速爬上红晕,把头低到了胸口。 含翠不知宁薇这是怎么了,便替她回道:“回六皇子殿下,小姐要去买人。” “买绣娘?”齐玄宸一下就猜到了正解。 宁薇抬起头郁闷的瞪了剑眉一眼,这丫头也太向着齐玄宸了,事无巨细都向他汇报,弄得她在齐玄宸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剑眉心虚的转移了视线。 这事她也没办法啊,主子吩咐过,小姐每日说了什么话都要报备,她哪里敢不从? 这次买人,她们没有找牙婆,而是事先告知了伍夫子,伍夫子二话不说,便揽下了此事。 一行人先接上了杜康,由杜康指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大宅院…… 第122章 钟情 这处大宅院里,关着许多从各地送来京城的奴隶。 有战俘,有流民,也有穷苦百姓为了吃上一口饱饭,而卖掉的儿女。 这里是伍夫子的地盘,杜康经常来此,自然一点也不会觉得陌生。 她熟络的将他们领到一间厢房,告了罪便出去带人了。 因为宁薇早就打过招呼,杜康先前就有了准备,没过多久,便领来了十数位精通绣技的女子。 宁薇随意的打量了她们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轻声道:“说说你们自身的遭遇吧。” 绣娘们踌躇了片刻,一个个开口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每一个都是身世可怜凄惨无比之人。 含翠听得眼泪汪汪,剑眉也有些动容。 只有宁薇和齐玄宸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他们认为,人想要摆脱困境,只能靠自己,旁人的同情都是虚幻的。 他们一边看着绣娘们交上来的绣品,一边淡漠的打量着众人,选出了七个绣娘,这七个绣娘不止绣技精湛,还无一例外都是无亲无故之人。 对于齐玄宸和宁薇来说,他们需要的奴才,便是这种隐患最少之人。 挑好了人,宁薇正欲离开,一旁候着的杜康犹豫着开了口,“公子,还有一位绣娘未曾带来,你要不要也看看她的绣品?” 宁薇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杜康连忙递过来一张绣帕。 “是蜀绣?”含翠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好漂亮啊!” 宁薇不解的看向杜康,拥有这等绣技之人,她为何不带来?这人的技艺比在场所有的绣娘还要精湛许多,实在是难寻的好手。 “回公子,绣这条帕子的绣娘有些特殊。” 她看了宁薇一眼,解释道:“她曾遭火焚,面目尽毁,十分吓人,杜康怕吓着几位,是以才未曾将她带来。” 看着含翠期待的模样,宁薇笑道:“带上来吧。” 玉娘带着破旧的斗笠,迈着沉重的步伐,忐忑不安的走进了厢房。 这次若是再没有主家肯要她,等待她的,就是被卖去做窑姐儿的下场了,若是那样,她还不如一死了之,起码还能留个清白。 只是,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孩儿,却是再也没机会相见了。 玉娘缓缓走到宁薇面前,流畅的行了一礼。 “揭下斗笠。”宁薇皱了皱眉头,这个绣娘一举一动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家族遭遇变故,从大家闺秀沦为贱籍之人颇多,宁薇也没多想。 玉娘听言,肩膀微微颤抖,胸口的起伏加重了几分,她缓缓伸出手指,将斗笠取下,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嘶 ̄ 即便是早有准备,众人还是被玉娘的脸吓到了。 被火烧伤留下的黑红痕迹,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子,狰狞可怖,没有做任何表情,便已经让众人觉得置身于噩梦之中,而她,则像是那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宁薇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你家中可还有亲眷?” 玉娘咬了咬唇,眼中划过黯然,轻声回道:“还有一个孩儿,失散多年,再无机会重聚。” 宁薇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她的绣品,细细观看了一番。 “你跟我回府吧。” …… 回程之时,剑眉和含翠因为要安排新买的绣娘,没有与宁薇同乘。 马车之中,只有宁薇和齐玄宸。 宁薇一上马车,眼泪倾泻而出。 晶莹硕大的泪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拼命的往下掉,砸在她的衣袍上,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 玉娘的伤痕,让她想起了澈儿。 上一世,澈儿也曾经遭遇过火患,身上多处都留下了类似的伤痕。 她还记得澈儿撕心裂肺喊痛的模样。 宁薇用力的按着胸口,指甲隔着衣裳嵌入了肌肤之中,沁出丝丝嫣红。 齐玄宸猝不及防的见到她这个模样,连忙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 “宁六,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吓得连自称都变成我,语气更是慌乱到变了调,他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宁薇拽着他的衣袍,大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 赶车的马夫听到了声音,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只好将马车赶到一处无人的小巷。 听着宁薇的哭声,齐玄宸的心脏就像被人紧紧拽住了一样,疼得他想要杀人。 到底是谁? 是谁让她这样伤心? 齐玄宸此刻只想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幽深的桃花眸中杀意渐浓,他轻柔的拍着宁薇的后背,沉声道:“告诉爷是谁害你如此?爷去剐了他全族!” 宁薇没有回应,只是不停的哭。 齐玄宸无法,只能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一直不停的安慰着她。 许久过后,宁薇终于被齐玄宸拉回了现实。 他没有继续追问宁薇,到底是为何哭成这般模样,只是默默地给她擦着眼泪,用尽了他所有的温柔。 “齐玄宸,以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宁薇的声音沙哑颤抖,听得齐玄宸心口生疼,不忍拒绝她的要求。 他点了点头,温柔的回道:“好。”只不过他还是会继续暗中查探。 宁薇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齐玄宸轻柔的摸着她的脸蛋,沉声道:“不管在谁面前,不想笑,那便不要笑,不管何事,都有爷为你顶着!” “嗯。”宁薇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认真的望着齐玄宸许久。 他风华无双,容颜精美绝伦,身份尊贵无匹,如今的他是得上天眷顾的宠儿。 他的眸子幽深惑人,星光微闪,里面有着掩藏不住的担心,在他眼中,宁薇总是能看到对她爱意,深沉且愈演愈烈。 突然,宁薇轻启粉唇,“齐玄宸,今生你不许再看别的女子,否则我便挖下你这双眼睛!” 齐玄宸听言微微一怔,随后温柔一笑。 “有你足矣!”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尾音微颤,甚至还有一丝紧张。 他并不是因为宁薇说要挖去他的眼睛而紧张,而是听出了放在心尖的女子言语中的意思。 不止紧张,他还雀跃,狂喜,不安,害怕,担忧。 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满足的同时又在担心失去! 宁薇抿了抿唇,将手放在齐玄宸手上。 齐玄宸迅速握住,他很用力,握得宁薇的手生疼,她略微皱了皱眉头,齐玄宸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双手覆上宁薇的手揉了又揉。 随着他的动作,宁薇脸红成一块红布。 轻呵道:“齐玄宸…” 齐玄宸抬起头,咧着嘴笑得开心极了。 “宁六…” 宁薇:“…” 马夫没听到哭声之后,便重新赶起了马车。 到了宁府,宁薇跳下马车,宁薇不想再搭理齐玄宸这个傻子,快步走进后院。 齐玄宸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不料却被二门守门之人挡在了门外。 看着宁薇走远,他默默地运起步法,推了守门之人一把,侧身飞快的闪了过去… …… 齐玄宸飞快的穿过后院花园,来到宁薇所住的院子。 无视院中的婢女,冲进宁薇的闺房。 宁薇进房,才刚刚站稳,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齐玄宸,“你做什么?” 齐玄宸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下来。 视线落到宁薇脸上之时,他的呼吸猝不及防的加重了几分,搂住她腰身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宁薇不知道,此时她的模样对齐玄宸有多大诱惑。 看着她迷离的模样,齐玄宸如同着了魔怔,只想靠近她…再靠近… 他的唇如羽毛一般轻柔的落下,停在宁薇的额头,许久没有离开。 这一次宁薇没有躲开,她不想躲。 齐玄宸贪婪的轻嗅着宁薇发丝的芳香,宁薇则眷恋此时的柔情,两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两个人终于分开。 齐玄宸望着宁薇,眼眸中有一团化不开的星光,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道:“宁六,爷心悦你,你能否感觉得到?” 第123章 赐婚 第124章 理论 太后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气,冷声问道:“你这是瞧不上五皇子?” “臣女不敢,五皇子殿下乃是龙子,是人中龙凤,臣女不敢冒犯,只是臣女长姐性情恬静,与世无争,实在与五皇子殿下无从匹配。” 宁薇这番话非但未让太后消气,反而让她怒气更盛。 她拍了拍桌,喝道:“你分明是在嫌弃五皇子身有残缺,还敢言辞狡辩,简直是不知所谓!” “来人呐,拖下去,赐杖十。” 宁薇心中冷笑不已。 真正嫌弃五皇子身有残缺之人,恐怕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吧! 这就是后宫之人,高高在上,不容半点忤逆。 方才的慈爱关切,都不过是恩赐罢了,只要稍有不顺她们的意,她们便会立即翻脸无情。 宁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即便是太后表现得与她十分亲近,她也一直恭谨非常。 要不是因为事关宁蔷的终身大事,她也不会如此冲动。 其实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她并不后悔,这是她真实的态度。 大不了受了这十丈,出了宫她再图谋搅黄这桩婚事。 哪怕将齐玄宥杀了,她也不会让宁蔷嫁给他! 只是好不容易争取来太后和皇后的好感,如今却是一遭丧了。 明白多说无用,当几个粗壮的嬷嬷过来之时,宁薇不用她们拉,便站起身跟着她们出去受刑了。 原本还在等着听宁薇求饶的太后见状,气得直哆嗦。 傅皇后连忙出声宽慰,方才主动为宁薇请赏的霞妃,闭紧了嘴巴,不发一言。 …… 剑眉跟在宁薇身边,不停的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她想要替宁薇受过,却又知道若是提出这个要求,宁薇只怕会更惨,一时之间她急得团团转。 宁薇趴在长板凳上,示意剑眉不要轻举妄动,咬着牙安静的等待嬷嬷们行刑。 行刑的嬷嬷有四个,一个按背,一个按腿,还有两个扬着板子,准备执刑。 她们的胳膊粗壮,步子沉重,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气之人。 这十板子下去,宁薇身体再强健,也要躺上十天半月了。 随着板子落下,带着呼呼的风声,剑眉咬了咬牙,一把扑了上去。 先救出小姐再说,主子说不定能想出法子善后。 嬷嬷用尽全力的板子,重重的打在剑眉腰际,疼得她冒出一身冷汗。 她挣扎起身,推开按住宁薇的嬷嬷,想要带她离开。 嬷嬷们见状,立刻扬起板子往剑眉身上打去,剑眉为了护住宁薇扎扎实实挨了好几板子。 宁薇怒了,她迅速将这几个嬷嬷的样子记在心里。 剑眉扑上来阻止她们行刑,她们完全可以去禀告太后,请太后再做定夺,可是她们没有这样做,而是二话不说的动手,这一点让宁薇记恨上了她们。 拉过剑眉的手,宁薇运起了步法。 还未来得及动身,几个嬷嬷便被人踹翻在地,宁薇一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淡淡的龙涎香气传来,宁薇心下一安。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齐文帝阔步走近。 他扫视了一眼,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宁薇回答,又道:“乱糟糟的,成何体统,宸儿,朕与太后商议秋猎之事,你不必陪着了,将宁薇送出宫去吧。” “儿臣遵旨。” 齐玄宸语气低沉压抑,眉宇间怒气灼人。 小夏子机灵的打量了宁薇一眼,见她无事,便立刻扶住了剑眉的胳膊。 “有没有被打到?”齐玄宸担心的问道。 宁薇摇摇头,微微一笑,“没有,都被剑眉挡下了,今日是我冲动了。” “先出宫再说。”齐玄宸淡淡的看了那几个嬷嬷一眼,搀着宁薇走远。 顷刻间,嬷嬷们满身冷汗,秋风一吹,她们冷颤连连… …… “懿旨已经下了是吗?”宁薇轻声问道。 齐玄宸神情冷硬,看都不看她一眼,点了一下头,当作回应。 懿旨来得突然,齐玄宸也是才知道不久,他原本就知道宁薇今日进宫,一听说此事时,立刻猜到宁薇会按耐不住,这才求了齐文帝来太后寝宫解围。 虽说早已预料到宁薇会遭到责罚,但他看到宁薇被人围着打时,依然火冒三丈。 宁薇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角,“你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显然有些口不对心。 齐玄宸的确在生宁薇的气,气她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宁薇摇了摇唇,低下头,不知再想些什么。 半响没听见她说话,齐玄宸以为她在自责,心生不忍,放柔了声音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宁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她在想为何太后会突然给宁蔷赐婚,太后不喜齐玄宥,且连宁蔷是何模样都不清楚,怎么就突然上心了? 她理了理思绪,对剑眉说道:“你先回府,我去办点事,晚些再回。” 有齐玄宸在,剑眉没什么放心不下,点头应下了。 五皇子府 齐玄宸制止了想要爬墙的宁薇,带着她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入。 齐玄宥好似早就猜到今日有客来,早早就独自在正厅中等着了。 清洗茶具,煮水,泡茶。 沸水的雾气蒸腾在他脸上,落寞优雅。 来到正厅门口,宁薇越过齐玄宸,率先走了进去。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对吧?故意去宁府,又假装偶遇,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沉声质问着齐玄宥。 齐玄宥抿了一口茶水,暗自摇了摇头。 不如她烹的茶香。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放下茶杯,缓缓抬头看了宁薇一眼。 “宁六小姐误会了,此事并不是我促成。” 齐玄宥措辞了一番,又道:“不过,前几日太后差人来,询问过我的意思,我并未拒绝。” 他不止没有拒绝,反而很开心的应下了。 宁薇顿时火冒三丈,“呵,你可别告诉本小姐,你是真的想娶三姐为妃,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今天本小姐把话撂在这里,你休想得逞!” 她言辞锋利,话语中讽刺之意显而易见。 齐玄宸关上房门走过来时,正好听见宁薇刻薄的话语。 他扯了扯嘴角,装做不知的模样。 齐玄宥清楚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印象,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的讽刺,他微微一愣,随后竟然淡然一笑。 “怎么五皇子觉得很好笑么?”宁薇气结。 “你以为女子的终身幸福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么?还是说,五皇子认为,大不了娶进门便一剑杀了,一了百了?” 宁薇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齐玄宥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满头雾水。 他淡淡的开口说道:“我对宁三小姐有爱慕之心,亦想将她娶进门,为何要害她性命,宁六小姐何出此言?” “呵,爱慕之心!”宁薇笑了,笑得有些刺耳。 齐玄宥默默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压下心中的烦闷,继而看了齐玄宸一眼,道:“这桩婚事已是定局,即便是六皇弟,只怕也阻止不了。” 他拂了拂衣袖,继续道:“宁六小姐与其在此针对我,不如想想是何人想要宁家女嫁给我这个废物皇子。” 宁薇一愣,她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齐玄宥搞得鬼,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像了。 她拧起眉头,陷入了沉默当中。 “五皇兄说对宁家三小姐有爱慕之心,此话是真是假?”齐玄宸突然发问。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玄宥,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真话。” 齐玄宥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与他对视。 齐玄宸没有多说什么,拉起宁薇的手往外走去。 “据我所知,此事是四皇子妃与侯府小姐向皇后提议的。”齐玄宥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道。 第125章 惩罚 第126章 期限 宁浩焱京城求学期间,小辣椒便与他相识,两人多年的情谊,虽未挑明,却也彼此心中有数,原以为终于修成正果,殊不知,世事难料。 小辣椒的家人推掉了宁家的求亲,言辞委婉却坚决无比。 想要的没得到,不想要的找上门,两桩事同时袭来,宁府的气氛一时间凝重非常。 一向活跃的宁浩焱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知道家人都在烦心宁蔷的婚事,他不吵不闹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家人清楚他心中定然不好受,只是事分轻重缓急,如今只能先将他的事放一放了。 太夫人久不在京城,来京后频频与老姐妹相聚,吃茶闲聊,对有关齐玄宥的传言知道的不多,但也听了不少。 传言不可尽信,可齐玄宥身有残疾,是不争的事实。 她怎么可能愿意将自己嫡出的孙女嫁给那样的人? 特别是经过朱玉堂之事后,太夫人心有余悸,如今她对宁蔷的亲事更加上心,这些天她没少向老姐妹们打听消息,一心想为宁蔷寻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没曾想,她还未曾挑出合意之人,太后懿旨便下来了。 这对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太夫人看了看堂下呆站着的宁蔷,下定了决心。 她毅然回屋,让如春找出了,压在箱底多年不曾穿着的诰命吉服。 整装进宫。 太夫人身居锦州多年,旁人都快忘记了,她也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当年她为宁老侯爷挡箭有功,命悬一线时,得到皇上的嘉奖赐封,虽说品级越不过夏氏,却也是能够进宫拜见太后的。 宁薇回府之时,太夫人已经出府了。 见太夫人出马了,宁薇心中稍安,兴许皇上会看在宁老侯爷的份上,将此事作罢。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她强迫自己先不要轻举妄动。 她把剑眉安置好,回房换上一身男装,和齐玄宸一起再次出了府。 宁薇突然造访,伍夫子听到消息,立刻去了密室,他打量了齐玄宸一眼,认出他的身份,却没有多说什么。 宁薇开门见山的问道:“伍夫子,我初到京城时,托您打探之事可有回音?” 伍夫子自然知道她所说何事,宁薇来得甚巧,他也才刚刚收到回音。 措辞一番,他开口说道:“方才传来消息,那两人的相会地在来福客栈。” 前世齐玄瑄与宁沛芷偷偷幽会,地点是一家普通的客栈,宁薇知道一些,却并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客栈。 是以,她一到京城,便托伍夫子打探此事。 只可惜,齐玄瑄和宁沛芷都是小心谨慎之人,鲜少出来相会,伍夫子也一直没有进展,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这么巧就有了消息。 只是事情来得突然,今日已经来不及再做什么了。 “让您费心了,”宁薇郁闷的抿了抿唇,转而问道:“伍夫子的腿伤可有好转?” 听到这事,伍夫子眉眼舒展,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施针过后,已经渐渐好转了一些了。” 宁薇点点头,拿出针包,既然来了就再为他渡一次灵气吧。 眼花缭乱的施针手法,让齐玄宸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不是说她只知道施针必死的死穴吗? 为什么还敢替人治腿! 而且看伍夫子的模样,还颇为感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被宁薇蛊惑了不成! 齐玄宸摇了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目光死死的盯着宁薇施针时的手法,想要看出什么门道。 他越看越觉得宁薇在一本正经的胡闹。 …… “宁六,你刚才的确在施针?还是说你在诓骗他?”齐玄宸跟在宁薇身边,不停的发问。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起此事了。 宁薇终于停下了脚步,“我这套针法的确可以治病,乃是不传之秘,你要为我保密。” 齐玄宸想到之前影卫打探的消息,心中一凛。 当初宁浩鑫与范氏之事,也与宁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也是因为这套针法? 他没有犹豫,问出了心中疑惑。 宁薇没有瞒他,点头承认。 齐玄宸还想再问,宁薇快步往前走去,道:“以后再告诉你吧!” 又是以后! 齐玄宸烦闷不已,这个以后到底还要多久? 她什么时候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 宁薇见他没有跟上自己,遂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有些艰难的问道:“你不愿意等吗?” 齐玄宸点点头。 杏眸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之色,宁薇低下了头。 齐玄宸大步走近,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宁六,爷还是那句话,爷想知道你的全部,想为你分担。但你若真的不想说,爷即便不愿,也会等,但是不要让爷等太久,行吗?” 宁薇暗想,等到澈儿出生,算不算很久? 几年时间,应该还好吧! 她乖巧的点点头。 齐玄宸若是知道她定下的限期,只怕是要无言以对了。 …… 太夫人神情沉重的回到宁府。 齐文帝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宥儿并非外间传言那般,他自幼孤苦,当年不慎摔断双腿,是朕有愧于他,早前他向朕表明心意,真心对宁蔷有情,非她不娶,此事朕已经应允,夫人莫要再提了,朕会赐封宁蔷为福惠县主,让她风光出嫁,还望夫人好生为他俩操持。” 看来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太夫人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幸好如春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宁薇在暗处瞧见太夫人的神情,便已经清楚了结果。 她一言不发的回到了临微院,将方才为伍夫子治病的银针摆在矮桌上,安静的盘坐在软塌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银针。 良久不曾动弹。 偷偷潜入的齐玄宸,则一言不发的陪在她的身边。 这件事,他不知如何插手,齐玄宥进宫请命,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在红枫亭之时,他已经看透齐玄宥对宁蔷的心思。 而且他清楚,齐玄宥并不像外头传言的那样。 齐玄宸还觉得,宁蔷未必对齐玄宥没有一丝好感。 只是这话他现在可不敢说,依宁薇的性子,知道他瞒着她这么多事,只怕是会将他撕碎了喂狗。 他承认他有些怂了! 当然,若是宁蔷不愿嫁给齐玄宥,他最终还是会出手阻止这桩婚事,毕竟他明白宁薇一定会出手。 宁薇想了又想,还是只想到除去齐玄宥这一个办法。 她抓起银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将银针放下。 还是等天黑再行动比较稳妥! 她还没来得及等来天黑,便等来了宁蔷。 宁蔷接到懿旨之后,心情十分复杂,千头万绪始终难以理清。 在被绣花针扎了数下之后,她万般无奈,只好来找宁薇说说话,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意见。 宁蔷一来,齐玄宸便躲到了屏风之后。 他这样登堂入室,若是被发现了,只怕要把宁家人吓疯。 不止是宁家,这事放在任何一家,见到家中未满十五的闺女房中有男子,整个大齐国都无人可以接受。 宁蔷一来,宁薇更加沉默。 看她满脸焦虑的模样,要杀齐玄宥之心,更加强烈了几分。 三姐一定是吓坏了,当初朱玉堂与王雪柔苟且,三姐受了不少打击,如今得知要嫁给一个那般恶劣的男子,她肯定更加难以接受。 宁蔷不清楚宁薇的心思,呆呆的坐在宁薇对面,神游天外。 眼看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宁薇有些心急,终于出声说道:“三姐,你无需烦恼懿旨之事,妹妹一定会保护你的,绝对…” 宁蔷回过神来,突然盯着宁薇问道:“你觉得五皇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27章 杀人 “你觉得五皇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等宁薇说话,宁蔷又自顾自的说道:“我觉得他很寂寞,像是天边的浮云,无处依归,他看起来冷清,可我总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温柔,神情有些迷茫又有些好奇。 “…”宁薇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为什么她说的都是好话,宁薇狐疑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而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快要睡着的齐玄宸,听到这话,了然一笑。 宁蔷用手撑着下巴,继续喃喃自语,“我和他才见过两次,这实在是太快了,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笨手笨脚的,若是照顾不好他可怎么办?” “…”宁薇已经僵硬成了一块石雕,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三姐…你难道没有听说他的恶名么?” “啊?”宁蔷茫然的看了过来,随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道:“那些不过是闲人说的闲话,不值得相信。” “…”宁薇瞠目结舌,“他还是个残废,是废人,你就不嫌弃吗?” 宁蔷摆正了脸色,语带责怪之意,“六妹,你怎能凭外在看人呢!他的确不能行走,可他并非废人。” “你不过见他两次,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怎么就知道他的内在了?”宁薇反驳道。 “我…我就是知道!” “…” 宁薇无语了,她意识到,在她急得团团转之时,她这个姐姐却根本没有想过反抗,甚至好像还有些雀跃。 送走了宁蔷,宁薇摩拳擦掌,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齐玄宸拉住宁薇的胳膊,“你三姐根本不排斥嫁给五皇兄,你为何还要出去。” “哼!三姐缺根弦,她的眼光一向不佳,之前朱玉堂的事,便是铁证。这事由不得她,齐玄宥并非良配,我不会让她嫁的,要知道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宁薇斩钉截铁的回道。 “为何?”齐玄宸皱了皱眉头,“难道就为坊间的那些流言?” 宁薇咬了咬唇,“对,就为那些流言蜚语。” 她态度蛮横,有些无理取闹。 齐玄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劝解道:“其实那些都是旁人揣测出来的,他们根本不清楚事实,五皇兄此人,没有你想的那般坏。” “五皇兄为人孤僻不讨喜,都说父皇不重视他,其实不然,父皇心中对他有愧,一直对他格外照顾,这样便引起宫中许多人看他不顺眼,是以故意让地方官员送他几名窑姐儿,还出言羞辱于他,五皇兄盛怒之下,便命人将那些人责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坊间的那些传言,都是有心之人编排而出。” “不可能。” 宁薇明明相信齐玄宸不会骗她,态度还依然强硬,毕竟前世齐玄宥三次成亲,新嫁娘的下场都十分凄惨,总不可能每次都是误会吧! 她一把挣开齐玄宸的手,快速跑远。 齐玄宸无可奈何,只得跟了上去。 齐玄宸的话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宁薇一边赶往五皇子府,一边仔细的回想着齐玄宥的前世。 只可惜她前世并没有留意过他,左思右想都丝毫没有头绪。 还好她记得齐玄宥前世娶的三位妃子是何人,她将几人的名字告诉齐玄宸,问起了这几人的情况。 齐玄宸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却也习惯了宁薇不将原由道出。 对于京中之事,齐玄宸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些大家闺秀他自然也不陌生,他稍作回想,便道:“这几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她们家族都与后宫有所牵连。” 宁薇心中‘咯噔’一响。 她想起了齐玄宥前世的结局,他杀死了自己的新嫁娘和陪嫁之后,新嫁娘的家人告了御状,齐玄瑄为平息众怒,褫夺了他的身份,将他打入天牢,因天牢中无人照料,齐玄宥被活活饿死了。 那时她听说了此事,还觉得是恶有恶报,如今想来却是不同滋味。 难道,他与自己一样,不过是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宁薇咬着嘴唇,一时间百感交集,突然停下了脚步。 齐玄宸见状,再度出声说道:“五皇兄面上冷清,却也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只是碍于身有残疾,注定一世无法登上高位,这些年他如行尸走肉一般,甚是可怜。” “哼!可怜又怎么样?可怜就要把我姐姐嫁给他吗?” 宁薇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就说他的腿脚,难道要让我三姐伺候他一辈子不成。” 她嘴上说得恶毒,语气却是柔和了许多。 齐玄宸洒然一笑,没想到她还是个嘴硬心软的。 他再接再厉的说道:“当年爷与他一同玩秋千,不料绳子断了,将我俩甩了出去,他先着地,爷掉在了他身上,结果他的腿废了,爷完好无损,说起来,爷欠了他。” “哼!你欠了他,关我什么事?”宁薇目光微闪,愈发底气不足。 黑暗中,齐玄宸靠近宁薇,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她的腰肢很软,柔弱无骨,抱起来很是舒服,齐玄宸欲罢不能的收紧了手臂。 他将宁薇禁锢在怀中,惩罚似的抬起她的下巴,微凉的薄唇确准的堵住了她柔嫩的粉唇。 她独有的香甜气息让齐玄宸沉迷不已。 原本只是想略作惩罚,当柔软遇上柔软,他迷失了,他温柔的吻着她的嘴角,轻吮着她的唇瓣,小心的品着她的味道。 两人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从骨头缝里渗出的酥麻,让他们情不自禁。 齐玄宸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在混乱交错的呼吸中,找到了她可爱甘甜的舌尖。 挑逗,追逐。 无止境的纠缠。 在宁薇即将窒息之时,齐玄宸终于放过了她,他轻柔的拂了拂她红肿的粉唇,“宁六,你真傻,连吸气都不会了。” 低哑富含磁性的嗓音,听得宁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齐玄宸双手抱住她,霸道的说道:“以后再敢气爷,爷就这样对你。” “…”宁薇平复了呼吸,一把推开他,向前跑去,嘴里还不停得嘟囔着:“登徒子,色胚…” 齐玄宸连忙追了上去,“你这是要去哪里?” “五皇子府。”宁薇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还去做什么?感情爷方才的话都白说了。”齐玄宸郁闷的问道。 “嗯。”宁薇依然理直气壮。 …… 五皇子府 大齐国所有成年皇子府邸当中,以五皇子府最为寒酸偏僻,好在齐玄宥闲来无事,细心打理着,倒是不显荒凉,反倒更显雅静。 五皇子府的下人也是最少的,统共二十人不到,除去两个上了年纪的厨娘,其余的都是家丁和太监,一个丫鬟都没有。 短短的一个白天,发生了好多事,齐玄宥无心睡眠,便让人将自己推到了院子里。 月光下,院子里簇状的雪松,苍劲挺拔,旋状有浅色白丝的花朵悄悄绽放,美丽清冷。 齐玄宥坐在树影下,微微失神。 太夫人今日进宫所谓何事,他心中明了。 他明白宁家不愿将宁蔷嫁给他这样一个断了腿,还名声狼藉的废人。 齐玄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何尝不知强扭的瓜不甜?只不过想要争一次罢了。 也许时间会证明一切,也许以后宁家人会接受他,也许宁蔷对他也有一丝丝好感。 这么多也许,足够他赌上一把了。 按照齐玄宸的指示,宁薇捏着银针,悄无声息的潜进齐玄宥房中。 空无一人。 宁薇不解的四处寻找,不曾见到半个人影,转身寻找齐玄宸,才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 若不是那人是齐玄宸,只怕她还会以为自己被人出卖了。 她悄悄离开房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齐玄宸,慌忙走了过去,“他不在房里。” “宁六小姐是在找我吗?” 第128章 不满 她悄悄离开房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齐玄宸,慌忙走了过去,“他不在房里。” “宁六小姐是在找我吗?” 齐玄宥突然出声,把宁薇吓得够呛,她拉住齐玄宸的胳膊,循声望去,才看见坐在树影之中的齐玄宥。 她想做坏事,却被人当场撞破,只觉心中别扭极了。 “不知宁六小姐深夜找我有何要事?”齐玄宥滚动着木轮椅出了树影,再度出声问道。 明晃晃的银针,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宁薇抿了抿唇,望着齐玄宥,神情复杂,“我来是想要五皇子出面,请求皇上取消婚事。” 不等他回答,又道:“不知五皇子要怎样才能应下?替你治好病腿够不够?” 齐玄宥听言,猛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宁薇和她手中的银针。 安静了片刻,他突然笑了,“宁六小姐还是莫要消遣于我了。” 整个太医院中也无人能够治好他的腿,更别说宁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了。 见他不信,宁薇没有言语,倒是齐玄宸颇为认真的对齐玄宥说道:“五皇兄,她并非消遣你,若你答应她的要求,她绝对会治好你。” 齐玄宸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其实心中并无把握,只是盲目的相信宁薇。 他这人虽然平常吊儿郎当,齐玄宥却是清楚,他不会骗自己。 齐玄宸的话,让齐玄宥陷入了沉默。 曾经他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着能如常人一样行走,只是在岁月的蹉跎之中,他渐渐彻底失望,如今的他根本连想都不愿去想。 他与宁蔷不过初识不久,感情能有多深?在深也比不上自己的腿吧? 宁薇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条件。他是皇子,只要他身体康复,他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娇妻美妾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 只可惜宁薇猜错了,齐玄宥他不是正常人。 正如宁蔷所说,如今的他就如天边那无所依归的浮云,他早已习惯了自身的残缺,他想要追寻的不过是一抹沁人心脾的温暖。 他有一种感觉,若是这次错过了,便再也不会有了。 “宁六小姐请回吧。”齐玄宥手掌在木轮椅上摩挲着,竟是道出了送客之言。 “你…” 宁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许久,突然狐疑的开口道:“你不会以为娶了我三姐,我便迟早要为你治腿吧?我告诉你,错过了这次机会,我这辈子都不会为你治腿了。” “…”齐玄宥愣了愣,他方才思绪混乱,还真没想到这一重。 他稍稍斟酌了一番,“不管你信不信,我当真未曾想到还能这般,不过我的确希望有一天宁家人能接受我。” 停顿了片刻,他望着宁薇,认真的说道:“我会对她好的。” 他目光真诚,不似作假,宁薇立即出声问道:“怎么个好法?” “一生一世一双人。” 齐玄宥连犹豫都不曾有,便告诉了宁薇他的想法。 宁薇陡然一愣,没有了言语。 在大齐国,稍有权势银钱的男子都是妻妾成群,娶上几房美貌可心的妾侍,也是证明他们能力的一种方式。 她的父亲宁昌兴钟情于杨氏,却也有一房妾侍。 虽说他的妾侍是杨氏做主纳的,但他也未曾反对,可见纳妾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齐玄宥能作出此种承诺,要么是在诓骗于她,要么是用心至纯。 而宁薇并不觉得他在说谎。 这让她无法不动容,即便是齐玄宸也未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类的话。 想起宁蔷对齐玄宥的评价,宁薇突然觉得,或许这桩婚事,不是孽缘,而是一桩良缘。 “希望你说到做到,莫要食言。” 宁薇嘴硬的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齐玄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觉得宁薇应该是宁家最为难缠的角色,她不反对这桩婚事,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 “宁六,你走这么快做什么?”齐玄宸追上宁薇,拉了她一把。 宁薇一言不发,依旧往前,不曾停步。 齐玄宸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还不能接受这桩婚事么?” 宁薇情绪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着。 “又不理爷,是不是想要爷亲你。”说着便凑了过来。 “这桩婚事我不会阻止,齐玄宥都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还能说什么?”宁薇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拒绝他靠近自己,她眯起眼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天下男子有几个能做到的,这句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看似平淡的话语,齐玄宸却听出了说话之人的不满。 他坏笑着抓住宁薇的手,促狭的说道:“闹了这么久,原来是在怪爷没有说这句话么?” “哼!我才不稀罕呢!”宁薇翻了个大白眼,掩饰窘迫。 齐玄宸笑道:“也是,看来宁六日后定然是个贤妻,爷还得多纳上几房妾室来服侍你才行。” 宁薇一听这话,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双漂亮的杏眸中迸发出凶光,似要将齐玄宸凌迟,她大力甩开齐玄宸的手,转身欲走。 “哈哈…”齐玄宸哪里肯放她离开,他伸出长臂,从背后将宁薇抱住。 他线条完美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嘴角挂着惬意的弧度,缱绻在她耳边摩挲,“傻丫头,爷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有你足矣,爷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认真诱人的男声传来,宁薇嘴角不自觉的泛起微笑… 次日,齐文帝依言颁下圣旨,赐封五皇子齐玄宥为恭郡王,宁蔷为福惠县主,三月后大婚。 齐玄宥是皇子,封郡王自是没有人有异议,可宁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被封为王爷之女才能拥有的品级,不知招来了多少京中贵女眼红。 早知道嫁给齐玄宥还能得到如此待遇,只怕早已有人抢破头了。 要知道齐文帝在册封之事上,可是极为吝啬的,他不管你身份多么尊贵,除非你对社稷有功,不然休想得到他的册封。 单看皇嫡子二皇子如今还是个皇子,就能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吝啬了。 他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了。女子想要于社稷有功,无疑是天方夜谭,除了早年爹娘皆战死沙场的晴安郡主之外,齐文帝还从未册封过任何一位闺中女子。 此番只为一门婚事,便册封宁蔷为县主,旁人看来,宁蔷简直是行了大运。 就是这样羡煞旁人的美事,却让宁家人头疼不已。 在宁家人急得团团转之时,宁薇终于出现了,她为齐玄宥辩解了外头的传言,又提醒众人去问问宁蔷的意思。 折腾了大半天,在听过宁蔷的想法之后,他们终于勉强接受了这桩婚事。 宁昌兴在接受了之后,还郑重的嘱咐家人,莫要再提齐玄宥断腿之事,怕会触及他的伤处。 宁家都是仁义之辈,既然婚事已定,他们即使心中还有不愿,也会将齐玄宥视为自己人,只是要真正成为家人,还需看他表现。 他们盼着宁蔷嫁给他之后,他能善待于她。 齐文帝订好的大婚之日,在三月之后,实在是有些仓促,且这几日还要安排宁蔷进宫谢恩。 宁家人来不及多想,便开始张罗起来,每个人都忙得忘乎所以,把婚事被拒的宁浩焱忘在了脑后,好在婚嫁之事宁薇帮不上忙,闲暇时,她便来到了宁浩焱的洪武堂… 第129章 赌否 第130章 妻妾【一更】 宁薇犹豫了片刻,突然出声问道:“为了二哥,你愿不愿赌一把?” “怎么赌?”小辣椒立即抬头问道。 宁薇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如今你与二皇子的婚事还未传出风声,若是你主动来我们宁府,想必二皇子肯定不会再继续这桩婚事,为了颜面他和皇后定然也不会让此事传出。” “你让我私奔?” 她这番大胆的言论,让小辣椒吓得忘记了哭泣。 宁薇点点头,“这样做可能会对你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但是你放心,我们宁府上下绝对不会亏待与你。二哥的人品你是知道的,他心中只有你一人,你为他这样做,他日后绝对不敢有负于你。且过了数年之后,你们夫妻和睦,那些流言蜚语也会随风而逝。” 说完这番话,她安静了下来,让小辣椒自己取舍。 她知道这个做法对小辣椒有些不公,宁家更是要承受皇后的怒火,但事到如今,只有冒险一次。 结局如何,就看小辣椒敢不敢赌了。 小辣椒揪着手帕,思绪百转千回,她并不笨,相反还十分聪明。她清楚,若是想要和宁浩焱在一起,宁薇所言便是唯一的法子。 她还知道,过两日,她爹娘便会进宫商议成婚之期。 届时,她与二皇子的亲事肯定会被传出,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反转的余地了。 与宁浩焱的缘分有多长,就此一搏。 想着与宁浩焱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他俩在一起时的快乐舒心,小辣椒捏紧了手帕,暗暗下定决心。 “我赌了。”小辣椒目光闪了闪,对宁薇说道。 宁薇松了一口气,立即出声保证道:“有你这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二嫂!” 小辣椒微微一愣,目光有些飘忽,随后俏脸微红。 “今夜我会让二哥去你府上接你,到时候你随我二哥来宁府便可,虽说你们无媒无聘,但是你放心,我宁家不日便会补上聘礼。” 小辣椒点点头。 是夜。 宁浩焱怀着激动的心情和对小辣椒的歉疚,在高挺的围墙外转悠,等待着约好的时辰到来。 一个闺阁小姐愿意做到这种地步,肯定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的。 宁浩焱暗暗发誓,他此生定不会负她! …… 小辣椒用蒙汗药迷倒了婢女,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衣物,站在门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宁浩焱的到来。 离约好的时辰愈发接近,她的心情愈发忐忑不安。 她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从出生至今,受家人百般宠爱,家人甚少束缚她,养成了她热情活泼的性子。 因为与表哥傅卓朗关系极好,她认识了宁浩焱。 他们打打闹闹,斗嘴玩闹,从朋友到暗生情愫,一切都来得很自然,曾经在小辣椒心中,只有和宁浩焱在一起的未来,她才最有把握。 她明白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样豪赌,她想要抓紧她要的,但又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害怕担忧,这样复杂的心情让她十分彷徨。 ‘咚咚咚…’ ‘咚咚咚…’ “夫人,屋里没有人回应,许是都睡着了。” “把门卸掉。” 外头传来的声音让小辣椒心慌恐惧。 她还未来得及躲起来,门板便被人卸掉了,她呆愣的提着包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娘,你怎么来了?” 贵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我若不来,只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今日你回府时精神恍惚,我便察觉你不对劲。没曾想,你竟敢如此大胆,你倒是说说,深更半夜提着包裹要到哪里去?” “娘,我…”小辣椒低着头,半响说不出话来。 贵妇人厉声喝道:“我含辛茹苦养你成人,你就这样对你的爹娘吗?若不是我早有安排,吩咐你院中的婢女,每日等你睡下再来向我回话,只怕你已经被你自己给毁了。” 小辣椒咬了咬牙,冲贵妇人嚷道:“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要不是你们拒绝宁家求亲,女儿也不至于此,女儿不想嫁给二皇子,女儿心仪之人是…” “啪…”贵妇人挥手给了她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小辣椒捂着脸跌倒在地,泪水不停的往下掉。 贵妇人不忍女儿如此伤心,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蛋,幽幽叹了一口气。 “傻闺女啊,这桩婚事是你爹为你求来的,为了这事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傅家人答应撮合,你要明白你爹的苦心。咱们家不比傅家,他们家出了个皇后,自然不愁,可咱们家是什么境况你不清楚吗?你父亲官职不高,我又没有母家照拂,若是你再不争气,咱们家迟早要被人踩进泥里。” “难道为了家族,爹和娘就要牺牲女儿的幸福么?”小辣椒痛哭流涕的质问道。 贵妇人听到女儿的质问,眼中也涌上了泪光,她摸了摸小辣椒的头,轻声安慰道:“你如何能知道嫁给二皇子就不会幸福?” “二皇子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以后再不济也是个亲王,亲王侧妃这个位置足够你一世不愁,难道这就不是幸福?世事难料,万一二皇子登上那个位子,你的身份就更加尊贵了,这样高人一等难道不好吗?” 小辣椒拼命的摇头,“女儿不想要高高在上,女儿怕,女儿只想嫁给宁二哥,过简单的生活。” 听到‘宁二哥’这三个字,贵妇人拧起了柳眉,她耐下性子,道:“宁家二小子有什么好?他在京中求学多年,学业不佳,这么大年纪了连秀才都未考中,你嫁给他岂非要受苦?” “不会的,宁二哥他只是不喜读书,他有他的长处,他肯定不会让女儿受苦的。”小辣椒拼命的拉着贵妇人的手,哀求道:“娘,你就成全我们吧,女儿求求你了。” 贵妇人见她冥顽不灵,甩开她的手,脸色难看了起来,“你休得在妄想了,你爹是不会同意的,你注定只能是二皇子的侧妃,绝无更改!” 宁浩焱走到门口时,正好看到她们母女争辩的场景。 小辣椒见他来了,连忙爬起来向他跑去。 贵妇人见状立刻让人将宁浩焱赶走,可就凭她手下之人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是宁浩焱的对手? 见自己的人全被他撂倒,贵妇人心急如焚,她厉声喊道:“你可知,聘者为妻,奔则为妾,你今日若跟他走,可曾想过后果?到时候没有了母家,没有了名声,你以为他会对你好多久?你觉得男子的承诺真的可信?” 贵妇人的话,就像一记闷雷,劈在小辣椒的心底,她跑向宁浩焱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宁浩焱心神一慌,立刻迎了上去,“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负你的。” 边说边小辣椒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小辣椒神色慌乱的退后了一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动作,茫然的看着宁浩焱,泪眼模糊,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贵妇人见状,连忙上前把她拉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扬头对宁浩焱说道:“宁二少爷赶紧离开吧,今日之事就当不曾发生过,若是宁二少爷为我女儿着想,还请你将此事保密。” 宁浩焱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一把拉过小辣椒,慌乱的说道:“我带你走,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宁浩焱指天发誓。” 说着便不管不顾的拉着小辣椒往外走去。 怎料,心绪不定的小辣椒用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宁二哥,我害怕极了,你别逼我!呜呜…” 第131章 狗熊【二更】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宁浩焱紧张的安慰着她,就是不肯松开她的手。 他何尝不知小辣椒的心防已经有了松动,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小辣椒只觉得手被他捏得生疼,她用力甩掉宁浩焱的手,“你走吧,或许我们注定无缘!” 这话对宁浩焱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呆愣的停下了脚步,失神的看着小辣椒。 小辣椒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上,哭得痛彻心扉,她哽咽道:“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真的…我高估了自己,呜呜…我怕…我太害怕了…宁二哥,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滴眼泪从宁浩焱眼眶中滚落。 “对不起…呜呜…” 京城的某一处黑暗的墙角之下,宁浩焱蹲在那里,哭得像个孩子。 ‘男子流血不流泪’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这是他自打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流泪,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何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身夜行装的宁薇,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宁浩焱这般伤心难过,忍不住也同样泪眼婆娑。 天意弄人,人心不定,这一世,小辣椒与宁浩焱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 二皇子又要迎娶侧妃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得人尽皆知。 宁薇担心宁浩焱听到了这个消息会忧极伤身,便让巧竹取来了一坛好酒,打算去他院中陪他。 谁知还未走出临微院,便遇上了来找她的宁浩焱。 宁浩焱今日特意打理过自己,头戴玉冠,身着玄色长袍,身姿健壮挺拔,眼角眉梢虽还有些怅然,却已然没有了前几日的颓废。宁薇见状,心疼不已。 若是真的看淡了,又怎会刻意打理穿着呢!看来二哥还是余‘毒’未清。 好在时间还短,她相信过些日子,宁浩焱必定能彻底走出来。“六妹这是要去哪?”宁浩焱大步走近。 宁薇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巧竹抱着的酒坛子,“正想去找二哥喝一杯呢!” “那正好,二哥也正想喝上一杯。”他伸手接过巧竹怀中的酒坛,大步走进临微院。 兄妹俩在树荫的石桌旁坐下,巧竹机灵的端来了几样下酒菜。 宁薇给宁浩焱斟了满满一杯酒,笑道:“这可是阿福偶然得来的美酒,不可多得,二哥你真有口福。” 说完又给自己倒上。 兄妹俩端起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好酒!”宁浩焱畅快的赞叹了一句,拎过酒坛,又为自己满上,却只给宁薇倒上一小口,“这是什么酒?怎的如此甘醇。” 宁薇看着杯中那一小口酒,抢过酒坛满上,继而笑道:“此酒名迎春酿,取春日百花连同深山清泉酿制而成,乃是一族久居深山之人酿制的,据说酿酒的法子极为繁复,轻易不会赠送,更加不会买卖,阿福此番送回三坛,一坛孝敬爹了…” “那除了这一坛,是不是还有一坛在你这?” 宁浩焱立即起了心思。 宁薇连忙摇了摇头,道:“这一坛随你喝,剩下的那一坛你就不要惦记了。” “好吧好吧。”宁浩焱只得无奈的收起了心思,看了一眼不算大的酒坛,又提出要求,“这坛酒等会让我带会去,这总可以了吧?” “好啊。”宁薇夹了一颗五香花生,放进嘴里。 宁薇喝酒极其豪爽,已然忘记了她如今还只有十四岁,又是头次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哪里受得住酒力,在喝第三杯之时,她的头脑已经开始混沌,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 就在这时,阮念青来了,依旧一身青衣,轻纱遮面。 她一眼便看到了院子中喝酒的兄妹俩。 “呀,是念青…姐姐来啦,念青姐姐…快…快过来坐,与薇儿对酒当歌。” 宁薇踉跄站起,东倒西歪的跑到阮念青面前,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石桌前。 阮念青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薇儿妹妹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劝不住。”宁浩焱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 “二…哥,愣着做什么?快些给念青姐姐倒…”宁薇趴在桌上,想要拉上阮念青一起喝酒,不料话未说完,头一沉,竟然睡了过去。 宁浩焱连忙起身,欲将她抱回屋里睡觉,不料他刚碰到宁薇,宁薇便手舞足蹈,就是不让他抱。 无奈之下,只能让巧竹拿来披风,替她披上,等她酒醒一些再说。 没有人再碰她,宁薇睡得格外香甜。 阮念青看了宁浩焱一眼,替自己倒上一杯酒,“宁二少爷,念青敬你一杯。” 宁浩焱微微一愣,傻乎乎的问道:“为何?” 阮念青也被他问愣住了,她灵机一闪,轻声道:“为志同道合。” “好,为志同道合。”宁浩焱端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 他与阮念青都熟读兵书,擅长排兵布阵,酷爱下棋,早有志同道合之感。 几杯酒下肚,阮念青醉眼朦胧,感觉面上轻纱令她喝酒不便,便伸手扯了下来。 宁浩焱酒量好,此时还只是微醺,他看着阮念青扯下面纱,露出月貌花容的俏脸。 她的皮肤不如宁薇白皙通透,却也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好看。 琼鼻红唇,脸上两个米粒大小的梨涡,让她显得格外娇俏,而她脸上的海棠花印记,更是独树一帜,令她十分特别。 看着她醉眼朦胧,从容斟酒的模样,恍惚间,宁浩焱以为自己看见了思凡下界的海棠仙子。 阮念青许是突然清醒了一些,连忙捂住自己脸上的印记,紧咬着红唇,喏喏的轻声道:“是不是吓着宁二少爷了?” 宁浩焱回过神来,不敢多看,连忙收回眼神,他有些不自在的饮下一杯酒。 耿直的说道:“阮家妹妹如此出众,难怪要以轻纱遮面。” 阮念青听言,嫣然一笑,再次举起酒杯,“多谢宁二哥宽慰。” 言语间竟然亲近了许多。 不知怎的,宁浩焱突然想起了小辣椒的倩影,他一时伤感,开口道:“阮家妹妹容貌出众,日后物色夫家还需谨慎一些,切莫找了无用之人,误了终身。” 在宁浩焱看来,小辣椒之所以没有选择跟他走,是因为他无法让小辣椒相信他。 作为男儿,无法让女子相信自己,那便是无用! 所以,宁浩焱不怪小辣椒,他选择尊重她的选择,或许她最终的选择,才是她想要的吧! 阮念青虽说不知道那晚发生之事,却也知道小辣椒家中拒绝了宁家婚事。 她想安慰宁浩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突然迷迷瞪瞪的喊了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男子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儿女情长过盛的那不是英雄,是狗熊!” “哈哈哈…说得好,敬狗熊!” “喝过这杯酒,宁二哥你就莫要再做狗熊了!” “好,听你此言!” 原本被勉强压抑在心底的情伤,因为阮念青豪爽的话语,慢慢沉淀,虽还会心痛,却是被渴望强大的心情,悄悄遮盖住了。 阮念青说得不错,儿女情长过盛的是狗熊! 他还有家人,还有理想,不应该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年轻力壮正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之时。 宁浩焱想着傅卓朗前些日子邀他一同投军之事,心中有了决定… …… 宁浩鑫最近不知在忙着什么,已经许久不曾露面了。 宁薇想问问他何时将孙彩儿送去临微院,去广康院找了他多次,不料,每次都扑空了。 就在她快要把这事忘了之时,孙白和宁浩鑫把孙彩儿送来了临微院。 宁薇吩咐婢女将她安置在事先安排的厢房之中,一番折腾下来,孙彩儿依然睡得香甜,毫无苏醒的迹象。 第132章 借银【三更】 第133章 莲池【四更】 前世她成为瑞王妃之后,经常进宫,对去御书房的路还是很清楚的。 宁薇拉住宁蔷的手停了下来,她给宁蔷使了一个眼色,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宫婢道:“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上次进宫之时,小太监说起,御书房应该在那个方向。” 边说边往御书房的方向指去。 宫婢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轻声说道:“宁六小姐说得不错,御书房的确在那个方向,只不过今日那边的园子在修剪花草,脏乱不堪,奴婢才带两位小姐绕路而行。” 如今正值落叶的季节,宫中的确会安排修剪花草。 宁薇听言,便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跟着宫婢走。 她们走的这条路虽说远了一些,一路上的风景倒是非常不错。 这边靠近皇子住所,是未成年皇子经常游玩之地。 看着前方的莲池,宁薇想起了前世在这里发生的一些事。 那时,傻了的齐玄宸,每次进宫都会自发的跑来这里。 有一次,宁薇因一些琐事,被傅皇后斥责,出了凤栖宫,又发现齐玄宸不见了。 一时间,她被气得眼泪汪汪。 好不容易从宫婢们嘴里问出了齐玄宸的去向,她找到了这里。 见身边没人,她便蹲在莲花盛开的莲池边上,哭了出来。 齐玄宸原本在池边玩得开心,见她哭了,便老实了下来,呆呆的瘫坐在她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宁薇看见自己的痴傻相公,毫无形象,席地而坐,一时心生绝望,眼泪更是如决堤江水一般汹涌。 齐玄宸见了,便起身踩着莲池中突出水面的石头,用力拽下几朵莲花和莲蓬。 “好看的花花送你,你别哭。” 宁薇想到此处,嘴角勾出一个弯弯的弧度。 如今想起来,傻瓜齐玄宸有时候也蛮可爱的。 三人走到莲池边上。 秋日的莲池中一片衰败,宁薇却仿佛能看见莲花争先盛开的美景。 在当时哭泣的地方停了一步,宁薇笑了笑,便继续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宫婢踩到了石子,身形不稳,突然往宁蔷扑去。 宁蔷此时走在莲池边缘,宫婢若是扑在她身上,必定会将她推入莲池。 ‘咚 ̄’落水声传来。 岸上的人还未来得及呼救,莲池拐角处便飞快跑出一个男子,二话不说的跳下水,往落水之人身边游去。 行动之果断,看到之人无一不被他动容。 宁薇和宁蔷站在岸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中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那是四皇子?”宁蔷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道。 宁薇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 莲池中,齐玄瑄全身沾满腐烂的荷叶荷杆,十分狼狈的被宫婢缠抱住,他伸不开手脚,一个劲地往下沉,拉扯之间,两人衣衫凌乱非常。 “他居然主动跳下水救水救一个宫婢?”宁蔷不可置信的感叹道:“他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是啊!很特别。 宁薇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方才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拉了宁蔷一把,此时在水中与齐玄瑄纠缠的,就是宁蔷了。 宁蔷不久后就要嫁给齐玄宥,若是她和齐玄瑄有了肌肤之亲,会如何? 呵! 妇德有亏,婚事作罢,沦为齐玄瑄的妾侍。 这些都有可能。 齐玄瑄真的是打得好主意呢! 前世,宁薇落水,被齐玄瑄所救,他没有张扬出去,借此恩情利用了宁薇好些年。 如今他又想‘救’宁蔷,还真是死性不改呢! 宁薇嘴角泛起冷笑。 瞥了一眼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的侍卫,她突然大声呼喊:“快来人呐!四皇子掉进莲花池了。” 宫婢掉进莲花池,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尊贵无比的皇子掉进去了,却是很快便引起了重视。 侍卫们争先恐后的跑过来,不顾水中寒凉,毫不犹豫的往水里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将水中相缠的两人救上了岸。 宫婢强烈的求生之欲,差点让齐玄瑄被水呛死,他闭着眼睛,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心中暗想,还好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宁蔷如今只能嫁给本皇子了。 “四皇子殿下,您安好否?”为首的侍卫问道。 齐玄瑄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坐起,耐着性子拂开脸上腐烂的荷叶,就听见侍卫继续说道:“四皇子殿下身份尊贵,万万不该为了区区宫婢,伤了自己的身子。” 宫婢! 齐玄瑄猛地向侍卫看去,转而又看了看此时衣裳凌乱的宫婢,目光凌厉,凶意闪现。 他迅速查看四周,并未见到宁家姐妹的身影,沉声问道:“宁家小姐呢?” 第134章 感恩 齐玄瑄沉声问道:“宁家小姐呢?” 侍卫愣了一下,回道:“宁家小姐见有人过来救人,未免耽误向皇上谢恩,便先行一步了。” 齐玄瑄意识到自己救错了人。 顿时,脸色黑如墨汁。 今日天色微暗,浓雾弥漫,方才他躲在莲池另一边,只能看见三个模糊的人影。 听到落水声,他便立即跳下了莲池,根本没有仔细看岸上之人。 落水的宫婢此时躺在岸边,昏迷不醒。 齐玄瑄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阴森杀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来何用? “四皇兄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齐玄瑄还未起身,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齐玄宸和被随从推着的齐玄宥,缓缓走了过来。 只见齐玄宸脸上带着戏谑之意,而齐玄宥面色铁青,紧抿着唇,看着齐玄瑄的眼神,淡漠危险。 不等齐玄瑄开口,齐玄宸又道:“方才和五皇兄在莲池那头散步,听到了动静,原来是四皇兄落水了呀,四皇兄不要紧吧!” 齐玄瑄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一旁的为首的侍卫立即回道:“回六皇子的话,四皇兄为救宫婢,跳入池中,心地仁慈,乃我辈楷模。” 齐玄宸听言,认同的点点头,状似无意往宫婢那边看了一眼,立刻避讳似的撇开头。 “四皇兄,这宫婢衣裳如此凌乱,怕是…” 他话还没说完,齐玄宥便清冷的开口道:“宫婢虽然地位微小,却也是良家女子进宫,四皇兄如今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若是不负起男儿的责任,怕是不行了。” 刚才他在树后,可是亲眼看到宫婢扑向宁蔷,齐玄瑄则在暗处等了着。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若不是齐玄宸劝住了他,他只怕早就忍不住现身了。 宁蔷即将成为他的正妃,岂能容旁人惦记?齐玄宥暗暗在心中记下了一笔。 齐玄瑄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毕现,闷声道:“多谢五皇弟提醒。”何时起,连这个废物也敢在本皇子面前蹦跶了。 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齐玄宥,神色十分可怖。 齐玄宥暗自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正好我与六皇弟要去御书房面圣,便代四皇弟同父皇详禀实情,想必父皇也能理解事出有因,定会将这名宫婢赐予你做个妾侍。” 齐玄宸听言,促狭一笑,道:“四皇兄后院如今只有一个正妃,再得美妾,当真是件美事呢!” 说完便和齐玄宥一同离开了。 ‘咚 ̄’齐玄瑄气得往地面砸了一拳,砂石飞扬,拳头上冒出点点鲜红。 吓得众侍卫大气都不敢出。 …… 御书房乃皇上批阅奏折之所。 偌大的殿中,四周满是上好紫檀木所制书架,书架上摆满各种书本古籍,这里的书本,每一本都有着它独特的地方。 齐文帝坐在殿中央的书案后,手执朱笔,神情投入的看着奏折,时不时下笔,在奏折上写下朱批。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只有他偶尔翻动奏折的‘沙沙’声,气氛十分严谨威严。 李康年躬身站在书案前,专心磨墨。 宁薇和宁蔷则端正的站在离齐文帝十步之遥处,安静的等待。 终于齐文帝批完一折奏折后,没有再继续。 将朱笔放在笔架上,齐文帝抬起头,看向宁家姐妹。 姐妹俩长得有几分相似,高个的宁蔷气质温婉,初次面圣,稍稍有些紧张拘束,却也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矮个的宁薇… 齐文帝瞳孔微张,这丫头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缺根弦,她站在那里,不但没有丝毫紧张不安,反倒如同到了自家一般舒适惬意。 舒适惬意! 能在御书房让人有这种感觉之人,齐文帝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即便他如今是大齐至高无上的帝王,每次踏进御书房,都忍不住生出严谨之心。 齐文帝忍不住暗暗称奇。 宁薇此时却是又想起了前世。 澈儿小的时候,便十分得齐文帝喜爱,经常让宁薇将他抱来御书房,陪皇爷爷批阅奏折。 那时澈儿还小,根本不知道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往往都是撒开小短腿四处疯跑,玩耍。 有一次,宁薇失察,以至于澈儿在一卷古画上撒了一泡尿,古画乃数百年前的一位名家所作,珍贵无比,那还是齐文帝最爱的一卷古画,旁人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宁薇察觉之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向齐文帝请罪。 本以为这次肯定要承受齐文帝的怒火。 岂料,齐文帝默默地看了许久古画,又纠结的看了许久一旁笑嘻嘻的澈儿,正当宁薇忐忑不安之时。 齐文帝大笑道:“不愧是朕的孙子,魄力非常,该当江山重任!哈哈…” 那时的宁薇,只知道齐文帝并不曾生气。 此时想来,宁薇才突然察觉,那时齐文帝说的话,是在明示她,想要将江山留给澈儿! 宁薇突然抬头,用感恩的目光看向齐文帝。不料,正好撞上齐文帝打量的目光。 “你为何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朕?”齐文帝威严的问道。 宁薇微微一愣,笑着回道:“回皇上,方才看着皇上批阅奏折,不禁想起大齐的繁荣富强。臣女时常听祖母和父亲说起早年动荡之时,深深以为,能有如今国泰民安的景象,都是因为皇上日夜辛劳,勤政爱民所致,臣女不禁生出感恩之心。” “哈哈…”齐文帝爽朗的笑出声来,“小丫头倒是很会拍马屁,不错不错。” 宁薇盈盈一拜,“皇上明察,臣女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宁薇这样一闹,齐文帝面色变得极为柔和,连带着御书房中的气氛,也随和了几分。 齐文帝想到了什么,看着宁蔷问道:“你们可曾听过你们祖父宁侯的故事?” 宁薇这次没有开口,宁蔷则大方的行了一礼,恭敬的回道:“回皇上,时常听祖母和父亲说起。” “都听说了哪些,说出来给朕听听。”齐文帝笑问。 见齐文帝如父亲一般随和,宁蔷心中的紧张散去,她温婉的说起了祖父在边关时的一件趣事。 那是齐文帝在战报上所看不到的故事,齐文帝听完,感叹道:“的确是宁侯那般性子才能做出的事啊!一晃都过去好多年了!” “祖父驾鹤西去,他的豪迈英姿却在人们心中永存,就连皇上您也还挂念着他,祖父的一生能如此光辉灿烂,想来也是无憾了。” 宁蔷温婉的话语,让齐文帝颇为宽慰。 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宁家教出的闺女,果然与旁人不同,你们两姐妹都如此出色,宁侯泉下有知,必定也深感欣慰。好,非常好…” 齐玄宸和齐玄宥进来之时,便听到了齐文帝爽朗的笑声,不禁面面相觑了起来。 “儿臣参见父皇。” 齐文帝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宁蔷用余光打量了齐玄宥一眼,脸上立刻腾起红雾。 齐文帝见状,笑道:“皇后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朕看来,你们两个十分般配。” 此言一出,不止是宁蔷面红如血,就连素来清冷的齐玄宥,脸上也泛起了薄红,颇为不自在。 齐玄宸和宁薇则同时低下头,偷笑不已! 齐文帝见状,打心底里觉得他俩也十分般配。 若不是齐玄宸事先与他说好了,宁薇又还小,他还真是会忍不住为他俩赐婚。 齐玄宥被齐文帝一句话,弄得有些乱了分寸,齐玄宸却是没有。 “父皇,方才儿臣与五皇兄路过莲池,遇见四皇兄跳水救下一名落水的宫婢,当真是菩萨心肠。” 第135章 侧妃 第136章 尘埃 “真的是这样么?”傅卓朗突然出声打断了小辣椒的话。 语气有些严厉,甚至还有些不耐。 小辣椒听到这话,震惊的抬头看向他,神情异常紧张。 “表哥此话何意?莫不是对妹妹有所误会?” 话已至此,傅卓朗也无需再顾忌什么,他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我一直在纳闷,表妹向来聪慧,那晚如此关键,为何会出那等错漏?” “母亲突然过来,我也不明所以。”小辣椒连忙解释。 “是吗?为何我听说的与表妹所说不同?” 傅卓朗脸色凝重,语气却是变得平淡了许多,“表妹既然早有抉择,又何必假意答应薇儿妹妹的提议,难道就因为当初是你先暗示宁二求亲,才觉得下不来台?” “从何时起,你也变成了如此工于心计之人?” 傅卓朗的连番指责,让小辣椒很是没脸,她抹了一把眼泪,豁然站起。 “是,我的确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跟他走,可那又怎样?聘者为妻,奔则为妾,我堂堂大家闺秀,为何要如此下贱?母亲说得没错,宁浩焱有哪点比得过二皇子?表哥为何一定要揪着妹妹这点错处?为何不能替妹妹想想?” 傅卓朗听了她这番话,许久都张不开口,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小辣椒,心中替宁浩焱感到不值。 离开之前,傅卓朗问小辣椒,她对宁浩焱究竟有几分真心。 小辣椒想了许久,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前些年的情谊没有丝毫作假,即便是她早有取舍,眼泪却也是真的,她之前也是真心想要嫁给宁浩焱。 只是男女之情本就不是必须拥有的,与其抓住一份看不到前路的感情,还不如接受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这大概也是许多女子的心中想法吧! “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宁二如今给不了你什么。来日,他必定能给他身边的人带来无上荣耀,而那些都与你无关了。” “做为与你从小亲厚的表哥,我愿你终能得偿所愿!刚才的盒子里,有两件贺礼,一件是我为你准备的,还有一件是宁二补给你的生辰贺礼。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咫尺天涯,各自珍重’!” “还有,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宁二从未对人说过,是你先暗示他提亲的。就算对他的家人,他也只是说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 说完这些话,傅卓朗转身离去。 小辣椒抚摸着锦盒,终是没有打开,泪珠滴落,心头终究蒙上尘埃! …… 大齐国的婚嫁风俗还算开明,定亲以后不会限制男女双方来往。 这天,齐玄宥来到了宁府拜会。 他拜见过太夫人和杨氏之后,便被宁浩焱招呼去了洪武院,随后又吩咐下人把宁蔷和宁薇叫来。 宁薇陪着宁蔷来到洪武院,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厅中喝茶的齐玄宸。 齐玄宸好不容易才找到正当理由,借着齐玄宥来拜会的机会,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心情自然极好。 心情好了,自然就会时不时的摆出惬意之姿。 宁薇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厮也太过悠闲了,怎么到了宁府好像到了他自己府中一样! 自进门起,宁蔷便低着头红着脸,一言不发。 齐玄宥也不是一个多话之人,此时更是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便僵在了那里。 宁薇见状,抿嘴一笑。 转身从巧竹手里接过一个纸包,笑吟吟的对宁蔷说道:“三姐精通茶艺,不如为我们几个烹茶如何?” 宁蔷听言温婉的点了点头,“六妹谬赞了,那我就为大家煮茶吧。” “这可是妹妹新得的好茶呢!”宁薇说着便把茶包递给宁蔷。 待下人们搬来茶具,宁蔷便心无旁骛的开始煮水烹茶。 这时的她极为温柔恬静,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就连冲洗茶杯之时,都不失为一道美景,两位皇子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暗暗赞叹。 宁浩焱则扬着脸,笑得无比灿烂,他那一脸自豪,无需言表。 没过多久,一阵若有似无的茶香飘散开来,众人忍不住加快了呼吸的频率,捕捉着这一缕让人欲罢不能的幽香。 宁浩焱如今的嗅觉那可算是十分灵敏了。 他平日不喜喝茶,却也被此时的茶香给吸引了。 闻着茶香,他忍不住惊讶的说道:“这是什么茶?香味这般特别?” 这茶叶,香味至纯,空灵,悠远,仿佛能洗涤心灵,让人身心舒爽。 宁薇莞尔一笑,回道:“二哥莫要心急,等喝上一口再问也不迟。” 片刻过后,宁蔷终于烹茶完毕。 众人齐齐端起茶杯,放在鼻下轻嗅许久,才轻轻的抿上一小口…… 第137章 庸俗 众人齐齐端起茶杯,放在鼻下轻嗅许久,才轻轻的抿上一小口。 许久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沉浸在一片祥和宁静之中,忘却了外间的一切纷扰,如同置身云巅,舒适安心。 巧竹见到几位主子享受的模样,不禁好奇的来回打量。 不过是小姐在院子里随手种的茶,真的有那般好喝么? 巧竹日夜陪伴着宁薇,自然早就察觉了宁薇的特别之处。 临微院那满园子的奇花异草,珍禽奇鸟,还有宁薇那玄乎的施针手法,这一切都昭示着,宁薇不是寻常人。 起初刚发现端倪之时,宁薇便解释过,她是看古籍学来的的本事。巧竹虽没有多问,却觉得宁薇是山中的精灵,她和含翠暗地里说起之时,含翠告诉她,宁薇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不过,最终在她们眼中,宁薇是她们的小姐,是她们心中最重要的人。 众人回过神来之时,杯中之茶已然凉了。 心中突然萌发一种,山中只数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六妹,你这是仙茶不成?”齐玄宥突然出声问道。 他对宁薇的称呼,顿时让宁蔷面红如血。 “仙茶?”宁薇愣了愣,继而笑道:“这名字真好,多谢姐夫为这茶取名!” 这话一出,众人都呆愣住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宁薇对齐玄宥的称呼。 他们七嘴八舌的向宁薇提问。 “这茶怎么会没有名字?” “难不成是因为太过特殊,无人敢取?” “你从何处寻来的?是阿福送来的吗?” “这不会是在你院里那几棵茶树上摘得吧?”齐玄宸一下子便猜中了正解。 他对宁薇的事十分了解,知道她在院中栽种了茶树,再联想到她培植花草的本事,心中便有了答案,只是语气还是有些不确定。 不过,人家兄长姐姐都不知道的事,他却说他知道,这实在有些怪异! 大家一听到这话,纷纷意味不明的看向齐玄宸,齐玄宸脸皮最是厚,大家眼睛都瞪酸了,他的脸色愣是半点都未曾改变。 宁薇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茶的确是我身边之人培植的。” 听言,大家倒是没有为难宁薇,纷纷夸赞起了茶叶,感叹宁薇身边有奇人。 只有齐玄宸似笑非笑的看着宁薇。 宁薇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齐玄宸抿了抿唇,做出一个‘放心,爷不会说出去’的表情。 齐玄宸清楚宁薇说的身边之人是剑眉,可剑眉是从他这里出去的人,剑眉会什么不会什么,他当然十分清楚。 如今剑眉和星海跟着宁薇久了,倒是愈发乐不思蜀了。如今在他们心中,宁薇只怕早已超过了他这个老主子。 齐玄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转而想到,这样也好,起码说明宁薇没有打算瞒着他。 齐玄宸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在大家众说纷纭之时,宁薇突然说道:“大家觉得这茶如何?” 正当大家想要夸赞几句之时,便听到宁薇又道:“应该卖多少银子一杯合适?” 众人绝倒! 明明是一个富有雅意的话题,怎么就被她一句话变得满是市侩呢! “咳咳…”宁浩焱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训斥道:“六妹不得如此庸俗!” 边说边看了看两位皇子,示意宁薇稍后再提此事。 宁薇无所谓的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齐玄宥品出了她话中的意味,“六妹你想做买卖?” “你要论杯卖!”齐玄宸关注的地方却是格外不同。 宁薇连连点头。 “奸商。”宁浩焱忘记了他的一本正经。 宁薇眼睛一眯,宁蔷就笑道:“二哥,你这样说六妹,小心她找你要方才那杯茶的银子。”说完便捂嘴偷笑。 “哎呀!多谢三妹提醒,六妹,你二哥我没有银子,你就别想了。” “哼!”宁薇被揭穿了心思,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时,齐玄宥再次开口了,“茶之所以受民众喜爱,皆因其风雅惬意,能凝心静神,六妹此次拿出的茶,更加凸显空灵平静,实在是极品好茶。这样的好茶,在爱茶之人眼中,简直堪称无价之宝!” 齐玄宥性子孤冷,最是爱独自烹茶品茶,这话由他说出,很有说服力。 “看来价格还要定高一些才是。”宁薇喃喃道。 宁浩焱好奇的问道:“原本订的什么价?” “一杯一百两。”宁薇心里想着新的价钱,听到他问话,便漫不经心的回道。 “一杯…”宁浩焱无语了,大家都无语了。 他们此时想法出奇的一致,宁薇这是在抢钱无疑。 齐玄宥则在心底默默地盘算着,他那点体己能够喝上几次! 哎!看来还是要把握分寸才行,马上就要迎娶正妃了,虽说聘礼不用他拿银子,可他却想要送个珍贵物件给宁蔷,以做定情之用。 接下来,大家又开始问宁薇在何处做买卖。 当齐玄宥听说还未开张的奇珍阁,是宁薇与杨奕合开的之后,齐玄宥心中升起明悟。 只怕不论他送什么,都比不过眼前这位小姨子所送的添妆吧! 财大气粗如斯,他堂堂皇子也自愧不如! 看来比财力必输无疑,只剩用心了。 说起奇珍阁,宁薇突然想到了什么,面上升起了愁雾。 齐玄宸敏锐的发现了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他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有烦心事?” 宁薇点点头。 齐玄宸扬眉,嚣张的说道:“何事能让你如此苦恼?说出来给爷听听,兴许爷一高兴,就帮你解决了。” 宁薇瞪了他一眼,想着或许他还真的有办法,便没有犹豫,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眼看着天转凉了,我担心过些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会被冻死。” 那可都是银子呀!要是都冻死了,那不就是血本无归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她买回那些东西根本没花多少银子,何来的血本无归之说! “…”齐玄宸再度无语了。 他鄙视的看了宁薇一眼,语带嫌弃的说道:“难道你在决定做买卖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宁薇心虚的低下了头,她一心想着赚银子,哪里有空想这个! “真的没想过?”这下不止是齐玄宸,在场所有人都开始鄙视宁薇了。 宁薇更加心虚了,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别的我都想好了,唯独这个不小心给忘了。” 齐玄宸心里头有了主意,却没有说出口,嘴角含着坏笑,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宁薇见状,恼火不已,瞪了他一眼,便把头撇向一边。 这时,齐玄宥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说起来,这事也不难…” “五皇兄,”齐玄宸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冲他摇了摇头,又对宁薇说道:“这事爷可以帮你解决,但是你必须要答应爷一个条件,可否?” 宁薇郁闷极了,她不理会齐玄宸,反而对宁蔷说道:“三姐,你看你还没有嫁出去,姐夫就不向着咱们,这要是嫁过去了还得了啊!” 见宁薇突然提起自己的婚事,宁蔷立即羞红了脸,深深的埋下了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了齐玄宥一眼。 小姨子突然告状,齐玄宥愣了片刻,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感觉真好! 他严肃的对齐玄宸说道:“六皇弟,看来这回我必须要说了。” 他看了看宁蔷,不顾齐玄宸的阻拦,为宁薇解惑,“说起来这事很好解决,六妹不妨想想,冬日人是如何御寒的?” 第138章 振作 “如何御寒?不就是冬衣…”宁薇不假思索的回道。 “不对,是地龙么?”随后,宁薇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姐夫的意思是,可以给花草也盖上一个暖房?” 齐玄宥点点头。 “当真是一个好主意,多谢姐夫提醒。”宁薇立即喜笑颜开,‘姐夫’二字是愈发叫得顺口了。 齐玄宸郁闷的抽了抽嘴角,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不爽的说道:“高兴那么早做什么?从来无人试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宁薇的目光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那眼神,分明在说:少说丧气话,闭上你的乌鸦嘴。 齐玄宸乖张的扬起头,倒是真的没有再多话。 一行人闲谈许久,宾主尽欢,最后将齐玄宸兄弟俩送出宁府。 宁薇刚回到临微院的屋子里,便再次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齐玄宸。 “怎么又来了?”不是才分开么! 她嘴上嫌弃,心中却恰好相反。 齐玄宸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宁薇,眷恋的蹭了蹭她头顶的发丝,“待会儿爷就要去清扫猎场了。” 秋猎在即,齐文帝将猎场护卫之事,交给了齐玄宇和齐玄宸。 清扫猎场是必须要严格把控的前期准备。 当然,清扫猎场并不是说要两位皇子去打扫落叶,而是让他们巡视猎场,查探有无错漏之处。 一国之君出行,不得不谨之,慎之! “不过是几日罢了,有什么好抱怨的!”宁薇依旧嘴硬。 齐玄宸皱了皱眉头,惩罚似的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哄爷吗?宁六你还真是不可爱。” 宁薇毫不示弱的顶嘴道:“堂堂男子,像个姑娘家似…唔…” 齐玄宸迅速堵上她呱噪的小嘴,细细品尝着她特有的甘甜。 想着好几日之后才能再次见面,齐玄宸的动作更加缠绵悱恻,他想要将宁薇的味道留在他的身上,让他随时可以闻到。 宁薇被他吻得头脑一片空白,香舌本能的跟随着他游走。 柔软的触碰,却迸发出激烈而乱人心神的灿烂火花。 甜蜜过后,宁薇想起了之前齐玄宸说的话,轻声问道:“先前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齐玄宸眼睛一亮,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答应么?” “先说出来听听。”宁薇不置可否的说道。 齐玄宸立刻板起脸,十分不悦的开口说道:“说起来,这还是你欠爷的。” “我欠你的?我欠了你什么?”宁薇满脸不解。 “哼!”齐玄宸眉峰微皱,惩罚似的捏了捏宁薇的脸,“爷老早给了你定情信物,为何你迟迟不见动静?” “…”宁薇呆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宁薇迷茫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信物?” “…”齐玄宸无语了许久,随后怒不可遏的吼道:“这个当然要你想呀!难不成还要爷想好,你当爷没有银子买么?” “你小声点。”宁薇慌忙伸手,想捂上他的嘴,却被他一把拉住。 齐玄宸拉着她的手,眯着眼睛,警告道:“你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份有心意的,不然…哼哼!” 宁薇翻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嘟囔道:“知道了,不过你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最近可是很忙的。” 齐玄宸纵容的点点头,宠溺的看着她说道:“年前准备好总行了吧!” “行。”宁薇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 …… 四皇子府 宁沛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中几日了,这期间齐玄瑄连问都不曾问起。 起初她不吃不喝,甚至想要寻死,在数次折腾昏迷,受尽苦楚之后,宁沛容终于想通了。 她怕死所以不敢死,既然不敢死那便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她便还是家世显赫的侯府嫡长女,还是那尊贵非常的四皇子妃。 宁沛容记得,在她出嫁之时祖母说过,男子皆是薄情健忘之人,千万不要把他们曾经的承诺放在心上,女子要争的,不过是男子的宠爱,真心与否倒只是其次! 只是宁沛容还是想要齐玄瑄的真心,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她,又开始相信,齐玄瑄那日出手打她只是因为一时气愤。 宁沛容心想,看他那日气成那样,必定是不愿迎娶那名宫婢的吧!那样卑贱的女子,就算成了侧妃,又怎么可能争得过她堂堂侯府嫡长女? 不得不说,振作起来的宁沛容,终于聪明了一回。 心头阴霾算是散了。 宁沛容张开嘴巴,摸了摸自己缺失的一颗门牙,心中焦虑不已。 就在这时,婢女突然过来传话,说院子里有人求见。 大齐国有豢养舞女或歌女的风气。但凡是有些身份地位之人,府中必定会豢养一些,四皇子府也不例外。 此次求见宁沛容之人,便是四皇子府中豢养的舞女。 这舞女名叫杜飘飘,样貌美艳,身段娇柔,低眉浅笑,给人一种弱质纤纤,楚楚可怜的感觉。 杜飘飘进府已经有数月了,因为她容貌太盛,宁沛容一直格外注意她。后来宁沛容发现,杜飘飘每每遇见齐玄瑄都远远躲开,看来是个不想攀附龙子的。 宁沛容注意杜飘飘之时,还留意到她另外一样特质。 舞女在四皇子府,是用来待客的。只要有贵客上门,这些舞女便会被唤出来跳舞助兴,若是有人看中了她们,可以直接要求她们近身伺候一夜。 如何伺候,这就不难猜想了。 四皇子今年终日在外交友,来府中的贵客自然不少,是以府中的舞女,已经没有一个是完璧之身了。 然而宁沛容却发现,这个杜飘飘,进府数月,竟然从未伺候过客人就寝,倒是有几位贵客曾提出要将她纳作小妾,却被她婉言拒绝了。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之人,被她一个小小女子拒绝,居然无人难为她,相反还时常往府中送些礼品给她,可见她的手段有多厉害! 宁沛容不明白杜飘飘为何突然找上自己,她想了想,还是吩咐婢女将她带了进来。 …… 临微院 宁薇穿着中衣,半阖着杏眸,安静惬意的靠在椅背上。 含翠站在她身后,一边轻柔的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轻声细语的同她说着绣娘的表现。 含翠如今领着绣娘们做绣活,鲜少跟在宁薇身边。 是以,每日宁薇临睡前,她必定会过来伺候宁薇梳洗。 宁薇担心她过于劳累,曾让她不要再过来了,谁知这丫头默默走开之后,躲起来哭得眼睛都肿了,还说什么小姐不要她了。 宁薇拿她没有办法,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她安抚下来,答应她每日晚间让她伺候,含翠这才恢复了常态。 含翠伺候宁薇多年,最是知道她的喜好,就连梳头时使力的轻重,含翠也能把握得恰到好处。 这份舒心是巧竹和剑眉都比不上的。 如今宁薇手中之人,个个都有她们独特的用处。 含翠执掌着绣房,巧竹管着临微院,剑眉最是不得空,她时刻常伴宁薇左右,办事奔走。 而星海,则是他们之中最为劳累的一个,他与伍夫子一起掌握着宁府之外的动向。 临微院的奴婢不少,可那些在宁薇看来都只是干活之人,她真正看重的却只有他们几个。认真算起来,她手头上可用的人还真的不多,只是她没有想过再添人手。 在她看来,心腹之人就这些足够了,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宁薇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含翠,红着脸,羞答答的轻声问道:“含翠,你觉得女子送男子礼物,应该送什么才好?” 第139章 獠牙 “啊?”含翠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问你,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应该送什么?”宁薇索性说开了。 含翠促狭的看了宁薇一眼,捂嘴偷笑不已。 “不许笑。”宁薇红着脸,威势明显不足。 含翠抿了抿唇,眉眼间仍挂着笑意,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应该送荷包吧,亲手绣的荷包,才能表示心意嘛。” “啊!能不能换个别的,绣花我不擅长啊!”宁薇郁闷得皱起眉头,“算了,还是等到秋猎之后再作打算吧,反正时间还充裕着呢!”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宁薇立刻整襟危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剑眉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小姐,星海送来了消息。”她的语调欢快,一看就是得了好消息,倒是没有注意到宁薇还红着脸。 宁薇笑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含翠便好奇的问出了声:“如何了?” 见时候不早了,剑眉也没卖关子,像倒豆子一样把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小姐料想得不错,宁沛容又恢复过来了,她想通之后,便烦着如何修补好缺失的门牙。飘飘姑娘趁此良机,将外城会修补牙齿之人的住处告诉了她。” 宁薇点点头,“她对飘絮,啊,不对,她对杜飘飘的态度如何?” 剑眉捂嘴偷笑不已,让含翠好奇心泛滥,“剑眉你别光顾着笑呀,快点说出来让我和小姐也开心一下嘛!” 剑眉抿抿唇,忍住了笑意,道:“星海说,宁沛容觉得飘飘对她有大恩,十分感激她,还把她留在身边做了一等丫鬟,说是让飘飘姑娘教她御男之术呢!” “呸呸呸!剑眉你怎么能在小姐面前说此等浑话呢!” 含翠捂住宁薇的耳朵,不让她听,仿佛这话是脏东西一样,生怕她沾染毫分。 宁薇‘噗哧’一笑,作弄道:“我都已经听见了,含翠你手脚太慢了。” “小姐…” 含翠不满的瞪大了眼睛,嘀咕道:“即便是听见了,也要装作没听见才是嘛!” “嘻嘻…”剑眉忍不住哈哈大笑,惹得含翠频频瞪眼。 含翠被她们笑得不好意思了,连忙转移话题,“前两日星海传来的消息,不是还说宁沛容把自己关在屋里作死么?这还没过几日呢!怎么就自己好了?” “呵 ̄”宁薇发出一声冷笑,“都说求生难,求死易,可真正会去求死之人能有几个?宁沛容那般眷恋齐玄瑄,你以为她挨了一顿打,就会死心么?” 想到宁沛容被齐玄瑄一巴掌拍飞两颗牙齿,含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喃喃道:“如果是我被人这样打,肯定会扑上去咬那人一口。” “没牙了还怎么咬,哈哈哈。”剑眉再次笑出了声。 “…”含翠哀怨的睁大眼睛瞪了她许久,“不是只掉了两颗吗?” 剑眉凑到她的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含翠,你觉得什么材料用来修补牙齿最好?” “啊?”含翠愣了许久,愣是没有想出答案。 宁薇见她一头雾水,忍不住笑着解释道:“当然是用牙齿修补牙齿最好了。” “用牙齿?那不是要拔别人的牙去修补她的牙齿?好残忍呐!”含翠捂住自己的嘴巴,惊呼道。 剑眉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其实用牲畜的牙齿也可以,只是需要打磨成人齿的样子,麻烦了一些。” “那就让宁沛容用狗牙好了,要不猪牙也成!”含翠一本正经的建议道。 “哈哈哈…”宁薇和剑眉笑得肚子都疼了。 宁薇笑出了眼泪,实在受不了,挥着手停了下来。 她扯出手帕,按了按眼角,道:“宁沛容乃堂堂四皇子妃,怎么可能愿意用畜生的牙齿呢?恐怕即便是人牙她也会嫌恶心吧!” “人们都爱用白玉来形容好看的牙齿,依我看用玉石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剑眉记得把这个法子告诉那个修牙的匠人。” 见她想出了一个这么好的注意,含翠立刻就不满了。 “小姐,你怎么可以给她想主意呢!她那样的人就应该用畜生的牙齿。” 宁薇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明日你再等着听好戏吧,这个主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还未可知呢!”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宁薇站起身,轻声道:“你们早些去休息吧,特别是剑眉,上次你被嬷嬷打伤了腰,要多休息才能早日养好。” 剑眉听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道:“小姐,奴婢早就没事了,你就放心好了。” 怕宁薇不信,她又信誓旦旦的说道:“孙大夫今日替奴婢把过脉,说奴婢一点事都没有。” 宁薇这才放心了下来,点头道:“那就好,这样的话,明日见伍夫子你也一起去吧。” “谢谢小姐,那奴婢先下去了。”见宁薇点头,剑眉便高兴的退下了。 走出房门后,剑眉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是一个孤儿,从小便接受影卫训练。期间,不知道受过多少伤,不知道多少次濒临死亡,她每次都独自承受着,挣扎着祈求生存。 剑眉一直是齐玄宸手中得力的影卫,别看齐玄宸对宁薇百般的好,其实他对待旁人十分冷漠。对待忠心于他的人可能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稍好。 虽不苛刻,但也不关心。 当然,没有影卫会去奢求主子关心。 相比之下,宁薇却有着很大的不同,她把剑眉当成自家姐妹,关心着她,温暖着她。 剑眉这次被打了几板子,其实她自己感觉一点事都没有,可宁薇怕她落下病根,愣是强制她休息了几日,还每日吩咐人给送做补汤,有空时还会去看她,陪她说话。 这样被人如同家人一样对待,剑眉心中怎会没有动容? 正如齐玄宸所想,剑眉的心已经叛变了,如果此时让她在宁薇和齐玄宸中间选一个,她铁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 天刚蒙蒙亮,宁沛容鬼鬼祟祟的带着杜飘飘出府。 她头戴帷帽,装扮十分普通,毫不起眼。 为防暴露行踪,宁沛容没有安排马车,两个人低着头步行,直奔外城。到了外城她们才雇了一辆马车,由杜飘飘指路去找修补牙齿的匠人。 说是匠人,其实就是一位有特殊癖好的怪人。 这人原是一个雕刻首饰的匠人,因酷爱收集牙齿,不管是什么动物的牙齿,他都爱不释手,久而久之,便有了修补牙齿的手艺。 这是他有这手艺如今还未曾被人发现,宁薇也是听说宁沛容被打掉了门牙之后,才想起了这个怪人的存在。 前世这人帮一位老夫人做了一口好牙,因此而得名,一时间找他做牙的老人家,多如过江之鲫。 宁沛容跟着杜飘飘来到一条小巷尽头,敲响了一扇腐朽的木门。 …… “啊 ̄”宁沛容指着一物,捂着眼睛,惊叫出声。 “大惊小怪,没见过野猪獠吗?”匠人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喝道。 宁沛容一听这话,立刻想让人将冒犯她的人,拖出去鞭打。还好她及时记起,此时自己并不在府里,咬了咬牙忍下了这口怒气。 “听说你会修牙,对吧?本妃…我不小心磕掉了一颗门牙,你有办法吗?” 宁沛容趾高气昂的态度,让匠人恼火不已。 想着之前来人的交代,他耐下了性子,将野猪獠牙往宁沛容面前一丢,“你想用猪牙,还是牛牙?” “…”宁沛容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匠人,喝道:“本…我岂可将那等下贱之物放进嘴里,你简直太放肆了。” 匠人一下子就来火了,他态度强硬的吼道:“你给我滚!” 第140章 换牙 “你…”宁沛容张嘴欲骂,杜飘飘连忙制止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四皇子妃,修牙齿要紧,莫要为区区小事坏了大事呀!” 宁沛容听言,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吩咐道:“你去跟他说好!” 杜飘飘点头应下,转眼看向匠人,扬着笑脸,柔声道:“这位大哥,我家主子不小心磕掉了牙齿,心情不佳,还望你能够谅解。” “你这姑娘说话倒还是中听,不像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匠人说着话,还不忘轻蔑的看了宁沛容一眼。 为了不至于一直豁着牙,宁沛容闭紧了嘴巴,忍了又忍。 杜飘飘看了她一眼,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又对匠人说道:“大哥您看,这些牲口的牙齿,我家主子见都见不得,怎么能将它放进嘴里呢!大哥你技艺高超,肯定还有别的法子对吧?” 匠人听言,得意的笑开了,“这是当然。” 宁沛容面上一喜,神情急切的问道:“还有什么法子?” “哼!”匠人傲娇的冷哼了一声,看着杜飘飘说道:“姑娘有没有听过,美人如玉兮。这美人如玉,美人的牙齿自然也如玉,若是用上好的白玉,打磨成牙齿的形状,必定能做出美人的牙齿。” “好,就用白玉!”宁沛容大喜,立刻拍板决定。 杜飘飘慢慢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匠人见宁沛容有了决定,便走了过来,一把扯下她的帷帽,“张嘴?” “做什么?”宁沛容吓了一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匠人不耐烦的解释道:“不看看你的牙齿,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宁沛容只得屈辱的长大了嘴巴,匠人凑近仔细看了看她的牙齿,退后了两步,连连摇头。 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选白石了,还是将就用猪牙吧。” 宁沛容自然不同意,她连声要求一定要用白玉。 杜飘飘再次软磨硬泡了许久,匠人终于说出了原因。 他道:“你觉得你的牙齿有白玉那么白吗?我要是给你补上一颗白玉牙,别人一眼就看透了,这不就成了一个笑话吗?我劝你还是用猪牙吧!” 宁沛容听言,觉得颇有道理,她的牙虽白,却也怎么都比不上白玉的。 顿时,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看着杜飘飘求助。 杜飘飘笑了笑,又让匠人出主意。 匠人倒是真的给她们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十分不靠谱,宁沛容听了之后,吓得汗毛竖立。可是为了美丽,她最终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个办法就是,把所有的门牙都拔掉,全部换上白玉牙! 嘶 ̄ 活生生拔去全部牙齿,想想都让人瘆得慌,宁沛容还真是拼了呢! 说起来,这还是宁薇留情了,要不是怕她疼死,估计她一整口牙都没有了。 商量好之后,匠人二话不说开始帮宁沛容拔牙。 他采用的是射箭拔牙法。 顾名思义,就是利用箭矢射出时的力度,将牙齿拔下来。 杜飘飘将宁沛容的牙齿上绑上鱼线,匠人则将鱼线另一头绑在箭上,确定两头绑牢了,匠人便拉弓射箭。 “啊…”只听一声惨叫。 一颗带血的门牙跟着箭矢飞出老远。 杜飘飘瞪大了眼睛,拼命抿紧了嘴唇,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 “好痛啊,痛死我了,不拔了,不拔了…”宁沛容崩溃大哭。 杜飘飘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再忍忍,只需再忍一会儿便可以的,你想想白玉做成的牙齿该多美啊,皇子殿下看了肯定会移不开眼的。” 最后一句话给了宁沛容勇气,她张开嘴巴,任由杜飘飘绑上第二颗牙。 拔完第二颗,还有五颗… …… 宁沛容在外城拔牙之时,宁薇也带着剑眉来到了外城。 只不过她不是去拔牙,也不是去看热闹,而是来与伍夫子会面。 前几日,几名宵小打架,将之前会面的茶楼给弄得七零八落,这几日在整修当中,不曾开门做生意。 不得已之下,伍夫子只好把会面地点改到了一间戏院。 这间戏院并不是伍夫子的产业,却也是他的地盘,十分稳妥。 宁薇听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跟着杜康上了二楼。 伍夫子有事在身,已经到过了招呼,会迟些才来。 宁薇闲来无事,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楼下看。 楼下在唱的,是一出‘错点鸳鸯’,讲的是一对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相恋,却又不得不按照父母意愿,各自与他人婚配的故事。 此时正演到大户小姐被迫出嫁,与君诀别,场面十分感人。 楼下的女客哭得稀里哗啦。 宁薇抿了抿颤抖的唇,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在她此时是在二楼雅间,不然还真怕被正哭得伤心的看客们打死! 剑眉原本被诀别的场面感动得不行,见宁薇发笑,不解的问道:“公子,你在笑什么呢?” 宁薇指着台上扮演富家小姐的戏子,笑道:“我在笑那位富家小姐长胡子了!” “…”剑眉无语了,小姐眼力也太好了,这么远居然连胡子都看得见。 “若是齐玄宸做女子打扮,那模样肯定万分美艳,比这人强多了。”宁薇想像着齐玄宸做女子打扮的模样,忍不住笑开了花。 剑眉:“…” ‘阿嚏’‘阿嚏’‘阿嚏’ 皇家猎场中,正在猎场巡视的齐玄宸,突然连打三个喷嚏。 惹得身边的侍卫频频侧目。 宁薇不爱看戏,目光无所事事的到处游荡,不经意间,看到戏台子旁边的柱子后面,有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连忙指着那人,问剑眉道:“那人是不是侯府之人?” 那人半边身子被柱子挡着,剑眉看得不是很清楚,她摇了摇头道:“要不要下去查看一番?” “去吧,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宁薇严肃的点点头,她有预感,这次她无意中撞破了一件好事。 柱子后头的人,还不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一直频频看向戏台上的戏子,眼神焦灼。 “怎么?你也喜欢看戏么?”伍夫子坐到宁薇对面,顺着宁薇的目光望去,“原来不是在看戏呀!” 宁薇收回眼神,问道:“台上那位青衣是这里的名角么?” 伍夫子点点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他可不会认为宁薇会对区区一个戏子敢兴趣。 虽说那个戏子长得俊俏,但是和六皇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宁薇看到侯府的人之后,才仔细打量了那个戏子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很是面熟。 伍夫子不解的说道:“此人人称春公子,因青衣扮相娇俏,大受看客欢迎。” 突然伍夫子顿住了,他仔细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在京兆衙门见过他?这人素来与很多女子纠缠不清,前些日子还因此起了纠纷,在京兆衙门关了好些天。” “不是,我最近没去过京兆衙门。”宁薇摇了摇头,怎么都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不过,宁薇可以确定,她这一世并未见过此人。 一场戏唱罢,剑眉也回来了。 “如何?是侯府之人吗?”宁薇问道。 剑眉点点头,“的确是侯府中的一位婢女,奴婢打听过了,听说这位婢女是春公子的远亲。哦,对了,春公子就是方才那位青衣。” “我知道了,”宁薇微微皱眉,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她想了想,道:“让人多注意方才的婢女,深挖下去,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第141章 奴隶 大户人家隐秘繁多,就算是活了两世的宁薇,也不可能事事都了如指掌。 千里堤坝,溃于蚁穴。 或许一件微小之事,也可能在她日后扳倒侯府时,能为效果绝佳的砝码。 “奴婢明白了。”剑眉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见宁薇行事如此周全,伍夫子忍不住心中赞叹。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娶妻生子,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自己也能有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儿。 随后,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把年纪才想娶妻生子,实在是迟了些。 若是宁薇知道他这个想法,只怕要好好劝上他一番了,伍夫子四十都不到,完全可以娶上一房娇妻,生几个孩儿,绕膝承欢尽享天伦。 只是宁薇终归没有读心之术,并未看出他的心事。 伍夫子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宁薇,“你上次说想找些个会武之人看家护院,如今可还有想法?” 宁薇听言,面上一喜,“夫子手头上有适合的人选了?” “有是有,不过…” 伍夫子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近日有一批他国奴隶被送到了京城,我手上有一个戎国奴隶,身材魁梧高大,力大无穷,光凭一身蛮力便可与十几壮汉对敌。他才十数岁,十分可塑,我觉得他倒是蛮适合看家护院的。” “夫子方才有些犹豫,可是这人有何不妥之处?”宁薇问道。 伍夫子点头回道:“此人脑子十分迟钝,怕是有些不好控制,运送奴隶进京之时,他竟然挣断了铁链,大闹了一通,差点毁掉了整个车队。” 听他这样说,那人肯定不适合呆在宁府,若是他突然发狂,伤了人就不好了。 伍夫子见她没说话,便知道她兴趣不大。 他想了想,又道:“我接手此人有几日了,发现他食量惊人,猜想他那时发狂,应该是腹中饥饿所至。若是你能将他收服,日后必定是一大助力,不若你先见见此人再作定夺,如何?” 宁薇明白伍夫子不会无的放矢,他这般举荐,必定是那人有过人之处。 这样想着她便同伍夫子去了关押奴隶的地方。 …… 幽深的地牢中连个窗口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看守推开厚重的铁门,阳光顿时照了进来。 整座地牢只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被巨大的铁链缠绑在地牢一角。 见到有人进来,那人非但没有任何惊慌,甚至还非常开心,他拖着铁链走到铁栏边上,大声喊道:“快把饭搬过来。”声音浑厚却有些稚嫩,语气激动无比。 看来,他以为这些人是给他送饭的。 宁薇不顾剑眉的阻扰,走到铁栏边上,将眼前的奴隶打量了一番。 如伍夫子所说,此人十分魁梧,宁薇站在他面前显得特别小巧。 许是许久未曾洗澡,他身上脸上皆脏污不堪,身上散发着恶臭。宁薇抬起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见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宁薇逆光而站,牢里的人也看不见她的长相,好奇的看了一会儿,便问:“饭呢?” 宁薇笑了笑,问道:“你最喜欢吃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他雀跃的说道:“羊腿,鸡腿,牛腿,猪腿…” 说了一大串,全是腿,无一例外。 宁薇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又问:“你不爱吃米饭吗?” “爱吃爱吃,你要给我吃吗?快点拿来吧,我都饿了。”他急得在原地打转。 宁薇笑道:“在大齐国,牛是不能吃的,因为它们要耕田,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啦,我又不是傻子,你到底给不给我吃的?不给的话,我可没力气同你说话了。”奴隶愣了愣,随后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她快点将吃的拿来。 宁薇点了点头,看来这人脑子的确有些不好使,但是却蛮听话的。 她抬手在鼻子下面挥了挥,“你这么臭,就不怕把吃的熏臭吗?” 见他又愣住,宁薇又道:“这样吧,如果你乖乖的去洗干净,我就请你吃羊腿,怎么样?” “你不骗我?”那奴隶立刻兴奋的跳起,两手抓着铁栏,猛地一用力,竟然将铁栏掰弯了。 宁薇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口水。 这人还真是力大如牛呢! 这样天生巨力之人,若不是脑子不好使,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武将呢! 就凭他这身板,往人家面前一站,就能把人吓唬住,若是给他配上一对狼牙棒,那就更好了! 奴隶掰弯了铁栏,却是挣不脱身上的铁链,连忙焦急的冲宁薇喊道:“你快放开我啊,我要吃羊腿。” 第142章 心态 奴隶掰弯了铁栏,却是挣不脱身上的铁链,连忙焦急的冲宁薇喊道:“你快放开我啊,我要吃羊腿。” “要先洗干净才有得吃。”宁薇强调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点放开我。”奴隶着急得直跳脚。 宁薇转头看向伍夫子,点了点头,伍夫子会意,便让人打开了铁链。 奴隶开心的跟着伍夫子的手下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宁薇喊:“快去把羊腿拿来,我马上就洗好了。”宁薇坐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看着洗干净的奴隶终于跟着人过来了。 看见他的容貌,宁薇微微一愣。 这张白馒头一样的圆脸,她见过,这…居然还是个熟人。 看着一脸欣喜笑容,咂巴着嘴往烤羊腿旁凑的傻大个,宁薇心中满是感慨。 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奇妙呀! 有他在,他日澈儿出生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傻大个个子大,力气也大,头脑却十分迟缓。 前世,他是三皇子齐玄宇身边护卫。 齐玄宇关心齐玄宸的傻症,经常来瑞王府探望,这个大个子跟着齐玄宇也经常出入瑞王府。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来二去,他同澈儿交上了朋友,一大一小的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 他没有名字,齐玄宇身边的人都叫他傻大个,澈儿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阿壮。 当初齐玄宇前往封地之时,他不愿陪同,偷偷跑来瑞王府,躲在澈儿房里。 只可惜最终还是被齐玄宇找到,绑去了封地。 从此之后,澈儿便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 想起澈儿,宁薇脸上现出温柔的笑意。 不知怎的,阿壮的重新出现,让她觉得澈儿一定会再次出生。 她看了看抓着羊腿狼吞虎咽的阿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壮光顾着吃,头也不抬的摇摇头。 宁薇又笑着说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点头。 “你以后就叫阿壮了。”宁薇眼眸之中,有着期盼之色。 阿壮听言,终于抬起了头,他盯着宁薇看了许久,“如果我答应了,你是不是会给我吃好吃的?” 宁薇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那我就听你的。”说完又低头啃羊腿去了。 …… 宁薇将阿壮带到宁府前院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里离宁浩鑫的广康院不远,原本是一大片竹林,被广康院遮挡的严严实实。广康院本就建得偏僻,这里比广康院还要偏僻,来路还必须经过广康院。 宁薇见这里颇为隐蔽,便在这里修建了一个院落,作为培育花草的暖房。 此时,暖房还在修建当中,今日他带阿壮过来,只是为了让他熟悉一下。 “阿壮,以后你就帮我看着这个院子,除了我安排的人,其余的人一律不让靠近,你能做到吗?” 阿壮一本正经的点头,“阿壮能做到。” 宁薇笑了笑,又道:“那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闲来无事,你也可以去我四哥院子里玩。” “我知道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阿壮突然出声问道。 宁薇笑道:“你是想问我,吃饭去哪里吃对吧?” 阿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门,点了点头。 “吃饭也在广康院,那里有位名叫甘草的姐姐,她会负责你的饭食,你若是饿了,就去找她,她会为你安排。” 宁浩鑫如今身体康复了,身边经常带着两个长随,甘草如今无所事事,宁薇便把照顾阿壮的事情交给了她。 “甘草姐姐,甘草姐姐。”阿壮念叨了两遍,把甘草的名字记得牢牢的。 关系到他的伙食,甘草对他来说可是个重要人物呢! 宁薇想了想,又道:“我马上要离府几日,你要乖乖待在府里,听四哥的话,知道吗?” 阿壮憨憨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冬季即将到来,山林里的动物都在拼命的储存粮食,以求在万物萧条的冬天不会被饿死。 同时,它们也会疯狂进食,把自己养肥,好用肥厚的皮脂来抵挡冬季的寒冷。 是以,这个时节的猎物最是美味。 只不过,齐文帝每年秋猎,可不是单单因为寻求美味。 起初,齐文帝见朝中大臣们,一个个肚满肠肥,为了折腾他们,他便想出了打猎的主意,想要那些臣子减减肥膘。 后来,因为齐文帝每年都会赏赐打猎最多之人,秋猎也就成为了,众多皇子和世家弟子们,一较高下的机会了。 齐文帝见他们斗志昂扬的积极参与,倒是觉得十分不错,便一直将秋猎延续了下来。 京城大街上,皇城护卫军出动大半。 身着深红色战衣,漆黑冰冷的盔甲,他们直挺挺的站在街道两边,眼神锐利,刚毅,煞气逼人。 齐文帝的仪仗缓缓朝城外行去,侍卫们握紧手中的长枪,机警的逼视着周围围观的人群,生怕出丝毫乱子。 街上的皇城护卫军也一一跟上队伍,每一步都如同演练过一般,谨慎小心。 等护卫军全部离开,这才轮到陪同秋猎之人的马车前行。 宁薇打了一个哈欠,对宁蔷和阮念青说道:“我就说要等很久吧,你们偏不信,咱们应该晚些再出府的。” “六妹休得胡说,”宁蔷瞪了她一眼,轻声道:“我等随皇上出行,自然不能失了尊卑,就算等再久也是应该的。” “蔷儿妹妹说的是,薇儿妹妹方才说的话,只当是童言无忌了,下次可不许再说这话了。”阮念青也出声警告。 “我知道错了。”‘童言无忌’四个字让宁薇瞠目结舌,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确说错话了。 人性都是如此,容易恃宠而骄。 齐文帝两世都对宁薇格外好,宁薇便少了许多顾忌,说话自然也就随意了起来。还好有两位姐姐的提醒,不然她还真怕哪天会冒犯天威。 齐文帝再和蔼可亲,他也还是天子。天子的怒火,可不是宁薇一个小丫头能够承受的! 宁薇顷刻便摆正了心态。 阮念青和宁蔷今日对她的警告,让她一辈子受益无穷。 宁浩焱骑着骏马来到马车一侧,敲了敲车壁,道:“妹妹们,坐好啦,我们出发了。”大哥宁浩磊如今一直跟在阮丞相左右,虽没有官职,却也十分繁忙,是以这次狩猎他没有参加。 “知道啦,啰嗦。”宁薇撩开窗口的帘子,一开口就是在挤兑他。 宁浩焱目不斜视的打马走开,嘴里嘟囔着,“六妹越发刁蛮了。” “二哥,我都听到了。”宁薇不满的说道。 “听到什么了?我刚才没说话呀!”宁浩焱回头,幼稚的露出一个咧嘴笑,逗得马车中的三女纷纷捂帕。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片刻过后,三女便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宁二,我来了。” “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你们宁家的侍卫,可行?” “嗯 ̄啧 ̄勉勉强强吧!” “…” “原来是傅二哥来了。”宁薇笑道。 阮念青听言,立刻有了兴趣,连忙问道:“是傅家二少爷,那个颇有行军天赋之人么?” “就是他。”宁薇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他是否真的如同传言那般?”阮念青立刻接着发问。 这回宁薇还来不及回答,宁蔷便点头了,她道:“听二哥说,他的确如传闻一般,他可是二哥最为投契的朋友呢!念青姐你如此喜欢排兵布阵,肯定也能和他处得来。” 阮念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喃喃道:“不知他与宁二哥比,谁会更胜一筹?” 宁薇听言,促狭的看了她一眼,开玩笑道:“念青姐姐此时的模样,像是在选夫君一样呢!” 第143章 大腿 第144章 无视 齐玄宸安排好齐文帝的事,便火速寻找宁薇。 几日不见,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 得知宁薇不在南殿,他便立刻出来寻找,终于在石阶出找到了宁薇。 看着宁薇与傅卓朗谈笑风生的模样,他心底里泛出酸意。 他大步走近,挨着宁薇站定,“宁六。”这一声,满是思念,辗转缠绵。 他有意无意的挨着宁薇的肩膀,眼神状似无意的往傅卓朗身上瞟,“哦!原来傅二少爷也在啊?” 眼中挑衅之意一览无余,矫情又做作。 宁薇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往旁边迈了一步。 傅卓朗见状,笑了笑,同样挑衅的看着齐玄宸,“原来是六皇子殿下来了。” “咳 ̄”齐玄宸悄悄的瞪了宁薇一眼,干咳了一声,道:“一入猎场便来马场了,看来傅二少爷对这次秋猎颇为看重啊!” “那时自然,有薇儿妹妹的祝言,我定会取得一个好的成绩。”傅卓朗言语之中,显露着与宁薇亲密的关系。 齐玄宸眯了眯眼,酸溜溜的接着说道:“宁六心地最是善良,今日只怕说了不少好话呢!傅二少爷怎么就当真了!” “六皇子殿下今年要参加狩猎么?不若趁此机会较量一番,如何?”傅卓朗竟然向他邀战。 齐玄宸想都没想,立刻应道:“乐意之至!” 宁薇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傅二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傅卓朗连忙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去吧。” 宁薇正欲答应,齐玄宸指了指远处的宁浩焱,对她说道:“你二哥还在等着他呢!爷送你,就不麻烦傅二少了。”最后一句是对傅卓朗说的。 宁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向这边挥手的宁浩焱,便点点头,道:“那就不劳烦傅二哥了。” 齐玄宸和宁薇转身走远,傅卓朗依然站在原地观望,神情惆怅难解。 “看来傅卓朗用情颇深。”齐玄宸回头看了他一眼。 宁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傅卓朗是个真性情之人,前世今生他都钟情于宁薇。 他的情,真挚美好,宁薇珍之,重之。 初见时,傅卓朗激动的神情,便让她看到了他的情谊。 她觉得,也许傅卓朗对她心动是宿命使然。 是以,即便无法回应,她也未曾刻意疏远他,总觉得她若是那样做,才是对傅卓朗最为残忍之事。 男女之情,宁薇不算太懂,即便是如今她接受了齐玄宸,她依旧有些茫然。 在她看来,最稳固的是亲情,第二则是友情,而变幻莫测的爱情,不能用稳固来形容。 …… 次日。 此行狩猎之人全数聚集在猎场之中。 齐文帝一身戎装,高坐在看台之上,鹰眸扫视一圈,威严道:“此番狩猎,依旧按照惯例,为期七日。” 前三日为男子狩猎比试,第四日宣布结果。 女子比试马术射箭,则是第五日,后两日则没有安排了,大家可以随意走动游玩。 齐文帝再次扫视一圈,随后示意亲卫将此次的彩头呈了上来。 这是一柄长枪,亲卫双手将它横握,有些吃力的将它放上兵器架。 全体幽黑的长枪,寒光凛凛,煞气逼人,隐隐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若细看,便会发现,雕刻繁复经文的枪柄之上,还有一排金色的小字。 ‘乌锋蛟首,定国安邦,定国侯宁韦’ 宁浩焱双眼顿时绽亮,这是祖父的兵器! 这柄长枪乃先帝所赐,按说宁老侯爷死后,他的兵器应该传给后人。谁知他死后,齐文帝却突然下诏收回此枪。 宁浩焱也只是在宁老侯爷留下的画卷中,见过此件兵器。 齐文帝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宁浩焱方向,沉声道:“此乃宁侯当年所用兵器,名为乌锋蛟首长枪。朕珍藏多时,时常睹物缅怀宁侯英姿。总归名器需配明主,才能再绽其华。是以,朕这次便将乌锋蛟首长枪,设为此次秋猎头彩。” 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此宝非同一般,自然不能落入武艺平平之人手中。朕思来想去,为了寻出配得上此宝之人,遂决定,狩猎完毕之后,在马场增设比武场,只有能同时打败朕身边十名亲卫之人,才能成为此宝之主!” 听说此柄长枪是此次头彩之时,立刻有人摩拳擦掌。 此柄长枪是宁老侯爷封侯之时所得,意义非比寻常,想要拥有它的人自然多不胜数。 只不过,想要得到它并不是一件易事,齐文帝的亲卫可不是普通人,他们每一个都身手不凡,要同时打败十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多数人听到这个条件,便立即偃旗息鼓了。 只有两人依旧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第一位,自然就是宁浩焱了。 还有一位则是他的好兄弟,傅卓朗。 傅卓朗自小听过宁老侯爷的传奇之后,便把他视为心中神祗,如今能有机会得到他的武器,傅卓朗自然不会退却。 而宁浩焱就更不必说了,他祖父的武器,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战意昂扬。 齐文帝见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家都忘记了,在场的男子当中,还有一个宁老侯爷的后人。 不过,一个来走过场,连狩猎都不参加的小世子,忘了也就忘了,反正无关紧要! 随后,齐文帝领着参加狩猎的男子进了山。 随行的夫人小姐则留在了马场。 宁薇,宁蔷,阮念青聚在一起,看着马厩之中的马匹小声的议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轻笑。 齐玄宥远远的看见她们,便吩咐随侍将他推了过去。 他腿脚不便,往年从不参加秋猎,今年他来此,无非是为了宁蔷。 他本身性子冷清,话不多,与三女打过招呼,便默默地跟在她们身边,听她们闲聊。 此时,她们正在挑选马匹,阮念青与宁家姐妹都是会骑马的,她们来到马场,便生出了骑上一圈的兴致。 三人选好马匹,牵着马来到空旷的草地。 宁沛芷来了。 她牵着一匹不算高大的马匹,身边跟着小世子和夏红梅。 看见宁家姐妹,她便微笑的走了过来。 她还未开口,小世子无意中看见宁薇,眼睛一亮,竟然挤开宁沛芷,快走两步,来到宁薇身前,“这位妹妹好,不知妹妹是哪家千金?” 宁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懂了她眼中的鄙夷,宁沛芷暗骂小世子不争气,“想必这两位便是宁家小姐了吧?” 小世子听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讪讪的后退了几步。 看来,他虽荒唐,却也知道宁家和侯府的恩怨,即便是宁薇再美,他也不敢靠近。 宁沛芷出声之时,宁薇心中的恨意即刻翻腾而起,来势汹汹,几欲毁天灭地。 她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恶狼,只想亮出獠牙,撕碎前方之人。 不,这样的手段还是太过温柔了,不够解恨。 这次她要为宁沛芷好好安排,安排出一个让她下到地狱也无法得到解脱的结局。 手掌狠狠握拳,宁薇悄悄的放缓了呼吸,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她那双美丽无双的杏眸直视着宁沛芷,微微一笑。 “这位是?”今生还是初见呢!宁沛芷。 夏红梅扬着头,上前一步,趾高气昂的说道:“这位可是侯府二小姐,本小姐的表姐。” 宁薇笑了笑,宁蔷则不解的问道:“你是?” “真是一群土包子,连本小姐都不知道,我姑姑可是四皇子殿下的母妃!”夏红梅得意的大声说道。 宁蔷颇为礼貌的笑了笑,撇开头,与阮念青继续说起了前面未说完的话。 听说了她们的身份过后,三人默契的将两人无视了个彻底,让她俩很是没脸。 阮念青的父亲官职高,夏红梅拿她没办法,但区区京兆府尹的女儿,竟敢也如此无视她,夏红梅哪里受得了。 第145章 血脉 第146章 戏弄 第147章 掌嘴 第148章 担忧 第149章 噱头 傅卓朗交上猎物,回到宁家兄妹身边。 将宁薇满脸焦急的神情看在眼里,傅卓朗心酸无比。 他刚才打听过了,他是最晚回来的一个。但他知道,后面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齐玄宸。只是因为齐玄宸从未单独狩猎过,大伙儿还以为他和齐文帝一起回来了。 傅卓朗确定,宁薇是在担心齐玄宸。 “我们回去吧。”宁浩焱见无事了,便出声说要走。 宁薇咬了咬唇,站在原地没动。 傅卓朗深吸了一口气,对宁浩焱道:“时辰尚早,不若我们赛一圈?” “还是不要了,累了一天,这会儿都饿了。”宁浩焱摆手拒绝。 “怎么?怕输给我么?”傅卓朗立即出言相激。 “…”宁浩焱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咱们都赛过多少次了,有什么好怕的,我是真饿了。” 傅卓朗往马厩走去,嘴上不依不饶的说道:“今日你必须与我赛上一场,赶紧的,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一样。” “…”宁浩焱无奈的摊了摊手,转头对宁薇说道:“六妹,外头风大,你就先回去吧,傅二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二哥还得陪他跑上一圈。” 宁薇笑了笑,回道:“你去吧,妹妹在这里看一会儿。” “那好,你等二哥一会儿,待会二哥送你回去。” 宁薇听话的点点头。 傅卓朗拖着宁浩焱在马场里赛了好几圈,齐玄宸终于狼狈的回来了。 此时,马场里已经没有了旁人,齐玄宸远远看到宁薇,便立刻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宁薇总算是放下心来,见他过来了,又立刻板起了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的样子狼狈至极,华服多处撕裂磨损,脸上手上多处淤青,他肤色白皙,这些淤青在他身上出现,显得十分明显狰狞。 宁薇心疼不已,面上却不显。 她瞥了齐玄宸一眼,行礼道:“宁薇见过六皇子殿下。” 随后看了看天,又道:“天色不早了,宁薇先退下了。” 留下一脸呆愣的齐玄宸,绝尘而去。 …… 入夜。 剑眉轻柔的卸下宁薇头上的首饰,见她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得老圆,遂好奇的出声问道:“小姐这是这么了?在生谁的气吗?” 宁薇突然回过头,望着剑眉道:“我怀疑你主子是个傻子?” “啊?”剑眉一头雾水,不明白宁薇的意思。 宁薇泄气的摆摆手,继续坐好。 剑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主子怎么惹小姐生气了?” “他…算了。”宁薇撇了撇嘴,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她明明提醒过齐玄宸多次,让他小心行事,可他就是不听,今日还单独一人留在山中,这要是齐玄瑄突然对他出手,那他不就危险了。 关心则乱,宁薇忘记了这是在皇家猎场,这里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齐玄瑄只要不傻,就不会选这个时候对齐玄宸不利。 齐玄宸悄悄的走到宁薇身后,示意剑眉不要出声。 他将手搭在宁薇的肩膀上,轻柔的替她揉着肩膀。 宁薇舒服的眯上眼睛,嘴里嘟囔着:“朽木不可雕也,说的就是你的主子。” “那齐玄瑄早就惦记着要取他小命,他还敢一个人在山里晃悠,真是无知则无所畏惧!” 她越说越气,豁然转身道:“剑眉,你说是不…怎么是你?” “宁六,你居然在背后说爷坏话!嘶…”齐玄宸挑眉,不想扯到脸上的伤,忍不住倒嘶了一口凉气。 宁薇没好气的翻了一个大白眼,拍开他的手,“说实话而已。” 齐玄宸笑了笑,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他半阖着眼,安静了片刻,才道:“齐玄瑄今天对我出手了。” 宁薇暮然瞪大了眼睛,一路小跑到他身边,着急的问道:“你怎么样?他对你做了什么?” 说着便慌乱的伸手扒拉齐玄宸的后脑勺。 齐玄宸被她折腾得晕乎乎的,心中却涌出丝丝甜意。 原来宁六如此紧张爷! “他今日向爷射了一箭。”齐玄宸装作心有余悸的模样。 “射中哪里了?给我看看。”宁薇连忙大声问道。 齐玄宸笑眯眯的看着宁薇,道:“宁六你如此紧张,看来是太在意爷了。” “…”宁薇总算是意识到他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收回齐玄宸头上的手,往旁边一坐。 齐玄宸见她不理人了,连忙解释道:“你放心,这是在猎场,他不敢怎么样的,想来是心气不顺,一时冲动才会如此,算他聪明,总算是收手了。” 宁薇听言,沉吟道:“既然你清楚他对你起了杀心,以后还需多注意才是。”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不要有事没事挑衅傅二哥,被打成这副德性很舒坦吗?” 齐玄宸和傅卓朗脸上的伤,所差无几。她一早就猜到,肯定是他俩在山中遇见,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齐玄宸皱起眉头,不甘的说道:“若不是不能暴露武功,爷早把他揍得找不到北了。” “嗤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省省吧。”宁薇丝毫没有给齐玄宸留面子。 宁薇根本没见过他动手,对他的实力不是很了解,若是见了,必定不会说这种话了。 “…”齐玄宸气结。 要不是剑眉还在这里,他铁定要好好蹂躏宁薇一番,这丫头实在需要调教! “你打算怎么做?”宁薇突然发问。 齐玄瑄都已经出手了,齐玄宸若是不做点什么,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齐玄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嘴角上扬,浅笑道:“他不是与宁沛芷有情么?那就成全他好了,姐妹通吃的戏码,想来很受追捧吧!” 听了这话,宁薇立刻便明白了,他想要将那两人的私情捅出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只是那两个都是谨慎之人,如今虽然都在猎场,却是极为小心,连眼神都极少对上。 “若只是放出风声,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影响。”宁薇道。 齐玄宸露出一个坏笑,“这种事情还是要抓奸在床才够噱头!” 宁薇听言,颇有兴趣的看了过来,“你打算怎么做?” “你今夜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好戏保准开锣。”齐玄宸神神秘秘的卖了一个关子,“宁六,爷来了这么久,你怎么就没想着给爷上些药?” 剑眉听言立即将药箱拿了过来,放在宁薇面前。 宁薇瞪了她一眼,无奈的打开药箱,开始为齐玄宸上药。 齐玄宸惬意的眯起眼睛,享受极了。 …… 和宁蔷赛马惨输之后,宁沛芷便把自己关在房中,直到第二日一早,才打开房门。 婢女香梨连忙打水来服侍她晨起。 洗漱完毕,宁沛芷想起了夏红梅,淡出声问道:“夏红梅怎么样了?” 香梨敛下眼帘,轻声回道:“回小姐话,夏小姐用弹弓打马,还出言冒犯五皇子,五皇子命人掌她的嘴,当场昏过去两次。事后,小世子请来了太医,说是没什么大碍,这会儿还在昏睡呢!” 香梨倒是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她不知道,太医所言有避重就轻之嫌。 夏红梅被身怀武艺的男子掌嘴,且还被打昏两次,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只怕她日后就算伤愈,也会落下不小的病根! “没有的东西,”宁沛芷嫌弃的撇了撇嘴,又问:“五皇子那般张扬行事,皇上可有斥责?” “皇上那边没有动静。”香梨恭敬的回道。 宁沛芷明了的点点头,猎场地方小,发生了这种事,定然会传到皇上耳中。 没动静就表示皇上赞同齐玄宥如此行事,看来皇上也有心护着宁蔷这个儿媳。 宁沛芷扯了扯手帕,心情分外烦躁。 她沉默了良久,再次出声问道:“姐夫那边可有说什么?” 第150章 失算(1) 第151章 失算(2) 宁沛芷乖巧的点点头,齐玄瑄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来日方长,你想要的迟早都会给你,只有你如这般聪慧的女子,才配站在本皇子身边。” 男子温柔的承诺,让宁沛芷感动不已,她眼眶含泪,抬起头楚楚动人的望着齐玄瑄。 “有四爷的疼爱,沛芷心满意足。” 她情真意切,毫不作假。 与齐玄瑄相识之时,宁沛芷还年幼,那时宁沛容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是侯府嫡长女,经常抢夺宁沛芷的心爱之物。 那时的宁沛芷不懂反抗,只得偷偷的躲在角落哭泣。 有一次,齐玄瑄无意中发现了她,不厌其烦的劝解她,安慰她,告诉她应该反抗。 从那时起,宁沛芷就对齐玄瑄心生爱意。 看着宁沛芷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爱意,齐玄瑄心中舒坦。 他捏起宁沛芷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 宁沛容被打掉牙之后,齐玄瑄多日未曾与女子亲近。刚碰上宁沛芷,他便感到全身无比燥热,没有多想,便将手探入宁沛芷的衣襟之中… …… 婢女香梨按照宁沛芷的吩咐,躲在北殿进门的石台后面。 远远看到齐文帝带着一大群人过来,她立刻拔腿就跑。 想着要赶紧告诉宁沛芷,让她躲起来才好。 不料,在她经过一处拐角之时,突然感觉后颈一痛,两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剑眉扛着香梨,飞快的跑到齐玄瑄的房间,她轻轻的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在外间扫了一眼,将婢女放到屏风后面。 随后又跑到内间房门前,听了一耳朵,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宁薇跟在人群之中,想到待会儿的好戏,不禁露出微笑。 来到齐玄瑄门前,首领太监李康年,正欲张嘴喊‘皇上驾到’,齐玄宸便拉了他一把,轻声道:“公公莫要出声,兴许四皇兄在休息呢!惊了他就不好了。” 李康年听言,转头看了看齐文帝,见他点头,才躬身退后一步,站到齐文帝身后。 齐文帝龙形虎步迈进房门,一进门,便听见门边传来一阵铃铛声。 他转过头,看向门口。 原来,门口离地不远的地方,绑着一根不易察觉的细绳,细绳一端连着几个精致的铜铃。 齐文帝的龙袍拖到了细绳,便触动了那些铜铃,发出了声响。 听到铜铃声响起,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响。 看来还是大意了。 宁沛芷所绑的细绳十分刁钻,婢女和太监的穿着没有披尾,走过去时,很难触碰到细绳。 是以,剑眉方才进来之时,根本没有发觉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铜铃声响起,在与齐玄瑄激吻的宁沛芷,立刻推开齐玄瑄,见他还要痴缠,二话不说,抓起方才的茶杯,将剩下的半杯水泼到齐玄瑄脸上。 在他呆愣之际,便立即抽身而出,飞快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宁沛芷认准了方向,边跑边整理衣襟,十分冷静。 她早就摸清了行宫的构造,知道从这里出去,拐个弯便能从另一条路通往马场。 齐玄宸千算万算,却未曾算到她还有这一招。 …… 齐文帝领着众人进房之时,齐玄瑄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 见到齐文帝来了,他立刻强撑着坐了起来,欲下床行礼。 “不必起身了,朕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来看上一眼。” 齐文帝发话了,齐玄瑄便没有勉强下床,他拉了拉被子,虚弱的开口:“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得沐圣恩,必定会很快痊愈。” 齐文帝点点头,没有说话。 齐玄宸打量了齐玄瑄一番,笑了笑,朗声问道:“四皇兄脸上为何会有水迹?” “让六皇弟见笑了,方才喝水之时,一时拿不稳茶杯,溅了一脸,有失仪之处,还望六皇弟莫要在意。” 看来齐玄瑄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了。 只不过,齐玄宸并未就此放过他。 他道:“四皇兄在内间休憩,竟然还在外间安了铃铛,倒真是谨慎异常呢!” 齐玄瑄疲惫的阖下眼帘,轻声回道:“此次秋猎,身边只带了一人,下人事忙,无法事事顾全,便想出这个法子,只是小巧而已!”带进行宫的只有一个而已! “哼!”齐文帝突然轻哼了一声,道:“你如今尚在病中,下人却不在一旁伺候,如此怠慢于你,实在不像话。” 齐玄瑄此次带来的,是他的心腹之人。 听到齐文帝的话,他心神一沉,正欲开口为下人求情,便听到齐文帝喝道:“来人呐!将那怠慢主子的恶奴打入天牢。” 天子一言,绝无转还的余地。 齐玄瑄心中纵有不甘,也只能闭上嘴巴。 站在齐文帝身后不远的宁薇,悄悄的舒了一口气,今日行事不周,总算还是有些收获,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异响,随后又传来一阵嘈杂。 齐文帝皱了皱眉,李康年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带着宁沛芷的婢女进来了。 “皇上,方才是这个婢女发出的声响。”李康年道。 “给皇上请安。”香梨‘噗通’一声,跪倒在齐文帝脚边,皇上未曾让她说话,她连辩解都不敢。 宁薇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转开视线。 说起来这个香梨,倒是个极为聪明之人。 前世,她忠心于宁沛芷,在宁沛芷的逼迫下,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却没有得罪过宁薇,甚至还曾隐晦的提醒宁薇,要她看好澈儿。 因为这个原因,宁薇上辈子未曾对香梨出手,直到宁薇自杀身亡,香梨还安然待在后宫之中。 李康年出声喝道:“还磨叽什么?还不赶紧说话。” 香梨吓得缩了缩肩膀,立即出声回道:“回公公,奴婢是侯府二小姐身边的,早些时候,二小姐听说四皇子殿下身子不适,思虑到皇子妃不在猎场,便遣了奴婢过来问候。” 李康年看了齐文帝一眼,又问:“那你为何鬼鬼祟祟躲在屏风后面?” “回公公,奴婢方才见殿下睡着了,不敢打扰,只好在外间候着。无意中发现屏风上沾了些灰尘,奴婢想将它擦净,皇上驾到之时,奴婢一时不敢上前…奴婢知罪了,求皇上开恩…” 她明明是被剑眉打晕放在屏风之后的,如今却能说出这番言辞,实在是机智非常。 齐文帝自然不会和一个胆小婢女计较,他挥挥手,又嘱咐齐玄瑄安心养病,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回到正殿,齐文帝独留齐玄宸相陪。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齐文帝刚坐稳,便立即发问。 齐玄宸叹了一口气,闷声道:“儿子今日失算了,不曾想竟被瓮中之鳖逃脱。” 齐文帝睨了他一眼,谆谆教诲道:“狡兔三窟,以后办事莫要如此草率了,此番你设计他人不成,倒是无碍。若他日,旁人设计你,你也如此疏忽大意,后果之大,是你所不能想象的!” “儿子明白了。”齐玄宸受教的点点头。 齐文帝见他神情真切,满意的点点头,“今日瑄儿房中是不是还有旁人?莫不是哪家的小姐?” 随意一猜,竟是猜到了十之八九。 齐玄宸没有隐瞒,低声回道:“是侯府二小姐宁沛芷。” “难道他们也…”话未说完,齐文帝便凝起了眉头,他不满的拍了拍桌子,沉声怒道:“心未免太大了,他这是要把侯府整个握在手里才甘心啊!当朕这个皇帝是死的么?” “父皇切莫动怒,”齐玄宸连忙劝道。 他沉凝了片刻,又道:“侯府本就所托非人,他最终不过是竹篮打水,父皇为此动怒,实在不值。” 第152章 比武(1) 第153章 比武(2) 齐文帝微微一愣,阮念青是什么性子,他是清楚的。 阮念青主动献艺,这还是头一遭呢! “去吧。”齐文帝也想知道阮念青的琴技如何。 阮念青端坐在琴架之后,伸出纤长的手指猛的拨动琴弦。 风雷之音顿起。 与此同时,宁浩焱出手了,他如同雄鹰展翅一般,直接跃入人群之中,竟是选择了强攻。 壮丽磅礴的琴声,霸气强悍的武力,交织在一起,契合无比。 台下看客热血沸腾。 连连大声叫好。 宁薇看了看台上对敌之人,又看了看台下弹琴之人,心中无比感叹。 这样契合的两人,不在一起实在没天理了。 想要为他俩做媒的心思,再度蠢蠢欲动。 宁浩焱的强大武力,让许多未嫁的贵女们心生爱慕,她们看宁浩焱的眼神,就像是黑夜之中的明灯,闪闪发亮。 宁浩焱每出一拳,她们就要强忍一次尖叫。 若不是顾及着女子的端庄矜持,估计她们此时已经把嗓子喊哑了。 只不过,人群之中,还有两人此时却脸色极差。 这两人便是宁沛芷和小世子。 小世子愤愤不平的看着宁浩焱,“二姐,难不成就这样让他赢走祖父的兵器吗?” 宁沛芷咬了咬牙,看着小世子的眼神略带嫌弃,“如此不甘,为何你不去争抢?” “…”小世子被她噎了个半死,一时气不顺,拂袖而去。 宁沛芷轻哼了一声,将目光重新移回台上。 广袖中,双手紧紧握拳。 宁沛芷不甘心的暗想道:凭什么?凭什么宁蔷宁薇有这般出色的哥哥?而我宁沛芷却只有一个无用的弟弟。若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为我护航,还有何愁? 本小姐没有的,你们也不应该有! 宁浩焱毫无悬念的赢得了比试,夺得了乌锋蛟首长枪。 长枪到手,大喜之下,宁浩焱当场武了一段宁老侯爷所创的枪法。 炉火纯青的枪法,被宁浩焱配上了揽月步法,雷霆万钧又更添几分行云流水。 在场许多老一辈的人,都曾见过宁老侯爷武这套枪法,一时之间唏嘘感叹不已。 而年轻一辈,则彻底被宁浩焱的英姿吸引。 宁蔷被齐文帝叫到了御前说话,一个贵妇人悄悄移步到宁薇旁边。 贵妇人四十多岁的模样,打扮利落又不失贵气,一张和善的圆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容。 这位贵妇人夫家姓何,人称何夫人。 她夫君以前是宁老侯爷的帐前守卫,如今是宁侯麾下的轻车将军。 轻车将军乃三品杂牌将军,作战时统领轻便战车,冲锋陷阵,在军中地位较高。 能从守卫做到轻车将军,自然是个有真本事的。是以何夫人与宁家来往,根本不必顾及侯府。 宁薇在暖宅宴上就曾见过何夫人一面,自然对她不陌生。 “宁薇见过何夫人。”从容有礼的扶了扶身,主动打了个招呼。 她微笑着打量了宁薇一番,颇为熟络的说道:“二少爷今日可真是大出风头呢!老爷在京时,经常提起多年前在宁老侯爷站岗的日子,若是他有机会见到二少爷,必定会异常激动呢!” 提起远在边关的夫君,何夫人的眼中多了许多思念之情。 武将常年驻守边关,与家人聚少离多,他们在边关时时面对危险,家人也在京中时时担忧,日夜为他们祈祷。 许是因为常年为守在边关的亲人吃斋念佛,武将的家眷大多都面目慈善,十分容易相处。 何夫人就是如此。 想到不久后,宁浩焱也要踏上战场,宁家人也将每日牵肠挂肚,宁薇不禁心生感慨。 她看着宁浩焱英勇的身姿,轻声道:“将士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功在社稷,却要承受亲人分离之苦,当真令人唏嘘。” 何夫人听言,洒然一笑。 她轻轻的拍了拍宁薇的手,道:“世间之事,有舍便有得,舍小家为大家,这便是从军之人的高尚之处。” 她看着宁薇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将士家眷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的上战场,无牵无挂,不畏生死,反而能在战场上保全生命。” 宁薇看着她眼中含泪的微笑,鼻头一酸。 “多谢夫人开解,薇儿明白了。”宁薇说话的语气十分敬重。 何夫人笑了笑,又转头看了宁浩焱方向一眼,才轻声问宁薇道:“瞧着二少爷如今这势头,想必迟早要走上战场,太夫人可曾为他张罗过亲事?” 宁薇听言,脑海里划过小辣椒的身影,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第154章 跋扈 宁薇轻声道:“祖父曾有言在先,太过年幼成婚,心性不定,并非美事。是以,祖母还未曾为二哥张罗。” 何夫人皱了皱眉头,“宁老侯爷的顾虑自然是没错,可二少爷若是打算从军,还是早日成亲,留下个一男半女才好。” 话刚落音,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吉利,连忙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 “夫人过滤了,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也是关心二哥才好心提醒,劳夫人费心了。”宁薇自然不会怨怪何夫人。 亲人奔赴战场,未免一去不回无人后继香灯,大多都会选择尽快成婚,以求能留下子嗣。 正如宁薇所言,何夫人说出这话,皆是因关心宁浩焱,不曾有半点诅咒之意。 何夫人见宁薇未曾误会,这才放下心来。 她笑了笑,乐呵呵的对宁薇说道:“今日二少爷大放异彩,想来已经有许多适龄小姐上心了,看来回京之后,我还得去你府中,好好同太夫人说道说道。” 她看着周边的名门闺秀,十分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可惜我那小闺女生的晚,今年才十二,若是大上一些,我铁定是要厚着脸皮与太夫人攀亲的!” 宁薇笑弯了眉眼,开玩笑道:“夫人说的是,咱们两家门当户对,若是年纪相当,或许还真能成事呢!” 何夫人连忙摆摆手,“可不敢说门当户对,宁家乃宁老侯爷之后,实在是我们家高攀了。” 宁薇来不及反驳,宁沛芷走了过来,轻柔的插嘴道:“何夫人此言差已,若是与侯府攀亲,自然是高攀。” 她轻蔑的看了宁薇一眼,笑道:“不过宁家嘛…” 话虽未曾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宁薇淡淡一笑,“曾听祖母说起,祖父一向鄙夷门第之见。” 她睨了宁沛芷一眼,笑道:“说起来,你应当最是清楚。若是祖父在意门第,只怕你这位侯府二小姐也不复存在了。” 宁沛芷的母亲娘家门第不高,此事无人不知。 宁薇这话既讽刺了宁沛芷自视过高,又无形中贬低了她的身份,令宁沛芷暗恨不已。 没有讨到便宜,还受到了如此毫不留情的羞辱,纵是宁沛芷素来耐得住性子,此刻也不忍不住变换了神色。 “哼!”看着往这边走来的宁浩焱,宁沛芷冷哼了一声,轻柔的说道:“战场凶险,可不是武力稍稍强一些就能保住性命的!别一个不小心,白发人送黑…” ‘啪 ̄’宁薇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你敢打我!”宁沛芷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宁薇。 “嗤 ̄打你就打你了,”宁薇收回手,一双漂亮的杏眸中满是警告,“侯府之女就是这等教养?我二哥如何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诅咒于他?” 越说越气,宁薇再度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又扇了宁沛芷一巴掌。 她厉声道:“打你还是轻的,若是你还敢张嘴喷粪,本小姐就你侯府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白发人送黑发人!” 宁薇这话说得极其嚣张。 何夫人怕她引人非议,立即开口了。 “侯府二小姐说话,未免也太过恶毒了,要上战场之人最是忌讳此等言语。今日在场的许多人都是武将家眷,你这样说话,让我等如何心安?” 她的话挑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她们看向宁沛芷的眼神,十分锐利。 这时,宁薇又道:“你的父亲如今也在战场,难道你也这样诅咒他么?” 宁沛芷也明白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原打算离开此地,息事宁人。 不料,听到宁薇诅咒她的父亲,立刻忍不住出声反驳。 “休得胡言,我父乃军中之首,岂会遭遇不测!” “为何不会?”宁薇笑了笑,好奇的问道:“莫不是军中之首是个马后将领?” 宁薇此言一出,立刻传出一阵哄笑。 ‘马后将领’这个词出自一个笑话。 话说有一位将领,胆子极小,非常怕死。 有一次,他带着五万大军攻打一座只有几千人的小城,在城门叫阵之时,发现城门上有几个弓箭手,立刻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摔下马后,他便不敢继续叫阵,他的属下急了,灵机一动,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便是,让他站在高头大马身后叫阵。 他听到这个方法,欣喜异常,从此以后每次叫阵,他都站在马后。 当然这只是民间闲人编排的笑话而已,若是真有此等胆小之人,也不可能成为军中将领。 说起来,如今的侯爷虽比不上宁老侯爷,却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宁薇之言,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小姑娘家挤兑人的言语。 你宁沛芷诅咒人家的兄长,人家挤兑你几句也是应该。 旁人觉得无伤大雅,宁沛芷却是气忿非常,她大声指责宁薇:“宁薇,你哪来的胆子,竟敢羞辱我爹!” “你敢诅咒我二哥,我为何不敢羞辱你爹!” “你…” “我什么?难不成你又亮出你侯府小姐的身份?” “我…” “你什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沛芷终于发现,在言语上,她无法占到宁薇丝毫便宜。只要她一开口,宁薇就能找到她的错处,并狠狠给予回击。 既然知道与她口头争辩无用,宁沛芷也没有再说什么,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无独有偶,宁沛芷吃瘪之时,齐玄瑄也被齐玄宸气得直冒青烟。 齐玄瑄上吐下泻整整两天,今日终于转好,遂出门观看比武。 不料,齐玄宸找上了他。 “四皇兄,还有几个时辰,三日之期便要过了,赔礼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想来四皇兄一诺千金,应当不会借故拖延吧!” 齐玄瑄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高处端坐着,与宁蔷说话的齐文帝,回道:“两匹绛绡锦已经准备妥当,只是火狐还尚未抓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不情愿的低声继续说道:“六皇弟也清楚,这几日我状况不佳,无法出去狩猎,还望六皇弟能放我一马!” 齐玄宸听言,十分得瑟的笑了。 “四皇兄严重了,咱们是亲兄弟,爷还能出手逼迫不成。” 齐玄瑄还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齐玄宸又道:“只是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为了不影响咱们的兄弟之谊,这帐还得算。” “如何算?”齐玄瑄咬牙切齿的问道。 齐玄宸佯装想了片刻,道:“火狐难遇,更是难以捕捉,四皇兄如今又状况不佳,不过免去这番折腾,将火狐等价折成现银,如何?” 看着齐玄宸一脸自得的模样,齐玄瑄气不打一处来。 还以为他会见好就收。 不料,齐玄宸接下来说的话,差点让他喷出一口老血。 只见,齐玄宸缓缓开口,从他嘴里轻巧的蹦出几个字,“就一只十万两吧!” “你…欺人太甚!”齐玄瑄被他气得头顶冒烟。 一只火狐十万两,八只就是八十万两。若是以前齐玄瑄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可如今他手头拮据,就连赌场都卖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银子? 齐玄宸无所谓的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道:“期限依旧是三天,若是回京之前还未见到银子,爷就每日穿着那件被箭擦破的袍子。” 说完,他眨眨眼看了看齐文帝所在的方向。 “好,就三天。”齐玄瑄丢下这句话,怒不可遏的拂袖离去。 齐玄宸心情极好的扬了扬眉,心中暗想,宁六坑了你一笔大的,爷再坑你一笔小的这才公平嘛! 真不知道,在这位爷心中,‘公平’两字,到底是如何定论的! 第155章 影响 宁浩焱握着长枪,眉开眼笑的走到宁薇身边。 他有理有度的向何夫人问过好,才将手中的长枪递到宁薇面前,“六妹,你快看,这就是咱们祖父的兵器,很威风是不是?” 宁薇欣喜的点点头,伸出手握住枪杆,想要将长枪提起。 不料却被宁浩焱制止,这柄长枪看着轻巧,实则颇有些分量,宁浩焱怕她伤着自己。且这件兵器不知杀过多少敌兵,煞气太重,宁浩焱根本不想妹妹多碰。 宁浩焱体贴的说道:“二哥帮你举着,你看看就行了,等回家了,有的是机会。” “多谢二哥。”宁薇不明所以,却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宁浩焱取出方才狩猎胜出赢得的玉佩,放在宁薇手中,“这块玉十分精巧,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上,就送给妹妹赏玩吧。” 宁薇笑得眼睛眯起,莹白的小脸上光芒四射,漂亮得不像话。 她开心的收下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收在袖袋之中。 “二哥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要记得妹妹哦!”心里开心的要命,嘴上却是不依不饶。 宁浩焱咧嘴一笑,语带嫌弃的嘟囔道:“小财迷一个!” “是啊,我就是小财迷,二哥嫌弃也没法子,只能乖乖接受。”宁薇微微扬起下巴,一副傲娇的小模样。 宁浩焱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叹气道:“哎!接受接受,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哼!这是二哥有福气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对的!” 兄妹手足情深的模样,落在一旁还未离开的宁沛芷眼中,她心中的嫉妒更是猛然剧增! 实在郁闷难忍,宁沛芷不想再看,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悄然离去。 这时,阮念青安静的走了过来。 兄妹俩没有再继续贫嘴。 宁浩焱见到阮念青,立刻向她道谢:“多谢阮家妹妹以琴音相助,妹妹的琴声如战鼓一般振奋人心,实在令人佩服!” 阮念青浅浅一笑,轻声应道:“宁二哥何需如此客气,若不是被宁二哥的气势所感,念青也弹不出此等磅礴之音。” “阮家妹妹过谦了,妹妹盈盈弱质,琴音却杀伐果决,令我等男儿为之汗颜。” 眼看着他俩又要说开了,宁薇看了看周围怒视着阮念青的贵女,连忙开口说道:“念青姐姐,我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回去歇会儿吧!” 阮念青微笑着点点头。 “我送你们回去。”宁浩焱立刻出声。 与何夫人道过别,三人便结伴离去。 何夫人悄悄的打量着宁浩焱和阮念青的背影,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看来回京以后,真的应该去和太夫人说说话了。 阮家小姐虽常年遮面,不清楚长相如何,可她的性情却是与二少爷极为相投。 她与宁薇相处融洽,日后姑嫂定然和睦;气质柔婉温和,相夫教子肯定没有问题;身材凹凸有致,说话声音虽轻,却也中气十足,应当是个好生养的! 何夫人想得这般细致,若是阮念青知道了,不知会作何反应! …… 宁沛芷离开后,并未回南殿,而是带着香梨在马场周边转悠。 齐玄瑄此时也在马场周边闲逛,方才受了齐玄宸的窝囊气,损失惨重,此刻他面色极为难看。 宁沛芷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心中一喜,快步走了上去。 “姐夫。”语气欣喜眷恋。 齐玄瑄回过身,冲她点点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香梨,香梨立刻知趣的后退了几步。 宁沛芷将齐玄瑄上下打量了一便,关切的出声问道:“四爷身子可还有不适?” 齐玄瑄摇了摇头,不想提起此事,想起前几日发生的那件事,他温柔的对宁沛芷说道:“上次多亏你机警,免去了一场灾祸,做得很好。” 听到心爱之人的夸奖,宁沛芷面上的欣喜更甚,她轻声回道:“四爷常说要谨慎行事,沛芷都记在心里了。” 她顿了顿,又道:“那日一时情急,将茶水泼到四爷脸上,四爷不怪罪沛芷就好。” 齐玄瑄看了她一眼,“你做的很对,本皇子不会怪你,放心吧。” 宁沛芷想到了什么,扯了扯手帕,轻声问道:“那日四爷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太医事先便说过,本皇子服用的汤药中有一剂大补之药,此事应该是个巧合。”齐玄宸想了想,又道:“只不过,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了。” 他皱着眉,看向宁沛芷,问道:“咱们的事,你确定没有泄露出去吗?” 宁沛芷连忙摇头,“绝对不会。”她与齐玄瑄相会次数极少,且每次相会,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安排周全,她确信不可能会泄露出去。 她哪里知道,他们的相会地来福客栈,已经被宁薇给摸透了。 齐玄瑄也认为此事做得隐秘,应该不会暴露。他觉得上次的事,应该是齐玄宸故意引人来看他的笑话。 齐玄宸在他饭菜里下了泻药,自然想看看效果如何,这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齐玄瑄仔细的考虑了一番,沉声道:“无论如何,这次逃过一劫,实在幸运至极,以后行事还要更加稳妥才行。来福客栈,以后就不必去了。” “那…”宁沛芷面露焦急之色,她与齐玄瑄相见的机会本就不多,不能去来福客栈,相见的机会就更加少了,她想想都觉得心酸异常。 宁沛芷鼻子一酸,眼眶中叙迅速蓄满了眼泪。 齐玄瑄见状,神情和缓了许多。 他转过身,轻声安慰道:“以后若是想见,就来府中看望你姐姐吧!” “真的可以吗?”宁沛芷欣喜的抬起头,期盼的望着齐玄瑄的侧脸。 “千万要注意分寸!”男声立刻严厉了许多。 宁沛芷连连点头。 看了看远处渐渐散去的人群,齐玄瑄知道不宜久留。 他转头看向宁沛芷,道:“宁浩焱此人对你们侯府的影响,你应该清楚了吧?” “我会想办法除去他的!”宁沛芷轻声说道。 在宁沛芷看来,宁家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宁浩焱对侯府的威胁。 侯府之所以能如此风光,皆因继承了宁老侯爷的兵权。 宁沛芷的父亲宁远继承兵权以来,虽无过却也无功,近年来,宁老侯爷威势已去,戎国休养生息了几年,兵强马壮,频频出现在边关城镇抢掠,宁远却毫无对策。 宁老侯爷旧部对宁远早有不满,若是知道了宁家出了一个将才,届时人心思变,到那时侯府便再也不是侯府了。 当然,宁沛芷虽说想得长远,实则并未觉得宁浩焱有如此本事。 毕竟宁浩焱才十七,年纪尚轻,即便是武功高强一些,也只不过是个武夫罢了。 只有武功高强,是不可能爬上侯爷之位的。 不过,她依然要防范于未然,宁浩焱既然有窜起的苗头,那她就要把这苗头掐断! 岂料,齐玄瑄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他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你以为凭你能够除去他?” 宁沛芷狠狠地咬着嘴唇,心中却是想通了关键。 齐玄瑄继续说道:“父皇连宁老侯爷的兵器都赐给他了,你敢动他一个手指头试试,只怕他有半点损伤,你都承受不起后果。” 说到这里,他闭上了嘴巴,目光阴暗的看向宁沛芷。 宁沛芷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能硬碰,那就只能绕路而行了。” 她缓缓的闭了闭眼,掩下眸子里的阴毒之色,喃喃道:“宁家人不是向来重情吗?那就从他的家人着手,想必会更加精彩吧!” 第156章 向往 齐玄瑄愉悦的勾起唇角。 果然,同聪明人说话才是最爽利的,若是此刻在自己身边的是宁沛容,只怕是就算自己说出口,她也不会明白其中含义。 要成大事,身边还是需要宁沛芷这样的人! …… 宁浩焱送宁薇和阮念青刚到南殿,李康年找到了他,传齐文帝口谕,将他带去了正殿叙话。 宁薇则去了阮念青房里小坐。 一进房门,宁薇整个人便松懈了下来,她脱去了绣鞋,爬上了软榻。 阮念青早已习惯她人前人后两个模样,轻笑了一声,也脱去了绣鞋,盘坐到宁薇对面。 宁薇看了她一眼,便道:“都回房了,念青姐你赶紧把面纱取下来吧,看着都觉得憋得慌!” 阮念青笑笑,好脾气的揭掉了面纱,不知是不是因为宁薇方才所言,她也觉得揭下面纱之后,轻松了许多。 察觉自己有这种感觉,阮念青失笑不已。 她自问戴着面纱十来年,以前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呢!被她这样随便说上一句,倒是感觉到了。 阮念青如今对自己的容貌并无不满,她之所以还戴着面纱,只不过是因为习惯罢了。 再者说,她也不想让无谓之人看见她的长相,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宁薇四处打量了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放着一架古琴,立马下了软榻,趿拉着绣鞋走了过去,将古琴搬道软榻的矮桌上。 “念青姐,你再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阮念青微微一愣,随后连忙摇头,“今日的心情不适合谈清雅之音,还是算了吧。”看来,今日在马场那一曲,已经让阮念青极为尽兴了。 “那好吧。”宁薇无奈的扁了扁嘴,再次抱起古琴,想要将它放回原处。 “诶,慢着。”阮念青叫住了宁薇。 宁薇立刻回过身,喜笑颜开的问道:“改主意了吗?” 阮念青好笑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从未听过妹妹弹琴呢,不如妹妹给我弹上一曲如何?” 宁薇许久没有碰过琴了,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将古琴在次放好,回到了软榻之上。 “我许久没碰过琴了,若是弹得不好,姐姐可不准笑话我!”摆好了架势,宁薇还不忘强调一番。 见阮念青应下了,她想了一首曲子,才开始弹奏起来。 这是一首名曲,名为醉渔唱晚。曲调悠扬,轻快,有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 宁薇一上手便找回了弹琴的感觉。 悠扬的琴声传出,细腻悠闲,颇有泛舟湖上,飘荡在山水之间的惬意之感。 阮念青听着此曲,不禁面露笑意。 相较与此曲本身的意境,宁薇的琴声里更多的是向往,向往悠然世外,远离喧闹,置身山水之间,向往着和谐安康,平静安稳。 阮念青用手撑着下巴,目光怔怔的看着宁薇。 她一直以为,宁薇想要的是权势富贵。 听了此曲,她才明白,原来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不足挂齿。 只是她也明白,对于宁薇来说,这样的向往却是更加难以办到。 阮念青衷心希望,有一天,宁薇能得到她自己想要的安宁。 一曲罢。 宁薇抬起头,正好对上阮念青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道:“说好了不许笑话我的。” “妹妹弹得这样好,我为何要笑话你。”阮念青挺直了腰杆坐好,一本正经的接着说道:“妹妹只是不善棋艺,弹琴却是功底不俗。” 还说不笑话她,这语气明明就是在捉弄她嘛! 宁薇不满的扁了扁嘴,嘟囔道:“谁会像你和二哥似的,下起棋来如同两军对垒一般凶狠!” 阮念青听到她说起宁浩焱,立刻红了耳尖。 宁薇眼尖,注意到她的反应,立刻露出一丝坏笑,“念青姐,你的耳朵好红啊!是不是屋里太热了?” 马上就是冬季了,哪里还会热! 阮念青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宁薇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念青姐,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相公会是什么模样啊?” “小小年纪,不知羞!”阮念青脑海中划过宁浩焱的身影,脸色愈发红艳。 “嘻嘻…”宁薇嘻笑着跳下软榻,将古琴放回了原处,站在离阮念青老远的地方问道:“我二哥那样的能不能行?” 原以为,阮念青会更不好意思。 岂料,她脸上红晕尽去,却漫上了轻薄的愁雾。 宁薇见状,立即停下了嬉闹,她走到软榻前,拍了拍阮念青的肩膀,轻声问道:“念青姐你怎么啦?” 第157章 怕她 阮念青将一缕长发捏在手里,低头不停的摆弄。 良久之后,她终于抬起头,目光闪闪发亮的望向宁薇,“薇儿妹妹,我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顿了顿,又果断的开口说道:“那人就是你的二哥。” 宁薇十分不雅的甩掉趿拉在脚上的鞋子,再次爬到软榻上坐好。“念青姐是在担心二哥心中仍有小辣椒?”她曾告诉过阮念青,小辣椒临时变卦之事。 不料,阮念青居然摇了摇头。 不是在担心这个,那是在担心什么?宁薇实在不解。 看见她满脸疑问,阮念青也不想瞒她,便再次开口了。 她轻声说道:“小辣椒能临时反悔,不愿跟宁二哥走,可见这份情在她心中还不够分量。我一个旁观之人都能看透,你二哥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宁薇认同的点点头,随后又不解的问道:“既然不是因为她,那你在愁什么?” 阮念青敛下眼帘,神情低落的回道:“今日你二哥大放异彩,想来离奔赴战场之日不远…哎,可惜我生来是个女子,不能陪他浴血沙场。” 宁薇听言,想起宁浩焱远赴沙场,心中也升起了不舍之情。 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念青姐姐若不是生来就是女子,日后又如何能够能为我们的二嫂呢?” 宁蔷撩开珠帘,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念青姐姐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法子早定名分才好,方才我从正殿一路走来。可是‘巧遇’了许多妙龄小姐呢!” ‘巧遇’两字语气明显加重,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看来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宁浩焱的主意了! 一听这话,宁薇立刻恢复元气,她连连点头,语气焦急的对阮念青说道:“三姐说得不错,如今最重要的是名分早定。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纱。’万一二哥一时乱花迷了眼,被人家追走了可怎么好?” 相比宁家姐妹的着急上火,阮念青此时却是平静多了。 她道:“放心吧,不可能的,你们二哥如今肯定没那心思,她们恐怕都要失望了。” 说完还极有把握的浅浅一笑。 宁家姐妹两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着,不管有没有心思,还是要好好叮嘱二哥一番才行。 “蔷儿妹妹,皇上今日把你唤去,是不是说大婚之事啊?”阮念青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宁蔷身上。 宁蔷脸色微红,恼羞的瞪了她一眼,继而摇了摇头,“问的都是有关二哥之事。” 阮念青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大婚之事也不应该与你说,新嫁娘哪里好意思说这个!” “念青姐,你如今是愈发坏了,”她点了点宁薇的额头,嗔怪道:“都是你把念青姐给带坏了。” “哪有…”宁薇心虚极了。 阮念青也促狭的笑着应道:“就是她带坏的,看来连皇上都知道薇儿妹妹坏了。” 这话说得宁蔷满头雾水,“这是为何?” “皇上若是不知道她坏,又怎么会只唤你去问话呢!嗬嗬…”阮念青说完便捂帕而笑。 宁蔷作恍然大悟状,喃喃道:“说得也是!” “你们…”宁薇辨无可辨,就连她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 宁沛芷回房之际,突然想起被掌嘴之后,还卧床不起的夏红梅。 她低头讽刺的笑了笑,转身往夏红梅的房间走去。 宁沛芷以前还是蛮喜欢夏红梅这个表妹的,夏红梅刁蛮任性,但在她面前却一直乖巧听话。每每遇到她不喜欢的人,夏红梅便是一个很好的出头之人。 只可惜,这一次夏红梅太让她失望了。 走进夏红梅的房中,宁沛芷屏退了婢女,走到她的床边,轻柔的坐在床边的矮凳之上。 夏红梅整个脸除了眼耳口鼻,全都用白棉布包上了,看不清是什么样的情形。想也知道,肯定十分严重。 这张脸只怕是要毁了吧! 宁沛芷厌恶的皱了皱眉,挥挥手赶走传到鼻端的药味,目光凛凛的盯着夏红梅,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这时,夏红梅突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宁沛芷片刻,才将她认出来。 “表…表杰。”声音囫囵不清,十分吃力。 许是扯到了伤口,夏红梅痛得眼泪直流。 宁沛芷连忙露出心疼的神情,站起身,帮夏红梅拉好被角,“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过几日就没事了。” 夏红梅听言,心中悲切顿生,她呜咽的发出声响,“回…回家。” 宁沛芷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马上秋猎就要结束了,等秋猎结束,姐姐会送你回家的。” 为了齐文帝的安危着想,秋猎期间,任何人都不能随意离开。 其实,夏红梅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宁沛芷若是求见齐文帝,说清楚情况,齐文帝肯定会遣人将她送回。 只是宁沛芷没有这么做。 这等举手之劳之事,她为何不做,是何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夏红梅的意识不是很清醒,见她这样说,也无力多想,便安静了下来。 宁沛芷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知道你一个人孤寂得很,从今日起,姐姐就待在你房里陪你,好不好?” 夏红梅听言,欣喜的点点头,看着宁沛芷的眼神中尽是感动。 宁沛芷从小就对她极好,在她心中宁沛芷的地位极高,并不亚于她的爹娘。 有宁沛芷在身边陪着,她便能彻底安心了。 这一晚,宁沛芷强忍着浓浓的药味,与夏红梅同睡。 夏红梅睡着了,她却迟迟无法入睡,屋子里灯火晃动,在宁沛芷眼中明明灭灭,她看着墙上挂着的弯弓,不知再想些什么。 …… 第五日的马术和射箭比赛,宁薇和宁蔷表现平平。 前一日,宁浩焱大出风头,她们走出门便有许多人过来攀谈,实在令她们觉得不胜其烦。是以,这天的比赛她们都未曾用尽全力。 无独有偶,同样没尽全力的,还有宁沛芷,她今日不知为何,神态有些慌张失措,拿箭的时候都有些手抖,十分反常。 倒是阮念青的表现让人瞠目结舌,她没有参加马术比试,但在射箭比赛之中,拿到了极好的成绩。 阮念青今年也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她身为阮丞相之女,能够参加秋猎并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她素来给人一种文雅冷清的感觉,又是文官之后,竟然会挽弓射箭,实在令人惊讶。 还好她这人素来神秘,难以亲近,众人惊讶过后,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 齐玄宸今日没有来观看比赛,想必是觉得女子比赛没有什么看头吧! 他无所事事的在北殿院子里闲晃。 中途从马场溜回来的小世子见到他,连忙过来行礼, 齐玄宸停住脚步,高傲的扬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小世子身量不高,又因前一阵子染上过瘟疫,身形变得格外瘦弱。穿着玄色大袍,腰间绑着翠玉,非但未显贵气,反而有几分滑稽。 齐玄宸懒得与他说话,迈开脚步,直直的往前走,撞了小世子一个跌跄。 小世子不敢多言,低着头老实的走开了。 齐玄宸却是脚步不停的往马场方向走去。 刚到马场边上,就看见宁薇和阮念青结伴走了过来,宁蔷和齐玄宥紧随其后,身后还有许多回南殿的夫人小姐。 齐玄宸难得的没有多话,缓缓从宁薇身边走过,来到齐玄宥身边,与他同行。 宁薇笑了笑,转头和阮念青继续方才的话题。 来到南殿大门,齐玄宥和齐玄宸不方便再送,几人便站在原地说了几句话。 这时,宁沛芷带着香梨路过,看见宁薇立刻走远了一些。 宁薇见状,拧起了眉头,快步追上,颇有些跋扈的说道:“宁沛芷,你躲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没有…”宁沛芷语无伦次的应着话,身子居然往香梨的身后缩。 看那样子,是怕极了宁薇。 第158章 弓弦 宁沛芷为什么要怕宁薇,难道就因为被打了两巴掌? “莫名其妙!”宁薇嘟囔了一句,便甩头走开了。 宁沛芷赶紧拉着香梨快速离开。 许是因为宁沛芷方才的行为让宁薇十分不解,回房的路上她频频走神,不小心将剑眉撞到在地。 回到房里,宁薇挽起剑眉的衣袖,见她胳膊上有一块淤青。 自责不已。 她找出从府里带来的药酒,不由分说的为剑眉揉了起来。 揉着揉着她又再度走神,不小心将装药酒的瓷瓶打翻在地。 顿时,满屋子弥漫着药酒刺鼻的味道。 “今天是怎么回事?什么都做不好,都是那个宁沛芷害的。”宁薇鼓起腮帮子,想到宁沛芷就立刻怒气升腾。 剑眉连忙轻声安慰道:“小姐,你别生气了,莫要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 “不过是跌了一瓶药酒,开窗透透气就好了。”说着话,便走到窗边,把窗户全都敞开了。 许是剑眉的劝慰起了作用,宁薇神情和缓了许多。 她整了整衣摆站起,“方才何夫人邀我去她那里吃茶,索性现在就去吧。” 剑眉点点头,再次走到窗边,想将窗户关上。 宁薇见状,立即出言阻止道:“别关了,让它透透气,不然我们回来的时候有得受了。” “不关上窗,要是有人爬进来了怎么办?”剑眉担心的问道。 宁薇不在意的笑了笑,“这里是行宫,敢在这里偷东西的人还没出生呢!” 剑眉听言,觉得此言有理,便没有多话,跟着宁薇出去了。 她们刚走不久,窗户外面伸出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窗框… …… 离行宫两里之外的一处山头上,夏红梅的兄长夏名扬,在此等候皇上召见已经有一天了。 自从得到妹妹卧病在床的消息,夏名扬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赶到了行宫。 怎料,到了行宫门外,却被侍卫拦下,称没有皇上的召见,不允许他进入行宫。 更有甚者,侍卫们担心他在行宫外闹出什么事来,竟然将他赶到了这处山头上。 夏家是个大家族,家中人口众多,夏名扬是夏家嫡子,在家中却十分没有地位。 他母亲早逝,父亲续弦,对他漠不关心,如今就只有夏红梅这一个同胞妹妹与他相依为命。 在他看来,夏红梅是他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出事,他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 一个白天转眼即过。 黑夜到来,整座行宫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香梨躲在暗处,盯着宁薇房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见她房里的灯火暗了许多,香梨才悄悄的起身,捏了捏发麻的腿脚,脚步不停的来到了夏红梅的屋子外间。 为了陪伴夏红梅,宁沛芷从昨日起便歇在了这里。 香梨来时,宁沛芷正坐在桌前饮茶,她眼眸半阖,神情十分凝重。 香梨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宁薇已经睡下了。” “你亲眼看着她进屋的么?”宁沛芷谨慎的问道,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内间方向。 夏红梅此时在里面睡觉。 香梨点点头,小声回道:“奴婢亲眼看见她和婢女进屋,再也没有出来。” “很好!” 宁沛芷神色不明的将茶杯放下,吩咐道:“继续去守着,亥时三刻,你再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守着。”香梨应声退下,转身之际,眼睛余光扫了一眼内间方向,不带半点情绪。 香梨走后,宁沛芷坐在原处许久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起身,将灯树上燃烧得正欢的蜡烛吹灭,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宁沛芷闭了一会儿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借着微凉的月光,缓缓走入内间。 清冷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阴森而又诡异。 雕花大床上,精致的银花钩稳稳的将床帐勾起,夏红梅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她的呼吸十分沉重,睡得很不安稳,看来她这次真的伤得不轻。 宁沛芷静悄悄的来到床前,静静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夏红梅。 她的头微低,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惨白的寝衣和披散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如同女鬼一样恐怖。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弯弓。 缓缓走上前去,伸手将弯弓取下,再走到窗口,打开一扇窗子。 随后,她又再次来到床边,脱去绣鞋,轻巧的爬上床,越过夏红梅,坐到大床里边。 看了看夏红梅裹上棉布的脸,宁沛芷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伸出一只手,缓缓将夏红梅的头抬起,另一只手则用弯弓穿过她的头,弓弦停在她脖子上。 宁沛芷轻轻的推了夏红梅一把,将她调整成侧躺的姿势。 突然,宁沛芷坐在床上,用脚抵着夏红梅的后背,猛力拉动弓面,弓弦立刻紧紧的勒住夏红梅的前颈。 ‘唔 ̄’夏红梅猛地从睡梦中转醒,脖子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想要大声呼救。 只可惜,宁沛芷不会给她机会。 只见宁沛芷猛地站起,再次将夏红梅翻了个身,将她的脸埋在枕头里,一直脚踩在她的后脑勺上。 “表…”夏红梅不知是谁要杀她,心中绝望顿生,生死一瞬,她只想到要向表姐求救。 宁沛芷扯出一丝狞笑。 她轻声说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用,无用之人留在世上也只是糟蹋粮食而已!” 夏红梅在大街上被人看到大腿,名节早已荡然无存。从那时起,宁沛芷便对她失望了。 她清楚这事大半是小世子的错,可小世子再不济也是她的弟弟,她只能忍着。 后来,夏红梅提起夏老夫人的身份,以至于宁薇当众让宁沛芷颜面尽失。 心胸狭隘的宁沛芷,早已将她和宁家姐妹恨之入骨。 她怎能容忍让她丢脸的人存活于世? 夏红梅听到了她的声音,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要杀她的,居然是她向来最为依赖的表姐。 不可能的!她那么疼我。 夏红梅疯狂的挣扎,想要从噩梦中醒来,可是脖子上的疼痛,愈发明显,不由得她逃避。 如同置身地狱一般的恐惧,让夏红梅连眼泪都无法流下,她用尽全力挣扎也是徒劳。 “表…姐…求你…呜…” 挣扎期间,她囫囵的说出了几个字,祈求着宁沛芷能够放她一马。 只可惜事已至此,宁沛芷又怎么可能收手? 她猛地拧了一把弓面,弓弦立刻在夏红梅脖子后面交叉。 随后,宁沛芷愈发用力…直到弓弦绷离弓面,夏红梅没了声响。 宁沛芷脱力的跌坐在床上,呼吸变得十分急促,脸上升起了异样的潮红。 看着再无动静的夏红梅,喃喃自语道:“你不死,我怎么又机会对付宁家那两个贱人呢?” “你的死会算在宁家姐妹头上,你就安心去吧,能为我除去她们,你死的很值得…” 说完,宁沛芷脸上再次浮现一丝狞笑。 她抽出夏红梅脖子下掉下弓面的弓弦,拿在手里看了看。 不知是何材料的弓弦上,沾满了夏红梅的鲜血,极为阴森恐怖。 宁沛芷却毫不在意的拿着这件刚杀过人的物件,静静的坐在夏红梅的床上,等着香梨回来。 亥时三刻一到,香梨马上回到夏红梅的房间。 宁沛芷依旧安静的坐在床上,夏红梅则姿势诡异的趴在床边。 香梨肩膀抖了抖,未到床前便停下了脚步,稳住了身形。 宁沛芷抬起头,低眉笑了笑,缓缓招手,轻声道:“过来。” 香梨低垂着头,迈着艰难的步子走近。 宁沛芷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越过夏红梅,将手中的弓弦塞到香梨手中。 “用它把我勒晕,然后出去喊‘杀人了’。” 说着便转过身,背对着香梨。 香梨全身颤抖的找出弓弦两头,抓在手里,缓缓套上宁沛芷的脖子… 第159章 玉佩 “杀人啦…” “杀人啦…快来人呐…” “救命啊…杀人啦…救命…” 带着万分恐惧的声音,响彻黑夜,南殿中人皆从睡梦中惊醒。 没过多久,行宫彻底被点亮了。 深更半夜出了人命,就连齐文帝也从龙塌上爬起来了。 齐文帝来时,南殿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行宫中住着的人到了大半。 他没有心思管这些人,径直走进夏红梅的屋子。 夏红梅被人用被子裹着,平放在床上。 太医已经给昏迷的宁沛芷把过脉了,此时正在想办法让她苏醒过来。 齐文帝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裹着夏红梅的被子上。 他沉声问道:“死了?” “回皇上,没气了。”太医连忙出声应道。 齐文帝大怒。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朕的行宫行凶!” 整个南殿顿时鸦雀无声。 夏家乃是齐玄瑄母妃娘家,如今夏红梅惨死,齐玄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只见齐玄瑄上前几步,掀袍跪在齐文帝面前,满脸悲拗之色,“父皇,表妹惨死行宫,实在悲惨离奇,儿臣垦请父皇彻查此事,还表妹一个公道。” “起来吧。”齐文帝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到宁沛芷身上。 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太医连忙禀告道:“回皇上,与夏小姐一样被弓弦所伤,受伤不算严重,只是昏迷了。” “赶紧把她弄醒。” 这时,两个太监搬来椅子,李康年扶着齐文帝坐下。 齐文帝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吩咐道:“把发现此事的婢女带上来。” 不一会儿,香梨便被人带了上来。 她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齐文帝对她还有些印象,记得她是宁沛芷的婢女,便出声问道:“夏红梅的婢女哪去了?” “回…回皇上,白天的时候伺候时,她弄疼了夏小姐,夏小姐吩咐人把她关起来了。”香梨虽然紧张,却也还能把事情说清楚。 齐文帝听了这番话,没有再问夏红梅的婢女,而是吩咐香梨将她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香梨连忙将宁沛芷事先对她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她说她在外间睡觉,突然听到里间发出了声响,进去查看之时,发现明明关好的窗户大开,她关窗之时,在窗户下面发现了带着血迹的弓弦,心知不妥,便立刻去查看夏红梅和宁沛芷。 这才发现夏红梅没有了呼吸,宁沛芷则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意识到出事之后,她便出去喊人了。 香梨说完,李康年便呈上了勒死夏红梅的弓弦。 齐文帝看了一眼,便让他拿下去了。 就在这时,太医用银针将宁沛芷扎醒。 她醒过来之后,便立刻出声大喊‘救命’,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 看见房间里有许多人在,她仿佛稍稍安心了一些,想到了什么,立刻往夏红梅的尸身上扑去。 “表妹,你醒醒啊,你别吓表姐,表姐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呜呜…”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睡得太沉,你也不会被贼人所害,你醒醒啊,表妹,求求你了…” 宁沛芷泪流满面,哭得撕心裂肺,闻者伤心。 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她的言语表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纵容她哭了许久,齐文帝终于发话了。 他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知道些什么?速速说来。” 威严的天子之音,让宁沛芷不敢放肆,她扯出手帕擦了擦眼泪,神情惊惧恐慌的跪到齐文帝面前。 她呜咽着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身形颤抖不止,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 齐文帝再三发问。 她依旧如此。 原本齐文帝是顾及她受了惊吓,才纵容她如此。如今她的表现,让齐文帝渐渐的失去了耐心。 “你若是再不说,朕便将你交由刑部处置!” 宁沛芷听言,终于开口说话了。 “皇上,臣女害怕,臣女不敢说,她会杀了我的,她说过她会杀了我的!” 在房间里站着的人不多,除了齐文帝和他身边伺候的人,就只有几位皇子了。 只不过,外间却是站了许多人,他们安静的听完宁沛芷所说之话。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因为害怕,才迟迟不敢说话。 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 到底是谁? 是谁能让堂堂侯府小姐吓成这般模样? 竟然当着皇上的面都不敢说话。 想起宁沛芷白天怯懦的表现,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嘶 ̄ 难不成是她? 众人纷纷打量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他们怀疑的对象并不在人群之中,心中的疑团即刻加重了几分。 这时,齐玄瑄站了出来,他轻声的安慰宁沛芷,道:“沛芷,父皇在此,你无需害怕,赶紧将事情始末说出来,父皇自会为你和表妹做主的。” 见宁沛芷神情有些动容,他再度出声说道:“你若再不说,可就成了欺君之罪了。” 听到这句话,宁沛芷立刻向齐文帝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臣女不是有意瞒着的,天色昏暗,房里未曾点灯,臣女并未看清那贼人的模样,只是隐隐觉得她的身形有些像一个人。” “像谁?”齐玄瑄马上接着问道。 宁沛芷艰难的抬起头,看了齐文帝一眼,有看了看握成拳的右手,犹犹豫豫的说道:“像宁家…像宁家六小姐。” 顿时,全场哗然。 齐文帝迟迟不曾开口说话。 齐玄瑄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沛芷,“你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宁家六小姐怎么看也不是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呐!” “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臣女早前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得罪了宁六小姐,宁六小姐曾放话,说要侯府白发人送黑发人,还当众打了臣女两巴掌。” “后来,宁六小姐每次见到臣女,都会眼神诡异的看着臣女,臣女每每想起,便觉得毛骨悚然,是以,每次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说到这里,宁沛芷又开始哭了起来,她哽咽着说道:“臣女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夜里前来对臣女和表妹下杀手。表妹纵是做错过事,可她已经受过惩罚了,这几日她都已经病得无法下床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呜呜…” 宁薇之前的确说过那样的狠话,在场有许多人都听到了。 众人对宁薇的疑心更重。 齐文帝神情不明的看了宁沛芷一眼,“你这般指控宁薇,可有真凭实据?” 宁沛芷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道:“臣女挣扎期间,无意之中扯下了她身上的一个物件。” 说着她便松开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将手中之物举过头顶。 她手心里安静的躺着一枚翠色玉佩。 李康年连忙拿过翠玉,细细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的回禀道:“皇上,这块翠玉,乃宁家二少爷狩猎获得头名的彩头。” 宁沛芷接着说道:“臣女曾亲眼看见宁二少爷将此玉送给宁六小姐,当时也有许多人看见了。” 宁沛芷此言一出,大家已经在心底里认为,行凶杀人的之人,定是宁薇无疑。 那日,夏红梅出言挑衅宁家姐妹,还提起了侯府旧事,继而又用弹弓射马,差点让宁蔷摔下了马。 这样明显的针对宁家之人,宁薇肯定是记恨上了。 只是没想到,看起来那样明艳灿烂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狠辣。 齐文帝从李康年手上接过翠玉,翻看了一番,突然手握成拳,一拳砸在椅子把手上。 “宁薇何在?” 威严的声音之中带着勃然怒气。 李康年连忙走出内间,见外间之人纷纷摇头,又走到院外寻找,并未看到宁家姐妹,就连与宁家姐妹交好的阮念青也未曾见到。 第160章 蛇蝎 李康年皱了皱眉头,吩咐侍卫道:“快去把宁家六小姐找来。” 说完便转身走进屋里,快步回道齐文帝身边,弓着身子,回道:“回皇上,宁家六小姐还未到,奴才已经让人去找了。” 齐文帝点点头,靠在椅背之上,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宁沛芷听了李康年之言,心中十分不解,这么大的动静,宁薇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呢! 夏红梅的屋子离宁薇的屋子很近,按理说,她应该早就被惊动了才对! 难不成她睡得太死了? 宁沛芷不动声色的瞟了齐玄瑄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齐玄瑄则看了看安静坐在木轮椅上的齐玄宥,心中思索着,齐玄宸为何没来。 片刻过后,宁蔷和阮念青结伴而来,宁浩焱和傅卓朗也到了。 听说了宁薇是嫌犯之后,他们四人连忙来到了外间,求见齐文帝。 齐文帝并未召见他们,他们便在内间门口长跪不起,宁浩焱更是大声喊道:“皇上明察,六妹定是遭到小人诬陷,宁浩焱愿以性命相保。” “宁蔷相信此事定不是六妹所为,同样愿以性命担保。” “傅卓朗也愿以性命担保。” 与他们三个心急如焚相比,阮念青则淡定多了。 她静静的跪在宁蔷身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齐玄宥则看了看齐文帝冷峻的侧脸,低下头,不知再想些什么。 为首的侍卫来到宁薇的屋子,敲门无人应声,遂命属下拆下门板,闯了进去,搜寻一番之后,确定里面空无一人,派了一个下属回去禀报,便立刻带人在南殿搜寻。 听到侍卫回报宁薇不在屋里之事后,齐文帝的脸色更加冷硬了几分。 夏红梅的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沉重。 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 众人站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侍卫们将南殿大半屋子都找过一遍之后,来到了一间最为偏僻的屋子。 这回他们敲门总算有人应声了。 两个婢女打开了门。 其中一个长相伶俐的婢女,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侍卫大哥有事吗?” 侍卫问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婢女莫名其妙的回道:“是轻车将军夫人,何夫人。” 何夫人常年睡眠不佳,但凡有一点声音都极难入睡,是以她便挑选了这个最为偏僻的屋子。 侍卫听到是何夫人的屋子,倒是没有硬闯,他再次出声问道:“里面可还有旁人?” 两个婢女更是满头雾水了。 另外一个面容冷清的婢女奇怪的打量了侍卫一眼,反问道:“难不成你们是来找宁六小姐的?” 侍卫听言,连忙出声说道:“皇上召见,赶紧去把宁六小姐和何夫人叫起来吧!” 婢女听到皇上召见,自然不敢耽误,她连忙转身走进屋里,把宁薇和何夫人叫了起来。 何夫人和宁薇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婢女帮她们更了衣,便扶着迷迷糊糊的她们,跟着侍卫来到了夏红梅的房间。 见到齐文帝,宁薇和何夫人总算是清醒了。 她们看了看周围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行过礼,便站在一旁等待齐文帝问话。 齐文帝眯起鹰眸,看了看宁薇。 沉声道:“你方才在哪里?” 宁薇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回道:“回皇上,臣女在何夫人屋子里睡觉。” 何夫人见到齐文帝看过来,连忙点点头,解释道:“回皇上,六小姐的确在我房中休息。”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常年难以入睡,白天与六小姐说起,她说她有一剂良方,今日晚间她便带了一种熏香过来。说了一会儿话,不曾想,六小姐先睡着了,我便没有将她叫醒,让婢女将她抱到床上,与我同睡。” 齐玄瑄听言,眉头微微皱起,除了香梨之外,他明明还暗中派人守在了宁薇屋子周围,为何她走出房门,却无人知道? 他语气平淡的问向何夫人,“何夫人能否确定,你睡着之后,宁六小姐不曾出过屋子?” 何夫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睡着了,人事不知,如何能确定?” 齐玄瑄心弦微松。 何夫人又出声说道:“婢女们谁在外间,六小姐有没有出去,她们应该清楚。” 齐玄瑄无视了宁薇身边的剑眉,将何夫人的婢女叫了过来,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何夫人的婢女恭敬的回话道:“回皇上,回皇子殿下,奴婢是专门守夜的婢女,今夜一直守在外间门口,不曾见过六小姐出门。” 齐文帝听了此话,目光锐利的看向宁沛芷。 一直没有人叫宁沛芷起身,是以她还跪在地上,两腿早已失去了知觉。 感受到齐文帝的目光,宁沛芷心神微慌,她冷静下来想了想,道:“皇上,即便是婢女未曾见到她出门,也并不代表她不曾出去过,凶徒行凶也不是由门而入,而是从窗口爬进来的。” “凶徒行凶?”宁薇听到这话,立即出声问道:“皇上,臣女不知发生何事,可否请侯府二小姐说清楚一些。” “宁薇,你莫要装作懵然不知的模样,你半夜潜进表妹房中,用弓弦勒死表妹,又用弓弦勒住我的脖子,想将我也勒死,若不是香梨及时进来,我也一同与表妹去了。” 宁沛芷扬起头,露出脖子上的伤痕,指着宁薇,悲愤的控诉她的罪行,“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放话,说要让侯府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真的动手。” 宁薇听言,不禁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是你先说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吗?” 她又对齐文帝行了一礼,“皇上,臣女能看看夏红梅的尸体么?” 齐文帝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宁薇如此大胆。 他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宁薇便再次行了礼,缓步走到床边,掀开夏红梅的被子看了看。 看罢,她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宁沛芷身边,神色不明的望着宁沛芷。 “是,”宁沛芷不曾有一丝心虚,她眼泪模糊的看着宁薇,“的确是我先说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是我只是说说,没想到你却说到做到,当真是蛇蝎女子。” 宁薇皱了皱眉头,急道:“你莫要含血喷人,我今夜一直在何夫人处,何曾来过这间屋子?再说,即便再讨厌你和夏红梅,我又怎么会蠢到在行宫行凶杀人?” 宁沛芷咬了咬牙,看向宁薇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看来她是恨毒了宁薇。 “你就是以为,大家不会认为你这么蠢,才会用熏香迷晕何夫人,又用熏香迷晕了我和表妹,偷偷从窗口潜入,想要杀死我和表妹。可你却不曾想到,我会侥幸醒来。” 宁薇有一种无味的熏香,可以助人入睡,这事还是宁沛芷无意中知道的。 如今宁薇给何夫人用熏香,正中宁沛芷下怀,连去她屋子里搜查都可以免了。 她底气十足的扬起头,质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么!” 其实宁薇哪里有这种熏香,她不过以此掩饰异能罢了,可现在她又不能说出实情。 听到宁沛芷说有物证,她连忙问道:“物证?物证在何处?” 如今的一切都对她十分不利,她脸上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 齐文帝看了这么久的闹剧,不耐烦的按了按眉心,将手中的翠玉交给李康年。 李康年立刻将翠玉给宁薇细看。 宁薇小心的捧着翠玉,看了许久,才惊讶的出声说道:“这不是二哥送我的玉佩么?为何会在这里?我明明将她放在衣箱里的。” 第161章 来了 宁薇惊慌失措的低下头想了又想。 突然,她瞪大眼睛看向宁沛芷。 宁沛芷果然不简单,如今她胜利在握,却还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惊惧模样。 宁薇用手指着宁沛芷,怒道:“是你,你偷了我的玉佩,是你杀了夏红梅,你想嫁祸给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想害死我!” 她转身跪倒在齐文帝面前,“皇上,臣女今晚的确未曾外出,侯府二小姐的指控,臣女承受不起,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女一个公道。” 齐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许久不曾开口。 他虽然不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却也不会认为此事是宁薇所为。若是宁薇想要杀人,完全不必自己冒险出手。而且,直到现在齐玄宸还未出现,齐文帝断定,此事还有下文。 只是,就像宁沛芷说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他再不定罪,怕是会引人非议。 一时间,齐文帝拿不定主意。 “父皇,儿臣以为此案疑点颇多,夜已深,为免龙体有损,父皇不若将此案押后再审。”一直安静非常的齐玄宥突然出声,提出建议。 齐玄宥一直觉得宁薇聪慧异常。 他一直不曾开口说话,是因为,他以为宁薇和齐玄宸一定有法子应对。再说进屋行凶却冒失留下玉佩,这实在不像宁薇能干出来的事。 齐玄宥认为,如果宁薇想要宁沛芷的性命,她必定早已命丧黄泉,哪里还有可能从宁薇手中侥幸逃脱? 原本他信心满满,可如今看宁薇的样子,却不像是有备而来。 此时,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了,是以他想要齐文帝将此事押后,他知道齐玄宸一定不会至宁薇于不顾。 齐玄宸此时还未出现,定然是有事耽搁了。 齐玄宥说出的话,明摆着是在护着宁薇,自然有人不乐意。 他的话刚落音,齐玄瑄便开口了。 “哼!”他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嘲弄之色,“五皇弟即将与宁家三小姐成亲,护着宁家人也是应该。只不过,即便五皇弟有心庇护,也应当分清是非黑白才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五皇弟还想替宁家小姐拖延,这等心思,未免也太过龌龊了一些。” 他悄悄用余光瞟了齐文帝一眼,见他没有动静,便接着说道:“夏表妹为人的确跋扈了一些,前几日得罪于你,你也已经严惩过她了,这几日她浑浑噩噩,卧床不起,难道还不能放过她么?” 说罢,他瞟了一眼门外蠢蠢欲动的宁浩焱,掀袍跪在齐文帝面前,“父皇明鉴,表妹纵有万般不是,却也不该这样不明不白枉死,如今真凶就在眼前,还请父皇早下定夺。”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里这么热闹?”这时,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齐玄宸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依旧是一袭华贵紫袍,披发如墨,神情慵懒,似乎有些不快,又有些困倦。即便如此,依然光华未减,引人注目。 齐文帝和齐玄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来了! 齐玄宸走到齐文帝面前,看着宁薇,眉峰微微皱起。 这丫头怎么还跪下了,天气这般寒冷,若是跪坏了膝盖可怎么好! 从夜幕中走来,齐玄宸身上沾染了些许露水清香,宁薇耸了耸鼻尖,悄悄的勾了勾唇角。 她状似无意的抬起头,齐玄宸立刻收回目光。 转身对齐文帝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方才过来之时,无意中听说,夏家公子夏名扬在行宫外求见,说是来了快两天了,却无人向父皇禀报。儿臣日行一善,顺口一提,父皇要见他么?” 此言一出,齐玄瑄立即皱起了眉头。 夏名扬是他的人,为何来了,却无人告知,反而是齐玄宸先得到了消息? 夏红梅刚死,齐玄宸此时提起夏名扬,到底是何意? 齐玄瑄总觉得此事有异,来不及多想,便出声阻止,“父皇,夏表妹身死,如今真凶尚未伏法,实在不应宣扬出去。不如等真凶伏法,明日再召见夏名扬也不迟。” 齐玄宸轻笑道:“四皇兄这是再教父皇做事吗?” 风淡云轻的一句话,让齐文帝顿时脸色铁青。这句话可以说是历来帝王最为忌讳的话语了。 齐玄瑄连忙伏地请罪,“儿臣不敢,儿臣只是…” “够了。”齐文帝不耐的喝断他的话,继而吩咐李康年,“去将夏名扬带来。” 李康年亲自将夏名扬领到了夏红梅的房间。 一路上,将夏红梅遇害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夏名扬听说夏红梅死了,一时脚步不稳,进门之时,居然还当众摔了一跤,可见他此时是如何崩溃了。 他还未参见齐文帝,路过侍卫身边时,便趁人不备,突然奋起,拔出侍卫手中的长剑,快速跃到宁薇面前,架上宁薇的脖子…… 第162章 生死 夏名扬还未参见齐文帝,路过侍卫身边时,便趁大家不备,突然奋起,拔出侍卫手中的长剑,快速跃到宁薇面前,架上宁薇的脖子。 一时间,房里乱成一团,齐玄宸没想到他会来这一遭,立刻想要上前救宁薇。 岂料,齐文帝清楚他的意图,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齐玄宸心急如焚,他几度想甩掉齐文帝的手,却始终无法挣脱齐文帝手上的万钧之力。 夏名扬手中的长剑架在宁薇肩上,侍卫火速将他俩团团围住。 宁薇缓缓抬起头,看向夏名扬,脸上无一丝惧怕之色。 夏名扬此时神色哀伤,眼中恨意滔天,长相寻常的五官扭曲无比,显得极其狰狞可怖。 在齐文帝面前夺剑行凶,他已经是孤注一掷了,想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后路吧! 宁薇看着他眼眶中的泪水,轻声说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夏名扬眼神中的恨意更深,他沉声怒道:“若是不想,你早就死了。我夏名扬今日但愿一死,只要一个真相!” “果然。”宁薇淡淡一笑。 以她今时今日的轻功,想要躲开夏名扬的剑,并不难。 但她却没有这样做。 当然,她并不是找死,而是就算等到夏名扬挥剑,她在走也不迟。 夏名扬虽是齐玄瑄的人,却也不是一个毫无原则之人。前世,他可以违背齐玄瑄的口谕,在落霞坡放过宁薇一家,宁薇便知道他不是一个冷血之人。 夏名扬痴恋宁沛芷,为了她居然丢掉了良心,甘心为齐玄瑄效命,他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可说是罪大恶极。 可毕竟他放过了宁薇一家,且因此而死。 宁薇欠他一条命。 是以,这一世,宁薇想要让他看清宁沛芷的面目,想要将他拉回正途。 夏名扬之所以会得到夏红梅病重的消息,正是宁薇让齐玄宸安排的。 他在行宫外所受到的待遇,也都是宁薇的意思。 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避开齐玄瑄的眼线。 如今,人已经到齐,宁薇也就不必再演戏了。 宁薇看了看齐文帝,读懂了他眼中的考验,轻轻一笑。 自从那日想起了齐文帝对澈儿说的话,宁薇就一直在想,齐文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到底是谁? 想了很久,她还是不能确定。 如今看到齐文帝这个眼神,她突然懂了。 是齐玄宸! 齐文帝果然想将江山传给齐玄宸,如果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这样考验宁薇呢! 只有将来的一国之后,才值得他如此严苛考验,不是吗? 宁薇轻声唤道:“二哥。”她此时还不想暴露她的轻功。 继而听到‘嘭’的一声,夏名扬被宁浩焱一脚踢飞,随后侍卫们将刀剑架到了夏名扬的脖子之上。 夏名扬嘴角溢出鲜血,眼神还死死的盯着宁薇。 宁浩焱站在宁薇身前,将她护得牢牢的,“想要杀我六妹,除非你能杀了我!” 宁薇遇袭后,宁浩焱第一时间站到了侍卫身后。他清楚宁薇的轻功,是以并未有太多担忧,要不是宁薇喊他,他还打算继续看戏呢! 说起来,他对宁薇还真是有信心。 就他方才的态度,被家人知道了,不知道要被教训多少次! 宁蔷睁大眼睛瞪着宁浩焱的身影,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回家告状了。 没有了桎梏,宁薇走到窗边,静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走到夏红梅的床边。 回头对夏名扬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那就让你妹妹告诉你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家都知道夏红梅已经死了,太医也确定过了夏红梅之死,在场之人,从未有人怀疑过她还活着。 为何宁薇会说这话? 难不成宁薇还能让人死而复活不成! 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宁薇接下来的动作。 宁薇从袖袋中取出一根银针,扎在夏红梅身上,悄悄将方才在窗边收集到的灵气,顺着银针渡入夏红梅体内。 她当然没有让人死而复活的本事,只是夏红梅根本就没有死,她只是昏迷了,这一切宁薇心知肚明,至于为何会这样,宁薇自然也是清楚的,因为这是宁薇自己的手笔。 宁沛芷和齐玄瑄对视一眼,眼神疑惑。 宁沛芷笃定夏红梅已经死了,是她亲手勒死的。 勒死她之后,她再三确认过,夏红梅的确没气了。 她不明白宁薇此举到底有何意图,难不成她想装神弄鬼? 宁沛芷眼神阴鸷的看向宁薇,紧抿着嘴唇,以不变应万变。 在她看来,夏红梅已经死了,只要她不露出破绽,宁薇就没有办法洗脱罪名,这项杀人之罪,她迟早得认。 此时的她不论做什么,都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宁沛芷不知道,从一开始起,她所有的举动,都掉了宁薇的圈套。 果然,随着灵气缓缓进入,夏红梅渐渐苏醒过来。 “不要杀我…表姐,放过我…不要杀我,不要…”夏红梅挣扎着嚎哭不已,声音无比悲切绝望,显然还沉浸在昏迷前的一刻。 “宁沛芷…你为什么要杀…我那么信任你…” 夏红梅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 所有人呆若木鸡,方才说夏红梅没气了的太医,此时敛下眼眸,无辜的看着地面。 转变太大,实在是让人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宁沛芷听到夏红梅的声音,顿时全身僵直,俏丽的面容霎那间血色全无。 夏红梅的每一句话,都能将她彻底打入深渊,永无翻身可能! 她下意识的看向齐玄瑄。 齐玄瑄此时也正好看着她,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漠,眼中全是失望和警告。 看来,他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 宁沛芷心凉如寒冰,她知道,齐玄瑄今夜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在众人的鄙夷和震惊、惧怕之中,宁沛芷全身脱力,瘫倒在地。 良久后。 宁沛芷猛然醒悟。 不行,我不能就此放弃,既然无人救我,那我便要自救! 宁沛芷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夏红梅床边。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夏红梅,泪水瞬间涌出,悲切中夹杂着欣喜,“表妹,原来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啊…是你,是你要杀我。” “你走开,快走开…”夏红梅不管不顾的掀开被子,挣扎着躲到了墙角。 宁沛芷一脸冤屈的表情,捂着口鼻哭得不能自己。 “表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何要冤枉我,是不是受了他人指使,你告诉表姐,表姐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她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伤痕,继续对夏红梅说道:“你看,不止是你,表姐也被贼人袭击了。”边说还边看了宁薇一眼。 宁薇似笑非笑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真叫人佩服!比起你这伤,夏红梅的脖子可就惨多了。” 说着,她一把拉过夏红梅,抬起她的头,让大家看清她脖子上的伤痕。 青紫带着血迹且无比狰狞的伤痕,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反观宁沛芷,她的脖子上,只不过是一条浅浅的红痕,实在不痛不痒。 宁薇轻笑道:“比起夏红梅,我更加讨厌的人,应该是你吧!若是我真的动手,你们两个的伤痕应该对调才是。” 宁沛芷没有理会宁薇,她眼神阴鸷的看向夏红梅,“表妹口口声声说是我要杀你,那你可曾亲眼看见我对你行凶?” 夏红梅被她发狠的目光吓得全身发抖,她双手捂着头,不敢再开口说话。 这时,宁薇又道:“你何必要这样吓她?” 第163章 仇怨 转而又对夏红梅说道:“夏小姐,你不需要害怕,有皇上在此,没人敢动你毫分,你看看,你大哥也在呢,你大哥会保护你的!” “大哥?大哥,大哥你救救我,我害怕,宁沛芷她要杀我,她说我害她丢脸,说我没用,没用的人不配活着,她说我死了就可以对付宁家姐妹了。大哥,我好怕,呜呜…” 夏红梅崩溃的大哭起来。 夏名扬听着妹妹的声音,泪流满面,他知道夏红梅的话,必定是真的。 他憎恨的看向宁沛芷,恨不能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千刀万剐! 他们兄妹对这个女人掏心掏肺,不曾想得到的却是她如此对待,让人心凉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她了吧! 夏名扬满目疮痍。 “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杀你!”宁沛芷的声音徒然狠厉,竟是有些不管不顾了。 夏红梅双手抱着头,拼命的摇摆着身体,“没有没有…呜呜…你在我身后,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闻到了你的香味。就是你,就是你要杀我。” 听到这句话,宁沛芷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得逞的看了宁薇一眼,转身走到齐文帝面前跪下,“皇上,会模仿他人声音之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臣女是被他人陷害的。臣女在遇袭之时,抓下贼人身上所带玉佩,这是不争的事实。臣女乃侯府嫡女,家风清正,绝对不会做如此恶毒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其实事已至此,大家心里都明白凶手就是宁沛芷。宁沛芷在赌,她赌齐文帝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定她的罪。 她特意提醒齐文帝,她是侯府嫡女,是在告诉齐文帝,她的父亲如今正在边关抗击戎国进犯。 不得不说,宁沛芷真的太聪明了。 明明是一盘必死的局,她却硬生生挣扎出了一条活路,虽说今日之后,她必然声明全无,可那又如何? 能活着,什么都能重新在挣回来,不是吗? 夏红梅缓缓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跪得笔直的宁沛芷,眼中尽是恐惧。 这个女子实在太可怕了,更胜恶鬼千百倍… 想到自己以往时常与这样的人同行,夏红梅遍体生寒!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夏红梅,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与夏红梅有同样的感觉。 从今以后,想必无人再敢与宁沛芷接触了! 宁薇微笑的看着宁沛芷挣扎求存,没有开口说话。 她本就不想一下子将宁沛芷弄死,她要做的是慢慢折磨,让她渐渐一无所有,她要她带着满腔痛苦悔恨存活于世,长长久久凄凄惨惨的活着。 这次,宁沛芷暴露了她的蛇蝎面目,下一次她又会怎样呢! 宁薇很期待! ……在众人等着齐文帝下决定之时,南殿中的一位婢女求见。 她坦言,看到了香梨偷偷从窗口爬进宁薇的房间。 有了她的指证,玉佩为何会出现在宁沛芷手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之前打心底里认为宁薇是凶手之人,此时也彻底明白他们冤枉了宁薇,他们多少对宁薇生出了愧疚之意。 最终,齐文帝没有处置宁沛芷。 如宁沛芷所说,人证物证全无,且夏红梅未死,宁沛芷并未犯杀人之罪。 说到底都只是女子之间的斗争,齐文帝不屑去管。在知道事情经过之后,齐文帝便拂袖而去。 齐文帝虽未重罚宁沛芷,却也在临走之时说了,让宁沛芷回府反省,且终身不允许她进入皇宫。 不允许进宫对旁人来说或许不痛不痒,但对宁沛芷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 她的目标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不能进宫如何能成事? 只不过,宁沛芷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这样已经是万幸了,是以她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 与宁沛芷的好运相比,身为婢女的香梨就凄惨多了。 齐文帝对她的处置是,杖五十,打入死牢。 齐文帝所指的杖责,可不是后院女子惯用的只伤及皮肉的刑罚。 执刑之人不同,即便同样是杖责,香梨要受的,却是伤筋动骨危及性命的大刑。 这样的刑罚,就算是男子也只能承受五十。而女子体弱,通常女子杖三十便气息皆无,齐文帝所下的处置,根本就没有给她留下活路。 一个婢女的死活,无人理会。 而宁沛芷自身尚且飘摇,自然不可能顾及到香梨的死活,看来她是难逃一劫了。 香梨被侍卫拉走时的眼神,恐惧却没有丝毫绝望。 宁薇看在眼里,心中疑惑万千。 这不是将死之人的眼神! …… 一夜的折腾终究过去,东方隐隐开始泛白。 七日狩猎之期,还有两日,宁沛芷却在此时被逐出行宫,遣送回侯府。 她裹着厚厚的披风,萧条的站在行宫外,回头看了一眼南殿方向,眼神怨毒。 这一趟狩猎之行,宁薇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这个仇她迟早要报! 她毅然转身,往等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宁沛芷。”突兀的男声响起,宁沛芷听出是夏名扬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夏名扬看着宁沛芷的背影,神情变幻无常。 眼前这个女子,曾经是他心中的向往,她美丽温柔,大方睿智,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春日繁花一样牵动着他的心神。 他从未想过,这一切原来都只是假象。 当一切幻想破碎,宁沛芷的真实嘴脸呈现在他面前,他甚至还曾试着欺骗自己。 夏名扬清楚,这次她对付的若不是自己的亲妹,也许自己还会继续沉沦,继续自欺欺人。 夏名扬紧了紧双拳,闭上满布红血丝的眼睛,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梅儿与你们侯府的亲事就此作罢…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与你和侯府,再无关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宁沛芷咬紧了牙关,点点头,一声不吭的上了马车。 夏名扬毅然转过身再次走进行宫,宁沛芷留在他心中的一切,就此抹杀! …… 宁薇一觉睡到午间才悠悠转醒。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 剑眉见她精神奕奕,忍不住也精神了几分,如常伺候着宁薇梳妆。 宁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宁沛芷走了吗?” “回小姐,一大早就被遣送回京城了。”剑眉想到宁沛芷的恶毒心思,心中暗恨不已。 她不解的问道:“小姐掌握着宁沛芷的动向,为何没有趁此时机,至她于死地?” 宁薇敛下眸子,“她还有用,我还不想让她死。”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前世宁沛芷火烧宫殿,让澈儿受火焚之苦,后来又派人从她身边掳走澈儿,将澈儿当作**卖入烟花之地,任由人亵玩,受尽折磨,屈辱而死。 宁薇找到澈儿之时,他已断气多时,断手断脚,遍身伤痕。他的凄惨之状,即便是宁薇再活一世,也不敢回想。 若不是实在承受不住,那个孝顺的孩儿,又怎会丢下为他苟活的母亲咬舌自尽? 一个人要到多么绝望,才能将自己的舌头全数咬断? 若不是前世澈儿实在太过凄惨,宁薇当初又怎会决定不让他再出生?就是因为太痛了,不是因为她心痛,而是她知道澈儿痛,澈儿的一生太痛。 作为他的母亲,宁薇宁愿屠尽天下人,宁愿自己永堕地狱,也不愿他受那样的痛苦。 试问,这样的仇怨,岂是这般容易了结的? 宁沛芷这一世势必要尝尽世间痛楚折磨,这是她的命运,宁薇为她安排的命运! 宁薇深吸了几口气,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那些都不会发生。 绝对不会! 第164章 忠告 这一世,她会在澈儿出生之前,彻底了结宁沛芷,了结侯府。 这一世,她要让澈儿拥有他前世不曾拥有的一切,让他幸福快乐的长大,让他的人生远离痛苦。 “小姐,可以出门了,三小姐她们留了话,说先去马场了,让你起身了也赶紧过去呢!” 剑眉出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带着剑眉去了马场。 刚来到马场,便有马场侍卫过来,把宁薇主仆领到了马场一角。 顺着侍卫的手指远远看去,此时有一片角落被宁浩焱,宁蔷等人占据,大家点燃了篝火,席地而坐,笑语妍妍的闲说着什么。 宁薇远远的看着,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这时,齐玄宸快步追上宁薇的步伐,隐隐与她并肩而行,熟络而不会过于亲近。 宁薇知道他有话要问,便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 果然,还没走两步,齐玄宸低声问道:“宁六,你是如何知道她会选用弓弦的。” “猜的。”回答的毫无诚意。 齐玄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难道就因为猜想宁沛芷会用弓弦勒死夏红梅,她便提前让他在弓弦上动手脚么? 齐玄宸是打死不会相信的。 昨日之事的始末,齐玄宸几乎全部都有参与,他唯独想不通的就是宁薇未卜先知的本事。 从宁沛芷在马场与宁薇起争执开始,她便落入了宁薇的布局当中。 宁薇实在太了解她了。 宁薇知道,那时夏红梅的种种作为,已经让宁沛芷不能容忍了。而她和宁蔷的存在,更是让宁沛芷如鲠在喉。 是以,宁薇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放话,说要让侯府白发人送黑发人。 后来宁浩焱比武时的精彩表现,又让宁沛芷和齐玄瑄感觉到了威胁,从而起了动手之心。 宁沛芷住进夏红梅的房间之时,宁薇便已经猜到,她要动手了。后来她装作害怕宁薇,宁薇也很有兴致的陪着她演戏。 宁薇让齐玄宸潜进夏红梅的房间,破坏了墙上的弯弓,又在夏红梅那晚喝下的药汤里,加了一剂会导致呼吸脉搏极其微弱的药粉。 这药粉还是她来猎场之前,厚着脸皮找徐太医求来的呢! 表面看来,即使是这样,夏红梅的性命依然没有保障,可宁薇却能确定,夏红梅肯定会逃过一劫。 不为别的,就为宁沛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服用寒食散多时了。 服用寒食散之人,手脚虚浮无力,自己却很难察觉。此时的宁沛芷,很难用自身的力气去杀死一个人的。 人命没有她想象的那样脆弱。 甚至在宁沛芷昏迷之后,齐玄宸还曾去夏红梅房中确认过,若是夏红梅万一真的死了,他们还有另一番对策。 当然了,太医医术精湛,这些瞒不过他,他之所以会说夏红梅没气了,其实是齐玄宸事先吩咐的。他没有直接说夏红梅死了,也是为了避免犯欺君之罪。 还有那块玉佩,也是宁薇故意放在房间的。为保险起见,她还设计让南殿的婢女‘不小心’看到了香梨进屋的那一幕。 宁薇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风淡云轻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齐玄宸,小声问道:“昨晚守在我房间周围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哼!自然全数丧命了。”齐玄宸扬了扬眉,桃花眸中有狠厉之色,一闪即逝。 经过这次的事,他再也不会小瞧女子了。 不,应该说,他再也不会小瞧任何人了。 宁薇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微笑。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宁薇已经十分了解他了。 他心智如妖,有谋略,有远见,有手段,他的好无需多说。 唯一不足的,是他还有些自傲,这或许是因为齐文帝一直为他护航的原因。 以往,齐玄宸将侯府视为棘手的对手,所以能事事周全。而他却并未将宁沛芷放在心上,认为不过是一个后宅女子,纵使有再大的手段,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因为他的这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自傲,上次他设计宁沛芷和齐玄瑄之时,出了差错,被宁沛芷逃脱了。 宁薇想,或许就因为他的自傲,上一世,才会遭人暗算,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所以,在明知齐玄宸的计划中有漏洞之时,她却没有出言提醒。 她想让他经历失败,那样他才会更加慎重对待任何一件事。 宁薇虽表面稚嫩,实则她的灵魂早已历经沧桑。 而齐玄宸,则是一个真正的十八少年,即便他再怎么超乎常人,也有不够周全之时。 不过,宁薇相信,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过后,齐玄宸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甚至不会让自己重复前世的悲剧。 看着眼前这个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男子,宁薇暖暖的笑了。 她知道,齐玄宸会是她和澈儿母子依靠。 齐玄宸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眼睛愉悦的眯起。 世上最好的风景,莫过于此! 为此,他愿生生死死守护。 随着越来越靠近人群,齐玄宸突然想起一事,他从怀里掏出一物,对宁薇说道:“这块翠玉你还要吗?” 他手上的这块玉,并非是宁浩焱送宁薇的那块,而是从侯府小世子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 原本是想着,若是夏红梅不幸死了,他就用这块玉悄悄的换回宁沛芷手上那块,如今却是用不着了。 宁薇想了想,狡黠的眨了眨眼,轻声道:“你先留着吧,或许哪天有用呢!” 齐玄宸点点头,“那爷便替你收着。” 其实他也不希望宁薇留下别的男子的物件,哪怕那人是宁薇的对头。 这时,宁薇眼睛的余光瞟到了不远处的夏名扬。 清楚齐文帝没有治他的罪,宁薇停下脚步,等等待着夏名扬靠近。 夏名扬向齐玄宸行过礼,转眼看向宁薇,“昨夜夏某多有得罪,还请宁六小姐不要介怀,夏某在此向六小姐赔礼了。” 说着,便向宁薇深深鞠了一躬,宁薇轻巧的让到一边,轻声道:“夏公子无需多礼。” “夏某多有打扰,先行告退了。”夏名扬收起礼节,便转身迈步离开。 宁薇想了想,又道:“识人不清,害人害己,夏公子需得谨慎。” 夏名扬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的看了宁薇一眼,“多谢宁六小姐提醒。” 说完便一去不回头的走了。 宁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上一世你没能救下夏红梅,却救过我和澈儿。这一世,我替你救了夏红梅,权当报答上辈子的恩情了,从此之后,互不相欠。 上一世,宁沛芷也是用弓弦勒死夏红梅的,只是那时候的情况与今生不同。 那时候,宁沛芷要嫁祸的,并不是宁薇,而是她的亲姐姐宁沛容。 宁沛芷能毫不费力的拉下宁沛容,自己当上皇后,这其中不无夏名扬的背后支持。可笑的是,夏名扬上辈子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宁薇将事实告知于他。 只可惜,那时的夏名扬陷入的太深了,即便是知道了妹妹的死因,也无法脱离齐玄瑄的掌控。 这一世,他还有机会选择,希望他能擦亮眼睛! 剪去了一缕前世的牵绊,宁薇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宁蔷身边坐下。 宁浩焱此时正兴致勃勃的说着投军之事,宁薇到来,他立刻兴奋的迎了上来。 “六妹,我与傅二商量好了,等年关一过,我们就结伴去边塞投军。” 宁浩焱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若不是想着家人还未同意,估计他巴不得立刻向战场飞奔而去。 第165章 承诺 “六妹,我与傅二商量好了,等年关一过,我们就结伴去边塞投军。” 宁浩焱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若不是想着家人还未同意,估计他巴不得立刻向战场飞奔而去。 反观傅卓朗,他也在看着宁薇,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舍之情。 他心想,若是没有遇见宁薇,他肯定也会如宁二一般兴奋,可如今他却舍不下了。 这一去,多则几年,少则一年半载。待他再回来之时,眼前这个女孩必然已经亭亭玉立了。 傅卓朗敛下眼皮,心中酸楚难耐。 宁薇状似无意的扫了他一眼,不满的对宁浩焱说道:“二哥真是的,这么早说这个做什么?你看三姐都已经开始担心你了。” 一直低着头的宁蔷,连忙擦了擦眼泪,状似无所谓的东张西望。 宁浩焱见状,连忙跑到宁蔷面前,“三妹,还是你最贴心了,就知道你舍不得二哥,还有好几个月呢,二哥还没有那么快走,放心吧,二哥还要送你出嫁呢!” 说到出嫁,宁蔷立刻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不舍得情绪顿消,脸上爬上红晕。 宁浩焱咧嘴一笑,转头看了看宁蔷旁边的阮念青。 阮念青蒙着面纱,同样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宁浩焱张了张嘴,又再次闭上,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说出口。 宁薇悄悄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放养的几匹骏马,对宁蔷和阮念青说道:“三姐,念青姐,咱们三个骑马去吧?这几日我还未曾好好骑一次马呢。” 她的提议得到了两位姐姐的一致赞同。 三人抛下几个男子,跨上了马背,挥鞭而去。 齐玄宸和傅卓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奔向离自己最近的马匹。 宁浩焱愣了愣,正要跟上去,又想起齐玄宥也在此,齐玄宥双腿不便,自然无法同他们一起骑马。 想着把他一人丢下太不仗义,宁浩焱便留了下来。 齐玄宥看出了他的顾虑,拍了拍早就毫无知觉的腿,不在意的笑道:“你无需顾及我的。” 宁浩焱在他身边坐下,摇头晃脑的说道:“几位妹妹难得能在这么肆意的骑马,而我天天都可以,无需在乎多一次或少一次。” 他看了看齐玄宥,继续说道:“我正想和四皇子殿下单独谈谈。” 齐玄宥点点头,“浩焱贤弟有何话尽管说就是。” 宁浩焱拱了拱手,脸上的嬉闹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认真的神情。 略微斟酌了一番,宁浩焱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大房有三个兄弟,却只有两个妹妹,她们每一个都是掌中之宝。浩焱不才,却愿为妹妹们保驾护航,给她们争一世舒坦。”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只是我做兄长的,虽可以护住她们安康,却也给不了她们幸福。” “三妹今生与你有缘,如今你们也快要成亲了,今天我就想要你一个承诺,承诺你这一世都会对三妹好!” 宁浩焱说这番话之时,一直关注着齐玄宥的神情。 齐玄宥听到这话,立即摆正了脸色,他态度认真的说道:“我曾在六妹面前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今日在你面前,我依旧还是这句话。蔷儿的幸福和安康,我必定会用尽全力守护,请浩焱贤弟放心将她交给我,若有半点不妥,任由你处置!” 听到这话,宁浩焱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齐玄宥的肩膀,道:“说实话,一开始我们宁家是不想将三妹嫁给你的,如今看来,倒是一桩良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日你若对不住我三妹,我定然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齐玄宥一言既出,绝无更改。”齐玄宥的神情依旧万分认真。 宁浩焱点点头,这才真正相信了齐玄宥所言。 安静了片刻,齐玄宥再次开口,他的语气有些犹豫。 “浩焱贤弟,你们为何从未问起过我的腿?”他心中实在好奇,为何宁家好像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腿? 宁浩焱扫了一眼他的腿,压低了声音,说道:“父亲说过,未免提起你的痛处,大伙儿一律不准在你面前提起此事。” 齐玄宥微微一怔,继而问道:“难道…你们不嫌弃吗?” “嫌弃?这话有些太重了,”宁浩焱想了想,又道:“一开始不同意你和三妹的婚事,是因为你在外头的传言,至于腿倒只是其次了。再说,身残也能志坚,不是么?而且就连三妹都说看人不能看表面,我们哪有立场嫌弃你。” 最后一句话,宁浩焱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 齐玄宥却感觉心中一暖,连他的亲祖母都嫌弃他是一个废人,没想到宁家人却是这样想的。 他抬起头眺望着远处的人影,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鹅黄色身影。 宁家就是他的归属,对此他深以为然。 若是宁家人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是要惊掉下巴了。他这个想法,不像是要娶宁家的女儿,反倒是像要嫁来宁家一般! 还未成亲就把妻家当作归属的人,大齐国估计唯有此人了吧! 宁浩焱和齐玄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宁薇突然满脸焦急的策马过来…… 第166章 犯傻 宁薇跳下马,焦急的将宁浩焱拉起,“二哥,念青姐的马突然发狂,跑出了马场,我追不上,这下可怎么办啊?念青姐姐不是很会骑马的。” “往哪个方向去了?” 宁浩焱边问边跃上马背。 宁薇伸手一指,他便立即策马狂奔而去。 他一走,宁薇脸上的焦急之色尽消,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坏笑。 “六妹这是在学月下老人牵红线吗?”齐玄宥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 宁薇回过头,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齐玄宥无奈的摊了摊手,“若是出事了,傅家少爷怎会不出手相救?你们的把戏太拙劣了。” “有心之人自会上当,你看二哥不就上当了么?”宁薇笑了笑,随意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 “的确,”齐玄宥抬头看向远处,喃喃道:“说起来,浩焱贤弟与阮小姐志趣相投,若能成事当真是良配。” 宁薇赞同的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齐玄宥的双腿。 她抿了抿唇,“若是一年后你还对我三姐一往情深,我便考虑将你治好。” “嗯?” 宁薇突然转移话题,让齐玄宥有些不明所以,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笑问道:“难不成你真有法子?” “这是自然。”宁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齐玄宥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我故意在一年内对蔷儿好,六妹岂不是上当了?” “嘶 ̄”宁薇察觉他在捉弄自己,故意吸了一口凉气,眯着眼睛看向齐玄宥,“三姐夫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呢!” “比起六妹,相差甚远。”齐玄宥谦虚极了。 宁薇挑了挑眉,笑道:“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就再次打断你的腿。” “嘶 ̄六妹还真是女中豪杰!”齐玄宥也故意吸了一口凉气。 别看宁薇语气轻松,似开玩笑,实则齐玄宥知道,若真有那一日,只怕她会说到做到。 只不过,他并未有一丝危机感,因为他不会给宁薇有这种想法的机会。 …… 阮念青骑着马跑出了马场,闯进了一片山林。 山路崎岖难行,阮念青又并不擅长骑马,进入山林之后,她控制不好马行走的方向,被马带着频频往树枝上撞。 原本只是听宁薇的建议装装样子,此时倒是真的落下了好几处刮伤。 宁浩焱跟着马蹄印进入了山林之中,看到阮念青的马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立刻一蹬马背,飞身而起,转而落到阮念青的马背上,伸手抓住她的手,勒紧缰绳。 感受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宁浩焱的胸膛,阮念青呆若木鸡。 直到宁浩焱离开马背,她还如同木头人一样,全身僵硬。 “阮妹妹,你还好吧?”宁浩焱关切的声音传来,阮念青下意识的点点头。 宁浩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衣衫被树枝划破多处,手背上血痕清晰,哪里好了?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牵着阮念青的马,缓缓寻路返回。 午间暖阳当空,山林中的露水氤氲成雾气,暗自缭绕。 寒凉的清风迎面,吹乱了青丝,吹皱了心湖。 宁浩焱牵着马,左顾右盼,小心避开张牙舞爪的树枝。阮念青则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怔怔发呆。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劲装,身形高大,英姿勃发,如当空烈日,如夏日艳阳。 他是个武人,却又不似寻常武人那般蛮硕。他性情豁达,张弛有度,满腹谋略智慧,胸有大志。 想着他与兄弟姐妹打闹的模样,阮念青愣愣的笑了。 在她看来,宁浩焱好到无可挑剔。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小辣椒要放弃这样的男子? 若是她不放弃,阮念青或许管不住自己的心,却也会强行管住自己的人。但是现在,她完全不必顾虑这些。 幸好她放弃了! 就差一点,差一点这样好的男子就成为了别人的夫君。 阮念青心中闪过窃喜。 她在想她到底是何时开始对宁浩焱有意的。 是在小辣椒出现的那天吗?从红枫亭回来后的辗转难眠,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心中的波澜。可若要说到动心,只怕还要更早吧! 小辣椒的出现,让阮念青第一次感觉到了嫉妒,这让她万分难以忍受。她甚至想过无数种破坏他们感情的计谋。 最终,她选择了什么都不做,即便是爱而不得,她也不愿成为自己唾弃的那种人。 没想到,小辣椒却主动放弃了。 既然如此,阮念青再也不曾迟疑,她更加频繁的去宁府找宁薇,她主动与宁浩焱喝酒,她主动参加秋猎。这一切的主动,只为多见他多与他接触。 阮念青想让宁浩焱知道,他们两个才是天生契合的,他们才是命中注定。 今日,阮念青原本是想要向宁浩焱刨白心意的,却不曾想,被他的一个拥抱打乱了所有计划,阮念青的思绪飘忽,从初见想到了此刻,一遍又一遍的想。 等到她意识到还有话未说之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马场。 阮念青呆愣的下了马,欲哭无泪。 她忍不住暗骂自己蠢钝如猪,好不容易得来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被她这样浪费了。 宁浩焱只以为她被马惊着了,没有多想,他快步跑到宁薇面前,“六妹,阮妹妹惊了马,受了些伤,你赶紧带她回房上药。” 宁薇看着傻愣愣的阮念青,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随后便扶着阮念青回了南殿。 “念青姐,你和我二哥怎么了?难不成我二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宁薇边为阮念青涂抹药膏,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摇头。 “那就是他没有回应咯?” 还是摇头。 “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二哥欺负你了,你快告诉我,我去替你教训他。”宁薇颇为彪悍的撸了撸衣袖。 “哇…”阮念青突然就哭了起来,把宁薇吓了个半死。 “念青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哎,我去找二哥问清楚。” 宁薇放下手中的药膏,火急火燎的要往外跑,阮念青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怎么也不肯让她出去。 宁薇只得无奈的坐到她的身边,安静的看着她哭泣。 良久之后,阮念青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委委屈屈的对宁薇说道:“薇儿妹妹,我光顾着胡思乱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呜…我怎么那么蠢啊?” “…”宁薇实在是无语以对了,她忍不住用眼神鄙视着阮念青,“就为这你就哭了?”还哭得这般惊天地泣鬼神! 见她理所当然的点头,宁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陷入感情中的人,怎得能傻成这样?别人也就算了,关键这人还是念青姐,真是不可思议! …… 齐玄瑄带着数名马场侍卫来到山林之中,找到了齐玄宸上次捕狐的山谷。 他欠齐玄宸八十万两,今日便是还银子的最后期限,原本他想要找侯府相助,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待宁沛芷犯事,被赶回京城后,他才猛然发觉,此时找侯府帮忙实在不适合。 这两日,他默默地算了一笔账,发现八十万两银子他根本拿不出来,是以只能选择来此猎狐。 在山谷搜寻了大半日,齐玄瑄没有找到半点火狐的踪迹。 他强忍着蓄势待发的怒火,极为不甘心的在山谷中继续寸寸搜寻。 不经意间,他发现,山谷的石壁洞口有许多都被石头堵住了,还有一些洞口则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齐玄瑄站在山谷中苦思良久,终于想通其中关节。 即刻暴怒,遂大骂齐玄宸狡诈难缠… 第167章 良言 原来,在一天之前,齐玄宸再次来到了这处山谷。 他用烟熏石洞的方法逼出了这里所有的火狐,一网打尽。 这里的火狐是他要送给宁薇的礼物,他又怎么会因为齐玄瑄的一次破坏就放弃呢! 齐玄瑄此次注定一无所获了。 清楚猎火狐无望,齐玄瑄面色铁青的带着侍卫回到北殿,一进大门便看到斜靠在廊边等着他的齐玄宸。 只见齐玄宸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杂草,姿态悠闲惬意。 见到他过来,齐玄宸拂了拂长袍,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四皇兄,你回来了。” “六皇弟今日心情不错啊!”齐玄瑄深吸了一口气,厚着脸皮顾左右而言他。 “的确不错,”齐玄宸笑了笑,风华无限,他再次拂了拂衣摆,笑道:“父皇召见,爷正想去更衣呢!” 更衣!这是在暗示他要换上那件烂衣袍去见父皇吗?齐玄瑄额角冒出青筋,他咬了咬,拼命忍住想要暴打齐玄宸一顿的冲动。 “依为兄看,六皇弟此时的穿着极好,用不着更衣了。” 齐玄宸风靡万千的灿烂笑容,他看着却觉得分外可憎,实在不想看到他这番的模样,齐玄瑄用力的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此时身在行宫,诸多不便,那八十万两银子,还望六皇弟再宽限两日。” “咦 ̄还要两日。”齐玄宸嘴角往下一撇,脸色极其不满,他眼神怀疑的看了眼齐玄瑄,“四皇兄不会是想赖账吧?” “你…”齐玄瑄差点控制不住火气,他怒指着齐玄宸,说了一个‘你’字,最终却还是放下了。 他忍气吞声的说道:“六皇弟多心了,只不过是宽限两日,后日为兄亲自送到你府上如何?” “哎 ̄爷等着银子有急用呢!”齐玄宸好看的眉毛皱起,样子苦恼极了。 这是在行宫!你要银子去哪里用? 齐玄瑄好想大声怒吼,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他迅速低下了头,用尽毕生的气力憋住怒火。 “让六皇弟为难了。” “那好吧,既然四皇兄都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了,爷也不能太过。”齐玄宸自认为他是见好就收。 临了,他还不忘叮嘱道:“四皇兄可别一拖再拖了,后日可是最后期限了。” “自然不会,六皇弟尽管放心。” 齐玄瑄看着齐玄宸走远,转身一拳捶在石柱之上,留下几个鲜红的血印… 这一晚,齐玄瑄睡得极不安稳,他总是梦见一些模糊而遥远的画面。 梦境真实中透着虚幻,似乎有个呆傻的男子,还有个寡言的孩童,而最让他想要看清的,是一个女子。 画面转换。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背光而来,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如一湖死水,她执起一杯甘醇美酒,缓缓向他递来… …… 秋猎结束,圣驾回京。 比圣驾回京还早的,是宁沛芷在行宫的所做所为。 不过一天时间,京城人士几乎全都有所耳闻。如今人们谈论起侯府二小姐,全都用‘蛇蝎女子’代替她的名字。 侯府出了如此心思歹毒之人,名声一落千丈,侯府之人出行,竟然还有民众往他们的马车上扔臭鸡蛋,害得侯府无人敢出府。 侯府名声太臭,就连京中的许多达官贵族,也开始隐隐与他们保持距离,生怕波及到自己。 这些宁家兄妹无暇顾及,他们回到宁府便直奔太夫人的清平堂。 宁家人自然清楚他们的归期,是以今日一早便聚在了清平堂。 兄妹三人进门,大伙儿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见宁浩焱走在前头,双手横握着乌锋蛟首长枪,神情肃穆,脚步沉稳有力的走到太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孙儿浩焱携祖父兵器乌锋蛟首拜见祖母!” 宁家人重情却不重礼,除了特殊的时日,宁家兄弟姐妹们很少向长辈行跪拜之礼。今日宁浩焱此举,可见宁家人对宁老侯爷的兵器有多么重视。 宁浩焱一进门,太夫人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长枪。 这柄长枪伴随着她夫君出生入死多年,她自然异常熟悉,是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激动的站起身,不用人搀扶便脚步健朗的来到宁浩焱身前。 缓缓伸出手,摸向枪身,太夫人眼含热泪,亦悲亦喜,手指停留在宁老侯爷的名字上摩挲许久。 “好,好,”她连道两个好字,继而朗声说道:“从今日起,此枪便是你的兵器,握此枪还需牢记,莫要失了你祖父的威风。” “孙儿谨记在心!”宁浩焱神态认真的回道。 太夫人这才俯身将宁浩焱扶起。 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又道:“你祖父时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焱儿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宁浩焱摇了摇头,眼神疑惑的看向太夫人,“孙儿不知。” 太夫人笑了笑,转身端坐在高椅之上,“舍命即是惜命,勇者无畏。” 她看了看宁浩焱,笑着问道:“你可知这句话是何意?” 不等宁浩焱回答,她便开口解释,“你祖父戎马多年,遇到的生死抉择数不胜数,他早已看惯生死,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畏死,恰恰相反,你祖父是个极其怕死之人。” 说到这里,大伙儿面面相觑。 威名远扬的一代名将居然极其怕死,这话只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夫人出言污蔑呢! 太夫人眼中浮现出缅怀之色,眼中再次泛出了泪光。 “人世间诸多眷顾,又有何人不怕死呢!正因为他怕死,所以更加要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战场上杀出一条活路,留着性命回家再见亲人容颜。” “而勇者无畏,并不是让人无畏的冲杀,只有安排周详,无后顾之忧,才能无所畏惧向前,有勇有谋,真正的勇者。” 太夫人的话听起来有些矛盾,实则都是至理名言,这些话对迟早要上战场的宁浩焱来说,可谓是金玉良言了。 宁浩焱将她这番话牢记在心。 乃至他日后领军作战,还时常反复咀嚼此话,时时用此话警醒自己。 多年以后,宁浩焱威名传遍整个大陆,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正是这句令他一生受用的话。 …… 拜见过太夫人,宁薇火急火燎的来到暖房。 听到侯府遭人唾弃的消息之时,她正在暖房查看花草的状况。 剑眉说完刚从星海那里听来的消息,宁薇便立即猜到是齐玄宸在暗中作梗。 流言如风,却也不会平地而起,必定要有人推上一把才行。这般明目张胆的对付侯府,旁人绝对是不敢的,也只有他齐玄宸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宁薇站在一株绿菊前,伸手抚了抚青嫩的花瓣,轻声问道:“宁沛容的门牙修好了吗?” “已经修好了,听说十分漂亮呢!只是…”剑眉捂嘴偷笑。 宁薇笑着问道:“只是什么?” 剑眉收住了笑容,朗声道:“只是玉牙易碎,不能啃咬硬物,因为担心刮花玉牙,宁沛容如今都只吃质地软和的食物呢!” 宁薇‘噗哧’一笑,“倒是苦了她了,年纪轻轻竟然过得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小姐此话差已,太夫人近六十了,牙口可好着呢!哪里会像她那样。”剑眉反驳道。 她这话说得不差,原本太夫人牙齿已经有些松动了,自从有宁薇为她渡灵气之后,如今倒是越活越年轻了,那一口银牙,比起青壮年也不妨多让。 “那倒也是。”宁薇脸上笑意盈盈。 剑眉笑过之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宁薇,出声问道:“小姐,宁沛芷如今的名声如此之差,只怕再无机会嫁入四皇子府了吧?” 第168章 财迷 第169章 嫁妆 简单的几个擦身动作让齐玄瑄欲火顿生,他一把抓住宁沛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水中带。 不料,一向如猫咪一样顺从的宁沛容,此刻却了挣开他的手,她红着脸,轻声道:“爷,今日妾身身子不适…”说完便娇羞的看了她一眼。 眉眼羞涩,情意流转。 齐玄瑄只觉得喉咙干哑难耐,他娶妻已有数年,自然明白‘身子不适’的意思,他不甘心的再次拉下她的手,吻住了她的唇。 一阵暴风骤雨过后,他才放开宁沛容,重新转过身去。 宁沛容心中窃喜。 杜飘飘教她的这些果真管用,她还从未见过齐玄瑄对她如此眷恋呢! 安静了片刻,齐玄瑄叹了一口气,继而轻声说道:“此次在猎场遇见了一件难事。” “是何难事?”宁沛容欣喜更甚,爷还从未与她说过心事呢!一时激动,她不小心问了出来。 问过之后她却心生懊悔,暗暗自责不该多问,越了本分。 殊不知,齐玄瑄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他勾唇一笑,随后他把齐玄宸讹诈他八十万两之事说出,言语间表达了捉襟见肘之意。 连齐玄瑄也不敢得罪齐玄宸,宁沛容自然也不敢多说,看着脸色沉重的夫君,她立刻说声为他解忧,“爷,妾身的陪嫁虽不算多,却也是有一些的,不若爷先用那些垫上?” 说完又怕惹齐玄瑄不愉,又道:“妾身知道爷看不上那点东西,只不过妾身是爷的正妃,妾身所有皆是爷的,还望爷不要嫌弃才是。” 宁沛容一席话说得齐玄瑄熨帖无比。 宁沛容出嫁之时,侯府正如日中天,她身为侯府嫡长女,嫁的又是皇子,自然排场极大,嫁妆也颇为丰厚。即便是这些年她败掉了不少,如今她名下的店铺庄子也是能值个几十万两的。 齐玄瑄温柔的说道:“难得你如此出尘,不看重那些金银俗物。日后,本皇子一定会好好补偿于你。” “多谢爷,”宁沛容欣喜谢过,又娇滴滴的说道:“只要爷心里有妾身,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你是本皇子的正妃,本皇子心中自然有你。” 宁沛容喜笑颜开,乐得找不着北,全然没有察觉齐玄瑄的言不由衷。 …… 临微院 暖房建成之后,巧竹在杨奕的安排下,将不耐寒的花草都移栽入盆,搬去了暖阁之中。 就连茶树她也连根拔起,种到了大水缸之中。 临微院里,只剩一些耐寒的花草,巧竹见院子里有些萧条,在出府宁薇秋猎期间,便自行做主,移栽了许多腊梅和紫荆,再加上原本就有的一品红,院子倒是仍然生机勃勃。 宁薇清早起身,照惯例练习了几遍揽月步法,便在院中闲走。 遇见状态不佳的植株,便渡上一些灵气,一圈走下来,她已是满头大汗。 沐浴过后,宁薇又去宁府花园中转了一圈,才回到临微院,径直走到了孙彩儿住的屋子里。 孙彩儿在宁薇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宁薇也数次给她渡了灵气,可不知为何还是迟迟不醒。 当然,灵气也不是毫无作用的,最起码孙彩儿如今的脸色,比起来时要好的多。 这一次,宁薇特地收集了一大团灵气。 许是因为许久不见阳光的原因,孙彩儿的肤色极白,不是宁薇这种健康剔透的白,而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她的长相娟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不会让人有惊艳之感,却也极为顺眼。 宁薇将银针缓缓扎入她的耳后,控制着灵气顺着银针进入她的身体。 渡完灵气之后,孙彩儿的脸色又明显好了许多,宁薇等了半柱香时间,见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宁薇满心的无奈。 只能等几日再看情况了,幸好这灵气对她还是有些用的,起码她的生命已是无碍了。 清楚久等无用,宁薇便没有多留,起身离开。 刚走出孙彩儿的屋子,便遇上了来找她的巧竹。 巧竹扶了扶身,“小姐,何夫人上门拜访,太夫人要你过去说话呢。” 宁薇莞尔一笑,何夫人还真是心急,昨日才回京,今日就上门了,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给二哥做媒了。 “我这就过去,剑眉送绣品出府装裱了,巧竹你随我同去吧。” “诶 ̄”巧竹笑眯眯的应声,理了理衣摆,欣喜的跟在宁薇身后。 她如今打理着临微院,已经许久没有跟在宁薇身边了,偶然跟一次都觉得异常欣喜。 清平堂 太夫人和何夫人坐在正厅闲话家常,如春端上刚沏好的热茶,太夫人便招呼何夫人吃茶。 何夫人极为有礼的谢过,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是什么茶?怎得如此特别。”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都是小辈送来的,说是自己种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太夫人笑着说道。 第170章 心意(1) 第171章 心意(2) 宁薇微微一怔,经太夫人提点,她已然想明白了。 宁浩焱和阮念青般配投契,她看在眼里,便觉得是一段良缘。殊不知,二哥重情至极,时日尚短,二哥不曾放下旧情,这个时候,他又如何能接受念青姐呢? 宁薇暗暗自责,都是她想得不够周全,差点将二哥陷入两难的境地。 “祖母,丫头知道错了。” 太夫人笑了笑,伸手轻拂她的脸蛋,安慰道:“这事不怪你,你也是想你二哥好,祖母知道。” “嗯。”宁薇扑进太夫人怀里,轻声说道:“只是可怜念青姐一片真心,终是得不到回应了。” 太夫人听言,立即明白了阮念青是有意的,悠悠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世事皆可图谋,只有一个情字,谁也无法掌控,端看他们缘分几何吧!” 宁薇窝在太夫人怀里,点了点头,“希望他们是有缘之人。” 在太夫人这里腻歪了许久,宁薇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到清和堂外,才发现宁浩焱站在树下未走。 知道他在等自己,宁薇立刻低着头,走上前去,“二哥。” 见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宁浩焱取笑道:“六妹这是怎么了?像个小鹌鹑。” 宁薇抬起头,看着这个少年时的二哥。 他比宁薇高上许多,五官俊朗,笑容纯粹。他对宁薇极好,这一点不会改变,可他如今也有了他自己的心结,宁薇只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往日的阴影。 “二哥,妹妹方才不该质问你的。”宁薇耷拉着脑袋,一脸愧疚。 宁浩焱摸了摸她的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六妹终于知道尊敬兄长了,可喜可贺。” “二哥 ̄” 娇憨的女儿音,让宁浩焱无法维持表面的正经,他连忙出言哄道:“好啦,二哥没怪你,就算你敲二哥的脑袋,二哥也不怪你。” 宁薇得寸进尺,这下又不依了,“哼 ̄二哥明知道自己长得高大,妹妹怎么敲得到?二哥惯会哄骗人。” 宁浩焱听言,立刻低下头,“这下总可以了吧。” “嘻嘻…”宁薇伸出手指,在宁浩焱脑门上弹了两下,笑得像个偷吃了油渣的小老鼠。“男子的头可不能随便乱敲,但是脑门可以,以后二哥若是得罪妹妹,妹妹就敲二哥的脑门。” 宁浩焱笑嘻嘻的应道:“好好,都依你,行了吧,不过你可要小点力,若是敲出了一个大包,二哥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他没脸没皮的模样,逗得宁薇和巧竹捂嘴偷笑不已。 兄妹俩打闹了一番,宁浩焱闲来无事,便提出送宁薇回临微院,宁薇自然不会拒绝。 走着走着,宁薇又想起了阮念青,突然沉默了下来。 宁浩焱见状,猜出她的想法,便问:“妹妹是不是在担心阮妹妹?” 不等她回应,宁浩焱又道:“正如我在祖母面前所说,阮妹妹是个世间难求的佳女子。二哥如今一事无成,能有如此知己,实乃幸事,只盼她能早日觅得良缘。” 这话听着正常,可宁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一时想不出来。 想不通她也就没有多想,她开口问了宁浩焱另一个问题,“二哥,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小辣椒吗?” 宁浩焱微微一愣,继而回道:“往事已矣,年少情谊不可追,但求各自安好吧!” 他的语气有几分惆怅,又有几分平淡,五味杂陈,宁薇一时间也无法品出滋味。 只知道,他心中明白,那都是过去之事了。 言到此处,她也没有再多问,默默地将宁浩焱方才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 六皇子府 齐玄瑄按照约定,来此送还银两。 守门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却没人将他领进府去,他只得按捺着怒火,等在府门之外。 看着大气恢弘的六皇子府,齐玄瑄心中妒恨不已。 同样是皇子,为何他齐玄宸就能住这样金碧辉煌的宅子,而他却只能住二十间屋子的宅院。 实在是不公。 思绪流转,他又想到了齐玄宥。 明日齐玄宥便要正是受封成为恭郡王了。 齐玄瑄怄得想要吐血,别人就算了,他齐玄宥不过是一个瘸子,居然也能成为大齐第二个受封的皇子。 简直不可理喻! 想到他受封的原因,齐玄瑄更加火大。 就因为一桩婚事!一桩婚事就得到了他齐玄瑄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郡王头衔。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何为恭?谦逊有礼为恭,恭谨纯朴为恭。 他齐玄宥哪里恭了?他待人冷漠,无视兄长,到底哪里当得起这个恭字? 齐玄瑄轻声低语:“依本皇子看,他是出恭的恭!” 哎 ̄想来他也是气傻了,才会有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论。 说起来齐玄瑄也是倒霉,自从宁家人进京之后,他便没有过过一天好过的日子。 先是被人断了财路,幸苦谋划的赌坊毁于一旦,后来又因为宁蔷被迫将宫婢收为侧妃,在行宫之时也同样霉运不断,如今他还要送出八十万两。 他手中的这八十万,是他七拼八凑得来的,拿出这笔银子,他就真的身无分文了,堂堂皇子落魄如斯,他怎能不气? 没有银子的支持,他又如何能爬上高位? 只能说宁薇的手法太绝了,她一下子就掐住了齐玄瑄的命脉。 当然,这也是得了重生而来的优势所致。 今生齐玄瑄想要登基为皇,只怕是千难万难。 六皇子府的门房侍卫一去不回,齐玄瑄等待多时,愈发不耐。 这时,一辆马车由远而近,缓缓停在齐玄瑄的马车旁边。 齐玄宇从马车上下来,环顾一眼,看到了齐玄瑄,便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四皇弟这是来找六皇弟么?” 齐玄瑄拱了拱手,回道:“正是,许是六皇弟有何要事,耽误了些时辰。” “许是四皇弟不常来,侍卫们不识你,这些人都是父皇亲自指派的,做事慎重非常。”齐玄宇温和的笑了笑,“四皇弟随本王进去吧。” 说着便走向府门,守门侍卫见到他来了,立刻打开房门,请他进去。 齐玄瑄眯了眯眼,还是跟了进去。 六皇子府原本是齐文帝做太子之时的宫外宅院,这里的每一处都精细异常,美轮美奂。 光是府门到前院的路程,就比四皇子府的长上数倍。齐玄瑄走在这冗长的宽道上,心中自然有是一阵妒恨升腾而起。 齐玄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院中的寒梅,笑道:“看来再过不久,寒梅便要盛开了,届时六皇弟这里,倒不失为一个上佳的赏梅之地。四皇弟不妨也一同来此赏梅,如何?” “多谢三皇兄相邀,只是本皇子向来没有此等闲情雅意,纵是不愿,只能辜负三皇兄美意了。”齐玄瑄暗自冷哼。 齐玄宇向来好说话,见他如此回答,倒也不曾勉强,他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口气,道:“四皇弟不愿,本王也不便勉强。” 沉吟了片刻,他又道:“你一向不喜六皇弟性情不羁,只是六皇弟帮助本王良多,本王实在不忍见众兄弟与他离心,眼看五皇弟如今和他相处颇佳,本王深感欣慰。只希望有朝一日,四皇弟也能与他重拾兄弟情谊才好!” “三皇兄多虑了,正如三皇兄所说,我们本就是兄弟,何来离心之说。” 回了齐玄宇的话,齐玄瑄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敛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入正厅之后,齐玄宸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嗑瓜子,见到齐玄瑄立刻露出一脸坏笑。 而本该暴怒的齐玄瑄,此时却极为平静,嘴边甚至还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随后,齐玄瑄将装有银票的锦盒递给齐玄宸,便告辞离开了。 想要看齐玄瑄发狂的齐玄宸,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他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吗?实在太不正常了…… 第172章 行动 转眼便到了奇珍阁开业的前一天,过了今晚奇珍阁便会揭开它神秘的帷幕。 开业的日子是杨奕亲自定下的,说是请大师算过,是个最适合奇珍阁开张的黄道吉日。 奇珍阁的老板是杨奕,这件事未曾刻意隐瞒,在奇珍阁整修期间,此事便传得沸沸扬扬。 而杨奕与宁家的关系,也可说是人尽皆知,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开张,自然有人会不痛快。 等了多日,不见侯府有任何动静。大伙儿断定今晚必定会出些乱子。 是以,这一晚许多人悄无声息的聚在了这里。 首先是杨奕带着他的护卫,随后是宁浩焱带着男装打扮的宁薇,还有一早约好的傅卓朗,齐玄宸则早早的等在奇珍阁了。 其中最为突兀的,当属不请自来的齐玄宸了。 宁浩焱借着模糊不清的月光,认出了齐玄宸,他看了看宁薇,宁薇立刻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六皇子你怎么来了?” 齐玄宸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抬了抬眼皮,道:“有好戏看怎么能少了爷?” “…”宁浩焱扯了扯嘴角,无所谓的坐到一边。 傅卓朗则狠狠地剜了齐玄宸一眼。 随后大家安静的找地方坐下,等待…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是奇珍阁最靠近外边的一间,外边有人走过都听得一清二楚,且这里是二楼,地势又极高,只要在这里守着,便能纵观奇珍阁全局。 亥时已过,子时到来,昏昏欲睡的几人听到了几声细微的声响,精神一震,纷纷夺门而出。 只有齐玄宸不为所动,他噙着好看的微笑,斯文儒雅的拂衣起身,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宁浩焱第一个来到发出声响的地方,摆出架势。 怎料,十几个前来放火烧店的凶徒,已经被人用一条绳子绑成了一串,凶徒带来的酒坛则整齐的码放在一边,封泥都未曾打开。 随后赶到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眼神鄙视的看着宁浩焱,“宁二,你也太贪心了,怎么不给我们留几个?” 宁浩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来他们就这样了,我还没动手呢!” 宁薇则看着远处慢慢悠悠走过来的齐玄宸,心中已然明了。 这厮还真是无趣,大家的兴致都被他破坏了。 齐玄宸走近,看见她不愉的眼神,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几个虾兵蟹将哪里需要你们出手,爷有个好点子,保证让你们尽兴,你们可愿玩一把大的?” “怎么玩?”宁浩焱立即出声问道。 齐玄宸邪魅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侯府附近的一条暗巷之中,几个黑色的身影悄悄掠过。 齐玄宸带着宁浩焱和傅卓朗来到一处角落,这里停放着几架残破的木车,齐玄宸打开木车上的竹筐盖子,一阵冲鼻的骚气涌出。 三人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口鼻,齐玄宸则快速将盖子盖上。 他小声说道:“这里头装的是火油,待会儿咱们三个一人一筐,有没有问题?” 宁浩焱摇摇头。 傅卓朗则看了看齐玄宸,小声道:“你也要去?”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行吗?’。 “爷自然要去。”齐玄宸理所当然的说道,继而他想了想,笑容满面的说道:“咱们只需将火油洒在侯府,点火的事就交给宁六了。” 齐玄宸在木车一角找到几把长剑,给宁浩焱和傅卓朗一人递了一把,“用这个往筐子里捅几下,火油就会漏出来了。” 傅卓朗接过长剑,好奇的掀开竹筐,借着月光细瞧一番,脸上青筋凸显。 他终于知道筐子里为何有这么重的骚气了,原来那些火油都是用猪尿脬装着的。难怪他死活不让宁薇来此。 他鄙视了齐玄宸许久,忍着恶心,提起了一个竹筐。 宁浩焱也提起一个竹筐,出言提醒道:“侯府的影卫不少,你们可不要大意被俘了。” 两人皆无所谓的点点头,提着竹筐快速离去。 夜雾缭绕,宁薇手中握着一架弯弓,站在齐玄宸事先找好的楼阁之上,看着侯府的动静。 杨奕和他的护卫站在宁薇身边,护卫手中也如宁薇一样拿着弯弓,而杨奕手中则拿着一个火折子。 “差不多了,”宁薇看到侯府一处屋顶现出几个人影,转身取过一支裹着油布的羽箭,杨奕连忙上前,想要帮她点火,宁薇忙道:“再等片刻。” 杨奕点点头,心中哀叹。 今夜过后,他一定要学轻功和箭术,方便下次参与这样的行动。 沦落到点火的滋味真心不好受啊! 他哀怨的看着宁薇和护卫,默默地打开火折盖,鼓起腮帮子吹燃。 片刻过后,宁薇道:“幺舅,点火。” “来了。”杨奕马上点燃宁薇手中的箭矢,又转身去点护卫的箭。 一道道微弱的火光划过,准确无误的落在侯府各处,不一会儿,侯府涌现出霞光,照亮了夜空,绚烂美丽。 “啊…走水啦,快来人呐…” 侯府大乱。 宁薇看着这番情形,杏眸之中火光跳跃,嘴角泛起一抹愉悦的微笑。 宁薇放箭时,避开了下人的睡房,是以下人基本不会被波及。 这样放火,对于有影卫保护的侯府主子来说,也只不过是受些惊吓罢了,并不会危及他们的生命。但是损失就不可避免了,想必这口怨气,他们很难咽下吧! 放完火,大家又回到了奇珍阁,点亮了灯树。 杨奕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样小菜,又烫上了一壶好酒。 宁薇满头黑线,这架势,怎么好像刚才做了什么大事一样。 杨奕给齐玄宸倒上了一杯暖酒,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六皇子殿下,今日之事可是你带的头,你可想过怎么善后?” 他这是要推卸责任了啊! 宁薇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齐玄宸郁闷的拧了拧眉,“放心吧,来奇珍阁放火之人,爷方才让人把他们绑去了侯府。这事赖不到爷头上,也赖不到你们头上。” 他笑道:“再说那些放火用的箭,可是侯府自己的箭。” 这个笑容格外阴险,杨奕看在眼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嘶 ̄这家伙不好惹啊! 这时,傅卓朗突然出声说道:“原来六皇子的轻功这般厉害,是傅某见识浅短了。” 宁薇心中一凛,她不明白,齐玄宸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暴露轻功? 只见齐玄宸笑了笑,眸含深意的看了看宁薇,轻声道:“都是宁六教的好。” “…”宁薇无语。 她什么时候教过他轻功?她怎么不记得。明明没有的事好不好? 只可惜,这黑锅她得背着。 “是你天赋好。”宁薇说完便转过头,状似无所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道:“大家还请为我保密,这件事不要外传,齐玄宸学了我的轻功,自然就成了我的打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不怎么好用了。” “…”这回轮到齐玄宸无语了。 看着大家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不适的别开脸,干咳了两声,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丫头实在可恨,不过是让她背个黑锅,她至于这样下他的面子么? 爷才不是什么打手呢,是相公,知道么?是你宁六以后的相公! 齐玄宸一脸怨念的睨向宁薇,而她却只做不知。 …… 宁薇心情愉悦的品酒之时,宁沛芷则裹着棉被在下人房里瑟瑟发抖。 回京之后的这几日,她一直无法安寝,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的计划为何会落空,为何夏红梅没死? 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宁薇脱不了关系,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宁薇为何能事事了然于心。 第173章 蓄锐 怎料,在宁沛芷思绪杂乱之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烟的味道,随后就是汹涌而来的火光,那些火就像是来自地狱一般,迅速靠近,仿佛着急的要将她吞没。 她吓坏了,被影卫救出来之后,她还是惊魂未定。 宁沛芷不知道,她的院子之所以火势最为凶猛,都是因为放火之人对她的特殊照顾。 不管是倒火油的那三个人,还是放火箭的宁薇,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宁沛芷的院子当成了重中之重。 宁沛芷恍惚之际,夏老夫人和侯夫人来了。 夏老夫人看见宁沛芷失魂落魄的模样,双眉不满的拧起,屏退了下人,上来就给了宁沛芷一巴掌。 宁沛芷平白挨了一巴掌,不知所措的捂着脸,抬起头委屈的看向夏老夫人。 侯夫人上前抱住宁沛芷,摄于夏老夫人的威严,不敢开口说话。 夏老夫人眼神犀利的看着宁沛芷,厉声道:“整个孙辈之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如今受到小小打击,你就如此颓废懦弱,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她伸手拂了拂胸口,继续道:“你对你姐夫的那点心思,你以为我不清楚么?当初我为你铺路,想要让你嫁给六皇子,你居然设计让宁海瑶去锦州,害她有去无回。六皇子才是最有希望登上大位的,你可知晓?” “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草包!”宁沛芷震惊不已。 在她看来,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也不是齐玄瑄,而是齐玄宇,再怎么也不会轮到草包皇子齐玄宸。 “草包?哼 ̄世人眼盲,你却是心盲,”夏老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算了,反正你已经无望嫁给六皇子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四皇子这一条路了,既然你一心跟着他,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越过沛容,你们姐妹要相互扶持,你可愿意?” 宁沛芷听言,心中狂喜。 她连忙点头应道:“祖母尽管放心,沛芷一定会和大姐相互扶持。” 夏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侯府全力拥护四皇子。” “咳咳 ̄”她捂着手帕咳嗽了几声,面色霎那间苍白了几分,她看了看宁沛芷,眼中闪过些许无奈,神情疲惫的再次开口:“这是唯一一条路了,侯府能否长存,就看四皇子日后的造化了。” “祖母,”宁沛芷咬了咬唇,轻声问道:“今日这场火…” “不提也罢,”夏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神情更加疲惫,“侯府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莫要再做那些无谓的小动作了,养精蓄锐,静待时机。” 宁沛芷闭紧了嘴,慎重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夏老夫人生来心机深沉,她说的话定是不会有错。 如今自身羽翼不丰,对手又实在强横,硬拼只会伤及自身,如今只能忍着。 待来日,再来一笔一笔的清算旧账! …… 一场天降大火,将侯府几个主院烧得七零八落,侯府主子们再次迁去了别院居住,想来要等侯府修葺好了才能重新搬回来。 这场大火来的诡异,侯府众人却不曾张扬,低调得不得了。 坊间传言,侯府恶迹昭著,这是惹了天怒,所以才遭遇火焚。 侯府再次成为民众闲时磨嘴皮子的笑料。 外头如何言说,宁薇一向鲜少理会,这天是奇珍阁开业的日子,她更加无暇理会。 一大早,剑眉便领着她来到了京城的一家绣坊。 宁薇要送给奇珍阁开张的贺礼,正是送来这里装裱的,因为时间比较仓促,是以今天才来取,不过也还好,最起码能赶上奇珍阁开张。 刚踏进绣坊,一阵吵闹声传来。 “来人,把这架屏风给本公子抬走。” “赵公子,万万不可,这架屏风并非小店所有。你把它抢走了,小老儿怎么向屏风主人交代啊。” “少废话,本公子可不是抢,喏,银子给你。” “你再这样,小老儿可要报官了。” “还愣着干啥?抬走…” 晃眼一看,发现他们正在争抢的,正是自己送来的装裱的孔雀牡丹屏风,宁薇无奈撇了撇嘴,示意剑眉过去。 剑眉立即走了过去,飞起几脚,踢开正要搬屏风的家丁,“掌柜的,我来取屏风了。” 老掌柜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喊道:“姑娘来了。” 继而又对那位争取屏风的公子哥说道:“赵公子,这架屏风正是这位姑娘送来的,你堂堂男子就不要让一位姑娘为难了。” “本公子管你是姑娘还是小姐,本公子看上眼的东西,就必须得到手,开个价吧!” 剑眉听言,不耐的拧起了眉头,挽袖握拳。 看这架势是要扁人了。 这时,宁薇认出了这位赵公子。 他是晴安郡主的独子赵宝,曾找过大哥宁浩磊的麻烦,宁薇当时正好在场,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宁薇勾唇一笑,“不知这位公子打算出多少银子?”说完便缓缓走上前去。 第174章 打趣 第175章 矜持 “就为了徒儿的孝敬,这茶我喝了。”阮丞相说的可不是手中的这杯,而是宁浩磊给他敬的拜师茶。 宁薇听言,立刻对宁浩磊说道:“大哥,赶紧拜师咯。” 宁浩磊瞪了她一眼,道:“六妹不得无礼,拜师岂可儿戏。” 顿了顿,又道:“自然是要择良辰吉时,慎重以对才是。” “正是,我儿能有幸成为阮相门生,实在是三生之幸,理应慎重以对。”宁昌兴接话道。 “宁贤弟言重了,”阮丞相看了看宁浩磊,又道:“拜师的确于师徒二人都是大事,那便再另择吉日吧。” 说着他又诙谐的对宁浩磊说道:“届时记得备好拜师礼,不然我可是会毁诺的。” 宁浩磊笑容满面的应道:“浩磊必定让恩师满意。” 这样一件足以震惊朝堂的大事,便在说笑间定下了。 宁薇心满意足,她格外乖巧的的替众位烹茶,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两个为官之人还有一个即将为官,他们凑在一起,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朝堂之事。 阮相忧心忡忡说道:“御林军副统领病重,只怕过不了多久副统领之位便会空悬。” 宁昌兴也听过此事,听到这话,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恐怕又是一场争斗了。” 其实如今朝堂稳固,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他们两个都是心思缜密之人,敏锐发现了朝堂之下的汹涌暗涛。 阮相看了宁昌兴一眼,喃喃道:“只可惜你二子年岁尚轻,不曾有过军功,如若不然,他倒是十分适合这个位置。” “他还且得磨练,自是赶不及的,依阮相看,这次会是何人上位?”宁浩焱只有十七,且从未行军打仗过,宁昌兴虽谦虚但也说得都是实话。 阮丞相屈指敲了敲桌面,沉吟良久,才道:“属夏家嫡长子最有可能。” 听到这话,宁薇动作微顿。 前世,夏名扬的确是御林军副统领,后来更是升为御林军统领。只是前世他有齐玄瑄和侯府相助,这一世他与侯府渐行渐远,他还能坐上副统领之位吗? 宁薇无法确定。 宁昌兴瞧见她的动作,轻咳了一声,道:“薇儿,你在这里定是感觉无趣了,不若去找你二哥他们吧,和他们一起也自在一些。” 阮丞相也道:“念青也一同去吧。” 两女听言,点头应声,告罪退下了。 …… 雅间走廊上,宁薇拉住阮念青,小声道:“念青姐,要不我们不要去找二哥他们了,找个地方品茶如何?就我俩。” 阮念青疑惑的看向她,见她面有难色,便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宁薇抿了抿唇,心虚不已。 阮念青想了想,又问道:“和你二哥有关?” “嗯。”宁薇见瞒不住她,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 阮念青见状,心中升起不安之感,她牵起宁薇的手,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神情焦急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快些告诉我,将事情从头至尾说一遍。” 她若是知道了宁浩焱的态度,必定会伤心难过。宁薇不想见到她那样,是以并不想细说此事。 可事到如今,不说是不成了。 她只好将何夫人来宁府之后发生的事,详说了一遍。 阮念青沉默着听完,半阖着眼帘,看不清情绪。 “一事无成…”阮念青突然重复说出了宁浩焱话中之词,她眼中泛起光泽,看向宁薇问道:“薇儿妹妹,你觉得你二哥会不会是怕拖累我?” “啊?”宁薇一脸呆愣,她想了许久,迟疑的问道:“会吗?” “为何不会?当初小辣椒不就是因为这个吗?肯定是他心中还有心结。”阮念青笃定的应道。 “你为何会觉得小辣椒是因为这个?” “那还用问吗?世人都知道二皇子贪杯好色,他有什么?人品不出众,说话欠玲珑,长相也实在一般。宁二哥可就不同了,他长相俊朗,说话风趣,人品百里挑一,且志向远大,他这样好的男子,有眼睛的女子都不会放弃。说到底她不就是看中了二皇子的身份么?若是宁二哥有个一官半职,她还会作那样的选择么?” 阮念青把宁薇说得一愣一愣的。 仔细想想,她的话又好像不无道理。 阮念青想了想又道:“他们是年少的情谊,宁二哥必定是极为看重的,小辣椒的选择,肯定是伤了他的心,让他觉得自己有所不足。” 她恼火的跺了跺脚,“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很是痴傻!” “…”宁薇瞪大眼睛看着此时的阮念青,结结巴巴的说道:“念…念青姐…矜持,要矜持。” 阮念青也瞪大了眼睛,回嘴道:“都这样了,还要矜持何用?” 她一把拉过宁薇的手,“走,找你二哥去,我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宁薇看着气势汹汹的阮念青,不敢有任何反驳。 摆出架势的阮念青,实在有些骇人。 果然,她就是个狂人无疑了。 …… 宁浩焱所在的雅间,是奇珍阁最大的一间茶室。 此时,这个茶室里坐了许多人,除了宁家一家,傅卓朗,还有不请自来的四位皇子。 不对,四个皇子中齐玄宥是他们请来的,虽然就算不清他也会来,但他们确实请过了,毕竟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嘛! 许是因为有太夫人和杨氏这些长辈在,众人无声的品着茶,茶室中十分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太夫人也不想打扰后辈相聚,便起身道:“人老了,坐久了身子骨不适,老身先行回府歇着了,焱儿你好好招呼诸位。” 她看了看齐玄宥,又笑道:“蔷儿和蔓儿也留下吧,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你们难得出来,就别跟我一起回了,晚些跟磊儿一起回吧。” 宁蔷和宁蔓应声行礼,太夫人便带着杨氏和郑姨娘离开了。 没有了长辈在场,茶室的气氛活跃了不少,众人品茶闲聊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雅间的门。 随后杨奕领着二皇子和小辣椒推门而入。 二皇子今日精神抖擞,看来还不曾喝过酒,真是极为难得。 宁家兄妹没见过二皇子,却也在看到小辣椒时明白了他的身份。 众人起身,将二皇子和小辣椒引到空座上坐下。 齐玄宇笑道:“难得在外遇见二皇兄,二皇兄今日怎的如此有雅兴?” 他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二皇子一向流连酒肆红楼,何时来过奇珍阁这等雅致的地方? 二皇子虽贪杯好色,却也是个好相处的,见齐玄宇问了,他便答道:“原打算随便走走,见这处热闹,便过来瞧瞧,不想却听说诸位皇弟也在,正好就来凑个热闹了。” 众人听言,齐齐看了小辣椒一眼。 心中皆暗道:看来二皇子极其看重这位新纳的侧妃呢。 说起来,二皇子还真是挺喜爱小辣椒的,平常这个时辰,他早已醉倒在了美酒美人怀中,哪里会陪妃子闲步? 从小辣椒进门之后,宁浩焱便噙起了谦和有礼的微笑,目不斜视的吃茶。而小辣椒则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了解内情的宁蔷,频频担心的望向宁浩焱,生怕他失了分寸。 其实,她的担心多余了。 在没见到小辣椒之前,宁浩焱心中或许还有些惦记,方才见到了她之后,宁浩焱只觉得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心里一阵轻松。 他之所以做出疏离的模样,只是单纯的不想多与他们接触罢了。 在他看来,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小辣椒,他都无需与他们太过熟络。 二皇子不知小辣椒与宁浩焱的旧事,一直再与几位皇弟说话品茶,倒也察觉不出任何不妥。 许是因为茶室中的气氛愈发轻松,小辣椒抬起头,看了宁浩焱一眼。 宁蔷正好看到这一幕,眉头立刻蹙起。 她分明看到了小辣椒的眷恋之意。 就在这时,阮念青拉着宁薇推门而入。 第176章 风向 第177章 画像 宁薇半靠在软榻上,吃着巧竹新琢磨出来的点心,笑道:“这个了因有几分本事嘛,他一句话,便让传言的风向变了,真是不可小觑。” 剑眉苦着一张脸,抱怨道:“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夸他,依奴婢看,那什么大师就是一个神棍,装神弄鬼,实在是无稽之极。” 宁薇微微一笑。 不管那个了因是否真有本事,他最起码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宁沛芷的确是恶鬼缠身。 宁薇就是那只恶鬼,怨气冲天的恶鬼。 就是不知道,了因大师有没有本事降服她这只恶鬼了? 她轻咬了一口糕点,笑着问道:“怎么他只说有恶鬼,没说要下山降服么?” 剑眉撇了撇嘴,道:“说是正要闭关呢!无暇下山伏魔。” “呵 ̄倒是真巧。”宁薇冷笑了一声,道:“这样也好,看来宁沛芷不用我们帮忙,也能嫁入四皇子府了,我们倒是可以省点心。” 她用手帕擦了擦手,狡黠一笑,“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可不能偷懒。剑眉,去帮我调上彩墨,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作画了。” “奴婢这就去。”剑眉疑惑不已,这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对付宁沛芷吗?怎么小姐反而有心情作画了? 剑眉百思不得其解。 齐玄宸听到宁沛芷死灰复燃的消息,便立刻潜进了临微院。 他来时,宁薇正提笔作画。 她安静的站在书案后头,俯下身子微低着头,眼神专注在纸上,神态十分认真。头上的流苏步摇,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摇摆,发出细碎动听的轻响。 齐玄宸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心头一阵阵发软。 宁薇画好最后一笔,直起身来,望向齐玄宸,“来了?”口吻如同多年夫妻一般随意。 一缕墨色青丝从她肩上滑下,散在胸前,风情无限。 “嗯,”齐玄宸快步走近,到她跟前时又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近。 他伸出手指,从她肩上执起那一缕发丝,爱怜的轻抚几下。 宁薇抬起头,杏眸含笑的望着他,“你还小么?居然还喜欢玩头发。” “只喜欢你的。”齐玄宸声音低哑,极为动人。 宁薇莞尔一笑,脸上浮上薄雾,她伸出手揽上齐玄宸的腰,未施粉黛的脸庞靠上他的胸膛。 齐玄宸心中一喜,桃花眸笑成弯月的形状。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鲜少有机会单独相处,更从容谈起亲密了,他可是想抱宁薇很久了,好几次在人前他差点抑制不住向她扑过去的冲动。 如今宁薇主动靠过来,他心中如填了蜜一般甜美。 他慌忙伸手轻按着她的头,生怕她突然离开。 宁薇明白了他的意图,甜甜的笑了。 他怀里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淡淡的龙涎香,干净简单,让人心旷神怡。 “小姐…”剑眉推门而入,便看到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她愣了一下,便低下头,站在原地。 齐玄宸瞪大了眼睛示意她赶紧离开,她却未曾看到。 见有人来了,宁薇立刻离开了齐玄宸的怀抱,理了理衣襟,强装镇定的站好,“有事吗?剑眉。” 剑眉抬起眼皮看了齐玄宸一眼,道:“巧竹让奴婢来问你,晚膳可有想吃的菜肴?” “…”就为这个?齐玄宸差点没当场发飙,他目光如炬的瞪着剑眉,不满之意铺天盖地的向剑眉袭来。 剑眉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心虚的撇过头,不去看齐玄宸。 宁薇瞪了齐玄宸一眼,便笑着对剑眉说道:“剑眉,你来看看我画的这副画。” “诶 ̄”剑眉立刻高兴的走了过来,她刚才还担心小姐会赶他出去呢,这下终于放心了。 宁薇刚画好的,是一副仕女图。 柳叶眉,丹凤眼,猪胆鼻,玲珑小嘴,娴静似娇花,身姿如弱柳。宁薇画工了得,仕女图极具神态,十分美艳。 剑眉细细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小姐,你怎得把宁沛芷画得这般漂亮?” 齐玄宸也一脸不解的看向宁薇,不明白她为何要画这个蛇蝎女子。 宁薇笑着问道:“像不像?” 两人齐齐点头。 “像就好,”宁薇再度提笔,在宁沛芷双峰之间点上一颗红痣,笑道:“缺了这个可不行。” 说着他抬起头问向齐玄宸,“齐玄瑄身上是否有特别的标志?” 齐玄宸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仔细的回想了良久,想起幼时齐玄瑄曾受过伤,他记得他伤在腰间,伤口颇深,应当会留下痕迹。 想罢,他指了指白纸上刻意留白之处,问道:“这里你是打算用来画他的?” “不错。”宁薇点了点头。 齐玄宸看了他一眼,夺过她手中之笔,“你不许画除爷以外的男子?” 说完便挥笔画了起来。 宁薇‘噗哧’一笑,摇头道:“那可不成。” “除了家人之外,不许画别的男子。”齐玄宸察觉她想耍他玩,马上添上了一句。 …… 第178章 心虚 宁薇郁闷的扁了扁嘴,嘟囔道:“真是无趣。” 齐玄宸手下不停,唇边却是勾起一丝得逞的轻笑。突然想到什么,又立刻抬头对宁薇说道:“赶紧去一边坐着,这副画你不许看。” “为何?”宁薇不解的歪着头问道。 “他身上的印记在腰上。”齐玄宸解释道。 宁薇撇了撇嘴,连忙转身走开,她才不想看到齐玄瑄的腰呢!哪怕是画在纸上的也不想看。 齐玄宸速度很快,不多时便画好了。 他笔下的齐玄瑄,披着一身寝袍,下身穿着一条白色亵裤,寝袍松松垮垮的系着衣带,露出腰部和胸膛,画纸上胸膛处留白,什么都没画,而腰上则画上了一条蜈蚣状的丑陋疤痕。 齐玄宸吹干画纸,便将画纸卷了起来,交给剑眉,嘱咐道:“不许让你家小姐看,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剑眉慎重的点了点头,她绝对不会给宁薇看的,免得污了她的眼睛。 宁薇看着主仆俩郑重过头的模样,失笑不已,无奈的说道:“放心吧,就算是你们求我看,我也不看。” 齐玄宸满意的点点头,“嗯,这样就对了。” 他转眼看向剑眉,道:“剑眉你可以出去了。” 剑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齐玄宸催促再三,她才说道:“主子,小姐到时辰用膳了,耽误了用膳时辰可不好,怕是老了会腹痛呢!” “…”齐玄宸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这丫头是在敢他走,对吧? 啧啧 ̄胆子越发肥了,竟敢拐弯抹角的赶他,真是反了天了! “知道了,宁六你赶紧去用膳吧,爷先回了,下次再来看你。”齐玄宸最终还是带着满腔的怨念走了。 无法,谁让宁薇是他的克星呢!对宁薇好的事,他全部都愿意配合,包括让她按时用膳这点小事。 “剑眉,你这是怎么了?”宁薇不解的望向剑眉,今天她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居然敢赶齐玄宸了,要知道她可是从来不会违抗齐玄宸命令的。 “嘘 ̄”剑眉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宁薇不要说话。 宁薇莫名其妙的闭上嘴巴。 剑眉悄悄的走到窗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圈,随后又缩进来,过一会儿又再次探出去,同样又是一番细致的打量。 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确定齐玄宸是真的走了。 她把窗户关得牢牢的,才走到宁薇面前,板起脸,神情严肃的说道:“小姐,你可知道你今日大错特错了?” “啊?我做错了何事?”宁薇被她闹的满头雾水。 剑眉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沉声道:“小姐,女子未出嫁之前,不能与男子过从亲密,你方才让主子抱你,就是大错特错。” 宁薇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她在说这个啊! 她无所谓的回道:“无妨的,反正我以后肯定会嫁给他。” “小姐,”剑眉的声音徒然提高了几分,吓了宁薇一跳。 剑眉见她吓到了,连忙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自然知道你认定了主子,才会让他抱你,可是小姐你要知道,女子要矜持,千万不要让男子觉得你很容易得到,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不稀罕了。” “嘻嘻 ̄”见剑眉一脸认真,宁薇立刻收住笑声,认真的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剑眉这才缓和了神色,轻声道:“虽说主子不像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但小姐还是得防着点,要是他哪天突然变心了,小姐不就亏大发了吗?” 宁薇心虚的连连点头,她可不敢告诉剑眉,这次是她主动抱上齐玄宸的。 其实宁薇倒是不担心齐玄宸变心,若是他敢变心,她就带着澈儿远走高飞,逍遥江湖。话虽如此,为了让剑眉安心,她还是决定以后要少与齐玄宸亲近。 许久之后,齐玄宸知道了宁薇不与他亲近的原因,暴跳如雷。曾一度放言要将剑眉嫁到他国去,只可惜那时的剑眉已经嫁给了他的手下,他无计可施,为了报复,居然时常将剑眉的夫君派去外地。只可惜,每次都被宁薇提前洞悉,宁薇便安排剑眉与他夫君同行,齐玄宸鲜少得逞。 见宁薇听进去了她的话,剑眉心安了,她晃了晃手里画卷,轻声问道:“小姐,这是画来做什么用的?” 宁薇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笑出了声,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来福客栈想来他们是不会去了。” 见剑眉满脸不解,宁薇又道:“把这幅画送给伍夫子,让他请画师照着这两个人的模样,画一个册子出来。” “画什么册子?”剑眉依然满头雾水。 “来福客栈风月记事,”见她还是神色迷茫,宁薇无奈的招手让剑眉将耳朵靠过来,她附在剑眉耳边小声说道:“伍夫子有手下看过他们两个幽会,到时候让他详述给画师听,再添油加醋一番,画出一本风月册子。” 她笑了笑,起身走了两步,又道:“先让伍夫子准备好,等他们两个的亲事传出风声,再将册子散出去,记得让伍夫子多准备一些,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剑眉总算是明白了宁薇的意图,难怪她画出的宁沛芷异常妖娆,剑眉嘴角不可控制的抽搐了几下,嘟囔道:“小姐你怎么会想到这么损的招数?” “损招才好呢,他们在来福客栈幽会确有其事,总不能按他们的心意,一直隐瞒着。”宁薇扬了扬眉,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话剑眉倒是赞同,这是她想不明白,宁薇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有这种风月册子的存在? 她哪里知道,前世宁薇也是成过亲的人,那时候为了让宁薇给齐玄宸留下子嗣,齐文帝没少授意皇后给她送这类册子。 要不是看了这类册子,宁薇又怎么会懂得扑倒齐玄宸,怀上澈儿呢? …… 去过普渡寺过后没几天,夏老夫人便给宁沛容送去了邀帖,让她和齐玄瑄回侯府别院一趟。 夏老夫人亲自让人送的邀帖,齐玄瑄自然是要重视的,他收到之后,便二话没说带着宁沛容来了侯府别院。 在别院用过午膳,夏老夫人便让宁沛芷和宁沛容出去走走,自己则独留齐玄瑄详谈。 安静的喝了一盏茶,太夫人才开口说道:“此次突然邀四皇子前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四皇子多多包含。” 在行宫发生的事,让齐玄瑄对宁沛芷失望至极,但是他很清楚,侯府是他最大的倚仗,他得罪谁也不会得罪夏老夫人。 齐玄瑄起身,没有半点皇子的架子,他拱手说道:“老夫人言重了,一家人何需如此客气。” 夏老夫人见他如此,自然心头畅快,她笑着说道:“即是一家人,四皇子也无需客气了。”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 “夏家早年风光,出了一个阁老,你母妃又嫁入了皇家,只可惜他们福薄,去得早,无法照拂于你。若是他们还在,你又怎会是今日这般田地?撇开别的不说,我也算是你的祖姑母,若是咱们两家还不能和睦,实在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哎 ̄” 夏老夫人说完,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齐玄瑄听了她所言,低下头沉默不语。 夏老夫人也不在意,她看了齐玄瑄一眼,又缓缓开口说道:“说我世俗也好,心大也罢,无论怎样,我还是要论亲疏做事的。放眼朝中几位皇子,也只有你与我侯府最亲,你好了我侯府自然也会好,你说是也不是?” 话中深意,齐玄瑄自然听得懂,侯府打算全心助他,他自然喜不自胜,他连忙点头应道:“老夫人说的极是。” 夏老夫人也点点头,又道:“你与我两个孙女自幼相识,都可算是青梅竹马,如今沛容已嫁予你为正妃。” 顿了顿,将目光转向齐玄瑄,“那沛芷你打算如何处置?” 第179章 哄骗 齐玄瑄心中咯噔一响,他还以为他和宁沛芷瞒过了夏老夫人,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此事。 要知道,几个月前,夏老夫人还在图谋让宁沛芷嫁给齐玄宸,此举正中齐玄瑄下怀。在他看来齐玄宸娶宁沛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宁沛芷嘛,好生哄骗一番,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大不了承诺她,等他除了齐玄宸之后,再娶她为四皇子妃好了。 宁薇若是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必然会知道,她前世之所以被安排嫁给齐玄宸,全是替宁沛芷受过。 不过就算没有宁沛芷从中作梗,她上一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那时候的她已经如浮萍一般无二了。 齐玄瑄沉吟片刻,有些迟疑的轻声说道:“老夫人不是对她另有安排吗?” 夏老夫人暗自冷哼,你以为齐文帝和六皇子是傻子不成? 她心中虽然不愉,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声音稍加严厉了一些,“那是以前,时移世易,沛芷如今已经没有机会了。” 齐玄瑄听言,清楚自己不表态不行,便再度起身说道:“我与沛芷从小相识,如今她被恶鬼缠身,我岂能坐视不管。听言恶鬼缠身之人嫁娶,应当找个阳气旺盛的门第,我生在皇家,自然是合适的。若是老夫人应允,来日我便上门提亲。” 夏老夫人心中清楚,今日她只要开口,齐玄瑄便会应下这桩亲事,虽说没什么好惊讶的,她听到这话,还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有皇家之气相护,沛芷定会无碍。” 又想到了什么,她继续说道:“嫁娶事宜,你便同沛芷商议吧,我年纪大了,实在不能为你们操持了。” …… 侯府别院所布置的都是春日之景。 冬日以至,别院难免显得萧条。 宁沛容与宁沛芷走在别院走廊上,皆兴致疲乏。 未曾多说几句,齐玄瑄便派人来唤宁沛容回府了。 宁沛芷目送她远去,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回府的马车上,齐玄瑄看着宁沛容,斟酌了一番,轻声说道:“本皇子见你憔悴了不少,可是因为沛芷?此番沛芷被恶鬼缠身,实在可怜,你是她的长姐,为她担心是自然的,可你也该多关心自己才是。” 宁沛容一怔,她憔悴是因为最近吃得不好,哪里是因为宁沛芷了? 不过,齐玄瑄以为她看重姐妹,还如此关心她,她自然不会说出实情。 “妾身与沛芷是嫡亲姐妹,她出事,妾身实在是忧心极了。哎 ̄今日见她愁眉不展,妾身真是于心不忍,也不知道何时她才能振作起来。” 宁沛容佯装出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齐玄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他道:“今日老夫人说起,恶鬼缠身之人,要与阳气旺盛之人婚配,才能解除后患。” “怎么?祖母要为沛芷安排婚事么?”宁沛容好奇的问道。 齐玄瑄点点头,“皇家之人阳气旺盛,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本皇子去侯府提亲,这样一来你们两姐妹居于一府,以后也能相互照应。” “什么?”宁沛容瞬间大喝出声。 齐玄瑄眉头竖起,神情极为不满,“这么大声做什么?此事乃老夫人的决定,你要违背她的意愿么?” 宁沛容胸口不停的起伏,紧咬着嘴唇,气得脸色通红,“不行,我要回去见祖母,我要问清楚,为何那么多皇子不选,偏偏要选你。” 此时的她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姐妹情谊,她一心只想毁掉这门亲事。 如今四皇子府里已经多了一个侧妃了,现在还要再来一个,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放肆!”齐玄瑄突然发怒,吓得宁沛容眼泪直流。 她委屈的坐在马车里,不敢说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齐玄瑄见状,将她揽进怀里,温柔的对她说道:“你这般伤心做什么?你是本皇子正妃,即便是她来了,也越不过你去。你与本皇子多年夫妻,难道还不明白本皇子对你的心意?” 语气中有些许失望之意。 宁沛容听出了他的失望,心中一慌。 她连忙摆手道:“我明白的,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不过是纳个侧妃罢了,与府中那个一般无二,你该高兴才是。这几年宁沛芷经常压你一头,等以后进了府,还不是要看你这个正室的脸色?” 宁沛容听言,眼睛一亮,她乖巧的靠在齐玄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道:“妾身就知道四爷是心疼妾身的。” 齐玄瑄紧了紧手臂,道:“知道就好,可不要再让本皇子失望了。” “妾身知道了。”宁沛容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心里盘算着,等回府之后,定要杜飘飘给她出出主意。 自从有了杜飘飘出谋划策之后,她算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知道自己就算哭闹,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要做的就是把夫君牢牢的抓在手里,只有这样,不管再有多少女子出现,她都有底气应对。 想着那个进府之后,还未见过齐玄瑄的宫婢,宁沛容心中舒坦极了。 …… 临微院闲间 矮桌上摆着一张画着并蒂莲花的画纸。 宁薇盘坐在软榻之上,手里拿着针线,照着画纸细心的做着刺绣。 她这是在绣荷包,而这个荷包则是打算送给齐玄宸的定情之物。 宁薇做针线活的手艺不佳,就算她用尽了心力,绣出的图案还是歪歪扭扭的,十分难看。 “嘶 ̄”冷不防被针扎了一下,宁薇丢下针线,将手指塞进嘴里,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剑眉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心疼的跑过来,担忧的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被扎了好几下了。”宁薇皱着一张小脸,神情沮丧。 继而想到,刚才她让剑眉去了阮府,连忙问道:“念青姐怎么样了?” 剑眉摇了摇头,神情更加担忧了,“阮小姐一直待在书房,都好几天没出来了,我去了她也没见,让人带话出来,说是想安静一段时间,让小姐不要担心她。” “你没告诉他,上次二哥是因为烫了嘴才跑走的吗?” “奴婢说了,可阮小姐说那不是重点。” 上次阮念青在奇珍阁走廊上等了许久,宁浩焱都没有再出现,想必她是真的伤心了吧,要不然她也不会不告而别。 仔细想来,念青姐说的对,烫到了嘴并不是重点,而是借口吧! “哎 ̄”宁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依她吧。” 她沉默了片刻,又拿起方才丢下的针线,神情满是无奈,“剑眉,你说我何时才能绣好一个荷包啊?” 剑眉想着先前宁薇让她烧掉的那些半成品,无奈的摇了摇头,“要不小姐还是别送荷包了。” “要不送玉吧,买一块别致的好玉,既简单又省事。”剑眉眼珠一转,兴冲冲的建议道。 “不好吧,好像很没心意的样子。”宁薇丢下手中的针线,用手撑着下巴说道。 剑眉瞥了瞥嘴,嘟囔道:“没心意也比绣荷包强,小姐你绣的荷包看都看不下去,别说送了。” “…”宁薇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剑眉,我的耳力可是很好的。” 剑眉抬头看天,一副‘奴婢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宁薇低下头看着那块凌乱不堪的绣布,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剑眉看着觉得无语,想了想,建议道:“小姐与其在此独自折腾,还不如去绣房请教那些绣娘,指不定让她们指点一番,小姐也能绣好这个荷包。” “怎么可能?含翠以前可是教过我许久的。”宁薇对此不抱希望。 第180章 问起 剑眉道:“说不准是含翠不会教人呢!绣房里那么多绣娘,总会有人能教小姐的。” “有道理。”宁薇连忙拿起针线篮,往绣房走去。 绣房里间,含翠正在教宁蔷绣双面绣。 宁蔷不日就要出嫁了,她的嫁衣一针一线都由她亲手绣成,如今只差红盖头未曾绣好了。 想来想去,宁蔷决定要用双面绣的绣法来绣盖头,是以她便来此向含翠请教。 她愿意学,含翠自然肯教,连宁薇都不必知会,她便开始教宁蔷了。 倒不是含翠不理会宁薇的想法,而是她知道,双面绣的技艺,宁薇并未打算独自私藏,宁薇定然会赞成她的做法,且宁薇之前也说过,若是宁家人想学双面绣,让她尽管教就是了。 就连二房之人也不例外。 除了宁家之人,别人想学那就不可能了,除非如同玉娘一样,签死契卖身到宁家为奴。 宁薇来到绣房,扫了众绣娘一眼,便说声问道:“你们几个之中,谁会教人刺绣。”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很会教人,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那种。” 剑眉忍不住低头憋笑。 “小姐,敢问要教到何种程度?”其中一个绣娘开口问道。 宁薇将画着并蒂莲的纸张拿出来,给她们一一传阅,“能绣出这副图就行了。” 看过图的绣娘们满头雾水。“小姐,这么小的图是要绣荷包吗?” “这种不是最简单的吗?” “只要基本的针法就行了呀!” 宁薇心虚极了,她尴尬的抿了抿唇,再度问道:“你们之中谁最会教人?” 这时,一个绣娘指着安静坐在角落里的玉娘,回道:“回小姐的话,应当属玉娘最会教人了。”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出声附和,“是啊,婢女的蜀绣技巧还是玉娘教的呢!” 宁薇听言,立即眉开眼笑,“那好,玉娘随我来里间。” 说完便往里间去了。 玉娘则沉默的站起身,低头跟了上来。 宁薇一进门便看到了认真学习双面绣绣法的宁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姐,你也在啊?” 宁蔷回过头,看见她手中的针线蓝,惊讶的问道:“你也要绣花?不会是也要学双面绣吧。” 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宁薇深受打击。 她无奈的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来学绣荷包的。” 宁蔷这才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这才差不多,双面绣你是不成的,能绣荷包就够了。” 她拍了拍含翠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含翠,以后六小姐的嫁衣,就看你的了。” 含翠笑眯眯的应道:“三小姐你放心吧,奴婢心中有数的。” “…”宁薇被挤兑得没地儿站了。 看着笑得欢乐的几人,她无奈的撇撇嘴,老实坐到了角落的椅子上。 高人出手,不同凡响。 玉娘不止绣艺了得,连教人也是非一般的厉害。 她只看宁薇拿针的手势,便清楚了她绣艺的程度,那就是完全不会! 玉娘让她忘掉以前学的全部绣法,重新从拿针学起。 在她的指导下,宁薇一天之内,居然绣好了并蒂莲的一片莲叶,且不是歪歪扭扭那种。 眼看天快黑了,宁薇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见屋里只有她和玉娘两人,便问:“她们都去哪里了?” 玉娘抬起头,轻声回道:“回小姐话,三小姐回去了,剑眉姑娘出去瞧晚膳,含翠姑娘在收看绣品。” 宁薇点了点头,看着玉娘额头上的疤痕,怔怔出神。 自从来临微院之后,玉娘便不再戴斗笠了,为免吓到旁人,她便每日蒙着纱巾。 纱巾能遮脸,却是遮不住额头,好在大家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倒是不会感觉到害怕。 玉娘感受到了宁薇的眼神,慌忙低下头。 宁薇回过神来,拉着玉娘坐下,轻声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澈儿也曾遭遇过火焚,宁薇对玉娘极为同情,一时不忍,便问了出来。 玉娘的呼吸立刻加重了几分,她拧着衣角,看了宁薇一眼,道:“昔年家道中落,玉娘遇人不淑,负心人放了一把火,玉娘便落得了如此下场。” 说起自己的惨事,玉娘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宁薇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想到什么,突然说道:“黄伟就是那个负心之人吗?” 黄伟便是在锦州卖双面绣给宁薇的那人。 宁薇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玉娘实在很像黄伟口中所说的亡妻。 黄伟曾说,他的亡妻拥有双面绣的技艺,且精通蜀绣,玉娘也精通蜀绣,如今也学会了双面绣。 第181章 庄子 玉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双面绣,宁薇是不会相信的。毕竟时间太短了,这么短时间内要学会双面绣,且与含翠一起绣出那么大的蓝孔雀牡丹图,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含翠心思单纯,不会多想,而宁薇却不是这样的。 在她看来,玉娘应该是原本就会双面绣,只是她深藏不露而已。 这是她为何又显露了呢?宁薇断定她是故意为之。 岂料,玉娘却茫然的抬起头,“黄伟是何人?” 宁薇见她不像假装的,心里生出了疑惑,她问道:“厅中那架梨花屏风不是你所绣吗?” 玉娘沉默了片刻,轻声回道:“那副绣品的确是出自玉娘之手,只不过玉娘并不认识名为黄伟之人。当初玉娘在乡间隐姓埋名,不料遇上天灾,逃难期间,包袱被一个凶狠的难民抢走,那副绣品正是其中一件。” 她不安的抬头看了看宁薇。 “小姐,玉娘不是有意瞒着您的,玉娘明白双面绣技艺珍贵,是以不敢外露。若是被贪心贼人知道玉娘还有这项技艺,必定会逼迫玉娘交出绣法,玉娘不愿落到那种境地。对小姐有所隐瞒,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说着,玉娘便跪倒在地。 宁薇没有急着扶她起身,她神色不明的看向玉娘问道:“那你如今故意泄露此事,又是为何?” 玉娘以头点地,她道:“玉娘想求小姐一事。” 宁薇眉峰微凝,玉娘连忙接着说道:“玉娘想求小姐为玉娘寻找孩儿的下落,玉娘知道小姐与阮夫子有交情,玉娘不求别的,只求小姐能对阮夫子说一句话。” “是什么话?”宁薇问道。 “请伍夫子帮忙注意头上有四个旋的五岁男童。”玉娘说完这话,已是泪流满面。 宁薇想了想,神色依然不明,“若是找到了,你又该如何?” 玉娘泣不成声的说道:“玉娘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宁薇叹了一口气,道:“好,此事我答应你。” 说完不等玉娘谢恩,便起身往外走去。 宁薇活了两世,怎么会听不出玉娘话中漏洞呢! 找孩儿却只是想知道他是否活着,这实在不合常理。宁薇是做过母亲的人,她知道,一个疼爱自己孩儿的母亲,是不可能任由孩子沦落成奴仆的。 玉娘有手艺,她完全可以以此来求宁薇,求她安排好孩儿的后路,可她却没有。 宁薇心里清楚,玉娘必定是还有所隐瞒,可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呢?看来还要好好查探一番才行。 …… 夏老夫人进宫,对齐文帝说明宁沛芷的情况,请求齐文帝允下齐玄瑄与宁沛芷的婚事。 齐文帝到是很好说话,没想多久,便应下了此桩婚事,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 侯府嫡次女与四皇子的婚事迅速传开,侯府两位嫡出小姐,一个为正室,一个为侧室,共侍一夫,又惹来了许多闲言闲语。 只不过,侯府放出风声,说宁沛芷恶鬼缠身,还未尽数除去,只能与阳气昌盛之人婚配。齐玄瑄乃是皇家子弟,他又自小将宁沛芷当成妹妹疼爱,不忍她受恶鬼摧残之苦,才下决心将迎娶她。 此言一出,倒是让许多人对齐玄瑄改观,认为齐玄瑄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娶一个被恶鬼缠身的女子,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宁薇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去了见了伍夫子一面,让他过几天就将小画本散出去,又托他帮玉娘寻找孩儿。 见过了伍夫子后,她便带着剑眉在京城大街上闲逛。 眼看宁蔷的婚期愈发近了,宁薇想要为她准备一些添妆,只是一直没有好主意。 她打算到处走走,说不定能想到点子。 看来看去,也不过就是首饰衣料或者摆件,毫无新意。 她兴致缺缺,决定还是回府算了。 不料走到半路,听到了一阵争辩声,好奇心使然,她带着剑眉走进发出声音的小巷。 “贤弟,你就相信我吧,那真是一处好地方。” “哎,不是小弟不相信你,只是小弟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你也知道,我家中管得严,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现银?” “嘶 ̄这可怎么办呀,我这回死定了。” “你卖得这么急,还不如直接拿去抵债算了。”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母亲送我的庄子,若是被她知道我拿去还赌债了,还不得抽死我呀。” “难不成你卖出去,就不抽你?” “…” ‘咳咳 ̄’宁薇站在巷口发出几声干咳声,巷子里的两人一阵慌乱。 待他们转过身,宁薇笑容微顿。 怎么又是赵宝这小子! 宁薇实在不想和赵宝有什么瓜葛。 赵宝是个典型的败家子,晴安郡主的俸禄,还有当年齐文帝赏赐的那些嫁妆,基本都被她这个宝贝儿子给败掉了。 赵宝此人贪图享受,他奢侈的程度令人咂舌。 据说,他房里养了将近三十个贴身丫鬟,这些丫鬟,每个所做之事都不一样。 有些负责穿衣,有些负责洗浴,还有暖床的,修脚趾甲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其中有一种丫鬟是最为可怜的。 那就是恭房丫鬟。 恭房也就是茅房,专门给主子出恭用的,而恭房丫鬟顾名思义便是在恭房里伺候的丫鬟。 啧啧 ̄连出恭都要伺候,简直不止是奢侈,而是极其恶心。 这些每天看着主子出恭的丫鬟,不知是何心情! 想到此处,宁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便要转身离开。 “这位小兄弟,你突然出声,可是听见了本公子的谈话?”宁薇今日是作男子打扮的,是以赵宝并未认出她来。 宁薇想着,晴安郡主的庄子,定然是不会差,便忍住想要离开的冲动,问道:“你要卖庄子?” “是啊,手头有些紧,卖一处庄子应急。”赵宝立即回话。 “不知是何处的庄子?有多大?”宁薇又问。 赵宝见她颇有兴趣,眼睛一亮,连他朋友溜走也没注意到。 “是京城北郊的一处庄子,在北山脚下,从北门出城,只需半个时辰便到了。” “北山?” 宁薇眼睛一亮,她记得前世北山有温泉,许多达官贵人都抢着买那里的地。只不过,不是现在,算算时间,应该是两年之后。 那里可是一块宝地啊! 前世是两年之后有人无意中发现了温泉眼,这一世虽还没有人发现,可泉眼也是存在的呀! 赵宝以为她不满意,立即说道:“别看北山荒凉了一些,那里的风景可好着呢!你看这个时节到哪里都是灰扑扑的,可北山那里还绿油油的。” 宁薇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北山上大多都是长青植株,自然是绿油油的。” 赵宝没想到她清楚北山的情况,心虚的笑了笑,“那里非常雅静,十分适合喜爱安静之人,依本公子看,肯定很适合这位小兄弟。” “那里只有几处小山村,除此之外,荒无人烟,自然安静。”宁薇又道。 赵宝郁闷的竖起眉毛,怒道:“你既然都知道,还问个什么劲?真是浪费本公子时间。” 说完,转身就走。 宁薇微笑着朝剑眉使了一个眼神。 剑眉便立即挡住了赵宝的去路。 “让开…” “这位公子不要着急,我是诚心想买下你手中的庄子,只是不知道房契在不在你手上?”宁薇认真的出声说道。 “你…额,你要买?你说真的?”赵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宁薇,“本公子可是要一次结清银子的。” 宁薇笑道:“没问题。” 赵宝眼中的怀疑更深,他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一脸防备的捂着胸口,道:“你不问问多少银子?” 看到他的动作,宁薇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问道:“多少?” 第182章 温泉 “四万两。”赵宝扬着头,伸出五个手指,神情十分高傲,一副‘你买不起的嘴脸’。 ‘噗哧 ̄’剑眉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还以为多少呢,不过是一盆花的价钱。 北山属于荒山,比不得京城内城地少人多,土地价格自然也就便宜非常。 赵宝也是看着宁薇打扮寻常,才会以为她买不起北山的地。 宁薇笑道:“如果你带了房契的话,咱们就一手交银钱一手交庄子,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赵宝连忙拿出怀里的房契,递给宁薇,“银子呢?” 宁薇今日本就打算给宁蔷置办添妆,自然带了银票在身上,她数了四万两银票,递给赵宝。 赵宝确认无误,才从怀里掏出在府衙盖过印章的转让契约,交给宁薇。 宁薇笑了笑,他倒是还算聪明,知道只有房契无用,一早便只拿出房契,这样就不用担心宁薇拿了房契跑掉了。 “北山虽然荒凉,但是我这庄子很大,很好找。你坐马车从北门出去,一直走,过了几个山村,便能看到庄子了。” 赵宝想了想,又补充道:“先说好,这宅子很少有人去住,里面只有几个打扫的下人,那几个人本公子就送给你了。你如果要住在那里的话,还是先修葺一番得好,不然出了什么事的话,本公子可不负责的。” 说着,他又掏出几张卖身契递给宁薇,“都是些老弱妇孺,卖不了多少银子,要是能用你就留着,不能用你就放了他们吧,让他们在附近的山村里养老也行。” 宁薇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些仁心,真是难得。 她接过卖身契,道:“我清楚了,还有事吗?” “没有了。”赵宝理了理衣襟,昂首阔步离开。 从宁薇身边走过之时,他耸了耸鼻子,暗道:这小兄弟身上的清香,怎么好像在哪里闻过似的? …… 看了看西山的房契,宁薇思虑了片刻,转身往六皇子府方向去了。 西山有温泉,如今还不为世人所知,若是这时候买下西山的地,待挖出温泉之后再高价卖出,必定是一本万利的。 宁薇原本也想过与宁昌兴商量一番,宁家是绝对有实力买下这块地的,但是仔细想想却还是觉得不妥。 宁家已经出了不少风头了,若此时再大动干戈买地,实在太打眼。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便宜齐玄宸,让他将这件美事揽下。 苍凌是六皇子府的护卫,在府内巡视是他的职责。这日他带着一队侍卫巡逻到一处墙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在墙角站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之际,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啊 ̄”苍凌凄惨的趴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侍卫们一阵慌乱,拔出手中的大刀,将苍凌团团围住,准确的说,是将从天而降的剑眉团团围住。 “嚎什么嚎!”剑眉淡定的从苍凌身上爬起,鄙视了他一眼,道:“还不快滚开,还想被砸一次么?” 苍凌听到此话,立刻往旁边滚了滚。 剑眉则抬头看向墙头,侍卫们不知所措的跟着抬起头。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逆光站在墙头,随后她纵身一跃,翩翩落地,姣好容颜展现在侍卫面前,宁薇明明穿着一身男装,侍卫们依然心跳加速。 除了六爷,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男子呢!就是稍稍黑了一些。 为了剑眉方便在六皇子府进出,齐玄宸特意叮嘱过苍凌,是以苍凌清楚来人是宁薇。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巡逻。”苍凌爬起来,见侍卫们一个个呆愣着,连忙吼了一嗓子。 敢这样看着六爷的人,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苍凌抱拳向宁薇行了一礼,道:“六爷进宫了,两位去正厅稍候片刻可好?” 宁薇见时辰还早,便点了点头,径直往正厅而去。她曾在这座宅子里生活多年,自然对这里的路熟悉异常。 经过通往后院的垂花门时,宁薇停下了脚步。 站在原地静静的往门里看了许久,才再度抬脚来到正厅。 一盏茶的功夫,齐玄宸便回府了。 进门便听到了苍凌的禀报,他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冲到了正厅门口。 他在门前停下脚步,放缓了呼吸,又整了整衣襟,才面带微笑的示意下人推开门。 “宁六,你怎么来了。”略微急促的嗓音,暴露了他雀跃的心情。 宁薇好笑的回过头,道:“有好事便宜你。” 齐玄宸听言,心中开始胡思乱想,他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是何好事?”莫非想通了要向爷袒露心声? “有一笔一本万利的好生意,你要做吗?”宁薇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顾自的向他发问。 齐玄宸撇了撇嘴,兴致顿减,他姿态闲散的坐到宁薇旁边的椅子上,可有可无的问道:“什么生意?” 感觉到他的变化,宁薇有些莫名其妙,继而想到北山温泉,又喜笑颜开的说道:“我得到消息,说北山有温泉,你若是想大赚一笔银子,此时买下北山的地皮,挖出温泉后,保证你赚个盆满钵满。” “温泉?”这下子齐玄宸有了兴致。 京城这一带冬日格外寒冷,若是真的有温泉,那可真是一件美事。 撇开银子不谈,就算是齐玄宸自己也想有个温泉山庄,冬日也多了一个避寒的好去处不是? “北山真的有温泉?”齐玄宸再次确认道。 宁薇点点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又道:“我只知道北山山脚一定有温泉,至于泉眼分布在何处,我就不清楚了,还得你派人去寻才行。” 她只知道赵宝卖给她的这座宅子里,绝对是有泉眼的。 因为前世晴安郡主的这一处山庄,便是北山最大的温泉山庄,只不过同样也被赵宝这个败家子给卖了。为这事,晴安郡主在大街上追打赵宝,闹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宁薇又对齐玄宸说道:“我已经买下了晴安郡主在北山的庄子,打算作为给三姐的添妆,只是这座庄子许久未有人住过,肯定要修葺一番才行。” 不等宁薇提出要求,齐玄宸便接话道:“这事交给爷,爷帮你全权办妥。” 宁薇莞尔一笑,“那就多谢你了,阿宸。” “嗯 ̄”齐玄宸听到这个称呼,一脸餍足。 他伸出手,握住宁薇搭在椅把手上的纤纤玉手。 宁薇下意识的看了剑眉一眼,想起剑眉的忠告,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见齐玄宸满脸不愉,宁薇微微扬起下巴,“不要动手动脚,注意仪态。” “…”齐玄宸耷拉着脸,很是郁闷。 宁薇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又道:“别忘了要把温泉眼挖出来,修建温泉浴池。” “在你三姐出嫁前完工是吧,爷知道了。”齐玄宸没好气的回道。 宁薇想了想,又道:“晴安郡主独子赵宝,有些可取之处,若是可以的话,将他拉过来也不错。” 齐玄宸莫名其妙的睨了她一眼,“晴安郡主与侯府私交还算不错,也算得上是侯府的助力,将他拉到我们这边倒也还行。”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是能让宁薇另眼相看的,还是个男子,他一定不会让其好过。 看来赵宝有得受了。 宁薇说完正事,便离开了六皇子府。 齐玄宸本以为可以和宁薇亲热一番,结果连手都只碰到了一下,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宁薇走后,他独自生了许久闷气,才唤来了他的贴身影卫。 这个影卫名字就叫影,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永远跟在齐玄宸身边,形影不离,除了齐玄宸,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齐玄宸吩咐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吩咐人去把北山山脚的地全都买下来,还有尽快寻出温泉眼,修葺庄子。” “属下领命。”飘忽的声音响起,继而黑影悄然离去。 …… 四皇子府 入夜,门房小厮将一个木盒紧紧抱在怀里,快速往书房跑去,他额角有汗水低落,脚步也有些沉重,看来怀里的木盒分量不轻。 第183章 画册 书房里,齐玄瑄看着府中的账目头皮发麻。 翻了几页,全是赤字。 谁都想不到,堂堂皇子府竟然入不敷出,仅靠俸禄支撑度日。 想着连日来的诸事不顺,齐玄瑄心绪烦躁,抬手抓起桌上的账本扔出老远。 这时门口出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齐玄瑄拧起眉头,耐下性子坐下,沉声道:“进来。” 门房小厮推门而入。 一般来说,门房小厮是不允许进主子房里的,他们只能将话传给主子身边的下人,再让下人进房传话。 可今日这个小厮却是失了礼数,他不顾书房门口的下人阻拦,执意闯了进来。 齐玄瑄见状,眼睛危险的眯起。 门房小厮支起胳膊关上书房门,将木盒轻轻放在地上,才下跪禀到:“四爷,府外有一个陌生男子前来求见,他让小人亲手将此盒送到四爷面前。” 齐玄瑄觉得事有蹊跷,并未指责门房小厮,沉声道:“将木盒打开。” 门房小厮将木盒转向齐玄瑄,掰开木盒上的铜扣,缓缓打开木盒。 木盒中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一盒金元宝出现在齐玄瑄眼中。 齐玄瑄心脏猛地一跳,“送这个东西的人是谁?可有自报家门?” “回四爷,他只说是个商家,未曾详说身份。”门房小厮恭敬的回话。 齐玄瑄沉吟了片刻,又道:“你先出去吧,告诉那人,今日本皇子无暇见他,将这盒东西退还回去。” “是。”门房小厮不敢多问,盖上盖子,抱起木盒出去了。 门房小厮刚走,齐玄瑄便吩咐心腹之人去查探来人的底细。 他如今正是缺银子的时候,虽然还不至于为刚才那些金元宝失去理智,却也是重视异常。 身为皇子,巴结他的人不少,可出手这么大方之人却是少之又少。齐玄瑄生性谨慎小心,不明来历的东西自然是不肯收的,是以还得确认此人所为何事才行。 来人并未刻意隐瞒身份,是以齐玄瑄很快就得到了他的详情。 那人名叫黄伟,原是一个难民,前几月前来京城途中,无意中救下了京城的一位富商,得富商赏识,便将他带在身边。 近日,那位富商突然身染重病,念及子女不擅经商,便将自己的生意交付于黄伟。 这位富商是做青楼生意的,在京城虽不算拔尖,却也是颇为富贵,家财极为丰厚。 尚有家人,却将产业交在外人手中,此举自然引起了家人的不满,他的家人便想方设法,欲置黄伟于死地。 黄伟一个外乡人才来京城不久,得到了大笔财富,却无人帮扶,是以黄伟现在处境堪忧。为寻一门助力,他才携重金前来四皇子府求见。 齐玄瑄听到这些情况,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一个外乡难民,短短时间变成京城富商,所说此事之中没有什么猫腻,齐玄瑄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京城地界上,强人如云,黄伟不管有多少手段,没有强大的靠山,必定会败得一塌糊涂,甚至连小命也不保。 不过,既然黄伟求到了他这里,他倒是不妨帮他一把。 黄伟这种人,虽卑劣下贱,却是当得一用,正好他此时手中就缺这种能为他生财之人。 像他这样的人,必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齐玄瑄安心的等着黄伟再次登门。 果然,一如他所料,黄伟再次登门求见。 就在当晚的半夜。 这个时间比齐玄瑄想象的还要早上许多。 说起来黄伟还真是聪明,知道齐玄瑄需要时间查探他的底细,第一次来故意选在了入夜时分。 而第二次,则选在了更加掩人耳目的半夜,且他没有从正门求见,而是到了后院偏门。 齐玄瑄对他的做法极为满意,便叫人将他带到了书房。 黄伟这次来,没有带之前那个木盒,而是用一辆平板车,拉来了两个竹筐。 四皇子府的下人,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两个竹筐搬到了书房之中。 下人们放好竹筐出去,关上了房门,书房中只剩下齐玄瑄与黄伟二人。 黄伟掀开拿开竹筐上面的大白菜,漏出里面的金黄之色,便一言不发的低头站在书房中央。 齐玄瑄面无表情的扫了竹筐一眼,明知故问道:“说吧,所求何事?” 黄伟连忙跪倒在地,“回四皇子殿下,小人想投奔您,愿终身为奴,还望四皇子殿下收留小人,小人必定对您忠心不二,纵使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哼!”齐玄宸冷笑道:“你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何必说那么虚假?” 不等黄伟开口,又道:“不过,本皇子倒是可以收下你,只不过,护着你多久,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小人定不会让殿下失望。”黄伟面露喜色,立即磕头谢恩。 …… 有了黄伟的投奔,四皇子府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拮据。 齐玄瑄这日见过宁沛芷之后,心情更是舒畅。 侯府此次果真是带着十二分诚意来的,宁沛芷出嫁列好的聘礼单,明显就是变相给予他财力支持。 时至今日,侯府还有如此庞大的财力,是齐玄瑄没有想到的。 他原本以为,侯府已经只剩下侯爷手中的兵权了。 看来夏老夫人实在是深藏不露。 说起来,宁薇也以为侯府财力不济,看来是她轻敌了。 只是,齐玄瑄没有高兴多久,就被下人送来的一本画册给惹怒了。 齐玄瑄翻看了几页,便愤怒的将此本名为‘来福客栈风月记事’的画册扔了出去。“给本皇子去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以本皇子入画,诋毁本皇子名声!” 只可惜他即便再愤怒,也查不出此本册子的来路。 这些册子似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画中交合之人形态逼真,惟妙惟肖,像足了齐玄瑄和宁沛芷。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这本画册之上的来福客栈,正是他俩幽会的客栈,且有数页画的是他与宁沛芷在厢房桌上行房那次,连动作姿势都与那天一模一样。 为显逼真,画本上还标注了日子和时辰。 一股凉气迅速窜上齐玄瑄的脊背,他知道若不是有人亲眼所见,绝对画不出这样逼真的淫画。 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那人到底是谁? 四皇子府后院。 宁沛容五官扭曲的翻看着‘来福客栈风月记事’。 画本中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妹妹,两个都是她能一眼便认出来之人。 看着女子双峰间的红痣,还有男子腰上的伤疤,宁沛容愤怒异常,她发疯似的撕掉手中的画本,眼中露出怨毒之色。 杜飘飘捡起撕得七零八落的画本,轻声问道:“皇子妃,这上面的写的是哪一天?” “呵!不就是太后给宁蔷赐婚那天么!他们居然…居然早就厮混在一块了,只有我像傻子一样一直在被他们骗。” 宁沛容气得眼泪汪汪往外冒,她甩了甩广袖,道:“我要去告诉祖母,让祖母给我主持公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 杜飘飘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皇子妃千万不能冲动,说不定…” 她犹豫了片刻,便道:“说不定夏老夫人早已清楚此事,不然她也不会让二小姐嫁过来,毕竟侯府两位嫡女共侍一夫,说出去…”说出去很难听。 杜飘飘并未把话说完,宁沛容便扑倒在地放声大哭了起来,“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呜呜…我做错了什么?呜呜…” 第184章 贫嘴 第185章 灵符 第186章 宽心 前些日子太夫人安排了稳婆住进芙蕖院,那些都是府里的老人,很是稳妥,范氏如今的身子又极为康健,倒是用不到泽兰了。 “你这是有什么打算吗?”范氏好奇的问道。 “是有些想法,”她又看了泽兰一眼,道:“我想让她随三姐去五皇子府,她懂医理,兴许能帮到三姐也说不定。” 泽兰听言,咬了咬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范氏也看了泽兰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六妹,三妹出嫁,祖母必定安排了懂医的陪嫁。” 想了想,她又继续说道:“说起来,泽兰与我十分贴心,我也看得出来,她心里应该是有些想法的,不若你听听她是怎么想的,如何?” 宁薇自然知道太夫人早有安排,只不过她与泽兰相识了两世,她对泽兰更加放心,才会生出让她跟着宁蔷的想法。 听范氏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该听听泽兰的看法,她也不想逼泽兰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想到这里,宁薇问道:“泽兰,你是怎么想的?” 泽兰踌躇了片刻,便缓缓跪下,“回小姐,泽兰想…”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宁薇一眼,继续道:“泽兰想跟着师傅去医馆。”泽兰拜孙白为师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清楚如今孙白坐镇康济医馆。 泽兰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死契婢女,她知道去医馆是一个奢望,可是当宁薇问起,她还是将想法说了出来。 她觉得,告诉宁薇她的想法,或许还有机会,若是不说,那就永远不可能了。 宁薇听了她的话,低下头思虑了一番。 她清楚泽兰醉心医药,也一直都很看好泽兰。 前世泽兰帮过她不少,说实在的,她不希望泽兰去医馆。医馆之中毕竟都是男子,泽兰一个妙龄女子经常待在那里,诸多不便。在她看来,这对泽兰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原本她还想着,让宁蔷帮着泽兰寻一门好亲事,让她这一世能过得安稳一些。 却不曾想,泽兰想要的却是这样。 宁薇看着泽兰,问道:“医馆里都是男子,你的名节还要是不要?”她的语气颇为严厉。 “小姐,泽兰愿终身不嫁。”泽兰伏在地上,语气坚决。 既然这样,宁薇也没有理由再阻挡了。 她心中突然升起明悟,并不是所有人都只盼安稳,为了自己所愿,就算前路艰难又有何妨? 宁薇扶起泽兰,“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今生她足够强大,成全一个泽兰又有何妨。 “那三小姐那里…”泽兰站起身,有些担心的问道。 “是我过于担心了,正如大嫂所说,祖母定然会安排好一些的,你无需介怀此事。”宁薇洒脱一笑。 三姐即便没有泽兰,她也依然有人相护,而泽兰没有了这次机会,只怕是会终身遗憾。 范氏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呀,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你如今该是玩耍的年纪才是,别想太多,没得累着自己。” 宁薇心中温暖,乖巧的点头应下。 估摸是被前世吓坏了,如今的她,巴不得事事安排妥帖,还真是过于操心了,看来她也该适时放宽心一些才是。 …… “鸳鸯摆件一套,暖白玉如意一对,金镶琉璃一尊,浮光流锦八匹,翠玉鸾鸟头饰一副,牡丹金步摇一对,玉桂圆一斛…” 送嫁妆的太监站在宁府大门处,大声唱出聘礼单子。 宁家人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一件件红色箱盒装着的聘礼被人抬进宁府。 宁蔷默默地站在太夫人身后,低着头,脸色如那些箱盒一般红艳。 聘礼进门,宁昌兴神情有些怅然。 一晃眼,女儿就要出嫁了,原本他还想多留宁蔷一些日子的。只可惜计划终是赶不上变化,皇上旨意一下,即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愿,也只得将女儿嫁出去。 好在,女婿是个纯良的。 虽说不利于行,但这些日子看下来,即便他眼光苛刻,也挑不出齐玄宥半点不好。 其实何止是宁昌兴,宁家众人个个都舍不得将宁蔷嫁出去。 宁浩焱突然小声的嘟囔道:“等三妹出嫁那天,一定要好好出口怨气才行。” 站在他两边的宁浩磊和宁浩鑫连连点头。 如花似玉的姊妹不久就要冠上他人姓氏了,他们兄弟三个实在是不舍的很,若是不好好刁难一下齐玄宥,还真是说不过去。 宁薇耳力最是好,听到嘟囔声便抬起头,看着三个哥哥摩拳擦掌,幼稚非常的模样,她忍不住暗笑不已。 第187章 添妆 齐文帝颇为重视此桩婚事,送来的聘礼也十分丰厚,只是宁家人并不看重这些。 宁昌兴直接命人将聘礼全数抬进了蔷薇院。 这些东西每一件都会作为嫁妆陪宁蔷出嫁,当然宁蔷的嫁妆还远远不止如此。 这些天,令宁家人最为头痛的,就是嫁妆了。 按规制,王爷娶妃,嫁妆不能超过一百六十六抬。 可宁家人一向重视女儿,从宁蔷呱呱落地开始,太夫人和杨氏就在陆续为她积攒嫁妆。 就说嫁妆之中的雕花大床吧。 从宁蔷出生起,太夫人便派人四处寻找上好的楠木,等找到满意的楠木,宁蔷都已经十岁了。等到她十三岁之时,造床的工匠们便开始打造大床,如今宁蔷即将十七,光打造的时间就整整历时四年。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宁家女儿的嫁妆可说是细致到极致了。 还需一提的是,这些打造嫁妆的工匠,都是宁家家养的匠人,这样便能保证,宁家女儿的嫁妆无人能洞悉里面的玄机。 一百六十六抬嫁妆,对寻常人家来说,遥不可及。可对宁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 太夫人和杨氏如今最为头痛的,就是怎么把那些准备好的嫁妆,塞入一百六十六抬箱笼里。 为此,她们每日聚在一起商量,还减去了许多她们认为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可还是未能解决问题。 要不是宁家孙辈有五个女儿,估计宁蔷的嫁妆会比现在还要丰厚。 可以说,不管是谁娶了宁家女儿,光是嫁妆就可以保证他们一生富贵,吃穿不尽了。 宁薇这段时间,经常听祖母和娘亲说起有关嫁妆的烦恼。是以她准备的添妆,都是轻便的,只不过价值几何,就不得而知了。 宁蔷出嫁的前一晚,阮念青来到了临微院。 她已经许久没来宁府了,此次若不是要为宁蔷添妆,她还真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来。 宁薇与阮念青说了一会子话,外出的剑眉回来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缓缓走到宁薇身边,将锦盒递给她。 宁薇好奇的打开锦盒,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这是做什么?” “六爷说这是他送给三小姐的添妆。”剑眉轻声说道。 其实齐玄宸的原话是:这是爷送给大姨子的添妆。 当着阮念青的面,剑眉没好意思这样说。 宁薇撇了撇嘴,嘟囔道:“他送什么添妆?真是瞎起劲。” 嘴里是这么说,心里是怎么想得就不得而知了。 阮念青好奇的凑了过来,往锦盒中瞧了一眼。 只见锦盒中装着一颗浑圆的珠子,这颗珠子有桂圆大小,微微有些发绿,看起来有些平常。 阮念青是个有眼力的,她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物,她望着宁薇惊讶的问道:“这是夜明珠么?” “应该是吧。”宁薇不置可否的回道。 她当然知道这是夜明珠,前世她在瑞王府库房里见过。 她还知道上次齐玄宸送的暖宅贺礼,千年珊瑚上镶嵌的那颗珠子也是夜明珠。 只是那架珊瑚放在正厅之中许久,还没人察觉那上面有一颗夜明珠。 宁府中入夜便会点上灯,彻夜不灭,实在是没有机会让人见到夜明珠的光辉。而明知此事的宁薇又不想提,是以至今为止,没有下人知道那里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而宁家的主子们,心中应该是有些数的。 不说别人,就说太夫人,她年轻时跟着宁老侯爷身边,不知见过多少绝世珍宝,她的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还好,这件东西不占地方,就留下吧。也别装在锦盒里了,用布包起来放在我送的添妆里面吧,不然娘亲该怪我送去的东西占地方了。” 宁薇说出这话,阮念青忍不住好生鄙视了她一番。 这等珍贵的物件,也只有宁薇会嫌它占地方了吧! 这东西可是异国珍宝呢!在大齐国就算掘地三尺,也挖不出这样的宝贝。 …… 大齐国风俗,新嫁娘出嫁的前一晚是不能睡的。 宁薇和阮念青来到蔷薇院陪宁蔷说话。 不料,还有人比她们早到。 “二婶,五姐,七妹,八妹。”宁薇进门便给众人打了招呼,拉着阮念青在宁蔷身边坐下。 接到宁蔷出嫁的消息,二叔宁昌隆便赶在婚期前几日,带着二房家眷来到了京城。 小王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宁薇又介绍阮念青给她们认识。众人说了一会子话,小王氏看了看剑眉手中的锦盒,笑问:“先别忙着说话,薇儿快将你送的添妆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宁薇大方的笑了笑,对剑眉说道:“把盒子打开吧。” 剑眉打开锦盒,揭开锦布,一副美轮美奂的头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顶簪一个,花簪、钗、步摇,耳坠,金镯各一对。头面以黄金打造,花样罕见特别,金光流彩,异常美丽。 饶是在场之人都见过不少好东西,依然也被这套头面给惊艳住了。 宁蔓小心翼翼的靠近锦盒,细细观看了一番,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六妹,这头面上的花朵真好看,是什么花呀?” 此言一出,大家齐齐转头看向宁薇。 宁薇笑着解释道:“这花名为金丝芙蓉,金丝芙蓉的花朵正是黄色,以黄金打造,恰到好处。” 金丝芙蓉花朵娇小,花蕊成丝狀,盛开之时,花蕊散开,极为赏心悦目。可惜的是它并不算名花,京城的气候不宜栽种,是以大家不曾见过。 “六妹的眼光真好,这副头面戴在三姐头上,必定十分好看。”宁蔓十分喜欢这副头面,她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嘟囔道:“若不是添妆,我都想动手抢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着宁薇问道:“六妹,你是在哪家铺子里置办的?告诉我吧,我也要置办一套。” 剑眉抿嘴一笑,道:“五小姐,这副头面是小姐亲自画的式样呢!全京城只有这一副。” “啊?”宁蔓失望的嘟起了小嘴。 宁蔷见她如此失望,笑着说道:“五妹为何不让六妹也给你画一副?” “是啊,六妹…”宁蔓立即又有了精神,拉着宁薇的胳膊不放。 宁薇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笑着打趣道:“等你成亲的时候再说吧!” “不行不行,天知道还要等多久呢!你先给我画,好不好,大不了倒时候你就不要再送添妆了。”宁蔓不依不饶的说道。 小王氏见状,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愈发没脸没皮了,可不许再胡…” 话还未说完,小王氏便连忙抬手,用手帕捂着嘴干呕不止。 宁蔓见状,连忙走过去,轻拍她的后背,“娘,你还好吧?” 小王氏摆摆手,依然干呕不止。 宁薇眼睛一亮,低声问道:“二嫂,你是不是…” 小王氏脸色一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宁蔓则兴奋的说道:“听大夫说,有三个月了,娘一直没察觉,在来京的路上就觉着不舒服,今日请徐大夫把了脉,这才知道的。” 二房又要再添新丁,若是个男娃,二房便后继有人了。 听到这等大喜事,宁家姐妹皆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真是大喜事啊,五妹,你快扶二婶去歇着,”宁蔷看了看睡眼朦胧的七妹和八妹,又道:“把她们也带去歇着吧,六妹和念青姐陪着我就好了。” 宁蔓点点头,扶着小王氏,带着两个小的回去了。 临走还给宁薇使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忘了给她画图样。 宁薇从锦盒角落摸出用布包着的夜明珠,递到宁蔷手中,“这个是六皇子送给你的添妆。” 第188章 出嫁 第189章 夜话 第190章 狐裘 第191章 愁绪 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宁浩焱的身影,正想发问,宁浩焱便大步走了进来。 宁薇微微一笑,道:“二哥今日怎的这么迟?” 宁浩焱抖落了袍子上的雪花,笑着回道:“晨练迟了一些,倒是被你抓到小辫子了。” 随后他大步走了上前,向太夫人问过安,才走到宁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伙儿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太夫人留下了杨氏和小王氏,让其余人都各自回去歇息了。 出了清和堂,宁薇拉了拉宁浩焱的胳膊,轻声说道:“二哥你别急着回院子,去妹妹哪里烫壶好酒如何?” “好呀,这就去吧。”宁浩焱立即答应了下来。 不料,宁薇抬眼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李姨娘,摇了摇头,轻声道:“妹妹还有点事,二哥你先过去,妹妹马上就来。” “好,我先过去把酒烫好。”宁浩焱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转身往临微院去了。 宁薇快步追上李姨娘,轻声唤道:“李姨娘,请留步。” 李姨娘听到她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停下脚步,“六小姐有事吗?” 宁薇点了点头,斟酌了一番,轻声问道:“方才当着祖母的面,我没好细问王家之事,你一直都在锦州,是否知道其中内情?” 提起王家,李姨娘不屑的撇了撇嘴,她瞧了瞧四周,把宁薇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的开口说道:“六小姐,你可是不知道,那王家可是有个极厉害的。” “哦?是谁?”宁薇问道。 “嘶 ̄”李姨娘想了想,撕了一口凉气,拍着胸口道:“不就是那个王雪柔的娘么,她可真是要命呢!” “你二叔不是在锦州给王家买了座宅子吗,那个女人很不满意,经常到府里来闹,说是她一对儿女都被咱们家给折腾死了,让咱们赔银子呢!还说要住进宁府,你二叔不答应,她就在府里撒泼打滚,那叫一个不要脸呐!” 李姨娘顿了顿,又道:“上次她还拿你二婶说事,说得那叫一个难听,啧啧 ̄我看着姐姐脸都气青了呢!” “二婶有什么可让她说的?”宁薇皱起了眉头。 李姨娘抿了抿嘴,道:“不就是说姐姐不是姓王的,说她不配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还说太夫人不明亲疏,给自己的儿子娶了个野种进门。” 宁薇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来二婶在锦州当真是受了许多委屈。 小王氏乃是太夫人庶妹的女儿,原本的确不是姓王,她是被本家抛弃,才被接回王家的。 太夫人怜她母亲早逝,后来才将她带在身边,没想到却是遭到旁人说这样的闲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舅叔公是什么态度?” 李姨娘回道:“老爷子倒是个明事理的,只是他到底是老了,管不动那婆娘,别说他了,就是王雪柔她爹也管不动她。这次他们王家没人来京城,许就是不想给咱们家添麻烦呢!他们要是来,那婆娘铁定是会跟来的,到时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说到这里,宁薇心中也算是有了个谱。 她看了看李姨娘,道:“多谢李姨娘为我解惑,耽误李姨娘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了。” 李姨娘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想到什么,踌躇了一番,轻声问道:“六小姐,我可否求你一个事啊?” 宁薇问她何事,她又扭捏了一阵,告诉宁薇她想要请徐太医帮她诊脉。宁薇知道她也是想要求子,便应了下来。 李姨娘此人虽说有些小家子气,倒也是规矩本分之人,宁薇虽然不是很在意她,却也是把她当成自家人的。宁薇一直希望二房添上几个男孩,以解太夫人之忧,是以在锦州期间,宁薇已经悄悄给小王氏和她渡过灵气了,她的身子是无碍的,迟迟未有身孕,应当是缘分未到。 宁薇应下此事,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罢了。 …… 回临微院之时,沿路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宁薇无心欣赏雪景,脚步迅速的赶回了院子。 闲间里,宁浩焱已经烫好了酒,也没等宁薇,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宁薇走进房门,便闻到一股扑鼻酒香。 她不顾形象的往宁浩焱对面一坐,翻过酒杯,替自己倒上一杯。 宁浩焱想起上次宁薇喝醉的模样,心有余悸。 他按住宁薇举杯的手,一脸后怕的说道:“六妹,先说好,你只许喝三杯,多一口都不行。” “…”宁薇看了他一眼,便知道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只好点头应下。 宁浩焱这才松开她的手腕,与他轻轻碰杯。 饮下一杯酒,宁浩焱立刻出声问道:“六妹今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宁薇懒得拐弯抹角,点点头,正色道:“二哥,妹妹想让你保护一个人出一趟远门。” “谁啊?”宁浩焱边倒酒边发问。 “齐玄宸。” 宁薇此言一出,宁浩焱立刻停下倒酒的手,“他要出远门?他出远门用得着我保护?” “嗯,冬至祭天,今年由他代替皇上出行,”宁薇认真的看了宁浩焱一眼,道:“妹妹觉着这次有人会对他不利,别人去妹妹始终觉得不放心,所以只有求二哥随他同去了。” 宁浩焱怔怔的看着宁薇,脸上生出许多不满之意,“六妹,你是不是喜欢他了?他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些吗?” 顿了顿,他分外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六妹你还小,你不知道男子好看是没有用的,待日后你还会遇上很多比他好的男子,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宁薇和齐玄宸关系好,宁浩焱看得清清楚楚,他总觉得六妹迟早要被齐玄宸拐走,老早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宁薇‘噗哧’一笑,“二哥你放心吧,妹妹心里清楚着呢!再说妹妹今年还不到十五,你着急得也太早了一些。” “我可是很认真的,不许笑。”宁浩焱瞪圆了眼睛。 宁薇立刻收起了笑容,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回道:“知道啦,兄长。” 她俏皮的模样逗乐了宁浩焱,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应下了与齐玄宸同去祭天之事。 几杯酒下肚,宁浩焱突然想到了上次与阮念青喝酒的情形,心中涌出许多不明朗的思绪。 他偷偷的打量了宁薇一眼,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如今三妹出嫁了,你待在府里若是觉着无聊,邀上一些闺中密友来陪你玩耍也好。” 他扬头看了看窗外,又道:“如今处处银装素裹,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宁薇听言,扯了扯嘴角,“天气寒冷,还是算了吧,待在家里窩冬也不错。”她在京中的闺中密友不就是阮念青么! 宁浩焱见她故意不接茬,只得出声问道:“阮妹妹近来可好?” 宁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哎 ̄哪里好得了啊,人家姑娘家都做得那般明显了,有些人还找借口说什么烫了嘴。” “…”宁浩焱心虚的耷拉下眼皮,灌下一杯烈酒,“她是不是还在怪我?” “不知道,她前次来宁府,都未曾说起过你,说不定是淡忘了吧。念青姐是个奇女子,想来是个洒脱之人。” 听着宁薇这些话,宁浩焱突然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可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不干不脆了? 阮念青那如海棠仙子一般的脸庞,出现在宁浩焱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俊朗的脸上,不自觉的生出了些许愁意。 …… 车轮从厚厚的积雪上滚过,发出‘吱吱’的声响。 宁沛芷坐在马车里,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到了四皇子府外,递上了拜帖,稍候了片刻便有人打开了侧门,车夫赶着马车进了四皇子府。 婢女带着宁沛芷来到齐玄瑄的书房。 屏退了下人,两个在书房独处谈话。 宁沛容得到消息,立刻气得火冒三丈,气势汹汹的往外走。 第192章 开窍 杜飘飘拉住宁沛容,轻声道:“皇子妃切勿冲动,你这样过去,必定会惹恼四皇子,届时肯定会责怪于你。” “那又怎样?难道任由那贱人登堂入室?”宁沛容怒不可遏的想要甩开杜飘飘的手。 杜飘飘眼珠一转,“天气寒凉,四皇子兴许会冻着,皇子妃前些天不是做好了一个暖手枕么,此时送去如何?” 宁沛容听言,立即点头道:“还是飘飘你想得妥当,来人呐,将本皇子妃给四爷做的暖手枕取来。” 随后,杜飘飘又拉着宁沛容细细叮嘱了一番。 书房里,宁沛芷行了一礼,才走到齐玄瑄的书案前,轻声细语的说道:“四爷近来可还安好?” “嗯。”自从出了画册之事后,齐玄瑄实在不怎么想看到宁沛芷,是以他的语气有些冷漠。 宁沛芷自然有所察觉,事已至此,她也无法改变,却也没有多想。 今日是夏老夫人吩咐她来传话的,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宁沛芷走到齐玄瑄身后,轻柔的帮他捏起了肩膀。 齐玄瑄此时正是有些疲倦,他放下手中的笔,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宁沛芷的伺候。 宁沛芷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轻声说道:“听说今年冬至祭天,皇上派遣六皇子前去,此事可是真的?” “不错。”即便知道她是明知故问,齐玄瑄还是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对于这事,齐玄瑄其实是有些不明所以的。 往年齐文帝都是将祭天之事交于齐玄宇,不知为何今年却突然改成了齐玄宸。 “咱们大齐已有成年皇子六位,可是多年来却未立太子,四爷你觉得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宁沛芷轻声问道。 齐玄瑄沉默不语,天子的心思哪里说得清楚! 宁沛芷笑了笑,“祖母说,此次六皇子出京,是个最佳的机会。” “祖母还说,天下父母皆会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最爱的那个孩子,四爷你怎么看?” 齐玄瑄猛地睁开眼睛,“此话何意?” 宁沛芷走到他的身侧,微笑着望着他说道:“皇上也是凡人,四爷觉着皇上最爱的孩子是哪一位?”不管是谁,绝对不会是他齐玄瑄。 “难道不应该是齐玄宇吗?”齐玄瑄眯起了眼睛,双手紧握着椅子把手。 他当然知道齐文帝最疼爱的是齐玄宸,可齐玄宸是个草包,齐文帝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他? “原本沛芷也以为会是三皇子,可祖母说沛芷心盲,想来祖母的看法与沛芷不同吧。仔细想来,祖母所言不无道理,三皇子贤名远扬,若是皇上真的属意他为太子,为何不早些立储。立了储君,其余皇子才会断了念想,不是么?” 宁沛芷的话句句都分量十足,齐玄瑄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了,齐玄宇若是登上储君之位,朝中官员大多都会觉得实至名归,他们这些人即使想争也是千难万难。 明明早些立储可以免去许多纷争,可齐文帝却迟迟没有这样做。 齐玄瑄一直以为齐文帝还在观望之中,现在听宁沛芷说起,才发现自己是当局者迷。 难不成齐文帝只是想把齐玄宇培养成齐玄宸的助力? 仔细想来,齐玄宸与齐玄宇走得极近,齐玄宇将很多事都交给齐玄宸办,就比如当初的制冰之事。 若是齐文帝真有那样的想法,对齐玄宇知根知底的齐玄宸,完全可以全盘接收他的一切。 ‘嘶 ̄’ 齐玄瑄想到此处,忍不住再度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用宁沛芷多言,齐玄瑄心里便已经有了打算。夏老夫人说得没错,此次祭天的确是最佳机会,除去劲敌的最佳机会。 齐玄瑄暗道:父皇,您如斯偏心,不知道您最心爱的儿子死了,您会不会也跟着去了呢! 齐玄瑄眼中浮现出阴鸷的光芒,久久不散。 正在齐玄瑄下定决心之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齐玄瑄亲自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何事?” 守门的下人战战兢兢的回话道:“皇子妃前来,听说殿下您在商量要事便没有打扰,已经在外面候了多时了。” 齐玄瑄走出门,朝旁边走廊看去。 宁沛容双手抱紧披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见他出来,便欣喜的迎了上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眷恋的出声道:“四爷,你忙完了么?” 说着她松开抱着披风的手,拿出怀中捂热的暖手枕,递给齐玄瑄,“这是妾身给四爷做的,还请四爷不要嫌弃,妾身先回房了,四爷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千万不要累着自己。” 接过带着女子体温的暖手枕,又看了看她冻得有些发紫的脸庞,齐玄瑄心中一软。 只有她一心对本皇子好! 齐玄瑄伸手将宁沛容拉进怀中,搂着她走进书房。 书房中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宁沛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猛然进到房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齐玄瑄立即将她搂得更紧。 宁沛芷看到这一幕,嫉妒得牙根发痒,她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笑容,走到宁沛容面前。 “大姐,你怎么冻成这样了?” 宁沛容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看见是宁沛芷,微微一愣,继而咬了咬唇,低声道:“原来二妹也在这里啊。” 她转身看了一眼齐玄瑄,失落的低下头,轻声道:“四爷,我不知道二妹在…是妾身打扰了。” 她委屈求全的模样,让齐玄瑄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夏老夫人让她来给本皇子带些话,你不要多想。” 说到此处,他将目光转向宁沛芷,“你回府之后告诉夏老夫人,就说本皇子心中已经有数了,多谢她老人家提醒。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府吧。” 原本她以为宁沛容见到她,必定会大闹一场,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学会了装可怜,看来她这个大姐是开窍了。 宁沛芷咬了咬牙,看了宁沛容一眼,行礼退下了。 她走出房门,在门外站了片刻,听到了房里女子娇笑之声,便联想到了此时房里的春色。 她无声的紧了紧衣袍,迈步走远。 大姐,来日方长,你且等着! 此时软榻之上的宁沛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胡乱施为的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哼!有了飘飘,你以为本皇子妃还会怕你吗?宁沛芷。 …… 宁蔷回门的这日,宁家人早早的聚集在了清和堂。 齐玄宥陪着宁蔷回门,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面上皆染上了薄红,偶尔对视一眼,眼神恩爱缱绻,俨然一对在爱河中沉沦的恩爱夫妻。 见到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宁家人总算是彻底放心。 大齐风俗,新嫁娘回门之日,要在娘家住上一晚,是以一大家子喜气洋洋的吃了午饭,宁蔷也不急着和姐妹说话,便和齐玄宥一起回蔷薇院休息了。 宁薇刚回临微院,大哥宁浩磊便跟了过来,说是来她这里讨杯茶吃。 兄妹俩在闲间烹茶,聊起了家常。 半响过后,宁薇才开口问起了宁浩磊的真正来意。 宁浩磊想了想,便道:“今日见三妹与妹夫相处融洽,原是放心了,只是每每看到三妹夫的腿,为兄心中总有些不好受,虽说人不能光凭外在,可为兄还是不忍三妹嫁给一个残疾之人。” 顿了顿,他看着宁薇的神情问道:“六妹,你告诉大哥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也有办法治好三妹夫的腿?” 宁薇当初那么痛快便赞成了宁蔷的婚事,宁浩磊总觉得有些蹊跷,联想到宁浩鑫的快速康复,他才有此一问。 第193章 夫妻 第194章 打算 宁薇收集好灵气来到蔷薇院时,宁浩鑫已经帮齐玄宥施过针了。 见她进来,齐玄宥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道:“六妹,这是怎么回事?” 宁薇耸了耸肩,“三姐无意中听到了我们的一年之约,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她神情自然的走到齐玄宥身侧站定,悄悄将灵气渡入他体内。 齐玄宥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向宁蔷,眼中异彩流转,随后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浩磊看在眼里,面上浮现出欣慰的神情,他想了想,向宁浩鑫问道:“四弟,依你看三妹夫的腿要多久才能治好?” 宁浩鑫琢磨了片刻,回道:“短则数月,多则半年,如今还不能确定。” “多久施针一次?”宁蔷连忙出声问道。 宁浩鑫将针包放进药箱,悄悄的看了宁薇一眼,“若是想要好得快一些,每日都要施针。” “那就劳烦四弟了。”宁蔷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 宁浩鑫笑着点点头。 齐玄宥却突然出声说道:“我来宁府多次,鲜少见到四弟,四弟是否有要事要忙?” “白天的确有事,晚上却是有空的,以后我便每晚去五皇子府一趟吧。”宁浩鑫道。 齐玄宥听言,觉得这样的安排不是很妥当,想了片刻,便道:“不若我就在宁府住上一阵子吧,这样也方便四弟给我行针,免得四弟两头跑。大哥你觉得此举可行否?” “…”宁家兄妹听言,皆呆愣住了。 齐玄宥主动提出要住在妻子娘家,让宁浩磊好生猝不及防。 倒不是他不想让齐玄宥住进来,只是男子住在妻家怕是会惹人诟病,而齐玄宥又是皇子,若是他真的如此,肯定会让外人瞧不起他。 宁浩磊道:“还是让四弟每日去你府上一趟吧,免得让外人说闲话。” 齐玄宥清楚宁浩磊是为了他的声誉着想,便笑问道:“大哥可是在顾及我的声誉?” 见宁浩磊点头,他轻笑着说道:“若是如此,大哥尽可不必忧虑,这些年来因为一些事,我早已无声誉可言。再者说外人的闲言闲语,我从未在乎过,蔷儿既然嫁给了我想必也是不在意的。” 听到这里,宁蔷连忙点头应和。 齐玄宥笑了笑,又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因为别人的看法,而给自己增添麻烦呢?我早就想尝试一下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滋味,蔷儿也舍不得离开大家,若是大家不嫌弃,我们夫妻便在府里住下了,如何?” 齐玄宥语气洒脱,说到在宁家住下之时又多了些许向往。 宁浩磊听他这样说,便没有了顾及,即刻点头应下了。 自此,刚嫁出去的宁蔷又和夫君一起住回了娘家,当然有齐玄宥在,他们不能再住在后院,是以杨氏将他们安排在了前院的一处院子里。 齐玄宥住进宁府之后,外面果真多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多都是说齐玄宥因为身有残疾,以至于夫纲不振,而温婉亲和的宁蔷则被人说成了悍妇。 只是这些流言并未对齐玄宥夫妻有半点影响,他们每日在宁府甜甜蜜蜜度日,羡煞旁人。 多年之后,齐玄宥和宁蔷依旧夫妻恩爱,他们在宁家生活的这段日子,也依旧在被人津津乐道,只是风向却是变了,此事成为了一则齐玄宥宠妻的美谈,令无数姑娘媳妇艳羡不已。 …… 京城冬日的气候十分寒冷,大雪下下停停,积雪刚清理干净,天上又再次飘起了雪花。 冬至将至,齐玄宸今日一早便要出发去皇陵祭天了。 宁浩焱受宁薇所托,自然不能怠慢,是以按宁薇所说,做好了伪装。前一晚便同家人打了个招呼,悄悄的来到了六皇子府。 清晨,随行的兵马已经在城外等候齐玄宸到来。 六皇子府,因为前一晚齐文帝设送行宴,齐玄宸多喝了两杯,便起晚了一些。他扶了扶头,穿好行装,正欲出门之时,暗卫影突然在他屋里现身。 齐玄宸停下脚步,问影发生了何事。 “回主子,宁六小姐吩咐星海查探之事,已经有了眉目。唱戏的伶人春公子与侯府女眷有染。”影禀报完便站在原处等候齐玄宸的命令。 齐玄宸沉吟了片刻,问道:“告诉星海了吗?” 影恭敬的回道:“还未曾告知。” “那就先不说了,等爷回来亲自处理此事。”齐玄宸顿了顿,又问:“近些天没发觉侯府有何动静吧?” “没有。”影回道。 齐玄宸这才放心了下来,他迈着阔步出门,看了一眼混在府兵之中的宁浩焱,对在外头候着的府兵大手一挥,“出发。” 外城的一家茶馆二楼,宁薇目送着齐玄宸远去,眼中的担忧久久未褪。 这一去少则七天,多则十来天,她实在不清楚会出现何种变故。 宁薇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让齐玄宸前去。但她又清楚,齐玄宸此行势在必行,或许他这是在给齐玄瑄一次机会吧。 以齐玄宸的性子,若是齐玄瑄这次不出手,那么他也会对齐玄瑄下不了狠手。 毕竟他没有经历过前世那些事,对他来说齐玄瑄还是他的皇兄,他做不出手足相残之举。 剑眉见齐玄宸的人马已经出城,便对宁薇轻声说道:“小姐,外头天寒地冻的,咱们回去吧。” 宁薇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出声叮嘱道:“让伍夫子盯紧侯府,免得出什么乱子。” “一直都盯着呢,小姐你放心好了。” 侯府别院 夏老夫人接到齐玄宸出城的消息,脸上扯出一丝狞笑。 自从宁家人进京,齐玄宸和宁府便走得极近。旁人之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她却不这么认为。 原本,她以为齐玄宸看中了宁蔷,可宁蔷已经出嫁,而齐玄宸却没有半点动静。她便猜测到齐玄宸看中之人,乃是宁家六女宁薇。 从宁海瑶之死,齐玄宸维护宁家,再到宁家暖宅宴齐玄宸所送的贺礼。 夏老夫人有理由相信,齐玄宸一直在明里暗里护着宁家。 她这段时间都未曾对宁家动手,有大半原因是因为齐玄宸,毕竟齐玄宸身后站着的是当今天子,她纵是有心谋害,也要算清楚利弊。 现在,齐玄宸出京了,宁家孤立无援,此时若不动手,还要等到何时? 夏老夫人看着心腹嬷嬷,出声说道:“派人去城外秘密接那两人进京。” 随后轻笑道:“该是出口怨气的时候了。” 嬷嬷低下头,恭敬应声下去了。 夏老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执起桌上的茶杯,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且看这次你们如何应对。 原来这一次,夏老夫人不止要除去齐玄宸,还早已打算好要对付宁家! 当真是个老狐狸! …… 目送齐玄宸出城之后,宁薇满怀心事的回到宁府。 路过前院之时,意外的看到巧竹带着一个女子向她走来,女子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十分讨喜。 宁薇在原地站定,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你醒了。” 孙彩儿来到宁薇面前,盈盈蹲下向她行礼。 “彩儿多谢六小姐连日来的照顾。” 宁薇弯腰将她扶起,笑道:“醒了就好,不必如此客气,天气这般寒冷,你大病初愈,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 方才在远处看见宁薇,巧竹告诉她这位就是宁六小姐之时,孙彩儿心中还有些忐忑,如今见宁薇如此和善,倒是放心了许多。 她笑容满面的回道:“这次昏睡许久,醒来大哥不在身边,便央着巧竹妹妹带我来前院寻一寻。” 第195章 消息 第196章 回忆(1) 第197章 回忆(2) 第198章 寒意 灯树上蜡烛火光摇曳,软榻上宁薇和剑眉相对而坐,没有人开口说话,屋里安静得细针落地可闻。 宁薇低着头,脸颊在烛火的照耀下明明灭灭。她半阖着双眼,卷翘的睫毛拉出长长的阴影,在阴影的笼罩下,她美丽的杏眸神秘莫测。 此刻她没心思去想对策,而是在想若是她是夏氏会怎么做。 宁薇用最恶毒的心态来想夏氏! 夏氏想要毁掉宁府,这点毋庸置疑。根据现有的消息来看,她这次要对付的是杨氏。 杨氏未嫁之前的那段指腹为婚的亲事,便是夏氏这次算计的根源。 夏氏接那名叫吴庸的男子进京,无非是想要重提旧事。 当然还不止如此,吴庸肯定会极尽所能的朝杨氏身上泼脏水,再加上杨氏的奶娘崔嬷嬷从旁作证,不明真相之人听了,便会认为杨氏早与吴庸有染,杨氏未嫁之前的名声肯定不保。 更有甚者,他们可能还会联手污蔑杨氏,污蔑她出嫁之后依然与吴庸有所瓜葛。 宁薇的眸子暗了暗。 不是可能,是肯定,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把事情扯到宁好磊和宁浩焱兄弟身上。 像这样有关妇人德行的中伤,虽是老调重弹,却是极为有效的伤人利器。 这种事最是不好验证清白。 一旦此事发生,宁家人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就算他们找来杨家人作证,也是一样,所有人都会认为杨家人为了遮掩家丑而说谎。 夏氏之所以敢接吴庸和崔嬷嬷进京,便是拿准了这一点。 宁家可施为的她都能掌控得住,所以即便她知道,宁家随时都在盯着侯府的动向,她也没有停止她的计划。 星海以最快的速度赶路,终于在半夜时分回到了宁府。 他丝毫没有停歇,便来到了宁薇的房中,向她禀报查问来的情况。 据村子里的人说,这名教书先生姓吴,为人尚算可以,就是爱喝酒,嘴也有些欠,经常口头调戏村里好看的姑娘。 吴庸在村子里教孩童识字念书,已有好几年时间了。 他原本一直用的化名,之所以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氏,也是他酒后自己说出来的。 宁薇听完星海所说的话,心中断定,那人十有八九是吴庸。 看了一眼气息不匀的星海,宁薇道:“剑眉你去泡一壶热茶,今夜我们三个都不能睡了,星海你稍坐片刻,容我再好好想一想。” “是。”星海应声坐下。 宁薇起身走出屋子,松开了披风的衣带,闭上眼睛,迎着寒风笔直的站在临微院中。 刺骨的寒风袭来,宁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彻骨寒意,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在慌乱逃出京城的夜晚。 那一夜也如今夜一般寒冷,那一夜她数次被身边人的鲜血烫伤了心脏。自那之后,她身边除了齐玄宸和澈儿,再也没有了旁人。 那一夜是漫长的,漫长到她觉得永远不会天明。 可它也是短暂的,短暂到她没有时间与死在自己面前的人,道一句离别之语。 而造成这一切的,夏氏也是其中一个。 她的身体愈发冰冷,头脑却越发清晰。 夏氏是一条毒蛇,也是一匹豺狼,这样的人,若是不早些除去,实在后患无穷。 对于宁沛芷,宁薇可以留她久一些,但是夏氏,宁薇不想,也不能。 她知道夏氏不可能会好心的给她诸多时间准备。 任由雪花落在的身上,宁薇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毅然转过身,重新走回屋里。 交代了星海和剑眉一番,他们三人便翻墙出府,看着星海和剑眉消失在黑暗的巷子中,宁薇才转过身疾跑而去。 她要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让夏氏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事过后,待她腾出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夏氏,即便是不够解恨,宁薇也下定决心置她于死地! 今夜宁昌兴夫妻和宁薇主仆注定无法安睡… 侯府别院之中,弓弩手们精神抖擞的将一处小院落团团围住。 小院落的正房之中,夏氏坐在软榻上,依靠着墙壁小憩。宁沛芷安静的坐在她身边,轻柔的替她捏着手臂。 吴庸和崔嬷嬷此时也坐在房里,他们的神情拘束紧张,眼睛不安的乱转,目光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 “啊 ̄”吴庸和崔嬷嬷吓得惊叫出声,慌忙将目光转向了夏氏。 夏氏身形不动,只是缓缓的将眼睛睁开,如同一尾年老却毒性猛烈的毒蛇,在黑夜中显得极其可怖。 第199章 惧怕 夏氏面无表情的看了吴庸和崔嬷嬷一眼。 这一眼冰凉刺骨,让他俩心惊肉跳,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没过多久,外面安静了下来。 随后一阵敲门声响起,夏氏坐直了身板,扬声道:“进来。” 一名穿着盔甲的弓弩手推门而入。 他以单膝跪地,拱手道:“回老夫人,来人已被击退。” 夏氏扬了扬嘴角,遍布皱纹的脸上,沟壑加深了几许,“来人可有死伤?” “没有,他们没有强攻,自知不敌便迅速撤了。”弓弩手回道。 “哼!”夏氏冷哼了一声,“倒是有自知之明。” 她将目光投向跪着的人,语气和缓了许多,“围守一夜,以防他们再来,下去吧。” “是。”弓弩手应声退下。 安静了片刻,夏氏将目光转向了吴庸,“该如何行事,心中可有数?” 吴庸神情一震,连忙起身拱手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小的…小的心中有数了。”他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紧张到连说话都说不怎么流利。 夏氏不满的皱了皱眉,轻喝道:“简直是胆小如鼠,若行事之时,你还是如此,岂不是被人一吓便不会说话了?当年你有胆子讹杨家银子,怎么现在就不敢了?” 吴庸顿时满头大汗,心中却忍不住腹议。 这两件事岂可相提并论?杨家人是什么品性?你夏氏又是何品性? 得罪了杨家,顶多被骂几句,不痛不痒,即使是被打一顿,也不过疼上三五天。 可如今夏氏他让做的事,不管成事与否,只怕小命都难以保全。 吴庸不是蠢人,他怎会不怕? 就因为怕,他才更清楚只有按夏氏所说的去做,他才有一线机会活命。 他只祈求,夏氏达到目的之后,将他放了。他一定会远走异国他乡,永生永世不再踏进京城。 见吴庸没有答话,夏氏暗自冷哼了一声,看着两人淡漠的说道:“事以至此,容不得你们退缩。若想活命,抑或是想要你们家人活命,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清楚。”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又道:“明日一早,你们就按我之前教你们的去做,明白了吗?” “明白了。”吴庸和崔嬷嬷顺从的回道。 夏氏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了宁沛芷一眼。 宁沛芷立即心领神会,起身走到两人前面,从袖袋中拿去一个布包,递给崔嬷嬷,微笑着说道:“这里面的药丸,一人一颗,事成之后自会给你们解药。” 若是平常,吴庸听到美人如此温柔的声音,必定会心猿意马。 只是此刻他却没有心思想那些风月之事,他苦着脸从崔嬷嬷手里捏起一颗药丸,迟迟不愿吞下。 反观崔嬷嬷,她则爽快了许多,眼睛一闭,就将药丸吞了下去。 吞下药丸后,她‘噗通’一声跪下。 “老夫人,民妇一定会按照老夫人所说的去做,只求老夫人放我儿子孙子一马,求求老夫人了…” 说完便不停的向夏氏磕头。 夏氏并不作理会,她此时正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吴庸,“怎么?你还需要人喂吗?” “不敢,不敢。” 吴庸吓得身形一颤,连忙将药丸塞进了嘴里,吞下腹中。 这时,夏氏缓缓说道:“即使不吃下这颗也没用,你们早就不知不觉的吃下了毒药,若是没有我的解药…” “哼 ̄”夏氏冷笑了一声,道:“好了,别磕了。” “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放你的家人,不过是几条贱命,我要来何用?我不止会放了他们,还会给你们一生享用不尽的银钱,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崔嬷嬷抹着眼泪,连声道谢。 “沛芷,我们回去歇息。”夏氏伸出手,宁沛芷连忙眼疾手快的将她扶起。 走出院子,宁沛芷小心翼翼的看了夏氏一眼,继而开口问道:“祖母,光凭这两人能治得了宁府吗?” 夏氏所做之事,实在是令她费解,大费周章,就只为在宁家身上泼脏水? “你何时才能真正开窍?” 夏氏看了她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继而又道:“你以为宁家为何会有今日?还不是因为‘宁老侯爷之后’这几个字?天下有本事的人何其多,有几个能成为人上之人的?” “那为何祖母不对付王氏那个老贱人?纵使杨氏名声尽毁,宁昌兴还在啊?只要他在,儿子还不是迟早会有?”宁沛芷一口气问出心中所有疑问。 “嗤 ̄”夏氏讽刺的笑了。 她眼含恨意,吊起眉毛,笑得极为难看。 宁沛芷看着她的神情,只觉得此时的祖母,阴森恐怖,让人极度惧怕。 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夏氏此时的模样。 夏氏微微抬头,想起陈年旧事,多年累积的怨恨,像是要从胸膛溢出一般。 她讽刺的开口说道:“宁昌兴是他的儿子,与他一样是个不开窍的,他们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杨氏一了,宁昌兴也就差不多了。” 她嘴里的那个他,显然是宁老侯爷无疑。 宁老侯爷一生之中从未把夏氏当成妻子。他无视夏氏,唾弃夏氏,就连是夏氏所生的儿子,他也不喜。 夏氏所生的儿子名为宁远。 这个名字是宁老侯爷取的,何为远?在夏氏看来,宁老侯爷是希望他们母子走得远远的。 夏氏越想越愤怒,她握紧手中的拐杖,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对付那个老贱人吗?老贱人的存在让我一生不痛快,你以为我不想她死?咳咳…” “祖母…”宁沛芷听道夏氏的咳嗽声,连忙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夏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宁沛芷轻声说道:“沛芷,你以后想事情,要知道衡量利弊得失才好。” 她拄着拐杖缓缓迈步前行,边走边道:“王氏跟随他多年,他将她护得有多牢,你是不会清楚的。呵 ̄我无法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即便我冒险行事,那就不是我们与宁家之间的事了。届时,只怕连皇上也会为她们出头。” 说到这些,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若不是想让宁沛芷长进,她又怎么会挖出自己的旧时伤口? 夏氏一贯对人狠毒,可对她这个孙女却是不带一丝假心的。 “是祖父有眼不识金镶玉,如祖母这般好的夫人他不珍惜,一颗心都被老贱人给迷住了。”宁沛芷愤愤不平的说道。 夏氏听了这话,脚步顿了一下,便抬腿迈进自己的院子。 她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沉吟了片刻,便道:“当初我大费周章把吴庸和崔嬷嬷找来,你知道为何这几年以来,我都不曾启用他们吗?” 说完她便转头看向宁沛芷。 宁沛芷看了夏氏一眼,低下头思虑了一番,有些迟疑的回道:“以前宁家在锦州,就算事情闹出来,他们也能控制。” 说到这里,她又再次看向夏氏,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道:“祖母是想告诉沛芷,凡事都要早些留下后手么?” 夏氏稍稍欣慰了一些,旋即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宁家人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难对付的一家。” “很早之前,我便想要除去他们,可他们严防死守,一直没有让我找到机会。是以,咱们也只能打压宁昌兴,不让他升官,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回到了京城,逼得我也只能凭空捏造杨氏的丑闻。” 听到这里,宁沛芷轻声问道:“祖母为何要这般着急?” 她细细想了想,惊讶的再次开口,“难道是因为六皇子?” 第200章 听戏 第201章 见面 京兆府 宁昌兴坐在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神情肃穆。 两名衙役押着吴庸和崔嬷嬷来到大堂,一人一脚踢在他们腿上,按着他们跪倒在地。 京兆府规矩,来京兆府告状,不问原由,首先施杖刑十个大板,用刑过后才能申诉冤情。 宁昌兴扫了堂下两人一眼,沉声道:“来人呐,杖十。” “是,大人。”衙役立即搬来两条板凳,把吴庸和崔嬷嬷从地上拉起,押到板凳上趴好。 衙役们按住他们的手脚,施刑之人朝手掌吐了口唾沫,搓了两下,便拿起刑杖,用力全身力气挥下。 ‘嘭 ̄’ “啊 ̄饶命啊,大人…” 京兆府负责施刑的衙役,都是最为壮硕的,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板子,可不怎么好受! 一板子下去,吴庸和崔嬷嬷便感觉屁股开花了,痛得撕心裂肺。 若是普通民众伸冤,宁昌兴或许不会让专门施刑的衙役动手。可这两人,宁昌兴巴不得将他们当场打死,自然不会对他们有半分心软! 他冷笑着看着两人行刑,心中无比暗恨! 十板子下来,吴庸和崔嬷嬷痛得眼泪汪汪,衙役将他们丢在地上,将板凳搬走。 粗鲁的动作,又让他们再疼了一次。 宁昌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喊道:“升堂!” “威武 ̄”两边的衙役喊起了堂威,这才正式升堂开审。 ‘嘭 ̄’宁昌兴拍响了惊堂木,眼神犀利的看着堂下两人,“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吴庸,见过大人,请大人为草民伸冤呐!” “民妇崔氏,见过大人。” 说实在的,宁昌兴真的不想再问下去,他心中清楚接下来,这两人每说一句话都意在诬陷杨氏。 可他身为京兆府尹,有人敲响鸣冤鼓,他不得不开堂审理。 他扫了一眼公堂外围观的百姓,沉声说道:“吴庸,你有何冤情,尽管速速道来。经查属实必定还你公道,可若你欺瞒本官,刑法自然饶不了你!” 吴庸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大人,草民有冤,草民被人买凶追杀数年,今日好不容易逃来京兆府,请大人为草民伸冤。” 宁昌兴眸子微暗,“你如何认定有人买凶杀你?” 这时,崔嬷嬷立刻接话,回道:“回大人,民妇可以为吴夫子作证,买凶杀人的正是民妇昔年的主子。” “住口,本官未曾问话,你竟敢擅自开口?”宁昌兴呵斥了一句,又将目光看向吴庸,“由你来说。” 吴庸连忙开口说道:“回大人,那买凶之人,本是草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 “早年,草民与她情投意合,暗自互许终身,本想等她年满十六,便娶她过门。没曾想,她竟另攀高枝,背弃我俩盟约。草民被逼无奈之下,只得依从她的意愿,将婚事退了。岂料,她出嫁之后,担心我俩的旧情被夫君发现,竟派人追杀草民数年。” “原本,草民本不知是她所为,还以为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直到遇到了崔嬷嬷,崔嬷嬷见草民颠沛流离实在可怜,便将此事隐情告知了草民。” 吴庸一脸被爱人伤害的悲愤神情。 他跪着爬了几步,大声喊道:“大人,这个狠毒的女子,正是你的发妻杨氏啊!大人,你千万莫要被她蒙骗了呀…”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 宁昌兴原本就被气得够呛,此时听到这话,蹭的一下站起,差点想要对吴庸拳脚相加。 宁昌兴脸色憋到发紫,拳头捏得发白,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在公堂上发怒。 “你可知道随意污蔑妇人名节是何种罪责?本官夫人贤惠纯良,杨家家风严谨,夫人出嫁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可受你随意侮辱?” “大人。”宁昌兴还欲再说,跟着宁昌兴多年的宋师爷开口了。 他凑到宁昌兴耳边说道:“大人,按照律例,此案牵扯到大人家眷,应交由刑部审理,大人莫要乱了分寸。” 宁昌兴深吸了几口气。 心想:也罢,交由刑部需要走一些过程,这样还能多些时间商量对策,且刑部之中并无侯府爪牙,交由刑部审理,他还能上公堂为夫人作证。 这样想着,他再次将目光移向吴庸:“此案牵涉本官家眷,按我朝律例,当交由刑部审理。来人呐!将人带往刑部。” 等交接完公文,刑部正式接下此案时,已经是下午了。 傍晚时分,宁家人全部齐集刑部公堂之外,等待刑部开堂审案。 而侯府的马车也来到了刑部大堂之外。 马车上,宁沛芷轻声问向夏氏,“祖母,您一开始就想到了此案会交由刑部审理,对吗?” “只要宁昌兴没气坏脑子,此案必定会交由刑部审理。”夏氏笑道。 宁沛芷又接着问道:“可是刑部并没有我们的人,听说刑部素来公正不阿…” “呵 ̄刑部是三皇子的人。”夏氏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这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啊?三皇子不是和六皇子…难道他也…”宁沛芷果然长进了很多,稍作思量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夏氏笑了笑,伸出瘦骨嶙嶙的手,整了整斑白的鬓发,“身为皇子又怎会甘心为他人作嫁?” 她稍作提点,便话锋一转,道:“侯府虽不愿与宁府有所交集,但此案关乎你祖父的孙辈血脉,我们侯府为维护你故去祖父的颜面,只得前来听审。” “好了,下马车吧。” 宁沛芷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搀扶着夏氏躬身走下马车。 进刑部衙门之时,夏氏斜蔑了一眼在外焦急等候的宁家人。 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前头的太夫人。 上次她们见面,还是宁家离京之前。 夏氏见到太夫人,目光顿时凝住了。 只见太夫人一身的深蓝色绣银丝衣裙,外头罩着一件黑色的皮毛大氅,不用人搀扶,健朗的站在那里,显得异常雍容华贵。 最让夏氏心中憋闷的是,比起她行将入木的苍老,太夫人一头云鬓依旧如年轻时一般乌黑发亮。她的脸上遍布沟壑似的皱纹,而太夫人只有眼角周围和嘴边,有几道浅浅的细纹。 夏氏明明比太夫人还要小上一岁,站在太夫人面前,却像是比太夫人老了三十来岁。 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同一辈人。 为什么?为什么连岁月也对这个贱人如此偏颇? 夏氏心中不愤,呼吸加重,冬日寒气入体,立刻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她身形不稳,手中的拐杖摇晃颤抖,整个人往宁沛芷方向倒。 别看她干瘦异常,这样一倒确是十分沉重,宁沛芷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将她撑起,后面的婢女连忙上前将她扶稳站好。 等夏氏顺了气,停住了咳嗽,才将夏氏扶进刑部公堂。 太夫人看着她蹒跚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那样一个人,竟变成如斯模样!” 同情?可怜? 并没有。 在太夫人看来,夏氏心如蛇蝎,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置他人生死于不顾,阴险恶毒至极。 对于这样一个人,太夫人纵使菩萨心肠,也生不出任何同情之心,就算她比现在还要惨上十倍百倍,太夫人也只会付之一笑。 随着堂威声喊起,刑部衙门终于升堂了。 因为涉及朝中四品官员,此次审案的人是刑部侍郎,裴侍郎。 刑部以尚书为首,两位侍郎次之。 侍郎官拜正三品,比宁昌兴的官位高上整整一阶。裴侍郎正是两位侍郎之一,素闻他官风清正,刚正不阿,擅长施以重刑逼供。 裴侍郎之下两边各摆上一张太师椅,右边这张椅子坐的是宁昌兴,而左边这张则是夏氏。 宁沛芷则安静的低着头站在夏氏身后,如同一个小丫鬟。 裴侍郎目无表情的模样,落在站在堂外的宁薇眼中,引得她心绪杂乱异常。 宁薇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 第202章 诬陷(1) “小姐,大少爷还没到。”剑眉在宁薇耳边小声低语。 宁薇四下打量一圈,没有看见大哥宁浩磊的身影,轻声说道:“让星海去看看。” 午间之时,宁昌兴趁机将宁家人聚集在一起,详细商量了对策之后,便各自分头行事。 阮丞相今日被齐文帝留在了宫中议事,宁家人合计之后,决定将他请来听审。是以已经拜阮丞相为师的宁浩磊,便被指派去宫门外等阮丞相。 阮丞相乃是齐文帝的心腹大臣,他们商议政事时常废寝忘食,阮丞相在皇宫之中待上一整天,也是时有之事。 且宁浩磊幼时习过武,后来又学过揽月步法,虽然他志不在习武,却也拥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平常,宁薇自然不会担心他。 但此时是非常时期,宁薇担心有人会趁乱行凶,是以还是觉得让星海去看看,以确保稳妥。 宁沛芷抬头看着公堂之外的宁薇,心中顿感快意。嘴角微微上扬,暗道:你再厉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只能站在公堂之外眼睁睁的看着。 ‘嘭 ̄’ 裴侍郎拍响了惊堂木。 宁薇没有再开口说话,将目光转向了公堂之上。 “将告状之人带上来。”裴侍郎眼神冷漠的说道。 等刑部官差将吴庸和崔嬷嬷带上公堂,裴侍郎又道:“带上嫌犯杨氏。” 顿时,宁家人都被‘嫌犯’二字给惹火了。 此时宁家女眷皆站在刑部公堂门口旁听。听到这话,众女脸上立刻冒出不满之意。 若不是有人拉着,性子冲动的宁蔓,甚至差点越过官差冲进公堂。 太夫人冷哼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继而抓住杨氏的手腕,不许她走进公堂。 宁昌兴愤而起身,眼神犀利的看向裴侍郎,“裴大人,此案实乃这两人诬陷本官夫人,你如此称呼是何意?” 裴侍郎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淡淡开口说道:“既然有人伸冤告状,被告之人便是嫌犯,宁大人为官多年,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果然刚正不阿,言语间竟是丝毫面子也不给! 不等宁昌兴再次开口,太夫人说话了。 “裴大人,你既然说老身的儿媳是嫌犯,那么请你先拿出真凭实据。如若不然,老身非但不会让儿媳上堂,还要告你一个胡乱审案之罪。” 顿了顿,她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宁家今日聚在此处,可不是为了来受审的。吴庸和崔氏污蔑老身儿媳品行不端买凶杀人,老身率宁家众人状告他们污蔑官家之罪。素闻刑部公正,还望裴大人还宁家一个清白才是。” 说完她便看向旁边的如春,“将状纸递上公堂。” 太夫人此举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自古民不与官争,官不与民辨,今日却是两样都出现了。 几十年来,太夫人以身份压人,这还是第一次呢! 夏氏眯着眼睛看了太夫人一眼。 她不明白太夫人为什么这样做,这样做虽然可以让杨氏少受委屈,却对宁府的声誉影响极大,实在得不偿失。 民众议论纷纷,太夫人听在耳中却是不受半点影响,连神情都丝毫未变。 裴侍郎收了状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他为官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这下子,到底谁是苦主? 正在他为难之际,齐玄宇来到了刑部公堂。 他走到太夫人面前,恭敬的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继而走进公堂。 见他来了,刑部官差马上搬来了一张太师椅,放到了宁昌兴上手。 齐玄宇坐下,语气温和的对裴侍郎说道:“本王听说有人击鼓状告宁家夫人,深感荒唐,特来旁听审案,裴大人继续吧,无需理会本王。” 这话倒是赢得了宁家众人的好感。 裴侍郎连忙将方才之事告知于他,征询他的意见。 齐玄宇一直以来颇受齐文帝重视,在很多人心中,他就是齐文帝认定的太子,是以裴侍郎向他征询意见极为正常。 齐玄宇听完裴侍郎的叙述,深深的看了堂下跪着的两人一眼。 朗声道:“宁夫人出身杨家,乃清流后辈,岂容小人污蔑构陷?裴侍郎还是赶紧审一审这两人吧。” 话中意思分明是让裴侍郎按太夫人的要求行事。 裴侍郎听言,立即不再迟疑,重新开始审案。 “吴庸,你状告杨…宁夫人杀人行凶,可有真凭实据?”裴侍郎中气十足的出声喝道。 吴庸吓得肩膀一缩,用眼睛余光瞟了瞟夏氏,见她阖上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夏氏没有任何表示,则说明此时的情况在她预计之中。 既然这样,吴庸便按照夏氏所教的,开始控诉杨氏的罪行。 “大人,草民这些年来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如丧家之犬一般苟且偷生,全是这个女人所害。”说着他便转身指向杨氏。 他虽从未见过杨氏,却看过杨氏的画像多次,方才又有崔嬷嬷示意,自然不会指错。 他看着杨氏,恨恨的质问道:“当年花前月下,你我定下生死盟约,天地不老,衷心不改,是与不是?你我口齿相吻,身心契合,缠绵不知今夕何年,是与不是?” “我俩初见便两心相悦情投意合,后又交换定情信物,互许终身。你如此碧玉无暇的大家闺秀,能看上我这等寻常之人,我满心欢喜。我以为上天待我不薄,殊不知,你却是我的灾劫。今日我击鼓状告于你,就是要告诉世人,你是个多么面善心恶的女子。” “你出嫁之后,说宁大人公务繁忙,无法久伴你左右,三番四次邀我重聚,我无法忘却旧情,多次与你苟合,现在想起来当真是对不住宁大人。昔日你…” 吴庸绝口不提证据之事,只是一味的说出瞎编的旧日情事。 他神情痛楚悲愤,眼眶泛泪,将一个惨遭爱人背叛的悲情男子,演得入骨三分。 他声声质问,却从不停歇,一直自顾自的说着瞎话,根本就没有要给人开口的机会。 站在公堂外的杨氏,刚开始还有些发懵,后来气得脸色发紫,几次欲出声相辨,却被太夫人拉住了。 吴庸说完旧事,转身朝裴侍郎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若不是崔嬷嬷良心发现,告诉草民实情,草民还被蒙在鼓里。大人,你要为草民做主啊!” 宁昌兴原本也被气得够呛,听吴庸说完,他却笑了。 “你口口声声构陷本官的夫人,却迟迟说不出证据。”说到这里,宁昌兴突然提高了声音,喝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般行事的?” 吴庸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大声道:“宁大人,草民没有说谎,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大人英明,千万不要被这个伪善的女子蒙蔽了双眼啊!” 他竟然在规劝宁昌兴,还摆出一副为宁昌兴感到不值的模样。 宁昌兴真的被他给气乐了。 他自问见过的不要脸之人不计其数,这样一本正经说瞎话的,他还当真是没见过。 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吴庸说瞎话说得如此逼真,令在场围观之人,多数信以为真,他们看向杨氏的眼神愈发怪异,而看向宁昌兴时,眼神中又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愚昧,只能说吴庸为了活命,当真是用尽了全力。 他比台上唱戏的戏子还要会演。 宁昌兴若不是坚信杨氏为人,又提前得知这是侯府的阴谋,只怕连他也会信了吴庸的鬼话。 别说他了,就算是杨氏自己也差点以为,世上还有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杨氏! ‘嘭 ̄’裴侍郎再次拍响惊堂木。 第203章 诬陷(2) 裴侍郎神情严肃的喝道:“吴庸,你休得在堂上放肆。” 见吴庸老实的低头跪好,裴侍郎将视线移到崔嬷嬷身上,“崔氏,本官问你,你所说之言,可有真凭实据?” 崔嬷嬷低眉顺目的垂着头,开口回道:“回大人,民妇曾亲耳听小姐说起此事。” 她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此事还得从头说起。当年小姐无意中看见宁大人,见他相貌俊朗,便对他心生爱恋。她说,吴公子不堪与宁大人一比,权衡之下,便想要悔婚。那时,她虽还年幼,却已经瞒着杨家人,与吴公子有了夫妻之实。” “民妇心想一女怎可侍二夫?为了小姐的名声,民妇苦心相劝,却还是没有劝服小姐。她让奴婢暗中设计,将吴公子引去青楼,后来又让人故意挑衅,将事情闹大,从而让杨老太爷对吴公子彻底失望,提出退婚。” 崔嬷嬷将剧烈颤抖的手藏在袖中。 佯装回想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后来小姐与宁大人定下婚事,小姐担心她的丑事会被人察觉,便想出了买凶杀人的主意。不曾想,却被民妇无意中听到了,民妇知道此事后,不敢张扬,便装作想念家中亲人,求小姐放民妇出府。小姐原本就对民妇有诸多不满,是以她便将民妇放了。” “为确保民妇不会将她的丑事说出,小姐每年都会派人去民妇家中,以送节礼之名来警告民妇。长此以往,民妇一家深感恐惧,最后只得全家迁离祖祖辈辈生活的祖屋。呜呜…” 说到此处,崔嬷嬷想起了还在夏氏手中受苦的儿孙,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这番话说的有板有眼,虽然一直神态紧张畏缩,这一哭倒人觉得确有其事了。 不得不说,夏氏编故事的本事还是不小呢! 抹了把眼泪,崔嬷嬷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双手颤抖着举起。 “大人,这里是小姐当年与吴公子来往的书信,还有她曾送给吴公子,后又收回的香囊。” 听到此处,杨氏再也忍不住了。 崔嬷嬷是她的乳母,她一直对崔嬷嬷十分关心敬重,却不曾想过,会遭到崔嬷嬷如此卑劣的陷害。 她往前站了一步,气愤的看着崔嬷嬷,神情激动的质问道:“崔嬷嬷,我到底何处对不住你?你要如此陷害于我。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明知,我连吴庸的面都未曾见过,你说这话,良心何在?” 杨氏气得眼泪汪汪,宁薇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轻声说道:“娘,你莫要生气,此人既然出口诬陷,必定是良心早丧。” 她转头看向崔嬷嬷,大声说道:“崔氏,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为虎作伥,不怕遭报应累及子孙么?” 崔嬷嬷听言,全身剧烈发抖,埋头泣不成声。 她何尝不怕?可她没办法,若是不这样做,她的儿孙必定会立刻没命,连报应都没命等。 裴侍郎仔细的翻看着崔嬷嬷呈上的证物,看向宁昌兴问道:“宁大人,可否请你验看一下这些书信?” 宁昌兴点点头,便起身走了过去,拿起书信验看了一番。 书信上的字,秀美之中透着温婉,的确与杨氏的字迹极为相似。 宁昌兴转头看了一眼夏氏,眼中凌厉一览无余。 而夏氏此时也正好向他看来,目光相撞之际,她扯了扯嘴角,凉薄一笑。 宁昌兴心中暗恨不已,咬牙忍住想要掐死夏氏的冲动,沉声说道:“会模仿旁人笔迹之人数不胜数,本官的夫人酷爱书法,看过她字迹的人不少,这几封书信并不能做为证供。” 裴侍郎看了他一眼,抬手将香囊递给宁昌兴,“那这个香囊可是出自令夫人之手?” 宁昌兴接过香囊,看了一眼,脸色立即铁青,他猛地转身看向崔嬷嬷,质问道:“此香囊乃是本官之物,为何会在你手中?” 这个香囊十分破旧,却因为是杨氏第一次送他的物件,是以宁昌兴一直不肯丢弃。 在几年前,杨氏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将它替换了下来。 而这个旧的此时应该在杨氏那里才对。 崔嬷嬷低着头没有说话,宁昌兴拿着香囊大步走到杨氏面前,给她看了看。 杨氏震惊的看着这个香囊,突然猛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善棋,“善棋,你…” “夫人怎么了?”善棋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是我的贴身婢女,你还问我怎么了?除了你谁能进我的屋里?”杨氏不可置信的质问道。 杨氏院子里的婢女极多,可是能进她睡房内间的只有善棋,平日杨氏出门,都会落锁,且这个香囊她几天前还看过,是以只能是善棋将香囊偷拿出来的。 善棋‘噗通’一声跪下,“夫人,善棋从未见过这个香囊,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她泪眼朦胧的看向杨氏,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一天之内被两个信任之人背叛,杨氏气得腿脚发软。 善棋大声得哀求道:“夫人,奴婢真的没有见过,求求你饶了奴婢吧。” 裴侍郎看到此处,便大声道:“来人呐。将婢女带上前来。” 官兵把善棋带到堂前,裴侍郎逼问了她几句,她便突然状若疯癫的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夫人你想要杀人灭口,你害怕事情败露,你要灭口…是了,这几年你一直吩咐我给杀手银子,如今事情要败露了,你就要杀我。” “呜呜…夫人,我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善棋的话简直让杨氏坐实了罪名。 杨氏两眼一翻,晕倒在宁薇怀中,杨家人顿时乱成一团。 宁薇愤怒的眯着眼睛,看向夏氏。夏氏却十分平静的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终于急了吗?呵呵 ̄ 宁薇怎么也没想到,善棋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前世善棋死在来京城投奔侯府的路上,杀死她的正是侯府派来的人,宁薇怎么可能想到,她居然也是侯府放在宁家的钉子!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拔掉了一颗隐藏极深的钉子。 善棋的突然指证,让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杨氏是一个恶毒女子无疑。就连之前信誓旦旦的齐玄宇,此时也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情况对杨氏愈发不利。 宁薇转身看向来路,迟迟不曾见到阮丞相的身影,她的神情愈发焦急。 就在这时,二叔宁昌隆和幺舅杨奕,领着一群人来到刑部衙门。 围观的群众让开一条路,一行人来到公堂门前,却被官差拦下。 杨奕朝裴大人拱了拱手,道:“大人,宁夫人胞弟杨奕连同杨家门生求见。” 裴大人挥手示意官差退下,宁昌隆和杨奕朝太夫人点点头,便与一同来的人走进了公堂。 大齐国明文规定,考取到功名的读书人,上公堂不必行跪拜之礼。 而这些人中,最次的就是杨奕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是榜尾的举人,而其他人都是举人以上的身份。 宁昌隆更是早已考上状元。 他们自然不必跪拜裴侍郎。 齐玄宇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神情微微一顿。 这些人之中,有许多人他都认识,其中有几位布衣学者,也不乏朝中官员,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高风亮节的清流之辈。 宁昌隆一直在强压他的火爆性子,是以不肯开口。 杨奕只得上前一步,拱手道:“今日杨某家姐,宁家夫人,杨家嫡女,受人诬告。杨家众人尚在锦州,无法上堂为家姐证明清白。杨某与十数位身在京中的学士,愿为家姐品性德行作保。” 第204章 族谱 随后,众位白鹿书院早年的学子,一个一个开口为杨氏作保。 清流之辈名声最为要紧,他们最忌讳的就是替人作保。是以这些人不避嫌,前来为杨氏作保,立即便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围观群众纷纷开始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觉得杨氏是遭人陷害,还有一部分则仍然坚持先前的想法。 裴侍郎凝眉苦思,而齐玄宇此时也沉默不语。 堂上竟然出现了僵局。 夏氏扫视了一眼众人,干咳了一声,终于开口说话了。 “看来此案一时半会无法判决,我身体状况不佳,无法久坐,是时候该回府歇着去了。” 她停顿了片刻,又道:“只不过,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先夫的声誉。如今杨氏连累先夫声誉受损,作为宁老侯爷正室,本夫人在此告知诸位一声,若是杨氏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我只有要求宁家族老,将杨氏从族谱中除名了。” 夏氏只说将杨氏除名,倒是不曾提起过宁浩磊和宁浩焱。 但是提与不提并没有多大区别,母亲的名字都没有了,孩子的名字又怎么可能会有? “呵 ̄”太夫人瞪了一眼守门的官差,便转身走进堂中。 宁薇见状,将杨氏交给郑姨娘扶着,自己则接过剑眉怀中的包裹,快步跟上太夫人的脚步。 太夫人走到夏氏面前,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夏老夫人要杨氏如何证实清白?” “进门之前手上的守宫砂能不能证明?还是说夏老夫人以为,我宁家娶媳妇,连是否处子都不会验明?” “呵 ̄”太夫人讽刺的笑了笑,又道:“也是,夏老夫人当初进门,未曾验明正身,不懂其中道理也是正常,倒是老身苛责了。” 谁不知道你夏氏当年怀着孩子进的侯府。 孩子都有了自然也就不是处子了,太夫人故意提及此事,就是为了让夏氏添堵,更是为了让人们重新想起夏氏的丑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维护她的儿媳。 “你…你…”果然,夏氏听到这话,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太夫人许久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来。 宁薇似笑非笑的看了夏氏一眼,打开手中的包裹,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太夫人手上。 太夫人翻了两页,道:“你想除去杨氏之名就除去吧,你尽可将我宁府之人尽数除去。老身的夫君曾有言,老身这一世不论犯下何种错事,依然是他的夫人。” 顿了顿,她眉眼祥和的继续说道:“我手中这本族谱,便是他为我这一脉而书写。” 她翻到族谱头一页,递给宁薇,柔声道:“丫头,将你祖父写的族谱念上一念。” “丫头知道了。” 宁薇接过族谱,大声念道:“吾宁韦,今亲笔书写族谱,若有朝一日,原有宁族逐出吾妻王氏一脉,王氏便用此本族谱重新续写。” 宁薇翻了一页,继续念道:“宁韦,宁氏一族首代族长,一品侯,正妻王氏。子昌兴,正妻杨氏。子昌隆,正妻小王氏…” 首代族长!竟是自立门户。 “够了!”夏老夫人身形不稳的站起身来,她出声打断了宁薇的声音。 她声音尖利的喊道:“竟然…竟然如斯为你…他这是背祖忘宗!” 她甚至都不曾置疑太夫人手中的族谱真假。 因为她清楚,以宁老侯爷对太夫人的深情,这事他的确能干得出来。 而在场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宁沛芷,他们终于知道了,宁老侯爷当年到底有多么重视太夫人。 夏氏说的不错,宁老侯爷的确是背祖忘宗。 可是那又如何? 以宁老侯爷的权势威望,就算是背祖忘宗,又会有何人觉得他错了? 在所有人心目中,长眠地下的他永远不会有错,就算错了那也是对的! 所以,听到夏氏说这话,太夫人连反驳都不愿,因为根本不必反驳。 太夫人不说话,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说。 齐玄宇听到夏氏此话,却是出声了,“还请老夫人慎言!宁老侯爷不容任何人诋毁。” 他清楚,若是他不出声相护,此话若是传到齐文帝耳中,必定会斥责于他。 宁老侯爷可不是她夏氏可以诋毁的! 太夫人似乎还嫌将夏氏气得不够,她笑了笑又道:“不知夏老夫人可知晓,皇上手中有一封先夫留下的书信,信中请求皇上,待王氏死后,一定要与他同葬一陵,同睡一棺。” 宁老侯爷乃一代功臣良将,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自然也要如此,是以齐文帝大兴土木,在风水宝地为他建造了长眠的陵墓。 向来只有正妻才能与夫君同睡一棺。 宁老侯爷有这样的请求,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在夏氏心中,她从未斗赢过太夫人,但是她笃定,她是宁老侯爷的正妻,不论宁老侯爷愿不愿,她死后必定能与宁老侯爷合葬。 她怎么都不曾想到,宁老侯爷会留下那样的请求。 夏氏眼中的光泽一点一点的幻灭,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如同下一秒便要魂飞魄散一般。 “噗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番,徒然晕厥过去。 杨氏刚刚转醒,便看到了这一幕,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之前不是还在审她的案子么?为何夏氏会吐血? 随后,堂上又是一阵慌乱。 没人敢搬动夏氏,裴侍郎只得遣人去请大夫。 眼看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今天是审不成案了,宁薇上前一步,对裴侍郎行了个蹲礼。 她道:“裴大人,此案与小女娘亲有关,即是与杨家人有关,杨家人如今还在锦州,此案如何审理?依小女看,大人不妨延后三天,等接来杨家之人,听两方证供,此案才能公正审理。” 不管怎么样,杨氏的清白不能毁,此案宁家必须追究到底。 说到这里,她将目光转向了齐玄宇。 “贤郡王可认同小女此话?” 齐玄宇沉吟了一番,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等大夫前来的宁沛芷便出声说道:“凭什么你说延后就延后?你以为公堂之上是你能说话的地方么?” 宁薇斜睨了她一眼,不屑搭理。 这时,齐玄宇看了看宁家众人,又看了看杨奕一行人,开口说道:“宁六小姐所言有理,裴大人不妨将堂下三人关押于刑部,三天后再次审理此案。” 有他这句话,宁沛芷纵然气得跳脚,也只能闭上嘴巴。 宁沛芷暗想:杨氏那个贱人也该关进牢里才是。 不过她倒是还算理智,并未提出要把杨氏也关押起来,若是她一冲动真的提出来,只怕换来的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教训了。 太夫人清楚裴侍郎擅用刑罚,连上堂都不让杨氏去,怎么可能会让她被关进冰冷阴暗的牢房? …… 一家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了宁府。 一进府门,家丁便上来禀告,说宁浩磊和阮丞相在徐老的院子里。 原来,宁浩磊早就接到了阮丞相,阮丞相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只是在去刑部衙门的路上,阮丞相却突然昏厥,甚至一度气息全无。 宁浩磊万分焦急,便背着阮丞相回了宁府,找徐老医治。 徐老替阮丞相诊脉之后,在他后颈处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 徐老断定,定是有人趁阮丞相不备,用沾上毒汁的银针给他下了毒。 经过徐老几个时辰的医治,阮丞相如今尚在昏迷之中,宁浩磊此时正和阮念青一起,待在徐老院子里陪护。 宁家人脚步不停的来到了徐老的院子。 第205章 点心 第206章 大义 第207章 秘密 第208章 猫腻 宁浩鑫听了宁薇的话,不自觉的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 宁薇所言不假,宁家虽与侯府分为两家,却还是同在宁家宗室,宁家人皆在侯府九族之列。 他思索了片刻,小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随后,他看向宁薇,露出一丝坏笑。 “六妹,祖父已经给我们家重立了宗族,你忘了么?” 听到他的提醒,宁薇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啊!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有祖父亲手写的族谱在,宁家完全不必担心受侯府牵连。 想必祖父当初写下这本族谱,原本也有防患此种情况的心思吧! “宁老侯爷智谋深远,宁家人能有他的护佑,实在是为人之幸,天下人何人不想投身宁家啊!”齐玄宥感叹无比的说道。 宁薇双手合十,心中默默感谢着祖父的眷顾。 要有多么深沉的爱,才会让一个人临去之前,周全的安排这诸多的琐事? 宁老侯爷生前,为了让宁家得享康泰,肯定也是费尽心机了的! 他的这份爱,在他逝去多年以后,依然在惠及后辈。 宁薇思及此处,忍不住泪眼朦胧。 只可惜,祖父去的早,若是他现在还在,宁家圆圆满满,该有多么幸福啊! 月盈则亏,人生不可能完全圆满,宁薇懂得这个道理。 逝去的已经逝去,就算她是重生之人也强求不来。 她只希望,祖父她老人家安息千古,不要再挂念他们这些后辈,早登极乐。 宁浩鑫也是一脸缅怀,他悠悠叹道:“祖父乃一代枭雄,却也是一位值得后人永生敬重的长者,此生能做他老人家的孙儿,乃宁浩鑫之幸!” 感叹过后,他想了想,又道:“虽说我宁家可以摆脱侯府,但宁家宗亲却是不能。关于私兵之事还得谨慎处理,避免血流成河的惨状,六妹你明白吗?” 宁薇慎重的点了点头,“妹妹明白。” 她即便是再恨侯府中人,也不会让无辜之人为侯府丢掉性命。 这时齐玄宥又说话了。 他叮嘱道:“豢养私兵除了需要大量银钱,还需要一个绝对保密之地,当务之急是查出侯府在何处豢养私兵。” “不错,只有先查出私兵所在之地,才能想出对敌之策。”宁薇喃喃附和道。 见宁薇心中有数,齐玄宥放心下来。 他笑了笑,语带调侃的说道:“方才我说众皇子都在豢养私兵,倒是冤枉了一个人。” “哦?三姐夫冤枉谁了?”宁薇好奇的问道。 齐玄宥促狭的看了她一眼,回道:“自然是六皇弟。” 宁薇看见他的眼神,脸色泛起薄红,她佯装无所谓的看向远方,“他是有恃无恐吧!”此时她眼神飘忽。 “六妹向来通透,的确是有恃无恐。”齐玄宥轻笑着附和。 有齐文帝的一心维护,齐玄宸又何必冒险豢养私兵呢! …… 说完正事,三人再次回到徐老的院子。 此时院子多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刚刚从府外回来的宁浩磊。 宁浩磊方才去了阮相府中,为阮丞相取来了急需他过目的公文。 阮丞相和徐老的棋局已经结束,两人都移步到了茶桌,而阮念青和傅卓朗则接替了他们的位子,开始了新的棋局。 宁薇看着安静对弈的两人,不禁想起了昔日在棋盘上,针锋相对的阮念青和宁浩焱。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宁蔷身边。 阮丞相看了看宁薇,道:“薇丫头,我记得当初宁家老四曾上门求见,那时他可不是长成这个模样的。” 说话间还不忘看一看宁浩鑫。 当初宁薇冒宁浩鑫之名求见阮丞相,如今阮丞相见了真正的宁浩鑫,自然一眼便看出了,此宁浩鑫非彼宁浩鑫。 细细打量了宁薇的模样,自然也就看出了猫腻。 宁薇无辜的眨了眨眼,“是吗?许是阮伯父记错了也说不定。” 阮丞相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精的像猴似的。” “阮伯父,你这话听着可不像在夸人。”宁薇不满的抗议道。 阮丞相眉头一竖,道:“原也不是要夸你,你欺瞒于我,还想要我夸你,当真是想得极美。” 众人听言,纷纷低头偷笑不已。 宁薇的小嘴顿时撅得老高,模样甚是娇憨。 随后,众人安静的品了一盏茶。 阮丞相放下茶杯,将目光转向宁浩磊方向,缓缓说道:“我昏迷那日,原是在与皇上商议你的事。” 宁薇立刻竖起了耳朵。 宁浩磊则放下茶杯,神情恭敬的安静听阮丞相说话。 第209章 月黑 阮丞相神情柔和的说道:“你金榜提名也有一阵了,但待官之期还未过,原是还要再等一阵的。不过,依为师看,你完全可以独挡一方。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耽误时日。” “御史台有一个御使官位从缺,为师认为你力所能任,便向皇上为你请官,皇上已经恩准此事,任命书不日便会发下。” 御史台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御使虽只是从七品,但对宁浩磊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一般科举出身的仕子,按惯例要外放数年,政绩卓越者才能调回京城任官,就连宁昌兴当年也是如此。 当然,宁昌兴当年是听从了宁老侯爷的话,自愿离开的京城锤炼的。 若不是自愿,以他的家世想留在京城,还是极为容易的。 宁薇听到宁浩磊的官职,立即喜笑颜开。 御史台御使虽然官位低微,却可以弹劾朝中任何一个官员,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位。 且许多朝中大官,最初便是在御史台从官,可以说御史台是最能看清朝廷状况的地方。 她起身向宁浩磊行了一礼,嬉笑着走到宁浩磊身后,俏皮的说道:“御使大人,小女这厢有礼了。” 宁浩磊不作理会。 起身向阮丞相行礼表示了谢意,才转手敲了宁薇的额头一下。 “哎哟,大哥你轻点。”宁薇佯装呼痛,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阮丞相微笑着由着他们兄妹打闹,也不出声阻止,待宁蔷给他续上新茶,他手指则桌上轻点了两下,便执起了茶杯,放在鼻下轻嗅。 因为阮丞相的加入,宁蔷贴心的拿出了宁薇种的茶叶。 悠然的茶香让阮丞相心旷神怡,他眯着眼睛,喃喃道:“人间哪得几回闻…” 他缓缓的抿了一口,半响才睁开眼睛,四处找寻宁薇的身影。 “薇丫头,你这茶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何这般不同?”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幼时念书日以继夜,我的一双眼睛早已有些模糊,可自从喝了你这茶之后,我看东西是愈发清楚了,说来还是真奇怪,难不成此茶还真是灵茶不成?” 宁薇听了这话,神情微微一顿。 一直以来,她从未发觉此茶还有这样的效用。 宁家众人也同样未曾发觉。 她细细想了一遍,觉着是因为宁家人都曾被她渡过灵气的缘故。 宁薇的心脏‘咯噔’一跳,奇珍阁的茶客是否也发现了此茶的特质? 这时,宁浩鑫轻笑道:“好茶本就能清心明目,六妹这茶不过是更好一些,只是有阮相这话,六妹的茶叶又该猛涨身价了,只可惜六妹所种之茶不多,家人喝惯了也离不了,送去奇珍阁的就更少了。若是多送去一些,指不定六妹不久之后就要成为暴发大户了。” 他看似在调侃宁薇,实则在宽宁薇的心。 宁薇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看来是她想得太多了,四哥说的没错,奇珍阁所卖的茶叶不多,且十分昂贵。 没有人能如同宁家人和阮丞相这般,毫无顾忌的饮用。 想来效用也会大打折扣。 宁浩鑫说到这里,突然脑中有灵光闪过。 宁薇所种的茶叶为何会有如此奇效,他是最清楚不过了。 种茶尚且如此,那种草药又会如何? 宁浩鑫的小鹿眼愈发明亮,他看着宁薇许久,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宁薇隐隐感觉不妙,一心想着赶紧逃遁。 宁浩鑫察觉她的意图,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他轻声说道:“六妹,你之前向家人保证,说定会保母亲名节不损,这两日却未见你有任何动作,你这到底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这是在威胁吧!宁薇确定。 见众人纷纷好奇的转过头看她,宁薇低下头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犟嘴回道:“都说是锦囊妙计,自然不能透露,再等等自然就清楚了。” 宁浩鑫笑着点点头,“也是,既然六妹如此有把握,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哦,对了,上次我让六妹帮我作的画作,六妹可完成了?若是完成了,我晚些便去你院里取。” 宁薇狠狠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哪里有叫她画什么画作,一切都是借口,奴役她的借口。 众人谈笑风声,压根不觉得此时他们还身在风尖浪口。 这时,剑眉悄悄的走到了宁薇身边,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宁薇便微笑着站起身,从容的与众人告罪,先行离去了。 主仆俩匆匆回到临微院闲间。 星海正在闲间坐等宁薇到来。 “你主子有消息送回来?”宁薇一进门便焦急的出声问道。 星海点点头,将飞鸽送来的字条交给宁薇。 宁薇手忙脚乱的将字条打开一看,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字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爷是齐玄宸’。 谁不知道你是齐玄宸,宁薇恼怒得想要大吼。 剑眉告诉她齐玄宸有消息时,她还以为齐玄宸出了事,担心的要命,结果却是收到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紧紧的捏着字条,强忍着想要揍人的冲动,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宁薇想想,还是觉得齐玄宸话中另有深意。 ‘爷是齐玄宸’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静的想了许久。 突然,宁薇领悟到了齐玄宸的意思。 他是在说,他是齐玄宸,所以不会有事,让宁薇放心等他回来。 “嗤 ̄”宁薇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这厮哪来的自信,他上辈子也是齐玄宸,怎么就变成傻子了呢! 这样一想,宁薇就更加担心了。 她火速回房,执起毫笔,写了一张字条。 她写的字条,不像齐玄宸的那般简单,而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 将字条交给星海,宁薇叮嘱道:“赶紧给他送去,千万不要耽搁了。” 星海认真的点点头,郑重的捧着卷好的字条火速出去了。 宁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弯腰坐下。 “剑眉,你说你家主子此行会平安回来吗?”她神色担忧的看着剑眉,嘴里喃喃发道。 剑眉连忙回道:“当然会了,主子可不是旁人,他武功高强,即使是我与星海联手也不是主子的对手。” 她想了想又道:“再说不是还有二少爷陪着去了吗?二少爷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呢!他们联手能与之匹敌的人真是没有几个。” 宁薇点点头,觉着剑眉所说有理,倒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静下心来,想到齐玄宸话里的另一重深意,宁薇忍不住展颜一笑。 他的意思是,让宁薇行事不用有顾及,就算捅出天大的篓子,他也能为宁薇善后,因为他是齐玄宸,他自信自己有那样的本事。 宁府门外突然有个身形壮硕的武夫来访。 他没有要进府的意思,只是凑到守门小厮耳边说了些什么,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门房小厮想起前日六小姐的交代,若是有人要他传话,不需犹豫直接去临微院。 他立刻一挥衣角,往后院大步跑去。 门房小厮在凛冬寒凉的天气里,愣是跑出一头大汗。 他喘着粗气让临微院守门的婆子前去通报。 没曾想,守门的婆子早已得了宁薇的吩咐,二话不说就把他带进了院子。 很快,他便见到了宁薇。 他正欲俯身下跪,宁薇便道:“不用跪了,是不是有人送口信来了?” “回六小姐话,方才有个大汉送口信过来…” 不等小厮说完,宁薇便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开口问道:“他说什么?” 小厮连忙开口说道:“月黑风高。” 宁薇微微一笑,道:“剑眉,看赏。”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第210章 牢房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夜色弥漫,烛火不安分的摆动,灯火阑珊。 宁薇悄无声息下床,换上一身漆黑的夜行服。 今夜原本并不需要她出去,可她想到背主之人善棋,便决定有此一行。 杨氏一直将善棋视作心腹,可善棋却甘愿做人爪牙,诬告杨氏买凶杀人,从而让杨氏几乎坐实了不贞之名。 在大齐国,律法有云:女子不贞,当裸身游街示众,受割去双乳之刑。 善棋在背叛杨氏之时,可曾想过一旦罪名坐实,杨氏的下场将会是如何的凄惨? 宁家人对杨氏一如往昔,甚至呵护倍胜从前,说明家人对她一直都很信任。 而杨氏也明知自己不会有事,可这些天她还是郁郁寡欢。 当中原因,宁薇心中明了。 娘亲会如此,不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而是因为遭遇了两个信任之人的背叛。 崔氏会背叛杨氏,宁薇稍稍思索,便已然清楚了当中的原因。 可宁家对善棋不薄,宁薇想不通,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想知道,善棋为何要背叛宁家,当然她更想知道,宁家除善棋之外,还有谁是侯府安插的钉子。 推开窗子朝外看了看,宁薇想了想,从衣柜中找出一件白色袍子,罩在夜行衣外头。 随后,她便不再犹豫,动作灵活的跃出窗口。 此刻大雪已停,外头还是遍地积雪。 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京城大街亮如白昼。 幸好宁薇机灵,裹上了白袍,如若不然,她一身黑衣在外行走,一定极为打眼。 此时虽夜深人静,冬夜寒冷几乎无人会在外行走,可她依然小心的遮掩行踪,不愿被人撞见,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刑部牢房外头闪过,随后隐于雪堆之后。 片刻过后,另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到来。 宁薇留意到雪地里刻意留下的小小印记,嘴角微微上扬,她顺着印记,一路走到雪堆之后。 “你来了?”男声轻若蚊蝇。 宁薇扯下脸上的黑巾,也同样轻声的说道:“好久不见,南夜。” “是啊,有一阵子没见了,宁薇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平常不见你来信,出事了才想到还有我这个人。”南夜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鄙视。 宁薇涩涩一笑,“江湖人不都是这样么?” 南夜:“…” 好一个理直气壮的宁家六小姐! “朋友归朋友,银子照算,刑部大牢什么值钱的都没有,我出来一趟可不能走空。” 南夜说此话,便是愿意收银子。 宁薇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就怕南夜不收,她笑着回道:“这是当然,大冷天的怎么能让你白跑。” “那是,收到飞鸽传书,我可是从老远的地方赶回京城的。”南夜语带调侃,像是在开玩笑,其实话里丝毫没有掺假。 宁薇此次想出了两个计谋,势必会完全让杨氏名声不受影响的那一个,必须要有南夜的帮助。 除了南夜能办到之外,她再也想不出还会有谁能做到。 所以,她在得知侯府有动静的那夜,去了南夜提起过的武馆。 她与南夜已经许久未曾联络,也不确定能不能联络上他。 原本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的。 去了武馆之后,她才知道,南夜早与武馆之人打过招呼,她一去,那里的人便帮他联络了南夜。 两人都清楚此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说了几句便对视一眼,一起潜入了刑部大牢。 南夜的爱好是偷宝,大陆第一强国,西魏国皇宫都曾经遭他光顾,大齐国刑部大牢又如何能难得住他? 是以,即便他带着宁薇,也一路顺利的来到了刑部大牢之中。 在进入没有白雪的地方之后,他们便脱去了白色外袍。 穿着夜行衣在油灯昏暗的牢房之中飞快的掠过。 南夜打了个手试,两人迅速分开,一个去了男牢,一个去了女牢。 宁薇眼力极好,很快就找到了关在一起的崔氏和善棋。她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转身来到了女牢入口隐蔽处悄悄等待。 很快,南夜便闪身进了女牢,他朝宁薇点了点头。 宁薇勾了勾唇,便带着南夜,来到了关押着崔氏和善棋的牢房外。 南夜轻轻松松撬开了牢门,宁薇朝他点点头,走进牢里,南夜便守在了牢门边上。 牢里的人都被南夜事先用迷烟放倒了,宁薇拉起昏睡的善棋,见她嘴边有一丝黑红的血迹,便将一直控制在自己周围的灵气,渡了一些给善棋。 能将灵气控制在身边,是宁薇闲暇时发现的,如今她已经可以维持灵气一整天不散了。 但因为实在太耗费精力,她很少这样做。 这一次,也是为了让善棋有机会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她才做了如此耗费精力之事。 她早就料到,以夏氏的心狠手辣,必定会给关在牢里的三人事前服用慢性毒药。 因为,只有这三个人彻底死了,杨氏才会无可辩驳,而宁家纵使再有本事,也无法再让杨氏恢复清白。 灵气入体之后,善棋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猛然看见宁薇的脸,吓得浑身颤抖。 “你中毒了?”宁薇淡淡的开口说道。 善棋徒然睁大了眼睛,是啊,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看到六小姐。 她回想到之前撕心裂肺的疼痛,心中凄苦万分。 宁薇目光冰冷的扫了她一眼,“说,为何要背叛我娘,侯府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善棋失魂落魄的望向宁薇,眼神灰败,她凄苦的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为了他而已,他太苦了,他想回家。” 善棋猛地低下头,喃喃说道:“六小姐,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宁家,就算下了地狱,我也不会心安,若是有一日,你见到他,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宁薇的灵气并不能解去善棋所中之毒,只能稍稍延缓她的死亡。 善棋如今头脑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她喃喃说道:“告诉他要心存善念。” “那人是谁?宁府还有没有你们的人?”宁薇急忙出声问道。 善棋摇了摇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宁薇抓起她的手,发现她已经没有了脉搏。 宁薇咬了咬牙,正欲转身离去,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 “小姐…救救我儿…” 崔氏挣扎着拼命睁着眼睛,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出了最后的祈求。 “我会让夏氏得到应有的报应。”宁薇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崔氏是个可怜人,可就算如此,即便她的灵气可以解毒,她也不可能救崔氏,更何况她的灵气并不能解毒。 在宁薇看来,崔氏死了,恩怨也就了结了。 崔氏想救她的家人,可谁又知道她的家人是不是还活着?以夏氏的狠毒,会把她家人的性命留到今日吗? 宁薇知道,夏氏不会,在崔氏走出侯府的那一刻,崔氏的家人已经注定了要比崔氏还要先去。 不过,宁薇迟早要将夏氏送去地狱,希望崔氏一家能稍微走得安慰一些吧! 宁薇的娘亲毕竟是喝崔氏的奶水长大的。 方才对崔氏说那句话,让她死能瞑目,也是宁薇最后能为崔氏做的。 刑部大牢里,守夜的狱卒们,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们佯装无事的继续守夜巡逻,生怕有人知道他们在当值之时睡着了。 渎职之罪,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狱卒们巡逻到了崔氏和善棋牢前,发现两人姿势怪异的倒在地上,连忙打开牢门查看。 “不好啦,有犯人死了…”上前查看的那个狱卒大声喊道。 众人听言,立刻面面相觑,呆愣了片刻,便飞快的跑去向牢头禀告。 在刑部大牢乱成一片之时,宁薇独自回到了临微院。 她走进浴房,浴池中已经放满了热水,雾气氤氲… 第211章 诈尸(1) 剑眉从氤氲的雾气中走出,微微一笑,“小姐,热水备好了,赶紧泡热了身子歇息去吧。” “多谢你了,剑眉。”宁薇也报以一笑。 剑眉伺候着宁薇脱去了衣袍,将她扶进了浴池。 宁薇靠在浴池边缘,轻声对剑眉说道:“等这两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去北山温泉山庄窩冬吧!” 剑眉笑眯眯的回道:“都听小姐的。” 宁薇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她静下心来,逐字琢磨着善棋所说的那就话。 善棋临死都在维护的那人,到底是谁? 宁薇将侯府的每一个人都仔细想过一遍,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陡然睁开杏眸,喃喃道:“难道是他?是了,就是他,只有他才回不了家。” 那人没有姓氏,名字就一个字,裘。 这个名字叫裘的人,是宁侯爷宁远的大儿子,也是一个一直不被侯府承认之人。 据说,当年宁远年少之时,在一位地方官员家中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将那位官员新纳的小妾给强睡了。 虽说那位官员不计较,可此事到底不光彩,是以宁远便吩咐他将小妾勒死,并威胁他不许将此事外传。 事后宁远拍拍屁股走了,那位官员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忍勒死那位小妾,便悄悄把她藏了起来。 岂料,几个月过后,小妾的肚子越来越大,后来更是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官员不敢将此事伸张出去,又不能确定儿子是他的还是宁远的,便将小妾母子常年关在后院之中。 几年后,小孩越长越像宁远,官员便确定了这个小孩是宁远的种,但他还是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只是默默地养着那小孩。 直到小孩十岁之后,小妾突然上吊死了,小孩跑出了官员的府邸,一路乞讨自行找来了京城。 他在侯府之外等了半月,终于等到了宁远。 宁远看到他的样貌,便清楚他肯定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个孩子的生母身份很不光彩,宁远害怕别人知道他的丑事,便把这个孩子养在暗处,给他取名叫裘,连姓氏都没有给他一个。 宁薇前世对裘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个狠角色,十几岁便跟着宁远上阵杀敌,十分勇猛,是宁远手下的一名得力悍将。 还听说此人心狠手辣,他的生母便是被他逼着上吊的。 只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要进侯府,而他生母的身份太不光彩,是他最大的阻碍。 前世宁薇借齐玄瑄之手,屠杀侯府满门,只有裘逃过了一劫,不知去向。 宁薇那时也没在意,就这样放过他了,毕竟他并没有与宁薇结下过仇怨。 “小姐,该起身了,再泡下去皮都要泡皱了。”剑眉出声提醒宁薇。 宁薇回过神来,立即起身回房躺下了。 …… 三个关押在刑部牢房之人,同时被人毒死,此事引来了轩然大波。 这下子,不但是杨氏名节尽毁,就连宁家人也有了杀人的嫌疑。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到一上午时间,便已经人尽皆知,是以裴侍郎只得提前升堂审案。 夏氏听说三人中毒身亡之后,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 告状之人已经身死,看你宁家有何本事逆转乾坤! 夏氏人老成精,此事她安排周密,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侯府头上,即便是宁家众人明知是侯府干的,没有证据也只是白搭。 她吩咐婢女为她更衣梳洗后,让侯府的下人将她抬去了刑部衙门。 即便如今病到无法起身,夏氏也不会错过亲眼看着宁家倒霉的机会。 另一头,宁昌兴得到消息之后,也带着家人来到了刑部衙门,还留在宁家的阮丞相和阮念青,也陪着他们一起去了。 刑部衙门堂下,三个身上盖着白布的死者,直挺挺的躺在草席之上。 裴侍郎,齐玄宇端坐在公堂之内。 拍响惊堂木,裴侍郎高声道:“请宁夫人上堂受审。” 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为了不至于让宁家人群起而攻,他语气放尊重了许多,没有一开口就得罪宁家人。 杨氏捏了捏帕子,有些紧张的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进去。 宁薇见状,走到杨氏身边,轻声道:“娘,我陪你进去。” 杨氏点点头,和宁薇一起走进了公堂,再离死者几步之遥处站定。 裴侍郎不发一言,神情冷漠的看着这对母子。 一位官差走上前来,语气有些忐忑的对杨氏说道:“宁夫人,上公堂受审按规矩是要跪下的。” 杨氏还未开口说话,宁薇便道:“规矩?我娘是官家夫人,她犯了何罪规矩要她跪下?” “…”官差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上次可是见识过了宁家人的厉害,不敢往枪头上撞。 宁薇睨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裴侍郎,“裴大人,这三人在你刑部大牢之内中毒身亡,以至于本小姐的娘亲无法证明清白,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你的失职?” 裴侍郎脸色顿时漆黑。 他暗恨的看了宁薇一眼,斟酌了片刻,道:“这三人早已服下毒药,虽是在牢中身死,却与刑部无关。” 宁薇笑了笑,“要告状之人居然早已服了毒,当真是千古奇闻呢!” 裴侍郎不想与宁薇作口舌之争,他再次拍响惊堂木,“宁夫人,这三人虽已身死,但他们上次在堂上所言,却是不会作罢。吴庸状告你不守妇道,与他通奸,后又买凶杀人,崔氏与婢女善棋皆是人证,还有书信和香囊作为物证。”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好说?” 杨氏与宁薇一言不发。 裴侍郎眸色暗了暗,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本官只得例行公事了。来人呐,上夹棍。” “呵 ̄”宁薇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的看向裴侍郎,“裴大人就是这样审案的吗?你尚未查明这三人的死因,便要心急定罪,莫不是…” 猜到宁薇嘴里不会说出好话,裴侍郎大力拍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个黄毛丫头放肆!本官顾念宁大人的脸面,再三忍让,你竟敢蹬鼻子上脸。来人呐,将不相干人等轰下去。” 见裴侍郎发威,宁家人却无人言语,夏氏心中乐开了花,她颇为舒心的靠在了椅背上。 官差得令,便立刻走上前,想要将宁薇架出公堂。 一直在外观看的傅卓朗一跃而起,将官差一脚踢出老远,转头看向裴侍郎,眼神凌厉如刀。 齐玄宇原本打算继续旁观,不料,他无意中发现,被白布蒙着的其中一人轻轻的动了一下。 他瞳孔微缩,目光探究的看向宁薇,不等宁薇发觉又迅速收回。 齐玄宇早就察觉到了今天宁家人十分反常,此时知道了尸体有异,他心中立刻生出了警觉。 看了看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宁昌兴,齐玄宇心下有了决定。 “来人…”裴侍郎正要叫人将傅卓朗绑下,齐玄宇便开口说道:“且慢,依本王看,宁六小姐所言有理,这三人死因未明,裴大人应该先当众查验这几具尸首才是。” 裴侍郎突然听到他说这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怔愣。 这时,躺在地上的南夜终于忍不住了。 刑部衙门实在太过抠门,掩盖尸体的白布不知道用过多少次,实在是太臭了。 他伸手掀开白布,佯装神情迷茫的坐起身来,“这是怎么了?”语气万分疑惑。 “啊…诈尸啦…” “啊…吓死人啦…” 外面的围观群众吓得魂飞魄散,扯开了嗓子拼命喊叫。 刑部衙门中人全都呆若木鸡,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窜上脑门。 他们这些人昨夜亲自验看过吴庸的尸体,明明已经死透了,僵硬了,怎么又会坐起来说话,难不成真的诈尸了? 裴侍郎不相信死人真的会诈尸,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有变,额头忍不住冒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齐玄宇为何要说出那番话,心中庆幸不已。 而堂上神情最为精彩的,当属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夏氏… 第212章 诈尸(2) 许是因为病着,易容成吴庸的南夜坐起时,夏氏还以为是冤魂索命。 过了片刻,她脑子才转过来,知道大事不好了。 难怪宁家人都那么平静,他们不是接受了事实,而是早有对策,夏氏恍然大悟,随后心绪大乱。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吴庸为何没有中毒而死,难道他没有吃下毒药? 不可能! 夏氏心中狂喊。 她明明让大夫给他们几个把过脉,他们的脉相中都有中毒迹象。 而她所用之毒,极为罕见,宁家人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解药。 夏氏握紧双手,心中明白大势已去,她很想立即离开此地,可是她知道她走不了。 与其一早就露怯,还不如死磕到底! 夏氏瞬间斗志昂扬,即便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宁薇看着她脸色数次变幻,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淡笑。 裴侍郎深吸了几口气,拿起惊堂木大力拍下。 ‘嘭’的一声,震得堂下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吴庸,你为何死而复生?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晦之密?”裴侍郎声音如奔雷一般降下。 ‘吴庸’脸上立刻露出恐惧的神情,他不知所措的思索了片刻,才大声喊道:“大人,救命啊大人,有人要毒害草民…求大人救救草民吧…” 裴侍郎眉毛一竖,大声喝道:“休要在公堂上鬼哭狼嚎,赶紧将隐情道出。” 见‘吴庸’瑟瑟发抖,迟迟不曾再次开口。 裴侍郎又道:“来人呐,上夹棍!” 宁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裴侍郎还真是很喜欢夹棍呢! 只见‘吴庸’一听到夹棍两字,立即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声喊道:“大人,草民差点中毒身亡,哪里受得住那般残忍的刑罚,大人不要用刑,草民说,草民全都说出来就是!” 见官差拿着刑具过来,他慌忙将手藏在身后,“你别过来,我很怕痛的,我一痛就更加不敢说了!” “…”宁薇低头扶额,神情十分无奈。 南夜还真是… 裴侍郎挥手阻止了官差靠近‘吴庸’,大声道:“既然不想受刑,那便赶紧道出实情。” 吴庸跪在地上往前挪了挪,甩开之前盖在身上的白布。 片刻过后,他猛然抬起头,伸手指向夏氏,大声喊道:“是她,是侯府老夫人想要毒死我们,她早就逼我们服下了毒药。她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们解药,不曾想,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们活。” 听到他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夏氏,公堂内外安静极了,似乎连空气也凝结住了一般。 ‘吴庸’再次出声打破了宁静。 “这个毒妇数年前就将我和崔氏看管了起来,只因我俩都与宁夫人有所瓜葛。” ‘吴庸’抬起头望着裴侍郎,手指依然指着夏氏。 “大人,草民不学无术,自知配不上杨家之女,也觉得杨家规矩太多,不适合草民这种散漫之人,草民从一开始就是奔钱财而去,从来没奢望过娶杨家之女。” “草民与宁夫人的确有过婚约,可杨家家风严谨,草民从未见过宁夫人,更加不曾与她有过半点情谊。在侯府老夫人这个毒妇,给我看她的画像之前,草民连她是何模样都不清楚。” 夏氏想要开口狡辩。 ‘吴庸’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此毒妇无比阴毒,她将崔氏全家抓走,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崔氏,要她与我一起诬告宁夫人。” ‘吴庸’呜咽了两声,继续说道:“前几日,夏氏派她府中的弓弩手,将草民与崔氏接进侯府,便详细吩咐教授了草民如何行事,草民那日在堂上所说之话,全是听毒妇之命所言。” “草民只是一个普通人,草民怕死,草民知道只有服从毒妇的命令,才能活下去。” “能活一天是一天!大人呐 ̄蝼蚁尚且偷生,草民不过是不想死啊,试问刀架在脖子上,谁敢不乖乖听话啊…” 如前一次一样,这次‘吴庸’再次霸占公堂,唱起了独角戏。 他指着夏氏,一口一个毒妇的叫着,声音格外响亮,气得夏氏手脚不停颤抖,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凸出来一般。 ‘吴庸’越说越有劲,最后更是声泪俱下。 宁薇嘴角含笑的看着夏氏,暗道:你以为只有你能找人来演戏么?我找的人比你那真正的吴庸还要会演。 在场众人听着‘吴庸’对夏氏的描述,无一不是打从心底里发寒。 妇人恶毒如斯,当真是恐怖至极! “吴庸,你这个贱民,竟敢如此诬陷与我!” 夏氏气得咬牙站起身来,她颤颤巍巍的指着太夫人说道:“是你,是你诬陷我,这件事本就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 太夫人冷笑了一声,不想与疯狗争辩,宁薇却是没有这般好的脾气…… 第213章 惩治 第214章 攻心 齐文帝的口谕一下,侯府成了京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两位女主人同时被褫夺了诰命封号,这样的事在大齐还从未发生过。 还有那让侯府得意多年的弓弩卫,如今全数关进了京兆府大牢,可谓是乐翻了一众眼热之人。 侯府如今不止颜面无光,名声尽毁,民心尽失,还实力锐减。 夏氏再次一病不起。 宁沛芷服侍着夏氏躺下,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靠在屋里的软榻上,扯了扯嘴角,暗道:还以为祖母有何本事,也不过如此嘛,看来她真的是老了! 过了片刻,她又想起了夏氏上次说起的私兵,神情微微一怔。 若是祖母死了,那些私兵她会留给谁? 既然她与我说起,应当是想留给我的吧! 嘶 ̄如若我有了那些私兵,四爷还会对我如此冷漠吗?当然不会,同宁沛容比起来,拥有私兵的我才是他最需要的女子。 不行,在祖母未死之前,我还得好好表现才是! 宁沛芷回过神来,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 随后,她再度起身,往夏氏院子的方向而去。 …… 朝霞宫 霞妃如往常一样,手中握着琴竹,姿态优雅的弹奏着扬琴。 霞妃长相较为艳丽,颇具锋芒,可弹奏扬琴之时,却是锋芒尽消,给人一种珠圆玉润,清风拂面的舒适之感。 扬琴之音欢快灵动,甚为悦耳。 齐文帝每每心情低落之时,便会来朝霞宫听一曲霞妃弹奏的扬琴。 霞妃因扬琴而盛宠不衰,自然更加勤练扬琴。 多年下来,她的琴艺早已炉火纯青,即便是宫中最出色的乐师也无法与她相较。 “霞妃娘娘。” 宫婢放缓的步子,走到霞妃身边,轻柔的唤了霞妃一声。 霞妃手上动作停顿了下来,“可是三皇子来了,让他进来吧。” 她弹奏扬琴之时,不许下人打扰,宫婢此刻过来,霞妃一下子便猜出了她的来意。 其实也不难猜,会来她宫里的,除了齐文帝也就只有齐玄宇了。 她清楚,这个时辰齐文帝不会来,是以答案呼之欲出了。 宫婢连忙应声退下传话。 霞妃则微微头,再次奏响扬琴。 琴音平静舒适,显然不是方才那首曲调了。 齐玄宇走进,见母妃琴音未停,他抬起手想要行礼,却又突然顿住。 随后他收起双手,静静的站在原处,未曾开口扰乱霞妃的琴音。 曲子弹到半途,霞妃微微抬头,手下却未停,笑着看向齐玄宇,问道:“此曲如何?” 齐玄宇愣了一下,回道:“曲调平缓温和,给人安详之感。” 霞妃点点头,再次低下头。 一曲毕。 霞妃优雅起身站起,屏退了宫婢内监,莲步轻移,侧坐在软榻一边,对齐玄宇说道:“过来坐吧。” 齐玄宇便坐到了软榻另一侧。 霞妃将桌上的糕点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两人沉默着用了一些糕点,齐玄宇才出声问道:“多日不见母妃,母妃可好?” 齐玄宇虽经常来朝霞宫求见,但霞妃却是甚少见他。 倒不是霞妃忽视他,而是霞妃生性谨慎,她不想让齐文帝觉得齐玄宇与母妃过于亲密。 “身在后宫之中,能有何不好的。”霞妃微笑着说道。 她这话倒是不假。 大齐多年未曾选秀入宫,后宫妃嫔大多都是安居资深之辈。 该争的,该斗的,她们早年就已经抢过斗过了,如今盘踞在自个的阵营,互不干扰。 就算偶有摩擦,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很难伤及根本。 安静了片刻,霞妃端起茶杯,状似无意的轻声说道:“昨夜皇后宫中的小橙子上吊去了,惊得本宫一夜辗转难眠,后宫如今鲜少闹出人命,这一次的动静可不小。” 齐玄宇神情微滞,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问道:“母妃为何…” “为何?” 霞妃将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你还敢问本宫为何?” 她秀眉紧蹙,看着齐玄宇的眼神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对阮丞相下手,若不是本宫早有察觉,如今你早已被皇上关进了大牢。” 齐玄宇连忙解释道:“儿臣早已准备好后手,就算事败也不会牵扯到母妃与儿臣。” “呵 ̄”霞妃讽刺的笑了。 “你想将此事推给谁?皇后,还是四皇子?” 霞妃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夏氏是如何败的,你看得最清楚了,还需要本宫再给你细说吗?” “想要陷害旁人,并不是凭空编故事就行的,只有在旁人真正有意图之时,你再将事情做大,那样才会百无一失,这些道理本宫教过你多回,为何你就是记不住?” “是儿臣大意了,儿臣向母妃保证绝不会有下回。”齐玄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之所以会对付阮丞相,是想要一石二鸟。 阮丞相一心忠于齐文帝,齐玄宇心中清楚的很。 既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他便想要将阮丞相,从丞相之位上拉下来,然后再将罪名嫁祸给齐玄瑄。 他的计谋虽好,霞妃却是看不上眼。 她再次将目光移到齐玄宇脸上,放缓了语气,“你要记住,有两个人你万万不能对付。” 齐玄宇立刻看向霞妃,等待她继续说话。 霞妃轻声道:“这一个,是李康年,第二个就是阮丞相,只要皇上在位一日,这两个人你就一日不能动。否则,本宫与你都是死路一条。” 齐玄宇受教的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问道:“那六皇弟…”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动。”霞妃回道。 齐玄宇神色微顿。 霞妃见状,立即出声问道:“怎么?你已经下手了?” 齐玄宇点点头。 霞妃脸上浮现出怒色,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说,你做了什么?” 齐玄宇见她这般激动,心情也紧张了起来。 他连忙说道:“儿臣得到消息,四皇弟会在六皇弟回京之时行刺于他,儿臣担心他失败,便在父皇所设的送行宴上,给六皇弟喝了掺有散功散之酒。” 没想到,备受齐玄宸信任的齐玄宇,竟是一个面善心恶之人。 他竟然想害死齐玄宸。 而且他居然早已知道齐玄宸身怀武功。 “本宫方才弹的那首曲子的意思,你可能听懂?”霞妃突然问道。 齐玄宇回道:“儿臣明白。” “何解?”霞妃又问。 “和以前一样,母妃让儿臣耐心蛰伏。”齐玄宇的声音越来越轻。 “既然你明白,那为何还要如此冲动行事?” 霞妃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怒气,道:“暗杀,陷害,这些策略都只不过是下策,真正的上上策是攻心,你可能明白?” “皇上对六皇子如何,你都看在眼里,相信你心里也清楚。本宫在你年幼之时,便让你接近六皇子,使得就是攻心之计。” “若不是因为六皇子敬重你,你以为你会有今日的风光么?你是众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也是除了六皇子之外,皇上最为器重的一个,再过几年你所求之事,便会水到渠成,你为何还要做多余涉险的举动?” 这些话霞妃对齐玄宇说过多次,齐玄宇却不这样认为。 在他看来,齐文帝只是把他当成齐玄宸的垫脚石,迟早会将他弃之不顾。 齐玄宇张嘴想要说话。 不料,刚张嘴,霞妃又说话了。 她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 “你无非是想说,皇上心中的人选并不是你。呵 ̄当真是愚昧!本宫问你,何为攻心?你要功的是谁的心?” 霞妃眼神严厉的看向齐玄宇。 第215章 散功 第216章 刺杀 第217章 明悟 齐玄宸倒地不起,宁浩焱和影怒了。 宁浩焱杀神上身一般,视人命如草芥,手法愈发刁钻,简直到了极致。 而影则发疯似的攻向黑衣人首领,黑衣人首领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影的对手,只得快速逃窜到了黑衣人之中。 影闪身跟上,一时找不出黑衣人首领,心中更是怒极。 他也如同宁浩焱一般,迅速收割着黑衣人的性命。 因为齐玄宸遇袭,侍卫们也如宁浩磊和影一样,玩命似的冲杀,让人心生畏惧。 黑衣人开始心生退意,眼看离败北不远,黑衣人首领发出信号,命令他们速退。 “你留下,我追击。” 宁浩焱并不知道影中过暗镖,他带着半数侍卫,闪身向黑衣人追去。 影强行用内力压制着体内的毒性,快步来到齐玄宸身边。 刚走近便看到了一片被鲜血染红的积雪。 影顿时红了眼睛,心中暗暗发誓,假以时日,一定要手刃方才那人。 他小心的将齐玄宸扶起,发现他的伤口在后脑处。 脑和心一样,是人存活的根本,如今齐玄宸伤了后脑,已经是极度危险了。 影心中万分焦急。 他找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洒到齐玄宸的伤口处,又找出装着齐玄宸衣物的包裹,撕下一条布料,将他的伤口包住…… 宁浩焱追黑衣人并未追多远。 他看着四处逃窜的黑衣人,眼眸中划过凌厉的光芒。 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弓箭,将箭头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插了几下,又在地上蹭了蹭,才搭箭上弦。 将弓拉了一个满月,对准其中一个黑衣人。 ‘嗖 ̄’破空之声响起。 那名黑衣人连忙偏了偏身,箭矢插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因为宁浩焱力气太大,这一箭竟然将他射得飞出老远,那人许是急中生智,借着宁浩磊的力道拼命往前。 宁浩焱也没料到会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隐入树林。 “蠢货!”他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想起齐玄宸,连忙喊道:“回去。” 宁浩焱回来时,影正在搬齐玄宸上马,他的样子颇为吃力,很不正常。 “他怎么了?还有你?”宁浩焱出声问道。 影声音有些虚弱的回道:“主子伤了后脑,很严重,我没事,你赶紧送他回京城医治。” 宁浩焱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眉头紧紧蹙起,道:“你中毒了?” “别管我…救主子。”影额角冒出冷汗。 宁浩焱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影,“吃几颗解毒药,出自名医之手,虽不能完全解毒,却也能让你抗久一些。” 这些解毒药是宁薇特地从徐老那里求来的,临行之时,她反复叮嘱宁浩焱,一定不要弄丢,并保证肯定会用到,没想到还真的用到了。 “多谢。”影接过药瓶,倒了几颗拍进嘴里。 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宁六…带爷…宁六,找宁六…快…” 宁浩焱听到这话,神情一变。 没错,去找四弟,四弟连三姐夫的腿都能治,难不成还会被齐玄宸的后脑勺难住吗? 这样想着,他从马上取下绳索,把绳索丢给旁边的侍卫。 将齐玄宸背在身上,对侍卫说道:“快,把他绑在我身上。” 侍卫连忙照做。 “你还可以骑马吗?”宁浩焱看着影说道。 影坚定的点了点头,“可以。” 宁浩焱又道:“好,我们快马赶回京城。” 说着又转头看向众侍卫,“我们两个带着六皇子先走,你们按原来的计划赶路。” 他这样安排,是不想目标太大,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人少容易隐藏行踪。 此时齐玄宸受伤,大伙儿早就把宁浩焱当成了主心骨,自然无人反对他的安排。 宁浩焱也不再多说什么,与影各骑一匹马,抄近路往京城一路狂奔而去… …… “啊 ̄” 睡梦中的宁薇,心脏突然猛地一缩,剧烈的疼痛生生把她痛醒。 剑眉听到声音,立即跑进了房里。 掀开床帘,发现宁薇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右手紧紧的捂着心口。 剑眉连忙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剑眉,今日是第几天了?”宁薇抬起头望着剑眉,眼眶里全是泪水。 “什么…小姐,主子走了五天了。” 剑眉猜到了宁薇是在问齐玄宸,连忙出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主子他不会有事的,再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泪珠滴落,宁薇抿着嘴嘤嘤哭泣,“肯定是出事了,肯定是的,我知道。” “小姐,你肯定是做噩梦了,将梦境信以为真了。”剑眉到在床边,用手帕轻柔的帮宁薇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宁薇心里头难受,却也不想剑眉跟着受罪。 她深吸几口气,接过剑眉手中的帕子,轻声道:“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剑眉没有多话,见宁薇躺下便帮她掖好了被子,转身出去了。 宁薇安静的躺在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她挂起床帘,眼睁睁的看着窗外,等着黎明到来。 她面上神情平淡,心中却在不停的念叨:阿宸,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一切吗?若是你这次平安回来,我便什么都告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了。 许久之后,她的眸子愈发暗沉。 夏氏,齐玄瑄,你们等着,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过了这次,你们倒霉的日子就要到了。 接下来,宁薇再也没有睡着,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直到天亮。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给太夫人请过安,便回到了临微院。 宁薇坐在软榻之上愣愣发呆,看着她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剑眉心疼极了。 她忍不住出声劝道:“小姐,你回房睡一会儿吧,你这样憔悴下去,主子回来见到了肯定会心疼的。” 宁薇一言不发。 她不是想折腾自己,实在是她睡不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和坐在这里胡思乱想,再她看来根本就没有区别。 宁薇心里有很多人,家人,朋友,还有跟随她的人,这些人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满了,无法给齐玄宸腾出多少位置,是以她对他终归是有所保留的。 宁薇以为,即便是没有齐玄宸,她也能快活的过一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 那个宛若月神一般的男子,早已不知不觉占据了她的心。 他的温柔,他的浅笑,他的关心,他炙热的爱意,早已将宁薇自以为坚固的壁垒打破,而宁薇却不自知。 这次齐玄宸面对危险,宁薇感觉到了失去,她才第一次发觉,原来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不是因为他是澈儿的父亲,也不是因为别的其他原因,只因为她爱齐玄宸,那份爱她早已深刻到了骨子里。 此刻的宁薇,只希望齐玄宸快些平安回来,她想亲口告诉齐玄宸她的想法。 她想对他许下终身。 宁薇重生之后,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可对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的齐玄宸,却是最为忽略。 齐玄宸一直默默地包容她,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其实,齐玄宸骨子里是强势的,他何尝不想宁薇心里只有他,可他不愿勉强,看着宁薇开心的模样,即便他自己有些委屈,他也默默地承受着。 在他们两个的关系中,齐玄宸一直是主动的那个。 宁薇低语道:“以后我不会让你那么累了,我们要一起开心,一起欢笑,携手幸福到老。” 她念叨着靠在软榻边上,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剑眉抱来一床被子,轻轻的帮她盖上,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看来小姐想通了很多事呢! 第218章 犯傻 第219章 重伤 宁薇坐在窗台边上,眼神飘忽的盯着窗外,思绪不知飘去了何方。 窗外的腊梅是新种上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零落的花苞,小小一个,很是可爱。 停了许久的雪花再次无声无息的飘下,悄悄的掩下了花苞的点点嫣红。 雪花带着凛冽的寒气而来,花苞却尤为精神,仿佛在蓄力准备随时盛放。 一阵脚步声传来,宁薇慌忙关上了窗子。 若是被剑眉她们几个看见她吹冷风,还不知道要指责她多久呢! 刚关上窗子,剑眉便掀开布帘进来了。 她看了看宁薇,微微皱眉,“小姐,你关上窗子我还是能感觉到寒气。” 神情十分不满。 “我觉着有些闷,就开了一小会儿。”宁薇连忙解释。 解释完又郁闷了,她屋里这几个丫头是愈发不好对付了,她这个主子也愈发怂了。 剑眉摸了摸宁薇的手。 嗯,不凉,窗子应该没开多久,要是冻着小姐就不好了。 小姐愈发像个不听话的小姑娘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姐年纪还小,不该像以前那样操心。 “剑眉,有你家主子的消息么?” 剑眉听到宁薇的声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想宁薇担心,她连忙出声安慰道:“小姐,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出事了,他们肯定会送消息回来的。” 宁薇心里清楚肯定是出事了,若是没出事,齐玄宸早该传信回来了。 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肯定是为了保密行踪。 剑眉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在宽宁薇的心而已! 宁薇不想让剑眉担心,轻轻的笑了笑,“没事了,时候不早了,我去歇下了,你也去歇着吧!” 宁薇刚上床躺好,临微院的大门便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宁浩鑫院子里的甘草。 甘草神色焦急,秀气的小脸此时一片苍白,守门婆子刚打开门,她便火急火燎的推开守门的婆子,飞快地跑到了东厢门前。 大力敲门。 宁薇听到了模糊的敲门声,蹭的一下坐起,飞快地下床,扯下屏风上挂着的衣服穿上。 手上动作慌乱,衣带系了好几次都没系好。 她失去了耐心,直接打了一个死结,披上了狐裘往外冲去。 剑眉刚推开房门,宁薇便闪身离开。 宁薇见到甘草立刻发问:“是不是二哥回来了?六皇子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甘草微微一愣,随后开口说道:“回来…” “在广康院?”宁薇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的话,见她点头,立即头也不回的往外冲。 剑眉随后跟去。 好快!甘草眼睁睁看着两人飞快地消失在眼前,忍不住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宁薇用上了揽月步伐,一路狂奔。 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早就被她忘在了脑后。 她跑到宁府后院的大花园里,疯狂的收集灵气。 看到甘草她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宁浩焱会去广康院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收集了一大团灵气,控制着灵气脚步不停的往广康院跑去。 广康院 徐老小心的揭开齐玄宸头上的布条,仔细的检查着他后脑勺上的伤口。 他受伤已经有两天了,血早就止住了,只是伤口依然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嘶 ̄”徐老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 只需一眼,他便看出齐玄宸此刻已经万分危急了,即便是他自认医术高超,也没有把握能将齐玄宸治好。 如果此时受伤的不是齐玄宸,他甚至会生出放弃此人的念头。 徐老迅速开了一张药方,吩咐宁浩焱的随从赶紧去抓药,便开始为齐玄宸清理伤口。 屋里的气氛凝重,无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盯着徐老的手,大气都不敢出。 宁薇来时,正好见到这副场景。 她一眼便看到了,齐玄宸后脑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眼泪如同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的往外流。 大家闺秀的仪态,女子的矜持,她什么都不顾上了。 宁薇哭着冲向齐玄宸,蹲在他的身边。 一边给他渡灵气,一边哭着说道:“你不是说你不会有事吗?还说什么…安排周详,你赶紧给我醒过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呜呜…” 宁薇上辈子见到齐玄宸时,他的伤已经好了,被长发掩盖住,从外表看不出什么。 这一世,她不知道齐玄宸是不是受的同样的伤,是不是能够治好。 她内心无比自责,觉得都是她的错,如果她阻止齐玄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好担心,担心他就这样去了。 她紧紧的抓着齐玄宸的手,生怕他就这样离开。 宁薇觉得心好疼,恨不能替他受这些罪,她多么希望齐玄宸此时能睁开眼,如以往一样对她笑一笑,漫不经心的喊一声,宁六。 第220章 留人 “呜呜…都怪我…不该让你去的…” 宁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形象全无,却无人笑话她,看到此时宁薇的模样,大家都忍不住眼眶泛泪。 宁浩焱内疚不已,走到宁薇身边,低下头。 “六妹,是二哥没用,没有保护好他,你要怪就怪二哥吧。” 影松开捂着小腹的手,极力挺直了腰板,脚步坚定的向前迈了一步,跪在宁薇面前。 “六小姐,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主子,等主子醒了,我便以死谢罪。” 他一直跟在齐玄宸身边,自然知道宁薇在齐玄宸心中的地位。 齐玄宸说过,宁薇就是六皇子府的女主人。 影自然便将宁薇当成女主人对待。 宁薇听到两人万分自责的声音,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她抹了把眼泪,道:“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她打量了宁浩焱,见他只是有些疲惫,便将目光转向了影。 影的脸色无比难看,隐隐有些发黑,宁薇想到什么,连忙出声说道:“孙大夫,他中毒了,你赶紧给他看看。” 孙白和宁浩鑫一直在给徐老帮忙。 听到宁薇的声音,孙白连忙看了过来,这才发现了影的异状。 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齐玄宸吸引过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影。 宁浩鑫连忙对孙白说道:“师兄你去吧,这里有我。” “嗯。”孙白点点头,起身将影扶到一旁,伸手给他把脉。 影所中之毒,虽有些刁钻,很是难解,却也难不倒孙白,没多久,他便确定了毒药的种类与分量,独自坐到一旁思索解药的配方。 这时,徐老突然停手。 他开口说道:“这样不行,需剪掉伤口附近的头发。”顿了顿,他看了看宁薇,神情严肃的问道:“谁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齐玄宸的头发,除了齐文帝,无人敢剪。 徐老此话一出,无人敢应声,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片刻过后,宁薇抿了抿唇,道:“我来,四哥,把剪刀给我。” 宁浩鑫眉头紧皱,看着宁薇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倒不是不顾齐玄宸的死活,而是他觉得不用剪。 宁浩鑫素来擅权衡利弊,他相信宁薇的异能可以救齐玄宸的性命,宁薇完全不必冒这样的风险。 可他不知道,宁薇心里害怕,她害怕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害齐玄宸丢掉性命。 和性命比起来,还会长出来的头发,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想冒任何风险,只求保住齐玄宸的性命。 徐老将用来剪棉布的剪刀递给宁薇,“只需剪伤口边上的一圈就行。” 想了想,他又再次叮嘱道:“千万不要剪多了,若是剪多了会遮不住的。” 宁薇抿着粉唇,慎重的点了点头,小心的捏起伤口边上的头发,剪了起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好像他们呼吸都会打扰到宁薇一样。 宁薇围着伤口顺利的剪了一圈,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唔…”正欲放下剪刀之时,齐玄宸出声了。 宁薇一激动,手一抖。 一缕墨色的长发飘飘坠下,如烟如雾。 ‘嘶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同时嘶了一口凉气。 “六小姐…” “六妹…” “小姐…” 宁薇毫无察觉,她查看齐玄宸之后,发现他只不过是无意识的呻吟。 随后宁薇便听到了众人叫她,她不明所以的看向旁边的宁浩鑫,宁浩鑫苦着脸指了指地上的长发。 宁薇低下头,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缕长发。 半响之后,她将目光移向徐老,呆呆的问道:“徐老,只是这一点,应该不妨事吧?还能遮得住伤口对吧?” 徐老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咽了口口水,回道:“伤口倒是能遮住,可这一缕头发明显…” 明显比其他的头发短了一半。 “无妨事,可以用冠全数束起嘛,不束半发就行。”宁薇嘴快的说道。 大齐国年轻男子的头发,大多都是半披半束,鲜少有人会全数冠起。 听到宁薇说这话,在场的人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明明气氛很凝重来着! 日后,齐玄宸每次束发之时,都会留意一下他那缕较短的头发。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他晕倒过去之后,歹徒会割断他一缕头发。 直到有一天,他在宁薇的衣箱里发现了一个荷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缕墨发。 在他的逼问之下,宁薇非但没有承认错误,还反咬了他一口。 宁薇的原话是,‘谁叫你没事乱哼哼,我还吓到了呢!’ 为此,齐玄宸郁闷良久… 宁薇此次收集的灵气,是她有史以来收集的最多的一次。 待宁薇渡完灵气,徐老已经包好了伤口。 随后,下人也熬好了汤药送来,宁薇小心的喂齐玄宸喝下。 徐老再次搭上齐玄宸的脉搏,满意的点了点头,“六皇子的身体强健,脉搏比方才强了一些,照这样下去,应该不会危及性命了。” 外伤的变化多端,因体质不同,恢复的速度也因人而异,再说齐玄宸也就是稍微恢复得快一点,徐老倒是没有起疑。 徐老想了想,又道:“六皇子身份尊贵,等天一亮,你们还是赶紧将他送进宫吧。” 其他人都没开口,宁浩鑫便出声说道:“我们清楚了,师傅,夜深了,您老人家也累了,要不您先回去歇息,我在此守着。” 徐老捋着胡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去送师傅。影的解药我明天调配好再送来。”孙白说完,便跟上了徐老的步伐。 他知道宁家兄妹必定有话要说,是以主动借故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宁浩鑫屏退了除剑眉之外的下人。 众人将目光投向宁薇。 宁薇低头思虑许久,看了众人一眼,轻声说道:“我还不能送他回宫。” 宁浩鑫知道原因,宁浩焱却不明白。 在他看来,将齐玄宸送回宫中让太医医治,才是最好最安全的。 听了宁薇的话,他忍不住出声说道:“六妹,咱们还是送他回宫吧,在皇宫有太医院的太医为他医治,不是很好吗?” “二哥,我不想将他送回宫。”宁薇望着宁浩焱,眼眶中又蓄满了泪水。 宁浩焱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 他最怕看见宁薇的眼泪,看着宁薇泪眼迷离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拒绝。 别说他了,就算换了是宁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忍拒绝此时的宁薇。 算了,不管了,反正在哪里都是治。 这时,宁浩鑫开口说话了。 他道:“虽然如此,我们还是需要将六皇子的消息禀告给皇上。” 说完他便看向影。 宁浩焱向影问道:“影,你能进宫吗?” 影点了点头,“可以,我有进宫的腰牌,可以随时进宫。” 又是腰牌! 宁浩焱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他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那么多腰牌啊?你们影卫为啥这么不神秘?” 影抽了抽嘴角,紧了紧脸上蒙着的黑巾,“为方便行走,我们对外也是有身份的。” “那…”宁浩焱还想问什么,突然想到还有正事,连忙闭上了嘴巴,看向宁薇和宁浩鑫。 只见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宁浩焱:“…” 他心虚的偏了偏头,决定不再开口说话。 其实宁浩焱到了宁府之后,也不知为何他就心安了,他觉得齐玄宸肯定不会出事,所以也就没有多少紧张了。 宁薇将目光转向影,道:“那你进宫向皇上禀报消息,若是皇上问起,就说…就说六皇子昏迷之前留过话,说他要留在宁府之中。” ‘嘶 ̄’这貌似是欺君吧! 影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的看向宁薇,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第221章 父亲 见影的眼神复杂难猜,宁薇抿着唇低下了头。 她当然知道欺君的罪名有多大,可她真的不能让齐玄宸离开。 只有将齐玄宸留在身边,她才能安心,再说她还要继续为齐玄宸渡灵气,若是他进宫了,宁薇就见不到他了。 齐玄宸的性命虽然是保住了,但宁薇还担心一件事。 那就是,齐玄宸前世也同样保住了性命。 但是他却傻了,而且之前还昏迷了一年多。 宁薇意识到她有多爱齐玄宸以后,她更加不能让齐玄宸变傻。 宁薇不是嫌弃他,而是不想齐玄宸痴痴呆呆过一世,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不应该得到那样的下场。 其实宁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齐玄宸万一傻了,灵气都治不好,那么她认了。 她还是要嫁给他,这辈子都护着他。 因为她爱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她都初心不改。 宁薇轻启粉唇,想要开口解释,“我…” “六小姐,”影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语气平淡的说道:“主子昏迷之前的确在叫着你的名字,我想他是想留在宁府的。” 宁薇意外的看向影,脸上浮现出丝丝感激,她还以为影不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他的确是在喊你的名字,我也听见了。”宁浩焱附和道。 宁薇还以为他们是在为她周全,心中感动,轻声道谢:“谢谢你们。” 影微微一愣,猜出她的想法,道:“主子真的叫你的名字,而且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他犹豫了片刻,又道:“其实…其实主子一直想住到宁家来,只是没机会罢了,特别是五皇子住进来之后,他一直在想法子。” 影语气平淡的暴露出他主子的秘密。 宁家兄妹:“…” 随后,宁薇咬了咬唇,脸上泛出些许红晕。 而宁家兄弟则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懊恼之意。 早知道,就应该听徐老(师傅)的话,将这家伙送回皇宫,把他留在宁家实在不安全。 宁家兄弟看向齐玄宸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人人喊打的小偷。 在宁家兄弟看来,齐玄宸就是个小偷,而且是最最最最可恨的那一种。 他们宁愿齐玄宸来偷他们的银钱财宝,也不愿他把自己的妹妹拐走。 几人商量了一下,影便和宁浩焱一起连夜进宫了。 宁薇和宁浩鑫则整夜陪在齐玄宸身边。 在宁浩鑫多次让她眯一会儿之后,宁薇握着齐玄宸的手,看着他的后脑勺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 宁薇猛地一下惊醒。 她迅速捏紧齐玄宸的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宁薇不会诊脉,她只是借此来确定齐玄宸还活着。 呼 ̄还好,还有脉搏。 宁薇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她转身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她只得放下齐玄宸的手,起身走到了门口,叫住了一位婢女。 “四少爷和剑眉去哪里了?” 婢女连忙答道:“回六小姐,四少爷和剑眉去了老爷的书房。” 想必他们是去向宁昌兴禀告齐玄宸的事了。 这件事不能瞒着宁昌兴,也瞒不了,宁薇相信她爹必定昨天已经知道此事了,之所以一直没出现,只是放手让他们去做罢了。 不得不说,不知不觉中,宁昌兴变化极大。 许是看到了子女们的本事,他如今愈发开明了,也愈发相信宁薇几兄妹的能力,他心中基本上不插手他们兄妹的事,任由他们去折腾。 婢女见宁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便小心的出声问道:“六小姐,你要不要洗漱一番?奴婢去打些热水来吧。” “去吧。”宁薇挥挥手回了房。 待宁薇稍微洗漱了一下之后,宁浩鑫和宁昌兴一起来了。 宁昌兴看了齐玄宸的情况之后,有些担心的问道:“六皇子伤得可严重?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好说,性命已经无碍了,至于什么时候,还要看他的身体状况。”宁浩鑫回道。 宁昌兴沉默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安静良久。 最终,宁昌兴拿定了主意,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说道:“既然六皇子有言在先,那你们就好好照顾着,希望他能早些醒来吧。” 他沉吟了片刻,看向宁薇问道:“薇儿,你对六皇子是朋友之谊,还是…” “爹,”宁薇目光坚定的看向宁昌兴,“女儿心悦于他。” 宁昌兴听言,怔怔的看了她许久,确定她极为认真,这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为父早就看出你俩关系不一般,为父却未曾阻止,因为为父相信你的眼力,而六皇子也确实是个有心人。哎 ̄女大当嫁,为父自然不会破坏自己女儿的姻缘。” 宁薇面上一喜,谁料,宁昌兴突然话锋一转,道:“你与六皇子若有缘分,为父可以赞成,但是你还小,不急在一时,你要答应爹,晚一些成婚才行。” 宁薇:“…” 宁浩鑫:“…” 他们兄妹俩愣在当场,还以为他们的爹会阻止宁薇过早与男子来往。 没曾想,宁昌兴只有这一个要求。 其实宁昌兴也很无奈啊,他只有两个女儿,每一个他都视如珍宝。若是可以,他宁愿女儿们永远不嫁,让他养一辈子,因为他担心别人会对他的宝贝女儿不好。 若今天在他面前说这话的不是宁薇,宁昌兴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正因为是宁薇,所以他能够放心,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女儿与别的小姑娘不同。 宁薇聪慧有主见,心明眼亮,比男儿都要强上几分。 她的选择宁昌兴相信。 宁昌兴不在意齐玄宸的身份是否高贵,也不在意他是否拥有财富,他在意的是齐玄宸是否看重宁薇。而齐玄宸近来的表现,宁昌兴看在眼里,他很满意。 其实,宁昌兴知道的事情,远比宁薇想象中的要多。 很多时候,连宁薇都不知道,她爹其实一直在她身后,保护着她。 说起来,宁昌兴此人,算不上多有野心。 来京城之后,他想通了很多事。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他也很乐意一直做京城百姓的父母官。 以前那些拜相封侯的想法,他洒脱的放手了,既然子女们这般有本事,就让他们去完成吧。 他要做的,就是暗中维护家中的每一人,尽忠尽职做好京兆府尹。 “爹,女儿多谢您成全。”宁薇眼含热泪,内心感动不已。 宁昌兴起身走到宁薇面前,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即使不发一言,也让宁薇感觉到了如山岳一般的舐犊之情。 “鑫儿。”宁昌兴突然看向宁浩鑫。 “爹有何事吩咐?”宁浩鑫问道。 宁昌兴端详了他一番,朗声道:“你如今病愈了,眼看着你也将满十六了,你比薇儿还要年长一岁,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才对。” 宁浩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爹,儿子还小,不急。” “嗯,是不急,”宁昌兴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为兄长,等你娶妻之后,你六妹也该要嫁了。” 宁薇:“…” “爹,你不想六妹嫁就直说嘛,何必要拿儿子开涮?”宁浩鑫不满的嘟囔道。 宁昌兴难得幼稚一次,他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一日不娶妻,你六妹不能嫁。” “二哥也还没娶妻,三姐还不是嫁了。”宁浩鑫今日的胆子是愈发大了。 不过他说的倒是实话,宁昌兴沉吟道:“你二哥从武,状况不同,不能想提并论。” 兄妹俩几欲绝倒! 他们父子三人说的正欢,没有人注意到,侧躺在床上的齐玄宸,稍微移了移身子…… 第222章 天子 “五爷,六爷出事了。” “怎么回事?” “回京途中遇袭,身受重伤,昨晚宁二少将他带回宁府,现在还在广康院昏睡。”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齐玄宥再次开口:“狼子野心之辈,终归是动手了,去广康院。” 他与平常大相径庭,没有了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清冷,此时他神情沉重,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泽。 随从犹豫了片刻,轻声劝道:“五爷,您都避开这么多年了,何苦还要凑上去?” 齐玄宥抬头看了他一眼,“本王人微力薄,原本应该避之则吉,可世间污浊,兄弟阖墙,眼看再无安宁,你以为还能避?”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父皇视六弟如命,若是知道此事,只怕…” 齐玄宥最在意的,还是齐文帝的感受,他出生之时母妃便难产而去,他没有母亲,而父亲齐文帝就是他心中的神祗。 前世,齐玄宸出事之后,齐文帝一病不起,他心中暗恨,难以置身事外,便暗地里探查齐玄宸遇刺真相。 齐文帝病好之后,又过去了几年,歹人放松了警惕,居然还真让齐玄宥查出了始作俑者。 侯府、齐玄瑄、还有隐藏最深的齐玄宇,全都被他查出。 只可惜那时齐文帝再次病重,甚至病入膏肓,即将驾崩。 齐玄宥自知自身实力不佳,根本无法对付这些人。 幸好齐文帝虽病重却不算糊涂,他卧床不起时,发下圣旨,令齐玄宥侍疾,其他人一律不见。 齐玄宥告知了他真相。 齐文帝大怒。 可那时,齐玄宇暗中给阮丞相下了毒,又笼络住了朝中人心,齐玄瑄则掌握了侯府兵权。 纵使齐文帝乃帝王之身,也无法将他们除去。 齐文帝怒锤龙榻,道:若能将豺狼除去,就是倾覆天下又如何? 听了这话,齐玄宥经深思熟虑之后,便献上计策。 齐玄瑄虽握有侯府重兵,实则却不是齐玄宇和霞妃的对手。 而齐玄宇乃名满天下的贤王,易被贤名所累。 齐玄宥设法让齐文帝上朝,下旨令齐玄宇出京前往封地。 他知道齐玄宇不会让自己背上不孝的罪名,是以他肯定会遵旨前往封地。 而他就算去了封地也不会放弃皇位,有朝一日他必定会反扑,届时就算齐玄瑄称帝,也无法稳坐江山。 齐玄瑄手中握有兵权,齐玄宇想要胜过齐玄瑄也不容易,想要反扑就只能求助他国,届时,就算齐玄宇反扑成功,一直对大齐虎视眈眈的第一强国西魏肯定会乘虚而入,齐玄宇最终也会落个凄惨的下场。 他的计谋深远难以把控,齐文帝之所以采纳,是因为西魏。 西魏便是齐文帝为齐玄宸一家留下的契机。 至于为何,那就只有齐文帝自己清楚了。 齐文帝和齐玄宥利用局势留下了如此大的一个暗手,却还是忽略了一个变数。 那就是齐玄瑄对宁薇的感情。 他们都没想到,齐玄瑄会为了宁薇不顾一切,宁愿背上弑兄杀弟的罪名,也要杀害一个远离权利中心,痴傻且毫无反击之力的人。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想必长眠地下的齐文帝知道了此事,肯定会魂魄难安吧! 齐玄宥不知前世,如今他只是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去广康院的路上,齐玄宥遇上了从皇宫回来的宁浩焱和影。 齐玄宥抬眼一看,便看到了焦急走在宁浩焱身边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寻常衣袍,眉峰紧蹙,一脸焦急,鹰眸中全是慌张的忧心之色。 那人见了齐玄宥,脚步未停的看了他一眼,便大步流星的走远。 “赶紧跟上。”齐玄宥道。 随从连忙加快了速度。 广康院 宁浩鑫与宁昌兴在外间说着齐玄宸的情况,宁薇则坐在齐玄宸床边,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 此刻她的心情极为平静。 她默默的等待着齐玄宸醒来,不管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她都会继续等下去。 宁薇知道齐玄宸一定会醒,他说过要娶她,要与她共度一生,他绝对舍不得死去,也舍不得昏睡太久。 宁昌兴说话之时,突然有人跑进屋里,速度极快。 齐玄宸此时就在屋里,宁昌兴还以为有人行刺齐玄宸,心头一紧,立马跟了上去,连刚刚进门的宁浩焱也没注意到。 “宸儿怎么样了?” 宁薇突然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 她连忙回头,“皇上…”宁薇第一反应便是起身行礼。 “快说,他怎么样了?”齐文帝捏住齐玄宸的手腕,朝宁薇大声吼道。 一直强忍着的杀意浮现在脸上。 宁薇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十分感动,她连忙出声说道:“阿宸没事,他不会有事!”声音异常笃定。 听到齐文帝怒吼的声音,随后跟来的人跪了一地。 齐文帝感受着齐玄宸的脉搏,鹰眸徒然狠厉,他知道此事与宁家无关,用仅剩的理智,强忍着怒气道:“宁薇留下,其余人等全数退下。” 宁昌兴抬起头,想要开口说话,宁薇连忙冲他摇了摇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宁昌兴也意识到,齐文帝此时不想听他说话。怕惹怒了他反倒是害了宁薇,只得默默的带着宁家兄弟退下。 他们退出之后,关上房门。 齐文帝看向宁薇,眼神犀利急迫,“你为何这般笃定?” 他急切的想要确定宁薇到底是安慰他,还是确有把握。 宁薇抿了抿唇,眼神坚毅的看着齐文帝,“宁薇以性命担保。” 她不能告诉齐文帝她拥有异能,想要让齐文帝放心只能这样说。 齐文帝看着她许久,怒气稍减,不发一言的收回了眼神。 宁薇想到什么,突然出声问道:“皇上,阿宸的武功…” 昨夜影说过齐玄宸遇袭的经过,别人没听出什么,宁薇却是察觉到了异常。 齐玄宸明明有武功,面对生死关头,他不可能还会隐藏。 这里面必定还有隐情。 齐玄宸告诉过宁薇他会武,这事齐文帝清楚。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内力全无,气息紊乱,应该是吃了某种秘药。” “不能恢复了吗?”宁薇连忙再次发问。 见齐文帝再度看向她,她轻声解释道:“旁人无法察觉阿宸拥有内力,只有皇上您能察觉。” 齐文帝神色莫名的问道:“你何时察觉的?” “在猎场之时,夏名扬要杀我,阿宸想出手,您抓住了他,他根本无法动弹…” 那日齐玄宸被齐文帝拉住,宁薇亲眼看见他几度使劲想要挣脱,齐文帝都岿然不动。 从那时起,宁薇便知道,齐玄宸的武功是出自齐文帝的,他如今年岁尚轻,还无法胜过齐文帝,是以才会无法挣脱。 大齐子民无人知道,他们的皇上居然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齐文帝想了想,沉声道:“秘药是江湖手段,朕也不甚了解。” 他叹了一口气,道:“只要能保住性命,这些都不重要。” 此时的齐文帝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此时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所求的只是爱子能够活命,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齐文帝满心都是齐玄宸的安危,没有多想,宁薇心中却升起疑云。 前世宁薇被齐玄瑄强留在后宫,时常探望,宁薇从来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 齐玄瑄心中烦闷,时常以酒为伴,他酒后经常会自说自话。 宁薇记得,齐玄瑄有一次酒后发疯,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那时他说过一句话,他道:齐玄宸手无缚鸡之力,要不是有个影卫为他拼命,他早就没命了,若是他死了…薇儿,我悔啊…我不该将你送到他身边… 宁薇觉得,齐玄瑄应该并不知道齐玄宸会武。 想通这一点,她愈发觉得此次齐玄宸遇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她低下头,极力的回想着前世的一切,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第223章 醒来 宁薇沉浸在前世的回忆之中,齐文帝则仔细查看着齐玄宸的情形。 许久都没人开口说话,屋里极为安静。 齐文帝原本还想问宁薇一些问题,此时却是觉得不必问了。 从宁薇的态度神情里,齐文帝已经看出了答案,他心想,宸儿的眼光果然不错,宁薇这丫头当真是极好。 想到这里,齐文帝稍稍放心了一些,决定将齐玄宸留在宁府。 他心绪一松,胸口处立刻传来一阵钝痛。 “嘶 ̄”齐文帝俯身捂住胸口,额头瞬间冒出许多豆大的汗粒,纵是他咬紧牙关,也痛得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 宁薇听到声响,立刻回过神来。 她看见齐文帝强忍疼痛的模样,立刻想起了齐文帝的旧疾。 “皇上,您旧疾犯了?” 齐文帝身有旧疾并不是秘密,他点了点头,吃力的说道:“无妨,一阵子就好了。” 原本他旧疾发作的频率就愈发密集,今日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旧疾一下子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再渡发作。 且这一次比往常还要严重。 齐文帝心中有数,却不愿在后辈面前露怯。 宁薇暗暗懊恼不已。 她这些天光顾着想齐玄宸的安危,居然忘记了齐玄宸最重要的亲人。 因为担心齐玄宸会突然出状况,宁薇早前又收集了一些灵气,一直控制着灵气聚集在她身边。 此刻见齐文帝旧疾发作,她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抽出一根银针,不等齐文帝反应过来,便伸手将银针扎在了齐文帝身上。 针已经扎到了齐文帝的身上,宁薇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是皇帝。 天子龙体岂能容她如此随意? 宁薇不敢继续扎针,只好顺着这一根银针帮齐文帝渡灵气。 她时不时的看上齐文帝一眼,心情有些忐忑。 齐文帝看着自己身上的银针,愣了许久。 自从他登上皇位,他还从未见过敢在他身上动手的人,是以一时间,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胸口的钝痛渐渐有所好转,这一会儿,好像没有方才那么痛了。 齐文帝皱着眉头看向宁薇,神情探究。 宁薇眼珠一转,硬着头皮再次抽出一根银针… 片刻过后。 齐文帝盯着自己身上杂乱无章,晃晃悠悠的数根银针,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皇上,臣女早年学过一套针法,对急症颇为管用。”宁薇心虚的开口解释,声音细弱蚊蝇。 齐文帝缓缓抬起头,“这针法…挺…特别。” 他摸了摸只是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又道:“不过倒是挺管用的。” 宁薇听言,连忙出声问道:“皇上的旧疾有所好转吗?” “好很多了。”齐文帝点点头。 宁薇心绪一松,她知道齐文帝的旧疾并未完全好,但是来日方长,治好是迟早的事。 还好! 齐文帝没出事真的太好了。 她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床上齐玄宸,心道:你也快醒来吧,你父皇没事,你也千万不能出事啊! 齐文帝注意到她看着齐玄宸的眼神,问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罢了,难得糊涂! 这时,床上的齐玄宸突然动了一下。 宁薇立刻扑了上去,“阿宸,阿宸,你是不是醒了?阿宸。” 她的声音和抓着齐玄宸的手都有些颤抖。 齐文帝见状立刻转身看向齐玄宸。 在两人的热切期盼中,齐玄宸缓缓睁开眼睛。 好看的桃花眸中尽是无神。 宁薇心头一紧,泪水从划过脸庞。 他还是傻了吗?难道这是宿命? 宁薇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明明许多事情都改变了,不是吗? “哇…”宁薇情不自禁的趴在床边大声哭泣,旁若无人。 齐文帝还以为,她是因为见到齐玄宸醒来激动所致,没有多做理会。 “宸儿,你感觉如何?”齐文帝盯着齐玄宸,急切的问道。 “嘶 ̄”齐玄宸感觉到后脑的剧痛,皱着眉头嘶了一口凉气,虚弱的缓缓开口说道:“宁六,爷还没死呢,你哭个什么劲。”声音很轻,很温柔。 “…”宁薇哭声一顿,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齐玄宸。 她欣喜的捧住齐玄宸的脸,“你认得我,你没傻?” 宁薇将脸凑到他的面前,问道:“快说我叫什么名字?快说。” 齐玄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宁六,几日没见,你怎么丑成这样?” 宁薇听到他的话,咧开嘴灿烂的笑了。 她胡乱的抹着眼泪,欣喜的说道:“没傻就好,没傻就好…” “你傻了爷还没傻呢!”齐玄宸明明虚弱的要命,还不忘与宁薇贫嘴道。 齐文帝:“…”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哎 ̄儿大不中留啊! 他看了看齐玄宸,见他还有力气贫嘴,看来是不会有大碍了。 思虑了片刻,对宁薇说道:“朕今日将宸儿交在你手上,你好好照顾他。” 宁薇立刻瞪大了眼睛,她之前要留下齐玄宸,是因为她以为齐玄宸会傻,现在齐玄宸又没傻,干嘛要留下他? “皇上,六皇子既然没事,不如将他送回六皇子府吧。” 齐玄宸:“…” 齐文帝:“…” 这脸变得有点快啊!刚才还口口声声叫着阿宸,怎么这下子就变成六皇子了? 齐玄宸立刻向齐文帝投去了祈求的眼神。 “咳 ̄”齐文帝干咳了一声,正色道:“金口一开,绝无更改,你宁府中有数位名医,他在这里朕很放心。” 见宁薇还想说什么,他又道:“好了,朕还有奏章需要批阅,先行回宫了。” “父皇慢走。”齐玄宸连忙回道。 齐文帝瞪了他一眼,转身迈步往门口走去。 宁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了上去,道:“皇上,您的旧疾并未痊愈,还需再施针数次。” 齐文帝停下脚步,从袖袋里拿出一块腰牌,递给宁薇,道:“朕不能时常出宫,你拿着这块令牌,便可以随时出入皇宫。” “多谢皇上。”宁薇接过腰牌行了一礼。 齐文帝笑道:“应当是朕谢你才是,这一次你救了宸儿,又解了朕的旧患,朕给你记下大功一件。” 宁薇还想谦虚一番,齐玄宸的声音传来。 齐玄宸缓缓道:“父皇,关于此次遇刺之事,先等一等。” 想到影昨夜对他说的话,齐文帝的笑容渐渐隐去。 “父皇…” 齐玄宸还未说完,齐文帝便道:“此事就依你,不过你要切记,切莫妇人之仁。” “儿臣明白。”齐玄宸认真的点了点头。 言罢,齐文帝转身离去。 其实他巴不得立即将行凶之人处理了,之所以答应齐玄宸的要求,是因为他想要齐玄宸自己解决,他毕竟不能护佑齐玄宸一世,许多事还需要他自己面对。 宁薇目送齐文帝远去,静静的站在原地没动。 齐玄宸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苍白的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轻笑道:“宁六,到爷身边来。” 宁薇一动不动。 齐玄宸皱了皱眉头,眼珠一转,嘴角勾起坏笑。 “嘶 ̄”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嘶气声,听得宁薇心疼无比。 宁薇什么都顾不上,急忙跑到齐玄宸的床前,“你怎么样了?很痛吗?” “是啊,痛得不得了。”齐玄宸跐牙裂嘴的说道。 宁薇想到他那狰狞的伤口,心中抽疼,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 齐玄宸见状,立刻慌了手脚,“爷骗你的呢!爷不痛。” “哪有可能不痛,那么深的伤口,差一点你就死掉了。” “…” “走的时候,还说自己能耐很大,自信得不得了,这下好了吧,差点脑袋都被打穿了,呜呜…” “…” “你要是…呜呜…” “宁六,你好吵,爷的头开始痛了。” “啊!那我不说话了。” “不管用,已经在痛了。” “那怎么办,我让徐老给你开些止痛的汤药,行吗?” “爷不喜欢喝苦药。” “…” “要不你亲爷一口,兴许亲一口就不痛了。” “…”宁薇一阵无语。 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占便宜,看来这厮真没傻… 第224章 缠绵 这次齐玄宸受伤,宁薇方寸大乱。 她昨夜一股脑给齐玄宸渡入了大量灵气,是以齐玄宸清醒得很快,没有像前世那样昏睡一年有余。 齐玄宸受伤之后,流了许多血,脸色很是苍白,看起来极为虚弱,实则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宁薇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之人。 脸上的苍白之色,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容颜,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超然世外的美感;微乱的墨发,不显凌乱,飘忽美好,让他显得十分慵懒矜贵。 宁薇觉得,此时的他与月神无异。 齐玄宸也在看着宁薇,勾人的桃花眸中皆是深情,甚是迷人。 “还好你没事。”宁薇伸手拂了拂他的乱发,沉醉在他的眸里,不愿醒来。 齐玄宸往床里边移了移,拍了拍方才自己躺着的位置,“宁六,上来,爷想抱抱你。” “爹和大哥他们都在外面呢!”宁薇理智尚存,连忙摇了摇头。 “那爷起来抱你。”齐玄宸皱了皱眉,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宁薇了解他的固执性子,连忙听话的上床,面对着齐玄宸躺下。 齐玄宸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以后不许再哭了。”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嗯。” 宁薇也揽住齐玄宸精壮的腰身,将脸紧紧贴在齐玄宸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安心的闭上眼睛。 她几近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眷恋非常。 齐玄宸脸上勾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他微微低头,吻了吻宁薇的发,又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柔声道:“爷好想你。” 男子低沉温柔的声音让宁薇身心酥麻。 她咬了咬唇,动作轻柔的抬起头,闭上眼睛,嘟起粉唇,印上齐玄宸有些苍白的薄唇。 她学着齐玄宸以前的动作,像小兽一般舐咬着齐玄宸的薄唇。 齐玄宸脑袋一懵,心跳紊乱,他不自觉的收紧了手臂,将宁薇抱得更紧。 宁薇轻柔的动作,让他欲罢不能,他闭上眼睛,安静的任由宁薇动作。 待宁薇黔驴技穷,不知所措之时,齐玄宸突然强势反攻,他霸道的侵入她的小嘴,品尝着她诱人的香甜。 她的美好,让他食髓知味,齐玄宸紧紧的抱着宁薇,不让她有任何退却的机会。 齐玄宸不知道,这一次,宁薇没想过要退却。 宁薇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主动纠缠而上,齐玄宸心中一喜,动作愈发温柔缠绵。 唇齿相依,灵舌纠缠,浓烈的爱意占据了他们的身心。 他们亲密的厮磨着,携手沉沦,缠绕不休。 他们心无旁骛,浑然忘我,心中只有彼此,一切纷扰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吻了一次又一次,他们还是觉得不够,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继续,如两条离水的鱼一般,一刻也不愿分开他们的唇。 在一次次的纠缠之中,他们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要不是齐玄宸身上还有伤,他们怕是停不下来了。 宁薇微仰着头,在齐玄宸怀里软成一滩水。 齐玄宸抬手轻轻摩挲着宁薇红艳微肿的唇,柔声道:“宁六你好甜,爷上瘾了,再也离不了了。” 沙哑低沉的男声无比诱人,让宁薇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战栗。 她靠近齐玄宸,在他下巴上轻轻的啃了一口,“我也离不开你,阿宸,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阿宸,我心悦你。”她明明害羞得不行,一双美丽的杏眸却固执的看着齐玄宸。 齐玄宸微微一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宁六你逃不了了。” “难道以前还能逃吗?”宁薇好奇的问道。 “嗯,”齐玄宸坏笑着点点头,不等宁薇开口说话,又道:“只不过你逃到哪爷都会追到哪。” 宁薇的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脸色愈发红艳。 这时,齐玄宸微微皱起了眉头。 宁薇见状,连忙出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头痛了,早知道我就不上来了。”她的语气懊恼。 齐玄宸墨色的眸子暗了暗,握住她的手,放到了那一处。 隔着衣料,宁薇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你…”宁薇反应到那是何物,头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僵硬,面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齐玄宸坏坏一笑,语气恶劣的说道:“这都是你干的坏事。” “我…” 宁薇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自在的拱来拱去。 齐玄宸伸手拍了拍她的小翘臀,道:“老实待在爷怀里,别乱动。” 宁薇连忙老实下来,她揽住齐玄宸的腰身,再次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乖巧听话。 齐玄宸安静的抱着宁薇,许久才压下了被她勾起的欲望。 “阿宸,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宁薇突然轻声说道。 第225章 娘子 “阿宸,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宁薇早已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秘密告诉齐玄宸。 以前她不想告诉齐玄宸,除了重生实在太过诡异之外,还有一件事她无法释怀。 前世她是齐玄瑄用来设计齐玄宸的棋子,并非是心甘情愿嫁给齐玄宸的,她担心齐玄宸知道一切之后,无法接受那样的她,是以她一直在迟疑。 但是现在,她不想再对齐玄有任何隐瞒,就算是他因此怪她,她也心甘情愿。 齐玄宸听到宁薇这句话,微微一愣。 桃花眸中皆是深沉之色。 宁薇将头埋在他怀里,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她轻启微肿红唇:“我其实是一个重生之人,我前世也是你的…” “重生?嘶 ̄” 齐玄宸打断了宁薇的话,他蹭的一下坐起,扯疼了伤口,忍不住撕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宁薇慌乱的坐起身,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不料,齐玄宸却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说你有前世的记忆?娘子?” 宁薇听到这个称呼,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不明所以,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不成阿宸也是重生之人? 不对啊,一直以来他的表现都不像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薇的脑袋一片混乱。 “娘子。”齐玄宸再次叫出他前世对宁薇的称呼。 宁薇呆呆的应道:“相公…” 前世她都是叫齐玄宸‘相公’的,这个称呼是傻齐玄宸听戏学会的,之后便一直要求她叫,她若是不这样叫,傻齐玄宸就不应她。 刚开始她很不愿意这样称呼齐玄宸,后来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薇喃喃问道。 齐玄宸眼中泛出了泪光,他有些紧张的问道:“后来…后来你和澈儿怎么样了?” 听到澈儿的名字,宁薇鼻子一酸,眼泪汹涌流下。 哭得不能自以! 齐玄宸慌了手脚,他伸手将宁薇按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齐玄宸并非重生之人。 前几日他的后脑受创之后,他便陷入了昏迷,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做梦,他的梦里全是前世的点点滴滴。 其实,在齐文帝进房之前,齐玄宸的意识便已经醒了。 只是他一直在整理着思绪。 因为梦里的情形实在太过复杂和真实,有些相同之处,又有些不同之处,他一时分不清真实和梦境,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来得及全部理清。 原本他还想着,这一次一定要保护好宁薇和齐文帝。 根本没来得及想,原来宁薇是重生之人。 不过,在宁薇开口之后,他立刻就想明白了。 是了,想必如今那些与前世不一样的变故,就是宁薇的重生造成的。 她重生了,宁府躲过了灾难,侯府一直倒霉,而齐玄瑄则一直被压制着,无法增长实力,只是最近才好了一些。 想到这里,齐玄宸的眸色更加深暗。 齐玄瑄,侯府,爷一定要让你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宁薇抽泣着看向齐玄宸,“阿宸,难道你也重生了吗?” “不是,”齐玄宸摇了摇头,轻声向他解释道:“头受伤的这段时间,我做梦梦到了前世,知道了一切。” 顿了顿,他艰难的再次开口,“爷死了之后,你和澈儿…” 他知道结果肯定不好,但是他还是要知道,他必须要知道前世他死后,他的妻儿到底怎么了。 宁薇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 “前世是爷让你受苦了。”齐玄宸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头温柔的吻去她的泪水。 他闭上眼睛,眼角也划出一滴泪水。 他一向自信骄傲,一直以为自己游刃有余,从未想过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 想着宁薇前世经历的那些艰难,齐玄宸心痛到难以承受。 宁薇一个纤弱的女子,以一己之力扛起王府的一切,后来又带着他和澈儿逃亡数年,其中的艰辛,傻子看不明白,他如今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在京城时的艰难就不提了,起码那时还有齐文帝的照应。 可宁薇带着他和澈儿逃亡的那三年,实在令齐玄宸不敢想象。 为了养活他和澈儿,宁薇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生生变成了一个上山下河的农妇。 她为了一个铜板,和村里最彪悍的妇人起争执。 她为了一条鱼,学会了凫水。 她为了一斤米粮,挖地挑粪。 宁薇已经那么辛苦了,傻子却还是不休停,他还像以前一样,挑剔难伺候。 宁薇经常责骂他,嫌弃他,却从来未曾想过要丢下他。 齐玄宸红着眼眶,再次抱住宁薇,抱住他两世爱着的女人。 是的,即便是傻子齐玄宸,心里也是爱宁薇的,只是因为他是傻子,他根本不明白。 宁薇哭了许久,终于哽咽道:“澈儿死了,他死的很惨…” 她慢慢的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齐玄宸。 一桩一件,一五一十的说出。 齐玄宸知道了她后来所经历的一切,胸腔涌现出滔天怒气。 他的双眼赤红,恨不立刻将害宁薇母子之人碎尸万段。 不,碎尸万段更本就还不够! 齐玄宸身上毕竟还有伤,大急大怒之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宁薇察觉到了,立刻将他扶着躺下。 齐玄宸知道自己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便顺着她的动作躺下了。 “阿宸,你头还没好,需要多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宁薇柔声说道。 怒气伤身,她怕齐玄宸的伤势加剧。 齐玄宸看着宁薇憔悴了许多的小脸,只觉得心痛不已,他拉着她躺下,道:“爷抱着你才睡得着。” 宁薇乖巧的待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轻声说道:“阿宸,当初我嫁给你…” “爷明白,这是爷唯一感激齐玄瑄的。” 齐玄宸打断了她的话,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前世傻子齐玄宸看不懂,今世心智如妖的他又岂会不懂呢! 做傻子时的记忆,齐玄宸记得清清楚楚,只要稍作思量,便会清楚了。 “你不怪我么?”宁薇忐忑的问道。 在她看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为算计而接近的人,齐玄宸那般傲气,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齐玄宸紧了紧手臂,温声说道:“不管你是为何而来,但你是爷的,你是爷心里的人。” “你无需多想,你不欠爷什么,相反,是爷欠了你。不过,爷不想与你说这些,你若是难过,就将那一世忘记。这一世,爷一定会让你幸福,不管有什么事,爷都会替你面对。” “宁六,爷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男子真诚的话语,让宁薇感动不已,她紧紧抱着齐玄宸,没有开口说话。 齐玄宸知道她还沉浸在前世的悲伤中,想了想,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你让爷脱衣服的时候,可真生猛!” 齐玄宸说的是,宁薇为了生孩子,而强行把齐玄宸扑倒之事,那时候最初齐玄宸还死活不乐意呢! “…”宁薇想起这事,顿时就忘记悲伤,身子僵硬成一块木头,脸像是在被火烧一样。 “不过那时的你好诱人,爷还想再试试。”齐玄宸用的是气音,撩人至极,声音中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回味。 宁薇听了,全身酥麻,回过神来,只想找个低缝钻进去。 她没脸见人了。 齐玄宸见她的注意力转移了,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安静了片刻,齐玄宸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问向宁薇:“你之前说你找了三皇兄求救?” “是啊,后来他攻入了皇城,想来齐玄瑄死后,他应该做了皇帝吧。”宁薇回道。 “哦,是这样啊,好了不说了,赶紧睡吧。” 齐玄宸轻柔的拍了拍宁薇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 可那双惑人的桃花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第226章 装傻 送齐文帝出府之后,宁昌兴让众人各自回院了,只有齐玄宥和宁浩鑫一起再次回到了广康院。 齐玄宥想看看齐玄宸,便来到齐玄宸房门前。 星海从房梁上跃下,挡住了齐玄宥的去路。 “五皇子,两位主子此时怕是没空见人。”星海并不知道齐玄宸和宁薇在做什么,但他知道两位主子必定是有话要说的。 齐玄宥略微打量了星海一眼,没有多做为难,想了想便道:“告诉六皇弟和六妹,有事尽管开口,我愿鼎力相助。” 虽然他力量微薄,却还是想要告诉齐玄宸和宁薇这句话。 星海听到这话深感意外,微微一怔,随后郑重的点点头。 他正想张嘴再说些什么,眼睛的余光扫到一道人影闪过。 宁浩鑫迅速推开房门,闪身进入房中。 星海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算了,四少爷是个知情人,进去也无妨。 他没想到,宁薇此时与齐玄宸同睡一床。 这要是被宁浩鑫看见了,还真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呢! 宁薇提心吊胆已经有好几天了,此刻在齐玄宸怀里,终于安下心来,睡的香甜无比。 齐玄宸昏睡了很久,是以他并无几分睡意,他闭着眼睛,一条一缕的清理思路,陷入了沉思当中。 宁浩鑫推门之时,齐玄宸便睁开了双眸。 他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宁薇,眸中暖意流转。 他一动不动,任由宁浩鑫进来,也没有作任何遮掩。 宁浩鑫进屋之后,没有看见宁薇的身影,他迅速扫视四周,还是没有看见。 转头看向齐玄宸,正欲发问,便看到了他身边盖着被子的宁薇。 此时宁薇紧紧的挨着齐玄宸,小小的脑袋依赖的拱在齐玄宸怀里,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宁浩鑫微微皱眉,禁闭着嘴唇,眼神不满的看着齐玄宸。 ‘嘘 ̄’齐玄宸缓缓抬起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下。 他看着宁浩鑫一脸坦然,并不觉得他这样抱着宁薇有什么不对。 “…”宁浩鑫无语极了。 这人的脸皮实在厚,在别人家里,拐别人的宝贝妹妹,被当场抓到不止不作任何遮掩,还如此的坦然自若,实在可恨。 宁浩鑫大步走近,伸出手想要掀开被子将宁薇抱走。 “别动,让她好好睡一会。”齐玄宸立刻伸手拦住他的动作。 “唔 ̄”宁薇似乎感觉到了嘈杂声,不安的动了动,又往齐玄宸怀里钻了钻。 齐玄宸喜不自胜,一脸惬意舒爽。 宁浩鑫无奈扶额,暗道六妹实在太不争气。 无奈之下,宁浩鑫只得底气不足的瞪着齐玄宸。 他那双小鹿眼分明是在说,‘你等着,迟早好好收拾你!’ 齐玄宸也不甘示弱的睨了回去,‘爷就等着,看你能把爷怎么样。’ 他看了宁薇一眼,这一眼分明是在说,‘你想作怪,看宁六答不答应。’ 宁浩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郁闷的转身离开。 其实宁浩鑫原本是想坐在屋里看着齐玄宸的,可又怕宁薇醒后难以自处,所以哪怕他不满至极,也还是选择了离开。 宁薇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齐玄宸又来劲了。 许是灵气渐渐被吸收了的缘故,他精神头很好,且脸色也好看多了。 他转好了,是件好事,可对宁薇来说也是件难缠之事。 宁薇一醒,齐玄宸就开始可劲折腾,一点都看不出来身上还有伤,直把宁薇压在身下好好蹂躏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她。 宁薇红着脸,逃也似的回到了临微院。 宁薇走后,已经解了毒的影前来拜见齐玄宸。 “你的身体无碍吧?”齐玄宸看见影,心中升起一抹庆幸,幸得宁薇让宁浩焱同行,不然怕是影又会如前世一样为救他而死吧! 影虽只是齐玄宸的影卫,地位卑贱,可他跟在齐玄宸身边保护多年,虽从未明说,但也是有感情的,且他对齐玄宸来说,还是一个得力的心腹之人。 影能活着,齐玄宸很欣慰,这次的事,总算是没有造成遗憾! “影身份卑贱,当不得主子如此关心。”影连忙跪地行礼。 齐玄宸睨了他一眼,“你如今都敢不回爷的问话了?” 他的语气不甚好,影却是心中感动极了,他清楚齐玄宸的性子,知道齐玄宸这是在关心他。 影连忙回道:“属下不敢,属下所中之毒已解,再无大碍。” 前世他之所以会死,不全是因为中毒,而是带齐玄宸回京的一路上,被人锲而不舍的一路追杀,为了护着齐玄宸,他受了许多大伤小伤,所以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伤势和毒性齐发,夺去了他的性命。 这次因为有宁浩焱在,影轻松许多,他中毒后,又吃过解毒的药丸,是以并不严重。 吃了孙白调配的解药之后,影已经没有大碍了。 齐玄宸点点头。 沉吟了片刻,他出声问道:“侯府和齐玄瑄有动静吗?” “两府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影并不只是一个影卫,他还是齐玄宸所有影卫的头领,齐玄宸早就吩咐了人盯着这两府的动向,这些事影自然是清楚的。 “哼 ̄”齐玄宸冷哼了一声,并未再提。 他斟酌了片刻,道:“你遣人去见父皇,告诉父皇,就说爷伤了脑袋,伤虽无大碍,人却痴傻如五岁孩童一般。” 影不明所以的看向齐玄宸:“主子这是?” “爷武功尽失,此事必定还有内情。”齐玄宸讽刺的笑了笑,又道:“以往爷没派人监视的府邸,从今天起,也要派人监视,不得有任何放松。” 影陡然睁大眼睛,有些犹豫的问道:“主子是说…三…” “不错。”齐玄宸眸色微暗。 他没有监视的,只有三皇子齐玄宇。 以前齐玄宸一直将齐玄宇当做一个特殊的存在。 如今,他却是不想这样做了。 齐玄宸对齐玄宇起了疑心,他如今有了前世的记忆,也知道了他傻了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 齐玄宇擅长伪装,就连在傻子面前也一样伪装得很好。 但齐玄宸还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前世,许多人的牺牲,铺就了宁薇带着他和澈儿逃出京城的道路。 可齐玄宸清楚,齐玄宇知道一条出京的密道,这个秘密还是他以前告诉齐玄宇的。 这条密道虽然狭窄难行,可若是齐玄宇告诉宁薇密道之事,宁薇逃出京城就不需要付出那般大的代价。 齐玄宇生性稳妥,以他的心智,若是真的关心齐玄宸一家,必定会事先做打算。 光凭这一件事,齐玄宸便断定,齐玄宇对他并不是真心。 更何况,前世还有许多事,齐玄宇都是窜着明白装糊涂。 他时常来瑞王府看望,帮宁薇解决一些小事,他得到了宁薇的感激,也在旁人面前展示了他对兄弟关心照顾,可他从来未曾真正解决过问题。 齐玄宸敏锐的发现,齐玄宇来瑞王府,与其说是来去看他,还不如说是试探和监视,他一直试探齐玄宸,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那时候的齐玄宸看不出来,可如今的齐玄宸一眼便看透了。 他为什么要试探? 深想之下,齐玄宸后背冒出凉气,没有想到,这些年他一直信错了人! 锦被下,齐玄宸的双手紧握成拳。 暗道:若是爷猜想的是事实,那么你要如何承受爷的怒火?三皇兄,呵 ̄ 其实凭着前世的记忆,齐玄宸几乎可以确定,齐玄宇一直在以假面示人。 可终究这些都是猜想,他需要找到真凭实据,他想要彻底认清这个人。 若是齐玄宇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么齐玄宸绝对不会放过他! 前世妻儿受尽苦难,流离失所,奔波劳碌,最终凄惨死去,这些都是齐玄宸无法释怀之事,甚至比他自己做傻子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他一定要让造成这一切的人,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主子,就算三皇子此人不妥,主子也不必装傻子啊?”影还是极为不理解。 第227章 鲁莽 在影看来,以齐玄宸的手段,查出齐玄宇的真面目是迟早的事,何必要受那样的委屈? 装傻子有什么好的? ‘咳 ̄’齐玄宸干咳了一声,佯装轻松的说道:“按爷说的办,对了,去府里给爷收拾些衣物过来。” “…”一听这话,影顿时明悟了。 主子这哪里是为了查齐玄宇啊?他这是想名正言顺的赖在宁府吧! 毕竟若是他在宁府傻了,宁府还不得负责任呀? 影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心中对齐玄宸服气无比! 这脸皮…咳咳,不该说主子坏话,想想也不行…不过主子的脸皮的确不是一般的厚哇! 要知道,齐文帝和宁薇宁浩鑫,现在都清楚了齐玄宸没事,他如今强行装傻,当真是绝了。 想必宁家人知道他这个决定后,一定会一个头两个大吧。 齐玄宸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宁家了,反正他前世也傻过,再傻一次也无所谓,而且装傻的确可以查出很多事,想必宁薇也不会反对。 齐玄宸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道:“夏氏那个老太婆敢趁爷不在对付宁家,爷第一个要拿她开刀。” “主子想怎么做?”影出声问道。 上一世宁薇身上发生的悲剧,夏氏便是源头,齐玄宸自然不会让她简简单单死掉。 他挑了挑眉毛,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把那个戏子关进府中地牢。” 齐玄宸出发去皇陵之前,得到消息,戏子春公子和侯府之人有染。要不是急着赶去皇陵,他早就利用此事对付夏氏了。 见影点头应声,他摸了摸头脑勺,皱了皱眉头又道:“两天后,把消息送进侯府,将人引出来,爷要见见她。” “主子,你的身子…要不还是属下去办吧?”影担心的说道。 “无妨。”齐玄宸无所谓的说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好,要不是怕惹怒宁薇,他现在就想去了呢! 想了想,他沉声道:“遣些人出去走动走动,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药能够让人武功尽失?” 听到这话,影瞳孔一缩。 那日齐玄宸没有动用武功,他心里一直很疑惑,如今终于明白到底是为何,心中暗恨不已。 不等他说话,齐玄宸又道:“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让他们都警醒点,别让人收到了风声。” “是。”影咬了咬牙,没有多问,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背后之人。 齐玄宸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好了,你下去吧。” 至于那个打了他一掌的黑衣人头领,齐玄宸会自己亲自动手。 影退下之后,齐玄宸一直看着窗外的天色,等待着宁薇的再此到来。 今天宁薇太累,有许多话都未来得及说完。齐玄宸知道,宁薇肯定还会再来。 …… 几日未曾合眼的宁浩焱,终于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他精神抖擞的起身,在房内活动筋骨,这时宁浩鑫突然来了他的院子,直直冲进他的睡房。 “四弟,你这般火急火燎做什么?难不成六皇子出事了?”宁浩焱不明所以的问道。 “要是他出事就好了。” 提到齐玄宸,宁浩鑫一肚子火,不过他今日不是为这事而来。 宁浩鑫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话锋一转,道:“二哥你才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吧?” “嘶 ̄”宁浩焱想到了什么,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都是被六皇子给折腾的。” 他连忙问道:“侯府使阴招,我在皇陵时就得到了消息,四弟你赶紧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浩鑫特地来告诉他此事,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即刻便将前几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宁浩焱。 听完之后,宁浩焱已是火冒三丈。 他愤恨的说道:“哼,侯府胆敢如此污蔑我娘,我定要侯府好看。” “二哥说的对,皇上虽然处置了侯府,可是我们家却是没有做什么,实在是憋屈得很呢!”宁浩鑫笑眯眯的说道。 宁浩焱见他笑得极为奸诈,立刻出声说道:“你这是有好主意咯?” “二哥,你可是个武人啊!”宁浩鑫看着宁浩焱提醒道。 “噗 ̄”宁浩焱立即想通了他话中的深意,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 兄弟俩相视一笑。 没错,宁浩焱是个武人。 素来武人都是冲动鲁莽的象征,武人的行事作风向来直接,无需诸多弯弯绕绕。 宁浩焱立即穿上衣袍,在宁府点了几十个府兵,便要出门去找侯府麻烦。 走到大门之时,迎面碰上来找他的傅卓朗。 傅卓朗见他一副要出门干仗的架势,连忙出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第228章 土匪 “去侯府找茬,她们敢那样污蔑我娘,不好好教训他们,这口气我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宁浩焱毫无遮拦的大声回道。 傅卓朗听言,稍作思虑,便清楚了他的意图,“你我乃结义金兰的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去找侯府麻烦,我自然也要跟上。” 听到这话,宁浩焱皱了皱眉头,“你就算了吧,免得你傅家难做。” “不行,今天我必须去。”傅卓朗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日见宁薇在刑部公堂与人对峙,傅卓朗也觉得吞不下这口气,老早就想要替宁薇教训教训侯府之人了。 见他如此坚决,宁浩焱也没多说,便和傅卓朗一起,带着府兵去侯府了。 他们怒气匆匆的杀到侯府别院。 两人一人一脚将侯府看门的侍卫踢飞,大摇大摆的走进侯府。 “你们是什么人?瞎了你们的狗眼吗?这里可是侯府别院,可不是你们可以捣乱的地方。” 宁浩焱睨了一眼挡在他身前的侯府奴才,手中长枪一横,架在了那奴才的脖子上。 那奴才吓得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夏老太婆使奸计陷害我娘,我当然是来讨公道了,要不是老子才回京,老子早该来了。” “赶紧去把你们主子叫来,不然老子可就动手了。”宁浩焱一脚踢飞那个奴才,大声喊道。 宁浩焱闯进侯府之时,立刻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夏氏。 夏氏哪里愿意受这等委屈,她二话不说让侯府所有的府兵出动,命令他们不必顾及来人死活。 她是做了不光彩的事没错,可私闯官宅也不是一件小事。 虽然齐文帝肯定是不会为侯府做主的,那她也不能任由外人闯府吧? 一旦起冲突,有些死伤那就难免了。 夏氏躺在床上,心思歹毒的想到,若是能让那些人全部死在府中才好! 侯府府兵接到命令,将闯府之人团团围住的。 看着府兵之中几个身法明显不同之人,宁浩焱和傅卓朗对视一眼,顿时开始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 两府的府兵对峙,一触即发。 宁浩焱和傅卓朗同时运起揽月步法,专门攻向那几个身法不同之人。 此时毕竟是在京城,他们不可能打开杀戒,但是将人打断手脚,却是必须的。 有宁浩焱和傅卓朗这两个大将之才在,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侯府府兵,很快便被打得无力招架,断手断脚的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宁浩焱和傅卓朗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结束了这场对峙。 宁浩焱灿烂一笑,大声问道:“怎么?夏老太婆还不出来么?” 侯府府兵输了,夏氏自然更加不会出来。 宁浩焱无奈的说道:“她不出来,我只好…只好开砸了。”一脸理所当然。 只见宁浩焱对宁府府兵们大声说道:“大家给我上,见到什么砸什么,不用客气,今天老子一定要给我娘出一口气。” “是。”宁家府兵整齐应声。 士气高涨,声音甚是洪亮。 府中主母受到了污蔑,差点被毁去了名声,宁家府兵本就觉得憋屈,此时听到宁浩焱的命令,心中畅快至极。 他们如同土匪进山一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四处打砸。 接下来侯府四处传来打砸之声,这种声音长达二个多时辰。 侯府只有几个女主子和一个胆小怕事的小世子,这些人被宁浩焱一行人吓得半死,龟缩于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门。 就算是宁府之人就在他们隔壁的屋子里打砸,他们也不敢说出一句话。 宁浩焱和傅卓朗来到夏氏的门外,将保护夏氏的影卫收拾了,大剌剌走进夏氏的屋子。 “夏老太婆,今日老子就是来给你些教训,你若是再敢起什么歪心,老子的手段就不会这么温柔了。”宁浩磊大声说道。 夏氏阴沉着脸,并不理睬宁浩焱,反而看着傅卓朗,“傅二少爷,我劝你还是莫要想错了主意…” 夏氏想要用离间之计。 不料,她话未说完,傅卓朗不小心碰翻了玉质摆件。 随后,他又不小心碰翻古瓷花瓶… 再许多次的不小心之后,两人与气得眼睛赤红的夏氏告了别,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经他们这样一闹,侯府别院短时间内是不好住人了。 没办法,他们这些人实在比土匪还土匪,除了没有拆墙,他们几乎是真的如宁浩焱所说,看到什么砸什么!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人数再多一点,侯府的墙估计都要被他们拆了。 …… 齐玄宸养伤的这两日,宁薇每天都陪在他左右,她像是说故事一样,将前世今生遇到的事都告诉你齐玄宸,其中包括她重生之后拥有的异能。 如今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了秘密,两人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 齐玄宸吸收了大量灵气,伤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好,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如重伤一般裹着后脑勺,卧病在床,未曾离开过广康院。 当然,这些事情只有齐玄宸和宁浩鑫,还有宁薇知道,就连齐文帝和宁家人都不清楚。 这日,齐文帝早朝时,神情愤怒的说出齐玄宸遇刺之事,下令刑部严查。 下朝之后,又传出六皇子头部受伤,醒来之后神志不清,行为举止如稚童一般。 这个消息在短短时间内,便震惊了整个京城。 宁薇听到消息之时,正在临微院沐浴更衣。 她一下就猜到这事肯定是齐玄宸所为,但她不明白齐玄宸为何要这样做。 宁薇火速洗浴完毕,脚步不停的来到了广康院。 刚走到门边,她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争吵声。 “你就是想赖在我家里,对吧?” “不是。” “你蒙谁呢?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谁看不明白?” “…” “我告诉你,六妹还小,你要是敢…” “爷是想赖在宁六身边。” “…” “你堂堂皇子,怎么能这般无赖?” “爷愿意!” “…” 宁薇嘴角抽搐了几下,无奈的推开房门。 见到她过来,齐玄宸和宁浩鑫同时停下了争吵。 宁浩鑫立刻走到她身边,指了指齐玄宸,对她说道“六妹,他要对外装傻,你知道了吧?” “嗯,我刚刚知道。”宁薇忍不住瞪了齐玄宸一眼。 宁浩鑫连忙又道:“我看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咱们把他送回六皇子府吧?” 宁薇低下头,仔细的想了又想。 “不行,爷是在你们宁府傻的,宁家人就得负责。”齐玄宸一脸理直气壮。 宁家兄妹:“…” 若是你真傻了,要人家负责还说得过去,可你… 齐玄宸见宁薇还在犹豫,连忙起身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怀疑齐玄宇之事,这两天已经告诉了宁薇,是以当他说到试探齐玄宇,宁薇立刻就应下了。 宁薇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宁浩鑫,轻声道:“四哥,咱们还是让他留下吧。” 声音里明显底气不足。 其实私心里,宁薇也不想齐玄宸离开宁府。 如现在这般每天可以见到他的日子,宁薇觉得很舒心,很满足。 只是她终究是个女子,不好意思说出心中的想法。 说白了,她和齐玄宸没有两样,都是陷入爱河的幼稚男女,一个劲的想往一起凑。 宁浩鑫彻底无语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哇! 此时他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宁浩鑫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无话可说了。”说着又气不过,伸手点了点宁薇的额头,“真是个不争气的丫头。” 宁薇羞得脸色通红,齐玄宸则乐得眯起了眼睛。 他得意的看了宁浩鑫一眼,转而对宁薇轻笑着说道:“今日出去一趟,该着手清理夏氏了。” 第229章 丑闻 在齐玄宸看来,现在的齐玄瑄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收拾他远不如收拾夏氏来的重要。 夏氏和宁沛芷才是宁薇最恨的人,是以他第一个想动的肯定是夏氏。 因为太夫人在刑部公堂上所说的那些话,夏氏已经失去了她一辈子的寄望,她只剩下侯府了,当然还有对宁家的忿恨。 宁家势必会越来越好,夏氏想害宁府的愿望注定落空。 是以齐玄宸要让夏氏看着侯府败落。 说起来,宁远手握兵权,要侯府败落并不简单,齐玄宸也不急在一时,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夏氏从侯府除名,让夏氏众叛亲离。 齐玄宸与宁薇装扮了一番,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宁府。 只见两个穿着灰色斗篷,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黑脸的男子,悠闲的穿过人声鼎沸的大街,来到外城的一家脚店之中。 所谓脚店,也就是下等的酒馆食肆。 在这里聚集的大多都是平民,鲜少出现达官贵人。 今天这里却出现了好几位易装而来之人。 最先到的是影,齐玄宸和宁薇随后而来,他们走进脚店,亮出房牌,小二连忙将他们领进了一间厢房。 这间厢房与他处的厢房有所不同。 这间房里摆着一张极大的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只空出一条窄小的走道。 齐玄宸和宁薇静静的喝着茶水,悠闲的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阿宸,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宁薇好奇的问向齐玄宸。 齐玄宸并未告诉宁薇他的打算,只是将他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宁薇。 他摩挲着茶杯,转头看向宁薇,轻声问道:“你觉得要如何对夏氏才足够解恨?” “我不知道。”宁薇摇了摇头。 她的确不知道,只知道纵使夏氏死得再惨,她也觉得还是不够。哪怕不提夏氏害宁家之事,只需要想起夏氏往锦州投放病鼠,宁薇便觉着,比起前世大半城的人凄惨死去,夏氏一个人的生死真的不足够抵消她的罪孽。 齐玄宸抬手拂了傅她的脸颊,又缓缓的牵过她的手。“你不知道没关系,爷帮你想。” 宁薇看向齐玄宸,莞尔一笑。 这一笑,宛若盛放的蔷薇,刹那间就将齐玄宸惊艳住了。 他不自觉的低下头,眼神迷离的向宁薇靠去。 “…”宁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暗骂这厮不分时间场合。 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推开齐玄宸的俊脸。 想起这两日自己嘴唇所受到的蹂躏,宁薇暗想道:看来剑眉说的没错,我还是应该矜持一些才行,不然以这厮得寸进尺的性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齐玄宸若是知道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让宁薇有了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没过多久,一名妇人进入了脚店。 她衣着打扮普通,眉宇之间有着深深担忧和畏惧。 妇人疾步走到厢房门口,确认了厢房号,踌躇了一番,才敲响了房门。 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低头喝茶。 影打开房门,一言不发的让开身,妇人连忙走进来。 刚关上房门,那妇人便急切的问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侯夫人,请坐。” 影指了指屏风前的空座,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从影对这妇人的称呼来看,此人竟是宁远的夫人。 侯夫人此人性格懦弱,尤其惧怕夏氏,在侯府一直是个隐形般的存在。 哪怕是在侯府下人眼中,她这个侯府也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即便是她已经给宁远生了一儿两女,也还是如此。 若只是下人忽略她,倒也还好,问题是就连她的儿女也同样看不起她,甚少搭理她。 宁薇想着侯夫人的丑事,讽刺的笑了笑。 堂堂侯爷竟然娶的是这样的女子,真是个笑话。 宁薇清楚,这个妇人之所以能进入侯府,不过是夏氏的安排罢了。 夏氏眷恋财势,她不愿娶个厉害的儿媳妇,来动摇她侯府女主人的位置,是以便精挑细选,选了眼前这个妇人。 在夏氏面前,这个侯夫人完全是将自己当作丫鬟的,没有夏氏的话,她甚至不敢抬头正眼看夏氏。 只是谁又想得到,这样怯弱的一个人,也会有那等不可告人的秘密! 侯夫人忙不迭的坐下,再度看向影发问:“你们到底将他怎么了?你们想怎么样?” 影一言不发的守在小道上。 这时,齐玄宸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出声说道:“侯夫人好胆色啊!” 侯夫人听到声音,这才知道原来屏风后面还有人。 “你是什么人?”她惊疑的看着屏风,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要将屏风看穿一般。 “你不必管那些,想要那名戏子活命,你乖乖听话就是了。”齐玄宸态度强硬的说道。 侯夫人慌乱的扯了扯手帕,问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齐玄宸没有开口说花,影却是动了。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侯府人,道:“将这个下到夏氏的吃食里。” “这是什么东西?”侯夫人双手颤抖迟迟不敢接下那包东西。 齐玄宸轻笑道:“不过是让夏氏死罢了,不知道你是想让夏氏死,还是想让你儿子死呢?” “你怎么知道…” 侯夫人吓得跌下椅子,她还以为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起初,齐玄宸也只以为春公子是侯夫人的奸夫,把春公子抓起来审问过后,才知道原来他是侯夫人的儿子。 而且还是她未嫁之前生下的儿子。 这么多年她居然能在夏氏眼皮底下瞒住这个秘密,当真是有些本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夏氏并未过于理会她所致。 可笑夏氏污蔑太夫人的儿媳妇不贞,殊不知,她为自己的儿子娶的妻子,才是一个真正的残花败柳。 她还一直自以为自己掌控着侯府所有事。 齐玄宸没耐心和侯夫人久耗,他对影说道:“把东西给她,让她自己选,什么时候听到夏氏的死讯,什么时候放人。” 其实齐玄宸要做的事,就算没有侯夫人,他也很容易能够办到。他之所以一定要让侯夫人做,是因为他想要夏氏身边之人背叛她。 那包药也并非是害人性命的毒药,他才不会让夏氏死得那样痛快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齐玄宸便拉起宁薇的手,从另一个门离开了厢房。 走在回去的路上,宁薇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道:“我记起来了。” “什么?”齐玄宸不解。 宁薇回道:“我就说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春公子,原来是在刑场。” “啊?” 见齐玄宸不解,宁薇解释道:“我记得侯府满门抄斩之时,那个春公子也来了,是他为侯夫人收尸的。” 齐玄宸:“…” 你若是早想起来,还有些助益,起码可以帮你查到事情真相,现在想起来能有什么用? 宁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安静了片刻,她又好奇的问道:“阿宸,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夏氏啊?” 第230章 鬼门 “到底要怎么做?” “你说话嘛?” “再不说话我生气了。” 宁薇没明白齐玄宸要怎样对付夏氏,是以喋喋不休地问他。 齐玄宸笑眯眯的往前走,任由她缠着自己,就是不说话,看他一脸惬意的神情,宁薇很想揍人。 她忍不住怒吼:“齐玄…” 齐玄宸看了看前路,立刻转过身,大手捂上她的嘴,又迅速抬起另外一只手拉了拉斗篷的帽檐。 “唔…” 宁薇抬起头,看向齐玄宸,见他大半张脸被帽檐挡住,立刻安静了下来。 “往回走。”齐玄宸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推着她转了个身,往方才的来路走去。 宁薇闭上嘴巴,一脸凝重,听话的往前走,哪怕后面就是宁府后巷。 一阵疾风刮过,南夜停在两人面前,齐玄宸再次低下头。 南夜扫了两人一眼,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他看着宁薇说道:“宁薇,你还记得我在牢里吗?” “…”宁薇愣在了原地。 因为齐玄宸出事,她是真的忘了南夜还在牢中。 忘得干干净净! 南夜再次露出微笑,“你这种吃干抹净的本事是在哪里学的?” 宁薇低下头,一脸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她嘟囔道:“以你的本事肯定能出来的。” “很好,宁薇你很相信我呢!”南夜笑得更欢。 “…”彻底没话了。 “说好的银子呢?难道你不应该给我送来吗?”南夜今天有些不依不饶。 见他这样为难宁薇,齐玄宸不爽到了极致,他拉起宁薇的手,缓缓抬起头,嚣张的说道:“宁六,这条瞎叫唤的疯狗是哪里来的?” 宁薇:“…” 南夜斜了齐玄宸一眼,笑道:“宁薇,这个黑脸丑男是哪里来的?” 宁薇:“…” “哟,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啊,”南夜夸张的瞪着眼睛,大声说道:“这不是那个…那个六…” “南夜!”宁薇连忙打断了南夜的话。 她清楚南夜是易容高手,肯定是早就看穿了齐玄宸的伪装。 南夜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望着宁薇,笑问道:“关了几天,有些饿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宁薇还在内疚呢,哪里会拒绝他的要求。 南夜转身往前走去,宁薇则拉着不情不愿的齐玄宸快步跟上。 三人找了一个僻静的酒馆坐下。 南夜叫了一整桌饭菜,吃的无比香甜,宁薇握着筷子时不时的动上一筷。 齐玄宸则大剌剌的靠在椅背上,神情满是不耐。 待南夜吃饱,放下了筷子,宁薇连忙也放下了筷子,“走吧,跟我回府拿银子。”今日她和齐玄宸出门,身上都未带银票。 南夜双手环抱在胸口,往椅背上一靠,看着齐玄宸道:“不急。” 宁薇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头,不明白南夜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呵 ̄”齐玄宸轻笑了一声,睨了南夜一眼,道:“说吧,爷听着。” 南夜出现之后,虽然一直在和宁薇说话,眼神却总是若有似无的瞟向齐玄宸,是以齐玄宸断定,南夜是来找他的。 只不过,他不明白南夜找他做什么,他们俩除了上次打了一架之外,再无交集。 且那次打架之后,齐玄宸派人查探南夜的身份,结果却一无所获,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南夜就像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许多地方都有他行走逗留的痕迹,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南夜安静的喝了一杯热茶,斟酌了片刻,道:“你气息紊乱,内力全无,我有否说错?” 听到此话,齐玄宸紧抿着薄唇,眸色渐暗,看着南夜的眼神平静却充满了威慑。 齐玄宸所练的武功十分怪异,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除了齐文帝,旁人根本就无法察觉他其实身怀内力。这一次,就连时常跟在他身边的影,也没有察觉到他失去了内力。 南夜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需要如此惊讶,这世上没有鬼门不知道的事。”南夜的语气愈发平静。 “鬼门?鬼门不是被灭门了吗?”宁薇记得赵婆子给她揽月步法之时,曾说过揽月步法出自风门,风门又名鬼门,因为行事过于狠绝,惹起众怒,招人灭门。 南夜看了她一眼,笑道:“被灭门的是风门,鬼门和风门同属一脉,要做的事也是同一件,但是做法却大不相同。” 顿了顿,他又道:“风门便是被鬼门所灭。” 齐玄宸没有心思听他说江湖之事,他沉声问道:“你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第231章 解药 南夜是个江湖人! 宁薇想到这点,立刻想起齐文帝说的话,齐文帝说过齐玄宸武功消失是江湖上的手段。 “南夜,你是不是知道武功消失的原因?”宁薇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几日,齐玄宸虽然从来不曾提及此事,但宁薇却是清楚,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想让她为他担心罢了。 此时,宁薇愈发令人惊艳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秀眉担忧的蹙起,那双清澈的明眸中,满是期待和焦虑。 南夜将这样的她看在眼中,见她对齐玄宸的事如此上心,心中无比怅然。 他暗自自嘲,南夜啊,不过是萍水相逢,你又何必如此矫情? “咳 ̄”南夜干咳了一声,收回望着宁薇的目光,点点头,轻声说道:“废人武功最简单的法子是断人筋脉。除此之外,能有此种功效的,只有一种药散,名为散功散,这种药散服下五日之后,便会武功尽失。” “散功散可有解药?” 话刚落音,宁薇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齐玄宸拉了拉宁薇的胳膊,示意她不必这样紧张,宁薇一把甩开他的手,焦急的再次向南夜问道:“南夜你既然知道散功散,肯定有办法找到解药是吧?” 宁薇向来不想麻烦别人,若是平常,她绝对不会这样说话。 “宁六,你无需如此,爷自会找到解决的方法。”齐玄宸拉过宁薇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宁薇抿着小嘴,固执的看着南夜,她相信南夜既然说起此事,肯定是有办法的。 南夜原本还想吊着齐玄宸的胃口,可看着宁薇此时的神情,却是不想再继续下去,即便是他很想看到齐玄宸吃瘪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张,放在桌上,推到齐玄宸的面前,“这是解药的方子。” 齐玄宸往桌上看了一眼,抓住宁薇伸出的手。 安静了片刻,他看向南夜问道:“有什么条件?” 宁薇听到这句话,顿时安静下来。 齐玄宸向来依着她,让她差点忘了齐玄宸的性子,除非想要整人,否则他从来不屑拿别人的东西。 “上次在宁薇那里看见了你的玉佩,觉得上面的纹路甚是精致,我想要上面的图案,可否拓印一份给我?”南夜平静的说出了他的要求。 齐玄宸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南夜的要求为何这样简单。 那块玉佩虽是他从小戴到大的,对他颇有意义,可是像这样的图案的玉佩,在京城玉器铺子里不难买到。 南夜见他面有迟疑之色,略带嘲讽的说道:“怎么?这里都要多想?各花入各眼,懂不懂?” 齐玄宸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你那么想要,爷便成全你。”反正不管你有什么企图,爷都无所畏惧! 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图案,鬼才相信! 南夜站起身,看着宁薇笑着说道:“对了,银子帮我送到武馆就行了。” “哦,还有,散功散里有一味药极为难寻,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上,给你个提示。”这句话是对齐玄宸说的。 说完之后,南夜指了指窗外,便噙着笑意离去。 此时窗外白雪纷飞。 齐玄宸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漫不经心依旧。 …… 侯府 宁浩焱和傅卓朗跑到别院打砸之后,侯府别院已经无法再住人了。 夏氏不得已只能又搬回了侯府。 侯府上次被人纵火,如今还未修葺完善,侯府众人只好住进以前空置的院落之中。 这些院落虽比不过那些被火烧过的,却也不差,比起别院被打砸过的,强上百倍。 夏氏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侯夫人端着一碗药汤走到夏氏的房间门口,咬着嘴唇静站了片刻,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老夫人,该吃药了。”侯夫人低着头,姿态卑微。 夏氏思绪被打断,不耐烦的看向侯夫人,“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是。”侯夫人连忙放下药碗,神色紧张的将夏氏扶起。 夏氏冷哼了一声,道:“几十年了,还如此不知分寸,一团烂泥,永远都扶不上墙。” 侯夫人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给夏氏喂药。 她看着夏氏一勺一勺的喝下药汤,心中突然无比畅快。 几十年了,她还从未如此痛快过。自从进了侯府,在夏氏的压迫下,她每日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没想到,看着夏氏喝下这致命的药汤,她的心情会如此畅快舒爽。 侯夫人心中暗道:早知道如此,就该早些送这个老太婆上路才是,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冤枉气。 夏氏喝完药,想到了什么,瞥了侯夫人一眼,“去把沛芷唤来。” “是。”最后一次听你的吩咐了。 侯夫人转过身,脸上浮出一丝解气的微笑,脚步轻松的走了出去。 第232章 身死 侯夫人心情愉快的走出夏氏的院子。 她看了看门口的婢女,道:“你去二小姐…算了。” 许是心情太好,她决定自己走一趟。 侯夫人来到宁沛芷的院子,告诉宁沛芷夏氏要见她,便微笑着转身离去。 宁沛芷看着她的背影,面露疑惑,母亲今日为何如此开心?难不成有什么好事不成? 难怪宁沛芷会不解,侯夫人今天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容,就算是以往宁远回京,也从未有过。 宁沛芷摇摇头,将此事抛诸脑后。 在她看来,这个没有任何地位的母亲,无需放在心上,对宁沛芷来说,母亲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与其为侯夫人浪费心神,还不如多多讨好夏氏,说不定夏氏一高兴,就把侯府私兵令牌交给她了呢! 宁沛芷想到此处,立刻火速赶去了夏氏的院子。 夏氏服了药汤,神情有些困倦,见宁沛芷来了,强打起精神,她睁开眼睛怔怔的望向宁沛芷。 宁沛芷连忙坐到她床边,“祖母,今日感觉怎么样?”声音无比体贴。 “还是老样子,”夏氏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想说说六皇子之事。” “六皇子不是傻了么?”宁沛芷不解的问道。 人都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氏摇了摇头,声音虚弱的说道:“虽然傻了,但毕竟没有死,而且那人送来消息,说保护六皇子的还有两个高手,这事不得不妨。” “高手?”宁沛芷冷哼了一声,“怕是那人没有本事吧,祖母也如此重用他,他却放出了活口,真是没用。” 夏氏感觉有些胸闷,皱了皱眉头,道:“总之,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为以防万一,咱们须得留些后招。” “祖母你想怎么做?”宁沛芷问道。 夏氏艰难的移了移身子,低声道:“你帮我把枕头里的东西拿出来。” 宁沛芷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连忙低头抽出夏氏身下的枕头,用力的扯了两下,没有扯开,又赶紧起身去找剪刀,全然不顾失去枕头重重摔在床头的夏氏。 夏氏看着此时的宁沛芷,脸上露出失望之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宁沛芷找来剪刀,剪开枕头,伸手往里一掏,拿出一快金光闪闪的牌子。 牌子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免死’二字。 宁沛芷心中一喜,连忙抬头看向夏氏,道:“祖母,这是免死金牌?” 夏氏无力的点点头。 “祖父的免死金牌不是早就丢在战场了吗?”宁沛芷兴奋的问道。 宁老侯爷当初确有过一块免死金牌,但他并不在意,在一次征战之时,不小心遗失了,没想到这块金牌居然出现在夏氏手中。 其实就算不问,宁沛芷也清楚,这肯定是夏氏做了手脚。 夏氏许久未曾应声,宁沛芷终于回过神来,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夏氏的胳膊。 “祖母?” 无人应声。 宁沛芷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摇了摇夏氏,“祖母?你怎么了?你醒醒。” “沛…芷,我不…”夏氏捂着胸口,眼神愈发空洞。 宁沛芷意识到夏氏不好了,心中大急。 她连忙出声问道:“祖母,你不能有事啊,你快和我说说话,祖母,祖母…” 夏氏顿感安慰,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再次听到了宁沛芷的声音。 “祖母,私兵的令牌在哪?你快告诉我,还有藏私兵的地方,你快说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夏氏出事,宁沛芷第一个反应不是去请大夫,而是询问私兵的下落。夏氏气急,顿时怒气攻心,垂下了脑袋,人事不知。 “祖母,祖母,你快说啊?” 宁沛芷急得团团转,双手使劲摇着夏氏单薄的身体。 许久之后,夏氏毫无动静,她才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放到夏氏鼻子下方。 夏氏已经断气了。 宁沛芷顿时慌了神,发疯似的在夏氏屋里翻找令牌,将夏氏屋里翻得乱七八糟,依旧一无所获… …… ‘咯吱,咯吱’的踩着积雪,宁薇和齐玄宸回到了宁府。 刚回到广康院,影便现身了。 他将手里的账本和册子交给齐玄宸,禀道:“主子,这是齐玄瑄的罪状。” 齐玄宸接过,随手翻看了几眼,邪邪一笑,转手递给宁薇,“看来你要去找你大哥了。” “终于!”宁薇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看向影,轻声问道:“物证有了,人证有吗?” 影点点头,回道:“上次行刺的黑衣人之中有两个活口。” “好,我这就去找大哥。”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齐玄宸一把拉住宁薇,轻声道:“先不急,还有事跟你说。” “盯着侯府,有动静立刻回报。”这句话是对影说的。 影知道这里已经没他事了,便应声退下了。 他一走,齐玄宸立即伸手将宁薇揽到他腿上坐下。 宁薇不安分的想要挣扎,却是被他牢牢的禁锢住了。 “别动,说正事呢!”齐玄宸轻声道。 宁薇:“…”有用这种姿势说正事的吗? 虽说腹议良多,宁薇还是没有再做挣扎,乖乖的坐在齐玄宸腿上。 齐玄宸见状,满意的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爷要如何对付夏氏么?想必再过不久,侯府便会传出夏氏的死讯了。” “你给侯夫人的是毒药?”宁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毒死夏氏,宁薇不是没有想过。 她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不能这样做。 在大齐,像夏氏这样有身份地位之人身死,宫里必定会派人查验死因,中毒死去之人症状十分明显,肯定过不了验尸官那一关。 再说夏氏身死,宁远必定会回京奔丧,届时查探出死因存疑,必定会搅得京城大乱。 齐玄宸好心情的捏了捏宁薇的鼻子,笑道:“当然不是毒药,爷怎么可能让她那般轻易死去,爷还给她找了一个好差事呢,她死了差事怎么办?” “那是?”这下宁薇不明白了。 齐玄宸轻笑着解释道:“不过是假死药罢了,上次夏红梅也吃过,只不过这一次加重了分量,可以让人假死昏睡数天。等她被埋进土里,咱们再把她挖出来就是。” “…”宁薇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从他嘴里说出这话,听着好像种土豆一样轻松。 宁薇想了想又问道:“验尸官那里?” “这还得劳你带着爷走一趟。”齐玄宸笑道。 宁薇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问道:“为何要我带?你有什么事自己去办就是了。” 齐玄宸:“…”爷这不是傻了么?啊呸,对外是傻的。 “不过,验尸官会听我们的吗?夏氏毕竟占着祖父正妻之位,只怕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是皇子也不好使吧?” 宁薇显然有些不相信齐玄宸。 要知道宫里的验尸官可不是普通人,就连皇族身死,他们也要经手,实在是不好糊弄。 齐玄宸不以为然的说道:“验尸官那里不好说,领着验尸官去的那人好说话不就行了。” 他笑着看向宁薇,又道:“宁老侯爷去世之时,是李康年亲自带人去验尸的,这次夏氏死了,若是还由他去,够给夏氏颜面了吧。” 宁薇‘噗哧’一笑,这样的颜面,不知道夏氏想不想要呢? 齐玄宸眼神宠溺的看着宁薇。 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他是怎么看也觉得看不够。 见他眼神愈发深情,宁薇觉得甜丝丝的,没过多久,心中敲响警钟,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唇,囫囵道:“大哥到时辰回府了,我要去找他。” 说完便灵活的闪身离开齐玄宸的腿,快速跑出门去。 齐玄宸伸手想要抓住她,这次却是失败了,他无奈的撇了撇嘴,郁闷不已。 看来还是要尽快恢复武功才是,不然以他现在的身手,连娘子都抓不住,以后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他掏出南夜给的药方,想起南夜的提示,眼中划过一丝暗光,稍纵即逝… 第233章 弹劾 早朝时辰将到,李康年如常伺候齐文帝起身。 穿好龙袍,齐文帝昂首阔步往外走去,临出门时,他突然脚步顿了顿,神色莫名的看向李康年问道:“祸害遗千年,此话何解?” “…”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李康年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齐文帝严肃的转过头,脚步不停的走出寝殿。 李康年略微思索了片刻,并未想出答案,抬头见齐文帝走远,立刻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早朝上,御史台呈上新任侍郎宁侍郎的弹劾奏本。 奏本上一字一句都是弹劾四皇子齐玄瑄之言,宁侍郎给四皇子罗列了三大条罪状。 齐玄瑄收受地方官员巨额贿赂乃其一,纵容属下杀害某商贾一家侵占商贾家财乃其二。 这三条,便是暗中派杀手刺杀同胞兄弟六皇子齐玄宸。 三条大罪皆有凭有据,不容抵赖。 齐文帝看过奏本之后,即刻大怒,抬手抓起龙案上的杯盏砸向齐玄瑄。 齐玄瑄被砸得头破血流,却是不知齐文帝这是为何,云里雾里的跪地苦求齐文帝息怒。 齐文帝冷哼一声,将奏本丢到他面前,不等他看完便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大理寺乃专为审核各地刑狱重案所设,是大齐最为公正严明之所,就算是皇族进了大理寺,也绝不会有丝毫优待。 齐玄瑄被送进大理寺之时,满朝文武无一为他求情,就连朝上站着的众位皇子也是低头不语,完全没有平日兄友弟恭的模样。 李康年看着被侍卫押走的齐玄瑄,心中暗想:难道皇上今早说的是这件事? …… 皇城外的一辆马车上,齐玄宸看着正襟危坐的宁浩焱郁闷不已。 他睨了宁薇一眼,闷声道:“为何他也要跟来?” 宁薇见他一脸不愉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偷笑,“皇上召见二哥,他可不是跟着你来的。” “正好我也想看看,尊贵的六皇子如何在人前装傻子。”宁浩焱扬了扬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原本齐玄宸打算装傻,是想着连宁家人一起糊弄的。 怎料,他实在无法做出傻子应该有的行为,被宁家众人一眼看破,在被他们明里暗里取笑过后,齐玄宸只得破罐子破摔,放弃在宁家人面前装傻了。 想想也是,像齐玄宸这样自傲的人,哪里放得下身段去装傻? 前世那是真傻没办法,今世他只是找个借口留在宁家,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他也就少装一点算一点了。 只不过,他虽然如愿留在了宁家,却是引起了宁家众怒。 从他傻了的消息传出开始,宁家人可没少挤兑他。 齐玄宸听了宁浩焱的话,突然心生退意。 要不还是回宁府好了? 当众装傻对他来说实在是难度太大! 宁浩焱努力的憋住笑,将腰上挂着的水囊递到齐玄宸面前,好心的给他出主意:“待会儿见到人之前,你就喝上一小口水。” “什么意思?”齐玄宸怀疑的扫了宁浩焱一眼。 “含在嘴里别咽下去,一说话就会流出来了,哈哈…”宁浩焱实在忍不住,即刻捧腹大笑。 宁薇也忍俊不禁的笑开了花。 敢这样开齐玄宸玩笑的,估计也就宁家人了,话说六爷在宁家人面前还真是没脾气呢! 齐玄宸大手一挥,嫌弃的拍开宁浩焱的手,“傻子为什么一定要流口水?真是好笑。” “宁六,咱们还是不要进宫了,回府吧。”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呐! 宁薇噗哧一笑,轻声道:“其实你也没说错,傻子又不一定要流口水。”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主要是眼神,眼神呆滞看起来就像了。” “六妹说的没错,你做个呆滞的眼神来看看。”宁浩焱不知死活的叫唤着,目光死死的盯着齐玄宸,欢腾得很。 齐玄宸眯了眯眼,杀气十足,暗道:等爷把宁六娶到手,看爷怎么教训你! 宁浩焱见到他这个眼神,连忙拉了拉宁薇的袍子,“六妹,你看这人眼神这么凶狠,一定不是好人。” 齐玄宸:“…” 你一个大男人找个小姑娘告状,到底还要不要脸? 玩笑间,马车驶进宫城。 宫城外围,偌大的空地上铺满了皑皑白雪,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煞是难得。 宁薇想起了这处美景,掀开车帘,将头探出窗外。 顾盼间,正好遇上被押出宫门的齐玄瑄。 今日的宁薇微描秀眉,稍点朱唇,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美艳几分。 齐玄瑄恍眼一看,满目皆是惊艳,他僵硬的愣在了原处,任由侍卫推搡也不愿动弹。 只见那女子眉目如画,似雪中红梅,绝世独立,又似盛世牡丹,妖娆艳丽。齐玄瑄心脏猛然狂跳,看着她的眼神近乎贪婪。 终于,她转过头,看了过来,齐玄瑄心中一喜。 他忘记了此时的处境,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 怎料,那女子却只留下了一个讽刺的眼神。 什么事都不曾发生,马车依然渐渐走远,留下齐玄瑄满腔怅然,木楞的被侍卫推搡走远… 第234章 得罚 将齐玄瑄送进大理寺之后,礼部蒋尚书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侯府老夫人夏氏昨夜西去,有关丧事礼仪…” 听到这个消息,朝中百官面面相觑。 生死乃人生常态,夏氏纵然厉害也不可能逃过此劫,如今她死了,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夏氏是宁老侯爷正妻,侯爷宁远的生母,照理来说她的身后事,自有一套章程。 可宁家太夫人在刑部公堂说的那番话,早已传遍了京城,朝上的官员自然是听说了的。 宁老侯爷留有遗愿,不愿意夏氏同葬一墓,那夏氏的身后事就不好办了。 是以蒋尚书将难题抛给了齐文帝。 齐文帝沉吟片刻,道:“宁侯遗愿自然要依从,其余的该怎么办就这么办。”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李康年,“你带着验尸官去侯府走一趟,验明死因。” “奴才遵旨。”李康年恭敬行礼。 退朝之后,李康年送齐文帝去御书房之后,便要去办侯府的差事。 刚退出御书房,李康年便遇上了来见齐文帝的宁薇三人。 “李公公。” 李康年如常行了礼,打算离开之际,宁薇叫住了他。 “宁六小姐有何吩咐?”李康年对宁薇的态度十分恭敬。 宁薇轻笑道:“公公可是要去侯府?” 她昨夜已经得到了夏氏身死的消息。 “正是。”李康年眼中闪过思索。 宁薇又道:“夏氏此时去了倒也干净,公公还需好好验一验才行。” 李康年圆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宁六小姐提醒。” “公公客气了,公公慢走。”宁薇盈盈行了一礼。 李康年看了一眼宁薇身边眼神空洞的齐玄宸,默默地走开了。 三人走进御书房,齐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打量了齐玄宸一番,道:“恢复得如何?”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已无大碍。” 齐玄宸回了话,想到今日来此的另一个原因,停顿了片刻,再次出声说道:“父皇,儿臣记得前年您得了一支雪山青莲,不知道儿臣有否记错?” 齐文帝想了想,回道:“的确有此一事。” “不知那支雪莲如今在何处?”齐玄宸神色不明的问道。 那日南夜指着白雪说起散功散其中一味药,齐玄宸便立即想到了雪山青莲。 雪山青莲生长在常年积雪的高山之上,它的花朵有些像水里的莲花,只是它极难开花,且踪迹难寻,是一味大齐国没有的珍贵药材。 齐文帝所得的那一支,是一个番邦小国进贡的贡品。 见齐玄宸突然问起雪山青莲,齐文帝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朕记得年初之时,辰妃身子不适,说是要以雪山青莲入药,朕便给了她。你突然问起有何深意?” 辰妃! 宁薇下意识的看向齐玄宸。 齐玄宸听了齐文帝的话,微微一愣,随后他敛下眼帘,回道:“儿臣听说雪山青莲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还想着向父皇讨要呢!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齐文帝看了宁薇一眼,以为齐玄宸是为她讨要的,便没有多想。 他将目光移向宁浩焱,神情变得严厉起来,“擅闯私宅,砸毁侯府,你可知罪?” 宁浩焱一怔,随后抱拳回道:“回皇上,夏氏设计诬告浩焱娘亲在先,浩焱知罪却不认罪。” “大胆!”齐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大声道:“夏氏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却不依不饶,行事冲动鲁莽,如土匪一般。在朕面前竟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宁浩焱低着头不发一言。 “皇上…”宁薇张嘴要为宁浩焱说好话,却是被齐文帝一眼给瞪了回去。 齐文帝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怒道:“这般猖獗,必须得罚。” 他半阖着鹰眸,状似思虑了片刻,才道:“近日有一批军需运往边城,就罚你与傅家二子押运吧!” 宁浩焱不明所以,宁薇却是低下头,轻轻的笑了。 齐文帝撇了她一眼,又道:“即是受罚,你俩又无军功,此行只能以小兵身份前往,朕这样罚你,你可有异议?” 宁浩焱这会子已经明白了齐文帝的意图,他连忙跪下行礼谢恩,“宁浩焱多谢皇上。” 押送军需的小兵,一般都是去往边关从军的新兵,齐文帝这是安排他投军呢! 投军一直是宁浩焱的心愿,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心中大喜。 高兴过后,他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宁薇,目光中有些许愧疚之意。 “六妹…”出了御书房,宁浩焱轻声唤了宁薇一声。 “二哥,我明白的,相信家人也都会明白的,以后咱们还会一起过很多个年,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不等宁浩焱说话,宁薇便善解人意的说道。 她知道宁浩焱是舍不得离开家人,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就算不舍宁浩焱也还是要远行,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安心离去。 宁家兄妹说话之时,一直异常沉默的齐玄宸突然对宁薇说道:“你陪爷去见一个人。” 第235章 不配 辰妃是齐玄宸的母妃,也是后宫之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位皇妃。 她气质冷清,眼神空洞,寡言少语,从不与后宫妃子来往,即便是对齐文帝,她也有几分敬而远之的意思。 她的装扮也如她的气质一般,寒凉的银白色广袖裙外,罩着一袭寡淡的白色狐裘,头上挽着疏离的惊鹄髻,面上神情淡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辰妃容颜倾城,即便是性子冷如寒霜,齐文帝依然宠爱了她许多年。 她与霞妃虽同在妃位,实则稳压霞妃一头,只是她性子过于冷清,好似对什么都不甚上心,也从不争抢皇恩,是以两人能和平相处多年。 齐玄宸与宁薇相处也有一些时日了,可他从未在宁薇面前提起过辰妃。 宁薇看着眼前这位神情冷淡的皇妃,想起临进殿时齐玄宸的行为,心中隐隐抽疼。 他明明不愿在人前装傻,从进宫起,便一直只是眼神空洞的站在宁薇身边。 可是来到辰妃寝宫外时,他却抢过宁浩焱的水囊,含了一小口水在口中。 齐玄宸未曾开口说话,水却从嘴角流下,此时的他与前世痴傻之时并无二致。 宁薇不忍看到这样的他。 “宁薇见过辰妃娘娘。”她的神情也如辰妃一般,十分冷淡。 自齐玄宸和宁薇进殿起,辰妃便一直靠在软榻上小憩,听见宁薇行礼问安,她抬了眼皮,随即又再次阖上双眼。 “有何事?”声音如外头的冰雪一样清冷。 辰妃冷漠的态度惹恼了宁薇,她瞳孔微缩,淡淡说道:“六皇子受伤,需以雪山青莲为药引,皇上说雪山青莲在辰妃娘娘手中,是以…” “雪山青莲早已入药,本宫爱莫能助。”辰妃皱了皱眉,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宁六小姐请回。” “辰妃娘娘是说,整株都已经被你服下了么?”宁薇语气中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辰妃睁开眼睛,眼神空洞的看向宁薇:“不错。” “哼 ̄”宁薇冷哼了一声,道:“不知道辰妃娘娘何处不适,竟需要整株雪山青莲入药?” 齐玄宸的生母为何对他如此冷淡?前世今生,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齐玄宸遇刺,头部受伤导致痴傻,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宁薇不相信辰妃不清楚。 可是自打齐玄宸进门以来,辰妃压根就没有看过他一眼,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怪不得宁薇生气。 一个人不管性子多么冷清,也不该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儿! 在宁薇看来,辰妃根本不是性子清冷,她完全是个无情之人。 辰妃听到宁薇不善的话语,淡淡一笑,道:“宁六小姐这是在责问本宫么?” 若是旁人听到她说这话,必定会慌乱下跪请罪,只可惜宁薇不在这类人之列。 她也轻笑了一声,淡淡的开口说道:“责问你又如何?怎么?辰妃娘娘还想处置我不成,为人母者,对自己的孩儿一丝感情也无,辰妃娘娘你还真是够特立独行的呢!” “辰妃你根本不配为人母!”宁薇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拉着齐玄宸转身就走。 她的言语实在犀利,毫不留情面,甚至不计后果。 辰妃常年养尊处优,哪里听过这般不敬的言语,她怒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 宁薇听到声,便停下了脚步,转身打断了辰妃的话,“辰妃娘娘还是莫要动怒的好,这事要是闹到皇上那里,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大胆呢!你不在意六皇子,有的是人在意。在这皇宫之中,可不是喊一句大胆就有用处的,还是说辰妃娘娘以为,你比得上六皇子重要?” 别人不知道,多活了一世的宁薇却是清楚,辰妃之所以有今日的荣宠,不外乎是因为她有齐玄宸这个儿子。 宫里的人都以为,齐文帝宠爱齐玄宸,是因为他有个得宠的母妃。 实则却是恰恰相反! 这一点,宁薇前世就已经察觉到了。 辰妃被宁薇的话噎住了,她气得面色涨红,却迟迟未发一言,双眼怒瞪着齐玄宸,像是在责怪他没有维护她这个母妃。 宁薇见状,讽刺一笑,道:“都说辰妃娘娘性子冷清,我看也不尽然,原来辰妃娘娘也是有怒气的!” 辰妃气得眼冒金星,呼吸不畅,宁薇却拉着齐玄宸的手,快步走开。 宁薇气呼呼的拉着齐玄宸的手,直到坐上马车都没有松开,齐玄宸则傻乎乎的跟了一路。 一路上,他的神情转变巨大,从受伤麻木,到沮丧,再到怅然,最后他笑得像个傻子。 齐玄宸不用刻意扮演,这一路看见他的人,都坚决的认为,他的确傻了。 除此之外,宁家六小姐喜欢傻皇子的传言,也不胫而走,顷刻间便传到了皇宫各处,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出了皇宫。 马车上,宁浩焱扶额暗自叹气。 齐玄宸傻傻的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他那原本冰冷的手,此时已经被宁薇握得暖烘烘的。 他咧开嘴傻傻一笑,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从小母妃便对他视若无睹,他曾经伤心过也争取过,当他发现不论他怎么做都是徒劳之时,他便已经放弃了。 或许心中还有些遗憾,又或许还有些期待,但他知道对他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与其为一个注定不会在意自己的人伤神,还不如将心力留给身边的人。 “宁六,你方才真彪悍!”齐玄宸笑得眼睛眯起。 宁薇听到这话,一把甩开他的手,气鼓鼓的喝道:“我就是彪悍,怎么着?都是些什么人呐,气死我了。” 齐玄宸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生气了,不值当坏了心情,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呢!” 经他提醒,宁薇想到了什么,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她轻声嘟囔道:“真正的好戏可不是今日!” …… 李康年身为皇宫的总管太监,又是齐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他带人来侯府替夏氏验尸,侯府众人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夏氏一死,侯夫人便一跃成为了侯府的女主人。 她今日一身素色衣裙,头插白花,身姿略显单薄,眼睛有些发红。 俨然一副因夏氏离去,而悲痛欲绝的孝顺儿媳模样。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外人的想法,侯夫人身边之人可不这么看。 在侯夫人的贴身婢女看来,侯夫人今日十分精神,她脸上往日的颓气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所有的不顺心都随夏氏离去了一般。 只是这些看法,婢女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侯夫人带着侯府家眷,态度恭敬的领着李康年一行人,来到夏氏的房间门外。 李康年扫了一眼侯府众人,问道:“怎么未见侯府二小姐?” 侯夫人脸上顿时出现为难之色,还是旁边的婢女机灵的回道:“回公公话,二小姐因老夫人去世,伤心不已,体力不支,方才回房歇气去了。” 这个婢女倒是真的很机灵。 宁沛芷明明是听说了齐玄瑄之事回房的,被她一说倒是因为孝心了。 李康年撇了撇嘴,抬高下巴,道:“查验之时,你等都不得入内,你们几个跟咱家进去吧。”最后一句是对验尸官说的。 走进房间,屏退了屋里守着的下人,李康年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夏氏一生遭宁老侯爷嫌弃,这下终于走了。” 验尸官们听到这话,纷纷开始交换眼神。 李康年是皇上身边的人,众所周知,他性子谨慎从不乱说话。 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在死人面前说这等越距之话? 莫不是他在传达皇上的暗示? 验尸官们心中思绪纷乱,脚步也变得极慢,短短一段距离,他们走了许久,还未走到夏氏床边。 李康年见状,砸了砸嘴,道:“这是做什么?赶紧看一眼,咱家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呢!” 第236章 得罪 李康年往夏氏脸上看了一眼,撸起袖子伸手摸了摸夏氏的脉搏,“面色正常,手指甲也没有发黑,看来死因无可疑。” 说完便走到其中一个验尸官面前,将手放在验尸官拿着的小香炉上熏了又熏。 见验尸官们迟迟不动,李康年又轻描淡写的抛出一句:“赶紧的,早看早好。” 李康年几次表露出漫不经心的态度,验尸官们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迟疑了,纷纷上前查看。 他们查看的动作,倒是比李康年用心一些,起码还给夏氏扎上了银针试毒。 经过一番不走心的折腾过后,验尸官们一致认为夏氏死因正常,正当李康年要带人离开之时,门口来人了。 裘是侯爷宁远的私生子。 这些年来,他为宁远冲锋陷阵,多次险些丧命,却还是连个姓氏也不曾得到。 此次宁远接到夏氏的飞鸽传信,吩咐他刺杀齐玄宸,他马不停蹄的赶去劫杀齐玄宸,费劲周折,不料却还是失手了。 失手之后,裘带着所剩无几的部下躲了起来,打算养几日伤便动身赶回边城,没想到却中途收到了夏氏身亡的消息。 裘敲响了房门,站在门前等着房里的人开门。 等待的间隙,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肩膀,眼神中泄露出一丝怨毒。 他所中的那一箭实在太过刁钻,射箭之人故意将箭尖弄得污秽不堪,害得他伤口溃烂迟迟不见结痂。 单凭那人射出的这一箭,他便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裘正了正脸色。 开门的是一个验尸官,他没有说话,里面的李康年却是开口了。 他撇了裘一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语气极为不耐的说道:“你是何人?可知惊扰验看是何下场?” 李康年虽是齐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裘却是有些看不上阉人,是以他态度颇为冷淡。 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淡淡的回话道:“宁侯爷麾下冲锋副将,裘。” 不等李康年说话,他又道:“宁侯爷惦念家中母亲,故派遣末将回京探望,不料半路却听到了老夫人身故的消息。” 说到这里,他不再去看李康年,而是将目光移向了验尸官。 “敢问几位,老夫人的死因是否有疑?” 验尸官们根本没有认真查验夏氏尸体,又如何知道有没有可疑? 听到这个问题,他们一时间没有开口回话。 一旁被忽略的李康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脸上的不悦之意更甚。 今日他先后得到了齐文帝和宁薇的暗示,虽不知具体的发生何事,可他也心里清楚,夏氏的死因肯定是存在猫腻的。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中途却冒出个茬子。 而且,这个裘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了一些。 自齐文帝登上皇位以来,李康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闲气呢! 李康年圆胖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随后又再次板起脸,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这位副将是要赶在皇上前面得知结果么?” “末将不敢。”裘嘴里说着不敢,眼神却颇为桀骜。 “哼!”李康年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裘,看向验尸官们说道:“既然已经查看过了,各位就随咱家回去向皇上禀报结果吧。” 说完便甩了甩拂尘,转身往外走去。 裘摸了摸被拂尘甩到的侧脸,眼神陡然狠厉。 死阉人,本将迟早要让你好看! 静站片刻平复了心情,裘转身走到夏氏床边,搭上夏氏的脉搏,几息过后他扯了扯嘴角,松开了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抓住夏氏身上的被子,往夏氏头上一拉。 随后紧紧的按住夏氏的头,像是要再憋死她一次一般。 其实,他已经断定夏氏死了,只是他心中对夏氏的怨恨太深,夏氏如此轻松的死去,他觉得很不解气,是以才会有这番无用的举动。 片刻后,裘似乎意识到了他此时的举动过于幼稚,嗤笑了一声,放开了手。 “呼 ̄老太婆终于死了!” 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收回手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突兀的温热气息。 裘心头一惊,连忙寻找方才的热源。 最后他终于发现,夏氏的太阳穴还是温热的。 他知道夏氏是昨天傍晚死的,尸体放了一夜,此刻已经临近午间,应该已经凉了才是。 怎么还会温热? 裘看着夏氏与死人无异的苍白脸庞,神色莫名。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到底是谁要害夏氏? 不对,应该说到底是谁敢害又有本事害夏氏? 还有,刚才那些验尸官到底验出了什么没有? 肯定没有,若是有,他们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夏氏还活着,他们应该着急找大夫才是。 想到这里,裘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呵 ̄夏氏死或没死,与我何干?她何曾把我当人看过,与其把她救醒继续阻止我进府,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裘眼中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他再次走到夏氏床前,伸手捧住夏氏的脑袋。 他知道只要轻轻一拧,夏氏便会真真正正的死去。 正要发力之时,裘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的诡笑。 何必要弄死夏氏呢?等着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是更好吗! 现在侯府连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机会,为何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裘嘲讽的笑了一声,找出掉在床上的冥纸,盖回夏氏脸上,转身大步离去… 裘不知道,他没有杀掉夏氏,也间接救了他自己一命。 如果夏氏真的死了,齐玄宸和宁薇的满腔怒气,说不定要全数撒在他身上了! …… 三皇子齐玄宇回到府中,想起齐玄瑄被送进大理寺一事,心中倍感不安。 虽说他早晚要除掉齐玄瑄,可这次的事却让他觉得分外不对劲。 弹劾齐玄瑄的是宁浩磊,可他为何突然要和齐玄瑄过不去?难道就因为齐玄瑄和侯府有所牵连?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宁浩磊这第一把火烧得也太旺了一些吧! 这是宁浩磊的意思,还是宁家的意思? 或者两者都有吧,说不定连阮丞相也身在其中,脱不了干系。 齐玄宇想到齐玄宸如今还留在宁家,心中不安更甚。 原以为宁家小打小闹,不会对局势有什么影响,如今看来,却是完全不同。 一个能留住两位皇子的人家,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且留在宁家的两位皇子,都是父皇看重之人。 齐玄宸就不必说了,那齐玄宥身有残疾,可就因为这点,让父皇有了怜子之情,一直对他颇为关照。 天子的怜爱,本就是一个无可替代的优势,即便他注定没有办法登上大位,却绝不可小觑。 若是只有一个断腿的齐玄宥在宁家,齐玄宇还能安枕无忧,可如今又多了一个齐玄宸,他不能不怀疑,宁家有了辅佐太子之心。 想到这里,齐玄宇蹭的一下站起。 看来是该去看看六皇弟了。 来到宁府,道明来意,宁浩焱便二话不说将他带到了广康院。 远远的便听到广康院里传出一阵阵惊呼。 “啊…六皇子,你快下来…” “是啊,快下来,上面很危险…” “啊!六皇子要掉下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梯子,把六皇弟弄下来。” “快来人呐,赶紧搬梯子过来…” “小声点,你这么大声吓着六皇弟了怎么办?” 齐玄宇听到有人叫‘六皇子’,立刻看了宁浩焱一眼,脸上泛起不安之色。 许是雪地难行,他的脚步却只是稍稍加快了一些。 宁浩焱心不在焉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留意到他是快是慢。 齐玄宇走进广康院,立刻看到了聚在院子里的宁薇等人。 只见宁薇秀眉微蹙,满脸焦虑的站在院子里,而坐在木轮椅上的齐玄宥则脸色极为难看,吓得旁边的奴婢们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齐玄宸的身影。 齐玄宇连忙走上前去,温声询问道:“方才本王听到你们在喊六皇子,到底出了何事?” 第237章 观色 听见齐玄宇发问,齐玄宥转过头,伸手指了指屋顶。 齐玄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满是积雪的屋顶上,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走来走去,他每走一步,下面看着的人心中焦急更甚一分。 “六皇弟这是要做什么?”齐玄宇皱着眉头焦急的问道。 齐玄宥再次将目光移向屋顶,嘴里低声说道:“六皇弟见屋檐上的冰挂晶莹透彻,趁人不注意爬上了屋顶。” 宁家的屋檐颇高,这要是一个小心摔下来,伤筋动骨是肯定的。 再倒霉一些,断手断脚也很有可能。 难怪大伙儿都这么担心! 齐玄宇听言,脸色微怒,“那为何无人上去将六皇弟接下来,这要是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大伙儿面露为难之色,迟迟没有人答话。 这时,宁浩焱向前冲了几步,飞身而起,跃上屋顶往齐玄宸身边走去。 “站住,”齐玄宸看到他上来,立刻喝止他继续向前,“爷要自己拿冰柱,你下去,快点!” 宁浩焱不听,继续向前走去。 齐玄宸见状,为躲避宁浩焱,竟然转身在屋顶跑了起来,脚步一深一浅,身形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便会摔倒一般。 下面的人吓得惊呼连连,宁浩焱只得无奈的停下脚步。 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过去,你停下总行了吧!” “你先站好。”齐玄宸脚步未停,嘴里大声提出要求。 宁浩焱回道:“已经站好了,你快停下。” 齐玄宸这才停下脚步,他歪歪扭扭转过身,看向宁浩焱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坏笑。 宁浩焱立刻察觉不妥,瞪大眼睛看着齐玄宸,‘你想趁机整我!’ ‘你猜?’齐玄宸也眼睛不眨的看向他,眸子里尽是不怀好意的神采。 ‘你可别太过分了,小心我戳破你的把戏。’宁浩焱继续用眼神和齐玄宸交涉,下面的人只是看见他们静静的站着,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 只见齐玄宸低下头,笑嘻嘻的说道:“你跳下去我就下去。” 说话间,还伸出手指朝屋檐下方指了指,他指向之处,有一堆一人多高的积雪。 那堆积雪是下人方才清理院子之后,还未来及搬运出去的,沾上了院子里的泥土,脏污不堪。 宁浩焱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暗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给我等着。 他狠狠的瞪了齐玄宸一眼,迈步跑过屋檐,纵身跳进积雪之中。 积雪顿时将宁浩焱淹没,他几经挣扎,才狼狈的钻出一个头来。 “哈哈…”看着脑袋上挂满雪渣脏污不堪的宁浩焱,齐玄宸幼稚地放声大笑。 岂料,乐极生悲,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摔去。 “啊…” 下面的人再次发出惊呼之声,眼睁睁的看着齐玄宸从屋檐上滚过。 “二哥!”眼看齐玄宸就要滚下屋檐,掉在地上,宁薇慌忙喊了宁浩焱一声,指望他能将齐玄宸接住。 只可惜,宁浩焱此时还有大半截身子埋在雪里,根本就腾不出身来。 “六皇弟 ̄”齐玄宇神情大急,眼中却格外平静。 他推开齐玄宥的木轮椅,状似想要上前接住齐玄宸,不料却脚下一拌,摔倒在地。 他慌忙抬头,看向齐玄宸掉落的方向,一脸懊悔自责。 只见齐玄宸从屋檐上滚下,掉到半空之时,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来了一个后空翻,随后平稳落地。 齐玄宇瞳孔一缩,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稍纵即逝。 他这个表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旁人不曾留意,可一直在旁刻意关注着他的宁薇,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随后,他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跑到齐玄宸身边,“六皇弟你无碍吧?” 俨然一副担心弟弟的好兄长模样。 齐玄宸眼神空洞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迈步径直往宁薇方向跑去,“宁六,宁六,爷会翻跟斗呢!你看到了吗?” 声音雀跃,孩子气十足。 宁薇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对身边的剑眉说道:“剑眉,领六皇子去洗把脸。” 见齐玄宸满脸不乐意,她沉声说道:“不去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齐玄宸低下头,看似神情低落,实则在暗地里抽了抽嘴角,宁六前世就惯会用这一招,如今装起来还真让人看不出真假。 齐玄宸和剑眉离开之后,宁薇转过身看向齐玄宥,轻声问道:“三姐夫,你怎么不告诉我六皇子会武功啊?害我方才吓得不轻。” “我也不甚清楚,”齐玄宥转头望着齐玄宇,“三皇兄你与六皇弟最为亲近,此事你可清楚?” 第238章 弟238章 洁癖 齐玄宇收回看着齐玄宸远去的目光,听到齐玄宥的提问,微微一愣。 随后回过神来,立刻回道:“六皇弟从未显露过武功,本王也不清楚。” 宁薇听言,轻笑道:“是否知道都不重要,只要六皇子无事便好了。” “六妹说得不错。”齐玄宥微笑着点点头。 齐玄宇也附和着笑了笑,颇有些心不在焉之感。 又闲话了几句,齐玄宥对宁薇说道:“六皇弟许久没见到你,只怕又要闹上一番了,六妹你过去看看吧。” 宁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敛下眼帘,行礼告退。 她走后,齐玄宇好奇的开口问齐玄宥:“方才五皇弟所言是何意?” 说到这个,齐玄宥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难得打趣道:“说来也怪,六皇弟受伤之后,旁人说的话他都不听,可不管六妹说什么他都能听得进去,怪哉怪哉!” “许是他们有缘吧!”齐玄宇笑容温和的应着话。 这时,宁浩焱走了过来,他冷哼了一声,神色不满的说道:“贤郡王此话差已,六皇子不过是觉着我家六妹貌美,垂涎六妹美貌才予取予求,他自从醒来之后,便对漂亮姑娘极有好感,当真是无比好色。”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婢女。 “喏,这些丫头原本不是这个院子里的,都是六皇子看见之后强要来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不满更甚,“三皇子,都说你与六皇子关系最为密切,你可否将他带走?” 听到宁浩焱的话,齐玄宇抬头看了看院子中的婢女。 果然发现,这些个婢女皆身姿窈窕容颜姣好。 虽不及宁薇那般出彩,却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齐玄宇心头闪过一抹深思。 “父皇允六皇弟留在宁府,本王也无法将他接走,还请宁二少爷见谅。” 齐玄宇沉吟了片刻,又道:“只是六皇弟向来不爱美色,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呵 ̄不爱美色,估摸是以前没开窍吧,再不就是隐藏太深,这下倒是全暴露出来了。”宁浩焱逮到机会,便使劲往齐玄宸身上泼脏水。 那语气动作完全看不出来在演戏。 见齐玄宥认同的点了点头,齐玄宇尴尬的笑了笑,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说话。 …… 宁薇来到齐玄宸的屋子外,见剑眉守在外头,便朝她微微一笑,问道:“他是不是又在里头更衣?” 剑眉点点头,掩嘴而笑。 主子向来爱干净,身上容不得半点脏污,方才从屋檐上滚下,他没有立刻回来更衣,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要不是齐玄宇在,他绝对是第一时间回屋更衣了。 宁薇抬手敲响房门。 刚换好衣袍的齐玄宸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侧身把宁薇让了进来。 “如何?他有什么反应?”齐玄宸立即出声问道。 宁薇抿了抿唇,轻声道:“惊讶,甚至是震惊,一闪而过,我不是很确定。” 齐玄宸捏着腰间佩戴着的香囊,转身坐下。 他微微拧起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若是齐玄宇原本就不知他身怀武功,此时发现惊讶也是正常的,只是如此一来,齐玄宇根本无需掩饰情绪。 既然刻意掩饰情绪,那是不是说明,齐玄宇本就知道他身怀武功? 齐玄宇以为他失去了武功,所以才会露出惊讶的神情? 若是这样,那这次他所中的散功散,定与齐玄宇有关! 按南夜所说,散功散服下之后,需五天才能发挥药效。 算算时间,他失去武功的前五天,正是父皇为他设下送行宴那天。 原本他想要查探此事。 只是送行宴上,众位皇子都曾经与他碰杯敬酒,更何况探查的时机已过,想来此时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痕迹,是以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早就怀疑齐玄宇此人并非良善之辈,此时得到这个结论,齐玄宸还是忍不住有些怅然。 除齐文帝以外,他两世都将齐玄宇视为最重要的亲人,没想到,此人人前良善,背地里却藏污纳垢,污秽不堪。 齐玄宸暗自嘲笑自己有眼无珠,竟把鱼目当成明珠对待。 当真是讽刺至极! 宁薇没有说话,轻轻的将手覆在齐玄宸的手上。 她温暖的小手,立刻让齐玄宸微凉的大手染上了温度。 齐玄宸转过头,微微一笑,怅然化作平静和淡漠,“既然他待爷不实,爷也就不必对他再有半分情谊。” 宁薇笑了起来,“在我看来,戴上假面生存之人,何其可悲!” 齐玄宸翻过手,握紧宁薇,轻声道:“他作茧自缚,左右逃不过自作自受,只不过是无谓之人,管他可悲还是可怜。” 不得不说,齐玄宸不止是对待衣物有洁癖,就连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只不过衣物尚能洗涤,感情却是不能,再他看来,对他虚假的人,只有抛弃一途。 哪怕在他心中,齐玄宇的存在曾经根深蒂固。 可那仅仅是曾经!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传来剑眉的声音,“小姐,奴婢给你送糕点来了。” 宁薇笑着应道:“进来吧。” 剑眉推门而入,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下。 齐玄宸问道:“可是有消息?” “回主子的话,方才影递来了两个消息。”剑眉敛头回道。 齐玄宸手一挥,她便继续说道:“宫里来消息了,说是夏氏的死因无可疑,皇上已经命礼部尽快操办夏氏丧礼了,说是冬日严寒,早些让她入土为安。” 宁薇笑了笑,低声道:“早些办完也好,免得拖久了,真死了就不好了。” “小姐说的是,”剑眉脸上攀上笑意,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个消息是侯府那边传来的。” “说是宁侯爷派了一位副将回京探望夏氏,正好赶上夏氏身死,他如今留在侯府没有离开,看来一时半刻不会走了。” “副将?叫什么名字?”宁薇好奇的问道。 剑眉回道:“他的名字就一个字,裘。” “呵 ̄有趣。” 齐玄宸好心情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私生子都回来了,侯府这台戏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宁薇也轻笑着问道:“怎么他没有查看夏氏的尸体么?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说是单独在夏氏房里待了好一阵子呢!出来之后倒是什么都没说。”剑眉有些不解回道。 齐玄宸挑了挑眉,“他没杀了夏氏,爷倒是颇为吃惊。”既然剑眉没有说夏氏死了,那夏氏就依然还在假死。 对于侯府的这个私生子,齐玄宸自然是清楚的。 宁远对裘还是颇为看重的,起码比起侯府小世子,这个裘更加得宁远看重。 不为别的,就为裘能为宁远打仗。 宁远的性子传自夏氏,阴毒自私,但他却没有夏氏的头脑,且胆小怕死。 是以,对为他冲锋陷阵的裘十分满意。 可即便是满意,他也没有为裘做过什么,就因为夏氏的一句反对之言,宁远就连姓氏也不敢给裘。 宁薇对裘并不了解,见齐玄宸话语中颇有些成算,她立刻出声问道:“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玄宸捏了捏香囊,笑道:“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夏氏死了,宁沛芷稚嫩,侯府根本就没有能与他匹敌之人。” 言语间,根本没有提到侯府如今的女主人侯夫人。 宁薇微微凝眉,沉声道:“你是说侯府会落入裘手中?” “不错,”齐玄宸移了移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好,“不过,你无需担心,就算他掌控了侯府,那也没什么,咱们只需将侯府最重要的东西拿到手即可。” “你是说私兵和钱庄?”宁薇脸上露出些许雀跃。 “真是个贪财的丫头。”齐玄宸好笑的睨了她一眼,伸手在她翘鼻上刮了刮,眼神极为宠溺。 宁薇拍开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可我们虽然查到了钱庄,私兵却毫无头绪,咱们要怎么做?” 第239章 送葬 经过一阵商议之后,齐玄宸和宁薇一致决定他俩分头行事。 齐玄宸负责找出侯府私兵所在,而宁薇则肩负着整垮侯府钱庄的重任。 宁薇还未开始谋划,侯府便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按礼部拟定的章程,夏氏要在侯府停尸三日。 第二日,侯府下人在收拾夏氏衣物之时,在夏氏衣箱底下发现一封用红蜡封口的遗书。 侯府众位主子听到消息,迅速来到夏氏停尸的偏厅,就连将自己锁在屋里的宁沛芷也不例外。 宁沛芷迈着小碎步走进偏厅,抬头扫了一眼偏厅中央木台子上躺着的夏氏,抿了抿唇又再次低下头。 她执起手帕在眼下按了按,将目光投向侯夫人,轻声说道:“母亲,宣读祖母遗言吧。” 侯夫人听到她比寻常温和了不少的声音,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她回道:“再等等,人还未到齐。” 宁沛芷环顾一眼,见小世子还有各位姨娘都在,便出声问道:“大姐也要来吗?” 不等侯夫人说话,裘大步走进偏厅,轻蔑的看了宁沛芷一眼,“我想夫人说的应该是我吧。” “你来做什么?”见到裘,宁沛芷立刻板起面孔。 裘扯了扯嘴角,冷哼了一声道:“本人乃是侯爷血脉,此次受父亲派遣回府省亲,怎么二小姐认为我没有资格来吗?” “你不过是一个野…” 宁沛芷话还未说完,裘便欺身上前,伸手捏住她的喉咙,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最好还是听话一些,不然…呵~” “你…”宁沛芷瞪大了眼睛,眼神惊恐的看着裘,半响说不出话来。 侯夫人见状,立刻紧张的出声说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正事要紧。沛芷,裘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哥,你服个软他不会怪你的。” “母亲,你…”听到侯夫人这话,宁沛芷不可置信的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侯夫人心虚的抿了抿唇,对裘说道:“沛芷年纪还小,大公子莫要与她计较。”语气竟然带着些许哀求。 宁沛芷心中一慌,立刻发觉事态严重。 她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说话。 裘并非真的想要当着众人将她杀死,见她安静下来,裘轻蔑一笑,松开了手,淡淡说道:“夫人可以宣读遗言了。” 侯府连忙点点头,手忙脚乱的撕开信封口子,拿出里面的遗书。 摊开遗书看了一眼,她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裘,随即大声念出遗书上的内容。 遗书之中只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将侯府交给侯夫人打理,还有一件是关于裘的。 遗书上,夏氏有言,多年以来亏欠宁裘良多,她看重名声一直未曾将宁裘接进侯府,因此她深感不安,是以留下遗言,允宁裘进侯府,恢复他侯府大公子的身份。 宁沛芷沉默着听完遗言,随后告辞离去。 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玩味的笑了笑,迈步跟了上去。 神态各异的两人走在侯府小径之上,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时,宁沛芷突然停下脚步。 “你都已经如愿了,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语气生硬,眼神犀利中带着不可磨灭的厌弃嫌恶。 她毫无遮拦的眼神刺痛了宁裘。 ‘啪~’ 一巴掌打在宁沛芷脸上,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 “我警告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劝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 宁沛芷怒火中烧,“你用一份假遗言糊弄众人,你以为父亲回来会放过你吗?” 她了解夏氏,夏氏厌弃宁裘之心,比她还要强烈,她知道夏氏绝对不会留下那样的遗言。 “呵~”宁裘讽刺的笑了笑,“我对父亲尚有帮助,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死去的老太婆凉了我的心?你还真是天真,难怪连个男人都拿不下。” 宁沛芷想起如今还在大理寺的齐玄瑄,呼吸加重了几分。 “你想用金牌救他是吧?”宁裘轻描淡写的问道。 “你怎么…”宁沛芷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何知道自己手上有免死金牌。 宁裘眼中闪过一丝狡诈,道:“你的想法不错,只不过你想要救他,还得问问看我答不答应。” 他说的不错,如今他掌控着侯府,如果他不允许,宁沛芷甚至连出府的机会都没有,何谈救人? 为了齐玄瑄,宁沛芷终于妥协,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郑氏钱庄。”宁裘毫不犹豫的提出他的要求。 宁沛芷心中有了明悟。 宁裘果然是为了私兵而来,只有掌控郑氏钱庄,才能摸索出私兵和令牌的下落。 只是她真的要这样将私兵拱手让人吗? 宁沛芷不甘心。 她用尽了心力,也只从祖母手中得到钱庄的暂管之权,如今大钥匙还未捂热,真的要为了四爷交出去吗? 宁沛芷第一次在齐玄瑄的事情上有了犹豫。 “四皇子出事,想必你也不会好过吧,除了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宁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拿捏住了宁沛芷的痛处,自然无所顾忌。 宁沛芷眼神徒然无光。 是啊,她和齐玄瑄之事无人不知,没有了齐玄瑄,她也就彻底毁了。 若是被有心之人算计一下,她很容易就会因为非完璧之身而受到刑罚。 想到女子不贞要受的割乳之刑,宁沛芷心凉如冰。 她咬了咬牙,做下了决定,“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在我需要之时出手相帮,否则便会战场丧命,万箭穿心而亡。” 见宁裘即将动怒,宁沛芷又道:“比起府中私兵,帮我一次物超所值,不是么?” 宁裘是武将,最是忌讳宁沛芷所说的这种诅咒言语。 若是平常他听到此话,必定会暴起伤人,只不过宁沛芷后面那句话说得也不错,比起私兵,帮她一次的确是占了大便宜。 宁裘想通关节,脸上浮出笑意。 “成交!” …… 断断续续下着的大雪终于真正的停了, 阳光普照大地,路旁的积雪终于渐渐融化。 俗话说,下雪冷,化雪更冷。 冷风之中,送葬的壮汉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棉袄,听到带头人喊了一句‘起灵’,立刻俯身抬起夏氏的灵柩。 夏氏的灵柩比想象中的要轻上一些。 腰上绑着白绫的壮汉们,轻松的抬着灵柩往京郊缓缓走去。 夏氏的墓地选在京郊的一处矮山之上,相对于她的身份,这样的墓地有些寒酸。只不过人们听说了那里是风水宝地之后,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是墓地嘛,风水好,能惠及子孙后辈,便是上佳之选了。 为显对夏氏的孝心,侯府众人步行扶灵至墓地。 到达墓地之时,除了宁裘,侯府众人几乎全部累到虚脱。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他们素来养尊处优,何曾走过这么长的路? 看着夏氏的棺木一点一点被泥土掩盖,众人暗自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送灵的鞭炮声响起,在一阵不知真假的嚎哭声中,夏氏的坟头高高堆起。 礼毕,侯府主子们在下人的扶持下,迈着深浅不一的脚步,踏上了山下等着的马车。 山脚下,宁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回头看了一眼夏氏坟墓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随着夜幕降临,清冷的银月高悬,夏氏坟亭周围出现了十数个黑色的人影。 他们轻松放倒了守坟的侍卫,潜入坟地,悄然无声的开始挖掘填好没多久的坟头。 银月升到最高之处时,夜雾中,两匹快马显露身影,飞快的朝山脚靠近…… 第240章 掘墓 骏马背上,齐玄宸单手搂着宁薇的腰身,另一只手握着缰绳,时不时的轻踢马腹,策马前行。 宁薇藏在齐玄宸宽大的袍子里,窝在他怀中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眼睛四处乱转,心情雀跃非常!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做挖坟掘墓之举。 在深夜之中,做此等叛逆又解恨的之事,她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只有满心的期待和兴奋。 齐玄宸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雀跃,桃花眸弯成一个迷离诱人的弧度,薄唇微微上扬,泛起点点笑意。 俊美的容颜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温柔炫目,抢尽了月华的光芒。 另一匹马上的宁浩鑫看到这一幕,心中忍不住暗骂:妖孽,男子长得如此出色做什么? 今日宁浩鑫是自己主动跟来的。 他之所以来此,除去为了看夏氏倒霉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宁浩鑫想知道,假死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作为一个医者,他对这一点十分好奇,是以便主动跟来了。 来到山脚,齐玄宸不情不愿的松开宁薇,率先跳下马。 宁薇正想纵身跃下,就看见齐玄宸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伸出芊芊玉手放到齐玄宸的掌心。 有齐玄宸在,无需她多费一丝力气。 宁薇想到此处,脸上笑意更加明艳,如雪地里的焰火一般炙热耀眼。 齐玄宸看在眼中,微微一愣,傻乎乎的低声说道:“以后不许在旁人面前这样笑,知道了吗?” “嗯。”宁薇脸色嫣红,羞答答的低下头,乖巧应声。 宁浩鑫:“…” 猝不及防的,他突然觉着有些孤单,看了看四周,心想:夜风还真是寒凉啊! 他扯了扯嘴角,不爽的嘟囔道:“正事还办不办了?” 齐玄宸回过神来,牵上宁薇的手往山上走去,临走时得瑟的挑眉道:“嫉妒就直说,爷不会鄙视你的。” 宁浩鑫被她噎住了,小鹿眼咕噜一转,追了上去。 “哎 ̄鄙视就鄙视吧,反正我一日不娶,六妹也不能嫁!想来家里人都不想我娶妻呢!” 齐玄宸:“…” 他已经知道了宁昌兴与宁薇的约定,早就在合计着给宁浩鑫物色妻房人选了。 此时被宁浩鑫提出,他立即将此事提上了行程。 日后宁浩鑫被众多女子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时,他多么希望此刻的自己能稍微忍着一些啊! 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齐玄宸上心了,他的麻烦也就接踵而来了。 三人闲庭信步攀上山顶之时,夏氏的棺盖已经被打开丢到了一边。 齐玄宸朝里看了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此时的夏氏形如枯槁,苍白如鬼,毫无人气,实在与死人无异。 齐玄宸赶紧嫌弃的转开目光,拉住一个劲往上凑的宁薇,问向影道:“没死吧?” “回主子,棺材里留了气孔,还活着。”影正色回道。 夏氏虽说看似气息全无,实则还是有些微不可查的呼吸的,只是她的呼吸十分微弱,且间隔时间很长,是以很难发觉。 若是真的丝毫呼吸也没有,那就的确是个死人无疑了! ‘咚 ̄’宁浩鑫走上前,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铜质物件。 他低头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夏氏就这点陪葬?侯府那些人还真是做得出来!” 影憋住笑意,道:“夏氏生前不得人心,死了之后余威尽散,侯府众人又忙着争抢,想来是没人真心为她操持葬礼的。” “也是。” 宁浩鑫笑了笑,等影卫们将夏氏抬出棺木,他才上前把住夏氏的脉搏。 良久之后,宁薇靠近,看着夏氏的面孔,思绪飘远。 夏氏威风了一世,作恶了一世,前世她放病鼠屠了半座城,使计摧毁宁家,让宁家全数死于非命,无一善终。 如今她落得个失去所有,众叛亲离,当真是恶人自有恶报! 从今日开始,夏氏会发现死也是一种解脱! 待宁浩鑫把完脉,影卫们将夏氏装进麻袋,由一个身形高大的影卫扛下了山。 齐玄宸则牵着宁薇,缓缓往山下走去。 走到山腰处,宁薇微微一笑,轻声道:“方才山上那只老鼠你不管管?” 齐玄宸轻笑着回道:“留下逗着玩!” “你是猫么,还喜欢逗老鼠?”宁薇笑得眸眼弯弯,好心情的调侃着他。 齐玄宸俯下身,凑到宁薇耳边,轻声低语道:“爷是凶猛的大老虎。”声音低沉暗哑,语气暧昧诱惑,嘴角调笑,带着极强的暗示。 “…”宁薇面色潮红,嗔怒的瞪了她一眼,嘴里嘟囔道:“登徒子。” “多谢娘子夸奖!”齐玄宸颇为自得的再次在她耳边轻喃。 宁薇:“…” 这厮的脸皮太厚,她完全不是对手嘛! 留在山下的影卫们将夏氏的坟头恢复如初,即刻闪身离去。 风平浪静过后,宁裘从一颗大树上跃下,他神色变幻无常,站在坟头边上静思良久… …… 回到宁府,宁薇匆匆沐浴完,倒床就睡。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宁薇如常来到广康院,没有看见齐玄宸,倒是听甘草说起,宁浩鑫今日没去医馆。 “四哥,你今日为何没去医馆?”宁薇推开书房门,在宁浩鑫的书案对面坐下。 宁浩鑫放下手中的医书,闻言笑道:“昨日回来晚了,今日便躲懒了,有师兄在不会出岔子的。” 宁薇抿嘴一笑,“看来四哥游刃有余呢!” “六妹颇具慧眼。”在她面前,宁浩鑫不知谦虚为何物。 宁薇掩嘴笑开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度轻声问道:“多日未见泽兰,她在医馆还好吗?” 泽兰去医馆已经有一阵子了,每日都跟着宁浩鑫同去同回,在医馆她对外的身份是宁浩鑫的婢女,实则孙白和宁浩鑫看重她的天分,都在暗中默默地培养着她。 相信假以时日,泽兰定会成为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医。 说起泽兰,宁浩鑫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欣赏之色,“泽兰是个天生的医者,她若为男子,成就超过师兄也指日可待。只可惜大齐忌讳女子从医,若是泽兰生在西魏,定会成为一位受人敬仰的女医。” 他所言不假,西魏以武立国,民风彪悍开明,对女子拘束颇少。 反观大齐,则略微偏重文人,文人较为迂腐,对女子颇多拘束。虽说齐文帝即位之后,情况好了许多,对女子不像以前那般苛刻,但历朝的陋习又哪里是这般容易去除的? 说到底,大齐女子的禁忌还是残存许多。 因为这些禁忌,泽兰纵使得主家看重,也只能偷偷摸摸行医。 若泽兰生在西魏国,哪里还需要如此避讳? 宁薇轻叹了一声,道:“命途如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宁浩鑫点点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惹宁薇忧心,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夏氏?” 听言,宁薇顿时露出不满之色。 “谁知道,他说让我再等等,安排好了再带我去看戏,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真是令人心焦!” ‘他’自然是指齐玄宸无疑。 宁浩鑫倒是没有趁机说齐玄宸的坏话,他轻笑道:“想必他又憋着什么坏呢!” 忍不住默默为夏氏哀悼一句。 “这点倒是肯定的,他一肚子坏水,想必夏氏有得受了。”宁薇扬了扬嘴角,神情一下子变得轻快了起来。 宁浩鑫笑了笑,话锋一转,“对了,郑氏钱庄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他觉得宁薇要解决郑氏钱庄,还需早些开始着手才是。 第241章 昔年 百年老字号郑氏钱庄,乃京城三大钱庄之一。 郑氏钱庄原本的东家姓郑,郑家世代经商乃经商大族,他们重视诚信,在京城颇有些名望。 没人想得到,这样引人注目的家族,居然早已被侯府控制住了。 宁薇想了想,没有隐瞒,坦然道:“郑氏钱庄乃郑氏家族祖业,想必他们也不愿被人夺走祖产,若是能与他们合作,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宁浩鑫听过之后,低头思索了一阵,建议道:“郑氏家族甘愿被侯府压迫,必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若冒然找上他们,必定不妥。依我看,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不错,”宁薇认同的点点头,想到什么,沉吟道:“众所周知,郑氏钱庄的生意大多都是来自赌坊青楼,还有许多底层民众,其中最大的一单生意,正是京城最富盛名的仙乐阁。” “你想从仙乐阁入手?”宁浩鑫问道。 宁薇点头道:“听说仙乐阁东家是个女流之辈,因其是家中独女,接手产业后招郑家儿郎入赘,此人手腕强势,十分神秘,鲜少露面,想要替寻正常之法见她,想必困难非常。” 若是行非常之法,难免太缺乏诚意,以至事倍功半。 “仙乐阁?”宁浩鑫重复了一次,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宁薇抿了抿唇,道:“等我再想想吧,总归也不急在一时。” “也好。”宁浩鑫嘴上应着,心中却在苦思不已。 没过多久,剑眉脚步轻盈前来:“小姐,你赶紧回院子换上男装,奴婢领你去一个地方。” “怎么?有好戏瞧么?”宁浩鑫颇有兴致的问向剑眉。 剑眉嬉笑道:“正是,四少爷要去瞧瞧么?” “既然赶上了,岂有不去之理。”宁浩鑫理所当然的回道。 宁薇莞尔一笑,即刻起身回了临微院。 …… 药力渐渐散去,夏氏悠悠转醒。 缓缓睁开她那双四周遍布皱纹的眼睛,夏氏眼神空洞的睁着。 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死了吗?她还清晰的记得临死前看到的锥心场景。 她一向疼爱的孙女沛芷,在她即将死去之时,终于露出了贪婪的嘴脸。 呵 ̄还以为沛芷是仅存的一个对自己有些真心的人,不曾想,原来宁沛芷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夏氏眼中一片黯然。 她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这一生。 昔年,她还是一个青嫩爱俏的闺中小姐,那时夏家与王家交情颇好,她与王家小姐多有来往,成为一对闺中密友。 那一天,风和日丽,她与王家小姐在王家后院赏花,王家小姐突然娇羞低头。 她不明所以的四周打量。 桃花树下少年时的宁韦,闯进她的眼帘,从此再也无法忘怀。 他唇红齿白,玉面墨发,英姿勃发,他望着王家小姐,面带少年特有的浅笑,眼中深情流转。 王家小姐满脸羞涩的告诉她,那少爷姓宁,是王家日后的女婿。 那是夏氏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 从此之后,她魔怔了,她的心被那个浅笑的少年占据,无休无止的思念让她受尽折磨。 她尝试刻意接近宁韦,可宁韦却看不见她,他眼里只有王家小姐。 嫉妒悄悄的变成愤恨。 随后,王家遭人弹劾,她暗中怂恿父亲踩上一脚。 终于如愿看到王家败落了,可宁韦却始终初心不改,她却没有放弃。 她开始日夜筹谋。 女子发起狠来,纵是宁韦那样睿智之人,也未能逃脱。 她如愿成为了他的人。 夏氏眼中划出泪水,她一生中,只有那一夜感觉到了宁韦的爱意。 虽然他嘴里喊着的名字并不是她的。 夏氏还是固执的认为,那样浓烈的爱意是属于她的。 只可惜,就算是虚假的幸福也是那般短暂。 画面一转,那是他们大婚之日,她小腹微隆,期盼的坐在新房之中,看着满屋红艳的颜色,娇羞期盼。 一夜过去,盖头依然无人揭下,她这才知道,原来夜晚是那么漫长寂寞的。 “你得逞了,该满足了。”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个,请你不要缠着我,你让我觉得自己恶心。” “把你当成她是我一生之悔,我无法原谅自己,却不恨你,因为我从未看见过你。” 夏氏回想宁老侯爷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心中满是凄凉。 她的眼神陡然狠厉,宁韦,我没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王氏根本不应该生存在这个世上,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王氏一脉是多余的,他们必须凄惨死去。 只要我活着,便要与王氏一脉不死不休!我要将王氏那个贱人挫骨扬灰。你不是想与她死同穴么?我偏不让,我要将她的骨灰喂狗,让她魂魄不宁,就算下了黄泉,你俩也无法相见! 还有你与她的子孙,我要让他们受尽世间之苦,死后无处葬身! 夏氏开口大声喊道:“来人呐!” 喊了许久,迟迟未曾听见有人应声。 夏氏皱起眉头,神情愈发不耐,正要发怒之际,突然摸到身下潮湿的稻草,听到了墙角老鼠吱吱叫唤,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什么地方? “来人呐!”夏氏慌忙连连大声叫喊。 “一大清早嚷什么嚷?真是晦气。” ‘哐当 ̄’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到夏氏耳中,随后一名粗壮黑丑的妇人踢开房门。 阳光倾泻,照进没有窗户的屋子…… 第242章 希望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夏氏忍不住眯上了双眼。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陡然睁开眼睛。 屋子不算残破,只是色调暗沉,遍布阴森气息。 屋子四周全是钉在墙上的木柜,木柜上摆着奇形怪状的物件,有铁质的、木质的、皮质的,不论那一件都让人感觉冰冷阴森。 夏氏晃眼一看,认出这些都是刑具,哪怕有许多她根本没见过,也无法认不全,她还是知道这些都是刑具无疑。 墙上那条幽黑的软鞭,夏氏恰好识得。 那条特质的软鞭打在身上痛彻心扉,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是后宅妇人惯用的刑具之一。 夏氏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屋子之后,心中‘咯噔’一响,已然察觉处境不妙。 她眼神犀利的看向来人,“这是哪里?你是何人?” 只见那黑壮妇人往椅子上一坐,不耐烦的紧了紧棉袄,“啧啧…这地方还真是怪冷的。” 她转眼看向夏氏,笑道:“这里呢,是咱们楼里的暴室,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再桀骜不驯的姑娘,来这里走一遭都会乖乖接客。” 上下打量了夏氏一眼,撇了撇嘴,“真是不明白,像你这样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怎么也被送进来了?难不成你这把年纪了还要接客不成?哈哈…” 一听这话,夏氏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将我掳来这种污秽之地!”夏氏气得浑身颤抖,直冒青筋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稻草。 堂堂侯府女主人,怎么能来青楼! 黑壮夫人好笑的看着她,大声道:“我管你是谁,你再横,到了这里你就是咱们楼里的老妈子。” “放肆,我可是堂堂宁老侯爷的夫人,你…” 夏氏话还未说完,黑壮妇人便哈哈大笑,“哈哈…你还真敢说,编故事也不编个靠谱点的,昨日侯府出殡,全京城谁不知道。哈哈…你要真是侯府老夫人,现在应该在土里埋着才是。” 听到这话,夏氏突然想起她假死之时发生的一切。 顿时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两眼一翻,已然气到昏厥。 暴室旁边的屋子中,宁薇不解的看向齐玄宸,“她为什么会这样?” “许是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了吧,假死之人意识尚存,很有可能会想起来假死中途听到的言语。”齐玄宸轻笑着为她解释。 见宁薇脸上露出笑意,齐玄宸道:“进去给她扎几针,免得她真的气死了。” 宁薇点点头,这才明白齐玄宸方才为何让她收集灵气。 她掀开帘子,走进暴室,装模作样的给夏氏扎了几针,转而对恭敬站在一旁的黑壮妇人说道:“好好招呼她,记得要给她一些求生的希望。” 黑壮妇人恭敬的应声道:“奴才明白了。” 别看她样子粗鄙,其实她是齐玄宸在京城的众多眼线之一。 再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接到了类似的吩咐,心中早有打算。 宁薇走开没多久,夏氏再次醒来。 只是她此刻宁愿昏死过去,也不想清醒的面对如此不堪的境况。 只可惜她无法如愿,她甚至还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了,精神头十分不错。 夏氏自知遭到了有心人的算计,虽说茫然失措惊恐万分,还是忍不住抱着渺小的希望。 她出声对黑壮妇人说道:“我真的是侯府老夫人,你若是将我送回去,我必定会好好感谢你。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功名利禄?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向来强势的夏氏,如今离开了侯府,竟然也丧失了大半胆气。 见黑壮妇人不说话,夏氏伸手在头上摸索了几下,拔下发间的玉簪,递到黑壮妇人面前。 “这个你先拿着,相信你是识货之人,这根簪子可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 黑壮妇人接过玉簪,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她有些为难的说道:“哎 ̄就算我相信你也没用,上面的人交代了要好好看着你。除了我,看着你的人还多着呢!你是逃不出去的。” 夏氏见有戏,慌忙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吗?” “你放心,等我出去后定然会感谢你的。”她眼珠一转,道:“就算是让你家人加官晋爵,也绝对不是问题。” 黑壮妇人眼中的贪婪之色更甚,她低声道:“真的可以吗?我有个儿子…” “当然,只要我回了侯府,一定让你儿子坐上大官。”夏氏连忙保证。 黑壮妇人低头考虑了许久,终于在夏氏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老夫人,我会想法子送你出去的。” 她下决心似的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一时半会办不到,你要配合我一段时间才行。” 她讪笑说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夫人你说是不是?” 夏氏皱了皱眉头,习惯性的拂了拂鬓发,又将她侯府老夫人的架子端了出来。 黑壮妇人见状,又道:“老夫人难道是不相信我?要不然你去门口看看,外面守着的人可是不少呢!” 这时,一个黑面神般的男人来到暴室门口。 他身形高大,往门口一站,几乎将门外的阳光全部给遮挡住了。 “还在磨蹭什么?上面吩咐,这婆子每天受两道刑罚,自行掌嘴五十,你难道忘了。”男人语气凶狠异常。 黑壮妇人立即连声应道:“忘不了,忘不了,这就上刑。” 说完便取下墙上挂着的软鞭,抖顺了鞭子,狠狠往夏氏身上抽去。 “啊 ̄啊…你…啊…” 夏氏惨叫连连,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的在地上翻滚,样子狼狈至极。 她一生尊贵非常,从来只有她对别人用刑,她自己哪里受过这种罪? 鞭子毫不留情的落下,一次又一次,疼痛几乎将夏氏的理智全数磨灭,此时的她衣着发髻凌乱,目光恐惧,再也没有当初的尊贵从容。 抽完鞭子,黑壮妇人转过身,从木架上拿出一盒纤细的芒针。 她蹲在夏氏身边,低声道:“忍过这几日就好了。” 说完不等夏氏开口,便抓起她的手掌,将芒针刺入夏氏指尖。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夏氏痛得全身发抖,冷汗直冒,巴不得即刻死去。 她奋力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能死,宁家人都没死,我怎么能死! 这妇人说的没错,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回到了侯府,一切都会好的。 夏氏脑海中闪了她豢养的私兵,眼睛陡然一亮。 对啊,我还有私兵! 等我出去了,就让他们去灭了宁府,屠宁家满门。 这样想着,夏氏眼中绽放出一抹异彩,她咬紧牙关,拼命忍受着全身的剧痛。 针刑过后,便是夏氏自掌嘴巴的时候,夏氏没有反抗,麻木的挥手掌嘴,黑壮妇人则扯了扯嘴角,站在夏氏身旁数数。 整整五十下,一下也没有少。 黑壮妇人看着她掌完嘴,转身走出了暴室。 另一间房里的宁薇看在眼里,低声问道:“就这样完了吗?” 在她看来,夏氏前世屠了锦州大半城,如今就算受尽世上所有酷刑也是应该。 齐玄宸自然清楚她的心思,他轻声道:“总不能将她一下子就弄死了,来日方长,慢慢来。” 宁薇撇了撇,知道他说得有理,夏氏毕竟才大病一场,就算有灵气续命,也不能过于折腾,一个不小心将她弄死了,那就不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宁薇虽然还有些不甘,却也赞同了齐玄宸的做法。 齐玄宸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扬起一抹促狭的笑容。 他轻声道:“别忙着走,好戏还没完呢。” “啊?你不是说要慢慢来吗?”宁薇好奇的抬头。 “爷说的只是刑罚,要折磨一个人可不是只有刑罚才有用的。”齐玄宸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243章 羞辱 齐玄宸从来就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在他看来,真正折磨一个人,折磨他的身体只是下策。 最高明的策略,应该是折磨人的内心,摧毁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最后摧毁他的希望。 夏氏很荣幸,成为了齐玄宸最想折磨的人之一。 夏氏不是一直认为自己高高在上么?那他就要让夏氏尝尝被人踩进泥里的滋味。 黑壮婆子拎着两个大大的木桶,来到暴室门外的院子里。 她将木桶放在院子的水井旁边,转身走进暴室。 “老夫人,你跟我出去吧。”语气倒是颇为温和,与方才对夏氏用刑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夏氏本以为今日的折磨已经结束了,正蜷缩在潮湿草垛上休憩,猛地听到声音,心中一惊。 “为什么要出去?” 黑壮妇人张张嘴,正想说些什么,那个黑面神一样的男人又来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磨磨蹭蹭。” 男人骂骂咧咧的走到夏氏身边,提起腿毫不犹豫的踢了夏氏两脚,“还以为自己是来当大爷的吗?赶紧起来干活,装成一副死狗样给谁看?真是晦气。” 他粗鲁的拉着夏氏的衣领,骂骂咧咧的将夏氏往外拖。 夏氏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拖到了院子里。 男人将她往地上一摔,大声吼道:“给老子赶紧干活,不然有得你受的。” 看了看黑壮妇人方才提来的两个大桶,男子额角跳了跳,道:“这些怎么够?去把楼里姑娘们的衣裳都拿来给她洗,天黑之前洗不完不许吃饭。”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男人又加了一句,“洗不完再加一道刑罚。” 夏氏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的看向男人。 “嗤 ̄”男人嗤笑了一声,又是一脚揣在夏氏身上,痛得夏氏满地打滚。 “还敢耍横,看你是不想活了,还不快给老子老实干活。” 男人说完,便搬出一把太师椅,坐到了夏氏不远处。 无法,夏氏只得妥协,她咬牙从井里打水倒进木盆,又将木桶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晃眼一看。 “啊…”又是一阵鬼叫。 只见木盆里的清水,瞬间变成了鲜红一片。 “哈哈…”男人发出一阵恶劣的怪笑。 夏氏定睛看了看,才发现此时木盆里泡着的并非是衣物。 而是…月经带! 用过的,沾满经血的月经带。 这是青楼女子用过的月经带! 夏氏忍无可忍,她从小到大连手绢都没洗过,怎么可能给妓女洗月经带?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杀了我吧!就算死我也不会洗此等秽物!”夏氏嘴硬得很,且她的确是宁愿死,也不愿受此羞辱。 她站起身,腰板挺得笔直,一副不屈不饶的模样。 宁薇站在窗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她此刻真正是被齐玄宸的手段给折服了。 这…这也太不要脸,太缺乏底线了吧!连月经带都想得出来,这世上还有齐玄宸做不出来的事情吗? 她转过头,看着齐玄宸的神情有些怪异。 齐玄宸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这可不是爷的主意,爷只是让他们安排一些污秽的活计给夏氏。” “他们会来这一招,爷也没想到。” 宁薇咽了一口口水,轻声感叹道:“差不离了,有什么样的主子,才会有什么样的下属!” “…”齐玄宸无言以对。 他佯装不在意的将目光转向院子里,继续看戏。 宁薇掩帕而笑,继而将目光投向了夏氏。 此刻,夏氏已经无法维持她的不屈不饶了。 只见那个黑面神男人,手里挥着鞭子,凶狠的往夏氏身上抽,而夏氏则不顾形象的慌乱逃窜。 只可惜,男人的手法刁钻,不论她怎么躲,鞭子还是准确的落在她身上。 男人用的鞭子是马鞭,每一鞭下去都让夏氏皮开肉绽。 在受了些许皮肉之苦后,夏氏最终再次选择妥协。 她含恨的瞪着那双浑浊的三角眼,将伤痕累累的双手,伸入冰寒刺骨的冷水之中。 夏氏冻得全身哆嗦,还是要认命的搓洗青楼女子换下来的月经带。 每搓洗一下,胸腔便会冒出一次屈辱之感。 这种从未有过的屈辱甚至快要将她逼疯! 若不是心中还有执念,只怕她早已一头撞死在井边了。 只可惜,她不知道,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哼!”宁薇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她讽刺的说道:“还以为夏氏是个硬骨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齐玄宸接话道:“享惯富贵之人,有几个是硬骨头?再者说,不管骨头有多硬,也有对付的法子,只要方法得当,任何人都有软肋可以利用。” “也是。”宁薇挑了挑眉,对他的话极为认同。 …… 康济医馆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孙白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大排长龙的求诊之人,转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孙彩儿和泽兰一起,专心的挑选着簸箕里的药草。 她们俩神态认真,动作熟练,显然是做惯了这些事。 泽兰自小跟着家人学认药,而孙彩儿则是跟着孙白学会的,两人颇有些相似,倒是相处得很好。 孙白走进来,看见她们认真的模样,温和一笑。 “小妹,泽兰,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侯府吧。” 两女同时抬起头,扬着笑脸看向孙白。 “哥。” “师傅。” 孙白冲她们点点头,说道:“近日天气寒冷,求诊之人极多,看来我今日不能回府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康济医馆中不止孙白一个大夫,可孙白却是其中医术最为高明的一个。 今日宁浩鑫没有来医馆,孙白便主动留在医馆坐镇。 两女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泽兰轻声问向孙白:“师傅,你能不能在医馆之中帮我安排一个住处啊?” “不能,”孙白果断的摇了摇头,见泽兰样子有些沮丧,他又道:“医馆之中住的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儿家怎好留在这里。” 孙彩儿也笑着附和道:“我哥说的对,泽兰你就听我哥的吧,他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了。”泽兰乖巧的点了点头。 孙白笑了笑,又道:“今日是特例,往常我也是要回宁府的,所以你不必沮丧。” 泽兰看着孙白的笑容,微微低下头,浅浅一笑。 孙彩儿见状,乐得双眼眯起。 孙白送两女上了马车,目送马车离去,才转身回了医馆。 两女坐在马车上,嬉闹着闲聊说笑。 突然,孙彩儿想起了什么,撩开窗口的帘子往外看了看,立即出声轻喊:“车夫大哥,烦请你停下马车。” 车夫听见她的喊声,连忙拉住缰绳,将马车挺稳后,才凑到门帘面前问道:“姑娘有何事?” 孙彩儿笑嘻嘻的应道:“我想下去走走,置办个物件。” 车夫见天色还不算暗,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泽兰不解的出声问道:“你要置办何物?”她们住在宁家,每月都有份例,吃穿用度比起旁人家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泽兰实在想不出孙彩儿还缺些什么。 孙彩儿俏皮的眨了眨眼,轻声道:“就快到我大哥的生辰了,我想买件腰饰送给他,泽兰你陪我去选选好么?” 泽兰连忙点头应下。 两人携手跳下马车,走了几步便来到了京城最为繁华的大街上。 街边的一座茶楼之中,齐玄宇安然坐在窗口,看见从宁府马车上下来的孙彩儿和泽兰,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却富含深意的微笑。 他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随从,道:“美人如斯,当寻个由头结识才好。” “小的明白了。”随从躬身退下。 齐玄宇执起桌上的茶杯,温吞的抿了一小口,温文尔雅,从容大气。 第244章 无情 泽兰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满怀心事的回到广康院。 刚进院门,守门小厮告诉他四少爷让她去书房说话。 泽兰没有耽误,径直来到宁浩鑫的书房。 “泽兰见过四少爷。”见完礼泽兰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处。 清楚她性子就是如此,宁浩鑫也没有多做理会,他斟酌了片刻问道:“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有没有听过仙乐阁。” “仙乐阁?有些耳熟,”泽兰低头回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是不是上次师傅出诊的那家仙乐阁?” 孙白虽是康济医馆的坐堂大夫,轻易不会离开康济医馆,但若遇上急症,却也会视情况出诊。 听泽兰这样一说,宁浩鑫也有了模糊的印象。 只不过他当时并未过多关注此事,不甚了解。 “那次师兄出诊顺利么?”宁浩鑫看向泽兰。 泽兰想了想,皱了皱眉头,道:“说起此事,还真有些不顺。” “我听师傅提到,那次的病患是一位十岁左右的男童,他病症奇特,全身长满斑藓,样子很是骇人。因病症奇特,师傅也无从入手,只得请仙乐阁另请高明。” 顿了顿,泽兰又道:“今日师傅翻阅古籍,想要寻出病因,却是一无所获。” 宁浩鑫听言,沉默着低下了头。 他敏锐的发现,此事有些蹊跷,深究下去兴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仙乐阁是座青楼,虽说它是京城最为风雅的,里面的姑娘也大多是雅妓,可也改变不了它是青楼的事实。 青楼之中为何会有孩童? 这实在有些奇怪。 要知道,但凡是沦落成娼妓的女子,她们一早便会喝下绝子汤,此生都无缘成为母亲。 就像宁薇手下的杜康和杜飘飘也是如此。 退一万步讲,就算妓女喝下的避子汤失灵,妓女怀上胎儿,妓院的妈子必定也不会让孩儿出生。 倒不是说妈子们残忍,只是这种身世的孩子,即便活下来也是受罪,不如不让他们生下来。 照这样看来,仙乐阁不应该有孩童存在才是? 见宁浩鑫许久未曾言语,泽兰轻声问道:“四少爷还有话要问么?” “没有了,你下去歇着吧。”宁浩鑫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 泽兰应声转过身去,不知怎么却迟迟没有迈步。 此刻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四少爷。 宁浩鑫许久没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她还站在原处,便好奇的出声问道:“还有事吗?有事不妨直说。” 泽兰再次转过身,还是决定说出这件事。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四少爷,方才我与彩儿姑娘,在首饰铺里遇上了贤郡王殿下。” “哦?”宁浩鑫皱了皱眉,“详细说来。” 泽兰点头,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详诉了一遍。 原来,此事还是一件英雄救美的雅事。 泽兰与孙彩儿在首饰店为孙白挑腰饰之时,遇见了无理调戏的恶少。 两女无助之时,齐玄宇恰巧来到,替她们赶走了恶少。 说起来这是一件好事,为何泽兰会是这种反应? 宁浩鑫想到便问了出来,“贤郡王助你们逃脱困境,难道不好吗?” 泽兰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妥。” 她看了宁浩鑫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贤郡王似乎对彩儿姑娘很有兴趣。” 宁浩鑫听言,微微一愣,笑道:“贤郡王妃故去数年,能得贤郡王看中,难道不是女子的幸运吗?” “或许吧。”泽兰低下头,神情态度明显与说出的话不符。 在她看来,宁为穷人妻,不为富家妾。 以孙彩儿的身份,就算进了王府也只能是妾室,她很不看好。 她之所以告诉宁浩鑫此事,也是想听听宁浩鑫的看法,见他态度不明,泽兰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想着孙彩儿与齐玄宇说话时娇羞的模样,泽兰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宁浩鑫则笑容灿烂依旧,只是那双无辜的小鹿眼中,却多出了一些不明流光。 …… 临微院 宁薇抱着暖手炉,悠闲的靠在软榻上。她半阖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巧竹端着糕点走了进来,远远见到宁薇的模样,自然的放轻了脚步。 “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宁薇轻声问道。 巧竹将糕点放在桌上,笑着回道:“回小姐话,今日做的简单,瓜子仁糖糕。” 宁薇听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糖糕,喃喃道:“这是阿宸爱吃的呢!” 她还记得,前世齐玄宸不听话时,她都会吩咐巧竹做这道糕点。 说来也是怪好笑的,前世齐玄宸傻了之后,性格幼稚非常,连口味也像足了五岁孩童,格外偏爱甜食。 想到此处,宁薇‘噗呲’一笑。 “留给六皇子吃吧,他喜欢吃这个。” 巧竹促狭笑道:“小姐还真是有心呢!天气寒冷,这道糕点好存放,奴婢做了许多,必定不会少了六皇子的,小姐你尽管吃吧。” 说完便捂嘴偷笑。 宁薇脸颊微烫,嗔怒的瞪了她一眼,转开话题,道:“剑眉和星海还未回来么?” “还没,小姐还得再等等。” 巧竹知道,今日剑眉去查看夏氏的情况。 宁薇没空每天去查看夏氏的情形,为确保夏氏性命无碍,只得让剑眉多跑几趟。 夏氏如今日复一日的受刑,还要被迫着做各种有辱尊严的脏活累活,活的生不如死。 听说六皇子的人每日变着法子恶整夏氏,巧竹忍不住偷笑连连。 “不知道堂堂侯府老夫人倒夜香是什么样子?” 让夏氏倒夜香,也是新想出来的法子,想必夏氏已经不只是狼狈了。 齐玄宸的下属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宁薇勾了勾唇角,笑得十分薄凉。 这一切都是夏氏应有的报应。 就在这时,星海悄无声息来到门外,闪身进门,快步来到宁薇面前。 “小姐,宁沛容有动静了。” 皇子入罪需时,宁薇虽然不急,却也没有放松下来。 齐玄瑄被关进大理寺之后,宁薇便吩咐星海盯着四皇子府的动静。 眼看齐玄瑄在牢里待了数日,宁沛容的确该着急了。 宁薇浅笑着问道:“她打算怎么做?” 以宁沛容榆木脑袋的智商,宁薇根本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好方法。 星海回道:“宁沛容估摸着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她想不出主意,只好散尽家财,各处奔走,想去大理寺见齐玄瑄一面。” “咦!她这回倒是聪明了一次。”宁薇惊讶道。 巧竹听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宁沛容这哪里是聪明啊,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她是齐玄瑄的正妻,想见上齐玄瑄一面,哪里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只需进宫当众哭诉一番不就行了。 齐文帝就算再不近人情,总不能连一面都不让他们见吧? 虽说此举必定会失了脸面。但比起脸面,齐玄瑄那所剩无几的家财应该更重要吧。 黄伟如今已经入狱,那些仅剩的银子应该用在刀口上才对。 巧竹聪明,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 可宁薇却是清楚宁沛容呆笨,宁沛容没有自作主张给齐玄瑄添乱,就已经让宁薇觉得很好了! 自古帝王最是薄情,齐文帝也不可能例外。 齐玄瑄此刻碰了齐文帝最看重之人,齐文帝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齐玄瑄此次犯下三条大罪,若是换了平常人犯下这样的罪行,定然是没命了,可对于一位皇子来说,却是不至于如此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向来都只是说说的,实在不必当真。 就算是齐文帝狠下心来,也不愿背负杀子的名声。 毕竟帝王若是如此,也难免会引来非议,说他太过无情。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齐玄瑄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宁沛容若是再添乱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宁薇收回思绪,看着星海问道:“这事她能办成,定好什么时候去见齐玄瑄了吗?” “就在今日下晌。”星海回道。 第245章 放下 大理寺大牢是大齐最为森严的大牢。 这里关押的犯人每一个都是罪大恶极的重犯。 如果别的牢房是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的话,那这里就是抬头见铁链,低头见刑具。 齐玄瑄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因为还未定罪,他被关押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 原本他还有些庆幸,可在这里关了几天后,他宁愿和那些重犯们关在一起。 不为别的,就为他眼前的这番情景。 原来,他所在的这间牢房对面,是一件刑房。 这里的刑房与牢房一样,都是用铁栏造就的,没有遮挡,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让未认罪的犯人观看别人受刑,也是一种审案方法之一。之所以让犯人看这些,是为了让犯人们知道厉害,心生畏惧从而丧失胆气,这样有利于日后受审。 此时刑房里,正好在审问一个杀人狂徒。 听说这人因为一点私怨,接连杀害一家八口,其中还有两个怀有身孕的妇人。 齐玄瑄已经亲眼看着他受了多道刑罚。 最轻的要数鞭打和夹棍了。 当然说是最轻的,那是因为这里是大理寺大牢。其实这样的刑罚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绝对是酷刑。 带有倒钩的鞭子,每抽一下都会带下一小块皮肉,鲜血四溅。 同样带有芒刺的夹棍,每夹一下芒刺都会刺入手指之中,松开夹棍之时,手指已经成了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即便齐玄瑄知道自己不至于受这样的刑罚,可每日被这样的场景折磨着,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短短几天,他的脸孔便已经深深凹陷了。 狱卒领着宁沛容来到这里,在一声声惨叫之中,宁沛芷低头颤抖着走到齐玄瑄的牢房外。 齐玄瑄见到她,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他连忙跑到牢房边缘,双手抓住铁栏。 “是不是有好消息?父皇有没有消气?” 宁沛容惊慌的抬起头,看着齐玄瑄此时的模样,心疼得忘了害怕。 她飞快的扑了上去,抓住齐玄瑄的手,“四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呜呜…” 齐玄瑄眼中划过一丝悲凉,颓然的垂下手,自嘲的笑道:“我知道,父皇不会放过我的,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看着宁沛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轻声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出去。” 说完便转身走到墙角,面对墙壁躺下,背影无比凄凉。 宁沛容早已哭到说不出话来。 “四爷,我该怎么做?呃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止不住哽咽之声。 齐玄瑄听到这话,肩膀抖了抖,闷声道:“什么都不要做,多做多错。”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开口说话,任由宁沛容再怎么祈求都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衙役面无表情的提醒她该离开了,无奈之下,宁沛容只好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大理寺牢房。 …… 大理寺外,宁薇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双眼红肿的宁沛容坐上马车。 “小姐,下面我们该怎么做?”陪同宁薇前来的巧竹轻声问道。 宁薇微微一愣,随后放下车帘,对外头的车夫吩咐道:“回府吧。” 车夫应声,扬起马鞭打马前行。 良久的沉默过后,宁薇道:“齐玄瑄的事我不会再理会了,他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在我。” 巧竹听到这话,满头雾水。 她好奇的问道:“那…”还没问出口,灵光一闪,她恍然大悟道:“是不是要看六皇子的意思。” 宁薇欣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 自从知道齐玄宇才是真正的主导之人后,宁薇已经有了这个决定。 她以前之所以对齐玄瑄不依不饶,皆是因为被齐玄瑄利用欺骗,后来他又派人杀了齐玄宸,宁薇本以为这份仇怨永远不会消散。 现在想来,却是觉得大可不必。 齐玄瑄让她嫁给齐玄宸,她的确受了不少苦,可也让她收获了许多。 前世宁薇一直以为嫁给齐玄宸是苦难,今生想法却是大为不同。她嫁给了齐玄宸,拥有了他和澈儿,在宁薇凄惨的人生里,这两个人一直在温暖着她。 宁薇领悟到,齐玄瑄负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那么,齐玄瑄的结局,也就不该由她来促成,是以她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齐玄宸。 而她和齐玄瑄的恩恩怨怨,就到此结束,从今以后,他们不过是陌路之人而已。 齐玄宸若是知道她这么想,只怕是要高兴坏了。 宁薇能真正的放下,是齐玄宸一直以来最想看到的,他不愿她背负那良多的仇恨。 当然,他也知道,宁薇如今肯定还有一道仇视放不下的,那就是宁沛芷。 不止是宁薇,就连齐玄宸自己也无法放下,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小姐,依你看,宁沛容接下来会怎么做啊?” 巧竹的声音打断了宁薇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轻笑道:“她不是还有娘家人吗?都到了这一步了,肯定会求助娘家吧。” “啊?她连夏氏出殡都不去,还会求助侯府吗?”巧竹有些不信。 宁薇笑了笑,道:“管她会不会去求助都与咱们无关,这事咱们不用理会,该做的自然有人会做。” 巧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遂将此事抛诸脑后。 …… 四皇子府的马车上,宁沛容一路哭啼未停。 半路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出声喝道:“停车。” 车夫听到声音,立刻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片刻过后,车夫听到马车里再次传出声音,“去侯府。” 最终,宁沛容还是如宁薇所料,决定求助侯府。 侯夫人听到宁沛容来了的消息,连忙喜出望外的迎了出去。 自从宁沛芷和齐玄瑄的婚事传出,侯夫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宁沛容了。 宁沛容是她的女儿,她自然十分想念,即便宁沛容向来对她冷淡,她还是逃脱不了做母亲的本能。 岂料,她迎出后院之时,下人告诉她,宁沛容直接去了宁沛芷院里。 侯夫人只得神色黯淡回房。 宁沛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清楚,府里只有夏氏有办法和宁远联络,而夏氏死了,就只有宁沛芷有可能清楚联络宁远的法子了。 她知道,夏氏肯定不会将法子告诉侯夫人。 说起来,侯夫人还真是悲哀。 宁沛容扬着头走进宁沛芷的屋子,见到宁沛芷她直接开口说道:“把联络父亲法子告诉我。”齐玄瑄不在,她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 宁沛芷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 “呵 ̄你以为父亲能帮四爷吗?” “为什么不能,父亲是堂堂侯爷,只要他为四爷美言几句,皇上一定会放过四爷的。”宁沛容蔓布红血丝的眼睛,恨恨地瞪着宁沛芷。 宁沛芷讽刺的笑道:“父亲开口,四爷会死得更快,我劝你不要害他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他…” “够了,蠢货,”宁沛芷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喝道:“父亲是什么人?他是拥兵边关的侯爷,一个拥有兵权的侯爷替皇子说话,你是想让皇上以为四爷和父亲要造反吗?” “…”听到这话,宁沛容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沛芷翻了一个白眼,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物丢给宁沛容。 “若是四爷有难,就用这个救他吧。” 宁沛芷看了金牌一眼,不舍的收回目光。 要不是她没得选择,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拿出这块金牌。 如今侯府落到了宁裘手中,这块金牌留在她手里也不安全,还不如交给宁沛容,宁沛容再怎么说还是个皇子妃,宁裘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与她为难。 宁沛容看着手里的金牌,顿时喜出望外,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宁沛芷,甩袖离去。 侯府这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看着这一幕的影,眯了眯眼睛,飞快掠上侯府屋顶,迅速远去… 第246章 自保 临微院后院,齐玄宸正在腊梅林中练功,刚柔并济,行云流水,衣袂飞扬,好一道绝美风景。 同样是高手,相比宁浩焱,齐玄宸练功的样子更为恣意慵懒。 他的一招一式好似没有章法,随心而动格外自然从容,不显凌厉,反倒有一种吟花弄月般的美感。虽赏心悦目,但看到他练功之人,却不会认为他是花拳绣腿,相反还威慑力十足。 齐玄宸之所以在此练功,除了想第一时间见到宁薇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因为,临微院是宁府最为严密的第一个院子。 影熟门熟路的来到此处,见到齐玄宸在练功,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安静的立在一旁观看。 能看到主子练功的机会不多,他看得十分认真,也从中获益良多。 一套拳法练完,齐玄宸从容收势。 “有事?” 影听到他的问话,立刻上前禀告:“主子,宁沛芷将免死金牌交给宁沛容了。” 齐玄宸点了点头,并未过多理会。 夏氏给了宁沛芷一块金牌,他一直都清楚,只不过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齐文帝原本就没打算要齐玄瑄的命,齐玄宸也是如此。 杀子之举齐文帝做不出来,齐玄宸也同样不想做噬兄之举。 当然,齐玄宸并不是圣母,对于一个想要他命的兄长,他并没有什么不忍心,他之所以不杀齐玄瑄,完全是单纯为大局考虑而已。 而且,在他看来,死并不算多大的惩罚。 齐玄宸最想看到的,是齐玄瑄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懊悔自责。 这时,宁薇迈着小碎步款款走来,齐玄宸立即回过神来,迈着大步走到宁薇身边。 “怎得这么晚才回来?”方才还满是笑意的脸上,此刻被不满之色占据。 宁薇见状,轻笑道:“顺路去奇珍阁看了看幺舅,许久没有见他了。” 听到她的温言细语,齐玄宸立刻消气了,他看了看影和巧竹,两人立刻识趣的行礼退下了。 后院里只剩他和宁薇两人。 宁薇抬头望着男子俊美的脸庞,好奇的问道:“把人支走做什么?” “咱们两口子说话,他们两个待在这里不是很多余么!”语气略带嫌弃。 宁薇扶额:“…” 她的脸蛋水嫩,齐玄宸看在眼里,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继而郑重道:“爷这几天有个想法,不知你怎么看?” 这种带着商量的语气,实在不像齐玄宸往常的作风,若让旁人听了,只怕是会大跌眼镜。 大齐男子颇为独断,他们认为女子易侍宠生娇,是以男子即便再爱重一个女子,也是会掌握好分寸的。 而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基本都男子的一言堂。 在旁人眼中,齐玄宸有主意还要问女子意见的行为,简直就是纵容了。 哪怕是宁昌兴一向疼爱杨氏,也鲜少会问起杨氏的意见。 日后,王府变成宁薇的一言堂后,有好事者问齐玄宸有没有后悔当初的纵容,齐玄宸只是回以一个白眼,道:爷的女人就该如此! 他们俩的感情,令坊间的文人感叹不已,其中一个颇具才华的才子,还曾在某间月老庙题字:宁折龙子腰,莫辱卿半言。 齐玄宸宠妻之举也成为大齐的一桩美谈,引得许多人争相向仿。 一时间,女子的地位迅速提高,却也出现了许多恃宠而娇的悍妇,令男子头大不已。 当然,因此受益夫妻愈发恩爱之人更多。 那些受益的女子皆将宁薇视为恩人,宁薇也就成为了大齐女子心中崇拜感恩的对象。 宁薇感受到齐玄宸宠溺的眼神,心间甜如蜜糖。 她轻声问道:“是何事啊?” 齐玄宸得瑟的扬了扬眉,朗声道:“自然是为你好的。” “你的揽月步法融会贯通,剩下的就是积年累月的练习了,爷在想是不是应该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万一遇到危险,你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宁薇听言,眼睛一亮。 她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都未得良师,只得作罢。 要说她二哥就是个万里挑一的高手,她若是想学只需说一声,宁浩焱必定万分乐意教她。 只是宁薇清楚,宁浩焱的功夫太过刚猛,并不适合女子学习,即便她学了也无法发挥其威力,反倒画蛇添足成为负累。 “好啊,你觉得我该学什么样的武功为好?”宁薇语气十分雀跃。 齐玄宸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神愈发宠溺,“学武可是很辛苦的,勤习苦练必不可少,你能吃得了苦吗?” “当然,我肯定能行。”宁薇笃定的回道。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齐玄宸心中抽疼。 有时候,他宁愿宁薇不要如此坚强,他希望她像个寻常小女子一样,无忧无虑,任何事都不必挂在心上。 他伸手将宁薇揽进怀里,柔声道:“爷有些后悔了,还是让爷来护着你吧。” 宁薇温顺的窝在她怀里,理直气壮的嘟囔道:“你护着我那是应该的。” 她笑了笑,又道:“你方才也说了,是以防万一嘛!你总不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若是学了武,有了自保的本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 道理齐玄宸都明白,也正因为明白,他才有了这个想法。 只是明白归明白,心疼宁薇的心情却是无法避免的。 宁薇猜出他的想法,‘噗哧’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婆妈了,学武强身健体又不是坏事,我本身也会骑马射箭,哪里有你想得那般严重了。” “…”齐玄宸心疼她,她反倒是取笑人家婆妈了,一席话噎得齐玄宸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打算教我哪一门呢?刀枪剑戟…” “安静些,愈发呱噪了。”齐玄宸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不满的说道:“你哪能学刀枪那等费力的武功,亏你说得那般欢腾。” 宁薇莞尔一笑,“那就是剑咯。” 她也知道剑才是适合女子学的,方才说那些纯粹是在逗齐玄宸取乐。 齐玄宸点点头,温声道:“除了剑法,爷还要教你一样。” “哦?是什么?”宁薇欣喜的在他怀里抬起头。 宁薇最近虽然长了些个子,比起齐玄宸来还是差了很多,她此时的姿势只能看到齐玄宸的下巴。 齐玄宸低头将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取笑道:“宁六你啥时候才能长高一些呀?爷跟你说话老是低着头,脖颈都快折了。” “…”宁薇郁闷的嘟起小嘴。 “还有一样是暗器,你不是向来将针包带着身边么?银针可不只是用来救人的,更是一种杀人利器。” 齐玄宸刚说完,宁薇便立即接话:“是呢,不见血腥,适合我。” 齐玄宸正想开口接话,巧竹去而复返。 见两位主子亲密相拥,她赶紧低下头,脸上泛起了点点红晕。 担心再度被驱赶,她赶紧出声说道:“小姐,阮小姐来了。” “念青姐来了,太好了,有好几日没见她了呢!”宁薇立即挣开齐玄宸的怀抱,快步往前厅方向走去。 齐玄宸只得无奈的摊了摊手。 巧竹跟在宁薇身边,低声问道:“小姐,阮小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 宁薇明白她所指的是宁浩焱之事。 齐文帝罚宁浩焱和傅卓朗送补给去边城,此事知道的人虽不多,却并没有瞒着巧竹。 而阮念青是阮丞相的女儿,她会知道此事也不奇怪。 这几日,宁浩焱都在为远行做准备,因为要避人耳目,宁府并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府内一切如常。 宁薇抿了抿唇,低声道:“明日二哥就要远行了,想来念青姐是听说了吧。” 阮念青对宁浩焱有意,此事想必是瞒不过阮丞相的。 阮丞相在宁家的养病的那几天,阮念青变得异常沉默,而她和宁浩焱之间的气氛也十分怪异,实在不难猜测。 只不过,念青姐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宁薇不解… 第247章 情殇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阮念青站在腊梅树下,怔怔的望着满树灿烂的红梅,神情寂寥落寞。 昨日阮丞相无意中说起宁浩焱,提到他即将远行,阮念青许久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又乱了! 她意识到,即便她再怎么假装平静,也终是掩盖不住那平静底下的暗涛汹涌。 阮念青自嘲的笑了。 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又何止宁浩焱一个! “红梅还在眼前灿烂,念青姐为何要吟这首伤感之作?” 宁薇轻迈莲步走近,听到阮念青孤冷的声音,忍不住出声宽慰。 阮念青抬起手帕,悄悄的按了按眼角,继而转过身,淡淡一笑,道:“再灿烂的花,终会落入泥地。红梅实在惊艳,忍不住有感而发罢了。” 虽刻意佯装轻松,宁薇还是听出了失落之意,她暗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执起阮念青有些寒凉的双手。 “红梅虽惊艳,却也不宜久观,外头冷,咱们进屋说话吧。” 阮念青点点头,随宁薇走进了正厅。 两人落座,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正厅之中突然陷入了沉默。 这种情形鲜少出现在两人之间,她们姐妹俩素来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像这样沉默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良久后,阮念青搅着手帕,低头轻声问道:“薇儿妹妹,宁二哥明日就要离京了么?” “是啊,”宁薇暗叹了一口气,担心她难过,又出声安慰道:“终是会有这一天,念青姐莫要多想。”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就在宁薇再次想开口安慰阮念青时,阮念青再次开口了。 她声音极轻的喃喃道:“就算是为他担忧,我又有何立场,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甚是多余。” 宁薇:“…” 没想到感情之事,竟是阮念青的死穴。 看来不论是谁,遇到男女之情,也无法免俗。难怪有人说,世上最磨人的就是一个情字。 这时,齐玄宸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丝毫没有避讳,径直坐到了宁薇边上,自然而然的拿起桌上放着的瓜子仁糖糕。 “见过六皇子。”阮念青站起身,低眉行礼。 齐玄宸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便自由自在的啃起了糕点,将宁薇脸上露出的些许不自在忽略了个干净。 宁薇无奈,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作罢。 阮念青悄悄的打量了齐玄宸一眼,凑到宁薇耳边,轻声问道:“六皇子他是不是…”她没有说完,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宁薇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住笑意,一脸遗憾的点了点头。 她倒不是刻意要瞒着阮念青,只是她知道齐玄宸铁定不会离开,不想阮念青不自在,才故意让阮念青以为齐玄宸是个傻子。 果然,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阮念青稍稍放松了一些,没有方才那般拘谨。 宁薇道:“念青姐不必理会他,他听不懂咱们说话的。” “…”齐玄宸吃糕点的动作顿了顿。 “哎 ̄六皇子平日虽不羁了些,却也不该受这样的活罪,真是天意弄人呐!”阮念青今日似乎格外多感叹。 宁薇:“…” 齐玄宸:“…”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继而默契地撇开头。 “今日晚膳一家齐聚,意在为二哥壮行,不若念青姐你也一起来吧。” 宁薇还是想让阮念青见宁浩焱一面,兄长的感情她无法左右,可她还是想让阮念青安心。 阮念青抿了抿红唇,轻声回道:“还是算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何必再多添烦忧!” 宁薇无言以对。 一旁的齐玄宸却是忍不住了,他停下伸向糕点的手,翻了个白眼。 “你这样伤春悲秋有何用?宁浩焱那个木头疙瘩不过是犯傻罢了,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上次你们在小树林什么都没发生吗?就算没有,孤男寡女的,赖上他有何难?” 宁薇和阮念青目瞪口呆之际,齐玄宸又道:“你若是有那个王雪柔的脸皮一半厚,早就拿下那个木头疙瘩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两女,自顾自的继续吃糖糕。 阮念青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宁薇,宁薇也傻愣愣的看着她,对视良久,两人皆忍不住‘噗哧’一笑。 伤感尽去。 如齐玄宸所说去赖上宁浩炎,阮念青做不到,也不愿这样做。 不过,齐玄宸的话却让她心情轻松了许多。 她收拾了心情,问向宁薇:“王雪柔以前也中意宁二哥么?” 她在宁府暖宅宴上见过王雪柔一次,但齐玄宸说的此事她还未曾听过。 宁薇笑着点点头,将在锦州游湖之时王雪柔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那时候,王雪柔为了赖上宁浩焱,当真是豁出去了,一点脸面也没给自己留。 还记得当时宁浩焱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宁薇想想都觉得好笑。 阮念青听完之后,一脸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有你在,不然宁二哥可就惨了,摊上那样的女子,实在是不幸之极。” 宁薇深以为意的点点头,“是啊,那样的女子…啧啧 ̄不提也罢。”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促狭笑道:“不过,若是念青姐赖上二哥,倒真是件求也求不来的美事。” “我…” 阮念青低下头,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最终却没有这么做。 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感情终是两个人的事,若是一方前进,一方却在后退,实在…” 说到底,阮念青想要的,不过是宁浩焱的一点点认同。 她不指望宁浩焱主动,可宁浩焱就连停滞不前都做不到,她每次向宁浩焱靠近,宁浩焱只会想要躲开,这让她无法承受。 在这一点上,宁薇也是赞同的,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齐玄宸听到这话,忍不住嘟囔道:“你们女子就是太矜持,宁六以前还不是躲着爷,哼 ̄” 宁薇:“…” 阮念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渐渐的眼里染上羡慕之情。 齐玄宸所说有理,她想,或许她可以再勇敢一次… …… 傅卓朗在宁府外徘徊许久,终于走到了正门口。 守门小厮对常来的傅卓朗自然极为熟悉,见到他来了,立刻将他往里头请,“傅二少爷,有几日未见到您了呢,” 傅卓朗笑了笑,爽朗道:“有点事忙,过了今天就许久不能来了。” 从爽朗到怅然,转变十分明显。 “这个时辰,主子们都聚在正厅,府里傅二少爷熟悉得很,小的就不送了,傅二少爷径直去正厅就好了。”守门小厮笑着说道。 “好,你去忙你的吧。”傅卓朗挥挥手,大步远去。 一路走来,傅卓朗看着宁府熟悉的风景,心中感慨万千。 明日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再回到这里,再看到那个明艳俏丽的人儿。 他不舍,出生至今,他还从未如此不舍过。他想,若是宁薇开口挽留,他必定会放弃自己的抱负,只为留在她身边,伴她安好。 只可惜,宁薇不会留他,他也没有借口留下。 自从知道齐玄宸傻了之后,傅卓朗便想过要让宁薇远离齐玄宸,他想向齐文帝请求赐婚,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那日皇上召见宁浩焱,其实也同样召见了他,只是他晚到了一些。 他进宫时,正好看见宁薇拉着齐玄宸出宫的情形。 那时的宁薇神色恼怒,却还是时不时的回头看齐玄宸,眼中流露担心和心痛,齐玄宸则傻乎乎的跟着她,满脸幸福沉溺。 看到这样一幕,傅卓朗终是放弃了心中的念头。 不知不觉傅卓朗走到了正厅外。 婢女迎上来,“傅二少爷,二少爷吩咐奴婢在此等您。” 傅卓朗点了点头,看来宁浩焱一早就猜到了他一定会来。“今日这是怎么了?”他心里有数,却还是问了一句。 “今日主子们一同用膳,许是有喜事宣布吧,主子们都到了,就等您来就开饭了。” 婢女不知道详情,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傅卓朗笑了笑,薇儿妹妹在就好! 第248章 桃枝 因为即将离别,宁家人默契的将气氛维持得非常轻松欢乐。 聚集了所有宁家人的这一餐,大家吃得欢心愉快,饭桌上笑语连连,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意在让宁浩焱和傅卓朗,毫无牵挂的离开。 相比宁家人的豁达,同席的阮念青和傅卓朗就显得有些勉强了。 他们虽极力佯装轻松,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眉梢眼角的失落。 晚膳临近尾声,傅卓朗一次一次的拿起杯盏,想要将这一餐继续下去。 看着他半醉的神情,还有阮念青眼角的水光,气氛突然变得极为伤感。 傅卓朗摇摇晃晃站起,为宁昌兴斟上一杯酒,端起酒杯,笑道:“宁伯父,卓朗敬您一杯酒,此次我与宁二同行,必定互相看顾,保彼此无恙,您安心便可。” 宁昌兴暗自叹了一口气,喝下杯中之酒,没有说话。 随后,傅卓朗一个一个的敬过去,身形愈发摇晃。 终于,到宁薇了。 他强打起精神,对宁薇爽朗一笑,“薇儿妹妹,望安好。” 短短几个字,包含了他对宁薇所有的情谊,听着暖心,却又让人没来由的觉着心酸。 宁薇按了按眼角,执起酒杯,轻轻与他碰杯,“不盼兄长荣归,只盼康健依旧,傅二哥,保重!” 说完便含泪饮下杯中酒。 傅卓朗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微笑着收回目光,继而一饮而尽。 向来醋意十足的齐玄宸,此刻难得的没有闹腾,傅卓朗虽是他的情敌,却也是个可敬的性情中人,前世他为宁薇而死,这一杯宁薇必须要喝。 他只希望,傅卓朗能早日摆脱宿命,找到伴他终身的知己红颜。 小小的一杯酒,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饮下过后,傅卓朗徒然倒地,已然伶仃大醉。 饮下前头的数杯烈酒,终究只为这一杯罢了。 纵使百般不愿,这一餐也真正到达尾声了,阮念青终是忍不住,低头小声抽泣。 太夫人见状摇了摇头,她看了看正在扶傅卓朗起身的宁浩焱,思虑了片刻,她喊住了宁浩焱。 “焱儿。” 宁浩焱此刻已经背起了傅卓朗,听到太夫人的声音,立刻回过头,“祖母有何吩咐?” 太夫人看了看阮念青,轻声道:“明日你们就要动身了,卓朗这孩子喝成这样怎么成?你将他交给鑫儿,让鑫儿给他熬些解酒汤药罢。”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天色已晚,你将念青送回府去。” “祖母…”宁浩焱神情十分不明朗。 “好了,按老身的话去做。”太夫人挥了挥手,态度强硬,不容反驳。 宁浩鑫上前把傅卓朗从宁浩焱的背上扶下,辞别了诸位长辈,搀扶着傅卓朗离开。 太夫人见状,朗声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大伙儿回吧。” 众人纷纷告退,宁薇看了宁浩焱一眼也离开了。 最后,正厅里只剩下呆站着的宁浩焱,还有低头坐着的阮念青。 宁浩焱神色复杂的看着阮念青,暗自叹了一口气,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他不是不想开口,只是此时的阮念青,实在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该安慰?还是该装成平常的样子? 不管哪一种,宁浩焱都觉得不合适。 两人就这样沉默许久,阮念青终是平静下来,她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没理会宁浩焱,独自往外走去。 迈出门槛,一阵冷风袭来,阮念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宁浩焱见状,立刻抬步上前,走在她的右前方,佯装无意的替她挡住寒风。 阮念青怔怔的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嘴里却依旧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宁府。 宁府大门离阮府大门仅仅几十步的路程,离后院角门却是需要走过一条冗长的小巷。 宁浩焱几乎没有犹豫便朝小巷拐去。 走着走着,阮念青突然无声的抿唇笑了。 若无眷恋,他又怎么会如此,阮念青豁然开朗。 她转头看了看小巷边上的桃树,止住笑容,轻声道:“宁二哥,你能否去摘一支桃枝送我。” 宁浩焱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冬季的桃树,无叶无花,只剩下单薄丑陋的枝干,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不解的问道:“你要那残枝做什么?” 阮念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初春之时,这株桃树也曾满树桃花,艳丽娇娆,只是那时我匆匆走过,不曾摘下一枝,待再来之时花残凌落,心中遗憾良久。” 宁浩焱微微一怔。 他何尝不知道,阮念青这是在暗示他,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败了,还能等来年再发新枝,依旧满树妖娆依旧。 人也能如此吗? 宁浩焱第一次问自己,这样错过阮念青他真的不悔吗? 答案仿佛一直摆在他心中,只等他想起。 一定会后悔,他确定! 甚至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后悔没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明日就要走了,此时抓紧还来得及吗? “可我明日就要离开了,我…”他眼神徘徊的看向阮念青。 阮念青微微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的脸庞,“还来得及。”随后她低下头,脸上浮现出红晕,声音愈发细小,“只要你想。” 宁浩焱心头一震,能得此女倾慕,夫复何求! 他鼓起勇气,伸手牵住阮念青的手,木楞的往前走去。 他脚步僵硬,耳尖通红,阮念青即便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激动,还有他手心如火焰一般的温度。 寒风中,他们缓步前行,脚步前所未有的缓慢。 他们一直没有松开彼此的手,就这样走着,不曾说话,也不曾有过多亲昵。 从羞涩紧张到面露幸福浅笑,一切仿佛都来得那般自然。 路总会走完,人亦难免面对分离。 来到阮府后院门口,宁浩焱不舍的放开阮念青的手,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敲响院门。 “宁二哥。”阮念青突然出声,制止了他的动作,“我们再说说话好吗?”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宁浩焱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过身,望着她轻声说道:“外头冷…” 阮念青拉住他的手,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过后,阮念青低头偷笑道:“你打算一直不说话吗?” “我…”宁浩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急得面红耳赤。 “你明日就要走了,难道没有话要和我说吗?”阮念青再接再厉轻声问道。 宁浩焱抿了抿紧张到干涩不已的嘴唇,面带愧疚的问道:“念青,你会等我吗?”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过份,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过份这一次。” 阮念青莞尔一笑,继而红着脸说道:“你早该这般过份,我喜欢你这样的过份,我会等你回来。” “谢谢你,谢谢你,念青。” 宁浩焱兴奋得像个稚童,他欣喜的将手伸到她的肩上。 阮念青看着他笑得羞涩,她鼓起勇气,一头撞进宁浩焱的怀里。 宁浩焱呆呆的愣住,待回过神来,立刻圈住阮念青的肩膀,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连日来心中的阴郁,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墙角的齐玄宸用胳膊碰了碰宁薇,扬起下巴得意道:“爷说得没错吧,你二哥就是个木头疙瘩,明明就是老早看上人家姑娘了。” 宁薇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挤兑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就喜欢起保媒拉纤了。” 齐玄宸:“…”竟然无言以对。 宁薇偷笑不已,她不得不承认,齐玄宸看人看事的确是格外通透,只不过她才不会夸他呢,齐玄宸平日已经够得意了,再夸他几次,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呐! 亲眼看到宁浩焱和阮念青走在了一起,宁薇终于安心回去睡觉了。 怎料,她一觉睡醒之时。 巧竹惊慌的跑进了她屋里,“小姐,大事不好了…” 第249章 跟随 “小姐,大事不好了。” 听到巧竹的声音,宁薇立刻清醒过来,迅速坐起身,“出什么事了?” 巧竹满脸焦急,愁眉苦脸的说道:“你去正厅瞧瞧就知道了。” 宁薇皱了皱眉头,边起身便问:“什么时辰了?二哥他们走了吗?” 宁家人要上战场,家人是不会相送的,这是宁老侯爷在世时留下的习惯。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宁老侯爷不想看见亲人哭哭啼啼的模样,以免心中牵挂太重,无法放开手脚。 “二少爷和傅二少爷一早就走了,这都快晌午了呢!” 巧竹边回着话,边伺候着宁薇起身。 宁薇喃喃道:“傅二哥昨日喝成那般模样,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巧竹见她眉宇间有愁色,立即宽慰道:“小姐想多了,奴婢今早看见傅二少爷了,他精神着呢!” 听言,宁薇稍稍放下心,她加快动作迅速穿戴洗漱完,便大步朝前院而去。 …… 宁家前院正厅 阮丞相身穿朝服,神情万分焦急的在厅中踱来踱去。 “太夫人来了吗?” 候在一旁的婢女听到阮丞相提问,立刻恭敬回应:“回丞相大人,您稍安勿躁,跑腿的小厮方才已经去唤了,太夫人很快就会过来了。” 阮丞相来宁府不过片刻,可他已经问过数遍这个问题了。 婢女纵是万分无奈,也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他。 阮丞相也清楚自己太过心急,可一向自持的他,此刻却无法冷静下来。 他之所以会如此慌乱,自然是事出有因的。 多年来,阮丞相每日凌晨进宫上朝,今日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今日下朝刚走出大殿,府中管家立刻找上了他,在看到管家那一刻,他便知道大事不好。 要知道,平常没有他的允许,阮相府的人是不能随意进宫的,就连阮念青也不例外。 出宫回府途中,管家告诉阮丞相一个令他万分震惊的消息。 阮念青失踪了。 原本昨晚宁浩焱将阮念青送回了府,她如常就寝,与平日并未有什么不同。 今日,伺候她的婢女发现她迟迟未起,原以为是昨日睡得晚了,婢女便没有多想。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婢女终于察觉不对劲,连忙去阮念青闺房查看。 岂料,闺房里空空如也,哪里有阮念青的身影? 婢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毫不犹豫将此事告知管家。 管家派全府下人出动,还是没有找见阮念青,反倒是在阮念青的书桌上,见到了一封阮念青写给阮丞相的书信。 小姐留下的书信,下人自然是不敢拆的,无奈之下,管家只好进宫找阮丞相定夺。 阮丞相看过书信之后,便径直来了宁府,途径自己的府邸都未作丝毫停留。 这个时辰宁昌兴不在府中,他便直接开口求见太夫人,还让婢女别忘了将宁薇也叫来。 半响过后,太夫人快步走进正厅。 “阮相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心急如焚?” 阮丞相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快步走到太夫人面前,将阮念青留下的书信递给她,嘴里无奈的说道:“太夫人看完此信便明白了。” “哎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孩子…哎!” 见阮丞相这样说,太夫人猜到应该是阮念青的事,她连忙打开书信,逐字看了一遍。 阮念青信中有言,经多番思虑过后,她决定跟随宁浩焱奔赴边城。 太夫人看完书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宁薇走了进来。 “丫头,念青那丫头昨日可有和你提起过?” 阮丞相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宁薇满头雾水,“丫头不明白阮伯父所指?” “哎 ̄念青那丫头随浩焱那个臭小子去边城了,她…” 阮丞相将事情说了一遍,宁薇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这时,太夫人开口说话了。 她道:“昨日焱儿深夜来老身院里求见,说起他与念青互生情愫,还说待他返京,便会向阮相提亲,怎的又将念青那丫头带走了?” 阮丞相听言,感激的看了太夫人一眼。 阮念青留下的书信中,道明此事乃她自作主张,宁浩焱并不知情。阮丞相知道太夫人这样说,是在顾念阮念青的脸面。 毕竟自奔而去和被人带去,情况大不相同。 他日事情传出去,对阮念青的影响也小上许多。 太夫人笑了笑,又道:“孩子们年纪轻,没个分寸也是正常,这不能怪他们。只不过,边城凶险,念青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实在不安全。依老身看,焱儿他们也只是去了半日,且运送补给脚程缓慢,现在遣人去追应当还来得及。” 阮丞相听言,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哎 ̄太夫人有所不知,为策万全,除了随行之人,此番运送补给的路线无人清楚,咱们即便想追,也不知该去哪里追啊!” 有关朝堂之事,阮丞相说的定是没错的了。 太夫人听言,也开始发起愁来。 两人苦想对策之时,宁薇眼珠一转,轻声道:“祖母,阮伯父,你们无需这般担心,念青姐那里我想六皇子应当有法子。你们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另一件事才对!” 听到六皇子,阮丞相眼睛一亮,若是六皇子肯出手相助,此事应当不难办。 想着齐玄宸对宁薇予取予求的模样,阮丞相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想到宁薇方才说的话,继而好奇的问道:“丫头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宁薇看着两位满头雾水的长辈,笑了笑,轻声提醒道:“念青姐此番离京,若是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太夫人一听这话,立即恍然大悟。 “哎哟 ̄方才一时乱了分寸,差点将这事忘了。”她看向阮丞相,笑道:“薇丫头说的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应当为他们料理一番才是,免得落下了话柄。” 说着,太夫人放下身段站起身,语气谦恭的说道:“不知阮相可中意这桩婚事?若是阮相允下,老身立即找何夫人上门提亲。” 阮丞相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这桩婚事当真甚好,天作之合。” 笑过之后,他又有些不甘的说道:“只不过浩焱那小子也忒祸水了一些,我的宝贝闺女就这样被他拐跑了,当真是可恨。” “日后等他回来,亲家尽管教训他出气便是。”太夫人乐得合不拢嘴,连称呼都改掉了。 宁薇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继而想到正事,她轻声道:“那丫头就先下去张罗了。” “去吧。”太夫人和阮丞相异口同声的回道。 宁薇翩翩行了一礼,脚步轻快离去。 一出门,她便问一旁的巧竹道:“六皇子在何处?” “今日没人来临微院,六皇子应当在广康院待着了吧。”巧竹笑眯眯的回道。 她心中暗道:六皇子对小姐真是好的没话说,他堂堂一位皇子,每次出府竟然都会告知小姐去向,男子能做到如此,当真是说不出一点不好来。 宁薇见她笑得促狭的很,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走,随我去广康院。” “是,奴婢遵命。”巧竹俏皮的回道。 主仆二人没有耽误,快步来到广康院。 齐玄宸老早就等在闲间了,见她进来,微笑着扬眉道:“怎么?到现在才知道来找爷?” 宁薇立即瞪圆了双眼,“你知道念青姐…” “当然。”齐玄宸眨眨眼,理所当然的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呀?她一个女子去边城实在太危险了。”宁薇不满的看向他。 第250章 地位 齐玄宸颇为无奈的摊了摊手,“影卫早就劝过她了,反倒是被她劝服了,爷有什么法子?” 宁薇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那你就这样放任她去了?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呢!” 齐玄宸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轻声宽慰道:“你忘了阮念青是什么样的人了吗?她前世可是父皇亲封的护国郡主,护国二字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你不觉得她这样的人,就该跟着宁浩焱去边城吗?” 他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差,阮念青乃难得一遇的布阵奇才,去硝烟四起的边城实在合适不过了。 宁薇担心的抿了抿唇,“可念青姐终究是个女子,我担心…” “好了,”齐玄宸摸了摸她脑袋,温声道:“放心吧,爷让影卫随她去了,不会有事的,再者不是还有你二哥吗?他们两双剑合璧,必定会造成咱们想象不到的影响。” “再者说,去边城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宁薇想想也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不放心的问道:“你没忘记要影卫多多送信回来吧?” “放宽心吧,爷的人办事肯定稳妥。” 齐玄宸边说话边往宁薇身边凑,就在即将得逞之时,巧竹推开门,“小姐,六皇子,太夫人和阮丞相过来了。” 齐玄宸立刻弹开,坐直了身子,佯装一本正经。 宁薇低头偷笑。 齐玄宸则郁闷不已。 无法,纵是他胆大异常,也不能在长辈面前那般放肆,要是让太夫人看见他占宁薇便宜,只怕他日后再想见宁薇就难了。 在这个家里,他惹谁也不敢惹太夫人。 随后,两人对太夫人和阮丞相分析利弊,巧言善劝,磨破了嘴皮子,终是让他俩默认了阮念青去边城之事。 …… 苍凉偏避的山脚。 阮念青穿着从农人那里换来的旧棉袄,脸上抹着宁薇常用的药水,一身男子打扮坐在同样换来的驴子背上,远远的跟着宁浩焱所在的队伍。 她的驴子边上还有一头驴子,骑在驴背上的是齐玄宸派来的影卫。 从今天起,这个女影卫便以她随从的身份跟着她,护她周全。 虽然她们农家人的打扮颇为逼真,跟了队伍一阵子后,还是引起了怀疑。 押运队伍的头头发现,这两个骑驴之人一直跟着他们,谨慎的皱起了眉头,他伸手随意指向一个小兵,道:“你,去盘问一番后面那两人。” 傅卓朗见他指的是自己,连忙应声向后走去。 宁浩焱见状,立即开口道:“头,我也一起去吧,若是有什么状况也好应付。” 见头头点头应允,宁浩焱连忙拔腿跟上傅卓朗。 阮念青看着他俩远远朝自己走来,心虚极了,“我们赶紧避一避吧,他们认出我肯定会让我回京城的。” “你无需担心,他们拿你没办法的。”影卫不在意的回道。 随着宁浩焱越走越近,阮念青的心脏砰砰直跳,脑子一团乱麻,慌乱间只得迅速低下了头。 宁浩焱眼力极佳,他一眼便看出了异常之处,仔细想了想,不等傅卓朗开口盘问,他便瞪圆了眼睛上前。 “念青?”声音沉闷,语气笃定异常。 阮念青将头埋在胸口,抿紧了嘴唇,不敢开口。 宁浩焱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难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就认不出你么?” 他如今眼力极好,除此之外,他的嗅觉也如猎狗一般灵敏,是以一下就认出了阮念青。 阮念青缓缓抬起头,心虚的看了看宁浩焱,声音轻若蚊蝇:“宁二哥。” “你这是想去边城?”宁浩焱一下就猜中了她的意图。 不等她回答,宁浩焱又道:“绝对不行,你赶紧回京,边城太危险了,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可我想去,我不想回京城。”阮念青却不愿听他说这些。 宁浩焱也希望阮念青能时刻在他身边,可是战场不是开玩笑的地方,那里危机四伏,异常凶险,且他如今只是一名小兵,根本无法顾及阮念青,所以他很快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让阮念青回京。 “念青,你…” “宁二少爷,你不必再劝了,阮小姐此次前来,是有任令在身,不论如何是不能回京的。” 影卫打断了宁浩焱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还有一张委任信。 原来,齐玄宸早就想找人去边城探查宁远虚实。 正好遇上阮念青偷偷随行,便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了影卫。 这下子,阮念青去边城就变成了势在必行。 宁浩焱仔细查看了两样东西,眉头夹得更紧,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影卫又说话了。 “恕我直言,宁二少爷现在不过是小兵一个,实在不应该对督粮副官不敬。” “…”宁浩焱绝倒,傅卓朗则笑得欢腾。 督粮副官虽说只是个记数的,却也比宁浩焱如今的地位高太多了。 他心中默念道:齐玄宸你够狠! 随后,阮念青将宁浩焱拉到一边,单独细谈了片刻,表明自己想要去边城的决心,最终还是将他说通了。 他和傅卓朗把两女带回队伍,说明情况,阮念青便正式留下了。 队伍继续前行,宁浩焱将背上捆着的棉衣解了下来,包在阮念青的身上,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幸得母亲让我带上了这件棉衣,出门在外,你也不知道找件暖和的衣裳。” 阮念青窝在温暖的棉衣里,抿唇而笑。 宁浩焱看在眼中,耳尖蹿红,他佯装轻松的转过头,情不自禁的咧开嘴。 一路的冬日萧条,突然变得温暖异常。 …… “呼 ̄终于送走了两位难对付的人物。” 送走了太夫人和阮丞相,齐玄宸毫无形象的躺倒在软榻之上,神情疲惫。 宁薇见到他此刻的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突然她想到什么,轻声问道:“昨日影说起的免死金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昨日影和齐玄宸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倒不是刻意偷听,只是她的耳力极好,齐玄宸主仆又没有刻意保密,她想不听到都难。 齐玄宸坐起身,执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两杯茶,动作自然的给宁薇递上一杯。 他喝了一口茶,将免死金牌之事告知,最后才道:“不过是宁沛容姐妹庸人自扰罢了。” “他们以为皇上会杀掉齐玄瑄?”宁薇不假思索的问道。 “不错,”齐玄宸笑得狡黠,他看了宁薇一眼,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好,免死金牌这种东西,还是早些收回得好。” 宁薇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他们根本不配拥有。” 齐玄宸想了想,又道:“听说齐玄瑄在牢里食不下咽,不过几日便暴瘦良多,想来他是想要博取同情。” “只不过,朝中官员还在向皇上进言,誓要将他严惩,是吗?”宁薇接话道。 见齐玄宸点头,她发出一声冷笑:“呵 ̄看来有人打算除去他了。” 她所指的自然是齐玄宇。 宁薇虽说不算绝顶聪明,却也不笨,在她知道齐玄宸开始怀疑齐玄宇以后,她便将前世之事仔细的梳理了一遍。 之后,她发现自己一直在被齐玄宇利用。 齐玄宇利用她轻松除掉齐玄瑄,获得皇位,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但唯一有一件事,宁薇无法接受,那就是有关澈儿身死之事。 当初,澈儿失踪,宁薇理智全无,她跪在齐玄瑄的寝宫前,求齐玄瑄帮她找到澈儿。 齐玄瑄见她如此,心生不忍,应下了她的请求。 虽说如此,最后找到澈儿的却不是齐玄瑄,而是帮助宁薇良多的霞妃…… 第251章 担忧 原本宁薇一直对霞妃心怀感激,如今想起来却是忍不住怀疑。 也许霞妃从始至终都知道澈儿的情况,她只是没有说出来,直到澈儿凄惨死去,她才命人将澈儿带回。 宁薇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前世霞妃一直撺掇着她复仇,而她为了让澈儿平安活着,就算心中恨意再深,也一直压抑着报仇之心。 直到澈儿死了之后,她才开始疯狂的复仇。 霞妃和齐玄宇有心争夺皇位,那么他们就需要宁薇的疯狂。 事实证明,宁薇那摧毁所有的疯狂,的确帮助齐玄宇轻松得到了皇位。 可怜宁薇前世即便是死了,也没有看清这一点。 重生而来,她虽然因为家族和身份的原因,没有与齐玄宇走近,却也从心底里对他十分敬重。 现在想来还真是异常可笑! 看到宁薇面露自嘲的模样,齐玄宸心中明了,他伸手揽住宁薇的肩膀,柔声道:“那些都过去了。” 宁薇听言,回过神来,短短几个字,让她心安非常。 齐玄宸眼眸微眯,沉声道:“有爷在,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伤害你了。” 宁薇心生感动,轻轻的将头靠在他怀中。 不料,她的头刚靠过来,宁浩鑫推门而入,“六妹,我有要事与你商谈。” 齐玄宸恼火不已。 今天这是怎么了?每当爷和宁六亲密一些,便会有人闯入搅局,实在是令人不快至极! 他看了看跟着宁浩鑫进来的巧竹,道:“巧竹,日后守门要用心一些才是!” “奴婢知道了。”巧竹一本正经的回道。 宁薇看见她的样子,捂嘴偷笑。 以她对巧竹的了解,巧竹作这般神态,肯定是没有听进去的。 说实在的,齐玄宸在宁家的威信,当真是愈发低了,当然这也是被齐玄宸纵容所致。 好在宁薇的几个丫头,都是聪明伶俐懂分寸之人。 在宁家有宁薇纵容她们才随意一些,但若是有外人在,她们可不会这样。其实在她们心里,齐玄宸早就是她们的男主子了。 之所以会这样,那也是因为齐玄宸对宁薇的好,皆被她们看在眼里。 在她们看来,只要宁薇一切都好,她们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齐玄宸的言语,宁浩鑫瞥了他一眼,径直坐下,完全一副无视他的模样。 “四哥,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宁薇眼睛笑成弯月。 齐玄宸立即接话:“就是,你不在医馆待着,回来做什么?”语气万分嫌弃。 宁浩鑫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回道:“我回我家难道有何不妥?六皇子还真是心宽,寄人篱下还这般张狂的,也只有你了吧。” 齐玄宸:“…” 用这事来挤兑他,他还真是没法回,齐玄宸轻哼了一声,做出一副大度不予计较的模样。 宁浩鑫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继而看向宁薇,“你不是想见仙乐阁东家么,我有法子。” “哦?是什么法子?”宁薇杏眸绽亮,她这几日为这事可没少伤脑筋。 宁浩鑫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师兄上次去仙乐阁出诊,我觉得有可为之处,经过细查,我猜想那位病者,应当是仙乐阁东家之子。” “那位病者身患怪病,一般人想来是无计可施的。” “咱们可以自荐上门。”宁薇欣喜的说道。 宁浩鑫欣赏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我已经让师兄给他们送去了消息,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了。” “太好了,这次多谢四哥了。”宁薇开心道谢。 宁浩鑫挥了挥手,笑道:“我采买了几样冬季培植的草药,放到后面的暖房里了。” “…”宁薇无语凝噎。 就知道四哥是个小狐狸,他如今是愈发奸诈了,帮了她一把还不忘提要求。 这几日诸事缠身,要不是宁浩鑫说起,宁薇险些忘记了,曾答应为他培植草药。 想想也是时候该开始培植药草了,毕竟比起观赏用的花草,药草能够造福于民,宁薇虽没想过要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却也想为宁家积德积福。 将此事记在心里之后,宁薇看向齐玄宸,问道:“你那一头查得如何了?” 齐玄宸皱了皱眉头,他明白宁薇说的是侯府私兵,这些天他一直致力于查明屯兵地点,不料动用了许多人手,却是一无所获。 看他的神情,宁薇已然清楚了答案。 她低下头喃喃道:“训练私兵除了需要大量财物,还需要大型的场地,侯府费这么大力气,总不能只是训练了三两个吧!既然目标这般庞大,为何还那样不好找?” 这也是齐玄宸想不通的地方。 京城周边哪处能有训练私兵的条件? 天子脚下,向来严苛,夏氏能瞒着众多眼睛豢养私兵,实在是不简单。 齐玄宸不是没想过,要从夏氏口中问出私兵的下落。只是夏氏将私兵视为最终筹码,不管受到多少酷刑和侮辱,都坚决不开口。 这件事,还得他自己查出来,好在如今他查不出私兵所在之地,宁裘就更加查不到了。 这样一来,他就有足够的时间详查。 侯府私兵是京城最大的一个隐患,就算是一寸一寸的搜寻,他也一定要找到侯府私兵的下落,将其铲除。 只不过,他连山庄农家都逐一排查过,到底还有哪里未曾找过? 一时间想不明白,齐玄宸也没有继续深想… 用过午膳,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齐玄宸和宁薇来到临微院后院。 齐玄宸抽出腰间的软剑,又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你还没有合适的兵器,就先用树枝吧。” 说着就把树枝递给宁薇。 宁薇还以为他会将软剑给她用,原来是她想多了,她撇了撇嘴,嘟囔道:“小气。” 齐玄宸颇为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爷可是为你的安全着想,软剑可不是好使的,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非得伤着自己不可。” “少瞧不起人了,我才不会呢!”宁薇向来嘴硬,气势却是有些不足。 她看着齐玄宸手中摇摇晃晃的软剑,心虚得很。 齐玄宸轻笑道:“先教你一套入门剑招,等你练会了,爷再教你一套高深的。” “嗯。” 宁薇点点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学会入门招数,免得被这厮看扁。 见她握着树枝干劲十足,齐玄宸眼中带笑的走远几步,开始舞剑。 不错,在宁薇看来就是舞剑。 明明是一套平平无奇的入门剑法,齐玄宸使出来却异常的赏心悦目。 只见他一身暗紫华服,随风微摆,墨发飞扬,神情恣意露出点点笑意,英姿焕发且又有种说不出的慵懒之态。 他身形修长匀称,动作流畅简洁,浑然天成,午间阳光照耀在他身上,让人有一种他才是发光之源的错觉。 周边的一切仿佛开始虚幻起来,宁薇眼中只有他舞剑的身影。 即便每日与他相对,习惯了他的绝美容颜,宁薇还是不争气的怦然心动了。 她呆傻的神情愉悦了齐玄宸,坏心眼的对她撩拨一笑。 宁薇心脏的跳动越发激烈,如战鼓重锤。 ‘妖孽啊,妖孽…’宁薇捂住胸口,低下头暗自感叹。 她突然心中生出一抹担忧,这厮这样好看,若是被别人惦记上了可怎么好? …… 朝霞宫 “霞妃娘娘,宁六小姐陪同六皇子殿下进宫了。”宫婢低眉顺目的前来禀报。 “知道了,下去吧。” 霞妃挥退了宫婢,看向一旁坐着的女子,微微一笑。 “六皇子进宫了,你可得好好把握时机啊。” 那女子神情乖顺,模样美丽娇俏,举手投足间,有大家闺秀的仪态,又不乏小家碧玉的舒心小意,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第252章 招惹 “六皇子进宫了,你可得好好把握时机啊。” 听了霞妃所言,顾媛轻启红唇,低声道:“只是,宁六小姐也在,小女…” 霞妃拍了拍她的手,笑容和煦的劝道:“宁六小姐是个好姑娘,样样都是上佳之选,只不过她是宁家之女,虽然六皇子身份尊贵,可如今…”可如今他毕竟是傻了。 霞妃这是在暗示她,宁家不会将女儿嫁给齐玄宸。 见她还有些迟疑,霞妃又道:“顾小姐,你对六皇子有意,这事儿前几年京中已是无人不知,想想你今年也有十八了,若再不争取,只怕是要终身错过了。” 说到这里,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说起来,六皇子也是个苦命的,他与三皇子走得近,如今遭了罪,本宫心里也难受的紧。” “要不是见你一片诚心,不介意他…本宫也不会撮合此事。” 顾媛听到这话,缓缓起身行礼。 “霞妃娘娘厚爱,小女感激涕零,”她眉头泛起愁绪,轻叹了一口气,道:“虽说六皇子对小女并无几分印象,可小女初见他时便立下心盟,此生非他不嫁,即便他如今痴傻,小女初心不改。” “好孩子,有你照顾六皇子,本宫也就放心了。” 霞妃神情温柔,担忧之意溢于言表,仿佛真的为齐玄宸操透了心。 她轻柔的看了顾媛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她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媛以为霞妃要提条件,她敛下眼帘,恭顺的问道:“霞妃娘娘有何难处不妨直说,若是小女力所能及,定然会尽力而为。” 不料,霞妃却连忙摆摆手。 “媛儿你这话说重了,本宫久居深宫,哪有什么难处。” 她站起身慢踱了几步,道:“只不过,本宫与宁家六小姐关系颇为亲近,实在不想与她生出嫌隙,所以…” 顾媛听明白了霞妃的意思,连忙起身说道:“霞妃娘娘尽管放心,您能助小女至此,小女已是万分感激了,日后不论发生何事,一切都与霞妃娘娘无关。” 她咬了咬嘴唇,悠悠叹气道:“宁六小姐要怪就怪小女吧!” “哎 ̄你受苦了,本宫也只能期盼你得偿所愿了。”霞妃按了按干涩的眼角,神情悲悯。 顾媛看在眼里,情不自禁的鼻子一酸,心怀感激的朝她行了一礼。 自从前几年在宫宴上看了齐玄宸一眼,顾媛便被他的天人之姿给吸引住了。 日夜魂牵梦萦,相思催人瘦,顾媛时时刻刻想着与他相见,她不顾矜持,安排各种偶遇邂逅,只为让齐玄宸对她另眼相待。 只可惜,就算她与齐玄宸频频‘相遇’,齐玄宸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终于,她成了大家闺秀之中的笑话。可即便如此,郎心依旧如铁! 顾家乃是翰林之家,家中父兄皆居于大学士之位,顾家乃正经清流名门。 顾媛乃顾家正房嫡出,身份贵重,从小饱读四书,勤学四艺,加上她出落得美丽动人,性子温婉小意,原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佳人,也曾美名远传,一度成为各大才子倾慕的对象。 只可惜,她一心想着齐玄宸,婉拒所有上门求亲之人,硬生生的等到了十八还未出嫁。 顾家拿她没办法,为了维护家门尊严,只得将顾媛关在府中,不允许她外出,希望她能早日放下心中执念。 原以为齐玄宸遇袭痴傻,顾媛总该放下了。 不曾想,她得到这个消息,非但没有放下,反而认为自己又有了机会。 可怜此女痴心一片,跪在寒风中苦苦哀求,顾家人终是不忍,许她再做尝试,她又得了霞妃暗中相助,是以便有了她此次进宫之行。 …… 齐玄宸和宁薇见过齐文帝,李康年送他们出了御书房。 本欲出宫回府,不料,临行之时,李康年看了齐玄宸一眼,笑着对宁薇说道:“六皇子今日面带桃花,看来桃花运将至呢!” 宁薇微微一愣,继而笑道:“不曾想李公公还懂得相面呢!公公能否相出,这桃花运在哪个方位?” 李康年圆胖的脸上笑意迎迎,躬身回道:“若是老奴没相错,定是在宫中无疑了。” “多谢公公提醒。”宁薇向他盈盈行礼。 李康年一甩拂尘,站直了身子,提醒道:“是非繁多,六小姐早些回府才好,免得添了烦忧。” 说完,他便后退了两步,转身走进御书房。 他走后,宁薇收起笑容,抬头神色莫名的看着齐玄宸良久,直看得他心头发慌。 “宁六,你搞清楚,爷什么都没做,你可不要乱给爷扣罪名!”齐玄宸明明什么都没做,被她这样盯着,还是觉得心虚无比。 “哼!那你心虚个什么劲?”宁薇轻描淡写的问道。 齐玄宸立即反问道:“爷哪有心虚?” “连装傻都忘了,还不是心虚?” “…” “哼 ̄李公公可是说了,你的桃花运就在宫中呢!宫中之事你还能不清楚?” “…” “你今日故意让我陪你进宫,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个…”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怎的有一种身在牢中的错觉。 齐玄宸轻轻的甩了甩头,低头凑到宁薇耳边,轻声说道:“还记得顾媛么?” “顾媛?”宁微听到这个名字,陡然瞪圆了眼睛,“就是那个把你拐…” 齐玄宸连忙捂住了宁薇的嘴巴,“你小声些,让旁人听去了可怎么好!”爷的一世英明可不能毁在这里。 宁薇没好气的拍掉齐玄宸的手,“这个顾媛还真是个痴情女子,看来这辈子又要缠上你了,真是麻烦!” “这回就看娘子的了。”齐玄宸腆着脸将事情推到了宁薇身上。 “哼!”宁薇秀眉蹙起,“这趟浑水我可不趟,你自己看着办,我先回府了。” 说完宁薇便气呼呼的朝前走去,齐玄宸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连忙跟上宁薇的脚步,嘴里不停的低声哀求,“娘子,仅此一次,就一次,娘子…” 他像个孩子似的拉住宁薇的衣角,漂亮的桃花眸不时的朝宁薇眨动,样子无赖至极! ‘噗哧 ̄’宁薇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你像什么样子?被旁人看到了还不得笑痛肚子。” 齐玄宸立即环顾四周,嘴硬道:“爷和娘子说话,再怎么也是理所当然。” “真怀疑你在外人面前到底有没有威信。”宁薇捂嘴偷笑。 齐玄宸瞪了她一眼,“你以后就知道了,等爷对外恢复正常,爷就让你瞧瞧!” 他突然很想早日恢复正常,好好在宁薇面前展露展露威风,免得被她小瞧了去。 宁薇看着齐玄宸的俊脸,悠悠说道:“说起来,顾媛对你的确是一往情深,她为情所困,却也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 “说到底,还是你招惹了她!” 齐玄宸:“…” 他怎么不记得他有招惹过顾媛? 他觉得好生冤枉,简直就是六月飞霜啊! 见齐玄宸一脸身怀奇冤的模样,宁薇扯了扯嘴角,道:“谁让你长得那般招人,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齐玄宸:“…” 从何时起,长得好看也是错了? 齐玄宸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万分无奈。 宁薇撇了她一眼,神情愈发不满,喃喃道:“也不知道除了顾媛,还有谁在暗地里虎视眈眈!”说着她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娘子,爷保证洁身自好,目不斜视,除了娘子之外,别的女子皆是天边浮云,入不了爷的法眼。” 齐玄宸抹了把冷汗,连连保证。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御书房所在的宫殿外,顾媛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款款向他们走来…… 第253章 钟情 说起来,齐玄宸实在不想见到这个顾媛,他担心自己一时忍不住痛扁她一顿。 上一世,他与顾媛的交集啼笑皆非。 那时他已经娶了宁薇,他虽痴傻不知世事不明好坏,却是对宁薇依赖非常,宁薇去哪他都要跟着。 不过,他虽然跟着宁薇,却是忍不住贪玩的性子,经常从宁薇身边跑开玩耍。 遇见顾媛的那一次,是在宁昌兴祭日前几日,宁薇带着他在京城大街上采买祭祀用品。 宁薇在纸扎铺里暗自伤神,齐玄宸不明白其中意义,任性地不想进店,宁薇一气之下便将留在店外戏耍。 就在这时,他遇上了顾媛。 顾媛见到他立刻上前搭话,骗他说旁边的岔路有卖糖人的小摊,齐玄宸虽然没搭理顾媛,却是对糖人很有兴趣。 不料,在他跑去顾媛所说之地时,他却被几个壮汉用麻袋套住了… 宁薇想起前事,当真是好气又好笑,那次她为了找齐玄宸可没少折腾,弄得人尽皆知不说,还不情不愿的上演了两女争夫的戏码,当真是闹心极了。 好不容易找到齐玄宸,他倒是好得很,不但没受半点欺负,还被顾媛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看到宁薇,他不止笑得极为开心,还大声说了句。 ‘娘子,你来接我了,原来这些人没骗我呢!’ 宁薇当时差点没被气得吐血! 顾媛缓步走进,她轻柔的看了齐玄宸一眼,眼波流转,微微低头行礼。 “顾媛见过六皇子殿下。” 齐玄宸一脸呆滞,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顾媛失落的抿了抿唇,继而看向宁薇,轻声道:“这位便是宁六妹妹吧,我是顾家之女顾媛,今日有幸见到妹妹,甚是欢喜。” 宁薇扫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问道:“顾小姐有事么?” 她冷漠的态度让顾媛有些尴尬,顾媛紧了紧手帕,深深的看了齐玄宸一眼,鼓足勇气轻声说道:“宁六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薇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顾媛见她应下,脸上浮现出欣喜之意。 她还以为宁薇不会搭理她呢!没曾想她应得如此爽快。 “这边请。”顾媛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便转身往不远处的长廊走去。 宁薇转头狠狠地瞪了齐玄宸一眼,见他依旧一脸呆滞,心中不爽快,忍不住伸手掐向他的腰身。 没曾想,齐玄宸的腰侧紧实得很,她手一滑,没有得逞。 “哼 ̄”宁薇不满的轻哼了一声,跟上顾媛的脚步。 桃花眸微弯,齐玄宸抬步跟上。 长廊上,顾媛看着跟在宁薇身边的齐玄宸,呆呆的愣住了。 她之所以要借一步说话,就是想避开齐玄宸,他如今跟上来了,算哪门子的借一步说话? “宁六妹妹,你看…” 见她看着齐玄宸一脸为难,宁薇轻笑道:“六皇子尊贵,我是叫不动的,顾小姐若是没有要紧事,不如还是改日再说吧。” 说完便转身欲走。 听到这话,顾媛连忙叫住宁薇:“还是今日说吧。” 宁薇停下脚步,点头道:“也好,反正他也听不懂,顾小姐有何事不妨直说。”撒谎连眼睛都不眨呀! 顾媛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轻声问道:“有关你与六皇子的传言,我近日听说了许多,冒昧问你一句,那些事是真是假?” “什么事?”宁薇好奇的歪了歪头。 顾媛咬了咬唇,眼神涩涩的看向宁薇,低声道:“都说…都说你钟情于六皇子…” 宁薇低下头,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她最是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听着乏累得紧。 她理直气壮的回道:“不错,我的确喜欢六皇子。” 齐玄宸眉眼一弯,心情愉悦至极,想着自己还在装傻,连忙板起脸来。 他心情大好,突然觉得问宁薇这个问题的顾媛,似乎也没有那般讨厌了。 算了,只要她不再缠着爷,爷就大度放她一马好了。 原本齐玄宸还在记恨顾媛用麻袋套他,准备给她安排一门恶心的婚事,现在却是因为宁薇的一句表白,选择了原谅。 顾媛听到宁薇如此大胆的答案,微微一怔。 方才在见到宁薇的那一刻起,她便被宁薇的容貌生生惊艳住了。 顾媛听说过宁薇容貌上乘,却没想到她原来如此绝美。 她千娇百媚清丽明雅,眸含秋水月貌花容,皎若秋月般般入画。她年纪尚轻,难免还有些青涩,可即便如此,她站在齐玄宸身边却一点也不会失了颜色。 她个子不高,身形小巧娇俏,气势却是不弱,反而是齐玄宸,此刻气势完全无法与她相抗。 难道是因为他痴傻的关系? 顾媛心中实在不解,眼前的这个女子那般出色,为何会喜欢痴傻的齐玄宸。 就算齐玄宸再好,他终究是傻了,不是吗? 顾媛自己痴迷于执念,却是想不通宁薇为何会如此,倒是有几分令人发笑。 “妹妹你天香国色之姿,何必执迷于六皇子?若是为六皇子伤了家人的心,那不是得不偿失么?” “…”顾媛一席话说得宁薇目瞪口呆。 这些话难道不是应该由我来说么? 你把话都说了,我说什么?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顾小姐,你…” “妹妹,不若你放手吧,你年纪还小不明白男女情爱,冒然作下决定日后定会后悔的。” “…” “六皇子如今遭此大难,需要的是一个能照顾他的人。” “…” “姐姐虽人微力薄,想要照顾六皇子之心却是半点不掺假。” “…” “妹妹你就成全我吧,我求求你了。”说着顾媛便跪倒在地。 “…”宁薇连忙跳开,这个礼她可不想受。 若不是迟迟没有人冲出来,宁薇还以为顾媛在使计陷害呢! 为了齐玄宸,顾媛居然甘愿如此低声下气相求,当真是个痴女子无疑。 “哎 ̄”宁薇叹了一口气,心中升起些许同情之意。 不过,仅此而已,她可不会因为同情就给顾媛留下念想。 宁薇看着她,郑重开口:“顾小姐,你一片痴心我并不觉得感动,相反觉得十分好笑,你还真是个可怜之人。你说我年纪尚幼,不知男女之情,可在我看来,不懂之人应该是你才对。” 转头看了看齐玄宸,宁薇又道:“你充其量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如何与我相争?” “你与六皇子有相处过么?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你知道他的喜好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莫不是看上他这张好看的皮囊了?” 顾媛连忙抬起头反驳:“就算六皇子变丑,我心依旧如故。” “呵 ̄”宁薇冷笑了一声,道:“他也是如此,他心里从来就没有你,即便你终身对他不改初衷,也还是一样。说到底,你在坚持什么?是执念么?” “你年纪不小了,该醒醒了,别为了执念伤害了疼爱你的家人。” 宁薇将顾媛所说之话还给她之后,便转身离开。 齐玄宸立即牵起宁薇的手,与她并排而行。 “你干嘛?松手。” “不松。” “被人看见了会说我闲话的。”齐玄宸立即听话的松开宁薇的手。 不是说吩咐不动六皇子么?这是什么? 这一幕被顾媛看在眼中,心中升起满腔嫉妒。 可在妒嫉之余,她脑海里又冒出两个字‘般配’。就算是她被嫉妒占全了理智,也不得不承认,宁薇和齐玄宸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齐玄宸是她的一切,即便有宁薇的存在,她始终还是无法放弃。 该怎么办? 顾媛慌了心神,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要想对策,她要嫁给心中的挚爱。 到底该怎么办?她问了自己千万遍,终于眼睛一亮。 争不过宁薇,那我就不争了,我甘愿屈居你之下,这下总行了吧? 我出身清流名门,愿意终身臣服于你,你总不会不能接受吧?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正理,六皇子是皇族,自然也不会例外,即便他傻了又如何,自有人会为他做主! 顾媛看向御书房方向,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第254章 化解 朝霞宫 宫婢快步走来,附在霞妃耳边低语几句,霞妃修理整齐的眉毛紧紧皱起。 “你是说,她去了?”语气十分不满。 宫婢连忙回道:“是的。” 霞妃冷笑了一声,“呵 ̄当真是愚蠢,画蛇添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宫婢不明白霞妃的意思,不敢发问只得安静的闭上嘴巴。 “罢了,为求稳妥,此事先不要插手了,看看再说吧。”霞妃收起脸上的恼怒,微低下头,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 李康年躬着身子轻步走到齐文帝面前。 批阅奏折期间,齐文帝顺口一问,“外头是怎么了?” “回皇上话,顾家小姐在外头跪着呢。”李康年微微皱了皱眉,又立即恢复了原样。 齐文帝听言,稍作停顿,没有作任何表示便继续批阅奏折。 李康年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闭上了,最终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立在一旁。 没过多久,辰妃乘坐小轿来到御书房求见。 齐文帝听到禀报,颇为意外的停下手中动作,他想了想,将朱笔放回笔架,道:“宣。” 李康年立刻躬身退下,将辰妃领了进来。 行过礼,辰妃清冷的开口说道:“皇上,妾身听闻顾家小姐长跪殿外求见,想起前几年有关顾家小姐的传言,特来向皇上请求赐婚。” 齐文帝看着她,不动声色。 她继续说道:“宸儿如今身在劫中,身边还是要有个可心人照顾为好,妾身觉着顾家小姐极好。” 齐文帝端起书案一旁的杯盏,掀开杯盖抿了一口。 他淡淡开口问道:“你向来对老六不上心,今日怎么就想起这一遭了。” 面对齐文帝毫不掩饰的审视,辰妃眼神有些闪躲。 她抬起手帕按了按下颚,低头回道:“宸儿总归是妾身生的。” 鹰眸之中划出一抹不明的神采,齐文帝缓缓道:“你能这样想甚好,去把人领进来吧。”最后这一句是对李康年说的。 片刻后,顾媛低着头,跟在李康年身后进了御书房。 齐文帝面色微凛,道:“长跪御书房外,叨扰朕许久,你可知罪?” “小女知罪,不论皇上如何发落,小女皆甘之如饴。”顾媛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只望皇上能听小女刨白心意,小女纵然身死也无怨无悔。” 齐文帝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顾媛容颜出色,此时虽跪在地上,却不显慌乱,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仪态端庄,倒是颇有大家风范。 齐文帝敛下眼帘,语气淡淡的问道:“允你说上一说。” 他对李康年吩咐道:“换盏茶来。”继而看向顾媛。 顾媛咬了咬唇,挺直了身板,坚毅开口:“启禀皇上,自数年前在宫宴上见过六皇子之后,小女便弥足深陷,六皇子身份贵重,小女原不敢高攀,只是如今六皇子遭遇横祸,小女日夜牵挂,坐立难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求皇上允小女常伴六皇子左右,哪怕为奴为婢,小女也甘之如饴。” 齐文帝定了定心神,再次细细打量了顾媛一番,“都退下吧。” 终是什么都没说,就让辰妃和顾媛退下。 辰妃紧了紧手帕,“皇上…” “退下。”天子之言,不容置喙。 纵使不甘心,辰妃和顾媛也只得退下。 出殿之后,顾媛想着与辰妃客套几句,不料辰妃却是清高非常,甩脸而去。 齐文帝再度执起朱笔,翻开奏折,思绪却已然飘远。 在他看来,顾媛实在不错,出身名门,她的家族在文人之中颇有声望,且她一心向着齐玄宸。 他日,齐玄宸坐上至高之位,为平衡朝中形势,必定要纳妃无数,此时纳了顾媛并无不妥。 毕竟齐玄宸收顾媛入房,实在利大于弊。 再者说,宁薇如今年纪还小,等她进门尚需时日,齐玄宸年纪已然不小,若是能早日添上一个皇孙,对他日后登上高位大有裨益。 齐文帝想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只是不知宁薇那丫头能否接受? 天子行事向来只论得失,鲜少念及情谊,齐文帝此时能想到宁薇的感受,已是极为难得了。 在齐文帝苦恼之时,李康年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将杯盏放在齐文帝手边,他便安静的站到了一旁。 齐文帝心不在焉的执起杯盏,揭开杯盖,习惯性的闻了闻,顿时茶香萦绕鼻端。 他回过神来,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茶?朕似乎从未喝过。” 李康年笑着回道:“回皇上,宁六小姐前次施针过后,见皇上经常喝茶,担心喝多了伤及龙体,特地送来此茶,说是能明目清心,也不知有没有言过其实。” 李康年长得白白胖胖,笑起来更是有福之相,看着颇为喜气。 齐文帝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眼睛一亮。 半响后,他笑着说道:“不论是否言过其实,单凭这股子茶香,已是极品好茶了,即便是朕也从未喝过如此特别的茶。” 他又喝了一口,感叹道:“那丫头有心了。” 沉默了片刻,齐文帝看了看李康年,突然出声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李康年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皇上指的是…” “少装糊涂,朕自然说的是顾媛之事。”齐文帝撇了他一眼,一副看透世事的神情。 李康年笑了笑,轻声回道:“顾家小姐一心想着六皇子,倒也不算奇事,只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赶紧说!”齐文帝眉毛一竖。 “老奴只是觉着,辰妃娘娘今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李康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齐文帝陷入了沉思当中,帝王向来多疑,而辰妃一向不关心齐玄宸,此番却如此上心,这让齐文帝不得不多想。 难不成顾媛与后宫之人有所牵扯? 齐文帝看了李康年一眼,立即明白了几分。 既然这样,那还是作罢吧,宸儿身边可容不得这些糟粕。 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要说宁薇那丫头当真是极好的,只不过她的年纪也未免太小了些,哎 ̄朕想要抱孙子还不知要等多久,真是闹心。” 齐文帝膝下皇子颇多,皇孙自然也有几个,可此时他却根本没想起那些人。 李康年当然不会自作聪明的提醒,他笑了笑,轻声宽慰道:“皇上龙体安泰,儿孙福气厚着呢!” “依老奴瞧着,宁六小姐相貌才情极佳,与六皇子煞是般配,假以时日,他们生出的孩儿定是非同一般,皇上大可不必心急。” 齐文帝听了这话,赞同的点点头。 他以前身体状况不佳,暗伤时常发作,是以常常担心齐玄宸。 如今有宁薇替他施针,却是大不相同,就像李康年说的那样,他实在不必心急。 “你说得不错,倒是朕想岔了,算了,宸儿的事就让他自行做主吧,正好让朕清闲一些。” “皇上圣明。” 李康年暗想,皇上是松口了,只是不知那顾家小姐会不会放手? 齐文帝听言,又将目光投向李康年,沉声道:“你今日为宁薇那丫头说了不少好话,可是得了她什么好处?” “哎哟 ̄皇上这下可就冤枉老奴了,老奴向来实话实说,可不敢这般放肆,还请皇上明察。” 说完便要往地上跪。 齐文帝笑了笑,“行了,不用跪了,你瞧瞧你胖成啥样了,还能跪得下去?” 见李康年不好意思的笑了,齐文帝好心情的说道:“那丫头是该好好感谢你一番,让人去宁府告诉她,下次进宫,让她带上一些好茶孝敬孝敬你。” 李康年听言感动不已,连忙行礼谢恩。 李康年什么都好,就是这双眼睛有些模糊,看东西十分吃力,他知道齐文帝约莫是相信宁薇的茶能明目,才会点名让宁薇送他。 皇恩浩荡至此,他李康年感激至深! 第255章 斗法 宁薇和齐玄宸不清楚御书房发生之事,当然也就不知道,李康年三言两语,便为他们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他们此时正好也在谈论顾媛。 只见宁薇阴阳怪气的看了齐玄宸一眼,道:“说起来,那顾媛还真是一个大美人呢!” “…”齐玄宸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嫌弃的说道:“身为女儿家,当街强抢已婚配的男子,这样的人就算是天仙也是无用。” 想起曾被人用麻袋罩头,他忍不住火气直冒。 “人家那也是被逼急了,若是你早就从了她,她也不至如此啊。”宁薇继续怪声怪气,似乎乐此不疲。 齐玄宸:“…” 他忍无可忍的一把拽过宁薇,用嘴堵上她可口却异常呱噪的粉唇… 宁浩鑫回府,听说齐玄宸和宁薇单独在房里,便走到窗外观看。 不料,正好看到齐玄宸不规矩的动作。 看着屋内的情形,他神情极度不满。 想了想,宁浩鑫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他伸手掏出袖袋里的小瓷瓶,笑眯眯的拧开瓶盖,往窗框上倒了一些药粉。 齐玄宸此时心无旁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宁浩鑫微微一笑,继而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将药粉吹到齐玄宸身上。 做完这些,他转身往屋里走去,经过婢女甘草之时,吩咐道:“去端壶热茶。” 甘草应声下去,他扬起笑容,迈着惬意的脚步,走到宁薇所在的房门口。 ‘咚咚咚 ̄’宁浩鑫叩响房门。 房里一阵嘈杂,待安静之后,宁浩鑫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宁薇双颊透红,正襟危坐,眼睛低垂看向地面,心虚显而易见。 宁浩鑫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继而转身在她一边坐下。 这时,甘草端着茶水进来,将茶水放在宁浩鑫身前的桌上。 宁浩鑫缓缓到上了一杯,在手里捏了片刻,递给宁薇。 宁薇慌忙接过,一饮而尽,幸好宁浩鑫方才故意晾凉了一些,否则她喝得这样急,肯定是要烫到的。 等宁薇喝完茶,宁浩鑫神色莫名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继而对宁薇说道:“师兄和仙乐阁管事约好,今日傍晚在外城某处看诊。” “那太好了,”宁薇将方才的不自在抛到了脑后。 回头看了看窗口,见太阳已经偏西,连忙站起身,“那我回去换衣裳了。” “去吧。” 见宁浩鑫应允,她立刻逃也似的小跑而去。 宁浩鑫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了齐玄宸良久,对他笑着说道:“那我也先走了。”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头,朝齐玄宸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齐玄宸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头。 他左右打量了自己一番,未曾发现半点不妥,但是以他对宁浩鑫的了解,他知道那小子笑得那么鸡贼,必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 趁甘草前来收拾杯盏,齐玄宸问道:“你家四少爷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甘草想了想,掰着手指回道:“四少爷可忙了,每天一大早去医馆,晚上才回来,又要种药草,又要学着炮制药材,还要看医书…” 他怎么忘了,这丫头最是擅长东拉西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也能说上半日。 问她有用就怪了,失策啊! “…”齐玄宸起身拔腿走开。 “六皇子,奴婢…”甘草看着齐玄宸消失在门边,不解的嘟囔道:“还没说完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一个时辰后,齐玄宸终于知道了,哦不,应该是说感觉到了。 宁浩鑫所做的缺德事真正是缺德至极。 只不过,到那时已经晚了。 齐玄宸泡在浴池里大半夜,好不容易止住全身的奇痒,他愤愤的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想着报复宁浩鑫的计策。 居然敢用痒痒粉对付爷,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话说回来,六爷你亲人家的宝贝妹妹被撞见了,宁浩鑫拿痒痒粉对付你,似乎还挺温柔的呢! 嗯,不算过分! …… 残阳似一块残破的艳红绸缎,天空被它轻柔的蒙上,艳红的间隙,遗落出片片棉花一般洁白的云彩。 天空变得有些模糊,随着余晖的消逝,它将陷入冗长的冬夜之中。 宁薇换上男装,披上一条厚实的墨色斗篷,缓步走出屋子。 刚回府的剑眉看见她,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小姐要出去吗?” “嗯,你才回来先下去歇息吧,夏氏之事晚些再说。”宁薇笑着回道。 剑眉连忙摆摆手,“夏氏那边省心得很,根本累不着奴婢,小姐,还是让奴婢陪着你出去吧。” 宁薇见她神情之中并无疲惫之意,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就随我去吧,免得你在家中坐立难安。” 剑眉听言,立刻喜笑颜开。 主仆俩径直从后院角门出了府,拐进一条小巷,再走几步便坐上了早早在此等候的马车。 “四哥(四少爷)。” 主仆两给宁浩鑫打过招呼,各自坐下。 一路上,宁薇想着心事未曾开口说话,宁浩鑫则看着剑眉,自顾自的笑得欢腾。 剑眉一头雾水。 良久后。 剑眉终是忍不住了,好奇的开口问道:“四少爷,奴婢哪里不对么?你为何看着奴婢发笑?” “哈哈…”换来的是更加欢腾的笑声。 宁薇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宁浩鑫,“四哥,你捡金子了么?” 宁浩鑫:“…” 剑眉:“…” 在宁薇和剑眉的再三追问下,宁浩鑫笑着回道:“二哥出行前,你不是让我准备了一些药粉吗?其中有几样是专门用来坑人,我觉着好玩就多做了一些留着自己用,原本还以为找不到机会用,不曾想,今天却是用上了。” “哈哈…我正想知道,痒痒粉到底有没有用呢!” 宁薇和剑眉对视一眼,额角有黑线划过。 好幼稚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他捉弄了。 主仆俩不知道,她们认为的倒霉鬼,正是齐玄宸,他此刻正老实的待在浴池之中,气得头顶冒烟。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捉弄过呢! 齐玄宸大声吩咐守在门外的影:“去府里给小夏子传话,就说让他找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去康济医馆替宁浩鑫张罗亲事。” 想了想,又补充道:“别太麻烦,多找些适龄女子上门去给他相看就行,记得要热情开朗一些的,可不能随随便便的!” 影:“…” 宁四少爷,你自求多福吧,我爱莫能助啊! 马车上的宁浩鑫还不知道浩劫将至,依旧笑得欢腾地很。 只是过了今天,他好一阵子都再也笑不出来了,而他和齐玄宸的战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齐玄宸和宁家少爷不和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传遍了京城。 而知道内情的宁家众人却是无语不已,每每见到他俩斗法,皆忍不住大呼幼稚! 此乃后事,暂且不提。 此时,车轮急急滚动,接到孙白之后,又按照孙白所指之路,来到了一处不甚打眼的大宅。 从外处看去,大宅色调沉暗,历经风雨多年,显得苍老斑驳。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此处虽老旧却不显破落,景致细腻植株繁茂,颇有古宅悠悠庭院深深之感。 与孙白相熟的管事仔细询问了一番,才将众人带进古宅的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异常干净整洁,连院子里都没有泥地,地面全用青石板铺就,清扫得一尘不染。 看来,院子里的下人下了不少功夫。 通报过后,管事将他们领进一间耳房。 众人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大大的屏风,屏风后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女声。 “诸位请坐,在看诊之前,小妇人想要问诸位几个问题,不知众位能否应承?” 第256章 阳阳 “诸位请坐,在看诊之前,小妇人想要问诸位几个问题,不知众位能否应承?” 妇人声音干涩沙哑,难掩疲惫。 宁薇等人听言,对视一眼,点点头。 孙白拱了拱手,态度温和的问道:“夫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 “那小妇人就不客气了。”屏风上妇人端坐的影子点了点头,继而郑重的问道:“孙大夫曾替小儿诊过脉,也曾说过无能为力。今日再来,定是极有把握,小妇人可有说错?” 孙白看了宁浩鑫一眼。 回道:“孙某不才,的确对令公子的病症无从下手。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孙某的师弟乃学医奇才,最是擅长医治奇难杂症。听说令公子病得奇怪,师弟于心不忍,这才托我自荐上门。” 医者即便在看诊之后也不会打保票,更何况宁浩鑫根本就还没看到病人。 是以孙白未曾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表明他们之所以会来此,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 妇人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问道:“你说的可是你边上这位小公子?” 她刻意将‘小’字说得有些重。 宁浩鑫轻笑着站起身,道:“夫人可是觉得我年纪尚轻,不堪一用?宁某不才,自认有几分本事。想来,夫人为子求医,多年无果,何不再次大胆尝试一番,说不定宁某刚好可以医治令公子之病,若是错过了…” “这位小公子姓宁?”妇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宁浩鑫的话。 宁浩鑫和宁薇微微一怔,这人关注的为何是姓氏? 没听见宁浩鑫回答,妇人又道:“京城宁姓之人极少,管事又说两位小公子面相很是陌生,两位应当是京兆府尹宁大人家的少爷吧?” 京城宁姓之人确实不多,但也不至于特别自此,宁家兄妹能肯定,这位妇人必定是事先查探过宁浩鑫的底细。 意欲何为? “夫人的消息颇为灵通。”宁浩鑫神色不明的说道。 只见妇人低了低头,声音再次传来。 “两位莫要误会,小妇人并无恶意,只是小儿久病多年,难免会慎重一些,诸位若是不介意,小儿的病就有劳各位了?” 宁浩鑫回道:“夫人言重了,我等原就是来为令公子诊病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夫人点点头,“来人呐,把少爷请过来。” 没多久,一位七八岁模样的小童,被人连躺椅一起抬了进来。 小童乖巧的躺在躺椅上,一块未经缝制的布料搭在他身上,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眼耳口鼻露在外头。 宁薇一眼便看出,小童身上这块布料是上好的蚕丝料子,忍不住心生疑惑。 这种料子极为珍贵价值不菲,但以仙乐阁的财力,有这种料子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因为此时已是严冬,天气寒冷非常,小童仅用一条轻薄的蚕丝料子遮羞,实在有些怪异。 虽说屋里地龙烧得颇热,可小童似乎还是觉得寒凉,身形有些颤抖。 下人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就连屏风后的妇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妇人屏退了下人,宁浩鑫走上前,轻轻掀开小童身上的蚕丝料子,露出他纤弱的手臂。 看见小童手臂的那一眼,宁薇突然明白了他只用蚕丝裹身的原因。 妇人不是不心疼孩子,而是没有办法。 小童身上全是硕大的水泡和红藓,根本无法穿着衣物,再看小童痛苦的神情,许是他自己也宁愿冻着。 宁薇忍不住心生同情,眼眶泛泪,这个孩子太可怜了。 而宁浩鑫看到孩子了无生趣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他一言不发的替小童把过脉,细细看过小童身上的情况之后,转向屏风方向问道:“夫人,令公子是何时开始有此病症的?” 那位妇人抬了抬手,似乎在抹眼泪,她轻声回道:“小妇人是在山林之中产下孩儿的,生下他之后,小妇人昏迷了许久,出生两天后,他便开始有了此种症状。”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此症并非胎里带来的,大夫说过,他应当是出生之时碰到了什么毒物,才会如此。” 她说话期间,宁薇蹲在了小童身边,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小童看着宁薇的动作,稍稍一愣,随后眼睛咕噜一转,小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浅笑。 宁薇也微笑的看着他,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宁浩鑫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拿出针包为小童施针。 小童看见银晃晃的细针,眼中出现恐惧之色,宁薇连忙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怕,不疼的,哥哥给你扎了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许是宁薇手心太过温暖,又许是她的声音实在温柔,小童怔怔的看着宁薇,张了张嘴轻声道:“你是姐姐,不是哥哥。” 宁薇愕然,随即轻笑着点点头。 妇人许久没有听到过小童说话,此时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冲出屏风。 “阳阳,你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豆大的泪珠不断的往下掉。 小童看了看她,眼中闪现出心疼之色,轻声唤道:“娘 ̄” “诶 ̄”妇人欣喜的应声,她想要上前,又怕影响宁浩鑫施针,只得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看向小童。 泪中带笑,心中有多激动显而易见。 施针完毕,阳阳在宁薇温柔的抚摸中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煞是可爱。 妇人见她如此,又是一阵泪眼迷离。 阳阳所患之症,痛苦异常,即便是睡着了也是皱着一张小脸。 她何曾见过阳阳睡得如此安然过? 妇人放轻了脚步走到宁薇身边,轻声道谢:“多谢这位姑娘,小妇人感激不尽。” 宁薇朝她点点头,直到渡完灵气才收回放在阳阳额头上的手,“夫人不必客气,阳阳如此可爱,见者皆喜,我也不能例外。” “我姓赵名思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赵思雁不但说出自己的名字,还将自称从‘小妇人’改成了‘我’。 赵思雁约莫二十六七的模样,模样姣好,眼神精明中不乏温婉。 她的神情有些憔悴,却是不显愁苦,即便是眼中留着泪,也还是面带微笑,一看就是性子坚毅之人。 宁薇对赵思雁和阳阳都极有好感,虽说只是初见,不知为何,宁薇觉得他们母子十分亲切。 宁薇想了想,回道:“我姓宁,单名一个薇字,乃宁家六女。” 她对赵思雁并不了解,之所以会坦然相告,完全是凭着本心行事。 宁薇想到赵思雁的夫君是郑家人,便道:“听说夫人夫家姓郑,不如我称你为郑夫人如何?” 赵思雁微微一怔,敛下眼帘道:“其实我没有夫君,招郑家子上门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罢了。” 宁薇:“…” 她如坠迷雾,倒不是因为她说的事令人震惊,而是不明白赵思雁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再怎么说,她们也只是初见,这样私密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忌讳莫深么? 赵思雁低了低头,道:“我与你一件如故,不如我唤你薇儿,如何?” 面对赵思雁再次示好,宁薇有些木讷的点点头,想了想,回道:“那我便唤你赵姨吧?” “好。”赵思雁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的神采。 “…”宁薇再次满头雾水。 突然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她似乎太过热络了一些吧? 随后,宁薇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 “赵姨,我还有些事想与你细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问题,你随我来。” 赵思雁看了看阳阳,便带着宁薇走出了房门…… 第257章 腼腆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房间,落座之后,下人送上热茶关上房门出去了,赵思雁这才问起宁薇的来意。 事已至此,宁薇便没有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赵姨可是仙乐阁东家?” 说起仙乐阁,赵思雁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是的,仙乐阁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产业,因为有它生财,我才得以保住阳阳的性命。” 她看了宁薇一眼,神情有些慌乱的问道:“薇儿你出身高贵,定是看不上此等低贱的生财之法吧?” 宁薇杏眸微深,赵思雁未免也太在意她的看法了,她终于开始怀疑起了赵思雁的企图。 “赵姨可是认识我宁家之人?”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清,不似方才那般随和,看向赵思雁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探究。 赵思雁听言,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紧张,引起了宁薇的误会。 她连忙摆手道:“你应该是误会了,我与宁家之人之前从未见过,也并无交集,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宁薇第三次愣在了当场。 她原本还以为赵思雁与父亲或二伯有什么牵扯。 毕竟,赵思雁没有夫君,却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且他对宁家人的态度十分怪异,实在令她不得不心生怀疑。 只不过,她毫不犹豫的发出重誓,又让宁薇看不出任何虚假。 难道她这人本身就如此容易与人深交? 这个解释宁薇无法相信,赵思雁以女子之身,将仙乐阁牢牢掌握在手中,她怎么可能是那样毫无心机之人? 而且,宁薇看得出来,赵思雁绝对是个精明非常的女子。 她还想再问之时,赵思雁感慨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 “薇儿你有所不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阳阳。今日你们兄妹来了之后,阳阳的情况前所未有的好,我总觉得你们可以治好阳阳,所以才格外没有分寸。你实在不必多想,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 她看了看宁薇,又低声道:“再说阳阳是有父亲的,只不过我们失散多年,一直无缘再聚。” 宁薇见她不似作假,反倒是显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是我多想了,还请赵姨见谅。” 赵思雁笑了笑,道:“无妨,我今日的确有些失常了,你会怀疑也是正常的。” “对了,你问起仙乐阁…难道是知道了郑氏钱庄…” 赵思雁果然极为聪慧,她仅凭宁薇的身份和她问起了仙乐阁,便猜出了她的来意。 “赵姨清楚郑氏钱庄之事?”宁薇虽说是在询问,心中却十分笃定,赵思雁肯定清楚郑氏钱庄被侯府控制了。 谈到生意上的事,赵思雁正襟危坐,嘴角勾起一个不满的弧度。 “仙乐阁乃我儿安身立命的保障,我又如何会不清楚银子的动向,侯府插手郑氏钱庄没多久,我便发现了其中猫腻。” 她看了看宁薇,继续道:“只不过,自古民不与官争,侯府做得不算明显,我的损失不大,尚能承受,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一直装作不知罢了。” 听到这话,宁薇心中明了几分。 侯府实在狡诈,他们占了郑氏钱庄,却也知道分寸,没有大肆谋财,从而稳住了郑氏钱庄以前的主顾。 要知道,仙乐阁是京城最大的一间雅楼,那里生意极好,日夜不休,光每日的流水账,已经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了。 京城内城的达官贵人来外城,大多都是奔仙乐阁而来。 可以说,若想看京城如何繁华,只需往仙乐阁一观便知! 宁薇斟酌了片刻,望向赵思雁说道:“赵姨应当知道我们宁府与侯府的恩怨,这次我找过来,便是为郑氏钱庄而来,还望赵姨能助我一臂之力,宁薇将不甚感激!” 听到这话,赵思雁低下了头,陷入了沉默当中。 仙乐阁在京中之所以有如今的盛况,皆是因为她在旁人不经意间将其做大,因为名声足够响亮,仙乐阁才免受旁人染指。 只是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暗中觊觎仙乐阁之人数不胜数,赵思雁能独撑到如今,其中经历多少辛酸可想而知。 是以有关仙乐阁之事,不论大小她都格外慎重,即便她打心底里因仙乐阁而抬不起头。 她清楚也许她一个小小的决定,便会让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届时阳阳也就没有了倚仗。 宁薇也清楚赵思雁有为难之处,是以她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再次开口。 意在给赵思雁时间思考,让她自行做决定。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赵思雁抬起头来。 她神色平静的看向宁薇,郑重的说道:“这件事我可以应下,但不是现在,若是宁家能为我治好阳阳,我必定全力相助。” 想了想,她又加上了一句,“在所不惜!” 其实赵思雁之所以会如此慎重,是因为她以为宁薇想要取代侯府,自行占据郑氏钱庄,若是她知道宁薇只是想将侯府剔除,她绝对不会这般顾忌了。 只是宁薇并不清楚这些,而且她也不忍阳阳受病痛之苦,本身也很想治好阳阳,是以她点头应下了。 岂料,赵思雁见她应下,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方才我见阳阳与你颇为投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答应我?” “你说?若是能办到我必然会答应。”宁薇回道。 赵思雁脸色微红,轻声道:“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为难,但是我希望你能将阳阳带会宁府医治。” 她心里也清楚,以她的身份,要求宁薇将阳阳带去宁府,实在有些不妥,是以她说出这话之后,心情十分忐忑,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没曾想,宁薇却是毫不犹豫的应下。 “这事好办,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赵姨你放心,四哥定会尽快治好阳阳的。” 赵思雁听言,吃惊又感激的笑了,“那就多谢你了。” 谈完正事,天色已经全黑。 冷月高悬,赵思雁将几人送出赵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缅怀。 “小姐,夜里风寒,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听到婢女的话,赵思雁悠悠叹气,静站了片刻,便转身回去了。 回到宁府,孙白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薇和抱着阳阳的宁浩鑫则回到了广康院。 将阳阳抱进房间,放在床上,宁浩鑫摸了摸阳阳的头,见没有异样,便道:“小家伙,以后你就住这间房,怎么样?” 阳阳点点头。 有了宁薇的灵气滋养,阳阳此时全身包裹着被子,也没有喊疼。 只是他动弹不得,只得转了转头,看见宁薇立刻羞涩的笑了。“姐姐,这是你的家吗?” 宁薇立即走上前,笑眯眯的回道:“是呢,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养病,好么?” “姐姐说好就好。” 听到阳阳乖巧无比的回话,宁薇眼睛笑成弯月的形状。 “怎么多了个小屁孩?”一道突兀的声音传进三人耳中。 宁家兄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齐玄宸那厮。 阳阳听到声音,回过头打量了一眼。 这是个长得十分美丽的哥哥,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美。这个哥哥应当是刚沐浴完,他斜斜垮垮的披着一件披风,发梢还有水珠滴落,表情很是随和,看起来很好相处。 阳阳本想打个招呼,让宁薇多看看他乖巧的样子。 岂料,他看见齐玄宸的脑袋,有意无意的靠到了宁薇肩膀上,心中立刻涌出不满。 他眼珠一转,皱着小脸,可怜兮兮的对宁薇说道:“姐姐,我身上又疼了。” 一听这话,宁薇连忙推开齐玄宸的脑袋,帮阳阳松了松被子,“许是裹得太紧了,碰到了患处,要松开一些才行。” 松开被子之后,宁薇又连声问道:“这样行吗?还痛吗?” “好些了,谢谢姐姐。”阳阳轻声回着话,脸上带着孩子独有的羞涩腼腆。 宁薇见状,心喜非常,忍不住轻轻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神情温柔无比。 阳阳笑得更加腼腆了,看着宁薇的眼睛闪闪发亮。 “…”齐玄宸眯着眼睛看着阳阳,心中郁闷非常。 这个小屁孩是故意的吧? 又来一个搞破坏的? 第258章 暖阳 这日晴空万里,阳光带着暖暖的温度,照耀着大地。 寒冬里最舒服的莫过于这样的天气。 这个时候,一家人聚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磕着瓜子,品着点心,时不时的闲聊几句,最是惬意不过了。 宁家人此时正是如此。 他们没有刻意相约,却是前前后后整齐的聚在广康院中,众人围着几张小桌,打趣闲聊,其乐融融。 宁薇和齐玄宸最是会享受,他们一人一把躺椅,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嘴角噙着舒适的弧度,眯着眼睛沐浴在暖阳底下。 想到一个人待在屋里的阳阳,宁薇伸手摇了摇旁边躺椅上齐玄宸,轻声道:“你去将阳阳抱出来晒晒太阳吧。” “宁六,你又吩咐爷!” 齐玄宸慵懒的转过头,看见宁薇瞪大着眼睛,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回屋。 关于阳阳的奇症,宁浩鑫请教过徐老之后,便用银针将阳阳身上的水泡挨个戳破,上了些寻常的药。 阳阳如今全身包扎着棉布,自己无法动弹,只能让他们抱来抱去。 齐玄宸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空椅子,立即吩咐婢女:“再搬把躺椅过来。” “不用啦,我躺在姐姐旁边就可以了。”阳阳连忙说道。 齐玄宸眼睛一瞪,呵斥道:“小鬼,你多大了?男女授受不亲,清楚吗?” “我…”阳阳嘟着小嘴,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齐玄宸扬了扬眉,道:“别像小姑娘家家一样,爷可不吃这套。” “薇儿姐姐,哥哥好凶…” 宁薇连忙声援阳阳,她狠狠地瞪了齐玄宸一眼,道:“阳阳还小,你这么凶做什么?” 说着又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些位置,“让阳阳坐这儿吧。” “不行。”齐玄宸斩钉截铁的拒绝,抱着阳阳直挺挺的站在原处不动,郑重的说道:“这小鬼身板看着小,可他已经九岁了。宁六,你要注意男女之防。” “…”宁薇突然就被教训了,顿时一阵无语。 心想:我最该注意的是你齐玄宸才对! 她虽腹议良多,却是没有反驳齐玄宸的决定。 婢女搬来躺椅,宁薇吩咐她将躺椅放到自己边上。 这回齐玄宸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将阳阳放到了躺椅之上,自己则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躺下。 宁家人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悄悄的捂嘴偷笑。 二婶小王氏拉了拉杨氏的衣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们三个躺成一排,看着还真有些像一家人呢!” 这话要放在别家,那肯定是没人敢说的,可宁家却是不同。他们早就默认了齐玄宸与宁薇之事,自然也就没有那般忌讳了。 杨氏轻笑着点点头,道:“别的都不错,就是咱们薇儿实在是太小了些,这么早就定下,实在舍不得。” 小王氏摆摆手,神色有些不赞同,“大嫂说得哪里的话,姑娘家不就是图个好归宿么?早有早的好处。” 想想这话也有道理,杨氏点头道:“也对,我就是爱瞎操心。” 她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蔓儿比薇儿还大上一岁呢,弟妹你也该打算起来了?” 提到宁蔓,小王氏皱了皱眉头,“那丫头大大咧咧,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一般,要是她有薇儿一小半好,我也就省心了。” 杨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话就说差了,蔓儿那丫头不过是活泼了一些,怎得你这个做娘的还如此埋汰她?依我看蔓儿就很不错,比薇儿可省心多了。” “你也是个爱操心的,要我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把她管得太紧,你看我啥时候管过薇儿。” 小王氏向来将几个女儿管得极严。 在锦州时还稍稍好些,这到了京城之后,几乎从来不让她们出府,实在是有些过头了,杨氏正好趁此机会劝劝她。 小王氏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大嫂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是不想她们出去受了委屈。” 小王氏是被本家抛弃的女儿,且她本家就在京城,她自己倒是无碍,只是格外担心旁人奚落她的女儿们。 “弟妹你是什么身份?当然是宁家的二夫人,蔓儿他们几姐妹,可都是咱宁府的孩子,谁敢欺负她们就是欺负宁家。” 听到杨氏维护的言语,小王氏心中温暖异常。 “大嫂说的是,是我想得太多了。” 杨氏温婉一笑,看了看她的肚皮,道:“你这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当年我怀着薇儿的时候也是如此,易多思,易焦虑,再过段时日便好了。” 小王氏摸了摸微微有些显怀的肚子,颇有些羞涩的笑了。 妯娌两说了许久的话,太夫人却安静的坐在一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杨氏见她面上似有愁意,轻声问道:“娘在想些什么呢?今日似乎显少听到您的声音。” 太夫人回过神,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笑着回道:“许是太阳晒着舒服,有些犯困了。你们无需理会,说你们自己的去吧。” 杨氏点点头,没有再问,心中却暗自思量许久。 宁薇耳朵灵,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也忍不住暗暗思量开来。 齐玄宸将盘子里剥好的瓜子仁递给宁薇,见她深思恍惚,连忙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宁薇拿了几颗塞进嘴里,回头看了太夫人一眼,没有说话。 齐玄宸跟着她回头,看见太夫人一脸愁容,想了想,猜道:“再过不久便是年关了,许是担心你二哥吧。” “再不就是王家。” 宁薇听言,眼睛一亮,轻声回道:“应该是王家没跑了。” 王家如今还在锦州,年关将至,太夫人多年未见亲弟,心中挂牵也是正常的。 太夫人不说,应该是不想给儿孙添麻烦吧,毕竟宁家对王家已经足够好了,而王家还出了个不讲理的人。 “王家以前也是京城人士,老宅尚在,咱们将它买回来不就成了。”齐玄宸漫不经心的说道。 宁薇想到王雪柔之母极为难缠,摇了摇头,“听说王雪柔母亲不是个好相与的。” “宁六,”齐玄宸认真的转过头,稍稍凑近,轻声提醒:“去其糟粕,才能得其精华,你可明白?” 宁薇微微一怔,愣愣的看了他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伸手从桌上拿起一盘核桃递给齐玄宸,“我不想吃瓜子,想吃核桃仁。” “…”齐玄宸满头黑线,却还是拿起核桃夹子,奋力的开起了核桃。 宁薇见状,抿唇而笑。 她拿起瓜子仁想要喂给阳阳,阳阳却是不肯张嘴,她不解的轻声问道:“阳阳不喜欢吃瓜子吗?那你喜欢吃什么?” “喜欢甜甜的。” 以往因为身体原因,阳阳的吃食普遍清淡,鲜少吃到好吃的食物,说起吃的,他只记得甜甜的东西是好吃的。 宁薇眼中划过一丝心疼,正好巧竹这时送来了她做的吃食,里面有一盘子桂花糖。 她伸手拿了一块,转向阳阳,“张嘴,啊 ̄给你吃甜甜的。” 没曾想,阳阳却撇开了头,敛下眼帘,失落的说道:“我不吃,娘说我不能吃这些,吃了会很痛的。” 宁薇这才明白了阳阳一直只愿喝粥的原因,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那是以前,阳阳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忌口,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阳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宁薇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姐姐不会骗我。”阳阳连忙张开嘴巴,宁薇便将桂花糖塞进他的嘴里。 “好吃吗?” 其实她不用问也知道答案,看阳阳现在的小模样,活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就再清楚不过了。 她伸手再次拿了一块桂花糖,递到一直伸长耳朵注意着她的齐玄宸嘴边…… 第259章 活宝 “哼 ̄爷又不是小娃子。”见宁薇给他喂糖,齐玄宸立马摆出一副傲娇的神情。 宁薇笑道:“巧竹的手艺可不一般,你真的不吃么?” “你都这样说了,爷就尝一块。”齐玄宸扬了扬眉,一副恩赐模样的张开嘴。 “…”宁薇连忙将桂花糖塞进他嘴里,暗道:论口是心非,这厮几乎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还好她最是清楚齐玄宸的性子,若是她收回桂花糖,齐玄宸只怕是要郁闷许久了。 他一如前世般别扭的性子,宁薇不但不会反感,反而觉得这正是齐玄宸的可爱之处。 许多人都以为齐玄宸此人很难讨好,实则不然,在宁薇看来,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之人。 在别人面前他是个大男人,和宁薇相处时又像个大男孩,生活中的他有些幼稚,又有些霸道,可他办起正事来却毫不含糊,让人万分安心。 看着将糖含在嘴里,手中奋力为她夹核桃的齐玄宸,宁薇的笑容格外灿烂。 如今的宁薇,看齐玄宸只觉得哪哪都好,挑不出一点坏处,即便是旁人眼中的不好,在她眼里都是好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孙彩儿安静的坐着,用手支起下巴,怔怔的看着宁薇和齐玄宸相处的一幕幕,眼中露出艳羡。 神思恍惚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彬彬有礼的身影。 孙彩儿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了羞涩的笑意。 片刻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消失,眉宇间染上了愁绪。 晒了许久太阳,宁薇觉得全身暖洋洋的,甚至有些炎热,她解开披风搭在躺椅背上时,无意中看见了孙彩儿此时的模样。 孙彩儿就像一张白纸,喜忧全都挂在脸上,旁人一看便知。 宁薇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愁意。 自从齐玄宇刻意接近孙彩儿被孙白知晓后,孙白便勒令孙彩儿不许出府,私下里孙白也在留意人家,想要为她找个如意郎君。 孙彩儿向来以兄长为天,这次也不例外,老实的待在宁府多天,没有吵着要外出,看样子格外省心,可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齐玄宇外表风度翩翩,待人温和没有架子。 且自他的第一位王妃难产过世后,一直未娶,独自抚养已故王妃留下的儿子,深情而长情。 京城之地到处都传扬着他重情的说法。 不可否认,齐玄宇这样的男子,对孙彩儿这般简单的女子来说,的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毕竟孙彩儿看不清金玉之中的败絮,被表象迷了眼睛再正常不过了。 “小姐,顾家小姐递来了拜帖。” 从外头走进的剑眉,出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 听到剑眉的话,宁薇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瞟向齐玄宸,只见他一脸坦然,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听到剑眉所说之话。 宁薇满意的点点头,明知故问道:“我与她并无深交,她来做什么?” 剑眉笑了笑,轻声回道:“她可不是来见小姐的,拜帖上说是来拜访太夫人的呢!” “…”宁薇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顾媛倒是挺聪明的,知道宁薇不会理睬她,便拿拜访太夫人做幌子。 晚辈拜见长辈,若是再不搭理就有些过份了,也会显得宁府之人小家子气。 顾家在京城也属于大家族,想来这点面子太夫人还是会给顾家的。 “小姐?”剑眉不希望顾媛来宁府,她想知道宁薇会如何安排。 宁薇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无所谓的努了努嘴,“既然是来拜见祖母的,那我就不插手了,随她去吧。” “年纪老大不小了,老是出来蹦跶什么?顾家教女不严呐!”齐玄宸的声音悠悠传来。 顾家硬生生被他套上了教女不严之名! 宁薇:“…” 剑眉:“…” …… 京城大街上,赵宝全身灰扑扑的站在街口,眼泪汪汪的看着人声鼎沸的繁华大街。 “俺赵宝终于回来啦…”他神经质的大吼了一句,中气十足。 想起他前段时间的经历,赵宝忍不住拘了一大把辛酸泪。 还记得那天,他舒服的躺在仙乐阁中听曲,左右两边的美人儿,一个喂酒,一个喂水果,好不自在逍遥。 岂料,他正惬意之时,突然闯进几个壮汉。 二话不说便将他装进麻袋里带走了。 他再次见到阳光时,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原以为绑他的这行人是为求财,他倒是没有多么紧张,反正这种情况,只需给他们银两便会放人了。 只可惜,他猜错了。 这些人根本不是求财,他们是要折磨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赵宝确定,这些人就是故意抓他来折磨的! 这些天,赵宝被拘在一处还在建造的山庄里,每日被壮汉们逼着干体力活。 每天和泥,抗砖,盖房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原本他以为,他一世都要在这种折磨中渡过,他都已经认命了,甚至融入了造房工人们的圈子,还学会了工人们那不知何处的乡音腔调。 不料,今日一早,他精神抖擞的起床干活,刚走出门口,便再度被人用麻袋套上了。 随后,他又被人丢回了京城大街的一个角落。 最让他郁闷的是,丢就丢吧,这些人还不给他解掉绳索,等他挣出麻袋,已经是午间十分了。 赵宝抹了把辛酸泪,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皮,看着路边的馄饨摊子咽了一口口水。 他摸了摸衣兜,没有找到一个铜板,忍不住骂道:“天杀的,让人做工还不给工钱,那李狗子每月还有五两银子呢!凭啥轮到俺…阿呸…轮到我就啥也不给?” “哎 ̄看来是个被骗去做苦力的可怜人。” 馄饨摊老板是个善良的人,见赵宝如此凄惨,心生不忍,下了一碗馄饨递到赵宝面前。 “年轻人,吃吧,吃饱有力气了,再去找份正经活计好好干,这年头肯卖力饿不死的。” 赵宝接过碗,感觉心里暖暖的,“大爷,你真是个好人,等俺回府有了银子,一定会感谢你的。” 说完便习惯性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哎 ̄原来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还回府呢!难怪被人骗了,真是可怜哟!’老板神情悲悯的摇着头,转身走开。 吃完馄饨,赵宝徒步穿过外城,回到郡主府。 他如今身体强壮了不少,这才可以徒步回府,若是换了以前,他肯定是没有这么多气力的。 晴安郡主见他如此模样,诧异不已。 “儿啊,你朋友不是说你去做买卖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莫不是遇到山匪抢掠了?” 赵宝微微一怔,心中明白了几分,难怪京城无人发现他失踪了,原来就连他娘也没有发现。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我被人抓去干了好多天的苦力,你居然还以为我做生意去了。你也不想想你儿子我是那块材料吗?” “有道理,”晴安郡主不假思索的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立即瞪圆了眼睛,“什么?被人抓去做苦力?是谁那么大胆,快说是谁,老娘要去掀了他的窝!” 晴安郡主的声音尖利无比,几乎要将赵宝的耳膜刮破,他郁闷的提醒道:“娘你就不能小声点吗?” “我在自己家里,为啥要小声?” 晴安郡主继续大声逼问道:“快说,到底是谁把你掳走的?” 赵宝挖了挖耳朵,无奈的回道:“我哪里知道,只知道是被人掳去了北山。” 说道这里,他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娘,原来北山有温泉眼呢!掳我的那些人就是在北山建温泉庄子的,还好我机敏,假装不知道自己在哪?哈哈,其实我早就发现那里是北山了。” “真的吗?那我们不是发财了,咱们家北山的庄子可不小呢!” 晴安郡主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赵宝:“…” 听到晴安郡主的话,这才记起,他已经将北山庄子给卖掉了。 “那个…娘,咱们在北山没有庄子。” “怎么没有,那可是皇上赐给我的嫁妆之一呢!以前我还看不上,原来好运在这呢!”晴安郡主喜滋滋的说道。 “娘…那是以前,现在…你没有了…” “为啥?庄子还能跑不成?” “反正就是没有了…” “…” “娘,钱财乃身外之物,你无需太过在意。” “…” “比起庄子,你的宝贝儿子还是比较重要的,对吧?娘。” 晴安郡主提起裙摆,大步跑了出去,拿起墙角的扫把,边往屋里跑,边大声嚷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把庄子卖了?啊?你胆子不小嘛,看老娘不打死你…” “娘,你别激动啊…听我解释…” “先让老娘打死你再说…” 郡主府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半个时辰后,母子俩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赵宝身上一片狼藉,外衣被撕成条状,脸上又青又紫。 晴安郡主也毫不逊色,她发髻松散凌乱,尊贵得体的毛皮大氅秃了大半,脸上妆容模糊,手里的扫把更是只剩下光杆了。 可见她这次是真的发狠了。 “哇 ̄”她突然哭了出来,断断续续道:“赵宝你这个…败家子…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嗷 ̄我不活了,嫁妆丁点都不剩了,还…还活着干嘛…” “…”赵宝最怕晴安郡主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劲头。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知道这种状况光是靠哄肯定没用,仔细琢磨了片刻,他贼眉鼠眼的说道:“娘,那庄子卖都卖了,咱们也不能抢回来。但是那新建的宅子咱们可以想办法拿到手呀!” “有什么办法…呜呜…咱们没权没势的,你爹又是个爱清静的,哪里来的办法…” 晴安郡主越哭越来劲,大有停不下来之感。 赵宝连忙出声说道:“咱们可以去侯府求助啊,他们掳我做苦力那么久,咱们可是苦主呢!” “再不然咱们去京兆府告状也行啊!” 赵宝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极好。 晴安郡主听言,眼睛一亮,立马止住了哭声,“哎哟!我的好儿子哟,怎么被绑了一阵,变得这么聪明了,看来被绑票还是有好处的嘛!哈哈 ̄赶紧的,咱们这就去侯府。” 赵宝:“…” 晴安郡主走到赵宝面前,怜爱的摸了摸赵宝的脸颊,疼得赵宝抽起了凉气。 她想了想,道:“娘去换身衣裳,你就别换了,现在这样子挺好,够惨!” “…”赵宝突然觉得他肯定不是亲生的! 看来应该找个时间去问问爹才好!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盛装打扮的晴安郡主,领着凄惨兮兮的赵宝,来到侯府门前。 下了马车,母子俩收起方才雄赳赳气昂昂的声势,苦着脸敲响了侯府大门… 第260章 怒火 赵宝母子在侯府痛诉委屈之时,齐玄宸和宁薇换装来到了王家老宅,今日夏晌正好是顾媛来拜见的时候,他们正好躲开此女。 要说王家,放在以前那也是个大家族,族人近百,子嗣丰裕,在京城颇有脸面。 家族之中向来是以能力最强的为主,当年太夫人娘家正是王氏一族的主脉。 时过境迁,王家人获罪流放之后,族人们生怕受到牵连,纷纷避嫌。 王家流放之前,有精明的族人找到王老爷子,以十两银子的价钱,买走了这座内城老宅。 十两银子换一座京城内城的大宅,说起来还真是一件奇事。 想当初,这件事可是引起了好些人的艳羡,大伙儿巴不得都有一个这样慷慨愚蠢的亲戚。 其实,王家老爷子倒也不是真的愚蠢好骗,他只是清楚历来流放之家无回京先例,是以他觉得自己会客死异乡,留着老宅也没有用处,本就打算将老宅赠给族人。 只是,王家族人无一例外,全是扶不起的刘阿斗,不到三年便用宅子换了大笔银钱,逍遥享乐去了。 散尽家财之后,王家族人在京城无处容身,最终只得离开京城,不知搬迁去了何方,消息全无。 “到了。” 宁薇掀开马车窗帘,看着由远而近的宅子,脸上露出笑意。 这座宅子就是养育祖母长大的地方。 祖母说过,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有着她许多年少时的回忆。美好的,痛苦的,这些回忆影响了她的一生,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祖母定然也想再来此处一观吧? 宁薇暗暗责怪自己没有早日将此宅收回。 齐玄宸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发顶,眼神宠溺。 “几经转手,这里如今被一个姓朱的商贾买去了,听说此人贪财无比,想来是不好说话的,说不定会被坑上一笔。” 宁薇抿了抿唇,回道:“那也没法子,总不能以身份压人吧。” 齐玄宸点点头,率先下了马车,继而如常伸出手,将宁薇扶下马车。 车夫则机灵的去了门边叫门。 门还未开,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 宁薇无所谓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之时,见到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男子下了马车。 在见到干瘦男子的那一刻,宁薇的眼神徒然凌厉,眸色渐渐有些发红,全身抖如糠筛。 齐玄宸察觉了她不对劲,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旋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边看,一边低头,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这是什么人?” “阿宸,这人有份害我澈儿。”不只是有份而已! 宁薇抬起头,眼中泛泪,沉重的声音里,有着汹涌的仇恨和无尽的委屈。 前世霞妃帮宁薇找回了澈儿的尸首,与澈儿尸首一起带回的,还有这个干瘦男子。 宁薇见到澈儿尸首之后,便抱着澈儿的尸身晕倒了。 醒来之后,霞妃告诉她,之前那个干瘦男子,便是禁锢澈儿之人。 宁薇怒气攻心,只想灭那人九族,霞妃却早已处置了那人。 说是把他五马分尸了,宁薇却没有亲眼见过,不知真假。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极为相信霞妃,并未怀疑她所说之话。 从那时起,她一心灭了和宁沛芷有关的一切,仇恨全然将她支配。 她不管不顾,杀人如麻,只要与宁沛芷有关的,她通通都没有放过。 那时候,她对刑法了如指掌。 砍头是最利落的,活剐是最磨人的,剥皮是最残忍的,蒸刑是最恶心的。 那个时候的她,如同一个阴间爬出的死人,见者生畏。 说实在的,没能亲自处置这个干瘦男子,一直是宁薇心中的遗憾。 今生,她也曾让伍夫子留意此人,可她对此人一无所知,连长相也只是匆匆一瞥,伍夫子根本无从查起。 虽说记忆十分模糊,可方才看见此人之时,她却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看来,今生她注定要出了这口怨气! 齐玄宸听到宁薇说的话,沉沉的看了那男子一眼,二话不说牵着宁薇的手,回到了马车之上。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身上凌厉的气势却是显露无疑。 他温柔的扶着宁薇在马车上坐好。 宁薇回过头看向他的脸。 只见此刻他一脸冷凝,脸色铁青,瞳孔中满布阴云,薄唇紧抿,唇角微微向下,泄露出凛凛杀气。 宁薇知道,他怒了。 齐玄宸不管何时何地都鲜少发怒,他即便是心中怒了,脸上也还能噙着笑意。 他如此毫不掩饰的发怒,宁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阿宸…”宁薇主动坐到他身边,轻柔的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 齐玄宸将目光转向她,深深的闭了闭眼,沉声道:“爷恨自己,若不是爷无用,你们母子也不会那般凄惨,澈儿他…” “不要说了,”宁薇站起身,抱住齐玄宸的脖子,“这一世你要保护好我们,如若不然,我便带着澈儿躲起来。” 她没有劝齐玄宸他,因为她知道,齐玄宸需要的不是劝慰。 果然,听到宁薇此话,齐玄宸脸色恢复了一些,他搂住宁薇的腰身,将脑袋靠在她怀中,没有说话,眼神中的坚定无可撼动。 车夫见两位主子上了马车,眼珠一转,停下了敲门的动作,说了一句走错地方了,便在瘦弱男子狐疑的目光中赶着马车离去。 …… 齐玄宸从后院进到宁府,走回广康院途中,正好遇见前来拜见太夫人的顾媛。 因为急着回府,他并未卸掉脸上的伪装,是以顾媛并未认出他来,只以为是宁家之人,十分有礼的微微扶了扶身,便要随婢女继续往前走。 原本齐玄宸并不想搭理顾媛,可谁叫她好死不死遇上齐玄宸呢! 恰巧他今日十分不爽,又恰巧顾媛这个人和他有旧怨。 “你,站住!”只见他陡然停下脚步,叫停了顾媛。 顾媛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是客,便回过身,微笑着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齐玄宸不耐的移开目光,往四周看了看,正好看到一队巡逻府兵走了过来。 他勾了勾唇,指了指府兵,道:“你们,将这个人给爷赶出去!” 侍卫们顿时面面相觑,这人是谁啊?为何要他们赶走府里的客人? 顾媛更是满头雾水,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面黑的公子,使得他一开口便是如此无礼的驱逐。 她委屈的咬着嘴唇,看向齐玄宸轻声问道:“不知我哪里得罪了这位公子?还请公子明示。” 齐玄宸神色愈发不耐,他眉头紧蹙。 气势如厚重的大山一般袭来,压得在场众人透不过气,双腿打颤。 大伙儿纷纷猜测此人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宁府如此放肆! 若不是年纪对不上,他们估计会以为是天子驾临,毕竟这样骇人的气势,在他们心中也只有天子才会拥有。 丝毫没有被气势影响的宁薇,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低着头乖巧的站在齐玄宸身后。 只有她清楚,齐玄宸这哪里是什么气势,分明是内力外放嘛! 一个人的气势就算再盛,也不可能让人憋得脸色青紫呀! 又不是在肃穆森严的环境之中,若是在那样的环境,又面临死亡那还说得过去。 只不过,宁家府兵训练有素,他们只听宁家人的命令,纵是齐玄宸‘气势’无比骇人,他们也坚持着站在原地,没有听他的吩咐。 而顾媛则花容失色,半靠在婢女身上,腿脚早已瘫软。 要不是齐玄宸不想碰到她,只怕早就将她丢出去了。 眼看众人僵持住了,宁薇郁闷不已,她抬起头四处乱看,想要找个能解围之人。 这时,宁蔷推着齐玄宥从拐角处出现,她欣喜的眨了眨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道:“咦 ̄那不是三小姐和姑爷么?” 为首的府兵听言,立即转头看去,眼中也露出欣喜之意。 他看了看齐玄宸,立即转身跑到宁蔷和齐玄宥面前。 顾媛见状,心中一喜。 总算可以摆脱眼前这个可怕的黑脸男子了…… 第261章 麻袋 见今日的日头极好,宁蔷这才推着齐玄宥来花园走走,晒晒太阳。 没曾想还未到花园,便有府兵过来求助。 夫妻俩颇为不解的来到僵持的这处,目光在齐玄宸和宁薇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随后,他们忍不住齐齐扶额。 哎 ̄把自己弄成这般黢黑的模样,难怪连府兵都认不出来,真是… 顾媛定了定心神,勉强站直了身体,走到齐玄宥面前行了一礼,委屈兮兮的说道:“顾家之女顾媛见过恭郡王殿下。” “恭郡王殿下,我…” “原来是顾家小姐啊,”齐玄宥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清的说道:“顾家小姐入府不足片刻,便已经在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真是好本事呢!” “我…”顾媛见他误会了,连忙想要出声解释。 齐玄宥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听说顾家小姐是来拜见太夫人的,太夫人向来爱清静,你如此闹腾实在不适合见她老人家,顾家小姐请回吧。” “来人呐 ̄把顾小姐请出府去!” 顾媛这下可就傻眼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恭郡王便认定她闹事了,甚至还毫不客气的将她赶出宁府! 她心有不甘,不服气的说道:“你堂堂郡王,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指责于我,道理何在?我在怎么说也是递了帖子,宁家太夫人允…啊…” 顾媛话未说完,眼前却是一黑,大叫了一声过后,她意识到自己被套进了麻袋当中。 宁家众人:“…” 方才影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用麻袋将顾媛兜头套下。 动作流利的将顾媛整个塞入麻袋之中,潇洒的倒拎过来,绑住口子,旋即又在宁家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迈着从容的脚步,扛着疯狂挣扎的顾媛走远。 一切来得无比突然,结束得也无比快速,恰似幻觉一般,让众人呆若石雕! 顾媛带来的婢女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追着影的脚步而去,边追边大声喊道:“快把小姐还给我…” 影脸上带着面具,别人不认得他,齐玄宥和宁蔷还有宁薇却是认得的,他们知道影会这样无所顾忌的现身,肯定是得了齐玄宸的授意。 齐玄宥和宁蔷瞪大了眼睛看向齐玄宸,“六…” 齐玄宸嘴角泛起一丝愉快的笑意。 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敢用麻袋套爷,爷也要让你尝尝被麻袋套的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被麻袋套过,齐玄宸今生对麻袋这个东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 估计就因为如此,他才总是用麻袋对付他讨厌之人。 比如王雪柔,当初他将王雪柔送去窑子,就是用麻袋将她绑去的。 还有就是赵宝和顾媛了。 当然,相比另外两人,齐玄宸对赵宝倒是没有那么厌恶,他将赵宝绑走完全是想恶整他一番,顺便帮他强健一番身体,毕竟宁薇曾点名让他扶持赵宝嘛! 事实上,齐玄宸觉得他的改造效果还是不错的,起码赵宝如今看起来阳刚了一些。 看来是该找个时间和他正式谈谈了。 齐玄宸此时还不知道赵宝已经去侯府告状了。 若是他知道了赵宝的所作所为,不知会是何反应? “咳咳 ̄”看着众人呆愣的眼神,齐玄宸干咳了两声提醒他们回神,“爷还有事,先走了,宁六别傻站着了,快跟上。” 说着便拔腿往广康院而去。 “三姐,三姐夫,我先走一步了。”宁薇打过招呼,也快步离开。 齐玄宥和宁蔷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我们也走吧。”齐玄宥浅笑道。 宁蔷温柔的点点头,走到木轮椅之后,推着他缓缓迈步。 齐玄宥轻声道:“今日觉着腿脚比昨日有力了许多,不若等会你扶着我走走看?” “嗯,好。”宁蔷温声问道。 她脸上有着些许欣喜,却不会太过兴奋,似乎已经将此事看得极淡了,其实她还是一如既往希望齐玄宥早日康复,只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对,她被齐玄宥的性子感染,耐心了许多,心态也平和了许多。 宁薇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意。 …… 影将顾媛丢到了顾府马车之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潇洒转身离去。 经过追来的婢女身边时,还把婢女吓得心惊胆战。 他想了想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告诉你家小姐,以后若是再敢来宁府,下场都会如今天一样。” “奴…奴婢知…知道了。” 婢女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应了话,等影走远,才敢移步跑向马车。 “快点解开我…快来人呐…呜呜…”麻袋中的顾媛不停的哭喊。 婢女连忙颤颤巍巍的将麻袋解开。 顾媛立即伸出脑袋,只见她哭得异常委屈,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糊成一片,活像一只在泥地里打过滚的小花猫。 婢女看着心疼不已,她执起手帕替顾媛擦了擦脸颊。 眼泪汪汪的说道:“小姐,你受苦了,咱们再也别来宁府了,这里太恐怖了,方才那人像是要吃人一样,太吓人了。” 顾媛抽搭了几声,不甘心的说道:“可是六皇子在宁府呀,我怎么能不来呢?” “小姐,你就算去了宁府也见不到六皇子,又何必…” “我不管,说不定能碰上呢!”顾媛听不进去劝告,她打断了婢女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好,他肯定会留下我的。” 婢女听言,只得无奈的暗自叹气。 顾媛抓住她的手,抽抽搭搭的问道:“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皇上不肯为我做主,辰妃娘娘也不理我,大家都不管我,我可怎么办啊?呜呜…” 婢女为难的低下头,她不过是个下人,连主子都无能为力之事,她能有什么办法? “呜呜…” 顾媛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她松开婢女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小姐,你别哭了,万事总有解决办法的。” 婢女劝不住顾媛,急得团团转。 突然,她急中生智,拉住顾媛的手,急咧咧的说道:“小姐,你可以去找老夫人哭诉啊,老夫人最是疼你,她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不会的,祖母她老人家早就对我失望了。”顾媛连连摇头。 婢女想了想,又道:“老夫人最是心软,说不定你多求求她,她会帮你呢!” 顾媛眼睛微亮,虽说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总算是有了方向,她抹了抹眼泪,对车夫大声道:“回府。” …… 剑眉站在广康院门口,见影过来连忙迎了上前。 “老大,两位主子在正厅等着你呢!” “嗯。”影看了剑眉一眼,不自觉的想摸摸鼻子,却摸到了脸上冰冷的银质面具。 剑眉抿嘴一笑,道:“咱们快些进去吧。” “嗯,”影和剑眉肩并肩走进广康院,安静了片刻,影没话找话的说道:“星海那小子当差还上心吧?” 剑眉莫名其妙的转头看了看他,“星海一向都很上心呀!” “咳 ̄也是。” 影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愚蠢,懊恼的闭上了嘴巴。 剑眉笑了笑没有当作一回事,想起上次影中毒之事,关心的问道:“老大你上次所中之毒,没有大碍了吧?” “已无大碍。”影的下巴线条柔和了一些。 “没事就好。” 剑眉说完这话,两人已经来到了正厅门口,是以两人都没有再次开口说话。 两人走进正厅,齐玄宸立即沉声说道:“影,明天天亮之前,把王家老宅门口遇到的那人底细交给爷。” “是!”影立即郑重应道。 影走后,齐玄宸闭上闪着冷光的桃花眸,手指轻轻地叩着膝盖,半靠在软榻上小憩。 宁薇和剑眉看着他此时的模样,脑海中却同时冒出一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第262章 魔爪 清浅的夜色弥漫,窗外红梅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美感。 宁薇站在窗前,见一支俏丽的红梅悄悄钻进窗台,她轻抚几下,微微一笑,脸庞更显艳丽。 伸手将红梅推出窗外,宁薇关上窗子,走到书桌面前。 剑眉将洒金笺画纸铺好,好奇的轻声问道:“小姐今日想画什么?” 宁薇执起笔,将笔端顶在下巴处,思考了片刻,莞尔一笑,道:“画人。” 寥寥数笔,一个半卧着的人形跃于纸上。 ‘原来是主子啊。’剑眉认出画中之人,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促狭的神情。 她想了想,从书桌旁的柜子里找出紫色的颜料粉末,倒出一些加水搅拌成深紫之色,随后又找出几种颜色。 宁薇酷爱作画,她拥有的颜料也是极为齐全的。 这些颜料粉末,是含翠早前用花朵为主材料精心制成,和水研磨开来,隐隐散发出悠悠香气,沁人心脾。 宁薇闻到香味,抬头对剑眉微微一笑,继而再次低头作画。 渐渐的,画中之人愈发栩栩如生。 洒金笺上,他慵懒而卧,姿态雍容随意,一手握着宁薇绣的并蒂莲荷包,一手搭在膝上,身上宽大的紫袍间隐隐透着点点金纹,更显尊贵。 再看他的模样,鬓如刀裁,眉若芝墨,桃花眸半阖着,眼尾略微弯出一道迷人的弧度,让人不禁想象,他若是睁开眼,会是何等的迷惑人心! 宁薇再度执起笔,蘸上一些浅红,勾勒出他淡淡的薄唇。 他的唇看似薄情,在宁薇笔下却隐隐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温暖,恰到好处! 此画已成,宁薇提起笔,目光有些呆愣的停在纸上,久久无法移开眷恋的目光。 剑眉见她如此,忍不住捂嘴偷笑,“小姐每日都与主子相对,怎的还对着画像愣神了。” 宁薇回过神来,脸颊立即染上薄红,抬头狠狠地瞪了剑眉一眼。 剑眉‘噗哧 ̄’一笑。 这一眼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反倒是让剑眉觉着她异常娇嗔,小女儿姿态十足。 “剑眉你越来越不学好了。”宁薇的脸色愈发红艳,她低下头不满的小声嘀咕。 剑眉连忙抿嘴止住笑容,“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着又忍不住低头偷笑。 “…”宁薇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待剑眉叫来热水,宁薇净了手,再次看了一眼齐玄宸的画像,道:“时候不早了,歇着去吧。” “诶 ̄”剑眉笑眯眯的退下。 宁薇抿嘴一笑,穿过屏风,上塌歇息。 她闭上眼睛,想起白天遇到的干瘦男子,心中还有恨意,却还算平和,想起澈儿也没有像以前那般以泪洗面。 她知道怨气要出,仇要报,但无谓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在慢慢放下了。 这样也好! 毕竟,一个沉浸在痛苦回忆中无法自拔的人,又如何能够得到幸福? 宁薇睡得迷迷糊糊之时,齐玄宸熟门熟路的撬开窗子,跳了进来。 他想着白天那人,恨得牙痒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身来找宁薇了。 他放轻脚步径直往宁薇的床塌而去。 经过书桌时,他闻到了一抹淡淡的花香,知道肯定是宁薇又画了新的画作,好奇的转到书桌后查看。 看到宁薇笔下的自己,齐玄宸嘴角现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他想了想,执起笔蘸上还未凝固的淡墨,微微低头,借着仅剩的几支蜡烛光芒,认真的在画上添上些什么。 迷糊间,宁薇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可又迟迟没见他有动静,昏昏欲睡的她没有多想,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乡。 齐玄宸填好画卷,便立即来到宁薇床前,见她呼吸平稳,知道她睡着了,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正欲离开之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她是爷的娘子,爷为何要离开? 他勾了勾唇,随手将袍子解开,看了看屏风上宁薇的衣袍,笑眯眯的走过去,将袍子挂在宁薇的衣袍边上。 随后,他将衣物一件件褪下,一样样挂好。 仅穿着白色中衣,来到宁薇床前,扬起下巴神色从容上床,钻进宁薇的被子,将宁薇一把捞到怀里。 ‘嗯 ̄’ 睡梦中,宁薇动了动发出了些许声响。 齐玄宸立即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可能觉得,他这样做,宁薇就没办法赶他走了。 安静了片刻,他发觉宁薇并未被他吵醒,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将揽住宁薇的手紧了紧,眼睛满足的眯起。 也许是他将宁薇抱得太紧,宁薇又动了动身子。 齐玄宸不想将她吵醒,连忙松了松手臂,没曾想他过于紧张,一不小心碰上了一团柔软。 他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毕竟这处他已经垂涎许久,毕竟前世他与宁薇的亲密接触,依然历历在目。 每每想起,他都心神激荡无法自持! 从碰上的那一刻起,齐玄宸脑袋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格外急促,他的手更是悄悄的停在那处,轻轻收紧。 宁薇的丰腴让齐玄宸全身僵硬,美妙的触感让他的内心泛起了惊涛骇浪。 要不是担心宁薇醒来将他赶走,他早就想有别的动作了。 背对着齐玄宸的宁薇,脸颊透着潮红,呼吸愈发沉重,她突然翻了个身,把脑袋钻进齐玄宸怀里。 齐玄宸终于意识到她醒了,不过他还没有蠢到去揭穿她。 嘴角微微上挑,他满足的搂着宁薇渐渐睡去。 两人嗅着彼此的味道,相依而眠。 一夜无梦。 清晨,齐玄宸醒来,紧张的揽了揽宁薇,感觉到她还在自己怀中,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呢!原来是真的。 齐玄宸心里美到不行。 他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宁薇,想起昨夜那突如其来的触感,心生邪念。 娘子睡得那样熟,轻轻的摸一把,应该不会醒吧? 应该不会的。 这样想着,他悄悄的将魔爪伸到宁薇胸前,靠近靠近,再靠近… 眼看就快接近了,他紧张地眯起桃花眸。 睡梦中的宁薇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邪念,她悄然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齐玄宸将手覆上她的胸口。 齐玄宸感受着那美妙的触感,神情正惬意得不行。 只见宁薇缓缓抬起头,阴森森的出声:“齐玄宸!” “…”做坏事被抓包,齐玄宸呆呆的愣住了。 “你醒了,宁六。”他自然的收回手,尽量装出从容的模样。 宁薇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登徒子,流氓,以后再也不要让你进屋了。” “…”这下坏了,齐玄宸连忙梗着脖子,说道:“爷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就挨上了…是…是你那里挤着爷了,没错,就是这样,不是爷的错!” 宁薇:“…” 还挤着他了呢!这厮真会脱罪,嫌挤你倒是别来我屋里啊!自己一个人睡不是很宽松么? 她满眼防备的看着齐玄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以后再也别想上我的床!” 说出这话之后,宁薇察觉了话中歧义,脸颊迅速窜红。 “你是认真的?”齐玄宸眯着眼睛问道。 宁薇以为他生气了,顿时火冒三丈,她蹭的一下坐起身,强硬的说道:“没错,就是认真的,难道我还跟你个登徒子开玩笑不成!” “宁六,你在刺激爷,可想好后果了么?” 齐玄宸眼中的光芒愈发危险。 “哼 ̄”宁薇瞥了他一眼,毫无畏惧之感。 她才不相信齐玄宸能对她怎样呢! 宁薇这是有恃无恐了,亦或者说是侍宠生娇!不管怎么说,齐玄宸对她就是没有威慑力的。 不过,在相公面前如此倔强,真的是件好事吗?很快宁薇就尝到了下场! 只见,齐玄宸突然虎扑上来,一把将宁薇按倒在床上… 第263章 杀意 “啊 ̄” 惊呼之声还未彻底响起,便被男人全数吞入了腹中。 宁薇徒劳的挥舞着双手,奋力的想要挣脱齐玄宸的桎梏,可她那细胳膊细腿,怎么可能是齐玄宸的对手? 不到片刻,她便无力的臣服在齐玄宸身下,任由他胡作非为。 齐玄宸扬起手拉过被子将两人牢牢盖住。 随后,一阵布天盖地的缠绵向宁薇扑来,震得她身子发软。 这下子,手脚当真是疲软无力了。 有些闷热的锦被之中,两人的气息相融,额角升起暧昧的薄汗。 齐玄宸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深吻,让宁薇感觉自己像一片轻柔的羽毛,飘飘荡荡,置身云雾,无法着地。 还以为齐玄宸会趁机好好占便宜,宁薇甚至在想,要不就让他摸一把算了,前世他睡觉都摸着,今生给他摸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齐玄宸把她压在身下之后,没过多久便手脚僵硬,乃至全身僵硬。 雷声大雨点小,最终齐玄宸再次弓着身子,落荒而逃!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每次对着宁薇,他的邪念就像燎原野火一般猛烈,但理智又告诉他,宁薇还小,他不能做伤害她的事。 其实,小小年纪就失了清白的女子数不胜数,可齐玄宸不想让宁薇变成那样,他是最想保护宁薇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伤害她? 所以齐玄宸每每经不住诱惑靠近宁薇,又每次在欲望快烧昏头的时候,撤身而逃。 宁薇倒是无妨,他却是叫苦不迭。 明明世上唯一的美味就在面前,他却只能浅尝辄止,这种感觉要多折磨就有多折磨! 可即便明知最后要承受折磨,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往上靠! 齐玄宸火速套上衣袍,弓着身子走到床前,在宁薇额上印上一吻,又用幽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后立刻转身离去。 再不走,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宁薇懵懂的躺在床上许久才找回理智,想起齐玄宸方才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 活该!谁让你自己没事乱点火?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 宁薇前世今生只有齐玄宸一个男人,她不清楚,齐玄宸的自控能力在男子当中,已经是最为强悍的了。 若是方才换了其他男子,只怕她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亏得她还腹议齐玄宸不懂自控,当真是六月飞霜呢! …… 齐玄宸冲进广康院,推开向他迎上来的影,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浴房方向。 影自身虽没有相关经验,但是身为影卫他接触的此类事情不少,甚至就在昨夜,他亲眼观看了一夜的男女苟合,是以一眼便看出了齐玄宸为何会如此。 其实也不难看出,主子此时才回房,属下又说主子昨夜没有出府,去了哪里一目了然。 他想了想今日要办之事,点点头,暗道:主子这个时候才逃回来,看来昨夜是睡好了,起码今天有精神办事了。 一阵漫长的等待过后,影终于看见齐玄宸从浴房走了出来。 影正欲开口说话,齐玄宸挥了挥衣袖,率先问道:“那人与霞妃母子有没有关联?” 干瘦男子是折磨澈儿的主犯之一,他恨不得将那人立即挫骨扬灰。 昨日之所以强忍着没有动手,完全是因为想要知道,霞妃母子在这件事情当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大齐国严令禁止**之风。 一旦察觉有人好此歪风之人,必定会施以重刑。 但世上之人形形色色,苍苍烝民,各色人等应有尽有,人的欲望无限,即便律例再怎么严明,也无法全然禁止某些人在暗中苟且。 是以,坊间不免存在着一些隐蔽的肮脏之所。 这其中不乏以幼童待客之地。 但凡这样见不得光的地方,往往都极为难寻,他们行踪隐蔽,时常改变位置,纳客慎重,不是相熟之人不会招待,想要找到他们难上加难。 齐玄宸听宁薇说过澈儿身上的伤痕之后,便怀疑澈儿是被人送去了那种地方。 而那名干瘦男子,必定与那处脱离不了关系! 齐玄宸这次不止要将他一人挫骨扬灰,还要将京城暗中行此事之人连根拔除,为澈儿报仇雪恨! 而他之所以怀疑霞妃母子与此事有关,也是有些根据的。 在他看来,前世的宁沛芷的确有手段有心机,但她一直生活在侯府的护荫之下,不应该知道此等隐秘之事。 毕竟以齐玄宸对侯府的了解,侯府并未涉及**之事。 那么,宁沛芷是如何找到这等连他都找不到的场所的? 而且,不只是他找不到,就连当时已经称帝几年的齐玄瑄也找不到。 可霞妃一个毫无权势的后宫女子却找到了,若说她不知道其中内情,实在也太过荒谬了不是吗? 他很有理由怀疑,霞妃母子必定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甚至觉得,恋童背后的正主,就是他们母子! 齐玄宸想到此处,眼中划过一道厉芒。 若是让他证明了澈儿之事与他们有关,他必定不容许他们存活于世! 就算是背上嗜兄之名也在所不惜! 他的杀意太过明显,影看着都觉得不寒而栗,他连忙将查出之事,禀报给了齐玄宸。 他道:“那名干瘦男子名叫朱黔,并非京城人士,从事丝绸买卖生意,每年两次从蜀地运来上等丝绸,以高价卖出,收益颇丰。” “朱黔与贤郡王府并无直接联系,但属下查出,朱黔有一处销货的渠道,正是贤郡王府布料采购的其中一处。” 听到此处,齐玄宸的神色愈发冷硬。 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贤郡王府采购布料之人名为丁海,他在那家店铺采购多年,却与供货之人朱黔毫无交集,就算遇到也从未有过攀谈,这一点很是可疑。” “哼 ̄欲盖弥彰!”齐玄宸冷哼了一声,心中更加坚信之前的想法。 试问打理一府采购之人,哪个不是圆滑事故之辈? 他们这种人哪有不与供货之人攀交情的道理,毕竟搭上供货之人,其中的油水可是极其丰厚的。 这也是许多大户人家管事在人前如此风光的原因,乃不折不扣的潜在规则。 毕竟府中就算待遇再丰厚,也比不上他们随手捞回的油水。 懂得御下之人都明白,想要牛耕地就要给牛吃肥草的道理。是以大多主家对于这种事,见怪不怪,只要不过火,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曲起手指在桌面轻叩了几下,齐玄宸抬头看向影。 “朱黔此人除了做丝绸买卖,还有没有别的生财途径?” 顿了顿,继续问道:“还有他的银两去处又在何方?” 影原本就想说这个,见齐玄宸发问,立即拱手回道:“朱黔此人交友甚广,为人慷慨,只要身上有银子便大肆请人饮宴。” “但众所周知,他家有悍妻,他又是个惧内的,是以他赚来的银钱,多数交给了妻房保管。” “她有妻房?”齐玄宸眉峰蹙起。 影点点头,“他并无妾室,只有一妻,此女长相身段皆妖娆妩媚,他平日里极为疼爱此女。” “有人说,因此女难孕,他经常买小儿玩意儿回府,以求哄此女安心,甚是贴心,此事在他交集的圈子里,传成一段美谈。” 听到此处,齐玄宸瞳孔微缩,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影的神情陡然慎重起来,见齐玄宸如此反应,他意识到,此事或许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琢磨了片刻,继续道:“属下还查出,朱黔之妻也并非京城人士,她是被朱黔从蜀地带回的,来路未明。” “只不过…” 第264章 龌龊 影略微犹豫了一番,说出自己的猜想:“属下暗自观察一夜,觉得她不是正经女子。” “且昨夜朱黔未曾回房,此女便与府中管事私会一夜,在房中行苟且之事。” 说到这里影撇了撇头,颇有些不自在。 齐玄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喃喃道:“看来这个朱黔暂时还不能砍了。” “从今日起,朱黔夫妻俩不论去哪都要查,和他们有所接触之人也一样,哪怕他们去集市买一颗菜,也要将卖菜之人的祖宗三代查清楚。” 他眸色愈发浓如深潭,看向影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两个与**之风有关。” “主子?”影听到这话,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齐玄宸。 他原以为齐玄宸让他查朱黔,是因为朱黔得罪过宁薇,实在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龌龊事。 近两年,大齐偏僻的乡镇,偶有长相出彩的男童失踪,虽然因为失踪之人不多,此事未曾引起重视,但身为齐玄宸的影卫,影是知道一些的。 也有人曾经猜测,这些男童是被人掳走做了**,只是并无真凭实据。 是以一听齐玄宸此话,影立刻想到了男童失踪一事。 只是京城城门素来把关严苛,他并不认为这两件事会有联系,只是以他周全的性子,必定会关注此事。 见他神情愈发郑重,齐玄宸知道他已经足够重视此事了。 斟酌了片刻,沉声道:“光凭两个外乡人不可能成事,此事你要谨慎处理,莫要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影神情凝重的应声领命。 齐玄宸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若是有必要,可以出动那些人,心中可有数?” 影神情一凛,随即单腿跪地,“属下明白!” 至于‘那些人’是谁?主仆俩心知肚明,不用多言。 影走后,齐玄宸静坐了片刻,继而走出院门,吩咐了门口的婆子几句,便只身出府了。 …… 侯府 宁裘细细思索了一夜,终于对赵宝所求之事有了决定。 按理说,他回京城不久,在不清楚温泉庄子的主人是谁的情况下,他不应该轻易树敌。 可如今的形势不容他考虑这么多,是以他决定冒险一搏。 宁裘原本以为掌控住了侯府,便是掌控住了侯府的一切,就算不是一切,也能将侯府的银钱握在手中。 不料,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夏氏‘死’得突然,根本未曾交代过后事,宁裘拿到侯府库房钥匙后,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库房里什么都没有,倒是饿不死侯府众人,他们还可以依靠朝廷每月发放的粮食钱银度日,只是捉襟见肘却是避无可避。 这样一来,宁裘连秘密跟他回京的下属,都无法妥善安排,更别说在京中交际走动了,他总算尝到了没有钱银,处处受阻的滋味。 是以宁裘这段日子,根本没有时间兴风作浪。 要说宁裘现在掌握着郑氏钱庄,应该不至沦落至此。 只是他没想到,郑氏钱庄根本就不受他控制。 郑氏钱庄管事称,夏氏有言在先,除宁远和夏氏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挪用郑氏钱庄的银钱。 宁裘逼问过宁沛芷才知道,郑氏钱庄所赚的银子,在每月特定时间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交到一个神秘人手中。 他们知道这个神秘人,必定于私兵有关。 可知道也没用,他们根本无法找到这个人,即便是派人在郑氏钱庄守株待兔也是徒劳。 诸多难题加身,宁裘决定为赵宝出头,当然他真正的意图是奔温泉庄子而去。 毕竟京城周边还从未出现过温泉,一旦面世,必定是受人疯抢的存在。 一个有温泉的庄子,一转手便能让他立即变得十分富有,很长时间之内再无钱银上的烦忧。 宁裘拿定主意,大声道:“来人呐,去郡主府将晴安郡主和赵宝请来。” 说完他便进了里间更衣准备出门。 刚换好衣服,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皱了皱眉,大步走出门去。 “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给本世子让开,小心本世子要了你们的脑袋!” 只见侯府小世子被几个下人拦在门外,他恨恨的瞪着眼睛,嘴里不停的叫喊。 “宁裘,你给本世子出来,你凭什么不让本世子出府?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才是府里的世子,我才是最大的,你快给本世子滚出来…” 宁裘讽刺一笑,大步走了过去,朗声道:“这不是小弟吗?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少装蒜了,本世子要出府,你耳朵聋了吗?”小世子对外一直是胆小怕事的,没想到他还是个窝里横呢! 宁裘眼中带着戏谑,笑道:“祖母过世,守孝三月,怎么小世子不打算遵从么?” 小世子梗着脖子回道:“府里现在不是你做主吗?既然你做主那就你守孝!” “呵 ̄”宁裘好笑的点点头,“有道理,告诉守门的府兵,放小世子出府。” 他踱步走到小世子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记得天黑之前回府。”说完看了小世子身边的樱桃一眼,便转身走进了里屋。 “你…” 小世子察觉自己被羞辱,立刻气得脸色通红,出声想要继续理论,却被樱桃一把拦下。 “世子爷,你不是想出府吗?咱们赶紧回屋换衣裳吧。” 小世子听见这话,立刻消停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樱桃看见他走开,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推开守门的下人,走进宁裘的屋子,临进门时她还整了整衣裳。 宁裘听到她的脚步声,敛下眼帘勾了勾唇角,要不是有利用价值,真不想搭理这个一早没了清白的贱丫头。 “大公子,樱桃给您行礼了。” 樱桃俯下身,娇滴滴的开口行礼。 宁裘转过头,看见她宽大的领口处露出的粉色肚兜,眼中讽刺一闪而后,真是难为她了,这样的大冷天,还要如此费尽心思。 “你不去跟着小鬼,跑进来做什么?”宁裘道。 樱桃红着脸颊,低头细声说道:“大公子许久没来找奴婢了。” 宁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大公子,”樱桃扭了扭腰身,直勾勾的看着宁裘回道:“小世子每日进补,龙精虎猛,只不过昨晚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宁裘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就要多上心,小弟年幼,正是进补的好时候,你伺候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说着他走到樱桃面前,将手伸进樱桃的肚兜之中。 揉捏了一阵,直至樱桃面颊窜红,呼吸急促,才抽出手转身离开。“去吧,好好照看着点,来日方长。” 樱桃低下头,用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娇柔的回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照看小世子。” 见宁裘点头,她便恋恋不舍的退下了。 宁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 “小姐,宁裘带着晴安郡主和赵宝,往北山去了。”星海轻声禀告。 宁薇听言,笑了笑,“一个铜子儿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野心之辈,他不去才不正常呢!” “小姐,那咱们该怎么办呀?”跟着星海一起进来的含翠,好奇的开口问道。 宁薇看着她,笑得格外促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剑眉,问道:“你家主子在府里么?” 剑眉摇了摇头,“主子出去了,说是要去查案。” “查案?”宁薇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人,心中有数,她想了想,沉吟道:“那这件事便不劳烦他了,咱们自行解决吧。” 她斟酌了片刻,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听说上次给夏氏验尸之时,李公公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呢!正好皇上让我给李公公送些茶叶,咱们今日就进宫一趟吧。” 剑眉和星海听到这话,脸上皆露出一丝坏笑,只有含翠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为何要笑。 “星海大哥,你们在笑什么啊?” 此言一出,立即传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第265章 怂包 齐玄宸买下北山的大片土地后,便立即着手开始修建的庄子,他所建的庄子规模宏大,到如今才修建了围墙和地基,今年肯定是无法完成的,想要在这里泡温泉,只能等来年了。 此时,高大的围墙里面,泥工瓦匠各自忙得热火朝天。 而围墙之外,则由三五个壮汉看守。 北山荒凉,鲜少有人前来,他们便蹲在门边晒着太阳闲聊。 宁裘带着府兵前来,后面还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晴安郡主母子。 守门的壮汉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来人。 “哟 ̄这不是赵瘦子吗?”其中一个守门的壮汉认出了赵宝,咧嘴一笑,大声打了个招呼。 赵瘦子是赵宝在此处做苦工时,工友们给他起的外号,赵宝听了一段时间,倒是觉得颇为顺耳。 他咧嘴一笑,正想同壮汉招手,又想起此行的目的,立即板起了面孔。 赵宝走上前,大声对壮汉说道:“我今天可是来寻仇的,你去把庄子的主子叫来。” “咦,今天怎么穿得这样好?莫不是发财了,” 壮汉没在意他的话,反倒是看了看赵宝身后的晴安郡主,笑着说道:“看来是找到好活计了啊,恭喜你啊,赵瘦子!” “多…”赵宝习惯性的想要拱手道谢,谢字还未出口,他便回过神来。 “说什么呢!那是我娘,我可不是苦工,我当初是被人绑来这里的!” “哈哈…”壮汉们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壮汉指着赵宝,笑着说道:“就你这小身板,要绑苦工也不绑你啊,一看就是个弱鸡,还不如山下的农妇有力呢!” 另一个壮汉接话道:“就是,只怕是你输了银子,被人抓来做工抵债的吧!” 赵宝在这里做工之时,经常与人打赌,大伙儿都知道他是个好赌的。 赵宝:“…” 晴安郡主听到这话,眼神狐疑的看向赵宝,看来就连她也觉得壮汉说的有道理。 随后,宁裘也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这下赵宝急了,他连忙大声辩驳道:“谁说的,我就是被抓来的,前一阵子我的确欠了银子,但是我卖了庄子就立刻还上了。” 晴安郡主听言,眼中露出喜意,只要是绑来的就好。 她指了指对面不远的庄子,替赵宝辩驳道:“就是,我儿子把那座庄子卖了,早就还上了银子,不可能还会有人绑他。” 壮汉们看了看她所指的庄子,又看了看赵宝,感叹道:“赵瘦子啊,你真是个败家子…” “…”赵宝颇为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 宁裘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继续这个闹剧,他沉声道:“这位是晴安郡主之子赵宝赵公子,你们庄子的主子尽敢将他掳来做苦工,实在胆大包天,赶紧把你们家主子叫出来,跟我回去受审!” 壮汉们对视一眼,正了正脸色,道:“我们主子不在,你们改天再来吧!” “哼 ̄”宁裘将手中的兵器插进地里,神情不耐的说道:“改天?当真是荒谬,你们主子是何人,快快报上来。不然,本将要你们好看!” 本以为这些贱民不敢不说。 岂料,壮汉们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只见其中一个壮汉,不做任何停留的扫了一眼宁裘,继而将目光停在赵宝身上,“赵瘦子,我劝你一句,你赶紧回去吧,别闹事了,我家主子你惹不起。” 赵宝听言,好奇了凑了过去,“你家主子到底是谁啊?” 壮汉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忌讳莫深,轻声道:“不能说,你还是快走吧!” 说完壮汉们便在门边站好,一副再也不会开口的模样。 宁裘拔起兵器,正欲给他们一些教训,其中一个壮汉大声说道:“你逼我们也没用,我们只是做工的,主家说了不能说,我们就怎么都不能说。你要是等得住就等上半日,主家有消息说,今天下晌会来巡视。” 宁裘思虑片刻,觉着不宜擅闯,毕竟这家庄子貌似来头不小,若是冒然闯入,只怕是落下话柄。 既然主家下晌会来,那他上一阵又有何妨?他乃从军之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好,所有人原地等待,我倒要看看,绑人主犯到底是何人!” 赵宝:“…” 晴安郡主:“…” 这是不是有点认怂的意思啊?母子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哎 ̄如果夏老夫人还在就好了,以她的声势哪里需要顾忌这些? …… 宁薇出宫之时,接到了宁裘在庄子外等着的消息,差点在皇宫门口大笑出声。 她用帕子捂上嘴巴,赶紧坐上马车。 笑过之后,宁薇深想之下发现,宁裘此番行为虽然显得有些怂,实则也不尽然。 他这番行为正是说明他能屈能伸,不会为了颜面争一时长短,这样的人若是给他机会,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宁薇敛下眼帘,冷哼了一声,暗道:只可惜,我和阿宸不会让你得到机会。 宁裘与夏氏不和多年,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祖孙不愧为血脉之亲,就算立场不同也同样是一窝豺狼。 这样的人,宁薇即便与他无怨,也会扼制他的成长,更何况他们之间尚有仇怨! “小姐,咱们要去北山庄子上看热闹吗?”剑眉拿起小桌上的冬枣,剔去枣核递给宁薇。 宁薇笑了笑,接过冬枣,轻描淡写的回道:“不必了,李公公行事必定不会有错,咱们去了有些多余。” 剑眉点点头,“那咱们可是回府?” 宁薇咬了一小口枣子,细细咀嚼一番,咽下之后,微微一笑:“有一阵子没去看伍夫子了,去他那里走上一遭吧。” 剑眉好奇的看了看她,吩咐了车夫起行,又继续为宁薇剔除枣核。 “别费劲了,哪里需要这般细致。” 见剑眉不搭理她,宁薇无奈的笑了笑,遂又吃了一口手中的枣子,笑眯眯的说道:“阿宸寻来的冬枣好生脆甜,晚些记得提醒我去给祖母送上一些。” “奴婢记下了。”剑眉将手中的冬枣递给宁薇,宁薇如常接过。 她捏在手里,沉吟了片刻,促狭道:“剑眉,你有没有心上人呐?” “啊?”剑眉刚张嘴,宁薇便眼疾手快的将冬枣塞入她的嘴里。 “小姐…”剑眉无奈不已。 “快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宁薇坏笑着逼问,绝口不提方才自己的行为。 剑眉转过身,装作认真吃枣子的模样,就是不肯搭理宁薇。 小姐实在太无赖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见到剑眉回避这个问题,宁薇好奇心起,她抓住剑眉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问了起来。 剑眉:“…” 简直欲哭无泪啊,她每日跟在宁薇身边,见过的男子不是宁家公子,就是宁家下人,再不就是主子,主子的影卫,哪来的心上人? 想到这里剑眉低下头,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心上人? …… 时间缓缓流逝,赵宝无聊透顶的躺在马车上,瞪大眼睛看着车顶。 终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和车轮的声音。 直挺挺的站在庄子门口的宁裘,紧皱着眉头,回头一看,只见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向庄子驶来。 壮汉们见到马车,脸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 李康年穿着一身寻常富家翁装扮,老神在在的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 想着方才在宫中,宁薇送给他的茶叶,李康年迫不及待想要回宫品茶。 他给皇上沏茶时,闻到那股特别的茶香,早就心生意动了。 想到这里,他心神不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砸了砸嘴,暗道:咱家要赶紧把事情给办了回宫尝尝那茶的滋味才行。 他将窗帘掀出一道细缝,看着一身戎装的宁裘,脸上露出一个如弥勒佛一般的笑容…… 第266章 野种【加更】 两名眼神锐利的车夫,赶着一辆富贵华丽的马车,径直从宁裘身边行过,缓缓停在庄子围墙边上。 宁裘眯起双眼看着马车方向,身形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人都已经来了,他并不急在一时,看清楚再做打算总是没错的,若是对方的确不好招惹,他也无谓没头没脑的上前。 孙宝就没有他这样的城府了,见到来人,孙宝立即跳下马车,直愣愣的冲了过去。 “喂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本少爷?你知不知道做苦力有多辛苦?本少爷都瘦…” 车夫小心的扶着笑眯眯的李康年步下马车,赵宝的声音立刻顿住,他耷拉着肩膀,低着头老实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李康年站定,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赵公子,你方才在说什么?咱家没有听清楚,能否再说一遍?咱家必定洗耳恭听。” 赵宝神情微凛,身形站得笔直,语气恭敬的回道:“小子胡言乱语,还请李公公不必在意。” “那就不为难赵公子了。”李康年很好说话的点点头。 说完他迈了迈腿,赵宝立刻往旁边移了一步,给他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李康年笑着说道:“咱家还有要事,就不耽误赵公子先行一步了。” “李公公请慢行。”赵宝立刻恭谦应话。 晴安郡主虽徒有空名并无实质好处,但每每宫中宴会,皆会有她的席位。赵宝身为晴安郡主之子,自然也会一同前去饮宴。 进了宫,免不得会遇见总管太监李康年。 在赵宝的记忆之中,从他幼时起,李康年便已经是一个大人物了。 众多对赵宝母子不屑一顾的权贵,在李康年面前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温和异常的。 是以,赵宝看到李康年出现,立即把图谋庄子之事抛到了脑后,更别说他被绑架之事了,他现在一心只想马上离开此地。 他以为掳走他的人是李康年,他决定从此以后将这件事彻底忘记。 待李康年转身,赵宝立刻拔腿往晴安郡主的马车跑去。 晴安郡主远远看到来人是李康年之后,便躲进了马车之中,好像生怕被李康年看到一样。 看来,她与赵宝的想法并无二致。 宁裘看着这对母子怂到家的模样,不耐的蹙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阉人,有必要如此畏惧吗? 若是他将此话问出,这对母子肯定会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有必要! 要知道,李康年可不是普通的阉人,他是皇上身边唯一得势的贴身太监。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是天子近前? 李康年得齐文帝看重,这事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乃是一个无根阉人,可齐文帝却赐给了他一座大宅,还默许他将乡下的侄儿接到京城,认作子嗣,日后继承他的家业,为他养老送终。 拥有天子这般偏袒的太监,大齐开国以来只有李康年一个,可见晴安郡主和赵宝畏惧他,也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只可惜宁裘不清楚这些,他只知道李康年是个阉人,并没有觉得阉人有什么了不起。 宁裘会有这种想法与侯爷宁远脱不了关系。 宁远一向自视甚高,眼睛长在额头顶上。他看不起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身份比他低的,还有一种便是宫中的太监。 且为了显示自己有远见,他时常在宁裘面前说起李康年。 说李康年风头过剩,迟早行差踏错,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还说宦官当道乃国之不幸! 宁远就差没说李康年要祸国殃民了! 宁裘长期受宁远影响,自然也打心底里瞧不上李康年了。而且,今天在此处看到李康年,他觉得大有可为。 他目光阴鸷的扫了一眼眼前这个极大的庄子,心中思虑开来。 宁裘暗自想道:李康年在外私自建温泉山庄,此事一经爆出,必定会引来皇上大怒。到时候,即便皇上再怎么偏袒,也必定不会放过李康年,这样还不是行差踏错么? 他之所以会这样想,完全是因为,温泉山庄就连齐文帝也不曾拥有! 天子没有的东西,区区一个太监却抢先拥有了,此等荒谬之事,不管是多么大度的天子也无法忍受吧? 退一步说,就算不将此事捅破,那他这个知情者想要分一杯羹,岂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公公请留步。”宁裘勾了勾唇角,拎起赵宝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将他往李康年方向拖去。 李康年笑容未改,停下将要进门的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原来是侯府大公子啊,咱家眼拙,方才没看见你,还望莫见怪哦!” 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让宁裘一阵牙酸。 他扯了扯嘴角,拖着赵宝在李康年身前站定,“李公公,赵公子被人绑到你这个庄子上做苦工,你可知晓?” 李康年笑容微微一顿,略微惊讶的看向赵宝:“哦?当真有此事?” “没有,没有。”赵宝立即摇头摆手。 李康年笑了笑,“两位都把咱家弄糊涂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宁裘暗骂赵宝无用,他吐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此事千真万确,李公公庄上的工匠可都是认识他的,难道还要抵赖不成?” 不等李康年应声,他讽刺一笑:“听赵公子说起,这庄子是个稀罕地界,京城独一无二的一处温泉就在这里,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李康年脸上笑意尽收,他目光凶狠的看了赵宝一眼,对宁裘说道:“没有的事,请你不要妄加揣测!” “来人呐,送客!” 李康年竟急着让人赶他们离开。 宁裘见状,心中更有把握,看来此地的确是李康年私有没错。 他原先就想着,若是此宅是齐文帝的,那李康年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着便装前来巡视。 且齐文帝若是建温泉山庄,必定会让朝臣参议,绝不会悄摸的建,毕竟天子行宫一草一木都有讲究,不是说建就能建的。 宁裘的确分析得十分透彻,只不过,他怎么都没想到,李康年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让他惹事的,他这样想正中宁薇下怀。 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李康年看着宁裘的神情,将他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李康年想起宁薇对他所说之话,忍不住大赞宁薇睿智。 宁裘手持兵器,也大喊了一声,“来人呐!” 顿时两班人马对峙上了。 李康年皱着一张胖脸,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公公觉得呢?”宁裘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他看了看庄子,颇有深意的说道:“还是说李公公想将此事闹开?” 李康年眼睛一瞪,沉吟了片刻,指着宁裘阴沉沉的说道:“你也想插上一手?” “呵 ̄”宁裘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便神情轻松悠闲的看向李康年。 意思不言而喻! 李康年最擅长就是看人脸色,此时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他脸色变得铁青,怒道:“你休想,此处不是你能染指之处!” “哦?你一个阉人都想要这种好地方,怎么本将就要不得了?” 他开始以‘本将’自称。 随即他有话锋一转,道:“只不过,本将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无贪念,此番来此只不过是想讨回公道罢了。” “赵公子再怎么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之子,他惧于李公公的权势不敢开口。本将祖母向来与晴安郡主交好,祖母虽去,情谊尚在。身为侯府之人,本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宁裘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折损他的名声,当真是绝了。 “呵 ̄咱家伺候皇上几十载,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胆大的狂徒。你想要挟咱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何斤两!” 李康年指着宁裘,怒骂道:“你不过是野种一个,给你脸叫上一句大公子,若是咱家不想给你这个脸面,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267章 混乱 第268章 败局 李康年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与你们关系不大,你们就跟着咱家吧,待回了宫,到了皇上面前,你们只需实话实说便好了。” “多谢李公公,多谢李公公。”母子俩面带感激的连声道谢。 随后,他们踏上了回宫之路。 到了皇宫,李康年躺在简陋的木架之上,满面悲呛委屈的被人抬到齐文帝面前。 抬他进宫的侍卫将他轻轻放下,悄悄的抹了一把汗,低头告退。 齐文帝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看来要赏点什么给这些侍卫才行,抬李康年进宫这样的苦差,不赏实在说不过去啊! 略带嫌弃的看了李康年一眼,齐文帝暗想道:想当年李康年也是个清秀的小太监,一转眼,怎么就胖成这样了? 齐文帝忍不住开始感慨岁月流逝! 而被押到齐文帝面前的宁裘就没有这种闲情雅致了,到了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不好了。 他原本以为李康年私建宅院,必定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哪里会想到李康年竟然直接将他带到了齐文帝面前? 随后发生的一切就极为简单了。 李康年向齐文帝哭诉,他奉皇命出宫,为痴傻的齐玄宸巡查温泉庄子,不料却被宁裘打伤至此,甚至差点性命不保! 字字泣泪,委屈无比,听到的人都不由感叹,李康年这是无端遭灾,飞来横祸加身,实在可怜。 事以至此,宁裘没有多做申辩,他只是一口咬定,他去庄子上的目的,是为了替赵宝讨回公道。 齐文帝终于清楚了宁薇今日进宫的意图,她推说自己一介女流,不方便出面打理齐玄宸的庄子,特地来拜托李康年巡视庄子,齐文帝竟然还真相信了她。 齐文帝扶了扶额,心中暗暗想到,这个丫头片子还真是个鬼灵精!竟然利用朕来设计宁裘,当真是胆大包天了。 他斟酌了片刻后,下令杖责八十,打入刑部大牢。除此之外,还命宁裘向李康年赔罪。 宁裘硬生生忍住心中的不服,在众人面前向李康年告罪,祈求他的原谅。 李康年倒是见好就收,没有多做为难,反正要为难他,日后有的是法子! 齐文帝并未言明要关宁裘多久,也没人敢问,行刑过后,宁裘便被送去了刑部大牢,而与他同去的那些人,因未曾及时劝阻他,罪加一等。 从始至终宁薇和齐玄宸都未曾露面,宁裘便败局已定。 唯一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李康年真的受伤了,只是李康年也是经历过风浪之人,并未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御医帮他包扎好伤口,他便悠闲品茗去了。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晴安郡主和赵宝则安然无恙的回到了郡主府。 到最后,母子俩都没搞明白为何没有人问他俩的罪? 母子俩自以为是幸运逃过一劫,自然喜不自胜,将损失了一个温泉山庄之事抛诸脑后。 …… 外城一家寻常的茶楼雅间,宁薇与伍夫子相对而坐。 如今夏氏已经被宁薇控制住了,他们也就不必太过忌讳,是以宁薇此次没有作男子装扮。 这还是伍夫子第一次见到宁薇女儿家时的模样。 他打量了宁薇一番,眼中露出欣赏之意,他笑了笑,爽朗的说道:“看到六小姐如此模样,我忍不住忆起了当年。” 宁薇抿嘴一笑:“当年我还是个稚童,夫子可还记得我那时的模样?” “如何不记得?” 伍夫子抬头看着屋顶,感叹道:“当时我饥寒交迫,病痛缠身,本以为再也看不见朗朗晴天,绝望之际,你远远走来。” 他笑看宁薇一眼,继续说道:“恍惚间,我以为看到了下界普渡众生的仙童,心中想着,我是不是有救了?结果你就让人将我抬去了医馆。” 听到这话,宁薇‘噗哧’一笑。 伍夫子也笑了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你莫要觉得好笑,我至今想来还是深有同感,不管你是不是仙童,总之一定是我命中的贵人。” “夫子严重了,我若不是有夫子相助,哪能如此顺遂的走到今日。”宁薇语气带着些许感激。 伍夫子摆摆手,“诶 ̄你此话差已,以你的心性,即便没有我这点助力,必定也是无妨的,倒是我还得了你不少好处。” 宁薇正要再做反驳,一旁的杜康笑道:“六小姐你就不要再说了,表叔他认定的事,就算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的。别看表叔一副文人模样,实则脾气犟着呢!” “此话不假。”伍夫子自行赞同的点点头,他自己的性格自己清楚,倒是颇为坦然。 宁薇与他来往颇多,自然对他的性子极为了解。听到他说这话,宁薇俏皮一笑:“那我就不多话了,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众人听言皆展颜笑开。 一盏茶过后,伍夫子问起了宁薇来意。 宁薇放下茶杯,“我今日来是想说说秋雨之事。” 当初秋雨因为王雪柔的唆摆背叛宁薇,后来在宁薇的威逼恐吓下,秋雨陪着王雪柔嫁到朱府,替宁薇监视着王雪柔的一举一动。 王雪柔和朱玉堂死后,朱家只剩下一个妾室和几个婴孩,那名妾室当家做主之后,便将府内多余的婢女下人发卖,而秋雨正是其中一个。 秋雨再怎么说也是帮宁薇办事的,宁薇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是以她让伍夫子将秋雨买了回来。 这段时间,秋雨留在伍夫子身边做些琐事,倒也还算安稳。 伍夫子听她提起了秋雨,便好奇的问道:“秋雨年纪不大,心性也不算坏,如今静下来了,还算是个不错的丫头,你这是要将她带回府吗?” 宁薇摇了摇头,回道:“过段日子王家人来京,我想将秋雨派去王家。” 她微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的说道:“我听说王雪柔之母不是个好相与的,最近事多,无暇为她分心,是以才想让秋雨替我看着些。” 听到这话,伍夫子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不错,防范于未然自然是有必要的。只不过,依我看来,想扶持王家还得下狠心才行。” 他看了宁薇一眼,提醒道:“要知道,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 “多谢夫子提醒,若她真是老鼠屎,我定容不下她!”宁薇斩钉截铁的说道。 伍夫子点点头,对宁薇的欣赏更盛几分。 宁薇没有将王雪柔的罪孽牵扯到她母亲身上,反而理智对待,没有草率决定别人的生死。 在伍夫子看来,宁薇是个有大胸襟之人。 他忍不住暗自感叹:若宁薇是个男子,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伍夫子收起思绪,道:“这事就交给我了,他日待王家返京,我便将秋雨送到王雪柔母亲身边,秋雨伺候过王雪柔,这事不难办到。” “那就有劳夫子了。” 没有太过客气,宁薇执起杯盏,沉吟片刻,又问起了伍夫子对**之风的了解。 伍夫子虽经营下九流之所,却从未接触过这类令人不齿之事,所以对此事并无几分了解。 但听到宁薇问起,他还是说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宁薇听了之后,神情愈发凝重,与齐玄宸一样,她也下定决心,誓要除去这股歪风! 不仅是为澈儿,还是为所有因此受罪的无辜孩童。 这些孩童本应承欢父母膝下,可就因为那些心性扭曲之人的欲望,他们同澈儿一样,陷入了身不由己的痛苦折磨中。 宁薇想到澈儿遍体伤痕的尸首,心中恨透了这些人。 她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人存活于世! 说完正事,宁薇带上面纱走出茶楼,带着剑眉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便听到了许多关于宁裘的消息…… 第269章 阋墙 第270章 自私 刑部大牢与别的牢房没有两样,皆是建在环境阴冷潮湿之地。 宁裘此时换上了囚衣,脸色苍白的趴在牢房角落的草堆里。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眯的眼睛里隐隐透着阴毒的微光,神情与夏氏有七八分相似,甚至比夏氏还要更加瘆人。 宁薇紧了紧披风,伸手在鼻端挥了挥,想要拂去拼命往鼻子里钻的怪味。 “宁六小姐,这几位就是侯府的府兵,宁裘所在的牢房还要往里一些。”狱卒指着一间关着数人的牢房说道。 宁薇看了一眼,道:“直接去宁裘那边吧。” 狱卒恭敬的点点头,“宁六小姐这边请。” 走到宁裘牢房的不远处,狱卒又指着宁裘告诉宁薇:“那个便是宁裘了。” 宁薇面无表情的走到牢房门口,轻描淡写的看了宁裘一眼,道:“侯府大公子可好?” “呵 ̄想必这位是宁家六小姐了吧?”宁裘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看来大公子对我宁家了解不浅呢!有劳你费心了。”宁薇淡淡说道。 宁裘神色微沉,他将目光重新移到宁薇脸上,“我不是夏氏,与宁府并无瓜葛,也不想与宁家人为敌,你今日来此目的是什么?” 宁薇低头一笑。 “我今日来此,只有一个问题想问,若是你的答案是我要的,我还有一句话要转告。”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告诉你。”宁裘嘴角扯出一丝假笑。 宁薇眼神深邃的看向他,问道:“大公子可认识一个名叫善棋的女子?” 善棋为了侯府背叛杨氏,在临死之时,求宁薇替她带一句话给他心中的那人,虽然善棋没有说那人是谁,但宁薇还是从她临终前所说的话语中猜出了答案。 这个人就是宁裘。 “呵 ̄”想起善棋临死的模样,宁薇讽刺一笑,有些唏嘘的继续说道:“善棋这个名字是我娘给她起的,并不是她的真名,或许大公子知道她的真名,是吧?” 听到宁薇所说之话,宁裘脸上划过一丝落寞,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 在宁薇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之时,宁裘轻声说道:“她本名叫罗燕,只不过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说起善棋的本名,宁裘神色有些飘忽,“也许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吧!呵 ̄善棋,名字不错,她说过很喜欢这个雅致的名字。” 宁裘努力的想要回想出善棋的模样,却只想到了一张模糊的女子面孔。 最终,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她有些胆小,笑容很是腼腆,她总是对幼时的他说:“你要多吃饭,我娘说多吃饭才能长大,长大了就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人。” 宁裘脸上划出一抹讽刺。 他以前一直以为善棋的娘是个很温暖的人,长大后才知道,善棋的娘就是将她卖掉的人。 不过也幸好她娘将她卖了,又恰好卖到了当初那位小官府中,又幸好她经常跟着婆子来给他送饭。 如若不然,幼时的他又如何能拥有那一丝难得的温暖? 宁裘无疑是自私的,即便如今善棋已经因他而死,他心中想的,还是善棋给予他的那些,从未想过他可曾给过善棋什么。 或许他根本就不敢想,因为他想不起来,他好像从未想过要给善棋什么。 “她走的时候痛苦吗?”宁裘喃喃问道。 宁薇敛下眼帘,轻笑了一声,“夏氏的手段你应该清楚几分吧?” 顿了顿,她冷嘲道:“你既然知道善棋是谁,那么就应该知道她是夏氏的棋子,你早知道结果,却从来没有阻止,如今做出这番模样又有什么意思?原本你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不是吗?” “善棋让我告诉你,要心存善念。呵 ̄想来说了也是白说,你与夏氏不愧是血脉之亲。” 宁裘抬起头,冷笑道:“善念?你不觉得讽刺吗?这世上总是恶人当道不是吗?” 宁薇淡淡一笑,并未反驳。 宁裘扯了扯嘴角,“说到血脉,我与你们宁家难道就没有血脉联系么?说到底我们都是宁老侯爷之后。” 他说的没错,宁家和侯府的确有着切不断的血脉联系。 宁薇承认这一点,淡淡道:“不错,这点不可否认,只不过,你们那一脉,全部都继承了夏氏的阴毒,即便是你我有血脉联系,依然从本质上有所不同。” “方才你说恶人当道,我不这么认为,你以为侯府就是当道之人?你错了,因为祖父为善,所以福荫庇佑侯府,可夏氏作恶,福荫已去,夏氏的后果你亲眼所见。” 说完这些话,宁薇转身离去。 她说这些不是想劝宁裘向善,只是单纯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宁薇很清楚,即便她说得再有道理,宁裘也是听不进去的。 当然,宁薇根本没想让他听进去,她今日之所以来此,只是因为善棋临死时的执着打动了她而已。 走到侯府府兵所关押的牢房处,宁薇的脚步顿了顿。 宁薇笑了笑,轻声问向狱卒:“不是说这些人的刑罚加倍吗?我看着怎么还不如宁裘的重呢?” 衙役微微一怔,继而笑道:“他们所受刑罚的确是宁裘的一倍,可是这种事还要看行刑之人的力道,这…”这就不好说了。 宁薇低头一笑,偏头看了一眼右侧,继而摆摆手走出牢房。 这事她心知肚明,方才不过兴致所至,才有那一问。 此次掌刑之人是宫中侍卫,但凡在宫中当值之人,没有哪个不会给李康年脸面的,即便李康年什么都不说,那些人也还是会对宁裘‘特殊照顾’。 想必宁裘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宁薇走后,齐玄宇从右边的岔道中走出,等狱卒前来通报,说宁薇的马车走远,他也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刑部大牢。 原本他也是想来见宁裘的,可刚才宁薇的那一眼,让他心生警惕,他总觉得宁薇好像察觉了他在那里,仔细想来,还是决定再慎重考虑一番。 …… 宁府 顾老夫人看着宁府牌匾,想着自己今日的来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她当年与宁家太夫人有些交情,可要不是经不住孙女的苦苦哀求,她实在不想有此一行。 罢了!就豁出这张老脸吧,若是能让媛儿得偿所愿,也算是值得了。 顾老夫人目不斜视的吩咐身边的婢女:“递上拜帖,求见宁家太夫人。” 婢女立即应声,快步走到门房边上。 这时,杨奕的马车也来到了宁府门口。 杨奕跳下马车,正好看到顾夫人站在门外等候,好奇的问了问门房侍卫。 得知是来拜见太夫人的之后,他便拿起门房侍卫手中的拜帖,说道:“反正我要进府,就让我帮你带进去吧,免得你跑一趟了。” “那就多谢舅老爷了。” 侍卫了解杨奕此人性情随和,倒也没有客气,任由杨奕将拜帖拿走了。 杨奕每次来宁府都会先去拜见太夫人,此次也不例外,他拿着拜帖脚步不停的来到了清平堂。 给太夫人见过礼后,又闲话了一阵家常,杨奕才将顾老夫人的拜帖递给太夫人,告诉她门外有客求见。 太夫人打开拜帖看了一眼,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杨奕见状,不解的问道:“太夫人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不该将这拜帖拿过来?” “哎 ̄说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只是这顾老夫人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她既然来了,老身也只能硬着头皮见上一见了。”太夫人神情颇有些无奈。 第271章 拉拢 顾媛对齐玄宸有意,这事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顾家与宁家只是点头之交,顾老夫人此次突然来访,来意可说是十分明显了。 众所周知,齐玄宸遇刺痴傻后,一直住在宁府,且他与宁薇的关系虽未明说,但也十分明显了。 这也是因为他们在外之时,没有刻意避讳的关系。 宁薇纵然年纪不大,但她毕竟是女儿之身,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与男子如此亲近,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在加上齐文帝毫不干涉的态度,京中这些人精又怎么会猜不出里面的微妙? 相信过不了多久,齐文帝又要赐婚了吧? 宁家六小姐的出色毋庸置疑,她配上一个痴傻不作为的皇子,在京中之人看来极为可惜。 甚至还有人感叹,宁家儿女姻缘不佳。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宁家大少爷宁浩磊之妻出身不高,二少爷四少爷尚未娶妻,三小姐嫁了一位无权无势的瘸腿皇子,如今六小姐又要嫁痴傻皇子。 纵观下来,宁家孙辈还真没有一桩姻缘是能旁人觉得好的,这也就难怪旁人会有这种想法了。 旁人是怎么看的,宁家人自然清楚一些,只不过他们对此的反应,皆是一笑而过。 在宁家人看来,这姻缘是好是坏,端看小夫妻如何相处便清楚了。 这些事旁人看不见,府中之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宁浩磊之妻范氏,如今身怀有孕,年后便会临盆,宁浩磊虽忙于公务,陪在她身边的时间相对以前来说少了一些。 都说孕妇易多思,可单看范氏容光焕发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小两口肯定是恩爱如昔的。 再说到宁蔷与齐玄宥,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他们夫妻连互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无比甜蜜,好与不好,一眼便知。 至于宁薇和齐玄宸,他们尚未成亲,却已经如多年夫妻一般默契。 端看齐玄宸在宁薇面前那毫无底线的模样,已然心中有数! 总之,在旁人看来不甚满意的三桩姻缘,在宁府中人看来,都是顶好的,旁人羡慕不来的。 …… 宁薇刚踏进府门,便有下人告知顾老夫人来仿。 她并不担心太夫人会被顾老夫人说动,只是想了片刻过后,还是决定见见顾老夫人,是以她来到了清和堂院门附近等待。 说起来,顾老夫人此次来访,还真是豁出去了。 她先是对太夫人说起顾媛对齐玄宸的痴心情意,又说到她对自己这个孙女的无奈,最终她提出恳求,希望太夫人能劝说宁薇,接纳顾媛。 或许她认为,只要宁薇接纳了顾媛,齐玄宸那里就好说了。 虽说在太夫人看来,她的祈求有些可笑,只是由于怜她为后辈周旋的苦心,太夫人没有对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只是一口咬定,六皇子如今心性不稳,宁薇也做不了他的主。 顾老夫人磨破了嘴皮子,却依旧只是徒劳,最终只得失望告辞离去。 她神情蔫蔫的走到清和堂外之时,一个机灵的婢女迎了上来,“顾老夫人,我家六小姐想请您去花园走走,不知您是否有空闲?” “六小姐?” 顾老夫人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之色,宁六小姐请她去,难不成是有戏? 她连忙开口回道:“天色还早,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婢女笑着扶了扶身,领着顾老夫人来到宁薇所在之处。 顾老夫人抬眸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宁薇,神情稍愣了片刻。 她早就听说宁家六小姐模样出色,没曾想居然出色到如此地步,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想到,有这样的姑娘伴在身边,难怪就算六皇子痴傻也看不上旁人! 她迈步走向宁薇,宁薇也往她这里走了几步,缓缓伏身,道:“宁薇见过顾老夫人。” “经常听人说宁家六姑娘如何如何出色,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所言。”顾老夫人伸手虚扶了一下。 宁薇起身,笑着回道:“顾老夫人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她转头看了看花园方向,“冬日花园有些萧条,前面的园子里一品红却是开得正好,顾老夫人可愿移步一观?” 顾老夫人点点头,两人便移步往种满一品红的园子走去。 没走两步,宁薇轻声道:“赏花图个安静,剑眉,你留在此处等我。” 顾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也吩咐自己的婢女留在了原地,她则与宁薇一起缓步往前走去。 宁薇斟酌了片刻,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顾老夫人对顾小姐一事怎么看?”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顾老夫人脚步一顿,叹道:“情之所衷,我亦无可奈何!” “那日我同顾小姐说过,她并不了解六皇子,单凭六皇子的长相便芳心相倾,实在有些荒唐。” 宁薇笑了笑,问道:“都说姻缘便是女子下半辈子的一切,顾老夫人觉得呢?” 顾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顾小姐就算得偿心愿,也只不过是萧条一生,顾老夫人真的忍心么?”宁薇又问。 “哎 ̄” 顾老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宁薇说道:“萧条一生总比生无可恋强上许多。” 宁薇没有反驳,她话锋一转:“六皇子如今进宫次数不多,上次顾小姐进宫恰巧遇上六皇子,说起来也颇为巧合。” 她看了顾老夫人一眼,笑道:“都说男女之情难长久,可若是有人刻意撩拨人心,只怕是会让人越得不到越想要呢!” 顾老夫人一辈子生活在人心复杂的京城,如何听不出宁薇此话的深意? 她微微噙眉,没有开口说话,心中却思虑开来。 宁薇淡淡一笑,边走边道:“依我看,顾小姐的心结无非就是得不到。她乃是大家闺秀,所见男子不过寥寥之数,如今陷进自己所设的牢笼之中,顾老夫人理应拉她一把才是。” 经她点拨,顾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响。 她知道宁薇所说不假,她该做的不是想办法成全顾媛,而是要拉顾媛一把才对! 顾老夫人怔怔的跟着宁薇的脚步,心中思绪万千。 她自问活久见多,没曾想,看事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 她不由暗自感叹,如宁薇这样长相出色,心性还如此不一般的姑娘,当真是不可多见,顾媛纵使有些光彩,在她面前也荡然无存。 这样的姑娘若是能娶进顾家就好了,可惜了! 宁薇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可就算知道,她必定也是一笑而过。 正好此时她们走到了种满一品红的园子,宁薇看向满园殷红的花朵,笑道:“家中花园大多都是同一种花种上一片,不似旁人府中百花掺杂,如今看着这满园的一品红,倒也觉得不俗。” 她此话说得极为随意,却是表露了独树一帜的想法。 顾老夫人明白了她的心意,深觉今日此行有些多余,只不过今日得见宁薇,却是让她颇长见识。 她想,或许顾家该与宁家多多来往,京中关系错综复杂,相比别的官家,宁家更显简单,再说宁家如今虽才显露头角,却是不容小觑,单看宁家大少爷乃阮相唯一门生便可略知一二! 顾老夫人思绪飞转,又想到了齐文帝对宁家态度的转变,心中更是有所明悟,她开始坚信与宁家交好绝对是正确的选择。至于在暗中挑拨顾媛之人,其心不正,弃掉也罢! 只是经历了顾媛一事,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 顾老夫人看着满园的一品红,叹道:“若媛儿能有你这样的姐妹在旁劝导,想必她也不会深陷乱局,哎 ̄” 第272章 委屈 听了顾老夫人所言,宁薇便知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今日之所以见顾老夫人,不单单只是为了谈顾媛之事,更是为了拉拢顾家。 她早就向齐玄宸打听过,顾家在朝中并无靠拢的皇子。 若是宁薇不清楚齐玄宇的野心,她或许不会想要拉拢顾家,但她如今清楚了,形势便大不相同。 齐玄宇在朝中助力颇多,想要对付他,宁薇必须丰富自己这边的阵营。 当然,宁家有自己的底线,不会随意拉拢一些不良之人,宁薇也是如此。 顾家地位不低,且顾家从官之人官风颇正,在宁薇看来,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宁薇转过身,坦然道:“我与顾小姐虽无深交,但也能明白她一片赤诚,用情如此专注之人,想必都是心性单纯的。” 的确,宁薇并未将顾媛视作死敌。 相反的,顾媛能在齐玄宸痴傻的情况下初心不改,宁薇对她极为欣赏。 顾媛前世虽掳走过齐玄宸,但她始终没有做出伤害齐玄宸之事,在宁薇看来,她不过是个身陷情网,身不由己的可怜女子。 若是有拉她一把的机会,宁薇也不会吝啬。 只是顾媛倔强如牛,实在难以回转,看来顾老夫人有得头疼了! 顾老夫人听到宁薇此话,清楚了她对顾媛的态度,脸上露出些许欣慰,对宁薇的欣赏之意更胜方才。 …… 送走了顾老夫人,宁薇回临微院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脚步不停的来到了广康院。 听广康院里的下人说齐玄宸还未回府,宁薇便来到了阳阳的房间。 没曾想,阿壮也在此处。 看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脑袋顶在一起的模样,宁薇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和阿壮玩耍的澈儿。 她定了定心神,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悄悄的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意。 “你们两个这么大了还玩石子,羞是不羞?” 两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起头,阿壮咧开嘴:“六妹,你来啦?” 宁薇:“…” 自从阿壮发现宁家兄弟都叫宁薇六妹之后,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不管甘草怎么劝说,他都坚决不肯改口,最后也只得随他去了。 现在他不止管宁薇叫六妹,还管宁家兄弟叫哥,连宁昌兴都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大胖儿子。 只是这个大胖儿子的确是很大啊!宁府之中就属阿壮最为高大。 宁薇取笑道:“阿壮你老是叫我六妹,难不成是想姓宁?” “姓宁?”阿壮瞪大了眼睛,随即喜笑颜开,“宁阿壮,很好听,我就姓宁了。” 竟是一下子就决定了要以宁为姓。 宁薇:“…” 阳阳:“…” 宁薇清楚阿壮的性子,他不只是长了一双牛眼,性子也和牛一样倔强,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宁薇只得随他去了。 这时阳阳失落的低下头,轻声说道:“姐姐,我能不能也姓宁啊?” 宁薇微微一愣,见阳阳垂眸欲泣,连忙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阳阳可不能姓宁,阳阳是有父亲的,待他日与父亲重聚,他若是知道你姓宁,岂不是会很伤心吗?” 阳阳扁了扁小嘴,低声道:“我知道父亲他肯定是不要我了,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来找我们呢!” 说到这里,他眼中泛起了水光,“我听下人们说,父亲肯定嫌弃我娘亲的营生,才会不要我的。” 他扬起小脸委屈的看向宁薇。 “姐姐,我家的营生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娘都不告诉我?” 宁薇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阳阳还小,她实在不想让他知道太多,知道太多俗事对他无益。 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不管是什么营生都好,总之,不会有父亲因为营生嫌弃儿子。” 三人转过头,看见杨奕面带和煦的笑容走了进来。 宁薇微微一笑,“幺舅,你今日怎么来了?” 杨奕此次是来挑选花草的,刚才在外面没看见阿壮,这才找了过来。 不过,他不提此事,倒是瞪了宁薇一眼,神情不满的开口:“我来难不成还要理由啊?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真是不讨人喜欢!” 宁薇微微一愣,阿壮则咧嘴笑开了。 阳阳则怔怔的盯着杨奕,好奇的问道:“这位伯伯说的是真的吗?父亲他真的不会嫌弃娘和阳阳吗?” 杨奕将阳阳打量了一番,走到他身边,应道:“自然不会,哪有人会嫌弃自己儿子的?再说你这个小家伙长得这般机灵,你父亲怎么会嫌弃你?” 杨奕有段时间没回宁府了,他没有见过阳阳,只是听说宁浩鑫带回了一个生病的孩童。 今日一见,却是十分喜爱。 阳阳神情一振,随后想到了什么,又陷入了沮丧,“可是我有病,父亲肯定是嫌弃我的病治不好,旁人都说我的病拖累人…” 一滴伤心的眼泪,滴落在木桌之上。 杨奕眉头一竖,中气十足的训示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哪能随便哭泣?若你的父亲真是那样,你更要争气,日后做大官,让他后悔去!” 阳阳听到这话,抿了抿小嘴,气势汹汹的抹了一把眼泪。 “伯伯说得对,阳阳要让他后悔!” 他转头看向宁薇,道:“姐姐给阳阳作证,好不好?” “好。”宁薇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怜爱的摸了摸阳阳的脑袋。 杨奕听到阳阳对宁薇的称呼,立刻不满起来,他点了点阳阳的脑袋,道:“刚说你机灵,现在又觉得不怎么样了。” 阳阳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看着杨奕,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 杨奕扬起下巴,道:“你管薇丫头叫姐姐,为何管我叫伯伯,我虽然辈分高,可我年轻啊,以后你就管我叫叔叔吧!” 宁薇‘噗哧’一笑,“幺舅,你还真是越活越显年轻了。” 杨奕:“…” 他伸手敲了敲宁薇的脑袋,道:“愈发没大没小,敢笑话你幺舅,看我怎么收拾你!” “咯咯咯 ̄”阳阳低下头,笑得像个偷吃了香油的小老鼠。 阿壮就没他这般含蓄了,笑声大如响雷,弄得杨奕郁闷不已… …… 午夜时分,齐玄宸办完正事,特地回了一趟他自己府中,带上小夏子,披着夜雾回到广康院。 之所以将小夏子带来,是因为他不习惯婢女伺候,这段时间他的事都是亲力亲为,想着还是有小夏子在比较妥当,就随便将他带来了。 齐玄宸草草吃了些糕点,便疲累的上床睡下了。 一夜无梦。 大清早,宁薇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广康院。 昨天她没有见到齐玄宸,方才起身听说他回来了,宁薇便立刻赶了过来。 不料,她来得太早,齐玄宸昨夜又睡得迟,此刻还未起身。 宁薇悄无声息的来到齐玄宸床边坐下,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微微一笑。 她伸出手指空悬在齐玄宸的眉峰上方,顺着他眉毛的弧度,在空气中缓缓滑动。 睡梦中的齐玄宸闻到了宁薇身上独有的清香,嘴角泛起笑意,他没有睁眼,猛然伸出手准确的抓住了宁薇的手腕。 将她往怀中一带。 宁薇猝不及防的扑倒在他怀里,她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道:“醒了吗?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齐玄宸嘴角扬起,使力将宁薇往床上一提,用脚蹬掉她的绣鞋,将她搂在怀里,盖上被子,脑袋蹭上她的香肩,轻轻蹭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再也不动了。 他在宁薇耳边低声说道:“还没醒呢,娘子陪爷再睡上片刻。” 低沉的嗓音带着晨间的慵懒,异常动听…… 第273章 野心 慵懒的嗓音钻入宁薇耳中,泛起点点涟漪。 她忘记了正事,乖巧的点点头,轻柔的伸手,覆上齐玄宸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是打算小憩片刻,不料却是真的睡熟了,两人依偎着睡到了晌午才悠悠转醒。 齐玄宸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促狭的眯起眼睛,凑到宁薇眼前。 “一日不见,宁六便如此想念爷吗?” 说着便快速的在她脸上印上一吻。 宁薇没好气的推开他的脸,犟嘴道:“都怪你,害我又睡了这么久,晚上该睡不着了。” 齐玄宸揽住她的腰身,与她面对面相抱,低声道:“睡不着的话,爷今晚去陪你说话怎么样?”声音暧昧非常。 “…”宁薇俏脸微红,嗔怪的掐了掐他的腰身,动作自然流畅。 她娇羞的小动作取悦了齐玄宸,他看着宁薇,露出一个绚烂的笑容,迷得宁薇神魂颠倒。 在宁薇呆愣之际,齐玄宸松开她跃下了床。 宁薇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齐玄宸回过头,促狭一笑,“自然是去浴房,怎么?娘子要一起吗?” “呸 ̄谁要和你一起,不知羞!”宁薇面色潮红,心跳乱了数拍。 “有什么好害羞的,娘子又不是没见过爷沐浴的模样。”齐玄宸饶有兴致的走了过来,用一根手指挑起宁薇的下巴,动作轻佻,如同调戏良家女子一般。 宁薇赶紧撇头躲开,“哼 ̄那能一样嘛!” 她想了想,扬了扬眉,坏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有些人傻乎乎的,连沐浴都要人帮忙,啧啧 ̄亏你说得出来,都不觉得害臊么?” “…”这事说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齐玄宸清楚的记得前世宁薇给他洗澡擦身的情形。 他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继而凑到宁薇耳边,轻喃道:“爷的身子只有娘子一人见过,娘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宁薇再次败下阵来。 这厮的脸皮太厚,她就算费劲力气也实在无法望其项背! 她恼火不已,伸腿往齐玄宸身上踹了一脚,强装镇定道:“还不赶紧去,待会儿还有正事要问你呢!” 齐玄宸心中也记挂着正事,没有继续与她打闹,朝她暧昧的眨了眨眼,便只身走进了浴房。 “…”宁薇看着他那勾人的小眼神,又是一阵长久的无语。 …… 齐玄宸和宁薇在闲间软榻上相对而坐,用完巧竹送来的羹汤,他们只留下了剑眉,关上门说起了正事。 剑眉坐在一旁烹茶,齐玄宸则说起了朱黔之事。 末了,齐玄宸沉声道:“这个朱黔身上有许多事需要深究,暂时不能动。” 他有些愧疚的看了宁薇一眼,继续说道:“此事应该与齐玄宇和霞妃有关。” “霞妃?”宁薇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重,她一直将宁沛芷当成害死澈儿的凶手,从未想过霞妃也会牵涉其中。 听到齐玄宸的话,前世的场景一幕接着一幕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怒气节节攀升。 ‘啪 ̄’ 宁薇忍无可忍的拍响木桌,震得桌上的杯盏乒乓作响,她怒道:“好哇,没曾想此事也与她有关,看来我前…以前是蠢到家了。” 怒极之下,她差点在剑眉面前说出了前世。 齐玄宸连忙抓起她的手,见她手心红了一片,心疼的皱起了眉,“宁六…”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叫了宁薇一声。 宁薇深吸了几口气,敛下眉头安静了下来,只是她此时的模样,让齐玄宸更加心疼。 齐玄宸吹了吹她的手心,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怒极伤身,再怎么样也不要伤了自己。” 他捏了捏宁薇的手,“如今找到正主你该高兴才是,起码咱们知道了真相,不是吗?” “嗯,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宁薇斩钉截铁的说道。 齐玄宸皮笑肉不笑的接话道:“他们的下场必定凄惨百倍!” 他没有说比谁凄惨百倍,但是两人心如明镜,除了澈儿还有谁? 宁薇反握住齐玄宸的手,眼神坚韧的看向齐玄宸,‘我们一定要为澈儿报仇雪恨。’ 齐玄宸读懂了她的眼神,郑重的点了点头。 宁薇抽回手,执起剑眉呈上的热茶,安静的喝了起来。从外表看起来好似她已经归于平静,其实不然,她心中依旧在思索着齐玄宇的意图。 她不明白齐玄宇为何会做此等龌龊事,难道是为了银钱? 宁薇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齐玄宇仅仅是为了赚取银钱,不应该行此险招,毕竟各行各业都有赚银钱的法子,掳劫男童培养成**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难不成,他自己本身就有这种癖好? 宁薇无法确定。 迷茫之时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顾媛,顿时眼睛一亮。 “齐玄宇是为了笼络朝臣?”答案冲口而出。 对啊!连她如今都想要笼络旁人,更何况野心勃勃的齐玄宇? 齐玄宇与朝臣关系极为亲和,这其中怎么可能一点猫腻都没有?试问,难不成所有的朝臣都是因为他贤王的名声? 宁薇冷笑连连。 说起来,齐玄宇不过是比旁的皇子表现得稍好一些罢了,他真的当得起如此厚重的美名吗? 齐玄宸目光欣赏的看着宁薇,“这么快就能想到这点,不愧是爷的宁六。” 剑眉:“…”她觉得她留下是个错误! 宁薇没有心情调侃,她此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时候她才真正理解了齐玄宸方才的话。 她原本还不能理解,为何朱黔不能动?就算他背后站着的是齐玄宇和霞妃,齐玄宸若想动,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难处? 原来此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此事事关朝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甚至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宁薇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齐玄宸,“阿宸…” 齐玄宸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有些慌神了,连忙轻声说道:“你不必把此事想得那般复杂,恋童之癖并非那般普遍,齐玄宇之所以会豢养**,定是为了某个特别之人,只要找出那个人,这件事就好办了。”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宁薇心绪稍安。 她知道齐玄宸是刻意将此事说得十分简单的,但她也知道齐玄宸说的有道理。 只是这个特别之人,肯定十分特别!这一点不难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此人能给予齐玄宇极大的助力,齐玄宇又何必如此费劲心思? 只是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宁薇一时没有头绪,别说她了,就算是齐玄宸,此时也依然没有头绪。 齐玄宸沉吟了片刻,再次沉声说道:“查探此事还需时日,你且稍安勿躁,总归先机已得,齐玄宇和霞妃必定逃不掉!” “我明白。”宁薇点点头。 齐玄宸抿了一口茶水,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朱黔虽说住在王家老宅,却不是宅子的主人,他在京城没有房产,宅子乃是他租凭而来。” 内城的宅子价格高昂到离谱,朱黔租凭房屋来住也是极为正常的。 不止是他,就连很多京官的房屋都是租凭而来,像宁家这种一进京就买下一座大宅之人寥寥无几。 可见宁家的财力就算在京城也是不容小觑的! 齐玄宸微微一笑,继续道:“爷已经找宅子的现主买下了宅子,你可以让人安排王家人进京了。” “多少银子?”宁薇自然而然的问道。 齐玄宸嘴角扯出一丝邪笑,“多少银子你不必理会,这座宅子是爷的,爷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借给王家人居住罢了,且随时有可能收回。” 第274章 巨富 第275章 蔷薇 第276章 争辩 第277章 婚书 第278章 了结 前世齐玄瑄将宁薇接回宫中,即便明知宁薇不愿,他依然满心欢喜。 那是他有史以来最为大度的一段时间,他大度到接受了澈儿的存在。 他甚至向宁薇提出要认澈儿为义子,他以为宁薇会有所感动。 岂料,宁薇却面带讽刺的拒绝了他。 他愿意给他们母子一切,将宁薇母子安排在离他最近的一座宫殿中,可宁薇的心却与他隔了千山万水,纵使他委曲求全,百般讨好,亦是徒劳无功。 渐渐的他心凉了,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酗酒。 每每喝醉了酒,他便会大肆命人责打宫人,那时候的齐玄瑄人见人怕。 他总是会深更半夜来到宁薇所在的宫殿,在闹了几次无果之后,他便习惯了安静的坐在廊前,一坐就是一夜。 他总是问宁薇,问她要怎样才能原谅他? 宁薇从未回答过,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原谅,那时候每次看见齐玄瑄,她都会想起齐玄宸临死前灿如艳阳的笑脸。 后来,澈儿死了,宁薇陷入了疯狂的复仇之中。 齐玄瑄看在眼里,不曾阻止,甚至在暗中相助一二,直到宁薇将掺了剧毒的酒端到他面前。 他笑了笑,毫不犹豫的饮下… 前世的种种已是过眼云烟,如今的齐玄瑄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会在梦中梦见宁薇的容颜,纵使梦中的女子面容上笼罩着迷雾,齐玄瑄还是确定了那就是宁薇。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梦见宁薇,只知道每次看见宁薇,他的心就好似缺了一块。 不疼不痒,却空荡荡的难受。 可即使是这样,他在牢里的那一段时间,脑海中盘旋的一直都是宁薇的脸。 齐玄瑄抱着酒坛子,脚步踉跄的走到宁薇面前,晃晃悠悠的站定。 他笑了笑,看着宁薇温和的唤道:“宁六小姐,宁薇?” “四皇子请自重。”宁薇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四皇子 ̄我已经不是四皇子了,父皇他将我贬为庶民,我现在是庶民了,没名没姓的庶民,哈,哈哈哈…”齐玄瑄这是醉了。 宁薇敛下眼眸,缓缓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齐玄瑄愣了片刻,“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必当初…” 随后,他似醉似醒的看向宁薇,笑着说道:“说出来或许你不信,从数月前开始,我便一直梦见一个女子。” 他抬头看着天,似在和宁薇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她递给我一杯毒酒,那杯酒很香,很甘醇,好像是世上最美味的甘露。可梦里的我喝下酒时却在心痛,那种感觉很清晰,就像是真的一般。” “四皇子,你喝醉了。” 宁薇低下头,掩下震惊的神情,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抓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隐隐发白。 齐玄瑄举起酒坛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 “宁六小姐不相信吗?梦里的自己告诉我,放过这个女子,呵 ̄真是荒谬,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了…” 说到此处,他轰然倒地,宁薇的视线正好停在他的脸上。 清晰的看见一滴清泪从他紧闭的眼中划出… 宁薇敛下眉头,低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说出这句话时,宁薇对齐玄瑄的心结终是全部烟消云散,一丝不留。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终是全部了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调轻松的对剑眉说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一直在暗处紧张盯着此处的齐玄宸,缓缓拍了拍胸口。 他之所以让宁薇来此,就是为了让宁薇彻底解开心结。 可想到宁薇要与别的男子相见,他心中免不了难受烦闷,坐立不安许久,还是忍不住跟了过来。 方才宁薇与齐玄瑄说话的这短短的时间里,齐玄宸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天人交战的纠结。 天知道他多想冲过去! 齐玄瑄抱着的是酒坛子,而他齐玄宸也抱着一个坛子,只不过他的这个坛子,是个醋坛子! 即便他明知道宁薇对齐玄瑄无意,他还是忍不住大吃干醋。 …… 宁沛容双眼哭到红肿,她看着侍卫将府里的财物抬进院中,却是无能为力。 她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最终还是无法阻止侍卫们粗蛮的动作,甚至还几次被小侍卫冷冰冰的警告。 宫里派来的太监清点财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若不是杜飘飘扶着她,她甚至都无法站稳。 宁薇缓步走近,负责清点的太监连忙机灵的迎了上来。 “宁六小姐,您来了。”他躬着身子将账本递给宁薇,“这是账本,请您验看。” 宁薇点点头,目光从杜飘飘身上划过,继而伸手接过账本,仔细的翻看起来。 片刻过后,她合上账本,轻声问道:“都在这里了吗?” “回宁六小姐的话,都在这里了,还有就是丫鬟仆人了,除了两个看房子的老婆子,所有人都会发卖出府。”太监连忙回话。 ‘噗通 ̄’杜飘飘突然跪倒在地。 宁薇循声望去,杏眸中划过一丝不解。 见她看过来,杜飘飘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她抿了抿唇,埋头恳求道:“宁六小姐,求您让奴婢留在皇子妃身边,皇子妃身怀有孕,且胎像不稳,若无人照料定会出大事,奴婢求宁六小姐应了奴婢吧!” 听到这话,宁薇皱起了眉头。 她原本打算,此次过后便让杜飘飘回归自由之身,安排她与杜康一起跟着伍夫子。 没曾想,她竟然想要继续跟着宁沛容。 宁薇迟迟没有做下决定,倒是一旁的剑眉出声了。 她沉声喝道:“宁沛容已经不是皇子妃了,她自有她的活法,与你无关,你休要为难我家小姐!” “宁六小姐…” 杜飘飘不敢看剑眉的眼神,她怔怔的看着宁薇,眼中尽是祈求之色。 宁薇暗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剑眉的胳膊,对杜飘飘说道:“你起来吧。” “宁六小姐…”杜飘飘不愿起身。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便成全你罢。” 她转头看向清点太监,道:“皇上的旨意是没收四皇子的家财,这女子的嫁妆自然不能算在其中,将四皇子妃的嫁妆还给她,送他们一家三口出府。” 他们一家三口,指的是齐玄瑄和宁沛容,还有那位已经是侧妃的落水宫婢。 听到宁薇这话,这位侧妃立即跪倒在宁薇面前,苦苦哀求道:“宁六小姐,我与四皇子没有圆房,求求你让我回宫吧,我和他清清白白,不该平白受此牵连。” “呵 ̄”宁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个宫婢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日她想要推宁蔷入水,若不是宁薇拉了宁蔷一把,只怕宁蔷如今已经是齐玄瑄的侧妃了。 这样的人宁薇怎么可能放过。 她睨了跪着的女子一眼,沉声道:“既然你觉得自己不该平白受牵连,那我便成全你。” 那女子面上刚泛起喜色,就听到宁薇继续说道:“从宫中出来的宫婢岂有再回去的道理,既然你不想跟着四皇子离开,那就连同下人们一起发卖了吧。” “来人呐,将此女押下去,与下人一同发卖。” 女子顿时傻眼了,她没想到苦求而来的,竟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她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被两名高壮的侍卫捂着嘴押走了。 宁薇敛了敛眉,道:“此女不忠不贞,几位公公且看着办就是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必定会让此女吃上许多苦头! 从宁薇说出要将嫁妆还给宁沛容之后,宁沛容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宁薇一眼。 她本以为,宁薇今日来此,必定要借机踩她一脚,没想到宁薇不但没有这么做,居然还帮了她一把,这让一时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宁薇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必定会嗤笑良久。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帮宁沛容! 宁薇不是圣母,没有借机报复已经是极为大度了,怎么可能会反过来帮足宁沛容呢? 她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另有应由…… 第279章 落脚 宁薇之所以将嫁妆还给宁沛容,完全是为了齐文帝。 昨夜齐玄宸对她说起过齐文帝的不忍,纵然是帝王也终归是凡人一个,她能理解齐文帝的怜子之心,为了让齐文帝安心,她才会让人归还宁沛容的嫁妆。 若是齐玄瑄真的身无分文的被赶出府,齐文帝必定心有不安,难以安寝。 齐文帝对齐玄瑄留有余地,聪慧的宁薇又何尝看不出呢? 只希望齐玄瑄不要再辜负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经过齐玄宸上次敲竹杠之后,宁沛容的嫁妆早就所剩无几了。 那次,齐玄瑄变卖了宁沛容的嫁妆,用来赔偿齐玄宸八十万两白银,后来虽然有黄伟的投奔,齐玄瑄不缺银钱,却没有及时将嫁妆还给宁沛容。 当然,也正因为这样,宁薇才决定让她带走嫁妆。 这些嫁妆虽然给不了他们富足的生活,可有了它,齐玄瑄夫妻起码也不会饿死。 很快清点完毕,从这一刻起,四皇子府不复存在。 侍卫们将齐玄瑄架了过来,又将他身上的皇子朝服扒下,这身朝服是他昨日回府之后穿上的。 以前他穿过很多回,却从来没有发觉,原来这身朝服让他如此难以割舍。 他没有睁眼,装作醉得不省人事,任由侍卫扒下他身上的朝服。 随后,侍卫们将齐玄瑄扶上马车,杜飘飘也将宁沛容扶了上去,为首的侍卫对车夫道:“送他们离开后,赶紧将马车送还。” 车夫连忙应声:“小的明白。” 侍卫转身走开,杜飘飘突然出声:“皇子妃,你的双鸾钗拿了吗?” 双鸾钗是宁沛容经常佩戴的一支发钗,平常她十分珍爱,今日她原本也是戴着的,只是先前清点之时,首饰全被婆子取走了。 宁沛容略微一想,便摇了摇头,扁了扁嘴,眼泪再度掉了下来。 她方才光顾着将自己的嫁妆银子拿来,哪里顾得上发钗,如今想来那支发钗可是值不少银子呢! 杜飘飘连忙轻声安慰了她几句,便自告奋勇的前去讨要。 她快步来到方才清点财物的院落,一眼便看到宁薇站在一边的长廊之中,她抿了抿唇,快步走了过去。 “小姐 ̄”杜飘飘跪倒在地,脸上尽是内疚之意。 宁薇救她于危难,她却执意违背宁薇的意思,她实在觉得没脸见宁薇。 宁薇睨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道:“你在同情宁沛容?” “小姐,我…”一时之间,杜飘飘不知该从何说起。 宁薇悠悠叹了口气,淡淡道:“罢了,我不会怪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说过会放你自由,就当作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吧!” 杜飘飘开始跟着宁沛容之时,宁沛容已经开始失势。 她看到的都是宁沛容凄楚可怜的模样,生出同情之心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与宁沛容没有仇怨。 杜飘飘心肠不够狠,这是宁薇一直都清楚的。 本以为有杜康和伍夫子时不时的提点,她会有所改变,不料最终还是败给了心软。 宁薇心中有些烦闷,面上却是不显。 只是她瞒得过杜飘飘,却是瞒不过每日与她同进同出的剑眉。 看到此时宁薇平淡的神情,剑眉猛地转头看向杜飘飘,呼吸加重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背叛小姐?” 对于影卫来说,背叛是一个很严重的词,剑眉双拳紧握,神情愈发冷硬。 杜飘飘连忙摇头,连声道:“我没有,我没有,小姐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就算留在宁沛容身边,也从未想过背叛。” “我只不过是想看着她顺利生下孩子。”说到这里,杜飘飘已是泣不成声。 她哽咽的说道:“我一生都无法成为一个母亲,我只想看着宁沛容顺利生下孩子,小姐你相信我。” 剑眉嘴角泛出冷笑,“那若是小姐不想让她生下孩子,你是不是就要选择背叛了?你的心已经不再向着小姐了,这就是背叛!” 没错,在剑眉看来这就是背叛。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过…” 杜飘飘一直说着没有,宁薇转身拍了拍剑眉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剑眉咬了咬唇,不甘心的撇过头去。 宁薇上前两步,扶起杜飘飘,叹道:“这段时间你帮了许多,算起来你不欠我什么,既然你有所选择,我便不勉强你了,去吧!” 说完便看向剑眉说道:“剑眉,回府了。” 剑眉恨恨的看了杜飘飘一眼,有些不甘的转身跟上宁薇的脚步。 “小姐,你为何要纵容她?”剑眉边走边问。 宁薇淡淡一笑,佯装轻松的开起了玩笑:“她又没卖身给我,既然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又为何要阻止?” 剑眉咬了咬唇,不赞同的说道:“她既然认小姐为主,就不该背叛,背叛之人就应该死!” 说最后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十分狠厉。 宁薇拍了拍她的手,“人各有志,随她去吧,再说她跟着宁沛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宁沛容有了她,起码还有与宁沛芷相争的能力,若是连她也走了,相信以宁沛芷的手段,宁沛容根本生不下这个孩子。” 顿了顿,宁薇叹道:“本想让她过些清静日子,所以才要她撤身,只是没想到人心总是会变的!” “小姐,奴婢就不会变!”剑眉语气坚决。 宁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听到这话,剑眉气呼呼的脸蛋上露出笑容。 又走了几步,剑眉问道:“小姐,当初你为何要让杜飘飘来四皇子府啊?奴婢觉着杜康应该更好才是。” 宁薇微微一怔,“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当初宁薇想派人去四皇子府,杜飘飘便自告奋勇的去了,其实宁薇也不明白为何她会这般主动。 剑眉想了想,担心的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隐情啊?” 宁薇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过后,她轻声对剑眉说道:“看来该好好查查杜飘飘的出身了。” 剑眉慎重的点了点头。 …… 齐玄宇下了早朝,在朝霞宫小坐了片刻便出宫了。 马车经过四皇子府时,他正好掀开了车帘,见到四皇子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便叫停了马车。 下了马车,他走到齐玄瑄的马车旁,敲了敲车框。 宁沛容掀开车帘,看见是齐玄宇,微微一愣,道:“三…贤郡王有事吗?” 齐玄宇从窗口往马车里张望了一番,见齐玄瑄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便出声问道:“四弟这是怎么了?” 悄无声息的把‘皇’字给去掉了。 宁沛容回头看了齐玄瑄一眼,神情凄凄,低声回道:“四爷他喝多了一些,这会儿睡熟了。” 齐玄宇神情悲悯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不忍,“可找好落脚地了。” “落脚地?”宁沛容根本就没想过这一茬,听到齐玄宇提起,她还神情懵懂了许久。 齐玄宇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本王在外城有处小院,不若你们住到那里去吧。” 宁沛容此时正慌乱无比,听到齐玄宇的话,看向齐玄宇的眼神如同看待救星一般无二。 她想到齐玄瑄此时的身份,犹犹豫豫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齐玄宇再次叹了一口气,道:“那处院子不过是寻常小院,你们住着也没关系,只是那里地方狭小,怕是要辛苦你们了。” 宁沛容连忙摇头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有地方住就可以了。” 她如今还哪里有挑选的心思,她身上的银子所剩不多,根本不够在京城买宅子,且昨日她去侯府求助,侯府竟然闭门不见,她如今根本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这时,宁薇正好走出四皇子府,看到了这一幕,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她抿了抿唇,收起冷意,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走了上去… 第280章 狡猾 第281章 委婉 “顾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正事?”宁薇忍下那些即将冲口而出的腹议。 顾媛俏脸微红,她搅着帕子,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我是来与你交好的。” 宁薇:“…” 若不是宁薇清楚顾媛不笨,只怕会以为她是个傻子,哪有人想与人交好会这样直接? 顾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神情极为不自在,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玉镯递给宁薇,“祖母说了,你愿意同我交好,所以…” “顾小姐,”宁薇无可奈何的打断了她的话,“我那日与顾老夫人说的,的确不是客套话,但我这个人无法与惦记着自己相…” 说到这里,宁薇顿了顿,脸色一红,继续道:“只要你还惦记着六皇子,我便没办法同你来往。” 马车里的齐玄宸听到这话,得意的扬了扬唇角。 顾媛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她是宁薇,也同样无法与情敌交好。同样的,她若不是无计可施,又怎么会特地来讨好宁薇? 顾媛想起当日霞妃所说之话,猛然抬起头,她看了看周围,把宁薇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宁六小姐,你家人不乐意你嫁给六皇子,你又何苦如此?” 宁薇忍不住扶额,无奈的反问她:“你从何处听来的闲言?我家人何时说过不乐意?” “可是霞妃娘娘她明明…” 顾媛意识到失言,连忙捂住了嘴巴,可她的眼神却认真的看着宁薇。 她是故意告诉宁薇的! 宁薇对此事丝毫不意外,但从顾媛嘴里听说却是惊讶异常。 她瞪圆了眼睛,问向顾媛,低声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顾媛见她看透了,也懒得再做伪装,她斟酌了片刻,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祖母那日回府后与我说了许久的话,我仔细想了一夜,却还是想不通霞妃娘娘的意图。” 她凑到宁薇耳边,小声的说道:“她该不会是想对六皇子不利吧?” 随后她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应该不会的,就算我能成功嫁给六皇子,也不会替她做什么啊!” 宁薇抿了抿唇,风淡云轻的问道:“你为何会觉得她要对六皇子不利,要知道贤郡王素来与六皇子交好呢!” 顾媛眨巴着眼睛看着宁薇。 “因为霞妃娘娘曾暗示过我,她不想我将她的话透露出去。但凡要背着人的事都不是好事,不是吗?” 宁薇莞尔一笑。 看来霞妃还真是失策呢!她只怕还以为顾媛好糊弄吧? 顾媛出身文官之家,又迷恋齐玄宸多年,在不了解她的人看来,的确会以为她是个没脑子的! 没曾想,顾老夫人只不过是提点了她一番,她便能拨开迷雾。 以顾媛此人的心性,想必即便是霞妃得逞,将她塞给了齐玄宸,对齐玄宸来说也有百利而无一害吧? 霞妃约莫还不知道,她差点给自己添了一块拦路石。 “多谢顾小姐的提醒,只不过你应该是想多了,霞妃娘娘许是担心我家人会不乐意,才会出此下策,并非是有什么恶意。” 在还没有把握将霞妃铲除之时,宁薇自然不会将她的真面目说出去。 顾媛眼神复杂的看了宁薇许久,话锋一转,退而求其次的说道:“闲暇之余,我能与你一同出府游玩吗?” “你放心,就我和你,我不会要求你带上六皇子的。”见宁薇似乎要拒绝,她连忙出声保证。 她想过了,来硬的没用,那就来软的。 等她和宁薇有了姐妹情谊,说不定宁薇就会接受她了,毕竟宁薇总不可能永远不给齐玄宸纳妾,她只要一直待在宁薇身边,迟早能得偿所愿。 宁薇若是知道她这个想法,只怕是要咂舌良久了。 顾媛还真是非同一般的执着呢! 只不过,顾媛注定要失望了,宁薇从来就没打算过要给齐玄宸纳妾。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下辈子摸不着看不见,宁薇不管。但齐玄宸这辈子休想享齐人之福,他这辈子只能守着她宁薇一个女子,若是不从…哼 ̄由不得他不从! 其实,以前的宁薇也与其他女子一样,觉得男子娶妻纳妾皆属正常。 可在她真正爱上齐玄宸之后,她才发现以前的想法完全不对! 他们的爱情里岂能容下第三个人? 宁薇自问无法像她娘亲那样贤惠大度,甚至连装她都装不出来。在她心中,齐玄宸只能是她的,别人休想染指! 宁薇听到顾媛说的话,想了想,觉着若是不带上齐玄宸,自己单独与顾媛来往倒还能勉强接受。 只不过,这姑娘会不会熟了以后就借机来宁府?宁薇不能确定。 看来要防着点! “宁六小姐…” 顾媛把走神的宁薇唤回了神,宁薇俏脸微红,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只要不带上六皇子就行。” 顾媛:“…” 顾媛向来不喜欢与人来往过多,也不喜欢闺秀聚会那种应酬的场合,她一直觉得闺秀们的说话方式太过委婉,弯弯绕绕听得她头疼,此时却觉得委婉的说话方式真的很讨人喜欢。 她此刻多希望宁薇能稍微委婉一些啊! 在她还在腹议宁薇太过直接之时,宁薇已然告辞离去,她羡慕的看着宁薇上了马车,耷拉着眉头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马车上,宁薇眯着眼睛看着齐玄宸,好看的杏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齐玄宸噙起了眉,一脸防备的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宁薇笑着问道:“顾媛说闲暇之时要与我出府游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齐玄宸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慵懒的靠回软枕上,“爷没有闲暇之时,你也没有!” 宁薇:“…” 剑眉:“…” 安静了片刻,齐玄宸突然坐起身,他坏笑的看着宁薇,道:“宁六,爷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这回轮到宁薇一脸防备了。 “去哪?”声音里满是怀疑。 齐玄宸冲她眨了眨眼,憋笑道:“总之就是个好玩的地方,待会儿回府,你换上男装。” 他转头看向剑眉,脸上的神情愈发怪异,“剑眉,你就不用换男装了。” 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的嘟囔道:“不过,剑眉还需装扮一番才行…” 剑眉只觉得后背窜上凉气,心中暗叫不好,主人一定没安好心! 只可惜,她无法拒绝,只能忐忑不安的坐在原处,眼神求救似的看向宁薇。 宁薇笑了笑,大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的保证道:“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多谢小姐。”剑眉偷偷的看了齐玄宸一眼,继而小声向宁薇道谢。 齐玄宸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愈发怪异。 剑眉突然觉得,这次连宁薇都护不住她! 终于,马车在剑眉的煎熬之中回到了宁府。 三人下了马车,脚步不停的来到了广康院,齐玄宸一进院子便叫来了小夏子,在小夏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夏子便会意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小夏子带着两个抱着衣物的婢女回到了广康院。 这两个婢女,一个抱着的是男装,一个抱着的是女装。 宁薇走了过去,好奇的翻看了片刻。 男装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全是含翠为宁薇特地做的,只是这女装… 要说这些女装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花色样式相很是成熟,应该是妇人穿的衣裳。 宁薇不禁满头雾水,她好奇的看向齐玄宸,“这是谁的衣裳?” 齐玄宸笑而不答,宁薇又将目光投向小夏子,小夏子连忙回道:“回六小姐,这是从二夫人院里要来的衣裳,都是二夫人嫌花色老气没穿过的。” “剑眉,去换上这些衣裳吧。”齐玄宸懒懒的开口说道。 第282章 悔意 迫于齐玄宸的威势,剑眉无助的看了看宁薇,不情不愿的接过婢女手中的衣服去了里间。 宁薇一头雾水,他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角,好奇的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呀?为什么要让剑眉穿上二婶的衣服?” 齐玄宸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富含深意的浅笑,他卖着关子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宁薇无奈,只得拿起婢女手中的衣服也去了里间。 他们走后,小夏子便拿来药水,小心翼翼的涂抹在齐玄宸脸上。 宁薇换好衣服后,齐玄宸也装扮好了,两人吃着糕点等着剑眉出来。 没过多久,剑眉便磨磨蹭蹭的出来了。 小王氏嫌弃的老旧花色,穿在剑眉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显得格外的滑稽。 宁薇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扑哧’一笑。 剑眉无奈的看了宁薇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齐玄宸则仔细的看了看剑眉,手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神情不满的说道:“不行,还得改变妆容才行。” 随后他在小夏子耳边说了几句,小夏子便二话不说将剑眉拉进了房间。 剑眉再出来时,妆容打扮已经与贵妇人一般无二了,只是她的神态动作十分不自在,气势稍弱。 齐玄宸皱了皱眉头,道:“架势端起来,待会儿你可别给爷弄砸了!” “这么凶做什么?”宁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神情极为不满。 齐玄宸低头摸了摸鼻尖,没有再多话。 倒是剑眉将他方才的话听进去了,她挺直了腰板,双手交握在小腹处,一下子就有了贵妇人的模样。 齐玄宸帮宁薇理了理微乱的披发,满意的点点头。 他站起身,大手一挥,道:“走,爷带你们去开开眼。” …… 一辆平平无奇的灰色马车,缓缓驶过外城的街道,停在一处寂静非常的巷弄之中。 马车缓缓停稳,马车上下来一个五官精致,却面色灰暗的男子,随后一名清秀少年跳下马车。 清秀少年神色有些顽皮的朝马车里伸手。 随后,一名长相端庄的夫人由她扶了下来。这三人便是易装过后的齐玄宸宁薇,还有剑眉。 剑眉下了马车之后,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只得不知所措的看些宁薇。 宁薇则环顾了一眼四周,眉宇间有着深深的不解,她一脸好奇的看向齐玄宸,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时,巷弄一边的小门被人打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侧身从门内钻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齐玄宸的面前,低声行礼:“奴才给主子请安。” “打点好了么?”齐玄宸低声问道。 瘦小男子点点头,齐玄宸便道:“那就进去吧。” 瘦小男子连忙走到剑眉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剑眉一眼,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里面请。” 剑眉认出此人是影手下的其中一个影卫,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前面带路。”态度有些傲慢,将贵妇人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准确。 那瘦小男子面色如常的上前带路,只是转身时他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弯了弯嘴角。 他与剑眉同袍多年,记忆中的剑眉从来都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影卫们私下都称她为‘冰刃’,意在危险又冰冷。 他还从未见过剑眉如此滑稽的模样。 瘦小男子暗暗想到,剑眉此时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晚些见到老大,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宁薇三人跟着瘦小男子走进一间极为普通的屋子,随后又从屋子一角走进一条暗道。 他们在暗道中行走了许久,眼前出现几排灰扑扑的木门,木门前站着成排的黑衣男子,瘦小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到了。” 随后,他与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小声说了几句,便打开其中一道门,门里立即传来一阵钟磬之音。 悦耳动听,欢快异常。 宁薇瞪圆了眼睛看向齐玄宸,齐玄宸冲她眨眨眼,面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瘦小男子将他们请了进去,关上房门。 宁薇四处打量了一眼,发现此处乃是一间厢房,这间厢房中挂着许多颜色暧昧的帐幔,在宁薇看来有些庸俗。 可细看之下却发现,这里每一件摆设都极为不寻常,因为这些摆件,这庸俗之中立马多出了些许雅致,两者掺杂倒是颇有味道。 但这里给人最深的印象,最终还是暧昧! 宁薇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却也猜出了几分。 若她所料不错,此处应该是某间青楼的雅间了。只是青楼为何会如此神秘,为何要弯弯绕绕的从密道进入? 看着剑眉的一身妇人装扮,宁薇满头雾水。 随后,瘦小男子撩开一面墙上的帐幔,宁薇往外看了一眼,已然清楚了这是何处! 这便是仙乐阁。 京城有传言,仙乐阁之中不但招待男宾,甚至也同样招待女宾,只是招待女宾之处十分神秘。 招待男宾的是美貌女子,而招待女宾的嘛,肯定就是相貌风度皆上乘的年轻公子了! 宁薇看着楼下大厅中抚琴吹笛的翩翩公子,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倒不是这些公子有多好看,只是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新奇。 她兴奋的转过身,大声道:“我们也叫几个上来吧。”随后她就看到了某人黑如锅底的俊脸。 齐玄宸一把捂住宁薇的眼睛,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问道:“很好看吗?啊?” 他此刻后悔极了,悔到连肠子都青了。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带宁薇来这种地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宁薇一把扒开齐玄宸的手,神情委屈的说道:“我就是好奇嘛,我想看看这些男子是如何伺候女客的。” 齐玄宸:“…” 剑眉:“…” 瘦小男子:“…” 他们三个目瞪口呆的看向宁薇,齐玄宸甚至差点站不稳了。 宁薇见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脸刷的一下红了,她急忙摇头摆手的解释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怎么应酬女客,喝酒,闲聊之内的。” 她无力的摊了摊手,“不是说很多青楼之人都会吟诗作对么?” “哼 ̄吟诗作对!”齐玄宸不满的拉起帐幔,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回去爷就和你吟诗作对!” 宁薇:“…” 老天啊,她真的只是好奇这些公子怎么应酬女客而已呀! 齐玄宸让剑眉穿上妇人的衣裳,除了让她扮演女客之外,原本还想整蛊她一番,谁让她经常在宁薇面前乱说话呢! 如今看宁薇兴奋的模样,齐玄宸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要不是还有正事,他早就扛着宁薇离开此处了。看来剑眉是逃过一劫了,托宁薇的福啊! 齐玄宸对瘦小男子点了点头,瘦小男子立刻会意,拉起其中一面墙壁上的壁画。 齐玄宸想了想,沉声道:“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瘦小男子连忙往方才壁画所在之处张望了一番,转身回道:“对面的人在饮酒,并无过分的动作。” 齐玄宸这才点点头,伸手拉起宁薇的手,宁薇连忙握紧齐玄宸的手示好。 见她如此乖巧,齐玄宸稍稍消气了一些,继而牵着她走到瘦小男子身边。 原来方才的那副壁画后面藏有璇玑,从这处可以清楚的看见旁边厢房的情形。 宁薇扬着头,好奇的问道:“他们看不见我们吗?” “看不见,这里的结构比较特殊,这边要比那边高得多,从那边看过来,这里是一把挂在高处,花纹独特的壁扇。”齐玄宸耐心的解释道。 宁薇这才放心的看向对面。 对面厢房之中有数位容貌上佳的公子,还有一位长相颇为出彩的女子…… 第283章 肮脏 丽娘本是农家寻常姑娘,只因长相貌美,遭孩童编出儿歌传唱,原是美事,不想却遭来祸事,累及家人时常被当地恶霸欺凌逼迫,家中长辈无奈,便送她去蜀地投奔远亲。 不料,途中不幸遇上山匪,土匪打伤与她同行的亲眷将她掳走。 对丽娘来说,在山寨的那段日子是她人生最阴暗的时刻,即便如今山寨早已化作飞灰,她还是无法忘怀自己在山寨中所受的折磨。 山匪们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他们残暴丧失人性,他们的所作所为至今历历在目,令丽娘心有余悸。 午夜梦回,她经常不知身处何地。 丽娘是跟着一位剿匪官兵离开山寨的,那位官兵见她美貌异常,对她心生爱慕。 英雄救美总是容易让女子沦陷,丽娘也不例外。 她爱上了那位官兵,两人在乡间买了一间小屋,恩爱度日,不知世间烦忧。 岂料,幸福的日子终归短暂,男人的家人得到消息,不由分说将他抓回。 而勾引他的丽娘,则被他的家人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背着男人将丽娘卖去了青楼。 一碗绝子汤,一缕殷红,腹中孩儿魂飞魄散。 丽娘不哭不闹,乖巧听话的适应着青楼的生活,她以笑面示人,却无人知道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丽娘心怀对世人的憎恨活着,而她最恨的就是孩童。 当初若不是孩童传唱有关她的歌谣,她便不会被恶霸盯上,后来的一切悲惨也不会发生。 每每看到笑容灿烂的孩童面孔,她只觉得眼睛刺痛无比,阴暗悄悄的占据了她的心。 为何这些孽种可以如此开心度日?而她的孩儿却要身死腹中?她怨怪世间不公,怪男人无用,她的怨恨太多太多,却无处宣泄。 直到她遇上了朱黔,一个有恋童癖好的猥琐男子。 丽娘认为朱黔是地狱派来惩罚孩童的使者,他恶毒残忍不堪,丽娘将他的暴行看在眼中,心中却难得的生出了快感。 是以,她用在青楼累下的积蓄为自己赎身。 得了自由身之后,她便一直跟着朱黔,为朱黔寻觅长相俊美的男童,渐渐的她成为了朱黔最为信任的人。 朱黔将丽娘带回了京城,对外声称丽娘是他的妻子,实则他们不过是一对狼狈为奸的豺狼。 没过多久,朱黔的癖好终于被人盯上,丽娘原以为即将性命不保。 没曾想,那人竟然提出要他们为他豢养**,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可惜,朱黔虽是男子,却无男子气概,优柔寡断,怕这怕那。 反倒是丽娘处事果决,手段狠厉,颇受主子器重。 她悄无声息的豢养了数十个相貌极好的**,凌驾在朱黔之上。 丽娘如今生活顺遂,手上银钱颇丰,渐渐的她迷上了仙乐阁的貌美公子。 她很享受这种被众多美男子捧在云端的感觉,这让她觉得世间万分美好,即便明知这些人只是为了她手中的银钱! 在仙乐阁的公子们面前,她温柔妩媚,顾盼迷人,她把所有最好的都留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在背地里,竟然是个手段残忍恶毒的**贩子。 而这些美男子也不知道,他们从丽娘手中得来的银钱,到底有多肮脏! …… 丽娘一直在与公子们谈情饮酒,宁薇看了许久,才静静的收回目光,轻声问向齐玄宸:“此女是何人?为何要带我来看她?” 齐玄宸将他查到了一切告诉宁薇,宁薇再次看向丽娘的眼神陡然变幻。 宁薇不管丽娘曾遭受过多少苦难,也不管她心里有多少怨恨,她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就该打下第十八层地狱! 齐玄宸握紧宁薇的手,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此女心性狠毒,且行事极为隐秘,盯了她几日,她每日都在此逍遥,从来不曾去过豢养**之所,实在无比狡猾。” 宁薇用力的拧起眉头,沉吟片刻,压抑着怒气,轻声问道:“朱黔那里也没有破绽吗?” 齐玄宸摇了摇头,“据现在的情形看来,朱黔并不清楚真正的地点,他如今只是这个狠毒女子的狗腿而已!” 他连丽娘的名字都不想叫,好像叫她的名字会污了他的嘴一般。 齐玄宸伸手将壁画放了下来,沉声道:“爷在想,若是从仙乐阁的男子身上入手,兴许会简单一些。” 他清楚,只要日夜盯着丽娘,她迟早会暴露出豢养**之所。 只不过他不想等,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早日查出一切,早日救下那些还在受苦的孩童。 “你想安排人进仙乐阁?”宁薇立即领会了他的意图。 齐玄宸点点头,凝眉道:“此女对此处的美男子极有好感,不妨一试,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人选。” “影不行吗?他长得很是俊俏啊?” 宁薇立即想到了影,影虽然在宁府现身都戴着面具,可他的模样宁薇是见过的,宁薇认为影长得不比这些公子差。 只不过影坚毅冷硬,而这些男子却脂粉气十足,完全是天各一方的两种人。 剑眉和瘦小男子听到宁薇说起影,顿时面面相觑,想到影与丽娘应酬的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连连摇头。 ‘咳 ̄’ 齐玄宸也想象了一番,继而干咳了一声。 “他不合适。” 宁薇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为何?” 齐玄宸摸了摸下巴,神情莫名的没有开口。 倒是一旁的剑眉轻声解释道:“小姐,老大他有些…有些恐惧与女子接触。” “啊?”宁薇一头雾水,她没觉得影会这样啊? 瘦小男子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主母,你有所不知,老大有个癖好,但凡女子碰触他,他都会无端暴起,这可能是受主子影响太深的缘故。” 影与齐玄宸一样,都十分排斥与女子接触,不同的是,除宁薇之外,至今还无其他女子敢碰触齐玄宸。 瘦小男子抬头想了想,继续说道:“上回碰到他的女子,坟头的草应该有一人高了吧!” 宁薇:“…” 好血腥!原来影还有这样一面,影在她面前态度很是恭敬,做事也很周全。 宁薇还一直以为影是个很温和的人呢! 如果剑眉和瘦小男子知道宁薇这个看法,一定会告诉她,那是因为她是女主子,影才会对她如此温和。 宁薇看向剑眉,好奇的问道:“连你也没碰到过他么?上次影中毒,你没有给他上药吗?” 宁薇记得影中毒之时,不让下人伺候,她想着剑眉与他相熟,便要剑眉给影送药,这换药总是会碰上的吧? 剑眉微微一愣,陡然增大的眼睛,她这才想起,她是碰过影的,而且不止一次。 难道…剑眉心如乱麻! 宁薇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便有了答案,她眯起眼睛笑得无比促狭,“剑眉,看来影对你不一般嘛!” “小姐,你可别乱说,那是因为老大的伤口他自己够不到…” 剑眉越说越心虚,就连她也察觉到了影对她不一般,在另外几人闪亮的目光下,她低下头,脸色涨红。 瘦小男子怔怔的看着剑眉,轻声嘟囔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剑眉在锦州之时,老大每日都会问上好几遍,他是…” “耗子…你闭嘴!”剑眉板起脸,喝止住了瘦小男子的话。 只是她那艳如朝霞的脸色,让她此刻一分威慑力也无! 见剑眉羞得快要找地缝钻了,宁薇笑了笑,没有再调侃她,遂将目光转向耗子,“原来你叫耗子啊?我问问你,你方才管我叫什么?” 第284章 赞誉 耗子莫名奇妙的回道:“主母啊?”宁薇的确是六皇子府的主母呀?他没叫错! “…”宁薇默默扶额,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与你家主子还未成亲,你还是莫要这样叫了,和剑眉一样叫我小姐吧!” 耗子后退了一步,细弱蚊蝇的嘟囔道:“深更半夜共处一室了,总是赖不掉的!” 宁薇:“…” 她猛地转过头,怒视齐玄宸,齐玄宸轻笑着摊了摊手,“耗子时常跟在我身边,他性情比较耿直。”时常跟在他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踪? 不等宁薇再次开口,齐玄宸干咳了一声,看向耗子,训斥道:“女儿家脸皮薄,以后这些话不许说出口,你若敢再犯,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耗子一本正经应声。 宁薇:“…” 她真的很想问问,你齐玄宸的脸皮为何可以这般厚! 宁薇拿他们主仆没辙,遂将此事放下,认真想起了与丽娘有关之事。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她早就将丽娘抓起来严刑拷问了,丽娘这样的人存活于世,不知道还会祸害多少孩童。 她自己明明承受过被折磨的痛苦,非但不同情受同样折磨之人,还要将她所受的痛苦加注到无辜的孩童身上,当真是禽兽不如! 在宁薇看来,丽娘的怨毫无道理,她将怨恨投向毫无反击之力的孩童,更是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阿宸,不若我们找赵思雁帮忙吧?”宁薇若有所思的问道。 赵思雁是仙乐阁的东家,她必定对丽娘这个常客十分了解,若是愿意帮忙肯定会事半功倍。 阳阳如今虽未痊愈,却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有这个人情在,赵思雁应该不会拒绝。 齐玄宸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也好,赵思雁此人到是个极好的帮手。” 他鲜少对女子有这么高的赞誉,不过赵思雁的确也当得起这样的赞誉。 赵思雁以女子之身,在贵人如云的京城,将家业扩大到如此地步,其心智谋略不可小觑。 赵思雁心思巧妙,她特地增添女宾招待,又安排周密,让女宾们不至于暴露行踪,这在京城乃是独一无二的。 大齐国女子虽不强势,可她们也不能小觑,很多女子在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赵思雁笼络住她们,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笼络住了许多高官权贵。 枕边风的威力向来巨大!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不走漏风声的条件下。 若是一旦走漏风声,赵思雁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也是艺高人胆大,与在刀尖上跳舞无异,想来这些年她过得肯定极为不易,当真是令人佩服。 宁薇原本还以为,齐玄宸会看不上赵思雁这样的人。 毕竟他是男子,不耻女子如男子一般风流,也是正常的。而赵思雁恰好是给这些女子制造机会之人。 按理来说,但凡男子知道此事,都会对赵思雁嗤之以鼻。 没曾想,齐玄宸却对赵思雁颇为欣赏。 当然,这并不是说齐玄宸赞同赵思雁的做法,他只是单纯的欣赏赵思雁的心智谋略而已! 见齐玄宸赞同她的提议,宁薇脸上露出微笑,她轻声说道:“原本打算过两日带阳阳回去看看她的,看来要提前了,多日不见阳阳,她肯定是牵肠挂肚的。”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她是赵思雁,阳阳是澈儿,澈儿不在她身边,她肯定每日在府中坐立不安。 齐玄宸听到她带着感叹的话语,知道她又想起了澈儿。 他伸手牵住宁薇的手,轻声安慰道:“他还会来的,我们三人的缘分,纵使隔了一世也不会断。” “嗯。”宁薇看着他的俊脸,认真的点点头。 齐玄宸凑到她耳边,微微一笑,低语道:“若是想澈儿,你就多看看爷,澈儿长得最是像爷了。” 宁薇被他逗乐了,低头莞尔一笑。 …… 太阳西斜, 三人回到广康院,净了脸,换回了原来衣裳。 宁薇刚走出里间,便遇上了端着托盘快步走过的甘草,她连忙叫住甘草问道:“甘草,你这么着急要去做什么?阳阳醒着吗?” 阳阳因为还在病中,睡得比寻常人勤密些,所以宁薇才有此一问。 甘草停下脚步,瘪了瘪嘴,神色颇有些焦急,“他活泛着呢,小舅老爷和阿壮在他房里陪他玩耍。” 她扬了扬手中的托盘,抱怨道:“小舅老爷真是的,说什么要与他们比赛嗑瓜子,奴婢这都去取过好几回瓜子了呢!” 宁薇不禁莞尔,“幺舅怎得又来了,奇珍阁不忙吗?” “奴婢不清楚,小舅老爷下晌就来了,也不说要走,估摸是不忙吧!” 甘草想起杨奕的吩咐,惊呼道:“哎呀 ̄奴婢不能在这和六小姐说话了,要不然小舅老爷又该笑话奴婢腿脚不利索了。” “六小姐,奴婢先行一步了。” 见宁薇点点头,甘草立刻拔腿走开,瞧她脚步飞快,看来先前没少被杨奕埋汰! 她原也是打算去看阳阳的,正想跟上甘草的脚步,就听见外面厅里传来一声暴怒的喊声。 “齐玄宸呢!快把他叫出来…” 宁薇听出是宁浩鑫的声音,立刻迈步往正厅去了。 正厅里,宁浩鑫气得面色涨红,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上,气喘吁吁的看着广康院的婢女。 只见齐玄宸大摇大摆的走进正厅,漫不经心的看了宁浩鑫一眼,笑得十分欠扁:“浩鑫老弟找爷有何贵干啊?是不是来感谢爷的,若是如此那就大可不必了,都是爷应该做的。” “你…”宁浩鑫指着齐玄宸,气得说不出话来。 宁薇连忙走过去,将他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回头瞪了齐玄宸一眼,转而问向宁浩鑫:“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宁浩鑫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怒视着齐玄宸:“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齐玄宸扬了扬眉,不甘示弱的回道:“堂堂男子就这点气度,爷可都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怪上爷了?” 宁浩鑫看着他得意的模样,眯了眯小鹿眼,突然火气顿消。 “你给我等着!”放了句狠话便起身进房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宁薇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处。 见小旁的小夏子连连偷笑,宁薇连忙逮住他,再三追问之下才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上次宁浩鑫趁齐玄宸不注意,在他身上放了痒痒粉,害得齐玄宸痒了许久。 齐玄宸自然不肯平白吃亏,便想出了报复的伎俩。 小夏子按他的吩咐,找了好些个其丑无比的未嫁女子来缠着宁浩鑫。 宁浩鑫不堪重负,好不容易逃过了那些女子的纠缠,回府之后越想越火大,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声怒吼。 清楚事情始末之后,宁薇无语至极,这两人实在太过幼稚,让她无话可说! 想了想,宁薇还是开口了。 她对齐玄宸说道:“你可不要玩过火了,要是真让那些女子赖上了我四哥,小心我娘拿扫把把你赶出去!” 齐玄宸笑眯眯的往椅背上一靠,笑道:“放心吧,就是逗逗他,不会有事的。” 宁薇点头之际,杨奕走了过来,他声音爽朗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方才是浩鑫在吼叫么?” 宁薇:“…”话说幺舅你一定要用‘吼叫’这个词么? 齐玄宸则抬眸看了看杨奕,他皱着眉头,拍了拍宁薇的胳膊,轻声问道:“你幺舅都这把年纪了,为何还未娶亲?都成了老大难了!” 他的声音好像挺轻,实则站在旁边的杨奕听得清清楚楚。 杨奕脸上的笑容陡然一顿,眉宇间浮上一重浓浓的惆怅。 宁薇见状,心中思虑开来,渐渐的杏眸中多出了点点算计…… 第285章 断袖 杨奕心中藏着一件隐秘之事,宁薇一直都知道,可她数次问起,杨奕皆顾左右而言他,宁薇无奈只得放弃。 这一次,宁薇决定给杨奕下个套,让他将心中的苦闷倾诉出来。 她眼珠一转,往屋外看了看天色,对杨奕说道:“幺舅,时候不早了,你不用回府吃晚饭么?” 杨奕一听这话,当时就恼了。 他屈指敲了敲宁薇的脑袋,不满的控诉道:“你这丫头居然敢赶我走,当真是愈发离谱了。” “你赶我走,我偏不走,赶紧让人摆膳,好吃的好喝的都上,若我吃得不满意,就拿你这丫头问责!” 杨奕往椅子上一坐,一副怎么也不走的姿态。 见他脸上的惆怅消失,宁薇嘴角含起一丝微笑,她将小夏子唤来,大方的吩咐道:“去我院里把最后一坛迎春酿取来。” 她转头看向杨奕,笑吟吟的说道:“今日我要与幺舅好好喝上一番。” 闭着眼睛养神的齐玄宸听到这话,没有睁眼只是嘴角勾了勾,显然清楚了宁薇的意图。 杨奕倒是没有多想,还以为宁薇在安抚他因被赶而受伤的心灵。 他抬了抬下巴,满意的说道:“迎春酿很好,上次在你爹那里喝过一次,只是你爹小气,只给了两小杯,今天我要喝个痛快才行。” 宁薇立即面露为难之色,她皱着眉头,嘟囔道:“迎春酿难得,幺舅还是含蓄一些的好。” 杨奕坏坏一笑,打定主意要喝光她的酒。 他还想看看宁薇心疼的模样,殊不知,已经掉进了宁薇为他设下的圈套。 …… 迎春酿甘香味醇,不愧为难得的好酒。 宁薇只喝了一杯,便被齐玄宸和杨奕勒令不许再喝。 她对齐玄宸使了一个眼神,便老实的开始吃菜。 齐玄宸则频频与杨奕碰杯,他难得的热情激起了杨奕的酒兴,杨奕毫无抵抗的一杯接着一杯畅饮起来。 宁浩鑫看在眼里觉得情况不对,想要劝杨奕饮酒要适量之时,宁薇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宁浩鑫看向宁薇,俨然明白了这是宁薇的主意。 他怜悯的看了看杨奕,心中暗道:幺舅你自求多福吧! 迎春酿喝起来顺口,后劲却是极强,在整坛酒喝光之后,杨奕的眼神已经很是迷茫了。 “酒呢!怎么不给我倒酒?薇丫头,赶紧来给幺舅倒酒…” 杨奕身板坐得笔直,可他此时头昏脑胀,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时不时的就要晃悠几下,样子颇为滑稽。 宁浩鑫看在眼里,笑着对宁薇说道:“六妹,你看幺舅喝醉酒的样子,是不是像足了外祖父?” 杨老太爷是个有些古板的老学究,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杨老太爷闲时,也会小酌几杯,但他酒量极差,经常旁人刚开始喝,他已经醉了。他醉酒的模样,正如杨奕一般,也是习惯将身板挺得笔直。 宁薇听到宁浩鑫所言,颇有同感的连连点头。 她重生以来,还未曾见过杨老太爷,可对杨老太爷的记忆却十分清晰。 杨老太爷为人古板,对他的儿孙要求十分严苛,当然杨奕是个例外。 杨家男丁昌盛,女儿却是少得可怜,就连孙辈也是如此,所以杨老太爷对宁蔷宁薇姐妹俩格外的疼爱。 在锦州之时,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他都会惦记着这对姐妹,即便明知道她俩什么都不缺,也还是如此! “外祖父…”宁薇撑着下巴喃喃自语的唤了一声。 杨奕连忙站起身,身板立得笔直,“爹,你来了,孩儿没饮酒,嗝 ̄” 宁薇慌忙四下打量,这里除了他们几个,什么人都没有,就连下人都被他们屏退了。 看来杨奕是喝糊涂了! 宁薇眼珠一转,轻声道:“幺舅,怎么办?外祖父生气了,他说你满身酒气,要抽你鞭子呢!” “爹,孩儿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一次吧!” 浑沌中的杨奕听信了宁薇的话,连忙开口求饶。 三人见他诚恳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偷笑。 宁薇又道:“幺舅,外祖父说你不孝呢!说你有事瞒着他,他千辛万苦给你找了个知书达理的贤淑女子,你却死活不愿意迎娶,还当众悔婚,外祖父可生气了。” 醉酒的杨奕听到这话,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扑倒跪在地上。 宁薇见到他悲伤的面孔,心脏猛地一缩,突然觉得自己今日所为极为过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向人诉说的秘密,她也是如此。 可她的家人从来没有刻意探知过她的秘密,而她现在却在揭开幺舅的伤疤,实在是太过分了。 宁薇心中涌出愧疚之意,她连忙上前,想要扶起杨奕。 不料,齐玄宸却将她一把抓住,轻声道:“听他说完,只有他说了,咱们才能想法子助他。” 齐玄宸所说也不无道理,宁薇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本已经走到杨奕身边的宁浩鑫听到了这话,停下了伸出一半的手,沉默着直起了身子。 也许,幺舅的确该倾诉一番了,秘密藏久了,伤的终是他自己! “爹,是孩儿不孝,孩儿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只是孩儿心里…” 杨奕趴跪在地上,将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断断续续的说出了。 …… 杨奕自小学业不精,哥哥们一天就能背熟的诗句,他用三天都记不住。 倒不是说他不如旁人聪明,而是他不用心,不知为何,他对舞文弄墨提不起丝毫兴趣。不论杨家人如何逼迫,甚至连竹鞭都抽断了几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 杨家人无奈,只得放弃。 不过,杨家乃书香世家,即便杨奕不想从文,杨老太爷也要求他必须考中举人才行。 为了中举,十年前,杨奕隐瞒自己杨家人的身份,来到了白鹿书院求学。 那时,杨奕为了早日中举,便没日没夜的念书,鲜少外出闲逛。 有一次,他终于在同窗的诱惑下,走出了书院,来到了一间学子聚集的茶楼。 在那里,他遇上了一位颇有才气,却比众书生们精明很多的学子。 几杯酒下肚,两人谈天说地,好不快哉! 杨奕交到了知心好友,自然是极为开心的,他问起这位叫赵思的学子在何处求学,不料,赵思却告诉杨奕,没有书院愿意收他。 杨奕很是纳闷,他觉得以赵思的才华,找个学院求学应当不是难事,为何会没有学院愿意收他呢? 他以为赵思是因为家境贫寒才会如此,是以便提出要资助赵思求学。 不料,赵思却拒绝了他。 两人来往多次之后,杨奕猛然发现自己对赵思念念不忘,甚至开始日思夜想!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位男子。 顿时,他只觉得天崩地裂,自古以来,断袖之癖都是不为世人所容的,他身为杨家人,怎么可以有这种有伤风化的想法? 他害怕自己越陷越深,便控制自己不再去找赵思。 他再次逼着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即便赵思的脸一直在圣贤书上晃悠,他也装作视而不见。 他们约好相见的那一日,赵思迟迟没有等来杨奕,以为杨奕出了事,心中大急,便以友人的身份,找来了白鹿书院。 得知杨奕无事,还安逸的待在书院念书之后,赵思没有见杨奕便负气离去。 杨奕听同窗说起此事后,觉得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思而食言爽约,实在说不过去。 他便下定决心,要与赵思再见一面,当作是最后的道别。 岂料,当他莽撞闯进赵思住的客栈房间之时,竟然看到了一名赤身出浴的美貌女子…… 第286章 十年 第287章 愚蠢 赵府婢女带着齐玄宸和宁家兄妹俩穿过幽深的走廊,来到一座暖阁小厅。 赵思雁放下手中的杯盏,发觉三人的目光有些怪异,她不自觉的撇了撇头,轻声问道:“三位这是…” 宁薇细细打量了赵思雁一番,斟酌片刻,郑重问道:“赵姨,阳阳的身世,你是不是应该于我们说一说?” ‘哐当 ̄’ 赵思雁手边的杯盏被碰翻,她连忙低下头,慌乱的将杯盏摆好,弄得双手沾满茶水。 婢女赶紧过去收拾残局,赵思雁则默默地用手帕擦拭着双手,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待婢女收拾好杯盏,赵思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神情有些紧张。 她轻声吩咐道:“都下去吧。” 婢女们应声而出,赵思雁看了看三人,“诸位请坐。” 三人没有多话,径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赵思雁拽紧手中的帕子,心中满是迟疑,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阳阳的身世,或者说,她害怕说出阳阳身世。 宁薇等了片刻还未见赵思雁开口,想了想,放柔了声线,道:“赵姨,阳阳到底是谁的孩子相信只有你最清楚,阳阳如今连姓氏都没有,难道你忍心看着他这样长大吗?” “我…”赵思雁眼眶泛泪。 她怔怔的看向地面,喃喃道:“我自然希望阳阳认祖归宗的,可是…” 赵思雁吞吞吐吐,半响说不出原因,宁薇心中焦急,想要再度出声发问,却被齐玄宸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赵思雁抬起手帕,按了按眼角,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宁六小姐,阳阳的病如何了?” “好了很多,相信不日便会痊愈。”宁薇极有把握的回道。 赵思雁欣慰的笑了笑,“罢了,既然阳阳的病无事了,那他也该认祖归宗了,杨家人品性纯良,相信他们不会亏待阳阳。”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大石悄然落地。 宁浩鑫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赵姨,阳阳他就是我幺舅杨奕的孩儿,对吗?” 听到杨奕的名字,赵思雁鼻头一酸,她点点头,继而低头抹泪。 宁薇细细思索了一番,皱起了眉,不解的问道:“赵姨当初为何要不告而别,乃至蹉跎十年?” 赵思雁抿了抿唇,神情悲戚,她悠悠抬头,说出了自己这些年的历程。 …… 当年,她原是为了逃婚,来到锦州,不想却在锦州与杨奕相遇生情,与杨奕定情之后,杨奕匆匆回了白鹿书院。 那时她虽然担心杨家会不满意她的身份,却也没有多想,径直回了自己落脚的客栈。 不料,刚回客栈便发现家中家丁找来了。 家丁告诉她,老父病重,令她速速回京。 赵思雁是家中独女,听说父亲病重,自然不敢耽误,立即收拾行装,跟着家丁上路回京了。 临走之时,让家丁给杨奕去信,告诉杨奕她的身世,又告诉他以三月为期,若三月已过她还未来锦州,就要杨奕上京寻她。 就这样,她回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之后,她便立刻被父亲关进了绣楼,原来所谓的父亲病重,只不过是她父亲骗她回京的戏码。 她每日在绣楼中以泪洗面,赵父则苦心劝她继承家业。 赵父告诉她,杨家人他们高攀不起,也高攀不上,杨家人亦不会为了她这么个女子,让杨家名声有损。 赵思雁心里原本就有这样的想法,听赵父说多了,这样的想法就更加深刻了。 可她不愿相信,她盼着杨奕来寻她,可三月过去,杨奕迟迟没有出现。 而她却有了怀孕的反应。 赵思雁原以为父亲知道她怀孕会大发雷霆,不料,赵父却出乎意料的高兴。 赵思雁有了身孕,自然更加想念杨奕,她鼓起勇气,决定去锦州找杨奕,不料却被父亲阻止了。 原来赵父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姓赵,为赵家延续香火。 赵父甚至还在为其张罗,寻上门女婿。 赵思雁对杨奕的爱慕极深,自然不想另嫁他人,想要孩子能认祖归宗,她数次与赵父详谈无果后,便生出了逃出赵府奔赴锦州之心。 在婢女的帮助下,她逃出了赵府,那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她包下一辆马车,从京城赶往锦州,却是不知车夫见她貌美,又独身一人,早已心生歹意。 途径一座大山之时,车夫停下马车欲行不轨,赵思雁惊慌失措之下,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车夫。 她告诉车夫,许多人都看着她上了车夫的马车,若是她死了,车夫一定逃不脱干系。 车夫心中害怕,竟然抢走她的财物,丢下她独自赶车离开。 赵思雁怀着孩子,又被丢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心中自然极为害怕,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顺着来路往回走。 岂料,走着走着,她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求助无门,最终只得在野地里早产生下阳阳。 生下阳阳之后,她什么都来不及做,便昏睡过去了。 半夜醒来之时,阳阳命悬一线,呼吸十分微弱,她顾不上自己的状况,抱着阳阳寻找附近的村落,终于在天亮之时,她遇到了一位扛着锄头的农人。 跟着农人回家后,她便昏厥过去,整整三天才得以苏醒。 在淳朴农人的帮助下,她再次回到了赵府… 说到此处,赵思雁已是泣不成声。 她不住的感叹阳阳命苦,不足十月便早产,刚出生又在草地里躺了半夜,差点魂归西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却病痛缠身,连坐卧都痛苦异常。 宁薇眼眶含泪,轻轻的拍了拍赵思雁的手,安慰了许久,才出声问道:“赵姨为何再也没想过找幺舅?我昨日听幺舅说起,他说你未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那信?” 赵思雁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信被家丁带回京城给我爹了。”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沮丧道:“阳阳如此状况,我哪有脸再去找他。再说父亲过世后我继承了家业,仙乐阁是什么地方我最是清楚,哪里敢让杨家因我而蒙上污名?” 听到这话,宁薇陷入沉默之中。 这件事杨家人被蒙在鼓里,尚不知他们会如何应对。 不过,赵思雁为杨奕生下了孩子,又默默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实在不应该再让她受罪。 “庸人自扰!” 齐玄宸睨了赵思雁一眼,突然略带讽刺的来了一句。 宁薇:“…” 她连忙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角,轻声安慰赵思雁道:“赵姨,一切都过去了。” 齐玄宸却是不依不饶,他悠闲的换了个坐姿,漫不经心的说道:“杨奕是你的男人,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去找他,在你心中,他难道如此没有担当?” 齐玄宸抬了抬眼帘,继续说道:“你与杨奕同在京城,十年来,杨奕没有娶妻,想必你是清楚的,你这样瞒着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赵思雁微微一愣,她一直将自己看得极为卑微,一心想着不要拖累杨奕,根本没有想过杨奕会如何看待此事。 “他会不会怪我啊?”赵思雁担心不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看到这一幕,齐玄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说都不说,独自将所有事揽下,乍一听是很伟大,可在爷看来却是极为愚蠢。原本你可以有人依靠,可你偏偏选了一条最难的路。” “阿宸,你少说两句,赵姨已经够难受的了。”宁薇轻声劝道。 齐玄宸看了她一眼,给她使了个眼神,道:“待爷说完!” 第288章 玩意 第289章 美景 夏氏大口喘着粗气,睁着赤红的眼睛瞪着宁薇。 排山倒海般的怨恨向宁薇涌来,她却淡笑着视而不见。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前世早就杀光夏氏这类人了,哪里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在宁薇看来,夏氏如今的目光就算再凶狠,也只是失败者无助的控诉罢了,毫无实际的用处。 宁薇瞥了夏氏一眼,笑道:“夏老夫人如今腿脚不灵便,想来是做不了活计了。” 她想了想,转过身,吩咐道:“咱们没有养着闲人的道理,帮夏老夫人养几日伤,送她去城外的乞丐窝吧!” 听见齐玄宸属下应声,宁薇再次看向夏氏,笑眯眯的说道:“城外的乞丐窝离城门不远,待过些日子宁侯爷回京,你大可以去求救于他,只要见到他夏老夫人可就得救了呢!” 说到此处,宁薇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宁沛容如今也在外城,说不定你可以找她救你呢!她虽然与齐玄瑄一起被贬,但总算是还有几个积蓄,你说是吧?夏老夫人。” 说完想说的话,宁薇冷笑了一声,不想在多看夏氏一眼,转身走出屋子。 齐玄宸则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赏夏老夫人一碗哑药,对了,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人没法写字?” “回主子,挑断手筋便无法写字了。”星海回道。 “很好,那就这样办吧!”齐玄宸悠闲的转身离开。 烟熏过的嗓子或许还会恢复,喝了哑药就不一样了,齐玄宸这是不给夏氏留丝毫机会呢! 当真是心狠手辣! 不过,他的心狠手辣却是大快人心! 夏氏恨恨的盯着齐玄宸和宁薇的背影,恨不能啃其肉噬其骨。她暗暗发誓,等她见到了宁远,必定要让这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她想起侯府私兵,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稍纵即逝。 …… 深夜的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哗,染上了难得的宁静。 大街两旁的店铺紧锁门窗,如巨兽一般匍伏在地,而那些彻夜不熄的灯笼,就像是巨兽的眼睛,闪烁着微黄的幽光,朦胧的照亮了整条大街。 一阵冷风吹过,宁薇不自觉的挨近齐玄宸。 齐玄宸低头看了她一眼,掀开袍子,将宁薇拉到怀里,单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裹进宽大的袍子里。 男子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宁薇只觉得心口滚烫。 她伸出双手搂住齐玄宸的腰身,靠在齐玄宸身上,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安心的任由齐玄宸带着她前行。 齐玄宸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浅笑,他收紧了手,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前路,将宁薇护在怀中往前走去。 其实,齐玄宸今日对赵思雁所说的话,未尝不是对宁薇说的。 当然他不是在说宁薇愚蠢,而是在告诉宁薇,他是宁薇的依靠,他不会容许宁薇选最难的路走,因为他是宁薇的男人,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护着她。 很多时候,齐玄宸对宁薇所做之事不加阻止,是因为他了解她,知道有些事她想自己做。 齐玄宸纵容她,给她最大的自由,可这并不代表齐玄宸不心疼她。 若是宁薇愿意,齐玄宸巴不得她什么事都不理会,安安心心的做个快乐的小女子。 可他也知道,重活一世的宁薇,暂时做不到放下所有,所以他默默地陪着她帮着她,尽量让她少操心一些。 一片清凉的雪花飘扬而下,慢慢悠悠落到宁薇挺翘的鼻尖。 宁薇感觉到一丝冰凉,缓缓睁开杏眸。 只见天空中雪花纷飞,煞是美丽,她扬起唇角,笑得灿烂。 从齐玄宸怀里钻出,往前跑了几步,她转过身,看着齐玄宸笑道:“阿宸,又下雪了,好美啊!” 看着兴高采烈的宁薇,齐玄宸扬起嘴角,轻喃道:“是啊,好美!” “你说什么?”宁薇没有听清楚,大声问道。 齐玄宸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专注的看着宁薇,看着他眼中最美的风景。 宁薇没有多想,她仰着小脸,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张开双手做出拥抱雪花的动作。 齐玄宸飞快掠近,一把抱起宁薇。 宁薇感觉到自己双脚突然悬空,微微一愣,随后她笑眯眯的搂住齐玄宸的脖子,坏坏的朝他耳边哈气,“阿宸,你做什么?” 齐玄宸不适的撇了撇头,耳朵已经红成一片。 他佯装镇定,轻咳了一声,道:“不是你想让爷抱你么?” 宁薇‘扑哧’一笑,微凉的脸颊触碰到齐玄宸发烫的耳垂,轻声低语道:“既然抱了就不许松手哦!” “那是自然!” 齐玄宸感觉到一阵舒适的凉意,忍不住偏了偏头再次靠近,嘴里还不忘理所当然的回应宁薇。 …… 宁薇和齐玄宸在雪夜中卿卿我我之时,宁府里已然炸锅了。 宁浩鑫回府之后,见宁昌兴书房还有光,便找上了宁昌兴,将有关杨奕之事稍稍提起了几句。 岂料,杨氏心疼宁昌兴夜晚还要看公文,便送了羹汤过来,走到门口之时,无意中听到了宁浩鑫的话。 随后她混乱了! 她先是火急火燎的去看了阳阳,见阳阳睡着,她仔细打量了阳阳许久,便立即去了杨奕所在的屋子… 宁薇和齐玄宸回府之时,广康院正厅聚集了好些人。 走到门口,见人头攒动,她拉住一个婢女,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 “回六小姐,奴婢也不清楚,夫人兴许是找小舅老爷有急事,可小舅老爷醉酒,怎么也醒不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啊?奴婢还从未见过夫人如此着急的模样呢!” 婢女将情况出了说来,宁薇立即明白了大半。 看来娘是知道阳阳的身世了,只不过她也太着急了些。 不过这也难怪,娘每次提起幺舅都是唉声叹气的,老是说什么幺舅再不娶妻,日后无人继后香灯之类的话。 如今知道了幺舅有个九岁的儿子,不激动才怪呢! 宁薇和齐玄宸走进正厅,只见杨奕被人放在正厅的大桌上,旁边围了一大群人。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悄悄扶额。 这阵势有些吓人呀! 宁薇转头询问的看向宁浩鑫,只见宁浩鑫摊了摊手,神情十分无奈。 再看宁昌兴,也如宁浩鑫一般无二。 “都喝了三大碗醒酒汤了,怎么还不醒?”杨氏皱着眉头,伸手拍了拍杨奕的脸颊,“小弟,小弟你醒醒,爹拿着竹鞭过来了!” “…”众人绝倒! 杨奕好歹也是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害怕的竟然是老爹的竹鞭,当真是好生滑稽。 这次过后,宁府中人拿此事笑话了杨奕许久,好在杨奕心大,也并不觉得怕老爹的竹鞭有什么好丢脸的,倒也没有多大反应。 不过,此时杨奕实在喝得太醉,即便是杨氏拿他最害怕的事吓他,也没能把他吓醒。 见杨奕迟迟不醒,杨氏开始钻牛角尖了,大有杨奕不醒她就不走的架势。 眼看着天色渐渐开始泛白,宁薇终于耐不住性子出手了。 杨奕迷迷糊糊转醒,晃眼一看,见到好多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他奋力的支起胳膊,发现自己睡在桌上,顿时更加慌乱了。 他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你们…这是做什么?” “奕弟,过来这边坐。”宁昌兴的声音幽幽传到杨奕耳中… 在宁家人拷问杨奕之时,一夜未眠的赵思雁,神情紧张的坐着马车,来到了宁府门前。 她默默地坐在马车之中,将手中的丝帕搅到不成样子,才咬着牙下了马车,往宁府门前守门的侍卫走去…… 第290章 归属 赵思雁紧张拘束的跟在甘草身后,思绪凌乱,频频走神。 她知道很快她就可以见到杨奕了。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好像下一个呼吸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赵思雁神思恍惚的走着,手里不停的拉扯着帕子。 上好丝绸缝制的丝帕,被她折腾了良久,终于不堪重负,‘撕拉 ̄’一声裂开。 赵思雁回过神来,不自在的将撕裂的手帕塞进袖袋里,见甘草没有任何反应才渐渐放宽心。 “赵娘子,穿过这个小花园就到了。”甘草指了指前方的小花园,轻声对赵思雁说道。 赵思雁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话刚落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赵思雁还未看到来人,呼吸已然急促了起来,她咬着唇,突然没有了抬头的勇气。 甘草见杨奕跑过来,机灵的快步走开,将小花园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杨奕在赵思雁面前站定,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令自己魂牵梦绕十年的女子,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怪她自作主张吗?有一些。心疼她这十年的遭遇吗?很心疼。 诸多情绪,都不如一样来得猛烈,那就是后悔自责。 若是早知道如此,杨奕肯定不会管那劳什子大哥的授课,他一定要留在赵思雁身边,他一定要陪她面对一切。 可他终归错过了,他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受了整整十年的苦,一时之间,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赵思雁不敢抬头,而杨奕迟迟没有开口,两人安静的站在小花园中,如两座立在冷风中的雕塑。 躲在树后的宁薇看得心焦不已,拽了拽很不情愿被她拉来的齐玄宸。 压低嗓音问道:“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这种事情要他们自己想通才行。”齐玄宸漫不经心的回道。 宁薇拧了拧眉,任性的说道:“我不管,你快想想办法。” 齐玄宸看了她一眼,满脸无奈,随后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看似随意一抛。 “啊 ̄”赵思雁只觉得脚踝一痛,突然身形不稳,往地上跌去。 杨奕见状,连忙眼疾手快的将她拦腰抱住,慌乱间两人的视线相撞,眼眶渐湿… 齐玄宸见状,得瑟的扬了扬眉,“让你好好练练暗器你偏要偷懒,你看这不就成了。” “我哪有偷懒,我最近忙嘛!”宁薇心虚低头。 因为腕力不够,她对于练习暗器的态度十分消极,能赖则赖。 不过方才看到齐玄宸这一手,她却是又起了兴致,她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袖,轻声道:“阿宸,我以后会好好练的。” 齐玄宸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不想练就不练了,反正不会也不要紧。” “不行,我想练。”宁薇斩钉截铁的说道。 齐玄宸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小声些,小心惊着那两位了。” 说完他在宁薇脸蛋上啄了口,拉起她的手,放轻脚步走远。 …… 杨氏端坐在主位,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着赵思雁。 方才杨奕带着赵思雁进来,告诉众人他不日便会迎娶赵思雁进门,杨氏没有反驳,只是将赵思雁单独带到了里间。 许是有了杨奕的肯定,赵思雁此刻心神安定了许多,她温顺的坐在杨氏下首,微低着头,任由杨氏打量。 宁薇守在房门口,见婢女端来茶水,便立刻接了过来,借机进了房。 她放下茶水,便站到了杨氏边上,不发一言。 杨氏知道有关赵思雁的事,是宁薇最先发觉的,既然她都清楚,杨氏便没有赶她出去。 喝了一盏茶,杨氏放下茶杯,轻声说道:“赵…赵娘子,小弟方才已经把话都说得很清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赞同他的做法,你为他生下孩子,为他受了十年苦难,他理应给你名分。” 赵思雁听到这话,面上浮现出感激之意,“多谢宁夫人成全。” 杨氏摆了摆手,道:“不过你也知道,我虽是杨家人,却是个外嫁的女儿,做不得杨家的主,我虽赞同却也无多大用处。” 顿了顿,杨氏又道:“相信你也听说了,我父亲为人颇为板正,要过他那一关极不容易,你要有所准备才是…” “宁夫人,”赵思雁出声打断了杨氏的话。 她斟酌片刻,抬眸郑重的看向杨氏,认真的说道:“在来宁府之前,我已经想好了种种打算。” “若是奕哥愿意接受我和阳阳,我便立刻放弃仙乐阁。” 此言一出,宁薇和杨氏面面相觑。 要知道,仙乐阁可不是一个小孩子的玩意儿,它可是京城众多权贵都想拥有的生财宝地,就算是称它为聚宝盆也不为过! 杨氏纵然有着杨家人的清高,瞧不上仙乐阁这等场所,却也不得不承认,赵思雁此话实在是惊到她了。 宁薇忍不住出声问道:“赵姨,你可是认真的?仙乐阁…” 赵思雁微微一笑,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释怀之意。 “原本我经营仙乐阁,是因为阳阳身染怪病,必需有钱银支撑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如今阳阳的身体即将痊愈,我要仙乐阁也毫无用处。” 说到这里,她再次笑了笑。 “仙乐阁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些年我受够了,如今有机会放弃,我非但不觉得难以舍弃,反而觉得格外轻松。” 她看了看宁薇,又将目光转向杨氏,温声请求道:“宁夫人,仙乐阁我必定是要放弃的,我也不想奕哥和阳阳受到仙乐阁的影响,更不想杨家因我而蒙羞,只是我有个请求,还希望宁夫人能够应下。” 杨氏微笑着问道:“但说无妨。” 赵思雁再次将目光看向宁薇,缓缓开口说道:“我虽厌弃仙乐阁良久,但它毕竟是我多年经营而来,却也不忍它就此消失,在者说仙乐阁消失,就会立刻有旁人效仿,倒时难免不美。” “所以,我想将仙乐阁叫给宁六小姐处置,不管宁六小姐将仙乐阁送出,还是卖出,我都没有丝毫意见。” 杨氏微微一愣,宁薇也呆愣当场。 “这…薇儿年纪还…”杨氏本想说宁薇年纪还小,当不得如此重任。 可转念一想,她这个女儿做的事,哪件又与她年岁相当了? 一时间,杨氏不知该如何抉择。 “赵姨,你为何要将仙乐阁交给我处置?”宁薇不解的问道。 听到这话,杨氏也好奇的朝赵思雁看去。 赵思雁微微一笑,道:“因为你身边有许多助力,必定能将仙乐阁之事安排周全,所以我就想着劳累你一次。” 想了想,她又继续说道:“我经营仙乐阁多年,积累下不少银钱,不管你如何处置仙乐阁,所得的银钱我分文不取,这也是奕哥的意思。” 宁薇突然清楚了赵思雁的意图,原来她是想将仙乐阁交给齐玄宸。 不得不说,赵思雁眼光毒辣,她知道以齐玄宸的本事,经营仙乐阁肯定不在话下。 且她做此举,也是与齐玄宸拉近关系,毕竟齐玄宸乃是堂堂皇子,又深得齐文帝器重,和他打好关系,于她于杨家都大大有利。 杨家想要将白鹿书院发展壮大,有齐玄宸的扶持,必定会少走许多弯路。 不得不说,赵思雁还未进门,便已经在为杨家打算,这样的女子当真是极为难寻! 宁薇想通了其中关键,杨氏也心中明了,她看着赵思雁,嘴边扬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看来,她该好好劝劝父亲才是,这样的弟媳还真是无可挑剔! “可是…” 宁薇迟疑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我现在还无法应下你…” 第291章 莫逆 宁薇不想擅自为齐玄宸作决定,以她对齐玄宸的了解,齐玄宸很有可能不会接受仙乐阁。 他一向自傲,哪里愿意平白接手别人的心血! 只不过如仙乐阁这样的地方,宁薇还是希望能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毕竟那里太容易藏污纳垢了,若是交到不熟悉的人手中,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京城如此复杂之地,若是闹出事来,关系实在太大。若是不小心辗转落入了,有野心的皇子手中,只怕会给齐玄宸惹来很大的麻烦。 宁薇不想再出现一个未知的敌人。 赵思雁知道宁薇心中有所顾及,倒也没有急着要她应下,她对宁薇说道:“你无需现在就应下我,不过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回音。” 看来她是真的心急将仙乐阁脱手了。 宁薇慎重的看向杨氏,见杨氏没有异议,她才点了点头,回道:“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请赵姨帮忙。” “我有何事能帮上你?”赵思雁不明白她有什么能帮上宁薇的。 宁薇不想在杨氏面前说起有关丽娘的事,便笑着说道:“容我先卖个关子,昨夜没休息好,此刻有些困倦了,不若等等再说这事吧。” 赵思雁点头应下,杨氏听宁薇提起,也觉着异常困倦,见无事了便让两人各自休息去了。 宁府众人暂时将所有的事情放下,各自回房休息,一切待休息好了再作安排。 而远在边城的宁远,此时正命人收拾行装,打算赶往京城。 要说宁远原是打算年后回京的,只不过近日他仔细想来,发觉今年侯府发生了许多大事,眼看着形势愈发不妥,他果断作下了提早回京的决定。 …… 南夜坐在武馆内间,手中把玩着一块色泽通透的玉佩。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块玉佩与齐玄宸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由于齐玄宸经常把玩的缘故,他的那块蟠龙玉佩显得灵性十足,两块玉佩相较,高下立见。 南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一个壮汉走了进来。 “少主,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少主一声令下,帮众便可立即离京。” 壮汉看了南夜,犹豫了一番,迟疑的问道:“只是少主此番自作主张,会不会引来上面不满?” 南夜抬眸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字条,递给壮汉。 壮汉打开一看,立即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看着南夜。 南夜收起玉佩,叹道:“是我对不住兄弟们,今年你们又无法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壮汉脸上划过一丝低落,随后爽朗一笑,道:“少主不必自责,都几年未回了,早已习惯这里的一切,猛然回去估摸着也不适应。” 他明明是在安慰南夜,南夜却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只是他无能为力,只得低头不发一言。 壮汉见状,又道:“少主何时启程?” 南夜想了想,回道:“再等等吧。” 他站起身,没有打招呼便往门外走去,壮汉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兄弟们想回不能回,少主不想回却一定要回,哎 ̄” 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许久,南夜抬起头,便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宁家大宅。 他怔怔的看了片刻,自嘲道:“明明从未进去过,却总是自发往这处走,当真是魔怔了么?” “既然来了,就与宁薇道个别吧。”南夜抬步往宁府而去。 临微院 宁薇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伸了伸懒腰,起身梳洗。 待梳好头,宁薇站在落地穿衣铜镜前,左瞧右看了一番,不解的问向剑眉:“今日这身衣裳,好像不是含翠的手艺呢?” 剑眉帮着她理了理衣摆,笑着回道:“小姐对含翠的手艺还真是了解,一上身就有所察觉了。” “这衣裳是玉娘做的,含翠见样子好看,就给小姐送来了。” 宁薇笑了笑,“原来如此,玉娘的手艺比起含翠还要精湛几分,当真是极为难得。” 随即她又想起了玉娘托她找孩子的事,轻声问向剑眉:“玉娘近些天有没有问起什么?” 剑眉知道她所说何事,遂摇了摇头,有些不解的回道:“倒是还真未曾听她说起过,也是奇了,玉娘怎么好像并不怎么着急似的?” 宁薇收起了笑意,凝眉道:“玉娘的身世查得如何了?” “查出来了,只是玉娘的身世并无不妥,小姐未曾问起,奴婢也就没说了。”剑眉回道。 想了想,剑眉又道:“玉娘以前也是京城人士,只不过是外城寻常人家的女人,据说祖上的确是精通双面绣技艺的。她家中父母早亡,独来独往没有亲人,后来家中着火,她便不见了踪影。查到的这些与玉娘自己说的并无二致。” “起火的原因查到了么?”宁薇的眉头未曾松开。 剑眉道:“附近记得这事的人都说,玉娘不贞,未嫁人便与几位男子有牵扯,许是因为此事被人纵火。” “奴婢却觉得玉娘不像是那等人。” 不只是剑眉,就连宁薇也认为,玉娘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她想了想,再度出声问道:“玉娘的孩子是谁的,查到了吗?” 剑眉摇了摇头,“在出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玉娘雇了个丫头为她跑腿,很少在人前露面,就连她怀有身孕都无人知道,只是有人说玉娘与商贩有染。” 未婚先孕会有所顾忌也是正常的,且玉娘鲜少与人来往,事隔多年,许多详细的状况已经无法查出,能查到这些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不管怎么样,多注意她一些,对了,那个丫头查了吗?” 剑眉回道:“还没找到。” 宁薇沉思着迈步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巧竹脚步慌乱的小跑而来。 “小姐,上次那位公子又来了,正和六皇子在院中对峙呢!” “哪位公子?南夜么?”宁薇来往的男子就那么几个,很容易便猜到了来人身份。 巧竹连忙回道:“是,是,就是他。” “无事的,你不用着急。”宁薇安慰了巧竹一句,便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南夜与齐玄宸斜视着对方,气场极为不和。 宁薇看了一眼,便转身走进正厅,对巧竹说道:“巧竹去沏壶好茶来。” 继而又看向剑眉,“你去唤他们进来吃茶。” 两人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剑眉跟在齐玄宸和南夜身后回来了。 齐玄宸大摇大摆往宁薇身边一坐,朗声吩咐剑眉道:“过门是客,赶紧端些糕点招待南夜公子。” “不必了,我与宁薇乃莫逆之交,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南夜不甘示弱的接着说道。 剑眉自然不会听南夜的,她应了齐玄宸便下去了。 齐玄宸见状,得意的扬了扬眉,默默地称赞了剑眉几句。 差点忘了这本来就是剑眉该有的态度! 南夜毫不在意的看向宁薇,道:“今日我经过宁府,便想着来与你道个别。” “你又要离开了?”宁薇连忙出声问道。 南夜点头道:“年关将近,我也要回去团聚,想来再见得要明年了。” “订好哪一日离京了么?若是赶得急,我也好为你备上一些路上要用之物。” “我糙人一个,原本只打算随意买几个馒头上路,你若愿意操持,自是再好不过。”南夜不客气的睁眼说瞎话。 宁薇笑着回道:“你都说了咱们是莫逆之交,这点事我肯定是愿意的。” 宁薇的态度让齐玄宸连连皱眉,他很是不愉的看向南夜。 南夜今日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假皮,伪装出一副寻常的面孔,看着与宁薇侃侃而谈的南夜,齐玄宸心中醋意翻腾。 他晃眼看到南夜修长白皙的手指,眯了眯眼,渐渐的勾起了唇角…… 第292章 麻烦 南夜察觉齐玄宸怪异的目光,眉峰紧紧蹙起,“你在打什么主意?” 齐玄宸见被他看破了,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 南夜见他不说话,便没有多想,再度与宁薇说起话来,可齐玄宸的目光,就像是跗骨之蚁一般如影随形。 “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玄宸无数次,若有似无的看向南夜之时,南夜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 齐玄宸屈指点了点桌面,抬头想了想,颇为感叹的说道:“南夜公子这易容的技艺,当真是一流呀!爷看了这么许久,也没有看出破绽!” “那是当然!”南夜轻哼了一声,显然对自己易容的技艺颇为自信。 齐玄宸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沉吟道:“只是远看尚算不错,不知这近看…” “不管远看还是近看,都不可能有人看破!”南夜竖起眉毛,打断了他的话。 “哦 ̄是吗?”齐玄宸撇了撇嘴,神情颇有不屑之意。 宁薇听到这话,以为他看出了南夜的破绽,便歪着头,仔细的看了看南夜的脸。 南夜顿时就郁闷了,他素来有两样手艺是他最为得意的,一是妙手空空,二便是易容之术。 如今他引以为傲的本事,被人怀疑了,而且还是被齐玄宸怀疑,他心中的郁闷有多浓厚,可想而知! “你若不信,尽可上前一观,若是找出破绽你要怎么都行!”南夜竟然忍无可忍的放下了狠话。 齐玄宸看了他一眼,身子向后避了避,满脸嫌弃的说道:“同为男子,怎可如此亲密?” “你…”南夜心中郁闷非常,瞪着齐玄宸许久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宁薇还在旁边,他必定是要狠揍齐玄宸一顿的! 齐玄宸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风淡云轻的说道:“既然你如此自信,不若打个赌如何?” “你想怎么赌?”南夜坐回原处。 齐玄宸摸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亮,道:“爷寻个陌生女子,你若是能瞒过她,便算你赢,如何?” 这时,巧竹端上茶水,南夜接过端在手里,出声问道:“若是我赢了,你又当如何?” “你要如何?”齐玄宸作出一副他不可会赢的神情。 南夜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想了想,出声说道:“若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齐玄宸意外的看了看他,继而无赖的说道:“答应你可以,但是若爷做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南夜也回看了他一眼,“成交!” 宁薇:“…” 这就成交了?明明齐玄宸什么都没答应呀?难道是她会错意了? 宁薇深深的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她知道齐玄宸打得什么主意,可她不明白南夜为何这般轻易就答应了。 若是她问出口,这两人必定会告诉她,这是男子之间的较量,她小小一个女子,不必理会此事。 宁薇清楚这两人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便没有开口多问,反正他俩最多如上次那般打一架罢了,闹不出什么大事! 这两个人,在了解的人看来,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两个危险的存在! 真要说起来,对齐玄宸和南夜这般放心的,估计也只有宁薇了。 …… 南夜离开后,宁薇便立即问向齐玄宸:“你是不是想要南夜去勾引丽娘?” “你难道不认为他很合适么?”齐玄宸勾起唇角,笑得极为狡诈,“他易容的手艺如此巧妙,易容成美男子肯定是极为简单的。再说,一张面孔不行,还可以再换一张,他实在太适合做这件事了!” “…”宁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齐玄宸虽然没安好心,但她却认为,的确没人比南夜更加适合做此事。 只不过,不知道南夜知道他掉进齐玄宸的陷阱后,会是什么表情? 说不定这两人又要打上一架! 宁薇撇了撇嘴,将此事抛诸脑后。 过了片刻,她想到了赵思雁先前与她提起的事,连忙对齐玄宸说起此事。 齐玄宸吃着糕点,神情毫无变化的听完宁薇的话。 宁薇催促他数次,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爷是不会要仙乐阁的,麻烦得很。” 宁薇:“…” 旁人趋之若鹜的仙乐阁,在他看来竟是一个白拿都嫌麻烦的东西! “你若是不要,落在不轨之人手中,岂不是更加麻烦?”宁薇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齐玄宸听言,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了回去,擦了擦手,懒懒的说道:“爷不要,但是却可以给它找个妥当的主人。” 宁薇看了一眼那半块糕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吃了就要吃完,被你啃过了,再放回去留给谁吃?” “…”齐玄宸撇了撇嘴,伸手拿起那半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感叹道:“啧啧 ̄宁六你方才说话的模样,像足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宁薇眼睛一瞪,张嘴刚想说话,就被齐玄宸用糕点把嘴堵上了。 齐玄宸笑弯了眼,得意的说道:“爷吃过的,自然只有你能吃!” “唔…睡要痴你池过的…”宁薇口齿不清的反驳道。 齐玄宸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头顶,语气温柔的说道:“乖 ̄吃完东西再说话,边吃边说实在太过粗鄙了一些!” “…”宁薇气呼呼的瞪着齐玄宸,嘴里不停的嚼着糕点,想要快些吃完好好教训他一番。 齐玄宸见她脸颊鼓鼓的,很是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心情极好的说道:“宁六当真是可爱呢!慢点吃,让爷多看几眼!哈哈…” “…”宁薇抓起盘子里最大的一块糕点,眼疾手快的塞进齐玄宸嘴里,差点没将他噎死! 杨奕带着赵思雁前来之时,正好看见两人脸颊鼓起的模样。 “你们这是没吃饭还是糕点太好吃?”杨奕好奇的问道。 赵思雁则低头偷笑不已! 宁薇和齐玄宸则耳尖通红,对视一眼,即刻面面相觑。 这下子,两人丢脸可算是丢大发了! 两人齐齐背过身去,以最快的速度吃掉嘴里的糕点,又喝茶擦嘴,动作一致,默契非常。 这时,巧竹上前来换上热茶。 齐玄宸干咳了一声,朗声道:“巧竹,日后做糕点记着做小巧一些,今日的太大了!” 原本努力憋笑的赵思雁,终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宁薇则暗恼的看向齐玄宸,这厮真是的,干嘛要欲盖弥彰嘛,这下好了吧! 宁薇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的说道:“幺舅,赵姨,你们赶紧坐下说话吧!” “我已经坐下了。”杨奕悠悠开口说道。 “…”齐玄宸嫌弃的看了宁薇一眼,撇着嘴摇了摇头。 宁薇扬了扬下巴,装作像平时一般奚落杨奕,“幺舅还真是不客气,哪有自己先坐下的。” 杨奕点点头,起身将赵思雁拉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对赵思雁温声说道:“这丫头没大没小,你可别怪她,也不用跟她客气,只当这临微院是自己家中即可!” 宁薇无语,赵思雁却是又‘噗哧’一笑,语气羡慕的说道:“你们一家子处得真是好,让我好生羡慕呢!” 宁薇正想开口说话,杨奕的声音再度传来。 “以后你也是一家子,有什么好羡慕的,往后你就是这丫头的幺舅母了,她若是有哪里得罪你的,尽管告诉我,我来收拾她。” “幺舅…”宁薇的声音哀怨极了。 赵思雁开玩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我看薇儿聪慧过人,只怕就连你这个幺舅也是比不过她的。” 杨奕撇了撇嘴,倒是破天荒的没有用话顶回去。 宁薇见状微微一笑,看来幺舅也有克星了…… 第293章 离心 众人闲说了几句,便将话题扯到了仙乐阁之事上面。 赵思雁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杨奕则朗声说道:“丫头,你也知道,你祖父那人古板得很,所以这仙乐阁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可不像赵思雁那般含蓄,一开口就没有给宁薇丝毫反驳的余地! 宁薇傻愣愣的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求助般看向齐玄宸。 齐玄宸理了理衣襟,斟酌了片刻,道:“仙乐阁宁六不方便经营,爷同样志不在此,但是爷心中有个很好的人选,不知二位怎么看?” 杨奕沉吟了片刻,道:“六皇子尽管说来。” 齐玄宸没有犹豫,“这人你们很是熟悉,同住一府,日日相见。” “你是说三丫头的夫君,恭郡王?”杨奕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齐玄宸所说的是何人。 齐玄宸点点头。 赵思雁心生疑惑,她与齐玄宥并不相识,却也知道齐玄宥腿脚不便,又不得皇上看重,她不明白,齐玄宸为何想要将仙乐阁交给齐玄宥。 她想了想,没有开口,继续安静的等着他们开口说话。 杨奕对齐玄宥却是极为熟悉,齐玄宥虽说性子冷清了些,却是一个极为稳妥之人,再者齐玄宥心向着宁家,把仙乐阁交到他手上,杨奕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杨奕想了想,看向赵思雁轻声说道:“恭郡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你以为如何?” 赵思雁微微一笑,轻声回道:“我对恭郡王知之甚少,既然奕哥认为他合适,我也没有异议。” 杨奕点点头,回以一笑,“他如今就住在宁府之中,以后常来常往,你自然就清楚他的为人了。” “都听奕哥的。”赵思雁低下头,脸色微红的低声回道。 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待杨奕说出他们的决定,齐玄宸又道:“仙乐阁接手之事晚些再详谈,眼下有一事还需夫人相助一二。” “六皇子请讲。”赵思雁羞红了脸颊。 除了宁薇和宁浩鑫兄妹俩称她为赵姨,先前大伙儿都是称她为赵娘子的,如今齐玄宸称她为夫人,令她十分欣喜。 她知道待她真正的嫁给杨奕,她便是杨夫人了,每每思及至此,她便控制不住的心生欢喜,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齐玄宸见她如此模样,目光在杨奕身上瞟了瞟,暗暗咂舌,没想到杨奕这等不靠谱之人,也有如此大的魅力,当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呀! 杨奕还在等着齐玄宸说正事,哪里知道他还有这种想法。 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了,必定要在宁薇面前大说齐玄宸的坏话。 就算对付不了他,给他添些堵也是极好的! 齐玄宸看了宁薇一眼,便问向赵思雁:“不知你对仙乐阁常客丽娘了解多少?” “丽娘?” 仙乐阁的常客何止数百,赵思雁想了许久才想到谁是丽娘。 “此女相公并无权势,我并未关注她,对她了解不多。印象中她并无特别之处,只不过出手较为慷慨,颇受公子们喜爱。” 赵思雁不解的问道:“她难道有何不妥?” 齐玄宸没有说话,倒是宁薇开口了,她郑重其事的说道:“此女暗中作恶良多,但其作恶的地点隐秘,我们想查出她的作恶之地,所以才劳烦赵姨相助。” 赵思雁想了想,道:“关于丽娘的事,我不甚清楚,不过仙乐阁的管事,理应清楚一些,届时我让他全权听你们的吩咐行事,你觉得如何?” “那就多谢赵姨了。” 宁薇笑眯眯的向赵思雁道谢,有仙乐阁管事的相助,老马识途,他们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安排行事了。 宁薇话锋一转,看向杨奕问道:“幺舅,你和赵姨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外祖父?” “哎 ̄”杨奕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良久后,他才开口说道:“这样的事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外祖父,事情只会更加难办,所以方才我已经让人回锦州了。” “若不是奇珍阁暂且走不开,我该自己回去一趟才是。” 宁薇想了想,也觉得正是这个道理。 “反正迟早要说,还不如早些说清楚,反正对你来说,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齐玄宸轻描淡写的说道。 “…”众人绝倒,话虽如此,可这话说得也太闹心了。 杨奕眼神幽怨的看了宁薇一眼,那眼神明显是让宁薇好好教训齐玄宸一番。 宁薇却只顾捂嘴偷笑。 …… 侯府 侯夫人目光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书信,已然走神,连宁沛芷走近都未曾发觉。 宁沛芷没好气将书信拿了过来,粗粗一看,脸上露出喜色。 “太好了,爹要回来了!” 兴奋过后,宁沛芷看了看侯夫人,略带轻蔑的说道:“爹要回来了,怎么不见娘脸上有半点喜色?莫不是娘不想要爹回来?” “怎么可能,你爹回来我自然是欣喜的。”侯夫人不尴不尬的笑着,眉宇间却愁雾弥漫。 宁沛芷转过头,懒得多看她一眼,想着自己的来意,故意问道:“听说大姐如今的状况不好,娘可有去看过他们?” 侯夫人看了她一眼,脸上挂上了讽刺之意。 “上回她来府中求助,是你吩咐人不让她进门,你莫不是忘记了?” 宁沛芷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时候,咱们自顾不暇,哪里帮得上她?再说了,爹不在府中,家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我不让她进,还不是不想你为难!”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侯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母女两安静了片刻,侯夫人抬眸看向宁沛芷。 宁沛芷如今正值妙龄,粉面桃花,身姿窈窕,很是好看。比起别的闺秀,她脸上多了一丝夫人才有的风情,显得妩媚异常。 就是这缕风情刺痛了侯夫人的眼睛,她厌烦的收回目光,心中感慨良多。 曾几何时,她这个女儿也曾绕在她膝下嬉笑玩耍,对她眷恋非常。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与儿女们渐渐的离了心,儿女们看不上她的默默无闻,她则怨怪儿女们不念亲恩。 她知道,这一切与夏氏有很大的关系,可她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走到今天的地步。 想起夏氏的下场,侯夫人只觉得讽刺极了。 她知道夏氏必定还没有死,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夏氏,但她在夏氏入棺之前,摸到了夏氏心口还有温度。 她虽然吓了一跳,却是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夏氏如何皆与她无关,只要不再出现在她眼前就行。 原本侯夫人以为夏氏消失了,她还可以趁机与儿女们修复关系。 岂料,又出现一个宁裘。 侯爷宁远妻妾众多,却死的死,病的病,乃至子嗣单薄。 他的妻妾之中,除了侯夫人生下三个儿女之外,就只有如今在大牢的妾室冯氏,生下了落水死去的宁海瑶。 这其中自然有侯夫人的手笔在。 侯夫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她在夏氏的眼皮子底下深藏多年,暗中谋害过不少宁远的子嗣,可她却拿长大的宁裘,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氏死后,她不得不听宁裘的话,接纳宁裘入侯府。 自此之后,她与宁沛芷的关系也就更加恶化,再无修复可能。 “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想要你同我一起去看望大姐,你去还是不去?” 宁沛芷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侯夫人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淡淡说道:“你是想去看沛容,还是想去四…齐玄瑄?” 第294章 欺主 侯夫人淡淡说道:“你是想去看沛容,还是想去四…齐玄瑄?” “是又怎么样?我与他婚期已定,去看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宁沛芷板着脸说道。 语气中有些不管不顾。 侯夫人纵容宁沛芷骑在她头上多时,如今却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她整了整衣襟,摆正了脸色,道:“你既然这样想,那就自行去吧,府中事忙,我脱不开身来。” “呵 ̄”宁沛芷讽刺的笑了,“府中有何事可忙,忙着打扫那积满尘埃的库房么?” 侯夫人抬起眸,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寒意,“宁沛芷,你不要以为你所做之事,人不知鬼不觉,你还有脸说库房?” “你…”宁沛芷惊疑的看向侯夫人,“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最清楚,原本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如此对我,我也就不必理会那么许多了。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是聪明的话赶紧交出一半,如若不然,侯爷回来我自然有我的说法!” 冰冷的话语从侯夫人嘴里说出,一字一句的传到宁沛芷耳朵里。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侯夫人,脸上露出恨意,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在威胁我?你还是我娘吗?” “你何曾把我当成过你娘?嗯?” 侯夫人半阖着眼,嘴边泛起冷意,“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你能为自己打算,不顾旁人的死活,我为何不能?” “呵 ̄哈哈…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吧?”宁沛芷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罢之后,她寡淡的说道:“我会给你一半的,不过日后你休要再与我提母女情分!” 说完便甩袖转身离去。 侯夫人鼻头一酸,随后咬紧了牙关,暗道:果然是继承了夏氏的血脉,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她想到府外对自己孝敬有加的儿子,狠下心来。 与其留在这等糟心地界,还不如带着银两,与爱子一起远离京城。 她抬头看着侯府厅中雕花刻福的梁柱,眼中闪过一丝苍凉。 再如何精巧的屋子,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稍微好看一些的牢笼,这么多年她受够了,再也不想多待片刻。 侯夫人暗中思索,看来要快些让宁沛芷交出银钱,赶在宁远回来之前离开京城,否则只怕是要耽误许久了。 想着与夏氏极为相像的那张嘴脸,侯夫人打心底里反感异常,甚至胃里泛起了苦水,让她不禁恶心想吐! …… 宁沛芷冷着一张脸走出正厅,“红果,去安排马车,我要去探望大姐。” “奴婢遵命,奴婢马上去办。”那名叫红果的婢女连忙应声,小跑离去。 侯夫人方才还真是误会她了,她此次真的是去看宁沛容的。 原本宁沛芷没想过要去看望齐玄瑄,更加不想去看宁沛容。她之所以突然想去,是因为他接到了消息。 宁沛容竟然有了身孕。 她与宁沛容即将共侍一夫,怎么可能容得下宁沛容先有孩子? 不!她不但容不下宁沛容的孩子,甚至也容不下宁沛容。 在她看来,她以侯府嫡次女的身份,嫁给齐玄瑄已经是极为委屈了,她无法容忍齐玄瑄再有别的女子! 即便那名女子是他的正妻也不行! 至于宁沛容与她的姐妹关系,宁沛芷更是嗤之以鼻,表示从未放在心上。 是以,她一定要去看上一看,只有看明白了,才好下手不是么? 宁沛芷想到这里,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便大步朝府门方向走去。 在府门处等了许久,车夫才慢悠悠的赶着马车来的府门外。 宁沛芷嘴边噙着冷笑,走到马车旁边,轻声对红果说道:“红果,下人若是怠慢主子,应该是什么下场?” 红果是近些天才来宁沛芷身边伺候的,得宁沛芷提拔,自然对她尊崇非常。 红果斜了车夫一眼,朗声道:“签了卖身契的,主子纵是打死也是应该的,至于那些签了年契的,主子也能打个半残赶出府去。小姐,奴婢说得可对?” 宁沛芷狠厉的看了车夫一眼。 “你说得不错,不过如今奴大欺主,我一个女儿家自是没本事处置的,就是不知道过几日爹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车夫听到这话,立即慌了神,他连忙从马车上跳下,跪倒在地。 “二小姐饶命,奴才方才在听小世子吩咐,不是有意迟来,还请二小姐大人有大量,放过奴才吧!” “大胆奴才,你怠慢小姐,还敢拿小世子说话,当真是以为小姐好欺负么?”红果气势汹汹的大声呵斥车夫。 车夫稍稍抬头,神色不明的看了红果一眼,红果便立即大声质问道:“你这样看我是何意?难不成你不服气?” 宁沛芷拧了拧眉,喝道:“掌嘴!” 车夫没有再次开口求饶,咬紧牙关,自己给自己掌起嘴来。 说起来,自夏氏‘死’后,侯府的下人是愈发没有规矩了,怠慢主子的事,时常发生。 原本没犯在宁沛芷手中,她也不屑管,反正不管她怎么尽心尽力,侯府也不可能是她的。 这车夫也是倒霉,如今因为银钱不足,偌大的侯府只有两个车夫,他哪里忙得过来? 这不,刚忙完小世子那头,又接到了宁沛芷的吩咐,他顶着疲惫赶来,却是平白吃了瓜落,心中有多委屈,可想而知! 还有这个同为下人的红果,明知他不是故意的,却还如此挑拨,当真是太遭人恨了! 车夫默默地记下了今日所受的闲气! 好在宁沛芷急着去看宁沛容的肚子,倒也没有让他掌嘴太久。 片刻后,她便让车夫起来赶车。 …… 临微院 “小姐,侯府库房的财宝被宁沛芷得去了,侯夫人原来一直都清楚,今日她与宁沛芷争夺银钱,好像有什么打算似的!” 星海所有所思的向宁薇禀报着侯府的状况。 宁薇想了想,笑着说道:“由她们去吧,宁沛芷若是分给侯夫人,也由着她。” “对了,宁沛芷如何了?” 星海回道:“她今日去看了宁沛容。” “哦?”宁薇放下滚了滚手中的珠瑙,安静了片刻,呢喃道:“许是知道宁沛容怀有身孕之事了。” 星海想着齐玄瑄如今所住之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小姐,属下实在不明白,齐玄宇为何给齐玄瑄,安排一个那样的住处?” 齐玄瑄如今所住之地,地处外城边缘地带,那一带都是修建多年的老宅,过不了多久便要拆除重修。 齐玄宇会安排这样的房子给齐玄瑄,宁薇倒是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齐玄瑄为何会老实住在那里,她就搞不懂了! 那里的房子地方狭窄,紧凑的挨在一起,隔壁人家打个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住在那里的,都是京城最底层之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住在那里。 可齐玄瑄却不是没有选择的,宁沛容手中应当还有些银子,他们完全可以,租上一间稍微好些的房子居住。 宁薇想不明白,便没有再想,只当是齐玄瑄如今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吧! 她回过神来,神色淡淡的对星海说道:“齐玄宇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难不成他还真的会帮齐玄瑄不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间房子附近住的人,肯定有很多面生的吧?” 星海点点头,“的确如此,齐玄瑄入住之前,那附近便陆续住进了好些面生的租客,都是监视齐玄瑄之人。” 宁薇垂下眼帘,沉声道:“齐玄瑄身边,应该还有一位真正的高手,一直未曾现身,你且多留意一些!” “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第295章 简单 前世齐玄瑄身边的高手,除了放了宁薇一家一马的夏名扬,还有一个从始至终未曾露面的黑衣人。 他一剑刺死了痴傻的齐玄宸。 这个仇,前世宁薇没有报,不是她不想报,是她无法寻到此人。 杀了齐玄宸之后,这人便仿佛消失了一样,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 宁薇的思绪飘回前世,再次见到齐玄宸死时的场景。 晚霞如血一般艳红,如一张烟雾朦胧的网,笼罩着大半个落霞坡。 齐玄宸滚烫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晕染。 宁薇至今无法忘却那大片艳丽刺眼的深红。 齐玄宸嘴角含着笑意倒在她的怀里,在澈儿的哭喊声中,她抱紧齐玄宸,抬头看向那名黑衣人。 她只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无比薄凉的眼睛,他甚至没有看齐玄宸一眼,便扬起剑刺向澈儿。 宁薇只得放开齐玄宸死死的抱住澈儿,将他护在怀里。 “动手吧,我们一家三口正好死在一起。” 那人许久都没有动,最后他冷笑了一声,压着嗓子说道:“他死在这里比活着好,你会后悔的!” 他不是在给宁薇忠告,而是在嘲笑,宁薇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后来的发生的一切证明,他说的没有错,若是澈儿死在落霞坡,就不必经历后面那些折磨,曾几何时,宁薇是真的后悔了! 宁薇回过神来,对星海说道:“好好盯紧齐玄瑄,若是他身边出现一位蒙面高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和阿宸。” 见星海应声,宁薇喃喃道:“一命还一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一世,这个仇,她和齐玄宸是一定要报的! …… 广康院 杨奕手足无措的站在阳阳房间门口。 “奕哥,”赵思雁看着他,眼神中带着鼓励,“前几日你不是与阳阳处得很好么?放心吧,阳阳会接受你的。” “前几日我不知他是我们的儿子,只觉得极有眼缘,如今得知真相,却颇有近乡情怯之感…” 杨奕颇为紧张的搓了搓手掌,有些苦恼的对赵思雁说道:“前些天我还教他如何气他爹,这下可好了…不知道他会如何看我?” 赵思雁低头一笑,“阳阳是个贴心的乖孩子,你告诉他实情,他必定能够理解的,奕哥莫要担心了。” 杨奕点了点头,整了整衣襟,牵起赵思雁的手,推开房门。 “嘻嘻,阿壮哥哥你输了,快把头伸过来。” “那你小力一点哦,我弹你脑门可是没用力的。” “我知道啦,快点快点。” 阳阳和阿壮玩得正欢,就连杨奕二人进来也没有发现。 杨奕再次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佯装与平常一般,笑道:“你们在玩什么呢?” “玩石子,娘你来了。” 阳阳回头看了杨奕一眼,见赵思雁回应了他,继而转头伸手弹阿壮的脑门。 杨奕与赵思雁对视一眼。 杨奕走上前,犹豫了片刻,对阳阳说道:“阳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姓什么吗?我告诉你好不好?” 说完这话,杨奕已经紧张到满头大汗。 阳阳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阳阳,你不是想知道你爹是谁吗?怎么不说话?”赵思雁有些焦急的走过来。 这时,阿壮憨笑着摸了摸脑袋,“我已经告诉阳阳了,幺舅是他老爹。” 杨奕:“…” 赵思雁:“…” “阳阳说他很喜欢幺舅做他老爹,他还说…” “阿壮哥哥…” 阳阳连忙打断了阿壮的话,他转头看向杨奕,小脸涨得通红,“杨伯伯,你真的是我爹吗?你会疼娘和阳阳吗?” 杨奕微微一怔,继而老实的回道:“我真的是你爹,我以后会把你们母子当宝贝一样疼爱的。” “阳阳,你可不能叫杨伯伯,要叫爹,快叫爹。”赵思雁有些心急的对阳阳说道。 阳阳小嘴一扁,哭着扑到杨奕怀里,“爹 ̄你是坏人,你都不理阳阳,哇哇…” “好好,爹是坏人,爹以后再也不敢了,爹以后再也不会不管你们了!儿子你别哭了啊…”你哭得爹也很想哭啊! 杨奕眼眶含泪,紧紧的将阳阳抱在怀里,又伸手揽过赵思雁。 一时间,一家三口哭作一团。 这些眼泪,包含着他们多年等待的苦楚,也包含着团聚的狂喜和庆幸,三人相聚,终是不负深情满腔! 站在门口的齐玄宸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去五皇兄那里。”他对小夏子吩咐了一句,便捞起腰间的荷包捏在手中把玩,继而转身离开。 步伐如平常一般恣意。 小夏子连忙抹了把眼泪,跟上齐玄宸的脚步。 …… 主仆俩来到齐玄宥的院子时,宁蔷正扶着齐玄宥在走廊上走动。 只见齐玄宥一手扶着墙,一手搭着宁蔷的肩膀,艰难的往前挪动步伐,寥寥几步,便让他满头大汗。 自从幼时伤了腿脚,他多年未曾行走过,此刻行走虽然艰难,却也让他兴奋异常。 没曾想,他还能有再度行走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托宁家的福,齐玄宥将这份感激埋在心里。 齐玄宸看到这一幕,勾起唇角,大步走了过去,“看来五皇兄离痊愈之期不远了。” 齐玄宥回过头,笑道:“六皇弟来啦,去屋里坐吧!” 齐玄宸走近,与宁蔷一起将齐玄宥扶到木轮椅上坐下,便走到一边,见宁蔷将齐玄宥推进正厅,才抬步跟上。 自从宁蔷嫁给齐玄宥之后,只要有宁蔷在,齐玄宥的木轮椅便一直无人可以染指,被她一人独揽。 齐玄宸自然不会同宁蔷争抢。 落座后,下人端上茶水,齐玄宸许久没有开口说话,齐玄宥会意,便屏退了下人,屋里只留下他们三人和小夏子。 齐玄宸看了小夏子一眼,吩咐道:“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 “奴才领命。”小夏子郑重应声退下。 齐玄宥则与宁蔷对视一眼,对齐玄宸这般郑重的行为,极为不解。 夫妻俩没有急着开口询问,而是安静的等着齐玄宸自己开口。 抿了口茶水,将杯盏放下,齐玄宸再次捞起荷包,捏在手中。 他看向齐玄宥,轻笑道:“五皇兄如今即将痊愈,日后有何打算?” 齐玄宥微微一愣,看了宁蔷一眼,随后再次将目光移到齐玄宸脸上,不解的反问道:“需要有打算吗?”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 好歹也是皇子,为何五皇兄如此心无大志? 看来,还是要晚一些再知会五皇兄才行,也罢,慢慢来吧! 今日齐玄宸来此,除了想让齐玄宥接手仙乐阁以外,还想与他谈一谈大齐储君之事。 齐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是齐玄宸,齐玄宸心如明镜。 只不过,他没想过要当太子,更加没想过要成为天子,注定要辜负齐文帝的期望了。 以前他不想,是因为齐玄宇,而现在不想,则是为了宁薇。 他知道,宁薇想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即便她不说,齐玄宸心中也十分清楚。 宁薇想要的,不过是简单小意的生活。若是齐玄宸做了天子,宁薇也就离简单远去了,诸多烦忧会将她牵绊住,那深宫红墙便是她仅有的天地。 且天子心中要有万民,而齐玄宸心中只有宁薇。 他很自私,顾不上万民,此生只想让宁薇幸福。 齐玄宸认为,这样的他,无法做好一国之君,且他也不愿意做这个一国之君。 对于他和宁薇的未来,他早有打算。 他打算好的未来,是他和宁薇心中所向往的…… 第296章 想法 第297章 密室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南夜白衣飘飘,神情亲和,脸上带着一丝微暖谦和的微笑,神形皆备,宁薇离开齐玄宸的怀抱看了过来,就看了一眼,她便忍不住连连叫好。 南夜示威似的看了齐玄宸一眼,神情颇为得意。 齐玄宸也跟着宁薇看了过来,神情颇为不爽,他仔细端详了南夜一番,挑剔道:“你这样与旁边雅间的男子有何不同?” 宁薇:“…” 那些公子哪里有南夜这般飘逸的气质? 接着齐玄宸在南夜身边转了一圈,看南夜的眼神如看一头即将卖出的肥猪。 随后,他评头论足道:“你脸上这张假皮倒是不错,只不过,你现在这种类型,也就只能迷惑一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用来对付在欢场流连数年的丽娘却是不够。” 没有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宁薇瞪大了眼睛,她好奇的看着齐玄宸,问道:“那要怎么做啊?” 齐玄宸往椅子上一靠,挑眉对南夜说道:“神情冷漠些,表情倨傲些,眼神再不屑一些。” “…”南夜虽说不快得很,却还是照他所说的做了。 架势摆出来,南夜从亲和的佳公子,瞬间变成了淡漠的清冷美男子,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的冷漠气质。 齐玄宸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跟着南夜进来的管事说道:“把他带去给丽娘吧!”语气颇为慷慨,就像是高价卖出了一件廉价货物一般。 南夜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跟着管事走了。 临出门时,南夜回头笑着说道:“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嘛,就连流连欢场女子的爱好也这般清楚,难得,难得!” 说完看着宁薇笑了笑,转身离去。 齐玄宸:“…” 宁薇悠悠转过头来,眼神深邃的看向齐玄宸,轻飘飘的叹道:“是呢!阿宸懂的还真是多呢!” “宁六,南夜那厮是在挑拨咱们的关系,难道你听不出来么?”齐玄宸连忙解释道。 只可惜他的解释好像力度不够,宁薇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怪异。 “说起来,阿宸长得这般出尘,要不是你的长相见过的人太多,你去对付丽娘肯定是十拿九稳的。” 瞧瞧这越发怪异的话,还有这扭曲异常的语气,齐玄宸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突然,宁薇看着齐玄宸,语气怀疑的问道:“阿宸,你有没有逛过青楼啊?不会在哪家青楼里还有相好的对象吧?” “…”齐玄宸彻底无语了,他简直想敲开宁薇的小脑袋瓜,看看她脑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忍无可忍的抓住宁薇,用嘴堵上她呱噪的小嘴,惩罚似的啃咬着。 宁薇被他细碎的动作逗得‘呵呵’直乐,顿时就装不下去。 岂料,齐玄宸无奈是假,占便宜可是从来都如珍珠一般的真。 他抱着宁薇怎么也不肯撒手,将宁薇吻得七荤八素才停下他作恶的动作。 将呼吸凌乱的宁薇抱在怀里,齐玄宸用他低沉的嗓音低声说道:“爷自然是逛过青楼的,现在这不就在青楼么?” “至于唯一相好的姑娘嘛…此刻恰好也在爷怀里。” 宁薇捏起拳头轻锤他两下,羞得涨红了脸色。 …… 京城某处暗道之中,朱黔牵着一个神情呆滞的男童走出暗道。 将孩童交给早已等在那里的丁海,看着丁海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继而从容离去。 贤郡王府采买管事丁海,将这名神情呆滞的男童推进密室,按下机关,关上石门便目无表情的离开了此地。 穿过繁复的地道,丁海怀里抱着一坛封好的美酒,从一处平平无奇的酒肆中走出。 抬头看了眼天上飞舞的雪花,丁海的神情极为压抑。 还要多久这样的日子才会结束? 丁海自嘲的笑了笑,他心里明白,只有死了才能逃开这一切。 “丁管事,又来买酒回乡探亲啊?”路旁的小摊贩笑着朝他打招呼。 丁海回过神来,回以一笑,拍了拍酒坛,道:“是啊,眼看就到年关了,回去看一看,家中老父爱喝上两盅,可不能缺了这个。” “丁管事可真是难得的孝子。”摊贩笑眯眯的感叹着,手脚不停的忙着手中的活计。 丁海笑了笑,转身离开。 丁海的家乡离京城不远,就在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小镇,站在这座小镇地势高的地方,能够遥遥看见繁华的京城,是以这座小镇名为望京镇。 表面上,丁海在贤郡王府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实则暗中被齐玄宇施以重任,所做之事极为隐蔽。 丁海出身不佳,辛苦多年才得到齐玄宇的赏识,得以用赚来的钱银为家人改善生活。 不想却陷入了泥沼之中,无法脱身… …… 丁海走后,影的身影出现在暗道之中。 他跟着朱黔已经有许多天了,终于等到了朱黔行动。 方才朱黔在路边遇到一个寻常妇人,那妇人将牵着的孩童交给朱黔,说是刚才有人叫住她,自称有急事,让她将孩童交给他的友人朱黔看管。 影迅速派人散开查找此人之后,便与耗子一同跟上了朱黔,他知道,今日他必定能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朱黔在街上晃荡了许久,最终带着孩童来到了这处密道。 影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靠近丁海方才离开的密室门口。 将耳朵贴在石门上,静心听了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影不知道石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也不清楚石门里面是不是有着另外的密道,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 想到方才那个神情呆滞的孩童,影瞳孔微缩,伸手启动了机关,打开石门。 石门升起一道缝隙,影拔出防身的匕首,便毫不犹豫的滚了进去。 没有他预想中的埋伏,也没有听到孩童凄厉的叫喊,石门里异常安静。 影皱了皱眉头,悄无声息的靠近安静坐在软榻上的孩童。 孩童见他越靠越近,眼里出现了惊怕的神色,他颤抖着往软榻里边挪动了几下,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再动了。 影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个孩子才会如此害怕,却又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之举? 答案呼之欲出! 孩童敏锐的察觉了影眼中的心疼之意,微微一愣,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与平常见到的那些恶魔不一样。 孩童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另一边。 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是一处石壁,只不过这处石壁上挂着一副寻常的人物肖像。 影断定,那里就是密道的另外一处入口,看来他要找的人还没来。 “是不是马上就会有人来?”影用气音问向孩童。 孩童连忙点点头,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 他瘦小的胸口不停的起伏,他张了张嘴,半响没有发出声响。 影连忙出声安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孩童眼眶中滚动着泪水,却是迟迟不敢落下,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求求你杀了我。” 声音如破碎的陶器,沉闷且毫无生气,完全不像一个孩童的声音。 影心头一震,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约莫十岁的孩童,赤目欲裂! 本应天真无邪的孩童,此刻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向他求救,竟是要寻求死亡! 这让影无法释怀,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艰难的开口说道:“都过去了,我马上带你出去,很快你就能与你的父母团聚了。” 提到父母,男童神色木讷,他看着影,再次重复他方才所说之话。 “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 第298章 强占 仙乐阁 齐玄宸看着南夜带来的丽娘,脸上神情颇为复杂,他转头看向南夜,桃花眼危险的眯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丽娘神情恍惚,眼神迷茫空荡,她晃晃悠悠的跟着南夜,听从南夜的指示,极为乖巧听话,如南夜豢养长大的家犬一般。 在齐玄宸的记忆中,能如此控制人的只有一个神秘的江湖门派。 关于这个神秘的江湖门派,齐玄宸是无意中从齐文帝嘴里听到的。 这个江湖门派是西魏国的一个隐秘门派,门徒神出鬼没,无人知道他们的宗门在何处。 且江湖上,已经有十数年,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了。 他们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不曾露面。 齐文帝说过,这个门派在西魏人尽皆知,可西魏之外知道的人却很少。 有传言说,这个门派是西魏皇帝的守护者,若是皇帝有难,他们必定会出面,曾经也的确有过这样的先例。 可前些年,西魏先皇无端死去,他们却并没有现身,此中到底有何隐秘,相信除了西魏皇帝本人,无人清楚。 一个被传得如此神秘的门派所拥有的技艺,出现在南夜身上,不得不让齐玄宸对他生出疑心。 齐玄宸眯着眼睛看着南夜,眼神危险凌厉。 他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若是南夜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必须要出手将南夜拿下。 要知道,西魏和大齐的关系可是极为微妙的。 西魏皇帝的守护门派中人来到大齐,齐玄宸不觉得他们会心怀好意! 南夜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朗声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还想杀我不成,我不过是用了些特制的药粉将她迷住罢了,何必大惊小怪?” “呵 ̄是吗?”齐玄宸自然不会相信。 就算真的如南夜所说,这种药粉也不是寻常的物件,定与西魏有所联系。 南夜摊了摊手,见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神色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丢给齐玄宸。 他颇为无奈的说道:“这是我从西魏皇帝的寝宫中顺来的,觉得有趣就一直带在身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齐玄宸冷笑的问道。 南夜扯了扯嘴角,看了看低头沉思的宁薇,对齐玄宸说道:“江湖门派,妙手空空,自然是盗字一派,你问够了吗?我可是来帮你的,你就算不领情,也无需如此盘问吧?” 南夜很是无语,要不是受不了丽娘的纠缠,他也不会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药粉。 岂料,他如此舍得下本钱,还要受到如此不留情面的逼问,要不是想要找到**,他真想立刻撂挑子不干了。 齐玄宸盯着南夜看了许久,最终他扯了扯嘴角,脸上的情绪瞬间散去,他转身坐回原处,问道:“也就是说,她现在会乖乖带人去她藏**的地方?” “这是自然。”南夜对他珍藏的药粉极有自信。 他走到齐玄宸面前,伸出手,“药粉还我?” 齐玄宸从容将装着药粉的瓷瓶,放进左手袖袋之中。 继而抬头问道:“什么药粉?”竟是要明摆着占下了! 南夜:“…” 宁薇:“…” 当他们两个是瞎子不成?宁薇羞愧扶额! 南夜则立即对齐玄宸出手,齐玄宸也毫不示弱,抬起右手与南夜对峙。 他清楚南夜擅长偷东西,是以将左手放到了背后,令南夜无计可施。 几个呼吸过后,两人已然过了数十招,不分高下。 这时,耗子火急火燎的冲进雅间,“主子,发现情况了。” “速速说来。”齐玄宸和南夜立即停手,三人脚步急切的走到耗子面前。 耗子缓了一口气,便立刻出声说道:“今日朱黔在大街上闲逛,突然…老大现在就在密道之中,命我前来禀报主子。” 耗子说完便安静站在一旁等齐玄宸做出决定。 齐玄宸看了看神情呆滞站着的丽娘,丝毫没有犹豫,转头对宁薇说道:“宁六,你留在这里等南夜的消息。” “不行,我也要去。”宁薇神态坚决,不容反驳。 齐玄宸原是不想宁薇看见那些肮脏的画面,怕勾起她心中沉痛的回忆,可见到她如此坚决,却又不忍拒绝。 “好,不过你要答应爷,不要多想,可好?”齐玄宸担心的看向宁薇。 宁薇紧抿着嘴唇,郑重的点点头。 “带路。” “是。”耗子表情肃穆的应声。 …… 影安静的趴在软榻之下,悄悄握紧手中的匕首。男童此时盘坐在软榻之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突然,画像动了动,齐玄宇和一位女子从画像之后走出。 齐玄宇的神情极为不耐,他走到男童面前,伸手抬起男童的下巴,打量了一眼,不满的对女子说道:“神情这般呆滞,难怪世子愈发不满,你是如何办事的?” “奴婢知错,奴婢已经让丽娘重新物色了一批绝色男童,相信不日之后便会送来京城。”女子连忙出声解释。 这名女子名叫红娟,本是齐玄宇身边的近身婢女,自幼在齐玄宇身边伺候,如今已经是齐玄宇身边最为得力的人手之一。 如今红娟管着贤郡王府,与郡王府女主人并无二至。 当然,她能受到齐玄宇如此看重,与齐玄宇的关系自然不仅仅是主仆而已。 听到红娟的话,齐玄宇脸色稍有缓和,他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让丽娘行事小心一些,若是暴露了丝毫,本王第一个先取她性命。” “是,奴婢清楚了。”女子抬头看了齐玄宇一眼,柔声道:“此处晦气,王爷还是莫要久留了,不若先回去歇息吧。” 齐玄宇点点头,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道:“像这样的男童,就不必留着了,处理掉吧!” 想了想,继续说道:“世子闻不得血腥之气,带出去处置。” “王爷尽管放宽心,这种事情奴婢做多了,自然不会出差错的。”女子笑意盈盈的回道。 齐玄宇脸上拉扯出一丝笑意,“红娟你处事妥当,本王自然放心得下。” “对了,祥儿近日功课如何?” 齐玄宇口中的祥儿,便是他已死去的王妃留下的儿子,也是齐玄宇唯一的子嗣。 他一直将祥儿交给红娟照顾,方才看到红娟突然想起,才有此一问。 “皇孙聪明异常,颇有乃父之风,自然是不会差的。”红娟回道。 齐玄宇点点头,“看紧他些,让他多背一些诗词,下次进宫本王要带他去见父皇。” 齐玄宇和红娟不知道影潜伏在暗室之中,竟是留在此处谈起话来。 他们所说的话题,无非就是如何让祥儿讨齐文帝欢心,好让齐文帝能将祥儿留在宫中养大。 齐玄宇和红娟不急不缓的说着话,待在软榻底下的影却是心急如焚。 他让耗子去通知了齐玄宸,如今齐玄宸说不定已经快要赶到了,若是齐玄宇再不走,他们或许就要撞上了。 在影看来,此时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若是来的不是齐玄宇,而是齐玄宇招待的那人,被齐玄宸撞上了倒是正好。 只需将那人押上御前,在齐文帝面前把**之事说出来,便可彻底解决。 但现在没有抓到人,事情又不一样了,打草惊蛇,齐玄宇肯定会火速撤手,他们就必定再也找不到证据。 今日虽然没有抓到人,却有着不小的收获。 影知道,方才齐玄宇口中所说的世子,应该就是目标之人。 世子是继承王侯爵位之人的称谓,在大齐能被称为世子的没有几个,而能让齐玄宇如此费劲心机讨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影眸色一暗,心中已有两位人选,就是不知到底是哪一位,还是说两个都是? 此时石门外边,齐玄宸宁薇悄悄到来,耗子将手伸到机关处…… 第299章 试药 齐玄宇和红娟迟迟未走,软塌下的影还不知道南夜已经控制了丽娘,他此刻心急如焚。 主子若是此刻进来,必定会撞见齐玄宇,届时主子未傻之事便藏不住,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一旦齐玄宇有了防备,肯定会放弃手下的**,甚至连参与此事的丽娘等人也会处理掉。 丽娘他们死了也并不可惜,但影却不想那些无辜的孩童丧命。 可是以齐玄宇的凶狠,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些孩童,即便他不作理会,那些孩童无人照顾,也会活活被他饿死,且好不容易找到扳倒齐玄宇的机会也要泡汤。 影祈祷齐玄宸不要来时,石门外的耗子已经将手放到了机关之上,眼看就要启动机关。 宁薇看着耗子的手,心中突然升起犹疑,她皱了皱眉头,她用气音说道:“耗子,等一下。” 耗子不解,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宁薇,终是听从了宁薇的命令,拿开了手。 宁薇放轻了脚步走到石门边上,她如影先前一样,将耳朵贴在石门之上。 耗子扯了扯嘴角,暗想道,小姐当真是太天真了,密室隔离声音的效果向来都是极好的,纵然是她耳力比寻常人稍好一些,也不可能隔着这么厚的石门听到里面的情形呀! 齐玄宸看着宁薇的动作却是挑了挑眉,眼中迸发出点点笑意。 方才他仔细打量了周围的情形,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冒然闯进,十分不妥。 没曾想,宁薇却抢先他一步阻止了耗子。 齐玄宸喜滋滋的暗道:看来爷和宁六当真是心灵相通呢! 他神情迷恋的看着宁薇,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丝傻笑,耗子看在眼里,满身心都是无奈之情。 哎 ̄陷入男女情爱之人,难道都是傻子不成? 从前那个对女子嗤之以鼻的主子,到底去哪里了? 耗子腹议良多之时,宁薇则闭上了眼睛,她静心听着石门里的动静,哪怕一点点声响也不放过。 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宁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许久再也没有听到声响,她便走回了齐玄宸身边,“里面有女子的笑声。” “…”耗子惊讶的看向宁薇,他实在没想到,宁薇真的听到了动静。 齐玄宸则摸了摸下巴,继而捞起腰间的荷包,轻笑了一声,道:“咱们就在这里等,影应该还未动手。” “为何如此确定?”宁薇将声音压得极低。 齐玄宸自然是分析出来的,影若是动手了,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他赢,一种是另一方赢,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这个时候肯定都无人能笑出来。 因为陌生的影出现在这个密室,本身就是一个能让对方自乱阵脚的状况。 就算他们活捉了影,也是如此。 毕竟,他们不知道,除了影还有多少人知道这里,又有多少人盯上了他们? 当然,除非里面的女子是个傻子,这种机率齐玄宸忽略不计。 齐玄宸看着宁薇异常平静的模样,便知道她此刻定是紧绷着心弦。 他笑着拍了拍宁薇的头,没正经的调侃道:“爷自有伎俩,只不过宁六你的耳朵,却是比猎狗还要灵敏几分。” 宁薇没好气的拂开他的手,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时,齐玄宸又道:“爷也预感,这次必定能得到重要的消息。” 宁薇一听这话,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她狠狠地看着石门,似要将石门看透一般,她勾唇冷笑道:“此事必定与齐玄宇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此刻他就在里面。” 宁薇怀恨的随口一说,不曾想却是一语中的! 齐玄宸听言,微抿薄唇,目光愈发平静清寒,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危险意味。 …… 齐玄宇与红娟谈话片刻,终于携红娟一起迈步离开。 又过了片刻,影悄无声息的从软榻底下爬出,他闪身来到画像边上,轻轻撩起画像,发现画像后的石门已经关上,便没有多做理会,再次来到男童的面前。 他看着眼前了无生趣的孩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齐玄宇既然吩咐红娟取这个孩童的性命,红娟必定就要再次来此。 若是他冒然将男童带走,势必很快就会暴露,但是若不带他走,影又于心不忍。 就算男童极度不想存活于世,他也无法置他于不顾,只是大局又不得不顾,实在难以作下决定。 影没有想过征求男童的意见,因为他知道,男童必定还会重复求死的话。 突然,影想到齐玄宸,按理说这个时候,主子应该来了,为何迟迟未曾现身?影稍作思量,便立刻闪身到石门边上,找了找发现门内没有开门的机关。 他尝试着敲了敲石门。 外面三人安静的等在石门边上,突然听到石门传来轻微沉闷的敲击声。 齐玄宸勾了勾唇,吩咐耗子道:“开门。” 这样的密室他并不陌生,因为他府中的地牢,便与此地颇为相似。 为了防止犯人逃脱,他府中地牢机关也是能进不能出的,是以他早已猜到,石室里面很有可能没有开门的机关,是以这一声很有可能是影发出的。 石门一开,影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齐玄宸,他神情振奋的迎了上来,“主子。” “如何?”齐玄宸挑了挑眉,他不认为影会因为打开了机关而如此振奋。 影没有细说石室里发生的事,他抓紧时间将齐玄宇要杀男童之事说出,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齐玄宸命令。 齐玄宸想了想,从袖袋里拿出先前从南夜那里强占的瓷瓶,心情颇好的说道:“正好试试这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用!” 他想到曾听齐文帝说过的话,又道:“取一些药粉,在人进来之时吹进她的耳朵。” 说完便将瓷瓶递给了影,影慎重接过,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这是什么?” “能控制人的行为,那便是迷魂药了吧。”齐玄宸说话期间,似不经意般牵起了宁薇的手。 宁薇只觉得手心一暖,回过神来。 她刚才看着软榻上坐着的男童失神了。 男童身量有些瘦弱,五官极为出彩,最触动人心的是他的神情,宁薇看着他,只觉得世间万籁俱寂,毫无生气可言,如同毁灭前陷入黑暗的宁静。 宁薇心口抽痛,她不知所措,不自觉的反握住齐玄宸的手。 宁薇很用力,用力到齐玄宸觉得手掌生痛,他连忙将宁薇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会好的,他安全了,终究会好的。” “嗯。”宁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 齐玄宸没有再开口说话,她将头埋在齐玄宸怀里,闻着齐玄宸身上令她安心的味道,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画像后传来一声响动,齐玄宸抱起宁薇,闪身到软榻后方,影和耗子则立刻默契的闪身到画像两旁。 …… 将齐玄宇送走,红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她没名没分的跟着齐玄宇多年,为他操持内宅,迎来送往,却还是迟迟得不到一个名分。 红娟自问并不贪心,她自知身份卑贱,从未想过要齐玄宇的正妻之位,她只是想要有个名分而已,就算是妾室,她也满足了。 只可惜,齐玄宇要维持他重情的贤王名声,她不知何时才能如愿。 想到这些红娟心情极为压抑。 她走到石门边上,伸手理了理鬓发,继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看着纸包的眼睛里,泄露出一丝兴奋的神彩。 她手中拿的纸包里,装得是最为普通的蒙汗药。 用蒙汗药将人迷倒,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用匕首轻轻割破喉管,看着鲜血缓缓流出,这样精彩的画面,红娟想想就觉得十分兴奋。 想象着男童服下蒙汗药后的情形,红娟心情愉快的按下石门外的机关…… 第300章 罪恶 红娟刚打开石门,便感觉到一阵诡异的邪风朝自己耳边扑来,随后她便如同坠入云雾一般。 突然,耳边传来齐玄宇的声音,“赶紧去把他处理掉。” 她立刻软绵绵的回道:“是,奴婢这就带他去暴室。” 红娟眼神呆滞的走到男童身边,动作熟悉的将纸包中的药粉喂给男童。 随后,她将男童抱起,走到石室的一角,在摆放着淫秽刑具的木柜后面摸索了片刻,第三道石门缓缓打开,一条幽深的暗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耗子看着红娟抱着枕头往暗道里走,齐玄宸宁薇影跟在她的身后,他不甘落后,连忙抱起面无表情的男童,跟上他们的脚步。 红娟在暗道中左弯右绕,渐渐的宁薇闻到了血腥和尸臭之气,且越走越发刺鼻。 她用手帕捂住鼻子,眉头紧锁,她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她会看到更为罪恶的场景。 跟着红娟的几人神情越发凝重,他们眼中不约而同的涌现出危险,在他们心中,齐玄宇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最终,红娟在一间空旷阴森的石室中停下脚步。 影瞳孔微缩,沉闷的出声说道:“快些处理掉,你手脚太慢了。” 影的声音听在红娟耳中,却变成了齐玄宇的声音,她连忙将手中的枕头放在屋子中间的石台上,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随后,她朝着枕头上方狠狠地割去,嘴里还念叨着:“你看你的血多红啊,真好看,可惜你自己看不到…真是可惜了…” 她的动作极为流利顺畅,如同积累多年经验的老屠夫,每一个小动作都如做过千万遍一样熟练。 宁薇看到这样的情形,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杀意。 她恨不得立即就取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性命! 先是一个丽娘,现在又出现一个红娟,这两女子皆是毫无人性的恶魔,她们把别人的性命视为草芥,折磨别人,取别人的性命,对她们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这样的人早已不配为人! 齐玄宸低下头,沉声说道:“她会付出代价的!” 他知道,诸如红娟这类人,作下的恶事无数,即便惨死千百次也不为过。 可人终归只有一条性命,又能付出多少代价? 不过,在齐玄宸知道宁薇是重生而来之后,他便不这样看了。 在他看来,宁薇能重生,说明世间还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神奇之处。 他相信,死并不是解脱,或许那才是惩罚恶人的开端,齐玄宸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开端变得精彩一些,让他们就算是做了鬼也胆战心惊! 这时,影从旁边的石室闪身而出,他脸色铁青,神情悲愤,一双拳头青筋毕现,怒气似要遮天蔽日。 “两位主子,那间石室里全是尸首!”影怒不可遏的回禀道。 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携手往影过来的方向走去。 影回过神来,立即出声叫住宁薇:“小姐,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他向来清楚自己的身份,哪怕齐玄宸和宁薇对他极为亲和,他也依旧自持十分,从来不曾对主子有所要求,如今他却是对宁薇提出要求,语气还颇为认真。 可见那间石室里的情形有多么骇人! 清楚他是担心自己承受不住,宁薇停下脚步,目光坚定的看向影:“影,我必须要去,我要亲眼看看齐玄宇此人背后,到底藏着多少罪恶!” 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对齐玄宸摇了摇头。 齐玄宸转头看向宁薇,沉声道:“那就看一次世间丑恶。”就一次! 宁薇点点头,主动牵上齐玄宸的手,她清楚,接下来的情形,她不一定能承受得了,不过她身边还有齐玄宸。 有他在,宁薇无惧! …… 宁薇曾听太夫人说过打扫战场时的情形。 她说,打扫战场的人是从尸体上踩过去的,因为尸横遍野,无处下脚。 太夫人还说,战事过后的战场上,血腥味经久不散,连天空中的颜色都是充满悲戚苍凉的。 宁薇没见过太夫人口中的场景,但她见过众多亲近之人死在她面前,也见过锦州爆发瘟疫遍地尸殍。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被石室之中的残暴场景吓坏了。 这里的尸首不算多,只不过数十具,比起瘟疫之时,每日数千人死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就是这数十具尸体,宁薇扶着齐玄宸呕吐不止! 她之所以呕吐,不是因为石室中的恶臭,而是因为想到了齐玄宇的所作所为! 这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石室不大,比起刚才经过的刑室要小上许多,尸骸拥挤的堆积在一起,腐烂的程度不一,下面已是森森白骨,上面却还鲜血淋漓,皮肉凌乱的垂挂尸体山上。 最触目惊心的是,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已经不算是尸体了,因为他们全都只有一部分,头手分离,支离破碎。 尸骨之中还有许多碎成渣状的碎骨,以宁薇对刑罚的了解,这些碎骨应该是死者生前受了碾刑。 所谓碾刑,便是将人的手脚放在石碾之上,如做豆浆磨豆子一样,将人的手脚活生生的磨碎! 整个刑罚过程,受刑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 且施刑之前,受刑之人还会被灌入一种提神的药汤,让他们的感觉更为灵敏,无法中途昏死过去。 这种刑罚往往都会让人活生生的痛死。 当然,施刑之人有得是办法让他四肢磨碎了再死! 宁薇低头呕吐之时,正好看到角落里孩童的头颅,顿时吐得更加厉害。 齐玄宸将她打横抱起,立刻带她离开此地。 刚走出石室关上石门,红娟便拎着支离破碎的枕头来到了这里,她打开石室,将枕头抛了进去。 她做这些动作之时,全程都低着头,想来连她自己也不敢看这间石室里的景象。 齐玄宸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离去。 影和耗子不用他吩咐,便留在此处善后。 …… 回到宁府,齐玄宸将宁薇交到剑眉手上,让剑眉伺候她沐浴更衣,自己也回广康院沐浴更衣去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心情享受舒适的浴池,而是速速沐浴完便来到了临微院。 此时宁薇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正躺在床上休憩。 她眉头紧皱,睡得很不安稳,齐玄宸看在眼里,心疼得厉害。 他褪去外袍,动作轻柔的上床,从背后将宁薇圈进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 宁薇并未睡熟,闻到齐玄宸身上的气息,她便如同一个溺水的孩子般,迅速贴近,直到两人之间丝毫距离也无。 有齐玄宸在,她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齐玄宸却是无法入眠,他目光怔怔的看着床帘,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南夜吩咐丽娘带她去找**所在之处。 丽娘带着他出了城,一直吩咐马车往望京镇的方向去。南夜猜想,**应该被她藏在望京镇了。 眼看望京镇愈来愈近,南夜所在的马车,遇上了另外一辆较慢的马车。 一阵寒风刮过,马车的窗帘飞扬而起,丽娘掀开车帘之时,正好看到旁边马车上做着的丁海。 她目光怔怔的盯着丁海,微微出神。 南夜见状,微微凝眉,问道:“你认识他?” “认识,他是丁海。”丽娘神色迷茫的回道。 南夜继续追问:“丁海是谁?” “贤郡王,接头人。” 南夜目光微顿,他眼神凌厉的看向丁海。 这时,丁海似有所感,转头看了过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旁边马车上坐着的丽娘,还有丽娘身边的陌生男子…… 第301章 忘却 御书房 齐文帝语气温和的与一位年轻男子说着话。 “今年渤海贼寇为患,你父王无暇分身,看来又无法回京团聚了,算算日子已有三年未见了。” 说到此处,齐文帝语气颇为感叹,他看了看恭敬而立的年轻男子,柔声道:“你也三年没见你父王母妃了,倒是辛苦你了。” “皇伯伯严重了,侄儿得皇伯伯悉心照顾,何处来的辛苦,只不过却是颇为牵挂父王母妃,但父王身肩重任,侄儿心如明镜,自然能够明白。” 勤海世子齐昊神色恭谨,话语间又透着淡淡的亲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齐文帝满意的点点头,继而问道:“齐英今日为何不曾与你一同前来?” “回皇伯伯的话,齐英堂弟素来体虚,近日天气严寒,他不慎寒风入体,如今卧病在床,是以一早便托侄儿给皇伯伯请安。” 齐昊立刻将齐英的情况告知。 齐文帝听到这话,立即对立在一旁的李康年吩咐道:“让太医院遣人去给渤襄王世子瞧瞧。” 李康年应声退下。 齐昊则一直低眉顺眼的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齐文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齐昊退下之后,齐文帝愣神了许久,才再度开始批阅奏折。 先帝子嗣不丰,除齐文帝之外,只出了两位皇子,也就是齐文帝的两位皇弟,如今镇守渤海两处关口的勤海王和渤襄王。 两位王爷皆与齐文帝同父异母,却自小关系颇为亲和。 齐文帝继位后,两位王爷便去了封地,数年才回京一次。 按祖宗留下的规矩,去往封地的王爷,需将嫡长子留在京城,这两位王爷也不能例外。 齐昊和齐英便是两位王爷分别留在京城的嫡长子,也是将来继承两位王爷爵位的世子。 齐昊和齐英年龄差别不算大,又是堂兄弟,可虽同为世子,性格长相却天差地别。 齐昊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才貌皆备。 而齐英却是一身肥肉,性格孤僻,为人刁钻难缠。 虽然两位世子性格迥异,但因身份上的共同之处,两人在京中生活都较为低调,私下交情颇好,兄友弟恭,彼此扶持着也算是极为令齐文帝省心。 原本,齐玄宸对这两位堂兄弟并无过多关注。 只不过,在听到影说起齐玄宇与红娟在石室里的对话后,他才立刻想起这两人。 如果不出他所料,齐玄宇背地里要讨好的,必定是两人中的一个,至于是哪一个,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不管是齐昊或齐英,从表面上来看,都不像是有恋童之癖的那种人。 齐玄宸嘴角划出一抹薄凉的冷笑。 两位王爷都是手握重兵之人,不论是拉拢住了哪一位,对于齐玄宇来说,都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虽说两位手上的兵马,加起来才能与侯爷宁远相抗。 但宁远近些年来,并没有多少战功,军队人心日渐涣散,反观两位王爷,却是兢兢业业,想尽办法强兵壮马,若真的要比起来,还真是不好说。 齐玄宸收起思绪,郑重对影吩咐道:“既然知道了目标,那便好好的盯着,一旦有任何动静,立即回报。” 影看了一旁的耗子一眼,应声退下,耗子则抱着从石室里救回的孩童,站在原地。 齐玄宸看了看他怀中木讷的孩童,心中幽叹不已。 “主子,这个孩子一心寻死,该如何安排?”耗子拧着眉头请示道。 扪心自问,若是他是这个孩子,他也不想再苟活下去,即便是如今已经重获自由,心中的千疮百孔也永远无法再堵上! 耗子想,也许死,对这个孩子来说,未尝不是解脱! 耗子惊觉自己的想法,顿时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这样想。 主子曾说过,他手下的人,不论发生何事,哪怕落到敌人手中,受尽百般苦楚,也要设法存活。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人生路漫漫,谁又说得准以后会是何种际遇? 齐玄宸沉吟片刻,道:“暂时将他先留在宁府,至于去处,爷再作安排。” 耗子郑重的点点头,他真切的希望,温暖的宁家人能让这个男童重新找回生的希望。 耗子正欲退下,南夜匆忙冲进广康院。 “**全部藏在望京镇的一处村庄密室之中。”他没有犹豫,立刻说出了**的所在之处。 “不过,我们先不说这个,”南夜又道:“丽娘带我去望京镇的路上,遇到一位名叫丁海之人,此人是齐玄宇的属下,也是与丽娘接头的同伙。他见到我之后便生出了疑心,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将他抓住了。” 齐玄宸眉头一拧,心中暗呼不好。 他稍作思量,便问南夜道:“还有多少时间?” 此事非同小可,南夜也没有卖关子,异常郑重的说道:“丁海家乡正巧在望京镇,此次他是回家探亲无意中撞见我与丽娘,据拷问,他原定后天一早回贤郡王府,所以我们只剩下一天两夜了。” “一天两夜…” 齐玄宸低头重复了一遍,随即半阖起双眼,手指在木桌上轻扣几下,陡然睁开眼睛,“足够了!”眸色凌厉。 南夜见他这样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我已经派人看住**所在之处,对方的人也已经被控制住了,你随时可以派人接手。” 顿了顿,他面色愈发铁青,“只不过得知得救后,那些孩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每一个都有轻生的念头!” 齐玄宸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极为难看。 “有些创伤太过深刻,即便是无情流逝的岁月,也无法将其冲淡毫分。”宁薇双手交握,姿态端正的缓步走近。 她神色平静的坐到了齐玄宸身边,继续说道:“想要那些孩子们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齐玄宸和南夜异口同声的问道。 宁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俩,幽幽说道:“忘却,彻底的忘却。” 她的语气苍凉,如同一个看透世事的老妪,说这话时的眼神,沧桑得令人心疼。 齐玄宸与南夜的心脏同时缩紧,闷得他们异常疼痛。 片刻过后,齐玄宸回过神,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彻底的忘却。” “不错。”南夜也赞同的点点头。 宁薇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将眼睛闭起。 她方才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将痛苦的记忆永远忘记,在她看来,是那些孩子们唯一的活路。 否则,即便勉强让他们活下去,拥有这样残忍记忆的他们长大后会是何种场景,宁薇不敢想象。 再睁眼时,宁薇已经恢复了正常,她郑重的对齐玄宸说道:“一定不要让始作俑者好过!” “绝对!”简单冷硬的两个字,表露了齐玄宸的决心。 齐玄宸转头看向南夜,语气平淡的说道:“走,带爷去瞧瞧丁海。” 若是平常,南夜铁定会与他顶上几句,但这次他却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宁薇则站起身,看了看屋外昏暗的天色,对跟着她进来的剑眉和星海说道:“去把丁海的家人带来。” 剑眉和星海心神一凛。 小姐素来不会将对手的家人牵扯进来,这次却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方才的话,可见她有多么重视这件事! 两人应声后便齐齐看向南夜。 南夜会意,道:“外城,扬威武馆。” 剑眉和星海拱了拱手,快速离去! 第302章 孝子 残阳如污血。 宁薇三人走出广康院,气氛压抑。 巧竹快步走近,见到眉头紧锁神情肃穆的三人,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对宁薇说道:“小姐,方才夫人让奴婢来告诉你,王家众人已经回到京城了。” 宁薇脸色稍稍缓和,轻声问道:“回王家老宅了?” “是的。”巧竹悄悄的打量了宁薇一眼,柔声说道:“小姐要外出么?奴婢熬好杏花露等小姐回来可好?” 宁薇心头微暖,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就多谢巧竹了。” 巧竹含笑着说道:“那小姐快些回来。” “嗯,好了,你先去忙吧。” 巧竹知道宁薇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听话的转身离去。 南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笑道:“宁薇,你身边这几个丫头是怎么挑的?实在贴心到令人羡慕。” 巧竹的到来,让三人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 听到南夜的话语,宁薇笑着回道:“这可是我的福分,是你羡慕不来的。” 南夜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齐玄宸,挑拨离间道:“六皇子倒是好福气,这几个丫头长得都很是水灵,六皇子莫不是要坐享齐人之福?” 男子娶妻,妻子身边的陪嫁丫头相貌上佳者,十有八九都会被收作通房。 是以南夜才有此一说。 若是旁人这样说,宁薇只怕是会感觉不愉,可了解南夜性情的她,知道他是故意调侃,只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会他。 南夜这张嘴有时候实在是很不讨人喜欢! 只不过,南夜毒舌,齐玄宸也不妨多让。 只见他挑了挑眉,嘴角泛起轻笑,风淡云轻的说道:“爷此生有宁六一人足矣,那几个丫头都是好的,爷自然对她们有所安排。” 他讥讽的看向南夜,一字一句说道:“你就莫要惦记了,她们几个约莫是看不上你这等浪荡子的!” 宁薇:“…” “…”南夜无语凝噎,他好歹也是一个宗门少主,怎么就变成浪荡子了? 再说,他什么时候说过看上宁薇的丫头了? 最重要的是,他自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为何他要认定那几个丫头看不上他? 这时,齐玄宸又道:“在怎么说也是宁薇的丫头,比起大户小姐那也是不差的,就算不配上个权贵侯爵,也要配一个翩翩公子不是?” “你这等做惯了小偷小摸的江湖人士,如何能入她们的眼?” 南夜顿时气得脸色涨红,他轻喝道:“齐玄宸,你倒是说说何为小偷小摸?你说话可得注意些,小心爷把你的亵衣挂到城墙上去!” ‘噗 ̄’宁薇听到这话,猝不及防笑出声来。 她笑眯眯的问向南夜:“南夜好似做过不少类似的事呀?说起来极为熟练呢!” “宁薇…”南夜郁闷的甩了甩手,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道:“交友不慎呐,交友不慎!” 宁薇则与齐玄宸对视一眼,眸中皆染上了笑意。 宁薇凑近齐玄宸,轻声调侃道:“你日后可要小心,兴许南夜还真就说到做到了呢!” 齐玄宸摸了摸鼻尖,轻笑着回道:“他若是敢,爷就把他扒光了吊到城墙上,让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好好欣赏一番。” 宁薇‘噗哧’一笑,阴霾尽散,齐玄宸则会心一笑。 从方才开始,他和南夜就在故意互相挤兑,意在逗宁薇开心,宁薇没有察觉,他和南夜却是心中清楚。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自然是极为欣慰的。 看着南夜大摇大摆的背影,齐玄宸更加确定,在南夜心中,宁薇的地位不一般! 只不过,齐玄宸并未有何不适,在他看来,谁对宁薇特别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宁薇心中谁最特别。 他确信宁薇所爱的男子只有他! 再者说,谁让他心爱的女子如此受人欢迎呢? 齐玄宸牵过宁薇的手,将两人的手藏在宽大的袍子之中。 虽说明知道旁人看不出他们的动作,宁薇还是羞红了脸颊,她娇嗔了瞪了齐玄宸一眼,却是不曾将手抽回。 …… 扬威武馆 丁海悠悠转醒,发现自己依旧是镣铐加身,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回乡探亲,家还未到,一转眼就沦落成了阶下囚。 丁海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炭盆怔怔出神。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老一辈的人都说,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作恶良多,想来如今也到了报应的时候了,丁海心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曾经犯下的恶行,一一从脑海中闪过。 丁海原不是一个心肠恶毒之人,在他得到齐玄宇的信任开始,他就知道,迟早会有一天他会凄凉死去。 也许是死在正义之人手中,也许是死在齐玄宇手中。 其实他并不怕死,只是他害怕他死之后,他家中的老父无人照顾,落得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他知道,他一死他那几个自私的哥哥嫂嫂,必定不会理会老父。 他们嫌老父痴呆,嫌老父生活无法自理,近几年若不是他有钱银,有地位,能压住他们,只怕他们早已将老父折腾死了。 在丁海走神之际,他耳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海儿啊,你怎么躺在树上啊?快下来,到老爹这里来…” 丁父垂老,神志不清,见丁海被绑在刑架之上,还以为他在树上玩耍。 丁海听到老父熟悉的声音,立即回过神来,他神情紧张的看向老父身后的三个男女,“你们想怎么样?你们想把我爹怎么样?” “原来你还是个孝子呢!”宁薇上前一步,眼神讽刺。 “既然你如此孝顺,为何不为你爹积些阴德?你所害的那些人的亡灵,每时每刻都在诅咒你和你的家人,你就不害怕吗?” 丁海看着宁薇,眼睛里露出恨意,“你将我绑来此处,到底是何用意,我们贤郡王府可从未得罪过你们!” 宁薇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是么?” 宁薇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她薄凉的说道:“把你为齐玄宇所做的肮脏事都说出来吧,不然我会让你爹在你面前受尽折磨而死。”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我爹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他!”丁海怒喊道。 “来人呐!上针板。”南夜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方才他们已经审问过丁海一次了,却没能从丁海口中听到任何与齐玄宇有关之事。 原本南夜想用迷惑人的药粉迷惑住丁海,不料丁海心智坚定,竟然无法彻底被迷惑住,他们只得用丁父来威胁丁海。 还有先前的红娟,她也对某些事忌讳莫深,每每问到关键之处,便会沉默不语。 随后,武馆的壮汉呈上针板。 一块简单的木板,上面钉着密密麻麻的铁针,针上锈迹斑斑,针尖却发出幽暗的芒光。 一看便知,锋利非常。 丁海是齐玄宇身边的人,对刑具自然了解颇深。 铁针上的锈迹是故意养出来的。 说起来,养刑具还是一件棘手的活计,丁海深谙此道。 这样的铁针插进人身体之后会发生什么,丁海更是心知肚明。 受此刑罚之人不会即刻死去,而是会渐渐生出一种怪病,若是没有及时救治,必定会慢慢被怪病磨死。 在此期间,施刑之人还可以继续用刑。 壮汉脱掉丁父的鞋袜,将丁父的脚放到针板之上,只需他稍稍用力,铁针就会刺穿丁父的脚背。 丁父对此时面对的状况毫无察觉,他神态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笑容满面的看着丁海。 “你们想知道什么?”丁海不忍再看,垂下眼帘,为了老父他终是妥协了。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神色淡淡的问道:“齐玄宇用**讨好的是齐昊还是齐英?” 第303章 安排 到目前为止,**之案已经牵扯出了丽娘,朱黔,红娟,丁海。 朱黔不过是个小喽罗,他只不过是丽娘与丁海之间的连线人,确定没有深挖的价值。 丽娘虽说掌控着藏**之所,却从未亲自带**去见过丁海,是以更加不可能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至于红娟,她肯定是清楚的,但她却在神志不清时,仍旧不肯说出此人,影当时无法再石室中久留,未免暴露行踪,只得暂时放手。 除去红娟,最后便只剩下丁海,他最有可能知道那位世子到底是何人。 是以,齐玄宸虽面上轻松自如,其实却一直暗暗注意着丁海的一举一动。 若是丁海知道此人到底是何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丁海听到了齐玄宸的问话后,便低下了头,他目光意味不明的盯着地面,沉默了许久。 在这段时间之中,他想了很多。 他清楚如今他的处境,已经是必死之局了。 六皇子对外是个痴傻之人,此刻却神态正常的站在他面前,光凭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他凄惨一笑,缓缓抬起头,怔愣的看向齐玄宸。 贤郡王此人作恶良多,心性恶毒,表面贤良,内里深藏罪恶,若是能助六皇子将他除去,或许也算是为老父积了一点阴德吧? 只不过,在此之前,必须保证老父今生能安稳度过。 丁海下定决心,脸上竟浮现一丝解脱之色,他没有再做迟疑,看着齐玄宸沉声道:“我并不知道贤郡王要**是招待谁?更加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方才说的那两位世子。” 齐玄宸眉峰微蹙,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桃花眸深邃了几分。 丁海继续说道:“但是在贤郡王身边多年,我知道的事情不少,但说到底都是些谋害对他不利之人性命的小事。” 谋害人命竟然已经变成了小事!三人听在耳中,眼神愈发不善。 丁海见状,讽刺一笑,“我说得不对么?权贵谋害人命,可不就是件小事么?” 见无人回答他的话,他也没有强求,自顾自的说道:“他从来不会让自己犯下大错,因为他是贤王,对贤王这个名声他可是极为重视的,不过他的确装得很像,说不定就连他自己也相信了吧?” “除了**一事,贤郡王所做的最令人心寒的恶事,应当是杀害发妻吧!” “杀害发妻?你是说贤郡王妃并非难产而死?”宁薇沉声问道。 丁海点点头,他十分配合的继续说道:“我只知道,贤郡王妃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怀着身孕时想要逃出郡王府,却被贤郡王擒了回去。她被擒住之前,曾遇到过我,她说贤郡王要杀她,求我救她,可我不敢。几天后,她便难产而死。” “据我推测,这件事应该是贤郡王亲自动的手。” 随后,丁海又说了一些齐玄宇所做的恶事,虽然都不如**之事严重,但却极度突显齐玄宇此人的恶毒。 最后,丁海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我自知死期将至,也自知罪孽深重,当有此报,我对死亡甘之如饴。” 他眼神悲切的看向丁父,继而对三人说道:“但我的老父却是无辜,他多年前便患上了呆症,对我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他眼神恳求的看着三人。 “我说出贤郡王的一切,只希望在我死后,你们能为我照看老父。” 丁海是个聪明人,他先将知道的一切说出,最后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因为他心里明白,若是这几人心存善念,不曾打算残害无辜,看在他主动配合的份上,这些人必定会应下。 若是这些人不存善念,那么就算他事先说了,这些人事后也不会当作一回事! 丁海所料不错,宁薇三人本就不打算牵涉到无辜之人,既然丁海说出了事实,那么找个人照顾丁父,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他们自然不会吝啬。 …… 回到宁府时,天色已经全黑。 夜空如同黑幕一般,沉重而又压抑,好在天边突闪着的那几颗流光四溅的夜星,为冰冷的夜空增添了几分暖色。 宁薇和齐玄宸草草进了些吃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坐在宁薇的房中消食。 宁薇提起画笔,又再度放下,拿出一本闲书坐在齐玄宸旁边,时不时的看上片刻。 齐玄宸则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眸子,脑海中不断的想着这几日发生之事。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良久。 齐玄宸悄悄睁开眼睛,看了看拿着书却频频走神的宁薇,转头朝外轻喊道:“来人呐!” 星海知道今晚主子肯定还会有吩咐,是以一直候在门边。 听到声音,星海立即推门而入。 “主子有何吩咐?” 齐玄宸摸了下巴,斟酌了片刻,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趁夜进宫一趟,替爷向父皇谏言,就说年关将近,在除夕宫宴之前,是否应该设一次小宴,将京城皇族齐聚一堂,也好联络彼此情感。”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若是父皇同意,那便提议后日设宴,毕竟年前时间不多,早些总有早些的好。” 星海立即清楚了齐玄宸的企图,只不过他心中还有些疑虑,“后日会不会太赶了一些。” 他自然知道齐玄宸要的就是后日,可还是心有顾及,毕竟齐文帝兴许会问起这个问题,他要事先有答案才行。 “不过是小宴,无需如宫宴那般费神,一家人共聚一堂,即使简单些也无妨。” 齐玄宸说到‘一家人’这个字眼时,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 他挥了挥手,道:“去办吧。” 星海退下之后,宁薇放下手中的书本。 她眉头轻蹙,轻声问道:“你打算在小宴上揭穿齐玄宇?” “不错。”齐玄宸点头道。 宁薇斟酌了片刻,神态有些担忧,“皇上他会不会…” 前次齐玄瑄的事才过不久,如今又扯出齐玄宇的恶行,宁薇担心齐文帝无法接受。 而且,齐玄瑄就罢了,齐玄宇她不希望齐文帝心软! 说起来齐文帝对齐玄瑄认识颇深,可对齐玄宇却只局限于表面,他一直以为齐玄宇是良善之辈,对齐玄宇很是器重。 若是突然得知齐玄宇的真面目会怎样? 宁薇实在想不出来。 齐玄宸拿起宁薇放下的书本翻看了两眼,遂将书本卷在手中,看向宁薇时神色缓和了许多,他道:“你无需担心这些。” 见宁薇面上有许多不解,齐玄宸轻笑了一声,“父皇他是帝王,并非寻常人家的父亲。” “他心里看重的除了真实的亲情,还有大齐。齐玄宇作恶,不配为贤王,父皇心中自会有所取舍。” 他眼神笃定的看向宁薇,“齐玄宇勾结有兵权在手之人,这就是图谋大齐,父皇乃大齐之主。但凡帝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宁薇神色微凛。 齐文帝一直对她亲和有加,她一直将齐文帝视作长辈,差点忘了齐文帝本身是这泱泱天下的掌权之人。 是了,但凡帝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就算是自己的儿子,那有如何? 如今,齐文帝的龙体愈发康健,又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当然要将江山握在自己手中。 宁薇瞳孔微缩,她脑海中突然划过两个字。 兵权! 看来,这件事牵扯到两位掌握兵权的王爷,齐文帝一定不会有所容忍。 说不定这正是齐文帝乐见的景象! 毕竟,侯府的兵权,齐文帝已经属意宁浩焱接手了,而两位王爷的兵权,却还在他们自己手中。 其中的微妙可想而知…… 第304章 上门 在齐文帝看来,宁浩焱不只是宁老侯爷之后,他还是齐玄宸的人。 想来齐文帝心中,也只有这两人才能获得他全部的信任吧? 宁老侯爷已经故去,剩下的就只有他寄予厚望的齐玄宸了。 宁薇目光愣愣的看着齐玄宸,心中思绪繁杂。 看来他注定要入住东宫了! 说实在的,宁薇并不愿进入那红墙绿瓦的牢笼之中,但她却不曾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暗自下定决心,若是那是阿宸想要的,那她愿意为他走进围城,宁薇相信,有齐玄宸在,即便是身在牢笼,他们也能获得幸福。 她还不知道,齐玄宸早已有了决定。 其实也不怪宁薇会有这样的想法,天下之大,若是可以,有哪个男儿不想掌控天下大权? 她想不到,她身边这个男子,便是天下男儿其中的异类! 宁薇收起思绪,朝齐玄宸微微一笑。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继而又有些焦急的问道:“可我们如今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世子与齐玄宇有关,这可如何是好?” 齐玄宸伸手拍了拍宁薇的额头,轻笑着调侃道:“小姑娘家的,要知道这些做什么?赶紧歇息去,明日还有要事让你做呢!” “哼 ̄你这是在吩咐我么?” 宁薇没好气的扬起了下巴,端得是一副傲娇的小模样。 齐玄宸挑了挑眉,起身走到宁薇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捞起宁薇,抱着她往床榻走去。 恍惚间,宁薇有一种被抱入洞房的感觉,不由得脸色羞红。 齐玄宸将他放在床上,褪去她的外衣,见她一副羞答答的小模样,心脏骤停了一瞬。 他深吸了一口气,坏笑着凑近宁薇,在她可爱浑圆的耳垂上亲了一下,继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小脸红成这样,莫不是在想一些羞羞之事?” 宁薇脸色爆红,她垂着脑袋,迅速钻进被子里,将火热的脸蛋藏在被子之中。 齐玄宸看着被子上一动不动的一团突起,挑眉轻笑,薄唇泛起点点春意。 他姿态从容的脱下外袍,又理所当然的钻进被子。 随后华美的锦被一阵乱颤,继而恢复平静。 齐玄宸美滋滋的品着宁薇身上的幽香,暗自忧伤! 为何时间过得这般缓慢,还要等到何时才能将怀中人吃下腹中? 齐玄宸觉得自己好像是守着人参果树的小童,每日看着树上鲜美的果实,纵使垂涎不已,也只能闻上几下,却不能真正的品尝。 当真是磨人至极! 他暗暗咬牙切齿的想到,待他日,人参果成熟,爷一定要狠狠地吃个痛快! …… 离限期只有一天一夜了,宁薇照常清早起身,身边的被子已经凉了,看来齐玄宸已经走了许久。 想到昨夜齐玄宸与她所说的话,宁薇微微一笑,心中有些期待下晌的到来。 洗簌完毕,宁薇如平常一般,带着剑眉来到太夫人的清平堂。 请安过后,宁薇没有急着离开,她知道今日肯定会有客来访。 果不其然,和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婢女从外头进来禀报,说王家人上门了。 宁薇和太夫人相视而笑,随后宁薇便扶着太夫人起身,连同宁家女眷一同往外院正厅而去。 太夫人如今的身子骨很是健朗,根本无需宁薇搀扶,她之所以会扶着太夫人,纯属是与太夫人亲近罢了。 宁薇扶着太夫人慢慢的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二婶小王氏。 小王氏脸上带着笑,看似心情不错,宁薇还是敏锐的看出,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其实,小王氏对大部分王家人都有好感,偏偏就是王雪柔之母王孔氏,与她着实相处不来。 在锦州之时,王孔氏便多番讥讽辱骂小王氏。 说她不过是本家的弃女,母亲也只是王家的庶出女儿,身份低贱;又说她嫁给宁昌隆之后,多年生不出儿子,累及宁昌隆无人后继香灯;还说宁昌隆迟早会休妻另娶。 小王氏每每都被王孔氏气的怒气丛生,哪里还会想要见到王孔氏? 今日要不是太夫人带着,她约莫早就躲回自己院里了,志在眼不见心不烦。 宁薇见小王氏笑容勉强,自然猜到了她这是为何。 她微微一笑,对小王氏身边的宁蔓说道:“五姐,二婶如今可是有双身子的人,你要好生扶着才是。” 小王氏的肚子月份还浅,也没觉得多辛苦,是以并未让人搀扶。 听到宁薇这话,小王氏回过神来,顿时脸上笑意真切了起来。 是啊,我如今可是有了身孕了,看那恶婆娘还有什么好说? 她抬起头对宁薇报以一笑,笑盈盈的说道:“我不碍事,薇儿有心了。” “娘,我怎么觉着,你和六妹比与我还亲近?真是气煞我也!”宁蔓佯装不满的嘟囔道。 小王氏敲了敲她的额头,一旁的杨氏则拉过宁蔓的手,笑道:“随她们亲近去,蔓儿你就同大伯母亲近吧。” 宁蔓立刻扬起笑容,得意的对小王氏做了个鬼脸,“娘你不疼我,还有大伯母疼我。” 小王氏无奈的斜了她一眼。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我怎么就不疼你了,要是不疼你,像你这么调皮的娃娃,我老早就给扔出去了,蔷儿和薇儿就不说了,你反正也及不上,你就看看你两个妹妹,看她们多乖巧。” 宁蔓早就习惯了小王氏的唠叨。 她毫不在意的嬉笑道:“我才不与她们比较呢,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 太夫人听到她没脸没皮的言语,忍不住发笑。 她回头笑看宁蔓一眼,道:“要我说啊,咱们府里最无法无天的就是你这丫头了,改明儿祖母给你寻门好亲事把你嫁了,有了夫君管教,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张狂。” 宁蔓一听这话,立刻羞红了脸颊,她跺了跺脚,不依的唤道:“祖母 ̄您说什么呢?蔓儿还小着呢!” “真是不知羞,都是大姑娘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小呢!”太夫人好心情的挤兑。 宁蔓无奈,她看看宁薇想用她来做挡箭牌,却又想到了一直赖在府中的六皇子,只得无奈的摊了摊手,看向宁薇的眼神幽怨了许多。 都怪六妹魅力太大,早早就订下了夫君人选,害得她如今再次被众人挤兑,晚些时候一定要六妹补偿我才行! 宁蔓想到此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六妹作画那般好看,就让六妹给我画一幅画像也好! …… 宁家众人其乐融融的往正厅来时,王家人已经在正厅落座了。 招待他们的人,是还未来得及去医馆的宁浩鑫。 王家人之中,只有王老太爷最为从容,他与宁浩鑫说着家常,语气颇为感慨唏嘘。 其余人则多少有些坐立不安,神态极为拘谨。 特别是孙辈的几个小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悄悄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宁家正厅,脸上泄露出些许遮掩不住的怯意。 说来也是正常,他们这些后辈都是王老太爷的庶子所出,平日里受尽了王孔氏的嫌弃,长期压迫下,性子有些软弱。 且他们大多都是在西北流放之地出生,从未见识过繁华似锦的京城。 在他们心中,宁家人是解救他们的贵人,不敢高攀自然就心怀不安了。 在这些后辈之中,有一个与宁薇年纪相仿少女。 因为在西北做惯活计,她的双手很是粗糙,脸上皮肤黝黑,可能是因为皮肤黑的关系,她的五官看起来并不出彩,可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是极为有神。 她规规矩矩的坐着,虽说也难免拘束,可她却面带微笑,聆听着王老太爷说话,却是显得格外落落大方。 再看王孔氏,她端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双细长狭窄的眼睛,盯着宁家正厅咕噜直转。 眼中的贪婪不加掩饰…… 第305章 入眼 走到正厅附近之时,太夫人突然停止了说笑,目光看着正厅方向,神情开始激动起来。 她这是因为即将见到王老太爷所致。 宁薇心中有数,立即扶稳太夫人,生怕她不小心踩空跌倒。 太夫人只有王老太爷这一个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弟俩自小关系亲和。 王家当初因打断郡马的腿被判流放,说到底也是夏氏设计所致,是以太夫人对王家一直心怀歉疚。 如今好不容易将王家人从流放之地接回,得到了盼了多年的团聚机会,眼看胞弟就在不远处,太夫人却又难免的生出了近乡情怯之感。 宁薇伸手握了握太夫人的手,笑道:“祖母要见到舅叔公了,约莫是高兴坏了吧?” “是啊,高兴,高兴…”太夫人连连点头。 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王老太爷怪她,而是担心一会儿进去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 想到胞弟在西北荒凉之地苦熬了多年,必定是受尽苦难,太夫人不禁眼眶泛泪。 宁薇拍了拍太夫人的后背,柔声劝道:“受苦的日子都过去了,祖母莫要伤心了,您不是经常教我们要往前看么?” 太夫人瞪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你这丫头,倒是学会教训起我来了。” 宁蔓‘噗哧’一笑,上前扶住太夫人另一只手臂,嬉笑道:“还不是祖母您给惯的呀?” “是啊,你们这些个丫头都被我惯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哦 ̄” 太夫人眉开眼笑,由着两位孙女将自己扶进了正厅。 刚迈入正厅,王老太爷便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来,太夫人也一眼便看到了王老太爷。 当下,老泪纵横。 太夫人看着满头白发的胞弟,与当年他离开京城时的模样大相径庭,终是捂着帕子泣不成声。 王老太爷抹了把眼泪,起身迎了上来,“这般开心的日子,老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快坐下,好好与我说说这些年的状况。” 太夫人伸出手,王老太爷立即如少年时一样低下头来。 从幼时起,太夫人便爱摸他的头。 长大以后,他的个头比太夫人高出许多,每次需要他低下头,太夫人才能摸得到他的头。 这么多年过去,太夫人伸出手来,他还是如以前那样,立即低下了头。 太夫人摸了摸他的头上的白发,哽咽道:“多年未见,你怎么就满头白发了,看得姐姐我好生心痛…” 王老太爷抬起头,笑道:“我约莫和父亲一样,天生少年白头,好在姐姐不是,姑娘家若是白发可就不好看了。” 太夫人含泪一笑。 “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在晚辈面前还如此贫嘴,当真是为老不尊。” “是,是,老姐姐快坐下说话。” 王老太爷走过来,宁薇和宁蔓立即让开,王老太爷便扶着太夫人往主座走去。 姐弟俩说了许久的话,说到伤心处,数度落泪,最后终于想起旁边还有后辈。 太夫人给王老太爷逐一做介绍。 宁家众位小辈给王老太爷行了礼,王老太爷便开始介绍起了王家人。 旁的都是说了个名字,到了那位与宁薇年纪相仿的少女时,却是郑重了许多。 只见王老太爷对少女招招手,待少女走到他面前,他才笑着说道:“雪琪丫头,来见过你祖姑母。” 随后又对太夫人笑着说道:“这孩子是老三家的长女,今年十五了,这几年多亏了她,我才有几天清闲的日子可过。不然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挨不到今日咯!” 太夫人一听这话,立即仔细打量了王雪琪一番,待王雪琪行过礼,便招手让她过来。 太夫人褪下手腕上翠玉镯子,戴到了王雪琪手腕上,笑道:“十五正是好年纪呢!与蔓丫头薇丫头相仿,日后你们几个要好好相处才是。” 王雪琪神情比方才拘谨了许多。 她知道太夫人给的这个镯子必定价值不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站在太夫人身边的宁薇,微微一笑,轻声道:“祖母说得是,我觉着与雪琪姐姐颇有眼缘,想来我们姐妹必定能处好的。” 王雪琪转头看向宁薇,羞涩报以一笑,“薇儿妹妹说的是。” 方才王雪琪看到宁家几姐妹时,立即被她们的模样气质给镇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出色的姑娘,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上的仙女。 如今见宁薇笑意盈盈的与她说话,顿时安心了许多。 她大方的收下玉镯,动作有些生疏的向太夫人行礼。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初到京城,没有关系好的姐妹陪着可不行,不若就在府中住上几日,和府里这几个丫头好好熟悉一番。” 王雪琪微微一愣,转头看向王老太爷。 太夫人见状,笑道:“这几日,老身定然是不会让你祖父离开的,老身与他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老姐姐说得是,那我便不客气住下了。”王老太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从容应下。 王雪琪这才羞涩的点了点头。 王孔氏见王雪琪入了宁家人的眼,心中愤恨不已。 想到自己的女儿王雪柔,不管不顾的厉声说道:“宁老夫人,我一双儿女来你宁府,如今却双双身死,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 宁薇循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太夫人没有说话,倒是王老太爷瞪大了眼睛。 “你给我闭嘴,我早已同你说过此事原由,他们之所以有此下场,皆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女,你还有脸问起?” 王孔氏忿而起身,大声道:“我为何没脸问?他们是我辛苦生下来的,难道他们死了,我还要一声不吭吗?” 她转头看向太夫人,继续说道:“宁家今天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留在这里不走了,看看事情闹大了丢的是谁的脸!” “你 ̄”王老太爷气得火冒三丈。 “你无需动怒。”太夫人安抚了王老太爷一句,便端起一直不曾喝过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盅之后,才睨了一眼王孔氏。 神色淡淡的说道:“你想要什么交代,不妨直说。” 王孔氏抬了抬下巴,道:“两个孩子都是我辛苦拉扯大的,如今他们死了,你们自然要好好赔偿一番。” 王家人听到这话,皆觉得极为丢脸,纷纷埋下了头。 太夫人则轻笑了一笑,道:“这事好办,你先回去好好想个数,想好了告诉我便可。记住!要仔细想想才好。” 说完,太夫人便吩咐婢女如春道:“如春,送孔氏出府。” 王孔氏没有料到太夫人会如此轻易的应下,顿时愣在了原处。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秋雨却是暗暗拉了她一把,王孔氏迟疑的看了太夫人一眼,沉默着暗自思虑。 “孔夫人,请吧。”如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请她出去。 见王孔氏一动不动,秋雨连忙拉了她一把,道:“奴婢陪同夫人先行回府。” 说完便拉着一头雾水的王孔氏离开了。 王老太爷看着王孔氏离开的背影,不解的问向太夫人:“老姐姐这是何意?” 太夫人笑了笑,道:“你且等着看就是了。” 王老太爷满脸疑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这个姐姐自小就比他聪明睿智,将事情交到姐姐手中,自然是错不了的。 宁薇也看了看王孔氏离去的背影,继而低头笑了笑。 宁家与王家共聚一堂时,小夏子正带着‘痴傻’的齐玄宸,蹲在皇宫的石子路上玩耍。 突然,小夏子低声对齐玄宸说道:“爷,两位世子过来了。” 第306章 挨揍 齐文帝昨夜听了星海的禀告,又细问了一些情况,暗自思索了一番,便决定了明日举办小宴。 是以,他今日传召众位皇子与两位世子,命他们带上各自的正妃进宫。 接到齐文帝传召,齐昊便和还在病中的齐英,带着正妃立即进了宫。 在齐文帝处得知明日要举办团聚小宴后,正欲离宫回府。 不料,齐文帝却让他们留宿宫中,待明日小宴过后再行离宫回府。 两位世子没有多想,辞了齐文帝后,便带着各自的正妃,跟着宫婢往安排好的寝宫走去。 两位一胖一瘦的世子,走在前头,一路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 而两位世子妃便跟在后头,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半句,倒是也不显生疏。 齐昊和齐英的亲事,皆由齐文帝指婚而来,感情如何不得而知,但在人前却都是极为恩爱的。 毕竟是皇帝所指的婚事,若是还夫妻不睦,岂不是再说齐文帝乱点鸳鸯? 是以,就算是装,他们也要装出夫妻和睦,恩爱非常的模样。 “咦 ̄那不是六皇子么?” 齐英看见了蹲在路当中的齐玄宸,嘴角扯出一丝颇具调侃的笑意。 齐玄宸一向看不上齐英,以前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他早已对其心生不忿,可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一直隐忍不发。 如今齐玄宸已经是个傻子了,他自认为欺负一个傻子的能力还是有的,遂有了招惹齐玄宸的心思。 齐昊看出他的打算,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英堂弟,咱们还是快些回房歇着去吧。” “急什么?遇上了六皇子,自然要打个招呼才行,若是就这样离去,岂不是失了礼数?”齐英挑着稀疏的眉毛说道。 说完便往齐玄宸方向快步走去。 齐昊一时不查,他便已经走远了,齐昊担心他惹出事端,只得跟了上去。 两位世子妃见状,立即也抬步跟了上去。 齐英走到齐玄宸面前,笑道:“六皇子这是在玩什么?不若带本世子一起玩,如何?” 齐玄宸自顾自的低头玩耍,对齐英所说之话充耳不闻。 态度一如既往的傲慢无礼。 “英世子,我们爷玩得起劲,你还是莫要打扰他了。”小夏子有齐玄宸撑腰,向来也是比较没有顾及的,所说之话自然有些强硬。 齐英如绿豆一般的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他不忿的想到,不过是个太监,竟然如此傲慢,当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齐英一把将小夏子推翻在地。 小夏子猝不及防,摔了个四脚朝地。 齐英则上前一步,站到齐玄宸近前,衣摆几乎要挨上齐玄宸的头了。 齐玄宸抬起头,看了齐英一眼,脸上露出嫌恶之意。 齐英的身形与李康年有得一拼,甚至比李康年更胜一筹,只是与李康年的福相相比,他的脸趋于扁平,长相有些丑陋。 长相丑陋也就算了,他这人还不修边幅,身上总是隐隐散发出一股怪味。 有人说他这是因为不爱沐浴所致。 不知是真是假? 齐玄宸速来洁癖极重,哪里闻得了这样糟心的味道? 他豁然站起身,二话不说,抬起脚踢向齐英。 他这一脚暗含内力,自然不轻,齐英被他推倒在地,翻了翻身,正欲爬起来,齐玄宸便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重重的往他身上抽去。 “啊 ̄杀人啦 ̄快来人呐 ̄救命啊…” 齐英顿时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六皇子,万万不可,英堂弟还在病重,你这样会将他打坏的。”齐昊大声喊道。 岂料,齐玄宸依旧充耳不闻。 齐昊见状,立刻大步上前,欲劝齐玄宸停手。 可他刚走近,便惹来了齐玄宸的不满,许是还以为他是齐英的帮手。 齐玄宸二话不说,又飞起一脚,将齐昊也踹倒在地。 齐昊微微一怔,神情有些怪异,不等他有所反应。 一顿乱棍向他抽来。 他倒是没有如齐英那般嚎叫,却也痛得咬紧了牙关。 两位世子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她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连叫人帮忙都忘在了脑后。 齐玄宸痛痛快快的将他们抽打了一顿,直到感觉手臂有些酸了,才拿着手中的棍子,眼神呆滞的扬长而去。 临走时,小夏子还倨傲的赔礼道:“两位世子爷,我们爷如今可不能招惹,奴才可是早就提醒过了。”说得好像以前六爷能招惹一样! 说完便跟上了齐玄宸的脚步。 齐昊看着无端惹出事故的齐英,气不打一处来。 “齐玄宸实在太过分了,本世子一定要去告他一状。”齐英嚷嚷道。 他坐在地上,用手撑了撑地面,奈何身形太胖,一时没能起身。 齐英转头看了世子妃一眼,不耐的喝道:“看什么?还不来扶本世子起身?” 两位世子妃这才回过神来,小跑过来,将各自的相公扶了起来。 齐昊站起身后,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堂弟还是莫要招惹他了,他如今…”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压低了声音,“即便闹到皇伯伯面前,我们也讨不了好。” “难道就这样算了?本世子咽不下这口恶气!”齐英不忿的回道。 齐昊重重的闭了闭眼,他何尝咽得下这口气,可如今他们不过是两个人质罢了,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你若不听我的,你就闹去,到时候闹出事来,不要说我没提醒你。” 说完齐昊便拂袖而去。 齐英站原地站了片刻,绿豆眼闪了又闪,最终也只得道了一声‘晦气’,便转身离开。 …… 小夏子追上齐玄宸的脚步,低头窃笑道:“爷,你方才揍人的模样,当真是潇洒异常!”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回道:“那是,爷想揍他们许久了,父皇对他们向来关爱有加,他们却整日愁着一张脸,像是欠了他们银子似的,看着就分外不爽快。” 各种原由何止如此简单! “爷说的是,那两位的面向就是欠收拾的。” 小夏子笑得极为狗腿,他接过齐玄宸手中的棍子。 笑眯眯的邀宠道:“奴才事先给爷找的棍子还顺手不?没有伤到爷的贵手吧?” 齐玄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情的说道:“做得不错,回去有赏。” “那奴才先多谢爷了。”小夏子乐滋滋的应道。 安静了没一会儿,小夏子又出声问道:“爷,这是出宫的路,咱们这是要去哪?不是要留在宫中过夜吗?” 齐玄宸睨了他一眼,道:“话是愈发多了。” 小夏子连忙闭起了嘴巴,屁颠屁颠的跟在齐玄宸身边。 其实不用问,小夏子也知道,齐玄宸这是要回宁府,他如今是愈发离不了宁薇了。 齐玄宸则回想着方才两人的反应,陷入了沉默之中。 …… 回到宁府之时,正好遇上被送出宁府的王孔氏,见她嘴里碎碎念着宁家的坏话,齐玄宸立刻清楚了她的身份。 他低下头看了看地面,小夏子立刻会意,熟练的从地上捡起一颗菱角分明的石子,递给齐玄宸。 一看就是以前没少做此事! 齐玄宸嘴角含笑,随意一抛,王孔氏即刻倒地,瘫坐在地上骂骂咧咧。 听到王孔氏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齐玄宸皱了皱眉头,小夏子便再度狗腿的挑了一颗石子递了过来。 齐玄宸拿在手里掂了掂,悠闲的站在原处等了片刻。 见秋雨将王孔氏扶起,才再次抛出手中的石子,继而从容转身走进宁府,对王孔氏发出的惨叫充耳不闻。 回到宁府后,齐玄宸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宁薇,而是先吩咐了影一些事。 等影离开,他才来到临微院。 在临微院吃完午饭过后,齐玄宸便跟着笑眯眯的宁薇再次出府去了…… 第307章 牵扯 “这个时候找香梨麻烦,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惹齐玄宇起疑心啊?” 马车上,宁薇有些担心的问向齐玄宸。 齐玄宸摇了摇头,回道:“这个时候香梨并非关键,疑心不到那件事就无妨。” “再说,此刻父皇把他留在宫中,他做不了什么。” 齐玄宸凑近宁薇低声说道:“这不是前世。” “是啊,如今齐玄宇羽翼未丰,的确没有那般难以对付。”宁薇想通其中关节,便放下心来。 她想了想,喃喃道:“不过,还是要慎重对待才是。” 齐玄宸赞同的点点头。 如今的他心智尚在,且他拥有齐文帝的支持,比起齐玄宇来说,优势极大。 正因为他的优势极大,前世齐玄宇才会隐藏得那般深。 因为齐玄宇知道,一旦他的真面目暴露,失去齐玄宸的助力,他的上位之路,便会彻底葬送。 其实齐玄宇在齐玄宸面前,何尝不是战战兢兢,一字一句都斟酌许久? 这一世,他依然如此,只不过他再也没有暗害齐玄宸的机会了。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齐玄宸便要将他除去。 养虎为患,这可不是齐玄宸的作风! 马车徐徐从内城穿过,又晃晃悠悠的在外城中穿梭而过。 车夫神情悠哉的赶着马车,实则时刻警惕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面临危险。 倒不是今日有何特殊,而是因为这是齐玄宸的车夫。 但凡齐玄宸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影卫中的一个,他们或许每日都做着最普通的活计,但他们每个都身手不凡。 像车夫这样的活计,可是影卫们极为向往的,每日悠闲的赶赶车,喂喂马,可比那些每日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惬意多了。 为了抢到这个另众多影卫艳羡的活计,他可是拼了性命打败了不少人的。 车夫朝马屁股轻轻挥了一鞭,老马速度加快了一些,从大街上穿过,走入一条宽大的街道。 “啊…” 一声尖利的叫声从沿街叫卖声中脱颖而出。 车夫立刻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随后他脸上露出笑意,继而停下马车,掀开车帘一角,“主子,外头有状况。” 齐玄宸挑了挑眉,宁薇则笑了笑,轻声问道:“方才的声音像是宁沛芷的?” “小姐说的没错,正是宁沛芷发出的。”车夫憋笑回道。 宁薇往外看去,车夫立即将车帘抬高一些,方便宁薇往外看。 只见宁沛芷被一个全身满是脏污,手脚无力,只得在地上爬动的乞丐挡在路边。 那乞丐的头发参差不齐,凌乱的披散着,脸上裹着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一双凄厉的眼睛。 她似乎不会说话,只是用牙咬着宁沛芷的衣角,不断的发出“啊啊…”的声响。 宁沛芷似乎被她吓到了,连忙一脚将她踹开,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的飞快离去。 宁薇看完这场好戏,示意车夫将帘子放下,遂看向齐玄宸,笑着说道:“夏氏这副模样连宁沛芷都认不出来,如何指望几年见上一次的宁远认出?” “原就是奢望,”齐玄宸笑了笑,薄唇好看的斜斜勾起,继续说道:“夏氏倒还是很理智,她都这副模样了,竟然还不与私兵联络,毅力颇为强悍呢!” 宁薇想都没想,接话道:“咱们的人时时都跟着她,看来她心里有数。” 齐玄宸点点头,神情有些郁闷的说道:“爷最近玩了好几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当真是腻烦了。” 宁薇‘噗呲’一笑,道:“那些被你这只大猫追捕的老鼠,只怕比你还头疼许多呢!” “娘子所说不错,”齐玄宸坏笑着凑近,低声道:“只不过,爷这只大猫,不吃老鼠,只吃小狐狸。” 他的声音愈发暧昧,“爷迟早要吃下你这只许久都长不大的小狐狸。” “没个正经,将心思放在找私兵上多好。”宁薇俏脸微红,抬手推开齐玄宸靠得过于近的脸,颇为羞恼的撇开头。 “娘子教训得是。”齐玄宸佯装一本正经的回道。 侯府私兵,齐玄宸一直放在心里,只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是以外紧内松。 宁薇自然也清楚他的想法,方才她说此事,也不过是缓解脸上的温度罢了。 她和齐玄宸都将侯府私兵,当作是迟早拿下的猎物。 只不过是事有轻重缓急,他们现在急需对付的是齐玄宇。 想到等会儿要闹事,齐玄宸心情颇好的坐正了身子,对外头的车夫说道:“找个空地停下马车。” 听到车夫应声,宁薇好奇的问道:“已经到了吗?” “嗯,宁沛芷方才应该就是从那处出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宁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她朝着齐玄宸扬了扬下巴,干劲十足。 这般娇俏的少女模样,看得齐玄宸心头发痒,他毫不犹豫的像宁薇虎扑而去,趁着还有时间,先占些便宜再说… …… 这天下晌,京城发生了一件牵扯良多的大事。 话说痴傻的六皇子许是在府中玩腻了,遂拉着宁六小姐出府玩耍。 他们无意中走到了外城的一处街道,又无意中看见了街道边上民宅之中开放的白梅。 六皇子欲折梅枝赠予宁六小姐,便不顾劝阻爬上民宅围墙。 话说那时六皇子站在围墙之上,脚步凌乱,大街上的小摊贩看在眼里,皆吓出了一声冷汗。 在宁六小姐万分焦急之时,摊贩们自发撞开民宅的院门,人群自发闯入了民宅院之中。 随后发生的一切,就愈发巧合了。 六皇子一直未曾被劝下,却是引来了民宅的主人。 一个蒙着面纱的妙龄姑娘。 那位姑娘脾气倒是颇好,见家门被砸坏却是没有动怒,只是让大伙儿赶紧离开。 不料,人群拥挤,也不知是谁推了前面的人一把,那人脚步不稳,一个不小心将姑娘的面纱扯下。 那姑娘长相尚算不错,却没有引来围观群众的注意。 想来也是,宁家六小姐那般貌美,有她在,那姑娘哪里还有丝毫光彩? 没曾想,旁人不注意,宁家六小姐却是注意到了,她一直说这位姑娘有些面熟。 在大伙儿疑惑之际,她猛然想起,这位姑娘便是侯府二小姐曾经的婢女香梨。 宁六小姐还不小心说漏嘴,道出了一件隐秘之事。 据说婢女香梨在猎场之时,助主子宁沛芷暗害夏家小姐,被皇上关进了死牢。 本应在死牢关押之人,居然出现在了坊间,顿时引来了围观群众一阵哗然。 随后,不用宁六小姐多说什么,他们便一拥而上,将婢女香梨拿下。 逃犯香梨就这样,被乌泱泱的人群押着送去了京兆府。 因为香梨是被齐文帝下令关押之人,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轰动,还未开始审理便传得人尽皆知。 就连身在皇宫的齐玄宇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 消息传来之后,齐玄宇在寝殿中静坐良久,没有任何动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到了晚膳时间,霞妃遣宫婢来齐玄宇寝殿传话,称许久未见孙儿,让齐玄宇带祥儿去朝霞宫用晚膳,廖解思念孙儿之情。 齐玄宇接到传话后,没有犹豫,立刻带着皇孙祥儿来到了朝霞宫。 霞妃如平日一般,亲切的招待两人用完晚膳,又让宫婢带着祥儿玩耍,她则与齐玄宇独自坐在房中品茶。 屏退了下人,霞妃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 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磕在桌上,看向齐玄宇的眼神,凌厉中带着失望。 “你好糊涂啊!不过一个区区婢女,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如今眼看事败,你要如何应对?” 第308章 利弊 霞妃和齐玄宇都是人精。 他们只需听到香梨落网的消息,便立即清楚了,香梨之事必定会牵扯出许多东西。 只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只能做些补救。 可这补救要如何做,他们一时还没有主意。 在霞妃的怒视之下,齐玄宇正襟危坐,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全然没有了平常的淡定。 他此刻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霞妃一眼。 霞妃看着他如此模样,想到了什么,暗自压下心中的怒气。 她缓和了脸色,伸手执起方才放下的茶杯,触碰到杯壁上的水珠,稍稍皱了皱眉,忍着不愉抿了一小口。 动作轻柔的放下茶杯后,霞妃放缓了语调,轻声说道:“听闻这事是被六皇子和宁家六小姐撞破的。” “此事会不会不是那么简单?” 齐玄宇斟酌了片刻,道:“儿臣不能确定。不过,宁薇聪慧,又与宁沛芷交过手,想必她一直关注着宁沛芷的动静。” “若只是这样那好好说,”霞妃沉吟了片刻,凝着眉头继续说道:“本宫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齐玄宇抬起头,看向霞妃,“母妃的意思是?” 霞妃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咱们母子所做的事,有太多不能为人所知,这点你与本宫心中明了。那些事一旦暴露,届时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齐玄宇神色一凛。 霞妃见状,再度出声说道:“既然清楚事情的严重,你就要警醒着些,越是小心谨慎越不会容易出错。” 霞妃心底里并未觉得暴露太多,是以她的目的只是想警醒齐玄宇。 这也是因为她确信齐玄宸已傻的缘故。 在她看来,齐玄宸此人极为自傲,若不是真傻,是绝不会装出痴傻模样的,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不容许他做此等丢脸之事。 要说霞妃对齐玄宸的了解还真是透彻异常,只不过她还是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齐玄宸对宁薇的情感。 像霞妃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齐玄宸每时每刻,都想赖在宁薇身边的心情的! 单论对付旁人,齐玄宸肯定不会装傻,他宁愿真刀真枪的与人干上,也懒得去耗费心力装出呆傻模样。 但是若装傻能让他名正言顺的赖在宁薇身边,他那点自傲,在他看来不要也罢! 齐玄宇听了霞妃的警示,立即郑重出声应道:“儿臣受教了,儿臣必定提起万分精神,小心谨慎行事。” 安静了片刻,他再次看向霞妃,神情有些犹豫的问道:“只是香梨这件事,不知母妃有何想法?” 霞妃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此事必定会牵扯到刑部,届时裴侍郎一行人怕是保不住了。” 他们母子好不容易才将裴侍郎拉入他们阵营,如今却因一个小小的失误,全盘皆毁,霞妃自是很不甘心。 只不过,不甘心也没用,涉及齐文帝的旨意,那可是欺君大罪,弃车保帅势在必行。 怪只怪齐玄宇做事还不够老练,以为区区一个奴婢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殊不知,千里河堤溃于蚁穴。 齐玄宇此刻也明白是自己莽撞了,他低下头,后悔莫及的说道:“这回都怪儿臣大意,母妃放心,绝对不会有下回。” 霞妃阖了阖眼帘,“罢了,刑部虽说是个极好的助力,可终是比不过那位,丢了就丢了吧!” 想到什么,她眉头蹙起,“裴侍郎此人有把柄在我们手中,倒是不必担心他将我们供出。”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当真将我们母子拉下水,那你也要懂得弃车保帅的道理。” “母妃你…”齐玄宇顿时大急。 霞妃按了按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宁沛芷以往进宫之时,一直都将香梨带在身边,与本宫也算有所交集,本宫怜她身世可怜,一念之差,犯下了错,想必皇上会念及与本宫的情谊,不会太过重罚。” 她眼神柔和的看向齐玄宇。 目光之中的爱子之情,深切且浓厚。 她继续缓缓开口说道:“都说后宫母以子贵,此话不假,只要你得你父皇看重,本宫复宠乃是迟早之事。” 齐玄宇听到这话,急切的站起身来,“我不同意,儿臣身为人子,怎可亲眼看着母妃为我顶罪受苦?” 听到齐玄宇这话,霞妃脸上露出欣慰之意。 只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她板起脸,轻喝道:“糊涂 ̄谋大事者岂可在意此等小节。” “只要有你在,本宫迟早更上一层楼,若是你没有了,本宫顶多落下个凄惨老死宫中的下场。” “如何取舍,你难道还不明白?” 霞妃有理有据的话语,噎得齐玄宇说不出话来。 他用力握紧双拳,郑重承诺道:“有朝一日,儿臣一定要让母妃,成为大齐最为尊贵的女子,不必要屈居任何人之下。” 霞妃听言,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有心就好,日后行事切记要谨慎。” 齐玄宇坚决的点点头,目光愈发凛然。 …… 齐昊和齐英鲜少在皇宫过夜,是以在宫中没有固定的寝宫,若有事留宿皇宫,便由宫人临时安排所居住的宫殿。 这一次,宫人为齐昊和齐英安排的宫殿,距离颇远。 齐英为人懒惰,白天又无端被打了一顿,便更加没有心情出门闲逛,是以安静的待在寝宫里睡了一整天。 醒来之时,日头已经西偏。 他心情不佳的坐起身,大声呼喝道:“来人呐!” 一直在外候着的英世子妃,立即端起婢女手中的托盘,迈步走进屋里。 “世子爷,可是饿了?” 齐英挪了挪肥胖的身体,不耐的嚷嚷道:“知道还不快伺候本世子用膳?” 若是有外人在,他必定不会这样对英世子妃大呼小叫,但此刻又没有旁人,他又心情不佳,便没有注意这么多,单凭本性行事。 英世子妃并未有多少惊讶,反倒像是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情形。 她唯唯诺诺的伺候着齐英用膳,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只是在看到齐英连口都不漱,抓起盘子里的鸡腿往嘴里塞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脸上有嫌弃之色一闪而过。 “呸呸呸 ̄这是什么东西?是打死卖盐的了吗?” 齐英将嘴里咀嚼过的鸡腿吐得满床都是,火大的掀开托盘,怒瞪着英世子妃:“你是不是找死?什么都敢往本世子嘴里送。” 齐英扬起手,眼看就要打到英世子妃的脸。 突然想起此时是在皇宫,若是明日出去,英世子妃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届时肯定会惹来齐文帝的盘问。 他咬了咬牙,忍耐着收回手。 见英世子妃战战兢兢站在面前一动不动,他翻着白眼喝道:“还不快去给本世子取些好吃的,杵在这里是想饿死本世子吗?” “我知道了,这就去,这就去…”英世子妃立即转身小跑而去。 齐英则瘫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不爽的嘀咕道:“真是不知所谓!” …… 英世子妃走出宫殿,看着殿外佝偻着枝干的植株,心中涌现出凄凉之感。 她觉得她的人生从嫁人之后开始,便陷入了寒冬,再也没有过春暖花开的时节。 想起从前,她也是个性子活泼开朗的大家小姐,容颜姣好,受尽家人宠爱。 原以为会幸福一生,不料,一道赐婚圣旨便毁去了她对男子所有的幻想。 她曾以为,她的未来夫君,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对她无需多宠爱,只要相敬如宾,便能让她心生满足。 英世子妃小小的心愿,正是大多大家闺秀的期盼。 只可惜,事实往往不如人意,她所嫁之人乃是世子齐英…… 第309章 看戏 世子齐英在英世子妃看来,是一个极其恶心的男人。 他不只是长相丑陋,身形肥胖臃肿,他的内里更是一个丑陋不堪的人。 在他身上,英世子妃看不到一丁点好的地方。 他所有的一切,皆与英世子妃想要的夫君形象背道而驰。 英世子妃幽怨的叹了一口气,为了让英世子吃得满意,又怕婢女传达不清,她收拾了心情,自行往小厨房而去。 走在去小厨房的路上,越想越觉得闹心,几欲垂泪。 这样难过的时刻她时常会经历,是以早就有了自我安慰的能力,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她便会想到齐英从来不曾碰过她。 每每想到这里,她心中就会觉得舒坦许多了。 虽然她不明白齐英为何不碰她! 她觉着或许是齐英也如她一样,不满意这桩亲事,所以才会如此。 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希望齐英永远不要碰她,她宁愿日后做个老死的处女鬼,也不愿意被齐英碰触。 哎 ̄真不明白当初京中官员,都为自己的女儿争取这桩亲事! 英世子妃忍不住对争取成功的父亲,心生怨怼。 “小的见过英世子妃。” 一道阴柔的声音打乱了英世子妃的思绪,她回过神来,便看到了一位提着食盒的小太监。 这位小太监年纪很小,应当是个刚进宫不久的,他唇红齿白,长得格外俊秀。 小太监虽有些拘谨,但脸上的笑容亲切,令英世子妃瞬间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有何事?” 小太监亮了亮手中的食盒,笑着回道:“回英世子妃,小的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听差给您和英世子送些新奇的吃食过来。” 宫中御膳房时常会做些吃食,送去给各宫的主子,这事在宫中习以为常,英世子妃没有多想,便出声问道:“是什么吃食?” “听说英世子偏爱荤食,特地给准备了桂花鸭,百宝鸡,还有珍酿狮子头。”小太监回道。 英世子妃听言,心中一喜。 这下正好,免得再去小厨房等了。 英世子妃看了看小太监的食盒,笑着说道:“正好到世子进膳的时辰了,你送来的又都是世子爱吃的,你就随我进去吧。” 小太监报以一笑,待她转身,便低头跟着她走进寝殿。 齐英见布帘被人掀开,英世子妃走了进来,刚想责问几句,便看见在低头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 他皱了皱眉头,立刻扯了扯嘴,露出一个尚算谦和的微笑。 英王妃吩咐人在床上摆好矮桌,小太监便走上前去,将食盒里的几盘吃食端出来,整齐的摆在矮桌之上。 摆好之后,他抬头看了英世子一眼,“小的告退了,英世子请慢用。” 没曾想,齐英见到他的面容之后,却是稍作一愣,随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且慢,”齐英出声将小太监叫住,又转头对英世子妃道:“时候不早了,你且下去歇息吧。” 英世子妃巴不得早些离开此地,一听这话立刻出声告退。 待她走后,齐英便笑眯眯的对小太监说道:“你伺候本世子用膳吧。” 小太监没有多想,便恭敬应声留下了。 而齐昊所住的寝宫中,也如齐英这边一样,有小太监送去了吃食,只不过齐昊留下了吃食,却没有将小太监留下。 影和一名下属趴在房梁上,看着齐昊与世子妃赤身裸体纠缠的场景,心中只剩下浓浓的无奈。 影虽说不想多看,却是不得已,只能认真的观看。 见齐昊对女子的兴趣丝毫不假,动作激烈,影不禁暗想道:只是一点点春药,就让齐昊如此折腾,看来他不像是有**之癖的。 等齐昊睡下之后,影示意下属好好监视,便撤出了齐昊的寝宫。 迅速从黑暗的园子中掠过,影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安静的藏身在黑暗之中。 不多时,另一道融入在夜色之中的黑影,迅速朝影所在之地接近。 “老大。” 耗子钻进树丛,见到影已经等在这里了,便用气音唤了他一声。 影回道:“你那边怎么样?” 耗子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道:“是齐英没跑了,那肥小子一直在对小太监毛手毛脚,还借故喝酒,假装不胜酒力,将小太监压在身下磋磨,那副模样,像足了发情的公狗,有**之癖的绝对是他!” 影点了点头,“我觉得不会是齐昊,齐昊与世子妃交合的样子,看得出他对女子是有兴趣的,除非他两种都喜欢,否则不应该是他。” 说到‘交合’两字时,影的声音有些飘忽,耳尖也红了个彻底,只不过隐于黑夜之中,耗子没有注意到。 耗子听到他这话,不正经的咂巴着嘴,低声道:“老大你可好了,平白看来一出好戏,我就惨了,齐英那肥小子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影嘴角默默地抽搐几下,话锋一转,问道:“小太监如何了?” “放心吧,他没事,这是在宫里,齐英只敢借酒占些便宜。” 说到此处,耗子坏笑道:“只不过那个小家伙可是被吓坏了,只怕从今以后都不敢再与胖子说话了,嘿嘿…” “嘿嘿 ̄他也是活该,谁叫他上次到处宣扬爷和小姐牵手之事的。” 影听到这话也笑了笑,道:“这次就当作稍作惩戒,戴罪立功。好了,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回话吧。” 说完影便悄无声息的扒开树丛,谨慎的观察了一番,便轻身掠了过去。 耗子见状,连忙起身跟上。 …… 南夜惦记着**之案,躺着床上许久,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折腾了半宿之后,他最终还是起身穿好衣裳,毫不犹豫往宁府而去。 广康院 剑眉安静烹茶。 宁薇则与齐玄宸相对而坐。 她聚精会神的盯着矮桌上的棋盘,齐玄宸则一副好笑的模样看着她。 “怎么样?认输了么?”齐玄宸挑衅的笑道。 宁薇抬头瞪了他一眼,坚决的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怎么每个与我下棋的人都那般难缠?二哥是这样,念青姐也是这样,如今连面前这个傻子,我竟也下不过!” 听到这话,齐玄宸不满的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在她额上轻弹了两下。 “腹议就好,不必特地说给爷听。” 宁薇扬起下巴,学着齐玄宸方才挑衅的音调,说道:“我就要特意说给你听,怎么样?”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坏笑道:“看来小丫头是欠收拾了,剑眉你先出去。” “剑眉,不许出去!”宁薇立即出声阻止。 剑眉:“…” 她无奈的端起一杯刚烹好的香茶,放到齐玄宸的面前,随后又坐回了原处。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神色极为不满,朗声道:“剑眉是愈发没规矩了,年纪也不小了,要许配远些的人家,将她嫁远一些才好。” “说什么呢?剑眉可不能嫁远了,没了她我可怎么办?”宁薇抬手掐了齐玄宸一把。 “哼 ̄你越是在意她,爷越要将她嫁远一些,” 齐玄宸摸了摸下巴,挑眉道:“要不就嫁给南夜吧,南夜如猴子一般四处乱窜,剑眉跟了他,肯定不能再来妨碍爷了。” 宁薇:“…” 齐玄宸还真是怎么都不会忘记埋汰南夜,开着剑眉的玩笑,也能扯到他身上,当真是幼稚又记仇! 剑眉对主子威胁将她远嫁之举,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她有宁薇的维护,主子就是有那个想法,那也只是白搭! 是以,剑眉听到齐玄宸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齐玄宸不但没有觉得无趣,反而饶有兴致的看向进门处。 门外,刚到此处的影听到了齐玄宸的话,心中焦虑不已。 就在这时,南夜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影转过头,眼神无比犀利…… 第310章 真相 第311章 福星 红娟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不耐烦的起身,打开房门。 “王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府了?出什么事了么?” 红娟看着面前的‘齐玄宇’,神色有些迟疑。 莫不是宫中出了大事? ‘齐玄宇’睨了红娟一眼,道:“丽娘那边何时准备好,世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红娟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事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看来是那位难伺候的世子爷又不满意了。 红娟展颜一笑,道:“王爷尽管放心,白天奴婢遣人去问过了,就这两天,新的男童就能送到了。” ‘齐玄宇’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年节要到了,给世子的礼品都备上了吗?” 红娟连忙应道:“已经准备妥当了。” 她幽幽抬眸看了‘齐玄宇’一眼。 含羞带怯,娇声道:“更深露重,王爷不若进屋里说话。” 装扮成‘齐玄宸’的南夜,被她这一眼看得鸡皮疙瘩四起,再听到她矫揉造作的声音,顿时便觉着毛骨悚然。 他还想在说什么之时,红娟娇羞的拉起他的衣袖,迈着风情万种的步伐,将他拉进了里屋。 “王爷 ̄奴婢许久不曾与王爷独处,当真是想死奴家了。” 说着便放软身子往南夜身上靠去。 南夜瞪大了眼睛,一把将她推开。 红娟面露委屈之意,“王爷可是嫌弃红娟了?” ‘咳 ̄’南夜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正事还未说完,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还有何事吩咐?”红娟立即摆正了脸色。 南夜见状,暗自拍了拍胸口。 还好齐玄宇积威颇深,不然此刻只怕是被缠上身了。 南夜扯了扯嘴角,想到方才在贤郡王府库房中看到的物件,低声道:“本王记得,库房之中应当还有一卷流光织锦,用那匹布给世子做身衣袍,加在礼品之中吧!” “…”红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她看了‘齐玄宇’一眼,十分委婉的轻声说道:“流光织锦的确是件奇珍,只不过…” 她抿了抿唇,道:“府里就一匹此布,用来给世子爷做衣袍,只怕是尺寸不够…” ‘齐玄宇’皱了皱眉头,面上露出不满之色。 红娟立刻开口解释道:“王爷莫不是忘了,上回送礼之时,曾找机会为世子量过身型尺寸,英世子的体型,实在…” “实在是太过丰腴了一些。”红娟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南夜一眼。 南夜听言,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暗地里其实已经快憋坏了,遂再度出声说道:“那就用流光织锦,给昊世子做身衣袍。” 红娟疑惑的看了过来,“爷和昊世子向来没有交情,此举是…” 看来红娟不清楚齐玄宇和齐昊之间的交情。 “算了,”南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容本王再好好想想,你且去休息吧!” “王爷 ̄” 又是一阵柔情似水的纠缠。 南夜好不容易摆脱了红娟,找个隐蔽处,褪去了伪装,逃也似的往宁府而去。 他回想到方才红娟宽衣解带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暗道:原来齐玄宇中意的是这类女子! 如狼似虎,当真是可怕至极,啧啧 ̄看来要快些去宁府洗眼睛才行。 只不过,他兴冲冲回到宁府,急着想告诉众人他套到的消息。 冲进广康院才发现,先前聚在广康院里的众人,此时早已自个回房睡去。 根本无人等他回来! 心凉如冬夜涧水,南夜痛呼:交友不慎呐 ̄ …… 启明星悄悄升起,波折的一夜即将过去。 菜市小贩挑着的竹笼里,肥硕的花冠公鸡昂头高鸣,叫醒了沉睡的太阳,也叫醒了路旁屋中沉睡之人。 京城内外城中,数十个黑衣人,趁着晨雾的遮掩,不约而同的开始行动。 他们悄无声息的靠近几座宅院,离开之时,肩上多了数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 李康年吩咐太监们打好了热水,细心的在银盆外檐摸了摸,眯着眼睛,感受了片刻热水的温度,遂满意的点点头。 “悄声的跟咱家进去。” 都是伺候齐文帝许久的人了,李康年还是日复一日的叮嘱着。 他带着众太监走到外间,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张罗起来,自己则轻手轻脚的掀开内间的锦帘。 李康年走到龙塌前,正欲伸手之时,齐文帝便掀开了帘子。 “什么时辰了?”他的声音清晰,没有刚睡醒时的沙哑。 李康年确定,皇上定是醒了多时了,“到时候起身了,皇上昨晚可是睡得不安稳?” 齐文帝摆摆手,“无妨,伺候朕起身吧。” “诶 ̄”李康年连忙伸手将齐文帝扶下龙塌。 齐文帝洗漱之时,李康年想到什么,便闲聊一般说道:“按皇上的吩咐,早朝之后便是家宴,已经安排妥当了。” 齐文帝放入银盆之中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宸儿昨夜回宫了么?”慢悠悠的搓洗了几下,齐文帝抬了抬手。 李康年动作自然,将叠好的棉巾递给齐文帝,“回皇上话,六皇子回了宁府,只怕是要晚些回宫。” 齐文帝擦干了手,将棉巾丢进太监举着的托盘里,“不耽误家宴便可。” 他漱过口,突然看向李康年问道:“依你看,宸儿和宁家丫头的事,是不是该早日订下才好?” “哟 ̄皇上这是要牵红线啊,这下六皇子可高兴咯。” 李康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齐文帝也笑了笑,道:“朕昨夜想起一桩旧事,仔细思量许久,觉着宁家丫头应当是宸儿福星。” 李康年微微一怔,“皇上说得是那位预言之事?” 记得六皇子还在襁褓之时,西魏国师曾在齐文帝面前有过一次预言。 预言称,六皇子乃帝王之面相,只不过命途不佳,颇有早亡之相,命中必有大劫。 当时齐文帝十分着急,遂问国师可有解法。 国师称,命乃天定,无可解,不过六皇子命中有一线生机,若有幸遇得福星,方能度过劫难。 国师还道,六皇子属阳,福星必定是阴。 福星身怀奇技,有福气庇护,凡是福星亲近之人,多少都会受到眷顾。 国师预言之时,身边只有齐文帝与李康年,还有尚不知世事的齐玄宸。 是以这件事未曾传开。 “不错,”齐文帝点头道:“那位的预言鲜少有错,如今想来,宁家丫头的确是颇为符合。” ‘嘶 ̄’李康年略微一想,便惊奇的嘶了一口气。 他深以为然的说道:“皇上不提,奴才早已将此事忘却。” “奴才不知道宁六小姐是不是福星,但她的确是为六皇子化解了一次大劫,甚至连皇上也…” “哈哈 ̄” 齐文帝的笑声打断了李康年的话。 他朗声道:“没错了,不是那丫头还有谁?宸儿与她在一起,便逢凶化吉,就连朕也受益良多,必定是她无疑!”语气十分确定! 李康年听言,笑容如弥勒佛一般灿烂。 “那奴才也要多与宁六小姐说上几句话,沾沾福气才行。” “你呀,有好处的地方哪里都有你。” 齐文帝好心情的调侃着李康年,想到之后要面临的糟心事,却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 临微院 宁薇指了指那套白底绣红梅的衣裳,浅笑着说道:“就这套吧!” “小姐,去宫宴穿这一套,会否过于素净?”剑眉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赞同。 宁薇想了想,点着下巴说道:“披上狐裘,我还嫌太过招摇呢!” 剑眉面上一喜,小姐终于愿意穿狐裘出门了,当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剑眉,多想看到自家小姐大出风头的模样。 火红的狐裘本就异常招摇,配上素净的白色再适合不过了,再加上点点红梅点缀,更是不显单调,极其相得益彰。 剑眉喜滋滋的将衣裳抱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今日小姐定然异常出彩…” 第312章 调戏 火红的狐裘,高贵异常,锋芒毕露。 缀着零星红梅的衣裳,清雅素净。 两者合一,恰到妙处。 出彩与否,宁薇并不在意。 她之所以选择如此穿着,是因为方才想起了前世。 前世,齐玄瑄被她以毒酒送入黄泉路。送走齐玄瑄之后,她自认为报完了仇,了无牵挂。 她握着大哥宁浩磊自尽用过的宝剑,孤零零的站在殿前,已故亲人的面容一个个接连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那时的她,没有眼泪,嘴边甚至挂着一抹浅笑。 齐玄宇带着许多人走近,她豁然拔剑自刎。 她倒在地上之时,目光与齐玄宇的目光相撞。 两道目光皆是平淡。 宁薇是因为生无可恋,所以平淡。 而齐玄宇,则是目的达成,最后一个目标已死。 宁薇想到前世自己在最后一刻,还在感激齐玄宇,心中觉得极为讽刺。 这一世,她要披着这如鲜血一般艳红的狐裘,如前世齐玄宇看她一般,居高临下的看齐玄宇。 她做此打扮只为疏解心中闷气。 宁薇带着剑眉走在去往外院的路上,脚步有几分急切。 这时,孙彩儿扬着笑脸,手中握着几支红梅,从旁边的园子中走出。 见到宁薇,孙彩儿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薇儿妹妹,这么早要去哪里啊?” 宁薇注意到她脸上的笑意,心中划过一丝不解。 孙彩儿在‘偶遇’齐玄宇之后,便被孙白拘在宁府,不许她外出一步。 在宁薇印象中,已经有一阵子,没看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了。 “彩儿姐今日心情不错啊?”宁薇笑着问道。 “是啊,”孙彩儿心思单纯,没有多想,扬了扬手中的红梅,道:“你看早晨的红梅是不是极为娇艳?” 宁薇暗自扶额,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她想了想,干脆直话直说,“前一阵子,总见彩儿姐郁郁寡欢,怎么突然就好了呢?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人?” 宁薇想知道她是不是见过齐玄宇了。 孙彩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回道:“前一阵子我想事情想岔了,让薇儿妹妹担心了。” “府里经常看不见你的人影,这几日闲来无事,我便去找含翠说话,只可惜含翠事忙,顾不上我,要不是有玉娘陪我说说话,我可就无趣了。” 宁薇微微一怔,继而笑道:“看来玉娘还是个会开解人的呢!” “可不是嘛!她不只是刺绣手艺好,为人还相当不错,听说我有心事,便一直开解我,她说的话极有道理,听了之后,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孙彩儿开心的对宁薇说道。 宁薇莞尔一笑,“这样最好了,彩儿姐能如从前一般,我看着心里头也觉着高兴。” 顿了顿,她又对孙彩儿说道:“我今日还要进宫,不能与你多说了。” 孙彩儿听言连忙说道:“进宫可耽误不得,你快去吧,无需理会我。” 她低头看了一眼,从红梅中挑了一支,递给宁薇。 “薇儿妹妹今日实在太美了,再拿上一支红梅定然更加雅致。” 宁薇‘噗呲’一笑,伸手接过,“那就多谢彩儿姐了。” 说完便冲她眨眨眼,转身离去。 走了一会儿,剑眉回头看了孙彩儿一眼,笑着对宁薇道:“彩儿姑娘终于恢复如常了,当真是太好了。” 宁薇点点头,颇有同感的叹道:“这回多亏了玉娘,没曾想她还有开解人的本事。” “许是经历多了吧!”剑眉言语唏嘘。 宁薇微微一笑,没有多想,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 …… 皇家家宴说是说小宴,实则还是颇为精细的。 开宴的时辰未到,傅皇后便来到了设宴的宫殿之中,事无巨细皆精心张罗布置。 随之而来的,便是不期而遇的霞妃和辰妃了。 辰妃依旧与平常一般,冷清非常,对任何人都不假以颜色。 倒是霞妃颇为反常,她神情有些恍惚,总是隐隐约约流露出些许愧意。 傅皇后见到她俩,也没有多做理会,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 为齐文帝生育过子女的嫔妃,今日都要前来,她可没经历一一理会。 随后,两位世子妃和皇子妃们结伴而来。 只等上朝的齐文帝带着众位皇子世子到来,便可以开宴了。 …… 齐玄宸如今顶着个痴傻的名头,名正言顺的赖掉了早朝。 此刻,他正惬意的陪着宁薇,坐在行驶在皇宫路上的马车上。 进入红墙之后,宁薇明显有些紧张起来,她主动抓住齐玄宸的手,不放心的出声问道:“阿宸,今天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若是以往身边没有齐玄宸,这样不放心的情绪,她是不会表达出来的。 也只有在齐玄宸面前,她才会如现在这般小女人姿态的寻求安慰。 齐玄宸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挺翘的琼鼻上轻刮一下,柔声道:“不会的,爷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那可说不准,你可没少吹牛,上次你还说你不会受伤呢!” 宁薇嘟着粉嫩的小嘴,看着齐玄宸的眼神有些怀疑。 齐玄宸:“…”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上次他的确是太过自信了一些。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时候他想都没想过,齐玄宇会是表里不一之人,没有防备才会落得一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齐玄宸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宁六,爷那次已经足够凄惨了,你怎好在爷伤口上撒盐?你看爷的头发,至今还只能束全发,像个老爷子一般,你就不心疼么?” “真是不明白,那名刺客为何要割走爷的头发?” 宁薇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齐玄宸的头发,其实是在清理伤口之时,被她不小心给剪掉的,只是由于齐玄宸是皇子,害怕齐文帝会追究宁薇的罪责,是以大伙儿都没告诉齐玄宸真相。 ‘我心虚什么?要不是这厮突然哼哼,我哪里会手抖?’宁薇暗想道。 宁薇想到这里,立即抬眸看向齐玄宸,“阿宸,其实你这样极好看,异常英气!” 虽说不用心虚,但还是说些好话为妙! “是吗?为何我总觉着有些奇怪?”齐玄宸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比以前束半发的时候,还要好看。” 宁薇细细看打量了齐玄宸片刻,认真的说道:“束半发之时,显得比女子还美上几分,但束起全发,却是异常英武不凡。” 齐玄宸怀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宁六,说实话,你是不是更加喜欢英武不凡的?” 明明是一个极为正常的问题,从他嘴里说出,却让宁薇听出了几分歧义。 不是她多想,实在是这厮的语气太过暧昧了! 宁薇哪里禁得住齐玄宸这样调戏? 听到齐玄宸的话,她不禁想起前世齐玄宸食髓知味,继而反扑的场景。 她立即抿紧了嘴唇,低着头一言不发,脸色如同盖上了喜帕一般艳红! 齐玄宸促狭的盯着她的脸猛瞧,“宁六,你再想什么呢?说出来给爷听听?” 宁薇:“…” 这叫人怎么好说!太羞人了。 宁薇眼神乱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灵光一闪,提高了声音问道:“要到了吗?” “回小姐话,马上到了。”外面立刻传来车夫的回话。 宁薇连忙佯装镇定的看向齐玄宸,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影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齐玄宸薄唇勾出一个灿烂的弧度,惑人的桃花眸中,染上了不难察觉的取笑之意。 “人已经全数被抓,只等宴席之上,揭露齐玄宇真面目。” “那霞妃呢?”宁薇接着问道。 第313章 赴宴 第314章 告状 齐玄宸明目张胆抢齐玄宇的位置,众人看在眼里,神色各不相同。 有旁观看戏的,有事不关己的,就是没有开口为他说话的,看来齐玄宇在皇子们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样了! 倒是太后脸上愈发不愉,只是想到齐文帝护犊子的模样,却是没有开口。 至于皇后,若齐玄宸欺负的是二皇子,她必定还会说上一句。 此刻齐玄宸欺负的是齐玄宇,那就与她不相关了! 霞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愉,放在桌下的手,情不自禁的拽紧了帕子。 皇子的座位哪里是说换就换的,且还要换给一个女子,六皇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霞妃觉得齐玄宸过分,可齐文帝和太后皇后未曾说话,她也只敢腹议,不敢宣之于口。 齐玄宇皱了皱眉头,悄悄的打量了齐文帝一眼,见齐文帝一直未曾抬头,心中已然有数。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从容自然的起身,朝宁薇温和一笑,“既然六皇弟执意而行,宁六小姐,你就坐在这里吧。” “这怎么好,我还是…”宁薇假意推辞着。 齐玄宸却是再次伸出一只手,将齐玄宇的椅子拉到自己身侧。 他扯过桌上备着的锦帕,用力的在椅子上擦了擦,随后不耐烦的将帕子一扔,大声喊道:“这把椅子擦不干净,换一把。” 好听的男声在殿中回荡,在座的众人皆面面相觑。 随即想到齐玄宸如今的状况,却又觉得可以理解。 只不过,他们看向宁薇的表情,愈发显得怪异了。 这也不奇怪,齐玄宸脑子还清醒时,向来对女子不假以颜色,如今脑子坏了,倒是变得格外体贴了。 当然,他只对宁薇一个人如此体贴。 想到昨日两位世子还被他无故暴打了一顿,众人忍不住嘴角抽搐几下。 其实以宁薇的身份,如今的她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次家宴的,且家宴名单上也没有写她的名字。 说起来,宁薇此次算是不请自来。 可齐文帝的一句‘坐吧’,就让旁人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再说了,能在皇家家宴上不请自来,可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待太监换好了椅子,齐玄宸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宁薇坐下。 齐玄宸擦椅子时,嘴角含着的嫌弃之意极为明显。 好像椅子被齐玄宇坐脏了一般。 后来又大声嚷嚷要换椅子,齐玄宇心中有多膈应可想而知。 齐玄宇将方才的情形看在眼里,脸上愈发难看,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温和。 他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齐玄宸的椅子上坐下。 齐玄宸看了那张椅子一眼。 心中想到,看来那张椅子是坐不得了! 一场闹剧过去,家宴继续。 齐文帝举杯过后,宴席上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 推杯换盏之间,诸位皇亲已然有些微醺。 在此期间,齐玄宸不停的为宁薇布菜,只要是宁薇爱吃的,通通都要为宁薇取上一份。 待宁薇吃饱,放下手中的筷子,好戏也就要开锣了。 要不是为了让宁薇吃饱,不至于饿着肚子看戏,这场戏早该开锣了。 …… 小太监匆忙来到李康年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待回音。 李康年收起笑脸,皱了皱眉头,又在齐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宣 ̄”齐文帝道。 见齐文帝神情未改,殿中众人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动作。 小太监退下没过多久。 ‘哐 ̄’宫殿大门缓缓被人推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缓缓走进。 男子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其面容,他穿着一身夜行服,从容走到殿中,单膝下跪行礼。 他这样打扮的人,出现在宫殿之中,自然显得极为突兀,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顶着众人打量猜疑的目光,影面不改色的行礼道:“六皇子贴身影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薇几欲绝倒! 她缓缓转头看向齐玄宸,用眼神说道,‘这就是你的精心安排?这不就是告状么?’ 齐玄宸眼神呆滞的看着她。 宁薇抿了抿唇,别过头去。 好吧,直接告状也没有什么不好!省了许多麻烦。 果然是齐玄宸的风格无疑! 影进来的那一刻起,殿中之人便知道,今日必定有大事要发生。 待影说出身份,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齐玄宸。 齐玄宸眼神空洞依旧。 齐文帝打量了影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出声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影便出声禀道:“回皇上,六皇子尚未伤到头之前,曾偶然得知一件恶事,遂派奴才前去查探。” “不料,奴才一直未曾查清此事,直到近日,奴才得到消息,细查之下,发现了一桩极其隐秘的肮脏之事。” “六皇子伤了头,无法料理此事,奴才只好斗胆来向皇上告状。” 在齐文帝面前,影自称‘奴才’,这才是影卫该有的自称。 之所以在齐玄宸以‘属下’自称,实则是因为,齐玄宸曾命令影卫们自称‘属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影身上,他们不断的猜想,影将要说的到底是何事? 齐玄宇听到‘肮脏’这两个字眼时,立即想到了**之事。 他心中不安,情不自禁抬眸看了霞妃一眼。 霞妃没有抬头,只是装作喝茶的模样,隐晦的摇了摇头。 齐玄宇仔细想了想,觉着自己行事极为谨慎了,不应该有漏洞被影抓到。 他转头看向影,暗想道:或许这人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还是莫要自乱阵脚了。 宁薇将目光投向齐昊,见他神色如常,与旁人一样看着影,眼中有些显而易见的好奇之意! 她微微一笑,又佯装无意的瞟了齐英一眼。 齐英此刻正埋头苦吃,哪里有闲情逸致管殿中发生之事。 再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癖好已经暴露了。 齐文帝面容严肃的扫视了一圈,将各自的神情收入眼中。 “你既然来到了御前,此事必然不小,到底何事如此严重?让你胆敢擅闯朕的家宴。” 齐文帝神色肃穆,鹰眸之中凛光闪烁,极具威严。 影拱着一直不曾放下的手,大声说道:“回皇上,事关各地多名相貌出色的男童失踪悬案。” “据奴才探查出的结果,此悬案事关**之风,且犯案之人手法恶毒,耸人听闻…” ‘咳咳咳 ̄’影的话语被一阵咳嗽之声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齐英不断的俯身咳嗽,众人以为他方才吃东西吃得急,不慎呛到,倒是没有多做留意。 旁人不知,几个知道内情之人却是心中明了。 齐英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字眼,惊慌所至! 不止是齐英,此时被吓到的还有霞妃,齐玄宇,还有齐昊。 只不过,他们三人老奸巨猾,只是片刻失神,便极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宁薇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第一次将目光看向霞妃。 只见霞妃染着丹蔻的手指甲,紧紧的掐着手中的茶杯。 被修剪得极为美丽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此刻已然呈弯曲状,若是她再这么用力下去,只怕这悉心养护的指甲,便会就此毁去! 宁薇动作优雅的端起身前的杯盏,状似无意的歪了歪头,与齐玄宸对视了一眼。 随后,两人默契的低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听到影的禀告之后,齐文帝警告的看了齐英一眼,神情冷硬了几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影,“继续说!”声音低沉,极为有力。 影想到在石室中看到的场景,脸上浮现出怒意。 他缓缓张嘴,开始详说**之案…… 第315章 攀咬 影将**之事和盘托出,却迟迟没有说出主谋是何人。 几个涉案之人却早已心肝发颤,头脑飞速转动着,想要找出影话中的漏洞,逃过此劫。 然而,齐玄宸精心设计的话语,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找出破绽。 听着影悲愤的话语,齐文帝的面色愈发铁青,而涉案的几人则手心冒出冷汗。 最惨不忍睹的是齐英,他此时连额头上也冒出了豆粒大小的汗水。 影还在继续,他的声音如收割生命的鬼镰,一点一点的将犯案之人逼到悬崖边上。 “那石室中,不止有**的尸首,还有许多支离破碎的残尸,手脚分离的堆放在一起,如同菜市口被人丢弃的牲口内脏,有些甚至连牲口内脏都不如,白骨都已经被磨碎成渣。” “奴才自问见过不少残忍状况,却依然觉得触目惊心,万分阴森可怖…” 齐文帝怒气冲天,他打断影的话,大力掀翻身前的杯盏。 银质的杯盏落地,发出凌乱且清晰的脆响。 声音清脆动听,听在某些人耳中,却是如同招魂铃一般,直击心灵! “是谁?谁胆敢行此猪狗不如的肮脏事?” 齐文帝暴怒的声音,在静如死寂的宫殿之中回荡。 影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齐玄宇,“贤郡王,我方才所说的罪行,你认是不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齐玄宇眯着眼,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 不等他开口,影冷笑了一声,再次转身,看向大汗淋漓的齐英。 “英世子,就因为你有**之癖,贤郡王便用此来笼络于你,此罪你认是不认?” 众人的视线跟着影移到齐英身上,这才发现,齐英早已满头大汗。 单看他害怕到神情扭曲的模样,在座的诸位便心中有些数了。 想到齐英的特殊身份,他们不难猜到齐玄宇的野心。 齐玄宇和齐英面对如此严重的指控,竟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影嘴角再度泛出冷笑。 他转身单膝跪地,对齐文帝说道:“口说无凭,想来奴才方才所说的,无法令人认罪。” “奴才请求皇上,让人把外面的证人带进来。” 齐文帝铁青着脸,锐利的眼神,从齐玄宇和齐英脸上刮过。 齐玄宇和齐英,似乎感觉到了生生的疼痛。 “来人呐,将证人带进来!”齐文帝沉声道。 没过多久,丽娘,丁海,朱黔,红娟,四人一起被带进了殿中。 见到这四人,齐玄宇和霞妃真的慌了。 他们眼神凌厉的看向这几人,警告着他们,千万不要乱说话。 只可惜,除了丁海之外,其余三人皆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注意到霞妃和齐玄宇的神情。 这倒也不怪他们胆小,他们原本在各自的睡房中舒适的沉睡着。 怎知,一觉醒来却已经身在宫中。 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被送来了御前。 不管换了是何人,也一时无法适应这般快速的变化。 扫视一眼四人,齐文帝眯起鹰眸,看了影一眼。 影立即会意,站起身,对丁海说道:“还不快将你知道的事向皇上禀告。” 丁海连忙跪直了身子,开口说道:“草民参见皇上,草民是贤郡王府,采买布匹的管事。” “除了采买布匹之外,草民还被贤郡王授以重任,负责接应**,将**送入石室给贵客享用…” 丁海的证词,一字一句都是指控齐玄宇的。 齐玄宇渐渐的无法控制自己,他心中明了,这次无论他如何肯定逃不过这一劫。 慌乱之中,他忍不住频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霞妃。 霞妃见他如此害怕,心情无比杂乱。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平静起来。准确的说,她不止是平静,而是死寂。 她松开手中的杯盏,正襟危坐,周身气派尽显。 一直关注着她的宁薇见状,嘴角除了冷笑,再无其他情绪。 这时,齐玄宇豁然起身,椅腿在地面拖拽的尖锐声响,打断了丁海的叙述,他走到丁海身边,向齐文帝行了一礼。 继而转向丁海,眼神犀利阴诡。 “丁海,你身为本王的家奴,为何要诬陷本王?是何人教你说出这番话的?” 丁海神色平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对齐文帝说道:“皇上,草民清楚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无法逃脱,早已准备好接受任何惩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草民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为民除去一害,也为草民患有呆症的老父,积上一些阴德。” 他神情悲戚,不似作假,“贤郡王阴险狡诈,表里不一,皇上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呀!” 齐文帝看着殿中的几人,神色不明,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齐玄宇见状,再次逼问丁海,“你口口声声,说你在石室作恶,本王且问你,石室在何处?” “在贤郡王府地下,此石室乃是你亲自派人秘密建造的。”丁海毫不犹豫的指控道。 “哼 ̄”齐玄宇冷哼了一声,“说此石室乃本王亲自派人建造,你可有证据?” 丁海皱起了眉头,沉凝道:“贤郡王心思阴毒,建好石室后,便杀光了有关工匠,如今竟然还找草民要证据,当真是好笑!” 齐玄宇再度冷哼。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你给本王加诸如此大的罪名,而你却没有证据?你当真以为父皇是那般好欺骗的么?” 丁海连忙向齐文帝磕头,“皇上,石室就在贤郡王府地下,皇上随时可以派人详查。” 齐文帝依旧没有说话。 “好,你说贤郡王府地下有密室,”齐玄宇冷笑着质问道:“那本王问你,密室的入口在何处?” 丁海毫不犹豫的回道:“在贤郡王府后巷的秽物房中。” 秽物房就是一间只有四面墙壁的小房子,是大户人家专门建来堆放府中秽物的。 “秽物房?” 齐玄宇脸上稍稍松快了一些,他低下头佯装思考。 片刻过后,他眯着眼睛看向丁海,“本王记得贤郡王府从未建造过秽物房,而原本的府邸之外,也没有秽物房。” “本王这话可是真话?” 丁海点点头,“不错,贤郡王府的确没有秽物房,秽物房乃是二皇子府中下人所建,因为建造的较大,所以贤郡王府也一直在用。” “哼 ̄大胆奴才 ̄” 齐玄宇突然怒喝出声,他目光锐利的看着丁海,声声质问道:“若是石室当真是本王建造,本王又怎么会,将入口设在时常有下人来往的秽物房?” “难道本王不怕被人察觉么?” “你所说之话如此牵强,其中到底有何隐情?说!” 听到这里,皇后已然涨红了脸色。 当然,她这可不是害羞,而是纯粹被气的。 原本她一直安逸的坐在齐文帝身边看戏,见齐玄宇恶事败露,心中颇为幸灾乐祸。 没曾想,这把火居然无端烧到了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府与贤郡王府,正门虽是在两条大街上,可后门却只有一条小巷相隔。 齐玄宇方才所说之话,就是要将嫌疑指向二皇子。 这下子,她无法坐视不管了。 皇后激动的站起身,捏着手帕的右手抬起,指着齐玄宇喝道:“贤郡王,你莫要胡乱攀咬,二皇子品性纯良,定不会与此事有关!” 今日家宴上所用之酒,都是皇宫中珍藏的佳酿。 二皇子素来爱饮酒,有这等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此时喝得脑袋蒙蒙,听到皇后说话,这才意识到事情扯到了他身上。 只见他醉眼迷茫的看了齐玄宇一眼,随即大手一挥,囫囵对皇后说道:“母后,清者自清,你无需多做理会…” 第316章 利弊 第317章 感情 宁薇的一番话,让霞妃意识到,她必定是今日之事的谋划者。 又从宁薇眼中,看到了仇恨和快意。 霞妃想了很久,终是想不到她什么时候将宁薇得罪至此。 她当然想不到,那些前世的纠葛,今世她还没来得及做,便已经沦落成了阶下囚。 相信她至死也不会明白,宁薇为何恨她入骨。 霞妃的头脑飞快运转,她看着宁薇的后背,心中恨意翻腾。 宁薇实在太过聪明,‘民怨’一词说出口,就注定她会以凄惨的方式死去。 她很害怕! 在深宫浸淫多年的她,深知有时候生不如死!这一次,她就是如此,此刻她只想要一个痛快的死法。 其实方才霞妃不是没想过自我了结。 只可惜,她能对别人下手毫不心软,却是无法对自己狠下杀手! 她没有勇气。 霞妃瞥过头,看了齐昊一眼,继而将目光停在齐玄宇身上。 她的目光中带着祈求,她希望齐玄宇能给她一个痛苦的死法。 也许是一条白绫,亦或是一杯毒酒。 虽说她知道此刻齐玄宇帮不了她,却也还是本能的投去了祈求的眼神。 只可惜,齐玄宇此刻并没有看她。 齐玄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宁薇,那种眼神霞妃一看就明白,他想要宁薇死! 霞妃再次看向宁薇,是了,她活着,他们就多了一道难以招架的阻力,她必须要死。 霞妃打定主意,便再也没有了犹豫。 她快速拔下头上的金簪,猛地站起身,从宁薇身后一把抱住宁薇,继而用金簪刺向宁薇的脖子。 她没看到,她起身冲向宁薇之时,她孝顺无比的儿子,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齐玄宇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眼前两人的目光中,只剩下毁灭。 只有这两个人都死了,今日所发生的事,对他的影响才能消减到最低。 齐玄宇暗道:母妃你不是说儿臣不懂得权衡利弊吗?其实在儿臣心中,儿臣一直都懂!你既然如此伟大,那就赶紧杀了宁薇,然后自己去死吧! 在众人混乱之时,齐玄宇状似无意的看向齐昊,两人对视一眼,若无其事转开了头。 …… 宁薇耳聪目明,她虽然表面毫无防备,实则一直在注意着霞妃母子的动静。 她故意站到霞妃的面前,又故意让霞妃看明白许多事,实则就是在引诱霞妃出手。 她要让霞妃将她恶毒的真面目,彻底暴露在人前,她还要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齐玄宇的态度。 她想知道,上辈子将她牵着鼻子走的这对母子,他们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深厚? 齐玄宇和霞妃并排而跪,距离比霞妃和宁薇还要近上许多。 霞妃起身,只要齐玄宇稍一伸手,便可将其拉住。 若是他没有动作,存的是什么心思,可想而知! 在霞妃抽出金簪之时,宁薇便已经听到了动静,她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冷笑,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霞妃握着金簪向她刺来,她才身子一滑,脱离霞妃的掌控,继而用早已捏在手中的银针,扎上霞妃手上的麻穴。 霞妃手中的金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薇的手握住霞妃的手腕,轻轻一扭,霞妃立刻痛得跪倒在地。 “霞妃娘娘,你这是想要取我性命吗?”宁薇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之中。 众人发现,她明明在与霞妃说话,眼神却似笑非笑的看向齐玄宇。 相隔不到几息,宁薇的声音再度响起,“三皇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妃越做越错,却不加阻止,三皇子当真是孝顺?” 她收回目光,松开霞妃的手,低下头轻声说道:“还是说三皇子其实也想我去死?” 这时,齐玄宸眼神呆滞的,拖着齐玄宇坐过的椅子,来到齐玄宇身后。 二话不说,抓起椅子,当头砸下。 顿时,齐玄宇头破血流!吓得殿中之人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齐玄宸则拉着宁薇回到座位之上。 一场闹剧,终是接近尾声。 因为事关皇家的声誉,齐文帝不想张扬,遂下令褫夺齐玄宇,霞妃,齐英封号,将三人暂时关押在皇宫暴室。 而丁海等人则交由齐玄宥处置。 说是说交给齐玄宥,但齐玄宥心中清楚,齐文帝是借他之手交给齐玄宸。 齐文帝最终都没有说要如何处置这三人,但是在座的都清楚,霞妃和齐英肯定是活不成了。 至于齐玄宇,如今还不好说,毕竟霞妃将罪名独揽在身,齐文帝就算要处置齐玄宇,也要有所依据才是。 还是那句话,说到底齐玄宇是他的儿子,杀还是留,就看齐文帝如何抉择了。 只不过,齐玄宇的下场肯定不会比齐玄瑄好! …… 齐昊带着世子妃回到世子府,便一言不发的独自去了书房。 思虑许久,齐昊提笔,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一直未在人前露出的心腹手下,命他速速将此信送到父王手中。 …… 御书房 齐文帝仰坐在书案之后,他眉头紧锁,眼眸微闭,显然还在想方才家宴上所发生之事。 片刻过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弃文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脸上早已没有了暴怒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虑。 齐玄宸见状,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父皇在为渤海之事忧虑?” ‘哎 ̄’齐文帝悠悠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渤海两处关口,合起来可与宁远的军力为敌,不容朕不想啊?” 他缅怀的看了宁薇一眼,继续说道:“若是宁侯还在,渤海那两个哪里敢如此放肆,竟然将手伸进了京城!”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越发不愉,鹰眸再度危险眯起。 齐玄宸斟酌了片刻,沉声道:“看来收回兵权势在必行!” 听到这话,齐文帝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继而又颇为苦恼的说道:“朕也是这般认为,只不过大齐文官如云,武将却是极少有出彩的,此事难办啊!” 齐玄宸一时没有好的主意,便没有开口说话。 齐文帝也知道这事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解决的,遂挥了挥手,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 放下此事,他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打量了两人一眼,心中已然清楚了两人的来意,语气淡淡的说道:“你们是来找朕要人的?” “父皇英明。”齐玄宸勾了勾薄唇,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齐文帝却是没有理会他,反而将目光看向宁薇,顾左右而言他道:“丫头,你今日在众人面前被宸儿占了便宜,可有什么想法?” 宁薇:“…” 被占了便宜还能有什么想法?皇上这话问得未免太奇怪了一些! 齐玄宸听到齐文帝这话,却是不满了,他朗声道:“什么叫占便宜?” “宁六此生除了儿臣,难道还能嫁旁人不成?抱自己娘子一把,怎能说是占便宜?” “…”齐文帝顿感头痛,无奈扶额。 宁薇则实在没忍住,趁齐文帝不注意之际,不雅的翻了一个大白眼。 事已至此,齐文帝也懒得绕圈子了。 他振作精神,问向宁薇道:“朕有意给你俩赐婚,名分早定才能免你受流言纷扰,只不过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朕还是要问上一问才好。” 齐文帝乃一国之君,赐婚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哪里有过问人意见的时候?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齐玄宸早就叮嘱过齐文帝,让他千万不能勉强宁薇。 齐玄宸想要宁薇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不是为了遵从圣旨,也不是为了旁的因素。 单单只是为了嫁他。 听到齐文帝的问话,宁薇没有丝毫惊讶。 这个问题,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第318章 同意 前世痴傻的齐玄宸从掀开盖头的第一眼开始,便认定了宁薇是他唯一的娘子。 那时的他痴傻呆滞,不会思考任何问题,活的像个单纯的孩子。 他会惹宁薇生气,他会让宁薇受累。可在宁薇落泪时,他也会设法安慰。 虽说他安慰人的做法,有时候会令宁薇哭笑不得,但宁薇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痴傻之时,齐玄宸也是给过她许多温暖的。 后来,他更是为宁薇和澈儿以身挡剑,在落霞坡凄凉身死。 傻子或许不懂爱是什么,但宁薇依旧能感觉到,那时候的齐玄宸,对她一直是特别的。 她想,或许这就是傻子的爱吧! 这一世,宁薇与齐玄宸如宿命一般,再次相遇,只是缘分提前到来了。 齐玄宸再次爱上了宁薇,没有前世的记忆之时,他便彻底的爱上了。 他早早将宁薇纳入他的保护圈之中,默默护她周全。 在宁薇力有未逮之时,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为她解忧。 不止如此,他还会护着所有宁薇想要护着的人,他不容许宁薇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齐玄宸陪着她,为她宽心,努力为她解开心结。 他为宁薇所做的,每一件都足矣让宁薇动容! 齐玄宸的存在,早已默默地渗透了宁薇的生命,也早已开启了宁薇深埋的爱情。 她沉迷其中,满心依恋,齐玄宸的一切都令她心醉无比,自甘沉沦。 她对齐玄宸的爱,并不比齐玄宸对她的浅。 这个事实,在齐玄宸去皇陵那几日,宁薇便深刻的意识到了。 宁薇这一世,注定要嫁给齐玄宸,因为她的心早已归属于他,且执迷不悟,无法更改! 以前宁薇迟迟不愿与齐玄宸订下亲事,是因为她年纪尚小,且想要多陪家人一些时日。 可每每看到齐玄宸期待的眼神之时,她的心动摇了。 当齐文帝问起之时,宁薇在齐玄宸紧盯的眼神中,微微低头,低声羞涩的说道:“臣女的婚事全凭家中长辈做主。” “宁六,你…” 齐玄宸乍一听,没听到同意的字眼,还以为宁薇拒绝了。 正想质问几句,脑中突然想到,全凭家中长辈做主?宁府之中,还有谁不知道他俩是一对? 齐玄宸反应过来,狂喜之意在桃花眸中迅速蔓延。 他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如春日繁花盛开的刹那,如冬日暖阳倾泻的时刻。 他如同得到了全世界! 齐玄宸不顾此时的情形,也不顾不远处的齐文帝和李康年,他惊心动魄的笑着,眼中只看得见宁薇。 他搂住宁薇的腰身,兴奋的将她抱离地面,又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向宁薇:“宁六,爷没有听错,对吧?” 宁薇搂住他的脖子,眼神专注的注视着他,轻笑着点点头,“阿宸,你没有听错。” “宁六,爷就知道你是有眼光的!” 齐玄宸得意极了。 齐文帝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抬手扶额。 要不是齐玄宸方才还在和他对话,他甚至还以为他这个儿子真的傻了! 不过,看着他们两个如此开心的模样,齐文帝又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 他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朕也如宸儿一般,有了她便有了所有。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终是错过了。 只希望,宸儿不要再走朕的老路。 ‘咳 ̄’齐文帝收起思绪,轻咳了一声,示意两人注意场合。 只是,正在傻乐的两人,哪里听得到他这点微小的声音? 齐文帝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们两个是来干什么的?”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想到此行的来意。 宁薇连忙拍了拍齐玄宸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齐玄宸万般不乐意,幽怨的看了齐文帝一眼,继而慢吞吞的将宁薇放下。 齐文帝打趣的看了两人一眼,宁薇立即涨红了脸色。 齐玄宸则毫无反应,理直气壮的提出有求:“父皇,那三人儿臣要了。” 齐文帝斟酌了片刻,道:“除了霞妃,其余两人暂时不能给你。” 说实在的,自从知道霞妃是这等恶毒的女子之后,齐文帝想起她的脸,都觉得异常反胃。 其实近些年,齐文帝鲜少宠幸嫔妃,偶然去后宫,也只是坐坐就走。 后宫嫔妃,不过是他当年用来制衡朝中局面的工具罢了。 同样的,那些嫔妃入宫,又有几个是因为爱慕齐文帝而来? 若是嫔妃安于本分,齐文帝定会让她们此生无忧,可如霞妃这般不安分的,齐文帝也就不会心软了。 是以,将霞妃交给齐玄宸,齐文帝丝毫没有犹豫。 只是,齐玄宇和齐英却是不一样的。 齐英是渤襄王之子,齐文帝处置他,必定要考虑渤襄王的因素。 而齐玄宇,他再怎么说也是齐文帝的儿子。 且如今他罪名未定,齐文帝还想再思虑一番,再做处置。 齐玄宸自然明白齐文帝的想法。 只见他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说道:“齐玄宇就先留在父皇这里,齐英父皇还是交给儿臣吧!” 不等齐文帝说话,齐玄宸又道:“大不了,儿臣暂时留着他的性命就是。” 大不了爷不将他玩死不就好了么? 齐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继而又道:“千万不能弄死咯!” 齐玄宸勾了勾唇,一本正经的回道:“儿臣遵旨。” 随后,便拉着宁薇行礼,便要退下。 这时,一名小太监敲推开门,低头走进。 向齐文帝行过礼后,小太监禀告道:“皇上,祥皇孙手执长剑,在暴室门口大闹,奴才等不知该如何应对。” 齐文帝眉头紧蹙,沉声问道:“是谁带他去的?” “是…是辰妃娘娘。” 小太监下意识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齐玄宸听到‘辰妃’二字,停下了脚步。 “不过一个五岁稚童,为何无人制得住?”齐文帝问道。 小太监连忙应声:“回皇上话,祥皇孙将剑抵在脖颈处,奴才们不敢上前。” 齐文帝听言,脸上划过不满之色,沉声道:“这也是辰妃教他的?” 小太监见齐文帝语气不佳,立即紧张到额头冒汗。 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道:“回皇上话,奴才不知。” 齐玄宸与宁薇对视一眼,神色不解。 他们想不明白,辰妃为何无端趟上这摊浑水? 齐文帝此刻不想见到齐玄宇,也不想见到齐玄宇的儿子,他看了看一旁的李康年,对他说道:“你去瞧一瞧。” “老奴这就去。”李康年甩了甩拂尘,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齐玄宸与宁薇立即默契的迈步跟上。 走出御书房,李康年见他们跟在自己身后,回头对他们笑了笑。 “六皇子和宁六小姐也要去瞧瞧么?” 出了御书房,齐玄宸便不再开口说话了,是以宁薇笑着回道:“左不过是时辰尚早,不着急出宫,去看上一看也无妨。” 李康年点点头,转身走在前面为两人带路。 往暴室而去的途中,宁薇想到丁海说过的话,嘴角泛起冷笑。 若是丁海所说不错的话,祥皇孙的亲生母亲,便是被齐玄宇害死。 他日祥皇孙得知真相,只怕他是无法自处了。 毕竟,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母亲,这样的事发生在谁身上,只怕都会难以接受吧? “要说这祥皇孙还真是命途坎坷,幼时丧母,如今又遭遇此等大事,他小小年纪,哪里受得住这个。”李康年颇为感慨的说道。 齐玄宸听到他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出声问道:“三皇嫂当年到底是如何死的?可曾验过死因?” 第319章 忌讳 听到齐玄宸的提问,李康年微微一怔,他稍作回想,皱眉道:“当年…” “老奴记得当年验尸官去三皇子府,回来后禀报,说三皇子悲痛难忍,不许任何人靠近已故的三皇子妃,皇上怜他丧妻凄苦,便没有多说什么。” 李康年说完之后,惊疑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他知道,齐玄宸会问,代表心里有所疑惑,难不成三皇子妃当年的死,其中也有猫腻? 李康年想到却没有开口问。 他仔细想想,没有想到任何线索,便沉默着迈步向前。 当年齐玄宇还未封郡王,他的正妃自然也还不是王妃,在齐玄宸印象中,三皇子妃是个极其温顺的女子。 三皇子妃并非大齐人士,而是大齐属国送来的和亲公主。 她与齐玄宇虽是奉旨成婚,夫妻感情却是极好,恩爱非常。 想到这里,齐玄宸蹙起眉峰。 如今他已经不能确定,齐玄宇和三皇子妃是真好,还是装的? 他细细想来,觉着三皇子妃可能是被齐玄宇给蒙骗了。 “说起来,三皇子妃有孕之时,每每例行诊脉的太医回报,都称其身体康健,只要不出大的变故,都不会有何不妥…”李康年突然开口说道。 他想了想,又道:“老奴记得,当年为三皇子妃诊脉的太医,是太医院上一任院判徐太医,他的医术高明,自然不会出错的。” 齐玄宸和宁薇听到这话,立即对视了一眼。 宁薇想了想出声问道:“我曾听人说起过徐太医,听说他已经告老回乡,公公可曾记得他是何时离开的?” 李康年天生一副好记性,只是略作回想,便嘶了一口凉气,道:“说起来还真是巧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宁薇,“约莫就是三皇子妃出殡之后不久。” “多谢公公将此事告知。” 宁薇浅笑着向李康年道谢,心中想着,看来应该找徐老问上一问了。 李康年听言,随即微微一笑,道:“宁六小姐客气了。”说完便如常转过身去。 …… 为惩罚犯错的宫人,皇宫中设有暴室。 暴室门外由一队御林军守着,除非持有齐文帝太后和皇后的命令或手牌,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 辰妃虽贵为皇妃,也依然要遵守规矩。 此刻辰妃与英世子妃一前一后站在暴室门口,看着眼前的闹剧。 只见一名长相精致的幼童,手执一把长剑,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眼神固执的看向围着他的太监,大声道:“我要去见父王,你们赶紧让开。” 为首的一位老太监愁眉苦脸的回道:“祥皇孙,要不你去求求皇上,若是皇上应允,老奴必定不敢阻拦。” “你们快给我让开。”祥皇孙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此时齐文帝不会见他。 只不过,他就算以性命要挟,这些守在暴室的太监宫婢,也还是不会让他进去。 更别说那些迟迟没有动弹的御林军了。 辰妃神情冷淡的看着这一切,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僵持许久了,英世子妃踌躇片刻,对祥皇孙柔声说道:“祥皇孙,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过几日再来求皇上开恩,如何?” 其实英世子妃是一万个不想在此处多待的。 在她看来齐英做了那样天怒人怨的事,齐文帝就该一刀把他给砍了。 只不过,她是齐英明媒正娶的正妃,若是齐英死了,估计她的下场也不会好,是以她只得来暴室试试看能不能见上齐英一面。 不曾想,齐英未曾见到,却是见到了在暴室门口闹事的祥皇孙,和冷眼旁观的辰妃。 辰妃这一次来,其实是为了见霞妃一面。 她清楚若是自己贸然前来,必定会无功而返,是以她便撺掇着祥皇孙来暴室门口闹事。 齐文帝对他的儿子们管教甚严,但对孙辈却是宽松许多,辰妃以为他会看在祥皇孙的份上,容许他们父子见上一面。 届时,她便可以陪同祥皇孙一同入内。 说起来,辰妃的脑子还真是比不上霞妃。 若是此时在外面的是霞妃,她必定不会再这个时候图谋见面。 辰妃根本没有意识到,齐文帝所在意的关键之处。 她还以为只不过是一件皇家丑事,迟早会遮掩过去。 夏名扬听到属下禀报,立即赶来了暴室门口,他来到此地时,正好遇上迎面而来的齐玄宸等人。 夏名扬朝他们拱拱手,问向李康年,道:“李公公,皇上那里…” “皇上有言在先,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夏副统领只管放手解决此事便可。”李康年回道。 “末将明白了。” 夏名扬朝宁薇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转身拨开围成一圈的太监宫婢。 快步跑到祥皇孙面前,在祥皇孙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便捏住了祥皇孙的手腕,夺去了他手中的长剑。 祥皇孙年纪毕竟还小,纵使有辰妃的叮嘱再先,此时也只会放声哭泣。 李康年走过来,牵住祥皇孙的手,对夏名扬大声说道:“夏副统领,若是有人再闹事,不用禀告皇上,只需按规矩办事便可。” 说完还轻飘飘的看了辰妃一眼。 辰妃没有与李康年计较,清楚今日没办法见到人了,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身离去之时,看见了齐玄宸和宁薇,却是毫不犹豫的撇过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宁薇皱着眉头看着辰妃离去的背影,轻声低喃道:“天下竟有如此做母亲的女子!莫不是抱错了孩子?” 齐玄宸连忙暗地捏了宁薇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齐文帝向来最忌讳这样的话,若是宁薇此话传出去,怕是会惹得齐文帝不愉。 如今宁薇和齐文帝关系亲和,没必要为了辰妃生出嫌隙。 宁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起了嘴巴,幸好她身边只有齐玄宸,方才说话的声音又极小,倒也没有人听见她说此话。 闹剧结束,齐玄宸和宁薇也不想多留,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 英世子妃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犹豫了片刻,她咬咬牙,果断小跑追上了两人的脚步。 “宁六小姐请留步。” 宁薇听到声音,便停下了脚步,“英世子妃找我有事么?” 说起来齐英如今已经没有了世子头衔,英世子妃的称呼也要改掉才是,只不过众人都叫习惯了,一时没有更改过来。 英世子妃向齐玄宸行了一礼,有些踌躇的对宁薇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薇睨了齐玄宸一眼,轻声道:“有话你就直说吧,六皇子如今听不明白的。” 睁眼说瞎话,张口即来。 英世子妃再次打量了齐玄宸一眼,神情颇为惋惜。 她感慨的说道:“六皇子命途多舛,真是辛苦宁六小姐了。” 齐玄宸:“…” 说谁命途多舛呢!爷的命可是好的很。 “六皇子自有他的福气,英世子妃不必担心。”宁薇淡淡的说道。 其实,前世宁薇与英世子妃也有过接触,对英世子妃的印象还算不错。 前世宁家姐妹经常在宫宴上挤兑宁薇,英世子妃性子绵软,不敢当场为宁薇出头,却也事后安慰了她几次。 宁薇此刻之所以神情平淡,是因为这一世她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若是太过热情,只怕会让人满头雾水吧! 英世子妃生涩的看了宁薇一眼,轻声说道:“今日唐突前来,实则是想求宁六小姐一事。” “我有何事能帮到英世子妃么?”宁薇问道。 英世子妃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眼神坚毅的看向宁薇…… 第320章 提点 第321章 休书 宁昌隆忙于筹建书院之事,鲜少在宁府多呆。 和齐玄宸打过几次照面,都只是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就算是这样,宁昌隆也察觉了齐玄宸今日笑得格外欢腾,眉眼间都是无法抑制的喜气。 宁昌隆知道他和宁薇今晨进了宫,稍稍一想,心中大概有数了。 他瞬间板起脸,端出长辈的架势,从容坐到太师椅上,皱起眉头打量了齐玄宸一番。 目光之中带着挑剔。 许久过后,宁昌隆无奈的阖了阖眼。 他原想着要好好说道齐玄宸一番,压压他的气势,意在希望宁薇日后更加顺遂。 可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实在没找到可挑剔的地方。 此时,王孔氏还在被‘教训’… 宁薇和齐玄宸走到宁昌隆前面。 “二叔。”宁薇声音娇憨。 “宁二叔。”齐玄宸一本正经。 “嗯 ̄”宁昌隆笑眯眯的应了宁薇,示意宁薇坐下。 随后立即板起脸,搭了搭眼皮,斜眼瞧了瞧齐玄宸。 “六皇子面相实在过于招摇了些,在外之时还需注意一些才好。” 挑不出刺,宁昌隆居然开始拿齐玄宸的面相说事了。 宁薇低下头,笑弯了眼眸。 齐玄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的站在原地。 哪知宁昌隆说到他的面向过后,还真就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 宁昌隆心中一喜,随即朗声道:“上回已经把姑娘引到府里来了,这要是有下回,我这个做叔父的肯定是要为薇丫头做主的。届时不让六皇子进门,六皇子可莫怪啊!” “宁二叔教训得是,爷…” 宁昌隆眼皮一颤,齐玄宸扯了扯嘴角,立刻改了自称,“玄宸定然铭记在心!” “嗯 ̄坐吧。” 宁昌隆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虽正色依旧,实则内心里,越看齐玄宸越是满意。 他暗暗想到:大哥的眼光果真是好的,难怪对于这件事,他一句话都不说,完全听之任之。 齐玄宸坐到宁薇身边,见她还是暗自窃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只可惜,他那双桃花眸,就算是用来瞪人,也依旧好看的紧,宁薇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是光明正大看着他继续抿嘴笑个不停。 齐玄宸趁宁昌隆不注意,快速伸手拍了拍宁薇的额头。 末了,还示威似的扬了扬眉。 …… 守门婢女远远看到太夫人一行人过来,便立即进来禀报。 这时,王孔氏已经疼得在地上翻滚不止了。 宁昌隆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下令,让婆子们赶紧停手,并把王孔氏扶到椅子上坐下。 见王孔氏疼得直哼哼,宁昌隆冷冷的对婆子们说道:“她如果再敢哼哼,待会儿她出府之时,记得还要招呼她一顿。” “老奴记下了,还请二老爷放心。”婆子们整齐的回道。 王孔氏一听这话,立刻闭起了嘴巴。 从来无赖就怕横的,王孔氏也不例外,她如今看到宁昌隆,就像看到煞神一般,打从心里头恐惧他! 太夫人和王老太爷,有说有笑的走进正厅,他们身后还跟着王孔氏的相公,王先。 太夫人扫了王孔氏一眼,便走到了主位坐好。 众人都落座后,太夫人才出声问向王孔氏:“上次让你回去想清楚,这没两天你又来了,想必是已经想清楚了吧?” “当然…想清楚了。” 王孔氏原本还提高了音量,目光一扫,发现宁昌隆目光凶狠的瞪着她,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太夫人执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又从容抬手,用手帕按了按嘴角,才道:“说吧,你想要多少?” 不等王孔氏回话,太夫人又道:“不过,你应该清楚老身给你银钱,是有条件的吧?” “呵 ̄”王孔氏冷笑了一声,“不就是想让我离开王家吗?有何不可?” 王孔氏不是个傻子,王家人入京之后,对她的态度她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窝窝囊囊的一家人,不知道被宁家人灌了什么迷药,如今竟然开始给她甩脸子了。 王孔氏也知道,她在西北之时,做了许多让王家人深恶痛绝之事。 欺压妯娌,虐待老人,虐打小辈,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王家人早就想赶她离开了。 只是,因为当时在西北,王家人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忍着她。 当初打伤晴安郡主相公的人之中,以王孔氏的相公王先为首。 这些年,他自认为连累了家人,心中万分愧疚,以至于性子愈发绵软,不敢做主。 以至于,被王孔氏这个悍妇骑到了头上。 如今回到京城,王家终于熬出头了。 在太夫人的劝说下,为了王家的和谐安定,王先动了休妻之心。 “竟然你心里清楚,那就说出你想要多少吧。”太夫人笑道。 “嘶 ̄”王孔氏扭了扭身子,不小心碰到了痛处,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 想到秋雨之前叮嘱她的话,理直气壮的说道:“十万两!” 王先一听到这个数,心中一急,立即站了出来。 “孔氏,你莫要太贪心了,这么些年你是如何对待家中之人的?你还敢狮子大开口?” 王孔氏鄙视的看来王先一眼,正要理论几句,太夫人便开口了。 “先侄儿你先莫急。” 她示意宁昌隆将王先拉回椅子上坐下,对王孔氏说道:“十万两,老身应下了。” 太夫人挥挥手,如春立刻将先前写好的休书,连同笔墨一起端到王孔氏面前。 “你签好休书,这些银票就是你的。” 太夫人从另一和婢女手中,接过一叠银票,放到身前的桌上。 见王孔氏还在犹豫,太夫人笑了笑,道:“出尔反尔之事,我宁家是做不出的。” 王孔氏转头看了看秋雨,见秋雨点了点头,她才拿起笔,凌乱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齐玄宸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事要是让他来解决,王孔氏不但拿不到银子,反倒是要脱去一层皮。 宁家人太过厚道了! 像王孔氏这种人,以后肯定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就算是签了休书,只怕还要闹腾。 宁薇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低头笑了笑。 齐玄宸见到她这个笑容,立即觉得这件事还未完。 这件事自然还不会完,从太夫人知道,她那贤惠的弟媳,就是因王孔氏磋磨而死之时起,太夫人便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王孔氏。 宁薇当场便立刻献上了计策。 说起王老太爷的发妻,那也是个可怜人。 王老太爷最起码还回到了京城,她却是真正的客死异乡了。 这件事是王老太爷心里最为遗憾之事。 …… 被流放到西北的流放犯,每日都有固定的劳作,而王家人没日要做的,便是上山采石。 在西北之时,王老太爷一大把年纪了,每日还要带后辈们去石山采石,根本就顾不上待在家中的发妻。 以至于,发妻被王孔氏磋磨至死。 王老太爷想到此事,伤怀的阖上了眼睛。 待王孔氏签完了休书,如春将休书呈到了太夫人面前,太夫人验看过后,便小心收好。 “如春,把银票给她吧。” 如春拿起银两,颇有些不甘的塞到王孔氏手中。 王孔氏喜滋滋的点看着银两,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她暗想着,有了银两,谁稀罕做你们王家人?回到娘家还不是会被当成菩萨供起来! “既然事情以了,那么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宁家。” 太夫人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这时,秋雨连忙用胳膊捅了捅王孔氏。 不对,现在她已经不在是王家人了,该称她为孔氏。 孔氏回过神来,趁众人不备,立刻伸手往摆在一旁的珊瑚上一捞。 继而飞快的收回了手,将方才拿到的宝贝,与银票一起收进了袖袋…… 第322章 撑伞 第323章 旧事 第324章 谈话 皇宫暴室 “夏副统领,本王想与你谈个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齐玄宇隔着牢门,眼神高深莫测的看向夏名扬。 “三皇子想与末将谈何事?”夏名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齐玄宇听到夏名扬对他的称呼,眼中闪过些什么。 随后,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神情满是无奈。 落寞说道:“父皇听信谗言,对本…对我误会颇深,父子之间走到这一步,当真令我无比痛心…” 说了许久,皆是一些痛惜之类的废话。 夏名扬皱起眉头,神情愈发不耐,“来人呐,把霞妃和齐英请出来。” 齐玄宇原本是想拉拢夏名扬,但他也知道,不可一蹴而就,所以想着先打感情牌。 可此时听到夏名扬说的话,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原以为齐文帝要见霞妃和齐英,不想却看到两个御林军士兵拿着麻袋走了过来。 齐玄宇皱了皱眉头,语气温和的问向夏名扬:“夏副统领,是父皇传召么?” 夏名扬没有应声,齐玄宇又问道:“父皇传召为何要拿麻袋?” 夏名扬一直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嘴角抽搐了几下,转身冷漠的看向齐玄宇。 “三皇子,你还是不要问得好。” 齐玄宇抿了抿唇,继而从善如流的说道:“夏副统领说的是,我如今的确不便多问。” 顿了顿,齐玄宇眼中浮现出悲意。 他看了霞妃一眼,眼眶含泪,转而对夏名扬说道:“母妃行差踏错,为人子女,未能将她劝阻,实在太不应该。” “夏副统领,你能否让我与母妃单独待一会儿,我想和母妃说上几句话,给她磕上几个响头,不然我一世难以心安。” 说到此处,齐玄宇已是泣不成声。 夏名扬嘴角再次抽搐,沉默了片刻,冷声道:“好,就让你们母子见上一面。” “来人呐,将霞妃请进三皇子隔壁的牢室。” 待士兵将霞妃押进齐玄宇旁边的牢室,锁上牢门,夏名扬便挥手让士兵们押着齐英出去了。 这间大牢房里,只剩下霞妃母子两人。 “母妃,你还好吧?” 齐玄宇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指节隐隐发白。 霞妃身上的华服污秽不堪,身上的饰物也全部被人去除。 她瘫倒在地上,神情恍惚,昔日珍惜备至的长发垂落在地,沾上许多脏乱的稻草。 脚上精致的蓝纹杜鹃绣鞋,此时已经只剩下一只,另一只早已不知掉在了哪里。 听到齐玄宇的声音,霞妃缓缓抬起头。 她眼神空洞无助的看向齐玄宇,喃喃道:“宇儿,母妃好怕…” “母妃,你过来,听儿子跟你说。” 齐玄宇急切的声音,让霞妃听出了一丝希望。 她仓促站起,脚步深深浅浅的来到齐玄宇面前,扑在铁栏上,紧紧的握住齐玄宇的双手。 “宇儿,你要救我,你有办法救我的是吗?” 霞妃真的害怕了!她多年以来养尊处优,经常下令给别人用刑,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刑罚的可怕。 被押来暴室之时,她一路走来,看着正在受刑的宫人们皮开肉绽,听着他们哀嚎悲鸣,她恍然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霞妃丧失了胆气! 如今的她浑身发冷,甚至控制不住的打着冷颤,如同一个寒冬腊月露宿街头的乞丐。 齐玄宇看着以往高高在上,训示张口就来的母妃,变成如此凄惨的模样,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快意。 他勾了勾唇角,又很快恢复如常。 “母妃,你受苦了,都是孩儿不孝,护不住你,就让孩儿陪你一同下黄泉,免得母妃一人黄泉路上寂寞。” 齐玄宇声音悲凉,似乎带着求死之心。 霞妃低着头,沉默不语。 齐玄宇见状,皱了皱眉。 她莫不是真的想拉我一起去死吧? 哼 ̄我怎么可能会想死,我一定要颠覆如今的皇权,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怎么可能去死? 齐玄宇眯了眯眼,想到什么,继而伤感开口说道:“只是在临死之前,我还想看他一眼,诉说多年思念之情,想来就连这个愿望也已经达不成了。” “罢了,既然如此,我就陪着母妃,下了黄泉也要孝敬母妃!” 齐玄宇再次泣不成声。 霞妃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 她想到了什么,慌乱的抬起头,“不行,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必须活着!” 说到这里,她眼中浮现出坚毅之色。 她坚定的开口说道:“你放心,母妃一定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没有半点关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霞妃稳了稳身子,松开齐玄宇的手,伸手穿过铁栏,抚上齐玄宇的脸颊。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齐玄宇的脸,眼神眷恋异常。 随后她似乎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看着齐玄宇,脸上露出迷离的浅笑。 良久之后,齐玄宇轻声唤到:“母妃 ̄” 霞妃回过神,缓缓收回手,轻笑着安慰齐玄宇,“宇儿,你别怕,肯定会有人救你的,你相信母妃。” 说完她便毅然背过身去。 不一会儿,夏名扬带人进来,打开牢门,二话不说,将霞妃用麻袋套住。 齐玄宇看着眼前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为何要用麻袋套着? 难道父皇要将她带去隐秘之处看押? 齐玄宇想不到答案。 见夏名扬即将走开,齐玄宇立即将他叫住:“夏副统领 ̄” “三皇子你急什么?以后你与末将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夏名扬背过身说出此话,脸上却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在猎场听了宁薇的话,夏名扬远离了侯府和齐玄瑄。 他暗自思索良久,终于确定了自己要效忠的对象。 那就是齐文帝。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 齐文帝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不是那些暗地里图谋皇位的皇子们可比的。 夏名扬心中一直对宁薇怀着深切的感激。 他有时候会想,宁沛芷和宁薇,同样是女子,为何差距会那般大? 宁沛芷让他差点步入凶途,而宁薇却让看到了康庄大道。 夏名扬想到自己以前对宁沛芷的迷恋,自嘲的笑了笑。 以前的自己,当真是太没有眼光了! 竟然将蛇蝎当成美人,险些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想到这里,夏名扬已经走出了暴室牢房。 他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一直跟着他身后的下属,便关上了沉重的铁牢门。 这时,一个士兵急急跑了过来。 “启禀夏副统领,属下失职,请夏副统领责罚。” 夏名扬目光顿时犀利起来,他立即出声问道:“人跑了?” 士兵咽了咽口水,脸色涨得通红,他艰难开口说道:“那倒不是。” “到底怎么了?”夏名扬脸色愈发冷硬。 “回夏副统领,齐英…齐英过于肥胖,唔 ̄用最大号的麻袋也无法将他塞进去!” 夏名扬仔细一看,原来这个士兵的脸是憋笑憋红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六皇子特意交代,要将人用麻袋运过去,这不是难为人嘛! …… 影带着一群人从夏名扬的马车中抬出两个麻袋。 其中有一个麻袋,明显是用两个麻袋,粗略缝合出的大麻袋。 夏名扬看着影,意有所指的说道:“按你家主子的命令,用麻袋装好送来了。” ‘咳 ̄’影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辛苦夏副统领了。” “客气了,这是末将份内之事。” 夏名扬明明很想鄙视齐玄宸爱用麻袋装人这个癖好,脸上却未曾泄露分毫。 “主子们还等着呢!我先走了,告辞。”影不便多留,便对夏名扬拱了拱手,夏名扬刚要回礼,他已经转身离去。 夏名扬双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如常收回了手。 暗道:他实力在我之上! 第325章 折磨 勤海世子府 齐昊面前站着一个夜行衣男子。 他一身寻常的夜行装扮,从头到脚都被黑色遮掩,就连手都戴着黑色的手套。 只剩下一双冷漠的眼睛露在外面,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瞳孔中闪现出诡异的光芒。 齐昊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不耐之色,一闪而过。 他面无表情的低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来这里?” 听到这话,男子毫无动容,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王爷曾有密令,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齐玄宇的性命。” 男子的声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冷漠。 “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齐昊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我现在没有皇上的召见,连宫城都进不了,你还指望我做什么?” “再说,齐玄宇不是还没死吗?说不准皇上舍不得杀了他呢?” 说到这里,齐昊扯了扯嘴角,泄露出一丝讽刺。 男子看了他一眼,继而淡淡的开口:“不管怎么样,齐玄宇必须成为大齐之主,这是王爷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 听到这话,齐昊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继而又极力压下。 “我明白,如果皇上要杀他,我会动手救他的。” 他悄悄的咬了咬牙,语气也变得十分平静。 男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个关头上,不宜再对齐玄瑄下手,也不用再潜伏在他身边,我要躲藏一阵,你若是有急事,还是去老地方联络。” 齐昊应声,黑衣男子便转身离开。 他走了之后,齐昊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 良久过后,齐昊面色暗沉,目露凶光。 轻声低喃道:“不过是父王的一条狗而已,竟敢对本皇子呼呼喝喝,不知死活!” 他陡然收紧握着椅把的手,心中暗暗思量许久。 …… 一间与齐玄宇府邸之下极为相似的石室中,三五个黑衣人站在石室边角,朱黔丽娘还有红娟,则老实的跪在地上。 石门未关,且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束缚,可他们三个却是连一动也不敢动。 一阵少女轻灵的笑声,从石门外传来,三人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们知道,他们的报应将至! 没过多久,齐玄宸和宁薇有说有笑缓步走进,齐玄宸不知在和宁薇说着什么,逗得宁薇时不时发笑,齐玄宸则看着宁薇,也笑得格外灿烂。 两人皆是容貌绝美之人,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只可惜,朱黔三人此时确实欣赏不来。在他们眼中,此时的两人,恐怖程度不亚于地狱的勾魂使者。 只见齐玄宸心情极好的睨了他们一眼。 继而轻笑着对宁薇说道:“一路过来,可想好怎么处置他们了吗?” 宁薇俏皮的点了点下巴,眼睛笑得眯起,如弯月一样美不胜收,却带着一丝清冷的弧度。 她喃喃道:“说起来,坏人的法子还是最好使的。” “不错,因为坏人最会琢磨折腾人的法子。”齐玄宸挑眉。 宁薇浅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懒得多想了,就套用坏人的法子好了。” 她转头第一次看向朱黔三人。 “你们三人是最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本小姐就要你们,把对**做过的事,对你们身边的人做。” 说到这里,宁薇皱了皱眉头,摇头道:“这样不好!”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说道:“的确不好。” “阿宸,你也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吗?”宁薇笑着问道。 齐玄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三人说道:“用出你们最狠的手法!当然。别把你们自己人弄死了。” “如若不然,爷会让你求死不能!” 难得平和的声音,却带着压迫的气息蔓延开来。 朱黔三人已是满头大汗,情不自禁的浑身颤抖。 这时,耗子站了出来。 他向齐玄宸进言道:“主子,这样有些太混乱了吧?是不是要分个先后才好啊?” 齐玄宸没有说话,宁薇却是眼睛一亮,道:“好主意!” 她淡淡的扫了朱黔一眼,冷声道:“那就朱黔先来,丽娘红娟,好生‘伺候’朱黔!” 宁薇想折磨朱黔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前世被他逃过一劫。 今生她倒要看看,朱黔还能不能从她手中逃脱。 朱黔不是有**之癖么?那就让他也成为被人玩弄的对象! 朱黔吓得瘫倒在地,丽娘和红娟对视一眼,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一时没有旁的动作。 齐玄宸牵上宁薇的手,柔声道:“那样污秽的场景,你怎么看得?咱们先出去,让他们自己‘玩’。” 随后,他转头看向耗子,“如果他们不配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耗子连忙气势汹汹的应声,齐玄宸和宁薇见状便转身去了外间。 接下来的要发生的事情太过肮脏,他们可不愿长针眼! …… 石室里,耗子阴沉的看向朱黔三人,直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怎么?你们可都是熟手了,难道还要我一个门外汉教你们不成?” 耗子扬了扬手中带着倒刺的铁鞭,踢了踢地上放着锁链棍棒的刑具,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别看耗子此刻看起来阴沉凶狠,其实他心里很是不愿做今天这份差事。 因为实在太毁眼睛了! 只可惜,去接手霞妃和齐英的活计,已经被影抢走了。 他也就只好接手这个毁眼睛的活计了。 红娟看到耗子手上的铁鞭,吓得头皮发麻。 她不管不顾的扑向朱黔,把朱黔按在地上,丽娘随后也反应过来,她像疯了一般撕下朱黔的衣裳。 把朱黔身上的衣裳全部扒下后,丽娘随手拿起一根铁棍,直直朝朱黔下身刺去… ‘嗷 ̄’一阵凄厉的惨叫在石室中放荡,许久不曾停歇。 耗子夹紧了双腿,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差点把前几天吃下的饭菜都吐出来了。 他们特地为了整治这几人,是以准备的刑具,全是铁质的。 丽娘和红娟下手极狠,没用多久,朱黔便全身鲜血淋漓。 接下来,朱黔差点死在这两个狠辣的女子手中,还好有耗子出声提醒,他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朱黔缓了缓气力,目光凶狠的看向丽娘。 这时,耗子阴沉的声音传来,“好了,该换人了!记住,越挣扎越凄惨哦!” 朱黔立即不顾一切的扑向丽娘,眼中带着凶神恶煞的恨意… 石室中的暗卫们,嘴角拼命抽搐,心中呜呼哀叹:今天这活计真不是人干的! 手上多少占了些人命的暗卫们,深切的领悟到,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丁海,实在是太幸运了。 有时候,被人一刀杀了,其实是最为痛快的事! 当然,这三个人,没有资格那般幸运,他们此时承受的都是他们应得的。 而且暗卫们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据他们所知,真正的惩罚还在后头! 耗子想到宁薇先前对他说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个恐怖的法子,也不知道宁薇一个大家闺秀,是打哪儿听来的? 不得不说,她说的法子,用来惩治这几人,当真是极好的! …… 霞妃和齐英被影押到了石室之外,正好在石室门口处停下。 石室一直未曾关上门,是以里面发生的一幕幕,皆被霞妃和齐英看在眼里。 霞妃瞪大了眼睛,神情惊惧无比。 这些人为何带她来看这个? 难不成他们也想这样对她? 霞妃顿时慌了神,她不管不顾的大声喊道:“你们快带本宫离开,本宫是霞妃,是皇上宠爱的女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本宫!” 第326章 人棍 石室外间的一侧,事先备好了两把舒适的太师椅。 此刻,宁薇和齐玄宸便坐在此处。 见霞妃不住的叫喊,宁薇和齐玄宸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呵 ̄霞妃娘娘此时想起了自己是皇上的嫔妃么?” 宁薇讽刺的轻笑道:“先前你做这些恶事之时,为何想不起来呢?你做那些之时,将皇上置于何地?” 霞妃这才注意到宁薇和齐玄宸,她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们两个。 “是你们,是你们要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霞妃手一扬,乱发飞散,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难道还想如此凌辱本宫不成!” “自然不会,”宁薇笑了笑,轻声细语的说道:“就像霞妃娘娘说的,你是皇上的女人,你这一生怎么可能让别的男子碰触呢?” 霞妃听到这句话,眼神之中闪过痛色。 是啊!正因为做了皇上的女人,她这一生至死都不会有男人敢碰她,她也不敢让别的男人碰。 即便那个男人是她心中所爱! 即便她魂牵梦绕! 呵 ̄何其悲哀! 宁薇自然不清楚霞妃的想法,只是她还是察觉了霞妃的神色变幻。 她秀眉微蹙,继而冷冰冰的说道:“霞妃娘娘的玉体,自然只有皇上一个男子能碰,但是女子却是无妨,不是么?” “你…” 霞妃指着宁薇,半响说不出话来,眼中怒气夹杂着恨意,胶着粘稠。 宁薇却是毫不在意,她注视着霞妃的眼眸中,甚至还染上了点点笑意。 前世就是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令她痛失澈儿。 她对霞妃的恨,早已无法斗量。 原本,霞妃没来之前,她还以为她会失控。 可此时霞妃就站在她眼前,她却突然平静下来了。 没有预想中的失控,也没有发疯般去质问,宁薇此时想要的,只是让霞妃受到她应有的惩罚。 宁薇嘴角含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不过,虽说她看透了,但惩治还是要继续的。 她幽幽一笑,指了指她视线不可及的石门之内,轻声说道:“霞妃娘娘方才被里面的场景吓到了吧?” “你以为你也会被那样对待是吗?” 霞妃依旧怒视着她,闭上嘴不作任何回应。 宁薇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猜得不错,要这样对待你的两个都是女子,此时就在里面。” “你敢 ̄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这样对本宫,皇上不会放过你的。”霞妃怒喝道。 不愧是身居高位多年,她怒气一起,气势相当凛然。 只是宁薇却能从中听出虚张声势之感。 宁薇微微勾唇,一道惊心动魄的美丽笑容蔓延开来。 她轻声问道:“可能霞妃还不清楚,白天六皇子找皇上要人,你猜皇上是怎么说的?” 不等霞妃开口,宁薇又道:“皇上对六皇子说,霞妃可以给你,但是齐英还不行。” “呵 ̄现在你觉着皇上还会理你么?” 被自己的臭袜子塞住嘴的齐英,拼命开始挣扎,眼神祈求的看向宁薇和齐玄宸。 两人却是不屑一顾。 反观霞妃,她心中的惧怕再也藏不住了,她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脸色也开始急剧发白。 这么多年,她都是仰仗着齐文帝的眷顾,才得以享受人前风光。 此刻失去了齐文帝的庇护,她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与齐文帝有着几分相似的脸。 顿时,绝望的泪水涌了出来。 霞妃清楚,那人不会救她,当年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宫。 今日,他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更何况,他根本就看不到,更加眼不见心不烦! 霞妃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她想,若是当年她的孩儿还活着,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若是她一心一意对齐文帝,是不是也就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宁薇的空灵飘渺的声音,还在继续。 “没有人救得了你,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的亲生儿子,早已将你视为弃子。在皇上面前,他放任你刺杀本小姐,以你的心智,难道想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么?” 宁薇笑得讽刺极了。 “还是就连你也被他蒙蔽了?看来齐玄宇的伪装还真是彻底呢!这些都是霞妃娘娘教的么?” 霞妃心头一震,顿时膝盖脱力,腿脚踉跄了几下,扶上墙壁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她想起不久前,齐玄宇在暴室牢中说的话。 “母妃,你受苦了,都是孩儿不孝,护不住你,就让孩儿陪你一同下黄泉,免得母妃一人黄泉路上寂寞。” “只是在临死之前,我还想看他一眼,诉说多年思念之情,想来就连这个愿望也已经达不成了。” “罢了,既然如此,我就陪着母妃,下了黄泉也要孝敬母妃!” 原来齐玄宇在骗她,齐玄宇他根本就不想死! 原来在大殿之上,齐玄宇已经希望她死了,因为她死了很多事情就会被掩盖。 明明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那个人! 这是在攻她的软肋啊! 齐玄宇不放心,以为她会供出一切。 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将罪状推给齐玄宇,她早就做好了为其顶下全部罪状的打算。 在牢里时的沉默不语,只是因为恐惧,她心里真的怕极了,害怕接下来她要承受的一切。 想到这里,霞妃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脸上神情急剧变幻。 “啊…” 终于,霞妃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这一声,极其悲惨,似乎用尽了她毕生的精力,叫完之后她便瘫倒在地。 神情陷入了死寂! 在众人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动静之时,霞妃突然大声喊道:“爷 ̄在你心里霞儿到底算什么?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满腔悲戚! 连宁薇也忍不住撇开头去。 方才霞妃的那一声悲鸣,透露了太多隐藏的东西。 看来,霞妃纵然心思深沉狠毒,也终究是被他人利用了。 这就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吧? 只不过,霞妃的遭遇,就算再凄惨,也轮不到她宁薇来同情。 该做的,她依然不会手软! 宁薇看向齐玄宸,见他低头沉思,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没有打扰。 片刻过后,宁薇再次看向霞妃。 “你知道么?在很多平常乡镇的街头,经常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宁薇说出的话,让人一时不明白她的意图。 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让众人清楚了。 她云淡风轻的说道:“其中一种可怜人,他们被关在笼子中,脖子上被铁链圈着,如牲口一样任人观赏。” “这些人,有些断手断脚,有些面目狰狞,有些没有耳朵,有些没有眼睛,甚至还有很多已经是人棍了!” 人棍,即是没有四肢,没有眼耳舌鼻,只有头和身子的活人。 这样的人,连了结自己的生命都做不到,何止是凄惨两字能够形容的? “他们每一个都很可怜,所以看到的人,大多都会掏出一些铜钱,放到他们笼子中的碗里。只是这些掏铜钱的人并不知道,用这些铜钱逍遥之人,便是制造这些可怜人的恶徒!” 宁薇指了指还在发出哀鸣的石室,继续说道:“他们三个,以后就会是那样的下场。” “原本你也是!” 宁薇狠厉的勾了勾唇。 继而话锋一转,用诱惑的语气对霞妃说道:“但你若是说出你的秘密,我会放你一马,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你也不想为利用你的那些人,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吧!” “且即便是你受了,那些利用你的人,会同情你吗?会为你掉下一滴泪水么?” 宁薇想要从霞妃嘴里套出真相。 霞妃听到她的话,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怔怔的看向宁薇…… 第327章 臆想 到了今时今日,霞妃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 现在的她看来,她的一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笑话。 临了,她什么都没有,甚至想不到曾经拥有过什么! 霞妃盯着宁薇看了许久,突然朝着她痴痴一笑。 随后,她低下头,惨笑道:“我这一辈子是个笑话不假,可就算是个笑话,我从未对不住心中的那个人。” “若是此时再受你哄骗,我这一生又算什么?哈哈…” 她明明在笑,脸上却尽是悲凉。 最终,她还是选择护住心中那人,即便是明知自己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也许保守秘密,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吧! 再或许,只有这样,霞妃才能找到自己曾经活过的痕迹! 宁薇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心中清楚,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想要的答案,只能另外查探了。 她瞥过头,扫了一眼齐英,冷声吩咐道:“好生伺候渤襄世子,只要不弄死了,怎么都好!” 齐英还在不停的挣扎,只是他没有霞妃那般好运,可以毫无钳制的瘫倒在地。 此时他还在麻袋当中,只是麻袋被影开了一个口子,让他得以伸出头来。 只是他的脖子实在太粗,卡在洞口处,极其难受。 他现在的模样,活像一只待宰的活鸡! 影听到宁薇的话语,没有立刻行动,他有些踌躇的问道:“那霞妃…” 宁薇薄凉一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 影神情一震,他原以为宁薇乃女流之辈,见到霞妃这般凄惨,必定会心生同情,导致最后不了了之。 此时却是知道自己多虑了。 看来,小姐心中是非黑白十分清明,霞妃既然敢做下豢养**此等恶事,就该承受恶果。 这些不是她模样可怜就能抵消的! 石室中,朱黔三人的动静越来越小,看来是已经精疲力尽了。 耗子从墙角拿出几条布单,将三人的身子裹住,才出门去向宁薇禀告。 宁薇从容拿出银针,走到石室之中,挨个为三人渡了些许灵气。 为了折磨这些人久一些,她可是特地收集了灵气,辛苦将灵气维持在身边许久。 边渡灵气,宁薇边问向耗子:“去找过净身房太监了么?” “小姐尽管放心,明日一早就会带净身房太监过来。” 耗子脸上挂着笑意,语调愉悦的问道:“小姐,除了朱黔要净身之外,外面那个大胖子是否也要?” 想到齐英的身份,耗子皱了皱眉头,“他暂时还不能动么?” 宁薇抬头看向耗子,挑了挑眉,轻声反问道:“净身会死人么?” “净身房太监经验丰富,一般不会死人。”耗子如实回道。 宁薇微微一笑,“只要不弄死就好了。” “好咧 ̄”耗子咧开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齐英有**癖好,也不至于会发生这么多事。 那些可怜的男童,也不会遭遇诸多凄惨苦楚。 想到那些一心求死的孩子,耗子心中一痛,看向这几个始作俑者的眼神愈发冰冷。 宁薇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有了她方才那句话,这些影卫们一定会好好折磨这几个人。 根本无需她费心。 …… 临微院 宁薇嘴角含着微笑,将澈儿可爱的模样画在纸上。 澈儿的模样一直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中,可她却从来不敢画出来。 直到今日,几个始作俑者落入她手中,她终于有了勇气描绘澈儿的画像了。 画纸上的澈儿,手里扬着一个福袋,面上眉开眼笑,喜气洋洋,极为可爱。 宁薇看着他,心头软成一摊温水。 剑眉安静的调着彩墨,时不时朝宁薇看上一眼,见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剑眉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含翠则搬了把椅子,坐到书案侧边,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不眨的看着宁薇作画。 她越看越觉得画上的孩子极为眼熟。 像谁呢?她仔细的想了想。 对了,像六皇子,难不成这是六皇子小时候的模样? 含翠不解的眨了眨眼,小姐应该没有见过小时候的六皇子才对啊! 她仔细的看着宁薇笔下的孩子,突然又觉得有些像宁薇自己。 含翠想到什么,突然‘噗哧’一笑。 宁薇正好落笔,听到她的笑声,忍不住出声问道:“含翠你笑什么?” 含翠促狭的看着宁薇,坏笑的打趣道:“小姐,你还未与六皇子定下亲事,怎的就把孩儿的模样想好了,羞是不羞?” “…”宁薇微微一怔,无言反驳。 她总不能说这是她与齐玄宸前世的孩儿吧! 只不过,含翠这话说的,好像她多惦记着嫁给齐玄宸似的! 宁薇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想嫁给齐玄宸没错,她承认。 可若没有前世澈儿的存在,她也不至于会臆想,她与齐玄宸孩子的模样吧! 含翠笑嘻嘻的看着画纸,继续取笑道:“不过,小姐画得真是极好的,若是日后有个这样的小少爷,奴婢可要高兴坏了。” 剑眉忍不住抿嘴偷笑,“小少爷本来就迟早会有,是不是长成这个样子,就不知道了。” “就是啊,小姐臆想出来的,做不得数!啊 ̄不对,不应该叫小少爷,应该叫皇孙才是。” 含翠想像着为宁薇照顾孩子的场景,笑得见牙不见眼。 “…”宁薇无奈不已。 把手中的毛笔放上笔架,宁薇细细打量纸上的澈儿良久,她知道这就是她孩儿的模样,肯定不会有错。 待含翠打水来给她净了手,宁薇便上床睡下了。 这一夜,澈儿在她梦中出现,他跑到宁薇面前,仰着小脸,嘴里欢快的唤宁薇‘娘亲’。 梦里的宁薇笑得灿烂,她轻柔的伸出手,抚上澈儿的小脑袋。 她甚至感觉到澈儿柔软的头发,触感极为真实。 齐玄宸第无数次将宁薇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神情极为无奈。 方才他悄悄来到这里,看了澈儿的画像,便钻进了宁薇的被子。 岂料,以往睡相极为乖巧,如小猫一般的宁薇,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将伸手摸他的头,让他无法入眠。 成年男子不能被人摸头,这是一道不成文的规矩。 是以许多男子对此十分介意,男子成年之后,即便是长辈也鲜少会去摸他们的头。 齐玄宸倒不是介意这个,宁薇摸他的头他没有丝毫不愉,反倒是心情颇好。 只是他担心宁薇老是将手伸出被子,冻坏手臂就不好了。 他不得不时时警惕着。 几次过后,他便睡意全消。 深更半夜,齐玄宸眉眼柔和,且带着些许无奈的看着宁薇。 “看爷日后如何修理你。”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震,嘴角泛出一丝坏笑。 放在被子里的手,开始缓缓移动至宁薇胸前的位置,偷偷摸摸,极为小心。 隔着轻薄的寝衣,轻轻的将手放了上来。 梦寐以求的触感让齐玄宸嘴角微扬,桃花眼死死的盯着宁薇,生怕她突然醒来。 见宁薇睡得正香,他的手忍不住开始使坏,被子拱了又拱。 美妙的触感,让人心神涣散,身体渐渐趋于僵硬。 宁薇若有似无的幽幽体香钻进齐玄宸的鼻子,让他心颤不已,沉醉其中。 他美滋滋的做着坏事,很快便尝到苦果。 全身燥热难安,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巴不得此刻便扑到宁薇身上,将她吞入腹中。 睡梦中的宁薇突然皱了皱眉头,翻身往齐玄宸身上靠去。 一阵清香扑来,齐玄宸差点没能把持住。 宁薇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变本加厉的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小手还不自觉的胡乱摸索… 第328章 连累 第329章 公道 郡主府 晴安郡主的爹娘出身草根,机缘巧合之下,夫妻俩习得一身武艺。 那些年,大齐正值纷乱之际,两人皆有报国之心,便将唯一的女儿丢给家中的老人,夫妻携手奔赴战场。 后来,他们辗转投身于宁老侯爷麾下,战绩标榜,立下战功无数。 原本打算平乱之后,衣锦还乡,接家中亲人去京中享福。 怎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夺去了这两名英豪的性命。 而留在家中的晴安郡主,也因为祖父母的离去,沦为孤儿,被亲戚卖给当地的富家夫人做了丫鬟。 长期被主子欺压,晴安郡主愈发胆小怕事,每日谨小慎微,生怕惹得主子不快,遭到责罚。 战役结束后,宁老侯爷安抚死去的兵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晴安郡主。 他派人几经周折,将晴安郡主寻回,为她向皇上请封,这才得以被齐文帝册封为郡主。 后来,宁老侯爷怜她一介孤女,难以在京城立足,又想着为找一个能护住她的夫婿。 是以便将手下的一位年轻副将,引见给了晴安郡主认识。 那名副将无亲无故,在与晴安郡主互生情谊之后,便入赘到了郡主府,成为了郡马爷。 那名年轻的副将姓赵名峰,也就是如今的赵宝之父。 晴安郡主突然从一个低微的丫鬟,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而后又招来了一个将她视作心头肉的骏马,自然是无比膨胀。 她性情大变,一改以往的谨小慎微,变得无比骄傲蛮横。 特别是郡马两只胳膊被废之后,无法再上战场,性情愈发消沉,晴安郡主心中烦闷,性子就愈发蛮横了。 只是在遇到比她强横的人之时,她又会心里发怂,不自觉变回以前的模样。 …… 郡主府乃齐文帝所赐,一草一木皆有讲究,只是郡主府后院,却有一间极为突兀的小屋。 只见后院偌大的一片空地上,一间农家小屋突兀的坐落在这里。 晴安郡主气势汹汹的来到此处,动作粗蛮的推开挡住她去路的两个壮仆。 她边往小屋里冲,边大声喊叫道:“姓赵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王家人如今都坦然回京了,你还窝在你这个破屋子里做什么?你相不相信,老娘一把火把你这破屋子给烧了。” 屋子里,赵峰将桌上摊开来的兵书藏进袖袋之中。 他的动作缓慢,两手并用,十分僵硬。 晴安郡主怒气冲冲的跑到他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激动的说道:“走,跟我去王家,我要找他们讨回个公道。” 她神情虽然激动,可碰上赵峰的手时,却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 听了她的话,赵峰眉峰紧蹙,任由她如何拉扯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轻声说道:“晴安,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闹了。” 晴安郡主见拉不动他,气馁的松开他的手,不管不顾的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就是这样,我替你不值,你还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你都被人害成这样了,难道不应该讨个公道么?” 晴安郡主越说越气,她不停的拍打着椅子把手。 手腕上的玉镯碰到木质的椅把,发出几声轻响,如今惜财如命的她却是不作理会。 想来她真是气坏了。 赵峰走到她面前,伸手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 柔声安慰道:“王家被流放多年,受尽了苦楚,这不是讨回了公道么?” “那哪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年你做梦都想上战场,可是…” 说到这里,晴安郡主眼眶湿润了,她抿了抿唇,不想挑破夫君多年未愈的心伤。 赵峰拉扯着嘴角笑了笑。 故作轻松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想那事了,再说咱们小宝也大了,我哪能抛开你们母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真的么?”晴安郡主抬头看向赵峰。 赵峰立刻点了点头。 晴安郡主眉头一拧,飞快的将手伸进他的袖袋。 从袖袋中摸出兵书,在他眼前扬了扬,气呼呼的质问道:“我是你妻子,难道你每日在做什么我还不知道?我只是不说罢了。” “你的手伤了,可你还是没有荒废身手,明知道练了没用,你还是每日练武。明知道看兵书也无用,你还是依然每日捧着兵书。” “都这样了,你还敢说你不想上战场?” 赵峰皱了眉头,暗自叹了口气。 还以为她大大咧咧的,不会发现这些,原来她一直默默地看在眼中。 她那样的性子,这些年,想必是憋坏了吧! 赵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晴安郡主。 其实一直以来,他心里清楚,当年的事并非全部都是王家的责任。 只是晴安郡主与夏氏走得近,他不想晴安郡主知道真相后闹出大事,才一直不曾将真相告知。 有时他也会劝告晴安郡主少与夏氏接触。 只可惜,晴安郡主没有那么多心机,她心中感激宁老侯爷,而夏氏是宁老侯爷的正妻,再加上夏氏的蒙骗,她便将夏氏当成是恩人一样对待。 对于赵峰的劝告,她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从未上心! 晴安郡主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任由赵峰怎么劝也劝不住,不依不饶硬是要拖着赵峰去王家算账。 得知消息的赵宝立刻赶到了小屋。 与赵峰合力劝说许久,不但徒劳无功,甚至让晴安郡主闹事的决心愈发坚定。 最终父子俩只能无奈的陪同晴安郡主出府。 有他们在,起码能劝着点,总好过她一个人毫无分寸的撒泼! …… 王宅 王家虽说已经不再是流放犯,却也还属于最底层之人。 他们的宅院牌匾上连‘府’字都不许有,是以他们的王家老宅,只能称为王宅。 除了已经出嫁的宁蔷,宁家其余人吃完早膳,便早早的赶来了王宅。 宁薇心细,知道王家只有几个下人,怕人手不够,便带着自己和宁浩鑫院里的几个婢女一起来了。 一到王家,宁薇便吩咐她们几个去火房帮手,只留下剑眉在自己身边跟着。 而自称是宁家人硬要跟来的阿壮,一进门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 将宁家人迎去了正厅,王家留下几个人陪客,其余人便全部出去张罗了。 正厅里,剑眉揽起了烹茶的活计,用的是宁薇特意嘱咐她带来的茶叶。 闻着萦绕不散的茶香,大伙儿笑语连连的说话,气氛极为热闹。 没过多久,宁家官家宁海,领着几位抬着贺礼的下人到来。 宁家人所送的贺礼,都是些实用的物件,不算多珍贵,却胜在用心。 这些都是杨氏在太夫人授意下置办的。 王家刚回到京城,手头必定没有余钱。 虽说太夫人肯定悄摸的拿出了一些私己,想来王老太爷肯定不会收下多少。 是以杨氏便想着趁送暖宅礼,多送些值钱之物,帮衬王家。 不料,太夫人却制止了她,授意她将贺礼换成了实用的物件。 宁家人不缺银钱,太夫人自然也不是吝啬,她考虑的是顾全王家颜面。 她宁愿背地里给王家塞银子,也不想大张旗鼓的送大礼。 而宁薇所送的贺礼,就更加简单了。 直接在含翠那里挑上一面合家安康的双面绣,既好看又体面。 反正她清楚,不管她们宁府送什么,王家人肯定是不会拿出去换银子的,是以她也就不去多废心思了。 要帮扶王家,她还有其他办法。 王老太爷笑呵呵的做主收下宁府的贺礼。 这时,守门的门童气喘吁吁的跑进正厅。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喜滋滋的大喊道:“老太爷,外面来客人了,是贵客!” 第330章 来客 王老太爷听到门童的话,微微一怔,王家哪来的贵客啊? 他转头看向太夫人,转念便想明白了。 看来是因为宁家的面子前来祝贺的吧! 王老太爷心中感动。 宁家如今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对王家的态度如此明显,京中之人最是善于观望风向,自然会有人看在宁家的面子上前来祝贺。 太夫人脸上带着笑容,不曾说话,王老太爷便问向门童:“是哪位贵客登门?” 门童兴奋得小脸通红。 别看他年纪不大,小小年纪却是在京中打滚多年。 前些日子,他原本当差的主家全家离京,他也就没了活计。 正好遇上相熟的牙婆,听说王家在找门童,便跟着牙婆过来一试。 他口齿伶俐,人也机灵,又会看人脸色做事,加上要价不高,自然就被王家人留下了。 在王家待了两天后,他发现王家门庭冷清,细细打探之下,才知道王家是刚回京城的流放犯。 他心中失望至极。 对他这种做长工的人来说,主家要家族兴旺他的差事才能长久,若是像以前那家人一样,在京城待不下去,那他又要再找差事了。 原本他还庆幸着契约未签,想着尽快找个新的差事顶上。 如今看到王家来客,却是只想马上将契约签上,将差事定下来。 在他看来,王家有那么多贵人前来送礼,日后定然能辉煌腾达。 他还想着,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得了王家的看中,待他年纪大上一些,说不定还能在王家做个管事。 那样的话,他家中爹娘也就不必那般辛苦操劳了。 届时,有了银钱,说不定还能给大姐找个好人家! 门童听到王老太爷问话,立刻收回了思绪。 他声音有些激动的回道:“回老太爷,奴才眼拙,认不得那几位贵人。” “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称他们为丞相,郡王,想来必定是贵客,奴才便立刻前来禀报了。” “看来是阮伯父和三姐夫来了。”宁薇笑着提醒王老太爷。 听到宁薇这话,门童眼睛炯亮,他低着头继续说道:“回各位主子,外头不止两家,还有旁人,奴才见过其中一位,是外城的一位官老爷,奴才平日见他极有气势,今日却站在角落里呢!” 门童语气中透着无法压抑的兴奋。 宁薇听言,微微一笑。 想来很多人都是听到风声前来的吧? 送贺礼都会选在吉时,众人会撞上也不奇怪。 门童说的那个官老爷约莫是个小京官,他到了这里,又是丞相,又是王爷的,自然是只能乖乖站在角落。 不知道阿宸在不在其中? 宁薇看向剑眉,眼中透着不解。 阿宸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最爱跟在她左右,今日却是不见了踪影。 剑眉正认真烹茶,没有注意到宁薇,自然也就没有给她回应。 “那我得去门口迎一迎才好。”王老太爷连忙站起身来。 宁薇听言,也跟着站起身,她向太夫人扶了扶身,道:“祖母,丫头陪着舅祖父一同去吧?” “去吧。”太夫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王老太爷毕竟多年不在京中,这样的阵势难免会容易露怯。 有宁薇在她就放心了。 …… 果然,王老太爷刚走出正厅,便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有些紧张的看向宁薇,“丫头,舅祖父的精神是不是不好啊?衣裳有没有皱啊?” 宁薇抿唇一笑,上下打量了王老太爷一番,伸手抚上他的胳膊,“没有啊,舅祖父今日看起来很精神。” 说话间,暗地里为王老太爷渡了些许灵气。 王老太爷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自己的确是愈发有精神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还是京城地界养人呐,回京城不过几日,这就觉着越活岁数越轻了。” 宁薇听到这话,忍不住抿嘴一笑。 “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有皇上龙气护佑,看来舅祖父是有福之人呢!” 王老太爷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兴许还真是这样呢!老话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说到这里,王老太爷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宁薇,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说丫头啊,你有没有发现舅祖父的头发,好似在返青啊?” 宁薇迷糊的抬眸看向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原本头发已经发白,如今发根处却隐隐呈现黑色,确实是有些返青的意头。 看来她抽空给王老太爷所渡的灵气,还真是颇为管用呢! “丫头?难不成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王老太爷唤了宁薇一声,便自己嘟囔了起来。 宁薇回过神来,立即开口说道:“舅祖父年纪比祖母轻,这满头白发都是操劳所致,如今轻松了,头发可不就返青了么?” 王老太爷听言,想着太夫人那满头的乌发,心生向往。 他乐呵呵的说道:“你这丫头,说话怪有理的,舅祖父就借你吉言了。” 王老太爷与宁薇说话的态度亲昵,宛如宁薇是他的亲孙女一般。 其实才去宁府之时,王老太爷都不怎么同宁家后辈说话。 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他怕宁家后辈不想搭理他这个糟老头子。 没曾想,宁家的几个小辈全都热情的凑过来,与他谈天说地,一下子就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也许是因为宁老侯爷英年早逝,宁薇兄妹几个,如今没有了祖父的缘故,他们对王老太爷格外不同。 且王老太爷颇为风趣,没有架子,与他们很是合得来。 是以,短短几日,他们已经处得与亲祖孙无异了。 …… 祖孙俩有说有笑的来到大门口。 一眼便看到了与宁蔷夫妇说话的阮丞相。 宁薇连忙出声唤道:“阮伯父。” 阮丞相回过头,望着宁薇笑道:“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丫头的事?” 不等宁薇回答,又转头看向王老太爷,拱手道:“今日冒昧前来,还望王家兄长莫要见怪。” 宁浩焱和阮念青的婚事,虽尚未透露风声,但阮丞相如今和宁家乃是正经亲家,这样的场合他自然要来走上一遭。 “阮丞相哪里的话,尊驾临贱门,当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请进。” 王老太爷连忙回礼,请阮丞相进门。 到了齐玄宥和宁蔷就随意多了。 只见齐玄宥和宁蔷,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舅祖父’,便不客气的进来了。 随后而来的还有许多人,除了与宁家交好的何夫人,顾家也派了人送礼过来,还有很多宁薇不曾见过的,或是有些眼熟的。 最让宁薇感觉意外的,要属大皇子妃和礼部蒋尚书了。 大皇子妃先不提,就说这蒋尚书,他以前可是侯府的亲信,如今怎么也想与宁家交好了? 难不成夏氏死了,他看清了形式? 宁薇实在有些不明白。 只不过人家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好将人晾在外面,是以王老太爷将他们全数请进了府里。 有了这群不请自来的宾客,王宅之中立即变得热闹了起来。 只是,王老太爷脸上却隐隐蒙上了些许愁意。 宁薇见状,好奇的出声问道:“舅祖父您这是怎么了?” 王老太爷看了看四周,见宾客都已经进去了,旁边没有别人,他才低声对宁薇说道:“这么些人,咱们午饭可怎么张罗哦?” “家里只采买了咱们两家人的菜,这下丢脸可丢大发咯!” 一听这话,宁薇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眼看就要到午膳时间了,这开不了宴请不了客可怎么是好? 正在祖孙俩大眼瞪小眼之时,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慢悠悠的停到了门口。 小夏子将神情呆滞的齐玄宸请下马车。 他脚跟一落地,便朝着宁薇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第331章 坚持 第332章 重提 第333章 用处 宁浩鑫提出要为赵峰把脉,赵峰却看着宁浩鑫许久不吭声。 宁浩鑫也不在意,任由他盯着自己,依然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处。 赵峰当年也曾叱咤战场,如今虽然废了双手,气势仍在,见他如此镇定,转念一想,觉着给他看看也无妨。 初生牛犊,总是比旁人多几分执着的。 想到这里,赵峰大方说道:“反正我的手已经废了,给你看看也无妨。” “郡马爷里面请。” 宁浩鑫嘴角含笑,将赵峰请到了正厅坐下。 没有事先准备手枕,他便不用,直接执起赵峰的手,为其把脉。 晴安郡主和赵宝对视一眼,继而紧张的盯着宁浩鑫的神情。 其实他们心底里,根本不相信宁浩鑫,能治好赵峰的双手。 只不过,每当有大夫为赵峰把脉,他们还是忍不住抱上一丝希望。 赵峰则十分淡定的看了宁浩鑫一眼,遂转开了目光。 突然闻到倚绿悠然茶香,便扫视了一圈,看向依旧在烹茶的剑眉。 剑眉似乎此时正好看着这处,见他看过来,便倒上了一杯茶水,送过来放到了赵峰身旁的桌上。 赵峰伸出空闲的手,僵硬的拿住杯子,缓缓送到嘴边喝上了一口。 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一杯茶喝完,宁浩鑫也收回了把脉的手。 赵峰看向他,笑道:“结果如何你不妨直说。” 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空杯,“今日来此,喝了这杯茶,我与王家的恩怨,便烟消云散。”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手是治不好了,不过也无妨,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相公(爹) ̄”赵宝母子俩上前一步。 晴安郡主是不甘心,赵宝则是替他爹高兴,他觉着放下心结,他爹才能真正开心。 既然双手废了已是注定,又何必为此蹉跎一生! 这时,宁浩鑫微微一笑,朗声道:“依我看,郡马爷的手,未必就没有痊愈的希望了。” “无妨…” 赵峰以为宁浩鑫也如以前的大夫一样,说他的手没有希望了。 ‘无妨’两字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宁浩鑫是说他的手还有希望。 赵峰神情一震,继而愣在了那里。 晴安郡主则快速的冲到宁浩鑫面前,“你说什么?” 因为着急,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尖利,震得宁浩鑫耳膜嗡嗡作响。 他偏了偏头,重复道:“我说郡马爷的手还可以治。” 听到这话,晴安郡主也愣在了原地,倒是一向不靠谱的赵宝快步走了过来。 “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我爹的手真能治好?是不是需要什么奇药?不管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宁浩鑫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宝一眼。 你连温泉庄子都卖了,如今还能有银钱买奇药? 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赵宝随后也想到自己快要把家底败光了。 看懂了宁浩鑫的表情,顿时涨红了脸,“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法子为我爹治手的!” 正厅里的众人听到他此话,皆对赵宝有所改观。 看来赵宝这小子虽然浑,却也是个有孝心的。 这时,宁昌兴看了看天色,对赵峰说道:“郡马爷,眼看天色不早,暖宅宴也该开席了,不若你们一家留下饮宴,待酒席过后,再说治手之事,如何?” 赵峰回过神来,点头道:“那便叨扰了。” 说完便安慰的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晴安郡主。 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一时,晴安郡主倒也稍稍安稳了一些。 …… 齐玄宸府中的人办事,自然是没有话说的。 很快宾客入座,一道道精致喷香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色香味俱全,比起御膳也差不了多少。 众宾客吃饱喝足,一脸餍足的告辞离去,今日这场暖宅宴也就算是完满结束了。 接下来,宁浩鑫给赵峰施针,宁薇在一旁悄摸的给他渡灵气。 结束后,又与赵峰约好了下次施针的日子。 送赵峰离去之后,王家人也将宁家人送出了大门。 送走宁家人之后,王老太爷带着全家人来到库房。 指着今日所收的贺礼,激动的说道:“这些都是宁家给咱们的脸面,你们一定要终身铭记,不论何时何地,你们都要谨记,莫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片情谊。” 他将目光投向众人,表情严肃,继续说道:“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因此满足,你们一定要争气,在京城活出一个人样来。” “不要连累宁家人丢脸。” 王家人郑重的点头应声。 王老太爷这才放缓了神情,颇为唏嘘的说道:“这么多年,你们早已见惯了人情冷暖,想来你们自己心中都是有数的。” “我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平安体面的活着。” 王雪琪扶住王老太爷的胳膊,柔声道:“爷爷,我们都明白的,会争气的不会给您老丢人。” 王老太爷点点头,“好了,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众人听言,跟着王老太爷缓缓往库房外走去。 走到门口之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嘀咕道:“我记得六皇子也给咱们送了礼,也不知道是什么?” 王家人好奇的看了过来。 王老太爷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厚纸。 好奇的打开一看,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王雪琪是个识字的,她看了一眼,惊讶的大声道:“是房契,这是咱们老宅的房契!” 王家人一直都知道,这座宅子宁家并未买下,他们如今只是租住在此。 如今看到了房契,一个个激动坏了。 特别是曾经在这里长大的那些人,包括王先在内,甚至激动得泪流满面,掩面抽泣不已。 “薇丫头和六皇子有心了…”王老太爷老泪纵横的感叹道。 齐玄宸与王家并无交集,他自然清楚此事必然是因为宁薇的缘故。 王雪琪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报答宁薇这份恩情。 …… 宁薇回府换上了一身男装,便带着剑眉从后院小门出府,与齐玄宸汇合。 马车上,宁薇见齐玄宸眼下乌青已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今日的脸色极好嘛!”嘲讽之意尽显无疑。 齐玄宸摸了摸鼻尖,颇有些不自在,“爷每日脸色都极好!宁六你不用担心爷。” 谁在担心你啊?厚脸皮! 宁薇撇了撇嘴,大度的不与他计较。 齐玄宸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搂在怀里,惬意的阖上了眼帘。 宁薇看了剑眉一眼,脸上染上薄红。 剑眉见状,连忙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宁薇无奈,看来剑眉是放弃让她矜持的想法了。 其实,宁薇也想矜持来着,可面对齐玄宸这般无所顾忌的人,她哪有机会矜持! 她早就意识到了,矜持对她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做不到,只好放弃。 安静了片刻,宁薇抬起头,想要问齐玄宸什么。 没曾想,看着齐玄宸完美的下巴线条,她忍不住微微愣神,尽然浑忘了正事。 齐玄宸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睁开眼睛,似醉似醒的看了她一眼。 无意中的一眼,却是极为撩人,让宁薇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见她目光之中满是爱恋,齐玄宸心情极好的勾唇一笑。 顿时,又将宁薇迷得七荤八素。 他得意的想到,看来这张脸用处还是蛮大的嘛!最起码可以迷住宁六! 许是齐玄宸笑得太过得意,宁薇回过神来,羞恼的锤了他一拳。 齐玄宸挑了挑眉,顺势收紧了手臂。 宁薇趴在他的胸口,突然想到了正事,立即有些担心的出声问道:“不是说宁远要回来了么?侯府藏私兵之处找到了么?再不快些找到,只怕是来不及了。” 第334章 净身 第335章 疑惑 “啊 ̄” “啊 ̄” 石室中响起两声惨叫,虐待了许多男童的朱黔和齐英,从此与宫中的太监没有两样了。 耗子听到石室里的惨叫,嘴角无情的勾了勾。 像齐英和朱黔这样的败类,就该早些阉割! 他想了想,看向宁薇说道:“小姐,你可知道何为虎豹戏春?” “那是什么?”宁薇不解的问道。 耗子笑着解释道:“就是将铁锅扣在人的肚皮上,将老鼠放进铁锅里面,然后加热铁锅,那些老鼠便会急着刨洞钻…” 听到这里,宁薇嘴角抽搐了几下,抬手制止耗子继续说下去。 “你们看着办吧,只是千万要记住,别把齐英弄死了。” “诶 ̄属下明白了。”耗子笑眯眯的回道。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 看来耗子是玩上瘾了,这里的这几个人有得受了。 既然这样,他也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他从容站起身,漫不经心的吩咐道:“好好招呼他们,怎么凄惨怎么来。” 说完,便冲宁薇挑了挑眉,“走,陪爷进宫一趟。” 宁薇站起身,好奇的问道:“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 齐玄宸微微凝眉,神色变得有些沉闷,他语气淡淡的说道:“该去见见她了,爷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宁薇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齐玄宸所说的‘她’是谁。 只不过,宁薇没想到他会主动去见辰妃。 她清晰的记得,前世她嫁给了齐玄宸,为了周全礼节不至于落下话柄,她曾特地去拜见过辰妃。 那次她领着齐玄宸在辰妃宫门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站得腿脚僵直,辰妃身边的宫婢才出来告知宁薇,辰妃身子不适,不能见她。 宁薇骨子里本就有几分傲气,自那次起,宁薇便极少主动去见辰妃。 只是,每每在宫宴上遇上辰妃,她还是会行礼问安,可辰妃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 长此以往,宁薇也就将辰妃视为无物了。 没想到,辰妃却很是不满。 她竟然将宁薇传进宫,借故刁难,直到齐文帝察觉,警告了她几次,她才消停了下来。 前世宁薇不明白,为何辰妃如此奇怪,宁薇自问从未开罪于她,她多番为难到底是为何? 还有辰妃对齐玄宸不闻不问的态度,也很奇怪。 母子俩感情如此淡薄,宁薇实在不解。 宁薇忍不住心中起疑,齐玄宸到底是不是辰妃所生? 难不成齐玄宸的身世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宁薇微微摇头,齐玄宸肯定是齐文帝的儿子没错。 齐玄宸虽与齐文帝的气质大不相同,可他们父子俩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他们的嘴唇,同样的薄唇,看起来十分薄情。 只不过,齐玄宸是不是辰妃所生,那就真不好说了! 宁薇总觉得,亲生母子不至于如此。 齐玄宸见宁薇走神,便牵住她的手,拉着她缓缓走出石室。 宁薇回过神来,看着齐玄宸的后脑勺,杏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 马车缓缓驶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在开阔的宫墙边上缓缓停下。 夕阳轻抚着红墙每一寸,氤氲出一道道浅淡的光晕,若隐隐现,难以捉摸。 守在宫墙门前的侍卫,与齐玄宸的车夫交谈了一句,便竖起长戟,让开身子,示意车夫赶车进去。 车夫还未挥鞭打马,便看到李康年穿着一身便装,慢悠悠的走出宫门。 胖脸随着迈步的动作轻微颤抖,笑脸和善。 车夫朝车里轻声问道:“主子,遇到李公公出宫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齐玄宸无所谓的扬了扬眉,宁薇则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李康年原本就注意到了六皇子府的马车,此时见到宁薇,立即扬着笑脸,脚步利落的走了过来。 宁薇抿嘴一笑。 身形如此肥胖,动作还能这般快速,当真是极不容易呢! 待李康年走近,宁薇笑盈盈的朝他点了点头,“李公公,这是要回府么?” “回六小姐,老奴正是回府呢!许久没见那不争气的侄子了,得了空回去看看才好。” 李康年凑到车窗边上,轻声说着话。 宁薇听言,笑着说道:“多番听说李公公的侄子,不曾有机会一见,当真有些遗憾呢!” “就是个乡下憨小子,哪里能入得了贵人的眼。”李康年言语谦卑。 宁薇笑容一收,正色道:“李公公哪里的话,想来您侄子和我几个哥哥年纪差不多,若是哪天相识了,说不定我还能多出个义兄呢!”说到这里又再次露出笑意。 “不敢不敢。” 李康年虽不敢高攀,脸上却是浮现出会心的笑意。 他想了想,看了宁薇一眼,又向马车靠近了一步。 凑近马车窗口,低声说道:“六小姐和六皇子殿下,这是要进宫见皇上么?”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 宁薇眼明心亮,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还有话要说,低声问道:“不知李公公有何指教?” 李康年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旁边无人,才小声对宁薇说道:“依老奴看,六小姐还是改日再求见吧!” 他踮起脚尖,往上凑了凑,“今日皇上早早的去了辰妃宫里,约莫是不愿见旁人的。” 宁薇听言,回头看了齐玄宸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又转过头问向李康年。 “李公公,其实我们是去见辰妃的,依你看…” 李康年许是踮脚掂累了,他矮了矮身,又再度踮起脚,微皱着眉头对宁薇说道:“若要老奴说,六小姐你今日就甭去了。” 他越过窗口看了看齐玄宸,又道:“想来去了也是没用的。” 宁薇微微一怔,齐玄宸却悄悄伸出手指,在宁薇手背上划拉了一个字。 她回过神来,便对李康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打道回府了。” “李公公今日徒步出宫,未免太过辛苦,索性是顺路,公公不若上车来,免了几许脚程也好。” 李康年是个实打实的人精,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还有话要问。 “那就多谢六小姐了,”他笑眯眯的点点头。 “老奴这一身的肥肉,步行的确是辛苦的紧,只是今日着急出宫,又担心宫门下钥,是以未曾准备马车。” 宁薇莞尔一笑,对车夫说道:“快请公公上车。” 车夫连忙应声,动作敏捷的跳下马车,摆好马凳,将李康年扶上了马车。 待李康年坐好,宁薇吩咐马夫打转,先送李康年回府。 马车上,两人闲话了几句,待马车离开宫门之后,齐玄宸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睨了李康年一眼,漫不经心的插话道:“李公公,你跟在父皇身边多年,父皇的事你肯定都清楚吧?” 李康年笑眯眯的回道:“老奴就是个伺候皇上起居的。也就是清楚皇上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质地的衣料,别的嘛,老奴就不敢多问了。”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暗骂李康年‘老狐狸’。 斟酌了片刻,齐玄宸陡然问道:“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是…” 李康年说了个‘是’字便停顿住了。 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瞪圆了眼睛看向齐玄宸,“六皇子为何有此一问?辰妃不就在宫中么?” 齐玄宸眯着桃花眸,看向李康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是父皇刻意要隐瞒的对吧?” “老奴实在听不懂六皇子今日的话。”李康年咽了咽口水,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 宁薇见状,神情疑惑的对李康年说道:“说起来,辰妃娘娘也太冷漠了一些,不怪阿宸有想法,您说是吧?” 李康年抬了抬眼皮,“辰妃许是天生性子淡漠吧!” “真的么?不知父皇可曾交代公公,什么时候才告诉爷真相?” 齐玄宸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软垫上点了又点…… 第336章 明悟 辰妃到底是不是齐玄宸的母妃,其实齐玄宸心中也不确定。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辰妃便是现在这样,成天冷着一张脸。 只不过,他年幼之时,并未怀疑过自己的出身。 直到有一年,他与齐玄宥玩秋千出了事,齐玄宸心里便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当时的情形,他记忆犹新。 那时除了大皇子,众皇子年纪都不算大,都是爱玩的年纪。 齐文帝见他们功课繁多,便为他们在御花园中设了一架秋千。 许他们下完早课之后玩上一会儿。 齐玄宸性子最是跳脱,经常赖在秋千处不愿离开。 那日,他与齐玄宥争抢千秋,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宫婢无奈之下,只好建议两人一起玩。 那架秋千很大,两个小童并排而坐,并不显拥挤,是以他们兄弟俩便一同坐上了秋千。 齐玄宸打小胆大,齐玄宥也不妨多让。 宫人轻手轻脚的推着秋千,他们自然十分不满,遂命令他们大力一些。 强调几次过后,宫人们用的力气越来越大,而齐玄宸兄弟俩则笑得愈发开心。 怎料,在他们开心之时,灾难顿生。 每日都会检查的秋千绳索突然断裂,顿时将两人抛飞。 齐玄宥年纪稍大,他想着要保护皇弟,便将齐玄宸护在了怀里。 那场变故之中,齐玄宥腿断了。 齐玄宸虽无碍,却也吓得不清。 掉下秋千之后,齐玄宸昏迷之前,她看到辰妃往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辰妃亲眼看见齐玄宸掉下秋千,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齐玄宸在她这丝笑意中昏厥过去,从此便再也不愿与辰妃有所交集。 母子俩从此形同陌路。 那次之后,秋千被齐文帝派人拆除,后宫之中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妃嫔,被打入了冷宫,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齐玄宸心智渐全,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 他总觉得若是亲生母亲,肯定不至于如此。 且,他与辰妃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与齐文帝比起来,辰妃就如陌生人一般。 他甚至对辰妃连恨都恨不起来! 齐玄宸有了想法之后,也曾查探过他出生那年之事。 只不过,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是以他猜想,要么没事发生,他本来就是辰妃所生。 要么就是齐文帝不想让他知道事情真相! 其实他以往也问过齐文帝,只不过得到的答案都是‘辰妃就是他的生母’。 齐玄宸心中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没等到李康年的回答,齐玄宸阖上了眼帘。 李康年抬了抬眼皮,悄摸的打量了齐玄宸一眼,沉吟道:“六皇子无需多想,坚持本心即可?” 宁薇听言,心中思虑开来。 在这件事上,李康年让齐玄宸坚持本心,而齐玄宸心里又怀疑辰妃不是他的生母。 这是不是说,齐玄宸的怀疑是真的? 宁薇惊疑的抬头看向李康年。 李康年此时却又低头不言了。 宁薇默默地与齐玄宸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所明悟。 三人各怀心思的安静了片刻,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宁薇想了想,出声打破了宁静。 “李公公,祥皇孙在宫中待得习惯么?” 齐玄宇一直想将他儿子送进皇宫,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 只不过,他自己却是身在牢笼,想脱身也无计可施。 见宁薇转移了话题,李康年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脸上渐渐浮出笑意,回道:“还是闹着要见三皇子,许是年岁小还不懂事的缘故。” 五岁的确是还小,只不过宁薇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皇家的孩子向来懂事早。 且她还听说,齐玄宇对自己这个儿子管教颇严,导致这孩子性子沉闷,很会看人脸色,除了念书,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这样无缘无故大闹不休呢? 想来是有人在暗中挑唆他吧? 宁薇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讽刺。 李康年见状,理解的笑了笑,“说起来,祥皇孙以前还算是个活泛性子,只是这两年三皇子逼他念书识字,把他的性子压下去了。” “孩子就是孩子,何必如此拔苗助长坏了心性?” 宁薇神色依旧讽刺,她继续说道:“说到底还不是大人急功近利!” 在她看来,孩子就应该无忧无虑的长大,不应该被大人用来当作自己争夺功利的筹码。 他日,她的澈儿出生,她必定给澈儿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想到这里,宁薇心中期待,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齐玄宸。 心有灵犀,齐玄宸此时也正好看着她。 他墨眉微挑,薄唇勾出一个坏坏的弧度,一双桃花眸,近乎急迫的看向宁薇。 宁薇立即涨红了脸色,羞恼的瞪了他一眼,继而低下头,掩饰的执起手帕,抹了抹发烫的脸颊。 李康年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中,低头会心一笑。 看来这两位的感情,当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见宁薇愈发不自在,李康年贴心的开口,替她解了围。 “六小姐说得是,孩子都是天真无邪的,不该过早掺和大人的事,祥皇孙约莫也是想差了。” ‘哎 ̄’李康年悠悠叹了一口气。 继而神情感叹的说道:“三皇子妃去得早,祥皇孙没有生母照料,难免与寻常孩童不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宁薇听言,点了点头,想到齐玄宇所做的那些肮脏事,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生母早亡,又摊上了这么个生父,祥皇孙日后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模样! 这要是坏了性子,说不定又要酿成祸事! 齐玄宸也想到了这个,他语气平淡的说道:“日后该给他找个好人家过继才是。” 这样的事,李康年不适合发表意见,是以他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听到齐玄宸这话,他心中又清明了几分。 只怕三皇子再无翻身之日了。 要知道皇家的孩子可不是能随便过继的,就算过继也只能过继到皇家之中。 且过继之后,便与原来的父母再无任何关联。 齐玄宇只有祥皇孙这一个孩子,祥皇孙若是过继给了旁的皇子,也就是说齐玄宇注定无后了。 宁薇浅浅一笑,道:“过继与否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上次辰妃带着祥皇孙去暴室,当真让我有些诧异,还以为霞妃与辰妃不和呢,原来她们私下颇有交情啊?” “私下有没有交情,老奴不甚清楚,只不过后宫之中,向来没有长久的不和。”李康年回道。 他说得不错,后宫嫔妃风向转得极快。 今日还针锋相对的两人,昨日可能还是相谈甚欢的好姐妹。 反之也是一样。 说到底,都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宁薇知道,李康年这是在提醒他们,让他们去查二妃是因为什么样的利益,而勾搭在一起的。 李康年在宫中冷眼旁观多年,心中清明的很,他不想再说这等糟心事,便打趣道:“不管霞妃和辰妃关系如何,总归祥皇孙是和六皇子殿下攀扯不上的。” 这是自然的,再怎么样,齐文帝也不会把祥皇孙过继给齐玄宸。 李康年此话一出,三人皆低头轻笑。 说到此处,他们也不再字字璇玑,而是真正的随意攀谈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话题又绕到了祥皇孙身上。 宁薇说了句什么,李康年便笑着接话道:“说起来,祥皇孙当年出生之时,皇上还是极为开心的。” 他想了想,看向齐玄宸说道:“皇上还说,祥皇孙天赋异禀,倒是与六皇子殿下有些许相似呢!” “哦?何处为相似之处?”齐玄宸好奇心起。 李康年笑着回道:“皇上说,皇家子孙之中,除了六皇子头上发旋有两个,其余人都只有一个,而这祥皇孙头上竟然有四个发旋,可不就是有些相似么?” 宁薇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之言…… 第337章 属国 第338章 魂牵 第339章 生死 宁薇突然从床上坐起。 玉娘的儿子头上有四个发旋,而祥皇孙也是如此,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宁薇绝对不会相信。 玉娘曾托她帮忙找儿子,原本应该是件十万火急之事,可玉娘却丝毫不急。 宁薇不禁猜测,或许玉娘一直都知道她的儿子在哪。 可三皇子妃不是死了吗? 不对! 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三皇子妃的尸首,就算看到,估计也没有看到她的脸。 宁薇瞳孔微缩,玉娘此人到底是谁? 她是三皇子妃本人,还是来为三皇子妃复仇之人? 若她不是三皇子妃本人,那她清不清楚齐玄宇的那个大秘密? 宁薇思索良久,没有找到答案。 她闭上眼睛,冷静下来,静静的理了一遍思绪。 片刻过后,她轻手轻脚下床,穿好衣裳打开窗户。 单手撑了撑窗框,悄无声息的跃了出去。 她隔着夜幕看了看西厢房方向,继而转过头,往临微院外掠去。 …… 广康院中,齐玄宸躺在床上,久久不曾入睡。 正想着要不要去临微院睡时,便听到了窗边传来一丝窸窣声响。 齐玄宸挑了挑眉,没有睁开眼睛。 宁薇放轻了脚步,悄悄的走到他的床前。 伸手想要拍醒齐玄宸,不料却火速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齐玄宸的气息迎面扑来,令宁薇感到一阵心悸。 齐玄宸熟门熟路的踹掉她的绣鞋,大手一捞将她抱进了锦被之中。 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齐玄宸将他温热的俊脸贴在宁薇微凉的脸颊上,轻声细语道:“想爷想得睡不着么?” 宁薇‘噗呲’一笑,“少臭美,谁会想你啊?还想得睡不着呢!” “宁六你总是口是心非,都找来爷塌上了,还不肯承认。” 他将嗓音压得更低,暧昧的气息萦绕开来。 “宁六如今怎么这般害羞了?当初扑倒爷的气势哪去了?” 宁薇俏脸通红,她拽住齐玄宸胸前的衣襟,羞恼道:“不许再提这事。” “好,爷不提,爷就想想。”齐玄宸宠溺一笑,语气温柔又夹杂着些许调侃。 嗓音沙哑暧昧,无比撩人。 “…”宁薇脑袋发懵,竟然忘记了反驳。 无意中,青葱般的手指触上齐玄宸胸口,宁薇只觉指尖一片滑嫩。 宁薇心跳紊乱不堪,她连忙想要收回手,却被齐玄宸察觉了她的意图。 他坏笑着抓住宁薇的小手。 用宁薇的小手拂开寝衣,将小手放回他的胸前。 这下,宁薇真切的感受到了他胸前皮肤细腻的触感。 宁薇呼吸加重了几分,全身僵硬紧绷。 她突然想到,前世齐玄宸的身子也是这般,比女子还要滑嫩几分。 她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身子疲软不堪。 放在齐玄宸胸口的小手,一动也不敢动。 齐玄宸似乎很满意他这个反应,薄唇勾起笑意。 他紧了紧手臂,宁薇猝不及防被他拉近,小手一滑,竟然扯开了他的寝衣,没有任何阻隔的,搂上了他精壮的腰身。 宁薇只觉得她此刻呼吸困难,脸上如火烧一般难受。 意乱情迷之时,宁薇脑海中划过一丝清明。 她好像是来办正事的,是什么事来着? 哦,对了!是玉娘。 宁薇回过神来,立即推开正要欺身上来吻她的齐玄宸。 “阿宸,我有正事要说。” 齐玄宸动作微顿,不正经的轻笑道:“这不是在做正事么?” 宁薇差点又被他带过去了。 她迅速掀开锦被,深吸了几口气,“阿宸,你正经些,我怀疑三皇子妃没死,她兴许是用了什么法子逃走了。” 齐玄宸微微一愣,随即无奈扶额。 好嘛!气氛全被她破坏了。 他伸手抓了个软枕放在床头,坐起身,正色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宁薇翻了个身,爬到齐玄宸身侧靠着,回道:“今日李公公说起祥皇孙头上的发旋,我一直就觉得耳熟。” “方才临睡前,突然想到玉娘说过,她的孩子头上也有四个头旋。” “你是说,玉娘有可能是三皇子妃?”齐玄宸脸上闪过一丝疑色。 宁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凝着眉头说道:“我也说不清,不知她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妃,可我总觉得两者之间肯定有所联系。” “可若是贸然去问玉娘,又怕她有所隐瞒,所以就来与你商量了。” 她看了看齐玄宸敞开的寝衣,面色红润了几分,连忙拉起锦被,盖在齐玄宸身上。 齐玄宸原本在想着什么,见她如此,忍不住轻笑出声。 被宁薇瞪了好几眼,他才收住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不咱们再去挖一次坟?” “挖坟?” 宁薇好奇的问道:“挖三皇子妃的坟么?” “不错,当年三皇子妃的坟墓并未葬入皇陵,挖坟倒是不难。” 齐玄宸摸了摸下巴,说起挖坟掘墓,他语气如同说闲话一般轻松。 宁薇低下头暗暗思索开来。 祥皇孙毕竟是齐玄宇的孩子,若齐玄宇倒了,那祥皇孙必定要受到牵连。 玉娘到底想要什么暂时还不明朗,此时若是贸然找上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实话? 或许挖坟的确是个好方法! 这样想着,宁薇正色看向齐玄宸,“我们何时去?现在么?” “随你。”齐玄宸扬了扬眉,嘴角勾勒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坏笑。 宁薇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听到他这话便立刻想要爬下床。 不料,爬到半途,齐玄宸却轻笑着将她抓了回来。 “做什么?不是说去挖坟吗?”宁薇不解的问道。 齐玄宸笑着回道:“其实,爷已经派人挖过了。” 原来,齐玄宸早有先见之明。 在怀疑三皇子妃的死因之后,他便早早派人挖开了三皇子妃的坟墓。 “…”宁薇无语极了。 这厮怎的这般无赖,都已经挖过了,还故意耍着她玩! 她腹议良久,伸手拧了拧齐玄宸的胳膊,才不满的看着齐玄宸说道:“为何从未听你提过?挖出了什么没有?” 齐玄宸眉峰微蹙,沉吟道:“据我猜测,棺材里的应该不是三皇子妃。” 随后,他将这个说法的根据,告诉了宁薇。 齐玄宸此次派去挖坟之人,并不是普通影卫,而是一个隐藏在衙门的仵作。 能成为仵作,自然要懂得验尸。 他验尸的结果是,棺材里的尸骨的确是一个女子,且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此女腹中胎儿还未生出,便被人毒害,一尸两命。 齐玄宸清楚,三皇子妃未死之前,腹中的孩子便比这个女尸的胎儿月份大,是以可以确定这人不是三皇子妃。 方才听宁薇一说,便有六七分肯定,此时在宁府的玉娘,应该是逃过一劫的三皇子妃。 而代替三皇子妃死去的那名女子,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玉娘! 至于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何玉娘会代替三皇子妃死去,齐玄宸就不清楚了。 宁薇听完齐玄宸的想法,忍不住嘟囔道:“难怪你方才那般淡定从容,原来心中早有怀疑,看来我又慢了你一步!” 她郁闷的摊了摊手,皱着小脸,神情有些不快。 齐玄宸好笑的捏了捏她弹嫩的小脸,柔声道:“你不是慢了一步,而是找出了关键之处。” “若不是你发现玉娘的秘密,爷不可能这么快肯定,宁六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齐玄宸语气温柔。 将宁薇揽入怀中,他用下巴抵住宁薇的额头,一本正经的感慨道:“得贤内助如你,爷当真是幸运至极!” 宁薇‘噗哧’一笑,脸上不愉顿时烟消云散。 一直压在心中的隐隐担忧,也随着齐玄宸故作正经的话语消散…… 第340章 寻出 宁薇一直认为,前世之所以活得那般凄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不够聪明,是以无法守护住身边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惨死。 如今她重活一世,虽说比旁人多了许多经历,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前世的惨痛经历,让她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愚笨? 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隐隐有些害怕! 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行差踏错,连累身边之人受苦。 这个担心一直被她藏得很严实,旁人根本察觉不出,齐玄宸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方才他说话之时故作正经,模样有些好笑,可正是这样有些逗趣的话语,让宁薇肯定了自己,瞬间变得无比安心。 谈完玉娘的事,困意涌上,两人没有急着传玉娘问话,彻夜相依而眠。 …… 临微院下人房 都说黎明前是最为黑暗之时。 这个时候,玉娘安静的站在窗口,神情平淡的看着窗外幽暗的庭院,周身气质平静无波。 她脸上此刻没有任何遮拦。 火吻的痕迹在夜幕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那双不算明亮的眸子,依稀还能辨出往日美丽的模样,即便那份美丽早已离她远去。 她已经在此处站了许久,好像在等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睡不着。 从天黑等到了天明。 看着天空那头泛起的鱼肚白,玉娘低下了头,掩下了眸子里的一丝低落。 她心想,或许等不来了,是她原本就不该有所期盼的! 只是在苦难中浸泡久了,她总是会想要得到救赎,即便是明知无望,还是难免抱着一丝奢求。 玉娘看了看这个落脚许久的屋子,神情怔愣。 ‘哎 ̄’ 幽幽的叹气声飘飘荡荡,并未传远便消散无踪,似乎从来不曾有过。 玉娘缓缓关上窗子,转身吹灭了燃烧整夜的残烛。 这天的午夜,一个矫健的身影跃入宁府,惊起了许久未曾见过陌生人闯府的宁家影卫。 他们兴奋的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一把将来人拿下… 也是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渤海城外,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从乱葬岗中爬出,迎着冰冷肆虐的海风,缓慢的爬出死尸堆,奋力朝官道靠近。 乱发下,他神色悲呛,眸子里藏着深刻的仇恨… …… 广康院 星海披着氤氲的晨雾,掠进齐玄宸的屋子外间。 他敲了敲外间屏风的木框,便站在原地等候。 低低的声响传入齐玄宸耳中,睡梦之中的他立刻苏醒过来。 坐起身,低头看了看沉睡之中的宁薇,浅浅一笑,便起身下床穿衣。 待穿好衣服又披上了一件外袍,齐玄宸才走到床边,低头吻了吻宁薇的额头。 睡梦中的宁薇动了动,朝着齐玄宸方才躺着的方向拱了拱,姿态缱绻。 齐玄宸的眸色愈发宠溺,忍不住再次吻了吻她的脸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掀开布帘,便看到了站在外间的星海。 挥手免了礼,便大步流星走到一旁的软榻边坐下。 “查到了?”齐玄宸沉声问道。 星海点了点头,恭敬回道:“查到了,了因的确牵涉其中,只不过,他们真正豢养私兵之所,并非普渡寺,而是离普渡寺只有一山之隔的光明寺。” 抬头看了看齐玄宸,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星海继续说道:“光明寺乃是一个大型寺庙,在朝廷扶持的名册之中,僧侣明面上只有四百,实则超过千人,只是许多人都不曾露面,深居寺庙后山。” “这些人个个孔武有力,年轻力壮,属下有理由怀疑,这些僧侣便是侯府所豢养的私兵!” 难怪迟迟找不到私兵下落,原来是灯下黑。 光明寺乃是正经朝廷扶持的寺庙,竟然也被侯府插手了。 要知道,佛寺都要经太后的手,看来太后如今当真是力不从心了。 听到这里,齐玄宸眉峰蹙起,沉吟了片刻,道:“能确定私兵人数么?” “起码超过八百。”星海给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数目。 八百对于动辄十万百万的大军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可在京城却是不容小觑。 且这八百人,必定是精挑细选出的精兵良将。 若是一遭兵变,这些人完全可以趁乱率先拿下皇宫。 此事绝不可姑息! 沉默了许久,齐玄宸起身走进了内间。 此时宁薇已经醒来,她坐在床头,神情还有些迷糊,“阿宸,是不是有事?” 齐玄宸点点头,轻声道:“找到侯府私兵下落了。” “是吗?那太好了。”宁薇神色振奋,立即便清醒了过来,“你打算如何处置?” 齐玄宸眯了眯眸子,薄唇微张,浅浅的吐出一个凌厉的字眼。 “杀 ̄” 宁薇心神一凛,沉默片刻,继而点了点头。 事关国家社稷,不容有失! 那些人既然甘愿做侯府私兵,便要承受后果,无可避免。 宁薇抬眸看向齐玄宸,笑了笑,柔声说道:“那你去忙你的吧,玉娘这边有我。” 齐玄宸回以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说好了什么事都交给爷,最终还是要你劳累,爷…” 宁薇出声打断了齐玄宸的话,“说什么呢?难不成你要我什么都不做吗?那样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她伸手揽过齐玄宸精壮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小腹处。 轻声呢喃道:“你我携手共度,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好 ̄”温柔的一个‘好’字,却是道出了无限纵容宠溺。 齐玄宸伸手扶住了宁薇的后脑,轻声问道:“爷给你的蟠龙玉佩,可曾带在身边?” 宁薇听言,连忙点了点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好奇的抬起头。 齐玄宸笑道:“你将它拿过来,爷告诉你为什么。” “嗯 ̄” 宁薇转过身,从大床里边扯过昨晚被齐玄宸囫囵褪下的衣物。 在衣裳的袖口处摸了摸,拿出里面的蟠龙玉佩,递给齐玄宸。 齐玄宸漫不经心的接过,两手相握,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玉佩顿时变成两瓣。 “你做什么?” 宁薇惊呼出声,慌忙伸手想要将齐玄宸手中的玉佩抢过来。 齐玄宸却笑着让开了身子,继而从断裂的玉佩中,取出一片不知是何材质的小牌。 “伸手 ̄” 见宁薇气呼呼的伸出手,齐玄宸将小牌放到她手上。 随后便低头将玉佩合在一起,不知怎么把弄了一番,两瓣断裂的玉佩再度合二为一。 “这玉佩之上有机关?”宁薇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齐玄宸轻笑着点点头,他好笑的刮了刮宁薇的鼻尖。 “不然你以为南夜为何要这玉佩的纹路?难不成真为了好看么?” “那你怎么还那般大方的给他了?”宁薇神情不解。 那般大方,不像是齐玄宸的风格啊! 齐玄宸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指了指宁薇手中之物,道:“你找错重点了,机关再精巧都只不过是小事,你手中的才是重中之重!” 听到这话,宁薇连忙低头朝自己的手心看去。 她伸出两个莹白的手指,小心的捏起这个非铁非金的小牌,仔细的打量了许久。 这个小牌只有女子佩戴的佛牌那般大小,通体漆黑,牌身上雕刻着细致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宁薇不曾见过的图腾。 她不解的嘟囔道:“这是什么?难不成是宝库钥匙?”想法不着边际。 齐玄宸脸上泛出笑意。 他伸手拿过宁薇手中的黑色小牌,卖了个关子。 “先不告诉你,你先猜上一猜,待爷办完事回来,看你能不能猜到。” 说完又将恢复好的蟠龙玉佩放到宁薇手里。 低头亲了宁薇一口,便坏笑着转身离开了。 留下宁薇一脸茫然。 半响过后,宁薇扯了扯嘴角,低声嘀咕:“幼稚 ̄” 勾起嘴角,起身下床。 她可没忘记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办! 第341章 刺客 宁薇起身之时,天色还未大亮。 她偷偷摸摸的从窗口跃出,探头探脑的打量了片刻,见四下无人,便速度极快的掠入广康院中。 正在她以为不会有人看到她时,突然听到一声开门声。 宁薇心中一急,不自觉的转过身一看。 原来是宁浩鑫晨起出门了,只见他毫无形象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时,便看见了院中站着的宁薇。 见被抓包了,宁薇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之间只得踌躇在原地。 宁浩鑫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过来。 他语气不佳的对宁薇说道:“六妹,你怎的这么早就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来得太频密,瞧把那人得意的!” “…”正准备认错的宁薇听言,心中一喜。 敢情四哥这是以为她才来呢! “四哥,我知道啦,方才听说他不在院里,我这就走了。”宁薇笑眯眯的回道。 宁浩鑫点了点头,道:“赶紧回去吧,记得以后少来找他。” “我知道了,四哥你先忙。” 转身欲走之时,宁薇想起了什么,再次停下了脚步。 “四哥,昨日王家的暖宅宴上,怎么没有看见幺舅啊?” 照理来说,以杨奕的性子,这样的热闹他肯定是要去凑的,可昨日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礼到人没到。 昨日她一直忙着,没有机会问,今天想起来了,便问了出口。 宁浩鑫挥了挥手,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口说道:“带着阳阳回锦州去了。” “啊?” 宁薇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陡然瞪大了眼睛,“赵姨也去了吗?” “那倒没有,幺舅和娘估摸着,杨家肯定还在为幺舅的事争执不下,这个时候不合适把赵姨带去。”宁浩鑫摇了摇头。 杨家一家子文人,行事各有主张论断。 杨奕出了这档子事,杨家肯定会争论不休,一时之间得不出结果。 想到那如同朝堂辩论一样的架势,宁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看来幺舅这次有得头疼了。 她想了想,有些担心的说道:“阳阳的病还未痊愈,此时回杨家会不会不好啊?” “你傻啊,娘就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让幺舅带阳阳回去的。”宁浩鑫点了点她的额头,狡黠的眨了眨眼。 原来是扮可怜啊,不对,阳阳原本就很可怜,只是如今有所转变而已。 让杨家祖父和舅父们,看看阳阳曾经所受的苦,他们必定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娘对付起自己的母家来,还真是有招呢! 宁薇捂嘴偷笑。 宁浩鑫也笑了笑,道:“赵姨的身份还不明朗,昨天的场合还不适合她去,不过她也备了礼遣人送过去了,这样也不失礼节。” “幺舅也说了,他带着阳阳去去就回,也就几天的时间,不会耽误阳阳治病的。” 宁薇点点头,“如此甚好,希望外祖父和舅父们,能够接受赵姨母子。” “放心吧,迟早会接受的,有什么比血脉亲情还要重要?” 宁浩鑫看了看天色,又道:“你赶紧回去吧,我还急着去医馆,没有空和你闲话。” “…”好嘛,这是被下逐客令了。 宁薇冲宁浩鑫努了努嘴,便转身离去。 …… 回到临微院,宁薇洗漱了一番,重新梳妆更衣后,才走出房门。 用过一碗红豆薏米粥,她轻轻的擦了擦嘴,正想让剑眉唤玉娘前来问话,便听到了巧竹湍急的脚步声。 宁薇秀眉微蹙,看向巧竹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着急?” 临微院的婢女们,很少会如此急躁,更别说巧竹了。 她如此着急,肯定是出了大事。 宁薇想到这一点,难免心中不安。 巧竹走到宁薇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禀到:“小姐,昨晚府里抓到了刺客。” “刺客?” 宁薇瞬间放下高悬的心,继而纳闷不已。 “是何人派来的问出来了么?” 巧竹摇了摇头,道:“方才老爷遣人过来请小姐,小姐不在,奴婢担心有急事,便跟着过去了,只听说了府里昨夜抓住了刺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刺客如今在哪?”宁薇问道。 这种半夜在府里抓到的刺客,肯定是要审清楚来路,最后才送去衙门。 没有谁愿意有个身份来路不明的仇家! 巧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老爷只是让奴婢赶紧将小姐叫过去。” 宁薇稍作思虑,便站起身来,“走,咱们去看一看。” 她倒要看看夏氏败了以后,到底还有哪路人要对宁家不利,竟然半夜来宁府行刺! 就算是夏氏也不敢如此猖獗! …… 宁昌兴半夜便听到影卫来报,说府里抓到了黑衣刺客。 他没有即刻理会,而是让影卫们将刺客带进地窖中好好看押。 京城宁府没有私牢,只有两个较大的地窖。 其中一个用来储存蔬菜果品,还有一个原本是建来存冰的。 如今有了硝石制冰之法,宁家便没有存冰,这个地窖也就一直空着没有启用。 空着的地窖只有一个出入口,将人关进去,只需守着出入口,便万无一失。 是以宁昌兴暂时将这里当成牢房用。 晾了刺客一晚,宁昌兴一早便来到地窖,审问这个刺客。 问了许久,这人只是说他不是来刺杀的,而是来找人的,至于找何人他却是怎么都不肯说。 一旦宁昌兴逼问,他便会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令宁昌兴十分头疼。 昨夜他进入宁府,宁家影卫并未立即将他抓住。 在尾随了他许久过后,发现他在找什么地方,直到找到临微院门口,他才停了下来。 正想翻墙进入临微院时,便被影卫们一拥而上,拿下了。 因为这个原因,宁昌兴便让人将宁薇唤来。 …… 赫连林悄悄地打量着宁昌兴。 心中想着,这个中年男子好似不会武功,要不挟持他逃出此地,出去再另作打算? 可是,若是挟持了他,那些人会不会直接对我下死手啊? 他们武功高强,万一… ‘嘶 ̄’赫连林想到失败的后果,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 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头,不管了,不论如何一定要见到阿姐,我挟持了他,再让他把阿姐交出来!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打定主意。 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将自己反绑的绳索。 良久过后,他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心情沮丧。 爹说得没错,大齐果然是个不容胡来的地方! 看来,这次不但救不到阿姐,就连自己也要折在大齐了。 赫连林眼中浮现出不甘之色。 这时,一道好听的女声传进他耳朵。 “爹,刺客就是这个人吗?看起来很小…很弱!” 宁昌兴无奈的撇了撇嘴,正欲答话,赫连林便大声嚷道:“我哪里小了?哪里弱了?你仔细看看!” 宁薇捂嘴偷笑,“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赫连林立即回道。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自己不该答话,只是反正都说了,他也就不管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宁薇嚷道:“肯定比你大!” 宁薇听到这话,没有多做理会,她转过身,对宁昌兴说道:“爹,这哪里是刺客,约莫是哪家小孩子贪玩,走错地方了吧?” 宁昌兴无奈不已。 他看了赫连林一眼,便对宁薇说道:“可这小子的确是要来咱们府里的,又不肯说清楚身份和来意,我总不能就这样将他放了吧?” 宁薇想想,觉得正是这个理。 这不过,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的确太没威胁了。 她思虑了片刻,走近几步,打趣赫连林道:“听说你是要去临微院的,难不成看上我院子里哪个小丫鬟了?” 第342章 单纯 第343章 和亲 临微院正厅一片沉静,气氛怪异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面对宁薇的连声提问,赫连林一时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暗自思考。 而宁薇则安静的坐在原处,嘴角勾勒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疾不徐的品着巧竹方才呈上的清茶。 赫连林还在想着如何遮掩自己的身份。 殊不知,宁薇心中早有几分猜想。 远道而来,姓赫,来找阿姐? 宁薇记得前几日她才了解过三皇子妃的身份。 三皇子妃出身丽国皇族,乃丽国亲王嫡女。 原是郡主的她,和亲前被封为和婉公主。 而这位三皇子妃的本名就叫赫连婉。 丽国乃是大齐周边的一个小国,国土狭小,人口不多,只能算得上一个中等偏下的积弱之国。 由于丽国以大齐马首是瞻,得齐文帝扶持,如今发展极好,十年间从中等偏下,跃入了大齐属国之中较为强大的国家。 当然齐文帝放任丽国做大,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那就是,丽国的地势,让他们无法逃脱大齐的手掌心。 丽国国君心中自然清楚这一点。 他们此时的繁荣皆乃大齐所赐,更加不敢有所逾越。 生怕大齐一个不高兴,便举兵将他们这个小国吞并。 是以,丽国国君想尽办法讨好大齐。 而赫连婉便是丽国讨好大齐的其中一个牺牲品。 说起来,赫连婉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和亲之时,正好是齐玄宇选妃之际。 齐文帝自称年事已高,不愿再纳妃嫔入宫。 赫连婉这一来就撞上了齐玄宇,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三皇子妃。 若是齐玄宇此人纯良,赫连婉在大齐荣华富贵一生,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只可惜,齐玄宇并非良人! 宁薇抬起头,轻飘飘的看了赫连林一眼。 这个应该就是赫连婉的幼弟吧! 赫连林,年十六,看来是错不了。 她抬眸看了看敞开的大门,心中暗想道:还没来?看来赫连婉是个沉得住气的! 想想也是,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从身份高贵的公主,变成被人嫌弃的贱奴,就算她不愿,世道的艰难也会让她练就出一副善于隐忍的性子。 宁薇暗自叹了口气。 赫连婉的境遇,她十分同情,若是可以,她不介意帮上一把。 只不过,一切都要建立在对自己人毫无影响的条件下。 泱泱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她宁薇能帮的又有几个? 更何况,依如今所知的情形看来。 赫连婉不一定是个善茬! 最起码,棺材中那名身怀六甲的女子,便与她脱不了关系。 如果齐玄宸的猜测没错,棺材里的那位,应该就是真正的玉娘了。 玉娘祖上有人精通双面绣,而如今的赫连婉也精通双面绣。 若说她们互不相识,宁薇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赫连林迟迟没有开口,而宁薇也并未催促。 见此情形,赫连林也就顺其自然迟迟没有开口,总归能拖一时是一时。 另一头,自称是玉娘的赫连婉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咬牙迈着并不算坚定的步伐,往正厅方向走去。 她心想,既然小弟来了,此刻就必须要面对了。 形式已经不容许她有任何逃避。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放手一搏,更何况,她手中还握有一个筹码。 在她看来,宁家与两位皇子关系亲密,定然是有扶持太子之心。 有彻底除去齐玄宇这个劲敌的机会,他们不可能会放过! 她想错了宁家的意图,却还是猜到了宁薇的想法。 宁薇的确一定要除去齐玄宇! ……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宁薇抬了抬眼皮,来了。 她气定神闲的伸手,动作轻缓地执起茶杯,掀了掀杯盖,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 再放下茶杯之时,玉娘已经低头走进了正厅。 宁薇浅笑道:“决定说出一切了么?” 玉娘听言,猛然抬头看向宁薇。 不等她开口,宁薇又继续说道:“我该叫你玉娘,还是该叫你和婉公主?” 继而又语气平淡的对赫连林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你的嫡亲弟弟赫连林吧?听说丽国国君近来封赫连林为亲王世子,我该称呼他为世子爷才对!” 赫连林此时满脸震惊的看着赫连婉,根本没有注意到宁薇在说他。 他实在不敢相信,他心中无比美丽的阿姐,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副狰狞的模样。 就连她最是动听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异常,如同秋风吹过撕裂的破洞所发出的声响,十分难听。 赫连林几乎不敢与她相认! 赫连婉用眼睛余光瞟了赫连林一眼,随即迅速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宁薇,眉头紧锁,沉声问道:“看来小姐知道的事情不少,既然如此,为何不拆穿我?” 宁薇微微一笑,笑颜绝丽。 她轻声说道:“不瞒你说,其实你们姐弟的身份,我也是刚刚才猜到。” “你隐藏得很好,你在宁府的这段日子,我怀疑过你几回,可你的谎言编得太真,真到我没有察觉出破绽。”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继而话锋一转。 “你既然此时来此,应该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吧?是那个有关齐玄宇的秘密?” 赫连婉惊疑的看向宁薇。 宁薇的话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没想到宁薇竟然知道这么多事。 她这段时间在宁府为奴,深居简出。 除了偶尔与含翠出府采购布料针线,便再也没有旁的出府机会,根本不清楚外面的状况。 当然,齐玄宇遭遇变故,她是听说了的。 只是她不知道齐玄宇是因何而有此一劫。 更加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件恶事被人揭发了。 但这并不妨碍赫连婉因此而喜出望外,不管是为什么,齐玄宇越凄惨,她越是觉着大快人心! 她抿了抿被疤痕覆盖了大半的嘴唇。 轻声反问道:“看来小姐很想知道那个秘密?” 宁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诚实的回道:“的确很想。” “不过我想先听你的经历,还想听听你的打算。” “小姐会助我达成心愿么?”赫连婉眼神试探的看着宁薇。 “或许。”宁薇抬了抬眼皮,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 听到这话,赫连婉阖起双眼,她深吸了几口气,再度睁开眼时,已是满目疮痍。 “当年丽国欲嫁公主入大齐,意在与大齐缔结姻亲,让两国关系更进一步。皇伯父膝下,年长的公主皆早已成亲,年幼的又还太小,而我正值嫁龄,且是亲王嫡女…” 赫连婉按照宁薇的意思,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当年她和亲来到大齐,听说大齐皇帝英明神武,只是年纪与他父亲无异。 正值妙龄的姑娘家,自然不想嫁给一个与父亲同龄之人,是以她来到大齐之后,终日彷徨不安。 在听说齐文帝无心纳妃之后,赫连婉又更加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 若是大齐不要她,她回到母国肯定会遭到国民唾弃。 她心绪不宁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齐玄宇出现了。 齐玄宇如同一个拯救她的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齐玄宇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谈吐文雅,性情温和,赫连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很快他们就成了夫妻。 婚后的日子,赫连婉从刚开始时的娇羞,渐渐转变成落落大方的当家主母。 而她对齐玄宇的爱意也日渐浓厚。 她一度认为,她嫁给了大齐最好的男子。 她也曾一度庆幸,她和亲的时机刚刚好,不早不晚,正好遇到她的真命天子。 说到这里,赫连婉笑了,她此刻沉浸在那段短暂的幸福回忆之中。 笑容一闪即逝,随后便是满目怨恨…… 第344章 错付 第345章 灭口 赫连婉与玉娘相识,或许是她此生大幸,可玉娘却因她而丧失了性命。 每每回忆起玉娘,赫连婉心中都会涌现出久久无法消散的愧意。 至今她还清楚的记得,玉娘听说她的遭遇后愤怒异常的神情。 玉娘被情郎欺骗,未婚先孕,情郎却不知所终。 在她心中,天下男儿皆薄幸。 是以她听说赫连婉被夫君迫害之时,立即表示愿帮她逃出三皇子府。 赫连婉计划好了一切,便让玉娘听她的安排行事。 她深知自己离临盆之期不远,恐逃亡之中遇到难产的情形,担心期间,想起徐太医有提前准备催产药的习惯,便在一次例行诊脉时,趁徐太医不注意偷拿了一副。 那天,玉娘如平常一样前来三皇子府教她刺绣。 她换上了玉娘的衣裳,装扮成玉娘的模样离开了三皇子府。 玉娘则装成赫连婉,留在了三皇子府。 这天齐玄宇回来得很晚,他一回来,便来到了赫连婉的院子。 玉娘心里害怕,便吩咐跟着赫连婉嫁来大齐的婢女,骗齐玄宇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 谁知齐玄宇坚持要见他,婢女情急之下,慌乱的告诉齐玄宇,赫连婉好像见红了,疼痛难忍。 齐玄宇没想过赫连婉有胆子跑,毕竟她对大齐一点都不熟悉。 他听说赫连婉见红,想都没想,便去请了徐太医来府。 齐玄宇暂时被她们骗过了,可她们的计谋还是被人给撞破了。 后来,玉娘按照赫连婉的交代,威胁齐玄宇。 如果齐玄宇敢害她的话,已经逃走了赫连婉,便会向人说出齐玄宇的罪行。 齐玄宇并未立刻杀死玉娘,他让人将玉娘和婢女看管起来,亲自带人秘密搜寻赫连婉的行踪。 对于齐玄宇来说,赫连婉的这点小手段实在稚嫩无比。 他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得知了赫连婉的去向。 原来,趁着天未黑,赫连婉取了玉娘提前为她准备的包袱,便仓皇逃出京城。 她乘坐着玉娘提前雇好的马车,打算远离京城,找地方先将孩子生下来,再仔细考虑逃去哪里。 赫连婉逃了好几天,渐渐的离京城越来越远。 她不敢走官道,是以一直要车夫将马车往偏僻之地赶。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反正大齐的任何一处,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只要能逃出齐玄宇的掌控,不管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为了她和玉娘的性命,她拼命的逃,越远越好。 可她毕竟是个孕妇。 辗转逃到一个山间的小村庄之时,感觉到腹痛难忍,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留在山村里生下了孩子。 生下孩子之后,她无法再行赶路。 想着齐玄宇应该不会找到此处,便彷徨留在村里修养。 岂料,她太小瞧齐玄宇了。 她生下孩子的第二日,齐玄宇便带人找来了。 这日她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好了许多,最起码可以下床走路了。 她抱着孩子起身,想要找车夫继续赶路。 不料,她抱着孩子刚出门,便遇到了收留她的那位大婶。 大婶告诉她,村里来了陌生人,说要找一位怀孕的妇人。 她事先告诉过这位大婶,她是遭到了夫君的迫害,才逃亡至此的。 是以大婶便抄近路赶回来,通知她赶紧跑。 赫连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大婶是个热心肠,便替她抱着孩子,带她躲进了山里。 她前脚进山,齐玄宇后脚便跟了过来。 山林杂草丛生,树木茂盛。齐玄宇心狠手辣,为了不让她逃脱,竟然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令烧山。 赫连婉躲在山头,看见齐玄宇的人生起了火把,心知不妙。 她看着襁褓中尚未睁开眼的孩儿,心生绝望。 她突然意识到,她逃不了。 不管她逃到哪里,都会被齐玄宇找到。 她意识到,她害了玉娘和婢女,也害了眼前这位热心肠的大婶,还有带着她逃命好几日的车夫。 她清楚,齐玄宇不会放过他们。 可她终究是自私的,她知道齐玄宇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杀掉他的亲生儿子。 是以,赫连婉狠下心肠,让大婶抱着儿子下山了。 出乎意料的事,齐玄宇从大婶手中接过孩子后,并没有为难大婶,而是从容放她离开。 赫连婉还在纳闷之时,烈火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还记得那罪恶的火舌带着滚滚浓烟,气势汹汹向她扑来的情形。 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还有一点奢求,她捂着小腹在山上狂奔,任由火舌焚烧她的衣裙,点燃她的墨发,她不管不顾,只是毫无目的的狂奔。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消减烈火焚身的痛苦,又好像只有这样朝前跑,她才能够填平心中的绝望,看到一丝渺茫的希望。 小山整整烧了二天一夜,山上的活物被烧成了焦炭。 齐玄宇留下的人,没有找到赫连婉的尸身,徘徊几日后,便起身离村回京了。 他们走后约莫半月,小山村里发生了‘瘟疫’。 村子里近百名男女老少,全都死于瘟疫之中,无一幸免。 赫连婉知道此事,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她逃出火场之时,便彻底的昏迷了过去,一个跨越了几座高山前来打猎的猎户,将她救了回去。 赫连婉醒来之时,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忘记了一切,如同新生婴儿一般,单纯的活着。 听到这里,宁薇忍不住出声问道:“从火场逃出之后,你失忆了?” 赫连婉点了点头,“是,我失忆了,约莫一年后,在一次偶然中,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便下定决心要来京城?”宁薇问道。 “不错。”赫连婉想到了什么,悠悠叹了一口气。 停顿了许久,她才继续说道:“我想起前事之后,便找去了当初齐玄宇放火的地方,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小村子的人,全都得瘟疫死了。” “呵 ̄瘟疫?哈哈…” 赫连婉笑出了眼泪。 半响才出声说道:“若我猜的不错,他们肯定是中了慢性毒药吧!” 宁薇没有说话,人已经死了,就算再感慨又能如何? 与其唉声叹气,还不如除去罪魁祸首,以慰亡灵! 她神情平静的看向赫连婉,“那你为何会和逃难的人一起?” 宁薇记得,她之所以找到双面绣,是因为黄伟。 黄伟是逃难去锦州的,而黄伟卖给宁薇的绣品,则是他在逃难途中,从赫连婉手中强抢而来。 这些是假扮‘玉娘’的赫连婉先前所给的说辞。 黄伟在齐玄瑄倒了之后,便被送上了刑场,侩子手一挥手他便人头落了地。 不过,在他行刑前,还是被宁薇的人逼问出了真相,与赫连婉所说并无差别。 “那都是巧合,”赫连婉神色恢复了平静。 她经历了那么多,对于这点苦难,或许早就看淡了吧! “我来京城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难民群,想着与他们一同走一段也好。没曾想,被人抢了包袱,后来沦落到自卖自身。” 说完之后,她自嘲的笑了笑。 “我害死了那么多人,这只是小小的报应而已,不值一提!” 宁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赫连林却是忍不住了。 他陡然转过身,眼神愤怒的看向赫连婉。 大声质问道:“何为报应?阿姐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受到齐玄宇如此对待?你不过是求生,为何要得到报应?就算有报应,也该报到齐玄宇的头上。” 说完这番话,他嘴唇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刚恢复平静的赫连婉听到他的话,顿时无法自持,再度泪眼婆娑。 在关心他的家人面前,她深埋在心底的脆弱,倾巢而出! 这一次,宁薇却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宁薇稍稍提高音量问道:“你来京城想做什么?为何迟迟不将齐玄宇的恶行公告天下?” 第346章 敏锐 第347章 死局 五年来,赫连婉从未听说过儿子的消息。 说起来,她这个做母亲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 她呆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静的片刻,她突然大声问道:“是谁?是谁在挑拨?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童,为何要这样做?” 宁薇薄情的轻笑了一声。 “你也是做过皇子妃的人,难道就连宫中这点龌龊都不清楚吗?” 想到了什么,她的笑容变得愈发讽刺。 “孩童?齐玄宇豢养的**们,何尝不是孩童?他们比起你儿子,不过大了几岁罢了!齐玄宇放过他们了么?” 赫连婉神情一震。 是啊!齐玄宇可以如此狠心,旁人为何不会? 皇宫那般复杂,她的孩儿一个人留在那里,该怎么是好? 说不定还没有等到齐玄宇的秘密暴露,他已经遭人暗害身亡了。 有母妃护着的皇子,尚且不能保证安全,更何况是一个无人护着的孩童? 他还能平安多久? 宁薇看着赫连婉神色变换不停,心中不禁思索开来。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为何赫连婉如此难以抉择? 宁薇低下头,暗自细细想来,突然她灵光一闪,陡然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会是齐玄宇的身世?宁薇心头猛地一震。 不会吧?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齐文帝怎么会不知道?霞妃怎么可能瞒过那么多双眼睛? 宁薇一直试图否定这个想法,但是看着赫连婉的神情,又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可能! 也许还有,那就是通敌叛国,但据宁薇所知,如今的齐玄宇还不至于如此。 她瞳孔微缩,突然出口质问道:“齐玄宇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是皇子对不对?” 其实她自己没有把握,只是想要突然出声,试探赫连婉一番。 赫连婉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神色大惊,跌倒在地。 宁薇见状,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 看来还真是这个原因! 千头万绪在宁薇脑中绕过,她冷笑道:“皇室血脉,不容混淆,齐玄宇并非皇上亲儿,此乃死罪。” “你的儿子一定会被牵涉其中,无可避免。”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继续说道:“但稚子无辜,这样牵连他,我也难免于心不忍。” 听到这话,赫连婉脸上升起些许希翼。 可很快,宁薇的话又让她陷入了难题之中。 宁薇道:“只不过,我依旧没办法答应你什么。但你若是将详情告知,他日这件事情挑破之时,我会为你儿子,在皇上面前尽力求情。” 看了赫连婉一眼,她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即便是你求我,我也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这时,宁薇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她沉声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今日我发现的这些,我也全部会告诉皇上。届时皇上会如何处置,我一律不作理会。” 不是她要为难赫连婉,而是她必须要逼赫连婉一把。 且正如她所说,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她同情赫连婉,可齐文帝被人蒙骗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会毫无动容? 论亲疏,宁薇和齐文帝的关系,要比和赫连婉亲近多了。 以她护短的性子,又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伤害齐文帝呢? 宁薇脸上泛着冰冷之色,赫连婉看得出她所言不假,并非是故意吓她。 赫连婉无助的眨了眨眼,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她跪在地上,狼狈地爬向宁薇,苦求道:“宁六小姐,你就发发慈悲吧,你救救我儿子,他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齐玄宇的罪过就让他自己背吧。我求求你了…” 赫连林看着阿姐如此可怜的模样,想要伸手去拉她。 却在最后一刻,将手收回,他猛地转开头,不忍再看。 男儿之泪,洒落一地! 宁薇低下头,暗自叹了一口气,“你好歹也曾是一国公主,你应该很清楚,有些时候本身有没有罪,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牵连,这两个字你应该很懂,你的事牵连了多少人无辜丧命?” “那些被诛九族的人,难道他的九族个个都有罪吗?” 她硬下心肠,坦然道:“我能帮你的,刚才已经说过了,如何取舍,你自己想清楚吧。” 今日的宁薇极不讲情面。 但是她也无法,她自问只能做到这样。 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那些人连皇上的子嗣都敢混淆,注定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除非他们可以颠覆皇权。 但这一世,齐轩宇不可能再次做到。 赫连婉瘫倒在地,她无助的看着地面,无声的悲泣。 宁薇看着她此时的模样,也知道她一时之间无法想明白。 她摇了摇头,转头对赫连林说道:“你先扶她下去休息吧!” “让她好好想一想,我希望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你们能给我一个答案。剑眉,带两位下去休息。” 说完这话,宁薇站起身,决然走进内间。 “阿姐,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赫连林闷声道。 他觉得今日的无奈,比他有生以来经历的都多。 他心思单纯,但是并不蠢,他知道宁薇所说的都有她的道理。虽然他很想帮助赫连婉,但是他很清楚,他无能为力。 仿佛片刻之间,赫连林经历了沧桑,脸上的神情变得沉闷,没有了先前的鲜活。 他扶起赫连婉,眉头深锁的跟着剑眉走出正厅。 …… 宁薇在屋里呆坐了许久。 她无疑是心软的,虽说刚才她不容反驳的拒绝了赫连婉,但是她心里并不好过。 许久之后,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又能左右得了多少?” 她收起杂乱的思绪,开始将今日听到,和想到的一切细细缕了一遍。 听齐玄宸说过,真正在暗中相助于齐玄宇的是齐昊,而齐英反倒是齐玄宇笼络的对象。 不难想到,齐玄宇与齐昊的关系更为亲密。 齐昊毫无理由的相助于齐玄宇,没有选择别的更有优势的皇子。 那是不是说,齐玄宇和他的关系匪浅? 难道他们还有血缘上的关系?齐玄宇其实是勤海王的儿子么? 如果齐玄宇不是齐文帝的儿子,那他和霞妃是什么关系? 想起霞妃那日喊出的话语,宁薇心头一震。 难不成霞妃与旁人有染? 不对,那日霞妃见到石室中的场景,吓得慌了神。宁薇曾刺激她,说她是齐文帝的女人,宁薇不会让别的男子碰她。 此刻回想起霞妃那时的眼神,宁薇觉着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求而不得。 安静了片刻,宁薇突然想到,霞妃母亲和太夫人当初交情匪浅。 她想,与其在此瞎想,还不如去问问太夫人,说不定太夫人知道一些当年的情况。 她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捂得再严,总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 想到这里,宁薇没有迟疑,连忙起身,打算去清平堂走一趟。 她还未出门,巧竹便走了进来。 “有事吗?”宁薇问道。 巧竹递上一张精美的邀贴,皱着眉头回应道:“是顾家派人来送邀贴了,顾家小姐邀请小姐去光明寺拜佛求签。” 宁薇微微一怔,脸上泛出一抹意味不明之色。 “光明寺 ̄这个时候?”过了今日,只怕光明寺的寺门要许久,才能再次打开了。 她打开邀帖看了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巧竹好奇的问道:“这个邀帖该怎么回呀?” 宁薇清浅的笑了笑,“为何要回?等两日再说吧。” 巧竹不明白宁薇话里的玄机,她将腰帖收起,又问:“小姐,这是要出去?” “正好你跟我去一趟祖母院里。”宁薇道。 第348章 本心 小夏子带着齐玄宸进宫。 齐玄宸与齐文帝在御书房里密谈了许久,直到午膳时间,御书房的门才悄悄打开。 齐文帝按了按发胀的额角,目送齐玄宸离去。 李康年打量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轻声提议道:“皇上,要不传宁六小姐进宫来给您施针?” 齐文帝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急。” 李康年见齐文帝的脸色不佳,脸上忍不住挂上了担忧,他轻声说道:“皇上昨夜是未睡好吧,要不早些去歇着?” 齐文帝抬眸看了李康年一眼。 继而低下头,安静了良久,突然问道:“你说她在西魏,可还安好么?” 李康年微微一怔,瞬间明白过来齐文帝所说是何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齐文帝会突然提起那位。 看来昨晚皇上未曾睡好,是想起了那位吧! 李康年暗自叹了一口气,遂连忙出声说道:“那位身份尊贵,想来是不会差的。” 齐文帝点点头,只要她好便可。 又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朱笔,齐文帝道:“朕的确有些累了,休息片刻吧。” 李康年连忙将齐文帝扶起。 齐文帝挥了挥手,示意不用他搭手,自行站起身,走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坐下。 李康年站在他面前,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欲说还休。 齐文帝皱了皱眉头,朗声道:“你这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有话直说,扭扭捏捏做什么?” “皇上英明,就连奴才有话想说也看得清楚明白。”李康年笑呵呵的说道。 “昨日老奴出宫,正好遇到六皇子和宁六小姐,正巧顺路,他们便载了老奴一程。” 顿了顿,李康年轻声说道:“六皇子问起辰妃到底是不是他的生母?” 齐文帝眉头紧皱,随即又松了开来,他喃喃道:“辰儿早有怀疑,终究是问出口了。” “皇上还不打算告诉六皇子吗?”李康年问。 “哎 ̄”齐文帝叹一声,幽幽说道:“真相说不定更加难以接受!” 李康年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出声说道:“皇上是知道的,那位并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齐文帝点点头,“好了,这事先不说了,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吧。” “皇上说的是。”李康年蹲下身,伺候齐文帝脱靴,没有再说此事。 …… 齐玄宸和小夏子,回到六皇子府。 齐玄宸换了一身便装,又抹黑了脸,留下小夏子独自离去。 而宁薇则去了清平堂和太夫人说了许久的话。 她向太夫人,问起霞妃当初未嫁之时的事。 只可惜,太夫人对此并没有多少了解。 当年太夫人大多时间都跟随宁老侯爷驻守边城,京中很多事她都不是十分清楚,更何况在当时的闺秀们之中,霞妃并不算多起眼。 宁薇此行一无所获,只得失望离去。 看来暂时只能等赫连婉的决定了,希望她早些做下决定吧。 宁薇怀着心事,愁眉不展的走在宁府后院花园之中。 走着走着,她随意抬头一看,远远看到王雪琪,正往她这边走来。 王雪琪看到她,立即开心的挥了挥手,快步向她走近。 看着王雪琪的笑容,宁薇立即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她往前走了几步,迎向王雪琪。 “表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王雪琪羞涩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轻声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宁薇有些好奇的看向王雪琪。 “是啊,我就是找你的,薇儿表妹,我想要请你帮我个忙。” 说到这里,王雪琪连忙解释道:“如果你没空的话,就直接告诉我,我没事的。” “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京城的状况。” 宁薇一头雾水,她不解的问道:“你想了解什么状况?” 王雪琪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们家离开西北之后,一直受你家的照顾。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所以我想找门能养活一家人的生计。” “我们有手有脚,应该自己挣银子养活自己。” 宁薇听言,微微一笑。 她很赞同王雪琪这个想法,宁家虽然可以帮他们,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想要在京城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生计。 王家人如今虽说脱去了流放犯的身份,但想要如以前那样做官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有出色的后辈,那也不是一时能成的。 王家能够如此快速的认清事实,宁薇感觉很是欣慰。 原本她就想过,要设法为王家人找门生计,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事忙,一直没有着手去张罗。 如今王雪琪既然有想法,那就先听一听她怎么说。 这样想着,宁薇笑着问道:“表姐,你是如何想的?” 王雪琪咧嘴笑了笑,道:“在西北之时,我认识一个同样获了罪的厨娘。听说她当初是个大户人家的厨娘,因为犯了大错,所以被判流放。” “我时常照顾她,她便将她的手艺传授给了我。” 王雪琪有些羞涩的看了看林薇,轻声道:“所以我想着,看能不能在京城摆个卖吃食的小摊。” “卖吃食?也还不错,这些事情舅祖父,知道吗?”宁薇问道。 王雪琪点了点头,道:“全家人都知道的,他们很支持我,而且也愿意帮助我一起摆摊。” “所以表姐是想知道,京城哪些地方卖吃食比较好,对不对?”宁薇继续问道。 “是啊,薇儿表妹,你真聪明!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原本我打算自己出去走走瞧瞧,可我连路都不认识,完全找不到门路,想着你在京城时间比我久,所以就来找你合计合计。” 王雪琪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彩,显然很有干劲。 宁薇想着此刻无事,与其心烦意乱的等赫连婉的消息,不如与王雪琪好好合计一番。 她莞尔一笑,道:“说起来这种地方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你竟然问我了,想知道这些还是很简单的,叫个熟悉的人来问一下就可以了。” 王雪琪高兴的抓住宁薇的手,笑着感谢道:“谢谢你,薇儿表妹,今日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王雪琪面带感激的说道:“你们帮了我家那么多,可是我如今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有的就只有这一门手艺,所以我想给你做顿好吃的行吗?” 不等宁薇回话,她继续说道:“若是你吃着觉得还行,我再为大家做一顿。” 宁薇还未说话,一旁的巧竹便开口了。 她好奇的问向王雪琪道:“表小姐,你会做的都有些什么菜式啊?” 王雪琪连忙回道:“五花八门,什么都会一些,我学的东西比较杂乱。要说我最拿手的,还是自己琢磨出的那几道菜和点心。” 说到自己擅长之处,王雪琪颇为自信。 听到‘点心’二字,巧如想起了上次宁薇讲的那个故事。 她打了个寒颤,连忙开口说道:“表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说点心,以后还是叫糕点吧!” 王雪琪不解的问道:“为何?大家不都是叫点心的吗?难道京城都是叫糕点的?” 巧竹看着宁薇扁了扁嘴,继而偷笑道:“你就听奴婢的吧,奴婢还是不给你讲那个故事了,太吓人了,免得吓坏你就不好了。” 王雪琪满头雾水,见巧竹没有打算说,她便立即将此事抛诸脑后。 笑了笑,好脾气的说道:“那好吧,以后我也称作糕点。” 随后,她便与巧竹说起了各种菜式,一说就没完没了。 见她们两个擅厨艺的人凑到了一起,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宁薇忍不住抚额。 哎 ̄她这是被冷落了呀! 经她们这一闹,宁薇方才低沉的情绪,不知不觉的消散无踪。 她突然觉得,无谓伤春悲秋,凡是凭本心而为便好! 毕竟悲惨之事时有发生,站在旁观的立场上,同情无可避免,可实在不必太过,纠结其中并无助益。 宁薇豁然开朗…… 第349章 劝阻 第350章 谜团 第351章 记忆 人不论经历过何事,或许苦,亦或甜,说到底,善恶终究只在一念之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佛法有云:人性本善,鬼神亦复如此。 如今心思毒辣的霞妃,也曾有过简单率真之时。 她并不是生来就是恶人,也曾天真烂漫,对未来诸多期待向往。 霞妃少女之时,也如旁人一样,心中有个令她倾慕的男子。 他们从陌生到相识,再到朦胧爱恋,一切都异常美好。 霞妃以为他们之间只差了一点火候,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心中的男子,就会将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她满怀期待的等着那一天。 岂料,直到她父亲将她送入宫中,她依旧没能等来心中的男子。 起初她失魂落魄,无法接受。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淡忘了。 在后宫,她学会了与人争抢,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人欺凌,不会被人任意折辱。 霞妃无疑是聪慧的,她很快便学会了在后宫生存的技巧,甚至比旁人悟性更佳,在她自己的小心筹谋下,她得宠了。 霞妃不知道齐文帝有没有爱过她,她从来不敢问,也清楚不能问。 可她很清楚,她是爱过齐文帝的。 齐文帝在霞妃心中,是抬头时看得到,却遥不可及的天,因为爱过,她才不敢再爱! 齐文帝是天子,他的心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而女子的爱情,往往都是狭隘的,霞妃更是如此。 自从她发觉自己,开始疯狂的想要独占齐文帝,她害怕了,退却了。 霞妃无疑是理智的,她明白自己在引火自焚,是以她早早脱身。 她还是如以前一样争宠,但是却再也不曾动过真心。 后来她有了身孕,她很欣慰,她明白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她期待着孩子的降临,在此期间,她还是没有忘记争宠。 为了不让孕期的自己看起来憔悴不安,她辗转找来一副美容良方。 据说,那副方子是某位宠冠后宫的皇妃用过的。 她如获至宝,每日都按时服用那副方子。 霞妃在孕期之时,的确要比旁人怀孕之时美艳许多,令宫中妃嫔羡慕嫉妒。 正在她得意之时,她流产了。 不痛不痒的,只是睡了一觉,她下半生的依靠,化作了一滩污血。 太医告诉她,这是因为她服用美容药方所致。 据说那位宠冠后宫的嫔妃一生都未曾生育子女,晚景凄凉。 她心痛至极,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霞妃害怕没有了孩子,她会失宠。 她更害怕齐文帝知道了流产的原因,会弃她如敝屣。 想到冷宫的可怕,理智的霞妃很快就忘记了心痛,冷静了下来。 她在衣服里塞上特质的圆枕,依旧趾高气昂的在宫中行走,暗地里她却急着寻找对策。 好在那段时间,齐文帝忙于处理边关政事,根本无暇搭理她,她顺利的瞒住了所有人。 直到临盆之期将至,她还是未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她一日比一日慌乱。 就在这时,她遇见了从渤海回来的勤海王。 曾经她倾慕过的男子。 她一时激动,差点摔倒在地,却被勤海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可就因为这一扶,勤海王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央求勤海王不要声张,勤海王沉默了许久,最终应下了。 他告诉霞妃,他当初未阻止她进宫,其实另有隐衷。 他说,只要霞妃平安他什么都愿意做。 最后斟酌许久之后,他决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霞妃。 在最要紧的关头,心底里一直未曾忘怀的人帮了自己,霞妃觉得她很幸运,她觉得老天终于开始眷顾她了。 或许是经过了时光的沉淀,昔日的情谊在霞妃心中愈发美好。 亦或是深宫之中,太缺乏温暖。 理智如霞妃,竟也沉迷其中,渐渐的,她心甘情愿的做了勤海王的棋子。 她知道自己是棋子,但她坚信勤海王爱她。 霞妃对勤海王的倾慕死灰复燃,她将对勤海王的爱意,全数倾注到了齐玄宇身上。 从此之后,她不只要争宠,她还要将齐玄宇扶上至高之位。 霞妃将此当成了一生的目标,为此费劲心机! …… 石室中,霞妃直挺挺的躺在冰凉的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石室上方。 此时的她,脑海中回想着她的一生。 与勤海王的初见,在众人之中,她一眼便看到了他,他与旁人侃侃而谈,高谈论阔,好生引人注意。 又想起与齐文帝的初见。 齐文帝高座在龙椅之上,眼神淡然,气势凌然,他只是淡淡的看了霞妃一眼,淡淡的说一个字。 ‘留 ̄’ 最后她想起齐玄宇乖巧听话的模样。 霞妃突然笑了,淡淡的笑如同只消风一吹便会散。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起身,猛地一头撞在石墙上。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帮本宫问问他,当年那副美容方子,可是他送到本宫手中的…告诉皇上…本宫的身子从始至终都是干净的!” …… 临微院 赫连婉终于说出了齐玄宇的秘密。 她之所以一早就觉得齐玄宇的秘密瞒不住,急于进京救孩子,是因为在她看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齐玄宇迟早会自食恶果。 如今她也清楚无论她说与不说,这事不久之后都会水落石出,她说了或许还能卖宁薇个好。 就算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她还是想要保护她的孩儿。 赫连婉那日听到的,无非就是齐玄宇称呼勤海王为父王,霞妃说起勤海王的良苦用心,又说起自己与勤海王的情谊,继而信誓旦旦的发誓要将齐玄宇扶上高位。 似乎对此很是不耻的赫连婉快速说完此事,便闭口不言。 宁薇听完她的话,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可以除掉齐玄宇了,可她却没有感觉到开心。 她低着头安静了许久,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齐文帝和蔼的脸。 “哎 ̄” 良久后,她缓缓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赫连婉。 稍作斟酌,便对赫连婉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保证不了什么。” 虽说早知道会是这样,赫连婉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失落。 见她没有开口说话,宁薇又道:“这段时间希望二位留在宁府中做客,待时机成熟,我自会送二位离开。” “你想关住我们姐弟!”赫连林激动地质问出声。 宁薇笑了笑,坦然自若道:“如果你愿意这样想,那便这样想吧,我并不在意,只不过你们暂时肯定是不能离开的。” 赫连林眉毛一竖,喝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不等宁薇说话,继续说道:“我再不济也是丽国的亲王世子,敢关住我,闹大了你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宁薇肆无忌惮的挑了挑眉,轻飘飘的说道:“世子爷可别忘了你为何在宁府,你这是在提醒我把你送入大牢么?” “你…哼 ̄” 赫连林指了指宁薇,最终颓然的甩手,也如他阿姐一样,不再开口说话。 宁薇见状,便道:“既然如此,两位早些去休息吧。” “剑眉 ̄” 她唤了剑眉一声,剑眉便立即会意。 “两位,请吧。”剑眉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赫连婉深深地看了宁薇一眼,便拉着一脸不服气的赫连林,跟着剑眉离开。 看出她眼中浓浓的期盼,宁薇在原处呆坐了许久。 她试图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去想,却始终想不到此事的结局。 齐文帝遭到枕边人背叛,而赫连婉母子又着实无辜。 怪只怪霞妃鬼迷心窍,勤海王利欲熏心,还有齐玄宇心狠手辣… 宁薇摇了摇头,轻声问向一旁候着的巧竹:“广康院那边来人了么?” 巧竹明白她是在问齐玄宸回了没有,遂摇了摇头,回道:“还没有,兴许是忙晚了一些,小姐还是先回房歇着吧。” “也好。” 宁薇站起身来,听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向厅外。 这时,一道人影快速掠近,在她面前站定…… 第352章 洞悉 宁薇见耗子神色焦急的前来,立即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耗子皱着眉头,单膝下跪,回道:“属下办事不力,大意让霞妃找到机会,撞墙自尽,还请小姐责罚。” 听到这话,宁薇松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耗子一直在石室呆着,他来不会是齐玄宸出事了。 宁薇沉吟片刻,冷声问道:“霞妃死了没有?” 耗子摇了摇头,回道:“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大夫帮她用参汤吊着性命。” 见宁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耗子又道:“若是想她活命,只能请小姐去医治一番了。” 此事皆因他办事不力所致,是以说此话之时,他极为心虚。 毕竟齐玄宸早就交代过不能将人弄死,如今仍虽未死,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宁薇转身坐回椅子上,想了想,神色淡淡的问道:“能撑过今晚么?” “一两日应该是没问题的。”耗子点头回道。 “那就等等再说吧!” 宁薇此刻不想去石室,也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救治霞妃,所以她决定等齐玄宸回来再说。 耗子想到霞妃昏厥之前所说的话,立即再度出声。 “霞妃撞墙后,还说了几句话,小姐要听么?” 宁薇微微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耗子想了想,便将霞妃所说之话重复了一遍。 “帮本宫问问他,当年那副美容方子,可是他送到本宫手中的…告诉皇上…本宫的身子从始至终都是干净的!” “美容方子?” 宁薇记得,霞妃的确一直服用着一剂美容秘方。 前世她见过多次霞妃服用此方的情形。 有一次,她随口一问,霞妃便笑着告诉她,这是美容秘方。 还道那方子服用过后,女子难有身孕,她是生下齐玄宇后,才开始服用此方的。 当时,霞妃神色有些凄婉,她感叹的说了一句话,“生下贤郡王之前,本宫不会选择喝这剂药方,但是生了他以后,喝也无妨,总归是有儿子傍身了,还能保住美貌,极好。” 那时宁薇以为她在缅怀已经驾崩的齐文帝,如今想来却是大有不同! “她就是个疯妇!” 宁薇回过神来,语气颇含深意的说了一句。 随后,她语气严肃对耗子说道:“这次的事不容许发生第二次,若是齐英的命没了,你知道后果!” “是,属下必定不会在让此等事再次发生!” 耗子神情之中是从未有过的慎重。 宁薇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耗子的性情在影卫之中算是跳脱的了,宁薇欣赏他这样的性格,觉着他比旁人鲜活。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许耗子犯下大错。 好在霞妃的性命并不重要,这一次,宁薇可以放他一马。 想罢,宁薇道:“先这样吧,你赶紧回石室看着,一切等阿宸回来再说。” 耗子应声退下。 宁薇静坐了片刻,便转身回房了。 …… 齐玄宸改变了主意,没有狠下杀手,而是将侯府私兵全数送去了大理寺牢房。 常年空荡荡的大理寺监牢,立即被他塞得满满当当。 狱卒们看着软绵绵躺在牢房中的‘光头和尚’,皆是满脸震惊,面面相觑。 齐玄宸脸上做了伪装,狱卒们并未将他认出,只是看他持有大理寺令牌,才听他的命令行事。 只是,他们实在不明白齐玄宸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到底做过什么?怎么就把人家和尚庙给端了? 齐玄宸自然不会给他们解释,他留下两个影卫在此地看守,便大摇大摆离去。 影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押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和尚。 那和尚此时神情蔫蔫,疲软无力的被影押着赶路,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齐玄宸带着他们来到六皇子府地下私牢。 影一脚踢开一扇铁门,粗鲁的将手中的和尚丢了进去。 “哎哟 ̄” 清秀和尚摔痛了,揉着屁股,费力的嚷嚷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为何我没有力气?” 齐玄宸好心情的笑了笑,大发慈悲的回道:“不过是些软骨散,过几日散了药性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你卑鄙 ̄我明明帮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清秀和尚不忿的质问道。 齐玄宸笑容愈发扩大,“正因为你帮了爷,爷才要好好招待你啊!” “难不成你想进大理寺的牢房么?对了,你怎么称呼,总不能一直叫你和尚吧?” “…”清秀和尚微微一怔,突然趴在地上装死。 齐玄宸挑眉,“影,将他的和尚服趴下来,再送两个漂亮女子过来,反正他破了酒戒,不在乎再破色戒了!” 清秀和尚一听这话,顿时面色发白。 在他的印象中,女子都是很恐怖的存在,每次出现,都搅得寺里不得平静。 就说西魏的那几位公主吧,一个比一个张狂大胆。 她们甚至…甚至还公然调戏和尚! 清秀和尚想到他被调戏的情形,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继而想起他来大齐路上遇到的悍妇,依旧让他心惊胆颤。 “我说,我说,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带女子来此!”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向齐玄宸,见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咬了咬牙,愤愤说道:“我家中排行第八,俗名…八娃…” ‘噗 ̄’ 饶是影一向淡漠,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齐玄宸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本正经道:“名字不错,你还未遁入空门,想来是没有法号的,不必加‘俗名’二字。” “以后爷就称你为八娃了!”‘八娃’二字刻意加重了几分。 “…”八娃仰头长叹。 师傅啊 ̄您要是给我取个法号多好!您老人家实在是太小气了! 这时,齐玄宸的声音再次传来。 “八娃,你好好歇息,爷先行一步了。” 称呼依旧加重了语气。 八娃想狠狠的瞪他一眼,却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去。 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久久无法消散! …… 侯府 侯夫人深夜起身,拿出藏在床下的包裹,打开来,翻出里面的银票,仔细的数了两遍。 她将银票握在手中,脸上浮现出庆幸的笑容。 幸好她早就从宁沛芷那里拿到了银票,要不然等到宁沛芷的婢女香梨被抓之后,她肯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宁沛芷如今又背上了一个监守自盗的名声,侯夫人非但没有担心同情,心里反倒是涌上了快意。 香梨是宁沛芷的婢女,在猎场时被齐文帝打入大牢。 岂料,她本事大,竟然金蝉脱壳,逃出大牢。 宁沛芷偷偷运走的侯府库房财宝,就由香梨看守着。 香梨被抓之后,财宝全被查封,如今的宁沛芷可算是焦头烂额。 不只是时不时被叫去京兆府问话,还要担心宁远回来,她要如何交代此事。 侯夫人讽刺一笑,喃喃道:“看你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从包裹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便装穿上,侯夫人将首饰全部收进包裹。 她挽着包裹小心翼翼的走出内间,见婢女在矮塌上睡得真香,才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出去。 别看她此刻神情平静,实则心中紧张异常。 当然,还有更多的是激动! 她终于可以离开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在侯府受尽煎熬,终于可以解脱了。 想到在侯府外等着她一起离开的儿子,侯夫人心情更加澎湃。 她穿过侯府花园,走到后院小门,途中遇到的几个守门婆子,皆对她视而不见。 想来是提前打好了招呼的。 只不过,这些婆子只以为她是想要秘密出府一趟,并不知道她此次打定主意,一去不返! 她伸手打开小门,突然发现身后有亮光,她手上动作微顿。 随后,一句阴测测的话语传到她的耳边。 “母亲,深更半夜,你一身便服,这是要去何处?” 第353章 消融 第354章 忘忧 齐玄宸与宁薇单独进了闲间,各自将昨日遇到的事情坦然相告。 随后,齐玄宸陷入了沉默之中。 宁薇担忧的看着他,轻声安慰道:“齐玄宇不是皇上的儿子,其实是件天大的好事,不是么?” 见齐玄宸依旧沉默,她又道:“起码不必为亲情牵绊,皇上也不必承受丧子之痛。” 的确,无论齐文帝愿不愿意,齐玄宇此人他俩迟早要除去。 齐玄宇不是齐文帝的儿子,某种程度上,这对齐文帝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齐玄宸缓缓抬起头,眼神认真的看着宁薇。 突然,他微微一笑,柔声道:“爷并不是在想这事。” “那你在想什么?”宁薇不解的问道。 齐玄宸虽然告诉了她八娃和尚的事,却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想,宁薇对此毫无了解,自然想不明白。 见宁薇漂亮的杏眸中满是担忧,齐玄宸伸手,动作轻柔的将她揽进怀里。 将下巴抵在宁薇头顶,感受着宁薇身上暖暖的温度,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宁薇将手伸进他的袍子里,挽住他精壮的腰身,继而又紧了紧胳膊。 她没有说话,却是无声的安慰着齐玄宸。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桃花眸中有暖流涌动。 他低声说道:“爷的身世约莫与西魏有关!” 轻飘飘的第一句话,让宁薇全身一震。 她清楚齐玄宸的性子,这种事他不会随口胡诌,他既然说出口,必定是有了几分猜想。 宁薇突然想到,前世齐文帝驾崩前,对她说过的话。 “带宸儿父子去封地,那里临近西魏国境,去…去…” 他没有说完,便被突然进来的齐玄瑄打断了。 此时宁薇想起来,忍不住想到。那时候齐文帝是不是想让她去西魏? 她连忙将此事告诉齐玄宸,齐玄宸思虑了片刻,便道:“多想无益,爷打算直接问父皇,这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宁薇点头道:“皇上那般疼你,他迟迟不告诉你事实,肯定有他的原因。” 齐玄宸深以为然,“你说得不错,正因为这样,爷并不想勉强父皇,若是父皇不愿说,那便算了,爷等就是了。” 他洒然一笑,继续说道:“没有生母的日子,爷过了这么些年,没觉着有何不好,无碍的!” 宁薇挣开他的怀抱,伸手抚上他的俊脸,看着他的眼神中,难掩心疼。 “宁六在心疼爷么?”齐玄宸打趣道。 宁薇抿了抿唇,没有开口说话。 齐玄宸也不勉强,他低头吻了吻宁薇的额头,柔声道:“爷有你,有父皇,日后还有澈儿,爷满足了。” 他神色认真,丝毫没有作假。 没有见过生母,的确是他的遗憾,有机会他会找出真相,但若是当真无法找出生母,他也不会强求。 与一个从未见过的母亲相比,他更加重视此刻所拥有的。 宁薇微微一笑,捧着他的俊脸,轻声说道:“虽然你如今见不到生母,可你即将有个岳母啊!我娘对你可是很好的。” 她这话倒是没说错,杨氏对齐玄宥和齐玄宸都是极好的。 这兄弟俩,一个是她的女婿,一个是她的准女婿。 齐玄宥就不提了,有名有份,好也是应当的。 就是对齐玄宸这个没名没分的,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 说起来,在宁家之中,杨氏对齐玄宸可算是最好的一个。 明知齐玄宸什么都不缺,她还是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往广康院送。 比对亲儿子还要上心。 齐玄宸得意的扬了扬眉,嘚瑟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宁薇‘噗呲’一笑,取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娘那是怕你对我始乱终弃呢!” 齐玄宸危险的眯了眯桃花眸,似笑非笑的说道:“乱这个字爷喜欢,不过乱都乱了,爷就懒得弃了!” 说完便趁宁薇呆愣之际,吻上她粉嫩的小嘴。 …… 广康院前头有一处宅院,这里原本一直是空着的,无人居住,只有下人时不时来此清理打扫。 如今这里却是住了二三十个男童。 这些男童个个样貌出色,每一个都有他独特的地方。 看到的人无不对他们心生喜爱。 只是这些孩子很是奇怪,十岁左右的年纪,不哭不闹,不疯不跑,每天将自己关在屋里,从不与人交谈,也不理会任何人。 每当有人接近他们,他们便会大惊失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还有他们的眼神,每一个都充满着绝望和死寂。 他们就像是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看着就让人无比心酸! 宁薇看完男童们,忍不住心情低落,她低着头走出院落,不发一言。 齐玄宸则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严肃,想来他也不忍心看这些孩子。 走到院门外,宁薇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向齐玄宸:“真的没有办法让他们忘掉以前的过往吗?” 她坚信被人当成**的那些记忆,必须要忘却才行。 不然这些孩子只怕永远也走不出阴影。 只不过,忘却记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齐玄宸也一时难以办到。 听到宁薇的提问,齐玄宸眉峰紧蹙,他沉声道:“江湖上有个医者家族,名为忘忧。据说他们能制出让人失去记忆的药丸,只不过这个家族隐世已久,多年未有音讯,不知道还有没有传人。” 宁薇听言,担忧问道:“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到么?” 齐玄宸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听说忘忧也会收外姓弟子,只不过这些外姓弟子就算在江湖上行走,也不会透露自己师出忘忧。” “哎 ̄” 宁薇叹了一口气,颓然的低下头。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出声说道:“南夜突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会不会是找忘忧去了?” 南夜那日扮作齐玄宇试探过红娟后,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这段日子都未曾在此出现。 宁薇原本还以为他回家了,可又不明白他为何一句话都未曾留下。 此时想起来,觉着他很有可能去找忘忧了。 齐玄宸不置可否的回道:“很有可能,他是江湖人士,理应清楚这个传闻。” “希望他可以找到。”宁薇喃喃道。 齐玄宸点点头,他同样也希望南夜能早日找到此药。 毕竟此时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他只希望男童们能早日解脱,不在意是谁帮助他们得到解脱的。 宁薇神色蔫蔫的转身往前走去,边走边道:“要是能如赫连婉一样,受了罪过之后,便突然失忆就好了,为何这些孩子偏偏不会如此呢!” 听到这话,齐玄宸微微一怔。 宁薇说得没错,遇到接受不了的事,能失忆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赫连婉倒是挺幸运的! 齐玄宸摸了摸鼻子,迈步追上宁薇的脚步。 无意之中,又将有关赫连婉之事,粗略的想了一遍。 突然,他脚步再次停顿。 “宁六 ̄” 齐玄宸突然出声将宁薇叫住,他看着宁薇有些意外的说道:“爷好像有一些忘忧的线索了。” 宁薇莫名其妙的打量了周围一眼,“刚才影卫来过了么?” 齐玄宸洒然一笑,牵起宁薇的手,朗声道:“走,跟爷去验证一番。” “去何处验证?”宁薇迈着小碎步任由他牵着走。 齐玄宸笑着回道:“莫急,马上就知道了。” 宁薇撇了撇嘴,不满的抱怨道:“又卖关子,上次那块小黑牌是什么,你还未曾告诉我呢!” 齐玄宸回过头,好心情的捏了捏她滑嫩的俏脸,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样的秘密自然留待夜里再说。” 声音低沉诱人,宠溺又让人涟漪丛生…… 第355章 决定 第356章 愁绪 酒楼二楼,苦寻忘忧无果的南夜,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着饭菜。 他边吃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往哪处去寻。 吃饱了肚子,南夜正打算结账离开,宁远便带着亲兵大刀阔斧上楼。 南夜瞄了宁远一眼,默默放下了刚扬起的手。 “伙计,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摆上来。”宁远身边的亲兵大声喊道。 宁远一言不发,眼神倨傲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待酒菜上桌,亲兵将筷子递给宁远,轻声问道:“侯爷,楼下那两个…” “让他们饿着,饿死最好,省得到了京城还要走一趟刑场。”宁远不耐烦的的说道。 亲兵点点头,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出声说道:“已经几日没给他们吃东西了,估计快饿死了,倒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听到这话,宁远伸手夹菜的动作微顿,思虑了片刻,他拧着眉头,沉声道:“一人给一个馒头。” 亲兵神色不解,“侯爷不是说…”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宁远低喝了一声,便开始吃起饭来。 宁远在边关驻守多年,吃饭的模样倒是颇有将领该有的豪放之气。 只是他眼中时不时闪过的阴沉,让这份豪放之气大打折扣! 许是连日赶路太过疲累,宁远用过饭之后,并未急着赶路,让亲兵去街上找了间客栈,打算在此住上一宿。 视野开阔的酒楼上,南夜看着宁远一行人走进客栈,随后两名囚犯也被人推搡着带到了客栈之中。 南夜捏着下巴,暗自思索良久。 这两人到底是何人,宁远绑着他们进京,到底有何意图? 突然,南夜笑了笑。 既然找不到忘忧,能找些乐子也好! 他还不知道,三日前,齐玄宸和宁薇便找到了忘忧,让男童们服下了。 如今忘忧药力已经发作,男童们忘却了前事,被齐玄宸送离了京城。 …… 宁府 这几日,齐玄宸忙着处理侯府私兵,旁的事情暂时没有理会。 宁薇则难得清闲,每日都在植株繁茂之处和暖房之间游荡。 今日也没有例外。 此刻,宁薇将灵气控制在自己身边,迈着小碎步穿过花园小径,往暖房方向而去。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小舅老爷和阳阳小少爷?”巧竹无意中看到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立刻出声说道。 宁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杨奕和阳阳。 看他们所去的方向,应该是要去太夫人的清平堂。 巧竹嘟囔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宁薇莞尔一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说着便抬步往清平堂的方向转去。 宁薇抄小径来到清平堂,比杨奕父子来得还要快上许多。 她没有等杨奕父子,便带着巧竹进到正厅。 太夫人此时不在正厅之中,婢女如春指挥着奴婢们清扫灰尘。 见到宁薇,如春立即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六小姐来啦,太夫人在睡房呢!” 宁薇来清平堂从不挑时间,想太夫人了便随时可能会过来,是以如春此刻见到她,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好,忙你自己的去吧。”宁薇笑着点点头,便转身出门,往厢房方向而去。 如春笑眯眯的目送她远去,才转过身继续盯着奴婢们干活。 睡房外间,太夫人独自盘坐在软榻上,眼睛盯着矮桌上的小木箱怔怔出神。 许久后,她缓缓伸手,从小木箱中拿出一封早已拆开过的信件。 她摩挲着这封信,眉宇间浮上愁绪和思念。 ‘哎 ̄’她看着信封悠悠叹气,神色忧伤。 “祖母 ̄” 宁薇推开房门,声音雀跃的唤了太夫人一声。 太夫人连忙回过神,将信件放进小木箱中,顺手将小木箱合上。 她迅速抬起手,按了按眼角,才转头看向宁薇。 “是你这丫头来了啊,惯会呱噪烦人。”太夫人如平日一般佯装嫌弃宁薇,只是今日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是啊,丫头又来烦祖母了。” 宁薇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小木箱之上。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太夫人面前,太夫人笑着吩咐她坐下。 她丝毫没有客气,便坐到了太夫人身边,抱上太夫人的胳膊。 太夫人见状,点了点她的额头,“老大不小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娃娃。” “那祖母就把丫头当小娃娃好了,人家不是说小娃娃最是受大人宠爱么!” 宁薇娇憨的神态,让太夫人忍俊不禁。 她取笑道:“啧啧 ̄幸好这里没有旁人,若是被旁人看去了,看你还怎么敢出去见人。” “咯咯 ̄”宁薇笑得欢腾,她卖乖的回道:“那祖母可一定要为丫头保密啊!” 太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时,宁薇看向矮桌上的小木箱,好奇的问道:“祖母,这是何物?难不成是祖母藏起来的宝贝么?” 太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她轻声回道:“不过是些往年的信件,许久没看了,拿出来看看有没有被虫子蛀坏。” 宁薇耸了耸翘鼻,明显闻到了一股防虫药丸的气味。 这个小木箱明显保存得很细致,看来祖母这是在找借口呢! 这里面是谁的信? 宁薇第一个想到了宁老侯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 太夫人看宁老侯爷的旧信,向来大大方方,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满脸愁绪。 毕竟宁老侯爷去世多年,太夫人已经习惯,将对他的感情也沉淀在了心底。 既然不是祖父,还会有谁? 宁薇脑海中闪过一人,她抿了抿唇,依偎在太夫人怀中,轻声问道:“是姑母的来信么?” 听到这话,太夫人看了宁薇一眼。 这丫头心思灵敏,想来是瞒不过她的。 这样想着,太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感叹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姑母就如这话所说的一般,哎 ̄” 话刚落音,太夫人又担心宁薇误会什么。 又道:“你姑母心思重,当年你姑父投奔了渤海,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祖父,连带着也对不住我。” “这些年,都只是逢年过节,遣人送封家书回来报平安。老婆子我都快记不起她的模样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宁薇拉住太夫人的手,安慰道:“祖母放心,姑母总有一日会想通的。” 太夫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薇想了想,不解的出声问道:“祖母想念姑母,为何不遣人去渤海探望一番?” 提前这个,太夫人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因为你爹和二叔,当年他们和你姑父闹得僵,都说出什么割袍断义的话了,我还怎么好和他们唱反调。” 宁薇心里明白,想来祖母是顾念着爹和二叔的面子,又顾念着死去的祖父,才对姑母不闻不问的。 其实,宁薇的姑母也是太夫人的亲生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哪里能真正放得下! 见宁薇走神,太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眼看就是年关,往年这个时候,你姑母早该来信了,今年也不知是怎的,迟迟没有消息,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会的,许是送信的路上耽搁了,兴许过几天就到了。”宁薇柔声安慰道。 她脑海中正仔细回想着前世。 前世她对姑母一家所知不多,未曾听说这一年他们家发生过什么大事。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记得宁家遭难之后,姑母带着表哥表姐前来锦州奔丧,因为悲伤过度,路途中大病了一场,到锦州之时已经形同枯槁,模样苍老不堪。 只是那时宁薇急着去京城投奔侯府,没有多做理会。 甚至在姑母劝阻她投奔侯府之时,她还以姑父投奔渤海之事讥讽姑母,让姑母无地自容,再次一病不起… 想到前世,宁薇不禁羞愧无比。 这时,如春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太夫人,六小姐,小舅老爷来了。” 第357章 单纯 杨奕带着阳阳去杨家后,杨家人很快便接纳了阳阳。 阳阳的名字也被杨老太爷做主,正式改成了杨阳。 只是当杨奕提出,要与赵思雁完婚之时,杨家人如宁薇所料,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执。 这场争执有多激烈,杨奕不堪回首,他只记得杨老太爷甚至连话都插不上。 杨奕心知那种情况之下,这事肯定决定不下来。 心里想着给杨家人一些时间,让他们慢慢接受。 是以他便以杨阳还要回京医病为借口,带着杨阳火速离开了杨家。 刚回到京城,他便带着杨阳来拜见太夫人了。 见完太夫人之后,杨奕带着阳阳离开,宁薇也跟了出来。 她追上杨奕父子的脚步,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们身边。 杨奕见状,笑了笑,问道:“你想问我如何解决这事,对吧?” 他指得自然是有关迎娶赵思雁之事。 “幺舅愈发聪明了。”宁薇扬着笑脸,没大没小的说道。 “你这丫头 ̄” 杨奕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笑着回道:“此次回家,我发现你外祖父倒是看开了,就是你大舅父死活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宁薇‘噗哧’一笑,“大舅父如今是愈发像外祖父以前的性子了。”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若是被你大舅父听见,只怕又要拿戒尺出来了。” 杨奕说着话时,脸上挂着笑意,看来他十分赞同宁薇的话。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原就明白这件事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事先也与你赵姨提过。” “赵姨那样的性子,她铁定是能忍的,只是太委屈她了。”宁薇感叹道。 杨奕点了点头,低头看了杨阳一眼,朗声道:“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她再受委屈,所以我打算择吉日成亲。” 听到这话,宁薇诧异的看向杨奕。 杨奕这辈子只有两件事没有听从杨家人的话。 第一件,是他没有如杨家人所愿,走上从文之路。 至于第二件,则是他未曾听从杨家的安排娶妻。 如今,他又要逆杨家人的意迎娶赵思雁,当真令宁薇无比意外。 要知道,除了这三件事,杨奕一直按照杨家人的安排生活。 在杨家他算得上是最为顺从的一人。 即便当初他悔婚,也依旧按照杨老太爷的意思,独自来到了京城。 说起来,他所做的这三件事,有两件都是为了赵思雁。 宁薇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温暖笑意。 她轻声表态道:“幺舅,丫头支持你!” 杨奕洒脱一笑,继而捉弄道:“好,日后待你外祖父问起,我就说是你怂恿的,哈哈…” “…”宁薇满头黑线。 这时,杨阳扬着小脸,对宁薇说道:“薇儿姐姐,你放心,我会向祖父说实话的,一定不会让爹冤枉你。” 杨奕:“…” 这是他的亲儿子吗?怎么反倒是护着宁薇? 杨奕满脸无奈。 宁薇莞尔,她弯腰捏了捏杨阳愈发圆润的小脸蛋。 “还是杨阳最懂事了,杨阳这么小就知道不能说谎,不像有些做长辈的人坏!” 话语间又将杨奕损了一通。 杨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拿宁薇和杨阳一点办法都没有。 …… 宁薇与杨奕父子说了许久的话,心情愉快的同他们告别,回到了临微院。 齐玄宸已经在临微院等了她一会儿了。 见她一直未回,便吩咐下人拿了一盘子核桃,慢吞吞的夹了起来。 他夹好之后,将核桃仁放在盘子之中,自己却是不吃。 宁薇来时,他已经夹好了小半盘。 见到齐玄宸,宁薇心情更佳,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齐玄宸旁边坐下,“今日终于有空闲来陪我小坐了呀!” 齐玄宸这几日忙着处理侯府私兵,鲜少在宁府逗留,宁薇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随意一句话,却是让齐玄宸听出了幽怨之意。 齐玄宸从容伸手,将装着核桃仁的盘子移到宁薇面前,嘴角勾出一个取笑的弧度。 “宁六怨气很深呢,看来是想爷想得不轻!” “哼 ̄瞎说!” 宁薇轻哼了一声,面色却是有些心虚。 闲话片刻过后,他们将话题转到了齐文帝身上。 宁薇伸手拿了一颗齐玄宸剥好的核桃,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阿宸,你打算何时将齐玄宇的身世禀告给皇上?”语气中隐隐透着好奇。 ‘咔嚓 ̄’齐玄宸用核桃夹夹碎一颗核桃,将果仁放到了盘子里。 他放下核桃夹,抬头看向宁薇说道:“原就打算处理完私兵之事再说,就明日吧。” 宁薇点了点头,“嗯,我陪你进宫。” 她想了想,又问向齐玄宸:“那赫连婉他们…” 赫连林并不是一个人来京的,昨日与他一同来京之人,已经来宁府拜会过了。 只不过,宁昌兴称赫连林在宁府做客,未曾让他将人带走。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赫连婉姐弟还是应该早些送走为妙。 这几日,齐玄宸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捡起一颗核桃仁扔进嘴里,吃完咽下之后,才开口说话。 “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顿了顿,又道:“让他们立刻就走,这事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听到这话,宁薇仔细一想,觉着正是这个理。 赫连林虽是为他阿姐而来,可他终究并非大齐子民,且还是丽国皇族。 他若是掺和进了此事,必定有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这件事与大齐皇族有关,更何况齐玄宇的身份是一个天大的丑闻! 若是丽国亲王早知道还有这等事,只怕是怎么也不会让赫连林来大齐的。 齐玄宸危险的眯了眯桃花眸。 其实他最初想过暗中除去赫连林姐弟,只为确保丑事不会外传,让齐文帝不受到纷扰。 可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决定。 若赫连林犯下了错,齐玄宸可以毫不犹豫将他除去。 但赫连林没有,相反赫连林心思简单善良,是个不错的人。 他被丽国国君封为亲王世子,也是因为他善良亲民,众望所归。 齐玄宸终究无法因为一己之私,杀害一个毫无关联的无辜之人! 宁薇将目光从齐玄宸脸上移开,吩咐巧竹道:“去将赫连婉姐弟俩请来。” …… 宁薇和齐玄宸高坐主位,赫连姐弟则不安的坐在待客之位上。 赫连婉手指颤抖的握着茶杯,安静的等待宁薇开口说话。 赫连林则按耐不住,频频将视线投向宁薇。 不想,此次宁薇却闭口不言,而齐玄宸则睨了他们一眼,面容严肃。 他捞起腰间挂着的荷包,沉声道:“这几日你们可想到关键之处了?” 赫连姐弟微微一怔。 关键之处?是在说依然在深宫之中的那孩子么? 赫连婉眼眶之中,顿时泛出泪花。 看着她如此伤心的模样,赫连林心头一痛。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到齐玄宸宁薇面前,拂衣跪下,“求你们两位怜阿姐一片护子之心!” 齐玄宸嘴角抽了抽,桃花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赶情这两位,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此时的危险处境!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单纯还是愚蠢!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不管他们是单纯还是愚蠢,起码这样的人,不会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 齐玄宸放过他们也能放心一些。 只不过他必须将赫连婉留在大齐,这样才能保证赫连林不会将此事外泄。 这一点,宁薇早就想到了,她那日问起赫连婉要不要回丽国,正是因为有此种打算。 虽然当时她还不知道齐玄宇的秘密是什么。 但她清楚,不管赫连婉所说的秘密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是好事。 只不过,如今看来,这对姐弟完全没有将此当作一回事,看来还需提醒他们一番才行。 若是赫连林不小心将此事透露出去,那真就闹出笑话了。 齐玄宸目光幽深,危险的睨向赫连姐弟…… 第358章 无鱼 第359章 坦诚 第360章 欢喜 大皇子生母虽然在世,地位却是不高。 凭着伺候齐文帝年资最久,爬上了嫔位便没有了动静,她在后宫之中,向来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大皇子已是而立之年,才智平平,缺乏才干,当不得重任,是以这个年纪连郡王都没有封上。 不过,大皇子也有可取之处,他懂得百善以孝为先,懂得忠君,没有旁的心思。 生在皇家,且天资不足之人,能如他这般也是极好的。 起码齐文帝对他很放心,也相信他做不出什么坏事,别的皇子有什么心思也不会想要拖他下水。 霞妃先前说齐玄宇不争不抢实在好笑,要认真说起来,大皇子才当真是如此! 大皇子妃历来尊重大皇子,夫妻俩行事低调,待人谦和,只是他们实在太难引人注目了。 这次找上宁薇,是大皇子妃思虑许久才作下的决定。 大皇子妃育有一子一女,随着她的孩子越来越大,而大皇子又无半点进展,她开始担心孩子们的前途。 皇室子孙,六岁便开始进入南书房念书,她的长子也不例外。 她的长子聪慧,却因大皇子不受重视的缘故,连带着长子也不受待见,在南书房读书期间,屡屡被少师无视。 如今皇长孙已有十二,少师对他依旧不理不问,皇长孙心中不好受,大皇子妃更是日渐忧心。 大皇子妃找过少师多次,每次都被他糊弄过去。 无奈之下,大皇子妃便找上了宁薇,希望宁薇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 宁薇听完大皇子妃所言,不禁好奇的问道:“这样的事,大皇子妃为何不向皇上皇后禀告?” 大皇子妃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 她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妾身与母后提过几回,母后许是事忙,没有放在心上。父皇忙于朝政,鲜少有空闲见妾身,大皇子又不上心…” 说完这番话,她看着宁薇笑了笑,神情颇为尴尬。 宁薇记得前世的几年后,齐文帝校考几位皇孙,宁薇刚好抱澈儿到御书房见驾,正好目睹此事。 在她看来,皇孙之中皇长孙才学最为出挑。 只不过,他的性子着实过于沉闷,颇为胆小,在齐文帝面前束手束脚,令齐文帝很是无奈。 倒是二皇子之子皇嫡孙胆子极大,一肚子草包,却敢在齐文帝面前胡言乱语,气得齐文帝吹胡子瞪眼,连连呵斥! 此时听到大皇子妃所说之话,她约莫明白了几分。 想必大皇子一家没少受皇后打压! 说起来,皇后旁人欺负不了,也就大皇子一家能让她出出气了。 还当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啊! 只是皇家之事,如今的宁薇不便插手,如今的皇后虽然无甚才德,愈发小家子气,却也并无大过,勉强当得起皇后之位。 且她与齐文帝乃结发夫妻,宁薇实在没有必要平白得罪于皇后。 婉拒的话说到嘴边,宁薇突然想起一事。 当年澈儿身故,她悲痛欲绝,在她强行要求之下,齐玄瑄许她在瑞王府为澈儿设灵。 因为宁薇那时的身份复杂,不便与外人说道,是以此事是悄悄进行的。 当时知道她要为澈儿设灵的只有皇亲。 宁薇记得,她为澈儿设灵七日,来瑞王府的皇亲却寥寥无几。 除去那些看戏和没安好心的,真正来祭拜澈儿的,只有皇长孙一人。 那日皇长孙趁着傍晚无人时前来,沉默地为澈儿上了香,临走之时,对宁薇说了一句话。 ‘六皇婶,逝者已逝,生者还需珍重!’ 虽说沉浸在悲痛仇恨之中的宁薇并未听进去,但这是她七日来,听过的最为真心之语。 她与皇长孙并无交集,可皇长孙却是唯一一个有心安慰她的人。 说起来还真是让她无比唏嘘! 单凭皇长孙这一份善意,宁薇决定帮大皇子妃一次。 想到此处,宁薇秀眉微蹙,颇有些不忿的对大皇子妃说道:“皇长孙乃是皇上的长孙,岂可任由旁人如此对待?” 大皇子妃一听这话,明白她这是应下了,顿时眉头舒展,眼中喜色溢于言表。 “多谢宁六小姐了,妾身一定给你备上一份厚礼。” 大皇子妃神情激动,竟然有些慌不择言。 其实这也不怪她,自从嫁给大皇子以来,她在宫中便是个受气包一样的存在。 旁人不欺负她已经算好了,哪里会答应她的请求? 此次她虽然鼓起勇气来找宁薇,其实心里并未抱多大希望。 如今宁薇爽快的应下此事,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心中激动万分,自然也就有些失态了。 宁薇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莞尔一笑,轻声道:“大皇子妃言重了,此事还请大皇子妃莫要声张才好。” 她的话让大皇子妃立即想起了皇后,她连忙收起喜色,慎重的点了点头。 想着她在此停留有一会儿了,大皇子妃连忙说道:“此事就有劳宁六小姐了,妾身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就不打扰宁六小姐了。” “大皇子妃慢走。”宁薇微笑的扶了扶身。 大皇子妃也从容扶身。 她清楚宁薇年纪虽小,但宁薇日后肯定是要嫁入皇家的,届时她们就是妯娌,此时行平辈礼肯定不会有错。 大皇子妃心中感慨万千。 她嫁入皇家这些年,大皇子对她不错,子女也很孝顺,可别的皇亲都对她十分冷漠。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感觉到皇家媳妇之中,竟然还有温情存在。 她暗暗想到,日后一定要与宁薇交好,就算再不求宁薇帮她什么,也能多一个说话之人。 原本年节宫宴将至,大皇子妃还很是头疼,如今想来却是好了许多。 想必今年的宫宴,宁薇也会去吧? 见大皇子妃脚步轻松离去,宁薇脸上泛起笑意。 她自然不知道大皇子妃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她这个想法,宁薇只怕是要不好意思了。 谁让原本她还想置身事外来着! …… 齐玄宸来雪梅园找宁薇之时,正好看见拐出雪梅园的大皇子妃。 见素来如隐形人一般的大皇嫂面带喜色,齐玄宸满头雾水。 他挑了挑眉,问向一旁的小夏子,“大皇嫂这是怎么了?” 小夏子摇了摇头,嬉皮笑脸的回道:“约莫是在雪梅园捡到金子了,嘿嘿 ̄” 齐玄宸撇了他一眼,道:“若是真是如此,那金子说不定是宁六掉的,你还笑得出来?” “…”小夏子无言以对。 主子,奴才不过是开个玩笑,您其实不必那般认真的! 齐玄宸见小夏子一脸吃瘪的模样,心情再度好上了几分,他甩了甩袍角,大步往雪梅园走去。 宁薇踏出园子,差点和齐玄宸撞了个满怀。 她佯装嫌弃的看了齐玄宸一眼,见他笑意连连,好奇的出声问道:“这是遇着什么好事了?捡金子了?” ‘噗 ̄’小夏子笑出声来。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爷还想着小夏子怎的愈发庸俗了,原来都是宁六你带坏的!” “我?我怎么了?”宁薇一脸茫然。 齐玄宸从容接过剑眉手中的伞,转过身与宁薇并排而行,边走边打趣道:“方才他还说大皇嫂捡金子,你还想赖么?” 宁薇低头偷笑不已。 理直气壮的说道:“捡金子可不就是开心么?” “没出息 ̄”齐玄宸停下脚步,揉了揉她发饰简单的脑袋,眼神宠溺。 宁薇笑弯了眸子,想到方才齐玄宸还未回答她的问题,立即出声问道:“难不成你看见大皇子妃笑容满面,便欢喜成那样?” “自然不是,”齐玄宸瞪了她一眼,继而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方才父皇告知,爷的生母还健在!” 他笑容如孩童一般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发自内心。 宁薇见状,也忍不住为他心喜。 她想了想,轻声说道:“按你的年纪来算,她说不定还不到四十,自然是健在的。” 齐玄宸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健在,爷迟早能得见。” “对了,你不是说今日要为父皇施针么?此刻父皇得空。” 第361章 香粉 李康年为齐文帝宽去衣袍,齐文帝上身只穿着一件纯白寝衣走出屏风。 看了宁薇点点头,便坐到了一旁的檀木兽首凳上。 宁薇扶了扶身,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迈着小碎步走到齐文帝背后。 小心的扎下了数枚银针,宁薇便放心的渡起了灵气。 齐文帝许是觉着太过安静了,出声打趣宁薇道:“过些天便是宫里设宴之期,你们俩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你那天可要好好拾掇才是。” 宁薇俏脸微红,低着头撇了齐玄宸一眼,抿着嘴唇不曾开口。 齐玄宸则微微一怔,继而笑容绽放,满面春风得意! “说起来宁六小姐还是第一回参加宫中年节宴呢!”李康年笑眯眯的说道。 “怎么?你还怕这丫头紧张不成?” 齐文帝倍感好笑的说道:“依朕看,这丫头在宫里行走可从未紧张过。” 他想要回头看宁薇一眼,又想到此时正在施针,不宜动弹,遂笑着继续说道:“依朕看,她那熟门熟路的劲头,倒是比宁侯当年还要随意几分!” “皇上说的是。”经齐文帝一提,李康年深表赞同。 宁薇可不是比宁老侯爷还随意么! 说起宁老侯爷,齐文帝难免又要缅怀一番。 他感叹道:“不对,还是差了一些。宁侯当年那是视宫门守禁如无物,单枪匹马闯宫数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呢!” “祖父当年为何要闯宫?”宁薇好奇的问道。 齐文帝含笑扶额,没有开口。 一旁的李康年却是笑得欢腾,他笑着解释道:“宁六小姐有所不知,皇上与宁老侯爷乃是生死至交…” 原来,那一阵宁韦不知怎的,迷上了猜字谜。 有个谜题他思索多日,都未曾得出答案。苦恼良久,他便将此题出给了齐文帝。 不料,齐文帝只用了半盏茶时间,就轻易将谜题破解。 宁韦自然不服,他坚称齐文帝乃是侥幸,定是早就听过这个谜题,事先知道答案才得以快速破解。 他坚持要与齐文帝再次比试。 齐文帝被他这么一激,也就颇为自信的应下了。 他们找来许多生僻难解的字谜给对方猜,看谁能率先猜出答案。 宁韦数次闯宫,便是因为猜到了答案,担心齐文帝后他一步想到,届时难以说清输赢,被齐文帝赖掉。 只不过,他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齐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坊间还以讹传讹,危言耸听,说天下即将大变! 宁薇听完之后,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她终于知道,齐玄宸与她的哥哥们凑在一起时,为何如此幼稚了。 敢情是长辈原先没带好头啊!玩性也实在太重了些吧? 宁薇看了齐玄宸一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头偷笑,让齐玄宸好生莫名其妙。 “哎 ̄宁侯去得早,走的时候还风姿卓卓,朕当真是想看到他年老的模样,不知道他若是两鬓斑白,会是何种模样?” 齐文帝一向威严无比的鹰眸,此时无比和缓,眼神之中尽是缅怀之意。 因为他的感叹,御书房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悲伤。 安静了片刻,宁薇抿了抿唇,轻声问道:“臣女敢问皇上,当年祖父到底是为何英年早逝?” 宁韦是怎么死的,宁薇一直只知道一个大概。 她只是听太夫人说过,宁侯打了一场大胜仗,凯旋归来,回到京城后没过多久,便一病不起,拖了一些时日便撒手西去。 有人说宁老侯爷杀孽太重,老天要收去他的性命。 也有人说,宁老侯爷无意中,被敌国之人下了极难察觉的慢性毒药。 甚至还有人说是齐文帝嫉贤妒能,暗害了宁老侯爷。 众说纷纭,却并无实质证据,无法给出一个确切定论。 宁薇问出此话,其实是有些唐突了。 齐文帝问心无愧,自然不会在意,他叹了一口气,道:“怪病缠身,遍寻名医无从医治,可能真如传言那般是命数吧!” 关于宁韦的死因,齐文帝不是没有追究过,恰好相反,他曾派人周密调查过,甚至连当时的敌国西魏,他也派人去暗访过,只是终究一无所获。 他只能遍寻名医,可还是无人能说出宁韦病因,只是确定并非是中毒,实在无比诡异。 齐文帝也只能相信这是命数了! 只不过,他内心里却认为,若真的有这样的命数,为何做主的他没事,出谋划策的阮相没事,偏偏就只有宁韦出事了? 宁薇眉头紧锁,她觉得,命数之说,岂可尽信? 她是重生之人,本该是最相信命数之人,但她却并不这样认为。 因为她清楚,人是可以改命的,就算是命数,也不会是无缘无故。 或许祖父身上,还发生了许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她就算心有怀疑,却也无能为力。 宁薇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将齐文帝背上的银针一一拔下。 …… 齐文帝走进屏风后,穿好了龙袍,一脸轻松的重新走了出来。 他想了想,吩咐李康年道:“朕记得今年上贡的物品之中,有数盒海珠香腮粉,这丫头不爱装扮,许是没有置办这些,都给她拿去吧。” “哟 ̄那可是好东西呢!恭喜宁六小姐了。”李康年笑眯眯的向宁薇道喜。 宁薇莞尔一笑,蹲身向齐文帝行礼谢恩。 海珠香腮粉宁薇前世也用过,同样是齐文帝赏下的。 海珠香腮粉是某个小型属国特有的一种香粉。 用它来匀面,可保面容更加细嫩丝滑,效用显著,且其粉带有清香,香气怡人,宫中女子无一不想拥有。 只不过这种香粉极为珍贵,乃是用深海之中的海珠所制。 那小型属国,一年也就能制上几盒,全数都献给大齐了,据说连他们的皇后都没得用。 的确是有银子也没地方买的好东西! 齐文帝一下子就把今年的几盒全都给了宁薇,若是后宫众人听去了,只怕是要羡慕坏了。 宁薇倒是不注重这些,她知道,就算再好的香粉,肯定也比不过灵气滋养。 只不过,她不稀罕,并不代表旁人也不稀罕。 这种香粉拿回宁家,必定会引来众人疯抢的,是以她便不客气的收下了。 正好她今年忙着对付几个对头,还未来得及给家人准备年节之礼呢! 齐文帝挥手示意她起身,宁薇便从容站起。 这时,她想起大皇子妃的托付,斟酌了片刻,轻声说道:“皇上,今年臣女第一次参加年宴,说起来还真有些忐忑呢!” “哦 ̄为何?”齐文帝摆出一副很难置信的模样。 就连齐玄宸和李康年也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宁薇低下头,心虚的笑了笑,回道:“臣女今年才随父兄进京,除了自家姐妹,还有阮家姐姐,在京城并无交好的姐妹,如今要参加宫宴,心中着实有些不安,担心无人搭理。” 齐文帝扯了扯嘴角,继而打趣道:“朕可帮不了你这个,难不成你还想让朕,帮你寻几个贴心姐妹不成!” 宁薇莞尔,她笑着回道:“这事可不敢劳烦皇上。”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方才在御花园遇上了大皇子妃,觉着她很是好说话,只不过她来去匆匆,不曾与臣女多说几句。” “臣女便想着宫宴之时,若能坐在她附近,就近与她说说话也好。” 听到这话,齐文帝转头看向李康年,“怎么?今天她又进宫了?” 李康年连忙回道:“大皇子妃孝顺,每日都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哼 ̄孝顺,朕看她是没有法子!”齐文帝不满的皱了皱眉。 “大皇兄性子厚道,大皇嫂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怎么没见皇后让二皇嫂每日进宫?”齐玄宸明显不嫌事大。 李康年笑了笑,没有做声。 “好了 ̄这事朕准了。”齐文帝应了宁薇,随后便暗自思索开来…… 第362章 肉粥 京城外,城墙边角不显眼之处,有一排破旧不堪的房子。 这一排如仓库一般的房子,是好些年前,京城的善长仁翁捐银搭建而成。 因为历时长久,这些屋子四处漏风漏雨。 为了让在这里面落脚之人不至于冻死,每年冬季即将到来之时,便会有人自发来此修补房屋。 而在此处落脚的,皆是一些身世可怜的乞丐。 他们要么身染恶疾,要么手脚不全,再不就是年纪老迈,总之都是一些无法自力更生之人 。 是以这一排房子,被京城人士称为乞丐蓬,说起乞丐蓬,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子脚下的乞丐,认真说起来生活着实不赖。 不但有朝廷的救济,还有善长人翁时不时的救济,所以这里的乞丐解决了一批,又会立刻冒出一批。 齐文帝曾一度为此头疼不已,后来发现避无可避,只得随他们去了。 只不过,若是有手有脚,只是因为懒而做乞丐之人,在这里绝对是无人救济的。 非但无人救济,反而有可能被人扭送官府,告他一个蒙混朝廷救济之罪。 这日清晨,乞丐蓬外来了一群身强力壮的青年。 他们在此支上了几口大锅,就地熬起了白粥。 乞丐们知道这些人肯定是人家雇来施粥的,立刻熟门熟路的围了上来。 乞丐们常年靠救济为生,嘴皮子也相当利索,他们凑到青年们不远处,大声问道:“敢问善心人士是哪一家的?” 青年们咧嘴一笑,大声答道:“外城今年新开的医馆大伙儿知道吧?名字叫康济医馆的。” “哎哟 ̄康济医馆我清楚啊!那不是帮山猫那小子治好了怪病的医馆么?” “是啊,山猫那小子治好了怪病,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就是前几日带吃食来看我们的那个吗?” “不是他还有谁?他原本是不想拖累家人才来的乞丐蓬,这下可好了…啧啧啧 ̄有福气哦!” 乞丐们纷纷大声议论了起来。 宁薇一身男装,与宁浩鑫一同前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跨着竹篮的‘少年’。 走到青年们面前,将竹篮递给他们。 打开一看,才发现竹篮里装着的,竟然是一块块切好的猪肉。 青年们将猪肉丢进大锅里,乞丐们顿时发出了欢喜的呼唤之声,震耳欲聋。 京城的善心人士虽多,前来施粥之人也不少,肉末粥乞丐们见得多,这样大片猪肉熬的粥他们见得就少了。 毕竟京城的肉价可不便宜呢! 乞丐们的声音吵醒了乞丐棚里还睡着的乞丐,大伙儿纷纷揉着眼睛,或爬或走的出了乞丐蓬。 很快,一整排乞丐蓬之中,只剩下一个蜷缩在破棉被中的乞丐。 这是一间最为破烂的乞丐蓬。 冬季前原本修好了的,不知被哪个坏心的人给破坏了,墙上到处都是碗口大的破洞。 纷扬的雪花透过破洞飘进房子,在墙角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纯白的积雪,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将房子里变得如同外头一般寒冷异常。 这间乞丐蓬破洞了以后,原先住在这里的乞丐,便厚着脸皮挤到旁边的乞丐蓬中。 是以如今这里只住了一个乞丐,地方很是空旷。 好在前些天有人送了些棉被过来,有多余的自然就没人抢,这个乞丐才侥幸得了一床乞丐们用过的破棉被。 只不过,这床破棉被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并不是很保暖。 这个乞丐蜷缩在破棉被里,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肉片粥的香味从外面飘了进来,悠悠钻进了乞丐的鼻子。 她腹中咕咕作响,顿时转醒过来,猛地睁开眼。 这是一双充满仇恨与不甘的眼睛,如受伤的野兽,似乎随时会拼死一搏! 若是宁薇此时进来看上一眼,必定会认出此人便是夏氏。 夏氏如今面目全非,手脚筋脉被挑断,嗓子也彻底哑了,她浑身瘦骨嶙峋,面目狰狞,极为骇人。 夏氏艰难的用胳膊裹紧破棉被,随后翻身趴在地上,缓缓向乞丐蓬外爬去。 在这里生活了一些天,她很清楚,那些善心人士是不会进来的。 若是她不出去,又没有人为她领吃食,她就只能饿着。 是以不管多么艰难,她都要努力爬出去。 而且,就算不为填饱肚子,她也到时间在城门外趴着了,若是错过了宁远,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夏氏知道她错过了宁远这一回,必定会冻死在乞丐蓬里。 宁远即将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夏氏也等了好些日子了。 她每日趴在进城的路边等待,就为让宁远看到她,将她救走。 夏氏相信,旁人不认得她,她的亲生儿子肯定会一眼将她认出! …… 宁薇斜眼看着缓缓爬出的夏氏,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之色。 恰好此时肉粥已经熟了,宁薇从同样做男装打扮的剑眉手中接过一碗肉粥。 轻笑着往夏氏而去。 夏氏爬着爬着,发现眼前出现一双男靴。 她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不认识的,还以为这人是好心为她送粥的。 宁薇蹲下身,将肉粥放在夏氏面前。 她稍稍凑近一些,低声对夏氏说道:“夏老夫人,宁远待会儿就会从前面进城哦!”说完便伸手在鼻下挥了挥,嫌弃的站起身来。 她方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夏氏立即听出她是宁薇。 夏氏满眼仇恨的看着宁薇,想骂却是开不了口,她疯狂的挥舞着双手。 ‘哐当 ̄’无意中打碎了装着肉粥的瓷碗。 清脆的声音传开,众乞丐朝夏氏的方向看来。 只见乞丐婆子疯狂的挥舞着双手,俊俏少年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 洒在雪地上的肉粥则丝丝冒着热气。 一个跛脚乞丐看到这一幕,大手一挥,众乞丐跟着他来到了夏氏身边。 他往地上一坐,伸手按住夏氏的头,大声喝道:“给老子吃干净!天杀的,有好东西你还要糟蹋,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旁边的乞丐给宁薇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笑着嚷道:“小公子,你先走开些,别让我们这些个臭哄哄的乞丐把你给熏着了,这等糟蹋粮食的人,我们头儿自然会收拾的!” 宁薇点头笑了笑,没有再看夏氏一眼,便转身离开。 这些乞丐多是一些糟了难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眼里,粮食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他们之中早就有个人人知道的规矩,那就是不许糟蹋粮食。 夏氏方才的举动,着实刺痛了他们的神经! 夏氏不得不如野犬一般,舔食雪地里的肉粥,狼狈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模样。 宁薇!宁薇! 本夫人一定要撕碎了你喂狗! 夏氏瞪着那双可怖的眼珠子,心中疯狂的咆哮着。 “哟 ̄还不服气呢!” 一个与夏氏一样趴在地上的乞丐,见到夏氏的模样,大声告状道:“老大,这婆子不服气呢!她在瞪着你,可凶狠了!” 跛脚乞丐面色顿时凶狠起来,手上加大力度,将夏氏整个头按进泼上肉粥的雪地里。 “还不赶紧吃,老子喂得不好吗?啊?” 夏氏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她胸口强烈的起伏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一般。 只不过,纵使她再生气,也不得不照乞丐头头的意思,大口大口的吃了地上的东西。 白雪污泥烂叶,夹杂着零星肉粥,被她一口一口的吞进肚子里。 待夏氏将地上的肉粥全部舔干净,乞丐头头才将她放开,带着乞丐们去领各自的肉粥了。 终于摆脱桎梏的夏氏,则拼了老命的往官道上爬。 她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夏氏知道那是宁远回来了! 远儿,你终于回来了,娘终于等到你了…… 第363章 亲民 宁府清平堂正厅 何夫人一大清早来此,此时在正厅踱步不歇。 只见她双手将手帕拽在胸前,神情焦急中带着愤怒,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脚下像是在赶路一般走来走去。 饶是太夫人理解她心里头焦急,此时也被她转的头晕眼花。 太夫人稍微提高了音量,对何夫人说道:“你坐下歇会吧,何将军不会有事的,他可是实打实立过战功之人!” 何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太夫人说道:“将军他性子拗,如今无缘无故被宁远绑了,铁定是要受不少苦的,还有我那倔儿子,与他爹一个德行,哎 ̄” “宁远当真是胆大!” 太夫人敛眼,端起茶杯继续说道:“他竟然连行军将领也敢随意折辱,当真是太狂了!” 何夫人眼眶泛红,她朝太夫人扶了扶身。 “这事还多亏了太夫人告知于我,要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抬手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早前收到将军的家书,说是今年兴许会回京团聚,我还在府里欢喜等待,不曾想他们父子半途被捆了…” 何夫人声音有些哽咽,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太夫人放下茶杯,站起身将何夫人拉到一边坐下。 拍着她的手背说道:“好在你儿媳妇早一步带着孙儿回来了,没有受到牵连,他们两个大男人受些苦,不碍事的。” “太夫人说的是,幸亏是如此,女子和小娃娇嫩,哪里受得了这个!”何夫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太夫人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宁远此次像是故意针对何将军,依老身看,约莫是因为我宁家的原因!” “啊?” 何夫人不解的看向太夫人,随后思索片刻,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她愤愤不平道:“难不成是因为我和宁府走得近?” “呵 ̄真是好笑,他这点肚量还做了侯爷,真不明白老侯爷当初是怎么想的!” 何夫人竟然说起了宁老侯爷的不是。 当然,她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不明白。 太夫人豁达的笑了笑,轻声回道:“再怎么说宁远也是他的儿子,爵位理应留给宁远。” “老侯爷人品厚道,觉得亏欠了宁远,要我说啊,宁远能平安长大,已经是你们仁慈了,哪里还说的上亏欠?” 何夫人看了太夫人一眼,继续说道:“原本就是个不该来世上的人,都是那夏氏作的孽!” 太夫人再次轻拍她的手背,道:“往事已矣 ̄人都死了,咱们就别说她了。” 她可不是出于同情,完全是不屑提起此人! 顿了顿,太夫人神色郑重了几分,“这事我宁家一定会料理,只不过何将军父子俩,只怕是难免要受些委屈了。” 宁远如今掌握着兵权,他想要对付手底下的人,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他必定会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向齐文帝告上一状。 届时,齐文帝就算心中有数,也要给宁远几分颜面。 正如太夫人所说,何将军父子这回难免要受些委屈! 何夫人也明白这一点,她缓缓点了点头。 “只要保住了性命,受些委屈也无妨。” 她也学着太夫人方才的模样,豁达的笑了笑,道:“最好皇上给他们免了职,让他们好生在京城修养一阵!” “你呀 ̄怎么就不盼点好的?”太夫人笑着应道。 此刻,何夫人脸上的焦急之色消散了大半。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说实在的,我心里头还真是这么想的,他们父子常年在外,我这每日牵肠挂肚的,实在不好受,能在家中待上一阵子也是顶好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何夫人此言,约莫会一语中的! …… 宁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京城城门,抬了抬手示意亲兵们减速慢行,自己也用力勒紧了缰绳。 随后,他轻踢马腹,骏马便缓缓朝城门方向走去。 夏氏趴在路边,远远看到一身戎装,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缓缓朝这边走来的宁远,心情万分激动。 她奋力的挥起了双手,状若疯癫。 站在附近的宁薇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她倒要看看,宁远到底能否识出亲母? 剑眉看到宁薇此时的神情,心中暗道:小姐使坏的模样,当真与主子愈发相像,难不成这就是夫妻相么? 骑在马上的宁远威武的扬着头,摆出进城受人欢迎的姿态。 他记得当年宁老侯爷进城,从来都是一副亲民和气的模样,脸上笑容爽朗,不停的和欢迎他的民众打招呼。 心情好时,还会下马,如常人一般与民众有说有笑,并排前行。 宁远做上侯爷之后,他不知不觉学起了宁老侯爷的模样。 一开始,因为他是宁老侯爷之子,还有不少人凑过来与他攀谈。 后来,却渐渐的再也无人靠近他,即便他已经很努力的摆出了亲民的模样。 时间久了,宁远不耐,他觉得自己乃堂堂侯爷,手中握有兵权。 位高权重的他,为何要放下身段,讨好那帮不知所谓的贱民? 是以他不再刻意强装,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这样一来,就更加没人愿意搭理他。 京城民众听说他回京,也是兴致缺缺,来城门口看热闹的人寥寥无几。 只不过,宁远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他身份高贵,与那些贱民有着云泥之别,他不屑与那些人为伍! 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何宁老侯爷那般看轻自己? 夏氏还在疯狂的挥舞手臂,宁远的目光却高高在上,哪里看得到趴在地上的她? 眼看就要从夏氏身边走过,宁远身后的一名亲卫,大声对宁远说道:“侯爷,那边有个乞丐婆子朝您挥手呢!” 宁远皱起眉头,不耐烦的往右侧地下扫了一眼。 “京城门外岂是这些乞丐待得的?待本侯进宫,回禀了皇上,将这些人送离京城!” 亲卫低头笑了笑,又道:“京城外有个乞丐蓬,都建了许多年了,这里的乞丐从来只多不少,皇上整治了几回,便没有再做理会了。” “哼 ̄” 宁远冷哼了一声,觉得齐文帝和宁老侯爷一般,太过仁慈心软。 他大手一挥,道:“走,跟本侯去拆了那乞丐窝!” 身后的亲卫们大声呼应。 宁远带着众人骑马从夏氏眼前走过,任由她如何疯狂挥舞双手,也不曾多看夏氏一眼。 宁薇见宁远要拆除乞丐蓬,便立刻转身通知了乞丐头头。 乞丐头头得知后,神情十分气愤。 他大声道:“我们虽是乞丐,可我们没有冒犯他,他竟然那么狠毒,要将我们遮风避雨的地方拆掉!” “兄弟们,跟我一起守住乞丐蓬!” 乞丐们气势汹汹,看样子是要与宁远硬拼。 “…”宁薇扫了他们一眼,忍不住扶额暗叹。 这些乞丐一个个断手断脚,参差不全的,怎么与宁远的亲兵相比? 就算宁远无用,也不至于弱到如此程度吧! 前世,京城外的乞丐蓬就是被宁远清理掉的。 据说那时因为乞丐们反抗,宁远一怒之下,杀了不少乞丐,吓得逃过一劫的乞丐们四处逃窜,再也不敢靠近京城。 乞丐虽然低贱,却也是大齐百姓。 宁远无端在京城外杀戮无辜百姓,惹得民怨四起。 只不过,因为宁远的凶名,无人敢说出口,而那时的齐文帝尚在重病之中,根本无从得知此事。 宁薇今日来此,除了为看夏氏笑话,最主要的还是救人。 虽然她不记得宁远是哪一年清理乞丐蓬的,但她还是要防范一番。 因为前世,从这里逃走的某一个乞丐,对她有大恩…… 第364章 孬孩 前世宁薇逃出京城,她身边只剩下齐玄宸和澈儿。 齐玄宸那时呆傻,没有任何用处,澈儿年纪尚小,有心亦无力。 那时的宁薇除了从锦州到京城那次以外,再也不曾出过远门。 她心中无助至极,可那时危险的现状,不容她有半点脆弱。 宁薇带着齐玄宸父子,一路询问来到了一座城池之外。 因为来时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她只能带着齐玄宸父子在城外破庙过夜。 在破庙之中,遇上一个叫孬孩的乞丐。 孬孩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 他长相奇丑,身材矮小,从小便因此被家人丢弃,后来他便一直流浪,走到哪里都被人厌弃。 他有手有脚,又正值壮年,却只能沦落成乞丐。 孬孩性格懦弱,胆小如鼠,可他流浪多年,去过很多地方,也知道去西骏府的路。 宁薇向他打听,他便立即告诉宁薇该怎么去。 怎料,路途遥远,就算他再怎么详说,宁薇也依然一头茫然。 孬孩见他们一家凄楚可怜,便自告奋勇要带他们过去。 还说自己反正是要四处流浪的,就算去一趟西骏府也没什么大不了。 宁薇想到齐玄瑄的人还在四处找她,便扮作乞丐,与孬孩同行。 一路上,孬孩对宁薇一家十分照顾,他脾气好,就算齐玄宸欺负他捉弄他,他也只是笑笑便过去了。 孬孩带着宁薇一家,来到了西骏府。 她见孬孩心地善良,她身边也缺一个能搭把手的人,便将孬孩留了下来。 孬孩原本就无家可归,多了几个不嫌弃他的同伴,他自然万分感激,是以他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到西骏府之后,为躲避齐玄瑄的追捕,宁薇雇了一家三口去西骏府露了面,待这一家三口逃脱,她便带着齐玄宸父子和孬孩来到了一个小镇。 她逃出京城,身上带了不少银两首饰,暂时倒是不愁吃喝,是以她打算在小镇上落脚。 不料,她还未在小镇上找好屋子,便遇上了一件祸事! 那时,宁薇清楚自己的容貌太盛,容易引来诸多麻烦,便一直将脸涂上污泥锅灰,还将包袱里的衣裳,都塞进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里,意在遮掩身形。 即便她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在那座小镇上,宁薇四人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地痞流氓。 那人只凭宁薇的双眼,便断定她是个美人儿。 地痞邀上三五个猪朋狗友,尾随宁薇许久,在一处后巷无人之处,欲将宁薇掳走。 见有人欺负宁薇,齐玄宸自然是不允许,即便他是傻子,却也知道要护着宁薇。 只是他那时没了功夫,根本不是地痞们的对手。 加上头脑迟钝,他不止未能救出宁薇,还被地痞们扎扎实实的打了一顿。 就在宁薇快被人拖走之时,一直胆小怕事的孬孩,突然冲进巷子边上的人家,从院子里拎出一把砍柴斧。 他双目发红,直愣愣朝地痞们冲去,遇到地痞就砍。 那条小巷中死了三人,重伤四人,场景无比血腥。 而死掉的三个人之中,就有孬孩。 孬孩是被惊慌失措的地痞,用匕首刺入心脏而死的,他死的很快,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他便倒下了。 他最后的眼神是看向宁薇的,宁薇知道他想叫她快走,莫要留在这里,官兵来了他们就走不了了。 宁薇甚至连孬孩的尸首都无法带走,只能狠心带着齐玄宸父子离开。 孬孩是最后一个为她而死之人! 孬孩一生凄苦,但他总是性命无忧的,可他遇见了宁薇,为宁薇一家丢了性命。 他甚至到死都不知道宁薇一家的真实身份。 宁薇清楚的记得,孬孩曾说过,他以前去过京城,在京城外的乞丐蓬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后来侯爷觉着乞丐污秽,便驱逐乞丐离开,因为乞丐们坚持不走,侯爷便大开杀戒。 孬孩胆小怕事,他一直躲在乞丐们的后头,是以侥幸逃过一劫。 宁薇回京以后,曾让人留意一个叫孬孩的乞丐,但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她想着今生许多事情都有变化,且她也不知道孬孩前世是何时来京的,是以便一直命人留意着。 此次宁远回京,她原本没有多想,因为她肯定宁远杀害乞丐之事,应该不是在今年。 不过,她今早起身之时,突然心生明悟。 有时候人做一件事,只不过是一念之间,前世宁远今年没有动手,今生却是不一定了。 这样想着,她便立即为此张罗开来。 …… 宁远无视夏氏,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架着大锅的空地。 他颇具威严的扫视了众乞丐一眼,众乞丐连忙下跪齐道:“贱民参见宁侯爷。” 而一旁煮完粥,正在收拾锅碗的青年们,却是装作不曾看见宁远。 宁远见状,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心中恼意顿生。 这几人未免太过放肆,不知好歹! 只是下跪参拜并不是必须的,宁远纵然狂傲,也明白不能就此事找茬。 宁远心中怒气顿生,大声朝乞丐们吼道:“京城正门之地,你等岂可在此逗留?让别国见了,还以为我大齐穷困潦倒,民不聊生!” “你们速速给本侯退去,从此不要再往京城流窜!” 乞丐们听到这话,顿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宁远的眼神愈发不善! ‘哼 ̄’宁远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吩咐亲卫道:“来人呐 ̄将乞丐蓬给本侯拆了!” 听到这话,乞丐们顿时就炸锅了。 他们纷纷站起身,试图与宁远讲道理。 “宁侯爷,乞丐蓬是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遮风避雨的地方,你将它拆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啊,就算要我们走,也该给个宽限的日子不是!” “这大冷天的,你要我们往哪走啊?” “皇上都未曾说什么,你怎么就容不下我们?” “就是,我们这些人从来不在京城门口乱晃,乞丐蓬也建的偏,怎么就不能待了?” 宁远昂着他高贵的头颅,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这些乞丐。 见亲卫们迟迟未动,他大声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本侯去拆!” 亲卫见他不会改变主意,便大步朝乞丐蓬走去。 乞丐头头见状,立刻带着乞丐们将亲卫们拦下。 这些亲卫虽说是宁远的亲卫,可他们也是大齐的士兵。 只要是大齐的士兵,皆崇拜宁老侯爷,默默将宁老侯爷奉为心中神邸。 宁老侯爷有言,大齐士兵无理欺压平民者,杀之! 这一句话,不但是宁老侯爷经常提起的,还写进了军法之中。 亲卫们心中不想欺压乞丐,又不敢违抗宁远的命令,只得应付似的推搡几下,一直未曾突破乞丐的阻挡。 当然也有几个对宁远死忠的,只是乞丐众多他们也无能为力! 宁远看到这一幕,双眉顿时竖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精心挑选出的强兵,居然还抵不过一群瘸手跛脚的乞丐? 宁远目光变得无比阴沉,他此刻不是看着乞丐们,而是看着这群亲卫。 在他眼中,这群亲卫已经如前面那一批一样,都是死人无疑! 他堂堂大齐侯爷,想要弄死几个士兵,还不是小菜一碟? 到了战场上,这些人死了,没有一个会怀疑到他身上! 宁远阴沉诡异的笑了,心中涌现出一阵嗜血的快意。 ‘嗖 ̄’乌黑宽大的佩刀被他毫不犹豫的拔出,只剩下一个镶满宝石的刀套,在远处晃晃悠悠。 宁远重重踢了一脚马腹,骏马疾奔几步冲进乞丐群。 宁远抬手往乞丐群中挥刀而下…… 第365章 死因 在诸国封侯的将领之中,宁远的武艺不算多高强,但他有一个特别的优势。 那就是他天生力大,这一点与宁浩焱相似。 毕竟他们体内都留着宁老侯爷的血脉,宁老侯爷天生巨力,他的后辈如此这不算稀奇。 宁远手中的佩刀,乃是宁老侯爷当年在战场上缴获的。 刀身宽厚,刀刃锋利无比,入手沉重,轻轻一挥,能轻易斩落数个人头。 眼看宁远向下挥刀,突然一颗石子朝他的手腕飞射而来。 宁远只觉得手腕一痛,佩刀偏斜,巨力不受控制的将他带翻下马。 宁远还未起身,便听到了一道冷清沉静的男声。 “宁侯爷,你刚刚回到京城,就要大开杀戒么?” 宁远站稳了身子,横眉怒目的看了过去,只见坐在木轮椅上的齐玄宥,被人推到乞丐蓬前。 他身边还站着四处张望的齐玄宸。 来了两位皇子,宁远面容稍稍和缓了一些,只不过神情依旧傲慢非常。 宁远打心底里对齐玄宥不屑,在他看来,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瘸腿皇子,实在不必多给他脸面。 至于与他同来的齐玄宸,若是换到以前,他还有些顾及,毕竟齐玄宸是齐文帝最宠爱的皇子。 他若是找齐文帝告上一状,齐文帝就算不说,心中也难免不愉。 宁远再怎么张狂,也还是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齐文帝。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宁远已经得知,如今的齐玄宸只不过是个傻子。 这一傻一瘸的两个皇子,宁远当真是很难生出忌惮之心来。 宁远轻哼了一声,斜眼看向齐玄宥,语气不善的质问道:“方才是五皇子的人出的手?” 齐玄宥面容冷清,他半阖着眼帘打量了宁远一番。 语气淡淡的说道:“本皇子的人怎么敢伤了宁侯爷?” “那就是六皇子的人?”宁远又问。 齐玄宸似乎听不到他说话,一双桃花眼四处乱看,直到看见了远远站在树下的宁薇,才收回眼神,佯装呆滞状。 只是,他依旧没有理会宁远。 这时,齐玄宥再度开口。 “宁侯爷多想了,方才出手的,应该是父皇遣来接宁侯爷的夏副统领吧!” 听他这样说,宁远才注意到两位皇子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就是夏家夏名扬。 夏名扬是夏氏母家族人,宁远以前很是看好他,如今明知夏名扬与侯府划清了界限,也还有几分拉拢之心。 他上下打量了夏名扬一眼,语气和缓了几分。 “名扬啊,许久未见,你倒是精神了几分,走,随我一同去朝见皇上。” 当然,他之所以将方才之事放下不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因为齐玄宥的那句话。 夏名扬是齐文帝派来的! “宁侯爷,请!”夏名扬神情淡然。 宁远瞳孔微缩,瞥了一眼乞丐蓬,继而将佩刀插进刀鞘,“都停手,进城!” 见亲兵停手,便甩开袍角,转身大步朝城门走去。 不料,才走两步,便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肮脏的乞丐婆子,死死的用胳膊勾着他的脚脖子。 宁远闻到乞丐婆子身上的臭味,有些稀疏的眉毛深深皱起。 夏氏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宁远身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宁远离开。 见宁远低头,她连忙抬高头,让宁远看清楚她的模样。 “啊…啊啊…” 夏氏张开嘴,不停地发出‘啊啊’声,眼中尽是期待。 她心里紧张又兴奋。 远儿一定会认出我的,一定会,他是我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 方才只是因为他没看仔细罢了,这一次他一定能认出我来。 远儿啊,我是你娘啊,你快将娘救走吧!娘受不下去了。 她看着宁远,又告状似的看了看宁薇方向。 宁远见状,拧起了眉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宁薇。 宁远的目光在宁薇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继续低头看向夏氏。 宁薇微笑的看着这一幕,宁远到底认不认得出他自己的生母呢? 她很好奇! 夏氏容貌被毁,但她的眼睛却完好无损,若是仔细辨认,熟悉她的人还是有可能认出她的。 所以宁薇也不能确定,到底宁远能不能认出夏氏。 宁薇很快就看到了答案。 只见宁远看向夏氏,怒目圆睁,嫌弃的大声喝道:“何处来的乞丐婆子,竟敢挡住本侯去路,还不快给本侯滚开!” 夏氏执意挽着宁远的脚脖子,拼命的抬高头仰着脸,示意宁远看清楚她的样貌。 “冥顽不灵!” 宁远冷喝一声,抬脚一脚踢在夏氏胸口,竟是未曾留力丝毫,将方才所受的怨气全数洒在了夏氏身上。 武将的一脚,力道果然非同一般。 夏氏只觉得胸口剧痛,随后便飞了出去,途中不受控制的‘哇哇’吐血,连宁远走远都来不及多看一眼。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痛的是夏氏的心。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辛辛苦苦费尽心机,生下的亲儿子,居然没有将她认出来。 他那狠绝的一脚,将夏氏所有的希望踢灭。 连日来,夏氏自问受尽了世间疾苦,可她终究怀着一线希望。 这线希望支撑着她活到了今日。 此刻,她的亲生儿子宁远,却残忍的将她唯一的希望掐断。 夏氏双眼渐渐涣散,她无力的躺在雪地之中,看着鹅毛大雪纷然落下,呼啸的北风刮过,满地凄凉! 她回想着她的一生,竟然找不出一丝值得回味的感觉。 夏氏想到的,全是为自己谋算的过程,丑恶不堪,令人作呕! 乞丐头头并不知道夏氏作恶多端,只是看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不忍。 他招呼乞丐们将夏氏抬入乞丐蓬,见夏氏身上披着的破棉被早已被雪水浸湿,便找来了较好的棉被替她盖上。 夏氏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任由乞丐们拉扯。 她的心已经死了。 乞丐给夏氏找来了医治外伤的药汤,喂她喝下,便摇着头无奈的离开。 宁薇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慕,心中徒然轻松。 就像是吐出了一口深埋心底的浊气,整个人都无比轻松自在! 因为乞丐们的同情,夏氏每日被迫服药,她想死都死不成。 乞丐们不知道自己的同情对夏氏来说有多么残忍,只是单纯的想保夏氏一命,他们认为只要活着,没有过不去的坎。 殊不知,活着对如今的夏氏来说,才是最大的坎! 夏氏活到了过大年前一日。 那天上半夜,皇宫之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热闹非凡。 半夜,礼官点起了爆竹,夏氏便是听着爆竹声孤独死去的! 到第二日晌午,乞丐们给她送药时,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乞丐头头好人做到底,将夏氏用她盖过的破棉被裹上,替她挖了个坑埋了。 后来有乞丐路过埋夏氏的地方,发现她的坟包被野狗扒开,尸体也被野狗啃得乱七八糟,不见首尾。 若不是那乞丐记得夏氏身上盖着的棉被,只怕还认不出是她。 …… 夏氏的结局还未到来,此刻害死自己生母的宁远,正在向齐文帝告状。 宁远两脚与肩同宽,笔直的站在御书房之中。 他拱了拱手,大声向齐文帝禀告道:“启禀皇上,轻车将军何勇父子,在回京路上与敌国奸细互通往来,被本侯亲眼撞破,人证物证确凿。” 齐文帝听言,眉头紧蹙,一双鹰眸泛着利光向宁远射来。 宁远微微低头,面上神情笃定。 “宁爱卿,通敌卖国可是大罪!”齐文帝出言提醒道。 宁远连忙出声回道:“皇上,证据确凿,不容何家父子抵赖。” 他悄悄抬眸打量了一眼齐文帝的神色,继续说道:“物证乃是何勇亲笔书信,而人证正是本侯!” 齐文帝脸色颇为冷峻,“你可知通敌卖国该如何处决?” “请皇上下令判处诛杀何家九族!” 宁远目光阴沉嗜杀…… 第366章 馒头 九族包括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诛九族乃是最为残忍的株连刑法之一。 几乎将一个家族连根拔起,极为泯灭人性,残忍无道! 一般只有谋反叛国情节严重者,才会用此极端刑法。 这还不是最为严重的刑法,据说西魏还有诛十族之刑,十族之中除了以上九族,还有犯罪者的朋友,甚至邻居。 宁远轻飘飘的一句话,竟是请齐文帝下令诛何家九族。 齐文帝细细打量了宁远一眼,心中思索开来。 边城是唯一与西魏和戎国同时交界的一个城池。 自从多年前宁老侯爷与西魏一战后,西魏大伤元气,多年不曾滋扰大齐。 对边城来说,如今只有戎国这一个威胁,若是宁老侯爷还在,戎国必定乖乖的继续做缩头乌龟。 只可惜宁老侯爷英年早逝,戎国没有了忌惮,便时不时出兵滋扰边城。 戎国每次所用战略,皆是抢完就跑,另驻守边城之人头疼不已。 宁远驻守边城多年,两军对垒的情况没有发生过几次,倒是经常被戎国耍得团团转。 好在如今大齐愈发强盛,而宁老侯爷昔年培养出的一干将领也颇具本领,是以戎国如今只敢小打小闹,不曾大举进犯。 在这样的太平的时期,宁远担任主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在齐文帝看来,宁远着实是个无用之人。 他这样的人,若是在战乱的那几年,必定早已战死沙场。 齐文帝早已看透这一点,也早已生出想将宁远手中兵权收回之心,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合适接手的人选,只得静心等待。 如今他发现,宁家二子宁浩焱颇有宁老侯爷当年风采,他便有心栽培。 只不过宁浩焱年岁只有十七,又无领兵打仗的经验,且得磨练几年。 所以宁远的爵位,还需再留几年。 虽然如此,齐文帝今日却是极为不满。 何勇原先乃是宁老侯爷帐前守卫,属于宁老侯爷亲信中的一名。 他凭着自己的军功做了三品轻车将军,统领战车,冲锋陷阵,乃是军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宁远无端陷害于他,还要株连其九族,齐文帝实在心绪难平。 齐文帝看了齐玄宸一眼,心中暗道,好在宸儿事先察觉,否则他此时还无法辨明真伪。 随后,齐文帝收回了思绪,淡淡一笑,将目光转向宁远,语气有些平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审理。” 说完不等宁远说话,又道:“宁爱卿连日赶路,风尘仆仆,该先回府休整才是。” “皇上 ̄” 宁远上前一步,欲再次进言,定下何家罪名。 “宁侯爷,通敌卖国之之罪,牵连甚广,纵使你是侯爷,父皇也断不能仅听你一言,便仓促做下判决,宁侯爷可不要一时冲动坏了主意啊!” 齐玄宥冷冰冰的打断了宁远的话。 宁远转身看了他一眼,心中愤怒异常。 只不过,话说到这一步,若是他再开口,难免有逼迫齐文帝定案之嫌。 他咬了咬牙,单膝下跪,“请皇上明察,本侯未曾虚言半句。” 齐文帝大气挥手,朗声道:“宁爱卿之言,朕自然信得过,只不过正如老五方才所说,此案牵连数百条人命,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宁爱卿久居边城辛苦,快些回府休整吧!” 宁远见齐文帝未曾对他升起不满,反而句句关心,心中十分得意。 正欲出声告退,齐玄宥的声音再次传来。 “何家父子乃嫌疑重犯,若是罪名属实,其背后或许还有主谋,这两人的性命极为重要,还请宁侯爷速速将他们送去大理寺才好!” 宁远心中气急。 他原本打算先将何家父子折磨到无法救治,再交两个将死之人交给大理寺。 如今有齐玄宥这话,他便不能这样做了! 毕竟他为了显示自己有真凭实据,回京之时,将何家父子押在囚车之中,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何家父子虽然沦为重犯,却四肢健全,中气十足,甚至还一度朝围观平民喊话。 若没有人细说,他做些手脚倒也能遮掩,此时齐玄宥将话挑明,他再也无法暗中动手了。 反倒是万万不能让何家父子出事。 何家父子出事,他便会惹祸上身! 宁远背着齐文帝,狠狠的看了齐玄宥一眼,语气温和的说道:“五皇子提醒的是。” 说完脸色恢复如常,转向齐文帝出言告退。 宁远一走,齐玄宸便恢复了常态,呆滞神情不在。 齐玄宥见状,一改方才的冷清,打趣道:“皇弟如今已经没有了威胁,为何还要扮成痴傻模样?” 齐文帝听到这话,也一脸打趣的看了过来。 齐玄宸理直气壮的回道:“扮痴傻挺好,免得再被人惦记了。” “哦?说起来,岳父昨日还与我提起此事,怕是希望皇弟回府居住…” 齐玄宥话未说完,齐玄宸立即出声说道:“此事尚早,爷的头有时还会隐隐作痛,约莫内里还有伤!”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与宁薇有得一拼。 齐玄宥与齐文帝对视一眼,父子俩了然一笑。 齐玄宸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安静了片刻,便出声转移了话题。 “何家父子一案,父皇打算如何解决?” 齐文帝舒适的往椅背上一靠,道:“你怎么看?说予朕听听。” “拖呗 ̄”齐玄宸漫不经心的回了两个字。 父子三人会心一笑。 宁远在京中最多能逗留至年节结束,而这样的大案,审上个一年半载乃正常之事。 只消等到宁远回到边城,他就鞭长莫及了。 说到底,齐文帝只是不想大动干戈,当面难堪而已! …… 离京城极远的一座偏僻破庙。 宁薇一直惦记着的孬孩,手中捧着善心人给他的馒头,啃得欢快。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手脚无力的乞丐爬进破庙。 孬孩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啃着手中的馒头。 那乞丐抬起头,凌乱发丝后面的眼睛,渴望的看向孬孩手中的馒头。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往日的自尊强逼着他埋下头。 孬孩悄悄的打量了他一眼,看了看手中还剩一半的馒头,眼中出现不舍之情。 安静了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乞丐面前,蹲下身子,将馒头递给他。 “喏 ̄就剩这一点了,吃吧。” 都是乞丐,也没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孬孩便没有客气。 只见那男子缓缓抬起头,目光怔怔的看向孬孩。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多谢,可否烦请你放在我面前,我的手…断了。” 孬孩看了看他裹着发黑白布,流着脓水的手,眼中闪过同情之色。 他将馒头递到男子嘴边,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用眼神示意男子快吃。 男子感激的看了孬孩一眼,慢慢吃起了馒头。 他许是饿急了,吃的很快,吃相却很是优雅。 孬孩没有注意,他今日只吃了半个馒头,此时正看着手中渐渐消失的馒头流口水呢! “多谢你了,若是有命在,他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男子吃完之后,再次感激的看向孬孩。 孬孩好人做到底,从旁边的雪地里团了一个雪球,送到男子嘴边。 “你先啃两口吧,待会儿我去找点干柴,烧点热水给你喝。” 男子乖乖听话的啃了几口,就着雪水将卡在喉咙中间不上不下的馒头咽下。 随后,男子爬进破庙,孬孩找来干柴生了火。 用树枝架了个简易支架,随意找了个只剩一半的陶罐,开始烧起了热水。 男子趴在火堆边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四处乱窜的火苗。 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近些日子发生的悲惨之事…… 第367章 乞丐 孬孩眼见男子怔怔出神,闲来无事便与他搭话。 孬孩用树枝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火堆,看着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等他回答,孬孩便自报家门。 “我叫孬孩,小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这样叫我,长大了才知道是在笑话我长的丑。” 孬孩对男子咧嘴一笑,“不过也没什么,有没有名字都一样。” 男子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孬孩。 孬孩脸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凸起肿块,极为诡异吓人,此刻坐在火堆边,他的脸色愈发红艳,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男子自问,若是以前他遇上这样的人,肯定会觉得有些恐怖,不愿与之交谈。 如今,他见惯了面容美丽却人面兽心之人,也看透了许多事,容貌美丑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再者说,孬孩虽然貌丑,但心地善良,能遇到孬孩是他的幸运。 男子想起了什么,眼眶渐渐发红,双眼泛起水光,他哽咽着低声说道:“我叫贺…贺子。” 说完便有些愧疚的低头,他心头猛颤,暗暗想到,如何的我连全名都不敢说出口,要何时才能报仇? “贺子,比我的名字好多了,最起码有名有姓。”孬孩语气羡慕的说道。 贺子埋下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孬孩清楚沦落到这一步的人,往往都是受过大哭大难之人。 他没有多说什么,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看你衣服都磨破了,你这是有地方要去吗?” 听到这话,贺子犹豫了片刻,继而轻轻的点了点头。 孬孩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树枝,继续问道:“你要去哪啊?我明天也要离开这里,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上路。” 贺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要去哪?” 孬孩抓了抓头,笑道:“我一个乞丐,哪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哪里混饭吃容易就去哪呗!” 贺子眼睛一亮,他神情有些激动的说道:“那你为何不去京城?听说京城外有乞丐聚集的地方,又有很多善心人士,吃饱肚子不难。” 这些事是贺子娘亲以前告诉他的,娘亲还说过,她小的时候住在京城时,外祖母经常带着她一起去乞丐蓬施粥。 贺子想到外祖母,眼中闪过一线希望。 他此次就是去京城寻求外祖家帮助的,他知道外祖家都是惦记着他们母子的。 就算他的父亲当年做了背叛外祖父之事,惹怒了两位舅父。 可他看得出来,两位舅父只不过是放不下面子,其实心里很疼他们母子。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外祖家,大舅父偷偷摸摸跑到他跟前,拐弯抹角的打听他们母子的情况。 小的时候他觉得大舅父很是奇怪,待他渐渐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大舅父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他们。 贺子握紧了拳头,暗暗想到,大舅父若是知道了渤海发生之事,必定会为他们母子做主。 孬孩没有注意贺子的神态,他听到贺子说京城乞丐吃饱饭不难,心中便有了异动。 只不过,京城距离此地实在太远,他若是边乞讨边徒步前去,最起码也要走上半年。 孬孩暂时没有打算去那么远的地方,遂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京城太远了,我一时半会不打算去那么远,要不就慢慢往那里走也行,一两年总能到的。” 贺子微微凝眉,他也知道京城远,骑上快马也要好些天才能到。 也正因为清楚距离远,他才想让孬孩和他一起去京城,毕竟他如今这番模样,想要爬去京城实在太过勉强。 只怕还没爬多久,便会死在路边。 他死不要紧,可他死了母亲怎么办?还有他那可怜的大姐该怎么办? 贺子眼中滚落出泪滴。 他倔强的抬起头,看向孬孩。 “孬孩,实话和你说,我是要去京城的,我家中遭遇变故,父亡母疯,亲人现状危急,我必须要去京城求助。” 见孬孩看了过来,他继续说道:“我家有一门亲眷住在京城,他们为人慷慨,若是你愿意将我送去京城,我相信他们定会重谢于你。” 说完这番话,贺子闭上开裂的嘴巴,眼巴巴的看着贺子。 孬孩眼神怪异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伸手抚开他脸上的乱发,搓了搓他脸上的污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贺子瞳孔微缩,察觉不妙,立即甩掉他的手,仓惶朝破庙外爬去。 孬孩见状,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吓到他了。 他连忙起身跑到贺子面前,摆手解释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听了你的话,想到了前些天在渤海听乞丐兄弟们说起的事,觉得很是耳熟。” “你认得我?”贺子如惊弓之鸟一般,眼神恐惧的看着孬孩。 孬孩抓了抓头皮,点头道:“我在渤海停留了许久,见过你。” 他又看了贺子一眼,道:“你是贺将军嫡长子贺子皓贺少爷,你娘是宁老侯爷唯一的一个女儿,对吧?” 贺子皓的眼神从恐惧变成了惊惧。 他爬了数日,以为离渤海已经很远了,肯定不会有人认出他。 没想到,随便遇上个乞丐,便将他认了出来。 贺子皓心绪不宁,他害怕极了。 若是他还未死的消息传出,那些人必定不会放过他。 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孬孩再度开口说道:“我听说贺家将军在海上战死,贺夫人疯了,贺少爷你也被寇国人俘虏后杀害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个,贺子皓全身颤抖不已,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孬孩蹲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渤海的乞丐兄弟们私下议论,说贺家其实是被人害了,是不是真的?”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其实我心里为你娘不值呢!她是宁老侯爷的女儿,心地又好,经常派人施粥,我们这些乞丐都盼着她好呢!哎 ̄” 孬孩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贺子皓听到他这话,忍不住低声哽咽。 他虽然人高马大,其实还未满十六。 一路顺遂的他突然遭遇变故,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委屈,还要为仍在受苦的娘亲和长姐担心,实在难为他了。 若不是他性子坚韧命大侥幸,后来又坚持从乱葬岗的尸体堆里爬出来,他只怕早就是乱葬岗中的一员了。 孬孩想要宽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想了想片刻,坚定的出声说道:“你别难过了,我送你去京城,说到做到!” 听到这话,贺子皓猛地抬头看向孬孩。 孬孩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佯装镇定的说道:“我帮你这么大的忙,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让你外祖家好好招待我啊。” “那个,我还想看看宁老侯爷的画像,听说他们家有。” “你放心,大舅父肯定会同意的。”贺子皓欣喜不已,他坚信有孬孩帮他,必定能早些到达京城。 …… 宁府 宁家人对渤海之事一无所知,也不清楚他们的亲人此时正在受苦。 年关将近,宁家的下人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清扫宅院每个角落,装点宅子,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偶尔有嘴皮子活泛的奴仆,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得小丫头们‘咯咯’直笑。 宁家对下人向来不会太过严苛,张弛有度。 宁薇款款走来,见小丫头们笑得开颜,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她刻意绕了个弯路,避开那些丫头,免得扰了她们的兴致。 主子对下人就算再亲和,也还是不同的,有她在这些天肯定会有所收敛,宁薇很清楚这一点。 广康院中,同宁远几乎同时到达京城的南夜,此时正在正厅与齐玄宸对峙。 他们面对而立,南夜怒目圆睁,齐玄宸则一脸风淡云轻…… 第368章 共识 因为南夜的怒火,广康院里的气氛,无比凝重。 原本在此伺候的下人,全都悄悄退散,只有小夏子万分镇定,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南夜怒视着齐玄宸,气得手指直打哆嗦。 他极其恼火的大声质问道:“没想到你如此冷血,那些孩子还那般小,你怎可让他们去守皇陵?” 齐玄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道:“还是说你有更好的选择?” “你缺银子吗?大不了买一座宅子,把他们养大,有多难?”南夜执拗的认为齐玄宸心狠。 齐玄宸眉峰微蹙,他仔细打量了南夜一眼,“你为何这般激动?难不成你有类似经历?” 一听这话,南夜气得眼冒金星。 他举起拳头想要揍齐玄宸一顿,却被刚踏入门槛的宁薇给阻止了。 南夜用力的甩了甩手,转身看向宁薇。 他神色莫名的问道:“难不成你也赞同他的做法?” 宁薇从容的点了点头,她看向南夜,神情疑惑的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不缺银子,可我并不觉得学门功夫傍身有什么不好啊?” “学功夫?” 南夜怔愣的看着宁薇,满脸疑问。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宁薇不解的应道。 “我以为…”南夜话说半截,突然颇为忌讳的闭上了嘴巴。 齐玄宸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的说道:“你以为什么?难不成还能让他们做陪葬品不成?” 南夜惊疑的看了齐玄宸一眼,转身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低头不语。 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难不成还真有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发生? 用活人随葬,在数百年以前并不少见。 只不过,因为此举实在残忍,诸国早已弃用。 宁薇走近南夜,皱眉问道:“南夜,你见过用活人随葬的?” 南夜抬眸看了他一眼,斟酌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的确见过。” 齐玄宸和宁薇皆满脸震惊。 不用他们再问,南夜便继续说道:“不过不是在大齐,我也是在一次无意之中,撞上了此等丑恶之事。” 他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也不算陪葬品,应该说是守陵人。” “选武功高强,煞气十足之人或孩童,用特殊汤药喂养,几年后便会意志消散,只剩下吃喝拉撒得本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隐秘之事,别说宁薇,就是齐玄宸也不曾听过。 南夜若不是偶然察觉,也绝对不会知道此等隐秘。 “陵墓外殿之中有水源,守陵人便被关进外殿,然后将陵墓封死。建陵之人会在陵墓顶上,开一个极小的天窗,陵墓外的守陵士兵每日都会投下食物。” 那也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守陵人,能在陵墓之中活上数十年。” 这件事让他印象极其深刻,是以他才会想岔了。 南夜说完,正厅里安静得细针落地可闻。 许久之后,宁薇才出声问道:“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 “我并不知晓。”南夜摇了摇头。 齐玄宸默默打量了南夜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在他看来,能做这种事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人。 南夜撞到此事,还好好的活着,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齐玄宸思绪流转,面上却是不显毫分。 南夜是友非敌,若是以后南夜还要在他和宁薇身边打转。 那么,露出狐狸尾巴是迟早的事。 反之,他若是消失,齐玄宸就更加不用理会他了。 所以他没打算深究南夜的身份。 南夜看了看两人,话锋一转,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忘忧,我此次便是为寻忘忧而去,只不过未曾寻到。” “我已经放出了风声,相信要等到明年才有消息。” 齐玄宸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浅笑。 宁薇则好心告知南夜,“我们已经寻到忘忧了,你不必再为此费心。” “什么?被你们寻到了?”南夜不可置信的站起身。 他一个江湖人,尚且找不到忘忧,眼前这两个人居然找到了,当真是极为没脸。 齐玄宸得瑟的笑了。 “宁六所说不错,那些男童皆记忆全消,不然你以为爷会放心送他们去皇陵么?” 南夜神情有些窘迫,他扬了扬下巴,佯装不在意的说道:“哼 ̄你们不过是多了几分运气罢了。” 其实南夜此时沮丧极了。 他遇到宁远,见宁远押着犯人进京,想要查查宁远想做什么,帮宁薇一把。 不料,他混进宁远亲兵之中才发现,宁远身边已经有了齐玄宸的人。 如今有得知他未曾寻到的忘忧,却被齐玄宸寻到了。 这叫他如何不沮丧? 他无奈的看了看齐玄宸,心中突然有些挫败。 南夜第一次在心里承认,宁薇的眼光还算不错。当然,也不算顶好! 收回思绪,南夜出声问道:“丽娘他们几个在你们手上吧?” 齐玄宸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 “我在江湖上结交甚广,若是你们放心,尽管将他们将给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快活’!” 南夜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阴测测的,格外瘆人。 宁薇撇了撇嘴,无所谓的看向齐玄宸。 齐玄宸捞起腰间的荷包,拎着绳结在手上晃了晃,朗声道:“既然你愿意处理,那就让你们处理好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只不过,你必须要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的语气悠闲,如果在与南夜讨论午膳要吃些什么。 “…”宁薇听着他俩的对话,不禁一阵无语,轻摇着头走到一边坐下,不再理会他俩。 齐玄宸目光跟随她移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见宁薇坐下,他再次转头看向南夜,“除了他们几个,霞妃也可以交给你。” “她上次撞墙,宁六没有去医治她,不过她似乎命不该绝,硬是活到了现在,爷懒得再处置她,干脆你将她一起带走吧!” 若是齐玄宸平日这样说话,南夜必定是不乐意的。 只不过,现在他却无暇顾及齐玄宸的态度。 霞妃是**之案得主谋之一,他早就想料理霞妃了。 “她并非命不该绝,而是要还的帐还未还清,该受的苦还未受够!”南夜语气薄凉的说道。 齐玄宸笑了笑,不予置评。 只不过,这一次他与南夜的看法相同! 见他俩难得达成共识,宁薇莞尔一笑。 想到南夜先前说要离京回家之事,她神情有些愧疚的说道:“此番劳你奔走,竟然将你回家之事给耽搁了,如今已是年关,只怕是来不及团聚了吧?” 南夜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无妨,反正我家也没有年夜饭,不过是回去打个招呼罢了!” 见宁薇皱起眉头,他不欲多做解释,遂笑着说道:“我家中人口少,张罗不起来,每年都是如此,早已习惯。” 他越说越觉得此话有些凄凉,特别是在家人繁多的宁家说出此话,这种感觉更盛。 ‘咳咳 ̄’南夜干咳了两声。 “今日我便会离京,你说为我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若是没有准备好就算了。” “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拿。”宁薇连忙回道。 南夜潇洒的摆了摆手,边往门外走便道:“不用了,我跟着剑眉去取便是,不用送了,来年见。” 宁薇顿住想要送他一程的脚步,安静的看着他离开。 齐玄宸走到她的身边,嘟囔道:“这小子在博取同情,你无需多作理会。” “…”宁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齐玄宸许是觉着自己太过小气了一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心中想到:要不以后还是对他好一些? 心中刚有这个想法,他便立即嫌弃的摇了摇头,暗自否定! 这时,一直毛色洁白的信鸽,快速飞进广康院。 信鸽扑腾着翅膀,停在积满白雪的窗框上…… 第369章 云泥 第370章 宁远 宁远脾气本来就大,如今侯府一团乱,他就更加上火了。 还未走到侯府,便听说了宁沛芷监守自盗。 刚进门,又知道了侯夫人离家私逃,加上之前宁沛芷的几件丑事,还有小世子被夏名扬退婚之事,宁远气得整个人像是着火一样。 恼火的事情一多,竟然连给新丧的夏氏上香,都被宁远忘在了脑后。 话又说回来,夏氏排位前的香炉,已经好些天没有插上新香了。 精致的香炉中,只剩下几根烧剩下的竹签子,当真是凄凉无比。 要知道,夏氏在侯府死去的日子,离现在可不怎么久! 人走茶凉,侯府的这杯茶,凉的也太快了一些。 宁远回府已经好几日了,依旧气劲未消,还在气头上。 他命令宁沛芷和小世子,每日在正厅门口跪上五个时辰。 宁沛芷和小世子自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得每日在侍卫的监视下,按宁远所说,足足跪上五个时辰。 此刻在正厅门口跪着的,正是他们姐弟。 只见两人跪得腿脚疼痛无比,不顾形象的撑着大腿,神色万分痛苦。 ‘嘶 ̄’ 宁沛芷歪了歪头,扯到了脖子上用白布包着的伤口,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夫说过,她的伤口过深,日后即便痊愈也会留下疤痕。 宁沛芷想起大夫所说之话,暗骂侯夫人心狠,心中不停地诅咒侯夫人不得好死。 母女之间,怨恨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少见。 宁远坐在正厅之中,抬眸看了厅外一眼,见两人东倒西歪,顿时怒气又起。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大手一挥。 茶杯从空中飞过,砸在小世子腿边,一片锋利的茶杯碎片,溅到小世子的眼睛里。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嚎声响起。 小世子捂着眼睛,哭嚎不止,鲜红的颜色从他白嫩的手指之间流出,极为触目惊心! 宁远见到这一幕,呆愣在了原地。 他只是想砸个杯子,吓吓宁沛芷姐弟出了心中这口怒气,哪里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叫大夫!”宁远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随后,下人将小世子抬回他的院子,宁远也跟了过去。 看到小世子血流不止的模样,宁远心中有数。 那只眼睛只怕是没用了! 宁远站在小世子的院门口,目光微闪。 看来还是应该把裘儿接出牢房才行! 他放下已经抬起的脚,转身往小世子院子相反的地方走去。 …… 婢女樱桃看着小世子鲜血淋漓被抬回来的模样,心中思索开来。 要不要趁侯爷还在府中,将她已有身孕的事情告诉侯爷呢? 侯爷子嗣单薄,如今小世子又成了这般模样,若是知道自己有了孙儿,只怕会喜出望外吧! 樱桃做着母凭子贵美梦,心中有人决定,随即追着宁远的脚步而去。 如樱桃所料,她将怀有身孕之事告诉宁远后,宁远的确十分开心。 他即刻吩咐人将樱桃抬作小世子的侍妾,承诺她只要生出儿子,便给她一个贵妾的位子。 樱桃听到这话,欣喜离去。 她清楚,婢女就算有了孩子,最多也只是贵妾。 虽然贵妾始终比不过正房夫人,但她觉着,自己有本事压未来的正房一头。 是以,心中极为满足。 樱桃离开后,宁远皱起了眉头。 比起孙子,他更想要的是儿子,能为他所用的儿子。 想到宁昌兴有三个儿子,宁远心里极为难受。 从小时候起,宁老侯爷就格外疼爱宁昌兴。 他看见宁远时,神情虽然不算冷漠,却也真心疼爱不起来。 可一旦看到宁昌兴兄妹三个,宁老侯爷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在他们面前,宁老侯爷是慈父,时常逗弄取笑兄妹三人,时常抱着他们举高玩耍。 而宁远只能远远的观望,无法融入。 宁远不敢恨宁老侯爷,也不敢恨夏氏,甚至不敢恨宁家太夫人。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恨着宁昌兴兄妹三人,恨入骨髓! 这些年,宁昌兴一直只是个小小知府,宁远整个人都舒坦了。 他觉得他终于赢过了宁昌兴,他甚至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现状,每次回京,他都会趾高气昂的从锦州路过。 看着宁昌兴携知府衙门的人一起低头行礼,他心中异常舒坦。 似乎这有这样,他才能找到一丝快感。 就为这一丝快感,他甚至不希望宁远死,只不过他不敢阻止夏氏动手。 此次回京,他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心中本就不爽快。 岂料,回京以后,一大堆糟心事一股脑向他涌来,差点没将他气死! 宁远额角青筋暴现,又想起他在边城收的十来个貌美妾侍,心中更是火大。 这么多年了,这些女人连一个蛋都不曾下过,真是无用至极! 想来想去,他也只有宁裘这一个还算中用的儿子。 只不过,听说宁昌兴的二儿子武功高强,曾胜过皇上身边的十个侍卫,还赢走了宁老侯爷碰都不让人碰的兵器。 宁远简直气得想要吐血。 他眯着眼睛,目光阴沉黑暗。 宁浩焱是么?呵 ̄ …… 左思右想之后,顾媛终于再次来到了宁府门口。 她此次是来给宁薇送年节之礼的。 当然,其实年节之礼只是个拖辞,她真正的目的还是来和宁薇交好。 前些天,她原本送了邀帖到宁府,想邀宁薇一同去光明寺上香。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 整年无休的光明寺,居然在她送出邀帖的第二日,关上了寺门。 甚至她还听说,光明寺的和尚觉得自己六根未尽,集体还俗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媛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整个寺庙的和尚集体还俗,她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 连顾老夫人也说,她也闻所未闻! 顾媛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偏偏在她要去的时候,光明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关门了。 若不是她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呢! 其实,到如今,顾媛还隐隐觉得,说不定是自己命中与佛无缘。 因为这事,顾媛还不知不觉多了一个口头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顾媛来到宁府门前,让婢女递上拜帖,宁府门房小厮颇为不自在的告诉顾媛的婢女,六皇子不允许顾家小姐进宁府。 顾媛:“…”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的,居然就这样被拒了。 顾媛只觉得无比受伤。 她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今年一定是犯了什么忌讳,今年过年之时,一定要万事做足礼数,只希望来年不要再这样了。 顾媛沮丧之时,赵宝陪着赵峰前来宁府针灸。 见到顾媛,赵宝立即撇了撇嘴,眼神鄙视。 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赵宝对京城闺秀的事情基本都略知一二。 只有这个顾媛,令他印象极为深刻。 顾媛心仪齐玄宸,人尽皆知,他知道并不奇怪,只不过,他之所以印象深刻,则是因为顾媛曾经得罪过他。 只见赵宝大摇大摆的走到顾媛面前,不正经的调笑道:“哟 ̄这不是顾家小姐吗?” 顾媛见到赵宝,立刻想要避开,不料却被赵宝拦住了去路。 “顾家小姐都是老姑娘了,看起来还是挺水灵的嘛!”赵宝专门往顾媛的痛处说。 顾媛咬了咬唇,“赵公子请自重!” 赵宝若是知道什么叫自重,此时就不会来奚落她了。 只见赵宝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了顾媛一番。 片刻过后,他摇着头感叹道:“啧啧 ̄不能细看,不能细看,就你这模样还想和宁六小姐比,啧啧 ̄在下拜服!” 赵宝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顾媛心生恼意。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赵宝为何每次见她都要奚落于她? 顾媛咬着嘴唇,抬眸瞪眼看向赵宝…… 第371章 看法 赶车的车夫不止是单单赶车,有时候他们也要保护主子的安全,所以他们都会备上一根结实的木棍。 瞪着赵宝的顾媛,此刻便在偷偷朝车夫的木棍伸手。 赵宝每次见到她都会奚落于她,她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遂打定主意要教训赵宝一次。 她知道,赵宝虽然纨绔,却不会殴打女子。 这时,赵峰下了马车,见赵宝与女子起了争执,立即走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赵宝。 赵宝立马谄谄退后了一步,在他爹面前他可不敢放肆。 赵峰这些年鲜少走出郡主府,是以没见过顾媛,他朝顾媛点点头,道:“小儿无状,冲撞了这位姑娘,还望姑娘莫怪,赵某稍后会好好教训他一番,为姑娘出气。” 赵峰原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将,断手的这些年,他深居简出,请先生教授他读书认字,如今的他颇有些文人雅意,说起话来也格外的儒雅。 和赵宝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媛暗自感叹,父子俩的差距为何这般巨大? 她连忙收回想要拿木棍的手,扶身向赵峰行礼。 “赵伯父言重了,小女不妨事的。” 赵峰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她如此,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赵宝见状,心情极好,他得意的看了顾媛一眼,给了顾媛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要知道赵峰虽然手不好使,可他还有腿啊! 赵宝可没少被赵峰教训过。 且被他教训,可比被晴安郡主教训惨多了。 顾媛悄悄瞟了赵宝一眼,正好看到他如此得意的模样。 想到赵宝方才说她是老姑娘,顾媛方才按下的火气再度串起,且愈演愈烈。 匆忙间,她快速扫了一眼赵家父子。 突然,灵光一闪,顾媛想到了对付赵宝的法子。 只见顾媛瘪了瘪嘴,抬起帕子按了按眼角,随即又像是察觉这样不妥,立刻收回了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委屈兮兮的低头看着地面。 甚至,肩膀还微微颤抖着。 赵峰见状,立刻看向赵宝,眼神严肃。 他转身往宁府大门走去,临走之时给赵宝留下一句话,“回去再收拾你!” 赵峰一走,顾媛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 “顾媛你居然故意害本公子!”赵宝看到顾媛的神情,恼火不已。 他预想到,今日回府之后,铁定有他好受! ‘哼 ̄’顾媛轻哼一声,神情淡淡的挤兑道:“故意又怎么样?活该!纨绔子弟,败家子!” 说完便转身动作流利的钻进自家马车。 赵宝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不禁目瞪口呆。 这丫头向来好欺负,如今怎么转性了?难不成是因为嫁不出去,彻底崩溃了? 赵宝摇了摇头,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又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不禁咬牙切齿的嘟囔道:“顾媛你给本公子等着!” …… 府门发生之事,很快便传到了宁薇和齐玄宸耳中。 听完之后,他们俩对视一眼,继而相视一笑。 齐玄宸薄唇微勾,心情不错的说道:“看来可以一次解决两个。” 宁薇‘噗哧’一笑,“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赵宝年纪不小了,也该娶个妻房回去管管他了,顾媛正好嫁不出去,他们俩倒是挺般配的。” “哼 ̄敢惦记爷的人,真是皮痒得紧!”齐玄宸想到赵宝看宁薇的眼神,心中很是不愉。 在齐玄宸心中,顾媛是一个粗鲁蛮横难缠之人,让她和赵宝这个纨绔在一起,就是对他俩最大的折磨。 宁薇则不然,她觉得这两人相处的模样很不一样,正如齐玄宸方才所说,他们挺般配的。 说不准会是一段佳缘,值得撮合一番。 “宁四也该回府了,爷与你同去正厅。”齐玄宸牵着宁薇一同站起身。 …… 赵峰等赵宝跟上,带着赵宝拜见过太夫人之后,便被宁家下人领到了正厅。 宁浩鑫此时已经在正厅等着他了。 两人闲话片刻,宁薇和齐玄宸便走了进来。 在厅里傻坐的赵宝,一见到宁薇立即站起身,迎了上来。 他在宁薇身边站定,有些拘束的和宁薇打招呼,“宁家妹妹好。” 自从宁浩鑫给赵峰治手之后,两家走得越来越近,赵宝也就趁机改了对宁薇的称呼。 宁薇微笑的朝他点点头,他便立即涨红了脸色。 这宁家妹妹也太好看了些,京城最好看的姑娘也没有她好看。 赵宝瞥了齐玄宸一眼,暗叹道:只可惜要嫁给一个傻子! “…”齐玄宸感受到了来自赵宝的鄙视。 他瞳孔微缩,这个家伙居然还敢鄙视爷?胆子见长啊! 齐玄宸毫不犹豫走了两步,对着赵宝的屁股飞起一脚。 “啊 ̄”赵宝飞出正厅。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趴在地上的赵宝,从容的滚了两圈,狼狈爬起身。 一边跐牙裂嘴呼痛,一边放轻力道揉着屁股。 他耷拉着眉头,神情委屈,鼻子底下还挂上两条鼻血,格外滑稽。 齐玄宸虽说踢了赵宝,其实却只是用的蛮力,根本未曾使用过内力,顶多就是让赵宝狼狈一些。 赵峰本就是习武之人,自然清楚赵宝无事。 不过,作为赵宝的父亲,他难免还是有些心疼,可见到赵宝此时的模样,赵峰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抬手扶额。 众人纷纷低头憋笑许久。 这场闹剧过后,宁浩鑫终于开始给赵峰施针,宁薇则站在一旁悄悄的为他渡灵气。 赵峰见宁薇一直站在自己身边,遂好奇的出声问道:“怎么宁六小姐也会医么?” “郡马爷见笑了,小女只是对此有些兴趣罢了,可惜天资有限。”宁薇轻声回道。 赵峰摇了摇头,道:“我本是老侯爷麾下兵士,得他老人家栽培多年,若是你们兄妹不嫌弃,就称我为赵叔吧!” “那小女便不客气了,赵叔。”宁薇笑着改口。 见赵峰脸上浮现出喜意,宁薇看了看一旁的宁浩鑫,示意他开口说话。 宁浩鑫佯装没有看见,反而将目光投向齐玄宸,眼中挑衅之意有几分明显。 齐玄宸睨了他一眼,突然从袖口抽出一卷纸张,装模作样的翻看起来。 “…”宁浩鑫目光微怔,他分明看到齐玄宸手中拿着的,是他辛苦琢磨出一半的药方。 他咬了咬牙,警告的看了齐玄宸一眼,既然将目光转向赵峰。 他斟酌了片刻,低声说道:“赵叔,当年祖父有言,说你是难得的先锋之才,想来必定是因为赵叔有真本事。” “侄儿近日看了一些闲书,有些问题想不明白,赵叔能否与侄儿解说一番?” 赵峰好奇的抬了抬头,“是何问题让你想不明白?” 宁浩鑫立即开口说道:“侄儿近日看的都是有关渤海的民间戏说,里头有许多寇国作恶的故事,侄儿不明白咱们大齐国兵力强盛,为何连小小的岛国都敢进犯大齐?” 听到这话,赵峰又看了宁浩鑫一眼。 赞赏道:“看你一身儒雅之气,竟然对战事民生这般关心,果然不愧为老侯爷之后!” “赵叔谬赞了,不过是随便看看。”宁浩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赵峰笑道:“随便看看却能看到关键之处,着实不易。” “不知赵叔如何看待此事?”宁浩鑫又问。 想到渤海常年被寇国进犯,赵峰眉头蹙起,他朗声说道:“我的看法很是简单,原因就在渤海两王身上。” “想当年,老侯爷攻打寇国岛屿,将寇国打得落花流水,从此之后一声都不敢再吭,那时他们哪里敢如此嚣张?” 第372章 抛弃 第373章 危机 第374章 恐惧 宁薇再接再厉道:“祖母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要不到时候丫头陪祖母一起,去渤海送大表姐出嫁可好?” 听到这话,太夫人抿嘴一笑。 她伸手点了点宁薇的额头,取笑道:“你这丫头,我看你是自个想去渤海玩耍吧!路途遥远,你也不怕累得慌?” 宁薇一脸不以为然。 她雀跃非常的说道:“丫头听说渤海水清沙白,海水还会涌上海岸,另有一番风情,丫头从未见过,可不是很想去看看么!” 太夫人年轻之时,倒是跟着宁老侯爷去过渤海。 想起渤海的情形,她皱了皱眉,道:“渤海临近海岸,百姓大多以捕鱼为生,稍有疏忽便会丧生海中,生计极为艰难,并没有你想像中那般美好。” 她慈爱的看向宁薇,继续说道:“百姓生计艰难也罢,这些年朝廷救济着,倒也尚算过得去。” “可寇国却还经常烧杀抢掠,当年正因为这样,你祖父才看不过眼,执意插手渤海两王的地盘,引得两王心中极为不满。” 听到这番话,宁薇眼中生出崇拜之情。 她轻声喃喃道:“祖父当真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呢!” “这话倒是不假。”太夫人低头微笑,显然对宁薇此话颇为赞同。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太夫人心中郁结暂时消散。 祖孙俩亲昵闲话之时,马车缓缓来到皇宫门口,宁薇掀开车帘,正好看到一动不动坐在马背上的宁远。 太夫人见她张望许久,遂侧身看了一眼。 此时马车行驶到了宁远的右前方,宁远猝不及防看到了太夫人的脸。 太夫人的容颜与年轻时有些差距,但宁远依旧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宁远微微一怔,随即立刻转过头去,他有些慌乱的松了松缰绳,打马进宫。 宁薇见状,不解的看向太夫人,轻声问道:“祖母,他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笑了笑,不在意的转过头,“许是当年被你祖父弄怕了吧!” “哦?还有这事?祖母您给丫头讲讲呗!”宁薇撒娇道。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太夫人故意捉弄了宁薇片刻,便告诉了她一件多年前发生之事。 宁远受夏氏的影响,向来对太夫人这房恨之入骨。 约莫在宁远十来岁之时。 有一次,太夫人经过侯府后院,突然一支飞箭从后侧向她射来。 眼看就要射中太夫人之际,前来寻太夫人的宁韦正好看见,他连忙出声喝道:“蹲下。” 太夫人与宁韦默契非常,听到夫君的声音,太夫人便毫不犹豫的蹲下了身子,险险躲过了那支飞箭。 随后,宁韦没有理会太夫人,他直接朝射箭的方向飞身掠去。 很快便抓到了放箭的宁远。 原来,宁远在后院练习箭法,见太夫人过来,临时心生恶念,遂往太夫人身上射了一箭,想要取她性命。 太夫人之前的状况十分危急。 宁远年纪虽幼,力气却是极大,他所射出的一箭不亚于成年男子。 加上他自小练习骑射,准心不错,那一箭又是对准太夫人心脏位置。若是宁韦晚到一瞬,亦或太夫人稍作迟疑,她肯定会因此丧命。 想到太夫人差点因宁远而死,宁韦失控了。 太夫人说到此处,轻声感叹道:“那一次你祖父真的是吓坏了,那是我见过他最为暴怒的一次。” “所以祖父狠狠地惩罚了宁远对么?”宁薇问道。 太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弄得宁薇一头雾水。 太夫人语气淡淡的出声解释道:“暴怒之下,你祖父手中力道没有把控好,差点将宁远捏死。那次过后,宁远心生恐惧,不止是对你祖父恐惧,连带着连我,他也畏惧几分。” “哼 ̄他小小年纪便生出杀人之心,可见其本性恶毒,就算被祖父捏死也不无辜。”宁薇恨恨说道。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头,“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总是不能让你祖父背上嗜子污名的!” “哼 ̄当真是便宜他了。” 宁薇再度轻哼了一声,她看向太夫人好奇的问道:“祖父暴怒之时,是祖母劝住他的么?” 太夫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神色却越发柔和。 宁薇见状,心中明了。 看来祖父的确是因为祖母,才没有背上嗜杀亲儿的污名。 宁薇所料不差,宁老侯爷当初,的确是因为太夫人的劝阻,才勉强冷静下来,让宁远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能劝住暴怒中的宁老侯爷之人,也只有太夫人一个。 说完往事,宁家的马车已经进了宫城。 至于为何他们的马车可以进宫,那就简单了,谁叫他们家有两个身为皇子的女婿呢? 虽说其中还有一个未曾定下,但众人皆心中清楚,只怕就是今日的事了。 齐文帝在节庆日指婚之举,曾有过先例,不难猜测。 而齐文帝和李康年对宁薇的态度,更是让很多人已经把宁薇当作了六皇子妃对待。 单看大皇子妃已经求到了宁薇这边,便能看清楚这一点。 所以说,大皇子妃也是个明白人,起码和大皇子比起来,她要心明眼亮许多! 话又说回来,有齐玄宸这个准女婿在前面开路,哪个侍卫敢不识趣上前阻挡? 除非他们皮痒,想挨揍! 且挨了揍还没处伸冤,就算闹到齐文帝那里,说不定齐文帝还会训斥他们处事不够灵活! 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的。 …… 往常的宫宴,多大男女分席,齐文帝坐镇男子一席,太后和皇后则主持女子一席。 原本今年也依旧按惯例举办。 不料,前几日齐文帝突然大手一挥,说了一句今年男女同殿饮宴,宫里的人便再度忙活开来,礼部也重新开始编排座次。 旁人的座位,礼部都不烦,只需按品级排即可。 可轮到宁家之时,礼部头痛了,这宁家该如何安排? 按官职,宁昌兴在今日进宫的人之中只属末等,理应排到最偏僻的角落。 可若按亲疏,宁昌兴乃是五皇子的岳父,虽说除非齐文帝说起,旁人不敢自认皇亲,可宁家又似乎与旁人不同。 礼部思来想去,商议数日,愣是确定不下来到底该如何安排! 正在礼部蒋尚书着急上火之时,李康年突然来礼部传话。 说是齐文帝有命,让礼部把宁家六小姐与大皇子妃安排在一起。 这下子,蒋尚书心中有了明悟。 大皇子妃虽说不受重视,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和大皇子的座次,乃是齐文帝右侧首位。 宁家六小姐未曾出阁,她自然是要跟随长辈就坐的。 也就是说,按齐文帝的说法,宁家应该坐在右侧首位边上。 ‘嘶 ̄’这个座位原来可是二皇子的呢!宁家竟然比诸位皇子的座位还要靠前! 当然,齐文帝没有提起宁昌兴,除了宁薇,宁家旁人要如何安排,还要看礼部的意思。 礼部蒋尚书觉着自己总算是摸清了齐文帝的意思。 看来宁家不可小觑啊,不对,应该说前途无量才是! 蒋尚书暗自庆幸,幸好夏氏死了,他不必再受夏氏威胁,得以从侯府阵营中脱身而出。 当初他的独子在科举考场被毒死,蒋尚书便暗自恨上了夏氏。 他早就不想再为侯府效劳,且他年纪老迈,只想过几日安心日子。 安心等两年,便可告老还乡。 届时他找个旁支的侄儿过继,他日也有人为他送终。 这样多好?何苦要为侯府弄出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蒋尚书想通了关节,遂打着齐文帝的旗号,将宁家人安排在了次位。 …… 夜幕降临,宫宴正式开席。 宫中乐师奏起轻柔舒缓的曲调,舞姬和歌姬进殿,献上编排已久的轻歌曼舞。 齐文帝卸去平日的威严,君臣同乐。 气氛融洽非常。 在座之人笑语连连,颇有新年喜庆的意头。 只有皇后看着本该是二皇子的次位,眉头紧锁,极为不快…… 第375章 教训 傅皇后垂下眼眸,伸出指甲上涂着丹蔻的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暖酒回甘,只是无法驱散心中郁闷。 看着二皇子若无其事的与人饮酒说笑,傅皇后满心疲惫。 后宫妃嫔争的,不过就是一个座次,傅皇后以前觉着自己是赢家,可自从二皇子成年后,她心中渐渐生出挫败。 二皇子乃齐文帝唯一嫡出之子,按理说身份应当比旁的皇子尊贵许多。 若非二皇子不济,齐文帝又怎会授意礼部? 堂堂嫡出皇子又怎么会屈居于四品官之下! 殿中歌舞升平,傅皇后却无心赏观。 看了身边的宫婢一眼,宫婢立即为她续上杯中酒。 再次饮下,终是稍稍平静一些。 宁薇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傅皇后的神情动作,见她无意生事,遂放下心来。 此次她相助于大皇子妃,单纯只是因为皇长孙前世的一句安慰之语,并非存心与傅皇后作对。 明白傅皇后心中芥蒂以生,却也无可奈何。 当初她曾经想过靠拢傅皇后,傅皇后未曾将她放在眼中,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多此一举。 齐玄宸今日老实的坐在齐玄宥下手。 桌上满当当的美酒佳肴,皆被他抛在一旁,此时他正侧着身子,撑着头看向宁薇。 宁薇今日的打扮与平常稍稍细致了一些。 她身着绯色团云暗纹罗裙,青丝顺从垂在腰际,半挽斜插两支滴翠芙蓉碧玉簪,平添几分女儿柔情。 娇嫩的脸蛋上,略施粉黛,肌肤胜雪,容颜瑰丽。 她时而与太夫人和杨氏交谈,眉眼含笑,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此刻,杨氏轻声对她说了什么,她眉眼一弯,低头闷笑不已。 齐玄宸看在眼中,桃花眸中皆是笑意。 他再也坐不住了,正想凑去宁薇那桌,殿中舞姬悄声退下,他只好放下刚抬起的脚。 舞毕,齐文帝放下手中杯盏,抬手向下压了压,在座之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齐齐看向齐文帝。 齐文帝扫视了一眼众人,面上带笑。 他看了宁薇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齐玄宸,稍作停留,便如常收回。 “如今日这般喜庆,甚好!” 齐文帝顿了顿,笑道:“只是朕以为尚有所不足!” 与宁远同坐左侧首座的阮丞相听言,笑着应道:“皇上这是想喜上添喜?” “哈哈 ̄还是阮爱卿知朕心意。” 齐文帝难得笑得如此开怀,引得殿中之人好奇不已。 大皇子离齐文帝极近,他连忙好奇的问向齐文帝,“父皇打算如何喜上添喜?” 齐文帝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继而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感叹的说道:“一晃眼,你都已经而立之年了啊!” 大皇子以为齐文帝在说他年纪这般大了,还一事无成,遂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儿臣资质愚钝,虚长了这些年岁。” “你无需妄自菲薄,”齐文帝挥了挥手,笑问道:“温厚敦和,孝思不匮,敦字如何?还是说孝字更合你心意?”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齐齐投向大皇子。 所有人都听出齐文帝话中的意思,他这是在为大皇子定封号呢? 要知道,齐文帝膝下有封号的皇子,只有已经除名的齐玄宇,和如今的恭郡王齐玄宥。 看来对大皇子的称呼,马上就要改了! 大皇子妃立即明白了齐文帝的意图,心中万分激动,片刻间脸上便泛起了兴奋的红晕。 她忍不住悄悄的看了宁薇一眼,见宁薇此时看着齐文帝,她才惊觉自己有些冒失了。 回过神来,她立刻将头微低,缓缓放平心态。 反观大皇子却是不明所以,他自以为资质愚钝,从来没想过齐文帝会赐封于他,是以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只以为齐文帝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稍作思量,便回道:“儿臣以为孝字更佳。”敦厚不就是笨么? 很多人都用敦厚来形容大皇子,所以在他的理解里,敦厚便是笨拙,他不觉得笨拙哪里好。 “孝,孝郡王 ̄” 齐文帝呢喃了一遍,觉得不错,遂点了点头,道:“甚好,从现在起,孝就是你的封号了。” 不等大皇子反应过来,齐文帝朗声道:“传朕旨意,大皇子温厚敦和,孝思不匮,特赐封为孝郡王,授郡王宝印,着令工部扩充其宅院,赐黄金千两,不得有误。” 齐文帝赐封完毕,大皇子妃连忙想要起身谢恩,却发现大皇子呆呆的坐在原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她连忙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大皇子的衣袖。 大皇子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面色微红。 他连忙携大皇子妃走到殿中,下跪谢恩,“儿臣叩谢父皇隆恩,喜得父皇眷顾,儿臣铭感五内。” 齐文帝挥了挥手,示意大皇子夫妇俩回去坐下。 待他们再度坐好,齐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沉默了下来。 傅皇后看着喜笑颜开的大皇子夫妇,不对,应该改口称孝郡王夫妇,看着孝郡王夫妇的模样,傅皇后心中嫉妒又难掩羡慕。 再看已经微醺的二皇子,他虽极力装作不在意,眼中却也流露出羡慕之意。 只不过,此次齐文帝是不打算赐封于他了。 倒不是说齐文帝对他有何不满,只是想要稍微警告一下傅皇后。 宁薇那日提起大皇子妃之后,齐文帝便遣人去查了大皇子全家的现状。 旁的还好,最令齐文帝生气的是,傅皇后竟然干预皇长孙的学业。 在齐文帝看来,天下迟早是后辈们的,齐家能否稳坐这片江山,后辈是龙是蛇尤为重要。 傅皇后此种行为如同蚕食大齐根基,虽然清楚傅皇后只是想难为大皇子一家,齐文帝还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免得她一错再错! 只可惜傅皇后不明白齐文帝的深意。 她咬了咬唇,站起身朝齐文帝行了一礼,柔声道:“皇上,二皇子…” 齐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傅皇后之话,傅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齐文帝不做理会。 他看了看坐在宁昌兴后方的宁昌隆,说道:“宁家一门出了三位状元,当真是不可不提。” 听到这话,宁远垂下了眼眸,神情颇为冷硬,只是此时无人注意到他。 “皇上谬赞了。”宁昌兴连忙起身,神态谦逊。 宁昌隆也起身行了礼,只是有宁昌兴回话,他便不用再开口了。 齐文帝示意他们免礼,继续道:“皇长孙勤奋好学,只不过却是不曾拜得良师,平白耽误了许久。” “素闻昔年状元宁昌隆,乃是白鹿书院夫子,可有此事?” 宁昌兴正欲起身答话,齐文帝便按了按手掌,示意他坐着回答便可。 宁昌兴谢了恩,便出声说道:“回皇上,的确如此,微臣长子宁浩磊学业,便是由微臣二弟教授。” 这话倒是不假,宁浩磊之前也在白鹿书院求学。 他之所以能够考取状元,除了他自身努力用功之外,与宁昌隆的倾囊教授也有很大关系。 听到这话,齐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宁夫子年纪轻轻,便教授出如此出色的学生,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继而看向宁昌隆问道:“朕听闻白鹿书院即将在京城开设分院,是真是假?” “回皇上,却有此事,此次敝人便是受白鹿书院杨老夫子所托,来京城开设白鹿分院。”宁昌隆起身回道。 齐文帝点点头,笑道:“白鹿书院育人百年有余,成绩斐然,当真是极好。” “教书育人乃为国培育英才,着实不易,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应当给予些许助力。” “皇恩浩荡,白鹿书院与敝人不胜感激。”宁昌隆心中一喜,连忙接话谢恩。 有皇上这句话,白鹿书院在京城设立分院之事,便解决了大半。 齐文帝笑了笑,道:“至于如何相助,再另行商榷。” 他看了看安静坐在大皇子身后的皇长孙,继续说道:“只是不知宁夫子可有收徒之意?” 第376章 要人 第377章 争论 宁远回到座位之后许久,殿中的气氛依然热闹不起来,齐文帝则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游天外,迟迟未曾开口说起赐婚之事。 最为恼火的当属齐玄宸了,他一直心急如焚的盼着齐文帝早些下旨赐婚,如今却被宁远搅和了,也难怪他心生不满了。 齐玄宸默默地记下了今日这笔帐。 又等了片刻,还未等来齐文帝开口,齐玄宸耐不住性子,起身大步往宁薇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夏子则机灵的搬起了座椅,放到了宁薇身边。 齐玄宸大大方方坐下,也不言语,就这样老实的坐着,目光时不时的瞟向齐文帝。 他这番举动自然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在场之人纷纷看上几眼,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齐文帝回过神来,见齐玄宸凑到了宁薇身边,顿时觉着好笑不已。 他不过是走神片刻,齐玄宸便心急如此,实在令他这个做父皇的极为汗颜! 齐文帝将目光投向阮丞相,阮丞相立即会意,笑着出声道:“皇上,微臣见六皇子似乎与宁薇这丫头,颇为相投呢!” 宁薇听到这话,面色涨红,粉面桃腮,美艳不可方物。 “阮相所言不虚,朕亦有此看法,不知宁爱卿怎么看?”齐文帝将目光转向宁昌兴。 宁昌兴无奈的看了齐玄宸一眼,回道:“六皇子人品贵重,在宁府养伤期间,与小女相熟,的确相处极好。” “既是如此,皇上何不成全了这桩美事?”阮丞相所言颇为直接。 左不过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只需稍作姿态即刻,实在不必装过头。 “哈哈…” 齐文帝朗声大笑。 笑罢,他看向宁薇,促狭的问道:“想来宸儿是不会反对的,不知你这丫头怎么说?” 宁薇顶着众人的目光,早已面红如血。 她忍不住腹议,皇上明知她早已应下此事,如今却假装不知,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问她,这不是存心取笑么?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全听家中长辈的。”宁薇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纵使她重活一世,此时的气氛也让她羞涩难当。 宁薇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掐了齐玄宸手背一把,齐玄宸吃痛的咧了咧嘴,随即又低头笑开了花。 宁薇所说之话,皆是大家闺秀常用的句子,在殿中之人的耳中,却已经是明言愿意嫁给齐玄宸了。 齐文帝听言,遂再次看向宁昌兴,打趣的问道:“宁爱卿与朕早已是亲家了,如今可愿亲上加亲?” 这话虽是带着打趣的语气说出的,可听到的人无人会认为齐文帝在开玩笑。 他这是借着打趣,承认宁家是皇亲了。 一瞬之间,众人看宁昌兴的眼神又有了些许不同。 宁昌兴对此毫不在意,他想了想,拱手回道:“微臣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他眉峰微蹙,似乎有些为难之意。 齐玄宸见状,心中一急,连忙伸手扯了扯宁薇的衣摆。 宁薇抿嘴一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而将目光投向宁昌兴,显然已经知道她爹想说什么了。 齐文帝见宁昌兴有些犹豫了,连忙出声问道:“不过什么?宁爱卿尽管说便是。” 宁昌兴点了点头,不舍的看了宁薇一眼。 “微臣膝下只有两女,长女十六便嫁了,次女明日才满十五,微臣心中实在舍不得两个女儿都早早出嫁,是以想请皇上体谅微臣一片爱女之心,定下亲事之后,许次女年满十八再行婚嫁。” 齐文帝:“…” 齐玄宸:“…” 十八啊!掰着手指头算,还需三年,齐玄宸差点倒地昏厥。 他巴不得明日就将宁薇娶回家,哪里等得了这么久? 这话要不是从宁昌兴嘴里说出,他甚至都想要动手揍人了!可宁昌兴是宁薇的亲爹,他纵使再不甘心,也不能有任何不满。 “不行 ̄”齐玄宸凑到宁薇耳边,斩钉截铁的轻声说道。 宁薇挑了挑眉,装作一副不曾听见的模样。 齐玄宸正郁闷之时,耳边飘来一道更加坚定的声音。 “这绝对不行!” 循声望去,只见齐文帝此时正吹胡子瞪眼,比齐玄宸的反应还要大上几分。 齐文帝惦记着抱孙子已经许久了,哪里还等的了三年,是以听到宁昌兴的话,他立刻便表明了态度。 坚决不同意! 宁昌兴:“…” 皇上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不过是晚两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时光如梭,三年眨眼就过去了,怎么就等不了? 宁昌兴腹议良多,却是不好直接说出口,想到宁蔷出嫁时的难舍心情,他心中难免有些憋闷。 太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齐文帝说道:“皇上,侯爷昔年曾有言,宁家的闺女当十八再行婚嫁,相信皇上也曾听侯爷说起过。” 太夫人一如既往的没把宁远这位现任侯爷放在眼中,宁远听言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低头装作不知。 “…”这回轮到齐文帝傻眼了。 他的确听宁老侯爷说起过,而且他还记得十分清楚,只不过宁家至今还从未做到将女儿留到十八过。 认真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宁家女儿太过出色,追求者实在疯狂的缘故。 首先是太夫人之女宁雨秋。 当年,追求宁雨秋的青年才俊,可算是极为疯狂了。 宁雨秋长相出色,性子讨喜,如宁薇一般,十来岁就许多人虎视眈眈的盯上了。 宁老侯爷不胜其烦,曾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将宁雨秋留到十八,还数次放话称,绝不更改主意! 可宁雨秋才刚满十六时,他便被贺良的诚心打动,食言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了贺良。 再来就是宁蔷,太夫人有了当初的宁雨秋的经验,在锦州之时,便吸取教训,鲜少让宁家姐妹在外人面前露面。 这样做效用颇为显著,起码旁人不知宁蔷长相,也就鲜少有人惦记着她了,就算偶尔有一两个,那也是很好打发的。 这一次,宁家又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为宁蔷订上一门亲事,等到十八才许宁蔷出嫁。 宁蔷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如今还未满十七的宁蔷已经是恭郡王妃了! 在齐文帝看来,宁家想要将女儿留到十八,简直是太难了。 总不能前面都留不住,到了后面这一个就一定要留吧?宁家二房不是还有几个闺女么? 齐文帝也不想想,宁蔷是因为何故才匆匆出嫁的?还不是因为他的一道圣旨! 齐文帝看了看太夫人,颇有些无赖的说道:“太夫人此话差矣!” “哦?皇上何出此言?”太夫人问道。 齐文帝想了想,不假思索说道:“宁侯当初的确说过此话不假,可这不过是玩笑之言。” “…”太夫人显然没有想到,齐文帝竟然耍起了无赖。 见太夫人愣在了原处,齐文帝再接再厉的说道:“单看太夫人独女便可明了,若是有好姻缘,哪里能因年纪而耽误啊?” 这话刚说完,齐文帝便后悔了。 宁雨秋嫁给贺良之初,所有人都认为是好姻缘,可后来… 这不是在挑起太夫人的伤心事么?齐文帝暗骂自己失言,只不过他乃一国之君,就算说错话也只能选择沉默不言。 果然,太夫人听了他这话之后,神情微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 宁薇见状,连忙站起身,“皇上,可否让臣女说上几句?” “你说。”齐文帝立即投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似赞赏又似感谢。 过了这一阵子,宁薇脸上的羞色尽消,她大方的莞尔一笑,轻声问道:“臣女年纪尚幼,此时商议婚期,是不是过早了一些?” “待臣女年满十六,再行商议也不迟,不是么?” 她的声音空灵悦耳,神态从容自如,说出的话极其简单,却让人觉得十分有道理。 方才争论的三位长辈听到她的话,竟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可不是吗?还有一年呢!此刻哪有争论的必要? 第378章 疑虑 第379章 坦白 平常安静到诡异的暴室牢房中,齐玄宇的喊声连连回响。 有些凄厉,有些悲凉,还有些愤恨。 夏名扬只以为齐玄宇又在演戏,殊不知,他此刻真的吓坏了。 当初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霞妃,如今报应不爽,他发现,自己同样被人放弃了。 想想也是,他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在别人看来,再无登上皇位的可能。即便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也无事无补。 在想要图谋皇位的人心中,齐玄宇身份的秘密,已然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存在。 只有除去他,这个秘密才能永远只是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暴露,他还有很多筹谋的机会,就算重新来过又如何? 天下霸业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得到手的? 牺牲一个已经毫无价值,从小养在别人那里,与自己并无多少感情的孩子,对图谋江山之人来说,实在不足挂齿! 齐玄宇觉得他猜到了他亲生父亲的心思。 可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若不是想要抓到勤海王留在京中的暗手,他只怕早已无法安稳的坐牢了。 看着对面的八个人,齐玄宇的心早已凉透。 他知道这八个人的确是勤海王的人,但绝对不是来救他的,如果真的想要来救他,有一个人一定会出现,可齐玄宇没有见到那人。 喊过数句之后,无人搭理的齐玄宇终于自行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仔细思量此时的状况。 这八个人既然不是来救他的,那他们是为何而来?齐玄宇认为,这八个人就是来杀他的。 虽然这些人如今无精打采的被五花大绑着,齐玄宇还是害怕极了。 害怕过后,就是彻底的心死。 齐玄宇目光渐渐冰冷,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 齐文帝进入暴室牢房之前,在暴室门外停留了片刻,他站在那里闭了一会儿眼睛,待心绪毫无波澜,这才迈腿走了进去。 其实,齐文帝心中是不想见到齐玄宇的。 在他看来,实在没有必要再见,齐玄宇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无疑,他自问不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放过齐玄宇。 齐玄宇的命运,从一出生就被勤海王安排好了,有霞妃从旁教导,他顺利的长成了勤海王想要的模样。 只是他终究还是败了,历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败了就要承受代价。 齐玄宇看到齐文帝走了进来,立即惊喜的跑到了离齐文帝最近的铁栏边上。 ‘噗通’一声,齐玄宇跪倒在地。 此刻的他狼狈不堪,面带颓色,身上单薄的囚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过酷刑的。 他卑微的跪在地上,耷拉着肩膀,身形止不住的颤抖。 齐玄宇言辞恳切的对齐文帝忏悔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儿臣日后定当劝母妃与我一同从善,吃斋念佛,偿还往日所做下的罪孽!” 事到如今,他还抱着希望,在他看来,齐文帝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要他还是齐文帝的儿子,齐文帝就舍不得杀他,若是他认真悔过,齐文帝定然会给他机会。 齐玄宇心中了解,齐文帝并不是无情之人,端看齐玄瑄如今还好好活在京城就知道了。 他觉得自己只要避开了生父杀人灭口的心思,肯定不会一败涂地。 就算如齐玄瑄一样沦落为平民,他迟早也能重新爬起! 听到齐玄宇的忏悔,齐文帝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是眸色幽深的看了他许久。 齐玄宇第一次被齐文帝如此打量,神情颇有些不自在,只不过他嘴里依然还在不停的说着知错了。 “不论真假,你与朕总是做过这么些年的父子,如今仔细想来,朕却是从未好好看过你,也从未看明白过你,今日终于算是看清楚了。” 齐文帝平淡的话语,让齐玄宇万分震惊,如遭雷击。 他怔怔的看着齐文帝,全身迅速僵硬。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原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许久过后,他脱力的瘫倒在地,想要出声狡辩,抬起头却看到了齐文帝笃定而无情的眸子。 他突然意识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需再做挣扎。 齐文帝又道:“当年朕被西魏扣押,勤海王进京坐镇大齐一年有余,待朕回大齐之时,他毫不犹豫的回到渤海。朕一直以为他对朕忠心耿耿,视朕为兄弟,不料却是狼子野心深藏!” 齐玄宇看了看对面的八个人,眼中划过一丝玉石俱焚的痕迹。 他冷笑了一声,讽刺道:“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有自知之明罢了。” 齐文帝没有说话,齐玄宇则继续说道:“我尚且能隐藏这么多年,更何况是他?天子孤家寡人,天家无情,何来的兄弟?” 齐玄宇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他诡异的笑了笑。 开始说起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勤海王在渤海练兵,待时机来临便会攻上京城。 他又是如何与齐昊狼狈为奸,利用齐英拉渤襄王下水。 甚至还包括辰妃助霞妃对付齐玄宸,为他们提供散功散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丝毫不曾隐瞒。 他说完之后,齐玄宸和宁薇走了进来,齐玄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是怕独自上路孤单,想要多找些人相陪么?” 原本阴森的牢房,因为他和宁薇的到来,多了一些暖色,只不过这对齐玄宇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齐玄宇看着齐玄宸说道:“我早该猜到你没有傻的,你装得并不好,可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去装傻。” 齐玄宇身上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快,快到他没有时间去反应,一切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齐玄宸,只是在他开始怀疑齐玄宸时,齐玄宸已经早就动手了,他甚至连筹谋的时间都没有。 甚至,齐玄宇连自己哪里有破绽都不知道,他不明白,齐玄宸为何会盯上他? “你是何时怀疑我的?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你告诉我,我的败笔在哪?” 听到齐玄宇的提问,齐玄宸居高临下的看着齐玄宇,沉默了许久。 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他和宁薇依然发现不了齐玄宇的真实面目。 说起来,齐玄宇还真是没有败笔之处!这一点,单看前世他和宁薇的下场便清楚了。 齐玄宸选择了沉默,他什么都没说,齐玄宇反倒是更加想不透了,直到齐玄宸离开,他还在大声喊着要一个答案。 只不过,这个答案他终究是得不到了。 齐玄宇的事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离开暴室之后,齐文帝与齐玄宸宁薇,讨论起该如何处置齐玄宇。 齐文帝的意思是,一刀砍了,一了百了。 他没有经历过前世的一切,自然对齐玄宇没有恨意,在他眼中,齐玄宇不过是个败者,怎么死都是一样的。 齐玄宸却说齐文帝太过仁慈,他坚持要将齐玄宇五马分尸! 最终,齐文帝大手一挥,随他去了。 …… 齐玄宇曾听说,罪大恶极之人死去,就算到了地狱之中,也会一直重复他死时的惨状。 而他是在战马嘶鸣和自己手脚撕裂的声音中死去的。 五匹彪壮的战马被人控制着,速度不快不慢的拉扯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撕开他的皮肉。 他清晰的听见了皮肉的撕裂声。 负责拉头颅的马匹是最后才动的,响鞭一抽,战马嘶鸣狂奔,他的头颅很快便滚落在地。 齐玄宇甚至清晰的听见了头颅砸落在地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有些清脆! 临死之前,他看到的是一片阴沉沉的天空,那片天空充满死寂和阴霾… 后话暂且不提,齐文帝见齐玄宇之时,世子府中,齐昊看着眼前五花大绑之人,眼中尽是戏谑。 他憋了这么久的闷气,如今终于有了出气的机会…… 第380章 家人 “你这是在忤逆王爷!”黑衣男子醒来便对齐昊说了这么一句。 他靠在墙壁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眼神依然淡漠。 齐昊无所谓的笑了笑,神情轻松的说道:“你放心,我已经用你的名义,派人去和辰妃接头了。” 黑衣人瞳孔微缩,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拧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齐昊悠闲的理了理衣袖,笑道:“我只不过是想要你的人和齐玄宇一起死而已!” 这个黑衣人是勤海王指派给齐玄宇的人,也是勤海王在京城最信任之人,他对勤海王和齐玄宇极为忠心。 他武功高强,齐昊数次拉拢于他,不但未曾成功,还引起了他的反感。 黑衣人对齐玄宇忠心耿耿,却从未把齐昊这个世子放在眼里。 齐昊心中不愤已久。 齐玄宇不过是个小妾之子,哪一点比得上他? 勤海王让齐昊用尽全力扶持齐玄宇,殊不知,齐昊心中却是不愤已久。 他无法忍受齐玄宇凡事压他一头,早已起了杀心,只不过先前齐玄宇是勤海王最为重要的棋子,他不能下手。 如今齐玄宇败了,性命或许可保,但却再也没有了登上皇位的机会。 齐昊杀齐玄宇的想法立刻就冒了出来。 岂料,齐玄宇出事后,眼前这个黑衣人跑来告诉他,要他静观其变。呵 ̄这是还对齐玄宇抱有信心呢!齐昊自然不会听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道理连三岁孩童都懂! 齐昊用计迷倒了此人,将他关在此处许久,随后便用他的名义,对他的属下声称要救出齐玄宇,随后又在暗中安排了‘营救’齐玄宇的计划。 黑衣人与手下联络,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手法,极为隐秘,齐昊查探多年才弄明白其中关节,是以这一次才有机可图。 齐昊知道,没有这个黑衣人在,那些人几乎不可能救出齐玄宇,毕竟皇宫又不是街边菜市! 齐昊的想法的确没错,黑衣人的属下进宫之后,便没有了任何消息。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清楚铁定是被抓住了。 齐昊这个局计划周全,只是他没想到,齐玄宇会因黑衣人没到,而断定那些救他的人是去杀他的,从来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黑衣人淡淡说道:“你以为除去我们,你就能得到王爷的信任么?王爷一旦知道我们死了,迟早会怀疑你的忠心!” “那又如何?” 齐昊不在意的扫了他一眼,冷哼道:“没有了你们,他在京城还有什么?” 不等黑衣人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只有我了,不是么?他不信任我又能怎么样?他还能花费多少个年头重新安插人手?” “就算如此,他日大业一成,王爷第一个要杀的就会是你!”黑衣人神色未明。 “哈哈哈…” 齐昊捧腹大笑,他指着黑衣人笑得停不下来:“你说大业?就凭父王的兵力?哈哈哈…你以为渤襄王是傻子么?” “都不是省油的灯,哈哈…” 黑衣人皱着眉头,低头沉默不语。 片刻过后,笑声突然一顿,齐昊的声音再度传入他的耳中。 “本世子认为以前他们或许能成就大业,从齐玄瑄被贬之后,本世子便清醒了,大业,呵 ̄做梦去吧!” 他是不是真的清醒,没有人知道,但是他此时的神情的确如他所言,不想再图谋皇位。 两人安静了许久,黑衣人缓缓抬起头,沉声问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齐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双眼,“是自由,本世子受够了被困在京城的日子!”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富含深意。 “你想要王爷的位置?” 面对黑衣人的提问,齐昊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轻声说道:“你放心,本世子不会杀你,本世子还希望你为我所用,只不过本世子先要看到你的忠心才行!” 说完不理会黑衣人的反应便离开了此地。 齐昊不知道,齐文帝势必要收回渤海的兵权,而他如今也已经真正沦为了要挟勤海王的质子。 不管他图谋的是什么,他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也不知道,绑在黑衣人身上的绳索,比前几日又松了一些… …… 年三十这天白天,宁薇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从皇宫回来之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了,她回到临微院,安心的睡了一整天。 直到傍晚她才悠悠醒来,梳妆洗漱之后,她便带着她的三个心腹婢女,来到了宁家正厅。 婢女们手中提着宁薇为宁家人准备的年节礼。 这些礼物都是宁薇精心准备的,不料,却被齐文帝赏赐的海珠香腮粉,给抢去了风头。 宁家女眷们得了海珠香腮粉,一个个拉着宁薇猛夸,就连一向话少的郑姨娘,也忍不住拉着她激动的说了许久。 宁家人一个个眉开眼笑,新年气氛浓烈,喜气洋洋。 虽然缺了宁浩焱,宁家不算团圆,可也多了杨奕一家三口,杨奕与赵思雁此刻还未完婚,此次杨奕还是带着赵思雁来宁家过年了。 和和美美的吃完年夜饭,还未曾离席,太夫人突然对众人说道:“今日老身有些话相与大伙儿说说。” 众人将目光转向太夫人。 “是有关雨秋的,”太夫人看向她的两个儿子,见他们没有开口说话,太夫人继续说道:“贺良当年投奔边城,你们兄弟与他割袍断义,从此再无往来,直到今日,老身依然支持你们这样做。” 太夫人半阖着眼眸,眼眶微红。 “只是雨秋终究是被其所累,这些年我们对她不管不问,其实是我们对不住她。老身这个做娘的,心中有愧啊!” 当年的事情闹得极为不愉快,宁家与贺良各有想法,宁雨秋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宁昌隆脾气火爆,那次尤为严重,在气头上之时,他甚至要求宁雨秋与贺良和离。 岂料,贺良竟然没有反对,只是宁雨秋不同意,甚至一度跪地相求,执意跟着贺良去了渤海。 “娘说得不错,当年之事,怪不到雨秋头上,她那时有自己的孩子,根本无从选择。”宁昌兴看向宁昌隆。 宁昌隆安静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出声道:“其实我从未怪过她,只不过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当年爹那般信任贺良,我实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闭上了嘴巴。只是他的意思很明显,说到底大家都不曾怪过宁雨秋,只是不知如何相处罢了! “其实…” 宁昌兴看了一眼众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在,继而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近几年我都派人给雨秋送信了。” 他再次扫了宁家众人一眼,视线停在太夫人脸上,老脸一红,道:“以娘和二弟的名义…” 原来,宁昌兴心里挂念着他这个妹妹,却又实在拉不下脸,遂瞒着家人,派遣下人以太夫人和宁昌隆的名义,去看望宁雨秋。 “大哥,我也以你和娘的名义派人去看过长姐…”宁昌隆则目瞪口呆的看向宁昌兴。 宁雨秋乃是宁老侯爷唯一的女儿,在家中原本排行老二。 那时候大齐重男轻女之风颇重,女儿家都不与兄弟一起排名,是以如今宁昌隆才能被宁薇这辈人称为‘二叔’。 因为在女子一行,宁雨秋排行第一,所以宁昌隆唤她为长姐。 其实,如今还有很多家族还如以前一样,兄弟和姐妹各自按大小排名。 就拿皇家来说吧,齐文帝不是没有女儿,只是他的女儿们并未排进皇子之中。 且这些公主不算出彩,根本就与富贵闲人无异。 宁家孙辈之所以将孙女排进去,皆因宁老侯爷一句话而已! 宁昌兴兄弟俩面面相觑,显然不曾想到,他们兄弟竟然做了同样掩耳盗铃的蠢事。 太夫人听到这话,没有闲暇笑话他们,而是激动的出声问道:“你们快给我说说,这些年她究竟过得怎么样?” 宁昌兴兄弟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第381章 离愁 第382章 低头 第383章 命悬 王雪琪来广康院,是来找宁浩鑫给弟弟看病的。 她的弟弟王泊今年十三,长得瘦瘦小小,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他怀中总是紧紧的抱着一块奇怪的东西。 他从来不给任何人看,宁家人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宁薇倒是曾经好奇的问过王雪琪,王雪琪只是说,那是他自己做的玩具。 说起来,王泊来京城这么久,宁家人还从未听他开口说过话。 据王雪琪说,王泊小的时候被孔氏虐待,渐渐的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除了自小疼爱她护着她的姐姐王雪琪,他几乎任何人都不搭理。 即便孔氏如今已经因为偷夜明珠而被关进了牢房,王泊也还是如此,没有一点好转。 王家初来宁家时,宁家人便请徐老帮王泊把过脉。 徐老说王泊的身体并无大碍,长得瘦小也是因为在西北受了苦的缘故。像王泊这样的孩子,大多都是幼时受过家人虐待的,想要恢复正常极难,只能让家人多与他说说话,多陪他玩耍,若是好运的话他便会自行痊愈。 当然王雪琪今日带王泊来宁府,并不是来看这个病的。 王泊这几日许是受了风寒,一直有些咳嗽,正好王雪琪想找宁薇说一说年后摆摊之事,便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王雪琪见到站在院中的齐玄宸,连忙礼貌的扶身行了一礼,“民女给六皇子请安。” ‘咳咳 ̄’王泊一边咳嗽,一边退后一步,站到了王雪琪的身后。 齐玄宸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怀中扫了一眼,便如常收回眼神。 “宁六和宁四都不在,你进去等吧!” 齐玄宸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话,便大步走出了广康院。 王雪琪忍不住撇了撇嘴,嘟囔道:“这六皇子长得是好看,可这性子也太冷了些,薇儿表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子?招人惦记还干不了活!” 王雪琪在西北之地生活久了,如今虽然来到了京城,还是觉得找相公就要找个能干活,力气大的。 像齐玄宸这种养尊处优的,她实在不敢恭维。 “…”齐玄宸刚走到围墙拐角,加上他耳力极好,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虽然被嫌弃了,他却觉得挺好,比王雪柔那种见到就凑上来的好多了。 这姑娘虽说黑不溜秋的,人品还算不错,的确能放心让宁六与她交好。 齐玄宸在心里损了王雪琪一句,便佯装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袖,径直离开此地。 自从听说了太夫人和夏氏也曾交好,齐玄宸对与宁薇所交朋友的品性格外重视。 他倒不是怕自己走宁老侯爷的老路,也被人阴上一把,只是不想有那些糟心事发生,防范于未然,一直是他的处事风格。 齐玄宸走后,王雪琪带着王泊走进了广康院正厅。 “他好看!”王泊突然出声说道。 他不常开口,声音却是出奇的干净好听。 王雪琪听到他说话,惊喜的弯腰看向王泊,“小弟,你刚才说什么?姐姐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她紧张的脸蛋涨红,王泊才小声说道:“他好看,薇儿姐姐也好看。” “原来小弟你喜欢看好看的人呐?也就是说姐姐不好看咯!”王雪琪先是激动,后又忍不住打趣王泊。 只见王泊抱紧怀中的物件,低头害羞的笑了笑。 “呀 ̄小弟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王雪琪兴奋到声音都变调了。 这时,宁薇从暖房回来,听到王雪琪的声音,立刻快步走进正厅。 “这是怎么了?” 王雪琪兴奋的冲出来,将宁薇抱起来转了两圈。 宁薇:“…”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两脚离地了,除了齐玄宸,还从未有人这样抱过她,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 啧啧 ̄这也太彪悍了! 王雪琪将宁薇晃得头晕目眩,才将宁薇放下,她抓住宁薇的肩膀,兴奋得脸色涨红。 “薇儿妹妹,我从来没听小弟说过这么多话,嘿嘿 ̄” 看到笑得像个傻姑一样的王雪琪,宁薇无奈的摇了摇头,“表弟说了什么呀?” “她说你和六皇子长得好看。”王雪琪还在兴奋。 “…”宁薇转身走到王泊面前,弯下腰笑眯眯的问道:“表弟,你姐姐是骗我的对不对?” 王泊看了他一眼,羞涩的低下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宁薇心中一喜,立即再接再厉的问道:“那你姐姐好不好看啊?” 王泊悄悄的看了王雪琪一眼,轻声说道:“黑。” 宁薇‘噗哧’一笑,她打趣的看向王雪琪道:“表姐,你听见没有,连表弟都嫌弃你黑了!” “小弟,你真是太没良心了,你怎么能嫌姐姐黑呢?”王雪琪故作委屈的拉了拉王泊的衣袖。 王泊再次低头羞涩的笑了。 宁薇笑着凑到王雪琪耳边,轻声说道:“看来表弟是个爱美的,你赶紧养白一些,说不定他每天看着好看的你,过不了多久就全都好了。” “真的吗?要怎么养白啊?”为了小弟,王雪琪立即决定要养白自己。 宁薇点了点下巴,故意卖了会儿关子,直到王雪琪急得团团转,她才笑着说道:“我那里还剩下一盒海珠香腮粉,晚些我让人给你拿过来。” 想了想,宁薇又道:“其实说到这个,你该去请教我娘才是,你看我娘的脸多白嫩啊!” “恩恩,谢谢你薇儿妹妹,我以后肯定会去请教的。”王雪琪认真的点了点头。 宁薇笑着点点头。 暗想道,她不在的日子里,多个人时常陪着娘也是好的! …… 京城城门外,宁家留在锦州的下人赶着马车,焦急的等着进城。 马车上,孬孩和一个老大夫,紧张的盯着昏迷已久的贺子皓,神情焦灼。 老大夫耐不住性子,冲赶车的宁家下人大声喊道:“怎么还不走啊?再不走人要保不住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人就算到了京城,找到了御医医治,救不救得过来还是未知之数。 他要不是看在宁大人的份上,也不会接手这等病患,这要是出了事,可就是砸了自己的行医招牌啊! 宁家下人心中也万分焦急,马车里的可是姑奶奶的公子啊,这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得了? 可光着急也没用,城门外排队进城的人群实在太多,他们的马车总不能飞上天吧! “大夫,你一定要保住他的命啊,不是有人参片么?赶紧给他用一些吧!”宁家下人强压着心中焦急,对车里喊道。 老大夫摇了摇头,紧了紧一直搭在贺子皓手腕上的手指。 “这一路上都是用人参片吊着命呢!这会子好像不怎么管用了。” 这时,孬孩大声说道:“不能等了,人命关天,咱们把人背进城再找马车吧!” 宁家下人连忙点点头,他赶紧掀开车帘,在孬孩的帮助下,将贺子皓背在背上,小心的下了马车。 “大夫,马车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行一步。”孬孩跳下马车,大声朝老大夫喊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跟上宁家下人的脚步。 “欸 ̄我不会赶车啊,欸 ̄” 老大夫喊出声时,孬孩已然跑远,他只得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眼神直发愣。 …… 两天前,孬孩将贺子皓拖进锦州宁府之后,贺子皓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宁家下人请了好几位大夫,只有这位老大夫留了下来。 老大夫虽然留下了,可他也只能暂时保住贺子皓的性命,是以他建议宁家下人将病患送入京城。 京城名医极多,说不定能保他一命。 宁家下人听到这话,立即想到了四少爷的师傅,他果断决定,火速送贺子皓上京。 此刻贺子皓命悬一线,他此刻的脸上与死人无异,整个人如同破布袋一样挂在宁家下人身上,随着下人的脚步毫无知觉的晃晃悠悠。 孬孩拉扯着奇臭无比的乞丐服,拼命的挤开拥堵的人群,为宁家下人开路。 他一边拔开人群,一边大声喊道:“救人如救火,大家让一让…” 第384章 进城 第385章 蛆虫 宁昌兴和宁昌隆正说着话,宁管家带着孬孩和从锦州来的宁家下人,招呼都没打便推门冲了进来。 “老爷,二老爷,大事不好了。” 兄弟俩心头猛跳,宁管家的性子他们最是清楚,若不是发生极大的事,他定然不会如此冲动。 没有耽误片刻,锦州来的宁家下人便跪倒在地,“老爷,二老爷,表少爷快不行了,得赶紧请神医救他!” 在他看来,名医已经没用了,或许神医还有些用处! “子皓?子皓怎么了?”宁昌兴立刻大声问道。 宁昌隆则接话道:“人在哪里?” 宁管家连忙开口说道:“已经抬进府了,奴才让人直接抬去徐老院子里,只是…太夫人那边?” “暂时先瞒着,救人要紧,大哥,我先去徐老那边看着。” 听到宁昌隆的话,宁昌兴立即应道:“你先去吧,我稍后就到。” 宁昌隆一走,宁管家便关上了房门,宁昌兴打量了低着头的孬孩一番,继而看向锦州来的宁家下人问道:“永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说来。” 原来这个下人名叫永安,因为贺子皓的情况危急,孬孩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 孬孩此刻没有心情想这些,他的目光频频往门外瞟,显然很担心贺子皓的情况。 要不是宁管家执意让他来见宁昌兴,他此刻是怎么也不愿离开贺子皓身边的。 “回老爷话,两天前这位小兄弟拖着表少爷,来锦州府上求助。” 永安指了指孬孩,继续说道:“那时表少爷便已经昏迷,至今未曾醒过。大夫说表少爷命悬一线,只怕撑不下了,奴才只有听从大夫的意见,火速将表少爷送来京城。” 宁昌兴听言,仔细打量了孬孩一番。 “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你可否将子皓的事同我说上一遍?” 宁昌兴面上带着感激,语气也颇为温和,只是怎么也掩盖不住里面的紧张焦灼之意。 “回宁大人,小的是个乞丐,名字叫孬孩…” 孬孩一五一十的将他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包括他是如何遇到贺子皓的,还有他听来的关于贺家的情况,甚至连贺子皓在路上的病情,也详细描述了一番。 …… 贺子皓被抬进宁府,宁薇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当然她只知道有个快死的人被抬进了府,并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 京城宁府的下人,大半都是宁薇新买进府的,这些人不曾见过贺子皓,自然认不出他来。 而从锦州带来的下人,也多年未曾见过贺子皓,如今贺子皓又变成如此模样,他们哪里还认得出? 宁薇听到消息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徐老那里看一看,是以她让剑眉陪着王雪琪,便独自走出了广康院。 刚走出广康院,便看到赵婆子迎面走来。 赵婆子快步走到宁薇身边,凑到宁薇耳边,低声说道:“六小姐,是表少爷,气若游丝,约莫是活不成了。” “什么?”宁薇心神一震。 赵婆子是习武之人,眼力极好,她几年前见过贺子皓,是以认出了他。 宁薇清楚,赵婆子既然这样说,那贺子皓肯定是万分紧急了。 “多谢赵嬷嬷告知,宁薇不甚感激。” 她道过谢,便立即朝广康院后面的竹林中走去,赵婆子想了想,抬脚跟上她的脚步。 “六小姐,奴婢方才悄悄看了一眼表少爷的手腕,发觉那是受了刑的。”赵婆子边走边对宁薇说道。 见宁薇秀眉紧蹙,赵婆子继续说道:“手脚筋脉被挑断,手臂上伤痕累累,想来身上也是这样。伤口往外冒脓血,而且…” 赵婆子看了宁薇一眼,艰难的说道:“表少爷的裤管里掉出了几只蛆虫,想必皮肉都…必然是没有及时医治,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医治。” 宁薇抿了抿唇,沉默的走到竹林边缘,以最快的速度聚集灵气。 好在她如今聚集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片刻她便聚集了足够的灵气,迅速往徐老的院子跑去。 赵婆子看着她跑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到了后院小门处。 …… 贺子皓被人抬进徐老院子,徐老只是看了贺子皓一眼,便吩咐人去熬保命汤药。 随后便吩咐下人将贺子皓抬进一间屋子,安置在床上。 徐老紧皱着眉头,坐到床边,把住贺子皓的脉搏。 随着时间的流逝,徐老的眉头越皱越深。许久后,他沉默着收回手,撩开贺子皓的衣袖,解开他手上污浊不堪的布条。 ‘嘶 ̄’看见贺子皓手腕上的伤口,徐老倒吸了一口凉气。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徐老还是被贺子皓的伤口吓到了。 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继而走到床尾,掀开贺子皓的裤腿… 宁薇冲进徐老的院子,问了下人便跑进了贺子皓所在的屋子,她冲进屋子里,正好看见贺子皓爬满蛆虫的脚腕。 顿时,宁薇的脸色一片苍白。 她二话不说走到贺子皓身边,将灵气缓缓渡入贺子皓的身体里。 宁薇看着贺子皓此时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贺子皓年幼时的模样。 贺子皓比她大八个月,小时候两人个子差不多高,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两个小孩特别投缘。 贺子皓长相英气,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其实宁薇知道,他的鬼点子特别多。 虽然相处不多,宁薇对贺子皓的印象却极为深刻,幼时的宁薇性子别扭,总觉得家人不够重视她,是以她鲜少如旁的孩童一样肆意玩耍,整天皱着一张小脸生闷气。 贺子皓则与她大不相同,贺子皓小时候的性子十分顽皮,相比宁浩焱的调皮捣蛋,他属于那种什么都会玩的小孩。 且他的脾气好,嘴巴极甜,对付宁薇这样的别扭小孩,简直是手到擒来。 他来宁家没多久,便教会了宁薇许多有趣的孩童游戏,每天带着宁薇在锦州宁府中疯玩。 宁薇记得贺子皓曾教她挖地龙钓锦鲤,甚至教他织网捕鱼。那时,宁府锦鲤池中许多名贵的锦鲤,都被他俩折腾死了。 为此贺子皓还被姑母好生训斥了一番,屁股上也挨了好几板子。 前世宁薇在西骏府乡下隐居的那三年,曾经一度用贺子皓教她的方法抓鱼,解决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口粮问题。 可以说,贺子皓不但为宁薇童年留下了一段欢快记忆,还曾间接帮着她在乡下活了下去。 想到从前那个调皮捣蛋,表面却装得十分乖巧的表哥,宁薇实在无法将他与此时的贺子皓联系到一起。 她鼻头一酸,泪水从脸庞滑落。 “徐老,表哥他…”宁薇哽咽出声。 徐老摇了摇头,道:“他此刻太虚弱了,连他的伤口老夫都不敢触碰,就怕…”就怕处理伤口时他承受不了,死在当场。 徐老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宁薇,语调富含深意的喃喃道:“老夫出去准备一些处理伤口的草药水,希望待会喝了保命汤药,他能稍微好转一些吧。” “浩鑫估摸着也该回来了,让他也看上一看。” 说完,徐老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徐老是个明白人,又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医者,宁浩鑫与宁薇之间的秘密,他多少察觉了一些苗头。 只不过,他历来遵循闲事莫理的为人处事之道,即便有所怀疑,也不会去深究。 在宁家生活的这段时间,是徐老有生以来最为舒心的日子,他无意破坏这样的宁静。 他打算这一辈子就这样在宁府过,到时有徒弟给自己养老送终,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徐老离开后,在门口遇上的宁昌隆和宁浩鑫,一同走进了屋子…… 第386章 惨状 宁昌隆进屋之后,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盯着贺子皓的伤口,脸色愈发冷硬。 宁薇知道他心里必定不好受,好在贺家距离此地遥远,不然以二叔的脾气,只怕已经打上门了。 “四哥…” 宁薇唤了宁浩鑫一声,宁浩鑫立即会意,掏出袖兜里的针包。 边打开针包,边对宁昌隆说道:“二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救表弟的。” 宁昌隆点点头,艰难的移开一直停留在贺子皓身上的目光,对兄妹俩郑重说道:“我先出去了,子皓就交给你们兄妹了!” 见两人郑重应声,他才转身往外走去。 宁昌隆不懂医术,他留下也没有任何帮助,与其留在此处心急,还不如出去叮嘱下人一番,让他们不要在太夫人面前乱说话。 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让太夫人知道此事。 太夫人若是看到贺子皓此时的模样,只怕是心都要疼碎了。 不得不说,真正面对大事之时,宁昌隆的表现极为镇定,他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宁昌隆走后,宁浩鑫将针包放到一旁,看了宁薇一眼,遂把上贺子皓的脉搏。 想到贺子皓此时的状况,宁薇便没有继续控制灵气成丝,而是一股脑将大量灵气,全数渡入贺子皓的体内。 反正就算昏迷中的贺子皓感觉到了什么,以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有任何怀疑,宁薇根本无需顾虑太多。 话又说回来,就算贺子皓怀疑又怎样?能救回他的性命便是值得的! 若不是宁薇习惯了控制灵气成丝,方才一时着急没有想起来,只怕她早就这样做了。 这样做的效果极为明显。 灵气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涌入贺子皓的身体里,就像是久旱之后突如其来的甘霖,迅速滋润着干裂的田地。 “嗯 ̄”昏睡中的贺子皓嘴里发出一声舒畅的轻哼。 片刻后,宁浩鑫抬起头,眉眼舒展,微笑着对宁薇点了点头,“脉搏比刚才强多了。” 他的手依然停留在贺子皓的手腕之上,不曾离开一瞬。 “这种情形,可以清理伤口了么?”宁薇还是忍不住担忧。 “可以了,”宁浩鑫缓缓点头,想了想,他又对宁薇说道:“六妹你转过身去,我看看表弟身上的伤口。” “好。”宁薇立刻顺从的转过头。 因为锦州的大夫不敢妄动贺子皓的伤口,后来又因为匆忙赶路,贺子皓此时还穿着那件破棉袄,只是破棉袄外面又罩上了一件厚重的披风。 宁浩鑫轻手轻脚的解开披风,露出贺子皓腰上的草绳。 看到了用草绳绑着的棉袄,他的眉头再次拧紧。 宁家向来富贵,宁浩鑫从小到大,连稍次一些的衣料都不曾穿过。贺子皓身上这件棉袄,就算是穷苦百姓也会弃之不用,更何况是他这种从来没有为生计发过愁的少爷? 草绳还能用来绑棉袄,这个用途他今日才知道。 贺子皓乃宁老侯爷外孙,父亲又是渤襄王手下备受重用的将军,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在宁浩鑫看来,他棉袄上磨出的破洞,每一处都昭示着他所受过的苦难。 饶是宁浩鑫是个男子,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他放柔了手脚,动作缓慢的解开草绳,便看到了被血迹和脓水黏在身上的中衣。 原本白色的中衣,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上面散发着浓浓的恶臭,恶臭之中又以腐烂的气息最盛! 宁浩鑫赤目欲裂,他用力的咬紧牙关,面上表情狰狞,气愤的心情令他不自觉加重呼吸。 宁薇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又闻到空气越发浓重的腐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她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贺子皓,只消一眼,她便捂住嘴闷声哭了起来。 看贺子皓此时的模样,她简直不敢想象贺子皓是如何进京的! 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支撑到了今时今日? 纵使宁薇前世见过无数人惨死,却也从未见过,像贺子皓这般凄惨,还凭着自己的意志苟延残喘之人! 这比死难捱多了! 宁薇甚至觉得,就算是夏氏未死之前,也不如贺子皓凄惨。 起码,夏氏有她和齐玄宸的人在暗中保住她的性命。 “四哥 ̄” 宁薇哽咽着唤了宁浩鑫一声,宁浩鑫转过头,两人的视线相对,目光坚定。 “虽远必诛!”宁浩鑫一字一句的说道。 宁薇嘴唇紧抿,郑重点头。 徐老准备好了草药水,端进屋里之后,他看了一眼贺子皓的脸色,遂问起宁浩鑫可有把握医好病患。 得到宁浩鑫肯定的回答之后,徐老什么都没说,便自行离去。 他自问,方才那种情形,他纵使使尽手段,亦无能为力。 贺子皓的伤口是宁浩鑫为他清理的,每剪下他身上的一块衣料,宁浩鑫心中的恨意便加深一分。 他暗自做下决定,此次渤海之行,他一定要去! …… 男女授受不亲,宁浩鑫为贺子皓清理伤口之时,宁薇只得离开了屋子。 她趁着空闲,再次收集灵气,将灵气维持在自己身边,以防万一。 宁薇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往徐老的院子走去。 这时,齐玄宸和王泊从一旁的小径拐角出现,见宁薇心事重重,齐玄宸立即走了过来。 “宁六,你怎么了?”齐玄宸拉住一直往前走的宁薇。 宁薇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齐玄宸的俊脸,轻声唤道:“阿宸 ̄” “爷在,你怎么了?告诉爷。” 齐玄宸神色紧张,他先前与王泊在莲池边说话,还不曾听说贺子皓之事,此刻见宁薇一脸失魂落魄,心中自然是万分紧张,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宁薇没有多想,便将贺子皓差点身死之事,告诉了齐玄宸。 听过之后,齐玄宸眉峰紧蹙,他握住宁薇手,发现她手心一片冰凉。齐玄宸立刻解开自己身上的袍子,裹在了宁薇身上。 “等他醒来之后,再谈此事。”齐玄宸轻声对宁薇说道。 见宁薇点头,他便丢下王泊,揽着宁薇的肩膀,往徐老的院子走去。 宁薇这段时间的行为所为何事,齐玄宸心中又怎么会不清楚呢?他知道宁薇不放心他去渤海,想随他同去。 齐玄宸不曾阻止宁薇,他想若是宁薇执意要去,那他便带她去就是了。 总之,齐玄宸不会让宁薇出事,不管怎么样都好! 如今形势有变,齐玄宸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他知道今日发生了贺子皓的这件事之后,宁薇去渤海已经是毫无更改的余地了。 可… 齐玄宸沉思了片刻,默默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齐玄宸的紫纹长袍裹在相对矮小的宁薇身上,长出了好大一截,只得坠地拖行。 想必这件华袍毫无意外是要废了! 宁薇窝在温暖的袍子里,鼻尖缭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味,她歪了歪头,轻靠在齐玄宸的手臂上,心绪渐渐平静。 她眯起杏眸,神色淡淡的看着前路,在华袍下捏紧了拳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渤海到底是何情形,她势在必行。正如四哥所言,欺宁家者,虽远必诛! 宁薇悄悄抬起头,看着齐玄宸的侧脸,微微愣神。 看来该与阿宸好好详谈一番了。 阿宸会同意她此番的决定吗?宁薇心中隐隐浮现出担忧! …… 宁浩鑫为贺子皓清理过伤口之后,便让人把他抬去了广康院。 贺子皓此刻虽没有了性命危险,却还是没有醒过来。他这次实在伤得太重,加上长时间未曾得到任何治疗,想要醒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只是,这件事终究没能瞒过太夫人。 傍晚时分,太夫人敏锐的察觉了府中异状,她逼问宁昌兴兄弟片刻,很快便得知了真相。 太夫人清楚两个儿子都是为她好,没有多说什么,便脚步飞快的往广康院而去。 而宁薇和齐玄宸此刻,正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出现走他们面前的孬孩…… 第387章 老大 387 广康院中 孬孩看了一眼身前盯着他不眨眼的男女,不自在的偏了偏身子。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贵家公子小姐,为何要盯着我一个小乞丐看,我明明不曾见过他们呀,真的好生奇怪啊! 孬孩感觉越来越不对劲,猫下腰转身想跑,不料却被人抓住了衣领。 “那个…这位公子,你抓住我做什么?我还要去看子皓老弟呢!”孬孩回头看着齐玄宸莫名其妙的问道。 齐玄宸:“…”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住孬孩,可能… 可能只是顺手! 齐玄宸松开手,嫌弃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对孬孩说道:“还是这么脏,都到了宁府,难道没有带你去换身衣裳么?” 齐玄宸脸上的嫌弃没有作假,孬孩却没有感觉到被人嫌弃了。 他甚至怪异的认为,眼前这个绝美男子对他有些特别,好像…好像特别有好感? 孬孩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摇了摇头,心道:肯定是感觉错了,像他这样的上天宠儿,哪里会对一个丑八怪有好感! 他有些低落的耷拉下肩膀,回道:“他们说过要带我去沐浴的,我急着来看子皓老…不对,应该是贺少爷才对…” “够了,你救了他一命,千辛万苦带他来京城,这句子皓老弟你叫得响!” 齐玄宸打断了孬孩的话,言辞颇为较真。 “我一个小乞丐,哪里敢高攀。”孬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一挠头,头发上干结的泥块便扑簌扑簌往下掉。 齐玄宸见状,嫌弃的皱起了眉头,薄唇一张正想说些什么,不料却被宁薇的声音给打断了。 宁薇眼眶微红,嘴角却含着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宁薇,家中排行第六。”一开口便是自报家门。 前世,孬孩至死都不曾知道宁薇一家三口的真实身份,这一世,宁薇想要与他坦然相交。 孬孩看着宁薇,面色一红,眼前这个姑娘也太好看了一些!不是都说漂亮姑娘都很高傲么?她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 孬孩傻乎乎的笑了,他结结巴巴的应道:“我…我叫孬孩。” 想到什么,他又连忙摆手道:“不好意思,贱名粗俗…我不该…” “哼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腰杆挺直一些,在这里没有人会瞧不起你!” 齐玄宸面色愈发不善,孬孩不知为何却觉得倍感温暖,他站在原地嘿嘿傻笑了许久。 “阿宸,好好说话。”宁薇瞪圆了眼睛,伸手用力的拍了拍齐玄宸的胳膊。 齐玄宸气势立即矮了一截,他轻哼了一声,别扭的转过头去,嘴里轻声嘟囔道:“爷就看不得他这副不争气的模样!” 宁薇再次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孬孩,语气温和的说道:“孬孩你不用理他,他叫齐玄宸,你叫他…” “叫老大!”齐玄宸突然开口说道。 宁薇:“…” 孬孩:“…” 孬孩满头雾水,宁薇却是清楚‘老大’这个称呼的由来。 前世,孬孩领着宁薇一家三口去西骏府之时,心智不全的齐玄宸,听到孬孩叫一个乞丐头头做老大,那个乞丐头头欺负了孬孩,齐玄宸便气愤填膺的上去要与人干架。 后来,孬孩便戏称齐玄宸为老大、 这事宁薇记得很清楚,她只是没想到,齐玄宸也记得如此清楚。 想起那段苦中有乐的日子,宁薇低头微笑。前世她没有品出乐,以为从来都只有苦,今生却是一样一样的品了出来。 孬孩好脾气的笑了笑,“那就叫老大吧,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乞丐就好。”说完又好不意思的挠了挠头。 齐玄宸偏开头,嘴角却是泄露了一丝笑意。 宁薇抿嘴一笑,对孬孩说道:“表哥就在里面,你赶紧去看看吧,他已经缓过来了,不会有事了。” “孬孩,谢谢你,你是我宁家的大恩人。”前世今生都是。 “可不敢当,”孬孩听说贺子皓不会有事,立刻喜上眉梢。 继而听到‘大恩人’一词又连连摆手,他抬头想了想,拍了拍胸口,学江湖人豪爽的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太对,笑得愈发不好意思。 齐玄宸睨了他一眼,“不是说要去看贺子皓么?还不去,赶紧看了去沐浴,又脏又臭的!” 这时,小夏子正好走了出来,齐玄宸见到他,便立刻吩咐道:“待会儿把他洗干净!” 说完便拉着宁薇进屋了。 小夏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孬孩,只觉得天崩地裂。 这人有十年没洗了吧?还洗得干净吗?天呐,小夏子你怎么不在屋里多待一会儿,出来瞎晃悠干啥? …… 太夫人见到贺子皓时,宁浩鑫已经给贺子皓换上了干净衣裳。 虽然如此,此时脸颊深凹的贺子皓,看起来还是特别触目惊心。 太夫人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情绪激动暴怒,她只是静静的坐在贺子皓的床边,心疼的抹着眼泪。 她数次伸手,却每次都停在了半空,她不敢摸这个可怜的外孙,仿佛触上他便会弄疼他一样。 宁薇进门后,正好看到太夫人的手停在了半空,迟迟不敢再度往下。 看着此时的太夫人,宁薇心疼不已。 她放缓了脚步走到太夫人身后,从身后搂住太夫人的脖子,“祖母,表哥他已经无事了,就是样子看起来吓人了些,等他醒来您给她多准备些好吃的,很快就会养好了,您就放心吧!”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要说一些让她宽心的话,只可惜不断滚落的泪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宁薇搂着太夫人许久,太夫人才轻叹了一句,喃喃道:“都怪我,若是我早些去看她们母子,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们一把。” “我可怜的孙儿哦,得受多少苦才能变得这个模样?” 宁薇听到这话,忍不住眼眶泛泪。 “祖母,这怪不上您,怪只怪姑母所托非人。这笔账咱们暂且记下,待表哥醒来问明了实情,再来一一清算!” 太夫人抹了抹眼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孬孩进来了,孬孩带贺子皓进京之事,太夫人已经知晓。 见到孬孩,她立即起身,执意向孬孩鞠了一躬,孬孩连忙跳开,“太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太夫人正色道:“你救了我孙儿,这一礼你应当受!”说完又要向孬孩行礼。 孬孩听到这话,连忙向宁薇和齐玄宸投去求助的眼神。 齐玄宸撇了撇嘴,出声对太夫人说道:“太夫人,您老人家这礼,他还真是不能受,要不您还是给他些实在的好处罢!” “这是自然的,只不过这礼也要受!”太夫人坚持道。 齐玄宸挑了挑眉,有些无可奈何的对孬孩说道:“你不是要沐浴么?” “是是是,我还要去洗澡呢,好些年没洗过澡了,可得好好洗洗!太夫人,小的先走一步了。” 孬孩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窜出屋子,拉着门口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夏子,一溜烟就没影了。 太夫人心中无奈,又不能责怪齐玄宸,只得默默地想着下次见到孬孩再说。 宁薇一看她的神情,便清楚了她的打算。 她眨了眨眼睛,轻声对太夫人说道:“祖母,依丫头看呐,行礼什么的都是虚的。” “瞧着这孬孩人品不赖,性子也好。他手脚齐全,人也还算机灵,估摸着是无处容身才做了乞丐。要不咱们就留他在府里,让他过些安生日子,您说好不好?” 太夫人立刻赞同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若他愿意,咱们就留下他!” 想了想,又道:“若是个好的,就只当是我多出了个干孙子!若是…那就给他在京城置办个宅子,保他一世富贵。” 齐玄宸扬了扬眉,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宁家的厚道。 孬孩不过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乞丐,因为施恩于宁家,宁家人便能如此轻易的接受他,丝毫不计较地位差距。 可厚道归厚道,他们却也会坚持自己的底线。 齐玄宸心中不得不佩服。 他将目光移向太夫人,眼角余光扫到贺子皓的颤动眼睫毛,神情一顿,继而开口说道:“他要醒了…” 第388章 望海 望海城 望海城其实望不到海,就算站在望海城最高的地方也是如此。 往海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排漆黑的城墙,城墙那边就是地势狭长的渤海城。 望海城不靠海,百姓无法靠海为生,加上这里地下多碎石,无法开辟耕地,曾经一度无人愿来此地生根,以至于这里变成了大齐的中空地带,也让渤海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存在。 那时也是渤海百姓最为困苦的日子。 后来,有一群眼光独到的商贾看到了渤海暗藏的商机。 他们不声不响买下望海城小半地皮,耗费财力修建客栈酒馆食肆商铺,随后又派人混入渤海城,从渤海百姓手中低价收取海产,然后营造声势,高价当成稀有食材卖出。 海产鲜美,让吃惯鸡鸭猪肉的内陆富贵百姓耳目一新,从而念念不忘。 而后,更多人看到了渤海城的商机,一时之间,许多人朝渤海蜂拥而至。 奈何渤海时常有寇贼进犯,这些人不敢久留,是以他们只能在与渤海城相连的望海城落脚。 随着尝到甜头的人越来越多,倒卖海产的人也日益增加,渐渐的开始出现饱和,许多想借机发一笔横财的人只得失望而回。 直到有一个机灵的商人,从蜀地运来一匹上等丝绸,倒卖给了渤海的富人,望海城再次更上一层楼。 如今,望海城已经成为了内陆与渤海之间,互通往来的商贸之城。 这天,一位面生的公子进入了渤海城,他身后还跟着一辆载人的马车,和十几辆装满货物的马车。 押送马车的,是两排虎背熊腰的武夫。 打头的武夫手里高举着镖局旗号,旗号上粗犷的写着‘扬威’两个大字,气势强悍。 这样的队伍在望海城时常见到,没有人会觉得稀奇,只是这位公子稍显稚嫩了一些。 来往的人打量了他几眼,便认定他是富贵家族派出来历练的公子哥,不再过多关注。 只见这位面嫩的公子向人问了路,便大手一挥,带着人马去了望海城最好的客栈,望海客栈。 …… 望海客栈 宁薇跟在宁浩鑫走进雅间,随后而来的是推着贺子皓进来的剑眉。 贺子皓坐在木轮椅上,精神头不错,只是神情十分冷硬。 此时离他昏迷进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原本命悬一线的他,被宁薇一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如今他的手基本上好了,腿虽还未痊愈,却也离大好之期不远,他们长途跋涉来到此地,为了方便他才坐上了木轮椅。 当日他被宁家下人永安送入京城宁府,在宁府的第一日他便恢复了意识,他急迫的想向舅父求救,不料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无奈之下,他只好老实的等着,又过了两天,他终于醒了过来。 贺子皓醒来之后,看到了关心他的亲人,当下鼻子一酸,也不管失态与否,扑在外祖母怀中,将心中的仇恨和委屈全部哭诉了出来。 很快宁家便安排了此次渤海之行。 贺子皓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外祖一家早就计划好,打算去渤海接他们母子回京。 因为记挂母亲和姐姐的安危,贺子皓在宁家总共只修养了十天,便立即动身往渤海而来。 原本宁家人不同意,怕他有所闪失,最终却还是被宁薇劝服了。 毕竟宁雨秋和贺锦云如今还生死未卜,劝服宁家让他早些回来倒是不难。 贺子皓最不明白的是,为何外祖母和两位舅父,会同意让四表哥和六表妹带人前来渤海? 四表哥今年也才十六,比他才大上数月,而六表妹年三十才满十五,他们两个来渤海能做什么? 起初贺子皓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他与宁家兄妹同行了一路,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真的不一般。 这一路走来,宁家兄妹安排严谨,行事周全稳妥,贺子皓看在眼中,心中的佩服日渐浓厚。 特别是六表妹宁薇,她不像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倒像个手段老辣之人。她一双慧眼,纵观全局,每每说出的话,都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贺子皓还发现,这队人马之中,宁薇才是头头,而宁浩鑫则是出谋划策之人,如军队的军师一般。 剑眉将贺子皓推到桌边停下,才转身去关上房门。 宁薇坐在贺子皓对面,低头沉思。 眼看他们离渤海只有一墙之隔了,他们却暂时无法进入渤海城,宁薇正为此头疼。 当然,她头疼的事还不止如此。 首先,她对渤海知之甚少,就算贺子皓知道一些,可在宁薇看来那些都是表面的。 贺子皓早些年被宁雨秋保护得太好了!两眼一抹黑,除了知道那名姓文的贵妾是坏人之外,他知道的东西很有限。 不过,对于贺府这些年基本的状况,他还是清楚的。 …… 当年,宁雨秋虽然跟着贺良去了渤海,可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却淡了下来,能维持相敬如宾,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而贺良到了渤海之后,受到了渤襄王的器重,没过多久,便将他乡下的老娘接了过去。 贺老太是个乡下人,目不识丁,行为粗鄙,没有半点乡下人的淳朴厚道,是个极为尖酸刻薄的人。 她去渤海之后,宁雨秋的平静日子也就到头了。 贺老太不知为何,对宁雨秋极为不满意,各种刁难磋磨,层出不穷。 原本就有些心灰意冷的宁雨秋,硬生生被她磋磨成了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受气包。幸好宁雨秋育有子女,不然只怕贺老太还会变本加厉。 且贺老太去渤海之时,还带上了两个乡下女子,听说都是家乡亲戚家的闺女。 这两个乡下女子姿色尚可,对贺老太极为顺从,很快贺老太便态度强硬的让贺良将两女纳为妾侍。 起初贺良不愿,贺老太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贺良还是妥协了。 贺良纳妾以后,宁雨秋就更加沉默了,她深居简出,一门心思将她的孩子带大,她甚至不愿与贺良多说一句话。 后来贺良又从外头带回一个女子,那名女子举止妖娆,性格傲慢,却深得贺良喜爱。 贺良竟在未曾知会宁雨秋的情况下,将这名姓文的女子纳为贵妾。 当初他跪在宁老侯爷面前,求娶宁雨秋之时的承诺,他竟然全数都忘却了! 去年秋天,那名贵妾在贺良的纵容下,抢走了掌家之权,将宁雨秋赶出了原本的院子。 从那时起,悲剧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最初因为贺良对子女颇为重视,文氏倒不敢太过分,最多也就是言语欺辱宁雨秋母子罢了。 岂料,秋末之际,寇贼再次上岸抢掠,贺良领命带兵追击,一去不返。 他的属下回来禀报,说他中敌军伏击,中箭落海,尸骨无存。 听闻了这个噩耗,渤襄王立即派水兵寻找贺良,不料却迟迟没有消息。 贺良死后,文氏便彻底肆无忌惮了,她开始明目张胆的虐待宁雨秋和贺锦云,硬生生把宁雨秋逼疯了。 那时贺子皓一直在书院宿读,并不清楚宁雨秋的现状,直到一个府中下人偷偷前来将此事告知,他才怒气冲冲的回府。 他此次回府才发现,贺府已经是一团乱了。 文氏一手把持着贺府,向来刻薄的贺老太卧病在床,姨娘和庶出弟妹张狂万分,亲妹妹贺锦月靠拢文氏,置疯癫的生母与不顾,极力讨好文氏。 贺子皓气愤难当,打定主意要整治贺府。 岂料,他实在太过稚嫩,不到三天便半夜被人虏劫出府,那些人挑断了他的手脚,每日毒打于他,直到他终于扛不住断了气。 那些人以为贺子皓死了,于是将他丢到了乱葬岗,他们没想到贺子皓只是一时没缓过来,假死过去了。 贺子皓是被别人丢弃尸体砸醒的,他醒来之后在乱葬岗躺了半日,稍稍恢复了气力,便挣扎着爬出了乱葬岗,不顾一切的往京城而去。 他清楚的记得,毒打他的那些人曾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调笑。 他们说,贺家大小姐贺锦云长得水灵,文氏已经答应了他们,将贺锦云送给他们亵玩…… 第389章 富家 望海城虽不临海,却也离海不远,海风吹过渤海来到这里,劲头依然不减。 一阵疾风吹开未曾关紧的木窗,带着湿冷的气息吹向屋子里的几人。 宁薇不自觉的紧了紧衣袍,回过神来。 “是奴婢大意了。”剑眉认了错,便立即走道窗前将窗户关上。 宁薇没有在意,抬头看向贺子皓。 贺子皓似乎没有感觉到凉意,他眉头紧锁,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 他此时在担心仍在渤海受苦的娘和大姐,如今离他被掳走,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只怕… 贺子皓咬紧了牙关,抓着轮椅把手的双手指节全白。 宁薇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只是不管如何,以星海昨日给她的消息,她清楚他们现在必须耐下性子,否则此次必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山高皇帝远… 不同于大齐别的城池,渤海因为它的特殊位置和环境,几乎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渤海两王则是这个地方至高无上的王者。 特别是近些年,渤海两王以布防为名,数次加重了渤海城门的戒严。 对于渤海与内陆通商,也采取了许多控制之法,如今渤海城可说是进去难,出来更难! 呵 ̄宁薇忍不住冷笑连连。 这是在防寇国,还是在防大齐?看来京城历年派来渤海巡查的使臣,要么被两王笼络了,要么就是被两王瞒骗了。 想来,若不是幸运假死过去,贺子皓就算是逃脱了禁锢,只怕连出城都极为困难! 好在乱葬岗位于渤海城和望海城西北面的夹角,而不是在海里!否则,他就算是假死,此刻只怕也变成了真死了! 随后宁薇又想到了临行前夜与齐玄宸的谈话,神情陡然变得郑重起来。 许久后,宁薇嘴角扯出一丝无奈。 没曾想,还未进城便遇到了这样的难题,看来此行不容乐观。 之前她之所以如此顺遂,皆因前世记忆让她快人多步,如今两眼一抹黑,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筹划了。 “好了,都不要再想了,这些天匆忙赶路都累得不轻,先吃饱再说!”宁浩鑫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宁薇率先回过神来,点头道:“接下来,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万不可累垮了自己。” 她这话是对贺子皓说的,如今临渤海只有一墙之隔,她担心贺子皓胡思乱想,拿错了主意。 其实,她不知道,如今的贺子皓认为自己极其无用,特别是看过宁薇张罗之后,他已经打心底里信服宁薇了。 他决定万事听从宁薇的安排! 宁薇若是知道他这样想,只怕是高兴不起来。 只不过,贺子皓经历了之前的事,没有一蹶不振,可以算的上是极为不错了。以他坚韧的心性,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走出自卑的阴影。 “表妹说的对,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累垮!”贺子皓郑重回道。 娘和姐姐生死未卜,小妹识人不清,他绝对不能倒下! 宁薇宽慰的看一眼贺子皓,继而转向剑眉问道:“剑眉你出去看看巧竹和赵嬷嬷怎的还没来。”剑眉立即应声出门。 此次随宁薇来此的,除了剑眉,还有巧竹和赵婆子。至于那些押送货物的镖师,则是宁薇半路找来的,只得货物进仓,这些镖师便可功成身退。 而宁浩鑫则带来了两名长随,阿广和阿塔。至于贺子皓,宁昌兴把永安指派给了他。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处还有星海带领的一干宁家影卫。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之人,那就是孬孩。 孬孩去宁家之后,齐玄宸请徐老替其诊脉,徐老曾言,孬孩脸上的突起,是因为生了一种怪病。 这种怪病不痛不痒,对人的身体无害,就是特别难看。且这种怪病鲜少有人知道,知道此怪病的医者将此病戏称为美人脸。 徐老还说这种怪病虽然罕见,却是不难医治,配制药膏敷上半月便会痊愈。 原本徐老已经给孬孩制好了药膏,可孬孩迟迟没有用。 后来,宁薇要离京来渤海,他便主动跟了过来。 他声称在渤海待过两年有余,对渤海一带颇为熟悉,可以混在乞丐中,为宁薇打探隐秘。 在他的坚持下,宁薇再三斟酌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孬孩与众人同行至前面的城池,便换上乞丐服独自离开,方才进望海城之时,宁薇看到了人群中孬孩那张标志性的丑脸。 …… 没过多久,剑眉领着端着饭菜的巧竹和赵嬷嬷进来。 将饭菜摆上,巧竹将筷子递给宁薇,想了想,轻声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去火房借地方做吃食,听火房大姐听说了一些关于望海城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 “哦?说来听听。”宁薇嘴角微勾。 巧竹是个机灵鬼,她前世帮了宁薇许多,先前在京城宁薇游刃有余,没有她表现的机会,这不刚来渤海她便有了用武之地。 “那位大姐见奴婢刚来望海,便跟奴婢说了许多,小姐你用膳,奴婢慢慢给你说。” 巧竹招呼着宁薇吃饭,自己则嘚啵嘚啵的说了起来。 望海这个地方,有一个姓富的大富之家,他们几乎垄断了望海城。 听说,富家老太爷是最先看到渤海商机的那一伙人之一。 多年经营下来,富家已经成为了望海的一方霸主,当然这只是指从商之道上。 前些年,渤海两王声称,许多狡诈商贾,欺骗渤海的无知百姓,将海产的价钱压的极低,以至于渤海百姓生计更加艰苦。 是以,渤海两王决定,由他指派之人将渤海的海产收拢,若是有人想要入手,便从指派之人手中批货。 且从此以后,望海城的商贾不能再随意进入渤海城。 而从内陆运来的各种货物,也如海产一样,由他在望海城另外指派的人收拢,运送至渤海。 富家便是两王指派收拢内陆货物之人。 如今能自由进出渤海城的也就只有富家人了。 这些消息宁薇已经从星海口中听说了,巧竹说这些时,她并没有十分在意。 宁薇心里清楚,要想顺利进城,还得走富家这条路。只不过,富家是两王的狗腿,一看便知,这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以渤海两王谨慎的性子,城门的戒严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正当宁薇愈发兴致缺缺之时,巧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越听越惊喜。 渐渐的,宁家兄妹和贺子皓甚至放下了筷子,专心听巧竹说了起来。 …… 巧竹嘴甜,人也讨喜,她送了一小罐自己调制的酱料给火房大姐,火房大姐的话匣子立即就打开了。 她东拉西扯的扯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事,又说起近日望海城中发生的一件趣事。 原来,富家有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这位富家大小姐从小抱着金山银山长大,养成了一副骄奢的性子。 富家大小姐挥霍无度,富家人倍感头痛,家人背着她凑在一起合计了许久,随后便将她嫁给了渤海城的一位镇长的公子。 渤海城有许多乡镇,镇长的地位不高。 富家人想着,城门戒严,镇长也没有法子出城,她嫁过去以后,再想出来祸害家财就难了。 就这样,富家大小姐嫁过去之后,无法出城,的确安分了两年。 可没成想,就在去年,富家大小姐的夫君,在剿除寇贼的战役之中立了大功。 只不过他也因此事伤了一只手。 渤襄王为表赏罚分明,遂给他调派了一个轻松的职位。 这个职位便是城门的掌薄,这是渤襄王特意增加的一个职位,专门用来记录城门来往进出的人名家世背景。 这下子,在夫家清贫了几年的富家大小姐,终于有了回望海城的机会。 这不,在夫家过完了年,她便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奔富家来了…… 第390章 脑子 第391章 可塑 富宝珠除了挥霍无度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的特点,那就是花痴。 她向来见到长相英俊的公子便走不动道。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毫无防备的被家人嫁去渤海城。 好在她夫君对她还算不错,如若不然有得是吃苦头的时候。 宁浩鑫继承了宁家人的好相貌,长相自然上乘,看到他那双单纯无辜的小鹿眼,富宝珠两眼发直,哪里还记得要回答宁浩鑫的问题? 婢女见状,连忙走到富宝珠身边,拍了拍富宝珠的肩膀,“夫人,夫人,这位公子问你话呢!” ‘夫人’二字刻意加重,婢女这是在提醒富宝珠,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富宝珠无奈的回过神来,遗憾的移开一直盯着宁浩鑫脸庞的目光。 “这位公子这是怎么了?有人在追赶你吗?”富宝珠不解的问道。 宁浩鑫敛下眼帘,小鹿眼暗自转了转,顿时满脸愁绪,他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夫人还是不要问了,免得害你无端伤神。” “哎~”说完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富宝珠虽说有些好奇,却也不想多管闲事,她就算脑子不好使,也知道望海人蛇混杂,闲事莫理才是正理,“那公子就在此处避一会儿吧,公子请坐。” “那就多些夫人了。”宁浩鑫道了谢,便走到不远处的椅子坐下。 三人安静了许久,宁浩鑫一直看着紧紧关着的窗户,而富宝珠主仆俩则时不时打量着宁浩鑫。 “哎~” 突然,宁浩鑫再次叹了一口气,面上愁绪缠绕,似有万般苦恼藏在心里。 富宝珠与婢女对视一眼,婢女便缓缓走到宁浩鑫身前。 “公子,看你来的匆忙,可有用过朝食?” “多些姑娘关心,”宁浩鑫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没有胃口的模样。殊不知他来此处之前,早就吃饱喝足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了婢女一眼,犹豫了片刻,出声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望海人?” 婢女见他打听自己的身世,心头一喜,连忙点了点头。 只见宁浩鑫面露喜色,冲口而出问了她一个问题:“那姑娘可知道该如何才能进入渤海城?” “这个…” 婢女为难的抿了抿唇,斟酌片刻,回道:“按规矩,想进渤海城就要在望海办理路引,待路引办好之后,交给渤海城城门入口的掌簿查实批核,之后便可以入城了。” 她所说的是大齐重要城池的入城方法,并不算多特别,只是用过这方法的人都清楚,渤海城的批核是最难等的,也许会一两年都等不下来。 宁浩鑫皱了皱眉头,苦恼的说道:“小生知道这个,只不过…哎~” 他抬起头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小生一直哀声叹气的,许是坏了两位的兴致吧,当真是得罪了。” “公子为何要去渤海城啊?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乱的很呢!”富宝珠终于耐不住性子,出声问道。 宁浩鑫心中一喜,脸上却不露分毫。 “夫人有所不知,小生有一兄长,早年去了渤海投军,多年以来音讯全无,眼看爹娘即将大寿,心中不免记挂兄长。小生为尽孝道,便想着去渤海打听一二。不料,渤海城门实在难入,小生无法交代…” 说到这里,宁浩鑫闭上了嘴巴。 在渤海从军的士兵许多都是内陆过去的,像宁浩鑫所说的情况,富宝珠听过不少,她倒是完全没有起疑,只不过她爱莫能助。 “哎~这些年家中愈发富贵,小生愿不惜银钱,只为进城一趟,只不过人生地不熟,实在难以铺排。” 宁浩鑫的声音再度响起。 富宝珠立刻留意到了‘富贵’这两字,她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宁浩鑫见状,微微蹙眉。 她这是何意,难道还是不想帮? 见富宝珠迟迟不作言语,宁浩鑫再次出声说道:“两位一看就是热心之人,不知可否提点小生几句?” 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金子,轻描淡写的放到了桌上。 富宝珠眼睛再次一亮,她抵抗不住金锭的诱惑,想着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开口说道:“现在想进渤海城可难呢!除非是熟面孔还好说,像你这样的生面孔,肯定是不好进的、” “是啊,若你是女子还好说,只可惜你是个男子,我家夫人也帮不上你!”婢女接话道。 宁浩鑫听言,连忙问道:“这男女还有差异不成?” 富宝珠正欲开口,婢女便抢话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倒是能带几个人进城,只不过只能带女子。” 见宁浩鑫满脸不解,婢女看了富宝珠一眼,继续说道:“一来是因为女子比男子进城要容易许多,二来嘛,咱们夫人只有让女子进城的门路。” 其实是因为富宝珠的夫君,管的是女子进出城的那部分名簿。 再者说,女子进城时可以冒充她新买的丫头,到时和她夫君打声招呼即可。 宁浩鑫皱了皱眉头,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此次小妹也随小生一起来了,方才小生便是躲着她,只因小生未曾寻到进城之法,羞愧所至。” 说到这里,他起身郑重拱手。 “夫人,你可否帮小生将小妹和她的婢女带进渤海城,届时必有厚酬。” 富宝珠没有犹豫多久,便点了点头。 倒是她的婢女不赞同的提醒道:“公子,这渤海城可不是个好地方,你让你小妹去,说不定就一去不回了,公子万万不可莽撞啊!” “多谢姑娘提醒,只是小妹心意已决,誓要进城,小生也没有法子。再说她是个稳妥之人,应当不会出事。待小生寻到了法子进城,届时再将她带出就是。” 宁浩鑫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婢女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劝。 接下来,他们便开始说起了如何进城的详细安排。 宁浩鑫将富宝珠的情况套出来之后,基本上就都是他在安排了,而富宝珠主仆则被他牵着鼻子走。 …… 望海客栈 宁薇在床榻边静坐了片刻,巧竹便端着早膳进来了。 “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不等宁薇回答,巧竹便继续说道:“只怕是睡不惯吧,这个地方不比咱们那里暖和,还不兴造火墙,当真是比不上咱们那里舒坦。” 宁薇微微一笑,她倒觉着还好,许是因为她如今的体质比较好的缘故。 只不过差异还是有的,京城冬日寒冷干燥,而望海这边则是湿冷,不出门还好,一出门便是走在刺骨的寒风之中。 “你可是觉着冷了?”宁薇关心的问道。 巧竹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年奴婢好似不像往年那般怕冷了。” 宁薇莞尔,抬了抬手,道:“你过来帮我把手腕上的东西取下来。” “诶~” 巧竹应了一声,很快便走了过来。 她撩开宁薇的袖口,露出绑在手腕上的两个灰色的布包。 “在手腕上绑铁沙袋真的能练腕力么?”巧竹边问,边动作利落的解开铁砂袋。 宁薇不置可否的回道:“应当是可以的吧!” 年三十之后,齐玄宸亲手为她绑上了这对铁砂袋,意在让她增进腕力。 齐玄宸曾言,剑法需要勤学苦练才能小有所成,而暗器却简单许多,只需腕力,眼力,敏捷,当然还要会看时机。 宁薇的眼力有多好无需再提,她从小练习过骑马射箭,后来又学了揽月步法,敏捷是肯定的。 缺的只有腕力。 是以齐玄宸便想到了让她负重练腕力的法子。 绑上这对铁砂袋之后,一开始宁薇连抬手都困难,两个月过去,她已然能行动自如了,不得不说她实在是个可塑之才。 ‘吱~’房门轻响了一声。 宁薇目光微利,手腕翻转,一根亮闪闪的银针从指尖飞射而出…… 第392章 阴损 第393章 渤海 第394章 锦云 渤海某处 衣裳凌乱,脏污不堪的贺锦云,还抱着双膝默默地蹲在石壁角落,她许久都没有动,应该是睡着了。 这时,一个比她还要脏的女子,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 这名女子身上斜斜的披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袍子,面容憔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面,毫无神采。 她在贺锦云面前蹲下,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唤道:“锦云,锦云,快醒醒,吃些东西再睡。” 见她没有动静,又伸手摇了摇她的胳膊。 贺锦云徒然惊醒,她咬了咬牙,缓缓抬起头,没有理会搭在脸上凌乱不堪的头发,目光锐利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猛力甩开女子的手,“不用你假好心,此时再来装好心还有用么?” 因为甩手的动作,她的头发甩到一边,露出一张遍布伤痕的脸。 ‘嘶~’女子猝不及防看见贺锦云的脸,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贺锦云实在太狠了,为了不被寇贼侮辱,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脸毁了,而且还毁得如此彻底! 想到贺锦云拔下金簪,一下一下划破自己脸颊时的场景,女子心底一寒。 她划了多少下?有几十下吧?反正脸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贺锦云对自己尚且如此狠心,若她有了机会,必定会至我于死地吧? 不行!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应该早日除去隐患才是! 女子目光微闪,伸出双手,却迟迟不敢上前。 因为此时贺锦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锦…锦云,吃些东西吧。”女子不敢看她的眼神,遂目光闪躲着低下头,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话,一边将手中脏兮兮的馒头递给贺锦云。 “呵~” 贺锦云冷笑了一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却扯到了数条从下嘴唇蔓延至下巴之下的伤口。 脸上血肉模糊的伤痕,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抖,不知名的白色药粉沾染了脓血糊在她脸上,散发出一阵古怪的味道。 像臭味又像药香,交杂在一起,难闻且无比刺鼻。 贺锦云咬牙忍住疼痛,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语气平淡的说道:“怎么?你以为你给我留半条臭咸鱼,我就会忘记是谁害我至此了么?” “不是我,是文氏!”女子连忙解释道。 贺锦云冷笑道:“可你是她的同谋,不是吗?” “怎么?你没想到你也会被抓来吧?活该!枉我一直将你视作姐妹,你居然如此狠心,明知文氏要害我,你不提醒我便罢。我早已有了防备躲进了魏将军府,你还故意用亦景大哥的名头,将我哄骗出来,当真是恶毒至极!” 贺锦云眼神如刀,巴不得将眼前这人戳个碗大的窟窿。 她心中暗恨不已,数月前,亦景大哥去了海上寻找爹的下落,若不是眼前此人报信,说亦景大哥找到了爹,她也不会一时失了方寸。 她哪里想得到,从小一起玩到大,性子单纯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心机!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来凑近乎?你要脸么?秦小小。” 贺锦云说到此处,不想继续说下去,埋下头不在理会面前前的秦小小。 秦小小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贺锦云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 “滚~” 秦小小眉头一拧,指着贺锦云叫骂道:“贺锦云,你以为你是谁?你爹死了,你娘疯了,你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就算再好又能怎么样?要不是寇贼缺个洗衣做饭的,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时今日?” 听到这话,贺锦云抬起头,讽刺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总比你强,自愿献身给寇贼,秦小小你真勇敢!” “…”秦小小气得脸色煞白、 要不是为了活命,她怎么会自愿献出自己的清白,她只是想活着等到被救出的那一天而已! 秦小小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在她看来,贺锦云为了清白连脸蛋都给毁了,她才是无可救药! 贺锦云如今这个鬼样子,就算有朝一日被救出去了,亦景表哥也不会要她的! 耳边模糊听到一声凄厉而短暂的惨叫,似幻觉又像真实,秦小小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毒的笑意。 心中暗道:贺锦云,你不是在意清白吗?那我就想法子让你清白不保,只不过是脸毁了而已,身子可还没毁呢! 都说坠入污泥之中的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求救,而是想着如何把旁人也拉下泥潭。 此时的秦小小约莫就是这样的人吧! …… 昨日宁薇和宁浩鑫在望海城闲逛了一整天,眼下手中这张地图,便是他们的收获之一。 这张地图十分详尽,当然,这只是说除两个关口以外的地方。 本该绘着勃襄关口和勤海关口之处,在这张地图上皆是一片空白。 不过这也正常,两个关口乃是遍布重防之地,自然不可能让人窥去地貌。 此时,宁薇盯着地图上的一处,秀眉紧蹙。 她几度掀开车帘,反复观看一路走过的地貌,终于确定自己没有预料错。 “停车~”宁薇轻启粉唇。 听到她的声音,赵婆子立刻拉紧缰绳,停稳了马车。 她转身掀开帘子,轻声问道:“小姐,出了何事?” 宁薇抬起头看向赵婆子,神情颇为郑重,“赵嬷嬷,前面应该就是猛鬼峡了。” 猛鬼峡是一片海沟的名字,没错!不是一条,而是一片。 猛鬼峡范围内有许多隐蔽的小海沟,极难防守,因为那里没有城镇,是以没有驻防。 那一带时常会有寇贼出没,从这里经过的人,大多都结伴而行,或者请武馆镖局护送。 猛鬼峡名声极响,就连望海城中也流传着关于这里的恐怖说法。 听说每年在猛鬼峡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枉死之魂无法消散,只得在猛鬼峡徘徊流连,夜夜悲泣长鸣。 赵婆子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着眉头说道:“若是停下,咱们要在这里等两个多时辰天才能亮。” 宁薇斟酌了片刻,接话说道:“并非白天就安全了!依我看,寇贼上岸无非是为了抢掠财物,破坏渤海安定,多年以来人们夜间都不曾从此走过,寇贼没有平白守着的必要。” “小姐是说咱们夜里过去,或许比白天还要安全?” 赵婆子思虑了片刻,眼睛一亮,“小姐说的有理,那咱们继续赶路?” 宁薇敛下眼帘,安静了片刻,继而做下了决定,“好,继续赶路,不过切记要谨慎一些。” 赵婆子郑重的点点头,放下帘子转身继续赶车前行。 剑眉眼皮动了动,随后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马蹄声和车轴之声在寂静无声的猛鬼峡响起。 如宁薇所料,夜里的猛鬼峡比白天还要安全几分,马车一路驶来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只是因为地势原因,这里的风声极响,唔唔咽咽的风声如猛鬼哭泣之音,听得人心中发毛。 这时,一个寇贼睡眼朦胧的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他弓着身子,解开裤头,开闸放水。 ‘稀里哗啦~’一阵过后,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寇贼瞪圆了眼睛,显然是没有想到,夜里竟会有人敢从猛鬼峡经过。 他往山洞之中丢了一颗石子,通知同伴,遂立刻穿上裤子,跑到山洞的不远处,拉着山壁上绑好的绳索,快速往上攀爬。 原来,这个寇贼的藏身之地,在一条小海沟半腰处的山洞之中。 宁薇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轻响,掀开窗帘,便看到侧前方的海沟之中,突兀的露出一个脑袋。 清冷的月光下,她的眸子闪了闪,如天上的繁星坠入了她眼中一般,璀璨夺目。 “继续赶车。”宁薇沉声道。 赵婆子听言,按照她的意思继续赶车。 宁薇抬起手,手指灵活一转,一道泛着蓝光的银芒从指尖激射而出,直取寇贼脖颈。 “啊~” 一声凄厉且短暂的惨叫,刚出声便戛然而止。 想到了什么,宁薇突然出声说道:“赵嬷嬷,停一下!” 第395章 纳妾 第396章 夜探 “小姐,进入渤海城尚且那么困难,想进勃襄城只怕更胜几分。”马车上,刚睡醒的赵婆子突然出声说道。 宁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咱们想进去却是不难。” 她看了看手上捧着的地形图,继续说道:“肖卫提过,如今有几种人最易进入勃襄城。士兵,医者,还有勃襄城附近的平民。” “咱们就以医者的身份进入,后面的人应当也会用这种方法。” 他所说的后面的人,自然是宁浩鑫和贺子皓等人。 宁薇自己本身拥有异能,可以为人治疗疾病,而宁浩鑫则是一个真正的医者。 勃襄城经常会有争战,医者救治伤员,必不可少。寇贼也清楚这一点,是以他们一有机会,便会潜入城中刺杀医者,导致勃襄城的医者愈发稀少,以至于这里医者的地位很高,就算只是个配药小童,也可以在勃襄城中横着走。 宁薇来望海城的身份,恰巧是一个懂医的富家小姐。 说到身份,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名牒而已。 到了勃襄城,她只需声称自己被人拐卖,进了渤海城之后,中途得以逃脱便可。 届时就算有人查起,她这番话也没有错漏。 赵婆子赞同的点点头,闭上眼睛,没有再次开口。 没有人注意到,宁薇和宁浩鑫一早就伪装成了医者的身份,都只以为他们是碰巧,其实这全靠宁薇前世的记忆,他们才能提前做此安排。 前世,渤襄王曾向齐文帝上书,称渤海城医者稀缺,许多受伤的士兵因为得不到医治,因而重病身亡。 齐文帝因此下了一道旨意,令专人在大齐国内征召医者入渤海城。 齐文帝给出的条件优厚,许多医者纷纷有所异动,后来,一位从渤海城潜逃而出的医者,将勃襄城里医者的情况私下告诉了一位好友,这件事便在医者之中传开。 钱财地位虽好,终不及性命重要,勃襄城中医者屡屡被刺杀的消息,吓到了生活在和平地界的医者们,以至于真正去往渤海城的医者少得可怜。 想来也是正常,有福没命享再怎么都是白搭。 只不过,这件事曾让齐文帝头疼许久,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解决良方。 后来宁薇还听说,各地有不少医者失踪,只怕也与渤海两王脱不了关系。 “小姐,咱们进城以后该怎么做?”这时宁薇身边的巧竹出声问道。 宁薇回过神来,斟酌了片刻,轻声回道:“先随意找个地方落脚,今日在城中熟悉一番,明日再做打算。” 她掀开车帘,望向外面迅速退去的风景,一阵海风飘来,带着海边特有的咸腥味。 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宁薇将脑袋伸出窗口,看了看远处依稀可见其轮廓的城池。 眸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宁薇主仆刚到勃襄城,便被人请去了专门为医者准备的客栈。 她没有在意,在客栈安顿好了之后,便带着三个奴婢在勃襄城中闲逛许久。 入夜后,她按早已想好的计划,换上了夜行服。 …… 贺府 “还不快些,赶紧送完,本小姐还要去陪娘夜话呢!” 贺锦月扬着洁白的下巴,站在灯笼高挂的走廊上,趾高气昂的训斥着面前的奴婢。 头顶上的灯笼轻微的晃悠了一下,几粒如灰尘一般的东西飘散而下,悄无声息落入了贺锦月绑着双丫髻的发间。 奴婢佯装怯懦的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比她还要小几岁的贺锦月。 她看着贺锦月纤瘦的小手,心中暗自感慨:小小姐今年才十岁,怎么就这么凶悍了呢?简直和文夫人一个模样,难怪连亲生母亲都不要,口口声声喊仇人作娘。 夫人真是可怜,她那样好的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奴婢腹议良多,面上却是不显。 贺锦月眯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厉声道:“还杵着干嘛?快些跟上,没用的东西!” 说完便冷哼一声,转身往前走去。 奴婢连忙端稳手上的托盘跟上,托盘上放着的两个黄色的窝窝头,随着她的脚步一颠一颠的颤动不已。 奴婢看着这两个比婴儿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窝窝头,忍不住摇了摇头。 文夫人当真是够狠,将军失踪后,她不止让下人改口叫她夫人,还将真正的夫人折磨疯了。 这些天更是变本加厉,不止要折磨夫人,还要每日吩咐小小姐去给夫人送饭,每餐不是窝窝头,就是菜粥这种连下人都不吃的东西。 夫人那样尊贵的人,每日吃这些东西,只怕是没疯也要被她逼疯了。 哎~好在夫人已经疯了,起码看到自己亲生女儿的背叛,不会心痛了不是? 奴婢唏嘘不已。 “哟~这不是小小姐么?怎么你又去给你娘送吃食啊?” 两个穿着妖艳,梳着妇人头的女子摆着腰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奴婢端着的窝窝头,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这等连狗都不吃的东西,亏得宁氏那个贱人能吃得下,早些死了多干净,真是活受罪!” “就是,贱人一个,出身高贵怎么了?到头来还不是连我们姐妹都不如!”另一个妇人也伸出手,将一个窝窝头捏碎,嘴里还不忘附和旁边的那名妇人。 这两个便是贺老太从乡下带来的女子,她们如今都是贺良的妾侍。 矫揉造作的那个名叫范春花,被称作春姨娘;动作粗鲁的这个名叫范田妞,被称作田姨娘。 她们两个都是贺老太娘家侄女,贺老太逼着贺良纳她们为妾之后,她们各自生了一个孩子。 如今贺良死了,连贺老太都被文氏气病了,照说她俩也应该倒霉才是,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们两个不但没有倒霉,反而更加逍遥自在。 之所以会如此,皆是因为春姨娘早就拉着田姨娘,投奔了文氏,甚至还帮着文氏,对付她们的姑母贺老太。 “我娘是文氏!”强调了一句,贺锦月鄙夷的瞥了她俩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你们两个不过是我娘手中的两条狗,本小姐劝你们不要到处吠,否则还不知道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呢?” 听到这话,田姨娘立即扬起了手,想要甩贺锦月耳光。 春姨娘连忙手疾眼快的把她拉开,冲她摇了摇头。 “哼~想打本小姐,小心我娘要你们好看!” 贺锦月张狂的无比的冷哼了一声,继而带着奴婢远去。 待贺锦月离开后,田姨娘不忿的跺了跺脚,冲春姨娘嚷道:“你拉着我做什么?我想教训这小丫头片子好久了!” “蠢货~她现在把文夫人哄得那样开心,你和她呕什么气?”春姨娘厉声训道。 她丢开田姨娘的手,阴测测的说道:“文氏生不出孩子,见贺锦月讨喜才对她好些,不是自己生的迟早会腻味,你就放心等着好了,迟早有她倒霉的时候!” 田姨娘听言,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现在府里都是文氏说了算,咱们还是不要惹事了!” “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就寝吧!今日天寒地冻,你就与我一起睡吧,两个人暖和一些。”春姨娘笑着说道。 田姨娘微微一愣,继而有些勉强的应下了。 两人离开后,走廊的木梁上突然跃下一个黑影,黑影身形一闪,朝着贺锦月离开的方向而去。 只留下吊在梁上的红色灯笼,轻微晃悠了几下,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穿着夜行服的宁薇,躲开贺府的家丁侍卫,循着方才在贺锦月身上留下的特殊香味,找到了一件破旧的小院之中。 借窗外的树影隐住身形,宁薇悄悄地往屋子里看去…… 第397章 隐秘 屋子里烛火昏暗,人影依稀可辨,宁薇却是看得极为分明。 打扮娇俏可人的贺锦月走到一张破旧的木床前,回头对身后的奴婢说道:“把吃的塞进她嘴里,娘说了,她不能死,要好好折磨才是!” 奴婢有些犹豫的向前挪了一步,轻声说道:“小姐,窝窝头这么硬,会不会把夫…她噎死啊?” “哼~噎死才好!” 贺锦月冷哼着撇开头,嘴里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摊上一个这般没用的生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她早些死更好,春花那个贱人说得没错,与其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反正现在大姐二哥都失踪了,家里就剩本小姐一个。娘说了,往后府里的东西都是本小姐的,都死了最好,有娘疼我就够了!” 奴婢听到这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小小姐今日的话真多! 她正想开口说话,贺锦月继续说道:“要不是娘说现在还不能让她死,本小姐都想亲自出马了!” “小姐,她是你的…” 奴婢话未说完,便被贺锦月打断。 “宁氏~你听着,本小姐不知道你和王府有什么关系,但是你千万别指望有人救你,那些人只是想多折磨你一阵子罢了!哼~识相的就快些吃东西,不然本小姐让人硬塞了。” “小姐,你说话何必这般恶毒?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啊!”奴婢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劝道。 听到这话,贺锦月大声嚷道:“你这是在同情她?嗯?我要告诉我娘,让好好教训你!” 说完,贺锦月便转身跑出屋子! 奴婢心急不已,生怕贺锦月跑去告状,文氏最讨厌宁雨秋,若是知道府里有人敢同情她,只怕没有好下场。 她连忙将窝窝头丢到宁雨秋的床上,便立即转身去追贺锦月了。 一阵脚步声过后,屋子里没有了声响。 宁雨秋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窗外的宁薇此时早已气得脸色通红,就贺锦月这样没良心的模样,简直和贺良太像了。 她其实并未与贺良有过多少接触,但贺良背叛宁老侯爷是不争的事实。 在宁薇看来,正如太夫人所说,贺良就是个不忠不义之人。 如今看到贺锦月口口声声让宁雨秋去死的模样,宁薇呲目欲裂,差点没忍住想要进去教训贺锦月的冲动! 正当宁薇想要离去之时,屋子旁边一扇不起眼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长相妖娆的女子带头走了进来。 是文氏! 宁薇瞳孔微缩,停下了想要离开的动作,留在原地继续看着屋里的情况。 只见文氏不屑的看了宁雨秋方向一眼,抬起胳膊,用手里的丝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她身旁的婆子出声说道:“小姐,看来贺锦月是真心向着你呢!” “孩子的心性最是不定了,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这只不过是一时的。”话是这么说,文氏却笑的极为得意。 她再次瞥了瞥宁雨秋方向,转头吩咐婆子:“记住,千万不能让她死了,那位还不想让她死。对了,奶妈,找名医替我看病之事,务必要抓紧一些,那些没用的人就不必找了,我要真正的再世神医!” “奴婢记下了。” 婆子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比较贴心,只是贺将军他…” “哼~他算什么?死都死了,只要我的病好了,以我的身份,还怕找不到让我生孩子的男人么?”文氏不屑的反问道。 婆子笑着点点头,捧着文氏说道:“小姐说的是,你就算是现在要找男人,王爷也会给你安排的。” “那是自然,”文氏得意一笑,继而又皱起了眉头,道:“只不过连孩子都生不了,要男人何用?我和那两个烂货可不一样!” 听到这话,婆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低下头闭口不言。 文氏也不在意,她转过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让火房以后别给宁氏送窝窝头了,稍微给她吃好些,免得真被噎死了,我不好交代。” 婆子连忙应声。 宁薇看了看宁雨秋方向,皱了皱眉头,便悄然离开贺府。 冒险夜探贺府,虽然没有见到一直躲在被子里的宁雨秋,最起码宁薇知道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文氏背后有人指使。 文氏和奶妈的对话中,提到的‘王爷’肯定是渤襄王无疑,这不难猜测,毕竟这是在勃襄城,若是文氏是勤海王派来的细作,她必定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王爷’二字。 可她们说的‘那人’是谁?宁薇毫无头绪。 文氏是渤襄王的人很好解释,贺良以前是宁老侯爷麾下大将,他前来投奔,渤襄王对他的忠心有所怀疑乃是正常之事。 宁薇猜测,文氏便是渤襄王派来监视贺良的一个暗桩。 想到这里,宁薇脑海中闪现一道灵光。 假设文氏真是渤襄王的暗桩,那她应该只需要听从渤襄王的话即可,如今她这般顾忌‘那人’,是不是说‘那人’也是渤襄王的人? 宁薇心头一震,看来贺家所发生的一切,都和渤襄王脱离不了关系! 原来她来勃襄城的两个目标,竟是同一拨人! 宁薇顿时打起了精神,她收回思绪,隐藏行踪潜回了医者客栈。 …… 因为宁薇主仆是女子,而这家客栈之中所住的医者大多为男子,是以她们主仆四人只能住在一间房里。 说来也是好笑,大齐别处都不兴女子从医,就算女子的医术颇为高超,也鲜少有人让女子为自己看病。 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却被渤海城率先打破了。 倒不是渤海人有多开明,而是他们没有办法。 这个城池之中医者本就极少,仅剩的那些也大部分被送去了关口兵营。普通百姓能有个女医者给他们看病,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百姓与兵士一样,没有挑选的资格。 正因为这样,宁薇进城之后,便被人恭敬的请到了医者客栈白吃白住! 宁薇用假身份进入渤海城,自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也不会像宁昌兴兄弟往年派来的人一样,进城就被人时刻监视。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 这也是她为何要费劲周折,让富宝珠带她们主仆进城的原因。 宁薇回到房中,剑眉和赵婆子便立即醒了过来,只有巧竹还睡得人事不知。 房里烛光闪烁,剑眉伺候宁薇换下了夜行服,又穿上了寻常的衣物,便站在原地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宁薇。 宁薇想了想,走到桌前。 此时,桌上摆好了一副文房四宝,连墨都已经磨好了。 宁薇执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小字,‘贺锦云’。 剑眉和赵婆子看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看来小姐打算先找贺锦云的下落。 的确,宁薇正是这样打算的,以她今晚听到的消息来看,宁雨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晚一些再处理她的事也不妨事。 当然,受苦是肯定的了,只是这无法避免,宁薇总不能冒冒失失的将宁雨秋带走吧? 那样的话,宁雨秋或许是救了,可她其余的打算就注定要泡汤了。 毕竟文氏极有可能是渤襄王的人,若是宁雨秋不见了,渤襄王必定会有所应对! 两害取其轻,宁薇这样的做法才是最理智的。 既然要找出贺锦云的下落,首先就要弄清楚,贺锦云到底是如何失踪的,她失踪之前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剑眉拿过宁薇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下‘影卫’二字。 宁薇无奈的笑了笑,再次拿过笔,写下一个‘等’字…… 第398章 消息 第399章 落脚 第400章 吝啬 巧竹兴奋的问向宁薇:“要抓谁?文氏么?” 其实她心里清楚,文氏的身份复杂,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宁薇如今还不会动她。 巧竹这样问只不过是一时兴起。 果然,宁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贺良不是还有两个小妾么?看她们应该知道不少东西,先请她们出来问问吧!” ‘请’字用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好笑。 剑眉和巧竹眉眼一弯,赵婆子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安静了片刻,剑眉出声提醒道:“依奴婢看,小姐若是要行动,还是等星海和我们联系再说。” “你说的不错,渤襄城中情况复杂,还是等他们来了再行动比较稳妥,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要多久。”宁薇无奈的皱了皱眉。 剑眉笑了笑,神色笃定的说道:“小姐就放心吧,奴婢觉着或许此刻他们已经在城中了,只不过依星海的习惯,他定是要先将城里的情况了解一番,才会来见小姐的。” 宁薇笑着点点头。 星海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帮手,他行事稳妥周全,有他在,宁薇就像是多了一双盯着渤襄城的眼睛。 只不过,此次他带领的是宁家的影卫,不知道他能否服众。 宁家影卫和齐玄宸的影卫,向来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扰,这一次却要合二为一,宁薇有此担心倒也正常。 可她着实是想多了,星海当初可是齐玄宸手下的第二号人物,认真说起来,他的能力与影相差无几,只不过因为年纪比影小上一些,这才没能成为齐玄宸影卫的领头人。 …… 宁薇来广济医馆行医,事先是说好了条件的。 她要的工钱不高,除了主仆四人吃住之外,她几乎没要银子。因此她也不必时常坐诊,她曾对李大夫明言,她擅长疑难杂症,头疼脑热的小病她一概不看。 李大夫行医十几年,还从未见过年纪轻轻就敢如此大放厥词之人,只不过因为是曲大夫介绍的,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不满。 他认定,这位叫王微的姑娘,要么就是有真本事,有恃才傲物的资本;要么就是一个虚张声势,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宁薇进了后院之后,他便让学徒出去打听了一番,得到的消息让他很是失望。 依学徒打听回来的消息看来,这位姑娘自进城起就没有展露过医术,甚至不曾说过半句与治病有关的话。 李大夫打心底里觉着,这个王微八成是个女骗子。 要不是因为王薇一行人都是女流之辈,又是曲大夫介绍的,他都想用扫把将她们赶出去了。 李大夫对这伙人腹议良多,就连给病患把脉之时也忍不住频频分心。 想了又想,他决定试探试探虚实,若是这个王微真的是个骗子,那他肯定要将她们扫地出门。 “疑难杂症吗?渤襄城中别的都不多,就是病患多。”李大夫喃喃自语道。 “啊?李大夫您在说啥呢?”李大夫面前的病患不解的问道。 李大夫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无事,你拿着方子去外头抓药吧。” “…”病患一阵无语,随后他弱弱的说道:“李大夫,我才进来,你还没给我把脉呢!” “哦~是吗?哎呀,不好意思,是李某走神了,请坐请坐。”李大夫这才真正回过神来,他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要赶紧解决这件心病才行。 宁薇不曾想到,她们主仆的出现,竟然变成了李大夫的心病。 他们不知道,李大夫此人是渤襄城里有名的吝啬鬼,他这人医术尚可,医德也不错,只是这些都不如他视财如命的名声响亮。 就像他现在之所以这般苦恼,就是因为宁薇身边的人太多,他心疼那些被她们吃下去的米粮! 不过,很快他就不会心疼了,因为宁薇给他带来的好处,实在令他不敢想象。 …… 主仆俩说了许久的话,无人前来打扰。 临近午膳时间,巧竹和赵婆子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出去张罗午饭。 后院里有现成的火房,柴米油盐不缺,巧竹和赵婆子毫不客气的用现有食材做起了吃食。 一边做巧竹一边撇嘴,心中腹议这里的食材太少,担心宁薇吃得不舒坦。 而与他们一同做饭的医馆学徒却是目瞪口呆,他心想,若是师傅看到她俩这样,只怕是要心疼死! 他默默地捡起巧竹丢掉的海鱼头尾,将它们洗干净丢进锅里煮成鱼汤。 巧竹和赵婆子默默对视一眼,心中纳闷不已。 这种海鱼的头尾能吃吗? 原谅她俩不知民间疾苦,李大夫这间医馆开在城中心,生意极好,一看就是个有底子的,她俩没有想到李大夫是个吝啬之人。 再说,那海鱼头尾又小又没肉,她们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可以吃的地方。 学徒做的中饭十分简单,几张厚实的咸鱼烙饼,一大碗清水般的鱼头鱼尾汤,还有一盘子萝卜菜。 他做好后,打了个招呼就端着这些东西去了医馆。 巧竹和赵婆子只以为学徒是个男子,不擅长做吃食,心中想着,以后顺手把他们的份也做好算了。 两人精心做好了四菜一汤,煮了一锅米饭,几乎将火房中的存货用得一点不剩。 她们只以为火房中的东西,只是今天所用的分量,哪里知道这是李大夫师徒三人好几日的吃食? 李大夫在医馆之中悠哉悠哉的吃完了中饭,见到鱼汤里只有鱼头鱼尾也没有在意。 只以为学徒将鱼身留到晚上。 吃饱之后,他吩咐了学徒几句,便只身来到了后院,打算找王微姑娘说点事。 他脸上挂着微笑,轻轻敲响房门,正在吃中饭的宁薇主仆放下了筷子,巧竹起身打开了房门。 “还在吃饭呢?”李大夫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眼睛不自觉的往饭桌上瞟去。 只消一眼,他脸上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了,“你…你们…” “李大夫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巧竹歪着头,不解的出声问道。 怎么了? 自然是心痛所至! 李大夫此刻心脏纠成一团,他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朝墙角扫把伸手的冲动,声音颤抖的说道:“几位姑娘手艺不错啊!”一餐就吃掉了几日的吃食! 巧竹听到这话,笑眯眯的回道:“多谢李大夫夸赞,李大夫若是喜欢,日后我们多做些,到时候给你送一些过去如何?” “…”李大夫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小姑娘,心脏猛地抽搐了几下。 不是因为别的,只为她一脸不知茶米贵的神情。 李大夫内心咆哮不已,面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不用了,不用了,李某怎么能劳烦姑娘辛苦呢!” “李大夫你人真好,你放心吧,我做惯了这些,不辛苦的。” 巧竹笑容愈发灿烂,她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火房中没有食材了,待会买晚饭食材之时,李大夫让学徒小哥带上我行么?”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李大夫一眼,笑着解释道:“我想挑些我家小姐爱吃的。” “…”李大夫脸色一白,差点昏倒过去。 谁说晚饭前要去买食材了?他们师徒都是买一次吃几天的好吗! 李大夫看着眼前这几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婆子,心中暗道:这哪里是几个弱质女流啊,分明就是吃钱鬼,不行,一定要快些解决掉她们才行。 李大夫眼珠一转,将视线移到宁薇脸上。 “王姑娘,早先你说你擅长疑难杂症,李某手上正好有这样一位患者。此人家世极好,却常年卧病在床,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甚是可怜。” “王姑娘可否出手?” 第401章 针灸 第402章 超然 李大夫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他此刻好想冲到曲大夫面前好好质问一番。 他想质问曲大夫,为何要无缘无故塞几个女骗子给他! 李大夫在记忆之中极力搜素,并未找到曾得罪过曲大夫的痕迹。 他不甘心的再次看向宁薇,希望能找到一丝可以令他相信的理由。 只见眼前的姑娘面色微黄,脸蛋上零星遍布着些许雀斑,五官平平无奇… 就是眼睛好像还算好看,只不过她的眼神太过冷漠,甚至还有些无神,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李大夫又将视线移到宁薇的鼻子上。 仔细一看,李大夫发现,这姑娘的鼻子还是长得不错的,鼻梁俏挺,鼻头小巧,如果忽略鼻子上那些比脸蛋上还要密集的雀斑,她的鼻子还真是出奇的好看。 只不过,她脸上的雀斑着实打眼,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李大夫心想,若是雀斑再重一些,这姑娘大概会被人称作麻子姑娘了吧! 转念一想,老人不是说,有才的姑娘大多长得丑吗?或许这姑娘就是如此也说不定! 李大夫终于找到了这个不能称之为理由的理由,他一边极力的说服自己,一边回答剑眉方才的问题。 “姑娘有所不知,这秦家可是渤襄城中首屈一指的富贵之家呢!”李大夫说到这话却没有露出羡慕之意。 听到这话,剑眉神色好奇的问道:“难道这就是做海产生意的那个秦家?” 李大夫扯了扯嘴角,道:“可不是嘛,姓秦的大户在渤襄城只此一家。” 这时,宁薇难得的开口说话了,“不知病患是秦家何人?” “这位病患就是秦家大公子。”见她问起病患,李大夫立即摆正了脸色。 想了想,李大夫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一阵失踪的秦家小姐你们知道不?这位就是她同父同母的大哥。” “待会儿进去,你们可千万别提这事,他们家迟迟没找到人,可听不得这个,你们可别害我被赶出秦府啊!” 见宁薇和剑眉郑重点头,李大夫这才带着两女往秦府门房走去。 …… “哟~李大夫来了,快快请进,夫人老早交代了,只要您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请去大公子的院子。” 门房小厮狗腿无比,见到李大夫便立即躬起了腰,一副点头哈腰极度讨好的模样。 反观李大夫却是满脸不耐,他皱了皱眉,漫不经心的说道:“赶紧领李某过去,李某医馆里还忙着呢!”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您带路,您里边请,这两位是跟您一起来的吧,快快请进吧,无需客气。”门房小厮说完便立即转身带路。 宁薇第一次见识到了大夫在渤襄城中超然的地位,果然名副其实!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秦家是渤襄王的狗腿子,在渤襄城地位不低。 照理来说他们府中的门房,即使不会表现得高人一等,也不该如此低声下气才对。 看来渤襄城缺少医者的情况,当真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了,虽说有些不厚道,宁薇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情形对她有利。 宁薇和剑眉步伐不急不缓的跟在李大夫旁边,目不斜视。 李大夫见状,默默在心中不断的啧啧称奇。 秦家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景致繁多,他来过秦府多次,还是每次都忍不住心生震撼之感。 可旁边这两位姑娘,却是视而不见,不但没有丝毫震撼之意,眉宇间反倒是隐隐有些嫌弃,似乎看不上秦家宅子。 若是她们是故意装的,那她们的演戏的本事可真算得上是一流了!难怪连曲夫子都被她们骗了。 宁薇和剑眉若是他是这样想的,只怕是要无语许久了。 她们此刻可不是在演戏,她们是真的看不上秦家宅子。 秦家宅子在渤襄城之中,确实算得上极好的,在这里的人看来,秦家宅院富贵逼人,景致华美。 可在宁薇主仆看来,不过是泛泛而已! 京城内城随便一座宅子也比这宅子强,而且绝不会像此宅这般庸俗!如果拿来和宁家的府邸相比,那秦家简直就是个笑话了! 只不过,李大夫不明情况,此刻他正在暗暗做下决定。 此次过后,一定要想办法请这几个女骗子离开,不能再心生同情,时间久了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此刻,他这个想法极为坚定,甚至想好了如何在不伤及双方的颜面之下,和和气气的将宁薇主仆请离广济医馆。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再过不久,他不但自行火速改变了计划,反而开始因为担心宁薇主仆有可能要离开医馆,从而惴惴不安,日渐消瘦!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此时李大夫一行人刚跨入秦家大公子的院落。 …… 秦家大公子长相普通,他整个人包裹在厚厚的棉被之中,看不出身形,看他面无四两肉,想必身上也胖不到哪里去。 许是因为被寒症折磨多年,他的脾气有些暴躁。 宁薇进门之前,还听到他在大声呵斥奴才,看到李大夫进去了,他才有所收敛。 秦家大公子对李大夫的态度比较客气,语气之中却也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想必是李大夫多年未曾将他治好,心中有所怨怼吧! 宁薇一路走来,对秦家的观感并不好,说心里话,她有些不愿意给眼前这个秦家大公子治病。 别跟她提什么医者仁心,还是那句话,她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不过,这一次宁薇早已打算好了,她一定要为秦家大公子治病。 不为别的,只为贺锦云! 秦家唯一的一位小姐就是秦小小,她是与贺锦云一起失踪的人。 而且贺锦云的失踪,与秦小小脱离不了关系,若是秦小小没有去魏将军府找贺锦云,贺锦云必然不会贸然离开魏将军府。 毕竟贺锦云当时既然会去魏将军府,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的。 宁薇想知道,秦小小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故意?若是故意,那么秦家必定要承受她的怒火! 当然,就算不是故意,秦家的存在宁薇也是容不下的。 光凭秦家是渤襄王的狗腿子这一点,宁薇便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失去富贵。 宁薇心中更倾向的答案是,秦小小是故意的! 也许是她看过了太多肮脏事,是以有时会把人想像得极为肮脏。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好,这一次,她的自觉告诉她,秦小小在这件事情之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她根本不是一个无辜的存在。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秦小小极为无辜,宁薇还是无法改变自己这个固执的想法。 …… “秦大公子,李某身边的这位姑娘医术高超,此次由她来为你诊脉。” 李大夫毫不客气的对秦大公子说道。 宁薇主仆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还以为以秦大公子的脾气,肯定会反驳几句,不料他却很爽快的点头了,虽然脸色明显有些不愉。 宁薇很快便回过神来,她还来不及坐下,便看到剑眉掏出一团丝线,递到秦大公子的下人手中。 剑眉朗声对下人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小姐从来不与男子接触,你把这根丝线绑在你家公子手腕上,另一头给我就好!” “…”宁薇悄然扶额。 这肯定是阿宸的吩咐吧? 宁薇心中无比笃定,也只有齐玄宸能想出这样啼笑皆非的主意! 事实是,她的想法没错。剑眉会这样,的确是因为听了齐玄宸的命令。 为了让宁薇不与别的男子有肢体接触,齐玄宸可说是费尽苦心了! 宁薇想到他那副小气的模样,心底涌出甜意,眼底尽是温柔。 宁薇想起心爱的男子,心中满是柔情蜜意,而听到剑眉所说之话的李大夫却不淡定了。 “悬丝诊脉~你确定!” 李大夫中气十足,万分不可置信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开来…… 第403章 规矩 “对啊,悬丝诊脉。”剑眉无比从容的回道。 她催促着秦家下人将丝线绑在了秦大公子的手腕上,接过丝线另一头,小心扯着丝线来到宁薇面前。 将丝线交给宁薇后,她后退两步在宁薇身边站好。 见李大夫还惊讶得合不拢嘴,剑眉忍不住撇了撇嘴。 当真是大惊小怪,宫中御医给后宫妃嫔请脉,大多数都是用的这个法子,有什么好惊讶的? 宫中是怎么请脉的李大夫不清楚,但他行医十几年,自认为见识颇广,却也着实没见过悬丝诊脉。 他现在不是在佩服宁薇,而是在腹议这些骗子花样繁多,真的是什么大话都敢说。 再看宁薇一脸从容的模样,李大夫心中发出惊叹:这几个骗子莫不是师从戏子?看这像模像样的,弄得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宁薇此时只不过是学太医悬丝诊脉的模样,哪里知道李大夫的想法? 不过,即使她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 她的的确确是装的,旁人会这样想很正常,毕竟就算她刻意伪装,她如今的模样,看起来也才十七八岁。 年纪这般轻的姑娘家,若是医术真有那般高超,只怕早就美名远扬了。 宁薇心想,就算她从娘胎里开始学习医术,只怕也是学不会那般高深的医术的。 医道一途,她不认为自己有天赋。 宁薇脑海中胡思乱想,脸上神情却十分认真。 她拉紧丝线,让丝线绷直,纤长的手指,静静的搭在丝线上,气质飘渺之中透着薄凉冷漠。 微蹙着的眉头,时而拧紧,时而松开,眼眸低垂,似乎在琢磨病患的脉搏之像。 秦大公子看着宁薇此时的模样,忍不住暗叹:啧啧~这姑娘气质超然,当真是难得一遇,只不过长相实在太过平凡,若是个美人,抢回来做媳妇也好啊! 他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正要收回眼神之时,宁薇突然抬眸看了过来。 神情颇为不悦,似乎感受到了秦大公子的冒犯。 秦大公子心中发毛,这人把个脉,怎么好像还能把到人的心思似的? 他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神情比方才老实多了。 宁薇嘴角划过一丝冷意。 她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方才手指触上丝线之时,却是真的感觉到了秦大公子的脉搏,这应该与她感官异常敏锐有关。 她方才之所以用那样的眼神看秦大公子,只是因为秦大公子的脉搏紊乱了片刻罢了。 至于不悦嘛,那是因为她想到了待会儿要为眼前这人施针。 一想到这个,她就实在高兴不起来,是以她脸上的神色愈发冷清。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随后,一道妇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本夫人来迟了,李大夫莫要见怪啊!” 宁薇拧着眉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位四十多岁,身形偏胖的妇人,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穿金戴银,一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富裕的模样。 宁薇被她脖子上挂着的黄金猪牌晃到了眼睛,嘴角抽搐着移开了目光。 李大夫连忙出声说道:“王大夫正在为秦大公子把脉,秦夫人莫要扰乱她的心神。” 他说这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不论眼前这位王姑娘是不是骗子,她如今在为人把脉,就不应该被人胡乱搅扰。 这样想着,他才出声劝阻了秦夫人。 秦夫人听言,立即闭紧了嘴巴,默默地瞪着眼睛,打量了宁薇许久。 又过了片刻,宁薇觉着差不多了,遂松掉了手中的丝线。 秦夫人见状,立即出声问道:“王大夫,小儿的情况如何?” 宁薇抬眸,态度冷淡的扫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说出了两个字:“能治!” “王姑娘你的意思是…”不等秦夫人说话,李大夫便抢着开口问了。 秦夫人见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遂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宁薇睨了秦大公子一眼,道:“自然是痊愈。” “不会再次发作?”李大夫立即追问。 宁薇所聚集的灵气里面有着磅礴的生命力,进入人体之后,便会融入人的身体,从而修复身体之中的不妥之处。 灵气的这一点特质,宁薇早已洞悉。 宁薇还清楚,这些灵气虽然神奇,却也有所限制。她早就已经发现,一个人若是病的越严重,需要的灵气就越多。 也就是说,如果灵气不够,是不能完全治好一个人的。 宁薇想到此处,挑了挑眉,神情淡漠的说道:“那就要看秦家想要怎么治了!”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稍作思量,却也不难理解。 “…”李大夫目瞪口呆的看着宁薇,这姑娘也太心急了一些吧,这就开始要好处了? 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秦夫人此刻却没想那么多,她听出宁薇话中的意思,大手一挥,底气十足的说道:“只要王大夫能治好我儿的病,不论多少银子本夫人都付得起!” 听到这话,一旁的剑眉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说话这么大声,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秦夫人指了指桌上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继续说道:“王大夫你尽管开方子,不论什么名贵药材,只管开就好!” 宁薇没有理会秦夫人,安静的坐在原处,没有任何动静。 剑眉站了出来,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按我家小姐的规矩,若是全部治好酬银一万两,半好则五千两,夫人先准备好银子,我家小姐才会开始医治!” 屋内众人:“…” 这是哪里来的规矩?这才号了脉,不曾说过病因,也不曾说过病情,只是说能治就张口要银子? 就算医者在渤襄城的地位不一般,也不能这样过分吧? 宁薇敛下眉,一言不发,静待回音。 剑眉则不满的耷拉下了嘴角,要不是考虑到这里不能和京城相比,她还看不上一万两呢! 要知道奇珍阁一盆花都不止值这个价! 当然,地方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在渤海地界上,一万两白银已经算得上是天价了,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没有几个。 宁薇此次进入渤海城,身上并非没有携带银两,只不过她此刻的身份,不适合拿出银两来用。 主仆几人合计了一番,想出了这个赚银子的法子。 对于宁薇会治病这件事,巧竹和剑眉倒是知道一些,赵婆子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本她有些不信,巧竹和剑眉在她面前胡侃了一番之后,如今她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若是你们觉得秦大公子不值这个价,尽管拒绝就是,我们小姐替人治病,从来不屑勉强。” 剑眉扬起下巴,模样颇为傲气。 宁薇差点没忍住笑意,她不自觉的撇了撇头,脸上的冷意更胜方才。 秦夫人见她们主仆一副底气十足的高人模样,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信服。 斟酌了片刻,她暗自打定了主意。 秦家的公子不止秦大公子一个,除了他之外,另外那几个都是小妾生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对秦家家业虎视眈眈。而秦大公子常年被寒症折磨,对此有心无力,要不是有秦夫人撑着,只怕早就连争抢的机会也失去了。 若是一万两真能治好秦大公子的寒症,在秦夫人看来,这绝对是值得的。 秦夫人虽说打扮俗气,头脑却是不笨,她也不担心眼前这位女大夫骗她,在渤襄城敢这样骗她的普通人,她还没见过呢! 打定了主意之后,秦夫人咧嘴一笑,语气豪爽的说道:“好,就一万两,来人呐,去本夫人屋里跑一趟,将本夫人枕头底下的木匣子拿过来。” 第404章 兴奋 秦夫人的婢女脚程很快,没多久便取来了秦夫人所说的木匣子。 她先前是一个人离开的,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沉默的婆子。 宁薇扫了一眼那婆子,随即平淡的收回了目光。 “王大夫,这是一万两银票,拿去钱庄就可以兑现,现在可以帮我儿治病了吗?” 秦夫人背着人将木匣打开,翻找片刻,拿出两张面值五千两的银票,转身递给宁薇。 宁薇没有动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剑眉上前一步,秦夫人立即会意,将银票交到了剑眉手上。 剑眉查看了一番,收起银票一言不发的站在宁薇身边,直到宁薇拿出袖袋中的针包,剑眉这才开口说道:“我们小姐要为病患施针,请闲杂人等全数退去。” 秦夫人连忙吩咐下人:“听到姑娘的话了么?全部出去!” 房里的下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躬身退了下去,方才跟着婢女进来的婆子,犹豫了一番,站在原地没动。 秦夫人悄悄打量了她一眼,没有理会,扬着笑脸对剑眉说道:“姑娘,可以开始了吗?” 剑眉不满的扫了秦夫人一眼,态度傲慢,“秦夫人,我方才的意思是,除了病患以外的所有人。” 秦夫人:“…” 李大夫:“…” 秦夫人还没开口,李大夫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连我也要出去?” “不错。”剑眉毫不客气的回道。 想到日后还要与李大夫打交道,不宜把他得罪狠了,剑眉再次开口解释道:“我家小姐的施针手法乃是祖传秘技。” 祖传秘技自然不能外传,这一点不用多做解释。 李大夫眼神怪异的看了宁薇主仆一眼,转身对秦夫人说道:“秦夫人,既然如此,咱们出去等候吧!” 秦夫人还想说什么,听到李大夫这样说了,她只得妥协,叮嘱了秦大公子一番,便转身出门了。 那婆子见秦夫人都出门了,知道自己不方便再留,只好不甘心的跟了出去。 她的态度也有些傲慢,出了屋连门都没有顺手关上,还是秦夫人吩咐别的婢女将门关上的。 屋子里只剩下宁薇主仆,还有包裹着层层棉被,依然瑟瑟发抖的秦大公子。 宁薇主仆对视一眼。 剑眉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到秦大公子床边,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穿衣裳了没有?” “穿了。” 秦大公子连忙点头,眼前这个丫头实在凶悍,他总觉得回答晚一些就会倒霉。 “既然穿了就赶紧出来,你裹着棉被要怎么施针?”剑眉横眉怒目的说道。 秦大公子还想说不裹着被子他怕冻死,看到剑眉此时的神情,愣是没敢说出口。 他挣扎了几下,想要从被子里钻出来,结果脸色越发难看。 “还磨磨蹭蹭做什么?是不想治病么?”剑眉见他挣扎了几下又不动了,态度自然又恶劣了几分。 秦大公子吓了一跳,欲哭无泪的回道:“姑娘,我的腿麻了,你等我缓缓…” “…”剑眉撇了撇嘴,裹那么多被子,在里面一动不动腿不麻才怪呢! 这次她倒是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安静的等了片刻。 秦大公子缓了过来,甩开了身上的被子,哆嗦着下了床。 看来没有了棉被,他着实冷到不行。 “你…把棉袄脱掉!”剑眉看着他身上的棉袄,突然觉得和秦大公子说话好费劲。 秦大公子如同一个被人强迫的女子一般,心不甘情不愿的脱去了棉袄,上身只剩下一件厚实的中衣。 正当他要脱下棉裤时,剑眉大声吼道:“你干嘛?” “我…”秦大公子再次被她吓了一跳,他唯唯诺诺的说道:“棉…棉裤不用脱吗?” “当然不用!”剑眉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指了指摆在屋子中间的曲腿凳,“去那里坐着。”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寒症发作的秦大公子嘴唇已经发紫了,他勉力支撑着身体,走到曲腿凳上坐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剑眉见到他这个模样,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宁薇上前,捻起银针,隔着厚实的中衣扎到秦大公子背上,直到他背上插满银针,才开始输送灵气。 秦大公子的寒症乃是幼时落水落下的病根,寒气侵入骨髓,使得他不但比常人怕冷数倍,体质虚弱,还会时不时面临寒症突然爆发。 只有夏季日头最为猛烈的时候,他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方才从棉被中出来,又脱去了棉衣,他差点冻昏过去。正当他昏昏沉沉之时,他感觉到身体之中不知何处散发出一股暖流。 暖流如涌上海岸的潮水一般,涌入身体各处,令他万分舒适。 “啊~”秦大公子舒服到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 宁薇主仆:“…” “闭嘴,瞎叫什么!” 剑眉出声,秦大公子连忙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唇。 他的样子像极了缩头乌龟,宁薇和剑眉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无声的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大公子环抱着胳膊的手,渐渐松开。 宁薇又给他渡了一些灵气,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没有继续下去,她将秦公子背上的银针拔下,语气清冷的说道:“好了,把衣服穿上。” 秦大公子听言,立即走到床边,拿起棉袄迅速套在自己身上。 “王大夫,你的医术简直太神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冷了,前所未有的好,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王大夫,你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好好报答你!” 秦大公子敛着脸,站在宁薇不远处,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 要不是被剑眉瞪着,他只怕还要向宁薇靠近。 “去请外面的人进来。”宁薇转身坐下,随即语气柔和的吩咐剑眉。 “诶~我去,我去,姑娘你歇着…”秦大公子殷勤的小跑而去。 剑眉撇了撇嘴,站回宁薇身边。 …… 秦大公子将门打开,秦夫人第一个冲了上来,“儿啊,你这是…” “娘,我不怕冷了,你看我现在只穿了一件棉袄都不觉得冷。娘,我好了,我的病好了!” 秦大公子开心得找不着北,他冲进院子里跑了一圈,这才回到秦夫人身边。 李大夫看着一脸兴奋的秦大公子,呆若木鸡! 这…王姑娘真是个神医!这也太… ‘嘶~’他觉着自己肯定是在做梦,用力的掐了掐手背,顿时疼得跐牙裂嘴。 随后,他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往屋子中走去。 “王姑娘,你这也太神了,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李大夫看着宁薇的目光,心悦诚服。 宁薇淡淡一笑,谦虚道:“李大夫谬赞了。” 这还是她对李大夫露出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很淡,却也让李大夫受宠若惊! 不等李大夫再说什么,秦夫人母子兴奋的冲到了宁薇面前,秦夫人伸了伸手,想要抓住宁薇的手,却被剑眉挡在了一边。 折磨了他们母子多年的寒症,居然这般快速的痊愈了,这实在让他们兴奋,可兴奋之余又难免有些不可置信。 “王大夫,我儿的病是不是全好了。”秦夫人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 宁薇抬眸扫了他们母子一眼,“即便我医术高超,也无法立即断定他是否痊愈。” “啊?”秦大公子吓了一跳。 宁薇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病灶极深,此次为你施针,最起码好了大半,短时间内寒症应当不会发作了。” “那要怎么才能全好?多扎几次针吗?”秦大公子接着问道。 宁薇点点头,“不错,只不过短时间内,你不能再次扎针。” 第405章 危险 “那要多久才能扎第二次?三天?一个月?”秦夫人伸手拦住秦大公子,焦急张嘴发问。 佯装斟酌了片刻,宁薇道:“时间不定,因人而异,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会再次为他施针。” 反正此事都由宁薇说了算,她想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便是合适的。 见秦家母子没完没了发问,剑眉眉头一拧,大声说道:“我家小姐乏了,你们不要再问长问短了,今日到此结束。” 不等众人开口,剑眉又道:“我家小姐如今是广济医馆的大夫,若是秦大公子的病情有何变故,尽管去广济医馆就是了。” “当然,我家小姐医治过的病患是不会有何不妥的。” “那是,那是。”众人听到这话,立刻狗腿的附和着。 剑眉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家小姐也该回去歇着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宁薇正要站起身,秦夫人连忙开口说道:“王大夫别急着走啊,您为我儿治病辛苦,怎么着也要吃顿便饭不是?” “对啊,王大夫千万要赏脸啊,若是没能好好招待王大夫,秦某于心有愧啊!”秦大公子神色期盼。 宁薇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她自然是想留下的,多留一阵或许能听到有关秦小小的消息。 只不过,她此时一副高人模样,自然不能这么快应下。 这时,李大夫开口劝道:“王大夫,既然病患如此诚心,你不妨应下,左不过一顿便饭,不会耽误多久。” 他之所以会劝宁薇留下,全是为了宁薇好,秦家在渤襄城相当吃得开,宁薇若是与他们交好必定对她有利。 毕竟宁薇一介女流,医术又如此高超绝伦,有了强大的靠山才能在渤襄城安全度日。 李大夫此话一出,秦家母子连连保证不会耽误多久,甚至还吩咐下人立即开始准备。 事已至此,宁薇便略微有些‘勉强’的留下了。 …… 宁薇留下吃饭,秦夫人大喜过望,将宁薇主仆和李大夫请到正厅,吩咐秦大公子陪客,自己便下去张罗了。 来正厅途中,宁薇发现,之前的婆子没有打招呼,便悄悄的离开了人群。 她勾了勾唇,没有过多在意。 那婆子不认识宁薇,宁薇却是昨夜才见过她。 昨夜宁薇潜入贺府,跟在文氏身边的婆子就是她,她就是宁薇要查清底细的人之一,文氏的奶娘。 在秦家见到文氏的奶娘,宁薇没有多少诧异,大户人家之间有所往来,极为正常。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更加认定了秦小小不是无辜受牵连的。 她甚至已经认定,秦小小之所以去魏将军府找贺锦云,原本就是受文氏指使。 想想也是,文氏与秦家都是渤襄王的人,他们之间有所往来,理所应当,只是贺锦云为何会与秦小小走近? 很快宁薇便有了答案。 因为宁薇沉默不语,正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为了缓和气氛,秦大公子便开口与李大夫搭话。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贺良手下副将于亦景。 这话是由李大夫起得头,李大夫兴许是厌烦了秦大公子的话题,闲聊了片刻,便话锋一转,对秦大公子说道:“对了,许久没有听见于将军回城的消息了,他上次找李某配了一副伤药,还未曾拿去呢!” 秦大公子听言,连忙回道:“李大夫有所不知,表弟被王爷派去了海上寻找贺将军,王爷有令,找不到贺将军,就一直找下去。哎~贺将军中箭落水,哪里还…我想,表弟一时半会只怕是回不来了。” 不等李大夫说话,剑眉就好奇的问道:“原来你们家还有亲戚是将军啊?” 见剑眉和他说话,秦大公子倍感荣幸,他连忙抛开李大夫,面带微笑的对剑眉说道:“说起来也不算亲戚。” 剑眉露出不解之色,他立即解释道:“我娘和于夫人早些年是结拜姐妹,我们这些小辈便以表哥表弟相称,其实走得并不近。” 他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还是小妹和于夫人走得近些。” 说到小妹,秦大公子连忙转移了话题。 “不提这个了,人家是将军,我们秦家一介商人,哪里高攀得上啊。” 话虽如此,秦大公子脸上却没有半分自己不如人的神色,方才的话,一看就不是他的心里话。 “秦大公子说的小妹,就是那个被绑走的秦小小么?” 剑眉说完之后,连忙闭紧了嘴巴,似乎是嘴快不小心说错了话。 这话要是旁人问出,秦家人绝对会极为不愉,从神医的婢女嘴里说出,那又不一样了。 秦大公子神情一愣,随即点头回道:“不错,哎~小妹命途不济,如今尚音信全无,当真是令人担忧啊!”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宁薇突然出声问道:“渤襄城中当真有那般危险么?” 她一介女流,有此担心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人会觉得此话不妥。 秦大公子听言,连忙献殷勤道:“王神医你放心,待会儿我派几个侍卫给您。有了侍卫保护,就算寇贼来了也不敢近身的!” “难道那些失踪的大家小姐身边没带侍卫么!”宁薇斜了秦大公子一眼。 秦大公子不自在的笑了笑,“那些侍卫太过不济,还未发出声响便被人杀了,所以…” “秦大公子,你莫要再说了,没得吓到了王姑娘。”李大夫神色不满的出声提醒。 “对,对,不提这个。”秦大公子连忙应声,一副不再提及此事的模样。 宁薇看了李大夫一眼,心中颇为无奈。 李大夫不曾多想,只以为她是在感谢自己,连忙冲她笑了笑。 自此,宁薇又恢复了原来的沉默,草草吃了几口秦夫人大肆张罗的佳肴,宁薇便告辞离去。 离开秦家之时,天色尚早,李大夫却让学徒将马车赶得飞快。 说是要赶紧回到医馆才能放心。 不止他如此,就连大街上的小摊贩也与他一样,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回家。 看来,渤襄城这些人往日都被吓得不轻。 …… 广济医馆 原先大排长龙的病患,此刻只剩下三两个,且就算是他们也正巧打算离去。 见李大夫回来,他们立刻凑了上来,问李大夫明日可否先给他们看病。 李大夫被人绊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薇主仆去了后院。 广济医馆是一座口字形的宅子,四面全是屋子,将院子围得密不透风,想要进来只能从医馆进入。 且从广济医馆通往后院的小门,两面各有一把牢固的铁锁头,平常的时候,院子里没人,外面这把锁都是锁着的。 到了晚上,又会锁上里面那把。 宁薇主仆住进来以后,李大夫给了她们钥匙,她们才能来去自如。 只不过,这种家里也要上锁的做法,一度让宁薇主仆发愣许久。 此刻院里有人,外头的锁没有锁上,剑眉推了推门,没能推开,用力敲了许久,里面的巧竹听到了声音,这才跑来将门打开。 “在家里怎么还要锁门?”剑眉不解的问道。 巧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才听小方说了许多,怪吓人的,还是锁了比较安心。” 小方是医馆的学徒之一,以巧竹的性子,想来应该是和人家混熟了。 宁薇进到院里,巧竹又要将门锁上,宁薇见状,轻声说道:“李大夫他们待会儿就要进来了,你这会儿锁上,待会儿又要开。” 巧竹这才停手,迈步跟上宁薇。 “小姐,方才奴婢去了菜市,你在屋里等等,很快就能吃饭了。” 说完这句,她凑到宁薇耳边,压低声音低语道:“小姐,星海在屋里等了许久了,你快去看看吧。” 宁薇微微一笑,星海比她预计之中来得快上许多…… 第406章 消息 第407章 任性 第408章 锦月 第409章 相认 途径猛鬼峡时,宁薇亲眼看到一名贼寇从海沟之中爬出来,她还特地下马车,找到了寇贼绑好的绳索砍断。 她知道猛鬼峡中肯定不止那一处藏有寇贼。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久留,如若不然,她甚至还想带人下去,将那些作乱的寇贼全数除去! 这时,耗子将贺锦月连人带被放在地上躺好,见宁薇对城外的藏人之处似有意动,遂好奇的出声问道:“小姐想把这几人藏到城外去么?” 宁薇想了想,轻声回道:“不错,此地虽然隐秘,但若时间长了,终究不如城外稳妥。”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 想到了什么,星海皱起眉头,率先出声说道:“属下会火速找出出城的途径。” 听到这话,耗子嘿嘿一笑。 “出城不难,我这人不管去哪,第一个要摸清的就是退路,我早就摸清了渤襄城进出城的方法。” 见众人一脸惊讶,他得意的卖了个关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下。 “难不成地下有暗道?”孬孩好奇的猜测道。 “就算有暗道那也应该是机密之事,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会被他找到?” 星海摇了摇头,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突然脸上扬起笑意,他将目光转向耗子,神情笃定的说道:“说是暗道,还不如说是暗流,对吗?” “还真是瞒不住你。”耗子摊了摊手,神情有些无奈。 宁薇微微一笑。 孬孩却是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连忙拉住星海的胳膊问道:“什么暗流?你倒是说清楚些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星海笑了笑,解释道:“其实很简单,通路在水底。” 宁薇接话道:“据说渤海曾经处于海底,后来海水退却,渤海这才浮出地面,因此渤海城的地形奇特,与别处大不相同,就算是水底有通道也不奇怪。若是真有的话,想必寇贼之所以能潜入城内,应该也是用的这个法子!” “小姐所言在理,既然如此,明日属下便带人下水。”星海一脸势在必得。 “就这样办吧。” 宁薇点头同意,找通道之事便交由星海去办了,她神情淡淡的转过头,将目光移向地上躺着的三人。 星海见状,立即出声说道:“方才属下等去贺府掳人之时,这三人睡在一起,就一同抓回来了。” “贺良落海只有数月,他的小妾就迫不及待给他戴绿帽子,当真是报应不爽!”耗子坏笑着的说道。 宁薇此刻没有心情取笑贺良,说起来贺良也算是半个宁家人,他的品行不端,也属宁家家门不幸。 她沉默着走到贺锦月身边,宁家影卫立即递上一碗清水。 伸手沾了些水,宁薇拍了拍贺锦月的脸蛋。 片刻后,贺锦月的眼皮动了动,看来马上便会醒了。 星海站在贺锦月身边,默默地扬了扬手,如果贺锦月想出声喊叫的话,他肯定会一掌将她劈晕过去。 宁薇没有阻止,她接过影卫递来的披风,待影卫们主动转过身去,她才掀开裹在贺锦月身上的被子,把披风披到她身上。 贺锦月清醒之后,并未立刻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遇到了何事,心想能躲一时是一时。 直到她感觉到了有人动作温柔的照顾她,她才忍不住睁开眼睛。 宁薇见她睁开了眼睛,脸上立即露出笑容:“锦月表妹,初次见面就吓你,表姐先说声对不住。” 贺锦月眼神防备的看着她,闭口不言。 虽然眼前这个女子好像很亲切,但她却依旧不敢相信,说不定这人是看起来亲切的坏人。 “你没去过锦州,所以没见过我,”宁薇有些苦恼的皱了皱,想了想,眼睛一亮,继而出声问道:“你大姐和二哥有没有同你说过在锦州发生的事?” 贺锦月狐疑的点点头。 宁薇微微一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在锦州做过什么坏事?” 这事二哥对她说过,贺锦月还记得二哥说起此事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曾经有一段时间,贺子皓对宁家兄妹念念不忘。 因为贺良的关系,他不敢到处去说,只好悄悄地将锦州发生的趣事,告诉没有去锦州的贺锦月。 他告诉贺锦月,外祖家中很是热闹,表哥表姐们热情好客,每天和他一起玩耍,相处极为融洽。 他还总是念叨着,想要再去锦州,只可惜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贺子皓口中所描述的外祖一家,令贺锦月十分向往,她经常默默地想象,若是自己家也能如外祖一家那样相亲相爱多好! 贺锦月眸子中闪过一丝黯然。 宁薇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当年表哥教我钓鱼,教我织网,家里的锦鲤池被我们俩折腾得不成样子了,原本我们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没想到却被姑母抓了个正着。” “姑母说肯定是表哥带着我使坏的,还揪着他打屁股呢!这么丢脸的事,他肯定没告诉你吧?” 听到这话,贺锦月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宁薇。 宁薇笑了笑,握着她微凉的小手,继续说道:“子皓表哥已经没事了,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现在他很安全,过不久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二哥他没死?”贺锦月惊讶的问道。 宁薇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欣喜,“前日才与他分开,他现在不合适出现在渤襄城,所以还没来。” “不可能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文氏说他已经死了!” 贺锦月突然连连摇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骗我?” 宁薇捂住她的嘴巴,手心却感觉到了湿意,低头一看,贺锦月已是泪流满面。 宁薇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我是你表姐,我叫宁薇,我是来救你的,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让贺锦月忍不住想要相信。 “应该让子皓表哥写封书信的,这事是我大意了。” 宁薇见贺锦月没有了动作,这才将她松开,她正色对贺锦月说道:“锦月,你现在必须相信我,如今锦云表姐生死未卜,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她才行。” 贺锦月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宁薇,眼神希翼,“你是说大姐也没死吗?” 宁薇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不论怎么样,我们都要找她,说不定此刻她正在苦苦挣扎,等着我们去救她。” 贺锦月顿时泪眼朦胧,她哽咽着问道:“你真的是我的表姐吗?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的。”宁薇郑重应道。 “唔…” 贺锦月捂住口鼻,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来势汹汹,数月积压的委屈和害怕,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了。 好在她知道此刻不能放声大哭,不曾发出大的声响。 宁薇将她揽在怀里,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和缓。 片刻后,宁薇轻轻的推开贺锦月,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把脸,轻声说道:“好了,别哭了,咱们该办正事了。” 贺锦月抬起头,抽抽噎噎的问道:“表姐,要办什么正事?” 宁薇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贺良的两位小妾,微微勾起了唇角,“害过你们的,我会一个个的找他们算账!” 听到这话,贺锦月心头一颤,她认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骗她的。 她就是未曾见过面的宁薇表姐! 贺锦月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贺锦月抬起头,眼神坚毅的顺着宁薇目光看去…… 第410章 懂事 贺锦月的视线在两位小妾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到了那位相貌平常的男子脸上。 看清男子的面容后,她不解的拧起了眉头,转头问向宁薇:“表姐,你怎么把贺管事也抓来了?” 因为三人是各自单独用被子包住的,贺锦月年纪又小,是以她并未看出这三人有奸情。 她只是纳闷宁薇为何要抓贺管事。 宁薇听到贺锦月的话,连忙出声问道:“怎么?这人是你们府中管事?” “嗯,他是爹器重之人…”贺锦月将贺管事的情况说了出来。 贺管事是贺良的心腹,颇受贺良器重,只不过他这人能力一般,是以根本就不受人重视,贺良失踪后,他在贺府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样的人,在贺锦月看来实在没有抓来的必要。 宁薇看了贺锦月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贺管事与贺良的两个小妾有私,这事怎么看都不光彩,贺锦月年纪尚幼,她实在不想让贺锦月知道太多。 见宁薇面有迟疑,贺锦月忍不住出声问道:“表姐,表姐,你怎么了?” 宁薇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继而低头对贺锦月说道:“锦月,有些大人的事比较污秽,要不你还是…” “表姐是说贺管事与她们有私?” 贺锦月出声打断了宁薇的话,她何等聪慧,光凭宁薇所说的污秽一词,便想到了关节。 宁薇无奈的点点头,这孩子实在懂得太多了些。 “哼~祖母和爹识人不清,有眼无珠,怪不得旁人!”贺锦月毫不客气的说道。 都说子不言父母之过,贺锦月这样说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定会说她没有家教! 宁薇则不然。 她反倒是觉得,贺锦月小小年纪是非分明,对她胃口。 宁薇笑了笑,没有说话,贺锦月扯了扯宁薇的衣袖,再度开口说道:“表姐,范春花和范田妞根本就是两个草包,文氏的事她们完全不清楚,你抓她们也问不到什么消息。” 见宁薇面有诧异,贺锦月又道:“文氏留着她们只是因为她们没有任何威胁,就如小猫小狗一般。再说,祖母以前给了文氏不少气受,文氏想用她俩气祖母。” 贺锦月在文氏身边待了许久,知道的事情不少。 宁薇原本想着先审完这两个小妾,再来细问。此刻见贺锦月这样说,她想想也觉得有理,故而将小妾与贺管事晾到一边,转而问起了贺锦月。 “锦月,文氏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贺锦月毫不犹豫的说道:“文氏是渤襄王的人,我认得渤襄王,爹失踪后,他便装来过府中!” “还有么?”宁薇继续问道。 贺锦月抿了抿唇,有些失望的说道:“爹太傻了,他还以为文氏喜欢他,殊不知文氏是故意接近他的。为了这样的女子,居然对娘…” “表姐,文氏是渤襄王的外室女,这事王妃不清楚!”贺锦月抬起头,双眼炯亮的看向宁薇。 宁薇微微一怔,她一直只以为文氏是渤襄王放在贺府的暗桩,没曾想,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你能确定吗?”宁薇认真的询问道。 贺锦月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曾无意中听见文氏和肖嬷嬷说话,她那次称渤襄王为父王,渤襄王府中只有一个郡主,她不是外室女是什么!” 宁薇看向贺锦月的目光愈发欣赏,她没有开口,用眼神示意贺锦月继续说下去。 旁边的影卫们和孬孩虽然也没说话,但他们看贺锦月的目光也变得极为怪异。 这小女娃实在非同一般,估计贺府中除了肖嬷嬷,也就她最清楚文氏的情况了吧! 她知道的这些消息,就算是影卫们想要查到,也要费上一些时日。 贺锦月见大伙儿都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的往宁薇身边躲了躲。 宁薇见状,笑着说道:“他们都是自己人,不妨事的,你说的这些为他们省了不少力气,他们这是在谢谢你呢!” 听到这话,贺锦月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她轻声说道:“我年纪小,文氏对我没有过多防备,只要留意一些,就能知道这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怎么说,锦月,你是好样的。”宁薇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只不过,你年纪还小,以后这些事交给大人去做。” “可是我记得娘说过,表姐你也才十五啊?你的生辰是大年三十,我记得。”贺锦月仰着小脸说道。 宁薇:“…” 这是被反将了一军啊! 地窖中的众人忍不住低头偷笑。 ‘咳~’宁薇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锦月啊,你要知道,五岁的差距可是很大的。” “嗯嗯。”贺锦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宁薇见状,立即笑弯了眼睛。 一打岔,不小心就扯远了,宁薇连忙将话题扯到正事上,“锦月,你还知道些什么?” 贺锦月眯了眯眼,神情无比狡猾,“表姐,渤襄王妃是个厉害的女子,若是她知道文氏的存在,定然不会放过文氏!” “这样说起来,让他们狗咬狗似乎也不错!”宁薇轻声嘟囔道。 众人看着这对姐妹相似的神情,嘴角齐齐抽搐了几下。 这两个都不是善茬啊!到底是多不长眼,才会去欺负宁家人? 随后,宁薇又问起贺锦月,问她知不知道是谁在文氏背后指使她害宁雨秋。 只不过,对于这件事,贺锦月一无所知,她一直以为是渤襄王。 想到宁雨秋此时还在贺府受苦,贺锦月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她以往是很少流泪,今日看到宁薇,却不知为何变得极其软弱,动不动就想哭。 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许是宁薇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安全,是以心中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开了。 贺锦月拉着宁薇的衣袖,轻声祈求道:“表姐,咱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娘救出来?” 她知道宁雨秋如今疯疯癫癫,并不是说救就能救的。 宁薇看着这般懂事的表妹,心头一酸,伸手牵起贺锦月的小手,柔声道:“你放心,表姐已经派人随时保护她了。” “再耐心等等,不会太久的。” 见贺锦月郑重点头,宁薇才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将你送出渤海城,你在这里总是不安全的。依我看文氏挺重视你的,知道你失踪了,还不知道文氏会如何行事呢!” “表姐你想把我送走?”贺锦月惊讶的看向宁薇。 她不想离开渤襄城,娘还在这里,大姐也还没找到,还有…她想等姐夫回城,或许爹还没死… 诸多理由让她不想离开,她想要待在宁薇身边。 贺锦月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任性,她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表姐为她们母子以身犯险,她实在不该提出令表姐为难的要求。 宁薇看见她这般模样,哪里看不出来她不想离开?只是此时将她留在渤襄城中,实在太过打眼,宁薇不能为此冒险。 她斟酌了许久,迟迟未曾开口。 贺锦月越是懂事,她便愈发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本该是任性的,可锦月愣是如大人一般,事事顾虑周全。 见宁薇左右为难,耗子眼珠一转,轻声说道:“小姐,不若先将表小姐藏几日,届时再看情况行事?” “不错,时移世易,说不定过几日情形便大不相同了。只不过,要委屈表小姐一阵了。”星海也附和道。 “不委屈,不委屈,我不怕吃苦的!” 贺锦月连忙出声表明心意,说完之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宁薇,希望宁薇能同意下来。 宁薇看着贺锦月期待的小脸,想到白天遇到的肖嬷嬷,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刮贺锦月的鼻尖,轻声说道:“既然如此,这几日你可不要喊苦哦!” “我绝对不会喊苦的,表姐。”贺锦月眼睛一亮,高兴的扑到宁薇怀里…… 第411章 畏惧 贺府 文氏一边净脸,一边听着肖嬷嬷说话。 突然,她动作一顿,手中拧成一团的绣花帕子掉进水盆中,溅起大滩水花。 “你说的是真的,世上真有如此神医?”看向肖嬷嬷的眼神惊疑。 肖嬷嬷一脸稀奇的回道:“老奴可是亲眼所见呢!秦大公子原本裹着许多棉被还冻的直发抖,那位神医给他施针之后,他龙精虎猛的围着院子跑了一圈,身上只穿了一件棉袄。” 秦大公子自幼患上寒症,这事在渤襄城无人不知。文氏曾见过秦大公子几次,就算是大夏天,秦大公子身上也是裹着棉袄的。冬日就更别说了,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有好事之人戏说秦大公子是属狗熊的,一到冬日就躲在屋里眠冬。 如今这个时节正是阴寒之时,文氏实在无法想象秦大公子只穿一件棉袄在院子里跑的情形。 肖嬷嬷见她不信,连忙出声说道:“小姐,老奴若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在你面前说起不是?小姐要是不信,尽管去秦家看看就是,再不然将秦家母子请来府上一观便知。” 文氏赞同的点点头,她心急的扯了扯衣袖,“走,咱们去秦家看看。” “小姐何必纡尊降贵?叫他们过府不就行了么?”肖嬷嬷问道。 文氏急道:“我哪里等得住,若真有那等神医,我这肚子…不说了,赶紧随我走一趟。” 说完便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去。 一向忍不得半点不适的她,竟然连衣襟湿了一大片也没有察觉到。 文氏快步走到门口,差点与匆匆赶来的贺府下人撞了个正着。 “你赶着去投胎么?”文氏利声喝道。 下人连忙躬下身子,赔罪道:“夫人,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只是一时心急才会冲撞了夫人,求夫人饶命!” 文氏冷哼了一声,肖嬷嬷立即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回嬷嬷话,二小姐不见了。” 下人看了文氏一眼,连忙收回了目光,“方才二小姐的婢女来报,说是一早就没看到二小姐,二小姐连人带被不见了。” 下人抿了抿紧张到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都说是…说是寇贼又进府了!” 不等文氏和肖嬷嬷反应过来,又有一个下人从院门口跑了过来,“夫人,春姨娘和田姨娘不见了,连人带被不见了…寇贼进府掳人了…” 文氏和肖嬷嬷对视一眼,眼神惊疑。 难不成寇贼真来了?文氏紧张的拉住了肖嬷嬷的胳膊,想起自己昨晚一无所知的睡着,心中一阵后怕。 肖嬷嬷心脏乱了一拍,她佯装镇定的拍了拍文氏的手,安抚了文氏,这才转头训示下人:“瞎嚷嚷什么?吓到了夫人,你们担待得起吗!府里四处找过了没有?府里没有,是不是她们一早出府去了?你们还不赶紧去找!” 先到的下人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另外一个下人拉走了。 边走边道:“奴才这就去找,夫人放心,许是还在府里呢!” 文氏看着两个下人远去,顿时腿脚一软,整个人靠在肖嬷嬷身上。 “奶娘,你说寇贼是不是真的来了?咱们用他们的名义办事,是不是惹到他了?” “不会的,他们不敢那般大胆的!”肖嬷嬷连忙扶着她回房做好。 “怎么不敢!” 文氏色厉内荏的喝道:“那贺锦云后来不是也被寇贼掳走了么?” “小姐,那是咱们的人路过猛鬼峡时不小心,并非寇贼找上门来,你莫要多想。” 肖嬷嬷的劝慰并未起到作用,她依然吓得脸色发白,她想到了什么,大声喝道:“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些人的厉害,他们没人性的,如今他们连贺府都敢闯,这城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贺锦云那是活该,凭什么让我也受这种罪?” “小姐…贺良失踪了…” 文氏打断了肖嬷嬷的话,“我当然知道贺良失踪了,你想说贺府今非昔比了,我也知道!” “我还知道哪里最安全,可这有用吗?我去不了那里,凭什么我不能去,我也是他的女儿…” 肖嬷嬷心中咯噔一跳,她迅速伸手捂住文氏的嘴,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千万不要胡说,王爷吩咐过了不能说出此事。” 文氏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她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她拽紧了帕子,恨恨说道:“就算不能接我进府,那也该派些人来护我周全才是。” “小姐不妨提一提,这事王爷一定会应允的。”肖嬷嬷赶紧附和道。 见文氏许久没有说话,肖嬷嬷灵光一闪,转移话题道:“小姐,咱们还去不去秦家?” “去,为何不去,贺锦月都没了,为什么不去?一定要去!”文氏蹭的一下站起,大步往外走去。 …… 宁薇吩咐宁家影卫分成两队,耗子和星海各领一队。 星海寻找出入渤襄城的水路,将人运出渤襄城;耗子则负责查证贺锦月所说之话,还要想办法将人塞进王府,打听王府动向。 她做此安排倒不是不相信贺锦月,而是担心贺锦月得到的是假消息。毕竟贺锦月还小,无形之中被人欺骗而不自知也不是不可能的。 宁薇办事,向来喜欢稳妥一些。 至于贺良的两个小妾还有那位贺管事,此刻被蒙上了眼,囚禁在先前那个地窖之中。 当然地窖之中不止有他们,还有同样只能留在此处的贺锦月和一名保护她的影卫。 孬孩来去自如,宁薇没有安排他做什么,她发现孬孩是个能给人带来惊喜之人,与其给他安排还不如让他自由行动。 安排好了这些,宁薇只身回到了广济医馆,途中遇到灵气浓郁之地,还不忘趁机收集灵气。 往后在渤襄城的这段日子里,她决定一定要随时收集灵气,就算用不上,也最好能维持灵气不散。 宁薇发现,维持灵气虽然极其耗损精力,实则另有好处。 在一次无意之中,她在精疲力尽时吸收灵气,豁然发现,那时的灵气似乎比寻常时候效用要好。 且经过那一次,她维持灵气的时日又增加了许多。 长此以往下去,她迟早能一直将灵气维持在身边。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随时出手救人了,不必每一次给人治病前,都要神经兮兮的去一趟有植株之处。 广济医馆 宁薇动作优雅的吃着巧竹精心准备的早饭,回想着昨晚听到的所有消息,将所有事在脑海中理顺,她才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动作依然从容自若,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轻松将贺锦月救出,她心情不错。 吃完早饭,见闲来无事,遂带着剑眉去了医馆,打算给李大夫帮把手。 李大夫的大徒弟陶和见宁薇主仆过来,立即放下手中的药方,迎了上来,他礼貌的拱了拱手,道:“王姑娘,师傅吩咐师弟给你收拾出一间诊室,这会儿还未弄好,要不你回后院歇一会儿?” 宁薇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去忙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王姑娘请自便。”陶和再次拱了拱手,转身回到了柜台后面,继续为病患抓药。 宁薇无所事事的打量着这家医馆。 广济医馆颇大,结构十分简单,铺面进门便是正厅,正厅中设有柜台,柜台之后一长排乌黑的药屉。 炮制好的草药,药香浓郁,从药屉之中飘出,萦绕在医馆之中,味道意外的好闻。 正厅右边有几间挂着布帘的小房,其中一间便是李大夫的诊室,他此时正在里面为病患诊脉。 剩下的几间没有什么大用,要么空着要么就是堆放一些杂物。 小方正在其中一间里进进出出…… 第412章 两女 医馆中此刻大排长龙,病患们无比安静,好似生怕打扰了诊室中的李大夫。 宁薇闻着悠悠药香,看着面容痛苦憔悴却不吵不闹的病患们,心中暗暗思虑开来。 渤襄城的病患,约莫是大齐国最为乖顺的吧? 也难怪他们会这样,渤海城医者那般稀少,百姓求医之艰难可想而知,说起来都是两王不济所至。 朝廷拨给渤海的军饷每年都在增长,而两王在抗击寇贼之事上,却依旧毫无建树。 外患不除,必有内忧,长此以往必定名不聊生。 宁薇一直都清楚,想要解决渤海的问题,并不在于医治好几个病患,而是要拔除毒瘤。 这个毒瘤首先是两王,寇贼只能排在第二。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抬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赵婆子一手挽着两个空菜篮,一手拉着巧竹,飞快的跑进医馆。 “小姐,你赶紧进后院躲躲!”刚进门,巧竹便冲宁薇喊道。 宁薇皱了皱眉头,不解的出声问道:“稍安勿躁,到底发生了何事?” 巧竹焦急的跑道宁薇面前,见到剑眉站在她身边,心绪稍安,“小姐,方才奴婢在街上看到了一位公子,旁人都称他为秦大公子,他在外头大肆宣扬你为他治病之事呢!” “小姐还是去躲躲吧,这会儿好多人正往医馆来!”赵婆子连忙接话道。 “是啊,要不是赵嬷嬷拉着奴婢,奴婢这会儿都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巧竹想着方才的人群,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她与赵婆子原本是去买菜的。 没曾想,还未走到菜市,路过一间早茶铺子时,便听到秦大公子在此大肆宣扬,说广济医馆来了一位女神医,一出手便治好了他多年未愈的寒症。 原本巧竹和赵婆子没有在意,结果没走几步便发现,许多人丢下手上的活计,往广济医馆方向去了。 她们这才惊觉不妙,顾不上买菜,火速跑回来通知宁薇。 巧竹嘚啵嘚啵将事情一说,宁薇还未开口,一旁的陶和便冲小方喊道:“师弟,屋子收拾妥当了么?” 小方撩起门帘,伸出脑袋回道:“马上好了。” 说着又腼腆的对宁薇说道:“王姑娘,你再稍等片刻,待我将窗户擦干净就行了。” 陶和听言,转身对宁薇说道:“王姑娘,要么你去诊室里坐着吧?你放心,病患只是好奇,不会闹出大动静的。” 陶和话少,人却很是机灵。 他昨日已经从李大夫处得知,眼前这位王姑娘身怀绝技,医术极为高超,堪称一代神医。 是以他不想王姑娘回后院,希望她能留在医馆坐诊。 毕竟,李大夫告诉过他,这位王姑娘行医全凭心情,虽然她在医馆待着,却也不得有任何勉强之举。 宁薇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想着左右是无事,不如就按他所说的办了。 这样想着,宁薇点了点头,迈步往诊室走去。 她走到屋里坐下,小方不自觉的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他悄悄的打量了宁薇一眼,脸色渐渐涨红。 巧竹见状,立即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小方低下头,愈发不好意思了,他犹豫了许久,这才抓着抹布,走到宁薇面前,没头没脑的问道:“王姑娘,你今日心情好吗?” “…”宁薇微微一怔,一时没明白小方话中含义。 她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回道:“还不错。” “那你今日想为人看病吗?”一直在嘴边打转的话冲口而出。 宁薇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惦记这个! 宁薇忍不住‘噗哧’一笑,继而说道:“既然已经坐下了,那就开始看病吧。巧竹,你去外头唤病患进来吧。” 小方听到这话,立即欣喜一笑。 师傅交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原来王姑娘还是蛮好说话的嘛! 如陶和所言,蜂拥而来的群众,并未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他们围在医馆外头许久,没有见到女神医的身影,失望之际,见到有病患从里面走出来,纷纷围上去询问。 宁薇治过的病人,一看就与旁的病患不同,一个个精神抖擞,笑容满面。 只不过,宁薇所治的都是一些病情比较严重之人,为了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她并未给病患渡入足够的灵气。 即使是这样,虽不至于康复,病情却也大为好转。 自此,宁薇的神医之名彻底传扬开来。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广济医馆来了一位女神医之事,渤襄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女神医替人看病的条件也迅速传扬开来。 非重病不治,恶人不治,何为恶人由女神医自行判定,诊金也是如此。 若是不满女神医开出的诊金,大可自行离开。 来广济医馆求诊之人,与日俱增,其中又以原本在家中等死的重病之人为主。 只不过,宁薇垂钓之人却迟迟没有动静,这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都是耐得住性子之人。 …… 猛鬼峡海沟下 秦小小乖巧的躺在一个男子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男子长相猥琐,秦小小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处,两人放脚的位置却是相差极大。 看来这个男子是个矮个子,且比身为女子的秦小小还要矮上许多。 秦小小突然睁开眼睛,悄无声息。 山洞外,贺锦云蹲在一块岩石上,就着时不时涌上的海水,奋力的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比起前几日,贺锦云的脖子上又多出了一条划伤,这条伤痕不深,比起她脸上的狰狞的伤痕,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满是伤痕的手触到海水,疼痛无比。 她皱着眉头,看着不停拍打岩石的海浪,心中暗自思量开来。 山洞里原本有十来个寇贼,听说前几日夜里死了个人,这几日寇贼们坐立不安,商议了许久,决定另外找海沟藏身。 今日山洞里只剩下一个寇贼,他是留下看守着贺锦云和秦小小的。 贺锦云还发现,这些寇贼好像没有要杀掉她和秦小小的意思,他们似乎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份。 昨日秦小小挑拨寇贼污她清白,她拼命抵抗,原以为寇贼会恼羞成怒杀掉她。岂料,她用藏在身上的尖石划破脖子之时,那些人却停手了。 贺锦云想,这些人可能是想用她和秦小小换银子。 走神之际,秦小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的背后,伸出手推了她一把。 贺锦云吓了一跳,立刻丢下手中的衣物,将手按在岩石上。 ‘咯咯~’秦小小发出一阵笑声。 贺锦云稳住身形,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秦小小。 秦小小止住了笑声,掐着腰对她说道:“原来你还怕死啊,我还以为你不想活了呢!” 贺锦云默默地转开头,继续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见她不搭理自己,秦小小脸上划过不愉,她弯下腰,一把扯走贺锦云手中的衣物。 “你那一脸清高装给谁看?他日就算我俩侥幸逃脱,你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没被侮辱么?” 听到这话,贺锦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秦小小经常会说起有关逃脱之话,可她心中清楚这是奢望,是以每每说起这话时,她就会失魂落魄。 方才她的语气中却是多了几分笃定,她似乎有所把握。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贺锦云抬起头,盯着秦小小的脸看了许久,只把秦小小看得无比恼火,这才出声说道:“你脸上是被虫子咬了么?怎么全是黑点?” 秦小小最是紧张她的容貌,一听这话,连忙蹲下身子,伸手捧上一滩海水,想要照照自己的脸。 贺锦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猛地站起身,一脚踩在秦小小背上。 贺锦云突如其来的一脚,将秦小小踩得趴倒在地。 贺锦云并未就此停手,她迅速用膝盖顶住秦小小的背,两只手抓住秦小小的头发,使劲将她的头往海水里按。 秦小小还未叫出声,便被贺锦云按到了海水里…… 第413章 杀人 第414章 求生 宁薇连于亦景本人都未曾见过,对他的性情一无所知,自然无法猜测到他的想法。 她低头想了想,看向星海问道:“有没有派人跟着他?” “已经跟去了,时间尚短,还未传回消息。”星海点头回道。 “此事先放下,咱们先把地盘占下再说。”她斟酌了片刻,继续说道:“锦月一直待在地窖之中实在不妥,此次带她一起出城。” “到时候将她伪装成乞丐进城,能否行得通?” “应该没问题,文氏完全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失踪的消息甚至未传出贺府。这几日,贺府的守卫增加了数倍,想必文氏是吓到了。” 星海想了想,又对宁薇说道:“文氏今日一早去了王府拜访,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她去王府?拜访谁?”宁薇秀眉微蹙。 按理来说,以文氏的身份,她不应该在王府出现才是? 转念一想,渤襄王妃根本不清楚文氏的身份,宁薇立即了然的笑了笑。 看来,渤襄王妃被瞒得很辛苦呢!届时知道了真相,真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宁薇脸上划过一缕看好戏的神情。 她之所以到今时今日,还未曾将文氏身份的消息放出,皆因还未彻底确认文氏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文氏从小无父无母,是由养母肖嬷嬷一手带大的。 她们原本住在肖镇,来到渤襄城后不久,文氏便嫁给了贺良为妾。 此次有了出城通道,宁薇的人可以在渤襄城来去自如,是时候派人去一趟肖镇了。 宁薇相信,只要挖的深,再严实的秘密,也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一旦确定了文氏的身份,挑拨文氏与王府狗咬狗的时候也就到了。 届时,王府后宅一乱,她行事也就更加方便了。只是不知道文氏到底有没有本事,若是她是个有本事的,宁薇还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若是文氏不济,宁薇倒是不介意适时帮她一把。 宁薇打定了主意,便收回了思绪,她看了看星海,突然来了兴致,随即笑着说道:“索性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要不然我和剑眉与你们一同出城吧?” “…”星海微微一怔。 小姐当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潜水出城又不是什么好玩之事,这个时节的水冰凉刺骨,哪里是小姐这等女子可以受得住的? 星海正要劝说她不要去,不料话还未说出口,宁薇便道:“我已经决定了!你放心,我的身体很好,不碍事的。” 其实宁薇倒不是真的去玩,她只是担心锦月。 锦月年纪尚幼,身子骨还未长成,若是长时间泡在水里,怕是要伤了她的身子。 有宁薇在,宁薇可以随时为她渡灵气,这样一来,就可以确保她身体无碍了。 见宁薇一脸坚持,星海只得点头应下了。 宁薇让巧竹去医馆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身子不适,需要歇息半日,便带着剑眉跟着星海溜出了医馆后院。 巧竹和赵婆子则留守在后院之中,免得宁薇不在屋里的事被人撞破。 …… 海沟石壁上覆满了枯黄的青苔,这些青苔看着干燥无比,若是踩上去,便会发现,它们依然无比滑脚。 绑在岩石上的绳索,晃晃悠悠的连同着海沟石壁中途的凹口。 宁薇此时若是在此,必然会发现,这条绳索是被她遗漏的一条。 绳索上,两个纤瘦的人影,吊在上面,她们动作缓慢的往上移动。 贺锦云奋力抓着绳子,咬牙往上爬,她不敢朝下看,所以并不知道此时已经爬到了半途。 她抬着头,目光坚毅的看着一直向上延伸的绳索,咬紧牙关誓要爬上去。 只要爬上去,她的自救之举便成功了大半。 “锦云,你等等我,我的手没力了,呜呜…你帮帮我…” 秦小小的声音时不时传到贺锦云的耳边,贺锦云充耳不闻。 秦小小再怎么说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方才又帮着她杀死了寇贼,贺锦云没有办法对她下手。 然,在她看来,没有杀掉秦小小,已经是极为仁慈的了,此刻她怎么也不可能浪费力气去搭理此人。 “啊~” 只听一声惨叫,秦小小手脚无力,掉下了绳索。 贺锦云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往下看了一眼。 只见秦小小艰难的坐起身,连连呼痛,她爬的慢,并没有爬多高,摔下去也没有受伤。 贺锦云看了一眼,便打算收回目光,不料,晃眼看到了回来的寇贼,他们此刻正在上岸! 贺锦云心中一惊。 完了!寇贼很快就会发现留守之人已死,届时一定会发现她和秦小小想要逃走。 贺锦云连忙抬头,看着还有很长的绳索,手脚顿时一阵无力,忍不住心生绝望。 她连忙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不管了,能爬多少就爬多少! 她看了看绑在腰间的佩刀,把心一横:若是寇贼再来抓她,她就砍断绳索,大不了一起摔死! 贺锦云咬了咬牙,果断伸手往上爬去… 很快,上岸的寇贼发现了不对劲,他们快速闯进山洞,又快速来到了唯一一条绳索下面。 “啊~”秦小小发出一声尖叫,随后便被寇贼再次控制住了。 寇贼叫骂着摇动绳索,贺锦云只得停下往上爬的动作,死死的拽着绳索,怎么也不肯松手。 就算是整个人撞在石壁上,她也只是闷哼一声。 下面的寇贼还在叫骂,贺锦云被撞得头脑有些发晕,可她骨子里的执拗,迫使她必须抓紧绳索。 寇贼终于开始拽着绳索攀爬而上。 贺锦云感觉到了动静,往下看了一眼,突然灵光一闪,随即便暗骂自己蠢钝如猪。 她握紧绳索,慢慢松开一只手,小心的握住刀柄,将佩刀抽出,往自己脚下一划。 锋利的配刀立刻将她脚下的绳索断成两截,绳索上的寇贼立刻掉落在地,发出一阵闷响。 贺锦云看都没看,便感觉到了一阵无力,她连忙丢下佩刀。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贺锦云充耳不闻,此刻她的眼中只有绳索。 双手拽住绳索,艰难的往上爬去。 眼看离崖顶越来越近,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甚至动一下都要隔上许久,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力,方才撞在石壁上的地方也越来越痛。 贺锦云眼睛不眨的看着崖顶,她几乎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乱石。 此刻,她多么希望能有个人出现,拉上她一把,只可惜,崖顶寂静无声,没有人,甚至连活物都没有!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固执的将一只手往上挪去。 “咔嚓~”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清晰的脆响。 声音是从她的肩膀传出的。 她的手断了! 贺锦云再也没有了丝毫挣扎的可能,她看着自己的手从绳索上滑落,无力的吊在自己身侧。 随后,她的另外一只手开始往下滑,就算她再怎么用力捏紧,也没能阻止。 贺锦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崖顶,心中终于绝望了。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低头看了一眼仍然守在下面的寇贼和秦小小。她想:与其再次落入寇贼手中,不如早些松手,从高一些的地方摔下,应该会死的快一些。 这样想着,她果断的松开了手。 落地之前,她闭上了眼睛。 很快,身上传来一阵四分五裂般的剧痛。 随后,没有了任何感觉。 看着掉落在地,嘴里不住往外吐血的的贺锦云,寇贼们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反而骂骂咧咧的凑了上去。 其中一个单手捂着耳朵,指尖都是血迹的寇贼,大步走到贺锦云身边。 他恨恨的弯下腰,大力扯开贺锦云腰上的衣带,双手粗蛮的扯开贺锦云身上的棉衣,再到中衣,肚兜… 这个贱人居然敢丢刀割掉老子的耳朵,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你不是在意清白吗?老子偏偏不让你清白的去死…… 第415章 变态 剑眉从水中冒出头,等在岸边的宁家影卫,马上伸手想要拉她一把。 剑眉冷清的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做了个鬼脸,随后一手撑在岸边,动作灵活的一跃而上。 宁家影卫:“…” 这丫头以往那生人勿近的模样哪去了?跟着六小姐久了,这丫头是愈发鬼灵精怪了。 剑眉上岸后,宁薇也冒出头来,星海紧随其后,他手中还抱着湿漉漉的贺锦月。 宁薇跳上岸,正想将锦月接上岸,只见星海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 众人:“…” 一个个都这么爱显摆! “锦月,你还好么?”宁薇摸着锦月的脑袋,悄悄给她渡上了些许灵气。 锦月扬起小脸,笑眯眯的回道:“表姐,我没事,也不知是不是要开春的缘故,我都没觉着冷。” 宁薇莞尔一笑。 “表姐,再进城我是不是就能跟着你了?”锦月的眼睛乌溜溜的,很是可爱。 宁薇见状,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打趣道:“锦月你这般聪慧,长大了可不得了。” 锦月羞涩的笑了笑,她每次被宁薇夸奖,都会出现这样的神情,极为惹人疼爱。 “还是表姐最厉害了,我要跟着表姐,等我长大了就做表姐的得力帮手。”锦月举了举小拳头,模样颇为认真。 宁薇微微一怔,继而笑言嫣然。 “好啊,那锦月要快快长大才是,表姐正缺你这样的帮手呢!剑眉她们啊,都不如你聪慧。” 剑眉捂嘴偷笑,附和道:“小姐说的是,能者多劳,表小姐你以后可有得忙咯!” “剑眉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怕累的!”锦月不客气的应道。 这几日,宁薇担心锦月在地窖里过的不好,每日都会让剑眉去给锦月送吃食。一大一小的两人,相处的极好。锦月嘴甜,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剑眉,让剑眉开心的合不拢嘴。 她们三个说话期间,宁家影卫递上一个包裹,“六小姐,这里头是干衣服,你们赶紧换上吧!” 宁薇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那三人呢?” “用马车拖着去猛鬼峡了,走了没多久,咱们骑马肯定能和他们一起到猛鬼峡。” 宁薇没有再问,找了一个隐蔽之处,换上干爽的衣裳,骑上影卫准备的马匹,带着几人,火速朝猛鬼峡赶去。 剑眉带着锦月骑着同一匹马,跟着宁薇的马后。 锦月乖巧的待在剑眉怀里,眼睛一直盯着宁薇看,目光倾慕。 剑眉察觉了她的眼神,微笑着问道:“表小姐一直盯着小姐做什么?” “锦月以后也要成为表姐那般优秀的女子。”锦月喃喃道。 剑眉听言,低下头凑到锦月耳边,问道:“若是你这样告诉小姐,你知道小姐会说什么吗?” “表姐会说什么?”锦月好奇的反问道。 剑眉笑了笑,没有卖关子,学着宁薇的模样回道:“锦月你这般聪慧,表姐可比不上你,你以后肯定比表姐强多了!” 她和宁薇最是亲近,学宁薇自然学得极像。 “嘻嘻~”锦月笑得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剑眉姐姐你真坏,你在背后学表姐,我要去找表姐告状!” 剑眉立即一本正经的警告道:“你敢告状,我就将你丢下去,哼哼~”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欢快。 前头的宁薇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她们两个的对话。 她还记得剑眉刚来宁府时冷冰冰的模样,也记得锦月前几日还心事重重,如今她们能笑得这般开朗,宁薇心中顿感满足。 宁薇心情飞扬,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冷风从她脸颊吹过,没能吹散她唇角美丽的弧度。 她连连打马,马车需要两个时辰的路途,愣是被她用大半个时辰赶到了,中途还将先行一步的马车甩在了身后。 在那日看见寇贼的不远处勒马停下,宁薇动作矫健的跳下马,顺手将缰绳丢给剑眉,便走到了海沟边上。 她伸头往海沟下看去,因为地形的原因,饶是她眼力极好,也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不过,这也在理,若是那般容易看清楚,那些寇贼又怎么会选此处藏身呢! 不用宁薇吩咐,星海和宁家影卫便着手绑起了绳索。 他们不知道下面此时是何情形,是以同时在不同的方位,各自绑好了一根。 “小姐,你和表小姐留在上面,属下三人下去。”星海对宁薇说道。 他和剑眉还有宁家影卫身手极好,暗杀或搏杀都不在话下,就算是下面有二三十个寇贼,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宁薇此刻正把玩着,从宁老侯爷的战利品中,找出的匕首。 她狡黠一笑,掏出一只手套戴上,道:“揽月步法我练了许久,却从未用来对敌过,正想试上一试。” 说完便将团在海沟边上的绳索一脚踢了下去,单手抓住绳索,往下一跃… …… 贺锦云脱力抛下的佩刀,好巧不巧对准了一名寇贼,寇贼虽然躲开了,却还是被削掉了一只耳朵。 原本寇贼以为贺锦云能逃脱,正暗暗将这笔血仇记到了心里。不料,很快就要爬上海沟顶的贺锦云,突然松手掉了下来。 寇贼心中大喜,他推开围观的寇贼,走到贺锦云身边。 贺锦云从高处落下,落地时已经没了声响,不知是死是活,只是她嘴里还不停的往外吐着血。 一看就活不成了。 寇贼因为贺锦云丢下的刀而没了一只耳朵,毫无人性的他,自然不觉得贺锦云摔死就解恨了。 想到贺锦云先前拼死也要保住清白,寇贼脸上浮现出张狂的狞笑。 贺锦云先前是个大大的美人儿,容貌未毁之前,他曾经摸过一把贺锦云的脸蛋。 那感觉,就像是摸在丝绸上一般。 嘿~秦小小说的不错,脸上的皮肤这般好,那身上的就更加不会差了! 她可是贺良的女儿,于亦景的未婚妻,更是杀神宁韦的外孙女,怎么能这样白白让她死了? 怎么着也要让老子品品味道不是! 寇贼踢了踢贺锦云的腰身,心想: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的骨头说不定也摔碎了。 嘿~摔碎了更好,身子更软! 寇贼眼中泛着变态的淫光,不顾自己血淋淋的断耳伤口,伸手粗暴的扯去贺锦云棉衣的衣带。 扯开她的棉衣,寇贼眼中淫光更盛,他急不可耐,双手并用扯开中衣,露出里面的绣花肚兜。 贺锦云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对身边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而一旁的秦小小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眼中甚至还有掩藏不住的窃喜。 贺锦云,你想丢下我逃走,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下场。 哈哈…你看到了吗?你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是一个清白鬼,你比我还要惨! 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做过什么了,亦景表哥只会以为是你连累了我。 他是我的了! 贺锦云,你终于要死了,这种凄惨的死法,你喜欢么? 寇贼急不可耐的伸出手,想要扯去贺锦云的肚兜,眼看就要触上贺锦云胸口之时,一只漆黑的匕首突然斜飞而至。 锋利的匕首将寇贼的淫手齐腕削断,匕首上强横的冲力,带着完整的手掌往前飞了一瞬,这才落到了贺锦云身边的地面上。 “啊~” 寇贼抓着断腕,疯狂惨叫。 片刻后,鲜血从手腕断口之中喷涌而出。 秦小小顺着匕首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穿着普通的女子,从旁边的拐角处出现。 那女子眼神不带丝毫感情,如同方才那把匕首,杀人不见血! 宛若煞神,高高在上。 秦小小看见了她瞥向自己的眼神,如同…俯视着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秦小小腿一软,瘫倒在地。 “阉了,留活口,割肉喂鱼!” 女子清冷的声音钻进秦小小耳中…… 第416章 救人 顺着绳子滑下之时,宁薇想过许多种可能。 被寇贼包围,亦或空无一人,寇贼早已撤去。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遇上她正在寻找的贺锦云。 一开始,她下到石壁凹口处时,并无看到任何人影,但却听到了哄笑和叫骂的声音。 宁薇听人说过,寇贼说话的语调有些生硬。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正是寇贼的声音。 她悄无声息的循声掠来,不想却看到了让她赤目欲裂的一幕。 一群寇贼围着一个重伤的女子品头论足,那女子正在吐血,血迹沾染了她的头脸,看不清长相。她的衣衫凌乱不堪,其中一个寇贼,正要扯下她身上最后一件遮羞的肚兜。 宁薇想都没想,立即抛出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直取寇贼淫爪。 匕首飞出之时,她的目光迅速扫了一圈,一个站在寇贼身边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贺锦云和秦小小的画像,在渤襄城中贴的到处都是,宁薇自然是见过的。更何况,她曾让人详细打听过,贺锦云和秦小小失踪时的穿着打扮。 秦小小此时正披着她失踪时所披的披风。 那披风虽说脏污不堪,早已失了原本的华贵,可宁薇还是一眼认出这种名贵的料子,从而认出了消瘦许多的秦小小。 秦小小方才看向地上女子的眼神,宁薇清晰的捕捉到了。 嘲弄,鄙视,幸灾乐祸,甚至是得逞。 宁薇立即意识到,地上躺着的或许就是贺锦云。她想都没想,立即对后她一步下到此处的星海和宁家影卫,下达了命令。 “阉了,留活口,割肉喂鱼!” 她没有任何遮掩,清冷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壁凹口中回响连连。 星海和宁家影卫如疾风一般,从她身后疾射而出,拿着他们的武器,迅速割断寇贼们的手脚,不给他们丝毫反抗的机会。 寇贼们还未缓过神来,便看到了黑影闪到自己身前,眼睛一花,黑影迅速离去。 随后他们感觉到手脚一阵剧痛,徒然倒地。 宁薇一脸冷硬,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走到躺着的贺锦云身边蹲下,旁若无人。 秦小小早已瘫坐在地,看着宁薇的目光中尽是惊惧。 不知道的,还以为宁薇怎么她了呢! 宁薇此刻没有心情理会秦小小,她将手伸到贺锦云的脖颈处,摸到她还有脉搏。 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立即将贺锦云的衣裳理好,一手按住贺锦云的胸口处,为她渡入灵气,一手扯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看清贺锦云的脸,宁薇牙关紧咬,猛然转头看了秦小小一眼。 眼神凌厉如刀,带着犹如实质的杀气。 秦小小原本就被星海和宁家影卫吓得不轻,此刻见宁薇用这种眼神看她,立即吓得忘记了呼吸,牙关不住的颤抖,继而感觉到下身流出一股暖流。 她竟然失禁了,就因为宁薇的一个眼神。 宁薇闻到一股尿骚味,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她轻启红唇,道出一个字:“滚~” 秦小小怔愣了一下,立即应道:“我知道了,我滚,我滚。”说完便朝旁边爬去,遇到刚倒下的寇贼她也不敢转弯,直直的从寇贼身上爬过去,时不时压到寇贼的手脚,将寇贼压得鬼哭狼嚎。 宁薇忍耐着收回目光,看着贺锦云此时的模样,只觉得心疼无比。 她对贺锦云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锦州相聚那次。 那时的贺锦云年纪尚小,个子也比现在矮上许多,她性情温柔,时不时会害羞的笑笑,模样极为好看。 她很善良,宁薇和众人疯玩之时,她会去一旁陪伴因身体不好而坐在一旁看着的宁浩鑫。 夜里,她会拉着宁蔷一起,装进宁薇的被窝。 宁薇若是不搭理她们,她便会讲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民间故事。 她讲的故事,总是格外的新奇有趣,每每都能让宁薇好奇丛生,从而忘记了拿乔,拉着她问长问短。 那一阵子,姐妹三人总是整宿不睡,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说心中的小秘密,乐此不疲。 要不是秦小小也在此地,要不是方才看到了肚兜上绣着的云朵图案,宁薇怎么也不敢相信,此时这个满脸伤痕的人,就是她那位美丽无比的大表姐。 宁薇不停的给贺锦云输送着灵气,没有半点保留。 直到星海他们解决了寇贼,来到了宁薇面前,宁薇还在为贺锦云渡灵气。 “六小姐,这是…表小姐?”宁家影卫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神情担忧。 宁薇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将剑眉和锦月唤下来,星海,我方才看见那边有山洞,你去收拾出来。” 两人立即应声退下。 宁薇将自己聚集在身边的灵气,全数渡给了贺锦云。 渡完了灵气,剑眉和锦月也已经来了,与她们同来的,还有押着贺管事和小妾的宁家影卫。 宁家影卫已经告诉了她们找到了贺锦云,并将贺锦云此时的惨状告知,锦月在上面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这才跟着让剑眉护着她下来。 来到贺锦云身边,锦月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影响到宁薇。 她听剑眉说过宁薇的事,知道她表姐是个神医。 表姐肯定会救大姐,她要做的就是安静等待,等待大姐醒过来。 …… 原本宁薇打算占下这条海沟,是为了用来作为监牢。 既然是监牢,肯定要有看守,是以他们带来的东西很齐全。 从睡觉的被褥,到吃饭的锅碗瓢盆,甚至是取暖的银丝碳,他们都用马车拖来了。 这也是宁薇的主意,影卫们倒是不讲究这么多,只是宁薇不希望手下的人受苦,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没曾想,这些东西,率先给贺锦云用上了。 世间之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此处的石洞有好几个,星海找出一个最干净的收拾好,铺上事先给影卫准备的被褥,众人便将贺锦云移到了石洞之中。 宁薇虽有异能,对摸骨之术却是不甚了解,倒是剑眉身为影卫,以往经常受伤,通晓一些摸骨之法。 她给贺锦云摸过骨之后,发现她身上有多处骨折和骨裂,有一只手臂的骨头甚至快开断开了。 此时,他们之中没有大夫,好在影卫们都有此类经验,他们用木条简单的帮贺锦云固定住了手脚,继而安静的退出了山洞。 宁薇清楚灵气的厉害之处,此时贺锦云身体里有了大量的灵气,不止性命无碍,反而正在快速康复。 只是,她无法一下子将灵气全部吸收,痊愈尚需时间。 …… 影卫们将马车拖来的物件,一股脑堆在山洞外,没有来得及收拾,便忙着去审问寇贼了。 剑眉从一堆杂物之中,找出一个铜盆,又找出一大袋银丝碳,点火生了一个炭盆,端进宁薇所在的山洞。 这个石洞不大,星海贴心的在洞口边挂上了门帘,放上炭盆没过多久,清冷的石洞里变得缓和了许多。 宁薇动作轻柔的帮贺锦云盖上棉被,她转头看向乖巧站在一旁的锦月,柔声说道:“锦月,你来照顾你大姐。” 说着便拉着锦月的小手,让她坐到锦云身边。 待锦月坐好,宁薇松开她的手,将目光转向剑眉,轻声问道:“秦小小洗干净了么?” 剑眉想起秦小小身上的尿骚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回道:“方才已经让她自己去海边洗干净了,这时候正站在外头呢!” 剑眉想了想,又道:“方才在另外一个山洞中,发现了一名寇贼的尸首,想必先前这里发生了不少事,小姐现在要审问她么?” “很好,”宁薇低头捋了捋衣袖,嘴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将她带进来,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竟然有本事将锦云表姐害至这般田地!” 第417章 滋味 第418章 庆幸 第419章 喂鱼 “站住!” 赵婆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门前,将文氏一行人挡在房门外。 “赵大姐,李某…” 刚赶到了李大夫正欲开口解释几句,文氏便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嬷嬷,本夫人是来向神医求医的,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她的言词还算客气,只不过,赵婆子却不吃她这一套。 方才文氏的人蛮横推开李大夫师徒,带着人冲入医馆后院,害李大夫跌了个跟头,赵婆子可是看在眼里的。 “小姐不见你,请你离开。”赵婆子看都没有看文氏一眼。 文氏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女神医连着三日都在为人看诊,偏偏今日迟迟不曾露面,她在医馆眼巴巴的等了两个多时辰,到现在还连人都未曾见着,这叫她如何不火大! “好你个死婆子,你竟敢敷衍于本夫人!你知道本夫人是谁吗?我劝你赶紧去通报,不然小心本夫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氏指着赵婆子破口大骂。 赵婆子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文氏怒目圆睁,她怒不可遏的抬手,想要吩咐侍卫冲进宁薇的屋子。 李大夫见状,眉头一皱,神情严肃的说道:“文姨娘,你带人擅闯医馆,可知这在渤襄城是多大的罪?” 文氏在贺府蛮横无比,命令下人称她为夫人,可到了外头,认识她的人还是称她为文姨娘,李大夫正是如此。 文氏听到这个称呼,火气更甚,“姓李的,你不要以为你在渤襄城有些脸面,就敢…” ‘吱~’巧竹推开房门,走出后又将房门关上,她抬起下巴不满的扫了一眼文氏一行人。 “你们在此喧哗,是想让我家小姐头更痛么?哼~” 巧竹高傲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吵到了我家小姐,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她看病了,你们想好了么?” 文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巧竹又道:“想用权势压人的话,那就更加没门了,我家小姐的脾气倔,想要闹事的人都掂量掂量,看看得罪一位神医有什么好处?” 说完便转身进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跟着文氏一起来的侍卫看向文氏的神情愈发不满,他们这些人都是随时可能面临危险之人,哪里会想要得罪一位能救命的神医? 肖嬷嬷见状,连忙拉住文氏,低声劝道:“夫人,神医定是身子不适,咱们先回去吧?眼看这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府可就不安全了。” 一听这话,文氏连忙看了看天色,“走,回去,快些走。” 她火急火燎的转身离去,看来她真的是怕极了天黑呢! 李大夫见她离去,暗自松了一口气,示意陶和去看着他们离开,便转身对赵婆子说道:“王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 “让李大夫费心了,小姐只是有些不适。”赵婆子如常回道。 这时,巧竹再度钻了出来,见文氏一行人已经离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算她识相,这般直愣愣的闯进来,我定要小姐不要给她治病,哼!” 巧竹清楚宁薇肯定会和文氏接触,至于给不给她治病,那可说不准。 “李大夫,晚饭在锅里了,小姐说她今日不出来吃晚饭了,咱们去吃吧。”巧竹迈着轻巧的步子往火房去了。 李大夫听言,没有多想,便对赵婆子说道:“针灸一途,李某不甚了解。想来是极为耗费心神的,王姑娘日后还是要多休息才是,免得累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赵婆子点点头,“我会将李大夫此话转告给小姐的。” “那就有劳了。”李大夫拱了拱手,转身朝着巧竹离开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巧竹端来了三人份的饭菜,和赵婆子一起进了房。 两人在屋里默默地吃掉了三个人的吃食,关上门一言不发的面对面坐着。 直到天色全部暗了下来,宁薇还未回来,巧竹开始担心起来,她耐不住性子,急得在屋里直打转。 赵婆子被她晃得眼晕极了,忍不住出声劝道:“你别转了,小姐身边那么多人在,不会出事的。” 斟酌了片刻,赵婆子继续说道:“兴许是有什么事将她给绊住了。” “可我就是担心小姐!”巧竹知道宁薇不回来肯定有她的原因,只不过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赵婆子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今夜是别想好好睡觉了。 …… 夜幕降临,宁薇闪身回到石洞中。 她方才去了海沟上头收集灵气,打算再给贺锦云渡上一些。 渤襄城中还有事,她不能在此久留,只好一次性给贺锦云渡入足够的灵气,让她慢慢吸收。 虽说这样做,势必会因为身体吸收不了而流失一些,但对宁薇来说却不是问题。 只是一个人的身体能容纳的灵气有限。 宁薇估计,这些灵气约莫还不能将贺锦云完全治好,看来她还要抽空再来一次才行。 刚进石洞没多久,剑眉两手各端着一碗粥,挤开帘子进来了,“小姐,鱼肉粥煮好了。” “你煮的么?” 宁薇好奇的朝她手中的碗里看了一眼,见像模像样的,立即瞪大了眼睛。 剑眉何时学会煮粥了,她不是最不擅长这些的么? 看见宁薇古怪的神情,剑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星海煮的。” “哦?星海还有这手艺?”这事宁薇还真是不清楚。 剑眉偷笑不已,她促狭的说道:“星海什么都会一些,会煮粥也不奇怪,只不过他一个男子,煮粥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 “剑眉姐姐你羞不羞?你一个不会煮粥的,还笑话人家会煮粥的,我都替你脸红呢!”锦月接过一碗粥,挤眉弄眼的嘲笑剑眉。 剑眉瞪了瞪眼,气势有些弱,她嘟囔道:“我就是学不会嘛,又不是谁都像巧竹似的,做什么吃食都好吃的紧。” 这时,贺锦云睁开眼睛,看着剑眉和锦月相处的情形,嘴角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许久没见锦月这般开朗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锦月变得越来越沉默。这次见她,锦云却发现锦月愈发爱说话了,也愈发爱笑了。 这样真是太好了。 锦云将目光投向宁薇,心中暗暗想到:这都是因为表妹的缘故,表妹当真是我们的福星! 担心锦月端不稳热粥,宁薇便接了过来,吹凉了之后,一勺一勺的喂进了锦云嘴里。 剑眉将另外一碗给了锦月,转身出去又端了两碗,一碗留给宁薇,自己则端着一碗吃了起来。 吃着鱼肉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对宁薇说道:“小姐,星海方才让奴婢问你一件事呢!” “何事?”宁薇头也不回的应道。 剑眉笑着说道:“小姐你先前不是说,要把那几个寇贼的肉割去喂鱼么?星海问你,能不能不喂鱼?” 宁薇一头雾水,她一边喂锦云,一边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为何?” “表姐笨蛋,用那些人的肉喂鱼,那谁还敢吃鱼肉啊?”锦月插话道。 宁薇:“…” 剑眉忍不住低头偷笑,锦云则忍笑忍的辛苦,要不是怕笑起来会牵痛身上的伤,她只怕早就笑出声了。 宁薇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鱼肉粥,嘴角抽搐了几下,“那还是别喂鱼了,再想别的法子吧!” 她先前有那样的吩咐,不过是顺口一说,哪里想到过这些? 如今想来却是觉得有些瘆人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再这样说了。若是星海这次没有让剑眉问一句,真的割寇贼的肉喂鱼了,那她以后大概就再也不想吃海鱼了! 想到寇贼,宁薇担忧的看向锦云,她忐忑的出声问道:“表姐,那些寇贼有没有…有没有欺负过你啊?” 第420章 前事 众所周知,寇贼毫无人性,他们一旦上岸,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贺锦云落入寇贼手中已经数月,且她身上多处青紫,宁薇担心她被寇贼欺辱过,才有此一问。 只不过,话刚问出口,宁薇便后悔了。 她暗骂自己嘴快,这种事怎么能当着锦月和剑眉的面问呢? 宁薇愧疚不已,她连忙再次开口:“表姐,粥喝完了,你赶紧歇着吧,等你好了再说。” 锦云微微一笑,脸上的伤痕有些难看,眼睛却是极为清亮,她看向宁薇,轻声说道:“你放心吧,他们没有欺辱我。我被他们绑走后,心知这些人没人性,便自毁容貌,如今我面如罗刹,他们自然是下不去手的!” 说到自己面如罗刹,锦云不但没有失落难过,眼里反倒是闪过一丝庆幸。 宁薇三人听到这话,心中大石落地。 如今锦云已经安全了,这件事是她们心中最担心的。女子的贞洁有时比性命还要重要,保住了性命人可以活下去,但若失去了贞洁,便会活在人们的指点和非议之中。 各中煎熬,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当然,若是锦云不幸失了贞洁,此刻在这里的人不但不会看轻她,反而会想尽办法护着她。 只不过,这样的事终是会对锦云造成伤害,这个伤害就算旁人不提,她自己也会难以释怀。 如今,听到锦云的话,宁薇等人终于放下心来。 放心之余,又忍不住对锦云生出敬佩之情,锦云当真是下了狠心,她的脸真真是恐怖极了。 锦云喝了鱼肉粥,精神头比方才又好上了几分。 待宁薇等人也喝完了粥,她开始说起了这段时日的经历。 锦云在贺府之时,一直被文氏派人看着,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让出,锦云明明知道文氏将宁雨秋逼疯,却无计可施。 后来,贺子皓回府。 然,不到三天,锦云便听说贺子皓半夜被人掳走。 锦云清楚,这必定是文氏的手笔,只可惜她根本就拿文氏没有办法。 贺良失踪以后,文氏带着一群凶悍的侍卫,将忠于宁雨秋母子的下人全数抓走,贺府早就变成了文氏的一言堂。 锦云清楚,以自身的力量根本救不了贺子皓,也救不了她的娘亲和妹妹。 她只有借助外力。 贺子皓是贺良唯一的嫡子,他失踪自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锦云便趁乱穿着下人的衣物,钻狗洞逃出了贺府。 那时于亦景不在城中,而于夫人此人贺锦云又信不过,她选择了去魏将军府。 魏将军是贺良最为忠心的部下,魏夫人又与宁雨秋情同姐妹,关系极为密切。 只可惜,她到了魏将军府之后才知道,魏将军早已失势,他如今甚至不能走出府门,因为一旦走出府门,他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保障。 魏将军在魏府与坐牢并无分别。 魏夫人是个明白人,她知道此时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保住性命,以求他日有所图谋。 在魏夫人的劝说下,锦云与魏将军一样,待在府中等待时机。 锦云没有等来时机,却等来了居心叵测的秦小小。 她怎么都没想到,秦小小会骗她,秦小小是带着侍卫的,锦云原本根本就不担心会出事。 没曾想,秦小小的侍卫突然动手,将她绑了起来,她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被人打晕。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城外的马车上了,出乎意料的是,秦小小居然也在马车上,同样也被绑起了手脚。 在秦小小的叫骂中,她才知道,原来秦小小带来的那群人,根本不是她的侍卫,而是文氏让她带来的人。 锦云不知道文氏的人想将她送去哪里,还没等她从秦小小的背叛中缓过神,他们便遇上了寇贼。 寇贼杀了一些人之后,剩下的人便丢下锦云和秦小小逃走了。 就这样她们双双落入了寇贼手中。 锦云醒来之后,便一直在默默地解自己手上的绳结,那些人绑的绳结不算紧,居然还真被她解开了。 她本想趁乱逃走,不料,秦小小发现了她的意图,遂大声喊叫,引来了寇贼的注意。 见逃跑无望,锦云心知寇贼毫无人性,见到女子肯定会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她狠下心肠,拔下头上的金簪,将自己的脸划到面目全非,狰狞可怖。 她清楚,若是只是一两条伤痕,她根本就逃不过这群畜生的摧残! 接下来,她和秦小小一起落入了寇贼手中,被寇贼带到了这处海沟。 起先寇贼还想治好她的脸,给她涂了一些伤药,后来寇贼放弃了,他们开始亵玩秦小小,而锦云则被他们当成了洗衣做饭的婆子使唤。 锦云就这样艰难的活着,一双纤纤玉手,生生被磋磨的伤痕累累,粗糙不堪。 当然,秦小小更惨,她被寇贼一吓,便主动任由寇贼玩弄了。寇贼见她如此娇软,都对她兴趣十足,以至于,她随时都可能会被十几个寇贼轮流摧残。 秦小小看不得锦云好过,多次在寇贼面前挑拨,企图让他们欺凌锦云。怎奈锦云脾气硬,宁死不从,加上她的面容实在恶心,寇贼才放过了她。 锦月听了锦云的描述,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恨恨的说道:“秦小小竟然如此恶毒!”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锦云的手,又想起锦云此刻的情形,连忙收回手,“大姐,你要赶紧好起来,秦小小如今落到了表姐手中,你终于可以出一口怨气了!” “没错,表小姐你想怎么折磨秦小小,只需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定然让她生不如死!”剑眉立即附和道。 宁薇微微一笑,轻声道:“急什么?来日方长,秦小小在咱们手中,还怕没地方出气么?不管是秦小小还是这帮寇贼,表姐你想怎么折磨都行!” “还有文氏!”宁薇补充道。 锦云想着秦小小和寇贼如今的处境,解恨的笑了笑,应道:“寇贼残暴毫无人性,这些人自然是留不得。” 安静了片刻,她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些寇贼想用我和秦小小威胁亦景大哥,此事还需好好审问才行!” “威胁于亦景?这是怎么回事?”宁薇不解。 接下来,锦云便开始说起了今日发生之事。 她之所以差点摔死,皆因从秦小小嘴里得知了寇贼的意图,不想让于亦景因她而受到胁迫。 锦云的话刚落音,宁薇便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原来那个死在山洞的寇贼是你杀的啊?表姐你好厉害啊!” 说起来,宁薇也曾杀过人,与锦云相似的是,她杀的也是寇贼,而且还是同一拨。 只不过,宁薇只是手指一弹,便用淬了毒的银针杀死了爬上海沟案的寇贼。 半点血腥都未曾见过。 而锦云却是不同,她是用刀刺入寇贼的胸膛,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很难做到的! 宁薇自问,若是让她用这种方式杀人,她只怕要后怕许久。 “其实要不是有秦小小,我根本就杀不了他。”锦云实话实说道。 不等宁薇说话,锦月抢着说道:“就算是这样,大姐你也很了不起!” 宁薇连忙点点头,就连一旁的剑眉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剑眉是影卫,杀人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却是知道,对于锦云这种大家闺秀来说,那是千难万难。 锦云能如此镇定的计划将寇贼杀死,后来又几乎逃出海沟,要不是本身性子坚毅,根本做不到这些。 剑眉向来敬重强者,锦云虽然柔弱,可她却有一颗强者之心,光这一点,便足以另剑眉佩服不已! 这时,宁薇突然出声问道:“表姐,于亦景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421章 关口 锦云眼中的于亦景,是个有抱负有志向的男子。 他从小立志消灭寇贼,为此他付出了许多努力,他有勇有谋,是贺良极为看重之人。 要知道,贺良虽说背叛过宁老侯爷,但他依然是一位良将,能得他看重的人极少。 除了魏将军之外,也就于亦景能入贺良法眼了。 锦云想到贺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爹曾说过,亦景大哥眼睛太过锐利,看事太过清明,反倒容易生出事端。” 锦云半阖着眼帘,神色有些担忧,“亦景大哥看似圆滑,实则极有主张,我担心他行差踏错。” 宁薇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锦月嘟囔道:“你失踪这么久了,我就不信他一点消息都未曾听到,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 许是知道这话太过伤人,锦月没有说出来便闭上了嘴巴。 锦云抿了抿唇,神色不明。 宁薇心绪复杂,她没有再提于亦景之事,话锋一转,道:“此次我不过就是想找个关人之地,没曾想竟然遇上了表姐,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只不过,我此次从密道出城,城中之事未曾安排周全,不能在外久留。表姐既然已经没有大碍,我便要赶回渤襄城了。” 听到这话,锦云连忙出声说道:“表妹只管离去,无需挂念我。只是城中复杂,表妹还需多加注意才是。” 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表妹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们,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否则,我心中难安!” 宁薇笑了笑,“表姐你放心,我惜命着呢!” 短短的一句话,宽了锦云锦月的心,也暖了她们的心。 这就是家人,哪怕她们姐妹与宁薇只是表亲,可他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宁老侯爷的血脉。 一旦有所接触,这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亲近,便会迸发出来。 锦云想起方才宁薇所说之话,轻声问道:“表妹,你方才说想找关人之处,是有什么人要关么?” 宁薇莞尔。 锦月笑嘻嘻的回道:“大姐,表姐将范春花和范田妞抓来了,愁着没地方关,这才找到了这里来。” 听到这话,锦云微微一怔,随后便不在意的抛诸脑后。 她爹的这两个小妾,实在不是好东西,以前挑拨贺老太为难宁雨秋,后来更是投奔文氏,为虎作伥。 这样的人,的确该好好教训。 只不过,她们毕竟为贺良生下孩子,那两个孩子怎么说也是她的庶出弟妹,锦云对他们没有感情,却也不想与他们成为杀母仇人。 所以,这件事她没有过问。 反正人是表妹抓的,表妹要怎么处置都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宁薇不知道她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取笑她一番的。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举动,实在不像锦云能做出来的。 宁薇此时正接下了锦月的话头,她道:“是啊,上回夜里从此处经过,见有寇贼在此冒头,我便想着,这里应该有藏人之处。那日我若是下来看看就好了,说不定能早日救下你!”宁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哪里想得到会有这般巧合,再说猛鬼峡这里不安全,你夜里从此处过,哪里还能在此逗留!”锦云不赞同的瞪了宁薇一眼。 宁薇从袖袋中拿出针包,“幸好咱们姐妹有缘,就算错过一次,再聚亦有机会!” 说着便摊开针包,捏起银针,招呼都不打,便扎到锦云的手臂上。 她打算再给锦云渡一次灵气,完事后立即启程回城。 锦云默默地看着神情认真的宁薇,只觉得心口暖烘烘的! 宁薇是半夜走的,她留下锦月照顾锦云,便带着剑眉离开了。 她前脚走,星海后脚便派人去了肖镇,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打听到,有关文氏身份的消息。 …… 城西关口 渤襄城西城门是离海岸最近的地方,到了这里,便能听到隐隐传来的海浪拍岸之声。 走出西城门,便踏入了渤襄关口的范围之中,再往前一些,便是渤襄的驻防之地。 渤襄关口并不是指一个关口,而是渤襄范围内的所有防线。 因为海岸线极其绵长,是以每隔一断距离,便会设立一个关口,最远的一个关口,则与勤海所设的关口相连。 而离渤襄城最近的一个关口,便设在西城外不远的地方。 这个关口要负责渤襄城的安全,是以这里的驻兵最多,实力最强。因为临近西门,是以这个关口名为城西关口。 而这个关口,原本是由贺良镇守,贺良落海后,渤襄王便将此处交给了他的二子齐昶驻守。 齐昶原本就是一个武将,只是他先前所守的关口没有此关重要。 渤襄王清楚,齐昶太过年轻,不管是哪方面,都肯定及不上贺良。是以他将贺良的准女婿于亦景调来了这里。 于亦景和魏将军都是贺良的副将,可他们并没有与贺良同守一关,而是各自有自己的关口,无奈渤襄王下达了命令,他们两个只得遵从。 如今魏将军遵命在府中修养,而于亦景则来到了城西关口。 于亦景来城西关口之后,便领命在海上寻找贺良,直到前两日才回到城西关口。 此刻,于亦景独自坐在营帐之中,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许久。 这时,一个身穿战袍的年轻男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的身形不算高大,五官略微粗犷,面容黝黑,长期在海上暴晒之人的特征尽显无疑。 他便是渤襄王的第二子齐昶,与京城的齐英乃是同胞兄弟。 走进营帐,有些生硬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于将军,在海上飘荡了这么些天,这两天许是没休息好吧?” 于亦景听到了声音,回过神来。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年轻男子,脸上也扬起了笑容,“早已习惯了,齐将军此刻怎么有空来此?” 在营帐之中,两人皆以军职相称。 齐昶看了看于亦景,嘴角闪过一丝轻狂。 听说这于亦景骁勇善战,水性极好,怎么就偏偏长了一张白嫩的脸呢? 齐昶与于亦景相识多年,只不过未曾深交,齐昶每每见到于亦景的脸,都忍不住怀疑他打仗的本事。 其实要认真说起来,于亦景并不算多白,他常年在海边,哪里白的了? 只不过,比起焦黑的齐昶,他的确要白上许多,加上他的五官较为清朗,是以长相平平的齐昶才会觉得他像个小白脸! 听到于亦景的问话,齐昶停止了腹议,回道:“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说,只不过…” “齐将军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于亦景面上笑意未改。 齐昶看了他一眼,斟酌了片刻,放低了声音,“于将军既已上岸,约莫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吧?” “你是说贺家大小姐和秦家小姐失踪一事?”于亦景眉头一拧,脸上神色冷硬了几分。 “于将军还请节哀,此事已经发生许久了,只怕…” 齐昶话未说完,于亦景便问道:“齐将军可是见到贺家大小姐的尸首了?” “不曾…” “既然不曾,那就请齐将军不要妄下定论!”于亦景再次打断了齐昶的话。 齐昶脸上闪过一丝不愉,继而想到于亦景与贺锦云从小定亲,情分不浅,是以未曾将于亦景此刻的态度放在心上。 齐昶斟酌了片刻,道:“贺将军失踪之后,贺家接二连三遭难,父王忧思难解,他曾多次遣人寻找贺家姐弟的下落,但却一无所获。” “哎~也不知这贺家去年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于亦景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齐昶,等他说到正题… 第422章 做媒 齐昶东拉西扯许久,于亦景除了偶尔附和之外,鲜少与其搭话。 不得不说,于亦景耐心极好,任由齐昶怎么说,明明心中膈应极了,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甚至他脸上还一直挂着笑意,仿佛对齐昶所说之话极为感兴趣一般。 齐昶坐在于亦景对面,见于亦景不甚在意,他却不曾停嘴,“说起来,于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年为于老将军守孝,生生耽误了三年,如若不然,只怕孩儿都能走路了。如今守孝之期已过,该是娶妻生子之时了,于将军你说是吧?” 于亦景皱了皱眉头。 “齐将军此话何意?你明知我的未婚妻子如今行踪不明,你数次提及,莫非是来看笑话的?” 他语气虽有些不佳,却是不曾动怒。 齐昶了然的勾起了唇,摆手道:“于将军莫要误会,我不是想要提及你的伤心事。只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将军你是个大孝子,肯定是不会让于家无后的,我说的可对?” 于亦景没有说话。 齐昶看了他一眼,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哎~贺家大小姐没福气,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她与你自幼相识,想必不忍见你无伴终老,你常年在外打仗,回到府里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这叫什么事啊?” 于亦景抬眸看向齐昶,神色不明的说道:“齐将军此话怎么听着好些耳熟啊?” 不等齐昶回应,于亦景又道:“倒是与保媒拉线的媒婆所说之话,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齐昶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其实我今日来,还真是想为你保媒拉线的,只是不知于将军怎么看?” 没有给于亦景说话的机会,他接着说道:“要说这也是父王的心病,贺家几番遭遇变故,你与贺家关系深厚,父王担心你忧思过重,若是如魏将军那般一病不起,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听到这话,于亦景敛下眼帘,掩下眼中闪过的未明情绪。 “劳王爷操心,末将心有不安。” 安静了片刻,齐昶继续说道:“于将军青年才俊,这渤襄城能与你匹配的女子还当真是不多。” 他将目光投向齐昶,“不知于将军可有打算?” 于亦景一言不发。 齐昶斟酌了片刻,试探道:“说起来,家妹青萝时常提及于将军,早年便说于将军乃少年英才,对于将军颇为倾慕!” 听到这话,于亦景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头看向齐昶,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直到齐昶不自在的移了移身子,他才笑言道:“青萝郡主身份尊贵,能得她如此夸奖,实在不甚荣幸。” 齐昶脸上浮现出笑意,继而又听见于亦景说道:“只不过,贺家大小姐还行踪不明,末将想请王爷允末将寻找七日,不知可否行得通?” “于将军这是?”齐昶眉峰蹙起。 于亦景笑了笑,颇有深意的说道:“贺家待我不薄,无人不知!” 齐昶微微一怔,继而再次露出了笑容。 他朝于亦景拱了拱手,道:“于将军有情有义,实乃我辈楷模,父王常说你与旁人不同,果真如此不假!” “王爷谬赞了。”于亦景连忙拱手回礼。 …… 医馆后院 陶和听从李大夫的吩咐,前来询问王姑娘的身体可有好转。 来到房门前,正好遇到了推门而出的巧竹,他连忙拱了拱手,颇为有礼的打招呼:“巧儿姑娘好。” 巧竹眼睛一瞪。 “我说大师兄啊,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我就行礼,你不累,我看着都觉着累得慌。” 陶和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将想要再次拱手的念头压下。 “你是来找我家小姐的么?李大夫让我家小姐去坐诊?”巧竹问道。 陶和连忙摇了摇头,将手不自在的放在身体两侧,回道:“不是,师傅只是让我来问问王姑娘可有好转,他说医者能医而不自医,若是王姑娘不介意,他可以来为王姑娘把脉。” 听到这话,巧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多谢李大夫了,不过我家小姐可以医好自己,你就让他放心吧!” 这时,宁薇从房内走出,抬手敲了敲巧竹的头,“不许胡乱吹嘘。” “小姐你本来就能为自己治病嘛!奴婢又没瞎说。”巧竹捂着脑袋,不满的嘟囔道。 陶和看了宁薇一眼,见她脸色不错,立即松了一口气,他拱手道:“王姑娘病愈,当真是可喜可贺。只不过,还是应该多休息一些才是。” 宁薇点点头道:“多谢关心,我今日不打算坐诊了,待好全了再去医馆,劳你转告李大夫。” “那王姑娘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跟师傅说一声。”陶和说完,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巧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他走进医馆,才转过身来,对宁薇说道:“小姐,你知道他方才拱了几回手么?” 宁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人家那是有礼,你怎的还取笑上他了?” 巧竹嘟着小嘴,“他方才说了四句话,拱了三回手,要不是我说他,他约莫还要多拱手几次呢!啧啧…这人实在太客气了。” 宁薇莞尔,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巧竹的额头,道:“你啊~自己愈发没规矩,还不兴让别人懂礼貌,当真是个坏丫头。” 巧竹笑嘻嘻的回道:“都是被小姐惯坏的,嘻嘻…” 宁薇‘噗哧’一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巧竹将宁薇推进屋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这会儿没人了,你给我讲讲昨天发生的事呗,剑眉说的不清不楚,奴婢心里好奇的紧。” 宁薇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会儿可没空和你说这些。” “小姐你不坐诊,还要忙些什么?”巧竹不解的问道。 宁薇笑着回道:“你不是说文氏昨日来过了么?说不定她今日还要来,趁这会子无人烦扰,我自然是要趁机歇息啊!” 想到宁薇昨晚连夜赶回,巧竹连忙点了点头,把宁薇往床边推去,“那小姐你赶紧睡会儿,文氏可缠人了,你要养足了精神再对付她才是。” 宁薇点点头,顺着她手上的力道往前走。 然,刚坐到床上,赵婆子便进来了,“小姐,文氏又来了。” “来的还真快!”宁薇挑了挑眉,将手搭在枕头之上。 赵婆子皱了皱眉,道:“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位年轻小姐。” “小姐?什么样的小姐?”宁薇好奇的问道。 赵婆子回道:“说不上来,模样还行,穿着挺讲究的,带了许多护卫,比昨日文氏一个人来时带的人多多了。” “可有病容?”宁薇继续问道。 见赵婆子摇头,她便没有再问,而是说道:“方才我已经说了不坐诊,若是她们想等就让她们等吧!” 说完,便解开衣带,脱去外衣迅速钻进了被子之中。 看着她如同孩子耍赖一样的动作,巧竹和赵婆子忍不住抿嘴偷笑。 …… 医馆 “李大夫,今日你总要让女神医给我看病了吧?”文氏趾高气昂的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看了一眼文氏旁边的人,脸上闪过无奈之色。 他拱手道:“李某见过青萝郡主,青萝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 “无妨,李大夫不必多礼。” 青萝郡主声音轻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极好相处。 她环顾一眼四周,轻声问道:“广济医馆来了位女神医,这些天一直听人说起,正好近日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否请女神医出来一见?” 第423章 求医 渤襄王乃是大齐皇族,又是大齐两位亲王之一,他的女儿自然出生便是郡主。 渤襄王只有一女,名青萝,人称青萝郡主。 王府不比皇宫,郡主也不必如京城闺秀们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青萝郡主时常出府,渤襄城百姓许多都见过她,对她并不陌生。 李大夫也是如此。 青萝郡主是渤襄王妃所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七,样貌上佳,气质温软中透着亲和,若是放在京城,估计是个受气包的存在。 要说这青萝郡主倒也算的上是个妙人,据说她自幼心软,看不得旁人受苦,只要有人在她面前哭诉凄惨经历,她多数都会慷慨解囊。 前两年,青萝郡主看到渤襄城中乞丐众多,一时大发善心,央着渤襄王建了一排房屋,供乞丐居住,无意中笼络了许多乞丐,乞丐四处宣扬其美名,让青萝郡主在渤襄城的名声水涨船高。 只可惜,好景不长。 原因啼笑皆非。 乞丐房是由青萝郡主提议,渤襄王同意后,便拨了一些银两给她,让她找人建房。 岂料,她竟然亲自督办,上心程度令人乍舌。 因渤襄王给的银两不多,为了让乞丐们住的舒适,她还十分慷慨的拿出了自己的私几。 然,她为乞丐所建的房子太过舒适,甚至超过了渤襄城的普通百姓的住宅,乞丐们入住之后,舒服了一阵,渐渐就觉出了问题。 原来,自从乞丐房建成之后,给乞丐施舍饭菜的百姓越来越少,乞丐们饿着肚子住在漂亮的房子里,心里渐渐的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其实原因很简单,不管是谁都不会想要去施舍一个比自己住的还要舒适的人。 青萝郡主一片好心,没曾想,却害得乞丐没了赖以生存的来源,后来更是闹到不成恩反成仇。 可能此事对她打击颇大,这两年鲜少见她出府,是以许多在医馆排队的病患频频向她侧目。 青萝郡主感觉到频频向她看来的视线,颇有些不自在。 李大夫道出宁薇身子不适,今日不坐诊,她便扯下帕子按了按脸颊,对李大夫说道:“不知可否麻烦李大夫安排个地方等待女神医?”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见宁薇。 “青萝郡主,王姑娘今日不坐诊,要不然你改日再来吧!”李大夫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话,文氏插话道:“李大夫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昨日让本夫人白白等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儿郡主来了,又借故托词,听说女神医不医恶人,难不成本夫人与郡主是恶人不成?” 李大夫一时不知怎么回应,青萝郡主则脸色愈发难看。 最后,李大夫只得按青萝郡主的意思,给她安排了一间空房让她们俩坐着等。 青萝郡主向来重视旁人的看法,倒是没有当众指责李大夫对她不敬,只是进了房之前眼神明显很是不满。 她暗暗打定主意,此次若是见着了女神医便罢,若是没见着,回去一定要找母妃诉诉苦! 文氏则暗自撇嘴,哼~还郡主呢!待遇还不是与我差不了多少。 文氏是渤襄王的婢女所生,王妃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且文氏母亲怀孕之时,她还未曾生育子女。因为某些原因,文氏的母亲怀孕后,渤襄王便将婢女送出了王府,因此文氏的存在一直不被世人所知。 她不但没有郡主的身份,就连姓氏也只能偷偷摸摸取齐字的一半,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文氏明明厌恶极了王妃和她的子女,却又不得不卑躬屈膝讨好他们,当真是郁闷至极! 只可惜,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屈服。 …… 文氏与青萝郡主苦等的女神医此时正睡得香甜。 一觉睡醒,巧竹已经做好了午饭。 剑眉伺候着宁薇穿好了衣裳,又给她打水洗漱了一番,宁薇才彻底清醒过来。 想到先前文氏来了,她问向剑眉:“文氏走了吗?” 剑眉摇了摇头,回道:“还没走,她与青萝郡主还在医馆等着呢!原本文氏想冲进后院来着,被青萝郡主阻止了。” “既然如此,吃过中饭就去看看吧。”宁薇边说着话边往外走。 待她慢悠悠的吃完中饭来到医馆之时,文氏和青萝郡主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特别是文氏。 宁薇走进自己的诊室坐下,扶了扶额,道:“去将病患叫来,今日精神不佳,看一个吧。” 剑眉会意,连忙笑着应声,随即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来到文氏和青萝郡主所在的房间,剑眉扫了她俩一眼,道:“你俩谁要求医?” 青萝郡主不解的皱了皱眉,“此话和解?” 剑眉有些不耐的回道:“我家小姐身子不适,看在你们心诚的份上,她才决定勉为其难瞧一个病患,你们谁去自行决定吧。” 此话一出,青萝郡主立即当仁不让的站起身来,“自然是本郡主先瞧。” 她看了文氏一眼,“文夫人没有意见吧?” “我…”文氏想说她有意见,很大意见,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看着青萝郡主走出房间,文氏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暗恨不已。 青萝这个贱人根本没病,居然为了一睹女神医,抢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看病机会,实在可恨! 文氏低下头,神色愈发阴沉。 另一头,青萝郡主跟着剑眉走进宁薇所在的诊室,见到宁薇容貌,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医术高超又如何?长相如此平平无奇,能有什么好前程?想到她来此的目的,脸上又挂上了笑意。 宁薇扫了她一眼,目光清冽。 “姑娘身体无碍却要来此求医,此举何意?” 青萝郡主脸色红润,一看就不像个有病之人。 一见面就被揭穿,青萝郡主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抬起帕子按了按脸颊,道:“本郡主来此,的确不是为了求诊,而是问女神医几句话。” “恕不远送!”宁薇毫不犹豫的送客。 青萝郡主微微一怔,见宁薇站起身来,立即出声说道:“在渤襄的地界上,你当真要得罪本郡主么?” 宁薇脚步停顿,青萝郡主勾了勾唇角,安心将双手放在腿上,继续说道:“本郡主不过想问你几句话,若你能答上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宁薇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的回道:“生在世上,你当真要得罪我么?” 青萝郡主听明白了宁薇的意思,脸色一僵,“好生猖狂,难道你有本事和阎王抢人不成。” “和阎王爷抢人算不上,不过也差不离,只要一息尚存,本人便有几分把握。”宁薇毫不谦虚的说道。 她再次看向青萝郡主,“你若不信,可以亲自试试。” “…”青萝郡主被她噎了个半死,脸色顿时又青又白。 她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外面传来一道清朗濯秀的男声。 “李大夫,近来可好?” 青萝郡主听到声音,眼睛一亮,立即站起身来。 随后,李大夫的声音传出,“哎呀!于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宁薇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有任何动作。 反观青萝郡主,她此刻面上泛起红光,眼角眉梢春意盎然,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心急的往外张望,神奇情急切且期盼。 她这副模样,宁薇想不看出点什么都难! 看来于亦景颇受女子欢迎呢!不知道这个有可能成为她表姐夫的男子,到底是何模样? 宁薇可没认为于亦景一定会是她的表姐夫,哪怕于亦景与锦云订过亲事! 若于亦景并非良人,她不介意从中作梗! 宁薇还未动,青萝郡主便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款款走了出去… 第424章 感觉 于亦景告假七日用来寻找锦云,他没有带兵四处搜寻,而是在渤襄城中大街小巷四处询问。 走到广济医馆之时,想起自己曾在此处配了一副伤药,至今未取,是以便走了进来。 和李大夫打过招呼,李大夫便吩咐人陶和将伤药交给了于亦景。 于亦景正欲离开之时,青萝郡主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于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青萝郡主脸上泛着掩不住的红晕,语气轻柔。 于亦景停下脚步,打量了羞怯低头的青萝郡主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这时,旁边房里的文氏听到了声响,犹豫了一番,也走了出来。 于亦景瞟了她一眼,转过头面向青萝郡主,回道:“有劳郡主挂念,本将一切安好。” 听到于亦景清朗的声音,青萝郡主脸色比方才又红了数分,她揪着手帕,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她羞答答的站在原处,心中思绪纷乱。 于亦景是渤襄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他英勇善战,身手不俗,且面容俊朗,性情随和,渤襄城中许多未嫁女子都将他视为最想嫁的男子。 只可惜,贺良眼光独到,在于亦景年幼之时,便为他与贺锦云定下了亲事。 众女纵是心中爱慕,也只能默默将念头压下。毕竟,她们之中无人认为自己能及得上贺锦云,就连青萝郡主也是如此。 以前的贺锦云,容貌性情家世,样样不缺。她不但是渤襄城的第一美人,还与她娘宁雨秋一样善名远扬,端得是人人称赞。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强大的爹,就算贺良宠妾灭妻,他对贺锦云这个女儿也极为重视,许是因为她容貌太盛的缘故,贺良给予她的保护最多。 有这般出色的贺锦云在,即便是青萝郡主对于亦景芳心暗许,也从未在人前表露,害怕自取其辱。 可如今,贺锦云失踪了,在渤海这个地方,失踪就等于没命。 就算苟延残喘,那也是再无清白可言!贺锦云毁了,她再也不是以前光芒万丈的贺家大小姐了,是以青萝郡主的心按捺不住了。 再加上,前一阵子,她无意中听渤襄王提起,有意将她许配给于亦景,她顿时便心花怒放。 她知道,父王既然有此想法,那就必定不会只是说说! 青萝郡主还未想好该和于亦景说些什么,便再次听到了于亦景的声音。 “文姨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文氏心中一慌,紧了紧手帕,佯装镇定的回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于将军有什么话,不妨就在此处说好了。” 不等于亦景开口,青萝郡主便不满的对文氏说道:“文姨娘,于将军既然找你单独说话,必定是有要事,你怎可这般无礼拒绝?” “…”文氏猝不及防被噎住了。 她知道于亦景要说什么,不外乎就是贺锦云之事罢了。 贺锦云被绑走是她做的,她看到于亦景已经有些心虚了,哪里敢与于亦景单独说话? 文氏原就不爽青萝郡主已久,只是有人暗中给她出主意,那人告诉她想在王府行走方便,必须要与青萝郡主交好,是以她才会刻意讨好青萝郡主。 此刻看了一眼打扮华贵的青萝郡主,文氏突然觉得此女无比可恶。 她忍无可忍的甩了甩手帕,道:“府里事忙,本夫人先行回府了。” 说完便看都不看青萝郡主一眼,转头离开。 “…”青萝郡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响未曾回过神来。 这人是怎么了?想反天不成?当初可是她敛着脸凑上来的,如今这是在装什么硬气? 于亦景看着文氏离去的背影,未发一言,只是眸色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门帘后,一直关注着这几人的宁薇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个于亦景还真是有趣呢! 随即,她神色恢复如常,刚有动作,身旁的剑眉便掀开帘子,让宁薇走出诊室。 宁薇目不斜视的从青萝郡主身边走过,径直往后院方向而去。 “诶~你站住。” 青萝郡主看见她马上回过神来,急忙出声叫住她。 宁薇停住脚步,不耐的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的问道:“还有事?莫不是又要以权势压人?” 此话一出,医馆中的病患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听说女神医病了,今日不坐诊,先前看到她还以为是身子好了呢,原来是这样啊!” “女神医医术高超,无人能及,郡主这样也太过无礼了一些,就算是有权有势,也不能这样啊!” “就是,咱们这里最是缺医者,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神医,这要是被气走了可怎么好?”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这两年不怎么见她出府,没想到性子变化这么大!” “不是说女大十八变么!” 病患们的声音不大,奈何医馆安静非常,青萝郡主就算听不清楚,却也听到了大半。 见众人看她的眼神愈发不满,她神色愈发不自在。 她咬了咬唇,轻声说道:“神医你约莫是误会本郡主了,本郡主只是…” “你身体康健,并未患病,我不想与你浪费时间,若是想试探于我,大可让病患自行前来。” 宁薇打断了青萝郡主的话,一语道破其意图。 青萝怔愣不已,宁薇继续说道:“只不过,对于不信任我的病患,我从不理会,若想让我出手,准备好五万两银子。” 她扫视了番医馆中的病患,继续说道:“渤襄城病患极多,这五万两便作为渤襄城普通百姓的求医银子,我分文不取。当然,我向来不会勉强别人找我治病,青萝郡主大可不必勉强。” 一席话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李大夫开口,再度叫住了宁薇。 “王姑娘,请稍等片刻。” 宁薇挑了挑眉,再次停下脚步,她不解的看向李大夫,“李大夫有事么?”语气放缓了许多。 李大夫看了看于亦景,转而又看向宁薇,道:“李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妨直说。”宁薇回道。 李大夫踌躇了片刻,对宁薇说道:“于将军保卫渤襄,不辞劳苦,常年亲自在海上巡视,落下一身赶海之疾,不知可否请王姑娘为他诊治一番?” 听到这话,宁薇第一次正面将目光投向于亦景。 于亦景头发用墨冠全数束起,此刻着一身玄色劲装,外披一件同色披风,腰间束着四指宽的寻常腰带,腰上并未悬挂任何配饰,装扮干净利落,略显凌厉。 他的长相颇为俊朗,面部棱角分明,只是肤色稍微黑了一些,不过这是在海边生活之人的常态,不显突兀。 说起来,他在渤襄城男子之中还算是肤色较白的。 宁薇看惯了齐玄宸的如玉肌肤,再看于亦景难免极为不适。即便如此,也不可否认,于亦景长相的确上乘。 嗯~单看长相,倒是配的上表姐,就是不知这性情… 宁薇打量于亦景之时,于亦景也在打量宁薇。 相比宁薇颇为认真的神态,他则随意多了,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只不过,这一眼却让于亦景心中咯噔一响。 这姑娘的眼睛,与锦云有几分神似! 许多互相极为熟悉的人,反倒是从来未曾仔细打量过彼此的长相,若是有人问起,才会恍然察觉,自己描述不出熟悉之人的长相。 于亦景与贺锦云就是如此。 他们自幼相识,时常玩在一起,即便是长大后也不曾有过避讳,一如从前那般亲近。 于亦景对贺锦云,已经熟悉到不需要靠长相辨认,他也从来没有好好端详过贺锦云的长相,但他每每都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贺锦云。 之所以会如此,全凭一种感觉,一种融入生命之中的感觉。 得知贺锦云失踪的消息后,他曾经想要请画师画出贺锦云的长相,竟然发现自己描述不出视为唯一的女子。 可如今,他竟然觉得眼前女子的眼睛与她神似,于亦景心乱了… 第425章 试探 第426章 恋权 青萝郡主在诊室外等了许久,结果于亦景却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青萝郡主心中郁闷至极,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自己的侍卫气呼呼离开医馆。 回到王府,她脸上的神情愈发委屈,心气不顺的她,径直来到渤襄王妃的院子。 此时,渤襄王妃斜斜的靠在软榻之上。 已是不惑之年的渤襄王妃相貌有些显老,眼角嘴角密布着些许细小皱纹,虽说已是极力掩盖,还是无法彻底将其藏起。 她身穿华丽的朱蓝色大氅,头戴五尾金凤钗,耳上垂着一对夺目耀眼的蓝色宝石,气质华贵,令人不敢逼视。 渤襄王妃好似有些不适,她此时有些难受的闭着眼睛,一手撑着额头,眉头紧蹙。 她身旁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熏香小鼎,小鼎的孔洞中悠悠飘出几缕药香。 软榻前方,跪着五个女子,这五个女子年纪不一,但每一个看起来都要比渤襄王妃年轻,且容貌上乘。 许是因为渤襄王妃此时不适,屋中无人开口说话,细针落地可闻。 而跪着的女子,她们咬紧了嘴唇,纵使膝盖无比刺痛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青萝郡主进来时,正好看见这副情景。 她只是扫了一眼,便习以为常的走到渤襄王妃身边坐下,伸出双手轻柔的替渤襄王妃揉着太阳穴。 渤襄王妃缓缓睁开眼,看见是青萝郡主,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她打量了青萝郡主一眼,见她嘟着嘴,连忙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么?” 青萝郡主咬了咬唇,想要说于亦景冷落于她,继而想到此处还有旁人,连忙改变了主意。 她气呼呼的回道:“还不是这几日传得人尽皆知的那个女神医啊!” “哦?你去广济医馆了?”渤襄王妃坐起身来,青萝郡主便收回了双手。 一听到女神医,便能说出广济医馆,看来渤襄王妃对此事颇为关注。 青萝郡主点点头,轻声说道:“母妃常年头疼,一旦犯病整宿整宿睡不好,食不下咽。女儿想着,若那女神医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便将她请回来为母妃医治头疾。没曾想,那女神医却是不识好歹!” 渤襄王妃笑了笑,“难道她还能欺负你不成?” “她当众让女儿下不来台,可不是欺负女儿么?”青萝郡主不满的扯了扯手帕。 渤襄王妃缓缓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五名女子,皱了皱眉头,语气颇为严厉的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几个给本妃记住,若是再有人敢擅自去王爷面前瞎晃悠,小心你们的腿!” “贱妾不敢。”五女异口同声的回道。 渤襄王妃扯了扯唇角,冷哼一声道:“哼~世上漂亮姑娘多得是,你们若是不惜福,有的是人想伺候王爷。好了,都下去吧!” 五女连忙谢恩,随后踉跄起身离去。 她们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此刻腿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得互相扶持着退出渤襄王妃的屋子。 青萝郡主扫了她们一眼,脸上划过一丝嘲讽。 她想到了什么,不解的看看向渤襄王妃,“母妃,你既然不喜欢她们,何必还要留在身边,看着多碍眼啊?” “哎~”王妃脸上划过一丝无奈,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不是她们,也会有旁人,说不定除去了她们,旁人会比她们更加难以控制。” 青萝郡主嘟了嘟嘴,神态不满的嘟囔道:“都怪父王,有母妃还不够,还要找这么些女子来给母妃添堵!” “不许胡言,”渤襄王妃瞪了她一眼,面上严肃了许多,“但凡有本事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做人正室便要有容人之量,万不可说出这些此等妒妇之言。” 她认真的看向青萝郡主,继续说道:“很快你也要嫁人了,有些事还需早些琢磨清楚才是。” 说到嫁人,青萝郡主脸上浮现出红晕,随即想到于亦景对她冷淡的态度,心中愈发不快。 渤襄王妃见状,问道:“怎么?你今日看见于亦景了?” 青萝郡主点了点头。 渤襄王妃约莫明白了发生何事,她笑了笑,道:“于亦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二哥已经探过他的口风,你无需如此不快。” “真的吗?他是怎么说的?”青萝郡主瞪大了眼睛,神情惊喜异常。 渤襄王妃笑着回道:“他还能怎么说,你何等尊贵,能有机会娶到你,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岂有不应之理?” “母妃是说他应了?”青萝郡主高兴到站起身来。 渤襄王妃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他才知道贺锦云失踪的消息,自然是需要一段时间缓缓的,毕竟贺良以前对他有提携之恩,做些表面动作是要的。” 听到这话,青萝郡主欣喜不已,她在房里踱了几步,心中又冒出了些许不放心。 她走回渤襄王妃身边,急切的问道:“母妃,他没有应下,我总觉得不放心,若他不是做表面动作,那该如何是好?” 渤襄王妃自信的笑了。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女子爱俏,男子恋权,他于亦景不会是个例外。” 听到她如此笃定的话语,青萝郡主终于放心了,她依偎在勃襄王妃身边,想着于亦景俊朗的面容,笑容格外甜蜜。 渤襄王妃想到女儿将要出嫁,心中感慨万千。 她这辈子就两儿一女,大儿子齐英在京中犯了事,虽说保住了性命,她却知道,这个儿子终究是废了。 好在大儿子从小没有养在她身边,她很快又有了二子齐昶,渐渐的也就当作自己只生了一个。 虽说偶然也会挂念齐英,但感情稀薄的很,知道齐英所犯之事后,她更是连这点稀薄的感情也消散殆尽了。 如今在她心里,只有齐昶和齐青萝这两个儿女。 齐昶早已娶妻纳妾,正妻是渤襄王妃做主娶的,妾侍却不甚讨她欢心,只是那妾侍已经身怀有孕,渤襄王妃看在孙儿的份上,只得忍着。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真是一点都没错。 齐昶自从娶妻纳妾之后,每次回府,急匆匆给渤襄王妃打个招呼,便钻回自己院里了,渤襄王妃心中难受得紧。 她目光怔愣的盯着怀中的女儿看,如今连这个宝贝女儿也要嫁了,渤襄王妃难免心中不舍。 她喃喃感叹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转眼青萝你也要嫁了呀!” 青萝郡主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没有理会。 ‘嘶~’渤襄王妃嘶了一口凉气,头疼欲裂。 青萝郡主这才反应过来,紧张的出声说道:“母妃,你又头疼了么?咱们赶紧将女神医请来吧!五万两就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渤襄王妃按着太阳穴反问道。 青萝郡主连忙将在医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渤襄王妃。 本以为渤襄王妃会大动肝火,不料,她却眼睛一亮,道:“看来是个有真本事的!”说不定这折磨她多年的头疾,这次是真的有望治好了。 …… 宁薇忧心忡忡的回到后院,思虑了一番,便让剑眉将耗子找来见她。 虽说不知道于亦景到底是如何想的,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将锦云脱离寇贼掌握之事,告诉于亦景。 只不过,要怎么告诉,告诉他多少,宁薇还需要一些时间,思虑周全才行。 宁薇拿出锦云的发簪,捏在手中端详了许久。 这支发簪便是锦云用来划破脸的那一支,原本已经被寇贼收缴,剑眉和锦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寇贼堆放财物的山洞之中将它寻出。 据锦云说,这支发簪是于亦景送她的… 第427章 刻薄 “小姐。”耗子趁无人之际,溜进宁薇房里。 宁薇收回一直盯着手中金簪的目光,回过神来,“王府那边有进展么?” “王府毫无破绽,连倒夜香的婆子都是王府老仆,即便如此,每次进出依然要经过检查。”耗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言,宁薇秀眉微蹙,沉思良久,才道:“看来此路不通,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她将金簪放在桌上,缓缓说道:“将你的人全数撤回,盯住于亦景和文氏。” “属下遵命,”耗子应声之后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人,属下认为有必要派人盯着。” “哦?是何人?”宁薇不解的看向耗子。 “渤襄王妃的胞弟,洪勇。” 他看了宁薇一眼,继续说道:“洪勇也是渤襄关口的守关将军,与贺良不同的是,他统领着大大小小十数个关口。他所守的关口,虽说都不如贺良所守的城西关口那般紧要,实则他才是真正将渤襄王大部分兵权握在手中之人。” 洪勇之名,宁薇还在京城之时,便听齐玄宸提过。 贺良还未投奔渤襄王之前,洪勇便是渤襄王麾下最为得力的大将。洪勇对渤襄王忠心耿耿,连自己唯一的妹妹,也嫁给了渤襄王为妻。 就算后来贺良的风头盖过洪勇,他也依然是渤襄王最信任的一位将领。 渤襄王对渤襄王妃极其看重,除了多年夫妻情谊之外,铁定也少不了洪勇的关系。 据说洪勇此人性格沉稳,常年守关,极少回城。他早年丧妻,未曾续弦,独女洪芳芳自小在王府养大,年满十六便嫁给了渤襄王二子齐昶为妻。 至此,两家关系更加牢固。 这些事在渤襄城稍作打听便能一清二楚,宁薇自然早已知晓。只不过,她来渤襄城时间尚短,还未能将手伸到渤襄关口。 想到她和齐玄宸最终的图谋,宁薇觉得耗子所说不错。 她所图谋之事,最终必然会对上洪勇。既然影卫们连王府都进不了,那就只能打兵权的主意了,就算不能有所作为,也能知己知彼。 “就按你所说的办,”宁薇斟酌了片刻,有些苦恼的说道:“于亦景此人如今还看不出是敌是友,若是他心向着贺家的话,或许事情会简单许多。” 耗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宁薇此话有些含蓄了,要认真说起来,于亦景此人极其关键。 于亦景此人虽年轻,可他跟随贺良守关多年,他年纪轻轻便有了自己的关口,没有真本事是绝对做不到的。 且他从小在渤襄长大,对渤襄关口的情况了如指掌,若是给他一些成长的时间,届时想要找人取代洪勇,没有人比他更加合适。 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他必须忠于大齐,而不是忠于渤襄王。 原本宁薇的计划是先控制住渤襄王,等尚在京中的赵峰来到渤襄,再将洪勇制住,使计让赵峰接下洪勇的位置。宁薇离京之时,赵峰的双手才痊愈不久,想要重拾昔日武功,尚需时日操练。 如今看来,于亦景似乎必不可少。 当然,于亦景虽然熟悉渤襄的兵防,可说到底他还年轻,依然需要赵峰这样的人坐镇。只是若要收服渤襄士兵的人心,有于亦景在就会简单许多了。 想到此处,宁薇再次看向桌上的金簪,她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于府。 她拿起桌上的墨条,耗子连忙往砚台之中到了一些清水,宁薇一边磨墨,一边沉思,耗子则安静的立在一旁。 待磨好了墨,宁薇拿过一张白纸,用镇纸压上,又抬手执起毫笔。 正想下笔,想到了什么,又停顿了下来。她看了看耗子,放下毫笔,对耗子说道:“还是你来写吧,我说你写。”耗子点点头,执起了毫笔。 …… 夜幕降临,于府侍卫笔直而立,宁薇一身黑衣从屋檐无声掠过,潜进于府,行如鬼魅。 她与一直在于府盯梢的影卫碰头,影卫便领着她来到了于亦景院子的屋顶。 将一片瓦移了移位置,宁薇便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此时,于亦景盘腿坐在软榻之上,低着头神情不明,他对面也盘坐着一人。 这是个妇人,五官与于亦景有些相似,只是由于面容消瘦显得面相有些刻薄,宁薇一眼便知,她便是于亦景之母,于夫人。 于夫人她此刻正在不停的劝说于亦景。 “儿啊,你就听娘的话吧,娘知道你念旧情,贺将军对咱家也的确有恩,可贺锦云这不是没了吗?难不成你还要为他独身一世不成?” 于亦景一言不发。 于夫人再接再厉的说道:“那贺锦云我原本就不喜,她容貌太盛,一看就是红颜祸水,以前有贺将军护着,她还能相安无事。你看看,这贺将军一去,她立马就招灾了。” “当初要不是贺将军和你爹没告诉我就将这事定下,我铁定是不愿的。你如今都当上将军了,什么样的贤惠妻子娶不到?依我看小小那丫头就很好,哎~白白被贺锦云给连累了,可惜了。” 宁薇听到这话,忍不住连连皱眉。 这于夫人未免太过刻薄了,表姐失踪那么久,她不但不担心,还一脸应有此报的模样,当真是气死人了。 要不是宁薇清楚锦云不曾得罪过于夫人,只怕还以为于夫人和锦云有仇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于亦景说话了。 “娘,你以前不是一直夸赞锦云懂事体贴吗?如今怎么就转了风向?”他的语气有些平淡,宁薇却听出了其中压抑的怒气。 只是于夫人就没她这样的好耳力了。 听到于亦景的话,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继而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贺良死了,贺家乱成一团,再说贺锦云不是失踪了吗?事已至此,你还不赶紧拔腿可如何是好?你年纪不小了,要不是为你爹守孝,你哪能至今还独身啊!” 说到这里,于夫人悲从心来,她抬起手帕按了按眼角,抽抽搭搭继续说道:“咱们于家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男丁,你不为于家开枝散叶,还有谁能做到?若是于家绝了后,我百年后,哪有脸去地下见你爹啊?” 于亦景显然是见惯了于夫人这番做派,他抬起头,拧了拧眉头,神情有些不悦。 “娘,你问都不问我一句,便四处宣扬说要与贺府退亲,此举乃是陷我于不义!” “贺家败落,锦云失踪,咱们往日与他们走的那般亲近,难道不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吗?”他这话有些质问的意思。 于夫人听言,微微一愣。 儿子质问于她,她还从未听到过! 于夫人哪里接受得了自己儿子的质问,她激动的穿鞋下了软榻,站在于亦景面前大声呵斥道:“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你娘我苦口婆心的劝了你这么久,你竟然还是听不进去!什么叫不义?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懂吗?” “这诸多道理,娘是从何处学来的?难道是秦小小告诉你的?”于亦景神色不明的问道。 他回城之后,便听说了于夫人四处宣扬退婚的消息。 在于亦景的印象中,他娘一直是个温和柔善之人,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性情就变得如此乖张了。 于夫人鲜少出府,交际来往之人不多,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直陪伴于夫人的秦小小了。 若真是如此,秦小小以往还真是做了不少事! 于夫人拍了拍胸口,没有回答于亦景的问题,而是指着于亦景继续说道:“你倒是说你想为他们做什么?贺良死了,你找了他那么久,可找到了?还有那贺子皓,他估计早就烂在海沟里了,锦云…” 第428章 防范 “你倒是说你想为他们做什么?贺良死了,你找了他那么久,可找到了?还有那贺子皓,他估计早就烂在海沟里了,锦云…” “够了!”于亦景突然打断于夫人的话,声音颇为严厉。 他转头将目光移向于夫人,“女子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娘,你以后只需听我的就好了!关于纳妾之事,你无需再说,我不会让莫名其妙的女子进我于家之门。还有,这一阵子城中不安全,未免奸细混进府中,娘你还是不要见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了!” 说完于亦景便穿鞋下榻,丢下目瞪口呆的于夫人,径直走出了院子。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向来孝顺的儿子,竟然用三从四德来压她!而且于夫人知道,于亦景此次并不是说说而已! 于夫人瘫坐在软榻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屋顶上,宁薇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方才见于亦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个愚孝之人,如今看来倒是看错他了! 在宁薇看来,于亦景方才的举动,并非不孝,于夫人如此拎不清,就是要对她说些重话,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呢! 许多人家之所以家宅不宁,最初的起因便是因为有那么一两个拎不清的女子,加上家主不作为,才会萌生许多悲剧。 看来,于亦景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当家之主。 宁薇笑了笑,悄无声息的跃下屋顶,朝着于亦景离开的方向追去。 …… 于亦景走进院子一角,默默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他小心的摩挲着这条绣着祥云的帕子,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只怕是会惊为奇迹。众所周知,于亦景从很小开始,便跟着贺良和于父混迹在军营之中。 八岁那年,他在海边戏耍之时,遇上落单的寇贼,与其斗智斗勇,将其杀害,自己也落下了一身伤。 他拖着寇贼的尸体回营,伤口加剧,军中大夫用鱼肠线为他缝伤口,都说他小小年纪,承受不了这样的疼痛,必定会鬼哭狼嚎。 不料,他愣是咬牙挺了过去,一滴眼泪也未曾流过。 后来他渐渐长大,期间经历过多次殊死搏斗,伤痕累累早已习以为常,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想要流泪的模样。即便是他父亲去世之时,他也只是神色悲拗了一阵,很快便恢复过来,撑起了于家门庭。 于亦景捏紧帕子,抬起头,看着幽暗的夜空愣神。 世人只以为他和锦云是两小无猜,遵父母之命定下婚媒,一切水到渠成平淡无波。 殊不知,于亦景在见过锦云第一面后,便悄悄将锦云视作了他的人。 为了让贺良对他另眼相看,他小小年纪便使尽心机,在贺良面前表现的格外优异,几乎不出一点差错。 为了引起锦云的注意,他仗着自己年纪小,有意无意向贺府的下人打听锦云的喜好,每每出现在锦云面前时,他都能投其所好,引她开怀。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锦云和他的关系愈发融洽,而贺良也愈发看好他,以至于为他和锦云定下了亲事。 可他并未因定下亲事而满足,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一心对锦云好。 锦云是他心中的神女,是他所有的追求。 都说于亦景从小立志消灭寇贼,殊不知,他之所以有这个志向,不过是因为锦云小时候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 锦云说她不敢出府,害怕被寇贼抓去。 听到她这句话,幼时的于亦景心中萌发出了一个念头,他想要给锦云打下一个安全的生活之所,这些年他一直在为此努力。 只不过,到如今他还没能做到。 在得知锦云在寇贼手上之时,于亦景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取舍,他只要锦云,其余的所有都不重要。 只是于亦景清楚,依锦云的性子,她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想要用百姓的命换她的命,他若是真的打开了关口,锦云必定会一世不安。 寇贼给于亦景的那五日思考的时间,于亦景从始至终只在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瞒着锦云一辈子! 他早已决定,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救出锦云! 只要锦云好好活着,他愿沉沦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也甘之如饴。 于亦景心中明白,锦云的失踪必定与文氏脱离不了关系。他此次假意迎合齐昶,就是为了得到回城的机会,在这七日之中,他要杀掉文氏,救出宁雨秋。 待七日一过,按约定放寇贼进城,接回锦云,便带着她们母女还有于夫人远走高飞。 从此远离渤海,寻一片安宁净土,平淡一生。 至于贺良,他自问尽力了,虽然他疑心贺良中箭落海的原因,他亦无力追寻源头。 于亦景低头叠好手中的锦帕,宝贝的放回怀中,正欲抬步离去,一道金光疾射而来。 他瞳孔微缩,迅速闪身避开,目光往金光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迅速远离,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来人轻功无比玄妙,一看便知,于亦景自知追不上,只得放弃。 他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钉在树干上的金簪和纸条。 于亦景离树干有些距离,并未看清金簪的样式,他皱着眉头靠近,这才发现这支金簪尽是他送给锦云的物件。 他心头一慌,心跳停顿了一息。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拔下金簪,于亦景迅速打开金簪上钉着的纸条。 ‘锦云脱险,勿行差踏错,静待归期!’ 于亦景心头一震。 这上面说锦云已经脱险,是真是假? 来人是何身份?难道是贺良的人,锦云被他救了么?难道说贺良一直身在暗中窥视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人知道多少?既然劝他不要行差踏错,也就是说,此人最起码知道寇贼找上了他! 于亦景想到这里,眼中浮现出一丝欣喜。 是了,如果没有救出了锦云,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寇贼与他的交易? 于亦景行事周密,他和寇贼之间的联系,除了他自己,没有旁人清楚分毫,他坚信来人定然是贺良的人。 于亦景总觉得贺良不会那般轻易死去。 在他的印象之中,贺良是个有深谋远虑之人,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一次寻常战役之中死去? 说到中箭落海,于亦景便更加不会相信了。据他所知,贺良的战甲胸口处乃镶有铁片,且贺良熟悉水性,可以在水下憋气许久,怎么可能会中箭落水不见踪影? 还有那次随贺良一起出征之人,他们为何全都死于那场战役?明明不过是一场小型战役,贺良的精锐部下却全都折损在此,想想都觉得荒唐! 这队人何尝败得如此惨烈过? 想到这里,于亦景脸上划过一丝兴奋之色,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渐渐愁雾弥漫。 寇贼那边的烂摊子,该如何收拾? …… 宁薇将金簪射向于亦景之后,见于亦景没有追她,便折返回到了于亦景附近的暗处。 见于亦景神色变幻许久,最后步伐轻松的离开,宁薇才放心离开跃出于府围墙。 她不知道,于亦景已经将她误认成了贺良的人马。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无所谓,此次她之所以来此,主要目的就是阻止于亦景误入歧途。 虽然宁薇更本不清楚于亦景的打算,也不能确定于亦景会不会为了救锦云而打开关口,但她还是将锦云脱险的消息告知,以策万全。 反正就算于亦景知道锦云没死,他也找不到锦云,在没有确定于亦景的真实想法之前,为了保证锦云的安全,宁薇不会让他见到锦云。 一条消息就可以防范于未然,何乐而不为呢? 第429章 絮叨 宁薇躲开巡逻的侍卫,飞快的掠过大街小巷,正欲钻进医馆旁边的小巷之时,听到医馆门口的大路上传来喧哗之声。 “你们怎么回事?大半夜在外头行走难道犯王法不成?诶诶~你别碰我,我可是良家妇人,衙门就在旁边,小心我击鼓告你!” “这位大姐,我已经说了,城里夜间不安全…” “等下~你叫谁大姐呢?我有那么老吗?你看看你这张脸,你还叫我大姐?我叫你大叔还差不多,别以为我抱着儿子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哼~” “大…这位夫人,这么晚了你抱着孩子到处走,着实太不安全了,要不我们送你去客栈吧?” “我…我不去!” “那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们吧?我们巡夜带着你们母子算是怎么回事?” “我…我就跟着你们了,难道犯王法吗?” “…” 宁薇嘴角抽搐了几下,摇了摇头,钻进小巷中,翻墙进入医馆后院。 她的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打开房门闪身进入,默默坐在椅子上等她回来的剑眉听到了声音,立刻站起身来。 “点灯。”宁薇轻声吩咐道。 黑暗中,剑眉不解的愣了愣,随后便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桌边的油灯。 借着油灯的亮光,看见宁薇脱下了夜行服,换上了平常的穿着,剑眉连忙不解的出声问道:“小姐你这是?” “你没听到外头有声响么?”宁薇笑了笑,心情看似不错。 剑眉点了点头,“方才的确听到有吵架的声音,是外面传来的,奴婢听不真切。” 宁薇低头系好衣带,抬起头,道:“把灯笼点上,和我一起去外头瞧瞧。” “…”剑眉一头雾水,小姐从何时开始这般爱凑热闹了? 点上灯笼,见宁薇迈步向外走,剑眉连忙提起灯笼抬步跟上。 剑眉快步走到宁薇前头,打开通往医馆的小门,又走到医馆之中,将医馆铺门打开。 正在和妇人争辩的侍卫们听到开铺的声音,好奇的转过头去, 只见一位姑娘提着灯笼从旁边的广济医馆中走了出来,片刻后,她身后又跟出了一位姑娘。 侍卫们想到这几日听说的传闻,眼睛一亮,这该不会就是女神医吧? 肯定是了,广济医馆从前只有李大夫和两个学徒三人,且三人都是男子,如今出现在广济医馆的姑娘,不是女神医也是女神医的婢女,必定错不了。 为首的侍卫连忙迎了上去,拱了拱手,和善的问道:“可是我等吵着两位姑娘歇息了?” 剑眉提着灯笼没有说话,后面走来的宁薇则出声说道:“听到喧哗声,好奇心起便出来看看,敢问几位,是不是发生了难解之事?” 侍卫猜想这位说话的姑娘可能就是女神医了。 都说女神医性子偏冷,如今看来倒是个极好相处的。 侍卫脸上露出笑意,他压低声音回道:“这位约莫就是女神医吧?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名抱着孩子的妇人一直跟着巡逻队伍,赶都赶不走,甚是无奈。本不想与其起争执,可这人不依不饶实在难缠。” 话刚落音,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转过身来。 “你说谁无赖?我不过是跟着你们,可曾打扰过你们?一群大男人唧唧歪歪这么久,还好意思说我无赖?” 侍卫脸上无奈之意更甚,他解释道:“夫人,我方才并未说你无赖,我是说…” “哎呀~你不是王姑娘吗?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妇人无意中看到宁薇的脸,立刻叫嚷开来。 剑眉听到妇人的声音之时,已然认出了这名妇人,此人便是带她们主仆进入渤海城的富宝珠。 只见富宝珠一手挽着包裹,一手抱着孩子,孤零零的站在侍卫边上,看着宁薇的眼神如同看到了救星。 宁薇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肖夫人,大半夜的,你怎么只身在外行走?” 富宝珠嘴巴一扁,差点掉下眼泪,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宁薇,回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被家人赶出来了!” “…”宁薇微微一怔。 不等她回话,富宝珠再度出身说道:“都怪肖卫那个杀千刀的,他手伤了之后,居然还闹上情绪了,还玩什么离家出走。他一走,他家里那一群吸血鬼便将我赶出来了。” 说到将她赶出来的句子时,她有些心虚的看了宁薇一眼。 顿了顿,富宝珠有些不自在的说道:“王姑娘,你能不能收留我一夜啊?你放心,就一夜,我明日一早就离开。” 宁薇还未来得及应声,一旁的侍卫开口了。 侍卫见富宝珠正巧与女神医相熟,害怕方才自己态度不好,得罪了女神医的朋友,连忙出声说道:“原来是女神医的朋友啊?方才这位夫人一直跟着我们巡逻的队伍,我们还以为她…” 还以为她脑子有问题!侍卫想了想还是没讲出来,想了想继续说道:“本想送她回去她又不愿,我等也是没有办法才会与她起争执,还望女神医莫要怪罪啊!” 宁薇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严重了,你们身负巡逻之职,责任重大,的确不宜耽误。” “对了,最近城里有寇贼潜入么?”她好似随口一问。 侍卫笑着回道:“从贺家大小姐和秦家小姐失踪之后,城里一直处于戒严之中,倒是再无寇贼出没的踪迹。只不过,为以防万一,女神医还是赶紧回屋吧。” 宁薇点了点头,道:“多谢关心,诸位去忙吧,这位夫人与我相识,我留她在医馆过夜,你们大可放心。” 侍卫们听言,立马一脸感激的向宁薇拱手。 这个妇人着实难缠的很!他们打心底感激宁薇替他们解围。 看着富宝珠跟着宁薇主仆走进医馆,又看着剑眉将医馆铺门关上,侍卫们这才排好队伍继续巡逻。 看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看来方才与宁薇搭上话,令他们很是振奋。 毕竟与女神医搭话的机会可不多呢! …… 宁薇主仆将富宝珠母子带进了后院,正好看到陶和提着灯笼走出屋子。 陶和见宁薇领进来一个女子,连忙紧张的出声问道:“王姑娘,这位是?你怎么能夜里打开铺门?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你们两个女子多不安全啊!” 他不清楚宁薇主仆会武,只是将她们看作寻常女子,想到她们夜里打开了铺门,自然心中后怕不已。 不等宁薇主仆回应,陶和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这样可不行,王姑娘你也太大意了,夜里怎么可以随意开门呢?就是有人敲后院的门,那也是不能开的。” “就算是有要紧事,必须要开门,也要将我和师傅师弟叫醒才是,你们几个女子…” 宁薇和剑眉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笑意。 陶和平日里最是沉闷,没曾想,他还有如此絮叨的一面,主仆俩只觉得心中一暖,没有出声反驳。 见她俩不但不害怕,反而还笑得如此欢腾,陶和顿时就不好了。 他觉得势必要让宁薇主仆,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遂放下灯笼,一本正经的说教了宁薇主仆许久。 他妙语连珠的训示之言,把宁薇主仆还有富宝珠说的一愣一愣的。 许久后,陶和终于放过了她们三个,看着她们进了屋子,这才提着比方才黯淡了许多的灯笼回房。 回到屋里,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忍不住捂嘴偷笑。 笑过之后,宁薇主仆默契的看向富宝珠,目光极为明亮,看得富宝珠心虚不已。 宁薇暗自勾了勾唇,语气淡淡的出声说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一直跟在巡逻侍卫身边不愿离开?” 富宝珠抱着孩子的胳膊紧了紧,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嘴一扁轻声哭了起来… 第430章 走神 第431章 规矩 宁薇原不打算给文氏渡灵气,捏着银针不过是想胡乱扎她一番,届时再吓她一把。 李大夫说贵客来访之时,宁薇微微一怔,稍作思量,便清楚了所谓的贵客是何人。 她抿了抿唇,灿烂一笑。这一次文氏只怕是要被气出真火了! 一直关注着她的剑眉看直了眼,谁说小姐易装过后就不美了?她这个笑容简直迷死人了好吗? 剑眉第一次发现,原来平凡的样貌也可以笑得这般好看,似冰雪初融的山花烂漫一般,引人心醉。 文氏此时背对着宁薇,未曾看见她的笑容,听到李大夫的声音,她脱衣裳的手一顿,立刻转身看向宁薇。 女神医应该不会理会这种打扰她行医之人吧? 这样想着,她放下心来继续脱衣,将脱下的衣袍搭在了椅背之上。 “贵客?”宁薇嘴里轻声重复了一遍,考虑了片刻便垂下手来。随后,她拧了拧眉,缓缓走到医案后坐下,神情极为不悦。 “让贵客进来!”语气不佳。 只是文氏可不在意她语气好不好,她在意的是,女神医居然妥协了!最重要的是,女神医还未给她治病,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神医妥协。 欲哭无泪。 剑眉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李大夫和一位贵妇人两名婢女走了进来。 文氏一眼便认出来人是渤襄王妃。 她未曾想到渤襄王妃也会亲自上门求医,遂呆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渤襄王妃和青萝郡主这对母子两次抢走她求医的机会,她实在无法接受,想到自己之所以会沦落成为见不得光的外室女,皆因渤襄王妃而造成,文氏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和不甘差点倾泻而出。 好在她曾被渤襄王耳提面命,让她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文氏终是选择了隐忍。 她低垂着头,站起身来,向渤襄王妃行礼,“贺文氏给王妃请安。” 渤襄王妃听到她的自称,眼中划过一丝不屑,稍纵即逝。 这个文氏是王爷的人,虽说上不了台面,王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样想着,渤襄王妃笑着说道:“起身吧,本妃今日是来求医的,与寻常人无异,你不用如此多礼。” 文氏暗暗扯了扯嘴角,心中连连冷哼,哼~与寻常人无异,真是好笑,寻常人此刻应该在外头排队等候不是吗? 当然,这样的话她只敢想想,并不感表露出来。 渤襄王妃说完方才那一句,便没有再理会文氏,她将目光转向宁薇,目光慈和,她看着宁薇缓缓点头,语气和善的说道:“这位就是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女神医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宁薇并未起身,稍稍打量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流言经人传扬,定会失真几分,王妃莫要太过当真。王妃是来求诊的?” 既然她说自己与寻常人无异,那她也没有给自己的病患行礼的理由。 渤襄王妃点了点头,听说过女神医性情冷清漠然,此刻见她如此,倒也不曾多想。在她看来,世上总是有些清高之人不畏权贵,兴许此人就是如此。 她走到方才文氏所坐的椅子上坐下,宁薇突然出声提醒道:“这位夫人我还未曾医治,王妃可否稍候片刻?” 听到这话,渤襄王妃皱了皱眉头,随后转过身,笑着对文氏说道:“本妃还以为你已经看完病了,你该提醒本妃才是。” “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还是你先看病吧!”她动了动身子,状似要起身,只不过却并未真正起来。 文氏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我打小怕银针,正好有些紧张,还是王妃先行请脉吧,我正好平静一番心绪,免得影响了神医。” 她这话说的圆滑,实在心里早就气炸了,她的外袍此时还挂在椅背上,王妃就算是没有长眼睛,也该感觉到了。 明明就是想要插一脚,还愣是要装出不曾注意的模样,文氏还只能顺着她的心意。 文氏怎么想都觉得无比憋屈!她暗自咬了咬牙,垂下眼帘,掩下满目愤恨不甘! “既是如此,那本王妃便不客气了,免得让来让去,耽误了神医的时间。”渤襄王妃应道。 宁薇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没有出言反对。 这时,剑眉出声说道:“请王妃挽起衣袖,将手置于脉枕之上,其余人出去等候。” 渤襄王妃点点头,站起身让跟在身边的婢女将文氏的衣物取走,另一名婢女便将她的衣袖挽起一小截,渤襄王妃将手放到脉枕上后,婢女便起身退下了。 李大夫清楚宁薇的规矩,早一步离开了。 待文氏穿好衣物走出,宁薇才伸出手指把上渤襄王妃的脉搏。 这次,宁薇只是用了比寻常稍长一些的时间,便收回了手。 为渤襄王妃施针之时,她为渤襄王妃渡了少许灵气,让渤襄王妃尝到了些许甜头便收手拔针。 她缓缓走回医案后坐下,渤襄王妃感觉到脑袋轻松了一些,心中一喜,立刻出声问道:“听说神医不谈病情,不知可否破例一次?” 宁薇皱了皱眉,道:“王妃此症乃是旧疾,病根早已深种,即便是我也无法一次治愈。” 她这话说得讲究,病根深重,难以察觉,即使渤襄王妃是近期才生病,也有余地圆话。不过,渤襄王妃的头疾的确是旧疾,是以她这样说根本毫无破绽。 “神医的意思是再多施针几次,便能痊愈?”渤襄王妃问道。 宁薇点了点头,回道:“不错。” 不等渤襄王妃再次开口,宁薇拿起笔架上的毫笔,沾了些墨,剑眉立即铺上白纸,宁薇轻柔落笔写下五个娟秀小字。 ‘五万两白银’ 女神医治病从来不曾开过药方,她医案上的笔墨纸砚,是用来写诊金数目的。 每每给病患瞧完病,她便会写下要收取的银两数目,交给病患,再由剑眉将病患带去陶和处,陶和则按纸张上所书写的数目收取诊金。 且收取诊金之后,那张字条他也会按宁薇的意思收走,是以宁薇的病患各自的诊金数目,只有病患自己知道。 当然,宁薇和陶和也清楚,只是他们从不往外说。 宁薇搁笔,剑眉便将写着诊金数目的纸张呈给渤襄王妃。 渤襄王妃接过,扫了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她缓缓将纸条叠起,放进袖袋之中,随后又从袖袋之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到医案之上。 “王神医上次对青萝所言,本妃记在心上,是以早早准备好了银票。依本妃看,王神医既然敢开出天价,自然是有把握为本妃治好恶疾!” 这话意思十分明显。 你既然敢收这么多银钱,若是还不能治好病,那么你就等着承受后果吧! 宁薇自然听明白了渤襄王妃的意思,她神情未改,语气淡淡的回道:“这是自然。” 渤襄王妃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喊人进来为她穿好外袍,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转身道:“本妃不方便时常出府,以后施针只怕还要劳烦王大夫亲自去王府走上几遭了。” 不等宁薇回答,渤襄王妃又道:“王神医当初为秦家公子治病,亦是上门症治,想必是没有不能上门的规矩的!” 此话一出,就算宁薇想拒绝也拒绝不了,毕竟先例已开。 她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秀眉微蹙,继而回道:“既然王妃要求,我应下便是。” “有劳了。”渤襄王妃勾了勾唇,轻笑着转身离去,神情甚为满意。 自进门起,这位王神医对她的态度就十分冷淡,她纵使不甚在意,心中亦有些不虞。身为王妃她自然不能容忍,是以她才做此举,意在压一压王神医的气势, 结果她还算满意,殊不知,被她压了一番气势的王神医,此时却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第432章 粗心 第433章 单纯 宁薇原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昨夜看出富宝珠肯定是遇上了难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她将富宝珠领回了医馆。 她也曾问过富宝珠原由,富宝珠没说她便没有多做理会,她清楚她如今的情形,实在不宜理会太多杂事。 然,宁薇能无视富宝珠受难,却不能看着孩子受难。 她对孩子似乎特别容易心软,也许是因为澈儿的原故,亦或是因为她离京之时,大嫂范氏才生下了小侄儿。 想要再次见到澈儿,宁薇且需等待,是以她一直期盼着小侄儿平安出生。 没曾想,小侄儿出生不久,她这个做姑姑的还未来得及多抱抱他,便张罗着来到了渤海。她离开京城之时,她的小侄儿还未取名。 宁薇心中有憾,此刻抱着富宝珠的孩子,忍不住将他当成了小侄儿一般重视。 也许是因为这一重关系,她决定插手富宝珠的事,是以她问起富宝珠沦落至此的原由。 听到富宝珠的哭诉,宁薇脑海中迅速闪现了肖卫的身影。 她与肖卫只是进城那日见过一面,接触不多,仅是同乘马车时交谈过几句。但以宁薇的眼光看来,肖卫不像那种薄情之人。 在宁薇的印象中,肖卫长相清秀,性格还算爽直,他不算出彩,却绝对是个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 那日肖卫帮忙推马车,不小心碰到旧伤弄断了手,宁薇看在眼里,当时便觉得有些蹊跷。 难道他是为了丢下职务回家与人私奔? 宁薇秀眉微蹙,她记得在马车上之时,富宝珠一直在责怪肖卫,没有给他留丝毫颜面。肖卫当时明明很尴尬,一个大男人脸都憋红了,却没有作任何反驳,且他看向富宝珠母子的眼神,极其宠溺。 那时的气氛还一度让宁薇想起了齐玄宸,倒不是说肖卫和齐玄宸有何相似之处,只是宁薇觉着,男子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儿,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既然肖卫对妻儿是有感情的,那为何这么快就出现了变故? 要知道,她进城的时间并不长,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这个变化也实在太快了些! 富宝珠还在抽嗒嗒的哭着,宁薇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事哪里是这般好说的,或许是她眼拙看错了也说不定。 她摸了摸怀里的孩子,见孩子已经没有继续发烫了,心中稍安。 看着孩子圆嘟嘟的小脸,宁薇忍不住伸出手指,爱怜的点了点他的脸蛋,目光温柔。 富宝珠见状,连忙出声说道:“你不要弄他的脸,会流口水的!” “…”宁薇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重要的事拎不清,这点小事她倒是了如指掌,真是让人觉着好气又好笑! “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老是摸脸才会流口水,偶尔点一下不会的。”宁薇忍不住反驳道。 说完宁薇就后悔了,她和富宝珠扯这个做什么? 富宝珠却是认真了,她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大声与宁薇争辩:“你一个小姑娘家知道什么?我可是听我婆婆说的,她奶大了好几个孩子,哪能不清楚这个。我儿子从小就不让人碰脸蛋,你看看,他现在都不怎么流口水,多可爱啊!” “…”宁薇被噎了个半死。 她好想告诉富宝珠,她以前经常点自己儿子的脸蛋,她儿子也不流口水。 无奈宁薇此时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样的话是不能胡乱说的,她撇了撇嘴闭上了嘴巴,不与富宝珠争辩。 富宝珠还想再说什么,宁薇冷不丁的问道:“你相公和别人私奔了,所以你就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话,富宝珠嘴一扁,耷拉着眉毛,差点再次哭出来,待她想清楚宁薇的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的?” 宁薇无语的扯了扯嘴角,“你好像与你婆婆感情不错。” 富宝珠这样的娇养小姐,若不是感情好,她又怎么会听旁人的话呢!既然婆媳感情好,又怎么会赶她出门? 这一点在宁薇看来不难猜测,富宝珠却是一头雾水。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见过我相公啊?他告诉你的吗?哼~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来渤襄了,你快告诉我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宁薇无奈扶额。 世上最难熬之事,莫过于与拎不清的人谈事。 富宝珠还在咄咄逼问,宁薇叹了一口气,道:“我并未见过你相公,渤襄城不小,你以为这么容易遇见?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平安到达渤襄的?”以你这样的智商,实在是不容易啊! 富宝珠想了想,觉得宁薇所说有理,她颓然的坐回了椅子,嘟囔着回道:“我是跟着镇里的进城队伍来的,他们今天都已经回去了,我原本带了银子的,路上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明日我会帮你安排回肖镇,今晚你就在医馆住一晚吧。”宁薇建议道。 富宝珠连忙摇头,“不不,我不回去,我要找到肖卫那个杀千刀的,把他的良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宁薇又是一阵无语,她耐下性子,颇为无奈的说道:“既然你是来找他的,又带着孩子,为什么不把婢女一同带来,有她在你也方便一点是吧?” 宁薇记得富宝珠的婢女是个机灵的,若是有那个婢女在,富宝珠也不至于这般凄惨。 听到这话,富宝珠想起立刻竖起了眉毛。 她恨恨回道:“那个死丫头说肖卫那个王八蛋是被我气走的,我才不带她出来呢!哼~我哪里气他了,我不过是念叨他几句,以前又不是没念叨过,大嫂都说亲眼看见他和一个陌生女人走了,还能有错?” 宁薇哑口无言,富宝珠还真是蠢得有些可怕,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还意识不到自己蠢。和谁置气不好,非要和自己的婢女置气,富宝珠嫁人后待在婆家能相安无事,约莫多亏了那个婢女,没有了她,富宝珠连温饱都是个大问题。 “明日我会安排你回去!” 这一次,宁薇语气无比坚定,她实在不想将富宝珠这个大麻烦留下。 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富宝珠怎么也不肯离开,非要抱着孩子继续去找肖卫。 富宝珠要怎么疯,她不想管,可宁薇终究不忍孩子跟着受苦,无奈之下,只好将她们母子留在医馆。 与李大夫商量过后,收拾了一间空房出来,富宝珠便正式留了下来。 …… 得到锦云脱困的消息之后,于亦景没有立刻回营地,待在府中沉思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将文氏除去。 在他看来,文氏是贺良的污点。 贺良当年背叛宁老侯爷,在渤襄百姓看来,虽对不住宁老侯爷,却也是渤襄百姓的幸运,是以在渤襄没有人会提起这件往事。 但文氏的存在就不一样了,起码在于亦景看来,贺良看上文氏,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不管是容貌才情人品,文氏处处不及宁雨秋分毫,她不过是比宁雨秋更加懂得顺从男人。 宁雨秋一直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也许对贺良来说是个过不去的坎,可他因为这样去偏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侍,着实让人不解。 当然,这些只是于亦景的想法。 他常年待在营地,鲜少回城,每次回城他所有的时间,都是用来陪伴锦云和于夫人的。锦云鲜少在他面前提及爹娘,是以许多事情他根本不清楚。 他此次之所以清楚文氏的恶行,也是近期查出宁雨秋疯癫之后,才抽丝剥茧分析出来的。 于亦景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天色,见夜幕降临,遂收起桌上的小药瓶,换上夜行服,往贺府方向潜行而去… 第434章 缠斗 第435章 猜想 夜深人静,贺府四处悬挂的灯笼随风轻摇,灯影绰绰。 本该守夜的侍卫此刻早已躲去屋里休息,他们一边赞叹着文氏对他们大方无比,一边拿文氏胆小如鼠的德行说笑,烫着热酒啃着猪蹄,好不自在。 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宁薇从侍卫聚集的房间门口掠过,侍卫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贺府今夜已经来了好几拨侵入者,甚至文氏差点死在了入侵之人手中。 而这些玩忽职守的人,却是渤襄王指派给文氏的。 守关士兵之中有一种人,从军多年没有立过军功,且年龄偏大,愈发无用,可他们无功也有劳,又不能丢下不理,只得留在兵营做些后勤杂事,日复一日这些人就变成了渤襄王最看不上的一拨人。 文氏找渤襄王要人,他便大手一挥,在这群杂兵之中选出一批给了文氏。 当然,文氏再怎么说也是渤襄王的女儿,虽然见不得光,渤襄王难免也对她有些感情,是以他选出来的人是那群杂兵之中最为出色的。 或许他对文氏的感情也就这样了! 这群人来到贺府做了侍卫,专门保护文氏安全。 他们原就是一群兵油子,被军规压制着才老实几分,头一日来到贺府还兢兢业业,后来发现文氏对他们极为放纵,在军中绷紧多年的心弦顿时就断了,他们愈发肆无忌惮,玩忽职守乃是寻常之事。 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在文氏背后才会有的,当着文氏的面,他们个个都是尽忠职守之人。 宁薇无视这群酒囊饭袋,径直往宁雨秋所在的院子掠去。 原本被富宝珠拖着,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出门,此刻能出现在贺府,皆因赵婆子腻烦了富宝珠的叨扰,起身点了富宝珠的昏睡穴。 富宝珠睡着之后,屋里终于清静了下来,宁薇也得以出门。 宁雨秋的院子很小,外面守着两个婆子,大概文氏以为这样便万无一失,是以里面并没有派人看守。 宁薇从院墙处跃入院子,很快便与保护宁雨秋的影卫接上了头。 “她这两日怎么样?”宁薇低声问道。 影卫立即回道:“还是老样子,除了吃东西,其余时间都躲在被子里。” “这几日吃的怎么样?”宁薇又问。 “还不错,文氏只让人给她准备了稀粥,属下每日都会逼她吃一些别的。” 影卫都是宁家之人,对宁家忠心耿耿,自然对宁雨秋之事格外上心,文氏不让宁雨秋吃好的,他就在暗地里给宁雨秋加餐。 只不过,不管是好吃的,还是不好吃的,宁雨秋一概不愿吃,影卫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只好逼她吃下。 影卫想了想,低声对宁薇说道:“小姐,她似乎很怕吃东西,许是先前文氏逼她吃下过什么,或许她之所以疯疯癫癫也是因为如此。”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宁雨秋虽说为贺良隐忍许多,可她并不是懦弱之人,她的性子反倒是十分执拗,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逼疯? “只能等四哥来了让他看看了。” 宁薇早就怀疑文氏给宁雨秋灌了至人疯癫之药,但她并非真正的医者,无法分辨,只能等宁浩鑫进城再说。 她现在担心的是,她的灵气无法治愈宁雨秋。 以她的经验来看,她所聚集的灵气虽然治病极为强悍,但是对于解毒却是效果不佳,若是植物之毒还能慢慢去除,别的毒药效果就不可观了。 若是宁雨秋的疯癫是服毒所至,那她亦无能无力,只能通过文氏寻出解药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也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这么糟糕。 宁薇皱了皱眉,迈步走进宁雨秋所在的屋子,影卫便留在屋子外头的阴影处守着。 在宁雨秋床前站了片刻,宁薇动作轻柔的掀开了被子一角。 此时已是深夜,宁雨秋已经睡着了。 月光穿过破旧的窗子照进屋里,宁薇看见了她此时的模样。她头发凌乱,遮住了半边脸,宁薇伸手拂开她的乱发,宁雨秋憔悴的容颜映入眼帘。 宁雨秋的睡容很是不安,眉头紧皱着,干涩的嘴唇微微颤抖,深陷的眼眶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她的脸颊上有好几处上过药的鞭伤,淤青和零星结痂的痕迹出现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宁薇看着此时的宁雨秋怔怔出神。 似乎她前世今生对宁雨秋印象最深的两次,宁雨秋的状况都十分凄惨。 第一次是在前世,宁府遭难,宁雨秋赶回锦州奔丧,途中她大病一场,来到锦州之时,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那时候,她连说一句话都极为吃力,可她的头脑却十分清醒,她使劲解数想要阻止宁薇去京城投奔侯府。无奈宁薇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亲姑姑没有什么感情,加上她那时执迷不悟,对宁雨秋的话不屑一顾,就算宁雨秋下跪求她,她也选择了无视。 那时的情形宁薇不堪回首。 第二次便是这一次了,这一次宁雨秋的模样比前世还要凄惨几分。 前世她纵使瘦的风一吹就倒,但最起码她的头脑是清醒的,她不会疯疯癫癫,也不会整日躲在被子里不敢见人。 许是这两次的印象太过深刻,宁薇甚至想不起来宁雨秋美丽时的模样。 ‘哎~’宁薇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思绪,继而拿出一支银针扎在宁雨秋遍布鞭痕的胳膊上,随后将灵气凝成丝狀,缓缓渡入宁雨秋体内。 宁雨秋安静的睡着,宁薇也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四周一片静抑。 这时,屋外传来些许响动,宁薇警惕的抬起了头,她迅速收回宁雨秋胳膊上的银针,将被子盖好,闪身站到门边。 片刻后,影卫悄悄推门而入,他身后还跟着两人。 其中一个便是监视文氏的宁家影卫,宁薇一眼便认出来了。只不过,他手里还押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此时耷拉着脑袋,似乎陷入了昏迷。 “怎么回事?”宁薇压着嗓子问道。 影卫一边将黑衣人绑在椅子上,一边回道:“这个人要杀文氏灭口,许是内讧了!属下已经放了信号,待会儿就会有人将他带去地窖审问。” 孬孩给他们找的地窖,如今已经变成了他们在城内的牢房,抓到了有消息可挖的人,他们自然要送地窖好好审问。 宁薇赞同的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黑衣人脸上的面巾,道:“扯下面巾看看。” “是属下疏忽,竟然忘记了看这人长相,”影卫的声音有些不自在,他一边扯去黑衣人的面巾,一边继续说道:“这人身手不错,属下好不容易才将他制服。” 其实,要不是他使了阴招,谁制服谁还说不定呢! 只不过,这样丢脸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再说他是个影卫,使阴招那是家常便饭,是以颇为理直气壮。 ‘咳~’看到黑衣人的脸,宁薇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没曾想,居然还是个熟人。 “咦~这不是于亦景吗?”影卫也立刻认出了于亦景的模样,他眯了眯眼,道:“难不成他就是文氏背后之人?” 影卫脑海中浮现出一大片阴谋诡计,将于亦景想成了一个坏到无可救药之人。 于亦景利用贺家准女婿的身份,与文氏狼狈为奸,将宁雨秋母子三人一个个的折腾死,随后他们不知为何起了内讧,于亦景便要杀人灭口云云。 于亦景若是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只怕要吐血三升! “小姐,咱们一定要好好审问他一番。”影卫语气坚定的对宁薇说道。 宁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于亦景,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于亦景要杀文氏,可以有很多理由,不能证明他与文氏是同谋,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宁薇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第436章 胡诌 第437章 共识 第438章 伤者 “我是说离第一次给渤襄王妃看病那日有几日了?” “原来是说这个啊,”巧竹想了想没有确定,正想掰着手指算算,剑眉撇了撇嘴,道:“小姐,七日了。” “这就七日了,日子过得真快呢!” 宁薇往城西方向看了看,脸上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时,富宝珠一手抱着小石头,一手拎着一把椅子,凑了过来。 巧竹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上洗樱桃的动作,对她说道:“肖夫人,你今日不出去找人么?” 这些天,富宝珠每日将小石头丢给巧竹,自己则在渤襄城之中漫无目的找人,风雨不改。今日她这个时候还没出门,巧竹看着觉得新奇。 “上吊也得喘口气,今日不去了,明日再去,迟早要找到那个杀千刀的!” 富宝珠撇了撇嘴,抱着孩子坐下,看了一眼宁薇手中的樱桃,忍不住提醒道:“王姑娘,别看这樱桃吃着甜,吃多了可是会酸倒牙的,你少吃些。” “…”宁薇捏着樱桃往嘴里送的动作顿了顿,神情无可奈何。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富宝珠还是个热心肠,但凡她觉得不好的,她都不厌其烦的提醒旁人注意。 刚开始听着挺暖心的,后面就…烦人了! 巧竹也清楚这一点,她不想听富宝珠唠叨,连忙出声说道:“我家小姐吃东西向来有节制,哪里会像你一样,爱吃就要一次吃到腻为止。” “…”富宝珠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口,她正想开口反驳几句,巧竹又开口了。 “肖夫人,你还不打算回去么?这么久没回去,你家人该担心了吧,说不定此刻正在四处找你呢!” 富宝珠抱着小石头缩在椅子里,嘟囔道:“他们才不会找我呢!” 说到这个话题,宁薇不禁有些疑惑,富宝珠跟着镇上进城队伍来的渤襄城,她的家人应该很容易得到消息才是,怎么迟迟没见有人找她? 宁薇好奇的打量了富宝珠一眼。 富宝珠和平常一样,穿得花枝招展,只是相比来医馆时,头上多了一支金簪。 再仔细看看,宁薇发现她身上的衣裳不曾见过,心中了然。 她轻飘飘的对富宝珠说道:“肖夫人,家人都找上你了,你为何还不想离开?” 富宝珠:“…” 这王姑娘眼力也太好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宁薇,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宁薇无奈扶额,出声劝道:“你这样找是找不到人的,与其浪费时间,还真不如回家等着。” “不行,我要留在渤襄城里找,他肯定不会回去的。”富宝珠扁着嘴,倔如蛮牛。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宁薇一眼,语气试探着说道:“王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再收留一人啊?” 宁薇主仆:“…” 富宝珠捏着小石头的小手,讪讪道:“是这样的,我家小花,就是我的婢女,她叫小花。小花她来找我了,如今住在客栈,可她身上带着的银钱不多,我想…能不能…” 她再次看了宁薇一眼,声音越发没有底气,“王姑娘你人美心善,能不能也收留小花啊?” 听到这话,剑眉忍不住出言挤兑道:“你干脆把你全家叫来得了。” 富宝珠立即嘟囔道:“我才不叫他们来呢,小花也是自己找过来的,要不是昨日在街上遇见她,见她可怜兮兮的,我才不理她呢!上次她说是我气走王八蛋的,我还没消气呢!” “…”宁薇主仆再次无语。 要说可怜,谁也比不上落单的富宝珠可怜,人家婢女尚且有银子住客栈,她却只能抱着孩子跟着巡逻侍卫,就她这样还说旁人可怜? “王姑娘,你就应下好不好?反正收留一个和收留两个区别不大,再说小花她很能干的,她会带孩子,还会做饭,能干活,她什么都会干,比我强多了…” 富宝珠不停的游说着宁薇,这时赵婆子对宁薇说道:“小姐,要不你就答应她好了,小花来了,巧竹也能轻松一些,这些天她又要看孩子,又要做这么多人的吃食,当真是累着了。” 巧竹听言,嘻嘻一笑,“多谢赵嬷嬷关心。”继而转过头看向富宝珠,挤兑道:“这还多亏了肖夫人,每日把小石头丢给我!” 富宝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放心,等小花来了,肯定不会再累着你了。” 巧竹嘴上厉害,其实心里挺喜欢小石头的,每日抱着小石头哄着,她并不觉得有多累,只当是提前学习照顾小少爷了。 而富宝珠有时候的确烦人了一些,但她心思单纯,没头没脑的也挺有趣。 宁薇主仆都只是嘴上嫌弃她,心里并不排斥,既然如此,宁薇略微犹豫了片刻,便应下了富宝珠的请求。 富宝珠得了宁薇的同意,立即将小石头塞给了巧竹,兴高采烈的出门接小花去了。 后院里,暖阳倾洒,樱桃树红绿相间,宁薇主仆逗弄着举着小拳头咧嘴笑个不停的小石头,时不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气氛好不融洽。 “小姐,无耻小人说的就是小石头吧,嘻嘻…”巧竹看着还没长牙的小石头,嬉笑着问道。 剑眉哈哈大笑。 “啧啧~在府里的时候,不是有先生教婢女读书识字么?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巧竹读书时约莫都在偷瞧先生呢!”赵婆子接下话头打趣道。 宁薇忍不住‘噗哧’一笑。 宁府里教婢女们识字的先生是个年轻小伙子,他也是宁家的家生奴才,颇有读书天分,长相较为俊朗,极受宁家婢女喜爱。加上他尚未婚配,便成了婢女们私下最爱说起的人之一。 巧竹见宁薇也笑了,立即涨红了小脸。 她梗着脖子道:“我才没偷瞧先生呢!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们瞧瞧,小石头没有牙齿,又是个小娃娃,可不就是无齿小人么!” 宁薇正想张嘴打趣巧竹几句,通往医馆的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随后,陶和火急火燎的往宁薇的方向跑来,“王姑娘,有急诊,要出人命了…” 宁薇立刻站起身来,巧竹则迅速发问:“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些。” 陶和连忙气喘吁吁的回道:“有人送来一个快死的人,王姑娘你快去看看吧。” 宁薇没有犹豫,迈步往医馆方向走去,边走边问:“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说是从西城外的镇子上来的,这人一早和同伴出海打鱼,遇到了两个寇贼,被寇贼一刀刺进了肚子,好在他同伴多,把寇贼赶走之后,立刻带他进城了。” “这会儿人已经不行了,出气多进气少,血也止不住,师傅没有法子,只好让我来请你去一趟了。” 陶和一边跟上宁薇的步伐,一边将知道的事告诉宁薇。 宁薇皱了皱眉头,心中思绪开来,看来寇贼今日真的要行动了,不知于亦景准备的如何了? 多想无益,她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加快了步伐。 …… 医馆之中此时十分吵杂,被寇贼刺伤的伤者躺在医馆地上,李大夫用沾满金创药的棉巾压着他的伤口,希望能止住伤口处蹭蹭往外冒的鲜血。 此时在医馆排队的其他病患,纷纷围在他们身边,一脸惊恐的议论着寇贼的残忍行径。 宁薇刚走进厅中,立即有眼尖的病患看见了她,“快让开路,女神医来了,别耽误了女神医救人。” 众人听言,立刻让到一边,生怕挡了宁薇的路,就连站在医馆门口的人,也下意识的退了退。 一名衣服上沾满鲜血的壮汉,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宁薇,神情紧张的祈求道:“女神医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弟,他从来没有做过恶事,绝对不是恶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第439章 回春 说话的壮汉是西城外的村民,女神医不给恶人治病的规矩他听人说过。 老实憨厚的他担心宁薇不愿出手救人,连忙开口相求,还强调伤者不是恶人。 他明明已经心急如焚,言语间却是极为尊重宁薇,知道自己身上都是血迹,宁薇走近时他还往旁边退了退,生怕血腥味熏到宁薇。 他谨小慎微的动作,让宁薇觉得心酸无比。 宁薇从富贵安定的京城而来,见惯了生活富足却为了财富费劲心机之人,而眼前之人,只是为了吃饱饭而挣扎求存。 渔民也是大齐的子民,他们也应该受到大齐的保护! 宁薇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对万民的慈悲之心。 她除去渤海两王和寇贼的心情更加急迫和坚定,这一次不是为了社稷安定,不是为了齐玄宸,也不是为了宁雨秋母子,而是为了渤海的百姓。 她对渔民点了点头,毫不犹豫蹲下身子,从袖袋里拿出一瓶药粉,递给李大夫。 “李大夫,用这瓶药给他的伤口止血。” 这个小瓷瓶中装的是金创药,只是与李大夫所用的金创药有所不同。 这是宁浩鑫用宁薇培植出的药草制成的,疗效比寻常的金创药强上数倍。 李大夫没有犹豫,立即接过药瓶,丢下手中被鲜血浸湿的棉巾,迅速将宁薇给的药粉洒在伤者的伤口上。 宁薇则快速拿出银针,草草扎在伤者身上,手指捻着银针,开始为伤者输送灵气。 伤者此刻已经昏厥,他安静的躺在地上,对周边之事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身形健壮,长相寻常,黝黑的皮肤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失血过多,命在旦夕。 宁薇看着他的脸,想起了耗子曾对他说过的有关城外村民的情况。 西城沿海有许多零星遍布的村落,这些村民靠海吃海,家家户户都以打渔为生。因为寇贼时常在海上游荡,村民们多半成群结队出海,且从不往深海去,只在有巡逻船只的海域范围打渔。 饶是如此谨慎,村民们也会时常遇到危险。 当然,像他们这样身上没有钱财的穷苦渔民,寇贼没有多大兴趣。 但是寇贼生性残暴,杀人无需理由,有时杀人仅仅只为取乐而已! 是以村民们每次出海都提心吊胆。 现在渤襄驻兵愈发强悍,巡海的船只也愈发增多,情况比以前好了许多,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基本上很少遇到寇贼。 早些年,宁老侯爷还未曾讨伐寇国之时,渔民们每次出海都面临着生命威胁,有去无回的渔民比比皆是。 纵使环境恶劣,渔民们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也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打渔。 宁老侯爷正是听说了渤海百姓的生存坏境如此恶劣,心中不忍。遂带着大军,打造了几十艘简陋的船只,亲自领兵行船一路杀到了寇国。 寇国在那一战中大伤元气,平静了许多年,如今在渤海附近游荡的,都只是一些零落的队伍,成不了大气候。 只要渔民们团结一些,他们自己便能对付这种小拨的寇贼。 由此,出海的渔民开始集结队伍,由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领着一大群青壮年,若是遇到寇贼,他们手中的鱼叉便是最好的武器。 见到渔民们如此彪悍,寇贼渐渐的不再与渔民发生碰撞。 在他们看来,渔民身上没有财物,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人实在得不偿失。反倒是一些水性极好的寇贼会潜水溜进村庄,从而奸淫掳掠。 他们抢完就跑,防不胜防。 每当军队赶到之时,他们早已离去,只留下残破零落的村庄。 渔民们长期生存在这种环境之中,渐渐有了经验,他们如今出海打渔之时,必定会留下一部分青壮年,守卫村庄保护老弱妇孺。 可以说在海边挣扎求存的村民已是全民皆兵,即便是村中妇女,也极有可能曾经杀过寇贼。 只不过,因需要青壮年守护村子,出海打渔的人就变少了,打到的鱼自然也愈发稀少。村民们没有旁的生计,日子越过越苦,能填饱肚子已然很好了。 好在如今的海鱼愈发昂贵,渔民们收获虽少,也能勉强果腹。 “天呐~不流血了,血止住了!” 一道惊呼声钻入宁薇耳中,她收回心绪,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伤口处。 只见伤者的伤口上铺了一层白白的药粉,药粉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只留下一点点白色的痕迹,好在这一点白色一直维持着它本来的颜色,没有继续变红。 血已然是止住了! “神药啊,女神医出手,果真不同凡响…” “安静些,别打扰神医治病!” 惊呼声很快便消失了,大伙儿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要知道,方才这个伤口还在潺潺流着鲜血,一副止不住的势头,如今神医给的药才刚敷上,不到片刻便见效了。 这在围观之人看来,的确与神药无异。 宁薇和李大夫却是清楚,此药虽奇,却也没有那般玄乎。 此药之所以效果那般显著,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伤者的流血量本身已经在逐渐减少,且宁薇还在为他施针,再加上效果好上数倍的金创药,三箭齐发,这才得以有这般显著的效果。 宁薇渡完灵气,李大夫立即为伤者把脉,围观之人见状,忍不住屏气凝神看着李大夫的神情。 特别是方才求宁薇救治伤者的那名壮汉,他此刻双手交握,紧张到心脏狂跳,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片刻过后,李大夫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对壮汉说道:“性命保住了,万幸啊!” 壮汉听言,面上顿时出现狂喜之色,他转向宁薇,‘噗通’一声跪下,扎扎实实的朝宁薇磕了三个响头。 动作突然,宁薇来不及躲开。 壮汉边磕头边道:“多亏了神医出手相救,我家老弟才能捡回一条性命。神医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做牛做马都还不完。我今日替家中弟媳侄儿,向神医磕头谢恩,待老弟醒来,再让他亲自向神医磕头!” ‘咚咚咚~’极为响亮的三声夹杂着话语传进宁薇耳中,她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她这段时日为不少人治过病,感激她的人多不胜数,要下跪谢恩之人也不少,但她每次都及时阻止了。 后来,病患清楚她不喜欢旁人向她下跪,这种情况便很少见了。 此时壮汉对着她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另宁薇心情极为复杂。 见宁薇愣神了,剑眉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回神。 宁薇连忙回过神来,起身上前,想要扶起壮汉,壮汉看见她的动作,立刻自行站起身来,连连道:“不敢劳烦神医,不敢劳烦神医。” 宁薇微微一笑,道:“我是个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我份内之事,你无需如此。今日受了你三个响头,我定会铭记于心。” 神医为何要铭记于心?该牢牢记住恩情的应该是我和老弟才是! 壮汉不明所以,只不过他无意烦扰神医,便未曾多问。 他此刻正在暗自庆幸,原本他老弟被寇贼一刀捅进了肚子,血流成河。当时,老渔民都说老弟活不了,让他为其准备后事。 还好他前几日进城卖海产之时,听说了城里来了一位女神医。 壮汉从小与老弟相依为命长大,自然不希望老弟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弟,想着刚出声没几日的侄儿,他毅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广济医馆。 其实,壮汉以前杀过寇贼,他清楚老弟这样的伤,大多是活不了,在来时的路上,他的心已经凉了。他甚至已经在想如何安排老弟的身后事了! 没曾想,女神医妙手回春,竟然真的将老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壮汉眼神感激的看着宁薇,心中想到:眼前这位女神医,妙手神通,救人性命,比庙里供着的菩萨还像菩萨,她肯定就是天上下凡而来的活菩萨! 此刻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止他一人。 今日亲眼看到宁薇救人的百姓,全都将宁薇视为了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们打心里敬重着宁薇,王神医那如神通一般的医术也迅速流传开来… 第440章 不妥 第441章 不满 军中兵士大多出身平民之家,肖参将也是如此,他会担心村民心中不安理所当然。 于亦景勾了勾唇角,“村民如临大敌,寇贼才不会有所防备,放心,寇贼的手伸不到村子里。” 他之所以下令佯装不重视村民的通报,就是为了麻痹寇贼的神经,若是寇贼出现,村民们毫无反应,必定会引起寇贼的疑心。 村民们用一夜的彷徨换取许久的安宁,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肖参将听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于亦景穿好轻甲,握住竖在盔甲架旁的长戟,摩挲了片刻,道:“这件事不能让齐昶提前得知消息,我们要速战速决,今夜天亮之前解决所有寇贼。” 齐昶如今是城西关口的领军之人,按理说这样的事他必须参与。只是于亦景信不过此人,再说宁薇让他抢下城西关口的兵权,此刻虽不是抢下兵权的好时机,却是让齐昶这个领军之人名存实亡的好机会。 城西关口原就是贺良的地盘,这里的兵士也以效忠贺良之人居多,于亦景乃是贺良的准女婿,他在这里几乎是一呼百应。 只要他想,齐昶被架空并不算困难,且若他这一次旗开得胜,军心必定会更加稳固,届时齐昶想要真正掌控兵权,只怕是难上加难。 齐昶之所以对于亦景这般重视,无非也是为了尽快掌握兵权罢了。 渤襄王处心积虑除去贺良,无外乎是想将兵权彻底握在手中。 其实,如若认真说起来,渤襄王理应将于亦景一并除去才是。并非是渤襄王不想除去于亦景,而是他不能。 将帅之才历来难寻,齐文帝尚且寻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个尚需成长的宁浩焱,更何况是渤襄王? 渤襄王手下将领之中,除了一个洪勇之外,其他人都差强人意,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得不重用贺良。 如今除去一个贺良,又架空了魏将军,渤襄王虽然痛快,却也损失不小。齐昶虽说有些天资,却也不能与贺良同日而语,这一点渤襄王心知肚明。 若此时没了于亦景,渤襄王手上的将领就更加捉襟见肘。如果没有寇贼这个隐患,自然是无所谓,但是寇贼这个隐患一直存在,若是渤襄王执意将于亦景除去,届时手中无大将,必定会得不偿失。 且于亦景此人亦正亦邪,不曾定性,尚有拉拢的可能。 渤襄王不是蠢人,自然清楚拉拢他比除去他有利数倍,是以他为了拉拢于亦景,遂想出了将女儿青萝郡主嫁给于亦景的主意。 只可惜,渤襄王看轻了于亦景对锦云的情谊。 不过这也正常,像他这种一心向往权位之人,何曾对旁人有过如此深刻的情谊? 肖参将听到于亦景的话,脸上露出一丝鄙视的笑意,“在营帐之中饮酒,乃至伶仃大醉,敌军突袭他却尚在睡梦之中,此等渎职之罪,不知王爷会如何惩罚?” “若是按军规处置,必定是身首异处。”于亦景还未曾开口说话,营帐之中竟然出现了第三道声音。 于亦景皱了皱眉头,肖参将则如临大敌,“是谁?” “是我。”宁浩鑫面带微笑,步伐轻松的从布帘之后走出。 “王军医?”肖参将认出这位是才来营地不久的王军医。 然,就算是军医,此时出现在此地也十分不寻常,他以脚蹬地,迅速往宁浩鑫窜去,欲拿下宁浩鑫审问。 宁浩鑫微微一笑,待他来到面前,才动了动身形,几步之后,已然站到了于亦景面前。 “肖参将,此人是自己人。”于亦景示意肖参将停手,他清楚肖参将拿不下此人,且于亦景虽说清楚眼前之人是自己人,却是不知此人是何时进帐的。 他更加不清楚,贺良何时培养出了这么多异常出色之人。 这些人不但智谋过人,还练就了一身本事,特别是轻功,他们的轻功简直出神入化,来去无踪,令人琢磨不透。 于亦景的武功与贺子皓一样,都是贺良所传授的。 他们的武功着重于力度,大开大合,耐力十足,适合在战场拼杀,轻功则是他们的短板所在,他们的武功与江湖上的武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他哪里会想到,宁浩鑫所练的乃是江湖上失传的轻功,且他还有宁薇的灵气滋养身体,早就将轻功练到了一个旁人达不到的程度! 宁浩鑫并不会武,只不过他这人比会武之人还要可怕,俗话说医毒不分家,宁浩鑫恰好是个医者,而他的师傅还是出身于忘忧的徐老。 虽说他的医术尚需精进,可耐不住他师傅给了他许多毒方啊! 于亦景看向宁浩鑫,意味不明的说道:“齐昶虽与我饮酒,却不曾伶仃大醉,肖参将未看明白,你应当不会看错才是。” 宁浩鑫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是么?可我觉得他此刻已经醉了。” “你动了手脚。”于亦景的语气十分笃定。 宁浩鑫笑意未改,道:“我既然来了此地,自然是要做些贡献的,只不过仅限于此,其余的就看你的了。” 他也想看看,锦云表姐的未来夫婿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听说之前他被影卫抓到过,宁浩鑫心里隐隐有些不满意。 要知道,锦云在锦州之时,经常放弃玩耍陪在宁浩鑫身边,宁浩鑫对她的感情可是颇为不同的,是以对她的夫婿自然也就要求极高。 再说先前锦云落难,于亦景竟然毫不知情,这在宁浩鑫看来就是不合格的表现。 虽说于亦景被牵绊住了,情有可原,但宁浩鑫可不管这些,若是于亦景不能证明他有能力保护锦云,他这个做表弟的定然是要做一些事的。 别看宁浩鑫模样亲和,实则他比宁薇难讨好许多。 于亦景自然不清楚宁浩鑫的真实身份,听到宁浩鑫的话,他拱手道:“多谢,接下来你静待回音便是。” 说完便朝肖参将挥了挥手,大步朝营帐外走去。 宁浩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能不能娶到媳妇儿,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 白天的时候,巧竹让人抬了一个极大的浴桶进屋,累了一天的宁薇此刻舒服的泡在浴桶里,神情惬意。 在家之时,宁薇每日都要泡浴,泡在浴池里的时刻是她每日最为放松之时。 离京以来,宁薇鲜少有机会泡浴,来到渤襄城之后,更是第一回。她清楚条件有限,是以并未提出这样的要求,可巧竹细心,这几天她又是移床,又是搬柜,终于在睡房角落腾出了一个空地。 这不,趁宁薇坐诊之时,她便拉着赵婆子出去采买了一个大浴桶。 宁薇将玉臂抬出水面,搭在浴桶边缘,巧竹一边给宁薇轻柔的擦着手臂,一边问道:“小姐,你今晚不出门么?” “出门做什么?”宁薇阖着眼帘,随口反问道。 圆眼睛里闪过疑惑,巧竹好奇的嘟囔道:“不是说今天城西有大动作么?小姐你不去看看?” 宁薇依旧没有睁眼,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我还是静候佳音吧。” “你就不怕事情搞砸了么?”巧竹乌鸦嘴道。 “别瞎说,”转头瞪了她一眼,伸出一根莹白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于亦景若是搞砸了此事,那他的情路可就坎坷咯!”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只是巧竹清楚,宁薇其实对于亦景颇有信心。 若宁薇真的觉得于亦景会搞砸的话,她早就插手了。 “小姐说的是,四少爷只怕已经卯足了劲呢!”巧竹嘻笑道。 在锦州之时,宁浩鑫有多担心锦云,巧竹看在眼里。前次宁浩鑫来医馆,多番问起于亦景,了解他几分的巧竹自然猜到了他的意图。 “只要于亦景有能耐,四哥就算憋着坏也不会怎样。”宁薇笑着收回手,却被眼疾手快的巧竹一把抓住。 “小姐,你的手掉色了,要补补色才行。” “…” 第442章 风起 第443章 巧合 第444章 利弊 第445章 见鬼 第446章 争抢 琴姨娘肚皮争气,成为齐昶小妾之后,很快便有了生孕,向来母以子贵,她此刻正是如此。 她肚里的孩子是渤襄王的第一个孙儿,颇受渤襄王重视。 渤襄王的重视在琴姨娘看来,就如同一道免死金牌一般。就算齐昶平日守在营地,鲜少回府,琴姨娘也依旧愈发嚣张。 今日天还未亮,渤襄王便接到了城西传来的消息。听说齐昶昨夜醉酒误事之后,他火冒三丈,一大早便将王府的所有主子叫去训了一通。琴姨娘身为齐昶的妾侍,自然也在其列。 许是渤襄王的训话过头了些,以至于王妃旧疾当场发作,王妃疼痛难忍,遂遣了人去请王神医。 琴姨娘虽说嚣张了一些,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王妃抢人,她原本只是想等王神医给王妃看完病后,再来她院子里给她看病。 然,也不知道是婢女听错了还是怎么的,下人竟然将王神医强行带了回来。 琴姨娘不明所以,她先前听说王神医看病的速度极快,还以为王妃那边已经看完了。 她没有多想,喜滋滋的等着神医给她把脉,结果神医往椅子上一坐,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自从有身孕以来,琴姨娘还从未受过如此轻慢的对待,她心中不爽快,一气之下便叫人责打宁薇。 王府的下人极为尽职,琴姨娘话刚落音,立刻走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婆子进门便二话不说走到宁薇面前,伸出手想要拽宁薇出去。 巧竹见状,连忙推了婆子一把,大声喝道:“休得无礼,我家小姐可是王妃请来的,你们谁敢碰我家小姐一下试试看!” 婆子听言,神情怔愣。 王神医乃是王妃的贵客不好得罪,琴姨娘日日相见更不好得罪,她们两面为难,一时无法作出决定。 这时,宁薇睁开眼眸,她淡淡的扫了琴姨娘一眼,转而看向房门之外。 琴姨娘正想开口催促婆子们赶紧动手,门外传来一道极为恼火的声音。 “你们好大的狗胆,母妃此刻头疼欲裂,你们竟然擅自将王神医带走,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话说到一半之时,青萝郡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虽是在责骂下人,进门以后,目光却一直盯在琴姨娘身上。 她看着琴姨娘的眼神愈发讽刺,继而轻笑道:“怎么?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越过母妃么?二哥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 “青萝…” “住口!” 青萝郡主喝断了琴姨娘的话,眼中划过嘲弄之色,“你不过是二哥的侍妾,有什么资格直呼本郡主名讳?当真是不知尊卑,哼~” 琴姨娘皱起了眉头,她愤愤的看着青萝郡主,道:“我不过是想请神医为我把个脉而已,你何必把话说的如此难听?” “难听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青萝郡主想到渤襄王妃疼痛难当的模样,耐心荡然无存。 在她看来妾侍与下人无异,琴姨娘自视过高,早就该压压她的气势了!一个小妾胆敢欺压到主子身上,当真是不知所谓! 要不是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青萝郡主早就动手教训她了。 琴姨娘本不想与青萝郡主计较,虽说青萝郡主迟早会嫁出王府,但这会子总归还未嫁,得罪了她对琴姨娘没有好处。 怎料,青萝郡主越说越过分,竟然半分面子也不给她留。 琴姨娘气糊涂了,豁然站起身,气呼呼的看向青萝郡主,尖声说道:“郡主好大的派头,外人都说郡主心肠软,这会子看着还真是不像呢!” 青萝郡主早几年的确心软,那时她年纪小不懂事,好心办过许多错事,也闹过许多笑话。 那些都是青萝郡主最不愿回想的旧事,王府中人清楚她不愿提起,遂每每与她说话之时,都会有所顾忌,如琴姨娘这般直接道出的,当真是极少的! 眼看青萝郡主即将暴怒,这场闹剧可能会没完没了,跟在青萝郡主身边的婢女连忙出声提醒。 “郡主,王妃还在等着呢!” 青萝郡主听到这话,立即又想起了渤襄王妃难受的模样。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琴姨娘,表示这事没完,继而转身看向宁薇,“王神医,我母妃旧疾发作,头疼的紧,还请王神医移步去一趟母妃院子里。” 宁薇闭口不言,巧竹便出声问道:“怎么?方才不是说要责打我家小姐么?我家小姐被吓得胆颤心惊,哪里还能为人治病?” 青萝郡主本想避重就轻,不提此事,此时巧竹说起,她愣一下,遂转头凶狠的瞪着琴姨娘说道:“王神医,府里的奴才不懂规矩,竟然带着您瞎跑。您放心,这事我定然会告诉母妃,让母妃为你做主!” 琴姨娘嗤笑着别过头去。 她如今大着肚子,得了渤襄王重视,身骄肉贵,打不得骂不得,就是王妃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她自然无所畏惧。 事已至此,再看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戏看,宁薇心中意犹未尽,面上却是不显。 她不着痕迹的阻止了还想说话的巧竹,缓缓站起身,站到半途却身子一软,跌回椅子上。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宁薇伸出手,让巧竹扶着自己才站起了身,一句话都不曾说,便由巧竹扶了出去。 …… 渤襄王妃院子当中,洪芳芳拉着文氏前来,却发现王神医还没到。 听说王神医被琴姨娘‘请’去了之后,洪芳芳脸色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和文氏给躺在床上的渤襄王妃行礼,渤襄王妃头疼没有理会她们,她们便安静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神医到来。 没过多久,青萝郡主便领着宁薇来了。 然,宁薇此刻面色极差,她被巧竹扶着,脚步虚浮无力,还时不时抬手按按额角,一副即将倒下的模样。 文氏见状,立即站起身,迎了上去,轻声问道:“王神医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她语气关心无比,不无讨好。 宁薇神色蔫蔫,巧竹则抿了抿唇,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小姐能医不自医,自己的身子向来不好,若是心绪不稳便极易犯病,此番无故受了惊吓,也不知何时能好,许是好一阵子不能为人看病了!” 听到这话,文氏心中咯噔一响,她后退了两步,跌在了椅子上。 洪芳芳看了她一眼,稍稍一想,便猜到了其中的因由,同时也想到了神医为何受惊。 她皱了皱眉头,神色担忧的问道:“王神医自己尚且如此虚弱,如何给母妃治病?母妃此刻难受得紧,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躺在床上的渤襄王妃听到她这话,立刻吩咐婢女将她扶起。 她撑着头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的问向青萝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哼~还不是二哥那个好妾室,方才我去找王神医时,她正吩咐婆子责打王神医呢!” 青萝郡主看向洪芳芳,继续说道:“二嫂,一个妾室竟然如此胆大,你该好好教训才是!” 洪芳芳看了渤襄王妃一眼,为难的低下头,她轻声细语的回道:“她如今大着肚子,我哪里敢…” 许是觉着说这话不合适,话说了一半,她便闭上了嘴巴。 渤襄王妃此时头疼的紧,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她不耐烦的说道:“大着肚子怎么了?还要翻天不成,你是正室,若是连个小妾都管不好,日后如何当这个家?” 说完不等洪芳芳回答,转头看向宁薇。 就是这么一个转头的动作,她感觉自己的头都快疼裂开了。 “王神医…嘶~”她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脸上血色全无。 “王神医你快给母妃看看吧,我求求你了!”青萝郡主很是识时务的放低了姿态,目光哀求的看向宁薇。 宁薇正想假装勉力一试,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原本守在门口的婢女进来通报道:“王妃娘娘,沛姨娘院里来人了,说是想请王神医去她院里一趟,问您…” 第447章 施恩 第448章 议论 “小姐,咱们要在王府待多久?” 巧竹屏退了下人,关上了房门,走到宁薇身边轻声问道。 方才渤襄王妃见宁薇脸色极差,遂安排宁薇在王府歇息,宁薇便顺其自然应下了,此刻她们主仆正在渤襄王妃院子的客房之中。 宁薇仔细倾听了许久,确定了无人盯梢,遂安静的坐在软塌上。 她身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香木盒子。 伸手打开盒子,从盒子里捏出一颗浑圆玉白的珠子,打量了片刻,浅笑着回应巧竹。 “急什么,说不定待会儿还有戏看呢!” 巧竹嬉笑着凑近,“这深海珍珠果然比寻常珍珠还要漂亮,小姐你说是吧?” 不等宁薇回答,她突然看着盒子里的珍珠惊奇出声,“呀~还有粉色的呢!小姐你快看,粉色的好美啊!” “你喜欢就拿去收着吧,反正是你要来的。”宁薇回想着巧竹方才骗人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巧竹在渤襄王妃面前说起深海珍珠,并非是宁薇授意的,反倒是宁薇在配合她。 宁薇抬眸看向巧竹,打趣道:“你怎么就想起要深海珍珠了?你也喜欢这东西么?” 巧竹嘻嘻一笑,道:“小姐上回所送年礼里的香粉不就是海珠做的么?奴婢好奇,就问了小夏子几句,听小夏子说起,海珠极为珍贵,且美丽异常,奴婢就惦记上了。” “小夏子所言果真不假,这么好看的物件,哪有女子不喜欢的?她们让小姐‘带病’看诊,奴婢自然要坑她们一把,免得她们还以为小姐好欺负呢!” “你呀~鬼灵精!” 宁薇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巧竹的额头,继而将手里的珍珠放进盒子里。 关上盒盖,宁薇轻声叮嘱道:“这些你收好,待日后再拿出来,届时想用来做什么都行。”日后是什么时候主仆俩心中明了。 巧竹连忙摇了摇头,“小姐,奴婢要这些做什么?还是小姐你收着吧,回到府里用来送人也好。” “你先收着吧。” 宁薇无所谓移开目光,她将头歪在软塌边上,道:“我在屋里装装样子,你无事就在院子附近转转,若是齐昶回府,记得过来告诉我一声。” 说到此处,她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我倒是想看看他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奴婢遵命,嘻嘻~”巧竹伸手给宁薇紧了紧披风,又道:“那奴婢先出去了,小姐你先休息片刻。” 宁薇点点头,巧竹便笑嘻嘻的退下了。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忧,活灵活现。 看了她此时这副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宁薇立刻就要没了呢! 殊不知,巧竹就算是说宁薇病重之时,也刻意省去对宁薇的称呼,生怕说出来的假话不吉利。 …… 渤襄城大街上 于亦景骑在马上,身形挺拔,面容温和。反观与他同排骑马而行的齐昶却是满脸颓败。 齐昶时不时看上于亦景一眼,眉宇间不乏嫉妒之意。 他此刻心里想的是,同样是喝醉酒,他醉得不省人事,于亦景却选择了耍酒疯练兵,没曾想还真让他遇上了突然来袭的寇贼,当真是气死人了! 齐昶嫉妒着于亦景的好运,可他想到此时身后囚车上的人,心中又忍不住发憷。 幸好是于亦景遇上此人,若是换了是他,只怕… 齐昶连忙摇了摇头,悄悄地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他的身后跟着囚车中,此时关着两个身形矮小的寇贼。 其中一个躺在囚车之中,早已断气。剩下的那一个身上有好几处明显的伤痕,他闭着眼睛盘坐在囚车之中,毫无动静。 即便是百姓往他身上丢臭鸡蛋烂菜叶子,他也毫无反应,似乎外间的一切全都与他无关一般! 齐昶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转向于亦景,“于将军,你觉不觉得此人有些奇怪?” “有吗?”于亦景一脸不解的反问道。 齐昶微微一怔,“可能是我想多了。”继而闭上了嘴巴。 于亦景看向前方的道路,眉头微蹙。 的确,如齐昶所说,这个寇贼大将的确很是奇怪。 据他所知,寇贼毫无人性,他们对他人残忍无比,对自己也不妨多让。寇贼一旦落入敌军手中,便会设法自尽,无一例外。 据说宁死不被俘是寇贼必须遵守的军令,难道他们如今改军令了? 要不然,以前无一例外寻死的人,此次为何全都例外了? 这一次俘虏的寇贼,没有一个自尽的,除了此时囚车里的大将,还有许多关在营地牢房里的寇贼也是如此! 于亦景心中早有疑惑,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寇贼此次为何一改往日的行事风格,变得贪生怕死起来。 “于将军…” 齐昶有些迟疑的叫了于亦景一声,于亦景回过神来,随口问道:“齐将军有事?” “是这样的,”齐昶拉了拉马头,往于亦景方向靠近了一些,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昨晚…哎~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拉着你喝酒的,早就知道喝酒必定会误事,怎么就没忍住呢!” 他和于亦景此时是在去王府的路上。 昨夜城西关口突然出事,虽说战事结束后,于亦景立即派人回城禀告了战况,可终究不够详尽。 是以他俩奉命进城,向渤襄王回禀城西昨夜战况。 齐昶清楚他此次肯定要受到责罚,心中有些发憷,忍不住想要叮嘱于亦景几句,是以拐弯抹角说出了上面的话。 “…”于亦景听到此话,微微一愣。 乍一听,还以为他和齐昶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于亦景心中膈应极了。 眼看齐昶还想继续说下去,于亦景连忙出声阻止。 “齐将军,事情已经发生,此时再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于亦景暗自呸了一口,愈发觉得话中歧义颇深。 他耐住性子继续说道:“其实若不是与你喝酒,我也不会突然兴起练兵,此举也算是错打错着。” 齐昶听言,眼中划过喜色,他看向于亦景,神色立刻黯淡了许多。 “父王为人强硬,最是注重规矩,我此番回府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哎~” 于亦景嘴角勾出一丝笑意,爽快回道:“齐将军放心,王爷面前我必定不会乱说话!” “那就多谢于将军了,若是于将军能为我美言几句,那就不胜感激了!”齐昶得寸进尺的说道。 于亦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头冲他笑了笑,道:“这是自然,昨夜与齐将军相谈甚欢,你我交浅言深,我自然会为你辩解一番的。” 齐昶拱了拱手,低声道谢:“那就多谢于将军了!改日我定然补上谢礼。” “齐将军客气了。”于亦景立即抬手回了一礼。 他面上神情温和无比,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齐昶是渤襄王在渤襄唯一的儿子,纵使齐昶犯再大的错,必定也不会重罚,最多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若是真按军规处置,齐昶此刻哪里还能坐着高头大马进城? 于亦景清楚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纵使他想要架空齐昶,此刻也要装出一副和谐非常的模样。 毕竟得罪齐昶与得罪渤襄王并无不同,他此刻还不能直接与他们对上。 只是,天下无不漏风之墙,于亦景不说并不代表旁人不知。不知从何时起,围观两位将军进城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哟~这不是二公子吗?怎么二公子也与于将军一起骑马进城啊?” “为何不能?二公子如今是城西关口的守关将军,骑马进城理所应当!” “呵~昨夜寇贼来袭,二公子在营帐中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不是么?” “是啊,我听说是因为昨晚喝多了酒!” “可不是,听说伶仃大醉呢!” “怎么守关期间也能喝酒吗?” “谁知道呢!闻所未闻…” 第449章 宠爱 王府正厅,渤襄王端坐主位。 身着一袭绛朱色四爪蟒纹袍,腰缠四指宽玄色异兽腰带,头戴威严宝珠冠,周身威风凛凛,皇家气派尽显。 他的侧脸与齐文帝有几分相像,与齐文帝不同的是,他的肤色较黑,想来是因为长期在海边之城生活的缘故。 明明比齐文帝年纪要轻一些,他脸上却遍布沟壑,显得有些沧桑凌厉。 此刻他右掌中捏着两颗圆球,圆球不知是何材质,偶尔碰撞出沉沉的闷响,渤襄王正面无表情的把玩着。 渤襄王面前跪着一个中年男子,此人是王府管家王一,也是渤襄王的心腹之一。 渤襄王一言不发的听着王一禀告消息,脸色愈发难看。 “王爷,二公子昨夜醉酒的消息传开了,如今城中百姓都在议论,说是…” 王一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百姓都在怀疑二公子能否守好城西关口,说在营地喝酒前所未有,实在有些荒唐了。” 渤襄王抬眸看了王一一眼,神色未明。 他快速撵着掌中的圆珠,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他是与于副将一同喝酒的?” “回王爷,正是。” 王一垂着头,恭敬回话:“昨晚二公子与于副将相谈甚欢,一时兴起便以酒助兴,只是二公子不胜酒力,喝醉之后便睡下了,于副将却是趁着酒意演练起了水兵之阵,没曾想却是一举歼灭了来袭的寇贼。” “是吗~醉酒练兵,当真是好本事!”渤襄王敛下眼眸,语气模糊让人无法分辨其想法。 王一垂首而立,不曾问询主子的意思。 主仆两无人开口说话,正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 良久过后,守在门外的下人敲响了房门。 门是从里面拴着的,渤襄王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看了王一一眼,示意他去开门。 王一连忙走到了门边,打开房门,轻声问道:“是二公子回来了吗?” “回王管家,二公子还未回,是沛姨娘来了。”守门下人让了让身子,不紧不慢的回道。 王爷如今最是宠爱沛姨娘,他为沛姨娘通报自然不会有错。 “你等着,我先去请示王爷。”王一对下人说道。 他抬起头,目光平淡的看向院中,扫了一眼站在院中之人,又飞快的收回眼神。 戴着帷帽的沛姨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 片刻后,王一再次打开门,“王爷召见,沛姨娘请进。” 沛姨娘点点头,迈步走进正厅,王一则关上门站在门外守着。 渤襄王看着沛姨娘款款走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待沛姨娘走到他面前,他自然的伸出左手,将沛姨娘牵在自己身侧坐下。 “你怎么来了?身子不舒服就在院子里待着,晚些本王得空会去看你的。”语气难以置信的温柔。 沛姨娘坐下后并未放开渤襄王的手,她像个调皮的小姑娘一般,拨弄着渤襄王的手指,娇嗔道:“妾身这不是想王爷了么,怎么王爷不想见妾身么?” 渤襄王脸上笑意更深,嘴上却不饶她,“愈发会使小性子了!” “王爷~”女子声音娇憨,婉转动听。 渤襄王听在耳中,心情愉悦了几分,他看着沛姨娘头上的帷帽,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了?将帷帽揭开,让本王看看你的脸。” 沛姨娘正捏着渤襄王的食指,听到这话,她动作一顿,随后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渤襄王眉头皱得更深,他抽出手想要掀开沛姨娘的帷帽,却被沛姨娘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王爷,你莫要看了,妾身现在的模样极丑,王爷若是看了,以后定然不想再见到妾身了!” 沛姨娘楚楚可怜的低下头,声音之中带着深切的祈求。 “本王岂是那等肤浅之人。”渤襄王虽然这样说,却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看来他当真是极为在乎眼前这个沛姨娘的。 说起来,这个沛姨娘原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奴婢,若不是遇到渤襄王,她此刻还在做着伺候人的活计。 说来话长,这事要从去年夏末秋初说起。 她与渤襄王的相识,并非是在渤海城中,而是在渤海城外的望海城。 渤襄王是个疑心极重之人,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那人是他的儿子亦或妻子。他连亲人尚且不能相信,更何况是手下之人? 因为他的疑心极重,是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突然造访手下的府邸。 他与沛姨娘之所以相识,便是因为渤襄王突然造访富家,富家也就是富宝珠的娘家。 那时,沛姨娘还是富家新买的婢女。 众所周知,为了让下人们听话,主家都会想办法磋磨一番新进府的婢女,富家亦是如此。 那日渤襄王突然造访富家,与正在受罚的沛姨娘不期而遇。 沛姨娘年纪小,面容上有着少女独特的青嫩,她楚楚可怜的跪在花园小径之上,身姿纤瘦,似弱柳扶风,美丽的丹凤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好不可怜。 渤襄王只是看了一眼,怜惜之心顿起,他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将当时还是婢女的沛姨娘扶了起来。 那一夜,渤襄王歇在了富家。 那夜过后,富家少了一个新来的婢女,王府多了一位姨娘。 原以为渤襄王对这位沛姨娘只是一时兴起。 不料,他却出乎意料的愈发宠爱沛姨娘,甚至曾主动向王妃透露过想要将沛姨娘抬作贵妾的意思。 王妃察觉不妥,遂开始打压府中所有的侍妾,其实她的目标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沛姨娘。 好在这沛姨娘是个胆小怕事的,她不敢得罪王妃,更不敢肖想成为王爷的贵妾,王妃见她如此柔顺,倒是对她放松了几分。 只不过,每日的例行请安,王妃还是要借机折腾她一番。 美名其曰:只有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能避免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渤襄王将王妃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宠爱一个小小女子,王妃如此偏激,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好在有沛姨娘时常劝着渤襄王,渤襄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去沛姨娘屋里的日子愈发多了。 渤襄王对沛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他心中,沛姨娘是小姑娘,身上有着少女独有的活力,她时而娇嗔时而任性,渤襄王只要见到她,就会感觉自己也年轻了许多,似乎又回到了龙精虎猛的壮年之时。 要说渤襄王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只是多年劳心劳力下来,他似乎比旁人要老的快一些。单看面相,就是说渤襄王和沛姨娘是祖孙俩也会有人相信。 沛姨娘将自己的小手放进渤襄王的大掌,摩挲了几下,轻声问道:“王爷,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荒唐~哪有什么鬼怪,那都是旁人瞎编的,你莫要瞎想,免得吓坏了自己!” 渤襄王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色厉色,“听你的婢女说,富家给你送来了几盒香粉?” “是啊,当初妾身栖身于富家,得他们照顾了一阵,如今他们还念着妾身,当真让妾身感动不已呢!” 沛姨娘的语气天真无邪,一清二白,没有半点作假的痕迹。 “昨日你可有用那些香粉?”渤襄王继续问道。 沛姨娘连忙点头回道:“有啊,妾身昨日第一回用呢!可香了,王爷你不是也说很好闻么!” “以后不要再用了,将那几盒香粉给王一。”渤襄王不容反驳的对沛姨娘说道。 沛姨娘不明所以的嘟囔道:“王爷要香粉做什么?”不等渤襄王回答,又道:“既然王爷要,那妾身晚些让人将香粉送给王管家。” 说到这里,她拽紧了渤襄王的手,有些紧张的问道:“王爷,你听说过王神医么?” 第450章 胃口 王神医之名如雷贯耳,渤襄王自然有所听闻。 实则他不但听过,还曾派人暗中调查过,得到的消息极为肯定,这位王神医的医术,的确出神入化。 渤襄王早年也在关口驻守,多年下来,诸多旧患加身,导致这些年身体每况日下,愈发力不从心,不得已只好长时间待在城中将养。 王神医的医术如斯高超,这在渤襄王看来,是一个希望,一个可以将自己身体调养好的希望。 然,他这人疑心太重,不肯相信旁人,他的身体从来都是交给王府府医调理,是以他虽说动了心思,却不曾真的遣人去请神医。 此时听到沛姨娘问起,渤襄王下意识的滚了两下手中的圆球,道:“自然是听过的。” 他看了沛姨娘一样,继续说道:“今日王妃不是将她请来了府中吗?你想让她给你看病?” 沛姨娘连忙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的回道:“妾身的脸变成这般模样,实在是不忍直视,是以想请神医为妾身看看,说不准她有法子治好妾身的怪病。” 她捏着渤襄王的手,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听说那王神医医术超群,只要病者一息尚存,她都能救,妾身想着若是王神医能给王爷看看就更好了。” 渤襄王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不悦。 他从未对沛姨娘透露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沛姨娘此时突然提起,他觉得沛姨娘窥探了他的秘密。 只不过,他刚皱起眉头,便听到沛姨娘继续说道:“王爷近日就寝总是皱着眉头,妾身不敢多问,只是忍不住担心王爷的身子。” “都说病从浅中医,王神医那般神奇,若是让她为王爷调理一番,王爷定然连小病都不会有了。王爷,妾身说的对么?” “不错,这会子倒是挺机灵的。”渤襄王眉头一松,竟然有了打趣沛姨娘的心情。 沛姨娘娇嗔的靠在渤襄王手臂上,语气眷恋的轻声道:“王爷可是妾身的终身依靠,妾身希望王爷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哈哈…说得不错!”渤襄王听到这个词,顿时心情大好。 他将手中的圆珠放入桌上的盘子之中,伸手搂过沛姨娘,笑道:“还是沛儿你最能让本王欢心!” “王爷金口已开,可不许反悔哦!沛儿记住方才这句话了,日后若是王爷嫌弃沛儿,沛儿可是不依的!” 沛姨娘伸手抚上渤襄王的胸口,语气不乏任性。 渤襄王听言,不但未曾动怒,反倒是笑得愈发畅快。 “王爷,二公子和于副将进府了,是否立即召见?” 王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渤襄王松开沛姨娘,稍作思量,便对沛姨娘说道:“你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晚些本王会让王神医去你那里。” 听到这话,沛姨娘心中一喜,她拉着渤襄王的手,语气不舍的问道:“王爷会来么?” 她此番行为颇为小家子气。 可这样小家子气的姿态,偏偏就对上了渤襄王的胃口。 渤襄王伸手捏了捏她的细腰,道:“回去等着本王。” “嗯~妾身这就回去等着王爷。”沛姨娘雀跃回话,继而转身从侧门离去。 她一走,渤襄王立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又恢复了先前与王一谈话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让他们进来!”语气生硬,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是。”王一应声。 片刻过后,正厅大门打开,于亦景和齐昶齐齐抬步迈入门槛。 …… 巧竹在王府晃悠了一阵,中途遇到了许多明里暗里献殷勤的王府奴才,她正和王府奴才东拉西扯说着闲话,便有一个婆子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聚在这里?快些去准备着,二公子回府了。” 王府下人立即一哄而散,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巧竹和才来的那个婆子。 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巧竹,小心翼翼的讨好道:“这位就是王神医身边的姑娘吧?长得可真俊呢!打搅了姑娘说话的兴致,姑娘可莫要见怪啊!这二公子回来了,奴婢们若是不…” “嬷嬷无需向我解释,只要不怪我打搅你们干活就好了。” 巧竹一张巧嘴,想要讨人欢心之时极为容易,想要气人之时,亦不妨多让。 婆子听到巧竹这话,面上笑容真切了几分。 巧竹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嬷嬷,王府颇大,我出来久了,竟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方才人多没好意思说…” “不知能否请嬷嬷送我回王妃院子里?我家小姐这会子只怕是醒了,她还在客房里等着我去伺候呢!” 婆子一听这话,立即笑眯眯的应声道:“这有何难?奴婢送姑娘走一趟便是。” “姑娘请随奴婢往这边走。”婆子作了个手势,将巧竹往王妃院子的方向领去。 一段不算长的路走完,两人面上皆是笑意盈盈。婆子将巧竹送回了王妃的院落外头,便告辞离去。 巧竹则与守门婆子打了个招呼,遂走进了院子,来到宁薇所在的屋子。 关上房门,巧竹瞪大眼睛,一言不发的看向宁薇。 宁薇见状,轻笑着说道:“放心吧,周边没有旁人。” ‘呼~’巧竹快步走到宁薇勉强,嘟囔道:“在旁人家里待着就是不方便,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好想念在府里的日子呀!” 她所说的府里自然是宁府。 宁府之中全是自己人,说话做事都无需顾忌,自然比在外头自在许多,若不是不放心宁薇,巧竹真心不愿离开宁府,她希望自己能在宁府生活一辈子。 然,这是不可能的,日后宁薇出嫁,她肯定是要跟去的,届时她能住在宁府的日子就少了。 巧竹思绪飘远,心中不停的想着:六皇子府里到底是何模样?他府中的下人好相处么?日后进了府,要不要先来个下马威? 宁薇一看她的模样,便清楚她这是走神了。 ‘咳咳~’干咳了两声,巧竹立即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巧竹还未来得及说话,宁薇便发问了。 巧竹随口应道:“奴婢再想他日小姐出嫁,那家人府中的下人好不好相处。” 宁薇:“…” 这丫头实在想太早了吧! 要说阿宸府中的下人嘛,他们还是挺好相处的!不说旁人,就说前世教她制冰之法的婢女莲心吧,她性情怯弱话不多,不像巧竹这般一直说个不停,她… 宁薇意识到自己想远了,连忙摇了摇头,问向巧竹道:“是不是齐昶回府了?” “是呢!听说是和于亦景一起回府的。” 宁薇主仆如今都直呼于亦景全名,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她们还没有接受于亦景这个人。 若是接受了巧竹便要改口称其为表姑爷了。 齐昶和于亦景才回府,巧竹自然打听不到详细情况,可她在外头闲逛许久,却也不是白逛的,起码将王府中的基本情况弄清楚了。 她凑到宁薇面前轻声说道:“小姐,奴婢打听到,齐昶有一妻一妾,这两人你都见过…” “先不说旁人,说说今日让人来请我的沛姨娘吧!”宁薇突然打断巧竹的话。 巧竹微微一愣,继而皱了皱眉头,“小姐,不知为何,一听到沛字,奴婢心里就极不舒服,好生膈应!” 宁薇‘噗嗤’一笑,打趣道:“不会是因为宁沛容和宁沛芷姐妹俩吧?” “呀~就是因为她们,难怪难怪…”巧竹恍然大悟。 宁薇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咱们出京之时,宁沛芷正好出嫁,如今她和宁沛容都是齐玄瑄的妻妾,想来正斗的精彩呢!” “就是,宁沛容有着身孕,她身边又有杜飘飘相助,两人定然早就掐上了,嘻嘻…” 说到杜飘飘,巧竹脸上划过一丝不满,不过想到宁沛容姐妹俩互掐的场景,她又捂着嘴傻乐起来。 宁薇莞尔。 “好了,扯远了,赶紧说说这个沛姨娘吧!” 第451章 恶鬼 “那沛姨娘是去年初秋进王府的,据说性子怯弱,模样也似弱柳扶风,说话轻声细语的从不与人起争执,是个极好相处之人。” 巧竹看了宁薇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遂继续说道:“听说今早一觉睡醒,婢女发现她脸上起了许多小红疙瘩,便有传言说她昨日被鬼摸脸了,啧啧~怪渗人的。” 巧竹拍了拍胸口,轻声问宁薇道:“小姐,你说王府会不会真的有鬼啊?” “何以见得?”宁薇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你看啊,渤襄地界上时不时有人死于非命,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怨鬼可不就应该来王府么?”巧竹理所当然的说道。 宁薇忍不住摇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怪,你呀~尽学旁人以讹传讹。” “小姐,你可别不信,奴婢每日出去买菜,可是听了不少鬼鬼怪怪的事呢!”巧竹一脸神神叨叨的神情。 宁薇秀眉微蹙,稍作思量,轻喃道:“乱世出鬼怪,之所以有那么多怪事发生,皆因人心不稳,渤海这里正是如此!” 巧竹赞同的点了点头,宁薇话锋一转,道:“沛姨娘脸上的疙瘩是怎么回事?全脸都有么?除了脸上有疙瘩,有没有旁的特征,比如说脸色有没有变化?” “咦~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才奴婢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么?” 巧竹一脸好奇的说道:“小姐说的没错,沛姨娘全脸都有疙瘩,鲜少没有疙瘩的地方呈青白之色,听说看起来极为渗人,正因为这样,婢女们才说她是被鬼摸脸了。” 听到这话,宁薇‘噗嗤’一笑。 她想起了进渤海城之前的事。 进渤海城之前,宁薇主仆在富家住了一晚。那晚,宁薇主仆睡在一张床上,宁薇半夜被热醒,睡不着便出去走了走。 好巧不巧,正好被她遇见富老爷和管事说起送往王府的香粉一事。 当时,富老爷说要用那些香粉的人是王爷宠爱之人。宁薇听过之后,遂立即想到了一个进入王府的计策。 她悄悄跟在富老爷和管事身后,来到了存放香粉之处,偷偷往香粉里加了一些宁浩鑫给她的药粉。 这种药粉能让人脸色变成青白之色,且脸上长满小红疙瘩,与沛姨娘此时的症状并无二至。 宁薇清楚,沛姨娘必定是抹了她加了料的香粉。 她来渤襄之后,很快便将神医之名传开,原本她就是希望吸引这名王爷宠爱之人上门。 岂料,渤襄城中常年缺医少药,她毫不费力吸引来了渤襄王妃,达到了进王府的目的。是以她将当初在香粉之中下药之事忘了个干净。 她之所以会将此事抛诸脑后,也不无道理。 渤海有两位王爷,富老爷当时并未说明是哪位王爷,她也只是想碰个运气才会在香粉之中下药。 她来渤襄城有段时日了,一直没听说王府里有人毁容,也没有人求助到她这里。 宁薇还以为当初那些香粉都被送去了勤海城。 反正她加在香粉里的药粉并不致命,且过段时间药效便会自动退去,是以她没有多想,只当做了趟白工。 没曾想,她才进入王府不久,便听到了沛姨娘被鬼摸脸的消息。 “小姐,你想什么呢?笑的这般开心。”巧竹不清楚其中缘由,见宁薇笑个不停,连忙好奇发问。 宁薇收回思绪,笑眯眯的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沛姨娘是被哪只鬼摸了脸?” 巧竹听言,立即瞪大了眼睛,“啊?难道小姐你还会抓鬼不成?小姐你到底有多少奴婢不知道的本事啊?” “难不成你真的是天上的仙女么?” 宁薇:“…” 怎么又扯到天上的仙女了?今日怎么尽是些神神叨叨的事! 宁薇无奈扶额,“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嘻嘻~这是含翠私下告诉奴婢的,她说小姐一定是仙女,还让奴婢不要告诉旁人呢!奴婢可是连剑眉都不曾告诉呢!” 巧竹的神色愈发郑重其事,宁薇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笑开了。 “瞎想什么呢?我这么可能会是仙女?是恶鬼还差不多!”说起来她的确是死过一回,说是恶鬼也好似有些道理。 宁薇点了点巧竹的额头,笑道:“那沛姨娘的脸就是因为我才会这样的。” 见巧竹一脸不解,宁薇便将先前在富府发生之事给巧竹说了一遍。 巧竹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鬼摸脸,只不过是因为一些掺有药粉的香粉罢了。 …… 渤襄王妃接到禀报,知道齐昶回府的消息后,立刻吩咐人替她更衣。 一直不曾离开的洪芳芳和文氏见状,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不情愿。 这种时候,她们都不想往枪头上撞,洪芳芳想了想,轻声问向渤襄王妃,道:“母妃,父王先前火气颇重,相公回来了是不是会受到责罚啊?” 语气担忧,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渤襄王妃听到这话,心中想着,左不过此次无人能为昶儿求情,芳儿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让她看了心中不舒服,昶儿也失了颜面。 这样想着,渤襄王妃道:“你就不要去了,回屋歇着去吧,晚些昶儿还需你照顾着。” 洪芳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应下了渤襄王妃之话。 渤襄王妃很快便更衣离开,洪芳芳则与文氏跟着她走出了房间,看着渤襄王妃走远,洪芳芳和文氏便不约而同往宁薇所在的客房方向走去。 渤襄王妃的院子并不算很大,客房亦不远,绕过院子走上片刻,便能看见一条通往客房的石板路。 此时,一个王府婢女急匆匆的端着茶水往客房方向而去。 突然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她身形轻盈,晃了晃又站稳了脚步。 婢女看着洒满托盘的茶水,脸色顿时差了几分,她神情焦急的嘟囔道:“哎呀~怎么就洒了呢,这下又要重新烹茶了,耽误了神医喝茶,这可怎么好?” 她愤愤的踹了几脚脚下松动的石板,继而火急火燎的转身离开。 此刻刚踏上石板路的洪芳芳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见文氏毫无反应的继续向前走,她伸手拉了拉文氏的胳膊,皱着眉头停下脚步,语气迟疑的说道:“咱们两手空空去见神医,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文氏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怔。 思虑了片刻,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回道:“只是这一时之间也无法备礼,难道不去吗?” 洪芳芳低头想了想,道:“依我看,神医性子孤傲,且她此刻身子不适,咱们去了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还不如改日备全了礼,再亲自上门拜会,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文氏觉着她的话很有道理,遂点头回道:“你说的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 洪芳芳笑了笑,两人便转身往渤襄王妃院子外头走去。 刚走出院子,文氏抬头一看,远远看到沛姨娘从外院回来,她脚步一顿,继而对洪芳芳说道:“那不是沛姨娘么?听说她的脸…我是不是该去问候一声?” 洪芳芳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文氏的话,她‘嗯’了一声,道:“你为父王办事,去看看她也好,只不过母妃不喜欢她,你莫要与她走得太近了。” “多谢少夫人提醒。”文氏感激道谢。 洪芳芳收起了思绪,看了她一眼,道:“院子里还有些事没交代好,我就不陪你去看沛姨娘,你自便吧!” 说完不等文氏回答,便带着婢女转身离开。 文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回想起先前婢女差点摔倒的那一幕,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这时,戴着帷帽的沛姨娘转过头,远远的看了文氏一眼,继而走进后花园的怪石林中。 文氏微微一笑,吩咐身旁跟着的婢女道:“留在此处等着,本夫人去去就来。” 第452章 利剑 第453章 阴私 花园中,宁薇和巧竹支开带路的婢女,两人走到花园与怪石林相连的僻静之处。 宁薇看向一旁的假山怪石,压低声音对巧竹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一看。” 肖嬷嬷是文氏的奶娘,她向来都是跟着文氏的,此刻文氏竟然将她撇开,事情必定不同寻常。 看肖嬷嬷的神情,宁薇稍作思量,便猜到文氏此刻应该在怪石林中。 方才肖嬷嬷和婢女,有意无意阻止她去怪石林,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鬼,是以她决定进去探上一探。 见巧竹点头,宁薇便运起揽月步法跃入怪石林中。 她进入怪石林之时,文氏正说起贺府之事。 “沛姨娘,贺良已经失踪多时,如今于亦景也没在找他了,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沛姨娘无所谓的移了移脚步,漫不经心的回道:“他死没死都对你没有影响,就算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王爷才是渤襄的王,他容不下的人,即便是勉强活着又有什么用处?” 文氏想想也是,她赞同的点点头,想到了什么,遂不解的出声问道:“既然这样,为何还不将宁雨秋除去?” 宁薇刚找到文氏,便听到文氏说出了宁雨秋的名字。 她陡然停下脚步,借着奇形怪状的石块遮掩,抬眸看向拐角处的文氏和沛姨娘。 她没见过沛姨娘,看到沛姨娘头上戴着帷帽,便猜出了几分。 在府里还带着帷帽的,除了不能见人的沛姨娘,哪里还会有旁人? 宁薇面无表情的站在怪石后,悄无声息的听着文氏和沛姨娘说话。 文氏的问题让沛姨娘安静了许久,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想着什么。 只可惜,帷帽将她的脸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不论是文氏还是宁薇,都无法看清她此刻的模样,更加无法猜测她在想些什么。 良久过后,沛姨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呼~宁雨秋的确可以死了,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不解气。” 她伸手摸向一旁的石壁,“也罢!除去吧,免得留着碍眼,给她选个凄惨的死法!” “呵~什么死法好呢?剥皮怎么样?”沛姨娘的音调越发诡异,似乎透着森森阴气,让人不寒而栗。 文氏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她眼中闪过慌乱之色,“沛姨娘与宁雨秋有旧仇吗?” “并没有。”沛姨娘转过头看了文氏一眼。 文氏微微一怔,她嘴快的问道:“那是为何?宁雨秋的三个孩子已经全都毁了,她如今也疯疯癫癫…” “怎么?你心软了?觉着她可怜?”沛姨娘的声音中充斥着不满。 文氏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想她死想了很久了。” 她眼神有些惊惧的看向沛姨娘,“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呵呵~ ”许是文氏惊惧的眼神取悦了沛姨娘,沛姨娘突然笑出声来。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和宁雨秋没有旧仇,和贺良也没有旧仇,和她三个孩子亦没有,可我就是容不下她,哈哈…至于为何会这样,你无需知道。” 她走到文氏面前,伸手执起文氏的手,柔声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 “你想得回你王爷之女的身份,而我亦想回到我原本的位置之上。” 说到这里,她用力握了握文氏的手,继续说道:“哪怕是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身份,只要得回属于我的就行了。” 她一席话将文氏说的雨里雾里。 旁人不知道,文氏却是清楚,沛姨娘没进王府之间,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女,何来的原本的位置? 她所指的位置是什么? 文氏没有发问,她看着沛姨娘纤细的手指,怔怔出神。 一旁偷听的宁薇更加不明所以,这个沛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无缘无故为何要折磨姑姑?难道她是疯子不成?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宁雨秋的死法就由你来决定吧,是凌迟好还是剥皮好,你替我想想,反正不要让她轻轻松松的死去就成!” “她疯疯癫癫的,估计就算用尽酷刑也不会感到疼痛,什么死法对她来说还不是一样?” 沛姨娘的声音让文氏回过神来,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完此话便看向沛姨娘,等着她答话。 沛姨娘赞同道:“也是,她如今这般模样的确没什么意思!” 她斟酌了片刻,松开文氏的手,在怪石林中踱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道:“最让人疼痛的刑罚莫过于心中的折磨,宁雨秋视为生命的三个宝贝儿女,如今一个都没有了,若是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哈~说不准她会真的疯掉呢!真想看看宁家的女儿真正疯掉是何模样!晚些我让人将解宁雨秋疯癫之毒的解药给你,你给她解了毒再好好折腾她!记住不要让她钻了空子,折磨完了就立即取她性命!” 沛姨娘语气中隐隐透着兴奋。 怪石后,宁薇瞳孔微缩,看向沛姨娘的眼神寒凉如冰。 沛姨娘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往宁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一堆乱石静静的躺在那一处,沛姨娘无所谓的收回眼神,再次将目光投向文氏。 见文氏点头应下,沛姨娘又道:“你对王妃积怨那般深厚,为何不想着对付她,倒是最先算计起洪芳芳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了?” 沛姨娘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笑意,似乎有些嘲弄之意。 文氏清楚,她不是在嘲弄范芳芳,而是在嘲弄渤襄王妃。 话说回来,沛姨娘对渤襄王妃的意见,估摸着不比她小吧! 说到渤襄王妃,文氏神情立即起了变化,眼中饱含怨毒,她咬了咬牙,道:“渤襄王妃最疼爱的无非就是齐昶这个儿子,若是齐昶家宅不宁,想必有得她头疼的!” 沛姨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没错,只不过洪芳芳是洪勇的女儿,我劝你还是悠着点。这次我让琴姨娘的人强行‘请’走了女神医,依王妃的性子,她心中定然对琴姨娘极为不满,想必洪芳芳会趁机做点什么,咱们作壁上观就是了。” 文氏得意的勾了勾唇角,道:“你说的不错,她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她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一块松动的石板,足以杀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只是这回只怕要将女神医牵涉其中了。” “哼~不过是个郎中,就算获罪该治的病也由不得她不治,这些事轮不到咱们来操心。”沛姨娘语气极为笃定。 文氏低头浅笑,对她的话极为认同。 而躲在一旁的宁薇却是面色平静,仿若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只是她面上虽无比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暗涌。高门大院里的阴私肮脏,宁薇自问也见过不少,可如今听到文氏和沛姨娘一席话,她还是觉得涨见识了。 这些女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恶毒,她才来王府不过几个时辰,竟然已经被人算计上了! 呵~当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么? 宁薇嗤笑不已! 见文氏和沛姨娘打算分头离开,她悄悄的退出怪石林,很快便回到了巧竹身边。 主仆俩对视一眼,默契的在花园中逗留了片刻,这才神态自若的回到客房。 没过多久,被洪芳芳训斥讥讽了一番的琴姨娘,扶着自己的大肚子,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渤襄王妃的院子。 回想着洪芳芳说她身份卑贱,没资格让女神医为她诊脉的情形,她气不打一处来,火气上涌的她,一气之下便来找神医看诊了。 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法子,她一定要让神医替她诊脉。 为此,她还特地带上了几名粗壮的婆子,出门之前还特意威胁了婆子一番,让婆子们势必要听她的命令行事! 琴姨娘气势汹汹的踏上石板路,迈着大步往宁薇所在的屋子走去… 第454章 纷乱 巧竹从门缝中看着远处大步走来的琴姨娘,脸上闪过疑惑。 她转过头,见宁薇悠闲的坐在软塌之上喝茶,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她们这是要做什么?路是王府的,就算出了事,怎么也赖不到咱们头上啊?” 宁薇勾了勾唇角,拿着空空如也的茶杯端详了片刻。 她意味深长的回道:“王府中人对王妃的性情倒是极为了解,王妃不愿放我出府,她们这就来陷害了。” 原来洪芳芳打的就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她既要琴姨娘没了肚子里的孩子,又要给王妃一个理由留下神医。 神医医术那般高超,在王府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看来,这样的神医就应该为他们所用,保他们平安健康与什么都重要。 纵使宁薇一直假装身子不适,他们这些自私自利之人,亦没有半点心软。 若是宁薇只想对付王府这些人,留在王府自然是好的。 然,她的目的并非如此,如今已经清楚了指使文氏暗害宁雨秋之人是沛姨娘,且她们想要取宁雨秋性命,宁薇必须要离开王府,留在王府只会让她束手束脚。 只是这个沛姨娘到底是什么人? 她为何要与宁雨秋过不去?宁薇想不明白,她总觉得这个沛姨娘的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之间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琴姨娘一步一步往客房走来,扶着她的婢女看着前面的石板,手脚微微有些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绪,转眼看向琴姨娘的肚子。 顷刻间,婢女心思飘远。 她早就知道,琴姨娘这一胎铁定是保不住的,自前几日,她偷吃琴姨娘吃剩的饭菜,便发觉了不妥。 那些饭菜被人下了滑胎药,虽然剂量微小,连服几日却也足够让琴姨娘小产。 婢女本想将此事告诉琴姨娘,不料,少夫人洪芳芳却让人找到了她。找她之人没有说别的,只说偌大的王府死一个婢女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婢女心思通透,自然清楚话中深意,为了自己的性命,她只得守口如瓶。 就因为她的这个选择,今日她不得不按照少夫人的吩咐行事。 通往客房的石板呈灰白之色,晃眼一看,看不到任何不妥之处。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一排石板之中,有一块微微有些凸起,婢女清楚那就是少夫人所说的那一块。 婢女硬下心肠,将琴姨娘扶往那块松动的石板上走去。 她心想,琴姨娘已经服用了滑胎药,就算是不摔这一跤,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迟早保不住,还不如就随了少夫人的心愿,起码还能讨好少夫人一番。 很快,婢女将琴姨娘扶到了松动的石板面前,琴姨娘一无所知的抬脚,正要踏上石板之时,客房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呯~” 随之而来的则是杯盏落地之声。 琴姨娘吓得后退了几步,不明所以的望着客房方向。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同样呆住的婢女,吩咐道:“还不赶紧去看看。” 婢女猛然回头神来,连忙往客房小跑去,慌乱间她忘记了前面就是那块松动的石板,一脚重重踩下,石板迅速翘起,婢女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琴姨娘看着许久爬不起来的婢女,心中满是惊惧。 她下意识的托住自己的肚子,后怕不已。 她意识到,若她方才没有停步,此刻摔跤的只怕就是她了。若是她摔了这一跤,她的肚子… 琴姨娘不敢往下深想! 片刻后,巧竹打开房门,跑出客房,她满脸焦急的喊人:“快去将李大夫喊来,我家小姐犯病了…” 李大夫是男子,不宜在王府后院久待,宁薇进客房休息后,他便被人带去了外院歇息,此刻还在外院等着宁薇主仆俩。 琴姨娘听到巧竹的话,没有动弹,一名从拐角走出的婢女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扫把往院子跑去。 巧竹看着她跑远,认出她是先前为沛姨娘禀话的婢女。 之前宁薇救了她一回,看来她还记着宁薇的好。 随后,渤襄王妃的院子里一片混乱,李大夫过来之后,声称神医旧疾发作,要赶紧带回医馆救治,随后便不由分说的和巧竹一起要将宁薇带走。 王府下人做不了主,连忙前去正厅询问主子。 此刻渤襄王正在前院看着下人责打齐昶,听到下人禀告说神医在府中犯病,想着神医在渤襄城声望颇高,若是强留死在了府里,必定会引起各方揣测,遂下令放其出府。 渤襄王妃本想出言阻止,最终却是没有开口。 经过前院之时,宁薇趴着巧竹的背上,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目光划过渤襄王的背影,正好瞧见站在渤襄王身边的于亦景向她看来,目光中透着深思之意。 就看了这一眼之后,于亦景与渤襄王说了些什么,不顾满脸不虞的青萝郡主,大步朝宁薇一行人走近。 他没有多话,只是走到李大夫前面,为他开路。 于亦景骑着马,一路将宁薇所乘坐的马车送到了广济医馆,看着宁薇被巧竹背进后院,这才开口与李大夫搭话。 “李大夫,王神医所患的是何病症?”他语气随意,似乎是随口一问。 李大夫叹了一口气,道:“李某也不甚清楚,只知王姑娘时常会犯病,至于是何病症她不说李某亦不方便多问。” 他这话倒是没有作假,他的确不清楚王神医所患的是什么病。 于亦景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连李大夫也无法断症?” “于将军有所不知,王姑娘自身医术高明,她都无法可治的病症,李某又如何敢插手?”李大夫不好意思的看了于亦景一样,道:“实不相瞒,李某根本就没有为王姑娘把过脉。” “原来是这样啊!” 于亦景安静了片刻,继而对李大夫说还有要事要办,遂告辞离去。 …… 宁薇靠在床头,将今日所遇之事全都梳理了一遍。 她发现王府后院的女子各怀鬼胎,王府此时已是千疮百孔,照这样下去,她只需轻轻推一把,王府中人便能将自己作死。 这样的情况让宁薇极度不解。 据她所知,前世渤襄王御下治家有道,照理来说不该如此凌乱才是? 宁薇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摇了摇头,回想到沛姨娘与文氏所说之话,眸色渐暗。 剥皮凌迟么?你们想让姑姑承受这样的痛苦,那么我迟早会让你们尝到! 然,沛姨娘的狠毒对宁薇来说也不无好处。她想要让宁雨秋痛不欲生,遂决定解去宁雨秋的疯癫之毒,这对宁薇来说可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最起码免了她好大一通折腾。 宁薇淡淡的笑了笑,继而看了看巧竹,轻声问道:“剑眉和赵嬷嬷还未回来么?” 剑眉和赵婆子一早便去找孬孩了,算算已经走了有一整日,宁薇方才没有看见她俩,想来是还未回来。 果然,巧竹摇了摇头,道:“她们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整天了还未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宁薇拧了拧眉,不禁也担心了起来。 剑眉和赵婆子都是稳妥之人,她们明知宁薇会担心,照理来说她们不应该在外头停留这么久才对,最起码也应该送个消息回来。 难不成孬孩真的出事了? “再等等,兴许等上片刻,她们就回来了。”宁薇一时没有好的办法,只得宽慰了巧竹一句。 她斟酌了片刻,轻声说道:“先要解决贺府之事才行。” 只是要如何将姑姑救出贺府,又不至于引来旁人怀疑呢? 暗自思索了许久,宁薇眼睛一亮。 或许这个办法既能将姑姑要回来,又能取得文氏的信任… 第455章 吓唬 夜幕降临,贺府早早的陷入了沉静。 文氏盘坐在软塌之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小瓷瓶,面上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嬷嬷安静的站在一旁,许久不曾言语。 见文氏一直不曾有任何动静,肖嬷嬷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瓷瓶,斟酌着开口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要叫水洗漱吗?” “嗯。”文氏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见肖嬷嬷转身,她才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文氏张嘴叫住了肖嬷嬷,“奶娘,你先别忙那些琐碎之事,陪我说说话吧。” 肖嬷嬷微微一怔,继而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小姐想说什么?” 文氏察觉她的语气有些疏离,很快便想到了自己当众责怪她之事。 “奶娘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文氏是肖嬷嬷一手带大的,虽然无血脉联系,却也做了多年的母女,肖嬷嬷在文氏心里的位置还是极为重要的。 肖嬷嬷抬起眼皮看了文氏一眼,回道:“小姐哪里的话,主仆有别,我怎敢生小姐的气?” 文氏原打算好言相劝一番,可听到肖嬷嬷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语,她心中闪过一丝不虞。 她仔细想想,奶娘此言不假,奶娘之所以会带大了她,还不是因为父王给了她银子,若是没有银子… 文氏脸上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奶娘既然这样想,那我就不多说了。”文氏想了想,又道:“许久没听奶娘说起奶兄了,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改明儿遣人给他送些银子吧!” 肖嬷嬷原以为文氏会说些软话,没曾想文氏竟然顺着她的话说。 她傻愣愣的看着文氏,只觉得眼前这个养女愈发陌生。 以前在肖镇之时,文氏向往王府的生活,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可她就是再过分,也会将肖嬷嬷当成亲近之人对待。 如今在渤襄城待了几年,不知不觉中,她连肖嬷嬷都不放在心上了。 或许此时的文氏一心只想回到她本来的位置上吧? “夫人,王神医在府外求见。” 下人通报的声音惊醒了傻在原处的肖嬷嬷,她回过神来,退到一边没有说话。 文氏则惊讶的看向下人,“你说什么?王神医来了?她是来见我的?”她接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也不怪她如此惊讶,实在是王神医从来不曾给过她好脸色,此刻王神医的到来,对文氏来说,无异于天上下红雨! 难道王神医是来替我治病的?文氏心中狂喜。 随后她想到王神医在王府晕厥之事,心中闪过一阵疑惑,王神医自身尚且病重,如何能为她治病? 既然不能治病,她来贺府做什么? 文氏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神情有些莫名其妙。王神医此时到访,若说没有重要的事,她怎么都不会相信! 既然不是治病,文氏就难免有些犹豫了。 这么晚了,她实在不想打开府门,鬼知道门外是个什么情况,若是窜出几个寇贼,她岂不是完蛋了。 “你看仔细了?确定是王神医吗?”文氏向下人确认道。 得到下人确定的答案,文氏低下头稍作思量,她想找个借口将王神医打发走,待日后王神医的身子恢复了再行讨好不迟! 文氏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做不妥,若是此次不见,依王神医那冷傲的性子,她只怕再也没机会见了。 再说王神医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还是要早些求她给自己治病才行。 这样想着,文氏立刻穿鞋下榻,“走,将侍卫都叫来,随本夫人去迎一迎王神医!” 说完她示意肖嬷嬷提上灯笼走在前面,她则壮着胆子走在肖嬷嬷身后,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吓得半死。 …… 文氏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宁薇一眼,心中思绪杂乱。 王神医是被人抬进屋的,看来她的确病的不轻,既然如此,她为何连夜拜访? 宁薇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文氏的神情,见文氏不明所以,她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费力的撑着额头,安静的坐着。 文氏心中愈发嘀咕,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来府上拜访,为何又要一言不发,当真是莫名其妙,要不是看在她是神医的份上,文氏只怕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见婢女呈上茶水,文氏立即出声说道:“王神医夜里来访,一时没有好招待,只能请王神医喝杯清茶了。” 宁薇移了移身子,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回道:“客气了,夜里来访是我冒昧了,还望文姨娘莫要见怪。” 文氏没有计较宁薇对她的称呼,反倒是客气了几句。 客套过后,她终于开口问起了宁薇来访的意图。 宁薇抬了抬眼皮,看了房内的下人们一眼,文氏立即会意,即刻开口屏退了下人。 待屋里只剩下文氏和宁薇主仆后,文氏再次开口问道:“此刻没有旁人,王神医有话不妨直说。” “哎~”宁薇看了她一眼,悠悠叹了一口气,继而轻声说道:“所谓能医不自医,其中苦楚不足与外人道也!” 她语气颇为无奈,说完这话,安静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道:“此次我来贺府,是想要与文姨娘你做一笔交易,若是文姨娘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能保证将你的病治好。” “是何交易?”文氏一听说能为她治病,立即询问出口。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治好自己的病,不管要争抢什么,没了命总是办不到的。 这几日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沉重,以往只是睡觉之前心跳紊乱,如今却是连白天也是如此。 除了宁薇之外,她也请了不少大夫为她把脉,那些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文氏心想,那些庸医定然是医术不到家,诊不出自己所患之症,要想治病还得指望王神医。只有王神医才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隐疾。 原本文氏想着,若是渤襄王妃将王神医留在王府,她大不了求渤襄王下令让王神医为她医病。 可王神医一副随时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样,届时只怕没有抢到机会,王神医就支撑不住了。 宁薇再次移了移身子,收回支撑着额头的手,斟酌了片刻,道:“实不相瞒,你的病症与我有几分相同之处。” 一听这话,文氏脸上出现震惊之色。 不等她开口询问,宁薇继续说道:“只不过,我乃是先天之症,而你则是后天形成,说起来你的病要比我的好治一些。” 文氏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宁薇并不想让她好过。 “虽说如此,可也同样难治,此病奇特,患病之人一不小心便会猝死,那些医术中庸之人甚至连病症都无法诊断出!” 文氏听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惊疑的开口问道:“难道那些突然猝死之人,就是因为身患此症而不自知,才会突然死去?” “哎~”宁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而在文氏惊恐的目光中笃定的点了点头。 “不错,的确有一部分猝死之人是因为患了此症。” 文氏心跳乱了数拍,手指已然开始微微颤抖。 宁薇此话将她吓得不轻。 要知道,许多猝死之人事先并无任何征兆,且死的极快,往往从发病到死亡只需几个呼吸即可,连施救都来不及。 文氏听了宁薇这一番话之后,必定会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猝死,这种死亡如影随形的感觉,不由得她不怕。 文氏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看向宁薇,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的问道:“王神医,你要怎么样才能治好我?你只管说,我全都照做!” 第456章 试针 听了文氏一席话,宁薇似乎松了一口。 斟酌了片刻,她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你我身患的乃是一种无药可医的怪病,多年以来,我遍寻医方典籍,虽不曾治好病,却也有些心得。” “只是…”说到这里她缓缓将目光移向文氏。 “只是什么?”文氏心中大急,她不管不顾的询问着宁薇。 宁薇抿了抿唇,颇有些汗颜的说道:“身为医者,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在死亡面前,我亦难免心生畏惧,是以就算违背良心医德,我也只能冒险一试!” 文氏将手中的帕子拽到变了形,她好想吼宁薇一句,让她赶紧说重点,可宁薇却是慢条斯理的说了许久的惭愧之语。 宁薇嘴上说着惭愧,心中则暗笑不已。 文氏那样对待宁雨秋母子,这些心头上的煎熬也是宁薇给她的惩罚之一! 直到文氏即将抓狂,宁薇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她缓缓开口说道:“多年苦心钻研之下,我终于想出了一套能够治疗此症的针法。然,此套针法每一针都与死穴相连,若是出一丝差错,便会将施针之人直接送入黄泉,其中凶险实在让人心惊!” 将文氏一脸不解,宁薇明言道:“我需要试针之人!” “试针?”文氏重复了一遍,脸色顿时轻松了下来,“你是说要我帮你找人试针?” 宁薇艰难的点了点头,“找活人试针,此举有违天道,若是一个不慎就会断送一条鲜活的生命,实在…” “王神医,人命有贵贱之分,用几条贱命换回一条贵命,实在是太值得了,不是吗?” 文氏打断了宁薇的话,听说这是要找试针之人后,她语气顿时轻松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血色。 她贴心的安慰宁薇道:“不过是试针罢了,几条贱命,王神医你无需放在心上。咯咯~王神医当真是太仁慈了一些。” “你需要多少人?只需开口就是,多少都行。”文氏想了想又关心的问道:“不知王神医要什么样的人?是女子还是男子?要老人小孩还是壮年之人?王神医你尽管说就是,我肯定会将此事办好!” 将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看在眼里,宁薇的心火直往头顶窜,好在她向来理智,清楚此刻不是算账的好时机。 她缓缓闭上眼眸,掩下即将溢出的满眼杀意。 文氏见状,还以为她身子不适,无力支撑,遂立即闭上了嘴巴,不敢多做叨唠。 良久过后,宁薇再度睁眼,眼中平淡无波,一丝情绪也无。 清冷的目光停留在文氏身上,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文氏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便听到了宁薇淡漠的说话声。 “此事对你来说或许微不足道,可我是个医者。” 宁薇眯了眯眼眸,“若是外间有半句对我不利的传言,损我医德,相信后果必定不美,文姨娘你说是与不是?” 不等文氏说话,宁薇又阴恻恻的说道:“是药三分毒,我虽不是药医,却也并非不通晓药理,文姨娘可明白?” 这几句话威胁的意味及其明显,文氏怎么可能不明白。 文氏连忙陪着笑脸说道:“王神医尽管放心就是,如今你我同乘一条船,王神医担忧之事必定不会发生。” 她笑了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要王神医能依诺将我的病治好,那么你我两不相欠,今日我俩的谈话,必定会烂在肚中!” 言下之意,若是不能治好她的病,那就不能保证了。 宁薇勾了勾唇角,“练习针法需时,文姨娘要耐下性子才好!” “这是自然!”文氏以为抓到了宁薇的把柄,态度已然不似先前那般讨好,倒是愈发肆意了起来。 宁薇对此毫不在意。 她想了想,又回到了试针之人的话题上:“既然是要试针,就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少,粗鄙精贵之人都要有,越全越好。” “精贵之人?”文氏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不只要奴才,还需要娇养的主子?” “不错,这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宁薇眸含深意的看了文氏一眼,“毕竟文姨娘你也是娇养之人,或是出了什么差错…” 文氏手指一紧,她虽不是在王府长大,却也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确是娇养长大的无疑。 为了自身的安全,她立即打定主意,要为宁薇找来一个娇养之人试针。 只不过,渤襄城中,粗鄙之人比比皆是,这娇养长大的,当真是数的过来。 这事着实不好办! 她正苦恼着,宁薇再次提出要求,“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特例,比如说身患怪病之人,或者中毒之人,总之形形色色人等都要有。” 文氏的眉头越拧越紧。 宁薇心中冷哼,她无视文氏的纠结,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我此刻住在广济医馆之中,行事不便,还要麻烦文姨娘替我张罗一座宅院,我要的这些人就以下人的身份送进宅院之中。” “行事务必周全,若是走漏风声,只怕渤襄城容不下你我二人!” 文氏原本以为只是需要几条性命而已,没曾想,事情竟然这般麻烦。 然,就算是麻烦,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也不得不照做。 只不过,既然她为王神医做了这么多,自然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喝了一口只剩一丝热气的茶水,她轻笑着看向宁薇。 “这些事,我都会按你的要求办好。” 她抬起手帕,按了按嘴角,“在我看来,我俩已是盟友,若是他日我有何难处找你帮忙,不知…” 宁薇看了她一眼,回道:“视情况而定!” “那就这样说定了。”文氏轻微的耸了耸肩,“你所说的娇养之人,我手里正有一个,只不过她的死法我还未曾选定,原本还在剥皮和凌迟之间徘徊,难以取舍。不知王神医用来试针之人,是否也会万分痛苦?” 文氏能最轻易送出的娇养之人就是宁雨秋无疑,只是宁雨秋压着她好几年,她不想宁雨秋死的太过痛快,遂有此一问。 宁薇眸色渐暗,她冷笑了一声,道:“呵~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药童毒童,试针之人尤在两者之上!” 文氏不懂这些,听宁薇这样一说,稍微一想,也觉得试针之人必然不会轻松。 她脸上迸发出得逞的笑意,心中暗道:宁雨秋,你的运气当真是极好的,世上最凄惨的死法偏偏就被你遇上了!用你的命做探路石救我的命,这样的用途当真是最恰当不过了! 随后,文氏又与宁薇说起了宁雨秋的详情。 宁薇听说之后,神情十分愉悦,她表示如宁雨秋这种疯癫之人最好试针,若是试针后不死,遂让人服下解药,再次试针,一人可以当做数人来用。 看到宁薇说起试针时的脸上的兴奋之色,文氏更加放心将宁雨秋交给她,想必在文氏眼中,宁薇只怕也是个疯子。 一个为了保住性命而疯狂的疯子! …… 离开贺府,巧竹将宁薇背到一条小巷之中。 四周无人,宁薇从巧竹的背上下来,正想拉着巧竹回广济医馆,突然脚步一顿。 她冲巧竹比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闭上眼睛,轻嗅了几下,闻到一股带着皂荚香味的血腥之气。 宁薇笑了笑,转身看向一个黑暗的角落,说道:“出来吧,于将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躲在暗处的于亦景听见。 于亦景动作微僵,心中充满疑惑,头脑有些发懵。 她是如何发现的?明明相隔的距离不近,而且他自问并未发出声响。 见暗处许久没有人出现,巧竹压低声音道:“小姐,你会不会是搞错了?” 宁薇笑了笑,拉着巧竹大步往暗处走去,眼看宁薇即将走到身前,于亦景这才从拐角走出。 “王神医的精神头不错啊!于某记得你白日好像昏倒了来着?” 第457章 出事 第458章 记号 宁薇捏着碎布思索了片刻,沉声问道:“先前在破庙中住的是什么人能查到么?” 不等剑眉和赵婆子回答,她继续说道:“带我去破庙看看。”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吩咐巧竹道:“你留在医馆,我们去去就来。” 说完便率先往外走去,剑眉和赵婆子紧随其后。 黑夜之中闪过三道人影。 很快,主仆三人便来到了城南破庙。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破庙,斑驳的院墙倒塌了大半,一堆堆凌乱的石砖散落在破庙周围,萧条无比。 此地虽破旧无比,却并不算偏僻,只是因为此处无人理会,年久失修,无法遮风挡雨,是以连乞丐都不愿涉足。 宁薇毫不犹豫的走进破庙之中。 破庙中只剩下一半的神像被人移到了门口,挡住了来人的视线。 “小姐,听说这尊神像原本是倒在破庙当中的,不知何时被人移到了门边。” 见到剑眉的话,宁薇点了点头,侧身避开神像钻进破庙之中。 破庙不大,一览无余,除了一堆早已熄灭的柴火,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宁薇轻嗅了几下,径直走出破庙后门,剑眉跟在她的身后,指了指后门外的茅草房,说道:“那些人就是住在这座茅草房中的,只是此地隐蔽又鲜少有人涉足,没有人留意他们在此住了多久。” “这间茅草房粗糙矮小,一看就是匆忙搭建而成。”赵婆子接话道。 宁薇走进茅草房之中,立即闻到了一股血腥和腐臭之气。 这种味道十分熟悉,与当日贺子皓身上的腐臭之气颇为相似。宁薇几乎可以断定,先前在此逗留之人,必定也是个身受重伤之人! 此人会是谁?渤襄城中人口众多,宁薇无从推断。 即便如此,她脑海中还是迅速划过一个人名。 茅草房中除了一块腐朽的木板,再无其他物件,宁薇看着浸入木板早已干涸的血痕,心中暗自思量开来。 这人会不会是贺良? 祖母说过,贺良此人武功高强,有勇有谋,以他的身手应该不至于中箭落海身亡才是? 难道他真的活下来了?前世宁薇在京城见到贺良和文氏,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宁薇总觉得这一世贺良也不会早早死去。 只不过,贺良真的会是之前在破庙藏身之人吗? 宁薇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渤襄王派于亦景在海上寻找贺良多时,不可能不派人在渤襄范围内寻找,贺良若是真的还活着,他不应该冒险来到渤襄城中才是。 这个破庙虽鲜少人踏足,可也并非好的藏身之所。这里无遮无拦,若是有人过来看上一眼,必定会发现此处有人,贺良定然不会做此种毫无后路的举动。 宁薇退出茅草房,神情担忧至极。 老实说,贺良是死是活,她并不是很关心。 她担心的是孬孩。 孬孩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就该坚持让孬孩留在京城才是。 宁薇后悔不已! 她气恼非常,恼她自己同意让孬孩跟来,恼她太过自以为是。若是孬孩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定然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一时间,焦急,担忧,后悔,恼怒,各种情绪占据了宁薇的内心。 她无处发泄,忍不住狠狠的跺了跺脚,力气之大,令她的脚跟发麻! 地上的沙石飞扬而起,四处乱溅。 剑眉正欲开口劝慰宁薇几句,便感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她低头一看,月光照不到之处,一个银晃晃的东西从她的脚背上滚落。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蹲下,捡起那块银晃晃的东西,走到月光下一看,“小姐,这是一锭银子,这里怎么会有银子?” 宁薇听言,连忙走到剑眉边上,接过银锭子对着月光仔细看了又看。 “哈~孬孩还活着。”宁薇脸上露出笑意,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 剑眉不解的问道:“这是孬孩留下的么?上面有记号?” “不错。”宁薇再次看向银锭子上浅浅的刻痕,笑道:“这是影卫联系时所用的暗号刻痕,看来这是孬孩给我们留下的消息。” 剑眉提脚在地上踹了踹,扬起一阵沙石,“孬孩许是趁人不备将银两丢进沙石里埋了起来。” 她看向宁薇,轻声问道:“只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多只能说他曾经来过这里。” 宁薇点了点头,剑眉说的没错,找到孬孩留下的物件,并不能说他就安全了。只是孬孩能留下这锭银子,还是让宁薇安心了许多。这锭银子上干干净净,没有鲜血的痕迹,在宁薇看来,孬孩活着的机会极大! 她斟酌了片刻,问向剑眉道:“你不是说有血迹吗?在哪里?” 剑眉指了指茅草屋旁边,宁薇立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宁薇顺着血腥味找了过去,在地上刚发芽的青草上找到了一些零散的血迹,血量不多,且血色有些发黑,不像是健康之人的鲜血,倒像是有病之人所吐的淤血。 又在破庙周边转了转,宁薇若有所思的带着剑眉和赵婆子赶回了医馆。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许久。 良久后,宁薇看向剑眉和赵婆子说道:“今日你俩去找孬孩之时,有没有暴露身份?” 剑眉连忙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奴婢和赵嬷嬷去找孬孩之前,在地窖里换了装,不曾被人暴露。” 宁薇点点头,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她轻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俩不用在我身边待着了,我将寻找孬孩之事交给你们,务必要将渤襄城找个遍。” “那…”剑眉脸上有些犹豫之色。 宁薇清楚她是不放心自己,遂摆了摆手打断了剑眉的话,继续说道:“你无需担心我,我相信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是…” 剑眉自然清楚宁薇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还不止如此。 只是她本就是齐玄宸派到宁薇身边保护她的,骤然让她离开宁薇,她难免无法放心。 宁薇神色严肃了起来,她正色道:“事有轻重缓急,此次我们带来的人不多,人手不够,你们无谓一直待在我身边,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 “奴婢知道了。”剑眉低下头应下了宁薇的话。 赵婆子倒是没有如剑眉一样犹豫,她想了想,问向宁薇道:“小姐,咱们既然要出去找人,那就会时常不在医馆,可有什么好的托词?” 宁薇往富宝珠房间所在的方向看了看,道:“不是有现成的托词在么?富宝珠寻找肖卫多时,一直无果,你们明日一早就去帮她找人。” 赵婆子会意,点了点头,不再开口说话。 宁薇想了想,转头吩咐巧竹道:“巧竹,准备笔墨。” 巧竹立即应声,很快便将文房四宝摆在了宁薇面前。 “小姐,你要写信么?”巧竹一边磨墨,一边好奇的问道。 宁薇摇了摇头,执起笔,手下不停动作,很快一幅男子的肖像跃入纸上。 “既然用了富宝珠做借口,我也该帮她一把才是,这幅画像就当是谢礼吧。”宁薇看了肖卫的画像一眼,对剑眉说道:“明日你将这幅画像交给富宝珠,希望有了画像,她能快些找到肖卫。” 剑眉点了点头,等画像晾干才将画像卷起。 …… 许是着急治好自己的病,文氏此次办事格外积极。 不过短短五日,她便找好了宅子,并往宅子里安排了数十个下人,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文氏便亲自来了广济医馆。 宁薇见过文氏之后,拿到了宅子的房契地契,遂张罗着搬进新宅。 宁薇主仆的东西不多,巧竹三两下收拾好,她们便可以动身去新宅了。 “李大夫,你这是?”宁薇有些好笑的看向李大夫。 自从文氏离开后,李大夫便一直跟在宁薇不远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大夫整了整衣襟,有些紧张的走到宁薇面前… 第459章 节庆 第460章 解药 富宝珠紧了紧抱着小石头的手臂,别看她面上无赖,实则心中万分忐忑。 她清楚宁薇当初收留她已经是仁慈至极,如今再跟过去的确有些得寸进尺了,只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赖上宁薇。 宁薇看了她一眼,无奈扶额,既然管了就管到底吧,“走吧。” 说完又和李大夫告了辞,便领着几人离开了广济医馆。 文氏给宁薇准备的宅子离广济医馆只有一刻钟路程,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宅子门外。 因宁薇说过一切从简,文氏没有过多折腾,宅子牌匾也早已上好,宁薇看了眼金光闪闪的王宅两字,率先走进了宅子。 因为宁薇索要的试针之人较多,为了不至于让人起疑心,文氏准备的这座宅子不小,虽比不上贺府,在勃襄却也算极好的。 宁薇吩咐巧竹去收拾自己的院落,又随便指了一个院子给富宝珠,便带着剑眉离开了。 众人只以为她找地方歇息去了,殊不知,她找来了府中的管事,询问了几句,便快步往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走去。 宁薇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物件,紧紧的拽在手中,她此刻心情激动,巴不得长上一对翅膀,迅速飞到目的地。 一路走来,遇到不少下人,宁薇不予理会,剑眉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主仆二人走进一个院落门口,宁薇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对剑眉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无论是谁都不能靠近。” 见剑眉应声,便大步走进院子里。 “小姐。”宁家影卫从房梁上跃下,宁薇立即免去他的礼,焦急的问道:“姑姑呢?” “在里面屋子里,”宁家影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将宁薇往屋子带一边担忧的问道:“小姐,解药拿到了吗?” 宁薇脚下不停,她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药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到手了,服下这瓶药,只需一日姑姑便会恢复神志。” 原来宁薇心急要见之人,是宁雨秋。 宁薇手中的这瓶药是先前文氏给她的,文氏给她解药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要让疯女人凄惨死去,宁薇自然清楚她所说的疯女人是谁,当时她嘴上应和着,心中却是欲将文氏千刀万剐,她好不容易才维持正常,取来了解药。 听到了宁薇肯定的答案,宁家影卫脸上露出喜色。他保护宁雨秋多时,宁雨秋疯疯癫癫的模样他见得最多,他是最希望宁雨秋恢复正常的。 影卫推开房门,屋里的宁雨秋立刻将头缩进被子里,如受惊的鹌鹑一般。 宁薇大步走近,不由分说的扯去她的被子,知道此时的宁雨秋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宁薇没有多做无用功,她直接捏开宁雨秋的嘴,将解药灌入宁雨秋嘴里。 宁雨秋被宁薇压迫着吞下解药,待宁薇一松手,她便立即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包了起来。 动作无比快速,宁薇甚至都来不及看她一眼。 宁薇无奈的看着宁雨秋方向,坐在床边愣神。 宁家影卫见状,轻声道:“小姐,解药需一天见效,你先去忙你的事吧,属下会看着的。” 安静了片刻,宁薇点点头,站起身道:“你好好照顾姑姑,我晚些安排人过来服侍姑姑。”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剑眉立即跟上宁薇,“小姐,咱们回房么?” “别急,刚搬的新宅子,自然要好生转上一转。” 这座新宅子宁薇自然是早就来探查过的,只是明面上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是以装装样子是必须要有的。 主仆俩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院之中。 后院之中栽种着大片大片的桃树,宁薇心想,这座宅子的前任主人定然是个喜爱桃花之人,后院之中没有旁的花草,只有数不过来的桃树。 此刻桃树上冒出了花苞,没有树叶的枝条点缀着点点嫣红,如水墨画一般别具美感。 宁薇满意的点点头,她素来爱赏景,虽是暂住之地,没有期待,能有这般景致她还是相当开心的。 “小姐,有了宅子,咱们是不是要将锦云小姐她们接回来?”剑眉轻声问道。 宁薇微微一笑,道:“锦云表姐他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然不能一直躲在海沟之中,只是她们要回的可不是这座宅子。” 剑眉脸上闪过惊讶,“难道让她们回贺府吗?” 宁薇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抬手摘了一个桃花花苞,捏在两指间,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划过忧色。 “不急,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孬孩才是,这都好几日了,他还没有一点消息,实在让人担心。” 剑眉惭愧的低下头,没有找到孬孩,在她看来是她失职。 宁薇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事怪不着你,你不用多想。” 剑眉和赵婆子的确是尽力了,这几日她们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寻常孬孩,今日若不是乔迁,剑眉也不会留在宁薇身边。 而赵婆子此刻还在外头继续寻找。 宁薇皱了皱眉头,喃喃道:“看来还是咱们的人手太少了,想要找到孬孩还需想别的办法。” 这时,剑眉转头看向不远的转角处,宁薇立即闭上了嘴巴。 片刻后,一个婢女小跑而来,她在宁薇不远处站定,不停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忐忑不安的回道:“王神…啊~不是…小姐,有客人到了。” “如此慌张做什么?”剑眉拧了拧眉头,她发现府里的下人全都战战兢兢,并不只是眼前这一个是这样。 这些人应当不知道他们是用来试针的才是。 虽然试针只是一个说辞,宁薇也没有忘记警告过文氏保密,既然如此,这些下人为何都战战兢兢? 婢女低着头,还没开口说话,她的肩膀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小…小姐,奴婢,奴婢…” 宁薇秀眉微蹙,她上下打量了婢女一眼,目光停留在婢女的手背上。 她眼疾手快的抓过婢女的手腕,看着她手背上的鞭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你们这些人是先买的吗?” 许是宁薇的声音有些严厉,婢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忐忑不安的回道:“回小姐话,奴婢原来是贺府的家奴。” 宁薇神情未改,道:“难不成是伺候以前的贺夫人那一脉的?” 贺府如今是文氏做主,她一直以夫人自称,为了不至于混淆,宁薇便称呼宁雨秋为以前的贺夫人。 说实在的,宁薇打心里不稀罕贺夫人这个称呼,她认为宁雨秋嫁给贺良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听了宁薇的提问,婢女连忙摇了摇头,道:“回小姐话,奴婢并不是伺候那位的,只是…只是走得近了些…伺候那几位的下人,已经…已经…” 婢女迟迟说不出口,宁薇确实心中了然。 想来那些人都已经没命了吧! “如今这里的下人有多少是以前贺府中人?”宁薇再度出声问道。 婢女马上告诉宁薇,如今的王宅之中约莫有十几个是以前在贺府伺候过的。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宁薇未曾想到之人! 安静了许久,宁薇话锋一转,“来客是何人?” 婢女微微一怔,立即出声回道:“是于将军来访,说是来贺乔迁之喜的,已经让人请进正厅了。”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个叫罗大河的村民,也说是来贺喜的,只是他衣衫破旧,门房不知该不该放他进来。” 宁薇皱了皱眉头,“赶紧去将人请进来,快些去,将人请到正厅。” 看着婢女跑远,宁薇领着剑眉往正厅而去。 她本就想着见于亦景一面,此刻于亦景自己来了,她自然不会错过… 第461章 访客 第462章 威胁 第463章 教训 第464章 难缠 第465章 钓鱼 第466章 丑话 与肖参领商量完细节,于亦景吩咐肖参领下去安排人手,待肖参领离开,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去王宅。 于亦景走到门口,想着临走前该给于夫人请安,遂往于夫人院里走去, 走到半路,有婢女路过,向他行过礼后,恭敬问道:“将军是要去看老夫人吗?” “怎么?母亲不在府里?”于亦景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 自从上次于亦景训斥过于夫人之后,她变得安静了许多,整日老实待在府中,不再兴风作浪。于亦景显然没想到于夫人不在府里。 婢女点点头,回道:“回将军话,先前王妃遣人来请老夫人去王府了,说是…说是商量将军的婚期,许是要留上几日。” 于亦景心中咯噔一跳。 先前在王宅,他已经尽量压制火气,渤襄王妃说起婚事之时,他不曾顶嘴也不曾反驳。 没曾想,即便如此,渤襄王妃还是动手了。 渤襄王妃之所以将于夫人请去王府,说穿了还不是为了牵制于亦景。 于亦景心如明镜。 他忍不住嗤笑不已! 呵~当真是讽刺,皇族嫁女儿嫁得如此勉强,当真是好笑! 于亦景面无表情的拂袖离去。 …… 广济医馆 李大夫此时正在为一个断了手的病患固定手臂。 他一边用木板将病患的手臂夹紧,一边皱着眉头一边不满的念叨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伤可不只是伤了一回了。既然受了伤就该注意一些才是,照你这样下去,这条胳膊还要是不要了?” 病患移了移头顶的草帽,无奈的回道:“为生计奔波,哪能顾得了这么些,多谢大夫关心了。” “哎~”李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感叹道:“生活不易啊!只是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条手臂可不能再伤了,再伤的话估摸是好不了了。” 听到这话,病患颇为不安的出声问道:“大夫,我这条手臂自从第一次受伤之后,就很容易受伤,而且还时常使不上力,这可怎么办啊?” 李大夫摇了摇头,他示意一旁的小方用布条将木板绑好,继而对病患说道:“你第一次受伤之后没有好好调养,手臂一直没有恢复好,加上你频繁受伤,日后就算好好调养,估计也回不到从前了。” 病患脸色一僵,随后面如死灰。 他深吸了几口气,呆坐在那里,许久不曾开口说话。 良久后,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住李大夫的手臂,祈求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我若是废了一条手臂,他们可怎么活啊!” 李大夫再次摇了摇头,斟酌了片刻,道:“哎~你这手臂估计只有王姑娘能治了,只是王姑娘如今旧疾缠身,实在…” “大夫,你说的可是大伙儿说的王神医?她能治好我的手臂吗?”病患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之色。 李大夫没有说话,在他看来,王姑娘此时自身尚且难以支撑,实在不该让她再添烦忧,只是… 病患将李大夫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连忙开口央求道:“大夫,你就可怜可怜我,我真的不能没有这条手臂!” 说着便要起身下跪。 李大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示意小方阻止病患下跪,道:“罢了,我正好要去贺王姑娘乔迁之喜,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王姑娘旧疾未愈,不一定有心力为你医治,若是她拒绝了你,你可不能心怀怨念。” 李大夫话刚说完,小方立即接话道:“师傅说的没错,王姑娘原本就只为重症之人治病,你虽然伤了手臂,可也算不上重症。我师傅带你去见王姑娘本身就不合适,你若是还心生怨念,我师傅枉做好人便罢,若是连累王姑娘那就不好了!” 施恩成仇的例子素来不少,李大夫师徒说在前头,也是不想日后引起什么不愉。 病患连忙正色保证道:“两位放心,我并非那种无理取闹之人,若是王神医无力为我治病,我定然不会强求。两位愿意带我去见王神医,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就算不成,我也定然不敢心生怨怼。” 李大夫摆了摆手,道:“既然这样,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病患脸上划过喜色,随后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衣摆,有些拘谨的说道:“大夫刚才说王神医乔迁,可我这两手空空…” “王姑娘不在意这些虚礼,你无需顾忌这些。” 李大夫说完,便转身走出诊室。 这时,病患抬起头,草帽下漏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他满不在乎的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欣喜一笑,大步跟上李大夫师徒… 第467章 迎客 “小姐,门外来了好多人,见还是不见呀?” “怎么回事?是来找我看诊的吗?” “那倒不是,都是来送礼的。也不知道是谁,将小姐你迁入新宅之事透露了出去,外头的人都是来贺喜的。” “是我看过的病患?” “有看过的也有想要找你医病的…很多人!” 听到巧竹的回报,宁薇头疼不已,她用手撑着额头,一时没有好的主意。 她明明已经刻意低调了,可还是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当真是无奈! 巧竹眨巴了几下眼睛,狡黠的笑了笑,继而凑到宁薇耳边,轻声道:“小姐,府里的下人都是不曾调教的,干脆咱们就用这个理由,将所有人都挡在门外好了!” 宁薇抬眸瞪了她一眼,“都是些普通百姓,怎么能这样无理相对?” 她稍作思量,便对巧竹说道:“此刻时辰尚早,你去火房看看食材是否足够,若是不足就赶紧采买一些,留大伙儿吃个暖宅席吧!” “啊~府里的下人都还没规整好,此时仓促准备暖宅席是不是太简陋了一些?”如此仓促的宴席显然不受巧竹欢迎。 宁薇笑道:“这里是渤襄,与以前不同,赶紧去吧!” 巧竹点头应声,转身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遂停下了脚步,“小姐,守大门的那几个下人不顶用,一个个拜高踩低的,让他们将人迎进来,许是要将人膈应的不轻!” 听到这话,宁薇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剑眉,道:“那就剑眉你去吧…” 剑眉还未回答,富宝珠领着抱着小石头的小花快步走了进来。 “哎呀~方才听说王姑娘你旧疾又犯了,真是吓死我了。王姑娘你怎么样?好了没有?”富宝珠一进门便喋喋不休的问了起来。 “肖夫人,我家小姐暂时没事了,只不过小姐身子虚弱,经不得你这样念叨!”巧竹连忙出声,阻止富宝珠继续说下去。 富宝珠不好意思的努了努嘴。 她这不是关心王姑娘嘛!毕竟赖在王姑娘身边这么久,吃住都是由王姑娘供应着,若是毫不关心岂不是与畜生无异了? “今日我家小姐不打算出门寻姑爷…啊呸~寻肖卫。王姑娘初到新宅,我家小姐担心你忙不过来,特地过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比起富宝珠的词不达意,小花就伶俐多了。只是说到姑爷之时,富宝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便立即改口。 富宝珠听言,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我是来帮忙的,你病了家里的事不能操心,还是我来帮你吧。” 宁薇看了她们主仆一眼,这小花倒是个靠谱的,只是这富宝珠嘛… 小花看明白了宁薇的心思,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看来大伙儿都了解小姐此人了,要她帮忙的确是有些勉强。 富宝珠则不明所以的看着宁薇,热情的追问道:“王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会为你办好!” 顿了顿,她有信誓旦旦的说道:“你放心,就算我不行,这不是还有小花嘛!” 巧竹和剑眉抿紧了嘴唇,使劲憋住笑意。 宁薇‘噗嗤’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肖夫人一番好意,我自然不会不知好歹。” 想到方才巧竹所说之事,宁薇笑道:“正好巧竹方才说起门外来了许多客人,就请肖夫人将客人迎进来,莫让不懂规矩的下人将客人怠慢了。” 富宝珠从小被人伺候着,哪里做过这样的差事?这会儿她得了差事,眼睛一亮,只觉得新奇不已。 “王姑娘你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富宝珠自信满满的率先往外走去,小花抱着小石头快速对宁薇说道:“王姑娘你放心,我会看着小姐的。” 见宁薇点头,便立即抱着小石头追上了富宝珠的脚步。 …… 李大夫领着陶和小方,还有先前断手的病患,按照宁薇给的地址,找到了王宅所在的这条街道。 远远看到一大群人在王宅门外排队,李大夫稍作思量,便清楚了其中因由。 他转身对陶和小方说道:“王姑娘刚搬进新宅,此番来了这么多客人,必定忙乱不已,你们两个待会可不要偷懒!” 陶和点点头,小方则讨巧回道:“师傅您就放心吧,徒弟我可是勤快着呢!” 李大夫瞥了他一眼,状似不满的训斥道:“嘴贫倒是真的,你啥时候能如你师兄一般稳重就好了!” “若是像师兄那般话少,我早就憋死了,师傅您还去哪里找我这么伶俐的徒弟?” 小方说完这话,便立即先一步往王宅跑去,正好躲开了李大夫略带嫌弃的眼神。 陶和看了眼低头跟在他们师徒身后的病患,想到他一路上从未开口说过话,以为他即将见到王姑娘心中紧张,遂好心开口宽慰道:“你无需这般紧张,王姑娘外表虽有些冷清,其实她人很好,极易相处。” 想了想,陶和又道:“王姑娘仁心一片,若是她有精力看诊,必定会为你治手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病患微微抬头,轻声回道:“多谢提醒,不胜感激。” 刻意压低的草帽下,下巴线条略显消瘦,陶和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有些不解的低喃道:“总觉得有些面熟,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病患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继而悄无声息的低下头,宽大的草帽再次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陶和以为他本身性子如此,遂摇了摇头,没有多想。 这时,走在前头的李大夫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病患,道:“对了,还不知这位老乡如何称呼?一起走了一路,忘记问及名姓,实在是李某失礼。” 病患愣了愣,安静了片刻,回道:“李大夫严重了,贱名一个,哪里当得上您一问。” “诶~名字哪里还分贵贱?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李大夫不赞同的摆了摆手,“说起来,我也觉得你有些眼熟,兴许以前咱们见过呢!” “许是真的见过吧,我有时会进城赶集,就算见过也不奇怪。”病患缩在衣袖中的一只手紧握着,心中不无忐忑。 李大夫点点头,笑道:“渤襄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许是以前真的在无意中见过,只是不曾有过交集印象不深。” “李大夫说的是。” 病患的声音比方才稍微轻松了一些,只是区别不大,极难察觉。 随后,他又再度出声报上自己的名字,他并未报上自己的姓氏,只是告诉李大夫师徒,称呼他为富贵就行。 言谈间,三人来到了王宅门前,小方此刻已经钻进了大门,在里头帮富宝珠和小花迎客。 说是在帮富宝珠和小花,实则是在帮小花一个人,富宝珠此时正抱着小石头在一旁看着。 倒不是她想偷懒,而是来到大门口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好杵在一旁抱小石头。 大门口人数众多,李大夫三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们颇有风度的排在了人群身后。 眼看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李大夫终于看到了小方和小花的身影。 他拂了拂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一直低着头的病患跟着李大夫走到大门前,一道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 “李大夫,小方都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啊?”富宝珠抱着小石头,一脸笑容的走到了李大夫面前。 “咿呀~”小石头扬了扬胖嘟嘟的手臂,咧着嘴笑个不停。 李大夫见状,心喜的接过小石头,“哟~小家伙今日怎么对我这般热情!” 只见小石头蹬着小短腿,爬上李大夫的肩膀,将小手往李大夫身后的病患伸去,嘴里还不停的‘跌跌~’的叫着。 小石头鲜少对陌生人这样热情,富宝珠见状,莫名其妙的朝病患看去… 第468章 抓人 第469章 忠义 “这位大嫂,天下男儿皆薄幸,你想开点吧!” “是啊,没了男人还不是照样能活,大嫂你要振作啊!” “你看看我们楼里的姐妹,哪个不是被伤害过的,这不也过来了吗?” “老天有眼,负心汉迟早要遭天打雷劈的,大嫂你就等着看好了…” 青楼的姑娘们围在富宝珠身边,纷纷出声安慰。 富宝珠不管不顾,瘫坐在青楼中哭喊了许久,闹得青楼里没了生意。最终,在老鸨子的哀求下,富宝珠起身抽泣着走出了青楼。 另一头,肖卫从后门溜出青楼,气喘吁吁在大街小巷穿梭,他目光坚毅,眼底却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自古忠义两难全,从离开家那刻起,他便选择了尽忠。哪怕明知以富宝珠的性格,必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他也坚决的做出了选择。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警告自己不能有丝毫动摇!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渤襄城中遇见富宝珠。 肖卫心绪杂乱,对富宝珠母子的歉疚让他眼角泛泪。 肖卫和富宝珠的亲事是由双方父母决定的,肖卫在迎娶富宝珠之前,只见过富宝珠一面。 富宝珠是富家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她任性嚣张,挥霍无度,长相也不算很好看。第一次见面,肖卫对她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不讨厌而已! 成亲后,肖卫渐渐发现,富宝珠其实单纯无比,从进肖家门起,她便一心一意对肖卫好。 她很好骗,妯娌们在她面前出言相激几句,她便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她不知道那些嫁妆根本没有用来贴补家用,而是落到了妯娌手中。 富宝珠什么都不会做,除了穿衣吃饭,她甚至连头发都不会盘,自己单独生存的能力丁点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富宝珠,却在不知不觉间入驻了肖卫的心房。 她傻,所以更加需要爱护! 肖卫一边逃跑一边想着富宝珠,他甚至没有警觉到,经富宝珠一闹,已经有人在暗处盯上了他… …… 王宅的暖宅酒席没有因为肖卫的出现而打乱,只是宴席期间,富宝珠咬牙切齿的吃相让大家频频侧目。 说起来,富宝珠还真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 她今日闹了那么大一场,又哭又喊,闹得整条街不得安宁。原以为她没有抓到肖卫,心情会低落许久。没曾想,回到王宅之后,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胃口大好。暖宅酒席上,喝酒吃肉她一样都没有落下! 富宝珠甚至还得意洋洋的对宁薇说了一句,‘看吧,我就说王八蛋在渤襄城!’ 原本想要安慰她几句的宁薇,只得默默吞下了安慰的话语。 夜幕降临,纷扰的一天终于恢复了平静。 宁薇换上夜行衣,走到睡房外间。 刚回来的赵婆子和换好了夜行衣的剑眉连忙站起身。 宁薇眼神希冀的看向赵婆子,赵婆子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哎~”宁薇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她轻声对赵婆子说道:“嬷嬷赶紧下去休息吧,找到孬孩之前,还要再辛苦嬷嬷一阵。” “老奴明白。”赵婆子转身往外走去,刚迈出几步,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宁薇,轻声安慰道:“孬孩吉人自有天相,小姐莫要太过担忧才好!” 宁薇点了点头,“多谢嬷嬷关心,我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赵婆子这才放心离去。 赵婆子走后,剑眉走到宁薇身边,开口问道:“小姐,咱们可以走了么?” 宁薇没有急着回话,反倒是问向剑眉:“于亦景的人来了?” 剑眉脸上划过一丝笑意,点头应道:“已经来了,藏在宅子各处。” “你笑什么?”宁薇不解的问道。 “回小姐话,于亦景的人似乎不是很擅长暗中行事,他们实在是…错漏百出!”剑眉捂嘴偷笑。 宁薇摇了摇头,道:“这也正常,他们擅长明刀明枪,暗中行事自然是比不上你们。”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可就是听着感觉怪怪的,剑眉看了宁薇一眼,眼神有些幽怨。 宁薇见状,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说你们惯会偷偷摸摸…” “小姐~”剑眉更加幽怨了,她强调道:“就算是明刀明枪,奴婢等人也不会输给他们的!” “知道啦~你们最是厉害了!”宁薇好笑的点了点剑眉的额头,话锋一转,道:“让咱们的人好生守着宅子,于亦景的人就随他去吧,咱们只需佯装不知就是了。” 剑眉点点头,回想起宁家影卫回报的消息,眼神陡然凌厉,“小姐尽管放心,那寇贼大将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必定没命回去!” 宁薇轻笑道:“突然觉着做鱼饵好似也不错,起码不用费力去寻人。” 此话倒是不假,拥有神医之名的她,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好的鱼饵。从文氏到渤襄王妃,今天白日钓来了一个肖卫,随后又要出现一名寇贼大将。 宁薇相信不久后必定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对了,小姐打算如何处置贺老太?巧竹正为此事头疼呢!”剑眉出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 宁薇先前告诉文氏,试针的人选之中,老女老少贫富贵贱各类人都要有。文氏对此十分上心,此时王宅的下人都是文氏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人之中除了宁雨秋,还有一个特殊之人,那就是重病的贺老太! 也就是贺良的亲生母亲! 想到卧病在床的贺老太,宁薇扯了扯嘴角,道:“文氏还真是个狠角色!现在的贺府里,除了贺良的一对庶出子女,再与贺良无关了!” “要不是她是个女子,估摸着早就把贺府改成文府了!”剑眉撇嘴应和道。 宁薇笑了笑,抬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先不用管贺老太了,等姑姑清醒了,把人交给她吧。” 剑眉听到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大步追上宁薇的脚步,不解的问道:“为何要交给她?贺老太是贺良的生母,若是她手下留情,岂不是…” 宁薇开门的手停顿了下来,低声对剑眉说道:“我能护她一时,却无法护她一世,我不可能什么事都替她们解决,很多抉择需要她们自己做!” 不等剑眉回答,宁薇便道:“好了,咱们走吧。” …… 猛鬼峡 宁薇和剑眉动作矫健的顺绳而下,刚落地宁薇便闻到了几道熟悉的味道,她微微一笑,低声道:“是我!” 星海和宁家影卫听到她的声音,立即从暗处走出。 “小姐~你来了。”几人异口同声的出声问好。 宁薇点点头,问道:“这里可还安全,有没有别的寇贼寻来?” 星海上前一步,回道:“没有,这一阵子属下几个闲来无事,遂将附近的海沟清理了一下,如今猛鬼峡中应该没有鬼了!” 他所说的清理自然不会是打扫,宁薇和剑眉心知肚明! 不等宁薇开口说话,星海有些彷徨的看向宁薇道:“小姐,属下等都想跟你回渤襄城。” 自从来到这处海沟遇到锦云之后,为确保锦云锦月的安全,宁薇便让星海带着人守在了这里,许久不曾提起让他们回城之事。 星海在海沟里待着,日夜担心城中的宁薇几人,一心想着早日回城相助。 身为影卫,本不该对主子的安排提要求,可此刻见到宁薇,他一时没忍住,冲动之下便说出了心里话。 “表妹,你就让星海他们跟你回渤襄城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大姐和小妹的。”贺子皓从影卫背后探出身来。 他最近经常跟着星海巡逻,在星海这里学到了许多以前接触不到的东西,短短时间里,他的成长显而易见。 宁薇打量了他一番,继而笑道:“别站在这里了,回石洞说话吧…” 第470章 商量 第471章 安排 宁薇言语间的意思是要锦云和锦月回渤襄城,并未提及贺子皓,以至于贺子皓急得团团转。 “二弟,你别急,等表妹说完。”锦云见状,立即出声安抚。 贺子皓点点头,老实的坐到石壁边凸起的石块上。 宁薇笑了笑,看着他说道:“钓大鱼固然好,只是以我们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与渤襄王硬碰。贺…你父亲生死未卜,相信渤襄王还在为此伤神,你一旦出现在渤襄城中,必然会引起渤襄王的关注,届时说不定会拿你做文章,场面未免太难收拾!” 顿了顿,宁薇继续说道:“咱们要除去渤襄王,却也不能因为他而损兵折将,未免伤及自身,只能先将渤襄王身边之人一一除去。待他独木难支之时,才是取他性命的良机。” 其实,齐文帝的意思是留渤海两王一命,原本宁薇也是这样计划的,只要夺了渤襄王的兵权,渤襄王的性命留下也无妨。 然,宁薇今日得知了寇贼大将从狱中逃脱,从此事上,不难看出渤襄王与寇贼有所勾结。 在宁薇看来,如渤襄王这般为了权势不顾一切之人,还是除去较为妥当! 其实认真说起来,以渤海两王的兵力,即便不能除去被宁老侯爷重创的寇贼,想要保住渤海附近一带的岛屿却不难。 寇贼之所以能重新占领岛屿,不外乎是因为渤海两王纵容! 宁薇绝对不会相信他们只是一时疏忽! 以她两世为人的经验,渤襄王为何勾结寇贼,其中的因由不难猜测。 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渤海之所以能得到朝廷的特别照拂,不外乎是因为渤海百姓常年受寇贼滋扰,若是没有了寇贼的侵犯,朝廷还会每年增加渤海的救济银子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宁薇不用深想也清楚,朝廷拨给渤海的救济银子,发放到渤海百姓手中的,定然寥寥无几。 为此她还特地问过罗大河,罗大河表示,他从未见过救济银子,只有打不到鱼的季节,他们能得到一些由军营派发的杂粮。 想必那些用来扶持百姓的银子,必定大部分落入了两王手中。从耗子在营地探查得到的消息看来,渤襄的兵士数量远远超过上报给朝廷的数目,沿海小关口没有上报的更是数不胜数。 也就是说,渤襄王敛财是为了增加手中的兵力。 归根究底,他还不是想要让自己手中的权势更加庞大么? 渤海两王如今已经是亲王之尊,想要跟进一步,就只有登上皇位了。 有关这方面,宁薇没有对贺子皓等人细说,他们已经经历了许多苦难,宁薇觉着没有必要再让他们多操一份心。 宁薇收回思绪,再次将目光投向因她的话陷入沉思的贺子皓。 “表哥,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军营,你不是一直想要投军吗?那就从小兵做起,如何?” 比起从小在军营混迹的于亦景,贺子皓虽说空有一身武艺,却无行军打仗的经验,若想独当一面,且需历练,是以宁薇才有了将他丢进军营的想法。 虽说宁薇不认为女子不如男,可锦云锦月姐妹迟早是要出嫁的,宁雨秋日后的依仗主要还是贺子皓。 不管他日是何种境遇,贺子皓自身强大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听了宁薇的话,众人见目光转向贺子皓。 只见贺子皓两手抱拳,一动不动的撑着下巴沉思,众人安静的等待他开口,没有人开口催促。 良久,贺子皓挺直了腰身,目光坚毅的看向宁薇,回话道:“表妹,就按你说的办。” 不等宁薇说话,他洒然一笑,道:“其实我也想手刃仇人,也想为母亲父亲大姐还有我自己报仇。可是比起报仇,我更加想要变强,因为只有变强了,我才能护着我想护着的人。” “不错,报仇虽解恨,可终究为时已晚,此次若不是表妹来了,我们几个早已命丧黄泉。会落得这样的结果,除了遭小人暗害之外,归根究底还是我们自己不够强大!”锦云看向贺子皓,赞同的说道:“二弟,表妹的安排极好,你要努力,努力成为能够护着家人的好男儿!” “二哥,你要努力变得比爹还要强大!”锦月举了举稚嫩的小拳头,为贺子皓鼓劲。 贺子皓郑重点头,回了她们一个灿烂而笃定的笑容。 宁薇见状,转头与剑眉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正如宁薇先前所说,她不可能永远护着所有人,是以她希望她所珍视的人,都能够拥有自保的能力。 以前的种种已经过去,贺子皓锦云锦月没有陷入仇恨之中,而是意识到要强大自身,避免日后再次发生惨剧,这样的结果,宁薇无法不开怀。 宁薇扫视了众人一眼,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可以开始计划回城了。” 她看向星海和宁家影卫,“你们也一样,不必再留在这里,全部跟我回城。只不过,表姐和表妹要光明正大回城,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影卫们还需再留几日,星海你待会儿就和我一起回城。” 星海脸上闪过喜色,连忙出声应下。 影卫们听到宁薇说过几日就可以回城了,心情顿时一片明朗。 终于不用再听着海浪声入睡了!这海浪声初听之时颇为特别,听久了更是特别,特别的吵! 影卫们长期生活在京城,经过训练的他们,虽然可以在任何环境中生存,却也有各自的喜好。比起嘈杂的海边,他们显然更加喜欢幽静的地方。 且他们将猛鬼峡的寇贼清缴之后,在这里实在找不出任何乐子了,无聊起来他们甚至还会比赛抓鱼。 这种类似被放逐的日子,他们真心不想再继续过下去了。想来想去,还是以前趴在房梁上的日子舒坦,话说趴房梁其实挺有意思的,起码时不时听到一些乐子不是? 宁薇要是知道影卫们是这样想的,必定会无语至极! 影卫们想七想八的时候,星海则想到了隔壁石洞里关着的人,遂开口问向宁薇:“小姐,咱们都走了,关在这里的人怎么办?要不要直接一刀砍了一了百了?” 经星海提起,宁薇这才想到海沟里还关着人。 当初那几个寇贼,星海审问过后,便将他们交给了正是无聊的影卫们。影卫们闲来无事便想尽办法折磨他们,各种稀奇古怪的酷刑全部用上,没过多久,便给折磨死了。 此时,海沟之中关着的,只有贺良的两个小妾,与小妾偷情的管事,还有将锦云害得凄惨无比的秦小小。 这几个人宁薇早已交给了贺家姐弟处置,她也不清楚此时是什么状况,遂出声问道:“还有些谁关在这里啊?” “两名小妾,一名管事,还有秦小小都在。”星海回道。 宁薇微微一愣,她原以为秦小小肯定已经被弄死了,没曾想秦小小居然还活着! 难不成锦云还在念旧情不成? 见她神色有些怪异,锦云猜出了她的想法,连忙笑着告诉她原因。 这几人之中,以秦小小最为可恶,她差点将锦云害死,大伙儿自然是饶不了她的,但他们都想将此人留给锦云,只是先前锦云身上有伤,没有精力找她麻烦。 贺子皓来到海沟听说了锦云的遭遇后,立即就将秦小小拖了出来,扬言要亲手活剐了她,吓得秦小小大小便失禁,疯狂哀求贺子皓放她一马。 贺子皓自然不为所动,他坚持要活剐秦小小。 然,他只听说过活剐这个词,根本就不知具体怎么操作。 割了秦小小几刀之后,星海告诉他,照他这样的割法,没几刀秦小小就流血流死了… 第472章 粗鲁 贺子皓想要活剐了秦小小,可惜他不会行刑,像片猪肉一样割了秦小小几刀后,在秦小小嘶声力竭的哭喊中放弃了活剐她的念头。 倒不是贺子皓起了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他只是觉得应该找更好的法子处置秦小小。 贺子皓放弃活剐秦小小之后,一时想不到好主意,加上他又要忙着练武,是以就将这事放到了一边,暂时将秦小小关了起来。 听到秦小小还活着的消息,宁薇思量了片刻,脸上闪过笑意。 她看向锦云笑着说道:“表姐,方才不是说要找个合理的说法回城吗?” “怎么?你想到了办法?”锦云好奇的问道。 宁薇笑得愈发恶劣,她眨了眨眼睛,卖了个关子,道:“咱们去见见秦小小吧。” 听到她说要去见秦小小,锦月连忙开口阻止:“表姐,石洞里臭气熏天,你还是不要去了,小心熏的你几日不想吃饭哟!” 见宁薇脸上有些不解,星海便开口为她解了惑。 这段时间,除了影卫们偶尔想起,丢些吃食进石洞之外,就只有锦月时不时会往石洞跑一趟。 因为吃喝拉撒不曾挪步,如今那个关人的石洞里臭气熏天。锦月年纪小,大家都劝她不要去,免得熏坏了鼻子,锦月却不在意,偶尔还是会往石洞里跑一趟。 大伙儿将劝不住她,也没有过多在意,只以为她在嬉戏,毕竟她还是个十岁小姑娘嘛。 得知了情况的宁薇好笑的看向锦月,她抬手捏了捏锦月的小鼻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使坏了?” “嘻嘻~”锦月捂着嘴,笑得像只腹黑的小狐狸。 笑过之后,她也凑到宁薇耳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谁叫秦小小要害大姐的,不让她受些罪怎么行?” “你呀~鬼灵精。”宁薇点了点她的脑门,眼神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头。 这时,星海开口对宁薇说道:“小姐,表小姐说的没错,那处石洞实在太臭,小姐你不方便进去,要不还是属下去将人带出来吧!” “也好。”宁薇点了点头。 锦月则笑眯眯的看向星海,说道:“星海哥哥,就把她带到外头好了,免得她把咱们这个石洞熏臭了!” 星海笑着点点头,对影卫们说道:“去外头点上一堆篝火照明。” 影卫们立即应声,一行人各自忙活去了。 宁薇回想着星海方才的笑容,嘟囔道:“多日不见,星海变化不小呢!” “表姐你说什么呢?咱们也快些出去吧!”锦月嬉笑着站起身,拉着宁薇的手往外拽。 …… “她真的是秦小小?”宁薇看着秦小小不可置信的问道。 “对啊,她就是秦小小,嘻嘻~”锦月笑眯眯的回道。 宁薇看着面目全非的秦小小,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只见秦小小背靠大石瘫坐在地,她身上还披着失踪前披着的披风,只是这件披风饱受摧残,早已破烂不堪。 秦小小也如这件披风一样,颇有七零八落之感。 此刻,她低着头眼睛无神的看着地面,头发混着泥土结成了块状,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她的衣袖不知何时被人撕掉了半截,露出半只如细竹竿一眼的胳膊。 她的胳膊实在太瘦,是以显得特别的长,原本白皙的皮肤,不知从何时开始长满了黑斑,整个人如癞皮狗一般不堪入目。 秦小小此刻与宁薇还有一些距离,宁薇却已经被她身上的臭味熏到想吐了。 “啧啧~她这样秦家人还能认出她吗?”宁薇忍不住咋舌。 她后退了几步,坐到了篝火边上的石头上,还不忘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许是听到了‘秦家人’这几个字,秦小小抬起头,循声看了过来,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安静了片刻,她突然往前一扑,整个人趴倒在地,手脚并用朝火堆爬过来。 “她这是哑了?”宁薇察觉到了秦小小的不对劲。 锦月笑着回道:“是啊,四表哥离开海沟之际,给我留下了许多药,我每样都在秦小小身上用了一些,嘻嘻…我现在都不清楚秦小小身上还有哪一处是好的了!” “…”宁薇一阵无语。 难怪秦小小从头到脚都不对劲,原来是四哥插了一手啊!锦月这小丫头还真是胆大的很,难怪四哥单单把折磨人的药留给了锦月! 啧啧~看秦小小此刻的模样,估摸着脑子也不好使了吧? 看来除了手脚能用之外,她是彻底废了! 正在宁薇以为秦小小废了之时,她突然从篝火堆中抓起一块燃烧着的木头,使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往锦月所在的方向丢。 她这是想要烧伤锦月呢!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手中的木头还未丢出,一旁的星海潇洒的踢了她一脚,状似轻飘飘的一脚,将秦小小连人带木头踢飞了出去,掉入不远处的海水之中。 水声响过之后,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向星海,安静了一阵,随后爆发出一阵抱怨之声。 “你没事用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把她踢进了水里,谁去捞?” “要不别捞了吧,让她待在水里算了!” “还是不要吧,污了这片水域,你们谁还敢抓鱼吃?” “还是谁踢的谁捞吧。” 最终,始作俑者星海只能无奈下水捞人,他不愿碰秦小小,遂找了根绳子将秦小小绑起来,拉上了岸。 见秦小小躺在地上许久没有动弹,星海毫不犹豫的抬脚,在她胸口踩了几脚。 ‘哇哇~’秦小小吐出几口海水,终于缓过气来。 宁薇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对星海竖起了大拇指。 星海~真有你的!怜香惜玉什么的,离你实在太遥远了! 星海表示,他其实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只是秦小小不香也不是美玉,顶多是条癞皮狗,他实在怜惜不起! 不管星海的动作有多粗鲁,秦小小终究是因为他的及时‘抢救’保住了性命。 “表妹,你还没说找什么理由让大姐小妹回城呢?”闹剧过后,贺子皓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宁薇没有继续卖关子,她笑着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每日从猛鬼峡过路的人不少,咱们只要把秦小小丢到岸上去,自然会有人救她。” 众人:“…” 既然要用这个法子,为啥不让锦云和锦月直接去岸上求救? 宁薇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笑道:“自己上岸求救,届时肯定会有很多人问东问西,说不定会被有心人胡乱编排,若是冤枉表姐表妹靠拢了寇贼,寇贼故意将她们放了,岂不是不美?” “所以咱们就麻烦一下,将秦小小丢出去,再把于亦景引来救她。有了秦小小这条引子,于亦景救出表姐表妹,就变得合情合理了不是吗?” 听到于亦景的名字,锦云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随后,她想到自己的脸,又悄悄的低下了头。 她相信于亦景不会嫌弃她的脸,可心中清楚是一码事,自己介不介意又是另外一码事了。说到底,还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让心爱之人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的模样。 虽然宁薇曾说过能治好她脸上疤痕,可锦云心中依旧不确定。锦云猜想:或许表妹是怕她多想才会出言安慰的。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问过宁薇此事,宁薇也好像将此事忘记了一般,从来不曾再次提起。 大伙儿不清楚锦云的心思,听到宁薇的主意后,纷纷觉得可行。 只有贺子皓脸上闪过疑虑,他颇为担心的问道:“表妹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怎么能保证,救下秦小小的人一定会将这事说出去?若是他们直接去秦家,秦家又保密的话,于亦景从何得知消息?” 听到他这话,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贺子皓,宛若在看智障一般… 第473章 人肉 第474章 坦白 从范春花发出惨叫声起,在沙滩上谈笑的众人便闭上了嘴巴,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 ‘哧啦’一声,贺子皓手中的海鱼被烤糊,鱼皮裂开发出一声轻响。 大伙儿这才回过神来,随后便听到了贺管事撕心裂肺的呼喊之声。 “快来人呐~我有话要说…求求你们快来吧,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们…我受不了了…” 听到他这话,大伙儿不禁面面相觑。 宁薇不明所以的问道:“咱们有要问他们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没有吧?”剑眉不确定的看向星海。 星海嘴角抽搐了两下,确定的回道:“没有。” 他想到了什么,目光不解的看向锦月,“难道是表小姐问了他们什么?”这段时间只有锦月没事会往关人的石洞中跑,他理所当然想到了锦月。 大伙儿好奇的将目光移向锦月,锦月瞪大了眼睛,无辜的摊了摊手,道:“我没有,我只是去找秦小小的,从来没理睬过他们三个。” 说完还不屑的瘪了瘪嘴。 “那他这是要坦白什么?”锦云双手撑着下巴,迟迟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啊~他们不会是饿狠了,想骗吃的吧?”贺子皓问道。 星海看着贺子皓手中烤糊的海鱼,反问道:“你们最后一次给他们投食,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贺子皓脸上闪过深思,他仰着头回想了许久。 宁家影卫们则齐齐抬眸看向远方,努力的回想起来。 许久过后,贺子皓确定的说道:“我许久没给他们投食了,起码有五天了。” 接下来,宁家影卫也挨个回忆了起来。 “我就三天前给他们弄了些水,应该够喝好些天了。” “四天前我好像丢了几个吃剩的鱼头进去!” “刚来的那天,我给他们吃过东西。” “看着我干嘛?没人要我给他们吃的啊?” “…” 宁薇咽了咽口水,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正经给过他们吃食?” “额~好像是这样。”星海憋着笑回话道。 其中一个宁家影卫则笑嘻嘻的附和道:“有吃剩的东西就给他们扔一点,没有就算了,谁还会特地去准备啊?” 啧啧~这简直比喂猪敷衍多了啊! “我每次做饭都是按人头算好的!”锦云突然悠悠开口。 近几天锦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闲着无聊便揽下了做饭的活计。 锦云做事颇为细致,为了不浪费粮食,她都是算好了人头下米的,加上她做的饭比星海做的要可口得多,是以影卫们每次都将饭吃的干干净净,完全不存在剩饭这种东西! 宁薇眼神敬佩的看向星海等人,遂将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秦小小,感叹道:“照你们这样的饿法,他们还活着真是难得啊!难怪秦小小都瘦成这个鬼样了!” 听到这话,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没有半点窘迫,反倒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一览无遗。 锦月还笑眯眯的说道:“他们活该,哼~看她们还敢不敢欺负我娘,现在没有祖母护着,看她们还怎么得意?” 见她提起贺老太,宁薇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一股焦臭味飘来,宁薇转头看向贺子皓手中的海鱼,此刻整条海鱼已经漆黑无比,贺子皓还在继续烤着。 想到了他的意图,宁薇忍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 “锦月不是说这个贺管事是贺良…咳~是贺将军的心腹么?”宁薇不想称呼贺良为姑父,是以私下里都是直呼他的姓名,可在锦云他们几个面前这样称呼又好似有些不妥,遂改成‘贺将军’。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说不定他清楚一些贺将军的隐秘,咱们去听听也无妨。” “听听也好,”锦云点点头,看向宁薇咬着唇犹豫了片刻,道:“表妹,这些年爹的确有许多对不住娘的地方。因为他的不作为,让娘受尽了委屈,其实我和二弟小妹心里对爹都是有所怨怪的。” 说到这个,贺子皓和锦月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他们不曾开口说话,但紧紧握拳的双手,却将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显露无疑! 锦云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表妹你心中对我爹不满也是应该的,我和二弟小弟都能够理解,我爹的确对不住我娘,对不起宁家,所以你直呼我爹的名字也是应该,你无需诸多顾忌,尽管随心便可。” 宁薇没有说话,倒是低着头的贺子皓闷声道:“我以后若是有了女儿,一定不会把她嫁给像爹这样的男人!” 锦云和锦月忍不住点了点头。 在他们几个心中,贺良纵使贵为将军又如何?他连发妻都保护不了,这就是无能! 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他们却难免对贺良或多或少心有怨怼。只是如今贺良生死未卜,他们心中亦不免担忧,说到底,终是血浓于水! 他们愿意带娘远离爹,却还是希望爹能够健康的活在世上。 宁薇自然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贺良对不住宁雨秋,最心痛之人莫过于宁雨秋本人,宁雨秋的这三个孩子次之。 试想一下,任谁看着自己的爹对娘不管不顾,心中定然是不会好过的。在大部分孩子心中,其实不存在爱爹多一点,还是爱娘多一点,因为他们两个都爱! 宁薇心想,或许锦云他们几个一直以来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他们爹痛改前非将娘挽回一起好好生活吧? 宁薇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走吧,去听听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大伙儿点点头,撇开方才那个沉重的话题,往关人的石洞走去。 “来人呐~我真的都告诉你们,全都告诉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贺管事还在继续叫喊,只是他的声音愈发无力,眼皮耷拉着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刻一点都不困,只是饿到极限了。他甚至觉得,若是再不吃东西,他或许也要去咬范春花一口了。 正当他以为不会有人理他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贺管事抬了抬眼皮看向来人,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大小姐,二少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贺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祈求道。 锦云没有说话,贺子皓则举着烧得漆黑的海鱼,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快点说吧,说完本少爷或许会给你吃烤鱼呢!” “咕咚~”贺管事闻到了烤鱼的味道,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捂着越来越饿的肚皮,口水四溅,他词不达意的说道:“二少爷,我没有背叛老爷,我真的没有背叛老爷,老爷不是我害死的…咕咚~是文氏,文氏她想害老爷!” 听到贺管事这番话,锦云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她忍着石洞里传来的臭味上前一步。 “我爹中箭落海之事,你清楚多少?”她其实不确定贺管事清不清楚此事,只是凭贺管事的话语瞎猜套话而已! 贺管事目光怔怔的看着贺子皓手中的烤鱼,神情飘忽的回道:“我只是听到文氏说老爷必定会一去不复返,别的我真的不清楚了。” “什么时候说的?”贺子皓立即问道。 贺管事将手伸出铁栏杆,想要抓住贺子皓手中的烤鱼,贺子皓退后一步,沉声问道:“说,到底是时候?” “是老爷出事之前,老爷刚出门时听到的。”贺管事连忙回道。 这时,锦月钻出人群,她指着贺管事大声喝道:“我爹视你为心腹,你明明知道文氏要害我爹,却不曾提醒于他,你对得起我爹吗?” 锦月气得小脸涨红,她一把夺过贺子皓手中的烤鱼,扔在地上踩了两脚,继而恨恨的说道:“二哥,这样的人饿死算了!他这条命是爹救的,饿死了正好抵债!” 贺管事趴倒在地,努力伸手想要去够地上的烤鱼,只可惜他的手不够长,怎么也够不到此刻被锦月踩在脚下的烤鱼。 贺管事急得龇牙咧嘴,他看向锦月大声喊道:“没错,我的命是老爷救的,没有提醒他是我的错。” “可是有一件事,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老爷的心腹,老爷从来没有看重过我,他只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第475章 便宜 第476章 心软 许是贺管事说出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贺家三姐弟一直揣测个不停,宁薇安静的听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回城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宁薇开口打断了贺家三姐弟滔滔不绝的对话。 她看了三人一眼,没有提及贺良,而是轻声道:“贺管事他们三个虽罪不至死,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贺管事背主,范春花范田妞仗势欺人,再说如今乃是非常时期,我不打算放了他们,你们认为呢?” 贺家三姐弟自然没有意见。 就算范春花姐妹不是贺良的人,当初她们和贺老太一起做下的恶事也是明摆着的,对于这样的人,他们毫无同情的理由。 几人有了共识,宁薇便转头看向星海。 “看来你暂时还不能随我回城,这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安排妥当才行。” “属下明白。”星海应道。 反正迟早是要回城的,多待几天而已,不必心急。 宁薇想了想,随即便做出了安排,“找一处离大路远,且隐蔽又方便行船的海沟,将贺管事三人转移过去,派一个人看守就好,届时我会和于亦景谈好,秘密将船送过去。” 说到这里,宁薇状似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对锦云说道:“表姐,我有事想要和你单独说说,你送我出去吧!” “好。”锦云跟着站起身来。 宁薇回过头,对贺子皓和锦月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咱们城里见。” “表妹路上小心。”贺子皓回以一笑。 锦月则向调皮的朝宁薇挥了挥手,目送宁薇走出石洞。 …… 沙滩上的篝火还在滋滋燃烧,篝火上吊着的小锅‘噗呲噗呲’冒着热气。 宁薇和锦云手挽手缓缓走在前头,剑眉则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宁薇将锦云叫出来,是想叮嘱她一些回城以后要注意的事项,可不知为何,却是迟迟没能开口。 锦云许是察觉了宁薇有些不自在,她拍了拍宁薇的手背,轻声问道:“表妹你怎么了?” “表姐,”宁薇悠悠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锦云的侧脸,感叹道:“一直以来,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偏执了。” 锦云也停下了脚步,她稍作思量,问道:“是因为我爹?” 见宁薇点头,她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也愈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我爹!我相信子皓和锦月也是一样。” “哎~”她仰头看着星空,轻叹道:“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多想也没有用处,我只希望我爹他还活着!” 宁薇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锦云将目光转向宁薇,道:“以前娘总是说爹不是坏人,我和二弟三妹认为娘太过软弱,我不懂娘到底在坚持什么。在我看来,娘完全可以远离渤襄,回到锦州,我们不明白她为何要自找苦吃。” “可是表妹你知道吗?爹他一直对我很好,也许是因为容貌太盛的原因,爹总是担心我会受到伤害,比起二弟和三妹,我受到了爹最多的眷顾。” 锦云话锋一转,“其实我一直都想找到我爹,即便是爹对不住娘,可他终究是我爹!我没有本事,无法找到他,而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从我清醒起,我就知道,若是我开口求你,你肯定会答应我替我找他。” “表姐为何从来都没有表露过?”宁薇问道。 锦云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就算我找到又能怎么样?找我爹的人那么多,或许他一直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吧!” 她这话没有说错,贺良若是还活着,他就必须藏起来。如果他被人找到,那么,渤襄王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人灭口! 届时,贺良就算有九条命,亦逃不过渤襄王的疯狂捕杀! “表姐~”宁薇握住锦云的手,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从小将爹娘冷淡的关系看在眼里,想必锦云他们三个也很辛苦吧? 锦云察觉了她的心思,洒然一笑,道:“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不管怎么样,爹依旧是爹,娘依旧是娘。经过这次的危机之后,我反省了许多。长辈们或许有忽略我们这些子女的地方,但是我们做子女的,又何尝想过长辈们的为难之处?我们甚至从未与他们好好谈过一次!” 说到这些,锦云难免自责,片刻间眸中水光流转。 她眼神期盼的看向宁薇,轻声问道:“表妹,若是他日见到我爹遇难,你能不能尽你的能力助他一把?” 宁薇眼睛不眨的看了锦云片刻,郑重点头回道:“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表妹。”锦云用手帕按了按眼角,继而感激的看向宁薇。 此生能有宁家这样的外戚,何其幸运! 宁薇灿烂一笑,道:“表姐这生分的性子要何时才能改掉?当真是让人头疼呢!” 短短的一句话,将锦云逗乐了,她拉住宁薇的手,笑道:“怎么不说你这人奇怪?旁人都喜欢听人道谢,你倒好,向你道谢还嫌生分,难不成要别人理所当然接受你的恩惠才好呀?” “嘻嘻~表姐你这话还真是说对了。哦~不,应该是对了一半!”宁薇没正经的回道。 锦云好奇的看向宁薇,问道:“对了一半是何意?” 宁薇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人啊,就是很奇怪的!一般我不愿施恩于人,我只想让我珍视之人安好!比如说,我现在有了神医之名,可这个名头却是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经营而来!” “家人血脉相连,生下来就亲,赖不掉,理所当然不必感谢我。而我给别人治病亦有自己的目的,是以他们也不必感谢我,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就好!” 锦云:“…” 表妹将自己说的好像很自私一般,看来她还不够了解自己呢! 在锦云看来,宁薇是个温暖善良之人,她的心其实软得一塌糊涂,就算有时心狠,那也是出于守护某个她所珍视之人! 锦云伸出手,揉了揉宁薇的脑袋,嬉笑着顺着宁薇说道:“还好生的亲,赖不掉,嘻嘻~” “哎呀~瞧瞧表姐你无赖的样子,我现在想赖掉了!”宁薇动作灵活的跳开。 一旁的剑眉看着她们姐妹融洽相处的样子,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宁薇是个恋家之人,离开京城之后,她心中一直极为想念家人,虽然她从来不曾提及,可剑眉心中清楚极了。 白天宁薇搬进新宅,脸上笑容一直极淡,可见她并未把那座宅子当成家。 此刻在这片荒凉的海沟,宁薇脸上的笑容却灿烂非常。 看来,再好的地方,没有家人在,终究不算是家。而有家人在的地方,就算再荒凉贫瘠亦是心中的家。 宁薇和锦云还在轻声说着话,她们凑在一起,头挨着头,肩并着肩,好似两个商量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 天刚蒙蒙亮,背着鱼篓的渔民们早早聚集在城门边上,他们整齐的排着队,只等城门打开。 这些人经常会在城门口相遇,自然不陌生,就算叫不出名字,也早已混了个脸熟。 此刻,他们正热火朝天的说着闲话。 “诶~今天卖完鱼,大伙儿都别急着走啊!” “不走留着干嘛?家里活计多着呢!” “不忙在这一天,你们没看告示吗?今天午时三刻在菜市口斩寇贼大将的脑袋呢!” “哟~那得去看看了,是不是于将军前段时间抓到的那个?” “不是他还有谁,那些杀千刀的坏事做尽,这回真是大块人心呐!” “…”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守城将军高站在城墙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墙下的百姓。 二十名侍卫分成左右两队,合力推开沉重无比的城门。 城门一开,百姓们纷纷安静下来,一个个安静的接受城门侍卫的检查。 百姓们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而城南破庙不远的乞丐窝中,数十个乞丐挤在一起,睡得正香… 第477章 嘴欠 在渤襄城,乞丐算是比较受欢迎的一群人了。 在这里,老面孔的乞丐能自由进出城门,且他们在渤襄城中行走,施舍他们吃食的百姓极多。 可以说,这些不事生产的乞丐,日子过得比百姓还好。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怪现象,还是与渤海的地貌有关。 因为渤海多海沟的地貌,寇贼时不时会钻进城中。城中巡逻虽然严密,若是认真要躲,却也总有空子能钻。 但有一种人,寇贼就极难防范,那就是乞丐。 这些乞丐居无定所,时常在外头乱晃,他们常年走动脚力十分不错。寇贼永远想不到,这些乞丐下一刻会从哪里窜出来,当真是防不胜防。 而乞丐一旦遇到寇贼,便会大喊大叫,引来侍卫拿人,令寇贼们头疼不已。 发生了多次乞丐示警的情况后,渤襄的百姓对乞丐愈发有好感,大家都希望乞丐能在自家门前晃悠,为了吸引乞丐前来,他们不惜大方的赠予乞丐吃食。 就因为乞丐们的这种特殊,当年青萝郡主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心,这才为乞丐们修建房子。 只是这样一来,渤海城就成了乞丐的好去处,甚至曾一度乞丐泛滥,大街上四处可以看到乞丐,百姓们根本无法负荷,乞丐们吃不饱肚子,遂失望离去。 后来,两王还是觉得乞丐太多,赶走了一些无用的乞丐,又下令禁止新的乞丐进城,渤海城才恢复了平静。 就算是这样,渤海城的乞丐还是比别处多,且还比别处的乞丐健壮,其中有些人甚至是身体毫无损伤的青壮年。 这些人私下集结成团,相护扶持照顾,颇有江湖帮派的雏形。 孬孩说过,渤襄城的乞丐分为两个阵营。一个在城南这一带游走,另一个在城北一带,两拨人都有各自的领头人,两队人关系不错,却互不干扰。 城南破庙附近的这一拨乞丐,就是孬孩先前的伙伴。 城南这一行人为首之人叫独眼,据孬孩所说,他以前是个守关兵士,他在一次战役中受伤后,便以受伤为借口,离开了军队做了乞丐。 因为被寇贼刺瞎了一只眼睛,遂被人称为独眼。 独眼为人义气,性格直爽,有些易怒,有些贪财,敢为兄弟两肋插刀,颇受乞丐敬重。 刚刚回到渤襄城的宁薇和剑眉,来到了城南的乞丐窝附近。 “小姐,你去破庙等上片刻,我去将独眼带来见你。”乞丐窝中大多都是男子,剑眉不想宁薇涉足,是以让宁薇去破庙等着。 宁薇点了点头,独自往破庙走去。 她倒是不在意去乞丐窝走一趟,奈何剑眉对此极为在意,为了让她心里舒服一些,宁薇只得乖乖听话了。 …… 乞丐窝里,独眼睡得正香,感觉有人摇晃他,他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别吵老子,除非天塌下来!” 剑眉:“…” 天塌下来叫你有用么? 剑眉扯了扯嘴角,凑近他轻声说道:“跟我走一趟,十两银子。” 听到‘银子’两字,独眼蹭的一下睁开他的独眼,“真的…” 他还没有问出口,便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走出了门口,独眼皱了皱眉头,站起身跟了上去。 听到两道脚步声,宁薇抬手压了压草帽。 独眼跟着剑眉走进破庙,看了宁薇一眼,大声问道:“神神秘秘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事?” 剑眉正想开口,独眼将手递到剑眉面前,“等下~先不急着说事,你刚才说有十两银子,先把银子拿出来!” “是不是给了银子你什么都会做?”宁薇压低了声音问道。 独眼收回手,双手环抱在胸前,不置可否的回道:“说不准,看老子心情。” 听到独眼在宁薇面前自称老子,剑眉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她伸出双手,默不做声的将手指掰得‘咔嚓咔嚓’响,威慑力十足。 只可惜,她的身形过于单薄,独眼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哈哈~小娘皮还挺会吓唬人,挺可爱的,要不你给老子做媳妇儿怎么样?”独眼作死的说道。 宁薇:“…” 看来孬孩所说的情报不够确切,独眼此人不只是贪财,他还嘴欠。 她同情的看了独眼一眼,默默地背过身去。 剑眉向独眼走近了一步,抬手抓住了独眼的手臂,独眼毫不在意的笑道:“啧啧~小姑娘的手还挺好看的,哟~你这是要打架啊?” 他以前是守关兵士,自然会些拳脚功夫,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虽无心伤了这位姑娘,他却忍不住调戏几句,“男女授受不亲,你抓了老子的胳膊,可是对老子有意?嘿嘿~小娘皮长得一般,不过这性子火辣,老子喜…嗷~” 独眼话还未说完,剑眉用力一甩,独眼在空中翻了一圈,重重摔倒在地。 破庙多年积下的灰尘扬起老高,独眼目瞪口呆的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灰。 他呆愣了片刻,继而惊讶的嚷道:“他娘的,小娘皮力气这么大?” 他哧溜一下爬起,对剑眉说道:“方才老子没准备好,咱们再来过上几招。” “准备吧!”剑眉面无表情的说道。 独眼:“…” 他微微一怔,继而摆正了脸色,默默地摆出迎战的姿势。 剑眉扫了他一样,见他满脸认真,也摆正了脸色。倒不是她意识到独眼有多厉害,她摆正脸色完全是出于对习武之人的基本尊重。 只是,对习武之人最基本的尊重中,还有一样,那就是不能相让… “嗷嗷~” “嗷~” 独眼第三次从地上爬起之时,看向剑眉的眼神已经彻底服气了。 实力差距太大,完全丧失争强好胜的兴趣好吗!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哦,你就不会轻点摔么?”独眼没脸没皮的揉着腰身站起,剑眉撇了他一眼,他便立即闭上了嘴巴。 剑眉面无表情的问道:“这下可以说正事了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两位只管说,我洗耳恭听就是。”独眼文绉绉的回道。 宁薇嘴角抽搐了几下,开口说道:“午时三刻寇贼大将斩首之事你听说了吧?” “怎么不清楚,我还打算去看呢!”说到这里,独眼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他的独眼,“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要救寇贼大将?” “你们和寇贼是一伙的?” 独眼退后了两步,转身抬腿想跑,却被剑眉拉住了后颈。 “你想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与寇贼是一伙的,脑子摔坏了吧!”剑眉不满的出声说道。 独眼挣开她的手,目光怀疑的看着宁薇主仆,“既然不是寇贼一伙的,你们问起这事做什么?你们说起这个不就是想在刑场捣乱吗?” 宁薇主仆:“…”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她们的确是要捣乱,只不过和独眼所想的背道而驰罢了。 “好了,从现在开始,请你闭上你的嘴,先听我说完。”宁薇不想在此耗费时间,说话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颇有上位者的气势! 独眼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虞。 想他在渤襄也算是一号人物,平日里走出去,敢招惹他的人极少,今日却被两个姑娘给威胁了,当真是太没面子了。 宁薇看出了他的想法,却不予以理会,她没有犹豫,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方才说的没错,我来找你,的确是要你带人在刑场闹事,而且还要你撺掇围观阻止刽子手行刑!” 独眼瞳孔微缩,看向宁薇的神情愈发怪异。 宁薇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今天要被砍头的人,根本就不是寇贼大将,而是一名普通的死囚,真正的寇贼大将早已被人偷龙转凤了!” “这不可能!”独眼震惊出声,忘记了宁薇先前让他闭嘴之事… 第478章 密谈 第479章 狼狈 第480章 取材 于亦景神色变换不停,一会儿严肃探讨接锦云回城的具体事宜,一会儿又兴奋到按捺不住脸上的笑容。 宁薇看在眼里,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若不是还有事要和于亦景商量,宁薇早就让巧竹拿扫把赶人了! 好在于亦景还有些自知之明,他自顾自的嘟囔许久后,终于发现了周围不合时宜的安静。 抬头看向宁薇,正好捕捉到其一脸生无可恋。 ‘咳~’于亦景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还望莫怪。”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吧!” 宁薇善解人意的话语,非但没能让于亦景好过,反倒是让他更加窘迫。 他干瘪的笑了笑,回想着宁薇方才所说之话,转移话题道:“王姑娘还有事要和我商量么?” 宁薇点了点头,将她安排人闹刑场之事说了出来。 于亦景听完之后,神情变得沉重了许多。 宁薇道:“百姓闹事说到底还只是小巧,渤襄王真正重视的,是他手中的兵士将领的看法。只有让将领什么对渤襄王有所怀疑,日后找到兵符,才能真正调动兵马!” “不错,想要让渤襄王自断臂膀,百姓尚且不够。”于亦景佯装未曾听到,后面与谋反无异的那句话。 他斟酌了片刻,问向宁薇:“你想当我带人去王府讨说法?” 宁薇点了点头。 于亦景低头想了想,凝眉道:“此次寇贼大将斩首,必定会有许多沐休兵士将领前去观看,届时只要证明了邢台上的寇贼大将是假的,并不是真正的高木拓,大伙儿必定会站出来。” “只是,要怎么证明寇贼大将是假的?”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将寇贼大将押回城之时,寇贼大将头发凌乱,加上他一直低着头,百姓们根本看不清其容貌,若是替换他的人与他有些相似,百姓根本无法分辨! 听到这话,宁薇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你忘了我是神医了么?” 于亦景看了宁薇片刻,惊讶反问道:“莫非你能让死囚开口说话?” 替换寇贼大将的死囚被人灌下了哑药,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就算王神医有本事将他治好,可又哪里有机会? 于亦景一头雾水!难不成王姑娘还能将手伸入渤襄大牢不成? “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厉害,大牢我进不了。”宁薇端起茶杯,不急不缓的说道:“只不过,死囚从大牢押解到菜市口,其中尚有一段路程,完全有机会可以做些文章!” “死囚被关在囚车之中,你如何为他治病?就算你将他绑走,届时百姓看出换了人,渤襄王也有借口托辞,不是吗?”于亦景依然满头雾水。 “于将军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总之我能办到就是了,不用绑人也能办到。”宁薇扶额。 于亦景:“…”也就是说,此女能在囚车行走的过程中替人治病? 简直变态! 于亦景忍不住腹议宁薇许久。 然,他对其更多的却是佩服! 说到底,寇贼大将是他掳获的,他本想盘问一番便就地正法,没曾想,渤襄王却下令让他将人押送回城。 如今寇贼大将被人掉包,最郁闷的人便是于亦景了,对渤襄王本就薄弱的忠心,因此事而土崩瓦解,丁点儿不剩,他甚至暗自觉得好笑不已。 原来,他以前效忠的竟是这样一个人! 于亦景看向宁薇,他清楚,眼前的王姑娘想要揭开渤襄王的画皮。 “王姑娘,我可否问一句,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一直以为,贺良想要在渤襄占有一席之地,是以安排了许多奇人异士在渤襄城中。 然,渐渐的,他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王姑娘表面上频频与王府之人接触,尽心尽力为王妃治病,背地里却毫不犹豫的下狠手,她这样的做法,不得不让于亦景怀疑。 她似乎想要将渤襄改头换面? 这不像是贺良会做的事,毕竟贺良就算扳倒了渤襄王,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渤襄之主。 届时,朝廷必然会派人接手渤襄。 这样的结果对贺良毫无好处,对他来说,与其扳倒渤襄王,还不如让他名存实亡! 宁薇浅浅一笑,“我的目的是什么,到时候你自己去问锦云吧。” “从方才起,你就一直没有称呼锦云为贺大小姐…你到底是何人?”于亦景严肃的看向宁薇。 “这些锦云都知道。”宁薇站起身,领着巧竹往外走去。 于亦景:“…” …… 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渤襄大牢的牢门打开,关着‘寇贼大将高木拓’的囚车缓缓驶出大牢。 侍卫排成两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将囚车护在中间。 围观百姓在大牢外等候已久,大娘大婶手中挎着竹篮,里面装满了杀鱼留下了鱼内脏,还有一些不知为何物的秽物。 “大伙儿快看呐,狗日的寇贼出来了!” “来了来了~待会儿扔寇贼的时候,你们可要看准了,别浪费了篮子里的好东西!” “放心吧,我眼神好着呢,保准都扔到寇贼头上。” “嘿嘿~我可是清早就去菜市捡鱼内脏了,这次一定要砸他个痛快。” “谁不是啊~我提前好几天捡的,特地沤臭了,今天拿来扔寇贼。你们闻闻,是不是特别给劲?” “呕~我说大姐,你这也太狠了些吧!” “哪里狠了?能有这些天杀的寇贼狠,大姐我就是要让他一身臭下黄泉,被百鬼厌弃!” “没错~就是要这样,这些狗日的没人性,就是做鬼,咱们也不能让他痛快!” 待囚车走近,围观百姓纷纷打开手里的竹篮子。 顿时,整条大街臭气熏天。 愤怒的百姓,将腐烂的鱼内脏等秽物,一股脑抛向囚车,吓得押送囚车的侍卫连忙躲远。 只有赶囚车的车夫无法离开,一脸生无可恋的继续赶着马车。 “小姐,这…靠近囚车会被熏死吧?”剑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有畏惧的咽了咽口水。 宁薇此刻喉咙发干,头皮发麻,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挂满鱼肠鱼肚的囚车,迟迟迈不动腿脚。 “这~丢囚犯不都是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吗?”她艰难的开口问道。 剑眉微微一怔,继而感叹道:“渤襄这地方鸡蛋和菜叶子都是金贵东西,哪里能让它坏掉呀!” “也是,这里人养鸡的少,地也不好种菜,确实不应该拿来扔人。” 宁薇看着已经被秽物堆满的囚车,感叹不已,“百姓们的智慧不可小觑啊!” “是啊~就地取材,当真是物尽其用呢!”剑眉也忍不住感慨道。 这时,巧竹拉了拉她俩的胳膊,好心提醒道:“我说~两位~你们这样发呆下去,囚车就要走远啦!” “哦~对了,咱们还有正事呢!小姐咱们快跟上去吧!”剑眉连忙拉着宁薇,往人群移动的方向,小跑而去。 宁薇边跟上她的脚步,边欲哭无泪的问道:“我能不能不过去?其实我觉得他不能开口说话也没什么!” 剑眉:“…” 巧竹:“…” 小姐爱干净,看到这样的情形,估摸已经是心惊胆战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想耍赖可是不成的!明明今日的行动都是她自己安排的,哪里能出尔反尔? 宁薇清楚,这次一定要让死囚开口说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明白归明白,心中不情愿亦是真实的,她也只能嘴上耍耍赖了。 “不过~那人被埋在鱼内脏里,小姐你的银针能插得进去吗?”巧竹突然凑到宁薇耳边问道。 “…”宁薇眼神幽怨的看向巧竹。 巧竹连忙转开头,不去看宁薇的表情,“小姐,奴婢方才什么都没说,嘻嘻~” 第481章 淹死 第482章 冲撞 死囚朱三拼劲老命大声喊叫,他口齿清晰,声音洪亮,距离近一些的围观百姓,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年轻的侍卫顿住了正在开锁的动作,满脸震惊的看向朱三满是秽物和唾沫的脸。 “我真的是朱三~朱家老三,你们仔细看看我的脸,我真的不是寇贼大将…”朱三还在拼命喊叫,神情激动,围观百姓则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原处。 年轻的侍卫惊觉事态严重,他连忙伸出戴着麻布手套的手,忽略眼前的脏乱臭,将朱三的脸抹干净。 押送死囚的侍卫头头想要出声阻止,却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悄悄后退了一步,置身事外。 这时,围观的百姓之中,有人大喊:“没错,这是朱三,放火烧死人的朱三,你们听他说话一点口音都没有,不可能是寇贼大将…” “这是朱三,我认得就是他没错。” 人群中纷纷有人开口证明朱三的身份,就连远处没有听见朱三喊话的人,也清楚寇贼大将被人用朱三掉包了。 怔愣的百姓回过神来,立刻冲上前去辨认。 激动的百姓生生将侍卫冲散,他们如狼似虎的将囚车肢解,将朱三拎了出来。 一直盯着宁薇的魏邵,气愤的看着眼前的变故,悄悄握紧了双拳。 连宁薇是何时离开的都不曾注意。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认出朱三,甚至还有机灵的乞丐,将朱三的亲人找了过来,朱三的身份确认无误,百姓们气不可遏。 “咱们要去找王爷做主才行!”也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百姓们便押着朱三,乌泱泱往王府而去。 魏邵也不紧不慢的跟上了他们脚步。 这时,于亦景带着亲卫往菜市口走来,正好遇上这些百姓。 “于将军~寇贼大将是你抓到的,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寇贼大将?”几个壮汉将朱三押到于亦景面前。 于亦景看了朱三一眼,佯装不明所以的笑道:“寇贼大将高木拓不是在菜市口行刑么?你们不去观看,这是要干什么去?” “于将军,这个就是今天要砍头之人,有人用死囚朱三将寇贼大将替换了!” 壮汉们七嘴八舌,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于亦景。 于亦景神情震惊不已,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这等事发生?” “是真的,我们大家亲眼看到的…于将军,你可要为大家做主啊!寇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些年咱们老百姓没有少交一个铜板,可是这寇贼还是猖獗依旧,咱们的军队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 “以前抓不到人,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人了,却被自己人给放跑了,这也太可恨了!” “没错,咱们一定要抓出内奸!” “要王爷找出内奸…” 百姓们齐齐喊道:“找出内奸,找出内奸…” 这时,魏邵走到于亦景身边,沉声对于亦景说道:“于老弟,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魏邵站出来之后,又有许多沐休的兵士或将领,站了出来。 于亦景环顾了一圈,郑重说道:“咱们去王府求见王爷!”遂坚毅的转身,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往王府方向而去。 待人群走远,宁薇从旁边的小巷子中走出,没有跟上队伍的剑眉和巧竹,立即向她跑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剑眉自责又担心的出声问道。 巧竹则将宁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事才拍着胸口道:“小姐,方才吓死奴婢了,奴婢多怕这些人踩着你啊!” 宁薇示意她俩安心,继而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倒是还担心巧竹呢!你这样的小身板,要是被人撞倒可就惨了。” 三人之中,只有巧竹不会轻功,宁薇难免会担心她。 巧竹嘻嘻一笑,“小姐你可别瞧不起人,别看奴婢没啥力气,其实奴婢灵活着呢!” 宁薇莞尔。 她看了一眼百姓们远去的背影,道:“这里不需要我了,我们回去吧!” 剑眉和巧竹连忙应声跟上。 …… 王府前院正厅 没有宁薇的治疗,沛姨娘脸上的小红点也渐渐退去了,只是脸上还是有些痕迹,一时无法消散。 她戴着面纱,有些透明的面纱下,笑容朦胧。 挽起衣袖,露出一小截莹白手腕,沛姨娘执起珍珠白瓷酒壶,动作轻柔的为渤襄王斟酒。 姿态娇柔中带着媚意,香风怡人,风情万种,渤襄王看着她的模样,心情舒畅的勾起了嘴角。 “王爷这样看着妾身做什么?”沛姨娘喂了渤襄王一口美酒,娇柔的轻声问道。 渤襄王咽下美酒,砸了咂嘴,道:“有美相伴,自然要多看几眼。” 沛姨娘的面纱上透出些许粉红,娇羞道:“王爷惯会打趣妾身。” 渤襄王将沛姨娘带回王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两人‘赤诚相见’的次数,数不胜数。 然,沛姨娘还是会时不时的脸红,这样的娇羞可人,渤襄王爱到了心坎里。 他怜惜的摸了摸沛姨娘的手,神情颇为认真的说道:“本王可不是打趣你,你最得本王心意!旁人不及你半分,就是王妃也及不上。” “妾身可不敢与王妃相较。”沛姨娘笑得格外甜蜜,看向渤襄王的眼神充满爱意和眷恋。 渤襄王最是喜欢她此刻这样的眼神,心头一跳,他伸手将沛姨娘揽在怀里,低头用嘴堵住了沛姨娘的嘴。 密密麻麻的胡渣,将沛姨娘扎得酥痒难耐,发笑不已。 她轻笑着在渤襄王身上不停地扭动,动作好似无心,却很快激起了渤襄王的情欲。 看着沛姨娘松垮的领口,他回想着那处美妙的触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渤襄王从来不会压抑自己,此刻有了兴致,他也不在意此刻是在正厅之中,遂毫不犹豫将手伸了进去… “嗯~王爷~妾身好热啊…” “热就把衣服脱了…” “不要嘛~” “乖~听话~脱了衣服,本王给你吃好吃的,如何?” “咯咯~王爷你真坏!” “撕拉~” 暧昧的气息飘散开来,很快就有‘嗯嗯啊啊’的声音传出,守门的下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玩味。 还别说,这沛姨娘的声音还真是诱人呢!就算是青楼姑娘也没她叫得好听! 一眼过后,两人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拼命竖起,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时,管家王一速度极快的跑了过来,身后好似有狗在追一般。 守门侍卫还未回过神来,他便火速推开了房门,“王爷…” 他看着渤襄王黑黢黢的臀部,呆愣在了原地,脑袋一片空白,将要通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王一猛然推开门,将渤襄王吓得不轻,盛怒之下,他停下动作,大声吼道:“滚~”王一忙不迭的退出房门,动作飞快的将房门关上。 动作比来时还要快速! 沛姨娘感觉到某样东西一软,立即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她清楚,此时开口说话,与找死无异! 渤襄王一脸冷硬的从沛姨娘身上下来,他沉默地抓起地上的衣袍穿上,脸色难看至极。 沛姨娘则动作轻柔的,清理着自己的衣物。 一副谨小慎微,瑟瑟发抖的模样。 渤襄王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她的衣裳,方才被自己撕坏了,“在这等着,本王会让人给你送衣裳的!” “多谢王爷。”沛姨娘心中一喜,她知道渤襄王会这样说,证明没有生她的气。 …… 生气归生气,渤襄王却是清楚,若不是有紧急之事,王一定然不会贸然闯进正厅。 这样想着,他穿戴好衣物,便立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王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息怒~奴才有重要之事禀报才会唐突冒犯。” 渤襄王看向两个守门的下人,面无表情喊人:“来人呐~将这两个奴才拉出去砍了!” 两个守门的下人吓得腿脚发软,连忙下跪求饶:“王爷饶命啊~奴才下次不敢了…” 渤襄王毫不理会的转过头,对王一说道:“待会儿自行去领五十板!” “奴才遵命。”王一恭敬颔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说吧,发生何事?” 杀了两个人,渤襄王怒气消散了许多,遂看向王一,问起了正事… 第483章 满载 第484章 试探 渤襄百姓因寇贼大将被掉包之事群情激奋,百姓聚集在王府附近,导致渤襄城别处几乎看不到人影。 城南乞丐窝,肖卫甩开身上的破棉被,独自静坐了许久,他眼帘低垂,似乎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良久,他伸手拿起地上的草帽,起身走出乞丐窝。 乞丐窝里,一条精致的白色丝绢,在灰黑的破棉被中显得极为突兀。 肖卫走后不久,一个同样戴着草帽之人掠进乞丐窝,他快速来到肖卫待过的地方,见到白色丝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此人是渤襄王的死士之一,像他这样的死士,在渤襄城中还有许多。 这些人平时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只有渤襄王下令,他们才会出动。 为了早日确定贺良真的已经死去,渤襄王早就给死士们下达了命令。渤襄城中只要发生奇怪之事,不论大小都要调查清楚。 昨日,肖卫和富宝珠在大街上追逐许久,引起了死士们的重视。 一夜之间,肖卫的家底被死士们摸了个透彻。肖卫原是城西关口的一名普通士兵,去年在贺良中箭落海那一仗中,击杀了一位寇族参军,立下了军功,也因此伤了一条手臂。 渤襄王为显仁德,让人给肖卫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活计。 然,这个肖卫痊愈领职没有几日,一不小心又再次伤了手,只得回家休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回家后,很快就失踪了,据说他带着一名女子私奔了。 要说,肖卫之事原本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毕竟男儿风流一些,也很正常。 在死士们看来,肖卫的原配媳妇儿既不温柔贤惠,又没有花容月貌,还一身小姐脾气,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但,肖卫曾是城西关口的兵士,这一点足够让死士们异常重视! 不为别的,只为城西关口是贺良所管辖之地。 贺良下落未知,生死不明,而他曾经的手下却行径奇怪,单凭这一点,死士们便认定肖卫有鬼。 他们认为,跟着肖卫说不定可以找到贺良! 死士看着白色丝绢,猜想这是肖卫与同伙们的联系方式,他小心将丝绢拿起,仔细的翻看了许久,不曾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死士皱了皱眉头,不慌不忙的将手帕恢复原样,后又立即闪身躲了起来。 下一刻,肖卫快速走进乞丐窝,他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白色丝绢上,“呼~还好没有丢掉。” 他步伐轻松的走到白色丝绢前蹲下,宝贝的将手帕拿在手里。 并未急着将丝绢收起,肖卫解掉系在腰间的水囊,拔掉塞子仰头喝水。 死士没有发现,他状似闭上的眼睛眯着一条缝隙,目光似在搜寻什么。 随后,肖卫压低了草帽,动作不快不慢的离开了乞丐窝。 然,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刻已经有些腿软了。 他终于发现了有人跟踪,先前他故意遗失丝绢,只不过是为了小心起见,从而试探一番。 没曾想,这一试便试出来了。 虽然丝绢叠放成了原来的模样,但棉被上的皱褶痕迹却是变了。 肖卫后怕不已!还好他留了一个心眼,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无意中将跟踪的人引到藏身之处去。 届时,一子错满盘皆输! 肖卫将丝绢塞进了怀里,想了想,快步往西门而去。无论如何,不能将藏身之处暴露! 强装镇定的出了城门,他加快了速度,疯狂逃窜。 死士跟出西城之后,发现不见了肖卫的踪迹,顿时如临大敌,他迅速发出信号,集结人马,搜寻肖卫的踪迹。 …… 王宅 宁薇吩咐剑眉,将一干宁家影卫叫来议事。 见人来齐,宁薇动作轻柔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众人。 “据于亦景推测,逃脱的寇贼大将高木拓不日便会找上我。” “小姐放心,奴才等一定会保护好小姐,抓住高木拓。”这个说话的影卫,名叫宁十一,是此刻留在渤襄城的影卫头领。 宁家影卫皆以宁为姓,无名,是以他们都按排名数称呼彼此。 此人排名第十一,遂被称为宁十一。 宁家影卫其实是宁家家奴,是以他们在宁家人面前自称‘奴才’,后来宁薇觉着齐玄宸的影卫自称‘属下’,听起来舒服许多,遂让宁家影卫改变了称呼。 然,宁家影卫至今还未完全适应,有时候还是会自称‘奴才’。 听到宁十一的话,宁薇笑着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道:“高木拓双腿被废,想来是不可能亲自找上我的。若是他真的要找我治腿,届时,必定会派人掳劫。” “为了找出高木拓的藏身之地,我决定让他们将我掳走!” 话刚落音,剑眉便立即上前几步,走到宁薇面前,焦急道:“小姐金贵之躯,万万不能以身涉险,奴婢愿装扮成小姐的模样,探清高木拓的藏身之地!” “不错,小姐实在不宜以身涉险,请小姐收回成命!”宁十一十分赞同剑眉的说法,他单膝跪地,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宁薇是主他是仆,他本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宁薇说话。 可寇贼生性残暴好淫,极难应付,就算宁薇有所依仗,但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宁薇的安全着想,他坚决不同意将其身陷险境! “请小姐收回成命!”影卫们齐刷刷的跪下。 宁薇无奈的看了他们片刻,沉默着低下头,陷入沉思之中。 她来渤襄城之后,虽说不曾频频露面,认识她的人却也不少。剑眉的提议在她看来,根本就不够周详,如她这般医术超绝之人,寇贼大将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的长相呢? 只怕寇贼早就将她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毕竟,像她这样的医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救命菩萨一般的存在,相信世人都想要自己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存在! 贪婪无比的寇贼又怎么可能例外? 若换做她是寇贼的话,她遇到这样的神医,绝对不会只是找其治腿。 最起码也要收为己用才行! 宁薇猜测,寇贼此次要么不行动,一旦行动,必定是计划周全,极有把握而来。 她抬眸看了看依旧跪着的众人,清楚这些人肯定不会改变主意,遂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你们都不同意,我也就不勉强了,从今日起就让剑眉装扮成我的样子吧!” “剑眉,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才行!”宁薇拉着剑眉的手,郑重的叮嘱道。 剑眉微微一怔,还以为宁薇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正搜肠刮肚的寻话来劝阻呢! 没曾想,小姐这次这般听话,当真是极好的。 剑眉眉眼一弯,笑着回道:“小姐尽管放心,奴婢别的不行,打架却是鲜少有人能近奴婢的身,寇贼想欺负奴婢,简直就是妄想!” 宁薇‘噗嗤’一笑,宁家影卫则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剑眉这丫头看起来身板纤细,实则力气大,武功强,如她所说,能与她相抗之人,还当真没有几个! 宁十一脑海中浮现出齐玄宸的头号影卫影的模样,暗暗思索道:不知道影的武功与剑眉相比如何? 认真说起来,剑眉和星海刚来宁府之时,强则强矣,却也没有如今这般变态。 他们的武功之所以愈发精进,说到底还是离不开宁薇的‘照顾’。 当然,不止是他们俩,就连跟在宁薇身边的宁家影卫们,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宁薇的‘照顾’。 宁薇聚集的灵气,虽不能直接增强武功,但它能滋养人的身体。身体好了,资质也就随之提升,这个时候,只要勤练武功,必定会有所提升。 所以说,如今影和剑眉相比,谁更胜一筹,还真有些不好说呢! 第485章 阴影 第486章 求救 第487章 读心 “救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爷从来不做赔本买卖,若是救了你,你的命可就是爷的了,你有没有意见?” 肖卫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性命握在他人手中,肖卫根本来不及考虑,感觉身下之人的力气越来越大,他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等了片刻,肖卫满头大汗的抬起头,“还不快动手,我撑不住了!” “你还没同意啊!”旁观之人态度颇为随意。 肖卫欲哭无泪的说道:“我不是点头了吗?求求你快动手吧!” “点头不作数,要说出来才行。”旁观之人似乎玩上瘾了,肖卫感觉到了森森恶意。 “只要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了,求求你快动手吧,我真的撑不住了。” 听到这句话,旁观之人这才迈步向肖卫走了过来。 走到肖卫面前,他俯下身,对死士灿烂一笑,道:“本来爷还想问问你要不要把性命卖给爷,现在他先说了,爷只好帮他杀你了。” 死士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 心中哀嚎:这不公平,肖卫用木板压住了他的嘴,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纵使他的心中打雷闪电,旁人皆毫无感觉。 只见,那名一直在旁观的男子,坏笑着抬起脚,状似随意的踩在肖卫的匕首把柄尖端。 刹那间,死士感觉到一股他无法抗拒的巨力,朝他奔涌而来。 ‘咔嚓~’他反抗的手断了。 ‘噗~’眼睁睁的看见匕首插进他的胸口,男子移开了脚。 死士惊骇的看着男子的笑容,心脏破碎的痛苦让他浑身抽搐,很快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最终魂归天外! 肖卫来不及拔下插在死士胸口的匕首,他勉强翻身,瘫倒在死士身边的地上,大口喘气。 他手脚发软,全身上下不剩丁点力气,此刻就算是来个孩子,也能轻易将他杀死! 片刻过后,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肖卫背靠着石头坐起身,这才认真看向刚才救他一命之人。 这人身形颀长,一身普通渔民打扮,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皮肤焦黑。 此刻,他倚靠在一块大石边上,手中摩挲着一个粗布荷包,一双幽深的眼眸,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肖卫。 肖卫正想开口说话,男子突然笑盈盈的说道:“若你是想要耍赖,那么爷不介意立即让你去见阎王。” “…”肖卫目瞪口呆。 这人难道精通读心之术不成?他想要找空子钻的想法刚起,这人便立即猜到了! 肖卫心虚的看向男子,不知为何,他明明笑容灿烂,肖卫却硬生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回想着男子方才那一脚使出的巨力,肖卫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男子满意的扯了扯嘴角,转身道:“走吧,这里跳蚤烦人,不适合说话。” 肖卫微微一怔,心情莫名沮丧。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些将他追的穷途末路之人,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烦人的跳蚤? 肖卫勉力支起身子,脚步踉跄的跟上男子的脚步。 多年之后,儿孙满堂的肖卫时常回忆起今日。 就是今日,他将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本该早早结束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当肖卫满头白发,悠闲的歪在庭院中晒太阳之时,年幼的孙子孙女总会围在他身边,央求他再讲一次这日的故事。 每每到了这时,肖卫便会放下手中的蒲扇,认真的说起今日说发生的一切。 最后,他还不忘告诉那些小娃,那名要求他卖命之人,便是那时易容后的大齐六皇子,后来凌驾诸国之上的玄帝。 他的名讳,肖卫心怀敬意,从来不曾提及。 然,他的孙儿孙女对此却是毫不在意。 听肖卫说完这个故事之后,他们便会追问肖卫,玄帝的妻子宁皇后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这时,肖卫会极为笃定的告诉他们,宁皇后本人比传言中的还要美上十分,她的美从心而发,不光单单只是因为相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肖卫并不知齐玄宸的身份,他跟着齐玄宸,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浅水村的一间屋舍之中。 齐玄宸才落座,肖卫‘噗通’一声跪下,“恩人,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本该按约定履行承诺,但我还有要事再身,能否求恩人宽限几日,待我将事情办好,再来兑现承诺?” 肖卫眼神希冀的看着齐玄宸,齐玄宸笑了笑,道:“不能!” 肖卫:“…” 腹议良多之后,肖卫沮丧的低下了头。 齐玄宸见状,挑眉道:“就算爷放你离开,你确定你能活着办成你想办的事么?” 肖卫:“…”估计很悬,说不定很快就会丧命了! “你的命现在是爷的了,没有爷的首肯,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你无需多言,老实跟着爷便是!”齐玄宸盯着手中的粗布荷包,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时,刚关上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一身渔民打扮的影大步走进,行礼道:“主子,全部清理干净了。” 齐玄宸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目光有些急迫的看向影,凝眉问道:“该接到的人都接到了么?” “全数接到了,只是暂时没有妥善的藏身之处。”影回道。 齐玄宸脸上的笑容荡漾,“先进城,咱们没有藏身之处,有人有!” 斗笠下影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立即应道:“属下领命。”很快就能见到剑眉了,影的脑海中闪现出剑眉的身影。 他们的谈话不曾避开肖卫,肖卫震惊的看着两人,默默地低下头。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寻常平民百姓。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齐玄宸扫了他一眼,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肖卫一脸懵然,这人是真的会读心之术吧? 见他神情呆滞,齐玄宸毫不在意的移开目光,道:“鉴于你知道的太多,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开口说话。除非…” 齐玄宸嘴角扯出一丝恶劣的坏笑,“除非你要将你的秘密说出来!” 肖卫下意识想要张嘴反驳,齐玄宸又道:“不听话命就没了,你想好再开口哦!爷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肖卫心中‘咯噔’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人说的出,做得到。 他闭紧了嘴巴,沉默不语。 齐玄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幅模样,想来只要走出去就被人盯上。影,给他打扮一下,随爷进城。” ‘啊喂~我是个男子,什么叫打扮一下?’肖卫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抗议。 …… 王宅 “小姐,文氏让人来告诉你,王府出事了。”巧竹快步走进下人房,见到坐在下人房喝茶的宁薇,立即凑到了她的耳边报信。 宁薇不紧不慢的问道:“何事?” “说是齐昶的小妾琴姨娘小产了,她不小心在自己门口摔了一跤。”巧竹轻声回道。 宁薇放下茶杯,神情淡漠的说道:“红花乃是孕妇大忌,琴姨娘身上的红花味道不小,她这一胎早已保不住了。” 原来,宁薇早就闻到了琴姨娘身上有红花的味道。 巧竹撇了撇嘴,替宁薇续上热茶后,才好奇的问道:“是齐昶的正妻暗中下药吗?” “应当是她吧。”宁薇随意回道。 巧竹又问:“奴婢不明白,为何王府没有派人来请小姐过去?” 宁薇稍作思量,回道:“定然是发现之时已经晚了,胎滑掉了,就算我去也无济于事,我又不是神仙,难不成…” 说到这里,宁薇突然眉心一跳,她伸手端起茶杯,吩咐巧竹道:“我觉着嘴里有些无味,你去洗一盘子樱桃过来。” “嘻嘻~小姐嘴馋了呀?奴婢这就去。” 巧竹没有多想,朝宁薇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走出下人房… 第488章 隐术 488 剑眉穿着宁薇的衣服,安静的待在宁薇屋里,宁薇则在下人房中住了两日。 这两日,宁十一带着几位宁家影卫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等来高木拓的人。 宁薇清楚,以寇贼的手段,他们必然会在对手最松懈之时动手。 寇族人擅长一种名叫隐术的手段。 隐术,是一种使用暗器和伏击的战术。据说,擅长这种战术之人,往往来无影去无踪,令人防不胜防。 寇贼时常潜入渤襄城,以至于关于隐术的传言愈发玄乎。 甚至有人说,这种战术之所以称为隐术,是因为寇贼会使隐身之术。 宁薇对此颇为好奇,她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会隐身之术的人。 隐身之术,是否与她的异能一样,同属上天恩赐? 宁薇察觉屋外有异动,连忙用想吃樱桃的借口,支开了巧竹。 看着巧竹离开,她放下手中的杯盏,动作不急不缓的理了理衣襟,从容起身往屋外走去。 下人房外是一条鹅卵石小径,宁薇嘴角挂着微笑,莲步轻移,在小径上走走停停。 最后,只身来到桃花林之中。 这个时节,嶙峋枝桠上,桃花朵朵盛开,明艳绚丽,新叶从花朵下探出,尖尖翠绿,赏心悦目。 宁薇缓缓迈步,在桃林中闲逛起来。 一道人影掠过,隐入远处花林,消失无踪。 宁薇挑了挑眉,目不转睛的盯着桃树,暗想道:这座宅子极好,只是种满了桃树,再无空地栽种药草,美则美矣,却不够实用。 她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的桃树,低声嘟囔道:“难不成要将桃树砍去?” 看着眼前的花影绰绰,宁薇心中不舍。 这样美丽的景色,怎可葬送在她手中?她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右侧再次闪现人影,宁薇将目光移向地面,脑中灵光一闪。 后院栽种的桃树,不算密集,若是在桃树底下种植药草,岂不是两全其美!看来,可以开始采购药草种子了,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季,此刻开始种草药正是合适。 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宁薇舒心的勾起了唇角。 这时,她的左手边再次闪过人影,劲风吹过,吹扬了她的发丝。 宁薇终于开始正视这些闯入美景的臭虫。 她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说道:“高木家的人,都如此鬼鬼祟祟么?窜来窜去,不嫌累?还是说,你们觉得这样吓唬一个弱小女子很有趣?” 一阵清风刮过,几片花瓣盘旋飘落。 除落花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宁薇没有在意的转过身,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其中一株桃树,轻声道:“掩耳盗铃~再不现身的话,本姑娘可没时间再与你们久耗了。” 桃树后,高木野眉心一跳,他无声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脸上划过不解之色。 此女为何能看破隐术?他仔细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披风,这条披风材质轻薄,上面绘制的图案与王宅桃林的景致一模一样。 照理来说,他披着这件披风站在桃林之中,旁人应该极难发现才对? 破绽到底在哪里?她是何时发现的?最重要的是,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高木野的?难不成渤襄王从中作梗? 高木野迟迟没有回应,心中闪过千头万绪。 殊不知,宁薇根本不知道他是高木野,她只是清楚高木拓会派人来绑她而已。 高木野本想弄出些动静,让此女惶惶不安,没曾想,此女异常胆大,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谈笑风生,将他的心境搅乱! “嗤~”宁薇发出一声嗤笑,“什么隐术~不过是些骗小孩的玩意儿。几个人做同样的装扮,窜来窜去,冒充身法奇特,当真是长见识了!不过你们身上的披风,倒是绘制得极为巧妙,想来没少花心思在事先踩点上吧?” “…”高木野面色铁青。 所谓隐术,实则就是一种战略。 营造诡异气氛攻心,借物遮掩暗杀逃遁,皆包含其中。 看破之后,的确没有任何神秘之处,说到底,只是胜在出其不意。 然,高木野自认深谙此道,从未想过,自己的阴诡之术,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柔弱女子看破! 他怎么也想不到,宁薇的五感极其明锐,像这样能迷惑旁人的招数,在她眼中堪称拙劣,只需眼看耳听,便能轻松看破。 隐术既然被破解,再作躲藏多余,对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大不了明抢! 这样想着,高木野终于从桃树后走出。 “中原女子胆大至此的,我高木野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神医果然不是一般女子!”高木野站在宁薇的不远处,眼睛不眨的看向宁薇。 眼神极其贪婪,且势在必得。 宁薇心中厌恶至极,面上却无任何动容。 在听到高木野的姓名时,她心中泛起喜色,石礁岛岛主高木野,她自然是听过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以身作饵,竟然钓到了这么一条大鱼! 凝眉,勾唇,“在寇贼口中,这称之为隐术,可在我大齐,只不过是街边卖艺的戏法罢了。试问,谁会因为看戏法而心生恐惧?” “变戏法的若是让人寻出破绽,必定无人赏银,你这样拙劣的戏法,在大齐想混口饭吃都难。” 轻飘飘的几句话,将隐术踩入泥里,高木野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想他苦心钻研忍术多年,竟然被人如此蔑视,简直无法忍受! 他不知运用隐术杀了多少人,手中沾染的鲜血,可以将此女淹死无数次,此女怎敢如此狂傲? 然,高木野并非普通人,不会因为一时之气乱了分寸。 他的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淡,将宁薇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要得到宁薇的心情更加迫切。 此刻的宁薇相貌平平,毫无出彩之处,可在他看来,再好看的皮囊,也抵不过一颗七窍之心。 眼前的女子,世间少有,男子若拥有了她,必能从她身上得到助益,若是不能得到,那就必须毁去! 见高木野的眼神愈发赤裸,宁薇杀心顿起。 此时桃花林中,还有好几个高木野带来之人。宁薇心想,杀了高木野,再放掉一个,同样能将高木拓的藏身之处找出来。 这样想着,宁薇没有犹豫。 面上不动声色,藏在袖中的手腕巧转,屈指一弹,一根极短的银针从指尖弹射而出,毫无声息的直取高木野心脏。 高木野察觉之时,银针已经到了眼前,他瞳孔猛缩,心中大骇。 此女居然还会暗器,且手法如此利落! 隐术中也有暗器一类,恰巧这也是高木野最为拿手的一样。 然,他还无法操纵如此细小的暗器。眼前的女子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想都没想过,自然没有防备。 宁薇的暗器来得猝不及防,他发现之时,已经避无可避。 高木野自知无法躲开银针,遂没有闪躲,他迅速向宁薇甩出数枚卍型毒镖。 相比宁薇的出其不意,他的手法则刁钻许多,毒镖极速飞旋至宁薇身边,几乎锁定了她所有要害之处。 ‘叮~’ 宁薇的银针射进高木野胸口的布料,发出一声金属相击的轻响。 高木野微笑着看向宁薇。 那边的情况已是万分危急,毒镖近在眼前,宁薇却听到了轻响之声,不用想她也清楚,高木野身上肯定穿了防具。 她凝眉看向高木野,心中暗恼,早知应该瞄准脖子的! 在高木野得意的目光中,宁薇提气运起揽月步法。 高木野亲眼看见宁薇消失在站立之处,毒镖无一命中,他面上惊骇比方才更盛,“真正的隐身术?不对~是轻功!” 高木野迅速抽出了寇刀,严阵以待! “啊~” “唔~” 桃花林中陆续传出惨叫,高木野知道那是他的属下被杀了,他毫无动容。 将寇刀横在胸前,高木野小心谨慎的防备着宁薇的袭击,神情异常慎重!事关生死,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然,他不知道,宁薇如今正是头疼的很。 方才向高木野发出的那一击被防具挡了,高木野有了防备,她找不到破绽,是以才运用揽月步法击杀高木野带来的人。 对高木野却毫无办法。 且,因担心高木野逃脱,她无法求援,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第489章 得意 第490章 救美 巧竹所指的下人房是后院婢女所住之处,一长排全是房间。 齐玄宸飞速来到此处,不知道宁薇在哪间屋里,遂如土匪进村一般,一间一间的踢开房门寻找! 还好此时奴婢们都在干活,房中皆无人逗留,否则他如此行事,若是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景致,只怕宁薇知道后,必定不会饶他! 找遍下人房,没有找到宁薇的踪迹,只在其中一间房中,发现了一壶热茶。 这间房干净整洁,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齐玄宸断定宁薇肯定是自己出去了,且出去不久。 他不作停留,身形一闪,掠出房门。 经过鹅卵石小径之时,齐玄宸抬头看向远处,一眼便看到了繁花盛开的桃花林,他眯起眼眸,毫不犹豫的朝桃花林方向掠去。 踏入桃花林不久,齐玄宸便看到了一张大网落在离他不远之处。 下一刻,宁薇一头撞进大网之中,模样狼狈,似不慎被捕的云雀一般。 宁薇背后,一群披着桃林景像图案披风的人,火速像宁薇靠近。 齐玄宸怒气顿生,他吐出一直含在嘴里忘记了吐掉的樱桃核,准确的曲指一弹,樱桃核长了眼睛一般,向为首的高木野飞射而去,似带着千钧之力。 这一次,高木野早就看到了齐玄宸的出现,他知道此人必定是王神医的救兵,遂早有防范。 见樱桃核朝他的胸口飞来,高木野眼中闪过嘲讽之色。 又是一个只会对准心脏之人! 他无所谓的横起寇刀,意欲挡住樱桃核。 然,他再次轻敌了。 齐玄宸和宁薇可不一样,宁薇会对准心脏发射暗器,皆因她经验不足,下意识认为心脏是人体最脆弱之处。 而齐玄宸则是对自己力量的笃定。 他所发射的樱桃核上,不止带着巨力,还夹杂着他浑厚的内力。两者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高木野听到了一道樱桃核撞击寇刀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正在他得意之时,又听到了一声轻响。 随后,心口一痛,高木野陡然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胸口的衣物被击穿,鲜血迅速冒出,染上他绘着桃树枝桠的披风! 如一朵急剧盛放的鲜艳桃花! 这不可能,我明明穿着护甲,这怎么可能? 高木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惊恐之色,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的确,他今日死定了。 发出樱桃核之后,齐玄宸未做任何停留,往高木野方向掠去。 敢欺负他的女人,真是找死! “撤退~烟遁之术!”高木野捂着胸口,命令属下撤退。 听到命令,其中一个寇贼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物,往地上一扔。 顿时,桃林中烟雾缭绕。同一时间,另外一名寇贼背起高木野,迅速逃离。 “嗤~装神弄鬼!”齐玄宸嗤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径直冲入烟雾团。 随后,哀嚎之声响起,烟雾渐渐散去,寇贼倒了一地。若数上一数,便会发现,方才所有的寇贼,此刻都躺在这里,一个不少! 齐玄宸居高临下的看向捂着胸口的高木野,沉声道:“敢欺负爷的女人,你说爷会让你怎么死?” 高木野看着眼前这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心中涌现出滔天惧意。 自知存活无望,他立即反握手中的寇刀,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方才齐玄宸的那一击,穿透了寇刀和护甲,威力大减,若是高木野能够逃脱,尚有几分存活的可能。 但他这一刀若刺下去了,必定当场命丧! 只可惜,齐玄宸的手下败将,从来就没有自尽的可能。 只见他轻飘飘的抬起腿,对着高木野握刀的手腕飞起一脚。 ‘咔嚓~’ 寇刀脱手飞出,手腕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幅度,几乎与手臂对折在了一起。 “啊~”饶是高木野极能忍耐,亦忍受不了手腕生生对折的痛苦,他惨叫了一声,想到自己的后槽牙中藏有毒药,连忙想要咬破药丸,服毒自尽。 然,他刚冒出这个想法,齐玄宸便伸手接住了他的寇刀。 在昏死过去之前,高木野强烈的感受到了一个事实。 寇刀的刀柄比人的牙齿要硬上许多! …… 敲掉了高木野满口牙之后,齐玄宸又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软骨散。 做完这些,齐玄宸才板着脸,转身走向那张还罩着宁薇的大网。 宁薇看见齐玄宸之时,调皮的笑开了,遂悄悄的收起了手中的匕首,此时她老实的坐在网中,眨巴着水灵的眼睛,目光天真无邪的看着齐玄宸。 待齐玄宸走近,她才笑眯眯的轻声唤道:“阿宸~” “哼~”齐玄宸撇开头不去看她,伸手掏出匕首,默默地将大网割断,神情冷硬的将宁薇扶了出来。 宁薇出了大网,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厚着脸皮,嘻嘻一笑,大力扑到齐玄宸怀里。 “阿宸~你有没有想我啊?我好想你哦,每天都想!” 齐玄宸心中一甜,嘴角情不自禁的弯了弯,正想回抱宁薇,脑海中又浮现出宁薇方才遭遇危险的场景,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他神情严肃的推开宁薇,沉声道:“站直咯!爷看你是一点悔意都没有!” “嘻嘻~阿宸你的脸好黑哦!你去挖煤了吗?”宁薇笑嘻嘻的抬高双手,在齐玄宸脸上捏了又捏。 感受到她指尖的柔软,齐玄宸差点没绷住他的臭脸,他连忙拍开宁薇的手,沉声说道:“少嬉皮笑脸,爷不吃这一套,赶紧站直咯!” “…”宁薇扁了扁嘴。 看来,这厮铁了心要教训她一番。 既然讨好无用,她只好摆正了姿势站好。 “你为何要单独行动?啊?瞧把你能耐的!竟然敢把旁人都撇在一边。啧啧啧~原来你这么能耐啊!这么能耐怎么还一头撞进网里了?” “这么大的网,你都敢撞?你是想被人清炖还是红烧?” “爷看你是愈发没谱了,看来爷以后要把你绑在裤腰带上才行!” 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一番话将宁薇说的目瞪口呆,“阿宸,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当然是军营里…咳~你不要打岔,爷还没说完呢!”齐玄宸不经意被宁薇带偏,立刻不满的瞪向宁薇。 见宁薇非但不反省,还顾左右而言他,齐玄宸气不打一处来。 他抓起宁薇的胳膊,挥着大掌‘啪啪’打了宁薇的翘臀两下,这才稍微顺了些心气。 “…”宁薇大囧,感受到臀部传来微痛,她呆呆的看着齐玄宸乌漆麻黑的脸,小脸顿时红如艳阳。 齐玄宸收起手,默默地将手背在身后,继续训斥宁薇。 他此刻心情复杂至极,宁薇将自己置于险地,齐玄宸忍不住心生怒气,想着要好好教育她一番。 然,他一方面担心宁薇,一方面又想抱抱她,亲亲她,还忍不住回味宁薇翘臀的柔软,当真是难熬极了! 宁薇红着脸,低下头,静静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训话,心中暖流乱窜,温暖甜蜜非常。 眼看齐玄宸没完没了,宁薇突然伸长手臂,勾住齐玄宸的脖颈。 轻盈踮起脚尖,将齐玄宸的脖子往下一拉,仰着小脸,嘟起粉唇,准确的印上齐玄宸说个不停的薄唇。 刹那间,桃花林中变得无比安静。 齐玄宸微微一愣,随后快速抱住宁薇的腰身,迫不及待的吸允着她的香甜。 压抑多时的思念和担忧,化作无尽的缠绵,奋力相拥,填满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深浅不一的粉色花瓣雨中,两人缱绻相吻,浑然忘我! 桃花林入口处,剑眉和巧竹,还有一干宁家影卫看着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目光发亮的看着这美好幸福的一幕… 第491章 睡觉 桃花林中,齐玄宸和宁薇甜蜜相吻。 桃花林入口,剑眉巧竹,宁十一等一干宁家影卫探头偷看。 “咱们在这里偷看不好吧?”剑眉心口不一,脸色通红,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得仔细。 “嘘~”巧竹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别出声,小姐的耳朵可灵了。” 宁十一和宁家影卫们则没有说话,他们眼神恨恨的盯着齐玄宸,好似他是辣手摧花的歹徒一般。 齐玄宸若是看见这一幕,必定大喊冤枉,方才明明是宁六先亲上他的好吗?他本来打算训完再亲的! 影卫们可不管是谁先动的口,就算是宁薇先动,那也是涉世未深,被齐玄宸勾引所致!就算齐玄宸此刻面黑如碳,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看法。 影卫们不约而同的想到,六皇子占了六小姐这么大的便宜,若是以后敢做出有负于六小姐之事,哪怕明知不敌,他们也要拼了性命维护六小姐! 一个宁家影卫突然出声说道:“今日小姐遇袭,都是我等失职之过,十一你是队长,处罚由你来定。” 这人排行第九,宁九的性子一板一眼,与别的宁家影卫一样,对宁家人忠心不二。 宁薇遇袭,险些被人抓住,他认为都是影卫保护不当造成的,所以自行要求处罚。 听言,宁十一郑重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主意虽然是宁薇出的,然而,没看出宁薇想要独自应敌的打算,还是他们的错。 一干人等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就连剑眉和巧竹也低下了头,后怕不已。 宁薇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听到宁九自请处罚之时,心中内疚丛生。 伸手推开齐玄宸,轻声自责道:“我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齐玄宸点了点头,确定了她的说法,见宁薇一脸沮丧,遂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起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算是没有错的太离谱,可以原谅。” “你怎么知道的?”宁薇好奇的抬起头。 齐玄宸伸手捏了捏她的袖兜,道:“有这把匕首在,破网逃出不成问题,且你事先应该服用了蒙汗药的解药,对么?” “对啊~有备无患嘛,寇贼手段阴险,自然要防范一些。”宁薇理所当然的说道。 齐玄宸耷拉着眼皮,道:“不错,看在你这般小心的份上,爷就放过你一次,记住下回不许再犯!” 他说话的声音愈发迷糊,宁薇点头应声之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阿宸~你怎么了?是不是太久没睡觉,困了?”宁薇心疼不已。 “方才一时着急,忘记服用解药…”齐玄宸弯下腰,将脑袋无力的靠在宁薇肩上,“宁六,爷要睡你的床,还要你陪着才行!” “…”宁薇哑然。 这厮是故意的吧?明明寇贼们早就倒下了,多的是时间服用解药。 再说蒙汗药解药齐玄宸素来都会带在身上,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愈发沉重,宁薇只得无奈的扶起齐玄宸往桃花林外走去。 两人经过剑眉等人身边时,齐玄宸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几个,等爷醒了再处置,待会儿影会过来,剑眉你去迎了迎。” 说完又飞快的闭上了眼睛。宁薇则抱歉的看了众人一眼,红着脸将齐玄宸扶走。 他们走后,所有人将目光移向低着头的剑眉,只见她此刻的脸色,和方才的宁薇几乎一致。 巧竹促狭道:“影要来,为何要剑眉你去迎啊?” “可能剑眉和影比较亲近。”宁九一本正经的为巧竹解惑,却让剑眉脸色更加红艳。 “你们…谁敢再说,我揍人了啊!”说完便极没底气的跑远了,她所去的方向正是王宅大门。 巧竹和宁家影卫们看着她的背影,无声轻笑。 …… 齐玄宸不宜被人看见,是以宁薇一路躲避宅中下人,累得不轻。 回到房里,把齐玄宸往床上一扔,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完才回到床前,帮齐玄宸脱靴。 费力将齐玄宸的腿搬到床上,盖上被子,宁薇这才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 这时,齐玄宸突然睁开眼睛,坏笑着看向宁薇的背影,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抱住她,熟练的踹掉她的绣鞋,飞快的将她埋在被子里面。 “爷说了~要你陪着睡才行!” “你怎么还没睡着?” “你男人天赋异禀,小小蒙汗药怎么可能迷倒爷?” “呵呵~天赋异禀?那你刚刚是故意要我伺候的?” “别动~乖乖陪爷睡觉,爷真的好久没睡好了。” “…” 齐玄宸将宁薇搂在怀中,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宁薇放轻了动作,仰头盯着齐玄宸的脸看了许久,眼神眷恋非常。 许是很久没有用过龙涎香,齐玄宸身上的龙涎香味变得极淡,再加上淡淡的海水味,意外的好闻。 宁薇幸福的窝在他怀里,眼皮愈发沉重。 在睡过去的前一刻,宁薇心想:阿宸瘦了一些,要趁机好好补补才行。 窗外的樱桃树随风轻摇,绿叶鲜嫩,几颗熟透的红果扑簌落地。 阳光甚好,灿烂不失柔和,调皮的光点钻出绿叶缝隙,悄悄跃进屋里,光斑点点,照射在熟睡的两人床边,散发着暖洋洋的温度。 静逸美好! …… 肖卫看了一眼与自己并排而行的影,想问他这是要去哪里。 刚张开嘴,便想起了齐玄宸先前说过的话,神情无奈的闭上了嘴巴。 算了,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闭嘴好了,反正已经落到人家手里了,实力差距太大,还是听天由命吧! 不是肖卫不想逃走,其实他已经逃过一次了。 然,他发现逃走是一个愚蠢的想法,即便那个面黑如碳的男子此刻不在,他也没有丝毫逃走的机会。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肖卫老实的跟在影身边。 许是认命了的关系,他此刻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先前那个黑炭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明明让自己跟着他的,没想到,他却一个人火急火燎的先行一步。 还说什么人多走得慢,他等不及了! 他这是要去干什么?难不成要做大事,杀人放火,还是什么? 肖卫扯了扯嘴角,心中腹议良多。黑炭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不是去干好事! 这点他倒是没有想错,齐玄宸的确不是去干好事的,他此刻正在和小媳妇睡觉呢! “这位大婶,劳烦问一下,您知道王神医家往哪个方向走吗?”影只知宁薇在城中有座宅子,却不知具体方位在哪,遂随便找了一位过路的大婶问路。 “哟~你是去找王神医瞧病的吗?是什么病啊?” “看你不像有病的人啊?是给家人找的吧?你这下可找对人了,我家那口子的病就是王神医给治好的,前几日我还去王神医家喝暖宅酒了呢!” 大婶一听到王神医的名字,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嘚啵嘚啵说个没完。 肖卫强忍着笑意,拉着肖卫的胳膊,一路小跑远离方才的大嫂,低声告诉影:“我知道王神医家在哪。” “你开口说话了。”影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爷知道了肯定会割掉你的舌头,不过,看在你指路的份上,我就不往外说了,没有下次。” “…”肖卫眼神无比哀怨。 他又不是哑巴,为何不让他开口说话,真是过分! 肖卫一脸怨念的将影领到了王宅门口,便低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时,一直站在王宅大门后侧,焦急等待的剑眉看见了影,她呆愣了片刻,继而慌忙回过神来。 手脚忙乱的理了理衣裳,剑眉佯装轻松迈步往影走去。 影看着剑眉款款走来,眉眼舒展,连忙拉着肖卫迎上前去… 第492章 情怯 第493章 牵连 第494章 讨罚 第495章 遇袭 第496章 缅怀 齐玄宸一语中的,当天夜里就有王宅下人想要偷走小石头,被人发现后,逃窜出府。 影卫跟着这人,想要确定此人到底是哪方人马,结果那人空手走出王宅后,便身中弩箭暴毙。 虽此番没有收获,但宁薇和齐玄宸心中都清楚,始作俑者无非就是渤襄王一行人。 毕竟,齐玄宸在乱石滩救走肖卫,又杀了好几个渤襄王的人,渤襄王会有所行动,很是正常。 许是因为奸细的暴露,王宅明面上增强了守卫,接下来的这几日,王宅一片风平浪静。 肖卫一直被关在地窖之中,影卫们每天两次给他送饭,并告诉他富宝珠的状况。 得知富宝珠母子受他连累,差点被人掳走,小花差点丧命,肖卫万分自责,食不下咽。 然,他还是坚持守口如瓶,没有说出自己的秘密。 他越是这样,宁薇和齐玄宸就更加坚信,他的秘密绝对不小,卯足了劲,一定要让他开口。 这几日,齐玄宸陆陆续续告诉了宁薇勤海的情况。 勤海的海岸线比渤襄要短上许多,面积也不如渤襄大,是以各方面都比渤襄要差上一些,包括兵力。 齐玄宸去勤海之后,很快就摸清了勤海的基本情况,从而混进了军营,改名换姓做了一名小兵。 随后,在他的安排之下,他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得到了老将军的赏识,又争取到了老将军之子,现任将军的信任。 此次他来渤襄,乃是主动请缨,为勤海王开路而来。 渤海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很快就要到来,届时勤海王会携王妃一同来到渤襄城,与渤襄王会面。 勤海王和渤襄王虽说同气连枝,一致对外,实则两人之间的嫌隙也不少,特别是在齐英的事暴露之后,两人的关系更加微妙。 是以,勤海王不放心此行的安全,担心渤襄王从中作梗,遂派遣人手率先潜进渤襄城,事先探路,以求保他平安。 齐玄宸听说后,便向将军主动请缨,从而带着影和十来名船工,来到了渤海。 这十来名船工,并非是勤海王的人,而是他自己的人。 这些人皆是从京城而来,除了一个特殊之人以外,他们皆是隶属工部,是多年研究船只的能手。跟着齐玄宸进入勤海之后,隐姓埋名,一直不曾有任何行动。 齐玄宸发现,勤海地界上,没有地方可以供他秘密造船,遂将这些船工带到了渤襄。 两王一向志不在海上,他们想要的是大齐,因此他们手中大多兵士,训练的都是陆地作战。 连训练兵士都如此,更别说造船了! 在他们心中,造船根本就不重要,是以渤海城的船只极其简陋,与寇国所造的船只,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说,渤海最好的船只,皆是战役胜利后,从寇贼手中抢来的。 对于这一点,齐玄宸很是不满。 大齐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怎么可能造不出好船?说到底,还是当权之人,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一块罢了。 是以,他下定决心要造出合适海战的战船。 宁薇清楚,将两王除去之后,便是攻打寇国的时候,齐玄宸之所以会造船,就是为日后攻打寇国做打算。 和齐玄宸仔细商量过后,宁薇派遣宁九去猛鬼峡找星海了解情况,根据宁九带回来的消息,将船工安排到了猛鬼峡的一处偏僻海沟之中。 那处海沟地势奇特,入口小,里面却有个巨大的海弯,且四面环绕,只有顶上露出一线天。 据星海所说,那处海沟与大海相连的山壁极薄,日后只需开辟出一条入海通道,便可将船只送入大海,实在是最为隐蔽的造船之所。 将船工带去海沟之后,宁九也留在了那里保护船工,此事便告一段落。 张罗好了这件事,宁薇和齐玄宸稍微清闲了一些,然而于亦景却开始忙碌起来。 星海让宁九带来的消息之中,除了海沟之事外,还有一样,那就是他已经按照原来的计划,让过路的队伍,将已经疯癫的秦小小救走。 迎锦云回城之事,迫在眉睫! …… 于府 于亦景手中捏着宁薇派人送来的字条,欣喜若狂,巴不得原地跳上几跳。 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于亦景心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天晓得,他这段时间是如何过的!期盼,激动,担忧,害怕,诸多情绪将他折磨的即将发狂。 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拿着字条的手微微颤抖,方才还喜气洋洋的眼睛里漫上水雾。 找出火折子,将字条点燃,看着它燃烧殆尽,于亦景这才稍微平复了些许。 洗了把脸,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他吩咐了家丁几句,便来到了城门边的茶寮喝茶。 这家茶寮有些简陋,小小的一间屋子用来煮茶,外头则支起一块雨布,雨布下摆着几张木桌,茶客围着木桌而坐,高谈轮廓,十分热闹。 这里挨着城门不远,刚进城之人,赶了一路,正是口干舌燥之时,难免想要喝一口,加上这家茶寮价格公道,因此生意极好,茶客络绎不绝。 但,百姓忙碌,大多站在茶寮旁,‘咕咚咕咚’喝完就走。真正留在茶寮里坐下的,都是一些难得清闲片刻之人。 于亦景在渤襄城几乎无人不识,他刚走过来,茶铺老板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于将军~快快请坐。”老板是个小老头,有些驼背,脸上丘壑遍布,笑起来脸上好似菊花盛开一般,“今日怎么又空来小店喝茶?” 于亦景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回道:“好久没来牛叔这里喝茶了,突然惦记起了这一口,牛叔这里的茶,就是不一样,自己煮不出这个味。” “哎哟~难得你念旧,如今你成了将军了,竟然还念着老头子的茶!”牛叔笑得见牙不见眼,转头朝屋子里喊道:“老婆子,快给于将军倒上一碗茶。” 听到屋里的人应声,牛叔在于亦景面前坐下,与他攀谈起来。 “说起来,这日子过得是真快,想当年,你和魏家那几个小子,就那么一丁点大,每日在这附近疯跑,跑得满身大汗。” 听到这话,于亦景回想到儿时场景,神色怀念,“是啊~那时候我们几个可没少到牛叔这里蹭茶喝,说起来,我们几个欠牛叔不少茶钱呢!” “诶~哪里能这样算!”牛叔摆了摆手,道:“那时候你们几个可帮我做了不少事呢!没少帮忙擦桌子,端茶,给你们喝口茶哪能收银子。” 于亦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牛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哎~就是这魏家大小子命不好,早早的去了,以后是再也见不到咯!多好的小子啊~以前你们要是没他管着,不知道有多调皮捣蛋呢!天杀的寇贼,实在黑了心肝…” “老头子~做什么又提这事!”牛婶端着茶碗出来,正好听见了牛叔的话,见于亦景神情愈发沉重,连忙阻止牛叔继续说下去。 将茶碗放在于亦景面前,牛婶轻声安慰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别多想了,人各有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牛叔一眼。 牛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话多,于将军和魏家老大关系最是好,在他面前提这个,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牛叔连忙闭紧了嘴巴,没有再言语,牛婶则拉着他进了屋子。 于亦景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碗默默地喝了一口,他回想到了什么,神情缅怀的将茶碗往对面递了递,抬眸看向对面空无一人时,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这时,一连串脚步声接近,有人在桌边停下脚步,伸手接过于亦景手中的茶碗,仰头灌了一口… 第497章 往事 “魏二哥来了~” 感觉手中一空,于亦景抬起头来,见到是魏邵,笑了笑,转头朝牛叔牛婶喊道:“牛叔~再来一碗茶。” 他让家丁去请魏邵,却不能确定魏邵会不会来,毕竟这人的性子一向不着边际,且如今又对他有所误会。 魏邵能来,于亦景很是高兴,方才的沉重心情也渐渐散去。 “你叫我来做什么?” 魏邵往于亦景对面的长凳上一坐,一只脚搭在踏在长凳上,坐姿如同盲流一般。 于亦景见状,嘴角抽搐了几下,道:“以前我们几个经常来这里,突然想起,便邀魏二哥前来饮茶。只可惜小弟尚在兵营之中,不能与我们相聚。” “物是人非~不能聚首的,何止小弟?”魏邵语气不善,看来对于亦景仍有芥蒂。 于亦景没有说话,魏邵突然笑了。 “说起来,我们几个从光屁股的年纪起就跟着大哥疯玩,现在想想,那时当真是无忧无虑呢!” 魏邵说起往事,于亦景的脸色却有些惭愧,不为别的,只为他提起了已死的魏大哥。 对于魏家大少爷,于亦景心中有愧! 魏家大少爷是一名嫉恶如仇的猛将,他尽忠职守,一心保家卫国,死在他手中的寇贼不计其数。因他凶名远扬,他所驻守的关口,鲜少有寇贼胆敢前来挑衅。 然,他的勇猛却让寇贼恨得牙根发痒,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遂想尽一切办法刺杀于他。 后来,在一次战役之中,魏家大少爷中伏,被高木野杀死。高木野杀了他之后,并不觉得解恨,遂残忍鞭尸,随后将他四分五裂的尸体,悬挂在他所驻守的关口之外。 以此警告渤襄的兵士将领! 魏家人得到消息,赶去替他收尸之时,看到的就是他四分五裂,尸首不全的模样。 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当时,魏邵第一个主张要打上石礁岛,为兄长报仇。魏将军和魏家三少自然毫不犹豫的赞同,谁知魏夫人得知此事,极力阻止。无奈之下,魏将军只好将报仇之事压下。 然,血气方刚的魏邵却不甘心,他打算带着几名亲信,夜里潜入石礁岛刺杀。 因为人手不足,遂求助于当时身边亲信众多的于亦景。于亦景听说了他的打算,苦劝他不要冲动,被仇恨蒙蔽的他却听不进去。 于亦景最终应下了他的要求。然而,正在魏邵规划夜袭的路线之时,于亦景转头将此事告知了魏夫人。 魏夫人手持金簪来到魏邵面前,以自身性命相要挟,逼迫魏邵放弃计划。 最终在母亲的泪水中,魏邵放弃了刺杀高木野。他心里,却留下了一个无法补上的漏洞。 也因为此事,魏邵和于亦景之间有了嫌隙,关系变得十分微妙,总算旧日情谊尚在,见面之时还是会试着像以前那般相处。 可自贺家陆续出事后,魏邵对于亦景却渐渐改观了。 在他看来,贺家出事,于亦景什么都没做,借着在海上寻找贺良,躲掉了一切,任由贺锦云姐弟遭遇不测。 锦云出事的那一天,魏家不但冒险出动寻找,还派人给于亦景送去了消息,然而于亦景却故作不知,这样的行为让魏邵心凉,心惊。 于亦景自小就擅长权衡利弊,以前魏邵认为,这样的性情没有什么不好。 现在,他却不想与这样的人相交! 那日,高木拓被掉包,魏邵之所以会和于亦景说话,皆因他想逼迫于亦景为百姓出头。他以为,以于亦景的性子,必定会躲开此事,毕竟那件事对于亦景来说,是个没有任何好处的麻烦。 然而他不知道,于亦景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无情。 当初锦云之事,于亦景是真的没有收到消息,这其中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于亦景安静了片刻,愧疚的沉声道:“魏二哥还在怪我当初阻止你去报仇么?当初我的确是贪生怕死了,刺杀风险太大…” “若是能杀了高木野,我就算死了也能明目,只不过,你怕什么?我只不过是安排你去接应!哈~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提也罢!” 魏邵端起牛婶送来的茶,狠狠地灌了一口。 喝完茶,他放下茶杯,起身欲走,然而想到什么,却又再次坐下,他想要最后问于亦景一次。 “最后问你一句,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当初锦云失踪,你为何故作不知? 我爹明明派人给你送信了不是吗? 你和锦云自幼要好,小弟纵使对锦云有意,却一直埋藏于心,从未想过要争抢,可你是怎么对锦云的?难道就因为贺家败落,锦云在你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是说你早就想着要高攀青萝郡主了?” 渤襄王有意将青萝郡主许配给于亦景,此事已经有了风声传出,魏邵自然清楚一些。 魏邵的声音压得极低,堪堪只有于亦景能够听见。 于亦景微微一怔,他没想到魏邵对他的误会,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立即想要告诉魏邵,自己是真的没有收到锦云失踪的消息。 “我…”我字刚出口,他又闭上了嘴巴。 于亦景清楚,魏邵对他误会太深,他现在说没有收到消息,魏邵必定不会相信,只会以为他有心隐瞒。 斟酌了片刻,于亦景眼神郑重的看向魏邵,压低声音说道:“魏二哥~不论我现在说什么,你肯定都不会相信。但是,若你今天一直和我同行,便会清楚一切,你可愿与我同行?” “你打的什么主意?”魏邵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于亦景低头一笑,没有说话。 魏邵见状,眉峰紧蹙,继而捏着下巴思索良久,经过了漫长的思考之后,最终做出了决定。 “好~我就与你同行一日!” 于亦景微微一笑,他就知道,以魏邵的性子,一定会给他一次机会。 魏家人正直勇猛,嫉恶如仇,且他们顾念旧情。 …… 两人约定好没多久,城门传来一阵吵杂之声,声音颇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前去看热闹。 于亦景抬头望了一眼,突然对魏邵说道:“魏二哥~城门那里好像出事了,咱们也去看上一看吧?”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起身往城门走去。 魏邵不明所以的坐在原处。 在他的印象中,于亦景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也鲜少会多管闲事,这回是什么情况? 难道… 魏邵猛地一下站起,快速跟上于亦景。 茶寮离城门极近,此刻于亦景已经拨开了人群,来到了嘈杂之处。 只见几辆载货的平板车,被拥挤的人群挡在了路中央,几个身形健壮的青年男子,不断的向周围群众拱手,“大伙儿劳烦让一让,我们还有急事呢!劳烦让一让…”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此处?”于亦景出声问道。 周围的人循声望去,看到是他,连忙有人大声向他解释:“原来是于将军啊~出奇事了呢!这一行人路过猛鬼峡时,遇见了两个寇贼拦路,把寇贼打跑后,在路边的树丛里找到了一个女子。” “这姑娘命好啊~落在了寇贼手里还能逃脱,真是奇事一桩!” “好什么啊?你也不瞧瞧,她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啧啧~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受罪哦!” 围观百姓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于亦景却是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到了一辆平板车旁边。 这辆平板车上,货物少了一大半,空出来的地方,躺着一个衣衫破旧不堪的蓬头女子… 第498章 喂药 第499章 伏击 第500章 衷肠 第501章 取舍 第502章 撺掇 第503章 熟人 第504章 找茬 第505章 看戏 第506章 歪理 文氏和青萝郡主在贺府闹的天翻地覆,宁薇和齐玄宸则在王宅磕着瓜子,悠闲听宁十一回报。 “你是说青萝郡主将文氏给砍了?”宁薇将瓜子往嘴里送的动作顿了顿,满脸惊奇。 宁十一脸上划过笑意,接到这个消息时他就知道,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是这样的表情。 听到宁薇的提问,他忍住笑意点点头。 “青萝郡主得知文氏是渤襄王的外室女之后,整个人像是失控了一般,因为没带护卫进院,又指使不动于亦景,遂自己动手追着文氏砍。” 宁薇试着想象青萝郡主拿着刀,追着文氏砍的情形,越想越觉得滑稽,忍不住‘噗哧’一笑。 “文氏怎么样了?没被砍死吧?” 宁薇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齐玄宸看在眼里,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剥瓜子往宁薇嘴里送。 同为男子,宁十一表示齐玄宸如此娇惯女子,实在有些过头了,这样下去,日后成了亲,岂不是夫纲不振? 宁薇许久没有听见宁十一回话,遂不解的抬眸一看,见他走神,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你呢!文氏怎么了?” “啊?哦~文氏没事,”宁十一回过神来,连忙回道:“青萝郡主在她胳膊上砍了一刀后,见血流一地,两眼一翻就晕过去,说是吓得不轻呢!” 宁薇齐玄宸:“…” 砍人的是她,吓晕的人也是她,连流血都怕,还敢抽刀砍人,当真是令人无语。 宁薇扯了扯嘴角,想了想,又问:“青萝郡主应该已经回府了吧?王府还没动静么?” “王府之中的消息属下等无法探知,此事过了一整夜,文氏依旧安然待在府中,并未发生特别的事。”宁十一摇了摇头,神情不解,“襄王妃如此善妒,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才是?” 宁薇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并未觉得意外。 她缓缓开口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渤襄王妃纵然善妒,却也要顾及渤襄王的态度。如今青萝郡主将文氏砍了,她若是强硬出头,必定会伤及她与渤襄王的夫妻情谊。她又不傻,怎会做这等没头没脑之事?” 见宁十一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又接着说道:“只不过,渤襄王妃并非善类,她必然不会放过文氏,迟早会对文氏出手,相信文氏心中有数。” “渤襄王妃会如何,属下不清楚,但是于亦景只怕是忍不住了。”宁十一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说道。 听到这话,宁薇连忙好奇的问道:“难不成于亦景出手了?” 宁十一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他看了宁薇一眼,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影卫回报,说是于亦景昨夜又潜入了文氏的屋里。影卫以为他要对文氏下手,遂现身阻止。没曾想,于亦景却和影卫好生商量了一番,最后做了一些事解气。” “怎么还卖起关子了,于亦景做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宁薇瞪大了眼睛看向宁十一。 话刚落音,巧竹快步走进屋子,在宁薇面前站定,“小姐,文氏来了,此刻在前院正厅等候。” 宁十一听言,嘿嘿一笑,道:“小姐你不是想知道于亦景做了什么吗?待会儿见到文氏你就清楚了。”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正好我正想提醒她几句呢!”宁薇瞪了宁十一一眼,转头看向齐玄宸时,又变回了温柔的笑脸,她笑着对齐玄宸说道:“你如今不方便见外人,我去去就来。” 不管方不方便,齐玄宸都没有想见文氏的想法,他随意点了点头,叮嘱宁薇快去快回,便低头继续剥瓜子。 宁薇微微一笑,和巧竹一起往前院正厅走去。 …… 主仆俩边说话边慢悠悠的走着,走到半路,远远的看见富宝珠匆匆走过。 宁薇眼力极好,见富宝珠如此匆忙,满脸疲倦,遂问向巧竹道:“富宝珠这是怎么了?小花不是无碍了吗?她怎么把自己折腾的如此疲惫?” “哎~许是心凉了吧?这几日没听她说起要出去寻找肖卫,以前可不是这样。”巧竹唏嘘不已。 她看向宁薇,轻声问道:“小姐,六爷打算啥时候让他们夫妻相见啊?奴婢瞧着富宝珠这个模样,觉得她挺可怜的!” 宁薇皱了皱眉头,神情颇为无奈。 “原打算等肖卫坦白后,便让他们一家团聚,但肖卫此人固执的要命,许是清楚富宝珠在我这里不会有事,他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耗下去了。” 巧竹听言,再次叹了一口气,“肖卫还真是狠心,看他把富宝珠折腾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里,巧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小姐,要不就让他们先见面吧?依奴婢看,用富宝珠对付肖卫,兴许会有收获也说不定,上次肖卫看见富宝珠就跑,想来心里还是觉得愧对富宝珠的。” 宁薇脚步微顿,继而眼睛一亮,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或许让他们见面也不错。” “可不是吗,六爷不让肖卫开口说话,若是让富宝珠见到肖卫,奴婢就不信他还能憋得住。”巧竹偷笑道:“富宝珠最会东拉西扯,届时肖卫闭嘴不言,她必定会逼肖卫开口。” 宁薇点头道:“不错,再加上小石头在旁闹腾,我相信肖卫应该抵抗不住这对母子!” 她眼神赞赏的看向巧竹,“此事若是成了,记你一个大功。” “那奴婢就先多谢小姐啦。”巧竹嬉笑着扶了扶身。 宁薇笑着拉了她一把,道:“快些走吧,文氏该等急了。” 巧竹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小姐愿意见她是她的荣幸,等久一些也是应该。”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于文氏来说,实则是张催命符,她此番被我蒙在鼓里才会放下身段,若是知道了真相,她只怕要恨死我了呢!所以啊~我愿意见她,可算不上什么荣幸!”宁薇打趣的分析道。 巧竹捂嘴偷笑,道:“小姐这话也错了,文氏做了那么多坏事,小姐没有一早取她性命,这可不就是荣幸么?” “…”宁薇几乎无言以对,这话好有道理的感觉。 伸手点了点巧竹的额头,道:“你这张嘴当真是愈发刁滑,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好似很有道理。只不过啊,都是歪理。” 说完便嘴角含笑的加快了步伐。 巧竹连忙嬉笑着跟上。 …… 正厅中,文氏一反常态,头上竟然戴了帷帽,身上的穿戴也与平常大为不同,尽显低调。 她侧身做在椅子上,目光焦灼的看向门外,看见宁薇主仆的身影,立即想要迎上去,起身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宁薇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着装朴素,遂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王神医,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没脸见人了,呜呜…”文氏站在原处,呜咽出声。 这就哭了?因为被青萝郡主砍了么? 宁薇好奇心起,她看着文氏头上的帷帽,心道:难道是于亦景见到锦云满脸疤痕,便出手将文氏的脸毁了? 这样想着,宁薇皱了皱眉头。 于亦景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只怕要闹出不少动静,届时麻烦一定不小。 宁薇暗骂于亦景耐不住性子,心思流转,迅速思虑对策。 这时,文氏突然让肖嬷嬷将门关上,取下帷帽,“呜呜…王神医你看看我这是不是病发了?我是不是要死了?青萝那个小贱人昨日砍了我一刀,肯定是那一刀让我病发了,要不然怎么会一觉睡醒,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呜呜…” 宁薇晃眼望去,这才知道于亦景到底做了什么! 第507章 拘泥 第508章 屈辱 渤襄王妃为文氏的身份心烦不已,青萝郡主非但没有出声宽慰几句,还一心只想着嫁给于亦景,她的语气自然也就好不起来了。 青萝郡主见渤襄王妃态度不佳,随即委屈的嘟起了嘴。 渤襄王妃打量了她一眼,将她的神色和青紫的额头看在眼中,只觉得心中更加烦闷,遂道:“你先回去吧,你的事还需筹谋。再说,你如今这般模样如何出嫁?赶紧先把伤养好!” “母妃…” 青萝郡主还想再说什么,渤襄王妃却以手扶额,做出不再理会她的模样,她只得哭丧着脸,转身离开。 原本十拿九稳的亲事,眼看就要化作乌有,原以为很快就会好的额头,许久都未有转好的迹象,青萝郡主越想越觉得心中委屈,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她抬手抹泪之时,正好被来找渤襄王妃的渤襄王看见。 渤襄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青萝郡主听到他的声音,脚步一顿,迅速擦了一把眼泪,扶身行礼,“女儿给父王请安。” “起来回话。”渤襄王随意抬了抬手。 渤襄王在子女面前颇为严肃,随着青萝郡主年岁渐长,她渐渐有些惧怕自己的父亲,就算渤襄王让她起身,她还是按规矩做足了礼数,这才缓缓起身。 小心翼翼打量了渤襄王一眼,青萝郡主轻声说道:“回父王,方才风大,眼睛里进了沙子,所以…” 她不敢对渤襄王说起心中的委屈,害怕被他责怪。 这是她这点小伎俩,渤襄王一眼便看透了,稍作思虑,渤襄王道:“于亦景你不必惦记了,他既然不知好歹,本王会给你找一个更加出色的夫君,你且安心等着就是。” 听到这话,青萝郡主震惊不已。 方才渤襄王妃的话,尚且还留有余地,而渤襄王这话,却是让她的心一下子落入了谷底。 青萝郡主清楚,渤襄王会这样说,必然是做下了决定,很难再有转还的余地。 “父王~于将军他只不过是不想遭人非议,他心里并不想娶贺锦云。父王,您处死贺锦云吧,只要她死了,于将军就不会再有顾及了。” “女儿求您了,您就成全女儿这一回吧!” 青萝郡主一心想要嫁给于亦景,颇有些执迷不悟之感,她鼓起勇气,跪倒在渤襄王面前,言辞恳切的祈求。 听了她这一番话,渤襄王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若于亦景真的只是为了图个仁义之名,渤襄王倒是不介意收回方才的话,毕竟于亦景如今还有用处。 于亦景是城西关口的守将,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但这只是表面。 实则,在渤襄王看来,于亦景只是一只替罪羊,为起事而准备的替罪羔羊。 他之所以一直留着贺良手下的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有一日他的野心提前暴露,将罪责推到这些人身上,他或许还能保全几分实力。 当然,这个替罪羊原本并非于亦景,而是贺良。 渤襄王原本不打算让贺良死,以贺良的身份,他做这个替罪羊在适合不过了,于亦景根本及不上他。 想到贺良所做之事,渤襄王眸色渐深,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圆球。 收回思绪,渤襄王看向青萝郡主,严肃出声:“你所说是你自己猜的,还是于亦景说的?” 青萝郡主微微一怔,于亦景何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他甚至连单独与青萝郡主说话都不曾有过! 然,青萝郡主却是认定了于亦景是这样想的,语气极为肯定的回道:“是于将军悄悄告诉女儿的,他说他不想被世人唾弃,他还要建功立业,不能被名声所累!” 她认为她猜中了于亦景的心思! 渤襄王见她如此肯定,立即相信了几分。 自从前些年给乞丐建房招来骂名之后,他这个女儿越发胆小,虽说外表不显,实则内里毫无气势。 再说,青萝从未欺瞒过他,他也相信青萝不敢欺瞒于他。 “此事容本王再想想,你先回去吧!”说完便迈步走开,刚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昨日的事,本王不希望再此发生,你可明白?” 他说的是青萝郡主砍伤文氏之事,青萝郡主自然清楚。 “女儿明白了。”纵使心中不愤,她也只能这样回答。 待渤襄王走远,青萝郡主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缓朝院外走去。 只有她自己清楚,方才说出谎言之时,她两腿发软,险些无力支撑下去。 …… 渤襄王满怀心思的走进渤襄王妃的屋子,渤襄王妃见到他,语气颇为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不曾开口说话。 渤襄王见状,心中闪过一丝不满。 他径直走到渤襄王妃对面坐下,端起婢女呈上的茶水,掀开杯盖,拂开茶末,唑了一口,道:“文姣之事想来你应该听说了,青萝砍伤了她的手臂,本王不予处罚,这件事你就莫要追究了。” 文姣是文氏的全名,渤襄王妃并不陌生。 “王爷此话何意?”渤襄王妃脸色极为难看。 渤襄王扫了她一眼,道:“文姣的确是本王的女儿,这些年她替本王看着贺良,立下了不少功劳,日后本王会给她另寻良配,你只需当作不知便可,一切还如以前一般无二。” 听到渤襄王亲口承认,渤襄王妃顿时只觉得胸闷气短,双颊立即涨红。 “王爷的意思是,妾身还要如往常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文氏登堂入室?” 渤襄王将茶杯端到嘴边,许久没有动作,斟酌之后,才道:“如非必要,本王会让她少来王府。” “呵~王爷多日不来妾身屋里,今日特地前来,竟是为区区一个外室女说项?王爷对青萝尚且没有这般关心,文氏当真好福气!” 渤襄王眉头微蹙。 这些天他经常在沛姨娘屋里流连,自然有些忽略了王妃。 只不过,每月初一十五,他还是会来陪王妃坐上一阵。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王妃此话有些过分了! 他虽然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 渤襄王妃此刻正在气头上,并未察觉到渤襄王神色不愉。或者说,她察觉到了,却并未放在心上。 她再次冷笑了一声,怒视着渤襄王,质问道:“王爷可还记得从前的承诺?王爷说过,只有妾身才有资格为你生儿育女,只有妾身才能站在你的身边,不是吗?” 听到这话,渤襄王脸色顿时铁青。 这些话,在渤襄王妃看来,皆是最为真挚深情的承诺,是她最为甜蜜的回忆。可在渤襄王看来,却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屈辱!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为了寻求支持,他只好攀附武将世家洪家。 为此,他不昔放下身段,追求洪家独女,也就是如今的渤襄王妃。 为了博得渤襄王妃的欢心,他对其作出过许多承诺,最终他如愿迎娶了洪家独女,也如愿将洪家纳入了自己的势力。 如今洪家之人只剩洪勇洪芳芳父子和渤襄王妃。 洪勇是渤襄王手下头号大将,洪芳芳则嫁给了渤襄王的二子齐昶,洪家早已被渤襄王牢牢掌握住了。 渤襄王因为洪家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然而,正因为如此,他心中一直倍感屈辱。 他明明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皇族,却要百般讨好旁人,那些过往,就是留在他心中的一根根利刺! 渤襄王妃此时说起从前的承诺,就是在触碰他心中的利刺。 ‘呯~’渤襄王将手里的茶杯磕在桌上。 “不错,本王的确说过那些话,所以王府之中一直只有你一个王妃,连侧妃都不曾有。勤海王与本王同为亲王,只算庶子,他便有六个之多,而本王膝下却子嗣单薄,这是为何,你最是清楚!这些年本王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该知足了!” “文姣之事你不必再理会,本王要将她认作干女儿,日后王府任她来去自如!” 第509章 心思 见渤襄王妃之前,渤襄王根本没想过要公开文氏的身份,更加没想过要为她正名,他只是想维持原状。 让文氏安稳待在贺府,在渤襄王看来,已经对她足够好了。 然,渤襄王妃出言相激,惹怒了渤襄王,为了让渤襄王妃难堪,他毫不犹豫的做下决定,打算将文氏认作干女儿,变相公开文氏的身份。 渤襄王妃听到他那番话,顿时怒气攻心,头疾发作,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渤襄王到来之后,便屏退了下人,是以此刻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看着昏倒在椅子上的渤襄王妃,渤襄王眼中闪过一丝未明的情绪,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心中飘过。 若是她死了,以往的一切羞辱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 渤襄王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他的结发妻子,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黑乎乎的圆球。若是渤襄王妃此时醒着,看见自己的夫君这样看着自己,定然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片刻过后,他摇了摇头,放声道:“来人呐~王妃旧疾发作,去请大夫。” 渤襄王妃毕竟是他的发妻,且一心为他,这些年来,一直将他当成主心骨,不曾有过别的心思。虽说谋害了好几个有孕的妾侍,却也为渤襄王生育了三个子女。 说到底,渤襄王纵使心气不顺,却还是缺乏杀她的理由。 只是,已经动过了杀机,怕是找到理由只是迟早的事吧?可怜渤襄王妃将他视作天,殊不知,天若有情天亦老! 下人进屋,渤襄王便起身离开,径直来到了沛姨娘的院子。 王府的一切动静,渤襄王全数看在眼里,沛姨娘将贺锦云回城的消息告知青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并非不知道文氏之事皆因沛姨娘而起,只是未曾提起,还是如常来此见沛姨娘,如此纵容一个女子,当真不像是渤襄王的作风! 他这样无情之人,当真会如此钟爱一个女子么? 大步迈进沛姨娘的屋子,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沛姨娘对面的文氏。 渤襄王打量了她一眼,想到她昨日受了不少委屈,便道:“在屋里怎么还戴着帷帽?受了伤不在府里养着,出来做什么?” 他语气虽然平淡无奇,文氏听在耳中,却是倍感温暖,她抬起未受伤的手,撩开帷帽下的薄纱,正想回话,却被沛姨娘抢先了一步。 “王爷~文姣不好说,还是由妾身来说吧。” 渤襄王拂袍落座,随口应道:“那就由你来说。” 文氏蔫蔫的闭上了嘴巴,沛姨娘则唏嘘道:“昨夜贺府又闹贼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和文姣过不去,竟然…”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渤襄王一眼,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贼人什么都不偷,却是将文姣的头发剃去了一半,这女子没了头发,哪里还敢堂而皇之示人?” 渤襄王眉头紧蹙,他抬眼看向文氏,沉声道:“将帷帽摘下。” 文氏为难的低下头,显然不希望渤襄王见到她此刻的模样,喏喏道:“父…王爷,民妇…” “你是本王的女儿,不必自称民妇。”渤襄王打断了文氏的话。 此言一出,沛姨娘只觉无比意外,文氏则欣喜异常。 经王神医一番提醒之后,文氏清楚,只有早早除去渤襄王妃这个隐患,她才能有安稳日子可过。回到贺府之后,她坐立难安,担心渤襄王妃随时会对她下暗手,细细思量过后,便打定了主意,前来与沛姨娘相见。 文氏自己是贺良的妾室,她来贺府之后,虽未受过什么委屈,却也觉得心中憋屈的紧。 以己度人,在她看来,没有哪个女子甘心做人妾侍,沛姨娘也不例外。 而沛姨娘想要成为渤襄王的正妃,必须先将渤襄王妃除去,只要渤襄王妃活着一日,沛姨娘绝对不会有机会爬上正妃之位。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且以往交情不浅,那就该好好合计一番了。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与沛姨娘商量对策的。 岂料,她还未曾说出来意,渤襄王便来了,还给文氏带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以往她在渤襄王面前自称‘民妇’,渤襄王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文氏不笨,她清楚话中含义。 她神情激动的看向渤襄王,满眼皆是孺慕之情,“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你是本王的女儿,自然要称本王为父王。”文氏纯粹的眼神,显然取悦了渤襄王,方才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渤襄王豪气挥手道:“你的身份隐藏多年,若公诸于众,弊端极多,只是本王终是亏欠于你,是时候给你正名了。本王决定不日便会将你认做干女儿。” “多谢王爷,不对,多谢父王!”文氏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 渤襄王似乎很喜欢看到旁人因他的恩赐而激动,见她如此表现,非但未曾怪罪她失礼,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些许笑容。 沛姨娘扯了扯嘴角,心思流转。 呵~当真是好笑,连自己本该得到的身份都未曾得到,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若换了她是文氏,她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十分耻辱! 亲生女儿变成干女儿,这不是耻辱是什么? 文氏约莫是个傻子,她此刻还在傻乐,殊不知,王爷根本就没多问她头发之事,看来这事是要压下了。 沛姨娘心中鄙视文氏,面上却是不显,反倒连声道喜。 …… 王府上演了一出父女相认的戏码,王宅之中,宁雨秋母女终于相见。 母女三人见面,抱头痛哭良久,场面极为催人泪目。 哭过之后,又是一阵唏嘘感叹,许久之后,三人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许,擦干了眼泪,问起了彼此的近况。 说着说着,宁雨秋又忍不住开始掉泪。 她摸着锦云满是疤痕的脸,心口抽疼不已,“都是娘没用,让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早知如此,当初娘就该把你们三个送去锦州,都是娘的错,呜呜…” 锦云抬手覆上宁雨秋的手背,微微一笑,柔声回道:“娘,都过去了,女儿如今挺好的,就是丑了一些,娘可不许嫌弃女儿。” 此话故意说的俏皮,想要逗乐宁雨秋,却是事与愿违,宁雨秋悲从心来,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这时,锦月出声说道:“娘,表姐说了,她能治好大姐脸上的伤疤,你别哭了,再把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好?” 锦月对宁薇说过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 她不觉得宁薇说此话是为了安慰锦云,她相信宁薇一定有那样的本事。 宁雨秋听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摸了摸锦月的脑袋,继而将目光转向宁薇,“薇儿~姑姑知道你不爱听感谢之话,但是姑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替姑姑救下了他们几个。这份恩情,姑姑永世不忘!” “姑姑,咱们是一家人。”宁薇按了按满是水光的眼角,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多说。 轻轻的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宁雨秋点了点头,心窍暖意流转。 随后,她缓缓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坐着的于亦景。 看到了方才母女相见的一幕,于亦景难免也红了眼眶,见宁雨秋看过来,他连忙起身行礼。 不等宁雨秋开口,他便抢先说道:“伯母,亦景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放心,我于亦景发誓,此生必不负贺锦云,若违此誓,就让我葬身战场,尸裹鱼腹!” 这样的誓言对于长期在海边作战之人来说,乃是绝对的重誓。 众人没有想到,于亦景会发下这样的誓言,皆呆愣在了原处,只有锦云焦急的大声喝道:“你瞎说什么呢!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快吐一口口水,快些…”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违反誓言。”于亦景坚决摇了摇头。 锦云坚持道:“我相信你不会违反誓言,但此话不吉利,你快些呸一口。” 于亦景一动不动,目光坚定。 看见这一幕,宁雨秋欣慰一笑,感叹道:“誓言当不得真,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只盼你们日后真情不改,幸福度日。” “姑姑,这么多年,你真情不改,可你幸福了么?”听到宁雨秋的感叹,宁薇终于忍不住第一次质问出声… 第510章 没谱 一直以来,宁薇从未在宁雨秋面前,表露过任何不满的心思,这一次却是忍不住借宁雨秋的话来反问于她。 从宁薇迄今为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宁雨秋这些年,简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先是贺良背叛宁老侯爷,她执意跟着贺良离乡背井,远离亲人,再有贺老太刁难磋磨,范春花姐妹挤兑欺压,后来更是来了个文氏,彻底将她踩在脚下,最终落得个疯癫痴傻的下场。 她并非没有别的选择,只是她执意选了这样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崎岖之路。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宁雨秋咎由自取。 作为她的亲人,见她受苦,心疼之余,不免心生怨怪,宁薇正是如此。 “姑姑,这么多年,你真情不改,可你幸福了么?”宁薇语气并不算好,问出这句话后,她暗骂自己冲动逾越,继而默默低下了头。 宁家人很是重视长幼有序,宁雨秋是长辈,宁薇清楚自己不该用这样质问的语气和她说话。 听到宁薇的责问,宁雨秋微微一愣,众人则鸦雀无声,心思与宁薇颇为相近。 大家都想知道,宁雨秋会如何回答。 宁薇的责问,约莫也是锦云锦月姐妹一直想问,却又问不出口的问题吧? 安静了片刻,宁雨秋抬眸,她并为将宁薇的冒失放在心上,也不介意宁薇问她这样的问题。 看着为了自己一家,不远万里从京城赶来的宁薇,再看看受尽苦难的一双女儿,还有早已陷入其中中的于亦景,宁雨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当年的选择很愚蠢。” 她将目光转向宁薇,微微一笑,“当年我执意如此,你祖母,你爹,你二叔,他们都说我不像宁家的女儿,丝毫没有宁家人的骨气。” 说到这里,她又将目光转向锦云锦月姐妹。 “我不是没有想过将你们送去锦州,若是将你们送过去,以你们外祖一家的性子,必定会好好照顾你们。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你们从小没有父母陪伴,落下遗憾。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应该果断一些才对,起码给你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宁雨秋对此自责不已。 “娘,我们都不想和您分开。”锦云锦月的确很向往外祖家的一切。 然,这并不代表她们愿意离开宁雨秋,若是宁雨秋选择自己一个人留下,她们必定不会愿意。 宁雨秋握了握锦云的手,目光慈爱,“宁家人最是重孝,你们也是如此,就算你们的爹,做过许多错事,你们心里还是恨不起来,对么?” 她此言不错,锦云三姐弟对贺良,的确是恨不起来,最多也只是怨怪。 宁雨秋心中早有答案,抬眸看向远方,脸上神色莫名,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之事。 不等锦云锦月回答,她继续说道:“我与将军少年结发,互许终身,许的是一心一意,许的是同舟共济,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从成亲开始,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归宿。” “薇儿方才问我的问题,我曾问过自己千万遍。这些年于我来说,的确是苦的。” 说到此处,宁雨秋眼中划过一丝坚毅。 “但我相信,将军比我还苦,我了解他,他并非无情之人。虽然不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却依然有一种直觉,这些年真正受苦的人是他!” 宁雨秋深爱贺良,有这种感觉,她哪里忍心离开贺良? 听到这里,宁薇喃喃道:“这就是姑姑你的理由吗?没有任何理由的理由?只是因为一种听不着看不见的感觉?” 宁雨秋笃定的点点头,回道:“对,看到的,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象,但是心中的感觉却不会骗人,若是我的感觉错了,那我甘愿承受。” 情深自此,旁人还如何怨怪? 阿宸说的没错,姑姑做出的选择,皆是由心而发,而承受的那些苦,也是注定要承受的。 “或许…” 宁薇抬眸看向宁雨秋,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说道:“或许姑姑你的直觉没有出错。” 宁雨秋显然没有想到宁薇会这样说,她神情一滞,继而追问道:“薇儿为何这样说?” 她虽然住在王宅,宁薇先前却未曾将贺良三个妾室的事告知于她,是以听到宁薇的话,她才有此一问。 宁薇分析过后,觉得贺良并未身死,但他迟迟没有动静,情况必定不妙。 与其给宁雨秋希望,不如让她认为贺良是个负心之人,这样想着,她才一直瞒着宁雨秋。 方才宁雨秋的一席话,突然让宁薇不想继续瞒着她。 宁薇缓缓开口,将贺良的三个妾室之事说了出来。 宁雨秋静静地听完,眼中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后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极为黯淡,看着远方良久,突然悲伤低语道:“薇儿,你让子皓来见我吧,将军离去,虽无遗躯,我们母子四人该祭拜一番…” 此话之意,竟是认定贺良已死。 “娘…” 锦云锦月满脸震惊,异口同声的喊道。 大滴眼泪从眼眶滚落,宁雨秋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她神情疲惫的说道:“若你爹并非无情,必然是真的身死了,如若不然,他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一个个的被人迫害至此!” 宁雨秋哽咽不止,锦云锦月心慌意乱,涕泪横流。 于亦景则低头沉默不语。 从宁薇开口叫宁雨秋姑姑起,他便清楚眼前这个所谓的王神医,必定是宁家人。 宁家人与贺良早已割袍断义,他是清楚的。稍作思索,已然清楚宁薇先前只是用贺良作为幌子,听到这里,他哪里还会不知道贺良如今依旧下落不明? 眼看宁雨秋母子三人再次泪满衣襟,于亦景和宁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一道低沉恣意的男声传来。 “贺良还未死,现在哭,是不是早了些?” 听到这话,众人立即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黑脸男子推门而入,此人一身侍卫打扮,干练英气,下巴微扬,神情颇为倨傲。 他迈着悠哉的脚步,走到宁薇身边,从容坐下,冲宁薇勾了勾唇,抛去一个貌似挑逗的眼神。 宁薇则回瞪了他一眼,神情习以为常。 宁雨秋见过齐玄宸,清楚他的身份,其余三人却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宁薇提起。 锦月见他对宁薇如此轻浮,立即抹了把眼泪,站到了宁薇身边,怒视齐玄宸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调戏我表姐!星海哥哥,赶紧将此人抓起来。” 星海表示无能为力。 齐玄宸则微微一愣,撇了锦月一眼,转眼看向宁薇,深邃的瞳孔中尽是不满。 “宁六,你没在她们面前提过爷么?” “啊?平白无故的提你做什么?” 说话时,宁薇撇开头没有往齐玄宸那边看,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明显底气不足。 齐玄宸斜睨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待会儿要你好看’的眼神,随即抬了抬下巴,朗声道:“宁六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起爷,那爷就自行表明身份了。” 他又看了锦月一眼,颇为得意道:“爷姓齐,名玄宸,乃是你表姐的未婚夫君,要不是你表姐年纪小,早就该除去未婚两字了。” 一听这话,锦云锦月还有于亦景皆面面相觑,满脸震惊。 齐文帝赐婚之时,他们正值多事之秋,遂并未听到这个消息,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听说宁薇已经许了人家。 宁薇扯了扯嘴角,暗道:有这样表明身份的么?不说家世,光说姓名和亲事,这厮当真没谱! 其实她这是小瞧了齐玄宸,大齐谁不知道美男子六皇子齐玄宸的大名?报出了名号,哪里还需说什么家世! 她抬眸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三人盯着她和齐玄宸猛瞧。 齐玄宸被人盯着也毫无反应,照样从容自在,宁薇自认脸皮不如他厚。 “咳~”被三人看的极为不自在,她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向齐玄宸道:“你方才的话何解?你能确定贺良没死?” 对于贺良到底有没有死,她也只是猜想,但齐玄宸语气笃定,令她着实好奇… 第511章 线索 齐玄宸的突然出现,让锦云锦月还有于亦景很是猝不及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六皇子,居然是宁薇的未婚夫君,且他竟然跟着宁薇来到了渤襄城。 众所周知,六皇子是个草包皇子,可从宁薇的态度来看,他们认定那必然不是事实。 在他们看来,宁薇这样聪慧出色的姑娘,定会对自己的夫君有所要求。 看她与齐玄宸如老夫老妻一般相处的情形,众人立即明白,他们的确是两情相悦。 锦云和于亦景觉得此事不简单,比起锦云,于亦景想得更深,他目光惊疑看着齐玄宸良久,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喜色。 他善于隐藏情绪,想到了什么,也不易被人看出, 而锦月此时的神情,则一览无余。 她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是围绕着齐玄宸的那一张黑脸。 传言不是说六皇子是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吗? 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人,真的是他?虽说这人长得也不错,可是这也太黑了一些吧! 齐玄宸的突然到来,让大伙儿的思路停顿了许久,只有见过齐玄宸的宁雨秋,注意到了齐玄宸进门时所说之话。 宁薇转移话题问起贺良,众人立即回过神来,这才回想起齐玄宸进门时说过,贺良还未死。 众人立即目不转睛的看着齐玄宸,等着听他的回答。 齐玄宸姿态悠闲往后一靠,扫了众人一眼,难得没有卖关子,漫不经心开口说道:“原因很简单,据爷的了解,贺良出事之后,渤海城加强了防卫,明面上是为防寇贼突然袭击,实则是为追捕诛杀贺良。” “两王在此事上达成共识,如今不止是渤襄,勤海也在暗中追捕贺良,由此可见,贺良并未中箭身亡。” “六皇子难道是从勤海而来?”于亦景突然开口问道。 齐玄宸自然清楚他的身份,想着此人是宁薇的表姐夫,为了日后能和睦共处,遂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宁雨秋听完齐玄宸的话,神色还是极为悲痛,她喃喃道:“只可惜,这些都只是猜想,或许是他们疑心太重,不曾找到将军尸首罢了,有可能将军早已…” 她自然是万分希冀贺良活着,然,事实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贺良已死。 贺良中箭已是去年秋天之事。 事隔数月,贺良踪迹全无,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自己的妻儿一一遇难,他都不曾现身一见,甚至未曾捎回过半点消息。 这样的情况,要宁雨秋如何能够相信他还活着? 齐玄宸听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时候最了解事实真相的,恰好是敌对之人。再说,贺良并非毫无消息。” 他转头看向宁薇,“你不觉得孬孩的失踪很是蹊跷么?” “你是说…” 宁薇惊讶的看向齐玄宸,她一直派人极力寻找孬孩,曾经也有一瞬,将孬孩失踪一事联想到了贺良身上。 然而,最终她还是觉得,两件事应该没有关联。 齐玄宸轻笑道:“孬孩只不过是个乞丐,谁会和他过不去?就算有人与他有仇,影卫们也不可能丝毫线索都找不到,所以此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导致孬孩失踪之人,是一个极为擅于藏匿之人!” 这一点,与贺良颇为吻合。 “你是说贺良绑走了孬孩?他为何要这样做?想对孬孩怎么样?”宁薇秀眉紧蹙,要不是宁雨秋在此,她险些激动的站起身来。 自孬孩失踪以来,她日夜担心,害怕孬孩步入前世后尘。 明知齐玄宸也只是靠现有的消息分析,可话是从齐玄宸口中说出的,她很是信服,这才忍不住问了出口。 齐玄宸旁若无人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 宁薇清楚齐玄宸和她一样在意孬孩,见他并未有多少担心,遂被他安抚住了。 只是这些他俩习以为常的小动作,在旁人看来,却是异常恩爱的表现。 在众人心中,宁薇一直是个能独当一面,聪慧睿智的姑娘。 可她在齐玄宸面前,却是如寻常小女子一般,这是众人都不曾见过的,光凭这一幕,他们便认定,齐玄宸在宁薇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齐玄宸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轻声安慰宁薇道:“你放心,孬孩不会有事,爷很快就会找到他。” 他语气极为笃定,宁薇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立即追问道:“你是不是有线索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摒住呼吸,等待齐玄宸开口回答。 方才齐玄宸可是说了,孬孩是被贺良所抓,他能找到孬孩,也就是说,他同样能找到贺良。 “线索一直在你眼前,你这笨丫头却视而不见。”齐玄宸嫌弃的看了宁薇一眼。 宁薇立即眼神凶狠的瞪了过来,如炸毛的小狗一般,“不许卖关子,赶紧说。” 齐玄宸无奈的摸了摸下巴,这丫头当真太不给她男人面子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虽然这样想着,可他看向宁薇的眼神,却依然宠溺无比。 解释道:“这个线索就是肖卫,你可别忘了,肖卫先前可是贺良手下的兵士。” “贺良手下兵士众多,肖卫只不过是个小兵,难道就因为他离家出走,你就认定他与贺良有关?”宁薇反驳道。 “不错,贺良手下的确有很多兵士,但被渤襄王盯上的,只有他肖卫一人。”齐玄宸勾了勾唇角,道:“方才爷得到消息,贺良已经派人去了肖镇,想必是要用肖家人逼迫肖卫现身了。” 还有一件事,齐玄宸没有提。 那就是为何渤襄王会舍近求远? 明明富宝珠母子就在王宅之中,他却只出手过两次。 第一次想要掳走富宝珠之人,被赵婆子赶走。第二次,潜藏在王宅之中的奸细,想要偷走小石头,被当场撞破,逃出王宅后,中弩箭身亡。 这两次事败后,渤襄王便再也没有对富宝珠母子采取任何行动。 宁薇并未细想,听到齐玄宸的话,立即站起身往外走。 齐玄宸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明知故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宁薇甩了甩手,没有甩开他的桎梏,“放开我,我要去找肖卫,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听齐玄宸所言,肖卫很有可能知道贺良的藏身之地,宁薇哪里还能坐得住? 当然,相比贺良,宁薇更加在意孬孩的安危。 只是,齐玄宸却不肯放手,见宁薇着急上火,他无奈的说道:“你自己瞧瞧你这急咧咧的模样,这样横冲直撞,能问出什么?肖卫此人固执,你又不是不清楚。” “那就打到他说为止!”宁薇任性的说道。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姑娘家家,岂能如此暴力?再等等,等等说不定有好消息传来。” “齐玄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卖关子,存心想气我是不是?”宁薇一着急,便不管不顾的直呼齐玄宸姓名了。 众人不禁为宁薇捏了一把冷汗。 身处高位之人性情难以捉摸,上一刻和颜悦色,下一刻说不定就会翻脸无情,他们见过的渤襄王就是如此。 六皇子纵然是宁薇的未婚夫君不假,但岂能容她如此放肆? 众人以为齐玄宸即将动怒,他们正要开口劝和之时,齐玄宸却拉了宁薇一把,凑到宁薇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么多人在,你总得给爷一些面子吧。” 他特地将声音压得极低,众人并未听清。 只是宁薇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大概清楚了他所说之话… 第512章 心机 第513章 抢人 第514章 能熬 说来说去,渤襄王还是开口要了富宝珠母子。 宁薇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然而此时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根本没有反驳渤襄王的余地。 渤襄王说是要审问富宝珠母子,实则是想用她们来引出肖卫,这一点宁薇心知肚明。 肖卫如今在她手中,渤襄王肯定是引不出来的,可若是一日见不到肖卫,渤襄王必定不肯放人,届时肖卫得知了此事,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 宁薇头疼不已。 眼看渤襄王的态度强硬,她清楚多说无益,只得闭嘴不言。 渤襄王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王妃那边不宜久等,你先去吧。” 宁薇如常行礼告退。 巧竹扶住宁薇胳膊,主仆俩沉默的跟上王府下人的步伐。 路旁一片嫩绿,迎风招展,煞是喜人,春日气息洋溢,宁薇却是无心欣赏。 齐玄宸将肖卫带去王宅,得知肖卫遭渤襄王追捕,富宝珠母子又接连出事,宁薇那时便隐隐猜到渤襄王会主动找她要人。 然,她清楚此时的形势,多做一件事就多一份暴露的可能,权衡利弊之下,宁薇并未有所行动。 说白了富宝珠母子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富家又是渤襄王的走狗,宁薇根本没有帮她的理由。 而且,她日后肯定是要清理富家的,到时候,立场敌对,她们根本就做不了朋友。 这样想着,宁薇颇有听之任之的想法。甚至她还曾责怪自己,当初为何要一时心软,将富宝珠收留了下来,若是不曾收留过富宝珠,或许她能够彻底做到冷眼旁观吧? 宁薇心绪纷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了富宝珠此人有她欣赏的一面,忍不住对其生出了些许好感。 以至于,此刻不忍见她出事。 其实,只要从肖卫嘴里套出他的秘密,富宝珠和肖卫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根本与大局无关。 然而,宁薇终究高看了自己,对待相处良久的无辜之人,她做不到那般无情。 此刻她忍不住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早想好对策。 宁薇不知道,若是她未曾参与渤襄之事,富宝珠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或许下场凄惨,亦或许逃过一劫? 但她清楚,身中局中的她,早已牵动了许多线头,许多事情都与她扯上了关系,如今她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不论前世的富宝珠是何下场,今生富宝珠的命运,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王神医到了,快去向王妃禀告。” “不必了,请王神医移步,随奴婢进房。” 王府下人和婢女的对话,打断了宁薇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跟上婢女的脚步。 渤襄王妃此刻已经转醒,只是头疼欲裂,卧床不起。 宁薇未曾多话,着手为其施针。 没过多就,渤襄王妃终于感觉不到头疼了,她如释重负的在床上休息了片刻,才吩咐婢女将她扶起,靠着床头坐下。 发病之后的她,神情憔悴,容颜似乎又苍老了些许。 她用开始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宁薇,心有余悸的问道:“王神医,本妃的头疾真的可以痊愈吗?” 宁薇将针包收起,塞回袖袋之中。 斟酌了片刻,语气平平的回道:“王妃身患此症时日不短,应当清楚,多思多虑会让此症发作更为频繁。短短时日,王妃已经发作数次,若是再这样下去…” 话未说完,意思便已经明了。 渤襄王妃眉头深皱,心中暗恨不已。 此次要不是得知了文氏的身份,深受刺激,她也不会突然病发。 宁薇见她神情变幻莫测,缓缓开口道:“王妃若还想痊愈,便要放开心神少思少虑才好。” 渤襄王妃听言,恨恨回道:“并非本妃不想清静,只是纷扰总会找上门来。” “即是如此,我亦爱莫能助,王妃还需自己解决烦恼,尽快放宽心境才是。”宁薇不着痕迹的提醒道。 此话说的寻常,实则对渤襄王妃来说,却不亚于火上浇油。 解决烦恼,如何解决?她自问,只有文氏消失,她才能真正放宽心。 然,渤襄王亲口说出要将文氏认为干女儿,她此时若是出手,夫妻情谊必定烟消云散。 她心有顾及,一时想不出主意。 宁薇见状,没有多话,叮嘱了几句便告退离开。 走到门外,婢女关上房门,宁薇扶额在门外站了片刻,便听到屋里传来渤襄王妃低声吩咐婢女的声音。 “过几日就是花神节,让人去城门口看着,舅老爷回城立刻让他来见本妃,就算本妃有急事与他相商。” 宁薇垂眸,暗自勾了勾唇角,对一旁的巧竹说道:“折腾这么久,乏了,赶紧回去吧。” …… 王宅 富宝珠抱着小石头喜滋滋的来到宁薇的院子。 今日小花伤势大为好转,已经能下床溜达了,她看在眼中,心情自然大好。 是以赵婆子唤她来王神医的院子,她便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她想告诉王神医小花好了许多,还想请王神医再去看看小花。 赵婆子招呼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肖夫人,小姐让你在此等候片刻,她很快就到。” 宁薇身边的人,别的不说,撒谎可真是个顶个的厉害,她们说起谎来,简直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们说谎的功夫如此炉火纯青,一向大大咧咧的富宝珠自然是毫无察觉,更谈不上防备了。 单手将小石头抱住,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嬷嬷了,小花好的差不多了,我反正无事,就在这里慢慢等,嬷嬷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赵婆子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可忙。 富宝珠清楚她不爱多话,不在意的再次喝了一大口茶,搭话道:“嬷嬷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小花受伤,可把我累得不轻,以前总被小花照顾着,还不知道照顾人原来这么辛苦,看来我以后要对我家小花好一些才行!” “嬷嬷,依你看,小花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喜欢什么啊?首饰还是…” ‘呯~’ 话未说完,富宝珠眼睛一闭,脑袋往下一栽,重重的磕到了桌上,手中的小石头差点从她臂弯之中滑落。 赵婆子见状,连忙抱起小石头。 趴在房梁上的影卫见状,立即翻身跃下,一把将昏睡中的富宝珠扛起,大步往地窖走去,赵嬷嬷则紧随其后。 原来,赵婆子在方才富宝珠喝的茶里下了蒙汗药,方才她之所以栽倒便是因为药力发作。 之所以会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不暴露地窖的位置。 …… 宁薇院中的地窖,是影卫们匆忙挖掘出来的。 这里构造十分简单,两个洞穴,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开出一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口,大洞则用来关人。 两个洞里皆撑着几根粗壮的树干,地上则铺散着许多干草,异常简陋,闷热潮湿。 此刻大洞之中,肖卫望着眼前明晃晃的油灯,神思有些恍惚。 算算时日,他离开藏身之地已经有些日子了,还好临走前,他备上了足够两人吃上半月的吃食,要不然,他迟迟未回,只怕是要出大事! 只不过,吃食总归会吃完,还是要早想脱身之法才好。 肖卫看了一眼坐在地窖门口一动不动的男子,心中郁闷至极。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个武功奇高,耐力还极好,明明只有一个人守着他,他却找不到任何逃离的机会。 每当他以为看守之人睡着了,想要趁机摸出此地之时,那人便会默默地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令肖卫很是无语。 先前肖卫还想和他硬耗,过了这几日,他已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怀疑此人是不是熬鹰世家出身,不然的话为何会这般能熬? 肖卫胡思乱想之时,外头的小洞传来几声轻响,他以为到了吃饭的时辰,遂抬头朝大洞的洞口望去… 第515章 死志 自从被关进地窖之中,肖卫每日的最盼望的事,便是吃饭。 因为只有到了饭点,他才能听见人声,送饭的人还会时不时跟他说些富宝珠的情况。 至于趴在身边干草丛中,不省人事的高木野,肖卫表示,这个不是人,是畜生! 回头看了高木野一眼,肖卫忍不住再度开始腹议。 无缘无故把他关起来就算了,为何要同这个寇贼头子关在一起? 肖卫哪里知道,他之所以沦落到与高木野关在一起,其实是因为影卫们懒得再挖地窖,就是图个方便而已! 再说将两人关在一起,连看守的人手都省了一个,何乐而不为? 对肖卫来说,最气人的还不是这个。 最可气的就是,明明看见寇贼就在自己身边,还不允许他将人打死,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抵御寇贼的兵士,哪里忍得住? 肖卫也是个有血性的,心想既然不让打死,那打的半死总行吧! 是以,提不起一丝力气抵抗的高木野,这几日被肖卫时不时的教训一番,此刻正在昏迷之中。 应该说,他这几日清醒的时间极少,要么被肖卫打的七荤八素,要么就干脆被打晕。反正只要他一睁眼,肖卫便会卯足劲,劈头盖脸的揍他一顿。 想他高木野原也是一岛之主,如今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 肖卫听到外头有声响,立即站起身来,神情嫌弃的踢了高木野一脚后,这才走到守门的影卫边上席地而坐。 坐了片刻,人还未来,肖卫忍不住探头观望,影卫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的移开了目光。 很快,肖卫的眼睛渐渐睁大,影卫见状,随意顺着肖卫的目光往小洞看去。 只见宁十一扛着富宝珠走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抱着小石头的赵婆子。 影卫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微光,他双手抱拳,伸腿一脚将肖卫踢进了小山洞之中。 肖卫连忙爬起来,弓着身子,一个劲想往大洞之中逃窜。 只可惜影卫将洞口守的滴水不漏,任由肖卫横冲直撞,亦无法突破他的阻挡。 影卫好笑的看着肖卫,笑道:“你不是一直念着富宝珠母子么?主子开恩让你们夫妻相见,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哪门子的开恩? 宝珠此时若是见了他,还不得剥掉他一层皮啊? 再说他此刻不能开口讲话,若是宝珠误以为他不愿和她讲话怎么办? 肖卫眼神哀怨,连连拱手作揖。 影卫却视而不见。 宁十一将富宝珠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面带微笑看了肖卫一眼。 肖卫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心中一阵哀嚎。 宁十一却看不见他祈求的眼神,随手拔掉瓶塞,将小瓷瓶放在了富宝珠的鼻下。 肖卫见状,目光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想要找个能藏身之处。 然,小洞地方狭窄,一览无余,哪里存在这样的地方? 无奈之下,肖卫只得蹲在小洞一角,背向富宝珠,面向土壁。 …… 昏迷的富宝珠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惊醒过来。 眼睛还未睁开,便揉着脑袋坐起身,嘴里嘟囔道:“嬷嬷~我是不是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王姑娘来了没有?” 赵婆子扯了扯嘴角,提醒道:“你还是睁开眼睛再说话吧。” 富宝珠依言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身在何方。 “咦~这是哪里?难道我梦游了?” “咿咿~” 赵婆子怀中的小石头,挥舞着藕节般的双手,嘴里不住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连他也看不过去富宝珠的后知后觉。 “哎呀~劳烦嬷嬷帮我抱了许久,多谢了。”富宝珠这才想起儿子不在自己手中,连忙向赵婆子伸手,想要将小石头接过来。 赵婆子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再次提醒道:“肖夫人,你往那边看。” 富宝珠顺着赵婆子的眼神,往肖卫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灰衣男子背对着她蹲在墙角,此人背脊僵直,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这人是谁啊?” 富宝珠敷衍的扫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然,旁人未曾答话,她却停下了转头的动作,双眉顿时拧紧,眼神陡然凶狠,双手用力握拳。 “肖卫~你个杀千刀!终于被老娘找到你了,你死定了!”平地一声喊,随后火速朝肖卫的方向扑去。 完了! 肖卫此刻心中只有这两个字。 他放弃抵抗,任由富宝珠对他拳脚相加,边打边骂。 富宝珠一介女流,力气不大,但她对肖卫积怨已久,方才那一通乱拳,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虽是花拳绣腿,也让肖卫吃痛不已。 只不过,肖卫明白自己亏欠富宝珠良多,就算再痛,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忍着。 直到富宝珠打累了,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他才有空闲缓上一缓。 本以为富宝珠没了力气,总该消停片刻。 没曾想,富宝珠火速从怀里摸出一物,恨恨丢在肖卫面前。 “姓肖的,今天既然见面了,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不想和我过了,我富宝珠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你签字画押吧!” 富宝珠语气坚决无比,只是愈发红艳的眼眶,却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肖卫看了她一眼,伸手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和离书,原来她这么恨自己,竟然写好了和离书,随身带着。 也是,不管哪个女子遭遇了这种事,只怕都会心如死灰吧! 肖卫低着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能说,他一旦开口,就必须要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否则便会性命不保。 富宝珠却是不知他有为难之处,见他闭口不言,顿时火冒三丈。 “姓肖的,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此对我?我是给你戴了绿帽,还是虐待了你父母?你竟然连话都不想同我说上一句!” 肖卫张了张嘴,随后又咬牙闭上。 他抬起头,目光祈求的看着富宝珠,‘宝珠啊~你在等等,等我逃出他人的掌控再同你好好解释,行不行?’ 眼神真诚无比,只可惜,正在气头上的富宝珠毫无察觉。 见肖卫眼睛不眨的看着她,就是不愿开口说话,富宝珠气不打一处来。 她使劲推了肖卫的手一把,大声道:“赶紧签字画押,没有笔墨就咬破自己的手指,你我终究夫妻一场,这点痛你总能为我受一回吧?” 肖卫听言,心中一凛。 他一心不想和离,没有心思多想其他,遂立即将和离书撕成两截。 这番动作在富宝珠看来,并非是不想和离,而是不愿为她流一滴血。 富宝珠扁了扁嘴,差点哭出声来。 同床共枕的相公,如此无情,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眼前昏天黑地,一片孤寂。 富宝珠本就是个容易犯轴之人,一时想不开,竟然心生死志。 她眼神绝望的看了肖卫一眼,爬起身猛地一头撞向地窖墙壁。 肖卫没想到她会突然寻死,根本来不及伸手拉她,眼睁睁的看见富宝珠一头撞在墙上,随后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肖卫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他大步跑到富宝珠身边,将其抱在怀中,见富宝珠没了动静,他心中大急,忘记了影的警告,喊道:“宝珠,宝珠,你别吓我,你快醒醒,是我肖卫混蛋,你起来打我骂我啊,你快醒醒…” 富宝珠迟迟没有反应,肖卫吓得脸色苍白。 他拍着富宝珠的脸,大声继续说道:“宝珠,我不会与你和离的,我还要照顾你和小石头一辈子。你醒醒,我以后再也不敢离家出走了,你快醒醒。” 想到了什么,他迅速转头看向宁十一,“求求你,快去请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说到此处,肖卫已是热泪满眶。 他心中满是后悔自责,早知会连累富宝珠至此,他宁愿死在乱石滩,一了百了! 看着宁十一冰冷无情的目光,肖卫心中凄凉无比… 第516章 托付 第517章 态度 第518章 安排 第519章 未改 “来人呐~” 一座不起眼的宅子房间中,响起一声极为不耐烦的呼喊。 几个身穿刺客服的人,迅速推开房门。 单膝跪地,神色恭敬,“二统领有何吩咐?” 被他们称作二统领之人,便是断了腿的高木拓。只见高木拓面色冷峻,满脸不愉的坐在他们面前的软榻上,目光冷冷的盯着他们直看。 几人不禁汗流浃背、 良久后,高木拓收回目光,沉声问道:“首领还未传回消息?” 目光幽深,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心中隐隐有些不良预感闪过。 他们的首领,也就是高木拓的大哥高木野。 自从高木野带人去绑王神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音讯,起初高木拓以为他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然,时间悄悄流逝,早已过了高木野事先说好的限期,高木拓的脾气愈发暴躁,心知高木野必定是遇到了不测。 他和高木野乃是亲生兄弟,多年合作下来,颇为默契。 出现这种情况,高木拓清楚自己应该迅速撤离,只是他终究不死心,是以拖延了一阵子。 他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下属,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好消息。 然而,他们皆摇头称依旧没有高木野的消息。 高木拓一颗心掉落谷底,眉头用力皱起,使得眉峰隐隐发青。 再次安静了良久,高木拓咬了咬牙,沉声道:“不等了,火速撤回石礁岛!” 不是他不想设法寻找营救高木野,只是他无能为力,高木野的身手极佳,他强盛之时尚且比不了,何况如今他双腿已废? 而且,高木野在渤襄城一去不返,实在诡异。 除了渤襄王,高木拓想不到渤襄城还有谁能够悄无声息的办到此事,若此事真是渤襄王做的,那么他再不走,下场必定凄惨。 只能等回到石礁岛再请强人出手,只愿大哥还活着。 高木野想到此处,突然握紧了双拳,双眼泛红,目露凶光,好像一只被逼急了的恶犬,似要啃食谁的骨肉一般! …… 两名下人将王府侧门打开,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出。 车轮轧过石子铺就的路面,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绝于耳。 宁薇坐在王府的马车上,心不在焉。 巧竹见状,想要安慰几句,张了张嘴,想到马车外的车夫是王府中人,只得闭上了嘴巴。 伸手轻撩马车窗帘。 顿时,清风鱼贯而入,吹在宁薇脸上,轻柔舒缓,将她从沉思中唤起。 她回过神来,抬眸看向窗外。 在王府耽搁了一阵,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太阳将落未落,斜阳耀目,余晖绚烂。 王府坐落在渤襄城地势最高之处,马车一路向下,正好俯瞰半城风景。 斜阳下,房屋错落无序,杂乱却又莫名和谐。 绚烂余晖似血,让此景不自觉染上悲壮之色,明明美如画卷,宁薇却未曾品出美感。 巧竹见宁薇目不转睛看着窗外,干脆将窗帘全数撩起,用挂在窗框边上的精致雕花木勾勾上。 马车缓缓加快了速度,很快宁薇便置身于方才所见的风景之中,沿途房屋迅速往后掠去。 到了闹市,车夫拉紧缰绳,骏马长嘶,马蹄放缓,马车又再度缓缓而行。 宁薇的目光触及一座矮台。 木质矮台除了一根挺立的桅杆,再无其他。 两具无头尸首静静的躺在矮台之上,周边人群来往,无人在意。 宁薇不曾抬头,已然清楚,这两具尸体的头颅,必定挂在桅杆之上。 心中想到:原来到了菜市口啊! 原来,这两具尸首,正是当日渤襄王下令处死的狱监。当日高木拓被人用死囚替换,事情败露之后,为平息众怒,渤襄王下令处斩了这两人,并命人将两人的尸首抬至菜市口,暴尸于人前。 宁薇闭上眼睛,巧竹立即将车帘拉上,轻声道:“都是奴婢不好,让小姐看到了这等场景。” “无妨,百姓日日都看,我看上一眼有什么?”宁薇并未在意。 前世锦州发生瘟疫之时,处处皆是腐殍,见过了那样的阵仗,再看这两具尸首,宁薇内心很难生出波动。 巧竹拍了拍胸口,撩开另一边的车窗窗帘,“小姐胆子可真大,奴婢可看不得这个,咱们还是看这一边。” 听到这话,宁薇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巧竹记不得前世,若是她记得,此刻看见这两具尸首,必定也会毫无波动。 毕竟前世她为了维护宁薇,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宁薇心想:虽说她筹谋杀害的都是一些该死之人,但前世的她,心中或许还是难免害怕吧!还好今生她不必如此。 “小姐,你这样看着奴婢做什么?奴婢脸上有脏东西么?”巧竹见宁薇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看,遂不解的问道。 宁薇摇了摇头,突兀出声问道:“你最想怎样过一世?” 巧竹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随后,她毫不犹豫的回道:“奴婢一世都要跟着小姐。” “为何?”宁薇神色好奇,她想知道巧竹这一世的理由。 前世,她也问过巧竹同样的问题,那时巧竹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奴婢想要保护小姐,看着小姐安好。’ 听到宁薇的问题,巧竹‘噗哧’一笑,眉眼弯弯,压低声音顽皮的回道:“跟着小姐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干活不累,工钱还不少,还能得不少宝贝,嘻嘻…” “愈发没正行,我是管不了了,迟早要找个人来管管你!”宁薇没好气的瞪了巧竹一眼,这妮子真是愈发没大没小了,连她也敢捉弄! 她也不想想,这是谁惯出来的。 巧竹毫无畏惧,吐了吐舌头,贫嘴道:“嘻嘻~若是连小姐都管不了,那就无人能管咯!” 经巧竹一闹,宁薇心头一松,脸上浮现出轻松的微笑。 其实和巧竹相处两世,她心中何曾没有答案?其实不外乎情深罢了,虽说两世际遇大相径庭,情谊却未曾更改。 认真算起来,前世她与巧竹更多的是主仆之情,而这一世,她们之间应该是姐妹之情。 相比之下,比前世更胜一筹。 前世巧竹想护宁薇一世,今生宁薇也是如此。 宁薇抬眸,微笑着看向窗外,心境与方才截然不同。 这时,马车已经来到了王宅附近,一个算不上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眼帘,随后快步走远。 原来是魏邵啊,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请他喝杯茶了? 还不急。 …… 王府 宁薇前脚离开,渤襄王后脚便去了前院正厅。 正厅之中,王一恭敬颔首而立,见到渤襄王进来,立即躬身行礼。 渤襄王大手一挥,免了礼,继而直奔正题,“此女兴许可用,只是仍需使些法子。” 他所指的自然正是王神医。 在他看来,王神医此人为一己之私,敢用活人试针,心思可谓极度不纯, 可就因为这样,渤襄王才觉得她兴许可用。若是王神医是个毫无瑕疵之人,他肯定没有这么快下判断。 “王爷说的是。”王一颔首应和。 渤襄王颇为自得的把玩着手中的圆球,心中思量开来。 此女明明心存恶念,却能营造出济世假象,哄骗民心,当真是个难得之人! 只不过,试针一事尚未证实,光凭他所知的消息尚不足以为凭,还需再查证一番才是。 想到此处,渤襄王眯起了双眼,看向王一问道:“秦小小死了没有?” “回王爷,按王爷的意思,极力将她的死期拖后,此刻仍在苟延残喘。只不过,参汤补药续命终究有限,怕是撑不过明日午时了。”王一回道。 渤襄王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秦家人明日午时之前,将她送去王宅医治。” 王一连忙应声,斟酌了片刻,他有些不安的问道:“若是王神医真能治好她,王爷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你如今是愈发糊涂了!”渤襄王神色不满的看向王一。 这等子事还需问出口么? 第520章 羁绊 “小姐回来了。” “摆膳。” 剑眉颔首应声退下,齐玄宸则心情极好的理了理衣襟,大步朝屋外走去。 来到院门口,正好看到宁薇和巧竹缓步走进院门。 仔细打量了宁薇一番,并无不妥,他勾了勾唇角,上前牵起宁薇的手,低声抱怨道:“怎的这样迟?” “没什么,”宁薇浅笑着解释道:“在王府里看了一出戏,耽误了些时辰。” “哦?什么戏这般有意思?竟然让你将爷抛诸脑后!”齐玄宸不满的瞥了她一眼。 巧竹低头捂嘴偷笑不已。 六爷好歹也是个皇子,在小姐面前也太不矜持了,这般小孩子气,让人看去了可怎么好? 齐玄宸懒得理会巧竹,在他眼中,巧竹剑眉含翠三个,从来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他一边催促着宁薇,一边牵着她往膳房走去。 宁薇浅笑嫣然,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不过是王府后院着火而已!” 不等齐玄宸发问,她继续解说道:“齐昶的爱妾痛失一子,这段时间在家养伤,许是察觉了其中猫腻,居然一气之下说出了休妻之言,洪芳芳被他气倒,是以将我请去帮她看了看。” 齐玄宸挑了挑眉,“听说洪勇尚算个正直之人,生出的女儿却是如此狠辣。” “洪芳芳自小长在王府,耳濡目染之下,会做这等子事也是正常,只不过她可没有渤襄王妃当初的条件,洪家不复从前,她的地位自然也及不上渤襄王妃。”宁薇随口说道。 齐玄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只不过,齐昶不可能真的休妻,就算他执意如此,亦做不了这个主,毕竟洪勇还在。” “所以说只是一场戏嘛,看看就算了。”宁薇想到了什么,拉着齐玄宸停下了脚步,低声问道:“肖卫如何?开口了么?” “说了一半,”齐玄宸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动作温柔,“边走边说,爷让人摆膳了。” “嗯。”宁薇此时才察觉腹中空空如也,连忙乖顺的点了点头。 齐玄宸边走边告诉宁薇,孬孩果然是被肖卫绑走的,肖卫并未对孬孩动手,只是将他囚禁起来了而已。 宁薇听到这话,压在心口多日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缓缓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划过富家之事,眉头微蹙。 抬头看了齐玄宸一眼,语气有些沮丧的说道:“阿宸~你说我是不是成不了大事啊?”她觉得自己太过心软,与富宝珠相处时日并不久,已经无法做到毫无负担的冷眼旁观。 在她看来,成大事之人还是要心硬一些才行。 富家之事还未传出风声,齐玄宸并未得到消息,但肖卫之事与此事殊途同归,他稍作思量便心知明了。 低头看向宁薇,见她小脸皱起,立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是何人说的?爷替你去教训他!” 宁薇:“…” 娇气的锤了齐玄宸一拳,嗔怪道:“说正经的呢!” 齐玄宸眉眼含笑,宠溺的捏了捏她挺翘的翘鼻,柔声道:“人若无情,那便不能再称之为人。在爷看来,无情之人才成不了大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我却事事顾虑。”宁薇显然有些钻牛角尖。 若是没有齐玄宸在,这样的问题,她会自己慢慢想通。 然,有他在身边,宁薇就忍不住矫情起来。 齐玄宸非但没觉得不耐烦,反倒觉得她矫情起来,格外的可爱迷人,小女儿姿态十足。 他飞快的环顾四周一眼,继而低头在宁薇点满雀斑的脸蛋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你…院子里有旁人看着呢!”宁薇顿时羞红了脸,看了眼假装没看到的巧竹,又看了一眼路过的影卫,羞得脑袋发懵,只想找地缝钻。 ‘咳~’齐玄宸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爷的速度很快,他们看不见的!” 宁薇:“…” 影卫:“…” 巧竹:“…” 速度很快?这是什么话?六爷啊,你当别人都是瞎的么? 齐玄宸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紧了紧搂着宁薇肩头的手臂,将话题扯回了宁薇的问题。 他低声说道:“若要论成就大事之人,大齐有两人不得不提,父皇和你祖父宁老侯爷。” 顿了顿,他笑问宁薇:“你觉得他们是无情之人么?” “自然不是!”宁薇立即摇了摇头。 皇上和祖父皆是心怀天下,拥有大慈悲之人,怎会无情!若说他们无情,那这世间还有谁有情? 这样想着,宁薇豁然开朗。 她仰头看向齐玄宸的侧脸,目光倾慕。齐玄宸对她来说,乃是终身爱侣无疑,但宁薇却觉得,除此之外,齐玄宸还是她的指路明灯,是为她遮风挡雨的保护伞。 是补全她生命之人! 感受到宁薇爱慕且带着崇拜的眼睛,齐玄宸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嘴角弯弯,眸中似有艳阳。 流光溢彩,惑人沉迷。 宁薇好似被他蛊惑,脚步机械的跟着他移动,沉溺在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之中。 回过神来之时,猛然发觉自己手中已经执起了银筷。 抬眸看向齐玄宸,只见其一脸促狭的看着她,宁薇忍不住再次羞红了脸颊。 自己这是怎么了?又被他蛊惑了,哼~这张黑如煤炭的脸,哪里来的如此大的魅力! 宁薇暗骂自己没出息,没骨气,故作自然的瞥过头,避开他恶劣的眼神,寄情思与食物。 齐玄宸见状,也不在意,轻笑着为她备菜。 与宁薇相处两世,对于宁薇的口味偏好,他早已了然于心。每一筷下去,夹起的都是宁薇所想之物,宁薇甚至不必用眼睛看,只需将他夹来的食物往嘴里送即可。 口口美味,暖心暖胃! …… 吃罢了晚膳,齐玄宸和宁薇两人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可言的靠在软榻上消食。 宁薇不停抱怨齐玄宸害她吃的太多,齐玄宸则取笑她胃口大,还说像她这样能吃的姑娘,肯定会吃穷婆家。 两人闲来拌嘴,时不时还要动手,气氛却温馨融洽。 剑眉进来之时,正好看见宁薇伸手拧着齐玄宸的胳膊,齐玄宸则毫不示弱的捏着宁薇的脸颊。 势均力敌,分不出高下。 剑眉扯了扯嘴角,走到他们身前敷衍的扶了扶身,道:“两位主子,肖卫富宝珠求见。表小姐和于亦景也来了。” 宁薇立即放开齐玄宸的胳膊,又拍了拍齐玄宸捏着她脸颊的手,“请吧。” 剑眉站在原处不动,看着她的目光中透着丝丝无奈。 “怎么了?”宁薇满头雾水的问道。 剑眉悠悠叹了一口气,颇有为没心没肺的女儿操心之感,她摇头道:“小姐要以这副模样见客么?还是梳妆一番吧。” 宁薇微微一愣,回头看向齐玄宸的眼眸。 只见漂亮的桃花眸中,女子发丝凌乱,玉簪低垂,模样实在不甚雅观。 宁薇打量了齐玄宸一番,发现他毫无不妥,衣裳齐整,发冠一丝不苟,与平常在外无异。 “…”忍不住一阵无语,明明是两人互相打闹,怎的就她一人满身凌乱,这厮当真是心机深沉! 齐玄宸将想要伺候宁薇梳妆更衣的剑眉挥退,牵宁薇下榻,将她轻按在梳妆台前。 修长的手指执起木梳,一丝不苟为他梳理青丝,神情郑重而认真。 宁薇眉眼带笑,看着镜子里的齐玄宸移不开眼。 颀长手指穿过轻柔发丝,执起玉簪,轻挽发丝三千,羁绊无尽,缠绵不绝。 屋外之人翘首以盼,屋内之人脉脉含情,忘乎所以! 旁人看来,他们这是轻重不分。 然,在他们眼中,何为轻?何为重? 一目了然… 第521章 护短 夜幕渐渐降临,树影愈发迷离。 宁十一和巧竹安静站在门前两侧,锦云和于亦景安然立于堂前。 富宝珠则在宁薇的房门外急得团团直转。 齐玄宸离开地窖没多久,富宝珠便惊醒过来,在她的逼问下,肖卫向她坦白了离家出走的原因。 富宝珠此人没心没肺,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志向,更加不能理解肖卫的执着。 然,纵使她不能理解,心中认为肖卫为了一个承诺,抛妻弃子极为荒唐。但听到了肖卫被渤襄王暗中追捕之时,富宝珠还是急上心头。 她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原不原谅,一心只想肖卫和肖家人平安。 听说有人能帮助肖卫解决此事,她毫不犹豫的逼迫肖卫下决心开口。 肖卫原本还有些坚持,然富宝珠最是清楚他的软肋,一通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肖卫便半推半就的应下了。 一直守在地窖中的锦云见他应下,立即喜出望外的出了地窖,找到了于亦景。 两人来到宁薇的院子外头之时,宁十一已经将肖卫夫妻带来了此地,一行人心思各异,自顾自的思虑着自己的问题,没有人开口说话。 院中只听得见富宝珠焦急的脚步声。 肖卫见状,眼中划过愧意,他拉了富宝珠一把,压低声音安慰道:“宝珠,你莫要心急,稍安勿躁。” “稍什么安?勿什么躁?这都什么时候了?” 富宝珠找到了发泄口,粗鲁的叉腰训斥肖卫:“肖卫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如果因为你的事,害公公婆婆大哥大嫂侄子侄女丢了性命,你要如何赎罪?” 富宝珠虽然气急,却也清楚此事的严重性。 一改往日的咋咋呼呼,就连训斥肖卫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肖卫耷拉着脑袋,任她训斥,如同一个承认错误的孩童。富宝珠平日鲜少说出很有道理的话,此次却是没有说错半句,肖卫心知肚明。 锦云和于亦景看着这一幕,默契对视一眼,脸上皆划过一丝浅笑。 他俩不约而同的想着,恩爱夫妻的相处方式有千万种,如宁薇齐玄宸,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如富宝珠,一个跑,一个追;亦或者如他俩这般,携手共度。不管哪一种,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都在意彼此,心系彼此。 房门‘吱呀’发出一声轻响,剑眉推开房门走出。 冲锦云和于亦景抱歉的点了点头,道:“小姐请众位进屋说话。” “哎哟~王神医终于发话了,当真是急死我了。”富宝珠拍了拍胸口,不管不顾的朝屋里走去。 肖卫则不好意思的看了锦云和于亦景一眼,有礼作揖,道:“拙荆心急,还望两位莫怪,两位先请。” “请。”于亦景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亦景也清楚了肖卫之事,知道肖卫一直在保护贺良,作为贺良的女婿,他自然要对肖卫客客气气。 此刻并非礼让的时机,肖卫见于亦景没有先走,遂再次作揖,继而快步走进屋子,于亦景和锦云也抬步跟上。 宁十一则留在了门口,警惕的盯着周围的动静。 …… 屋子外间,青丝半挽的宁薇端坐主位,一身侍卫服,脸庞黢黑的齐玄宸,则懒懒的靠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半阖着眼眸,神态慵懒,与宁薇相比,他似乎没有什么气势可言。 见四人走进,宁薇微微一笑,看了剑眉巧竹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众人,道:“诸位请坐下说话。” 锦云和于亦景自然没有客气,从容落座。 富宝珠和肖卫则稍作踌躇,有些不安了坐了下来。 剑眉巧竹将方才烹煮好的茶水,逐一端到他们面前,最后轻步退到宁薇身侧,悄然而立。 礼节做派,一丝不苟,自然从容,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 宁薇主仆并非刻意如此,这是在宁家养成的习惯,她们只是习以为常了而已。 且在她们眼中,这样的待客礼节,已经是从简了。宁薇此次带来的人手,不足以让她做足所有礼节。 各地民风不一,渤襄城待客的规矩也不如京城礼数周全,就连锦云和于亦景,也鲜少见到这样郑重其事的待客之法。 好在他俩见识不浅,见到这样的阵仗,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富宝珠和肖卫则没有他们这般淡定了,这样规矩的待客之法,让他们觉得颇为拘束,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些彷徨,慌忙端起茶水,故作掩饰。 宁薇没有在意,想到方才齐玄宸告诉她的话,忍不住悄悄看了齐玄宸一眼。 先前她还在为没有事先替富宝珠考虑后悔,没曾想,阿宸却安排好了一切,宁薇心中的悔意烟消云散,心情极为轻松。 齐玄宸感受到了她的眼神,抬眸抛来媚眼一个,继而迅速耷拉下眼帘,继续把玩手中的荷包。 宁薇微微一笑,转过头,面色已然恢复平静,她看向肖卫夫妻,开门见山的说道:“肖公子,想必你已经清楚,你绑走的乞丐,是我的至交好友。” 肖卫点了点头。 宁薇继续说道:“你将他绑走,自然有你的原因,看在你没有伤害他的份上,此事我不会继续追究。不过,若是孬孩要求追究,我依然会为他讨回公道。” 她这话说的很是霸道护短,异常理直气壮。 要知道,孬孩被肖卫囚禁了好些时日,必定受了不少苦,作为孬孩的朋友,她肯定是要护着孬孩的。 “那位名叫孬孩的乞丐,与我无怨无仇,只是他不小心闯入了贺将军与我的藏身之处,逼不得已才出手将他拿下,若是他要讨回公道,我亦无话可说。” 肖卫很是识时务,毕竟将人绑了是他不对在先。 锦云和于亦景则不约而同的扯了扯嘴角。 他们可是清楚的很,孬孩是和宁薇一起来渤海的。既然如此,孬孩当初必定不是不小心闯入破庙,而是为她查探消息。 肖卫抓他理所应当,必竟两方各自为营,狭路相逢,自然会交手。 明明是孬孩输给了肖卫,宁薇此话却说的如此刁钻,当真是太护短了! 不过,孬孩此人对贺家有大恩,锦云和于亦景也认为,不应该让他受委屈。 锦云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孬孩于贺家有恩,肖大哥亦是如此,绑走孬孩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爹,此事与肖大哥无关,贺家会全权负责。届时定会补偿于他,他有任何要求,只管提出,贺家众人必定会全力以赴做到。” 肖卫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宁薇则得逞的笑了笑,她要的就是锦云的这句话,有她这句话,贺良日后必定要补偿孬孩。 “也好,端看孬孩的决定了。”宁薇半点没有客气。 说完这句话,她端起茶杯,齐玄宸则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你既然出来了,就是决定好要说出全部。天色已晚,不必绕圈子。” 说这话时他头也没抬,但众人一听就知道,此话是对肖卫说的。 不等肖卫说话,富宝珠冲动的站起身,直愣愣问道:“我相公若是说了,你们一定能保证救下我们全家吗?” 齐玄宸皱了皱眉,显然很不喜欢有人与他讨价还价。 肖卫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咯噔’一响,别看这人一身侍卫服,好似没什么威胁感。但他清楚,这人可不是好招惹的,宝珠这样没头没脑的说话,若是惹怒了他,可就不好收场了。 这样想着,肖卫连忙起身,不由分说将富宝珠按在了椅子上,轻喝道:“男人说话,妇人少插嘴。” “你…” 富宝珠眼睛一瞪,正要出声反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肖卫见状,这才将目光转向齐玄宸,拱手说出了贺良的藏身之处… 第522章 密室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贺良一直以来的藏身之处,正好印证了这句话。 据肖卫所说,他和贺良一路走来,所选的落脚之处,都是当地最为富有的人家,就连潜入村庄落脚,也是如此。 表面上看来,这样的人家极其打眼,实则却让贺良和肖卫逃过了许多次搜捕。 当然,肖卫没有这么聪明,这些都是贺良正常时叮嘱过他的。 当肖卫说出贺良和孬孩此时藏在贺府地牢之时,众人眼中皆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说旁人,就说宁薇,她可是派遣影卫,将贺府里里外外搜查了好些遍,并未发觉丝毫不妥。 “你说他们藏在贺府地牢?”宁薇眼中怀疑之色未曾遮掩。 见肖卫笃定点头,她凝眉道:“整个贺府地牢,我的人都曾细细搜过,并未发现任何迹象。”而且肖卫绑走孬孩之时,贺府中早已有影卫时时监视,他们是如何进去而不被人知的? 宁薇不解,她甚至以为肖卫在糊弄她。 “所谓狡兔三窟,贺良府中地牢,应该不止明面上的那两处吧?”齐玄宸此话虽是提问,语气却很肯定。 宁薇微微一愣,影卫们办事,不至于这样马虎才是。 当初她可是吩咐影卫们仔细查看了贺府的每一处,贺府两处地牢,一明一暗,皆被影卫们找到了,怎么还会有遗漏? 她实在想不出贺府何处还有地牢。 听到齐玄宸的话,肖卫点了点头,回道:“的确还有第三个地牢。” “第三个地牢在何处?”锦云连忙出声问道。 她从小生活在贺府,贺府一明一暗两个地牢,她都清楚一些。 然,这第三个地牢,她闻所未闻。 “第三个地牢就在贺府西面围墙之下,此牢极其隐秘,只能从贺府围墙外进入,而且能进不能出,只有外面的有人打开地牢,里面的人才能出来。” 肖卫一字一句说出了第三个地牢所在之处,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与其说是地牢,那里更像是一个专门来人藏人的密室。” 宁薇恍然大悟,难怪肖卫将贺良孬孩送入密室,影卫们毫无察觉,原来密室的入口根本就不再贺府之中。 而且这个密室只能从外头打开,也就是说,如果肖卫一直回不去,那么贺良和孬孩便永远都出不来! 若是肖卫那日死在了乱石滩,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齐玄宸随手救下了肖卫,实则也是救了孬孩和贺良。 宁薇和齐玄宸对视一眼,心中无比庆幸。 只是贺良为何要瞒着所有人,准备一个如此奇怪的密室? 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有遭一日会用上这个密室? 一切只有贺良自己最为清楚。 这时,锦云出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表妹,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密室寻人吧?” 宁薇听言,稍作斟酌,又看了齐玄宸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可见与自己的想法一致,便道:“好,咱们立即就走。” 众人正欲起身,肖卫突然出声,“等等~此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见众人满脸凝重的看过来,他立即摆手解释道:“别误会,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贺将军如今的状况极不稳定,若是他此刻记不起往事,必定不会认识你们,届时只怕不会跟你们走。” 齐玄宸无语的睨了他一眼,继而转头看向于亦景,道:“你与贺大同去,贺良若是不肯走,直接劈晕带走。” 贺大?这个称呼是什么鬼? 锦云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自己。一个弱质芊芊的姑娘家,在他口中愣是听出了抠脚糙汉的味道。 “…”众人一阵无语,因为‘贺大’这个称呼,甚至忽略了后面半句话。 “咱俩不去么?”宁薇率先反应过来,有些意外的问道。 齐玄宸点点头,安抚的拍了拍宁薇的脑袋,“咱们还有事要忙,这点小事交给他们就好。” 宁薇没有多想,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 肖卫带着于亦景和锦云去了贺良所在的密室,影在暗处护他们周全。 齐玄宸和宁薇留在王宅不知在张罗何事。 而另一头,耗子亲眼看着渤襄王的人,将假肖卫的尸首带走。 王府后院,沛姨娘睡得香甜,她身边躺着的渤襄王却悄然睁开了双眼。 眼中毫无睡意。 他无声转过头,神色不明的看着沛姨娘俏丽的面容,眼底阴云笼罩,偶有算计幽光闪烁。 突然窗边传来一声轻响,渤襄王皱了皱眉,起身披上外袍,走出内间。 外间里,守夜婢女靠着矮塌睡得正香,一向严苛的渤襄王,却未作理会,径直开门走进院子之中。 在院中等候的王一立即迎了上来,颔首行礼道:“王爷,发现了肖卫的尸首。” “确定是肖卫?”渤襄王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王一斟酌了片刻,继而回道:“身形和打扮都与肖卫相同,但手脚和面孔皆被野物啃食,以至于面目全非,无法确定。” “尸首在何处?”渤襄王问道。 王一立即回道:“尸首已经带回城中,王爷可要过目?” “不必了,”渤襄王想了想,大手一挥,道:“此事明日再议,退下吧。” 王一一动不动,渤襄王皱眉道:“还有何事?” “奴才等一时不查,高木拓便趁机出城了,还请王爷治罪。”王一跪倒在渤襄王面前请罪。 渤襄王皱了皱眉头,这高木兄弟俩到底是何意图? 他原本就没有限制高木兄弟离开渤襄城,他们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离开? 难道是在防着他? “无妨~让人叮嘱石礁岛便是。”渤襄王嗤笑不已。 寇贼果真猥琐胆小,乃鼠辈无疑。 渤襄王根本没有将此事与王神医联系在一起,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神医一个弱智女流,手上竟然有能够将高木野拿下的强人。 …… 有影在前头开路,于亦景一行人,很快便顺利的来到了贺府围墙之外。 肖卫在找准方向,在围墙上摸索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极难察觉的机关。 将打开机关的方法与影详说了一番,他才打开机关。 很快,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围墙边上的草丛里。 “速去速回,我在外看守。”影低声说了一句。 “有劳。”于亦景拱了拱手,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头,锦云紧随其后,肖卫亦跟了下去。 洞中一丝光亮也无,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跳下之后,肖卫提醒道:“将军说过,此处不能点灯,前头是台阶,咱们只能顺着墙壁摸索而下。” 因为密室只能在外头打开,是以肖卫并不曾进来过。 当然,贺良曾经对他详说过里头的情况。 黑暗中,于亦景鼻头微动,轻嗅了几许,闻到了一股硝石的味道,心中明白这应该就是不能点灯的原因了。 “锦云~你在何处?” “我在这里。”锦云听到于亦景的声音,立即找到了他的方位,应了一声,便小心翼翼往他的方位移去。 地方狭窄,两人相隔不远,两人听声辨明方向,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于亦景一手摸索墙壁,一手牵着锦云,低声道:“你走慢一些,跟在我身后。” “嗯。”锦云听话应声。 就这样三人在洞中摸索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此处唯一一条石阶。 顺着墙壁摸索而下,良久之后,于亦景突然一脚踩实,脚下踉跄了一下,随即又立刻站稳了脚步。 “应该到底了。” “没有石阶就可以取火照明了,墙壁边上备有火把。” 听到肖卫的话,于亦景立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开封盖,吹了几口气,火折子冒出点点火光。 借着火折子上的微弱的火光,找到了墙角的火把。 点燃火把,他和锦云这才看清了此处的结构。 这是一处颇为严谨的密室。 身后那条方才走过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他们面前则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三面皆墙。 “还有机关?”于亦景出声问道。 肖卫点点头,走到左边的墙壁边上蹲下,再次摸索了片刻,打开了机关。 石墙发出一声轻响,打开一条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见到里面有光,锦云抽出被于亦景牵了一路的手,迅速穿过缝隙,激动的朝着光源跑去。 肖卫见状,紧张的拽紧了拳头,心中闪过浓浓的不忍之意… 第523章 包袱 锦云无暇回头,是以并未看见肖卫的神情,她此时只觉得万般庆幸,庆幸她爹依然活着,心想: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心中不停的感谢老天爷眷顾。 还未进入密室的于亦景,却瞟到了肖卫不忍的眼神。 心脏不自禁‘咯噔’一跳,瞳孔迅速张开,他一把拽过肖卫的衣襟,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里面是不是有危险,赶紧跟我进去。” 说完便拽着肖卫侧身往里走。 肖卫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于将军,你误会了,里面没有危险,只是贺将军如今…” 于亦景脚步一顿,接下来肖卫所说之话让他松开抓住肖卫的手。 “我早就说过贺将军状况不妙…” 于亦景想到了什么,立即转头朝锦云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刻,锦云站在密室中唯一的石门面前,心情异常激动。她抿了抿唇,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平静一些,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覆上石门旁并不算隐蔽的机关。 肖卫并未教锦云如何开机关,可她在看到这个机关之时,已然清楚了开启的方式。 在她印象深处,贺良曾与她说过这种机关的开法。 按照贺良当初所说的手法拧动机关数下,石门发出一声轻响,随后悄无声息的渐渐敞开。 先前从于亦景手中夺过的火把,突然窜起火星,‘滋滋’作响,在安静的密室里,显得极为突兀。 没看清密室的情形,她便毫不犹豫的走进密室。 短暂的黑暗过后,火把照亮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到了墙角被绑住手脚,堵上嘴的乞丐,心知他便是宁薇口中的孬孩。 “孬孩,我爹呢?” 孬孩微微一愣,眼睛迅速睁大。 他看着锦云身后,拼命挣扎,脸色涨红。然而,被破布塞满的嘴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这时,一把泛着寒光和血腥的宽刃长剑,横上了锦云的脖颈。 感觉到脖颈上的重量,锦云微微一愣,“爹~”继而想要回头。 “别动!”贺良发出警告之声。 锦云这才想起肖卫所言,她清楚贺良定是犯病了。 原来爹真的连她都不认识了! 锦云眼眶一红,依言未动,语带哽咽的说道:“爹~我是锦云,我是你的女儿锦云。” “锦云?本将的女儿?”贺良语气很是疑惑,握剑的手却不自觉的动了动,将剑刃从锦云的脖颈边移开了一些。 他看着自己这个动作,微微一愣。 他并不记得锦云是谁,方才的动作只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他的手这是在告诉他,不能伤害眼前之人。 …… 密室中的空气似乎愈发凝固,贺良低头锁眉思索,锦云默默垂泪,孬孩则看着他俩,没有任何动作。 于亦景和肖卫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见锦云受人制约,于亦景大步上前,想要将锦云身后之人一脚踢开。 然,当看清此人是贺良之时,他收住了动作,看着贺良怔怔出神。 肖卫见状,摇了摇头,走到贺良面前,轻声道:“贺将军,我是肖卫,您可还记得我?” 贺良眼神茫然的抬起头,肖卫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物,摊开给贺良看。 贺良犯病之时,虽然没有记忆,但许多本能还是依旧存在的,比如认字。 肖卫此时拿出来的,就是贺良的亲笔书信,上面写着肖卫的身份,还有他与贺良的关系。 “此信乃贺将军亲手所书,您若不信,只管再写一次,对照笔迹便可。” “肖卫。肖卫,”贺良念叨了两遍肖卫的名字,眼睛一亮,“贺奔,肖卫,贺奔去哪了?他为何还未回来见本将?” 肖卫听到这话,心中一喜,看来贺将军快要恢复了。 与贺良相处的时间不短,肖卫清楚,只要贺良想起一些旧事,不久后便会全数想起来。只不过,再犯病之时,还是会再次忘记。 “贺将军,这位是你的大女儿贺锦云,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肖卫接过锦云手中的火把,再次问向贺良。 贺良转头看了锦云一眼,见锦云肩头不住耸动,突然感觉到一阵心软,他连忙将手里的剑撤离锦云的脖颈。 锦云感觉到了肩上的重量消失,遂缓缓回过头来。 然,在她真正见到贺良的那一刻,猝不及防,泪如雨下。 只见贺良长发凌乱披肩,未着发冠,以往苍劲的黑发,如今遍布白丝。两鬓斑驳,面上瘦骨嶙峋,沟壑丛生,以往睿智精悍的眼神,如今满是茫然。 任谁来看,也不敢相信此人就是数月前还英武不凡气势骇人的贺将军。 要知道,贺良不过四十有三,若非遭遇大难,一向身体康健的他,何至于苍老如斯? 大滴泪水从锦云的眼眶滚落,只觉心疼欲裂,哪里还想得起往日对贺良的怨怼? 她忍不住捂帕呜咽。 与此同时,贺良也目光诧异的看着满脸疤痕的锦云,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滔天之怒。 “是谁将你伤成这般?快快告诉为父,为父为你雪仇!” “爹~呜呜…您受苦了…” 锦云呜咽着扑到贺良怀中,贺良眼眶微红,丢掉长剑,抬起右手轻抚锦云的后脑。 劫后余生的父女重聚,场景感人,哭声悲戚,众人看在眼中,心酸异常。 突然,哭得正伤心的锦云察觉了异样。 她摸到了贺良左边空荡的袖管。 锦云心头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猛然站直了身体,含泪的双眼直直看向贺良的左臂。 贺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自觉的侧了侧身子,锦云嘴唇颤抖不止,“爹~您的左手?” 不等贺良回答,她激动的转头看向肖卫,“我爹的左手哪去了?为何…为何会这样?” 肖卫低头不语,密室之中一片沉重。 许久没有得到答案,锦云颓然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泣不成声。 贺良不知如何安慰,于亦景则默默蹲下,扶住锦云的肩头。 孬孩撇开头,不忍再看,默默用舌头将口中的布条往外顶。 “哎~”肖卫叹了一口气,“贺将军中箭乃是事实,毒箭穿透了他的左臂,若不是砍去左臂…贺大小姐…起码保住了性命,你…” 想要劝慰,奈何语言如此苍白无力。 贺良一生戎马,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还失去了一条手臂,作为他的女儿,锦云此刻的伤心无可避免。 人总是贪心的,贺良踪迹全无之时,锦云期盼他能活着就好。可现在,她又希望她爹能够身体健全。 然,失去的手臂,永远不会再生,贺良从威武不凡的将军,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独臂之人。 锦云还不知道,贺良已经武功全失,内力全无。于亦景暗自叹气,方才他没有任何动作,便是看出了贺良毫无反击之力。 方才贺良惊觉有人闯入,立即将孬孩的嘴堵上,本能拿起武器防备,架势十足。然而,一切只是虚有其表,如今的他不堪一击。 他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没了一只手,没了武功,甚至经常会没了记忆。 良久后,孬孩终于吐掉口中的布条,喝道:“事已至此,哭有何用?与其在此伤心哭泣,不如想想如何报仇雪恨!” 听到这话,众人精神一震。 贺良率先回过神来,沉声道:“此人说的不错,事已至此,伤悲无益。锦云,为父如今记不得从前之事,你必须振作!” 贺良此刻还记不起锦云,可他清楚锦云就是他的女儿。 他并没有想过要锦云为他报仇,只是希望锦云不要沉浸在悲伤之中。 在他看来,报仇这样沉重的包袱,只能由他自己来背! 且,就算他记忆全无,他也清楚,他作为一个将军,落到此种田地,仇人必定不是好对付之人。 这时,锦云擦干了眼泪,想要站起身,两腿却有些使不上力。 于亦景立即将她扶起,她来不及道谢,便对贺良说道:“爹~您与我一同离开此地吧,外头有更好的藏身之地,娘在那里等着你。” 第524章 来迟 第525章 春泥 秦小小此刻的模样…怎么说呢? 反正魏邵混迹军营这么多年,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不少,见过的死法也可谓是五花八门,可他自问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濒死之人。 何止是触目惊心! 只见秦小小脸上皮肉溃烂腐坏,严重之处甚至隐隐露出森森白骨,就连头顶也是如此,头皮似不受重负,满头乌发早已掉光。 秃瓢似的头顶,腐烂流脓,顺着额头一路向下,流进两只眼球往外凸出的眼睛之中。 秦小小或许感觉到了不适,还费力的转动一下眼球。 皮肉腐烂至此,人竟然还活着,当真恐怖至极! 饶是魏邵一个大男人,也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无法承受,看了几眼,便立即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似乎想以此法忘却方才所见。 不知为何,那日于亦景给秦小小喂药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之中。 魏邵突然有一种直觉。 秦小小会如此,必定与那颗药丸有关! 魏邵心中升起一丝明悟,隐约猜到了,于亦景做出如斯狠绝之事的原因。 魏邵在注意秦小小之时,宁薇却在注视着秦夫人和秦大公子。 自秦小小的帷帽拿下之后,秦夫人和秦大公子皆悄无声息的撇开了头。 他们早已见过秦小小的惨状,甚至一度被吓到夜不能寐,此刻根本不敢再看。 可笑的是,他们还在口口声声求宁薇救人。 宁薇的眼力何其敏锐?只消一眼,便看出两人志不在此,想必秦家早已放弃秦小小了吧! “王神医…” 见王神医许久不曾开口,秦夫人忍不住出声。 宁薇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继而扫了秦小小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秦小姐必定是身中剧毒。” 顿了顿,继续说道:“然,解毒并非我所长,你们请回吧。” 此言一出,秦夫人和秦大公子立即激动的站起身来。 “俗话说,医毒不分家,王神医的医术世间少有,又怎会解不了小妹所中之毒?” 秦大公子说完,秦夫人立即接话:“王神医可是有什么要求?有要求只管开口提出便是,哪怕要我秦家一半家财,我也能代替老爷应下!” 她语气笃定,倒是很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呵~当真是好笑!”巧竹嗤笑出声,她抬高下巴看着秦夫人,道:“按你们的意思,我家小姐医术高明,就必须会解毒是么?” “难道不是么?王神医美名,渤襄城何人不知?依本夫人看,王神医只怕是不愿给我家小小治病吧?难不成,王神医也会怕治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 秦夫人不甘示弱,振振有词的反驳巧竹。 宁薇嘴角划过一丝轻笑。 要说解毒,她是真的不会,就算是她的灵气,也只能解植物之毒,且效果极慢。 但是,正巧秦小小所中之毒,她能解。 原因很简单,倒不是说她恰巧研究过此毒,而是此毒出自她四哥宁浩鑫之手。 且,这种毒药她也有。 服下此毒之人会在短时间内,全身皮肉迅速腐烂,然则,中毒之人却不会迅速死去,直到皮肉腐坏六成以上,才会一命呜呼。 这个过程很快,只需三四日便可,而这三四日,对中毒的人来说,却度日如年,如同活在人间地狱一般,受尽痛苦折磨! 此毒乃徐老无意中研制所得,因此毒太过歹毒,他并未将此法流出,是以此毒还不曾在活人身上用过。 说起来,秦小小还是中此毒的第一人。 此毒原无名,宁薇听说其效用后,还在说笑间给此毒取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名字。 春泥! 此名出自一句古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宁薇当时笑称人死后与落花并无不同,也会化作花肥,是以便给此毒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只是当她真正看到活人腐烂的过程之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言归正传,宁薇虽然有‘春泥’的解药,解此毒对她来说只不过小菜一碟。 然,她并未打算替秦小小解毒。 秦小小此人心思恶毒,若非宁薇恰好出现,锦云已经被她害死。 当初锦云从海沟石壁掉下,命悬一线,寇贼却还想对她施暴,那时站在一旁的秦小小,脸上笑容可是开心的很呢! 回想到当时的情形,宁薇勾了勾唇角。 秦小小见到锦云下场凄惨,心情愉快非常,她此刻看到秦小小下场凄惨,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同情。 敢使计伤她的亲人,还想让她救治,当真是白日做梦! 宁薇明知秦家人此番上门不怀好意,仍旧不打算救秦小小一命。 相反,她还想看看,秦家人今日要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码。 “秦夫人,我自问并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故意为难于我?莫说我并不擅长解毒,就是真的能解,我若不愿,任何人都逼不了我!” 声音清冷,语气冰凉,不但未作妥协,反倒出言激怒秦家人。 魏邵颇为意外的靠上椅背,目光探究的看向宁薇。 宁薇似有所感,状似无意的瞥了他一眼,眸中意味明显。 这是让他不要插手的意思,魏邵领会此意,忍不住心生好奇。 这王神医当真是个妙人,明知秦家来者不善,却故意引导他们闹事,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事与她无关呢! …… 话分两头,宁薇去正厅见客之时,齐玄宸则安静等在卧房之中。 然,影来禀报,说是魏邵突然前来拜访,此时也去了正厅,齐玄宸立即坐不住了。 倒不是魏邵此人令他有危机感,而是单纯不想宁薇与任何未婚男子有所交集! 先前宁薇与傅卓朗南夜交好,他心里早已‘咕咚咕咚’冒酸水了,只是不愿限制宁薇,只能咬牙切齿的忍着。 他可不想魏邵变成第三个。 据他了解,魏邵此人外表痞气,实则却是一个极为仗义忠勇之人,这样的人是宁薇会欣赏的类型。 他家宁六人见人爱,可不能再让人借着朋友的名义,打她主意。 没错,在齐玄宸看来,傅卓朗和南夜都在打宁薇主意。傅卓朗的心意摆在了明面上,而南夜则暗中接近,两人殊途同归,皆不安好心,时刻等着他出错,好挖他墙角! 啧啧~不得不说,六爷当真小气! 只不过,他的想法好似很有道理。 秦夫人还在与宁薇‘讲道理’之时,齐玄宸大步流星走进正厅,未发一言,无视宁薇主仆诧异的眼神,径直走到宁薇身边。 漫不经心的瞟了剑眉和巧竹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嘴角抽搐了几下,同时退开了数步,给他让出了一个宽敞的位置。 他神色平静的站在宁薇身边,像足了一个称职的护卫。 宁薇:“…” 这厮又是唱的哪一出? 好在他还清楚自己不宜现身,没有如平常一般直接坐到她身边。 宁薇看着齐玄宸一本正经的模样,差点没忍住大笑的冲动。 秦夫人母子并未因齐玄宸的到来而停嘴,在他们眼中,齐玄宸不过是一个侍卫罢了,没有多大作用。 “王神医,本公子最后问你一句,小妹这毒你解还是不解?” 说了许久,王神医不曾应话,秦大公子失去了耐心,威胁的语气愈发明显! “哼~恕我无能为力!”宁薇冷哼了一声,态度亦是极为强硬。 秦大公子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喜色,面上却佯装暴怒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在渤襄城的地界上,如此不给秦家面子的,你还是第一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执意如此,为了小妹的性命,本公子只能给你些厉害瞧瞧了。” 秦大公子一脸被逼急的纨绔公子模样,大声喊人道:“来人呐~给本公子把这王宅给砸了!” 宁薇微微一愣。 闹这么大一出,就为打砸? 看来此事还有后续呢! 第526章 秘密 第527章 幻灭 第528章 老牛 秦家人借故闹事,无所顾忌在王宅之中打砸,不给王神医留丝毫颜面。 从秦家下人撞破王宅的秘密,再到秦大公子咄咄相逼语出威胁,最后渤襄王到来,这一切任谁也不会认为只是巧合。 起码宁薇和齐玄宸不会这般单纯。 他们清楚,这一切都是渤襄王的安排,让人来找茬,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当真是玩了一手好计谋。 只可惜,他不知道,王府虽然被他防守得密不透风,秦家却不难找出漏洞。 当渤襄王的人出现在秦家,守在秦家暗处的影卫,便立即回来向齐玄宸禀报。 虽然不知道具体渤襄王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能猜测出几分。 两人昨夜合计了片刻,决定配合渤襄王演戏,这才有了今日这场大戏。 为力求逼真,他们甚至还给下人吃了一些让人脸色灰败之药。下人们身上的伤,也是他们刻意制造出来的,只不过那些都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没有魏邵想象的那般严重,只需一两日便会康复。 说白了还是为了圆试针之谎,渤襄王为人谨慎,若是不闹上这一出,只怕不会轻易相信宁薇。 秦大公子向渤襄王禀明了王神医的恶行,渤襄王看了王神医几眼,便避重就轻,称自己相信王神医的人品,定是秦大公子有所误会。 他今日为人亲和,说话之时,面上带笑,还时不时诙谐的说上一句两句玩笑话。 甚至还主动出言引导王神医说谎,说这些下人并非是用来试针的,而是王神医再替他们治病,因为病症具有传染性,才将他们聚集到一个院落之中。 渤襄王开口了,秦大公子自然见风使舵。 他矢口否认自己先前的说法,甚至还腆着脸给王神医赔罪,小人嘴脸表露无遗。 王神医的态度自然不佳,对秦大公子没有半点好脸色。 渤襄王见状,连声责怪其行事冲动。 未曾弄明白事情原委,便鲁莽冲撞,吓坏了王神医,还毁了王宅部分屋舍,勒令其赔偿王神医的损失。 秦大公子想要找人修葺王宅,以示心诚,然王神医却不愿接受他的心意,直言只需他赔偿银子即可。 在渤襄王的默许下,秦大公子承诺晚些会把银子送来,便识相的告辞离去。 此事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渤襄王帮助了王神医,却不曾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和颜悦色的她闲聊。 语气十分温柔! 宁薇心生膈应的同时,终于彻底看清了渤襄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看来渤襄王有意将她收进王府。 宁薇的想法没错,在渤襄王心中,女子以夫为天,想要一个女子全部的忠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掳获芳心! 王神医医术超绝,就算她容貌一般,也足够令渤襄王看上她。 当然,他看上的并非是宁薇这个人,而是她的本事。 连宁薇都察觉了渤襄王的意图,比她还要敏锐的齐玄宸,自然也已经有所察觉。 他默默地站在宁薇身边,垂下的桃花眸中尽是危险。 哼~老牛想吃嫩草,想得很美嘛! 渤襄王有意无意的看了齐玄宸一眼,和煦的问向宁薇:“本王好似未曾听说你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 语调颇为熟络,明明尚算初识,却好像相交多年的至交一般。 宁薇心中大翻白眼,面上却半点不显,她缓缓开口回道:“回王爷,此人是新来府中的护卫。” 渤襄王点了点头,好似没有在意,话锋一转,道:“昨日本王找你要人,看的出你有些不愿,既然如此,富宝珠母子就留在你府里吧!” “王爷这是…” 不等她回答,渤襄王又道:“只不过,本王要见一见富宝珠,你且让人将富宝珠唤来。” 宁薇自然没有反驳,看了巧竹一眼,巧竹便立即会意,行礼退出正厅。 “你身边的人倒是都极为重规矩,看来你家世不俗。”渤襄王笑问。 宁薇微微一愣,继而尴尬的笑了笑,“不瞒王爷,小女幼时家族的确兴旺,如今却…”一副不想提及此事的模样。 然,渤襄王这次却没有方才那般好说话。 他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不知你家乡何处?说到重规矩当属京城了,不知你是京城哪家?” “王爷何出此言?”宁薇面上神色未改,她缓缓开口说道:“其实小女乃西骏府人士,家道中落,只得带着几个贴身婢女四处流浪。” “以你的医术,何至于家道中落?”渤襄王佯装关心,实则是在逼问。 “王爷有所不知,家中先祖曾受医闹所逼,留下祖训,王家子弟世代不许行医,小女若非没有办法,也不会违背祖训为人看病。” 宁薇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哎~许是先祖对小女有所不满,遂降下惩罚,让小女受尽病痛折磨,能医不自医!” 渤襄王面色松快了许多,他拨弄着手中的圆珠,似乎不打算再问。 然,当宁薇放松警惕之时,他突然再度出声问道:“西骏府离渤襄极远,听说那里民风淳朴,民众热情好客。新年之际更是热闹非常,有舞狮的习俗,不知王姑娘你见过没有?” “回王爷话,王爷怕是记错了,西骏府并没有这样的习俗,小女在西骏府长大,从未见过有人舞狮。” 听到这话,渤襄王笑了笑,道:“兴许是本王记错了。” 宁薇暗自嗤笑不已。 她之所以说出西骏府,并非是随口胡诌,而是的确对西骏府很熟悉。 前世西骏府乃齐玄宸的封地,她带着齐玄宸和澈儿,在西骏府周边山村住了整整三年。 对西骏府可说是极为了解,随口胡诌一个不存在的习俗就想套话,实在太小儿科了! 整整三年时间,每日与山村的三姑六婆打交道,别说习俗难不倒她,就连西骏府稍微打眼一些的人物,宁薇都有所了解。 为了让渤襄王疑心尽去,宁薇笑了笑,轻声说道:“舞狮的风俗小女未曾听过,想来很是热闹,但西骏府有一种风俗也同样热闹。说起来,还与渤海城的花神节颇为相似呢!” “哦?说来听听。”渤襄王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这种节庆名为魁鬼节,是西骏府特有的一个节庆之日。每到节期,大街小巷中行走之人,皆会带上面具,以假面示人,忽视容貌,以诚心会友。” 说到这个节日。宁薇会心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倒是颇为有趣。”王对这样的事并非真正有兴趣。 不过,看到她会心的笑容,顿时确信她真的在西骏府生活过。 宁薇方才那一笑,并不是装的,而是发自真心。 她想起了前世一家三口带着面具出行之事。 那时,为躲避齐玄瑄的追捕,他们一家三口皆鲜少抛头露面,生怕被人识破身份。 然,在魁鬼节这段时间,他们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外出,只因可以戴上面具,遮挡真容。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齐玄宸和澈儿都会异常开心,早早便准备好了面具,只等她发话出门。 先到此处,宁薇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齐玄宸,恰好齐玄宸也用眼睛余光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撞,眼中皆有笑意深藏。 宁薇清楚,他肯定也想起了这事。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和澈儿所做的面具有多难看?他们所做的面具,约莫是宁薇所见过的面具之中,最为难看的面具! 宁薇心中暗笑不已,脸上却未曾显露毫分。 没过多久,巧竹领着富宝珠前来拜见渤襄王。 富宝珠不曾见过渤襄王,她颇为紧张的行礼问安,礼节上错漏百出,出了些小洋相,只是无人理会。 渤襄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身上停驻,沉声吩咐道:“来人呐~将肖卫抬进来!” 第529章 异常 第530章 恐慌 不出所料,贺良一点内力也无。 齐玄宸眉头深锁,宁雨秋等人不曾看见,站在他身边的宁薇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样?”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齐玄宸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宁雨秋,问道:“他身怀内功,您应当清楚吧?” 宁雨秋微微一愣,继而点头回道:“将军所学内功还是我父亲当年所教,我的确知道此事。” 听到宁雨秋的回答,齐玄宸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出了贺良的情况,“贺将军内力全无,状况极为怪异,他的情况只怕相当复杂。” 宁雨秋瞳孔微张,满脸惊讶。 她并非江湖中人,自然对内力并无了解。在她看来,内力和武功一样,皆是通过自身努力,辛苦训练修习而来。这样融入骨血的东西,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呢? 不等宁雨秋开口,宁薇便开口问道:“会不会是散功散?” “无法确定,”齐玄宸低头思量了片刻,“他的情况,不像是中了散功散。” 贺良如今症状诡异,内力全失,记忆时有时无,齐玄宸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豫了一下,他起身让开位置,附在宁薇耳边轻声说道:“少一些试试看,爷担心…” 他的话并未说完,可能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是以不知该怎么说。 宁薇微微凝眉,经齐玄宸这样一提,她心中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的灵气一向管用,就算是无法解去除植物以外的毒药,却也能为中毒之中强身健体,使其能够多撑一阵。 然,这一次,她却有些不确定。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不是没想过会遇上灵气无用的情形,是以心中早有准备。 心想:若是灵气无用,那就只能将四哥叫来了,若是四哥还是没有法子,或许就只能将贺良送去京城。 拔出一根银针,将手移到贺良头顶,想到了什么,突然动作一顿。继而她抿着嘴唇,将银针移到了贺良的手臂上方。 将银针扎入贺良的手臂,再将围绕身旁的灵气抽出一丝,缓缓从手臂渡入贺良体内。 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 很快,灵气钻入了贺良的身体,宁薇停下了动作,齐玄宸则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 他转过头,眼睛不眨的观察着贺良的面部神情。 起初,贺良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半点反应。 约莫过了半刻,见他还是如此,齐玄宸心下一松,正想示意宁薇再次给贺良渡入灵气。 没曾想,异象突生。 只见贺良突然皱眉,随后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上身弹起。 ‘噗~’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喷出。 黑血突然而至,呈雾状散落在锦被之上,顿时满床狼藉。 吐出黑血过后,他脸色一暗,眼中尽是灰败之色,瞬间苍老。 “啊…” 贺良两眼通红,眼珠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血丝,神情痛苦,单手抱头,嘶吼出声,如受到重击那一刻饱受痛苦的野兽一般。 短短时间,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众人吓得心跳停顿,迅速靠近贺良床边。 宁雨秋心情急切,匆忙间,甚至将宁薇给挤开了。 她们没有发现,宁薇此时神情恐慌,两手颤抖,手足无措。 贺良先前虽然睡着,状况不佳,却并未出现吐血的先兆,是她给贺良渡入了灵气,贺良才会突然吐血。 她清楚,贺良此时的痛苦,皆是因为她的灵气! 若是贺良此刻身死,便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这样想着,宁薇呆愣的站在了原处。 正在她慌乱之时,突然感觉腰身被人揽住,随后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之中。 齐玄宸一手搂着宁薇的腰身,一手轻抚她的头顶,柔声安慰道:“别怕~不关你的事。” 宁薇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一言不发,耳边再次传来齐玄宸低沉果断的声音。 “影~去将宁四找来,速去速回!星海,捂住贺将军的嘴。” 贺良这样吼叫,若是让人听去,只怕死的更快,齐玄宸果断让星海捂上了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吼叫。 很快,贺良的吼叫声消失,只是闷哼声却不曾停歇。 宁雨秋母女急得眼泪直掉,却无计可施。 齐玄宸见状,沉声道:“切莫慌乱,等宁四回来再说,若是贺将军…体力不支,就给他含些参片。” 说到此处,他将目光转向于亦景,郑重道:“此处交给你。” 见于亦景点头,便一把抱起宁薇,大步朝门外走去。 对宁雨秋母子来说,贺良的生死极为重要,贺良的突发状况,抓住了她们所有的心神,令她们无暇顾及其他。 而对齐玄宸而言,宁薇才是最重要的! 他清楚,宁薇此刻必定极为惊恐。 前世有太多人因宁薇而死,以至于今生宁薇极度重视亲人,更加不想有人因她而死。如今贺良变成这般模样,宁薇必定会认为一切都是她的责任。 齐玄宸知道。宁薇此刻必定很害怕,害怕贺良死去,害怕自己变成摧毁宁雨秋母女幸福的侩子手,害怕成为宁雨秋母女痛苦的根源。 感受到怀中之人身子颤抖不已,齐玄宸心口抽疼。 他收紧了手臂,牢牢的抱住宁薇,一出院门,便飞身掠起,直奔桃花林深处。 抱着宁薇在落花满地的桃花林中席地而坐,齐玄宸如哄小孩一般,轻摇怀中的人儿。 “宁六,别怕,有爷在。” “宁六,你没有做错,你是想救他,没人会怪你,你要相信爷!” 齐玄宸不厌其烦的温声安慰良久,宁薇终是缓缓抬起了头。 花瓣飘散,落在她的肩头,满目晶莹的双眸,怔怔的看着齐玄宸,她抿了抿嘴唇,“阿宸~我好害怕,若是贺良死了…” “别怕~”齐玄宸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无比温柔,“他经历了那么多,还能保住性命,不会这般容易死去。” 他捏了捏宁薇的脸,“你已经尽力了,就算他运气不济,那也与你无关。若是没有你,他迟早要死在密室之中。” “我不想他因我而死,呜呜…”宁薇拽着齐玄宸的衣襟,终于哭出声来。 齐玄宸心疼的轻抚着她的后背,桃花眸微眯,沉声道:“若是贺良真的支撑不住,爷亲手取了他的性命,绝不让你背负半分。” 此言一出,宁薇神情呆滞。 齐玄宸则信誓旦旦的接着说道:“爷说到做到,你且在此处等着。” 说完便松开宁薇,欲将宁薇放下,动身去杀贺良,宁薇连忙抱紧他的腰身,不许他起身。 哭笑不得的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咱们是夫妻,你若是把他杀了,与我杀他有何不同?” “那就让影动手。” “还不是一样。” “那就给渤襄王透露一些消息,他必定愿意代劳。” “…”宁薇一阵无语。 安静了片刻,她再度抱紧了齐玄宸的腰身,轻声说道:“谢谢你,阿宸,还好有你在。” “既然知道爷好,你就争气一些,快快长大,爷快等不及了。”齐玄宸勾起唇角贫嘴道。 “嗯~” 宁薇难得乖巧如斯,齐玄宸自然要抓住机会顺杆爬,“待你年满十六,立即嫁给爷,好不好?” 听到这话,宁薇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好。” 这下轮到齐玄宸发愣了,他傻愣愣的低下头,语气不确定的轻声问道:“当真?” 他原本只是想让宁薇转移注意力,没曾想,还有这等好事,以前宁薇可是从未在这事上妥协过的! “出嫁可以,但一定要等到前世那日再…确保澈儿能够出生。”与前世同一日行房,保证澈儿的出生,是宁薇最大的坚持。 齐玄宸郑重点头,为了宁薇和澈儿,他可以继续等。 他们此刻信誓旦旦,却不曾想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咱们回去看看吧。”齐玄宸的安慰显然是奏效了,宁薇振作了起来。 贺良情况不佳,虽说她帮不上忙,却也不想置身事外。 齐玄宸心中有些犹豫,“你可以吗?若是不想去,咱们就不要去了,接下来的事,爷会安排好。” 宁薇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了,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我都能够面对。不过,你一定陪着我。” “这是自然。” 齐玄宸回以一个求之不得万分荣幸的笑容。 心中却暗暗想道:若是宁雨秋母女因此事责怪宁六,那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第531章 关系 第532章 盘算 “大哥,你此话何意?难道连你也不愿帮妹妹一把。” 渤襄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洪勇,神情颇有些歇斯底里,声音尖锐,眼中尽是委屈和伤心。 洪勇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杯盏,语气有些不满的回道:“王妃此刻与市井妇人有何不同?你要时刻记住你身份高贵才好!” 渤襄王妃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身份高贵又有何用?如今本妃被人骑在头上欺凌,孤立无援,就连唯一的亲哥哥也不屑理会,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小妹!” 洪勇突然出声,语气严肃,“你任性了!王爷的子女也是你的子女。王爷膝下子女单薄,却不计较你往日的所作所为,这是何等宽容,你心中最是清楚。如今只不过多了一个文姣,你何至于此?” 渤襄王妃一言不发,洪勇转过头,视线锁定坐在一边低垂着头的洪芳芳。 “你也是一样,不过是一个小妾有孕,你怎么就那般容不得?为这事弄得夫妻不和,你还有脸来见本将!” 洪芳芳紧咬着嘴唇,鼻子一酸,掉下了委屈的泪水,“爹~女儿又不是不能生,相公想要孩儿,女儿也能给为他生养。若非那个贱人总霸占着相公,我怎么可能一直没有身孕。” “荒唐!” 洪勇拍响桌面,斥责道:“不论是谁为他生下孩子,还不是照样唤你作娘?小妾只不过是个奴才,孩子却流着王爷的骨血。你如此行事,莫说二公子心中不愉,就是王爷也不想护你!” “你若不是本将的女儿,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 洪勇第一次对洪芳芳这样严厉,他向来对自己这个女儿十分宠爱,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然,洪勇清楚,王府后院这几个女子不能再纵容下去,是以今日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她们清醒过来。 洪勇的面相本就严肃,此刻他板起脸,更是冷硬吓人。 见他动了真火,渤襄王妃和洪芳芳皆垂下头,不敢多发一言。 青萝郡主则搅动着手帕,寻找开口的时机。 洪勇眼神严肃的扫了她们一眼,郑重道:“本将不希望你们再犯糊涂,若是再敢生事,那就莫怪本将从此不再理会你们!” “文姣能受王爷器重,自然有其存在的价值。王妃若是继续不依不饶,届时夫妻情谊溃散,莫要来找本将哭诉,本将身为人臣,爱莫能助!” “还有你,”再次看向洪芳芳,“赶紧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放下身段祈求二公子原谅,若是做不到,日后就不要说自己是本将的女儿!” 渤襄王妃和洪芳芳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皆因洪勇是渤襄王手中缺一不可的大将。 若是没有洪勇这个大靠山,她们哪能如此肆意? 此时洪勇表明了态度,她们自然心慌害怕,别说违抗了,就是顶嘴也不敢。 纵使心中万般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压下。 洪勇阅人无数,将她们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清楚她们并不服气。为了彻底杜绝她们生事的心思,洪勇出声强调道:“若是再犯,本将便与你们脱离关系,从此安心练兵,永不回城,你们的生死荣辱,再与本将没有半点关系。” 此话不可谓不重。 三女听言,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洪勇。 “大哥,你何至于放此狠言?”渤襄王妃暗怪洪勇狠心,洪芳芳虽然不曾言语,想法约莫也与渤襄王妃相似。 “舅父…”青萝郡主唤了洪勇一声,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巴。 洪勇缓缓站起身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本将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王爷所给予,若是不懂惜福,那就离毁灭之日不远了!” 听到这话,渤襄王妃和洪芳芳心中‘咯噔’一跳。 此刻才幡然醒悟,原来她们离毁灭已经那么近了,试想一下,若是王爷追究她们的罪过,那… 两人心中涌出一阵后怕,冷汗如雨。 洪勇见状,知道她们终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他看了青萝郡主一眼,边往门口走边道:“郡主,你送本将出去。” “嗯。”青萝郡主正愁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听到这话,心中大喜,立即起身跟上。 青萝郡主对于亦景的心思,渤襄王妃曾在洪勇面前提过。 洪勇虽清楚一些,却也不算很了解,他之所以将青萝郡主叫出来,只因察觉了她方才一直欲言又止。 走到院中,洪勇询问她想说何事,青萝郡主踌躇了片刻,鼓起勇气向洪勇寻求帮助。 在她看来,洪勇方才之所以发火,皆因渤襄王妃和洪芳芳在王府之中作乱。 她的请求并非是对付王府中人,因此她觉得洪勇应该会帮她一把。 洪勇听完她的请求之后,皱眉思虑了良久。 于亦景是渤襄王留下的挡箭牌,此事洪勇心知肚明,渤襄王有意用青萝郡主笼络于亦景,洪勇亦心知肚明。 然,在这件事情上,洪勇与渤襄王的看法不同。 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将青萝郡主嫁给于亦景的必要。 于亦景既然想娶贺锦云,那就让他娶好了,反正都是迟早要死之人,何必让青萝郡主趟这摊浑水? 没错,在渤襄王和洪勇眼中,于亦景和贺锦云都是迟早要死之人。 若是渤襄王私自练兵的消息走漏,他们会被当成挡箭牌推出。相反,若渤襄王成就了大事,当然也不能容下他们! 既然如此,洪勇自然没有成全青萝郡主的打算。 为了让青萝郡主不至于冲动坏事,他假意将此事应下。实则心中却在盘算,自己手下的未婚将领,到底哪个更适合青萝郡主? 洪勇没有儿子,将来继承他军职之人,必定会在忠于他和渤襄王的手下将领之中挑选一个。 他认为,这个人才是青萝郡主该嫁之人! 相信只要他将此事与渤襄王分析一番,渤襄王亦会赞同此举。 青萝郡主不知道,她想要嫁给于亦景的期望,终是落空了,她为此所做的一切,皆是竹篮打水。 …… 城西关口 宁浩鑫自从成为了军医,便再无清闲的时日。 如今寇贼鲜少发动大规模战争,渤襄王也不曾下令主动出击,受伤的兵士并不多。 宁浩鑫并非在军营之中忙碌,而是在军营周边村庄。 渤海城多年以来,皆处于缺少医者的环境之中,以至于普通民众求医困难,病患极多。 在一次偶然之中,这个情况引起了宁浩鑫的注意。 那日,一个附近村庄的村民在军营之外大声求救,无所事事闲逛于军营之中的宁浩鑫,听到了声音,遂好奇的走过去问了几句。 经村民说起,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村子里有好几个人患了伤风。 村民们家中生计贫寒,得知城中广济医馆看病不收银子,遂带着病者进城就医。 然,广济医馆人满为患,他们连续几日排队就医,仍然没有轮到他们。 春季伤风之症肆虐,往年因此丧命之人不少,村民们担心这样下去患病之人迟早病死,是以想到了军营之中的军医。 只是军医每日忙着为兵士看病,已经是精疲力尽,哪里还顾得上村民? 村民在军营外喊了许久,也不曾有军医搭理。 只有宁浩鑫每日早早看完手中的病患,闲来无事,这才在军营之中闲晃。 听到村民的求助,他二话不说,便带着随从阿广和阿塔,跟着村民往村子里去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去,他再也没机会回到军营! 倒不是村民不许他离开,而是因为伤风的村民实在太多,听说有军医愿意为村民瞧病,病患家属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宁浩鑫忙得脚不沾地! 最要命的是,他的随从阿广和阿塔,并未学过半点医术。治疗外伤还能帮忙包扎伤口,像伤风这种需要熬药的病症,他们却是帮不上半点忙。 如果只是这样,那倒还好说,最多他累一点。且近两日,他得到了一个好帮手,这个问题算是有所缓解。 然,此刻他遇上了让他更为头痛之事,那就是缺药! 治疗伤风之药,无比寻常,并无半分特别,且价格低廉,成本极低。 照理来说,这样的药应该是最不缺的。 偏偏渤襄城就缺了! 宁浩鑫正为此事苦恼不已,想着要不要回城找宁薇商量之时,影找到了他,告诉他贺良病危,让他速速回城… 第533章 诡异 王宅 宁薇和齐玄宸还以为,洪勇回城会让王府之中的争斗更加猛烈。 没曾想,洪勇不但没有替渤襄王妃和洪芳芳出头,反倒是替渤襄王稳住了两人,也让王府不至于后院起火。 他们不知道,实际上,渤襄王与洪勇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并非如所他们了解的那般,多有嫌隙。 就连渤襄王刻意让洪勇久等,也只是做给旁人看的。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让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和洪勇之间有机可乘。 事实证明,他这样做的效果不错,最起码误导了一心想将他拉下马的宁薇和齐玄宸。 只是,这两人暂时没空理会这些,他们的心思皆被贺良的病情给牵绊住了。 其实,贺良到底是好还是坏,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但一切证据似乎将贺良指向好的那一面,既然如此,贺良就有活着的必要! 宁薇和齐玄宸都想挽救他的生命,只不过无计可施。 贺良所在的屋外,齐玄宸陪着宁薇安静的站在门口。 房门紧闭,里头脚步慌乱,宁薇双手紧握,神情极为紧张,迟迟不曾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锦云抱着被贺良吐血弄脏的锦被,脚步急促的走了出来。 于亦景让她将这条锦被烧掉,她心急烧完锦被回房守着贺良,是以走得很快。 目光从宁薇身上划过,没有停步。 宁薇见状,心中‘咯噔’一响,心情顿时低落。 眼看锦云走入拐角,不见了身影,她忍不住暗想:表姐是不是在怪我?也难怪了,贺良毕竟是她的亲爹。 宁薇虽然可以理解,却也难免心酸异常,齐玄宸见状,眉峰紧蹙,连忙搂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正打算拉宁薇离开此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抱着锦被的锦云出现在方才消失的拐角,一路小跑而来,她气喘吁吁的停在宁薇面前,“表妹,别多想。” 说完眼神带着安慰看了她一眼,继而火急火燎转身离开。 宁薇呆愣的站在原地,回想着锦云这句话,突然鼻头一酸。 原来表姐并非是在怪她! 齐玄宸眉头舒展,嘴角微勾,打趣道:“看来她是个明白事理了,倒是你的想法颇似小人。” 这是笑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宁薇懊恼抬手揍了他一拳。 齐玄宸笑了笑,又道:“她此刻心中必定十分担心贺良,还能顾及到你的想法,勉强还算不错,这下你总该安心了吧?看你方才哭的像只小花猫一般,赶紧随爷回去梳洗一番再来。” 方才齐玄宸便要带她去梳洗,她却不愿,执意要过来看看。 然,走到了门口,又近乡情怯,不敢进门,如同做错事的稚童一般。 齐玄宸全程看在眼中,方才还在心疼她,这会子已经在拿此事取笑她了! 他清楚,有锦云这句话,宁薇心中高悬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锦云一句胜过他十句,这点令齐玄宸有些不爽快,但宁薇能解开心结,他还是相当乐意看见的。 …… 贺良吐血过后,头痛了许久,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再次昏睡过去。 他头痛之时,其实是醒着的。 然而,他虽然醒着却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知道自己头痛欲裂。直到再次昏睡,他也没有与宁雨秋母女说上半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给她们一个半个。 可见齐玄宸所言不假,他的状况着实诡异。 宁浩鑫是傍晚时分来到王宅的,接到影的消息,他便立即想法子从病患群中脱身,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宁浩鑫由影领着,直奔贺良所在的屋子。 宁浩鑫推门而入,见到齐玄宸,他只是点了点头,继而走到宁薇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便大步朝贺良的床前走去。 宁雨秋连忙给他让出位置。 “鑫儿,拜托你了!”虽不曾见过面,她却知道宁浩鑫的身份,锦云先前同她说过。 宁浩鑫郑重的点了点头,“姑姑且放宽心,总会有法子的。” 此话安慰的成分居多,面对连宁薇都无法治愈的病人,说实话,宁浩鑫底气略有不足。 他此刻心情极为紧张,满脸凝重。 若病人不是贺良,亦或者贺良吐血并非宁薇所为,他或许还不至于这般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将贺良唯一的胳膊放在自己膝上,伸出三根手指,郑重搭上他的脉搏。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他的眉头愈发拧紧,而房间里众人的心情,也随着他拧紧的眉头,愈发沉重。 一时间,气氛极其凝重。 良久过后,宁浩鑫终于放开贺良的脉搏。 将贺良的手臂塞进新换的锦被之中,他安静垂头而坐。 宁雨秋母女三人虽心情急迫,却也没有开口催促,所有人都知道,宁浩鑫需要时间思考。 然而,他们心中也清楚,宁浩鑫思考的时间越久代表贺良的情况越差。 宁雨秋揪着一颗心,极力约束自己耐心等待。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待宁雨秋头脑有些发晕之时,宁浩鑫才缓缓抬起了头。 他轻吐浊气,神情无奈的说道:“贺将军脉相怪异无比,既不像是生病,也不像是中毒,倒像是…”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迟迟未曾继续往下说。 不是他故意要卖关子,只是下面的话让他有些难以言说。 “像什么?”宁雨秋焦急问道。 宁浩鑫看了齐玄宸一眼,齐玄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暂时也无计可施。 宁浩鑫自得无奈的收回目光,再次抿了抿唇,声音干涩的说道:“贺将军的脉相,倒像是个身怀有孕,以至于气虚血亏的妇人!” 此言一出,众人差点惊掉下巴! 这也太荒唐了一些,贺良堂堂七尺男儿,宁雨秋为他生了三个孩子,说他身怀有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若宁浩鑫只是一个随意找来的大夫,他们只怕都要抡起扫把赶人了。 宁浩鑫也知道自己此言荒唐,然而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虽说他已经再三确认,心中清楚没有误判。 贺良的脉相正如他所言,与怀孕的女子大同小异,只是他比寻常怀孕的女子更加虚弱。 随着他说出这番话,屋子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众人回过神来,皆不约而同的看向宁雨秋。 本以为宁雨秋会因宁浩鑫所言而怒气冲冠,没曾想,她却异常的平静。 齐玄宸见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大步走至宁雨秋面前。 “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若是想到了就赶紧说出来,兴许对贺将军的病情有所帮助。” 听到这话,众人眼睛一亮,还以为宁雨秋察觉了什么。 岂料,齐玄宸的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话刚落音,大滴泪水从宁雨秋眼中滚落而出。 她转身趴在锦云的肩头,痛哭不止。 任锦云如何劝说,也毫无用处。 齐玄宸无计可施,只得将目光转向宁浩鑫,宁浩鑫摇了摇头,道:“我无能为力,若是师傅在此,说不定能多看出些什么。” “四表哥,你赶紧送爹去京城,好不好?”锦月抹着眼泪接话道。 宁浩鑫默默低下头,没有回答。 不是他不想送贺良进京,只是京城离此地路途遥远,贺良如今的状况,根本撑不到京城。 若是贸然送他入京,他极有可能会死在半路。 不~应该说,他必定会死在半路! 见宁浩鑫没有回答,锦月马上跑到宁薇身边,拉着宁薇的衣袖,央求道:“表姐,你救救我爹吧,我爹他肯定不是坏人,你送他去京城治病好不好?呜呜…” 锦月年纪还小,不明白宁浩鑫沉默所含的深意,宁薇却是看得透彻。 眼见锦月哭的伤心不已,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锦月搂在怀里。 锦月抱着她的脖子放声大哭不止。 这时,宁雨秋一脸悲戚绝望的抬起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没用的…徐太医亦救不了…我知道的,世间无人能救…呜呜…” 第534章 信仰 “没…没用的…徐太医亦救不了…我知道的,世间无人能救…呜呜…” 宁雨秋断断续续说出的话语,让屋里的众人大惊失色。 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她心中的肯定,也不难听出,她对贺良病症的熟悉。 锦云立即拉住她的双手,焦急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如此肯定?” “难道这是贺家的遗传之症不成?”宁浩鑫接声问道。 想来想去,他也只猜到了这个可能。 宁雨秋抽出被锦云拽着的双手,缓缓走到贺良的床前,坐在床边,盯着贺良熟睡的脸看了许久。 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帮他理了理鬓边乱发。 目光悠悠,不难看出她的情绪,与君长辞的凄婉和不舍,呼之欲出。 随后,宁雨秋抬起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众人,给出了一个令大伙儿极度震惊的说法。 她缓缓说道:“将军的病症,我的确见过,并非是贺家遗传,而是…而是在我爹身上见过!” 宁雨秋的爹,也就是锦云姐弟的外祖父,贺良的恩师,宁薇和宁浩鑫的祖父。 也就是大齐的传奇人物宁老侯爷宁韦! “当年我爹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弭患此症,同样是武功全失,同样气虚血亏,甚至脉相奇特,与孕妇的脉相极为相似。” 顿了顿,宁雨秋继续说道:“当年我爹的具体病症清楚之人不多,但是我清楚,我爹侯府卧床养病之时,有很多时候是神志清醒,却记不起所有人。” 宁雨秋目光深远,似乎回到了宁老侯爷去世前夕。 她嘴唇颤抖,心中悲痛倍增。 怎么也没料到,她生命中三个最重要的男子,竟有两个患上了此种怪症! 伤心欲绝的她,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诅咒。 然,心明眼亮的宁薇和齐玄宸,听到她这一番话,却是心中大骇,两人目光交汇,震惊之意一览无余。 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宁老侯爷之死,是因为一种怪病。 这种怪病,既不像生病,又不像中毒,却让在战场上英勇无敌的宁老侯爷受尽痛苦,最终因此失去了生命。 在宁老侯爷患病期间,齐文帝广招天下良医,然而人才济济的大齐,却没有一人能解此症! 以至于宁老侯爷的怪病,在了解和不了解的人心中,皆成为了一道玄之又玄的不解之谜。 有人说他杀戮太重,糟了天谴。 有人说他得罪的人太多,受到了仇人隐秘暗害。 甚至一度有人以为,是齐文帝忌惮他功高盖主,遂暗中取了他的性命,编造出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关于他的死,众说纷纭,然一切不过都只是猜测。 而事隔多年以后的今日,贺良竟患上了同样的怪症,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宁薇和齐玄宸怎么都不会相信。 他们有一种预感,若是保住贺良的性命,或许就可以彻底揭开宁老侯爷之死的秘密。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之时,他俩震惊无比的看向对方。 从彼此眼中看出,原来,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人,从而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 既然事关宁老侯爷之死,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就算是宁老侯爷已经死去多年,尸骨早寒,再怎么追究他也不会活过来。 齐玄宸与宁薇还是无法不重视此事。 这件事再也不单单只是攸关贺良的生死,还牵连上了大齐第一英雄的死因。 宁薇就不必说了,就连齐玄宸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找出真相! 他上前一步,神情严肃的看向宁浩鑫,沉声问道:“宁四,说实话,你能保住他的性命多久?” “无法确定,或许十天半月,或许…”他摇了摇头,小心的看来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宁雨秋一眼,轻声说道:“三五天。” “也就是说最少三天,对么?”齐玄宸接着问道。 宁浩鑫斟酌了片刻,认真说道:“他如今的情况,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服食补气血之大补之物,多的不敢说,活上三五天我还是能够办到的。” “好。”齐玄宸说了一个‘好’字,继而安静了许久。 众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之时,他沉声说道:“爷断定贺将军的病症,与渤海两王脱离不了关系。三天后就是花神节,届时两王必定聚首,看来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桃花眸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齐玄宸语气坚决道:“三日后,闯王府,擒两王,不计一切后果。”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跳顿时不约而同停跳数拍。 齐玄宸这个决定太过大胆! 要知道,在渤海这块地界上,两王的存在不亚于皇帝。 他们身边高手众多,这点齐玄宸不必顾忌,他自问身边的高手也不少。 但渤海的大军要如何对付?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只需在王府点燃狼烟,驻守沿海的大军必定会火速赶来,护两王周全。 渤襄城地处沿海中段,便于大军保护,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召集数十万大军前来护驾。 届时大军围城,就算他们抓了两王,又如何能够脱身? 退一步说,就算侥幸脱身了,这些忠于两王的大军会如何行事? 齐玄宸这个决定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齐玄宸自然也明白,此时还未到大动干戈的良机。 然,他也清楚,若是齐文帝此刻在此,他必定也会作下这样的决定。齐玄宸之所以做出如此鲁莽的决定,不单单是为了贺良,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宁薇,齐文帝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中还夹杂了许多因素。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心中有一种信仰。 一种可以为英雄疯魔的信仰! 这样的信仰看似幼稚可笑,不计后果,但作为男子,于亦景和宁浩鑫都能懂他。 其实那些誓死忠于朝廷,忠于齐文帝,亦或忠于主子的人,何尝不是因为心中那不计后果的信仰,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然,作为女子的宁薇,却无法理解。 她觉得齐玄宸此举太过冲动,说句心里话,她不认为有这样做的必要。 并非是她不重视祖父的死因,而是她觉得活着的人同样重要。 宁薇想开口反驳齐玄宸的决定,但看着齐玄宸认真的神情,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 晚风轻拂,月桂朦胧,蟾宫飘渺。 白天美若阆台的桃林,此刻枝桠怪影,颇为瘆人。 宁薇沉默的走在前头,齐玄宸则安静跟随其后。 在桃林中绕行良久,齐玄宸终于伸手拉住宁薇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走下去。 “宁六,坐下说说话可好?” “有何好说的?你作出那种决定之时,可曾想过我?”宁薇的心情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瞬间炸开。 她奋力甩开齐玄宸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她生气了,因为齐玄宸的决定,她今生第一次生齐玄宸的气。 宁薇实在不能理解,虽说眼睁睁看着贺良去死,她也做不到,但是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自问同样做不到。 她也想查清祖父的死因,但是却认为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祖父的死因并非一定与渤海两王有关。 虽然这个想法,她也不是很相信。 宁薇知道自己有些自私了,然而,她不想冒险,更不想那么多人陪着一起冒险。 总之,不管怎么说,宁薇都认为齐玄宸做错了。 齐玄宸前世见宁薇生气的次数极多。 因为他打碎一个盘子,亦或者他玩耍弄脏了衣袍,这些小事,宁薇见到都会气上好久。 前世的齐玄宸傻傻的认为,娘子脾气不好,如今的齐玄宸却是明白,她只是因为了无生趣,心中怨气太多所至。 今生她颇为顺遂,是以脾气自然变得平和了许多,如今的她遇事鲜少会真的生气。 然,这一次,她却是真的生气了。 齐玄宸再次拉住宁薇的胳膊,柔声道:“宁六,你知道吗?父皇从小在爷耳边说起宁老侯爷的事迹,以至于宁老侯爷在爷心里,变成了一座神圣无比的神邸。在与你相识之前,他是爷的信仰。” “然,与你相识相恋,爷的信仰变成了你,但宁老侯爷依然留在爷的内心深处。” “爷只想为自己曾经的信仰疯魔一次,因为爷如今,只想拥有唯一一个信仰!” “那就是你!” 第535章 必然 齐玄宸语气认真,宁薇能感觉到他不是在说甜言蜜语。 然,宁薇并没有这么好对付。 “哼~”她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说道:“说的好像我要与祖父争宠似的!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有所感动,甜言蜜语皆毒药,惑人失智,误人性命!” 这话将齐玄宸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他无奈的捏了捏宁薇滑嫩的脸颊,继而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身,温柔道:“你别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你仔细想想,爷怎会将你置身于危险?” “是,你不会,但你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上次遇袭的事你还记得不?”小嘴一张一合,不依不饶,嘟囔道:“这次二哥可救不了你。” “你想先送我走是吧?告诉你,门都没有!”宁薇双手抵着齐玄宸的胸口,不让他靠近自己。 齐玄宸的确有想要将宁薇送走的想法,被她一语戳破心思,遂不自在的撇了撇头。 宁薇见状,火气直冒,立即加大的力度。 “爷的确想将你送去安全之处,但爷并非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齐玄宸连忙收紧双手,解释道:“其实,只要控制好渤襄城,确保消息不能外传便可。爷的计划虽然疯狂,却并非毫无把握、” “渤襄城水路众多,你手上的人手不够,哪里能保证消息不会外传?”宁薇不赞同的连连摇头。 想要控制王府的狼烟台,只要费些心思便可以做到,这点宁薇并未担心。 只不过,她很清楚,就算控制了狼烟台,还是无法确保安全,渤襄城的地理环境导致此处漏洞极多,实在难以预防。 齐玄宸笑了笑,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低语道:“笨丫头,渤襄城不好防,那就只防王府就好,不是么?” 宁薇微微一愣。 这话好像挺对,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她一时理不清思绪。 她总觉得自己被齐玄宸给带偏了。 低头想了想,她猛然拽住齐玄宸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必须答应我,若是三天后,你的计划有任何不妥之处,必须不顾一切停止!”事先提出这个要求,总是不会有错的。 齐玄宸微微一愣,继而勾起唇角,贫嘴道:“爷明白了,一切都听娘子的。” “不许开玩笑,我说正经的呢!”宁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齐玄宸立即收起脸上的调笑,一本正经应道:“你放心,若是到时候你不同意,爷便撤回所有的行动。” 听到这句话,宁薇总算是安心了。 有了他这个承诺,她等于手执金牌令箭,不必再担心齐玄宸乱来。 其实宁薇心里清楚的很,齐玄宸办事可比她还要靠谱的多,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或许是前世留下的后遗之症吧! 她这个人,本身安全感有些薄弱,她害怕那种见到无可挽救的场面。齐玄宸约莫也知道这一点,是以尽量将所有事情都与她说清楚,让她不会瞎想。 从这方面来看,宁薇今生会选择齐玄宸也是必然的。 只有他能给予宁薇安全感,也只有他,才是与宁薇最契合之人。 …… 宁薇的院子门口,巧竹翘首以盼。 方才小姐满脸怒气的去了桃林,也不知道此刻如何了? 她心中很是不安,跟着小姐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生气,六爷到底能不能令小姐开怀?巧竹不确定。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小姐和六皇子不会在吵架吧?他们俩都是人中龙凤,在家受尽宠爱,在外被人仰望,这样的两个人要是气急了,会不会打起来啊? 这样想着,巧竹急得原地打转。 直到宁薇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之内,她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见宁薇面色平静,虽未笑,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巧竹这才彻底放心。 待宁薇和齐玄宸走近,她移步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宁薇立即问出了她想问,却憋了一路的问题,“阿宸~花神节将至,勤海王何时会到?” 齐玄宸往软榻上一坐,随口应道:“花神节前一天才会到。” 说完便头也不抬,问向巧竹道:“热水备好了么?” 巧竹努了怒嘴,悄摸走到宁薇身侧站好,轻声回道:“小姐的洗澡水备好了,六爷你的洗脚水也备好了。” 齐玄宸:“…” 瞧瞧这差别,怎么到他这里就成洗脚水了?他难道就不用洗澡?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犀利的盯住巧竹,“躲什么?以为躲在你主子后面,爷就收拾不了你么?” 巧竹暗自瘪嘴,可不就是这样么?躲在小姐身后,有她护着,您能怎么着? “六爷,此处是小姐的闺房,奴婢们总不能将您的浴桶搬来此处吧?您要洗澡,尽管去旁边的撤屋便是,那里已经给您备好热水了,保准洗两次澡都足够了。” “啧啧~胆子是愈发壮了,竟然还敢顶嘴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维护小姐清誉。” “哦~是吗?你不让爷洗澡,爷晚上睡觉岂不是要熏着你家小姐?”哼~还清誉呢!那东西你家小姐早就没有了! “…”巧竹无言以对。 宁薇顿时面红耳赤,她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侧屋给你备好了热水,怎可让巧竹她们白白劳累?” 齐玄宸听出威胁之意,无奈的摸了摸鼻尖,“也是~既然备好了热水,那爷就勉强走上一遭吧。” 说完便大步往门外走去。 宁薇恨恨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吩咐巧竹道:“晚上把门拴好,千万别让他再溜进来。” 说完便转身拐进浴房。 巧竹嘴角抽搐了几下,忍不住腹议道:那位哪里是门栓能挡住的? 她每日都将门栓拴好了,晚上明明不曾听到任何动静,然而清晨打水来伺候宁薇晨起,依然会看见齐玄宸舒服的躺在宁薇床上! 六皇子此人,防不胜防,巧竹自问没有半点法子。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齐玄宸偷瞧宁薇沐浴。 齐玄宸若是知道了她这个想法,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虽说他垂涎宁薇已久,但他自问不是那等偷看女子洗澡的轻狂之徒,巧竹在此事上防他,实在过分至极! 再说了,宁薇迟早是他的人,就算被他看去了全貌,那又何妨?反正迟早是要给他看的嘛! …… 望海城 渤海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吸引了许多四处游走的戏班和杂耍班子。 眼看花神节愈发临近,这些戏班和杂耍班子都来到了望海城,等待进城的机会。 然,每年能够被允许进城的人并不算多,是以机会难得,各家争抢不止。 渤海城的节庆将至,倒是让望海城先行热闹了一番。戏班名角争奇斗艳,比身段比唱腔,玩杂耍的卖艺人也纷纷拿出绝活,让望海城的百姓提前一饱眼福。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极为简单,只是因为渤海民众太过重视花神节。 花神节前后的这段日子,正好是海水退潮之期。海水退去,露出细碎的海底沙滩,沙滩如大片坡地一般,站在岸上一眼望去,坡地上的情况一览无余毫无遮拦。 因此,退潮的这段时间,寇贼绝对不会靠近渤海城。他们不傻,知道此时图谋不轨,必定会被渤海的守军当成箭靶。 就这样,渤海城百姓得到了一个没有寇贼,没有威胁的花神节。在他们心中,花神节是一年中,唯一能让他们放下防备,安心度日的节日。 在这个节日里,他们得以喘息。 当然,各处卖艺人士会来此处,还是因为这个时期的渤海民众,皆慷慨大方,能让他们赚上一笔颇为丰厚的银子。 只是随着花神节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抢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都有。 此刻,望海城的大街上就出现了奇怪又有些惊悚的一幕… 第536章 佳人 望海城占据地利,渤海城封闭自守,反倒让它钻了空子,利用渤海城的商机,一跃成为富饶繁荣的城池。 簇新的望海城比渤襄城这座老城,看起来还要气派繁盛。 城池依山而建,绿瓦红墙,高矮嶙峋,宅院绕着城中街道,恢宏大气,景色秀美。 街道上各色店铺比邻,或风雅,或清新,或浓烈,不管哪一处皆人头攒动。 宽大的主街边上空地,聚集了十来个各色卖艺的班子,有人吊嗓唱戏,有人耍猴逗趣,亦有人顶碗表演杂技,就连胸口碎大石这等看似暴力的表演也能在此处看到。 这时,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驶来,吸引了大部分围观人群的目光。 众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发软,目光却又忍不住在马车上停驻良久。 认真说起来,这并不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倒像是一辆加大号的囚车。 车身细致刷上了墨漆,通体漆黑,车轮嵌上狰狞鬼头,同样雕刻着鬼头的粗壮实木,排列有序的围成一个囚笼,周围缠绕着冰冷铁索,就连顶上也是如此。 然,让围观群众不敢看又想看的,并非是这辆怪异阴森的马车。 而是车里用铁索缠着的人! 宽大的囚笼里只有五个人,显得颇为空阔,四人被铁链锁在四角之处,最后一人则身在囚车中间。 这五人各有特色,有的没有手脚,有的没有鼻子眼睛,只有中间的人最为特别。他什么都没有,没有手脚,没有鼻子,没有嘴唇牙齿,没有耳朵,只剩下一双眼睛。 这就是人们口中的人棍! 从车顶吊下的铁链将他上身缠绕,让他得以固定在囚车中央。 他的目光近乎失智,见到众人对他指指点点,好似不曾有丝毫变化,其实心中却是备受煎熬,他心里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这个地方似乎能让他看到曙光。 可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 同样拥有眼睛的还有一名女子,她同样被割掉了鼻子嘴唇,敲碎了牙齿,砍去了双手和一条腿,但她的情况要比中间的人稍好一些。 起码她还剩下一条腿,拥有眼睛和耳朵的她,能够看到熙攘人群,可以听到周身嘈杂。 她神智清醒,经历了太多悲伤痛苦,以至于麻木不仁的目光投向远方。 若有人仔细观察她,必然会发现,她所看的正是渤海城方向。 比起他们两个,其余三人算是幸运的,他们都没有眼睛和耳朵,看不到眼前繁华的世界,也听不到周遭的人声鼎沸。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苦熬余生。 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也不清楚自己正在被人观赏,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三匹高头大马拉着囚车迅速远离人群,人们看着囚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任由名角唱的口干舌燥,也无法再度将他们的心神吸引回来。 良久后,人群中爆发出议论之声。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难道是犯下了重罪?” “啧啧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辆马车我在别处也见过,听说马车的主人要绕行大齐一圈呢!” “天呐~这马车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当真残忍!” “不知道就别瞎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人不是罪有应得?” 民众议论纷纷之时,一个面容清俊的白衣公子,面带春风般的微笑,从容穿过人群,往囚车消失的方向缓缓走去。 …… 王宅 一个身着白衣鬓边斜插白花的姑娘,一路拉着路人询问打听,最后来到了王宅门口。 这位姑娘长相清秀,和善的眉眼之中,隐隐夹杂着尚未平复的悲伤。 不难看出,她定是家中有亲人新丧。 守门的宁家影卫迎了过去,打量了她一番,继而放柔了声线,轻声问道:“姑娘可是来求医的?” 只见那姑娘摇了摇头,收回往大门里小心张望的目光,有些紧张的回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踌躇了片刻,她语气有些不确定的继续说道:“可是我不确定我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里。” 说完便有些拘谨的低下了头。 影卫微微一愣,“姑娘要找的是何人?可否告知?” 白衣姑娘点点头,轻声问道:“不知王军医是否在此?就是城西关口新来的军医,他姓王,身边还跟着两个随从,名叫阿广阿塔。” 听到这话,宁家影卫立即谨慎起来。 他更加细致的将白衣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 心中暗想:四少爷来此应当不会同旁人说起才是?这姑娘是哪来的?难道…难道是四少爷新得的佳人?也是,四少爷转眼也一十有六了,该是对姑娘感兴趣的年纪了! 见守门之人迟迟不曾回话,白衣姑娘脸上的神情再度拘谨了几分。 想了想,她轻声解释道:“王军医离开村子之前,嘱咐我,若有急事可来城中王宅寻他,只是不知是不是这家?” “城中只有这一家姓王的宅院,你要找的应该是此处没错。” 白衣姑娘听到这话,欣喜的抬起头,这才发现方才这句话并非是守门之人说的。 魏邵说完这句话,随即将目光投向守门之人,道:“哼~只不过这王宅诸多不良,姑娘还是远离此地为好。”虽然此话是对白衣姑娘说的,但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发泄心中对王神医的不满。 今日一早,他便接到了王宅的邀约书函,书函中提到昨日之事皆是误会,希望他能上门一叙。 魏邵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定然是王神医想好了说法,这才让他上门,好使诡计封他的口。 接到书函,他毫不犹豫的将其撕毁,更加不打算再与王神医来往。 然,撕毁书函后,他发现了书函边上的一排小字。 ‘若是不来,后果自负!’ 赤裸裸的威胁,让魏邵顿时火冒三丈,原本他就想看看会有什么后果,但思及家中近况,他还是不情不愿的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昨日渤襄王来过王宅,王神医的恶事却不曾传出,不难看出王神医与渤襄王乃是一丘之貉。 此刻惹急了她,只怕会给魏家带来灭顶之灾! 魏邵纵使心中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一回。 让魏邵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明明王神医都将他逼成这般模样了,他竟然还是无法对其生出嫌恶。 许是感觉到背后说人坏话太过幼稚,魏邵甩了甩衣袖,大步转身走进王宅。 宁家影卫扯了扯嘴角,继而微笑着看向白衣姑娘说道:“既是王军医说过的,那就请姑娘随小的走吧。” “多谢这位大哥了。”白衣姑娘连忙点头应声。 走了几步,她有些不安的问道:“这位大哥,方才那人是不是来找茬的?你要不要先去通报一声,我听说这座宅子是王神医的,若是他惊扰了王神医可怎么好?” 近日,她听过不少有关王神医的传言,对其心生敬意,更为其医术折服。 虽不曾见过面,她却自认为与其神交许久。 先前一路找来此处,听人说这座宅子是王神医的家宅,她可是因此紧张了许久的,方才得知王军医真的在此,心中又更是难掩兴奋。 眼见有人要在王神医的宅中闹事,她自然心有不安。 在她眼中,痞气十足的魏邵,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宁家影卫听言,无所谓的笑了笑。 “姑娘怕是有所误会,方才那位是魏家二少爷,他并非是来找茬的,方才出言不逊,许是因为今日心气不顺吧。” 他哪里会找茬?别看此刻脾气火爆,满腔怒气,待会儿只怕要对小姐感恩戴德呢! 宁家影卫丝毫不担心魏邵闹事… 第537章 渔妹 第538章 阳谋 渔妹的来意,宁浩鑫不用问也清楚,她必定是为治疗伤风的药物而来。 伤风并不难治,只需喝几日药便可,宁浩鑫开了一剂大多数伤风患者都适用的药方,交给了渔妹。 前几日他之所以忙碌,也不是因为看诊,而是忙着抓药熬药。 其实他走之前,草药已经开始告急,别说周围的镇上买不到药,村民们就算来渤襄城也已经买不到药了。 渔妹本想来渤襄城找找机会,然而一大早进城,将仅有的几家药店问了个遍,却没有得到任何好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得来寻宁浩鑫。 其实他也知道宁浩鑫进城时日不长,许是也想不出办法,但她还是找来了。 宁薇如今诸事缠身,宁浩鑫并未与她提及此事,不想给她增添烦忧。 然,渔妹到来,此事就瞒不住了,宁薇问起,他便一五一十将此事说了出来。 宁薇这段日子没有出诊,不清楚外头的情况,听说伤风之症已经如此严重了,遂立即重视了起来。 稍作思量,便带着宁浩鑫和渔妹出府,往广济医馆去了。 在她看来,李大夫在渤襄城经营医馆多年,应该有可靠的药品进货渠道,此事找他商量或许能有解决之法。 …… 另一头,魏邵被巧竹带到了宁薇院中的地窖入口。 巧竹停下脚步,微笑着对魏邵说道:“魏二少爷,请你有此而入,里头有人在等你。” “…”魏邵看着黑乎乎的洞口,只觉一阵无语。 这王神医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为何要让他进入地窖? 他目光怀疑的看向巧竹,调笑问道:“看你这丫头长得颇为机灵,怎的要将客人往地窖中带?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秘密不成?” “怎么?魏二少爷不敢进去么?”巧竹笑眯眯的回道,她煞有其事的低头想了想,轻声嘟囔道:“莫非魏二少爷以为里头有埋伏,所以心中害怕了?” 魏邵:“…” 这样拙劣的激将之法,以为他会上当么? 他不知道,巧竹用的并非激将之法,他着实低估巧竹了。 这时,巧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依旧,“魏二少爷,我家小姐说了,若是你不愿进去,那就算了,请你原路返回。但你若是这样做,这个地窖中的秘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说完便从容转身,“魏二少爷请自便。” 巧竹表示,阴谋哪有阳谋好用?她明摆着告诉魏邵,地窖之中有秘密,就不相信魏邵能够憋得住不去! 果然,她刚离开不久,魏邵踌躇了片刻,便皱着眉头,握着刀柄跳进了地窖小洞。 在地窖看守的影卫听到动静,毫不重视的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洞入口,道:“里面有我家主子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魏邵微微一愣,正欲拔刀的手停在了原处。 “你家主子是王神医没错吧?” “你所说的王神医是女主子,我说的是男主子。”影卫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强忍着心中的郁闷,按齐玄宸所吩咐的答话。 “男主子?王神医的兄长?”魏邵凝眉问道。 啧~六爷当真是神了,他怎么知道魏邵一定会这样问? 影卫对齐玄宸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摇了摇头,继续按齐玄宸的吩咐回话道:“非也~男主子自然是女主子的夫婿。” 魏邵心口一震,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实在有些揪心,他喃喃道:“原来她已经嫁人了!” 宁家影卫没有解释,他知道这就是六爷要的结果,反正未婚夫婿和夫婿差不了多少,六小姐迟早会被六爷祸害了去,魏邵是什么看法并不重要。 随他去吧。 魏邵思绪不停转变,杂乱无章,许久才回过神来。自此,他对王神医那点念想,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齐玄宸简简单单就除去了一个潜在情敌。 而魏邵此刻很想转身离开,想找个安静之处静一静。 然,最终他还是走向了进入大洞的入口。 在看清大洞里躺着的人那一刻,魏邵忘记了先前发生的所有一切,双目圆睁,赤目欲裂。 跳进地窖之前,魏邵想过将会遇见的无数种可能。 说不定地窖里埋伏着许多高手,亦或者里面弥漫着迷烟,总而言之,都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他甚至还曾想过,可能地窖之中才是王宅最为丑恶的真相。 方才那人告诉他里面备好了一份见面礼,他还以为即将面对一场血战。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宅的男主子会真的送他一份大礼。 不对,应该说,他们送了魏家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便是高木野。 众所周知,高木野与魏家乃是血仇,魏家大少爷,也就是魏邵的大哥,就是死在高木野手上的。 虽然此事已经时过境迁,但魏大少爷的死一直是魏家人心中不可触及的痛。 他们想为其报仇,却迟迟没有机会,以至于这桩血仇,成为了压在魏家人心中日渐沉重的大石。 魏大少爷死后,魏家再也无人敢提及他。只因一旦提起他,魏家人便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们忍不住暗骂自己无用,笑自己人高马大辛苦练就一身武艺,却活像一个窝囊废! 魏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特别是每当节庆之日,一家人团圆之际,他们脸上的笑都只是为了不让彼此难过。 魏邵清楚,只有真正手刃杀害大哥的仇人,他和他的家人才能真正从仇恨中解脱出来。 仇人高木野的长相,魏邵只见过一次,但他清楚,就算是高木野化成灰他也认得! 此刻看到高木野就躺在自己脚边,魏邵的心情可说是极其复杂。 他红着眼眶转头看向守在地窖入口之人,沉声问道:“你家男主子此时身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高木野的命,他魏家必须得要,但再此之前,他还要弄清楚这家男主子的真正意图。 魏邵不会认为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他如此大礼。 就算是想要他为昨日发生之事保密,也绝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他知道,必定还有其他原因,且原因肯定不简单。 其实他还是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了。 齐玄宸之所以会这样做,原因其实很简单,无外乎就是想将他拉进自己的阵营罢了。 魏家人忠心的对象一向是贺良,而并非渤襄王,他们早已看清了渤襄王的不仁。 其实,齐玄宸只需说明自己真正的意图,便成将魏家人拉拢过来。 然,高木野自己不长眼,一头撞进了他手里,既然如此,做个顺水人情又有何妨? 将高木野交给魏家,既能保证高木野必死无疑,又能得到魏家人的忠心,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你跟我走吧!”宁家影卫从容起身,动作粗犷的拍掉屁股上沾着的草屑。 他此刻心情极为愉快。 终于有人要将高木野带走了,天晓得他每日蹲守在地窖之中,心情有多么压抑! 高木野走了,他终于可以出去松松筋骨了。 …… 宁薇剑眉带宁浩鑫和渔妹来到广济医馆,找李大夫说明来意。 李大夫自然也清楚渤襄各地缺少治疗伤风之药,只是医馆就诊病患激增,他根本无暇分身。 斟酌了片刻,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难处告知宁薇。 并告诉她,若是他能抽出几日时间出城一趟,便有把握带回大量炮制好的中药。 得知他有办法找到货源,宁薇二话不说,做主将宁浩鑫留在了广济医馆,让李大夫得空出城走上一趟。 渔妹见宁浩鑫留下了,也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做帮手。 安排好了所有事,宁薇又悄悄塞给了李大夫一些银票,让他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渤襄城如今正是缺药之时,只要李大夫能找到药品来源,运进渤襄城倒是不难,同样的运回城后,收回成本也不难。 宁薇只是担心药商会趁机抬高药价,是以让李大夫多带一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幸好宁薇想到了这一茬,否则李大夫此行只怕是白走一遭了。 留下了宁浩鑫和渔妹,宁薇和剑眉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没曾想,途中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还遇到了几个颇为熟悉之人… 第539章 巧合 无巧不成书,宁薇和剑眉皆不曾想到,她们竟然会在渤襄城遇见这么多熟悉之人。 回王宅的半路,拥堵的人群挡住了她们的去路,还以为是新进城的杂耍团太过精彩,将民众吸引前来围观。 本想绕路而行,宁薇听着嘈杂的人声,却突然拉着剑眉下车。 只因她听到了‘人棍’二字。 并非她生性残忍,很想观赏人棍,然而她想起了被南夜带去处置的霞妃朱黔等人。 这几人皆参与或谋划当初的***之案,罪大恶极,百死亦不足以赎罪。 当初她曾随口提过要将这些人做成人棍,只因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惩罚中,最为残忍的一个。 后来,南夜说他认识的江湖朋友中,有人有过将人做成人棍的经验,齐玄宸图省事,便将这几个罪大恶极之人,交给了他。 据宁薇所知,南夜离京之后,便顺路将这些人交给了他的江湖朋友。 自去年年前南夜回家,随便带人离开后,宁薇再也没有得到他半点消息。 倒不是宁薇将南夜忘在了脑后,而是她不清楚南夜的家乡在何处,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联系。 看南夜说起回家时的神情,宁薇知道,他回家过完年之后,必定会早早溜出家门。 这一点,倒与叛逆少爷颇为相像。 此刻南夜应该去了京城吧?宁薇想到。 剑眉护着宁薇一路朝人群中央靠近。 没多久,便从人缝中看见了造成拥堵的始作俑者,一辆通体漆黑,改成囚车状的马车。 此刻,这辆马车被围在人群中央,以至于附近的路皆被堵的水泄不通。 渤襄城的民众许是不曾见过真正的人棍,是以围着马车,瞪大了眼睛观看,迟迟不曾散去。 剑眉护着宁薇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这才看清囚笼里关着的五人。 看着这五个已经没了人形的人,饶是宁薇前世见过人棍,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禁感叹,纵使今生再看,她亦认为,将人做成人棍的确是世上最为残忍的刑罚。 这是真正的生死不能! 她仔细将囚笼里的五人打量了一番,继而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虽然此刻这些人已经面目全非,宁薇还是以她远超常人的眼力,看出了这些人往日的痕迹! 囚笼四角被铁链缠绕的四人,分明就是霞妃朱黔丽娘红娟! 只有中间那一人,宁薇无法辨别。 “小姐~”剑眉亦看出了些什么,忍不住低声唤了宁薇一声。 宁薇轻轻的摇了摇头,盯着赶车的三名壮汉看了许久,见他们面孔陌生,便再次将目光移向囚笼中人。 看到他们,宁薇的思绪飘回了去年年尾。 ***之案中还有两人不曾出现在这里,一个是罪魁祸首齐英,他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若不是他有此癖好,齐玄宇和霞妃也不至于掳劫男童讨好于他,说起来最该承受此种罪行的应该是齐英才对。 要不是中间那人丝毫找不出齐英的影子,宁薇还以为他会是齐英。 然,她也清楚,齐玄宸并未将齐英一同交给南夜,想必中间那人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吧? 除了齐英,还有一个涉案之人,便是齐玄宇府中的管事丁海。 丁海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只因他早有悔改,对此案的进展有所帮助,且他还是一个至孝之人,齐玄宸便放了他一马,判他斩首示众。 丁海斩首之前,将自己的老父托付给了宁薇和齐玄宸照顾,心中了无牵挂。 行刑之前,他受尽百姓唾骂,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容。 他不知道,在他被斩首的前夜,他的老父一觉睡去,再也未曾醒来。 早上被照顾他的发现之时,身体已经僵硬,但他脸上也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昨晚做了一个好梦。 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个对他们来说诸多苦难的世界。 宁薇悠悠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霞妃。 本来已经心存死志,差点一头撞死的她,此刻眼中除了痛苦,还有一丝期盼。 宁薇知道,那是因为此处是渤海城。 或许,霞妃还是希望在她有生之年,再看一眼藏在她心中半辈子的那名男子吧? 再过两日便是花神节,届时勤海王一定会携王妃前来参加节日庆典。 宁薇想,她或许真的能够如愿。 “走吧~”宁薇轻声对剑眉说道。 这些人此刻承受的一切,皆是他们的孽,就算再凄惨十分,宁薇对他们依旧兴不起任何同情怜悯。 其实她一直想看看这些人的下场,机缘巧合之下,能看上一眼,她已经心满意足。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久留了,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瞧瞧魏邵的情况。 主仆俩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人群中,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眼睛不眨的盯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目光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 王府 青萝郡主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就算是看着淤血迟迟不曾消退的额头,也不似前几日那般大动肝火了。 只是过几日就是花神节,王府设节宴,届时宾客众多,她总不能以这副面孔出现在人前。 脂粉虽能勉强遮盖,但还是显得极为突兀,实在有碍观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郁闷的皱起了眉头。 这时,贴身婢女前来传话,说王妃让她前去挑几件花神节佩戴的首饰。 青萝郡主纳闷不已。 她拥有的首饰众多,前段时间,已经准备了一套花神节要佩戴的首饰,母妃怎么又要她去挑首饰? 当然,有此好处,她自然不会拒绝,是以立即动身去了渤襄王妃的院子。 来时,渤襄王妃正与洪勇闲说家常,洪勇旁边还坐着一位面容黝黑,身形粗犷的青年。 那青年垂眸而坐,神情恭谨有礼。青萝郡主对此人并不陌生,清楚他是洪勇手下的一员青年将领,颇受洪勇器重。 她神色如常,心中却忍不住有些疑惑,不是说要她来挑首饰么?怎么母妃这里还有旁人? 见青萝郡主进门,渤襄王妃微微一愣,继而面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立即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青萝郡主按礼数行礼问安,随即乖巧的在她旁边坐下。 渤襄王妃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到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洪勇将手下带来,其实是让渤襄王妃给青萝郡主相看夫君人选。 当然,相看只是走个过场,其实此人是渤襄王和洪勇昨日定好的人选,不论渤襄王妃满不满意,这桩亲事已成定局。 而青萝郡主的想法,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皆由父母做主,青萝郡主纵使是贵为郡主也不能免俗。 之所以此刻还瞒着她,不过是清楚她心仪于亦景,不想她一时气急,任性做出让大家面上无光之事罢了。 洪勇见渤襄王妃不知如何开口,遂张口替其解围,言语间时不时的提起身边这位下属。 对其称赞有加。 而那名青年将领除了时常谦虚的笑笑之外,还时不时的用眼睛余光撇向青萝郡主。 青萝郡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异常不舒坦。 她沉默着低下头,暗自细想良久,迟迟没有想到答案,遂抬头看向那名青年将领。 岂料,那青年将领此刻也在看她,目光隐隐透着爱慕。 眼神相撞的一瞬,电光火石之间,青萝郡主心中有所明悟,终于意识到了渤襄王妃与洪勇的意图。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揪成一团,眼前场景渐渐昏暗。 她很想大声质问,遂突然站起身来。 “青萝~你这是怎么了?”渤襄王妃略带责备的声音传入耳中,青萝郡主突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今日舅父不在此处,或许还有转还的余地,但舅父参与了此事,她就算大吵大闹亦无济于事! 难得聪明一回,青萝郡主极力稳住呼吸,轻声回话道:“母妃~女儿额头上的淤血迟迟不散,实在难以忍受,女儿想出府找王神医求诊。” 第540章 讨药 上次青萝郡主与王神医发生不愉快,结果自己不小心在王神医面前连摔三次,丢尽了颜面。 先前渤襄王妃见她额头淤血一直不散,不是没劝过让她找王神医瞧瞧,只是她死要面子活受罪,一直不愿去罢了。 见她主动提出要去找王神医,渤襄王妃自然不会阻止。 毕竟青萝郡主过两日还需见客,若是容貌有损,难免被人当成笑料。 青萝郡主得了渤襄王妃的允准,并未立即出府,而是带着贴身婢女来到了二哥齐昶的院落。 齐昶上回喝酒误事,渤襄王当众命人将他责打了一番,之后便一直留在王府之中休养。 其实,责打于他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实则他的伤并不严重。 他再怎么说也是渤襄王的独子,渤襄王不可能真的将他打成重伤,那些板子看似极其用力,实则打在齐昶身上,却是没多大力道。 休养了一段日子,齐昶此刻正如没事人一般躺在屋内小憩。 青萝郡主示意守门的下人不要出声,便径直走进了屋子。 “二哥~妹妹来看你了。”声音娇俏讨喜。 齐昶并未睡熟,听到声音便缓缓睁开眼睛,随口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看二哥了。” 青萝郡主因为额头上的伤,许久不曾来过前院,而齐昶与洪芳芳不和,也鲜少踏足后院,是以兄妹俩有好几日不曾见过了。 青萝郡主笑了笑,委屈的轻声说道:“妹妹容貌有损,怕把二哥吓着了!” “不怎么明显。”齐昶仔细打量了青萝郡主一眼,睁眼说瞎话。 青萝郡主连忙伸手捂住额头,不许他再看,“妹妹出门之际在额头上涂了许多胭脂,二哥自然看不大出来。” 她想了想,继而走到齐昶身边,在他身边坐下,讨好的笑着说道:“二哥,妹妹记得你常年备着伤药,有没有一种是能祛瘀消肿的啊?” “咱们府里还能缺了你用的药?”齐昶有些不解,青萝怎么会跑来他这里讨药? 青萝郡主撅了撅嘴,神情不满的说道:“府医给妹妹的药约莫都是残次之物,连小小的瘀伤都治不好,要说还是二哥这里的药好,二哥是王府将来的主子,谅他们不敢用假药欺骗二哥。” “诶~不可胡说,王府只有父王一个主子,哪有什么将来的主子!”齐昶嘴里反驳着,眼底却透露出一丝向往。 “好嘛~妹妹不说就是了,心里清楚就是。”青萝郡主清楚,她这样说二哥听了必定开怀。 见齐昶脸上隐隐露出笑意,她立即趁热打铁央求道:“二哥~你就将你的伤药给妹妹用上一些嘛!” “你~去给郡主拿药。”齐昶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婢女。 青萝郡主连忙要求道:“妹妹要自己去拿。”说完便站起身来。 “郡主请随奴婢进房。”婢女连忙将青萝郡主带进里间。 从柜子里搬出药箱放在桌上,打开药箱,各色瓷瓶出现在青萝郡主眼前。 婢女拿出一瓶消肿祛瘀之药,交给青萝郡主,正欲关上药箱,青萝郡主突然指了指药箱一角的小箱子,好奇出声问道:“这个小箱子好别致啊?这里面可是装着什么宝贝?” “回郡主话,此箱之中装的也是药,并非宝贝。”婢女颔首回道。 “是吗?本郡主不信,你打开来让本郡主瞧瞧!”青萝郡主颇为任性的吩咐道。 婢女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听话将小箱子打开。 果然里面装着的还是药瓶。 青萝郡主好奇的伸手,拿起一个瓷瓶,婢女连忙紧张的说道:“郡主莫要动那些药瓶,快快放回原处。” “哼~放肆,小小奴婢尽敢命令本郡主,不想要命了?”青萝郡主沉声喝道。 婢女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求郡主饶命,奴婢并非命令郡主,只是二爷说过,这个小箱子里面装得都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木,郡主身娇肉贵,可碰不得那个。” 毒箭木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毒性极大,这种毒药并不常见,寻常百姓很难接触。 一般只有军中将领才会拥有此毒,将此毒涂抹于箭头之上,中箭之人哪怕只是被箭头擦伤,毒性也会迅速随着血液流至全身,一刻钟之内中毒之人必定断气。 齐昶身为渤襄王之子,又是城西关口的守将,是以他拥有此毒并不奇怪。 青萝郡主听说自己手中瓷瓶里装的是毒箭木,立即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将瓷瓶放进小药箱之中,一脸后怕的关上小药箱。 “你起来吧,是本郡主误会你了。” 待婢女起身,她已经走出了门口。 婢女撇了撇嘴,关上大药箱,将其放回原处。 她没有打开小药箱查看,自然也就不曾发现任何不妥。 若是她仔细查看,必定会发现,青萝郡主放进小药箱之中的瓷瓶,瓶身花纹分明与其他的毒药瓷瓶不同。 这哪里是毒箭木,分明是她方才拿给青萝郡主的祛瘀药! …… 从齐昶院子里出来,青萝郡主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没多久,马车稳稳停在王宅门口。 青萝郡主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盯着贴身婢女看了片刻,阴森森的问道:“你伺候本郡主多久了?” “回郡主话,奴婢伺候郡主,约莫有五个年头了。”婢女如实答道。 青萝郡主点了点头,“本郡主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让本郡主舒心的没有几个,能长久留在本郡主身边的人极少,你算是最久的一个。” “多谢郡主眷顾,奴婢不胜感激。”婢女卑微恭顺颔首。 她不明白青萝郡主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只是她一个做奴婢的,主子说什么她都得老实应和着。 就算明知主子不好伺候,也不能宣之于口。 说到此处,青萝郡主突然靠近婢女,压低声音问道:“既然你伺候了本郡主这么久,那本郡主问你,你对本郡主是否忠心无二?” 婢女心中‘咯噔’一跳。 今日之事难道郡主发现了什么?难道郡主猜到了王妃不曾传她去挑选首饰? 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该听沛姨娘蛊惑了,如今事情败露,依着郡主的脾气肯定会将她发卖的! 婢女后悔不迭。 这时,青萝郡主的声音再次传进婢女耳中。 “本郡主记得你是王府的家生子,全家人都在王府当差,本郡主自然相信你的忠心。”青萝郡主再次凑近,嘴唇几乎将要挨上婢女耳廓。 “你年纪不小了,若身在寻常百姓家中,只怕已经儿女成群了。只要你为本郡主做一件事,本郡主一定会为你找个如意郎君,保证你此生再无忧愁,” 听完她一席话,婢女高悬的心终于落地。 只要不是发现她投靠了沛姨娘就好! 婢女连忙出声应道:“奴婢愿为郡主效力,郡主只管吩咐就是。” 听到这话,青萝郡主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扯下婢女头上的铜质发簪,随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将发簪插进瓷瓶中搅了搅,随后又重新替婢女插在发间。 “待会儿进了王宅,本郡主会找机会见见贺大小姐,贺大小姐与本郡主说话之时,便是你动手的良机。” 见婢女一脸茫然,她冷笑着说道:“你只需不顾一切,用头上这支发簪将贺大小姐划伤便可!” 不等婢女回话,她话锋一转,语气冰凉的说道:“若是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那么你活着也就没什么用途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说完这番话,她无视婢女脸上的惊恐之色,躬身掀帘而出… 第541章 居心 第542章 恶果 贺良仍旧还在昏迷之中,宁雨秋衣不解带的在他身旁守着。 锦云看着母亲憔悴不堪的面容,心疼不已,遂苦劝良久,终于将其劝走休息去了。 她和锦月则代替了宁雨秋,时刻看着贺良。 她们守护着贺良,星海则保护着她们,他游走于院落的每个角落,尽心尽力盯着每一处的动向。 青萝郡主带着婢女走出正厅,王宅暗处的影卫,便快一步将她即将来找锦云的消息,送到了星海耳中。 星海没有耽误,立即又将此事告知锦云。 锦云听言,立即站起身来,她凝眉思索片刻,便对锦月说道:“爹娘都在这个院落,绝对不能让青萝郡主进来,锦月你在此守着爹,我出去将她打发走。” 今日一大早,于亦景便按照齐玄宸的指示,带着亲兵回到了城西关口。 若是他在此处,就不必锦云亲自出去应付了。 “大姐,你要注意一些才好,莫要被她欺负了。”锦月人小心思却是极多,她觉得青萝郡主此番前来,必定没安好心。 见锦云点头,她又转头看向星海,波光粼粼的大眼睛里印出星海的脸庞,心中顿时大定。 “星海哥哥,你要保护我大姐哦!” 星海向来淡然的眼中露出点点笑意,应道:“放心。”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心安。 随后,锦云走出,星海则暗中跟随。 …… “听说郡主想要见我?”锦云将青萝郡主挡在了院外,语气不冷不热。 青萝郡主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能见到锦云,她便心满意足了。 她神情愧疚的打量了锦云的面容一番,心中嫌恶异常。 如此丑陋之人,如何配得上于将军?贺锦云啊贺锦云,你既然都被绑走了,为何还要回来?你阻碍本郡主的好事,就莫怪本郡主无情了! 她捏紧了手帕,低下头,轻声道:“我今日是专程来给你赔礼道歉的,先前父王王妃有意将我许配给于将军,只因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是忠臣之后,我不希望与你因此事心有不快…” “郡主!”锦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语。 听到‘忠臣之后’四字,锦云只觉得异常讽刺,她爹此刻命悬一线,始作俑者的女儿却在此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实在令她膈应非常。 “郡主多虑了,我并未在意此事,郡主若是为此事而来,尽管放心回府就是,我心中并未有半点介意。” 锦云这话倒是不假,青萝郡主想要嫁给于亦景之事,她还当真是没有丝毫介意。 不为别的,只为她清楚,这不过是青萝郡主一厢情愿罢了。 再说,青萝郡主突然到访,天晓得她安的什么心,还是让她早些离去才好。 这时,青萝郡主神情有些委屈的走向锦云,锦云则皱了皱眉头,快速后退了两步。 青萝郡主见状,心中暗骂锦云防备心太重,她咬了咬牙,放软了声线继续说道:“父王向来器重贺将军,当初父王为感念其功劳,甚至将他的亲生女儿送给贺将军,可见父王一片惜才之心。” “此次我与你之间因男子而生出嫌隙,父王勒令我前来赔罪,若你不能原谅我,父王必定会怪罪于我!” 听到这话,锦云只觉得一阵恶心袭来,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安静等着她说完要说之话,赶紧离开。 青萝郡主似乎明白自己并不受待见,遂转头看向身边的婢女,背对着锦云,对其使了一个眼神,道:“将本郡主备好的礼送给贺大小姐。” 继而又对锦云说道:“想来你也不愿与我多说,你只需收下这件东西,本郡主便不再打扰你了。” 婢女低着头,两手托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盒子,缓缓朝锦云走去。 她此刻心情极度紧张害怕,以至于胸口起伏不止,脚步疲软不堪。 锦云一直盯着青萝郡主,并未发现婢女的异状。 然而,她不曾看见,却并不代表藏在树后的星海没有看见。 星海眼神敏锐,观察入微。 在他看来,婢女若只是送礼,必定不会如此紧张慌乱,她会有这样的表现,那她接下来所做之事,必定不简单。 星海眉头微皱,斟酌是否应该现身。 这时,婢女突然加快了脚步,快速跑到锦云身边,丢掉手中的盒子,抬手拔出发簪,不顾一切的朝锦云身上刺去。 她的行为变化太过突然,锦云反应过来时,婢女的簪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星海见状,连忙捡起一颗小石子,两指微曲,弹射而出。 小石子准确的打在了婢女手腕之上,婢女只觉得手腕剧痛无比,手一松,发簪叮铃落地。 锦云见状立即跑开,边跑边质问道:“青萝郡主,你这是何意?” 青萝郡主却不曾理会,只见她瞪着婢女,大声呵斥道:“还不快点起身,想死吗?” 婢女听言,立即捡起毒簪,站起身来,咬牙往锦云所在的方向追去。 星海捡起另一颗石子,正想将婢女打倒之时,突然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嘴角抽搐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果然,小姐的表姐哪里是这般好欺负的! 星海感叹不已。 只见锦云跑着跑着,突然方向一变,飞快跑到青萝郡主身后,双手死死抓住了青萝郡主的肩膀,用青萝郡主做挡箭牌。 婢女两眼发红的追到青萝郡主面前,却迟迟不敢下手。 青萝郡主气急,努力想要摆脱锦云的桎梏,锦云却极为灵活,躲在她身后,任她如何动作,怎么也甩不掉。 宁薇来时,正好看到这场闹剧。 美丽的杏眸危险眯起,藏在广袖之中的手腕巧转,手指微曲,一根短小的银针疾射而出。 婢女只觉小腿肚突然抽痛,身形不稳,控制不住往前扑去。 她满脸惊恐的看着青萝郡主离她越来越近,想要收起手中的簪子已然来不及了。 青萝郡主吓得脸色发白,想要躲开,岂料锦云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嗤啦~锋利的簪子划破青萝郡主的衣袖,继而划伤了她的手臂,沁出点点鲜红的血迹。 锦云看着这一幕,脸上划出一丝冷意。 上次在海沟险些丧命,她以为她即将死去,那时她便暗自发誓,若她能侥幸活着,日后绝对不会再受半点委屈! 若是有人再想害她,她必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 方才她原本可以跑进院子,关上院门,但她没有这么做,反倒是跑回了青萝郡主身边,就是为了让青萝郡主自食恶果。 看着青萝郡主手臂上的血痕,她冷笑着提醒道:“郡主特地来王宅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不等青萝郡主回答,她又继续说道:“我的容貌早已毁去,想必你此番大费周章,并不只是让我受这点小小的苦楚吧?” “难不成这支簪子上涂有毒箭木之毒?” 锦云的父亲和未婚夫君都是将军,他们都拥有箭毒木之毒,她自然对此毒并不陌生。 婢女方才不顾一切的刺向她,却未曾将簪子对准她的心脏之处,锦云那时便想到了箭毒木。 青萝郡主此刻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天崩地裂。 一刻钟!毒箭木只需一刻钟便能取人性命,且没有解药。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本郡主今日要命丧此地? “救命~锦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青萝郡主吓得涕泪横流,慌乱求助。 锦云嗤之以鼻,快速后退了几步。 这时,宁薇快速走到她们面前,大惊失色道:“贺大小姐你方才说什么?箭毒木?” “快拿刀来,箭毒木无解,只能断臂求生,若不快些,青萝郡主必定香消玉损…” 第543章 羞辱 命悬一线之际,青萝郡主吓得手足无措,眼睁睁的看着剑眉飞速从侍卫手中夺来长刀。 剑眉正欲挥刀砍去青萝郡主的手臂,宁薇却大声喊道:“将刀给我,快!” 这一刀剑眉万万不能砍,她只是一个婢女,若是她砍了青萝郡主的手,事后必然会引来王府报复。 届时,渤襄王夫妻找宁薇要人,宁薇不好相护。当然她绝对不会让剑眉出事,只不过此事一出,剑眉只怕就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了。 是以她决定自己来砍这一刀,毕竟她是个大夫,而且以她本身的价值,渤襄王必定不会追究。 剑眉却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听到了宁薇的命令,便如常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颇为不解的将长刀递给宁薇。 宁薇抿了抿唇,吩咐道:“抓住她的手臂,千万别让她动弹,若是不小心砍偏了…”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也明白。 锦云二话不说,一把抓住青萝郡主受伤的手臂,而剑眉则将她的肩膀按牢。 宁薇手中锋利的长刀落下,青萝郡主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剑眉扶住她的身子,锦云则迅速松开抓住青萝郡主胳膊的手。 一只纤细的胳膊掉落在地,顿时染红了小片草地。 锦云看着这一幕,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嘴角却勾出一丝冷笑。 王府之人蛇鼠一窝,就连青萝郡主这样年纪尚轻的姑娘家,心思也同样恶毒至此! 她自问从未与其有过仇怨,没想到,此女竟为了抢她的未婚夫君,居然一门心思要将她除去! 今日断她一臂,锦云自问毫无悔意,就算他日渤襄王清算她亦不惧。 渤襄王让她爹丢掉了一只胳膊,如今渤襄王的女儿还上一只,当真解气! 只是此时发生在王宅,还要累表妹陪她一起向王府解释,实在难为她了。 想到此处,锦云转头看向宁薇。 只见宁薇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药瓶,将里头的药粉全数倒在青萝郡主的伤口处,随后又撕下青萝郡主的袍边,替其简单的包扎了一番。 锦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遂闭上了嘴巴。 这时,宁薇给青萝郡主包扎好伤口,见她气息尚存,又给她渡了些许灵气,保住了她的性命。 做完这些事,她摸了摸青萝郡主的袖袋,从里有找出一个药瓶,拔出瓶塞凑到鼻下闻了闻,冷哼了一声便收起了瓷瓶。 环顾了一眼四周,对剑眉说道:“赶紧备马车,咱们送青萝郡主回王府。” 她指了指早就如青萝郡主一般昏倒的婢女,道:“将她的婢女也带上。” 说完便不去管躺在草地上的青萝郡主,起身将锦云拉到了一边,轻声道:“表姐,你与我一同去一趟王府,你放心,渤襄王不会明目张胆找你麻烦。” 青萝郡主会有这样的下场,本就是青萝郡主自找的,渤襄王断断不会因为此事,责怪‘忠良之后’锦云。 锦云去王府,非但不会被论罪,只怕渤襄王还会出言安抚。 “此事表姐才是受害者,你无需多言,只需装作受了委屈便可。” 宁薇小声的出着主意,锦云却目光怔怔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许久没听到锦云的声音,宁薇好奇的抬眸看了过来,见她神色怔愣,立即紧张的问道:“表姐莫不是吓到了?要不你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王府那边你不用去也没关系。” 听到这话,锦云回过神来,她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没事,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还亲手杀过人,这样的场面吓不到我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宁薇睁大了眼睛,神色好奇。 锦云低头感激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表妹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如今还有要为我周旋,实在是表姐对不住你…” 她话未说完,宁薇突然狡黠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道:“那婢女好端端的,为何会往青萝郡主身上扑,表姐怎么不觉得好奇?” “啊?”锦云这才回想起方才婢女扑向青萝郡主的那一幕。 稍作思量,她目光惊疑的看向宁薇,“是你…” 宁薇抿嘴一笑,轻声问道:“欺负咱们的人怎能轻饶?方才青萝郡主无视于我,我自然要找机会报复她。此事本就是我做下的,表姐你莫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锦云释然的笑了笑。 她并非是相信了宁薇的话,宁薇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她对宁薇的性子却是了解不少。 宁薇绝对不是那种旁人无视便会报复之人,她清楚,宁薇是为了她才会出手。 不过,既然宁薇故意找借口,她就无意去揭穿了,免得宁薇还要出言相劝。 宁薇对她的好,她全数记在心中。 锦云脑海中突然回想起秦小小的身影。 秦小小与她自小相识相交,她将其当成手帕之交,对其可说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其处心积虑的暗害。 想到此处,锦云突然出声说道:“表妹~待渤襄之事告一段落,我同你一起去京城如何?” 她很想与宁薇还是宁家人生活在一起,她知道,那里才是她心中的乐土。 宁薇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自然是好的,求之不得呢!你若是去京城,咱们一家人可都要乐坏了。” “只不过,日后你还要嫁人,只怕会舍不得于亦景呢!”宁薇促狭无比的调侃道。 说到于亦景,锦云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不会的,于大哥志不在军中,他说过只等灭了寇贼,就要带我离开此地。” 听到这话,宁薇微微一愣。 她还以为于亦景志向远大,没曾想,他居然不在意功名利禄。 都说男子就该志向远大才好,宁薇却觉得,对女子来说并非如此。 功成名就固然不错,但平平淡淡未必就有什么不好。 “对了~秦小小所中之毒是表妹所为么?”锦云突然好奇的出声问道。 秦小小被秦家人带来过王宅,她的惨状王宅众人几乎无人不知,锦云虽未曾亲眼见过,也知道她必定受尽了折磨。 她以为此事也是宁薇所为,突然想到便顺口问了一句。 宁薇连忙摇了摇头,“这事可不是我干的?” “啊?不是你还会有谁?”锦云一脸不信,以为宁薇不愿居功。 “这事表姐就该去问问你家于将军了,人家秦小小刚被人拉回城,你家于将军便当着大片围观民众的面,给秦小小喂下了一颗好药,啧啧~心肠那叫一个狠呢!” 宁薇的语气促狭无比,一口一个‘你家于将军’,将锦云臊的满脸通红,用嗔怪的目光瞪了她许久。 …… 宁薇和锦云合力算计青萝郡主断臂,齐玄宸则当着魏邵的面,听影汇报此事。 影语气平淡的将此事完完整整的叙说了一便,齐玄宸嘴角含着浅笑,赞叹道:“做的不错,渤襄王管不好他的女儿,就莫怪旁人帮他管上一管了。” “…”魏邵无语至极。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掉入了一群怪人的圈套之中。 魏邵抬眸第无数次打量齐玄宸,心中的好奇不减反增。 方才与此人一见面,他便动手了,没曾想,拼尽了全力,愣是没能触及到此人的衣角。 此人轻功可见一斑! 还有眼前这个前来禀报之人,他是何处进屋的,又是如何进屋的,魏邵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似乎他只是眨了眨眼睛,这人便凭空出现了。 这王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宅中这些奇人又是什么来头?有何目的? 魏邵一头雾水。 然而,这还没完,很快他又再次看到了一位奇人。 只见,齐玄宸抬眸看了影一眼,嘴边泛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随即,他颇为严肃的命令道:“爷突然想洗脚,影,你去给爷打盆洗脚水。” 魏邵:“…” 这等高手就算是他的属下也不该如此羞辱吧? 此人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魏邵不信这个名字只有一个字的男子,会心甘情愿受此羞辱。 他所料不错,只见影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语气略带恼怒的说道:“主子此话何意?” 第544章 识破 第545章 添堵 齐玄宸鲜少自称为‘本皇子’,只有在极为正式的场合才会偶尔如此。 此刻与魏邵说话,他会如此,正是因为重视魏邵,亦或者说重视魏家。 魏将军与于亦景都是贺良的左膀右臂,照理来说,风头正盛的于亦景,才应该是最值得他重视的人才对,为何他偏偏要重视一个看似无甚用途的魏家,对于亦景反倒寻常许多? 就拿宁薇来说吧。 来渤襄城这么久,一直以来,她并未重视过魏家人。 并非是不了解魏家人,她清楚魏家人忠肝义胆,一片赤诚,但魏家人终归是失势了。 且魏家人太过耿直,在宁薇看来,圆滑世故的于亦景对她的帮助更大。 然,在此事上,齐玄宸与宁薇有着不同的看法,相较于宁薇,他想的更加长远。 他之所以重视魏家,并非是想要魏家人在他扳倒两王时给他助力,而是为了日后。 日后,两王失势,齐玄宸不可能长期留在渤海,那么渤海城就需要一名忠肝义胆的坐镇大将。 魏将军此人忠肝义胆,且尤其擅打海战,他又是土生土长的渤海人,对这片土地有着不一样的情谊。 他留在此处镇守,必定能守护此处平安。 总之,魏将军的优势,就算是齐玄宸如今可以调用的何家父子和赵峰也比不了的。 哪怕赵峰当年在宁老侯爷手下,乃是与贺良几乎齐名的一位将领。 赵峰因手伤的缘故,多年未曾上过战场,但这些年他并未虚度,不但熟读兵书,身手也没有落下。 但他却不适合驻守渤海。 只因海战并非他所长。 是以,驻守渤海的这个人选,当属魏将军最为合适。 话虽如此,这个人选到底归于何人,齐玄宸还需仔细考量,这第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魏家人必须是忠于齐文帝的。 当然,区区一句问话,不管魏邵如何回答,亦不能代表一定就是实话,但齐玄宸还是要问上一句。 魏邵听到其掷地有声的问话,微微一愣。 他安静了片刻,继而起身颔首走到齐玄宸面前,单膝跪地。 “回禀六皇子殿下,大齐乃是皇上的大齐,贺将军乃是皇上的臣子,我魏家亦是如此。魏家忠心于贺将军,只因贺将军为国除寇之心始终未改!” 此言一出,意思简单明了。 齐玄宸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只是面上不显毫分,他接声问道:“只因贺良有心为国除寇你们便对他尽忠,也就是说,你们魏家人屡次出言冒犯的渤襄王,并未有过除寇之心?” 此话问得刁钻,魏邵低着头一时没有回答。 渤襄王毕竟是皇族,他若出言不逊,不知前面这位六皇子会有何种反应。 魏家人虽耿直,却也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齐玄宸约莫也明白他的顾及,缓缓道:“你只需从实说来便可,本皇子绝不追究。” 听到这话,魏邵瞬间没有了顾虑,拱手沉声回道:“渤襄拥有的兵力早已足够将寇贼全数击杀,纵使付出一些代价,却能换来百姓安稳。可渤襄王多年以来,多次说起攻打寇贼便推三阻四,诸多借口。卑职不得不怀疑其是否有心攻打寇贼!” “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无心。” 齐玄宸往椅背上靠了靠,姿态恢复了先前的随意。 抬了抬手,道:“你起身吧,坐下说话。” 魏邵谢过,没有多说什么便退回了椅子前,正襟危坐。 这时,齐玄宸突然屈指敲了敲桌面,道:“你方才有一句话说错了。” 他嘴角勾出一丝浅笑,“渤襄的兵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庞大,只不过,有一部分士兵一直被人隐藏在暗中,专门训练陆地作战!” 最后一句,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魏邵听言,顾不上尊卑有别,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齐玄宸,“殿下是说…”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继续往下说。 渤海的士兵并非完全不训练陆地作战,他们只是侧重于海战。 然,专门训练陆地作战,还掩人耳目,明白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深想之下,魏邵只觉得心惊胆战。 他很想张口询问,见齐玄宸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将此事压在了心底。 这时,在旁边倍感无趣的南夜,神情得意的开口对齐玄宸说道:“此次我来到渤襄,还带来了几个老熟人,宁薇已经瞧过了,你有没有兴趣去瞧上一瞧?” “想必在望海城便引起了轰动的人棍马车是你带来的吧?”齐玄宸一下就猜到了他所说的老熟人是何人。 南夜倍感无趣,站起身道:“算了,我还是去王府寻宁薇好了。” 听到这话,齐玄宸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南夜擅长易容,混进王府对旁人来说千难万难,对他而言却是简单异常。 看来这人此次前来还真不是多余的呢! 再度搭下眼帘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稍纵即逝。 南夜不知,因为他的到来,齐玄宸心中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就因为他这个想法,南夜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由,后来南夜每每想起这段时间受到的折腾,皆要默默痛骂齐玄宸一番才能解气! 只可惜,南夜此时未曾看出齐玄宸的打算,见此处无趣,他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齐玄宸转头对影使了一个眼神,影便立刻掠身来到南夜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想留客?”南夜不雅的翻了一个大白眼。 影淡淡回道:“主子话未说完。” 要认真说起来,影并不是南夜的对手,若是南夜想走,这里只有齐玄宸能够阻拦他。 但南夜此人好奇心极重,听说齐玄宸还有话要与他说,遂立即停下了脚步,转身问向齐玄宸:“有什么话你说就是,摆谱很好玩么?” 明明自己十分好奇,说话时的语气却带着明显的鄙视。 齐玄宸也不在意,想到自己要问的事,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斟酌了片刻,还是未曾说出口。 南夜见状,好奇心更盛。 齐玄宸鲜少有不自在的时候,他会如此,肯定是有求于他。 这样想着,南夜心情瞬间大好,方才还觉得此处无趣,这下却觉得此处妙趣横生,让人流连忘返!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笑眯眯的陶侃齐玄宸道:“啧啧~堂堂男子如此扭捏,简直不忍直视!” 南夜看着齐玄宸的黑脸频频摇头。 “…”齐玄宸难得被他挤兑成功了一回,心中无比郁闷。 他斜眼看向南夜,颇为不爽的说道:“爷想问你一事,此事曾难倒过无数人…哎~还是算了,你肯定也不清楚,问了也白问,你还是先行离去吧。” 南夜:“…” 这算怎么回事?留人的是他,话说一半赶人走的也是他?这人怎么就那般难以相处? 齐玄宸反将了南夜一军,心中郁闷消散,悠闲转身替自己续上一杯清茶。 颀长的手指执起瓷质青花茶杯,动作缓慢优雅,轻嗅茶香,神情舒缓畅意。 虽穿着一身寻常侍卫服,面如黑炭,却愣是让人品出了贵公子的雍容之姿。 南夜被他这番做派噎了一下,一口气堵在心尖,难以释怀。 和齐玄宸比给人添堵,他显然还是稚嫩了一些! 只见他怒视着齐玄宸,大声喝道:“你倒是说正题啊?这个时候是喝茶的时候?” 齐玄宸对他视而不见,缓缓呷了几口茶,状似不经意的抬眸撇了他一眼,“咦~你怎么还未走?” “…”南夜差点捶胸顿足,巴不得冲上前将他掐死算了。 深吸了几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南夜妥协道:“到底何事?若是再不说,我可就一去不回头了!” 齐玄宸见将他气得不轻,心生满意,遂动作轻柔放下茶杯,“爷想问你的是一件怪事…” 第546章 坚持 第547章 底气 宁薇所聚集的灵气,在齐玄宸看来,乃是天下最为神奇的东西。 它似乎就是一种取之不尽永不干涸的生命力,如此逆天之物,几乎不该存在于世。 宁薇曾用它治好了许多人的沉疴宿疾,亦用它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它从未让宁薇失望过,每一次都有另人惊叹的效果。 宁薇将它当成重生的馈赠老天爷的眷顾,同时,她也对自己的异能有了依*******家是宁薇心中的温暖港湾,齐玄宸是她的幸福归属,而从某方面来说,异能才是她自身的底气所在。 然,贺良在接受了她渡入的灵气之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极速恶化,这让宁薇不知所措,心生彷徨。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齐玄宸当时才会那般紧张。 他清楚异能在宁薇心里的位置,贺良的生死,宁薇迟早能够看开,只因她于心无愧。而异能的不确定性,却足矣摧毁她的乐观心态。 这也是齐玄宸急于寻找贺良病因的其中一个原因。 说到底,他还是在紧张宁薇。 齐玄宸认为,只有中蛊,才能解释为何贺良接受灵气之后病情恶化。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贺良身体里,存在一个比贺良更加强悍的生命。这个强悍的生命与贺良争夺灵气,利用灵气壮大自身,从而导致贺良更加痛苦! 贺良的脉相也正好与这一点不谋而合。 人类的胎儿依靠母体给予的养分存活,若是母体本身不够强盛健康,便会造成母体更加虚弱的情况。 只是,胎儿并不会过度掠夺母体养分。 而贺良体内的蛊虫,却不像胎儿这般温和,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掠夺养分精血。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贺良一个大男人脉相却疑似孕妇。 也就是说,贺良之所以病情恶化,并非是因为宁薇所聚集的灵气无用,与此相反,正是因为灵气用处极大,贺良才会如此。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蛊虫与贺良,明显是蛊虫更加强大,贺良根本无法与其争夺养分。 …… 既然弄明白了原因,接下来便是寻找解救之法了。 齐玄宸自然就问起了南夜。 南夜凝眉,面上的为难之色一览无余,他缓缓开口说道:“蛊虫并非只有一种,相反种类极多,用处亦大相径庭,且解蛊比种蛊更难。我并非蛊族之人,虽对蛊族有些了解,却并不擅长此道。” 听到这话,齐玄宸脸上也浮现出凝重之色。 他想了想,抬眸深深的看了南夜一眼,郑重道:“宁六曾为中蛊之人医病,乃至此人病情恶化。” 之所以会说这话,是因为不希望南夜有所隐瞒。 他清楚,只要事情与宁薇相关,南夜必定不会置身事外。 这种时候,齐玄宸根本顾不上吃醋,只要宁薇好,是谁解决的问题,他并不介意。 虽然他希望那个人是他自己,但他也清楚,他虽然身份尊贵,亦不过是一个凡人。 但凡凡人,就算强大无双,亦有其做不到之事。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蛊虫一事,想要解决贺良身体里的蛊毒,只能求助于南夜。 果然,南夜一听此事宁薇已经插手了,神情立即郑重起来。 斟酌了片刻,他开口说道:“据我所知,要解蛊先要知道此人是如何中蛊的,只有清楚了这一点,才能从中寻找解蛊之法。”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走吧,带我去看看中蛊之人。” 齐玄宸点点头,同样站了起来,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转头看向魏邵,道:“你也去看看吧,爷方才所说的中蛊之人,正是失踪多时的贺将军。” 说完不顾魏邵满脸震惊,大步流星往外走。 魏邵许是今日受到的震惊太多,反倒是已经习以为常,稍愣了片刻便回过头来跟上齐玄宸南夜的脚步。 …… 王府 渤襄王妃满目惊惧的看着少了一只胳膊的青萝郡主,大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敢将堂堂郡主伤成如此模样?” 她万万没有想到,青萝郡主因额头上小小瘀痕出府求医,回来之时,竟然会少了一只胳膊! 青萝郡主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虽然她受到渤襄王影响,将其当成了巩固渤襄王权势的棋子,但她对其的疼爱亦不假。 此刻见到女儿的惨状,她如何能够耐得住性子? 渤襄王妃两眼怒视着宁薇。 此女虽然在为她医治头疾,但她同时也与文氏有所牵扯,文氏于渤襄王妃来说,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 单凭这一点,渤襄王妃对王神医已经生出不满。 此番王神医亲自送青萝郡主回府,那就说明青萝郡主断臂之事必定与她有关。 渤襄王妃一定要她给出交代! 渤襄王妃的眼神无比犀利,宁薇自然明白她的想法,遂没有隐瞒,将青萝郡主入王宅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 这事怎么看都是青萝郡主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然,渤襄王妃却不是这般想的,在她看来,青萝郡主是她的女儿,身份高贵,就算她有心谋害贺锦云,也不至有如此下场。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青萝郡主是皇族,而贺锦云只不过是臣子之女,青萝郡主要她的命,她就该好好受着,连躲闪都不应该有! 而这个王神医,她身为医者,非但没有想办法替青萝郡主解毒,还未经允许砍去青萝郡主一只胳膊,同样罪该万死! “来人呐~将这两人给本妃绑了!” 渤襄王妃气势汹汹,看来她今日一定要让王神医和贺锦云好看。 她满脸怒气,眼神狠厉,反观宁薇和贺锦云却低头而立,一言不发。 没有瑟瑟发抖,也没有开口告饶,周身气息平静无波,甚至隐隐有些从容的意味。 以宁薇往日受不了委屈的性子,此时只怕她已经忍不住出声开口反驳了,毕竟此事是她占理。 但这一次她没有。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心中有所把握之外,她如今的心境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如今的她看来,口舌之争太过无趣,与其浪费口水反驳,还不如静待结果。 她清楚,自打她和锦云踏进王府,必定立即有人将此事禀告给了渤襄王。渤襄王之所以还未出现,定然又是想要以救人之姿出现。 呵~这样的伎俩,他昨日已经用过一次了,用起来倒是颇为顺手呢! 心中无比讽刺,面上却不显毫分。 比起宁薇发自内心的从容,锦云就显得有些勉强了,她的内心此刻如有巨浪翻滚一般。 倒不是害怕,而是恨。 她在怨恨渤襄王的残忍。 锦云清楚,贺府之所以会变成今日的模样,皆因渤襄王所至。 渤襄王是贺家人痛苦的根源。 是他让贺良将刁钻的贺老太接进贺府,是他将文氏安插进贺府,将贺良害到今日这等地步的,依旧是他! 锦云身为和家人,身为贺良和宁雨秋的女儿,她无法不恨。 但她知道,就算再恨,也不能表现出来,一旦她表现出恨意,以渤襄王多疑的性子,他必定猜到锦云已经有所发现。 锦云努力压制着心中恨意,一遍一遍的回想着来时宁薇在马车上对她说的话。 ‘渤襄王气数已尽,灭亡只是迟早之事,表姐莫要心急,忍得了一时,才能平安一世!’ 以往,锦云倚靠父荫,成为渤襄城身份尊贵之人。 她没有在贵人云集的京城生活过,也鲜少与比她身份更为尊贵之人打交道,是以并不能像宁薇一般,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若非有宁薇这句话,锦云只怕早就忍不住了… 第548章 理由 如宁薇所料,当渤襄王妃的人将她和锦云押住,言明要重罚她们之时,渤襄王姗姗来迟。 查看过青萝郡主的状况后,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宁薇的态度还算礼遇,看锦云的眼神却隐隐散发出阴森气息。 然,他最终没有追究两人的罪过,就算渤襄王妃坚持,他还是一意孤行的下令放人。 其实,若此事不是青萝郡主自己惹起,又或者,出事之时王神医并不在面前,渤襄王必定会趁此机会,拿下锦云问罪。 奈何他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就连想除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如此错漏百出,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 渤襄王暗骂青萝郡主无用,待宁薇和锦云走后,他还狠狠的训斥了渤襄王妃一番。 称青萝郡主落得如此下场,皆属其教女不善! 渤襄王妃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渤襄王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他所去方向的走廊一角,沛姨娘婷婷玉立。 渤襄王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怒睁的眼睛里尽是怨毒! …… 宁薇和锦云有惊无险走出王府正厅。 一路上,宁薇无比沉默。 锦云见状,神情不解,遂压低声音问道:“表妹,你可是有何事想不明白?” 听言,宁薇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弄的锦云一头雾水。 良久,宁薇轻声低喃道:“表姐你见过沛姨娘么?就是方才站在走廊边角的那名女子。” “沛姨娘?你是渤襄王去年纳进王府的小妾?” 见她点头,锦云继续说道:“不曾见过,爹以前总说我们姐弟妹礼数不全,是以不许我们几个多与王府来往,除了节庆之外,我们很少去王府拜访。” 以前只以为贺良对他们几个不满意,怕带他们出门丢人,如今想来却是一片良心用心。 想到还重病在床的父亲,锦云默默地低下了头。 宁薇知道她心里必定不好受,遂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安慰道:“总会找到办法的。” 顿了顿,她面带愧疚的说道:“表姐,上次我贸然出手医治,不曾想竟帮了倒忙,当真对不住。” “表妹休要胡说,”锦云瞪了她一眼,道:“你没有对不住谁的地方,你希望帮我和娘救人,这些我都知道的。你表姐我并非糊涂之人,怎么胡乱责怪你这个大恩人?”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轻快无比,调侃之意不难察觉。 宁薇心神一松,轻声道:“表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再想法子的,等抓到了人,说不定此事就迎刃而解了。” “嗯,只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六皇子的法子实在太过直接,若是不成,岂不是连累了你们那么多人?” 宁薇张了张嘴,锦云知道她想说什么。 齐玄宸和宁薇皆不是贺姓,可他们却能够为救贺良冒险,身为贺良的女儿,她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清楚宁薇想安慰她,遂立即转移话题道:“好啦~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对了,你方才问起沛姨娘做什么?” 短短一句话,又将宁薇的思绪拉回了沛姨娘身上。 她拧起了眉头,轻声道:“自打来到渤襄城,我明里暗里见过沛姨娘几次,只是她脸上估计是疤痕未褪,遂一直以轻纱罩面,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容貌。” 她颇为茫然的看向马车一角,继续说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沛姨娘此人异常眼熟,她的声音明明陌生,可我还是品出了几分熟悉感,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故意在香粉之中放药了。 最起码能够有机会得见沛姨娘的真颜不是? 方才锦云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走廊边角的女子,是以她无法为宁薇解惑。 想了想,她开口说道:“若是真的觉得好奇,你着手打听一番也好。听说那沛姨娘原是富家新买的家奴,或许富家人清楚她的身份。” 宁薇摇了摇头,沛姨娘的身份她早就派人暗中探查过,只是毫无线索。 “富家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被人诱拐而来的,听说她尚有亲人在世,只是不知为何,根本无人寻她。” 此话一出,锦云亦无计可施。 这时,一直坐在门边当隐形人的剑眉突然开口了。 “小姐~奴婢记得你上次也说过同样的话,看来你很有可能真的见过沛姨娘。依奴婢看,咱们该逼问富家人一番才是。要知道,心中藏有秘密之人,往往会将秘密越藏越深,用一般手段根本无法从他们嘴里听到实话。” 宁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口回道:“渤襄王近日便会对富家人动手,用这个消息与富家做个交易也好。” 她为救富家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仔细想了想,她继续说道:“就这样办吧,回去之后让宁十一去富家。对了~富宝珠如何了?” “富宝珠已经让人送信去通知肖家人收尸了,今日她在院子里个肖卫算账呢!”说到这事剑眉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宁薇听言也笑了笑,道:“他们夫妻这段时间也是够折腾的了,就由他们去吧。” …… “咦~南夜?你怎么突然来了渤襄城?” 宁薇本想看看贺良的状况,便陪着锦云一起来到了贺良所在的屋子,没曾想,竟在贺良屋子里看见了许久不见得南夜。 “进门无人告知你我来了么?还以为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呢!”南夜不满的瞥了齐玄宸一眼。 齐玄宸挑了挑眉,道:“看着爷做什么?你来与否算不上什么大事,爷为何要急着告诉宁六?” 宁薇:“…” 这厮越发小心眼了,估摸着她巴不得自己见不到南夜呢! 宁薇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四周,见魏邵面色铁青的站在贺良床前,遂立即将目光转向齐玄宸。 齐玄宸则朝她抛来一个撩人的媚眼。 没好气的回瞪了一眼后,宁薇心绪顿安,他将魏邵带来此处,看来是胸有成竹的。 宁薇清楚,虽然齐玄宸在她面前没个正行,其实他的信任并不易得。 他如此匆忙便将魏邵带来此处,并不是说已经全然相信了魏邵,相反,正因为不信任才会急着这样做。 将王宅的秘密摆在魏邵面前,魏邵如有异心,必定会有所行动。 虽然,试探之法并不算光明磊落,但此法却是最为直接快速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齐玄宸本身也并非是个光明磊落之人,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他自问毫无压力。 “好了~说正事了。” 南夜见齐玄宸和宁薇眉来眼去,心中膈应,遂出声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宁薇立即好奇的出声问道:“什么正事?” 齐玄宸拉了她一把,柔声道:“别急~爷一会儿再单独与你细说,先听南夜怎么说。” “嗯,听你的。”宁薇乖巧回道。 南夜背过身,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贺良的确是中了蛊,至于解法,还是那句话。只有等贺良醒过来,问清楚他如何中的蛊,才有可能对症下药,且就算如此也不一定能拔出蛊虫。” 看了贺良一眼,继续说道:“像他这样的人,吃进嘴里的东西必定小心谨慎,身边有异动也必定会有所防范,想要给他中蛊并不容易。” 此言不假,贺良身处高位多年,自然明白人心叵测,时常防范着。 南夜见众人皆赞同他的话,遂转头问向宁雨秋,问了一个与贺良的病情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贺夫人,敢问贺府收礼可有记录在案?” 宁雨秋先前被锦云劝走歇息了多久,便再次回到了贺良床前看护。 见南夜问起贺府礼单,她心中虽不明所以,却也清楚必定事出有因,她抿了抿唇,低声回道:“有是有,不过…那些都在文氏手中…” 第549章 大船 第550章 赏赐 齐玄宸是个不称职的探子,在渤襄城的这些天,别说未曾出门探查了,他根本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多数时间都与宁薇腻歪在一起。 其实,勤海王担心渤襄王会对付他,并非庸人自扰,渤襄王早就想把渤海的地盘全数纳入囊中,只是因为诸多牵扯,迟迟未曾动手。 早前渤襄王之所以听从勤海王的意见,有意扶持齐玄宇,心中所想的自然不是为他人作嫁。 说到底,他与勤海王一样觊觎着那个无比尊贵的至尊之位。 他手中的兵马比勤海王的要多,在他看来,这场皇位之争,他的优势更大,只是他不知道齐玄宇竟然是勤海王的亲生子,还以为齐玄宇只是一个无甚倚靠的寻常皇子。 怎么也想不到,他自问精明如斯,竟然还是被勤海王阴了一把。 不难想象,若是齐玄宇真的得了皇位,只怕渤襄王的好日子立即就到头了,父子俩最先要对付的,应该就是他。 只是事到如今,齐玄宇早已事败,渤襄王仍然被蒙在鼓中。 甚至还在为多年筹谋之事化为泡影而惋惜不已! 殊不知,这是老天再给他机会,若趁此机会收手,他必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只可惜,他非但没有领悟到上天的深意,反倒是在齐玄宇事败之前,便已经有了别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之中,沛姨娘乃是重中之重! 世人皆以为沛姨娘是渤襄王的知己红颜,却不知,在渤襄王眼中,她是一根线。 一根可以替他拉帮结派,图谋大业的牵引之线! 为了这根线能够掏心掏肺对他,渤襄王几乎使尽了全身解数,甚至为此多番冷落责骂渤襄王妃。 他何尝不清楚,多年夫妻情谊正在渐渐消散,只是他顾及不了这么多。 妻子没了还能再娶,甚至就算是儿子没了也可以再生,而争夺皇位的时机却是不会再生,错过了这一次,或许今生便无望了。 因此,只要能成就大业,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连妻儿都能舍弃的渤襄王。更加不需要说什么兄弟之情了,若是杀掉勤海王能得到他的一切,只怕渤襄王早就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所以说,勤海王踏足渤襄,事先派探子探路,看似过于谨小慎微,其实十分有必要。 只是,他派谁不好,偏偏把齐玄宸派来了。 齐玄宸此次前来渤海,本就是来对付两王的,自然不会真心替他探路。 果不其然,齐玄宸口中的渤襄城风平浪静,除了节庆前的准备,没有任何一丝异样。 勤海王听说之后,便放心大胆的下命,令大船靠岸。 渤襄王带着亲卫将勤海王迎进了渤襄城。 两人明明各怀鬼胎,见面却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寒暄打趣,尽显久别的欢喜。 说来也是好笑,渤襄王与洪勇志向相投,互相信任,表面上却愣是要装出互有嫌隙。 而他与勤海王却正好相反! 细细品来,当真是啼笑皆非,只是不知道渤襄王如此活着,到底累是不累? …… 花神节对渤海百姓来说,比过年还要重要。 往年花神节的庆典在勃襄举办之时,勤海王都是提前一日到来,为了让勤海王面上有光,渤襄王都会安排一些百姓在道路两旁表示欢迎,今年也没有例外。 因戏班和杂技班子先后进城,渤襄城的大街上极为热闹。同样的,也异常拥挤。 然,路旁的百姓嘴里说着欢迎勤海王的话,眼睛去不时往同一个方向瞟。 骑在马上挥手致意的勤海王,发现了这个情况,遂皱了皱眉头,顺着百姓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个方向人头攒动,渤襄王忍不住心生好奇,他温和的笑了笑,对渤襄王说道:“今年的花神节似乎格外热闹。” 继而指了指人群密集的那处,道:“不知那里有何物,以至于如此多人围观?” 渤襄王看了跟在一旁的王一一眼,王一立即出声回道:“回王爷,近日有人带来了几个人棍,民众们觉得甚为稀奇,是以都要过去看上几眼。” “原来如此!”听到这个解释,勤海王瞬间没了兴致。 人棍有何稀罕的?得罪他被做成人棍之人可不少,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正想扬鞭离开,突然想到,百姓不曾见过所以会心生好奇,他若是毫无好奇之意,岂不是说明… 勤海王想到此处,立即改变了主意,打算装模作样去热闹之处看上一看。 渤襄王察觉了他的意图,遂翻身下马,两人颇为默契的大步往人群中走去。 当然,百姓肯定是不敢冒犯他俩的,他们一来,围观群众便纷纷让路,方才还拥挤的人群中,硬生生出现一条宽阔的大路。 此刻,原本关在笼子里的人棍,被人放出了囚笼,他们的主子让人将他们摆放在空地之上,就着空地摆放成一排。 空地上打下五根木桩,用铁链将人棍固定在木桩之上,任人观赏。 人棍前方还放着一个铜盆,用来盛放民众施舍的打赏。 五个铜盆此时几乎都装满了铜钱,尤其是中间的一男一女,他们面前的铜钱早就溢出,散落一地。 之所以会如此,除了因为他们身体残缺最为严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眼睛。 另外三个人的眼珠皆被挖去,他们的眼皮深陷,除了阴森恐怖之外,再无其他。 而这两人的眼睛完好,百姓可以从眼睛之中看到他们的情绪,那样悲戚暗无天日的眼神,实在让人同情。 两王走近之时,中间的一男一女眼睛一亮,目光中霎时绽放出点点光芒。 他们不约而同的张了张口,然,无齿亦无舌,还被灌下过哑药的他们,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霞妃内心在呐喊,她不停的呼喊着勤海王的名字,本以为早就干涸的眼泪,涌出她的眼眶,连绵不绝! 另外那个男人却看着渤襄王怔怔出神。 他心里清楚,渤襄王就算认出他来,对他来说亦没有半点好处。 而且他如今这个模样,根本就指望不上任何事。 这一次见面,过后便是永诀。 这对男女的眼神转变太过明显,两王想不注意都难。 勤海王看到女子对他流泪,尴尬的笑了笑,显然有些下不来台。此时围观之人极多,这个女子这样看他,不明所以的人只怕要误会他们之间有何难堪之事呢! 勤海王扯了扯嘴角,心情颇为郁闷。 也不知这人到底抽的是什么疯,竟然平白看着他流泪。 见围观群众悄悄看了过来,目光中不乏打量,勤海王心中极为不愉。 想了想,他道:“能在外头被人肆意观看的人棍,皆是犯有重罪之人,看来他们想祈求本王出手解救。只可惜,本王虽认为他们此刻可怜,却不知他们往日犯下了何种罪行,是以爱莫能助!” “不错~会落到如此地步之人,皆是奸险狡猾之辈。”渤襄王立即出声附和。 勤海王点点头,吩咐跟在身旁的太监道:“这些人虽然曾经罪大恶极,此刻看起来却是甚为可怜,你去拿上几锭金子赏赐给他们。”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看守人棍的青壮男子,朗声道:“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已经这样了,接下来的日子莫要太过苛责才好。” “草民听从王爷的意思。”看守的男子连忙恐慌的行礼应声。 勤海王点了点头,与渤襄王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围观群众纷纷对勤海王投去仰慕的眼神,渤襄王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好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第551章 嘲弄 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毫不犹豫的走开,霞妃此刻是什么心情,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绝望是必然的,只是‘绝望’二字还不足以形容。 爱恨纠缠间,许多可笑,许多凄楚,许多自怜,还有不甘。 直到看见路边马车之上,掀帘笑望勤海王的中年女子,霞妃心中的一切情绪化作乌有,只余空白一片。 虽是已到中年,那女子样貌依旧美丽,神态端庄贤惠,一颦一笑间无一处不美好。 头上雕刻着五凤的金步摇,华贵雍容,彰显了她尊贵身份;轻垂的金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刺目金光。 霞妃想到,曾几何时,她也如那名女子一般美丽尊贵,不同的是那女子因勤海王而尊贵,她却因他而落入尘埃。 本以为自己会羡慕她嫉妒她,然而,心中却始终兴不起任何情绪。 霞妃抬头看向天空。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白云蓝天之中,日照正酣。 她看着天空中那枚浑圆的太阳,眩晕之际,心中想到:能在这样美好的天气死去,亦是一种幸福吧! 看着看着,她的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随后揉成粉碎,眼中的风景一点一点涣散,直到最后,黑暗笼罩,如同沉沦深海,一片死寂… 霞妃心竭而死,如她所愿,死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她死后双目未闭,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天空,身上牢固的铁链,让她维持这个姿势死去,也让围观之人一直没有察觉出她已经死了。 直到青壮男子收摊,将她搬上囚车之时,才发现她的身体早已僵硬! 青壮男子还发现,她的眼角嘴畔都挂着退不去的嘲弄之色,只是不知她在嘲弄何人? 是她自己?亦或者另有其人? 或许只有霞妃自己最为清楚吧! …… 霞妃死去的这一刻,宁薇正站在不远处的茶楼窗口。 居高临下看着霞妃的她,将其神情全数揽入眼中。 霞妃的眼神彻底涣散那一刻,宁薇清楚她终于死了。 这个心思歹毒异常,将前世许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终于结束了她不堪的人生。 对于她的死去,宁薇心中未曾掀起任何波澜,全然无视,她此刻关注的是霞妃旁边的男人。 方才男人见到渤襄王时的神情,她看得真真切切,她很好奇这个男子到底是何人? 这个问题自然是南夜最清楚了,她没有多想,便问向带她来到此处的南夜,“中间那名男人到底是何人?我想来想去,除了齐英之外,想不到旁人,只是齐英明明不在你手中不是吗” 齐英是渤襄王的长子,齐玄宸离京之前,将齐英还给了齐文帝,此刻齐英应该在齐文帝手中才是。 且他还是个大胖子,而那个被做成人棍的男人,骨瘦嶙峋,实在找不出齐英的半点痕迹。 “小姐,奴婢也觉得就是齐英。”剑眉出声说出自己的看法。 南夜笑了笑,欣赏的看了剑眉一眼,得瑟的回道:“别怀疑,他就是齐英。” “怎么可能?”宁薇认为齐文帝不可能会将齐英交给南夜。 南夜并没想过要为她解惑,他说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计’,便转移话题,说起了齐英的身材。 说起来,齐英会如此这样枯瘦如材,离不开南夜的手笔。 在南夜看来,之所以会有***之案出现,除了齐玄宇等人贪心不足,图谋皇位之外,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齐英的***之好。 因此,光整治霞妃他们几个,南夜觉得远远不够解恨,遂想方设法将齐英弄到了自己手上。 齐英一身肥膘,纵使被齐玄宸关起来整治许久,也未曾消瘦多少。 然,南夜为了让他变得比较不显眼,遂想出了一个极为恶心瘆人的法子替他减膘! 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齐英吞下活的蛔虫! 蛔虫寄居人体,无时无刻吸收人体养分,若是一个人肚子里的蛔虫多了,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是无可避免之事。 不过,齐英先前那样肥胖,能被折腾成现在这般模样,到底吞下了多少蛔虫,宁薇不敢想象。 听南夜说起此事,她只觉得异常反胃。 抬起帕子捂嘴干呕了几下,她调侃南夜道:“你这法子倒是与种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齐玄宸昨夜已经将蛊虫之事全数告诉了宁薇,是以她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南夜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偶然听说,有些女子为了维持身材轻盈纤细,不惜吞食蛔虫,从而达到体态纤瘦的目的,遂想到了此法。 经宁薇一提,他也觉得两者的确有相似之处。 只不过,蛊虫可控,蛔虫却是不可控制。 宁薇说出此话之后,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遂立即出声问道:“体内有蛔虫,喝药将蛔虫杀死便可,蛊虫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才对。” 南夜点点头。 “不错,只不过蛊虫没有蛔虫那般容易被毒死。能够称之为蛊的奇虫,要么本身含有剧毒,要么百毒不侵,鲜少有与它相克之物。就算有,体内的蛊虫是何种类尚且不知,这相克之物又何从谈起?” “是啊~当真是个刁钻难题!”宁薇秀眉紧蹙。 斟酌了片刻,她继续说道:“就算是找到相克之物,以贺良此刻的情形,也不知能否支撑。说不定,蛊虫还未被毒死,他就已经先一步…” 想到此话不吉,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南夜和剑眉都是明白人,哪里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夜清楚她所担心的问题,想了想,语带安慰的说道:“其实也不尽然,有些蛊虫的相克之物于人体无害,贺良或许没有那般倒霉。” “哦?”宁薇眼睛一亮。 南夜见状,立即继续解释道:“不错,蛊虫千奇百怪,多种多样,相克之物也极为刁钻,令人想都想不到。有可能是一株野草,或者一味药材,甚至还有可能是一种味道。” “哎~”听了南夜一席话,宁薇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这些都是种类繁多之物,就算有心一样一样的试,贺良也没有时间久耗,他迟迟不醒,看来只有寄望于明日了。” 南夜听言,想到了什么,默默低头品茶,没有继续说话。 在他看来,就算贺良中蛊是渤襄王所为,渤襄王也不一定清楚贺良所中的到底是什么蛊。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看法,皆因南夜对蛊族了解颇多。 蛊族人向来与世无争,单薄功名,隐于深山,极少出世行走。且他们的族规严苛,一旦有族人在外胡作非为,必定会出手清理门户。 据南夜所知,十几年前蛊族的少族长失踪,了无音讯。 贺良所中之蛊应该是出自她手。 然,别人不知,南夜却是约莫清楚此女去向,他甚至能够确定,此女绝对从未来过大齐! 南夜还知道,蛊族人会利用蛊虫的相克之物,让蛊虫陷入沉睡,沉睡之中的蛊虫没有任何危险,寻常人也能接触。 待到种蛊之时,只需用特定之物将其唤醒便可。 唤醒蛊虫之物和令蛊虫沉睡之物并不相同。 也就是说,渤襄王很有可能是从别人手中得到蛊虫的,他清楚唤醒蛊虫的方法,却不一定知道令蛊虫沉睡之物。 至于如何杀死蛊虫,只怕是更加一无所知了。 南夜虽然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从未提及,若是细说蛊族的一切,他担心他的秘密会被齐玄宸推敲出来。 齐玄宸心思太过缜密,南夜说的越多,他对南夜的了解就愈发清晰。 南夜清楚,告诉了宁薇就等于告诉了齐玄宸。 然,此时他并不能让齐玄宸了解他的一切,是以只得对宁薇有所隐瞒… 第552章 热闹 南夜和宁薇说话之际,齐玄宸推门而入。 习惯性的瞥了南夜一眼,继而走到宁薇身边坐下,剑眉立即为他斟上热茶,他没有理会,径直问向南夜:“父皇为何将齐英交给你?” 原来,方才两王去看霞妃和齐英之时,齐玄宸也在人群之中。 目睹了齐英看渤襄王的眼神,他没有丝毫怀疑,笃定那是齐英,是以进来便问了这么一句。 “…”南夜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果然,这人比宁薇难缠多了!还好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南夜笑眯眯的回道:“齐英被渤襄王视作弃子,对大齐皇帝来说他已经毫无用处,这些想必你也清楚。再说我不是你的朋友么?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要来渤襄帮你,大齐皇帝自然乐见其成。” 顿了顿,他颇为得瑟的反问道:“你不会以为以我的本事,连见大齐皇帝一面都做不到吧?” 齐玄宸微微一愣,继而蹙起眉峰,悠悠说道:“你当爷是傻子不成?父皇听过你这个人不假,可你心怀叵测,父皇又怎会将齐英交给你?” 齐玄宸之话不无道理,南夜身份不明,来意不清,说到底他还真算的上心怀叵测。 若是他有心暗害齐玄宸,齐文帝将齐英交给他,岂不是做了帮凶? 只看这一点,齐文帝必定不会轻信于他。 南夜所谓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齐玄宸看来,全数都是屁话。 然,南夜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就算齐玄宸全然不信,他亦坚持自己的说法。 齐玄宸很是无语。 要不是对齐文帝的万分信任,他此刻早已想法子逼问南夜了。 南夜似乎也拿准了他这一点,颇为有恃无恐,神情悠闲快活依旧。 齐玄宸斜了他一眼,嘴上没有再度发问,心中却是暗暗思量着,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将南夜的秘密全数挖出,丝毫不留! 南夜突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只觉得脊背发凉,颇为不适。 他抬头看了齐玄宸一眼,眼神戒备。 ‘嗤~’齐玄宸察觉了他的眼神,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去。 …… 王府 勤海王称坐船太久,以至于精神疲惫。 渤襄王听闻,命下人撤去准备好的茶具棋盘,将勤海王和其带来的一众人等安置妥当,便自行回了房。 没过多久,王一颔首推门而入。 此刻,渤襄王正低头看着手里滚动的圆球,听到声响,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查到是何人了?” “回王爷话,勤海王派来的探子,王爷您也见过,正是您上回提及过之人。” 王一悄悄抬眸看了渤襄王一眼,立即又垂下眼眸,“此人正是王神医府中新来的那名黑脸护卫。” “原来是他!”渤襄王抬起头,眼中皆是阴鸷,想了想,他沉声说道:“看来王神医的名头的确响亮,就连勤海王也惦记上了。” 说到此处,他冷哼了一声,怒喝道:“想在本王的地盘抢人,简直不知所谓!” “王爷喜息怒!”王一连忙颔首劝慰。 若宁薇看到渤襄王此时的神情,必然会明白那日秦小小和魏邵去王宅,齐玄宸为何会堂而皇之的跑来她面前护卫。 其实除了看着魏邵之外,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挑起渤襄王与勤海王之间的矛盾。 只不过,时移世易,因发现了贺良的怪症与宁老侯爷当年的死因相似,他决定冒险擒下两王。这样一来,两王之间起不起矛盾,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向勤海王回话之后,之所以让渤襄王的人发现他的踪迹,说到底只是想转移渤襄王的注意罢了。 渤襄王将心思用来关注勤海王,齐玄宸成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得不说,齐玄宸此人的确难缠! …… 花神节转眼即到,这日艳阳高照,清风微拂,又是一个好天气。 期待了一整年的渤海百姓,终于等来了花神节的到来。 节日庆典举行之处在离王府不远的一大片空地之上,此时这里人声鼎沸,人们挨肩迭背,异常拥挤。 还有百姓因为挤不进此处,遂在空地之外的大街上看热闹。 今天进城的人极多,是以,大街上的人流之多,比起举办庆典之处也不妨多让。且大街上的节目繁多,看得民众们眼花缭乱,就算挤不进空地,民众们亦不觉得可惜。 一阵太阳雨急急落下,濛濛细雨在阳光中飘洒,水光折射,尽显烂漫。 站在露天处的民众,衣裳被雨水晕染,脸上非但未见不适,反倒笑容更加欢畅,似乎这雨并非寻常之雨,而是天降仙露一般。 此时时辰尚早,王府开筵还要等到庆典结束。 是以,宁薇没有急着去王府,而是带着剑眉巧竹还有护卫齐玄宸在大街上行走游览。 今日本是关键之时,他们本无闲情逸致游览,只是听影卫来报,说大街上人群拥堵,无法行驶马车,他们只得步行而来。 只是,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他们心中庆幸非常。 还好来了,不然怕是要错过这等热闹场景了。 太阳雨突然降落之时,她只顾看热闹未来得及闪躲,齐玄宸进她未躲,遂自己也不曾动弹,只是将护卫袍掀起,举过宁薇头顶。 宁薇在欣赏美轮美奂的太阳雨之时,他却在注意宁薇是否有被雨水淋湿。 眼神紧张呵护,柔情流转。 宁薇见他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淋湿,嘴角一勾,脸上绽放出一个生动活泼的笑容。 “瞧你那傻样,雨来了也不知道躲开。” 明明身旁就有支着雨布的小食摊,也不知道拉着她去躲一躲,实在是呆傻。 不过,这样呆傻的啊宸着实可爱! 宁薇嘴里打趣着齐玄宸,手上却在暗暗为他渡着灵气,如今伤风之症肆虐,生怕他淋了雨会患上此症。 若是一旁的剑眉和巧竹知道她的想法,必定会笑话宁薇太过紧张。 这点小雨将将只能把发梢打湿,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 齐玄宸捏了捏腰上系着的荷包,摸到里头浑圆的花香丸,心情极好的勾起唇角。 他腰上这个荷包是宁薇为了图吉利,特意为他缝制的,今日一早宁薇给他系在腰上之时,他便傻乐到现在。 宁薇不禁觉得好笑,谁能想到这厮身为皇子,竟如此容易满足? …… 太阳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似乎只是一阵风将雨水送来,又迅速将它带走,除了地面上的点点水迹,再也找不到它来过的痕迹。 宁薇这边慢悠悠的向前走着,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锦云和于亦景也同样如此。 两人今日换上了正装,一路并肩而行,若非锦云脸上伤痕未褪,必然会成为大街上的一道靓丽风景。 齐玄宸宁薇一路上有说有笑,他二人却甚少开口说话。 人群拥挤,向来矜持的他们不得不靠在一起,闻着四处飘来的各色花香丸散发出的香味,两人的目光时不时相撞,其中不乏柔情蜜意。 这时,陶和和小方师兄弟被人群挤到于亦景附近,一眼便看到了身材较为高大的于亦景。 他们奋力挤到于亦景身边,拱手向于亦景问好。 于亦景素来鲜少摆架子,清楚陶和小方与宁薇关系不错,自然表现的更加熟络。 他拱手回礼过后,突然闻到陶和小方身上传来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 心中不解,遂面上带着好奇,出声问道:“两位身上的香味是…为何如此奇特?” “香味?”陶和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恍然大悟道:“于将军说的可是花香丸的香味?” 说完便解下系在腰间的荷包,递给于亦景。 于亦景放在鼻下闻了又闻,神色呆滞了片刻,继而抬头向前头的人群之中眺望而去… 第553章 拥挤 于亦景闻着陶和递来的花香丸,心情颇为郁闷,这股夹杂着花香和药香的味道,他闻过一次,便很难忘记了。 倒不是说这股味道有多特别,而是他曾以为这股味道让他受到了挟制。 虽说他甘之如饴,但出于本能,还是牢牢的记住了这股味道。 回想不久之前,宁薇将一粒药丸递给他,告诉他这是一种剧毒的毒丸。 宁薇当时声称,若他吞下这棵药丸,便将锦云的下落告知于他。 他毫不犹豫的吞下了,纵使知道从此以后都要受宁薇挟制,他也毫无迟疑。 吞下这枚毒丸之后,他上吐下泻许久,因此认定了自己的确是中毒了。 后来,宁薇果真告诉了他锦云的下落,并安排他将锦云接回渤襄城。 目的达到,于亦景曾经有过找宁薇索要解药的心思,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并未将此事告知锦云,只是默默地等待毒药发作,希望届时宁薇能依言给他缓解毒性的解药。 然,毒药一直未曾发作,于亦景还以为这种毒药的发作间隙时间较长。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然在陶和小方两人身上闻到了这种‘毒丸’的味道! 于亦景张望许久,没有看见宁薇齐玄宸等人的身影,遂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嘴唇,佯装随意的问道:“这枚花香丸的香味倒是颇为特别,往年从未闻过,难道这是王神医所制?” “那倒不是,”小方嘿嘿一笑,回道:“其实这花香丸会有药味,皆因我不小心打翻了药草篓子,师傅见了,便让我干脆将那些废弃的药草揉进了花香丸中,没曾想,制出来的花香丸倒是颇为特别。” “的确如此,就连王神医也说此味特别,还取了几颗带走呢!”陶和附和道。 听到此处,于亦景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真相? 原来,宁薇给他服用的所谓毒丸,出自广济医馆,正是这种带着药香的花香丸。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解,宁薇手头上应该更本不缺毒药才是,她为何没有用真正的毒药,而是要用花香丸充数? 他可不认为宁薇会对他手下留情! 以他这段时间对宁薇的了解,这个女子心地虽善良,可狠心起来也非寻常女子可比。 于亦景不知道,宁薇之所以未使用真正的毒药,全然是看在锦云的份上。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毒药? 服下毒药,就算他日服用解药,难免也会伤及身体。 宁薇记得,她与于亦景第一次见面,李大夫便开口让她为其诊治,可见于亦景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只因常年在海上巡查,年纪轻轻便落下病根,这样的于亦景还如何伴表姐终老? 于亦景的身体状况,甚至他的生死,宁薇都可以不加理会,可事关表姐的幸福,怎可大意? “于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锦云并不清楚宁薇曾给于亦景服下过毒药,见于亦景许久不曾动弹,遂出声提醒。 于亦景回过神来,回道:“晚点再告诉你。”继而转头与陶和小方辞别,带着锦云往王府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到了另外一件让他颇为不解的事。 先前齐玄宸让他出城会城西关口,是为了以防万一。 若今日的行动失败,还需要他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众人离开渤襄城再另作打算。 显然,齐玄宸对今日即将发生之事,极为重视,甚至做出了最坏打算。 让于亦景不解的是,昨日齐玄宸突然派人唤他回城,让他陪着锦云赴宴。 他的任务变成了保护好锦云的安全便可。 于亦景心中牵挂着锦云,齐玄宸这样安排,他自然乐见其成,可他身为一名将领,却也认为这样朝令夕改,实在有些儿戏! 有了这样的看法,他实在忍不住怀疑,齐玄宸今日能否成事? 为了保障大伙儿的安全,他甚至还编出了一套谎言。 此刻肖参将正在城西关口等着他的信号,随时准备带兵攻城! 当然,兵士们就算领命是攻城,也并不清楚他们此举便反渤襄王,与之相反,他们肯定会以为是渤襄王有难,于亦景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可以说,于亦景将他们都算计了。 于亦景对齐玄宸的认知不足,因此他不惜算计手下兵士,给他们一行人留下了一条后路。 但他内心无比希望,他们一行人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于亦景对齐玄宸不够了解,南夜此刻却因为对齐玄宸的了解加深了一层而无比郁闷。 回想他来渤襄城的原因,不过是来看看宁薇,顺便凑凑热闹,根本没想过插手除两王之事。 然,他一出现,齐玄宸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南夜觉得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齐玄宸压榨干净! 被齐玄宸肆无忌惮利用的南夜,深感自己甚至无法估量齐玄宸此人的底线在何处? 最终,南夜认定,他简直没有底线! …… 花神节到来之前,渤襄王早早命人,在王府不远处的那片空地之上搭上了戏台。 两王此刻率领众多家眷将领,端坐在看台听戏。 他们身后围了几圈身着黑甲的护卫。 这些人都是洪勇带来之人,皆属渤襄精良兵士,据闻他们能以一敌十,极为铁血强悍。 而这些人后头地势稍高之处,才是渤襄百姓站着看戏之处。 他们站在此处,不但能看到戏台上唱戏之人,还能看到统治渤海城的两位王爷及其家眷,甚至还能看到领兵将领。 这些人身份尊贵,皆是他们平日见不过的贵人! 可以说,这些贵人在看戏,而百姓们却在看正在看戏的他们。 其实,此处还不如外面的大街热闹有趣,只不过还是聚集了许多人,或许在百姓心中,见到这样身份高贵之人,自己也能沾点福气吧!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好奇,必定这样尊贵之人离他们的生活太远了,以至于想要一窥究竟。 人的好奇心就是如此,越是不可触及,心中便是越想靠近。 就算明知道贵人不好接触,他们还是保持着一腔热情。 只不过,他们心中是如何看待两王的,却是不得而知了。反正,两王这些年对寇贼不作为的态度,渤海的百姓看得最为真切! …… 渤襄城今日这样的场面,在京城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天子脚下不宜聚集过多人群,以免出现纰漏。 当然,京城百姓也有自己的节日,其中以花灯节最为热闹。 其实很多节日的存在,无非就是人们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时机,所以大多节日都大同小异。 京城的花灯节与渤襄城的花神节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花灯节是年轻男女的节日,而花神节却是全民欢庆。 宁浩鑫自小体弱,多数时间皆深居府中修养,自打身体痊愈以来,他又忙着学医,还从未见过今日这样人挤人的场景。 如今在渤襄城赶上这样的节庆,宁浩鑫自然不会错过。 今日医馆未曾休业半日,他便邀上陶和小方一起出门凑热闹,渔妹自然也跟在他们身边。 然,先前遇到人群冲撞,四人分散,陶和小方没有挤进空地,遂去了街上游玩。 宁浩鑫和渔妹则幸运的挤进了空地之人。 只是此处人山人海,他们俩很快也被人群冲散,宁浩鑫找了许久,没能找到渔妹的身影,只得作罢。 反正此处都是凑热闹的淳朴百姓,渔妹就算与他走散了也不会出事。 他不知道,他和渔妹并非是被人群冲散的。 渔妹主动从他身边走开,卯足了劲往前挤去。 她眼神隐隐透着坚毅,右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袖袋,利用自己纤细的身形,从人缝中穿插而过… 第554章 行刺 透过人群中偶尔露出的缝隙,渔妹双目紧盯着渤襄王所在的方向。 她倚仗着自己纤瘦的身材,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挤,直到眼前只剩下一排百姓,她才不动声色的停下脚步。 搓了搓有些发抖的双手,她看向渤襄王的眼神愈发坚毅。 突然,人群攒动,她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身影不稳朝一边歪去。 此时她四周都是人,根本不用担心摔倒,她顺着力道歪了歪身子,立即便被旁边之人扶起。 “多谢。”渔妹头也没抬,道完谢便伸手去扒前面挡住她视线之人。 然,能挤到这里的,皆是身材魁梧的男子,如她这般的姑娘家屈指可数,姑娘家根本不好意思在男人堆里挤来挤去。 渔妹纵使用尽了全身力气,还是没能扒开一条缝隙。 正在着急之时,她低头看见了前面两名男子的下半身之间,有个较大的缝隙。 心中一喜,想都没想,便蹲下身来。 她飞快的掏出袖袋里一路小心护着的物件。 原来,这是一把外形小巧做工精良的弓弩。 渔妹收回一直注意着渤襄王的目光,再次往袖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支泛着淡蓝光晕的短箭,将短箭放进弓弩凹槽处,动作丝毫没有生涩之感。 除了因为紧张导致手脚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之外,她其他动作皆十分熟练,似乎为了今日练习了许久。 就算是宁浩鑫与渔妹相处过一阵,约莫也想不到,像她这种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姑娘,竟然还有刺杀亲王的勇气。 先不说宁浩鑫,最起码刚才扶了渔妹一把的魏邵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先前,渔妹一个身量纤瘦的姑娘,不顾一切的挤在男人堆里,身形高大的魏邵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本以为渔妹只是想凑上前看热闹,魏邵原本不想理会。 他的性格颇有些大男人,认为渔妹如此不顾自己女子的身份,他心中有些不赞同。 然,他和渔妹毕竟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在王宅大门口遇上,他还曾提醒渔妹,王神医不是好人。 渔妹当时虽未曾与他说过话,但魏邵对她还是印象比较深刻的。 只因渔妹头上插着一朵白花,身着白衣,一看就是家中刚办过丧事。 魏邵见渔妹被人群挤来挤去,额头上冒出汗水,还是咬牙坚持往前挤,心中顿生怜意,双腿不受控制的挤向渔妹所在的方向。 来到渔妹身边时,她刚好被人群撞了一下,魏邵立即伸手将她扶起。 魏邵正想劝说她离去,没曾想,渔妹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奋力继续向前挤。 从她奋力想要扒开前头的人,再到她蹲下掏出弓弩,魏邵一直站在她身后,替她遮挡旁人的视线。 看她手握弓弩,魏邵哪里还会不清楚她是想要趁机行刺? 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严阵以待的护卫,不管渔妹想要刺杀谁,必定难以成事,且此处人群拥挤,挨肩迭背,就算让她侥幸成功,她自己也无法脱身,必然会落入护卫队手中。 此女也不知是大胆,还是没有脑子! 魏邵不禁感慨。 好歹相识一场,魏邵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渔妹葬送自己,他一直不曾出手阻止,只是想看看渔妹到底想要刺杀何人? 直到她将箭头对准渤襄王,魏邵才拧起眉头,迅速拉起单手渔妹,将她搂进怀中,另一只空着的手则以更快的速度,夺过渔妹手中的弓弩短箭。 渔妹还未反应过来,便撞进了魏邵的怀抱,她头脑懵了一下,继而开始拼命挣扎。 魏邵并不在意,见身旁的民众看了过来,他痞笑着解释道:“媳妇儿使小性子,让众位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神色却是丝毫未显。 渔妹想要开口争辩,然而魏邵却不愿给她机会,抬手用力按着她的头脑勺,用自己胸膛牢牢封死渔妹的嘴巴,任由渔妹如何猛烈挣扎,他的手臂依旧纹丝不动。 此时的渔妹便如同一只小蚂蚁,试问这只小蚂蚁,如何能撼动魏邵这棵大树? 然,令人想不到的是,很快便有人拆穿了魏邵的谎言。 只见一位民众好奇的打量了魏邵一番,语气不解的说道:“这不是魏家二少爷吗?你何时取的媳妇儿?” 此言一出,看向此处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魏邵微微一怔。 是啊~渤襄城谁不知道,他魏二少爷年纪不小了,却坚持不愿娶妻? 当初他可是说过,一日未替兄长报仇,便独身一日,一辈子无法报仇,便终身不娶。 这下子还真是自打嘴巴了! 好在周围的民众都是淳朴之辈,他们并没有拿魏邵昔日说过的话说事,反倒是开口劝起了魏邵。 “想必这位姑娘是魏二少爷即将过门的媳妇儿吧?” “魏二少爷都这样说了,看来是不会有错了,恭喜恭喜啊!” “恭喜魏二少爷了…” “不知道订好日子了没有?” “说起这定日子啊,还得要慎重一些才是,最好是找个算命先生看看吉日。” “是啊,魏家这段时间多灾多难,有件喜事冲一冲也好!” “要我说啊,城南街头的张瞎子就不错,我当初娶媳妇儿就是他给算的吉日,你们看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多舒坦…” 周围之人连声道着恭喜,后来又操心起了他的婚期,个个真心实意,饶是魏邵一身痞气,此刻也有些扛不住了。 要不是清楚怀中女子他今日才见第二回,他都要以为自己真的要娶妻了! “多谢诸位关心,有时间我定会去城南街头寻张瞎子。” 魏邵硬着头皮给众人致谢,正想请众多移步让他和渔妹出去,一位中年大叔挤了过来。 这位大叔身材有些偏胖,圆脸厚唇,模样喜庆。 许是因为身材的缘故,他此刻被挤得大汗淋漓,胸前的衣襟都汗湿了些许。 他打量了魏邵和渔妹一眼,见渔妹还在锲而不舍的挣扎,遂笑道:“看来魏二少爷把媳妇儿气得不轻啊!得好好哄哄才是。” 这位大叔一看就是个热闹性子,不等魏邵开口,他继续爽朗的说道:“你们这些当兵的,别的都好,就是太过粗糙,疼媳妇儿疼不到点上,魏二少爷还得好好学学哟!” 魏邵:“…” 听了这位大叔一席话,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隐隐发烫。 活了二十几年的魏邵,第一次脸红了,也是第一次如一个愣头青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咳~’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多谢这位大叔了。” 那大叔爽朗一笑,继而大声对围观众人喊道:“大伙儿让一让啦,让条路给他们小两口离开,被你们盯着这么许久,我看这姑娘约莫是不自在了。” 渔妹听到这话,心情郁闷的放弃了挣扎。 她心中清楚,此刻引来了这般大的动静,接下来不论她做什么,必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看来今日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渔妹无比沮丧,眼中渗出的泪水沁入了魏邵的衣裳。 魏邵身体强健,衣裳穿得较为单薄,很快他便感觉到了胸口的凉意。 他微微一愣,继而解下自己轻薄的披风,长手一甩,将渔妹盖在披风底下。 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在渔妹耳边说道:“你若是不想让旁人见到你的模样,就乖乖跟我离开,如若不然,你只怕是当真要嫁于我了!” 渔妹心神一震,立即乖乖的跟着扶着她肩膀的魏邵走了。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嫁人,更加不愿嫁给一个时刻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兵士。 并非她歧视兵士,而是她想要给爷爷一个平静的生活,不忍爷爷一把年纪还要为她担心。 在渔妹看来,如王军医那样的就很好,若是他俩成亲,丈夫从医,她则继续酿制药酒,想来生活一定轻松惬意… 第555章 游说 虽然百姓们纷纷让路,魏邵和渔妹挤出人群之时还是满头大汗。 魏邵强行搂着渔妹的肩头,将她带到人迹罕至之处,满脸严肃的说道:“你为何行刺?” 渔妹抬起头,怒视他片刻,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把东西还我!” “还给你让你再试一次?”魏邵此刻恢复了平常的神情,痞笑道:“你是不是傻?你以为你今日能成事?还是说你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方才人潮拥挤,没有人会发现是我做的。”渔妹立即出声反驳。 她的声音有些发虚,不可否认,她的确抱着侥幸心理。 渔妹抿了抿唇,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看来你并不想死啊!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当众行刺?你打算行刺之人到底怎么你了?”魏邵一把抓住渔妹的胳膊,一副势必要问出答案的模样。 “与魏家和高木野之间一样,我和他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快些将我的东西还我。” 渔妹家中还有一个年纪老迈的爷爷,自然不会想死,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皆因心中那不可磨灭的仇恨。 至于是何冤仇,渔妹并不打算告诉魏邵。 她和魏邵还未熟悉到让她坦白秘密的程度。 此刻她只想要回她的东西,赶快离开,图谋日后再找机会行事。 魏邵听了渔妹的一席话,眉头紧蹙。 高木野是他的杀兄之仇,此仇的确不共戴天,如今六皇子将高木野交给了魏家,这仇也算是报了。 眼前这个女子说自己与渤襄王有不共戴天之仇,难不成她有亲人死在渤襄王手中? 魏邵想了想,松开渔妹的胳膊,拿出先前从渔妹手中夺来的弓弩。 先前他出手夺弩的动作太快,后来又被旁边之人围着调侃,以至于他根本没来得及细看这把弓弩。 这会儿有了时间,他便仔细将弓弩和短箭仔细打量了一番,甚至用弓弩往树干上射了一箭。 这一箭让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此弓弩和短箭做工精良,样式小巧精悍,威力却是不比大型弓弩小,一看就知是难得之物。 军队之中也有弓弩队,魏邵亦经常接触弓弩,但他从未见过这般小巧精悍的。 要知道,弓弩的制作过程繁琐无比,且尺寸都有明确要求,不可多一分也不可少一分,之所以这样做,皆是为了保证弓弩的威力。 而渔妹的这一把,整体缩小了许多,却能保证其威力不减,其特别之处不难察觉。 总的来说,这样的弓弩并非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这把弓弩从何而来?你是什么人?”魏邵再次伸手抓住渔妹的胳膊。 渔妹抿了抿唇,低头不肯说话,魏邵以为她又在哭泣,遂偏开头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适。 说时迟那时快,渔妹趁机飞快的低头,在魏邵抓住她胳膊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趁魏邵呆愣之际,抢过弓弩,拔腿就跑。 魏邵反应过来,移了移脚步正想去追,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任由渔妹跑远。 他感觉自己的手背刺痛,遂抬起手查看。 他的手背上豁然出现两排隐隐渗着血丝的月牙痕迹。 还别说,真他娘的痛! ‘嘶~’魏邵嘶了一口凉气,郁闷的说道:“那丫头是属狗的么?救了她一命,不知感谢,反倒是咬我一口。啧啧~真是狠心!” 在原地站了片刻,魏邵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绑在手上,遮挡咬痕。 这点小伤他倒是不在意,只是这个咬痕一看就是女子所为,若是回府被母亲看见了,只怕她会多想。 魏邵之所以遮起咬痕,完全是为了避免一场无休止的追问。 要知道,他将高木野带回的那一日,魏夫人,也就是魏邵的母亲,见到大仇已报,立即开口说起了魏邵的年纪。 虽未明说,但魏邵清楚,母亲这是在提醒她,该是时候娶妻生子了! …… 王府 两王带着手下将领出府观看花神节庆典,渤襄王妃身为渤襄王的正妃,自然也要一同前去。 而只是个妾氏的沛姨娘却只能待在府中,并无前去观看庆典的资格。 此刻,沛姨娘满脸不愉的盘坐在自己屋里的软榻之上,同样没有资格前去观看的文氏,则坐在她对面陪着。 文氏的神情比起沛姨娘也没有好上多少。 认真说起来,她虽只是渤襄王的庶出女儿,但她与沛姨娘不一样,庶女虽比不上嫡女那般尊贵,却也是正经的主子。 而沛姨娘说到底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照理来说,她是有资格跟随渤襄王出府的。 然而,她如今的身份只是渤襄王的干女儿。 虽说她如今称呼渤襄王为‘父王’,但干女儿始终只是一个虚名,上不了台面。 其实,文氏以前看过花神节的庆典,对此兴趣不大,甚至觉得有些厌烦那样人山人海的场景。 渤襄王出府未曾带她,一开始文氏并未在意。 只是沛姨娘心情不佳,也见不得她满脸轻松,遂开口挤兑了几句。 说她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主子,如今平白成了王府的外人,失去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还毫无察觉! 文氏听到这话,哪里还轻松得了? 想想自己秃了一半的头,想想这些年自己受过的苦,文氏对渤襄王妃的恨意,再次被提高了一个程度。 摸了摸头上的假发髻,文氏恨恨的咬紧了牙关。 她现在头上的头发大多不是她的,而是她缴了府中婢女的头发做成的。 为了让自己能够出门见人,她下令缴了好几个婢女的头发。 这几个婢女因为头发生的好看,平白无故糟了灾,如今头顶光溜溜的,与庙里的尼姑子无异! 就算是这样,文氏还不满意。 再好看的头发,终归不是自己的,编织发网的匠人手艺再好,戴在头上难免也会难受。 这些天,文氏经常感觉自己头皮发痒,在人前之时又不便伸手去挠,心中如猫抓一般难受。 无比煎熬! “文姣~你有没有想过彻底除去对手?”沛姨娘突然开口,文氏回过神来,微微一怔。 她自然清楚沛姨娘的意思,看来沛姨娘这是忍不住要除去渤襄王妃了。 文氏本就早有此意,只是她不敢下手,毕竟谋害王妃的罪名不小,她害怕渤襄王得知了事情真相,一怒之下将她砍了! 毕竟渤襄王妃是渤襄王的正妃,而她只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不管怎么看,她也没有渤襄王妃重要! “哎~”想到此处,她沮丧的叹了一口气,道:“想又有何用?若是除去了她,我哪里还有活路?” 沛姨娘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目光中泛着毒芒。 她诡笑了一声,轻声道:“你相不相信,即使我将她弄死了,王爷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文氏嗤笑道:“呵~你见识太过浅薄!要不是担心洪勇秋后算账,我早已将那个老贱人弄死,她哪里还能在王府蹦跶?” 将如此笃定的话语听在耳中,文氏满脸惊讶。 不等她开口说话,沛姨娘又道:“对你父王来说,我的用处可比那老贱人大多了,他绝对不会因为区区老女人弃我与不顾。” “文姣,只要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保证,王爷必定不会问责于你,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文氏犹豫着低下了头。 文氏再接再厉的游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已经暴露,王妃若是不死,迟早要找你麻烦。你或是放弃了先行动手的机会,等她腾出手,只怕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文氏心中一凛。 她何尝不清楚沛姨娘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她还是不敢! 沛姨娘见她如此没用,心中不满至极,然而此时并非可以发火之时。 她细想了许久,抿了抿唇,凑到文氏耳边… 第556章 敷衍 沛姨娘不知在文氏耳边说了什么,文氏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安静了片刻,咬了咬牙郑重点头。 沛姨娘见状,满意的笑了笑,端起身子坐好。 看来她们已经达到共识,王府接下来的宴席只怕不会宁静! 不过,就算沛姨娘和文氏没有任何想法,王府此次的宴席也注定不会平静。 只因,齐玄宸早就打算好了在宴席之上动手。 之所以没选在大庭广众的庆典场地动手,完全是因为那里人流实在拥挤,且两王所带的护卫众多。 王府不易进,这事大家心中明了。 齐玄宸选在王府动手,正是因为王府难进,在他看来,渤襄王越是以为他的府邸密不透风,越容易放松心态。 只要齐玄宸的人进去了,成功的几率就很大了。 这一次,齐玄宸和宁薇带来的所有影卫皆全数出动,就连剑眉和赵婆子也在其中。 而此刻还在人群中游荡的宁浩鑫,他也有任务在身。 他的任务就是看着魏邵,毕竟以如今的情况,只有魏邵有可能倒戈相向,齐玄宸肯定是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的。 至于于亦景,他只需保护好锦云便可。 齐玄宸料定,青萝郡主失去一只胳膊,渤襄王妃必定不会放过锦云和宁薇。 宁薇拥有自保的能力,在宴席之上,她只需注意饮食便可。而锦云却不一样,除了要提防有人在食物中下毒,还要时刻小心被人使计暗害。 有于亦景在她身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齐玄宸自己,他今日也要进王府,只不过,他并不需要偷偷摸摸,只需光明正大的跟着勤海王手下大将冯常便可。 冯常在勤海的地位,就如洪勇在渤襄一般,举足轻重。 冯常的父亲原本只是一个小兵,他胆大心细敢闯敢拼,最终爬上了高位。 年老之后,唯一的儿子冯常青出于蓝,竟然得到了勤海王的青睐,成了勤海王手下地位最高的一位将领。 如今年过四十的冯常除了忠心于勤海王之外,还异常孝顺,从来不敢有违父亲的意愿。 齐玄宸为了取信于冯常,初到勤海便迂回使计,博取冯常之父的信任,借此接触冯常。 在冯常眼中,齐玄宸知人善用,武功强悍,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是个爱才之人,偶然得到齐玄宸这样一个极有才干之人,自然极为重视。 数次考验过他之后,冯常对他的信任也与日俱增。 要不是时日尚短,只怕还会对他委以重任! 冯常此次跟随勤海王来到渤襄,除了参加庆典,还身兼保护勤海王之职。 这一点不用明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勤海王总是怀疑渤襄王迟早对他不利,往年如此,今年更盛。此次临来渤襄那几晚,他甚至数次夜间惊醒,总觉得此次去渤襄肯定会遇险。 然,渤襄之行势在必行,若非如此,他和渤襄王之间那层窗户纸便荡然无存了。 届时会发生什么,勤海王不敢想象。 勤海王手中的兵力本就弱于渤襄王,失去了齐玄宇的他,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底气。 如今的他,别说图谋皇位了,就连自己的性命他亦无法保障。 是以,他屡次找来冯常,只有冯常在他身边保护,他才能睡得安稳。 此次冯常之所以将齐玄宸带进王府,也是因为渤襄王心绪不宁所至。冯常见识过齐玄宸的身手,认为有他和自己联手,保勤海王平安绝对万无一失。 然,他不知道,他此番做法与引‘狼’入室无异! …… 齐玄宸目送宁薇进入王府,这才转身离开。 在事先找好的客栈之中换了身衣裳,继而来到举办庆典的空地。 从专门留给兵士行走的过道走入两王所在的看台,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冯常身边。 渤襄王不曾回头,没有看见他,站在他身边的王一却是注意到了。 王一附在渤襄王耳边低语几句,渤襄王回过头来,眼神平静的看了齐玄宸一眼,继而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勤海王。 心中堵了一口闷气。 这群人实在太过嚣张,简直就是没将他放在眼中。 气氛欢快的庆典,渐渐进入尾声,渤襄王面无表情的带着众人回府。 王府下人按主子们事先的吩咐,准备好了宴席,渤襄王领着众宾客回府,歇息了片刻,宴席便开始了。 席间渤襄王的脸色依旧不佳,就算是勤海王主动与他寒暄,他也没有给过好脸色。 勤海王虽然胆小惜命,却也是个自视极高之人。 见他态度如此冷淡敷衍,勤海王自然也就没有好脸色。 只是他也清楚,渤襄王敢如此对他,皆因有所依仗,而他此刻并非是在自己的地盘,是以还是有所忌惮。 不敢做的太过明显。 只是因为两王的态度不佳,席上之人感觉到了压抑,遂无人能放开手脚,众人硬着头皮喝酒吃菜,食不知味。 相比他们的拘束小心,宁薇却是不曾受到影响。 她来此之前已经用过膳,此刻根本不饿,挑了几样菜式,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着清茶。 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勤海王许久。 勤海王长相儒雅,任由旁人如何细看,亦看不出他其实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他与齐玄宇一样,皆披着一层伪善的外皮,实则内里一片肮脏糟粕。 宁薇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心道:齐玄宇和霞妃固然罪该万死,但最该死的,应该是他! 正因他长久以来暗藏的狼子野心,前世引来了一场又一场的惨剧,乃至皇室子嗣凋零,大齐祸事频起。 这样的人,实在不容于世! …… 宴席上,两王和他们的王妃所食之物,皆由渤襄王妃院中的婢女亲自呈上。 这些婢女从膳房拿到食物之后,便会径直往宴厅而去,中途不会让第二人接触食物。 眼看食物差不多已经上全,只剩下最后一盅炖乳鸽。 端这盅炖乳鸽之人,正是上次受过宁薇恩惠的那名婢女。 这名婢女是个聪明机灵之人,她清楚这乳鸽汤乃是王妃最爱喝的一道汤品,只要有这道菜,王妃必定会喝上几口。 正因如此,这名婢女极其重视这盅汤,明白只消送完这一趟,她今日的便顺利度过了。 但这一盅汤也是醉容易被人盯上的。 特别是如今府中之人多有心思,前些日子甚至还有人有心明里暗里拉拢于她。 是以,她此刻可谓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倒不是担心渤襄王妃的安危,她之所以如此紧张,皆因惜命罢了。 若渤襄王妃有何不妥,第一个丢掉性命的肯定是她无疑! 她小心谨慎端起放着汤盅的托盘,稳步往宴厅方向而去。 走到走廊拐角,她刻意放缓了步伐,每一步都踩的极重,故意发出沉沉的脚步声。 只要是有耳朵之人,走近此处必然会听到她的脚步声,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免被人撞上。 然,她纵使已经做到了足够小心,还是防不住旁人有心撞过来。 只见,脚步慌张的文氏从拐角跑了出来,使劲撞在了她身上。 饶是婢女快速避开了些许,也被文氏撞了一个趔趄。 为了保住手中的汤,婢女明知要摔倒,只得咬牙直直跪倒在地,全力稳住汤盅。 膝盖撞上石板,发出一声极重的闷响,婢女只觉得双膝发麻,片刻都未曾感觉到任何痛意。 竟是宁愿自己的膝盖受伤,也要保住汤盅。 文氏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怔,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汤未洒毫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文氏脑袋懵懵。 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此处的沛姨娘见状,低声骂道:“真是个蠢货!” 她想了想,迅速往文氏和婢女所在之处走去… 第557章 抉择 让文氏撞翻婢女手中的汤盅,是沛姨娘原本的计划。婢女一旦弄洒了汤,必定心慌意乱,届时文氏只需将她早前准备好的炖乳鸽给婢女就大功告成了。 婢女弄洒了宴席菜单上的汤品,在王府已经是死路一条,能有活路让她选,她必定会接受文氏的帮助。 然而,文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站在暗处监视的文氏忍不住暗骂不已。 只是她也清楚,就算将文氏骂的一文不值,先前的计划也已经失败了。 错过这一次,下次机会只怕更加难寻,沛姨娘想到这里,立即快步往婢女和文氏所在之处走去。 婢女此刻还跪在地上,倒不是她不想起身,而是她根本使不上力。 她回头看了文氏一眼,小心的将手中的托盘在地上放稳,双手撑住地面,不顾姿态狼狈,勉强站起。 然,刚站起身,便听到‘哐当’一声。 循声望去,只见她方才拼尽全力护着的汤盅被人踢倒在地。 婢女抬起头,看向踢出这一脚之人,满脸震惊的说道:“沛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宴席上…” “你无需多言!”沛姨娘冷笑了一声,沉声道:“现在此汤以毁,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不能按时送上汤品你会是何下场!” “沛姨娘…你…”奴婢脑海中划过千头万绪。 沛姨娘瞥了她一眼,继而对文氏说道:“去把准备好的汤端给她。” 文氏迟疑了片刻,认为沛姨娘此举太过胆大。 沛姨娘如此行事,这名婢女肯定清楚了她们的意图。若是婢女像渤襄王妃告密,届时她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文氏一阵胆寒,突然心生退意。 沛姨娘看着她的神情,很快便猜出了她的想法。 “哼~事已至此,你以为你还有机会退出么?赶紧听我所说的去办,快!” 文氏只得听从,见文氏走开,她再次看向身形有些不稳的婢女。 缓步走到婢女身边,抬手捏住婢女的下巴,手指在奴婢的嘴唇上状似爱怜的轻抚几下,轻笑道:“我要做什么想必你十分清楚。你的底细我心知肚明,你在王府伺候多年,一直明哲保身,从不与人争抢,想来平安度日才是你心中所愿吧!” 婢女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沛姨娘对她的态度并不甚在意,松开她的下巴,继续说道:“你只需将汤盅呈上,我便立即安排你出府,甚至为你准备好藏身之处,只等风头一过,你便可以逃出升天。外头的世界天空海阔,任你行走!” 婢女可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花言巧语,谋害了皇族,就算外头的世界天空海阔那又如何?她终究走不出去! 然,文氏却并未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王府中的下人皆是家生子,你也不例外,你父母兄弟皆在王府之中当差,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今日根本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婢女心中‘咯噔’一跳,暗叫不好。 看来沛姨娘有备而来,只怕她的家人此刻都已经落在了沛姨娘手中。 婢女心急之际,难免心生疑惑,沛姨娘为何敢如此大胆,她这样做,难道不怕王爷追究吗? 就算王爷如今极为宠爱她,肯定也不会纵容她谋害王妃吧? 见沛姨娘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婢女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知道这一次她肯定逃不掉了,不管如何选择,于她而言都是性命难保,她现在能做的,大概只有保住家人的性命吧? 婢女心中涌现出一阵绝望。 很快,文氏将沛姨娘准备好的汤盅端了过来。 还是一道乳鸽汤,同样飘散着诱人的香味,只是在场的三人都清楚,这并非一道美食,而是一份致命毒药。 文氏双手有些颤抖的将毒药递到婢女面前,婢女看了一眼,继而转头看向沛姨娘。 她咬了咬牙,语出威胁道:“沛姨娘,你将奴婢逼迫至此,奴婢也只好听命行事。但你必须答应一定要放过奴婢的家人,如若不然,你必定会后悔莫及!” 说完此话,她深深的看了沛姨娘一眼,接过文氏手中的托盘,快步往宴厅方向而去。 “沛姨娘~她此话何意?”沛姨娘并未被婢女所言吓住,文氏却是心惊不已。 “呵~小小贱婢还想威胁于我,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她以为她这样一去,还会有命让我后悔么?真是好笑。” 沛姨娘扯出手帕,细致的将自己的手指擦拭了一遍。 阳光晕染而出的光晕之中,腾起些许状似粉尘之物。 在她眼中,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而这个婢女便是一个将死之人。 …… 婢女清楚,她若是毁了汤品,以至于菜品不全,渤襄王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出去砍了,类似的事情以往也曾发生过。 只因在渤襄王心中,下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是犯错的下人了! 相反,若是有人谋害主子,就算毒汤是她送去的,渤襄王也不会立即处死她。 就算渤襄王想要这样做,洪勇也会保她一命。 当然,洪勇并非是真的要保她性命,而是想从她嘴里得到消息。 婢女心想,若是沛姨娘放过她的亲人,那么她便独自承受这一切,以免家人受到报复,毕竟沛姨娘方才的神情如此平静,必定是有所倚仗的。 她就算反咬一口,只怕也会适得其反! 但若是沛姨娘食言,她必定会玉石俱焚说出实情! 在王府小心翼翼伺候多年的她,遇到这种情况,突然觉得这样活着实在太累,她甚至已经不想再做挣扎。 她伺候渤襄王妃多年,主仆间却没有丝毫情分,王府众位主子的无情她早已看透。 一日为奴,一日便猪狗不如! 死就死吧,只当是一了百了! 这样想着,婢女突然心态平和了下来,她还不知道,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沛姨娘。 用舌尖舔了舔干涩微麻的嘴唇,她稳步走进宴厅,恭敬颔首,将汤盅摆在渤襄王妃面前。 渤襄王妃与渤襄王同在一席,而渤襄王并不喜食这道汤品,是以这道汤其实是特地为渤襄王妃而准备的。 婢女摆好汤盅,颔首退下,走到宁薇身边之时,她脚步顿了顿,抬眸看向宁薇,冲她感激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王神医曾经救过她一次,可她再也没机会报答了。 这样想着,婢女微微蹲身,随后很快便退下了,她一番动作迅速而从容,除了宁薇,并未有人注意她。 只是宁薇看见了她最后那个表情,顿时眉头微蹙。 这样的神情她并不陌生,那是放下一切才会出现的,人活着又怎么可能放下一切? 宁薇思绪飞转,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婢女方才呈给渤襄王妃的汤羹。 此刻,渤襄王妃身边的婢女正在为她盛汤,宁薇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心绪更加纷乱。 最终,她没有开口提醒,而是悄悄离席,从侧门走出侧厅,远远看到婢女踉跄的身影,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婢女的脚步极快,但她的却很不对劲,似乎每走一步身形便会弯曲一分,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花园,直直朝花园中走去,很快便走进了一片花树之中。 宁薇见状,再次加快了速度。 找到婢女之时,婢女正蹲在高大的花树之下,宁薇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方才做了什么?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婢女没有回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向宁薇。 看着她嘴角渗出黑血,宁薇心中一凛。 “你中毒了?” 在宁薇看来,早前她顺手救了此女一次,此女一直心怀感激,上次她在王府假装犯病,也是此女将消息告诉了李大夫,让李大夫带她出府。 单凭她懂得感恩,宁薇便清楚她不是一个坏人。 婢女平静的笑了笑,第一次没有用‘奴婢’二字作为自称,她轻声说道:“王神医,谢谢你救了我一次,这辈子已然无望,下辈子我必定报答。” “王神医~我知道你不擅长解毒,你无需理会我,赶紧离开此地,我不想牵连于你…” 第558章 乱局 “王神医~我害人了,我害了自己的主子,想必再过不久…王妃便会身中剧毒了。” 婢女以为自己即将死去,见王神医不肯离开,便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话。 “王妃虽对下人无情,我却…从未想过害人…只不过想要苟且偷生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下孽事,今生老天要…要如此惩罚于我,让我投身在这个不见天日之处。” 婢女脸上出现悲戚之色,死到临头,她终究无法全然无视。 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若非没有活路,她又怎会选择赴死? 宁薇终究并非绝情之人,虽说她不善解毒,却无法视而不见。 说到底,此女只不过是个在底层挣扎求存之人,哪怕她方才给自己的主子递上了毒药,亦并不代表她心思恶毒。 宁薇拿出银针,迅速扎在婢女身上,“能不能活,就看你的运气了。” 她此言不假,此时她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救下此女。 若此女所中之毒乃是由有毒的植株炼成,那她就会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反之,宁薇便无能为力了。 宁薇不知道她身中何毒,一切全凭天意。 婢女感激的看向宁薇,轻声道:“多谢你,王神医。你是唯一一个重视我性命之人。我一个低贱奴婢,能得你数次相助,此生也算无憾了,最起码还有人关心过我,起码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婢女此时所说之话,皆发自肺腑,没有一丝虚假。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渐渐顺畅起来。 宁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她的运气极好,命不该绝。 灵气解植物之毒虽慢,但保住其性命却是十拿九稳了。 宁薇松了一口气,出声问道:“你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婢女悠悠叹气,想着自己都快死了,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告知王神医也好。 遂道:“方才我遇见了沛姨娘,她踢翻了最后一道汤,又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我只好…我只是没想到沛姨娘已经给我下了毒,当真防不…不好~王神医你快些离开,待会儿王妃出事,他们一定会来抓我,你若是留在此处,必定会受到连累!” 婢女使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推开宁薇。 宁薇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稳住身形,沉声道:“带她离开。” “王神医你在说什么?”婢女莫名其妙的问道。 随后,只觉肩上一麻,两眼一翻,立即晕厥。 一道黑影闪过,婢女消失在原处。 宁薇见状,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出花园。 …… 王妃动作优雅的喝着羹汤,只觉今日的羹汤味道甚好,遂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见汤碗见底,她抬眸看了身边的婢女一眼,示意其再盛上一些。 婢女自然不敢耽误。 趁着婢女盛汤的间隙,渤襄王妃将目光看向锦云,无声冷哼。 心想:今日贺锦云别想走出王府。 渤襄王妃自然不会在宴席之上动手对付锦云,毕竟这场宴席代表着王府的脸面,若是她在此闹事,渤襄王必定会大动肝火。 是以,渤襄王妃此时无比期盼宴席结束。 只要宴席一旦结束,她想在王府之中对付锦云,简直易如反掌。 以她对渤襄王的了解,她清楚,哪怕渤襄王明知锦云是被她暗害的,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因锦云同样也是渤襄王的眼中钉。 至于王神医,渤襄王妃暂时还不想动,毕竟她自己的头疾尚未痊愈,动了王神医就等于间接害了自己。 渤襄王妃思绪流转之时,突然感觉到腹内一阵绞痛。 她并未太过在意,甚至还暗骂自己的肚子,为何选在这个时间想要出恭! 她皱了皱眉头,正想找理由离席,身旁的婢女突然摔了汤碗,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王妃…王妃你流血了…王爷,王妃她流血了…” 渤襄王妃这才感觉到鼻下的暖意,她有些茫然的抬起手帕擦了擦,淡蓝色的手帕顿时变了颜色。 顿时,心中大惊,王妃该有的仪态尽数消失。 “王爷~有人要谋害本妃…”话未说完,便两眼一闭,倒在了宽大的座椅上。 不知是毒发所至,还是惊吓太过! 渤襄王见状,面色陡然铁青,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关闭府门,在事情未曾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话刚落音,王一大声喊道:“来人护驾!” 洪勇则同样大声道:“快去请王府府医为王妃诊治!王神医~王神医哪去了?” 顿时,场面一阵兵荒马乱,就连勤海王夫妇也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躲在了冯常和齐玄宸身后… 第559章 替死 宴厅之中兵荒马乱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众宾客被强制坐在原处,不能随意离开。 而两王和勤海王妃则迅速移步至渤襄王的院字,此刻身中剧毒不省人事的渤襄王妃也被移至此处。 府医接到消息,脚步不停的赶了过来。 为渤襄王妃把脉看诊之后,他额头冒汗,面色震惊,手脚开始颤抖不止。 渤襄王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即脱力跪倒在地,结结巴巴说道:“启…启禀王爷,王妃所中之毒…与…与珠心草果之毒极为相似…” 珠心草,又名诛心草,是一种罕见的致命毒草。 珠心草形态优美如兰,成熟之际,草束之中生出红色朱果,此朱果便是整株草最毒之处。 种此毒者,轻则全身抽搐麻痹,口吐白沫,重者七窍流血,心脏衰竭而亡。 看渤襄王妃的症状,她属于后者。 然,珠心草虽说毒性猛烈,却并非没有解毒,只要寻到伴随珠心草而生的护心草,便能轻易解毒,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渤襄王对此毒并不陌生,甚至他府中库房正好有这种毒药,同时也有解药。 “快去库房将解药取来。”渤襄王沉声吩咐王一,他不能让王妃就此死去。 珠心草难得,又正好是王府就有的毒药,下毒之人必定就是王府之人,王府之中何人想置王妃于死地,渤襄王心中明了。 此刻,他已经有了猜测。 只不过,就算他知道凶手是谁,他也不打算当众说出,毕竟那人对他来说,还有重要的用途! 在此人还有价值之时,他不打算对其做什么。 而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让王妃死去。 王妃再怎么说也是洪勇唯一的妹妹,渤襄王冷落她责备她,这些都不会引起洪勇不满。 可若她中毒而死,洪勇必定要为其报仇雪恨,届时必定又是一番光景,渤襄王纵使无比信任洪勇,却也不能冒这般大的风险。 然,王一的反应却让渤襄王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王一踌躇的站在原处,身形片刻未动,不等渤襄王问起,他便下跪回禀道:“回王爷,库房之中已经没有护心草了。” “为何会没有?本王记得清楚,珠心草与护心草是一同寻来的,一直无人动用。”渤襄王面上怒气升腾。 王一颔首,面色隐隐发白,“前段日子王妃身子不爽,心绪不宁,遂差人取走了护心草进补。” 原来,护心草与珠心草药性刚好相反,珠心草剧毒,护心草则大补。 渤襄王妃前段日子感觉自己身体不适,想到了此物,便取了护心草进补。 在她看来,如护心草这样的毒药,根本不需要解药。王府库房中的毒药并不少,护心草不过是其中一种,如果用到了珠心草这样的毒,根本就没必要解毒!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存有这等恶毒的心思,结果反倒害了自己! 当日她用护心草进补到底有多大用处,尚不清楚。 但她今日因为没了护心草,以至于无法解毒,却是明明白白! 珠心草和护心草有多难得,渤襄王心中明了,当初他得到此物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到。 就算他贵为渤襄之王,短时间内想要再次找到护心草,也等同于异想天开。 话虽如此,渤襄王却不能当着洪勇的面放弃渤襄王妃,他怒喝道:“简直荒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去寻!” 王一连忙应声退下,渤襄王则转头看向府医所在的方向。 方才府医跪下,渤襄王并未唤其起身,是以他此刻还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你的医术本王信得过,本王命你,一定要保住王妃性命,直到找回解药,否则本王砍了你的脑袋!” 渤襄王冰冷的话语吓得府医浑身僵硬。 珠心草之毒猛烈至极,如今王妃身上的毒性已经发作,没有护心草,他根本束手无策。 最多两刻钟,王妃便会毙命。 府医为渤襄王看病多年,对他的性情自然十分了解,清楚他此话必然不只是说说而已! 看来,王爷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他陪葬了! 府医想明白了此中关节,心中大骇,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头脑飞速运转,想要找出一条自救之法。 一时间,他冷汗如雨。 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什么,立即开口禀道:“王爷~小人惭愧,就算拼了性命,也无法缓解珠心草之毒。” 他如此大胆的言论,让渤襄王皱起了眉头,面色愈发铁青。 府医可想猜想到他此时的模样,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素闻王神医医术超绝,小人自知不能望其项背,若是将她请来,或许能够缓解眼前困境。” 听到这里,渤襄王脸色有些不耐,面无表请的说道:“王神医并不善解毒。” “请恕小人斗胆,医毒同属一道,王神医敢自称为‘神医’,必定有其底气,如今的困境,只怕只有她能解决!”府医一心想要将王神医牵扯进来。 在他看来,王神医若是真的救下王妃,他必定能够免去一死。 退一步讲,就算王神医同样救不了,只要她出手了,那她便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王爷杀了王神医泄了气,届时他便能逃过一劫。 当然,府医并不认为王神医能够救下王妃,他之所以硬要将王神医牵扯进来,说白了就是拿她做替死鬼。 可笑的是,王神医与他并无仇怨,他竟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惜拖一个无辜之人下水,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狠!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此言一出,便已经注定了自己的下场。 相反,若是此刻不曾心存恶毒想法,说不定他还能保住性命。 府医未曾注意到,一直在勤海王身边站着的齐玄宸听到他说这话之时,眼底流露出了一丝隐约可见的杀意。 渤襄王到底还是比较重视王神医的,听了府医之话,他明显有些犹豫。 清楚若是他要求王神医替王妃解毒,王妃还是死了的话,为显示对王妃的重视,他必须拿下王神医问罪!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洪勇站了出来。 他双膝下跪,抱拳对渤襄王说道:“末将求王爷救王妃一命,正如府医所言,王神医敢自称‘神医’,必定能为王妃解毒,否则便不配称之为神医!” 洪勇和府医一样,口口声声说王神医自称为‘神医’。实则,宁薇从未说过自己是神医,神医之名,只不过是病患们加注在她身上的光环。 病患们出于对她的感激和崇敬称她为神医,而话从这两人嘴里说出,却是变了味道。 洪勇一开口,渤襄王心中的天平立即变了方向。 王神医和府医,两者选其一,他自然会选府医。 可若是洪勇和王神医,那他必定会选洪勇。至于王神医,说到底不过是个医女,就算翻了脸,强迫她为自己治病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他手里还捏有王神医的把柄,以此相威胁也并非不可行! 所谓的把柄,自然就是拿活人试针之事。 最终,渤襄王还是决定让人去唤王神医。 此刻王一已走,渤襄王身边并未留人伺候,齐玄宸见状,笑了笑站了出来,主动揽下了此事。 渤襄王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继而挥手让他去了。 然而,齐玄宸走出房门之后,并未直接去寻宁薇,而是走到了洪勇带来的侍卫面前。 为保两王安全,此刻有数十个护卫笔直站在院中,齐玄宸见状,轻笑道:“等的不耐烦了吧?” 大多侍卫一头雾水,其中十来个却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第560章 动手 “动手吧!”齐玄宸一声令下,十数个侍卫突然纷纷跃起,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四周的侍卫放倒。 速度之快,让众位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昏迷之前,甚至还弄不明白,为何自己朝夕相处关系极好的队友,为何要突然对他出手? 他们更加不可能知道,他们所谓的队友其实早已换了人,虽说长相未变,其实却真真实实不是他们先前朝夕相对的队友了。 之所以如此,全是齐玄宸奴役南夜的成果。 这十数个突然出手袭击‘队友’之人,便是经南夜易容之后的宁家影卫们。 影卫们顶着别人的容貌,迅速放倒了众位护卫,而齐玄宸则轻笑着飞身跃起。 很快他的身影落在屋顶,抓住一名穿着与屋顶颜色一致衣裳之人。 这人是渤襄王的影卫之一,他方才看到院中的情形,正想报信,一动便被齐玄宸发现了。 渤襄王的影卫皆是其心腹无疑,对于这样的敌人,齐玄宸再无心软之意,出手便是杀招,以雷霆之力取其性命。 而宁家影卫们解决了身边之人,纷纷扒下身上的盔甲,迅速散落开来。 护卫只不过是开胃菜,隐在暗处保护渤襄王的影卫才是他们真正要对付之人。 只要除掉这些人,齐玄宸便可迅速将渤襄王掌控在手。 院中发生的一切,全数落在王府眺望台上的守卫眼中。 此时本该有七八个人的眺望台上,只有一人岿然而立。此人面容陌生,将院中情形看在眼中,本该击鼓报信的他却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处。 视而不见! 原因很简单,因为此人正是南夜。 不得不说,齐玄宸真可谓是一招鲜吃遍天呀! 自南夜在他面前出现,他便计划好了今日的一切,别的尚且不说,单说南夜此人反正已经被他用了个彻底。 看来冯常认为他知人善用,一点不假。 只不过,南夜心中何等郁闷,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肯定不会好过就是了! …… 齐玄宸解决了几个身手极好的影卫,火速与影会合。 这时宁薇与剑眉也来到了此处。 四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话,只是点了点头,便缓步推门进房,穿过走廊,走到渤襄王所在的房门前。 影抬手叩门,渤襄王听到声响,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只以为是方才出去唤王神医的黑脸侍卫来了。 “进来吧。” 渤襄王的声音传至耳边,影立即推开房门,齐玄宸宁薇面色平静的走了进去。 影和剑眉紧随其后。 “王姑娘,本王将王妃交于你手,你毋必要将她治好!”渤襄王看见宁薇便立即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极为严肃,不容置疑。 宁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齐玄宸身边,似乎听不见渤襄王的声音。 渤襄王见状,顿时心生不满,如宽刀一般的双眉紧紧蹙起,“王姑娘!”语气再度加重。 宁薇垂眸,双手同时在袖中动了动,手指间出现了几根短小银针。 齐玄宸则轻笑着摸了摸下巴,道:“王神医治不了王妃的珠心草之毒,王爷心知肚明不是么?” “大胆!小小侍卫竟敢出言不逊,皇兄身边的人可真是不简单啊!”最后一句话,渤襄王是看着勤海王说的。 其实齐玄宸态度不恭,他并未放在心上,他认为一个小小侍卫闹不出多大的幺蛾子。 只不过,如此天赐良机,他自然要借机除去此人。 渤襄王拍案而起,怒喝道:“哼~本王的命令也是你能违背的?来人呐~将此狂妄之徒拿下!” 空气中一片宁静,就算是勤海王也不曾开口说话,倒是冯常向前跨了半步,想要开口为齐玄宸求情,最终还是被勤海王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毕竟齐玄宸此刻的态度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渤襄王略作惩戒也是正常。 然而,渤襄王话音落下许久,外头还迟迟没有回应,他迅速察觉了一丝异常。 要知道,他的门外随时都有影卫守在暗处,就算影卫没有现身,也该通知侍卫前来才是。 没有给渤襄王多少时间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齐玄宸便道:“王爷不必喊了,此刻外面没有人,你就算喊的再大声也是枉然,何必白费力气!” 渤襄王心神一凛,捏紧了手中的圆球,转头怒视着勤海王,沉声道:“是你!你做了什么手脚?” “…”勤海王一头雾水。 他根本不知发生何事,怎么突然就找上他了? 转头看向冯常,冯常摇了摇头,凝眉对齐玄宸道:“你是怎么回事?外头的人哪里去了?” 第561章 时机 冯常此人,于公,惜才忠义;于私,孝顺自谦。 这样的人,即使站在不同的立场上,齐玄也无法对他生出恶感。 然而,他和齐玄宸始终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且以他对勤海王的忠心,齐玄宸清楚,他不会背叛。 冯常开口问话,齐玄宸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郑重回道:“两王管理渤海期间,寇贼横行,以至于民不聊生,冯将军可能看明白?” 齐玄宸还是想劝说冯常一番。 冯常微微一愣,脸上划过一丝不明神色,他不动声色的转开头,喝道:“羞得胡言,你如此说话,本将亦护不住你!” 他并非不清楚渤海的情况,亦明白两王无法造福于民。只不过,勤海王对他有着提携之恩,勤海王给予他信任,他便要报以忠心。 纵使明知勤海王表里不一,他还是无法背弃! 或许世人会认为他这是愚忠,可齐玄宸却能够理解,冯常只不过是在坚持自己的选择罢了,即便明知有错,他也义无反顾。 然,理解并不代表支持。 齐玄宸认为冯常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将勤海王视为他忠心的对象。 勤海王并非大齐之主,他不过是只披着人皮的毒狼,这样的人,不值得冯常效忠。 在勤海之时,齐玄宸曾经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劝说冯常多次,冯常皆不为所动,方才那句话是齐玄宸最后的一次劝说。 见冯常依旧执着,他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为敌了,动手!” 话刚落音,影和剑眉迅速掠起,影直奔冯常,剑眉则冲向拳头紧握的洪勇,而齐玄宸自己则来到渤襄王的身边。 至于勤海王夫妇,他们并不会武,宁薇弹出两根抹有迷药的银针,他们很快便神情恍惚了。 拿下勤海王夫妇,宁薇立即掠至洪勇背后,出手偷袭。 洪勇乃是渤襄王坐下最忠心的大将,身手强劲,一身横练硬功,极为蛮横。 而剑眉看似身材娇小,实则她所练的武功也是此类,只是她年纪尚轻,内力自然不如洪勇浑厚,很快便落了下风。 好在她身型相较灵活,虽然不敌,却也不曾受伤。 有了宁薇的加入,她顿时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宁薇只会轻功和暗器,而洪勇此刻穿有内甲,加上他提气对敌,是以宁薇的银针根本奈何不了他。 然,宁薇刁钻无比,几次发出银针无用之后,她便专心扰乱其注意力,让剑眉有机会寻找其破绽。 总得来说,主仆俩对上洪勇,稳占上风。 另一头,渤襄王一言不发冲齐玄宸扔出一颗圆球,速度飞快的往门外冲去。 他并不知道齐玄宸的深浅,只不过心中感觉不妙,遂无意与其过招。 只是齐玄宸并不想让他如愿。 只见齐玄宸闪身而过,轻松避开圆球,直取渤襄王脉门,想要拿下他的意图极为明显。 渤襄王旧疾未愈,此刻疾跑了几步,又与齐玄宸过了几招,只觉喉咙里涌上咸意,脸色变成紫红之色。 齐玄宸正值壮年,且武功高强,轻功神秘莫测,自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渤襄王捏紧手中仅剩的一颗圆球,背靠屋中雕花圆柱。 “你到底是何人?与本王有何冤仇?” 看齐玄宸的身手,渤襄王以为他是江湖中人,是以才有此一问。 齐玄宸看了他手中的圆球一眼,道:“你迟早会知道的。”说完便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直奔渤襄王面门而来。 渤襄王心神一凛,继而拼尽全力,迅速掷出手中圆球。 只是他对准之人,并非齐玄宸,而是宁薇。 圆球带着巨力,飞快向宁薇射去,这一球若是打在她身上,骨头断上几根只怕都是轻的。 不得不说,渤襄王心思实在缜密,他清楚打不中齐玄宸,是以选择了宁薇作为目标。 此时此刻,他已然想明白了宁薇的重要性。 只是他猜中了宁薇的重要性,却没想到结局。 只见齐玄宸讽刺一笑,动作未曾停顿丝毫,一举拿下了渤襄王,继而在渤襄王耳边说道:“你以为爷的女人连如此明显的攻击都躲不过么?” 言语间尽是对自己心爱之人实力的肯定。 宁薇之所以苦练轻功,无非就是想拥有自保的能力,若是渤襄王此举就能让齐玄宸自乱阵脚,她岂不是白辛苦了? 是了,任渤襄王的圆球上带有千斤巨力,打不到人还是照样无用。 可怜渤襄王还想趁齐玄宸救人之时逃走,看到王神医轻松避开圆球那一瞬,已然心知无望。 待齐玄宸将软骨散塞进渤襄王嘴里,他腾出手来,助剑眉和宁薇将洪勇抓住,影那边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洪勇和冯常在战场上能够叱咤风云,然而单打独斗却并非齐玄宸等人的对手,很快他们全数落入了齐玄宸手中。 就在众人被俘之时,床上的渤襄王妃浑身抽搐了几下,继而再无声息。 宁薇秀眉微蹙,转身走到床边,伸出三指覆上其颈上脉络,片刻后收回手,语气平静的说道:“她死了。” 渤襄王听到声音,抬眸看了渤襄王妃一眼,随后闭上眼帘。 洪勇则拼命挣扎,眼中尽是恨意。 宁薇看见他充满恨意的眼神,嘴边划过一丝讽刺。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她并非我所害,害她的人是沛姨娘,是你主子万般偏宠的女子,你莫要恨错人才好!” 洪勇听到这话,也如渤襄王一般,紧紧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中所有情绪,只是他额角的青筋却是无法遮掩。 洪勇幼时性格怪异,不得父母喜爱,身边只有这个妹妹愿意与他亲近,他不善表达,心中却是极为疼爱自己这个妹妹。 因为他的性格,即便身为嫡长子,还是不受家人重视,得渤襄王相助,他才得以继承家业,因而在他心里渤襄王的地位举足轻重。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撮合了渤襄王夫妇。 一直以来,他一心想要助渤襄王完成大业。 在他看来,只要渤襄王大业一成,以他的功劳,渤襄王妃必定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得享尊贵。 他从未想过,本该尊贵无比的亲妹妹,竟然被一个小妾害死! 洪勇终于心生悔意。 早知如此,他应该多作防范才是。 他一直以为渤襄城被他和渤襄王盯着,不会出什么乱子。没曾想,今日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 非但保不住妹妹的性命,甚至连渤襄王和自己的性命亦危在旦夕。 而他们如此境况,早前投注了全部心力的兵马却全然用不上,何等讽刺? 洪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生的追求悄然破裂,却无计可施。 然而,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他,并未绝望,心中反倒嗤笑齐玄宸等人做不成大事。 原因很简单,只因齐玄宸并未下杀手。 他会给众人喂下软骨散,洪勇便清楚,短时间之内,他不会杀掉两王。 如此一来,他就还有可乘之机! 他清楚,渤襄王必定也是这样想的。 洪勇和渤襄王不愧是同一种人,此时受人挟制,危在旦夕,却还能静下心来,等待时机! …… 沛姨娘带着婢女来到渤襄王的院落。 她此番前来,是想探听渤襄王妃的消息。 渤襄王妃是生是死,外头听不到任何消息,她只好摈弃心中的万般不愿,来到了此处。 远远看到她带着婢女过来,守在院门之处的两个宁家影卫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说道:“小姐说过,此女便是伙同文氏暗中谋害姑奶奶和表小姐之人。” “那就放她进去吧!”另外一个立马出声回应。 如今这座院子,一旦进去了再想出来,只怕是异想天开呢! 第562章 认出 沛姨娘本以为此时见渤襄王必定要费尽口舌,没曾想守门之人居然二话没说就放她进去了。 对此,她先是有点得意,继而又忍不住有些慌乱。 她毒害渤襄王妃,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拙劣,虽说有所依仗,事到临头却也难免心虚忐忑。 算算时间,渤襄王妃若没能找到解药,此刻应该已经没命了,若渤襄王因此大动肝火,她此番上门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样想着,沛姨娘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继而想到洪勇也在此院,她彻底停下了脚步,想了又想,还是先行离开避其锋芒才好。 沛姨娘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眼看离院门越来越近,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空灵的女声。 “沛姨娘,既然来了,为何又要急着离开?” 沛姨娘脚步微顿,回头一看。 原来是王神医叫住了她。 沛姨娘没有回话,无视她继续向院门走去,王神医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渤襄王妃遭人毒害,王爷万分悲痛,欲揪出罪魁祸首,沛姨娘,劳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沛姨娘心神一凛,呼吸顿时加快几分,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停下脚步,回头勉强的笑了笑,“王神医此话我为何听不明白?王爷想要找出罪魁祸首,为何要我前去?” “王妃之事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并不能为王爷解惑。”想了想,又强调了这么一句。 宁薇低头浅笑,再抬眸时,眼中讽刺的笑意一览无余。 幽冷的目光泛着丝丝寒意。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沛姨娘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寒冬一般,冰寒刺骨。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沛姨娘情不自禁想到了一个人,她喃喃低语道:“宁家六小姐!” 宁薇此时离她尚有一段距离,饶是她耳力极佳,也未曾听清沛姨娘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并未发出声响。 这时,齐玄宸打开房门,大步流星的从屋里走出。 目光扫过沛姨娘方向,便来到宁薇面前站定,“何必与她多言?让人抓起来不就好了。”目光极为专注的看着宁薇,说话间还宠溺的替她理了理肩头的乱发。 他们没有注意到,沛姨娘看到这一幕时,双眼顿时圆睁,神情简直不可置信。 方才,她觉得王神医的眼神与宁六小姐相似,而此刻,她却认出了王神医身边的黑脸侍卫,定是六皇子无疑。 曾经,她将六皇子视为她的归属,对于六皇子的相貌气质,她可说是了然于心。 哪怕六皇子此时面容漆黑,她还是从中找到了往日的痕迹。 沛姨娘心慌意乱,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她从前心心念念的六皇子。 还以为要再次回到京城才能得见他一面! 在确认了王神医身边之人是六皇子以后,沛姨娘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的王神医就是宁家六小姐无疑。 想到了什么,沛姨娘眼底涌现出浓浓的恨意。 这个姓宁的贱人毁掉了她的一切! 虽然没能让她丢掉性命,却让她沦为奴婢,后来又被渤襄王强占了身子,沦为低贱妾室。 而六皇子,这个她曾经一心一意爱慕的男子,却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若非他见死不救,沛姨娘自认不会沦落至此! 总而言之,这两人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宁薇并不知道沛姨娘已经认出了她和齐玄宸,在她再次将目光移向沛姨娘之时,沛姨娘已经垂下了眼眸。 沛姨娘清楚,六皇子和宁薇化名来到渤襄,此事必然不简单,她要尽快见到渤襄王,告诉渤襄王这两人的身份,加以防范。 这样想着,沛姨娘顾不了别的,大步往渤襄王的屋中走去。 宁薇和齐玄宸见到这一幕,对视一眼,无所谓的笑了笑,继而一同跟上。 …… 屋子里的众人皆被强行灌下了软骨散,此刻他们主次不分,全部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地面。 并非他们不想逃走,只是此刻的他们,除了有力气动动手指之外,身上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沛姨娘一路无阻的来到此处,看到的正是众人有气无力瘫坐一排的场景。 她不解的皱了皱眉头,行至渤襄王面前,行礼问安道:“王爷~妾身给您请安了。” 渤襄王费力的抬起眼眸,看见沛姨娘的蒙着轻纱的脸,眼中露出点点希望的光芒。 继而他突然冷下脸,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来做什么?赶紧回自己院里去。” 说话期间,眼睛猛眨个不停。 沛姨娘立即发现了不妥,她心中大惊,立即拔腿想走,后她一步进房的齐玄宸和宁薇却是关上了房门。 “你走不了,我劝你还是莫要白费心机了。”见沛姨娘还想跑,宁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地上一掷。 沛姨娘顿时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摔倒在地。 宁薇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摘去她的面纱,“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谋害本小姐的姑姑和表姐?” 沛姨娘心中‘咯噔’一跳,明白宁薇已经洞悉了她对宁雨秋所做之事。 若是宁薇看见了她的容貌,必定会认出她来,届时,宁薇肯定会再杀她一次。 沛姨娘心中万分恐惧,眼看连王爷都被控制住了,她这条小命还有何人能救? “我没有谋害宁雨秋母子,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只不过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办事罢了。” 情急之下,沛姨娘拼命避开宁薇的手,慌乱的往渤襄王身边爬去。 她将所有事都推到渤襄王身上,只是为了让宁薇免了猜想,放弃摘下她面上的轻纱。 而渤襄王听到王神医称宁雨秋为姑姑之时,立即明白了她的身份,清楚她必定是宁家人无疑。 看着沛姨娘的反应,看来她必定也已经认出了此女身份,他没有多想,立即开口怒道:“休得胡言,本王怎会谋害忠良家眷!” 不得不说,渤襄王心机实在深沉,他清楚自己出言维护沛姨娘,必定会惹人怀疑。 反倒是此番推卸责任的说法,才会让人更加相信沛姨娘所言。 果然,宁薇听到她的话,停下了往沛姨娘而去的脚步… 第563章 身份 见宁薇停下了所有动作,沛姨娘心绪微松。 只要宁薇放弃查看她容貌的想法,她便能暂时保下一命。 正在她悄然松了一口气之时,宁薇嘴角突然泛起轻笑,她缓缓道出一句令沛姨娘胆战心惊之话。 “你果然见过我!”宁薇看着沛姨娘双目之中的惊恐之色,缓缓说道:“否则你为何知道我姑姑便是宁雨秋?照理来说,渤襄城该无人清楚我是宁家人才对!” 沛姨娘怎么也没想到,宁薇一句寻常的话语之中,竟然设下了圈套。 她方才心慌意乱,根本不曾注意到,宁薇从头至尾不曾说过宁雨秋的名字! 还以为逃过了一劫,殊不知根本是自己异想天开。 她也不想想,她已经落入了宁薇之手,那层面纱还如何挡得住真相? 就算是宁薇相信了她的鬼话,以为宁雨秋母女并非她所害,她的容貌宁薇还是必须要看的,此事根本避无可避。 事已至此,沛姨娘哪里还不清楚宁薇主意已定? 只不过,她仍旧还在挣扎。 沛姨娘爬到渤襄王的脚下,伸手拽着他的衣袖,想要寻求庇佑。 在她看来,这里只有渤襄王才能成为她的依靠,自从遇上渤襄王,她受尽其宠爱,就算起初成为他的妾侍有些勉强,如今她也已经习惯了。 渤襄王的宠溺并未白费,这份宠溺,着实让沛姨娘全心全意的偏向了她。 不知不觉中,渤襄王已经变成了沛姨娘的希望。 然,被她视作希望的男人此刻受人挟制,自救尚万分困难,更何况救她? 渤襄王纵使不愿暴露沛姨娘的身份,亦是无计可施! 宁薇并未再次上前,她站在原地未动,一直在房中却无甚存在感的剑眉站了出来,快步走向沛姨娘。 ‘咚~咚咚~’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剑眉脚步微顿,宁薇未曾开口,齐玄宸则漫不经心的说道:“进来。” 很快,一名宁家影卫推门而入,走到宁薇面前,拱手禀道:“小姐,于亦景和表小姐找上了文氏,是任他去还是?” 影卫不知道文氏还有没有用处,是以发现于亦景的意图之后,便迅速前来禀报。 宁薇微微一愣。 文氏与沛姨娘一样,都是谋害宁雨秋母女的罪魁祸首。 当初,她差点将锦云害死,于亦景对她可说是恨之入骨,若非宁薇阻止,于亦景早就取了文氏的性命出气。 原本,宁薇想要挑起王府内斗,在渤襄王自顾不暇之时,再使计拿下兵权。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今日齐玄宸的行动,让之前的计划没有了必要。 既然如此,文氏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加上当初宁薇答应过于亦景,事成之后,将文氏交由他处置,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打定了主意,宁薇对影卫说道:“不必理会,文氏就任由他处置。” 说完便立即转头对剑眉说道:“取下她的面纱,我倒要看看此女到底是何人?与姑姑有何种恩怨。” 剑眉正要上前,沛姨娘突然大声喊道:“我与宁雨秋并无冤仇,宁薇~我是与你有仇!” “你姑姑所承受的一切,皆因你而起,若非你害我至此,我又怎会拿他们出气?宁薇~说到底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宁雨秋,是你害死了贺子皓,也是你害死了贺良,一切都是因为你!哈哈~” 沛姨娘越说越兴奋,她语气尖锐嘲讽无比。 听到她如此尖锐的声音,宁薇微微一愣。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死?”她显然认出了沛姨娘的身份。 剑眉满头雾水,一时没有动弹,宁薇则恍然大悟的喃喃说道:“沛姨娘?原来沛字是这个意思,当真有趣!” 她轻笑着看向沛姨娘,一字一句的说道:“宁海瑶,你只是侯府的庶女,并无资格以嫡女才能拥有的沛字取名,原来你竟如此执着这个沛字!想必这些年你没少羡慕宁沛容和宁沛芷吧?” 原来,所谓的沛姨娘,其实是侯府庶女宁海瑶。 当初,宁海瑶赴锦州寻齐玄宸,在游船之上,宁薇故意引齐玄宸对她做出亲密举动,让宁海瑶对她怒下杀手。 趁宁海瑶推她下水之际,将宁海瑶也拖下了水。 后来又拖住下水救人的宁浩焱和傅卓朗,让宁海瑶无人搭救。 此事发生之后,宁昌兴派人打捞多日,并未找到宁海瑶的尸首。 然,锦州湖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宁家人皆认为宁海瑶已死,尸首被冲去了别处。 没曾想,宁海瑶居然未死,不但侥幸保住了性命,还来到了渤襄祸害宁雨秋等人,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宁薇之所以一直没能将她认出,正因以为她已经死了,根本没有把沛姨娘的身份往一个已死之人身上联系。 加上宁海瑶淹水时间过长,呛坏了喉咙,以至于声音和以前有所出入,宁薇才会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何时听过。 本该死在锦州湖中的宁海瑶被人戳破了心思,羞愤难当,咬紧了牙关,双目怨毒的怒视着宁薇。 “呵~”宁薇并不在意,人为鱼肉,我为刀俎,被瞪上两眼也是正常。 她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只不过,你执意用沛字命名,殊不知加上姨娘的沛字,比你原来的名字更加低贱!”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对宁海瑶来说最为恶毒之话。 前世宁海瑶杀害宁薇母亲杨氏,这份仇怨本来已经消散。 然,此时她发现宁海瑶未死,这份仇自然再度归来! 不过,除此之外,她们之间又再添新仇。 当初,宁海瑶在锦州湖中挣扎许久,最终没能等到人来救她,她被水下暗流卷走,再次醒来之时,已经被人卖到了人贩子手中。 听人贩子说起,才知道她是被一个赌徒救起的。 那名赌徒见她生的貌美,二话不说便强占了她,后来见她迟迟不醒,便失去了兴趣,将她卖给了人贩子。 宁海瑶被卖之时已非完璧之身,在人贩子手中之时,自然就变成了好几个人贩的玩物,直至后来,人贩子将她卖到了望海城富家。 在富家当牛做马没几日,她便被渤襄王看上,带回了渤海城。 宁海瑶认为自己经历的所有苦难,皆是被宁薇所害,她恨透了宁薇,也恨透了冷眼旁观的齐玄宸。 来到渤襄之后,她将对宁薇的所有仇恨,投注到了宁雨秋身上。 在她看来,宁家人都是该死之人,哪怕她与宁雨秋根本只是陌生人而已! 她知道渤襄王厌弃贺良,迟早要将贺良除去,遂撺掇渤襄王提前除去贺良。 除去了贺良之后,又和文氏攀扯在一起,一同折磨宁雨秋,谋害宁雨秋的子女,只有宁家人生不如死,她才能心情欢畅。 宁海瑶此人心思狠毒,迁怒无辜,然她有句话说的没错。 贺家此次遭难,皆因宁薇而起! 若不是宁薇留下了后患,若不是宁海瑶恨透了宁薇,贺家的惨剧会如前世一般推后几年。 贺家的惨剧提前发生,实则是宁薇亲手推动的,于此事之中,利弊早已算不清楚。 即便宁薇是重生而来,也无法预料到这一点。 只能说无巧不成书吧!重生并非万能,无法全然趋吉避凶,宁薇一早便已经明了。 宁海瑶说出一切的起因是宁薇之时,宁薇面上不显,心中却并不平静。 当然,她虽暗骂自己当初做事不够周全,但也不曾太过自责。 之所以能够如此淡定,也是因为她的亲人都还健康在世,如若不然,只怕她要后悔终身了! 不过,正因此事说到底是因她而起,宁薇对贺良的歉疚更甚几分。 经此之后,她比任何人更加想要救下贺良… 第564章 杀鸡 看着满目仇恨,姿态狼狈的宁海瑶,宁薇的思绪飘回前世。 前世,宁海瑶虽心系齐玄宸,可她心底里真正想要的,是夫君给她带来的无上荣耀。 齐玄宸已傻,自然无法达到她的预期,是以她最终带着对齐玄宸的念念不忘,听从宁远的意思,嫁给了宁远手下的一名将领。 那时宁远正值春风得意之时,他手下的将领自然也就高人一等,宁海瑶虽是下嫁,却也算得上风光无限。 享惯了京城的浮华,出嫁后,她不愿随夫君去边城,遂留在了京城常住。那时已经嫁给齐玄宸的宁薇,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侯府三姐妹明里暗里没少给宁薇下绊子,宁薇婚后的许多痛苦皆由她们而起。 想到这里,宁薇不由想起了宁沛芷。 遥想前世,侯府得势,嫡次女宁沛芷如愿嫁给了齐玄瑄,后来齐玄瑄登基为皇,她亲手除去自己的亲生姐姐,成为大齐皇后,一时独占鳌头,尊贵无双。 再看今朝,宁沛芷名声狼藉,受尽唾弃。 宁薇回京之日,正好是宁沛芷出嫁之时,与前世相同的是,她嫁的依旧是四皇子齐玄瑄。 只不过,齐玄瑄已经被贬为庶民,生活潦倒,每日酗酒度日,再无昔日斗志。 宁沛芷前世以侧妃的身份嫁入四皇子府,而今世齐玄瑄只不过是一个庶民,哪里来的侧妃?宁沛芷进门,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妾! 宁薇不知道宁沛芷到底愿不愿嫁,但她清楚,宁沛芷不嫁也得嫁,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齐文帝金口已开,她根本无力更改,哪怕她是侯爷之女也是一样。 宁薇出京之时,曾路遇宁沛芷出嫁的花轿,还有花轿后的十几台嫁妆。 侯府嫁女,只有区区十几台嫁妆实在寒酸,此事难免令人议论纷纷,在背后嘲笑宁沛芷的人多不胜数。 然,他们不清楚,就算是那十几台嫁妆,也是宁沛芷用杂物充数的,用来维持她那所剩不多的脸面。 宁沛芷和侯夫人合力私吞家中财物,闹得人尽皆知,宁远临走将侯府交由管家打理,并发话不许再给宁沛芷一两银子。 可以说,如今的宁沛芷空有侯府嫡次女的身份,却再也得不到侯府的半点好处。 嫁给齐玄瑄一直是她心心念念之事,如今得偿所愿,只怕心里却苦的很吧? 齐玄瑄的正妻,宁沛芷的嫡长姐宁沛容此时已经有了身孕,她身边还有一个杜飘飘为她保胎,宁沛芷嫁给齐玄瑄会是何种境遇,实在不好说。 最终结果如何,宁薇身在渤襄,尚未曾得知。 然,不管她最终是否胜过宁沛容,只要宁薇一旦回京,她的下场还是会凄惨无比。 想到此处,宁薇收回思绪,顺便也收回了看向宁海瑶的目光。 至此,侯府三姐妹再无成为她仇人的资格! 宁海瑶难逃一死,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宁薇此刻在意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贺良身中之蛊。 此刻始作俑者渤襄王就在她眼前,她自然要问上几句,哪怕清楚渤襄王多半不会理会。 她斟酌了片刻,状似不经意的问向渤襄王:“王爷方才说自己不会残害忠良?怎么?在王爷心中,贺良不算忠臣么?” 不等渤襄王回答,她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也对~贺良心向我祖父,心向大齐之主,何时真正忠心过王爷您?” 渤襄王听到这话,脸色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心中是何滋味却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说到底,贺良只不过是他棋盘之中的一颗棋子,他从未将贺良视作心腹,按理来说,他听到这话,不该有任何波动才是。 然,事实并非如此。 渤襄王一向认为自己并不比齐文帝差,他嫉妒齐文帝拥有宁老侯爷的拥护。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若是当年宁老侯爷拥护之人是他,而并非齐文帝,那么今日坐在龙椅之上,俯瞰天下的就是他了! 他暗怪上天不公。 因为他对齐文帝的嫉妒,是以贺良投奔他之时,他极为得意。贺良是宁老侯爷的得意门生,他背叛宁老侯爷,就代表着背叛齐文帝。 这对渤襄王来说,是件极为畅快之事。 虽说他从未想过真正重用贺良,但起初并未怀疑过贺良的居心,只以为贺良目光极佳,从而弃暗投明!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自信过头了! 然,近几年,渤襄王开始渐渐察觉出贺良的意图,他的多番试探,让渤襄王察觉到了不妥,深挖之下,终于明白了贺良的真正目的所在。 为此,渤襄王曾大动肝火,随后便有了除去贺良的想法。 当然,这些密事,渤襄王是绝对不会告诉宁薇,如今宁薇问起,他并未开口,只是垂眸不予理会。 他暗暗发誓,此刻所受到的羞辱,日后必定百倍奉还! 宁薇对他的反应并无意外,她轻笑着说道:“王爷身为大齐亲王,竟然拥有连西魏人都无从得知的蛊虫,实在是不可小觑,看来王爷与西魏的关系不浅呢!” 听到这话,渤襄王心中‘咯噔’一响,“你无需往本王身上泼脏水,宁家竟敢挟持两位亲王,无异于自找死路!” 事到如今,他还想威吓宁薇。 宁薇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渤襄王还不清楚齐玄宸的身份。 顿时,她脸上笑意更深,“我宁家如何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早前惊闻姑姑遭难,特来接引姑姑回京,没曾想,却发现了许多诡异之事。比如渤海的兵力,还有寇族大将高木兄弟与王爷的亲密关系,诸如此类…” “你…血口喷人!”渤襄王面色大变,费力抬起手怒指宁薇。 宁薇所言,皆是能将渤襄王置于死地之话,渤襄王当然不会承认! “王爷!” 宁薇正色说道:“说句实在话,你有何图谋,我早已了然于心,若是想要告密,只怕皇上早就派人来此了。方才我也说了,我此次来此,不过是想接引姑姑一家回京享福,若你能交出解蛊毒之法,我便会带着他们一家离去,从此不再过问渤海之事。” 知道渤襄王不会轻易相信此话,她的目的也并非如此,只要渤襄王觉得有可为之利便可。 宁薇又道:“此番我虽然可以暂时将王爷制住,却无法左右渤海数十万兵马。但若王爷不能交出解法,那就休怪我将此事做绝了!” 听到这话,渤襄王立即明白贺良并未死去,看来是眼前这个女子救了他! 此女简直就是他的宿敌! 不过,渤襄王纵使极度暗恨宁薇,却也觉得她所言极为有理。 他亦认为,宁家人就算制住了他,也只不过是暂时的,只等外头之人反应过来,这群作乱之人,便可一举成擒! 渤襄王陷入了沉思,一旁早已认出齐玄宸的宁海瑶却是心中大急。 她连忙想要开口提醒渤襄王,可刚想张嘴,便觉得脖子一酸,随后不省人事。 闭上眼睛之前,她只看见了剑眉似笑非笑的神情。 剑眉并不知道宁海瑶想说什么。但她明知宁薇在哄骗渤襄王,自然不会让宁海瑶开口捣乱,是以毫不犹豫的将她拍昏。 “小姐~此女眼神鬼祟,一看就没安好心,该如何处置此女才好?”为不让渤襄王起疑,剑眉故意出声问道。 宁薇明白她的意图,遂回道:“她害我姑姑一家受苦,自然不能轻饶,此女心肠如此肮脏,不如就让她受梳洗之刑好了。” 所谓梳洗之刑,并非为其梳洗打扮,而是用烧红得铁梳,梳理人身上的皮肉,每梳一下,便会掉下一块半生不熟的皮肉,直至只剩下白骨。 她张嘴就是如此残忍恐怖的刑罚,令渤襄王大为惊骇。 渤襄王将对他冷笑着的宁薇看在眼中,他清楚,宁薇只是杀鸡儆猴! 此时,他终于清楚,眼前此女并非善茬,如若不交出解蛊之法,只怕他和宁海瑶会是同样的下场。 且就算他真的可以交出解法,只怕也好不了多少… 第565章 惧意 第566章 儿戏 最终,渤襄王只得说出了中蛊之法。 中蛊之法说来玄妙,其实不过是胜在旁人对此毫无了解,从而防不胜防。 如南夜所言,驱蛊或解蛊的方法其实极为简单,或是一种药草,或是一种味道。 贺良所中之蛊,正是用一种特殊香味为引。 渤襄王得到的红丸之中,其实包裹着一只陷入沉睡中的蛊虫,闻到这种特殊香味,蛊虫便会苏醒。 蛊虫苏醒后,便会自行寻香味而去。 当然,蛊虫无法闻到离它过远的味道。 因蛊虫的此种特性,渤襄王只需将红丸携带在身边,让贺良沾染此种香味,两人共处一室,便可达到种蛊的目的。 贺良当时只觉得自己被虫子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并未放在心上。 殊不知,蛊虫已经顺着细小的伤口,钻入了皮肉之中,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中了蛊。 此蛊会无情的慢慢夺走他的生命,他更加无从得知! 宁薇安静的听渤襄王说完中蛊之法,沉默了半响之后,秀眉紧蹙。 虽然渤襄王说出了中蛊要用的是哪种香味,但依然无法找出解蛊之法,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齐玄宸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向渤襄王:“蛊虫在红丸之中沉睡,蛊虫苏醒后,红丸去了哪里?” 渤襄王微微一愣,宁薇则立即心有明悟。 蛊虫能够在红丸之中安然沉睡,那枚红丸必定有其特殊之处,若是找到那枚红丸,说不定可以从中寻找让蛊虫再次沉睡的方法。 此法虽无法将蛊虫从贺良身体中拔出,治标不治本,但事已至此,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法子。 也许是贺良命不该绝,渤襄王下蛊之后,并未将红丸随意丢弃。 只因蛊虫极小,它从红丸中脱身而出,只留下了一个针孔大小的洞眼,若不细瞧,根本就看不出与先前有何不同。 在渤襄王看来,红丸之中虽然没有了蛊虫,却仍然是个危险的存在。 是以,他将此丸用木盒密封,埋进了后院花园一角。 然,渤襄王清楚宁薇等人寻找红丸的意图,为了拖延时间,他不肯说出具体掩埋之处,只说就在花园花树林中,具体在哪一处,他记不清了。 这一次,宁薇再怎么威逼利诱,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贺良如今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宁薇没有时间与渤襄王久耗。 无奈之下,她只得留下剑眉继续审问渤襄王,自己则带人大肆掘土寻找。 王府下人众多,因花神节宴席而来的宾客也不少,为了掩人耳目,她只有以查找王妃死因的借口行事。 而另一头,齐玄宸带着几名影卫找上了南夜,南夜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齐玄宸易容成渤襄王的模样,影则易容成勤海王的模样。 当然,冯常和洪勇也由影卫冒充,一时间,渤海的重要人物全都变成了齐玄宸的人。 原来,齐玄宸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这是变相将渤海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实在简单暴力。 当然,这个办法虽好,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若不是有南夜这等奇人可用,齐玄宸就算想到这个法子也是无用。 可以说,此次南夜可居首功。 渤襄王还想静待时机,一举反扑,没曾想,他们竟然用这个法子,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两王已经被人替换。 既然连察觉不妥都做不到,渤襄王想要的时机自然也就无异于天方夜谭! 只不过,严谨重大的渤海之乱,随着事情的发展,硬生生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仿佛一夕之间,渤海变成了齐玄宸的玩乐之所,当真令人忍俊不禁! 在渤海作威作福多年的两王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就这样败了!败得啼笑皆非! 然,齐玄宸的法子虽然儿戏,却极为实用,接下来只需在明面上作死两王即可。 只不过,齐玄宸的计划向来不会这般简单,方才宁薇威逼渤襄王之时,他又敏锐的察觉到了另一个契机。 这一次,他不但要将两王除去,还要顺便除去大齐另外一个后患。 只是这个想法还需完善,他并不急在一时。 …… 渤襄王妃中毒而死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据说,渤襄王大怒,大肆查找下毒之人,为此勤海王表示一定要留在渤襄城帮助其寻凶,并宣称一日找不到凶手,一日不回勤海。 历年欢喜渡过的花神节,今年却因渤襄王妃的死,变得阴云笼罩。 后来,一度为此失落的民众才知道那日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从那里起,渤海渐渐拨开云雾,得见青天!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宁薇领着锦云,还有一众王府下人,在花树林中寻找渤襄王所说的木盒。 宁薇打着渤襄王的名义挖木盒,而王府下人众多,她自然不会弃之不用。 锦云听说找到木盒就有可能找到救贺良的方法之后,整个人都铆足了劲,她不顾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毫不犹豫抡起锄头,比任何人都要卖力。 随着她抡锄头的动作愈发熟练,若不是宁薇知道她的身份,只怕还以为她本来就是乡下来的村姑呢! 反观宁薇自己,她前世在乡下生活整整三年,挖地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她觉得锦云卖力,殊不知,旁人却觉得她和锦云半斤八两。 两个姑娘尚且如此,旁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一时间,花树林被他们挖的坑坑洼洼,无一处好地。 不过,他们的努力并没白费,在差点掘地三尺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渤襄王深埋地底的木盒。 宁薇和锦云屏退了下人,捧着木盒找到了南夜。 南夜从木盒之中,拿出那枚红丸,仔细瞧了许久,便带着红丸离开了。 临走之时,声称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弄清楚红丸之中有何成分。 宁薇和锦云也明白此事急不得,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急迫。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出城买药的李大夫满载而回,南夜却迟迟没有出现。 渤襄城的伤风之症,因李大夫带来的草药得到了缓解,而贺良却每况日下,眼看已到了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 宁雨秋愈发平静,宁薇和锦云锦月姐妹却愈发心急如焚。 为了方便行事,齐玄宸前夜将贺良宁雨秋锦月秘密接来了王府,安置在王府密室之中。 此刻,众人皆围在贺良床前,一言不发,神情沉重。 齐玄宸拍了拍宁薇的肩膀,示意宁薇跟着他去外间。 宁薇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 斟酌了片刻,齐玄宸轻声对她说道:“南夜并非不妥之人,他迟迟未回,应当是没能找到令蛊虫再次沉睡的法子。” 齐玄宸鲜少这样主动肯定南夜,但不可否认,他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 宁薇对此并无怀疑,她亦认为南夜并非故意不现身。 “我怕贺良等不下去了。”宁薇神情沮丧,她看着齐玄宸低声说道:“正如宁海瑶所言,这一切…” “宁六~你心里很清楚,你并非万能,无需再提此事,”说到这里,齐玄宸话锋一转,道:“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另外的法子…” “哦?你还有另外的法子?”这时,一道清朗的男声传到齐玄宸和宁薇的耳中。 宁薇顿时眼睛大亮,欣喜唤道:“南夜,你回来了!” “…”齐玄宸醋意顿起,只是此刻并非吃飞醋的时候,是以面上未显毫分。 然,南夜飞身掠近,脸上神情并无半分得意,这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 齐玄宸见状,眉峰微蹙,沉声道:“你并无把握?” 南夜看了他一眼,没有隐瞒,如实回道:“的确如此~让蛊虫沉睡的法子我已经清楚,只是所用之物特殊,我寻了两日,也未找到此物的踪迹。” 南夜手头上的人并不比齐玄宸少,这一点齐玄宸和宁薇皆心知肚明。 若是他寻不到,只能说明此物不存在于渤海周边… 第567章 难题 “可以令贺良体内蛊虫陷入沉睡之物,可能是蛊族特有的一种草药。” 南夜说出自己的想法,齐玄宸和宁薇不约而同的皱紧了眉头。 蛊族踪迹难寻,且远在西魏,就算他们倾尽全力,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南夜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红丸,道:“如今我们有的也只有这枚红丸了,只不过,红丸之中的剂量,不足以让蛊虫再次沉睡。” 想了想,又解释道:“蛊虫进入人的身体,得到了养分,早已今非昔比!” 齐玄宸伸手从南夜手中拿过红丸,动作自然的塞入了袖袋。 踱了几步,他问向南夜:“此法行不通,可否反其道而行?” “你是说…”南夜神色有些迟疑,齐玄宸则继续说道:“既然蛊虫因香味而苏醒,且有追逐香味的本能,若是再次用香味吸引,它会不会从贺良体内钻出?” 听到这话,南夜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蛊虫哪有这般好除?” “为何不能?”宁薇反问道。 经齐玄宸一提,她斟酌片刻,继而说道:“蛊虫之所以主动钻进贺良体内,不外乎是因为那种香味,我倒是觉得此法可行。” 南夜沉默不语,这个说法的确说的通,但是,他从未听说过此法可以解蛊。 毕竟,人体之中的养分应该比这种香味更加诱人,进入了人体尝到了甜头的蛊虫,又怎会轻易离开寄居之所? 显然,齐玄宸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目光深邃的看了宁薇一眼,道:“话虽如此,仍有不妥之处。” 他伸手牵过宁薇纤细的小手,柔声道:“这两日你都不曾好好用膳,这样下去于身体无益,先随爷去用膳,稍后再想法子救贺良。” 南夜听到这话,立即开口说道:“他所言有理,你若是不顾好自己,如何能救的了旁人?” 贺良不知何时便会突然断气,宁薇此刻哪里有心思用膳? 只是,她也清楚齐玄宸和南夜都是为了她好,遂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齐玄宸见状,没有多说什么,便拉着她走出密室。 走出密室,齐玄宸松开宁薇的手,他如今伪装成了渤襄王的模样,若是被人看见渤襄王和王神医手拉手,还不知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 他可不希望旁人将他的宁六和渤襄王放在一起谈论。 …… “王军医,我们为何要来王府?”渔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府大门,快走两步追上宁浩鑫,神色不解的发问。 宁浩鑫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伤风之症得以缓解,我也该回城西关口了,特来与王神医道声别。” “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相助,我该送你一份大礼以表谢意才是,只是不知渔妹你想要何物?” 宁浩鑫突然说起要回城西关口,渔妹心中顿生不舍。 渔妹眼中的王军医长相英俊,性情温和,为人和善,心地善良,找不到丝毫缺点,若是可以,她还想跟在王军医身边。 只是这一次,她无法跟去城西关口。 先不说宁浩鑫与她非亲非故,长期跟着他于礼不合,最重要的是,她暂时不打算离开渤襄城。 见渔妹闭口不言,宁浩鑫没有太过在意,随口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你多日不曾回家,家中祖父该担心了吧?” “前几日已经托人给爷爷带去了口信,并不急着回去。” 渔妹抿了抿唇,轻声解释道:“广济医馆人手不多,伤风之症虽有所缓解,但我还想再留一阵,希望能够帮点忙,只是不知道李大夫会不会同意留下我。” “你不必太过自谦,你这几日帮了大伙儿许多,你能留下,李大夫自然求之不得。”宁浩鑫安慰道。 走到王府大门口,宁浩鑫停下脚步,突然问向渔妹:“渔妹~一直以来我都没顾得上问你,你头戴白花,身穿素服,可是家人亲眷有人去了?” 渔妹微微一愣,继而轻轻点了点头。 据宁浩鑫所知,渔妹家中只有一个爷爷,既然她爷爷尚在,那死去的那个会是何人? 宁浩鑫正想继续询问,渔妹便低下头轻声说道:“王军医,到了。” “那就走吧。”宁浩鑫自然清楚到了,他知道渔妹刻意提醒只不过是不想提及伤心之事,遂没有继续发问。 王府如今已经落入了齐玄宸的掌控,宁浩鑫自然可以轻易进入。 他带着渔妹顺利进入王府,见到了刚用完膳的齐玄宸和宁薇。 宁薇见到渔妹,心不在焉的朝她笑了笑,便低头继续思索着贺良之事。 齐玄宸扫了渔妹一眼,继而看向宁浩鑫,道:“听说你要和于亦景一同回城西关口?” 照理说,此时此刻,他根本没必要回城西关口,是以齐玄宸才有这么一问。 宁浩鑫点头道:“不限于城西关口,反正留在渤襄城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四处游走行医。” 渤海城经历多年缺医少药的境况,百姓苦不堪言,宁浩鑫想为渤海百姓尽一番心力。 齐玄宸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他笑了笑,朗声道:“既然想做,那就不妨做大,你想为渤海百姓治病,可是光凭你一人之力,又能治得了多少?不如纠集仁心之士,组一队医者队伍?” 这个想法自然极好,只是渤海这个地方,实在没有多少医者愿意涉足,若只是纠集本身就在渤海的医者,又只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宁浩鑫斟酌了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齐玄宸嘴边泛起坏笑,语气颇为欠扁的说道:“怎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宁浩鑫一阵无语,还以为齐玄宸说出这样的建议,事先已经有了安排,没想到,竟是完完全全的一句空口白话! 齐玄宸就这么轻松的张了张嘴,宁浩鑫却要为此奔走劳累。 最令宁浩鑫郁闷的是,他根本不想拒绝! “百姓身体健康,才能有力气发家致富。发家致富无需你劳心,这身体健康交给你应该没问题吧?要不然你千里迢迢来此,岂不是白来了!毕竟你来渤海之后,并无半点功绩!” 齐玄宸说出的话愈发欠扁,宁浩鑫强忍着撕烂他这张嘴的冲动,应下了此事。 齐玄宸见状,得意的扬了扬眉,继而提出了建议。 “各地医者皆建有行会,用来交流医术心得,你不妨去试着…”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比你更加清楚!”宁浩鑫没好气的打断了齐玄宸,心中却在暗自思量该去哪座城池的医者行会。 齐玄宸和宁浩鑫交谈期间,一直低着头的渔妹却是心中大为震惊。 渤襄王和王军医说话为何如此亲和?难不成,王神医和王军医其实是渤襄王的人? 为何渤襄王如此爱民?这与她听说的渤襄王形象实在判若两人! 难不成他们纠集医者,其实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肯定是了,渤襄王怎么可能会有爱民之心? 渔妹心中大骇,不敢相信她心中趋于完美的王军医竟然是这样的人! 渔妹只觉双手无处摆放,突然触及袖袋里装着的弓弩,她神情一震,头脑立即清醒了几分。 渤襄王肯定是个恶人无疑,他一定是在利用王军医,只要他死了,王军医就不会被他欺骗。 这样想着,渔妹将手藏在袖中,摸索着将短箭装在了弓弩上。 她猛然抬头,对准易容成渤襄王的齐玄宸,扣动机关。 ‘嗖~’ 一支利箭疾射而来,齐玄宸还在乐此不疲的与宁浩鑫斗嘴… 第568章 身世 第569章 生机 第570章 引诱 齐玄宸很少擅自替宁薇做决定,很多时候,齐玄宸都会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 这一次,他却例外了。 他明白,宁薇害怕自己会亲手害死贺良,从宁薇对贺良的称呼可以看出,她如今其实已经对贺良改变了看法。 她承认了自己这个姑父,所以这个选择对宁薇来说很是艰难。 齐玄宸为宁薇做下决定,从某方面来说,减低了宁薇心中的压力。 有了齐玄宸的支持,宁薇没有考虑多久,便点头决定冒险一试。 用来引诱蛊虫的香料,齐玄宸早已备好,宁薇点头之后,他没有再做拖延,立即拿出香料,交给宁雨秋。 宁雨秋手握装有香料的瓷瓶,在贺良床前静站许久。 “将军,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我结发数十载,鬓发未白,你如何弃我而去?” “你若记得昔年承诺,就为雨秋挺过今日这关,也不枉雨秋嫁你一场。” “余生若无法与你共度,雨秋宁愿凄怨一生,亦绝不与你共赴黄泉,将军若不想相欠雨秋半生,那就请将军再苦一回!” 宁雨秋的声音极轻,似乎在喃喃自语。 贺良有没有听见,无人清楚,站在她身旁的宁薇却红了眼眶。 一直以来,宁雨秋的平静让大家都以为她已经看开了,到了这一刻,宁薇才知道,并没有! 宁雨秋说不愿与贺良共赴黄泉,其实,若贺良身死,独活的她估计会生不如死吧? 原来,表面的平静之下,一直藏着汹涌炙热的深情。 令人动容。 宁雨秋动作轻柔的掀开贺良身上的锦被,枯瘦如材的贺良穿着一身白色中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宁雨秋将香料涂在了贺良的脚背之上。 涂好香料,她转头看向宁薇,轻柔一笑。 她没有开口说话,不曾叮嘱宁薇什么,宁薇却觉得鼻尖发酸。 姑姑是个重情的女子,可即便她把贺良视作一切,却也不忍给后辈太多压力。 宁薇如何看不明白,她这个笑容是在告诉宁薇,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会怨怪任何人! 抿了抿唇,宁薇坐在床尾边缘,将灵气聚集指端,这一次她没有用银针遮掩,而是直接将灵气渡入贺良的脚背。 然,灵气进入贺良的身体之后,她又再次将灵气聚拢。 以往她给病人渡灵气,灵气进入人体之后,她便会抽离对灵气的掌握,这一次却没有这么做,她一直控制着灵气留在贺良的脚背处。 灵气不曾溃散,也不曾被贺良吸收。 众人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贺良的反应,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时间悄然流逝,宁薇维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了一个时辰,贺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宁薇额上冒出细汗,渡灵气十分耗费精神,此时的她已经疲惫至极,毕竟要将灵气维持在贺良脚背之上,比起正常为人渡灵气还要艰难。 她无法看见人体之中的灵气,此时控制灵气只能凭感觉,是以耗费的精力是往常的数倍。 宁薇强打起精神,只是心中的沮丧却无法避免。 看到贺良毫无动静的模样,宁薇忍不住怀疑,难道此法对蛊虫毫无用处? 一个时辰之前,齐玄宸便站到了宁薇身边,用他的身体当作宁薇的倚靠,见宁薇额上冒出细汗,遂拿出手帕为她擦汗。 “宁六~此法无用,放弃吧,是爷把蛊虫想的太过简单了。”齐玄宸心疼看着宁薇说道。 宁薇抬头看了齐玄宸一眼,安慰似的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再等等,或许蛊虫反应比较慢。” 她的声音虽柔,其中却不乏坚毅,齐玄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宁薇再次低下头,看向贺良的脚背。 她十分不解,为何香料和灵气对蛊虫毫无作用? 难道这两样东西对蛊虫毫无诱惑? 宁薇摇了摇头,在她看来,人类看不见灵气,但也会不自觉的靠近灵气聚集之处,就像是宁薇身边之人,她们皆会如此。 剑眉她们曾经说过,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感觉特别舒适。 当然,这一点齐玄宸最是清楚不过了。 齐玄宸经常待在宁薇身边,与她的接触最为亲密,前段时间与她分离,奔赴勤海,齐玄宸敏锐的发现了不同。 他发现,和宁薇在一起时,他总是神清气爽,乃至心旷神怡,似乎宁薇周遭的空气都充满了香甜的气息。 齐玄宸曾对她说过这类情话,她还曾打趣齐玄宸,说他是被灵气给迷惑了。 其实,长时间接触灵气以来,宁薇还发现,但凡灵气强盛之处,蛇虫鼠蚁也会更多一些,或许它们与人一样,虽看不到灵气的存在,却也能感觉到灵气给它们带来的舒适感。 说到底,蛊虫也是一种生命,照理来说,灵气应该也能吸引蛊虫才对。 难道姑父身体里的蛊虫反应比较迟钝? 宁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看了一眼神情愈发淡然的宁雨秋,咬了咬牙。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今日此举不成,只怕贺良也活不成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彻底冒险一次! 这样想着,她控制着极小的一丝灵气往贺良身体各处散去。 这下子,贺良没过多久便有了反应。 ‘啊…’如上次一般,贺良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惨叫。 齐玄宸眼疾手快的单手将他按住。 贺良的症状,让宁薇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她想了想,突然站起身,从贺良的膝盖处渡入灵气。 她再次放出一丝灵气,这一次她将灵气游走速度控制的极其缓慢,想要将蛊虫顺着灵气引到贺良的膝盖处。 ‘啊…’贺良再次发出惨叫,他面目狰狞,一双眼珠像是要瞪出来了一样。 可以想象,他此刻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宁薇脑海中划过一道灵光,姑父如此痛苦,会不会是因为蛊虫在他身体之中游走所至? “姑姑,卷起姑父的右腿裤管。”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宁薇此刻顾不上别的,一心只想引出蛊虫。 待宁雨秋卷起贺良的裤管,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呼吸,再次转换渡入灵气的部位。 这一次,她从贺良的小腿处渡入灵气。 贺良再次发出惨叫之时,宁薇看见贺良右腿裤管下方出现一个不算明显的鼓包。 这个鼓包就在贺良的皮肉之下游走。 宁薇只觉头皮发麻,她赶紧抬手示意众人快看,齐玄宸立即拔出腰间的匕首,正想刺向鼓包,宁雨秋却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再等等,不能让它跑了。” 齐玄宸听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此刻他未曾想到,宁雨秋的这一举动,免去了贺良身体的隐患。 就这样,宁薇一步一步将蛊虫引到了贺良的脚背。 贺良的脚背如今可说是瘦到了皮包骨的程度,到了脚背之处的蛊虫,似乎就在贺良的皮肤之下,连身形都极为明显。 这只蛊虫约莫有半指长,身形肥硕,如肉虫一般在贺良皮肤之下蠕动,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宁雨秋清楚,就是这条虫子将贺良折磨至此,她用力按住贺良,郑重对齐玄宸说道:“六皇子,烦请你将此虫连皮肉一起削下!” 齐玄宸点点头。 锋利的匕首迅速划过,蛊虫连着贺良的皮肉被他一刀削下,‘啪嗒’一声轻响,掉在锦被之上。 蛊虫周身被贺良的鲜血染红,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竟然迅速向贺良的伤口蠕动。 锦云见状,迅速拿起床边小桌上的空药碗,眼疾手快的将蛊虫倒扣在床上。 “呼~”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唔…’ 这时,贺良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继而身体抽搐,嘴角溢出艳红的鲜血… 第571章 幸运 蛊虫离体,贺良也开始面临油尽灯枯的状况。 不用旁人提醒,宁薇便将周身围绕的所有灵气一股脑渡入贺良体内。 贺良能否挺过这一关,就看他能否吸收灵气了。 许是贺良命不该绝,没有了蛊虫的侵害,入体灵气立即如同久旱甘霖一般,迅速滋润着贺良的身体。 时间缓缓流逝,贺良所发出的闷哼之声消失无踪,经历了一大通折腾,大汗淋漓的他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睡容安详,不复先前备受痛苦煎熬模样。 众人终于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贺良备受蛊虫折磨,他身边之人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所受的痛楚亦不妨多让,此刻贺良体内无蛊虫祸害,病情有所好转,众人自然是喜出望外。 渡完灵气的宁薇头脑有些发晕,额上虚汗点点,齐玄宸连忙将她扶到一旁软榻上坐下。 “我只是有些疲累,歇一歇就好了,无需担心。”宁薇抬眸看向正在为她拭面的齐玄宸,轻声安慰。 齐玄宸此刻神情严肃,英眉紧蹙,似乎心情不愉。 宁薇见状,伸手摇了摇他的衣摆,娇憨问道:“你在想什么呢?阿宸。” 齐玄宸睨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意,他怨气满满的说道:“你如今连蛊虫都能拔除,实在了得,只不过爷却是愁的很,哎…” “…”宁薇满头雾水。 拔除蛊虫难道不是好事么?掌握了拔出蛊虫之法,不但救了贺良性命,还能避免日后再有人用蛊虫谋害,为何还要为此发愁? 齐玄宸见她满脸迷茫,只觉得倍加可爱,他勾唇一笑,调笑道:“娘子如此了得,爷忍不住感慨,为何爷这般有福气,若是引来旁人妒恨可怎么好?”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他煞有其事的模样将宁薇逗乐。 宁薇‘噗哧’笑出声来,连脸上的疲惫之意都消散了几分。 过来查看宁薇状况的锦云刚刚走近,便听到了齐玄宸逗趣宁薇之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六皇子原来还是个会耍宝的,当真看不出来! 不过,他这话倒是不假,他能娶到如表妹这般出色的姑娘,当真极有福气。且,正如他所说,嫉妒他的人必然不少。 锦云走到宁薇面前,关切的柔声问道:“表妹,你无碍吧?” 宁薇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是耗费些许精力,我哪有那般脆弱?” 顿了顿,宁薇问道:“只是那蛊虫如何处置?” 锦云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依然倒扣着的瓷碗,只觉头皮发麻,拍着胸口说道:“那东西实在骇人,我和娘都不知该如何处置,正想问问表妹你怎么看呢?” 想了想,锦云继续说道:“要不一把火将它烧了一了百了?” “也好,这蛊虫实在怪异,还是烧了最好。”宁薇立即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时,齐玄宸开口说道:“不忙,先让南夜看看再烧不迟。” 他一开口宁薇立即改变了主意,“是了,该让南夜来看看才行,剑眉,你赶紧去请南夜过来一趟,咦~剑眉人呢?” “表姐,五皇子哥哥方才已经让剑眉姐姐出去请人了。”锦月灵活的爬上软榻,挨着宁薇坐好。 锦云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连忙向齐玄宸赔礼道:“锦月年纪小,还望五皇子殿下莫怪?” 继而训斥锦月道:“不知规矩。你怎可称五皇子为兄?” 锦月嘟了嘟嘴,没有说话。 宁薇正想开口表示无妨,便听到齐玄宸一本正经说道:“正是~锦月如此称呼爷,实在太过不妥!” 锦月自知说错了话,埋下头神情失落。 哪知齐玄宸话锋一转,道:“你该称爷为表姐夫才是,虽同样可以视作兄长,意义却大为不同。” 说完此话,他一脸期盼的看向锦月,似乎在等锦月乖乖叫他表姐夫! “…”宁薇和锦云一阵无语。 锦月却是不吃齐玄宸这一套,她学着齐玄宸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向齐玄宸,道:“那可不行,表姐尚未出嫁,怎能随意称你为表姐夫。” “…”齐玄宸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口,悻悻然的转过头去。 转头之际,他薄唇微动,锦云和锦月未曾听清,宁薇却是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三个字。 ‘快了,哼!’ 宁薇抿嘴偷笑不已。 …… 南夜来时,正好看到一行人轻声说话,脸上却笑意连连不复先前愁苦的模样。 剑眉将他请来,并未说明情况,是以他被此情此景弄得一头雾水。 环视一圈,他问向宁薇:“有什么喜事么?” 宁薇刚要开口回话,齐玄宸便抢话道:“给你备了样好东西,就在床上的瓷碗之下,你去瞧瞧便知。” 南夜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床上的瓷碗,突然想到了什么,惊疑的嘶了一口凉气。 “不会是…这不可能!”他飞快掠向床边,伸手覆上扣住蛊虫的瓷碗,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瓷碗掀开。 只见一只红色的肉虫跃入眼中。 蛊虫失去了束缚,卯足了劲慌乱逃窜,南夜连忙再次将它扣在碗下。 他瞪圆了双眼,惊恐道:“竟然真的是蛊虫,你们怎么做到的?” 不等众人回话,他又道:“快去取个瓮来,再拿一双竹筷,对了,贺良先前所用的被褥衣物,全都要焚烧,赶紧让人去办!” 他的语气极为郑重,宁雨秋不敢怠慢,连忙按他所说去做。 齐玄宸干脆为贺良换了一件密室修养,原来那间密室里的一切物件皆焚烧了个干净。 此事由在场之人亲力亲为,一通折腾下来,大伙儿累得一身臭汗。 分头沐浴更衣之后,他们再次齐聚一堂。 大伙儿围着圆桌就坐,南夜搬来放置蛊虫的陶瓮,置于圆桌之上。 感叹道:“方才我已经让人为贺将军把过脉了,他身体之中已无蛊虫,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当真极好,啧啧…” 为贺良把脉之人是南夜的一位手下,此人对蛊的了解较多,他身处外地,前几日南夜便让他火速上路,今日才赶到渤海。 为贺良把过脉之后,他断定贺良体内已经没有了蛊虫。 “难不成蛊虫还有可能不只一条不成?”宁雨秋听到这话,颇为不解。 蛊虫明明已经被抓住了,为何南夜还要如此郑重以待? “夫人请看。”南夜没有回答宁雨秋的问题,反倒示意她看瓮中的蛊虫。 宁雨秋站起身,低头看向瓮中,只见蛊虫还如先前一般,不停的蠕动。 她有些不明所以,然,很快便看到了令她震撼的一幕。 只见,南夜将匕首伸进瓮中,划开蛊虫的肚皮。 蛊虫挣扎了几许,动作愈发缓慢。 然,随着它挣扎的动作,一颗颗芝麻大小的晶莹颗粒从它腹内掉出。 “这是什么?”宁雨秋惊骇出声,宁薇连忙探头去看,她同样惊骇的看着南夜,不可置信的问道:“难不成这是虫卵?” 南夜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虫卵,蛊虫大多雌雄一体,只要得到足够的养分便能孕育后代,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说贺将军幸运了吧?” ‘嘶~’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蛊虫腹内的虫卵不计其数,宁薇看得极为清楚。 细思极恐,若这只蛊虫腹内的虫卵全部孵化,贺良怎么可能还能活命? 不得不说,贺良当真是异常幸运! 宁薇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沉重异常,她喃喃道:“祖父当年到底受了多少苦楚?”她今日救了贺良,却永远也无法拯救早已逝去的祖父。 想到祖父当年就是被这些蛊虫祸害至死,宁薇只觉得心中闷痛无比。 祖父一代英豪,竟然死于如此阴险的手段之下,这叫她如何释怀? 众人听到宁薇之言,皆沉默低头,眼泛泪花。 在座的除了齐玄宸和南夜,皆是宁老侯爷后辈,思及宁老侯爷死因,心中自然异常沉重… 第572章 坚信 人的记忆有限,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中逝去亲人的音容笑貌难免日渐模糊。 然,那份发自心底的情感却会日渐深沉。 人的心中,总是有些许个深埋的角落,是为逝去之人而准备的。 宁家人正是如此。 就算宁老侯爷已经逝去多年,但对宁家人而言,宁老侯爷除了是他们满心爱戴敬重的亲人之外,还永远是他们心中的支柱,永不倾倒。 宁老侯爷的英年早逝,是宁家人心中一直以来无法消散的痛。 当然,除了宁家人以外,同样对宁老侯爷之死无法释怀之人还有许多。 比如说大齐之主齐文帝,大齐丞相阮丞相,还有宁老侯爷昔日部下,千千万万的百姓… 身为宁老侯爷唯一的女儿,宁雨秋更是如此。 宁老侯爷是她最为敬重爱戴之人,在她的生命之中,宁老侯爷的分量从来居高不下。 就算是当年她执意跟随贺良前来渤襄,亦是因为宁老侯爷给了她勇气。 宁雨秋永远记得,宁老侯爷临终前不久,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女婿纯良,行必有因,为人妻房,当劝其莫要过于强执,若无果,你需谨记,女婿并非不良之人。’ 正因为有父亲的这句话,宁雨秋坚持陪在贺良身边。 她深爱贺良无疑,但若要她在父亲与贺良之间选择,她纵使难以抉择,也必定会忍痛选择前者。 然,有了父亲的肯定,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当年众人以为她为了一个负心男子背弃自己的家族,实则她从未背弃,她只是默默地坚守心中所爱和父亲临终遗言。 她笃定的相信,父亲不会有错,贺良并非不良之人。 为此,宁雨秋这些年来受尽了苦楚,但心性坚定的她一直相信,终有一日,雨后彩虹必会惊艳现身! 此刻,众人为宁老侯爷英年早逝而伤怀。 宁雨秋却站起身来,她环顾众人一眼,目光停留在宁薇身上,她伸手拍了拍宁薇的肩膀,轻声说道:“都说,月满则亏,人生无法全然圆满。” “父亲早逝似乎让宁家的圆满缺失了一角。然,我一直坚信,父亲他从未远离,他一直如从前一般慈爱的看着我们,我宁家其实从未缺失什么。” 宁薇抬眸看向宁雨秋,脸庞滑落两颗晶莹。 宁雨秋所言让宁薇心中好受了许多,她不知人死后会如何,但她愿意相信祖父从未远离。 她甚至想过,或许死去的祖父已经成为了仙人,为了庇佑他们这些后辈,这才给予了宁薇重生的机会。 当然,这些只是宁薇的臆想,根本没有定论。 就算宁薇坚持自己的这个想法,亦无处寻求肯定! 但有一点不用有任何怀疑,宁老侯爷虽死犹生!宁家人皆是宁老侯爷生命的延续,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些许宁老侯爷的影子。 就像宁雨秋,以前宁薇以为她是个懦弱的女子,很多人甚至认为她不配做宁老侯爷的女儿,明明在贺府受苦却不敢反抗的她,实在没有宁老侯爷的半点风骨。 然而,如今看着宁雨秋,宁薇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姑姑非但不懦弱,相反她是个极其坚强刚毅的女子,她从来不曾有愧于宁家之名。 她身上从来不乏宁家人坚强和重情的特质。 “姑姑,从前薇儿对您误会良多,还望姑姑莫要怪罪。”宁薇含泪拉住宁雨秋的衣摆。 宁雨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微笑着回道:“先前姑姑的确不争气,哪能怪罪于你?” “不,姑姑并未…” 宁雨秋挥手打断了宁薇的话,“若当年我力劝将军与我开诚布公,而不是一味等待,或许现状又会有所不同,说到底,还是我处事不够清明所至。” “哎…”说到此处,宁雨秋轻声叹气道:“这些年我伤透了你祖母的心,如今想来真是无脸见她。” 听到这话,宁薇心神一紧,“姑母…” 宁雨秋连忙说道:“你放心,就算无颜相见,我亦要厚颜而至。” 说到这里,宁雨秋想起昔日未嫁之时的场景,轻笑道:“别看你祖母为人严肃,其实她最是好哄,几句好话便能让她忘却以往的不快,这些年,她只是在等我说句软话,我心中很是清楚…” 说着说着,宁雨秋渐渐红了眼眶。 她明知太夫人好哄,这些年却未曾与其掏心倾谈一回,实在不该。 幸好她尚有机会,如若不然,只怕此事会变成她的终身遗憾。 事实往往如此,有时候总以为时日还多,有些藏在心中的真心话迟迟没能说出口。 然而,世事难料,天灾人祸猝不及防而至,当面临永久分离再无相见之日时,人们往往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该早些说出心中的话;早知道,就该多陪陪重要的人;早知道,就该看看那些一直想看的风景。 当初宁雨秋落入文氏手中,她最遗憾的莫过于没能与太夫人和解,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没曾想,竟然命不该绝。 这一回,她不想再做拖延。 她心中暗下决定,只等贺良身子康复,她便要奔赴京城,给太夫人赔礼道歉,与她彻夜长谈。 …… 海边之城的晚风,总是带着淡淡的海水味道。 王府花园的一处偏僻小亭,帷幔随着晚风轻柔飞舞,曼妙多姿,拂过亭下花间,惊起丝丝沁鼻花香。 宁薇取出从京城带来的茶叶,素手芊芊,煮水烹茶,面容素净,倍显清丽。 茶香袅袅,佳人在畔,齐玄宸惬意侧卧亭边长椅,姿态慵懒闲散。 因此时即将入夜,且此处无人会来,两人卸去了所有伪装,真容终于得见天日,只是除了影卫无人得见。 齐玄宸耷拉着眼皮,一双桃花眸眯成一对迷人的弧度,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正在烹茶的宁薇。 亭下百花争艳,不及他眼中的女子分毫。 宁薇动作轻柔的倒出壶中热茶,顿时,茶香四溢。 齐玄宸翻身而起,大步走到宁薇对面坐下,执起玲珑茶杯置于鼻下,轻嗅几许,感叹道:“多时未曾品尝此茶,倒是颇为想念。” 宁薇笑了笑,“记得你从前不喜品茶来着。” “那是从前,从前不知世上还有此种好茶,正如以前不知世上有你一般。”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宁薇红了脸颊,粉面桃腮的她分外好看,齐玄宸差点看傻了眼。 宁薇娇嗔的斜了他一眼,轻声道:“也不知你是从何处学的如此油嘴滑舌,信不得!” 齐玄宸微微一愣,“不是说女子爱听情话么?爷说的可是真心话,怎么就信不得了?” “这又是打哪听来的?”宁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齐玄宸如实说道:“兵士们临睡之时皆会说起家中妻房。”兵士远离亲人,心中思念,是以每每聚在一起,家中娇妻便成了他们恒古不变的话题。 一言一辞皆满含深情,一字一句皆透着深刻的思念。 齐玄宸虽很少参与他们的话题,却也听了不少。 宁薇捧着茶杯,闻着茶香,轻声说道:“朝廷对兵士颇为体恤,家乡离得近的兵士,每年都有探亲的机会,可若是离得远,就只能凭着一纸书信寥寄思念,当真令人唏嘘。” 齐玄宸深以为然,他点头说道:“大齐地域宽广,南北相隔极远,兵士大多远离故土,此事避无可避。” 顿了顿,齐玄宸又道:“渤海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屯有许多未曾记录在案的兵士,这些人见不得光,自然无回乡探亲的机会,只能常年待在军营寸步不离。” “这些兵士本身并无错处,渤海事必之后,可否将他们编入兵士名册?” 宁薇见齐玄宸杯盏以空,遂放下茶杯,执起紫砂茶壶,为他续上热茶… 第573章 僵局 “这是自然,兵士多为大齐穷苦百姓。之所以从军,除了为填饱肚子,其中亦不乏报国之心。渤襄王招揽瞒骗兵士数目,他们皆不知内情,甚至连自己并非在册兵士都不清楚。” 齐玄宸轻抿了一口热茶,语气肯定的说道:“你放心,爷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他们既然为大齐从军,必定能得到该有的待遇。” “我明白,昔日侯府私兵你都能够放过,更何况是他们。”宁薇轻笑的接话道。 齐玄宸回以一笑,忍不住出声调侃于她:“知我者莫过娘子是也!” 宁薇抿嘴一笑,神情嗔怪,齐玄宸又道:“当初爷以为侯府私兵一心忠于宁远,难以驯服,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 “不错~向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贤明,百姓自然心之所向,其余人等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说到宁远,宁薇突然想起宁海瑶,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惊疑抬头。 “阿宸,渤襄王那般宠爱宁海瑶,难道是…” 话未说完,齐玄宸便点了点头,“你所想不错,渤襄王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他对宁海瑶百般纵容,左不过是为了通过宁海瑶与宁远扯上关系。” 两王与宁远往日他们并无交集,甚至隐隐对立。 然,如今渤海两王失去了齐玄宇,而宁远一直支持的齐玄瑄也再无出头之日。 这个时候,他们选择联合绝对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宁薇才彻底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得不说,渤襄王当真刁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简直不到黄河心不死! 此人不除当真后患无穷! 宁薇郑重抬眸看向齐玄宸,“阿宸~两王毕竟是皇族,皇上那里…” 齐玄宸放下手中茶杯,眼尾微扬的桃花眸睨向宁薇,唇角微勾,道:“若是从前,或许父皇还会留渤襄王苟延残喘,爷要取这两人性命,还需费些周折,如今却是不必了。” 勤海王胆敢用自己的儿子混淆齐文帝血脉,此等狼子野心之辈,齐文帝自然不会留他苟活。 只是,齐玄宸此次出手将渤襄王控制住,也导致渤襄王并未犯下不可挽救得大错。 除了虚报兵士数量,与寇贼有所牵连之外,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太过出格之事。 如此一来,渤襄王如何论罪,就看齐文帝的态度如何了。 若他一念仁慈,渤襄王就能逃过一死。 宁薇认为,齐文帝只有勤海王和渤襄王这两个皇弟,已经决定要杀勤海王的他,很有可能会放渤襄王一马。 “哦?为何?”听到齐玄宸的话,宁薇一时未曾转过弯来。 齐玄宸收起脸上笑意,缓缓说道:“只为渤襄王与宁老侯爷之死脱不了干系!” “多年以来,宁老侯爷英年早逝是父皇从未放下的心结,若他清楚宁老侯爷之死与渤襄王有关,哪怕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亦是轻的!” 宁薇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可是我们并未找到渤襄王暗害祖父的证据。” “贺良的症状就是铁证,此事无需旁的证据,不管渤襄王是主谋还是同谋,他与宁老侯爷之死牵扯上了就必死无疑!” 齐玄宸的语气极其笃定。 宁薇不清楚宁老侯爷在齐文帝心中的地位,齐玄宸却是清楚的很。 他清楚,对齐文帝来说,宁老侯爷虽与他无血脉亲情联系,但他们之间的情谊,却比手足兄弟更甚数倍。 渤襄王胆敢暗害宁老侯爷,已经触犯了齐文帝的底线。 一旦得知此事,齐文帝必定将渤襄王视为死敌,渤襄王所犯下的罪行在他眼中,比混淆他血脉的勤海王更加深重! 宁薇对齐玄宸所言自然深信不疑,她喃喃道:“祖父泉下有知,得知暗害他之人伏法必定可以瞑目了,只是渤襄王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渤襄王刁滑,暗害贺良他不惧承认,然暗害宁老侯爷之事,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亦不敢说出。 宁薇很想知道,当年给渤襄王红丸之人到底是谁,只是任她使尽手段,亦无法撬开渤襄王的嘴巴! “你放心,爷迟早会让此事真相大白,你莫要心急。”齐玄宸连忙出言安慰。 宁薇善解人意的笑了笑。 “我不急,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知道祖父的死因终会大白于天下。” 微笑垂眸,动作优雅的滤尽洗茶水,再次冲上沸水,茶香再次萦绕小亭。 宁薇一边斟茶,一边轻声说道:“比起祖父的死因,当务之急应当是渤海之患,寇贼横行多年,也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了。” “还有宁远,此人心思不纯,也该早日除去才好。” 齐玄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宁薇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只等何家父子与赵峰前来,整合了兵马,攻打寇贼便如箭在弦,此事已在图谋之中。” 顿了顿,齐玄宸又道:“至于宁远,他亦逃不掉了。渤襄王与他已经有了数次书信来往,书信中不曾表明意图,言辞却颇为亲近,若无人插上一手,相信他们狼狈为奸只是迟早之事。” 接着他又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爷打算给你二哥去信,届时联手将宁远与其亲信一锅端起。” 突然听到这话,宁薇微微一怔。 来渤襄城以来,她许久未曾与家人通信,最近的一封家书,也是昨日遣人才送出。 对于二哥宁浩焱和阮念青还有傅卓朗的消息,她一无所知。 她一直放心如今身处边城的三人,特别是宁浩焱,前世宁浩焱身死边城,她害怕惨事重来。 原本她还打算等渤海事毕,定要亲自去边城走上一遭。 见齐玄宸提起宁浩焱,她连忙出声问道:“二哥如今怎么样了?” 齐玄宸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他有些忐忑的开口说道:“他们都很好,被宁远追杀了一阵子,后来投奔了雷大将军,有雷大将军护荫,宁远动不了他们。” 他所言不尽不实,他一语带过了三人被追杀的那段狼狈经历。 在齐玄宸看来,那些经历对于宁浩焱等人来说,是一段难得的历程。 阮念青身边跟着齐玄宸派去的影卫,是以齐玄宸对宁浩焱等人的动向一直十分了解。 之所以未曾将他们的消息尽数告知宁薇,皆因不想她过于担心。 齐玄宸想要宁浩焱有所历练,又不想他真的遭遇不测,为此他可说事费尽了心力。 他数次给宁浩焱送去消息,结合前世的情况,提醒他们应该注意之处。 有了他的提醒,本就有勇有谋的宁浩焱等人,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的渡过危机,最终投靠对宁老侯爷死忠的雷大将军。 只是,正因雷大将军此人对宁老侯爷极为忠心,虽护住了宁浩焱等人,却不许他们生出反宁远之心。 只因,宁远的爵位乃是宁老侯爷在世时亲自传下! 单凭宁浩焱三人的力量,自然无法与军队抗衡,要与贺良为敌,他们还需爬上高位。 然,雷大将军在护荫他们的同时,也在提防着他们, 也就是说,宁浩焱等人如今陷入了僵局。 宁薇听到雷大将军之名,想起了前世雷大将军的下场,脸色顿时冷凝。 雷大将军一生忠于宁老侯爷,忠于齐文帝,然而此人太过忠义正直,他的忠义让他下场凄惨。 前世宁远的野心没有暴露之时,雷大将军一心为宁远保卫边城,后来宁远扶持齐玄瑄上位,雷大将军得知齐文帝死因不明,察觉不妥,想要力挽狂澜,阻止齐玄瑄继位,怎奈为时已晚! 雷大将军和亲信回京期间被围捕于回京的路上,齐玄瑄昭告天下,称其擅自回京,等同谋逆。 一代铁血大将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宁薇记得,雷大将军被捕之处,离锦州只有五里之程… 第574章 憾事 第575章 恍如 贺良依稀听到周遭传来清脆鸟鸣,声音犹远似近。 提神檀香悠悠钻入鼻尖,鼻头微痒,他忍不住抬起手。 就在此时,他突然意识清醒。 明明记得自己病入膏肓,深谙即将不久于人世,为何此刻如此舒适? 当舒适这两字从他脑海中闪过之时,贺良一度陷入怔愣之中。 有多久了?自中箭落海之后,好似再也没有体会到舒适之意,这个词对他来说,何止是奢望? 难道本将已经魂归黄泉? 贺良心中腾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犹记得妻儿尚在人间,虽只余一副残躯,怎能独自撒手人寰? 本将若是离去,雨秋如何承受? 侯爷的大仇何人能报? 想到此处,贺良豁然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蓝底银线织就而成的床帘,华贵雍容。 贺良不知身在何处,连忙转头张望,他的脖颈有些僵硬,维持多年的警惕之心,让他的动作极为轻微,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仔细一看,原来自己身处一间卧房。 此房摆设简单,一张雕花大床,一座仙鹤弄羽屏风,屋中还摆放着一张曲腿小圆桌,配上四个雕功精细的曲腿圆凳。 圆桌上燃着檀香的小鼎袅袅升起白烟。 闻着檀香,贺良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摸了摸身上手感丝滑的蚕丝被,又摸了摸左臂处空荡荡的衣袖,眉头稍蹙片刻,撑着独臂,颇为艰难的坐起身来。 此屋摆设虽然简单,却无一处不精细,会这样精心照顾他的必定不会是仇敌。 或许是他的亲人。 贺良如此想着。 掀开蚕丝被,移了移双腿,动作依旧僵硬,他清楚这应该是久卧所至。 坐在床边动了动手脚,贺良终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刺目艳阳带着席卷而来的热浪笼罩全身。 贺良再次怔愣。 记得自己昏睡之前乃是初春之时,气候尚有些微凉,如今天气如此灼热,俨然已是盛夏。 恍然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终于有人推门而入,来人是贺府昔日下人,并不起眼,贺良却是有些印象。 “啊…将军,您醒了…”他看到站在床前的贺良,神色惊喜的朝门外出声喊道:“快来人呐,快去告诉夫人,将军醒了…” 听到‘夫人’二字,贺良心下一松。 他连忙出声叫住下人,颇为焦急的问道:“这是何处?夫人和少爷小姐可是都在此处?” 下人将手中的盛放着杯盏的托盘放在圆桌上,单膝下跪给贺良请安,行完礼才开口回道:“回将军的话,这里是贺府偏院,夫人和两位小姐今日出府观刑,不在府中。少爷随军征战寇岛,只怕还要数月才回。” “征战寇岛?快快详说此事,不对~本将昏睡期间发生之事你且尽数道来。” 下人所言,令贺良无比震惊,他快步走到圆桌旁坐下,示意下人为他解惑。 下人清楚将军昏睡多时,诸事不知,遂没有耽误,将他所知的一切尽数道出。 …… 原本贺良一家皆暂住王府,贺良昏睡之期已有数月,为何昏迷下人并不清楚。 只知道,两月前,贺老太病逝,宁雨秋母女带着沉睡不醒的贺良回到了贺府送葬,之后便留在了贺府。 为了让贺良好好养病,早日醒来,宁雨秋将他安排在这间僻静的偏院修养,先前贺良极少涉足此院,是以才会未曾认出自己身在贺府。 “哎~母亲高寿,算是喜丧,领本将去为她上炷清香吧!” 听到贺老太已逝的消息,贺良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下人不敢耽误,一边领贺良往祠堂而去,一边详说这段时间发生之事。 “数月前皇上发下圣旨,命两王以六月为期,消除寇贼之患,为免两王怠慢,特遣六皇子手持尚方宝剑监军,少爷得六皇子看重,随魏将军一同奔赴战场。” 听到这里,贺良连忙问道:“战况如何?” 下人一脸喜色,神情雀跃的回道:“回将军话,在魏将军的带领下,少爷和于将军屡立战功,如今寇贼节节败退,拿下寇岛不过是迟早之事。” 听到这话,贺良清瘦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忍不住感叹道:“甚好!甚好!” 下人想到了什么,立即接话道:“还有一事奴才忘了说,月前我军俘虏了数位寇贼大将,高木家族尽数皆在其中,咱们渤海周边岛屿再无寇贼驻留。今日夫人和两位小姐今日出府,便是为了观看寇贼将领受刑。” 不等贺良提问,他继续喜滋滋的说道:“六皇子亲自监斩,此刻正值午时三刻,估摸着菜市口那里已经开始行刑了呢!” 贺良垂下眼眸,口气呼出一口浊气,欣慰道:“后生可畏!” 他多年不曾做到之事,此刻却被一群年轻人做到了,一时令他感触良多。 贺良想起了什么,突然眯起了眼睛。 心道:看来要尽快与六皇子详谈一番才是,有些真相该大白于天下,有些帐也该想办法讨回才是! 下人不知贺良心中的想法,他此刻又说起了宁薇的事迹。 王神医便是宁家六小姐宁薇,这事在渤襄城早已不是秘密,齐玄宸暗中架空两王之后,宁薇便恢复了真正的身份,再也无需伪装。 与他一样无需再做伪装的还有王军医,他也恢复了宁家四少爷的身份。 宁家兄妹纠集医者队伍,四处为渤海百姓治病看诊,仁善之名远扬。 还有一件不得不提之事。 宁家六小姐聪慧无比,她在渤海乡间行走游医之时,出了一个让渤海百姓世代受益的主意。 渤海百姓以往只有一样生存技能,那就是捕鱼。 如今却是有了两种,这另外一种就是宁家六小姐想出的晒海盐。 据说宁家六小姐也是在无意中发现海水可以晒出盐,她发现用海水晒出的海盐不但可以食用,甚至比矿盐味道更佳。 她将此事上奏朝廷,齐文帝大喜,派来十数位太医研制多日,终于确定海盐的确比矿盐更加适合实用。 随后,众人集思广益,想出了挖掘盐田的法子。 大齐素来盐比米贵,有了晒海盐的法子,不但可以改变盐价居高不下的现状,还能让渤海百姓迅速脱贫。 宁家六小姐这个无意中的发现,实乃造福大齐的壮举,让渤海百姓乃至整个大齐授意无穷。 如今,宁家六小姐在渤海的声望一如从前的盐价一般居高不下,甚至还有百姓提议为宁家六小姐雕刻石像,永远立于渤海。 她的恩德,相信渤海百姓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 …… 昏睡数月终于醒来的贺良被下人所言所震惊,许久回不过神来。 此次醒来,他颇有‘山中仅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然,此时被传得出神入化的宁薇正与宁雨秋母女一同观刑。 十数个身形黑壮的侩子手,手握宽刃大刀,每个人身前皆跪着一名蓬头垢面的寇贼大将。 高坐监斩台的齐玄宸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伸手从竹筒中抓起一把监斩牌,动作潇洒的抛掷台下,沉稳有力的喊道:“时辰已到,斩!” 刹时,侩子手齐齐扬刀。 手起刀落,人头滚地,台下百姓一片欢呼。 这些寇贼大将的死昭示着渤海从此再无威胁,百姓终于能够安心度日,不必日夜心中战栗! 艳红刺目,肮脏不堪的鲜血,流遍行刑台各处,很快便被提着水桶而来的百姓们用水冲散,烈日炙烤之下,很快连水印也不曾留下。 宁薇看着这一幕,神情平静非常,正欲与宁雨秋等人转身离去之时,贺府下人气喘吁吁跑到众人面前。 只见他缓了一口气,喜气洋洋大声道:“夫人,三位小姐,将军醒了,将军终于醒了…” 第576章 血债 第577章 惊涛 “说了多次让你无需与我们客气,你就是不听,当真该打!”锦云眉眼带笑,神情嗔怪的看着渔妹说道。 得知渔妹是贺奔流落在外的女儿之后,宁雨秋感念贺奔的忠心为主,遂做主将渔妹收为她和贺良的义女。 宁雨秋待她真心实意,虽是义女,却并不比亲生女儿差上分毫,相比之下,文氏当初从渤襄王的亲生女儿沦为义女,当真是个笑话。 认真说来,文氏倒也是个可怜人,堂堂皇族贵女沦落民间,还被自己的父王利用,为人妾室。 然,文氏此人心思不纯,甘做棋子,作恶多端,不屑为善,终是落了个凄惨收场。 于亦景对文氏可说是恨的牙根发痒,纵使当日文氏还要用处,他也忍不住多次对其下手,如今文氏再无丁点存在的价值,他自然不会手软。 清楚文氏最怕寇贼,于亦景竟然将文氏扮作男子模样,强迫她奔赴战场浴血杀敌,此举不可谓不狠! 宁薇听说此事之时,文氏已经吓死在了战场之上,据说肝胆俱裂,死狀极其可怖。 文氏昔日为虎作伥,害得贺家差点全数身死,宁薇对她自然不存半点同情。 只不过,于亦景这个报复的法子,实在让她大为意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样刁钻的法子的! 宁薇轻轻摇头,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渔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贺奔本就是一个孤儿,无亲无故,如今他不在人世,无人照拂渔妹,宁雨秋将此事揽在身上,认渔妹为义女之后,更是做主将渔妹的爷爷接回将军府,为其颐养天年。 渔妹如今贵为将军府小姐,性情却如从前一般温婉亲和。 她与从前并无不同,仍然坚持来广济医馆帮手,这份淳朴,实在难能可贵。 渔妹听了锦云嗔怪的言语,柔柔一笑,轻声道:“哪里就客气了,若是连招呼都不打,岂不是我无礼了。” “你呀~”锦云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都是一家人,无礼即是亲切,我还等着你唤我大姐呢!奈何左等右等都等不来!” 渔妹心中涌过暖流,从小到大,她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不曾有过与姐妹相处的经历。 常常看着锦云锦月还有宁薇三姐妹欢快相处,她心底里也想与她们亲近。 她一直没有唤锦云‘大姐’,并非不愿,而是担心锦云不喜。 锦云方才所言,让渔妹顿生勇气。 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渔妹轻声唤道:“大姐~” “诶~三妹。”锦云喜上眉梢,忙不迭的应声。 渔妹的爷爷未曾给渔妹起名,约莫也是想着渔妹一朝一日能够认祖归宗吧!说起来,没有名字这一点与她的父亲贺奔一样。 当年贺奔亦没有姓名,只有一个不伦不类的诨名,后来跟随了贺良,便跟着贺良姓贺。 如今渔妹依旧没有名字,但是她却有了姓氏,将渔妹认作将军府义女之后,宁雨秋本想将她写入族谱,只是因为渔妹有姓无名,只好暂时搁置,等贺良醒来再议。 也就是说,按照年纪大小,渔妹排在贺子皓之下,锦月之上,正是贺家小辈第三。 而锦月则变成第四。 对此,锦月并不在意,对她而言,排行第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多出了一个疼爱她的姐姐。 锦月听到渔妹唤锦云大姐,立即不满的撅起小嘴,“三姐偏心,单单只唤大姐一个,莫不是看锦月人小好欺负!” 众人听言,忍不住‘噗哧’笑开。 锦月的小嘴则越撅越高,渔妹见状,连忙收起笑意,唤了锦月一声‘小妹’,锦月立即喜笑颜开。 轻灵的笑声传到后院,钻入小憩的李大夫耳中,他没有多想,面带微笑的循声而来。 “笑语连连,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大夫~”众女齐齐问好。 李大夫报以一笑,打趣道:“今日是个好日子,莫不是贺府设宴,要请敝人前去饮宴?” 贺良沉睡期间,李大夫经常前去为其把脉调理,与贺府走得极近。 关系近了,说话自然就无需顾忌良多。 “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有劳李大夫为家父调理多时,今日家父才得以醒来,就算单为李大夫,也该摆宴恭请才是。”锦云笑着回道。 听到这话李大夫微微一怔,随后仰头大笑,“哈哈~将军果然醒了,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宴席的确该摆!” 锦云点了点头,脸上的喜意无处掩藏。 “贺府设宴怎无人来请爷?”一道略带不满的男声传来,随即齐玄宸大步走进医馆。 走到宁薇身边站定,挥手免去了众人礼节,将宁薇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与分别之时并无不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般旁若无人的打量,惹得宁薇频频瞪眼,其余人等则只做不知。 他们都是与宁薇走的极近之人,自然清楚宁薇的未婚夫婿是何性情,起初惊讶非常,如今早已习以为常。 反正不管他们反应如何,这六皇子都不会隐藏对宁薇的情谊!他们还是老实的做个透明人也就好。 …… 贺府 宁雨秋迈腿走进贺府大门,她停下脚步,抬起手帕擦去额头密布的细汗。 稍整衣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问向一旁的下人道:“将军此刻可在偏院?” “回夫人话,将军去了祠堂。”下人连忙回道。 宁雨秋点点头,毫不犹豫朝祠堂方向而去。 祠堂里,贺良跪地三叩响头,继而燃香三支,再次深鞠三次,双手将手中祭香插入香坛。 他看了一眼香坛之中的数支即将燃尽的祭香,继而看向贺老太的牌位,感叹道:“母亲在世之时从未对雨秋有过好脸色,临了却受雨秋祭拜,心中可有愧意?” “虽说子不言母过,但在儿子看来,母亲您错了,儿子更是错了…还望母亲一路好走!” 贺良在牌位前静站许久,正当离去之时,耳边传来一阵刻意放缓却不乏急切的脚步声。 “将军~”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贺良心中一震。 他回过头来,水光晃动的眼中出现一个女子的脸庞,那女子从艳阳中走来,带着温暖的色彩。 “雨秋~”这一声似乎道尽了沧桑,言明了心中炙热。 就是这么简单又复杂的一声,让一直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宁雨秋泪撒当场。 她没有向贺良走近,而是蹲在原地,捂帕呜咽。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尽往日的诸多周折煎熬。 贺良看在眼中,心中袭过惊涛骇浪。 若是方才他对贺老太的牌位说他错了还不够深刻,那么这一刻,他认定自己错的实在离谱,他差点误了心爱女子的一生,差点伤了她一世! 明明眼前这个女子是他一直誓要保护之人! 宁雨秋以往的模样,一个一个,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显现。 有时笑颜如花,有时娇羞温柔,有时愁容哀伤,有时寂静无声。 犹记得年少时的她,明媚活泼,敢爱敢恨,不知愁为何物,也记得新婚之时,自己暗自发下重誓,誓要守护她的美好。 此刻猛然发现,她的美好因他而逝。 贺良以前一直以为:再等一阵,一阵就好了,一切都会好。 然,这一等竟是十数载! 贺良呆立原地许久,任由心中的惊涛骇浪席卷全身。 良久后,他突然摸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袖管,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已经误了半生,难道还要继续? 绝对不行! 贺良抬起腿,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宁雨秋… 第578章 珍宝 第579章 别离 第580章 嫌疑 贺良来到王府,得知六皇子尚未起身,遂在正厅安静等候。 约莫等了半柱香,从贺府赶过来的齐玄宸回房更衣完,这才大摇大摆的走进正厅。 贺良见他走近,立即起身,欲行礼。 齐玄宸见状,道:“贺将军不必多礼,爷与贺家有亲,说来爷还是将军晚辈,今日就当闲话家常如何?” 贺良动作顿了顿,继而固执行了一礼,“殿下,今日末将所言,既是家事,亦是国事。” 家事自然可以轻松道来,国事却不可如此马虎。 岂料,齐玄宸对他的说辞并不赞同,他让开身子避开贺良之礼,语含深意的说道:“国事当于朝堂论之,今日贺将军不论说出何话,爷只当是家事!” 听到这话,贺良心中‘咯噔’一响。 是啊,此事的确不该以国事来论,若是论作国事,岂不是与他不想兴起战事的初衷相悖? “不错,的确是家事。”贺良不动声色收回礼节。 “请将军坐下说话。”齐玄宸挥手示意贺良入座,他自己则坐到了贺良旁边,并未坐上主位。 “将军忍辱多年,这些年,世人全然无法理解,爷亦是如此。将军独自承受诸多流言,却不曾有过任何辩解,想必今日来此,亦并非是为自身辩解而来?” 不等贺良说话,齐玄宸继续说道:“只不过,真相总不能永远藏于黑暗,终是需要大白于天下,将军今日单独来见,可是依然不想太多人知道真相?” 贺良听到这话,不由感叹六皇子此人敏锐。 “哎~”他深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若是可以,末将何尝不愿将真相告于天下人知?然,天意弄人,为大齐计,为百姓计,末将不得不有所隐瞒。” “将军一方面不忍百姓受苦,另一方面却又想要揪出暗害宁老侯爷的幕后黑手,爷说的可有错?”齐玄宸语气平静,心中却不算轻松。 贺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侯爷于末将而言,亦父亦友亦主,他老人家遭遇暗害,乃至英年早逝,末将哀恨难平。” “当年对渤襄王生出疑心,冲动之下,仅凭一身孤勇来到此处,以为查出实情,便能为侯爷报仇雪恨。” 贺良神情怅然,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然,末将还是低估了此事之复杂,就算当初末将一身本领,想要报仇亦是无望,更何况如今末将已是废人一个?” 说到这里,贺良抬眸认真看向齐玄宸。 “六皇子,今日末将来此,就是想将末将所知一切告知。” “为何?”齐玄宸有些不解,他与贺良并无交集,贺良为何单单告诉他? 贺良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回道:“除了皇子的身份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为你我皆为宁家女婿,你我皆心系宁家女儿。殿下是皇子,必定心系天下,心系大齐江山,而身为宁家女婿,殿下亦不会漠视侯爷之死。末将只求殿下有朝一日寻到良机,在不损江山的情况下为侯爷报仇!” “末将清楚此事不易,但末将别无它法,或许也只有殿下才有可能做到!” 贺良再次长叹。 齐玄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始作俑者可是西魏权贵?” 他清楚宁老侯爷之死与西魏脱不了关系,谁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心中却是有了方向,此刻贺良如此慎重,此人在西魏的地位必定极高! 贺良并未直接说出凶手到底是谁,反倒是说起了一件江湖之事。 “殿下可曾听过风门和鬼门这两个江湖门派?” 这两个门派实为一体,南夜曾自称是鬼门少主,而宁薇亦习得风门的揽月步法,齐玄宸自然对其并不陌生。 骤然听到贺良提起,齐玄宸立即想到了今早特地道别的南夜。 眉峰不由自主深蹙。 “西魏皇家出身江湖,开国皇帝曾是一派之主,后来天下动荡,其以武力镇压,才有了如今传承数百年的西魏。 西魏开国以来,开国皇帝所在的江湖门派便销声匿迹,如今鲜少有人提起,甚至根本不清楚他们是否仍然存在。 然则,他们的门派尚在,数百年之后的今日,他们甚至渗入了大齐。 也就是大齐的风门和鬼门。” 接下来,贺良又详细的说出了风门和鬼门的密事。 江湖人都清楚,风门当年行事过于狠辣,以至于遭江湖人联合诛杀,以至灭门。 然,此事并不像传闻所说那般简单,风门灭门实际是鬼门一手策划。 也就是说,这两个门派虽然都是西魏皇族势力,其实却属不同阵营,风门灭门在江湖人看来是江湖事,实则只是西魏皇族权利的变更罢了! “将军身在勃襄为何如此清楚西魏之事?”齐玄宸出声问道。 贺良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回道:“起初怀疑渤襄王是因为他的态度,后来怀疑西魏依旧是因为他的态度,末将调查西魏之事已经有了两年时间,原以为天衣无缝,没曾想还是引起了渤襄王怀疑,招惹杀身之祸。” “将军既然清楚宁老侯爷之死与渤襄王有关,为何未向父皇禀报?”齐玄宸又问。 贺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自在的回道:“当年宁老侯爷之死不了了之,末将…” 想来他也曾怀疑过齐文帝吧! 齐玄宸何其敏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往事已矣,实在不必深究,“父皇对宁老侯爷的情谊之深厚多年不改。” 为齐文帝辩解了一句,齐玄宸话锋一转,道:“西魏皇族人数众多,将军可有查到确切之人?” 贺良听到这个问题,眉头深皱。 “末将身在勃襄,终究力不能及,只不过,虽未能确定却也有两个嫌疑最深之人。” “何人?”齐玄宸连忙出声问道。 贺良郑重回道:“西魏武亲王其一也,其二便是华瑾大公主。” 不得不说,贺良所说的这两人都是难啃的骨头! 西魏国情与大齐大相径庭,皇族众多,就连王爷也比其他国家多上许多,然大多为藩王。 皇家擅长平衡权势,各地藩王互相牵制,武力强盛的同时又能维持西魏安定。 武亲王是唯一一个留守京城的亲王,也是皇帝的亲皇叔。 如今的皇帝勤帝两岁继位,太后垂帘十数年,几年前,武亲王曰太后牝鸡司晨,遂逼其还政于小皇帝,太后忌惮天下人言论,遂无奈退下朝堂。 然,太皇太后当政多年,其实力不可小觑,她虽退出朝堂,却依旧权势滔天。 西魏太皇太后一生只生出一女,此女便是华瑾大公主。 如今太皇太后年迈,身居后宫修养,鲜少见人,屡屡有所决定,皆由华瑾大公主之口转述。 表面来看,华瑾大公主只是一个传话之人,实际上,她隐隐有着接替其母权利的势头。 总得来说,不管是武亲王还是华瑾大公主,这两人皆是极难对付之人。 贺良清楚这一点,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齐玄宸身为皇子,自然会分析其中利弊。 这样想着,他开始对齐玄宸说起这两人的性情。 武亲王乃一介武夫,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忠于帝位上之人。 然,此人好战,曾多番放言想要一统天下,当年侵犯大齐便少不了他的手笔。 至于华瑾大公主此人,贺良说起她时频频扯动嘴角,似乎说她都嫌脏了嘴巴。 华瑾大公主风评极差,身为皇家嫡长女,不知检点,放荡形骸。 据说,她年逾四十,相貌生的妖娆,其一生不曾出嫁,府中面首三千,皆为相貌出色的年轻男子,纵使西魏女子地位颇高,她如此荒诞之举,亦不免引人非议。 奇怪的是,此种贪图享乐的女子本该是无能之辈,华瑾大公主却恰恰相反。 她聪慧异常,手段极多且狠,她的风评虽差,却能将权势牢牢抓在手中,谈笑间便能至政敌于死地,西魏权贵无人敢犯在她手中… 第581章 良机 贺良所言给了齐玄宸一个极大的难题。 西魏历来强盛,就算如今大齐扶摇直上,说是能与西魏并列,实则底蕴不足,稍逊一筹。 若宁老侯爷未曾遇难,说不定如今大齐能真正与西魏并列,然而宁老侯爷到底已经身死。 只不过,面对贺良所出的难题,齐玄宸并无多少意外。 早在南夜道出蛊虫出自西魏之时,他便有了此种猜想,贺良今日所言不过是确定了他心中的想法罢了。 齐玄宸虽说不惧强敌,却也没有自大到以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西魏至高权贵。 斟酌许久,齐玄宸只能决定徐徐图之。 他颇为无奈的看向贺良,郑重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将军今日所言,切莫与第三人提起才好。” “特别是父皇,还有宁家人。”齐玄宸若有所思的强调。 以往这些人不明宁老侯爷死因,只能无奈接受,天命如此,他们别无它法。 可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会生出孤注一掷的心思! 说到底,此事过去多年,齐玄宸不希望他们再度为此事陷入两难。 宁薇重生以来,一直希望她所在意之人有个安稳人生,若此事传出,事情的发展必定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包括宁薇自己亦是如此! 齐玄宸心想,若注定要人背负此事,那就由他承担便罢,无谓扰乱所有人心绪。 贺良今日到此正有此意,然齐玄宸如此果断接受,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在暗叹宁薇眼光独到之时,又不免对齐玄宸生出几分愧意。 “殿下情深意重,实在令末将敬服,”贺良斟酌了片刻,有些犹豫叹道:“哎~若是寻不到良机,或许是天意如此,殿下…” “贺将军!”齐玄宸清楚贺良想说什么,也明白他心中无奈,“所谓良机,除天命之外,人为居多,不是吗?” 贺良微怔,素闻六皇子顽劣,此刻的他哪里有传言中的半点不堪? “殿下,末将经历一场生死,此次醒来,深觉冤冤相报何时了,若为寻仇误了终身,实在不值,相信宁老侯爷在天之灵亦不想看到此种情形,” 齐玄宸越是如此,贺良越想为他宽心,虽然自己亦有不甘。 齐玄宸听罢,洒然一笑,道:“仇自然要寻,终身却是误不得!将军莫要忧心,若无把握,爷定然不会轻易出手。” 说到此处,齐玄宸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将军有意卸甲归田,爷本不该相扰,然,有一事只有将军能够做到,不知将军可否相助。” “殿下但说无妨。”贺良正色道。 齐玄宸方才的态度,让贺良对他颇为敬重,此刻自然不会拒绝。 略作斟酌,齐玄宸缓缓说道:“爷虽为大齐皇子,却也明白大齐与西魏差距,归根究底,兵力乃是主因。” “不错。”贺良点头表示赞同。 齐玄宸继续说道:“大齐各方兵马之中,以宁远麾下数目最多。然,此人无德无能,且生有异心,不配居于侯爵之位,宁家二子浩焱天赋异禀,乃难得良才,他虽年幼,历练不足,可若有雷大将军在旁提点,由他统帅三军,必定能让大齐如虎添翼。” 贺良身为宁家女婿,对宁远品行自然清楚,他一直认为让宁远继承兵权,是宁老侯爷在世时唯一做错之事。 当然,宁老侯爷当初做下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他膝下只有三子一女,太夫人所出的宁昌兴宁昌隆皆为状元之才,他们品性纯良,却不曾从武。 宁老侯爷弥留之际,思及兵权旁落必定会引起军心动荡,宁远虽非良人,却始终是他的儿子。 他清楚,有他血脉的宁远才能真正服众,使得军心稳固。 宁老侯爷并非圣人,曾经因厌弃夏氏,对宁远的态度冷淡,纵使宁老侯爷清楚孩子是无辜的,亦无法对宁远生出亲近之感,对此他心中难免有着些许愧疚。 诸多原因夹杂,宁老侯爷才将兵权传给了宁远,还曾交代宁远,一定要听从雷大将军之言。 他以为宁远虽无才德,可只要他愿意听从雷大将军的话,保大齐数十年平静不成问题。 然,他低估了宁远的贪心,宁远身在高位,又怎会屈居与雷大将军之下? 在夏氏身边的耳濡目染,让宁远的心性扭曲,如今身在高位,更是不可一世,嗜杀凶残,侯爷之位让宁远感受到了权利的诱惑,如今的他还想更上一层楼。 他清楚齐文帝对他不甚满意,竟想学宁老侯爷当年那般,亲手扶持新皇! 就算他当初看好的齐玄瑄已经败落,他还是不曾死心! 近日齐玄宸冒充渤襄王与其通信,隐隐表露了垂涎皇位之意,宁远的回信之中,非但没有冷落生疏之意,还隐隐表露了身为臣子的恭谨,还曾言渤襄王前景一片大好! 以宁远如今的身份和手中的兵权,实在不必对渤襄王表露恭谨之意,他有此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甘于为渤襄王之臣。 渤襄王如今已是亲王,地位仅次与齐文帝,他的前景还如何一片大好? 此中深意,不难看清! 齐玄宸将宁远的野心告知贺良,贺良怒不可遏,他拍案而起,喝道:“真乃一丘之貉!” 齐玄宸微微一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气愤,大齐百姓不计其数,野心之辈历来不少,能成事者又有几个?父皇仁政爱民,深得民心,这些人就算机关算尽,到头来亦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 贺良听到这话,点头回道:“殿下所言不假,只是宁远此人却不得不妨,他手中握着的可是侯爷当年的精锐队伍。” 说到这里,贺良心急问道:“殿下想要末将做什么?尽管说来,末将必定不会推迟。” 齐玄宸这才说起了他的想法,“想要不动声色让宁浩焱取代宁远,雷大将军乃是最为关键之人,昔日贺将军与雷大将军共事多年,贺将军回京之前,可否周折一番,往边城走上一遭?” “殿下这是想要末将做一回说客?”贺良很快便明白了齐玄宸的意图。 见齐玄宸点头,贺良颇为苦恼的皱眉道:“当年末将执意投奔渤海,众人都清楚,宁家人曾与末将割袍断义。” 说道此处,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然,无人知道,这还是轻的,起码宁家人未曾动手!” “难道雷大将军…”齐玄宸疑惑道。 贺良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点了点头,郁闷回道:“当年雷大不满末将背叛,曾私下派人欲取末将首级,若不是有所忌惮,只怕会不死不休!” 贺良对雷大将军的了解可说是极为深厚。 雷大将军此人对宁老侯爷的事,简直就是眼里不揉沙子,且此人不易说通,性情有时如同蛮牛一般,见到贺良只怕还未说上话便动手了! 如今贺良武功尽失,让他去见雷大将军,他实在有些胆怯! 听到贺良所言,齐玄宸非但没有苦恼,反倒是笑出声来,他朗声道:“如此一来倒是正好。” 见贺良一脸郁闷,齐玄宸连忙解释道:“贺将军莫要误会,爷自然不会让将军涉险。试想一下,雷大将军如此性情,一旦知晓了当年之事与渤襄王有关,会是何等情形?” “若是又清楚了宁远与渤襄王之间有所密谋,又会是何等情形?” 贺良恍然大悟,笑着应和道:“只怕雷大第一个容不得宁远!” “正是!”齐玄宸的语气颇为笃定。 “那好,末将此番便绕行边城,做一次说客,多年未见雷大,正好续上一续!” 贺良口口声声称雷大将军为雷大,想来昔年交情不浅,此番走上一遭,亦是释解误会良机… 第582章 恨嫁 贺良在渤襄的声望颇高,他举家离开渤襄,未有归期,百姓们得到消息,感念他对渤襄的贡献,纷纷前来相送。 贺良临时决定改道边城,宁雨秋母女了解了其中因由,欣然接受。 一家子简单收拾好行装,轻车简行。 思及贺良如今已无一战之力,宁家影卫又留在渤襄无事,宁薇遂派遣宁十一带队跟随贺良而去,护他一家周全。 贺良以往乃是威风凛凛的一位大将,如今今非昔比,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障,此种变故,自然让他心里不好受。 只不过,他不愧为宁老侯爷看重之人,如今心情豁达的他,看着如往昔一般健康的妻儿,心生满足。 有她们的笑脸常在,就算沦为平凡人又有何妨? 贺良餍足一笑,目光从马匹身上移到马车之中,他钻进马车,转身看了一眼站在宁薇身边的齐玄宸,继而爽朗向送别百姓挥手道别。 “锦月,该上马车了。”宁薇微笑着摸了摸锦月的脑袋。 从昨夜起,锦月便赖在了宁薇身边,此刻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齐玄宸心中不快,遂挤兑道:“小丫头片子惯会误事!” 昨夜锦月一直不肯离开宁薇,宁薇便留她与自己睡了一夜,这下子姐妹俩可算是把齐玄宸得罪透了。 此刻听到齐玄宸挤兑,锦月毫不胆怯的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继而拉着宁薇的手,轻声说道:“表姐,你一定要快快回京才好,不然锦月不依!” “好好~表姐一定早日回京,锦月去到京城莫要光顾着玩耍,要多陪陪外祖母才是。”宁薇笑眯眯的叮嘱道。 锦月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心的抬头看向宁薇:“表姐,外祖母会不会喜欢锦月啊?若是她不喜锦月陪伴可怎么好?” 锦月从小生活在她祖母贺老太的阴影下,心中害怕外祖母也与贺老太一般对她不喜,遂担心的问了出口。 宁薇‘噗哧’一笑,道:“你就放心吧,你外祖母稀罕着你呢,她老人家不知道多想见你!” 类似的话宁雨秋说过不少,然锦月还是不甚放心,此刻宁薇一说,她立即信了十分。 自宁薇那次将她带出贺府之后,她对宁薇的依赖可说是超越了任何人。 锦月听完宁薇之话,立即露出雀跃的笑容,“锦月也想见外祖母。” 一旁等待锦月的宁雨秋无奈的笑了笑,对宁薇笑道:“这丫头就听你的,日后只怕少不了还要烦着你,你可要多担待一些。” 宁薇笑着点点头,“回京路途甚远,姑母多加保重,千万莫要急着赶路,免得拖坏了身子。” “你就放心吧,你也要保重,早日回京团圆。”宁雨秋说罢,冲宁薇温柔一笑,牵起锦月的手,转身往马车走去。 走了几步,锦月想到了什么,突然抽手跑回宁薇身边,招手示意宁薇低头,宁薇不解的俯下身子。 “表姐~待渤海事毕之后,你可要记得带星海哥哥回京哦!”说完锦月便红着小脸跑开。 宁薇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星海是她的影卫,根本没有留在渤海的必要,锦月此话何意? “小丫头片子心眼还不少,想要星海保护还不好意思直说!”一旁的齐玄宸小声嘟囔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薇愕然,看来锦月不只是对她依赖非常。 想着星海如今空闲,宁薇便开口成全了锦月的心思,“那就让星海随姑姑一家同行吧,剑眉~” 剑眉立即转身去寻混迹在送行百姓之中的星海。 百姓们浩浩荡荡的跟着缓缓离去的马车走了许久,直到马车驶出城门他们还在频频张望。 贺良一家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生活多年的城池,心中尚算平静。 这座城对他们而言,并非幸福归属,在此处生活的那些年,阴云始终笼罩,离开这座城池,意味着他们告别过去,即将迎来新的生活。 此刻,不舍有之,但更多的向往未来。 然,他们对这座城池仍然心怀感恩,若非在此发生的一切,他们不会如此刻一般懂得珍惜。 他们用力朝送行百姓挥手,心中祈祷这些淳朴百姓各自安好。 百姓们则笑中带泪,他们不舍贺家人离去,却依然欣慰他们可以落叶归根。 百姓清晰记得,当初宁老侯爷到来,正值渤海纷乱之际,他离开之时,渤还归于平静。 他们清楚,贺良一家与宁老侯爷一样,不属于渤海,他们终究会离开。 同样迟早会离开的,还有六皇子和宁家六小姐。 然,这些人为渤海做过的一切,不管经历了多少岁月,还是会有存在过的痕迹。 …… 齐玄宸和宁薇并肩走进贺府,贺府宅院修建已有十来年,虽富贵华丽,却不乏陈旧气息。 昔日贺府奴婢成群,如今遭遇大难之后,留下之人极少,贺良一家离去,下人多半遣散,只余下几个较为忠心之人看守宅院,等待贺子皓回城。 贺子皓日后何去何从,贺良并未给他做下决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孩子大了,一切选择皆由他自己定夺。 不管贺子皓是想要留在渤海,还是想要回京,贺良夫妻皆会欣然接受。 他是走是留,全看他自己的意思。 偌大的宅院显得极为空旷。 齐玄宸见状,先是皱了皱眉头,继而欣喜道:“贺府遣散下人正好,你搬去王府暂住,更为方便一些。” 宁薇搬去王府,正好免了他两头奔波,且还能朝夕相对,实在是件美事。 岂料,宁薇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打算住回王宅。” 宁薇恢复宁姓之后,王宅依旧是王宅,她并未将其改为宁宅。 一来是因为没必要,二来王姓是祖母母家姓氏,不改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为何?如今桃花已落,为何还要回去?”齐玄宸颇为不解,他清楚宁薇喜欢王宅的景致,可如今并非桃花花期,他实在想不到宁薇回去的理由。 宁薇笑着解释道:“先前在王宅中种下了不少药苗,怎可弃之不顾?那些都是止血伤药,日后送去边城,定能给二哥添上些许助力。” “…”齐玄宸心中不愿宁薇回王宅,却是没有理由阻止,心中忍不住极为郁闷。 宁薇见他摆出一张臭脸,低下头,脸上划过一丝轻笑,继而低喃道:“晃眼已是夏末,再过半年又是一年过去,也不知今年除夕之前能否回京团圆?” 齐玄宸微微一愣,以为她思念家人,遂有些愧疚的说道:“爷该让你随贺家回京才是。” “…”宁薇愕然。 这人怎么就听不懂她话中深意呢!再过半年她年满十六,已到…嫁龄! 她是想告诉齐玄宸,只需半年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日夜厮守,怎奈这厮平日机灵,此刻却像个木头疙瘩一般,一窍不通! 莫不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哼~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宁薇气恼轻哼,伸手拧了齐玄宸一把,气呼呼的转身走开。 齐玄宸见宁薇突然生气,颇为不明所以,他站在原地稍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桃花眸中霎时星光闪烁,嘴角勾起藏不住的笑意,他大步追上宁薇,与其并肩前行,神情得意的低语道:“莫不是有人恨嫁不得,竟还气恼至此?” “…”宁薇小脸涨红,狠狠地瞪了齐玄宸一眼,“你说的肯定不是宁家女儿,我宁家女儿年满十八方能出嫁,从不恨嫁!” 这下轮到齐玄宸傻眼,他一把拉住宁薇,颇为郑重的说道:“宁六,你可是承诺过爷的,反悔并非君子所为!” “我只是小女子一个,并非君子!”宁薇扳回一城,心情顿时大好… 第583章 心意 齐玄宸见宁薇眼角露出笑意,立即没脸没皮的凑了过来,讨好道:“宁六你虽是姑娘家,被称为君子却是当之无愧的,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见宁薇故意收起笑意,他搭下眉头,一脸惆怅的说道:“爷不顾一切想早日料理寇族,就是为了早日赶回京城,安排你我终身大事,你可不许反悔,若是婚礼之日没有新娘子,爷还如何有脸见人?” “哼~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你想娶妻,多的是人愿嫁,还怕没有新娘子么?”宁薇佯装无所谓的说道。 齐玄宸听到这话,顿时目露凶光,他恨恨说道:“果然女子不能纵容太过,你如今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日后还了得?” 以为做出此等模样能唬住宁薇,不料,宁薇却被他拙劣的演技逗乐。 她嬉笑道:“就你这等毫无威严的模样,还想吓唬人,真是异想天开。” 齐玄宸见她笑了,遂佯装无奈的摸了摸鼻尖,迅速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在此,遂挥手惩罚般的拍了一下宁薇的翘臀。 明明想要占便宜,嘴上还一本正经说道:“让你长长记性才好!” “…”宁薇羞得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喝道:“齐玄宸!” “爷在。”齐玄宸声音雀跃,似乎宁薇叫他有什么好事一般。 宁薇郁闷跺脚,报复一般伸手想要拍回去,齐玄宸见状连忙一个转身避开,调侃道:“老虎屁股尚且摸不得,爷的更加不行!” “…”宁薇又羞又恼,突然想起前世为傻子齐玄宸沐浴的情形,冲口而出道:“哪个要摸你的…再说又不是没摸过!” 齐玄宸脚下一个踉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漫上轻微薄红。 他许是觉得有些窘迫,遂佯装不正经的凑到宁薇耳边,轻声低喃道:“宁六记得那般清楚,可是还想再摸?” 暧昧至极的语气,让宁薇的记忆更加清晰,此刻看着齐玄宸便能想起他当时一丝不挂的模样。 宁薇面红如血,立即低下头,目光飘忽,只想找地缝钻进去才好! …… 两人笑闹之时,剑眉和影正漫步海边。 方才送完贺家,宁薇便与齐玄宸单独离去,留下的人不愿打扰两位主子,遂知趣各自散去。 宁薇早前与剑眉说起过要回王宅暂住,遂打算与巧竹一同回王宅等候宁薇。 不想影却声称有要事相商,让剑眉随他走上一趟。 剑眉严阵以待随行,却不想影带着她出了西城门,来到了一处僻静海湾。 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海水和天空蓝成一色,看不到分界。 水清沙白,浪涛悠缓,听着海鸟远远脆鸣,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略显拘谨的男子,剑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老大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在的将目光移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眼中的风景,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影紧握双拳,脸上神情紧张拘束,他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之中,不曾发现剑眉已经停步。 影今日借故将剑眉带来此处,并非有任何恶意,只因有些一直想对剑眉说的话,他不想继续深埋心底。 然,事到临头,一向条理分明的影却是自乱阵脚,看着剑眉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他怎么也不敢将心中的话语说出口。 再度往前走了片刻,影终于蓄满了勇气,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的大声开口说道:“剑眉,我有话要对你讲,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完。” 正欲往下说之时,他发现剑眉未曾发出任何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 他连忙回过头来,只见几座搁浅礁石林立海滩,哪里还有剑眉身影? 难道剑眉独自离开了?影心中一片沮丧。 都说女子敏锐,他以为剑眉察觉了他的意图,为了避免相对无言,遂悄然离去。 “果然是奢求么?”影低下头喃喃说道。 这时,一座礁石之后走出一个熟悉的靓丽身影,“老大,你想说什么?”语气之中不难听出几分强装的镇定。 此刻,剑眉手中拿着一个紫色贝壳,面颊漫上点点红晕,似艳阳烤灼所至,又似女子娇羞。 总之,素来冷清的剑眉脸上鲜少出现此种模样。 影惊喜的抬起头,只觉得人生大悲大喜不过如此! 他快步走到剑眉面前,腹中千言终变成了一句平常话语:“还以为你走了。” “老大有心领我赏如此美景,我怎么不声不响离去?”剑眉微微一笑。 与宁薇明艳的笑容相比,她的浅笑显得颇为清丽。 如水中白萝,清浅润泽。 影看迷了眼,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如此美好的女子,此生他想要独占其芳华。 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勇气顿生,他一把拉住剑眉的手,急急说道:“剑眉,我有名无姓,惯于行走黑暗之中,无家财,无权势,亦无奴婢成群,不是那如玉温柔公子,亦不是潇洒郎君,二十有五,年岁亦不小…” “老大,你在说什么?”剑眉打断了影语无伦次的话。 哪有人会这样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 “我说,我这样一无是处之人,你愿意嫁么?”心中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影惊觉自己心乱如麻。 对剑眉的心思,并非一朝一夕,只是影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打破成规,遂从来不敢奢求。 有好几次与齐玄宸独处之时,影都很想将心中对剑眉的爱意告诉齐玄宸,希望得以成全。 然,每次话到嘴边,影最终还是艰难咽下。 他清楚齐玄宸多半会成全他的心思,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只是剑眉会否愿意?影无法确定。 见剑眉一脸呆愣,他不敢直视,手足无措的低下头,脑门冒出豆大汗珠。 ‘沙~’的一声,紫色贝壳从剑眉手中滑落。 两人相对而立,目光闪躲。 许久,影未曾等到剑眉的答案,没有说愿意,亦没说不愿。 用尽了全身力气,堪堪只能佯装平静的影,蹲下身子捡起了紫色贝壳,递到剑眉手边。 剑眉回过神来,动作机械的接过贝壳,紧紧拽在手中。 “主子和小姐会同意吗?”剑眉的声音细弱蚊蝇。 此话似乎未曾表明自己的态度,实则心意尽在话中。 “主子多半是愿意的,至于小姐那里,我必定会让她看到我的诚意,不管小姐有什么要求,上刀山下油锅,我亦毫不畏惧,只要可以娶到你,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剑眉你愿意吗?” 一向明智的影此刻显然没有听懂剑眉的意思,揽下争取两位主子同意之事,还在极力想要确定剑眉的心意。 心急如焚的他,没有注意到剑眉血红的双耳。 然,剑眉此刻窘迫无比,哪里敢直言心中所想? 双手不安分的把玩着紫色贝壳,剑眉将头深埋胸前,听到影急迫的询问,她只是轻声说道:“我们都是影卫,想要成婚还得先让主子们同意才行。” 说完便埋首越过影往回路走去。 手心濡湿。 影呆愣了一瞬,立即跟了上去。 “剑眉,我去争取两位主子同意在来问你可好?你…” “老大,你是如何发现此处风景的?” “…,早前主子命我侦查渤襄各处,无意之中发现的。渤襄位于海边,这样的地方极多,你若欢喜,下次我再带你去别的海岸,景致肯定也不差此处毫分。” “小姐最爱看景,这样的风景她必定爱看…” “小姐自有主子张罗,剑眉你可喜欢此种风景?” “喜欢,此处是剑眉看过最美的风景!”剑眉浅笑着回头,望向方才影向她告白所站的那处。 海浪缱绻,沙粒中的贝壳沐浴在艳阳之中,折射出点点耀目光芒,美轮美奂… 第584章 恰好 影将剑眉送回王宅,正好遇上将宁薇送回来的齐玄宸,没有多想,连忙走到他俩面前。 齐玄宸正和宁薇说着什么,宁薇则小脸涨红,频频瞪眼。 见影和剑眉走来,齐玄宸突然掠到宁薇身前,不着痕迹的将她挡在身后,不想让旁人看到她此刻娇羞模样。 影方才看到宁薇和齐玄宸打闹,明白此刻并非请恩良机,然此刻的他却是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影恭敬行礼,表情十分郑重,他拱手道:“属下叨扰两位主子,甘愿请罚,只是希望主子能成全属下心意。” 齐玄宸和宁薇双双怔愣,剑眉则紧抿着唇,脸色越发窘迫。 她没想到影会如此心急,影开口之时,她顿时方寸大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何事?” 齐玄宸环顾一眼两人神情,心中大致明白了几分,面上却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只等影自己开口道来。 影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下意识的看了宁薇一眼,继而将目光专注于剑眉身上。 “属下身为影卫,一生为仆,本不该有所奢求,然多年以来与剑眉共事,属下对她暗生情愫,难以自控,属下忍不住心生奢求,只望娶剑眉为妻,遂斗胆请求两位主子成全。” 影说话之时,宁薇的目光一直看向剑眉,见她一脸羞涩,心中了然。 看来影和剑眉是两情相悦,并非影一处相思。 影在宁薇心中,一直是一个值得毫无保留信任之人,他忠心不二,他将齐玄宸视作比他生命更加重要之人。 影的优点不用多说,然,在宁薇看来,他对女子来说,却不算一个好的托付。 宁薇有此想法,只因对影了解太深,前世影为了齐玄宸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今生他定然也不会离开齐玄宸。 作为齐玄宸的得力助手,他游刃有余,但是这样的他,真的可以给剑眉一生幸福么? 宁薇无法确定。 私心里,宁薇希望,剑眉巧竹含翠三女的相公,皆是将她们视为生命之人。 财富,甚至地位,宁薇都可以给予他们,只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必须全心全意爱她们。 影显然不在此列,只因影一日不离开齐玄宸,便注定他会有所背负。 其余三人皆不知道,眨眼间宁薇已经想了许多。 齐玄宸听了影的请愿之言,斟酌了片刻,道:“爷从未将你当成仆人,为你迎娶娇妻是迟早之事,要说你与剑眉皆为爷手下之人,倒也方便,若是从前,你俩有心,爷必定赞同。”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只不过,如今剑眉的事,爷只怕是管不得了,端看你们小姐的意思了。” 这番颇有惧内嫌疑之言,齐玄宸愣是说得极为理直气壮。 影清楚宁薇对剑眉的重视,此刻他无暇腹议主子惧内,听到这话,立即将目光转向宁薇,见宁薇秀眉微蹙,遂不禁心有彷徨。 “小姐…” “影,”宁薇突然出声阻止了影开口说话,“假设有一日,你家主子和剑眉同时陷入危险之中,而你只能二选其一,你如何选择救谁?” 其余三人顿时呆愣。 这个问题是在大过刁钻,对影来说,这估计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了吧? 正在齐玄宸以为影陷入两难,正想婉转为其解围之时,影毫不犹豫的回道:“若必须做出选择,属下只会选择救主子。”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清楚宁薇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听到这个答案,齐玄宸的脸上不乏凝重。 影与剑眉之事只怕难了! 果然,宁薇听到答案之后,郑重对影说道:“你对你家主子的忠心,我从未有过任何怀疑,正因如此,我无法应下你的请求。” 见影的神情越发沉重,宁薇狠了狠心,接着说道:“对女子而言,你并非好的选择,在你心里,第一位永远只会是你的主子,对么?” “不错。”影坦然回道。 宁薇所说不假,如果说当年宁老侯爷是贺良的信仰。 那么,齐玄宸一直是影的信仰,他对齐玄宸的情谊,就算是剑眉亦无法取而代之。 可以说,面对生死关头,影可以放弃全世界,也不会放弃让齐玄宸活下去的可能。 正如宁薇所想,他的情谊固然真挚难得,然,只因为这样难得的情谊,宁薇才不看好他和剑眉。 影给出的答案,宁薇早已了然于胸,纵使心中惋惜,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开。 齐玄宸连忙跟上脚步,轻声劝说道:“爷瞧着剑眉那丫头对影并非无意,况且感情之事无人能说清楚,好与不好,还要看日后相处,不若还是给他们一些机会?” “说起来还不都是你的原因?”宁薇斜了齐玄宸一眼。 其实,拒绝了影的请求,她心中亦不好过,她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只是担心剑眉,实在不放心…” 齐玄宸见她神情低落,立即改了口风,“你的担心的确有迹可循,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放下不提,你莫要多想,影若是有心,必然会想办法说服你,若是说服不了,那也只能是他们有缘无份了!” “哼~墙头草,你这般迅速改变看法,可能对得起影的一片忠心?”宁薇频频瞪眼。 齐玄宸郑重应道:“在爷的心中,你永远排在第一位。” 影将他视为信仰,他却注定无法给予相等的回应,这一点,大伙都心中清楚。 当然,影也根本无需他的给予相等的回应! …… 宁薇和齐玄宸走后,影低头站在剑眉面前,默默无言。 “对不起~”良久后,影终于开口。 宁薇的问题,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剑眉良配,这让他的内心无比痛苦挣扎。 诸事都能迎刃而解的他,陷入了迷惘,不知该如何选择? 该坚持么?可是自己真的能给剑眉幸福么? 该放弃么?可心中为何那般疼痛? 相比影心中的暗涛汹涌,剑眉则显得十分平静,听到影开口致歉,她斟酌了片刻,抬头认真看向影的脸庞,轻声问道:“老大,小姐问的那个问题…” “若是你与主子一起遇难,我必定会选择保住主子,”影目光深邃的看向剑眉,认真说道:“事后,我便追随你的脚步,与你一同赴死,陪你同走黄泉路!” 剑眉听言,神情怔愣许久,继而浅笑道:“其实老大你的决定于我恰好相同。” “自小以来,对主子的忠心早已深入骨髓,主子人品贵重,仁义厚德,他值得我等效忠。然,自从跟了小姐之后,我变了!” “小姐给予我温暖关怀,视我为姐妹一般对待,剑眉早已心生眷恋,这辈子,我都不想离开小姐。” “若你与小姐一同遇难,我的选择必定是小姐,而并非是你。” 剑眉喋喋不休的说出了心中想法,继而认真问道:“这样的我,老大你还愿娶么?” “当然愿意,我不介意排在小姐后头。”影连忙回道。 剑眉微微一笑,“我也不介意排在主子后头。” 影大喜,高兴得手舞足蹈,然想到宁薇坚决的态度,他又忍不住有些心焦,“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说服小姐。” 纵使心焦,还不忘安慰剑眉,殊不知,相比剑眉,他才需要安慰。 剑眉今日的笑容似乎出现的格外频繁,她笑着说道:“小姐方才做此决定,无非是放下不下我,若是我俩能让她看清我们的心意,相信她不会执意反对。” “我明白了,”影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继而目光缱绻的看向剑眉,“剑眉~谢谢你…” 第585章 看法 巧竹端着凉茶,迈着惬意的步法往桃林走去。 桃林此刻早已花落,青白小桃从浓郁的绿叶之中探出尖尖脑袋,让人不难联想鲜桃成熟的情形,霎时喜人。 桃树下,清翠草药迎风招展,散发着勃勃生机。 远远看到宁薇一身布衣,蹲在药草从中,挥着小锄头除草,深埋着头,模样十分认真。 她的确十分认真,就连一旁的剑眉和影滔滔不绝说话,她亦听不清楚。 巧竹忍不住抿嘴偷笑。 剑眉和影又在劝说小姐了,这都多少日了?小姐这装聋作哑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巧竹清楚,其实小姐已经有些动摇,只是她性子倔强,仍在权衡。 “小姐~忙了许久,该歇一歇喝口茶了。” 巧竹快步走到宁薇身前,继而看向剑眉和影,朝他们挤眉弄眼说道:“这里日头大,剑眉姐姐未戴帷帽,还是要去阴凉之处避一避才好。” 剑眉看了一眼宁薇,见她不打算理睬自己和影,遂无奈退下。 临走之时,还不忘朝巧竹眨眨眼,示意巧竹帮着她劝劝宁薇,直到看见巧竹乖巧点头,这才放心离去。 他俩走开许久,宁薇才佯装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背影成双,犹如绿树红花,相得益彰。 “他俩真是一对璧人呢,小姐你说是吧?”巧竹笑嘻嘻的说道。 宁薇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嘴硬回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怎么没有此种看法?” 她的语气颇有些孩子气,巧竹听了,忍不住‘噗哧’一笑,“小姐当真看不出来么?” 宁薇不自在的撇了撇嘴,主仆俩来到树荫下,在事先铺好锦布的地上,席地而坐。 巧竹倒上一杯凉茶递给宁薇,“小姐~薄荷茶最是解暑,你多喝一些。” 宁薇取下用来遮挡烈日的帷帽,接过凉茶,一口饮尽,动作颇为湍急,看来她这是真渴了。 看见她额角上细密的汗水,巧竹皱起了眉头,心疼的嘟囔道:“当初让小姐少种些药草,小姐就是不听,这下可把自己累着了吧!” 巧竹清楚宁薇每日在药田之中忙活,真正目的并非除草,经她手种出来的草药,比寻常草药药效强上数倍,堪称神奇。 巧竹不清楚她用的是什么办法,才使得草药变得如此特殊,却也清楚,此法不可假手于人,只能宁薇亲自动手。 对此,巧竹很是无奈。 小姐身份尊贵,如今却如农妇一般,日日劳作,她看着都难受的紧。 要不是宁薇自己乐趣盎然,她只怕早就开口劝宁薇放弃这些药草了。 宁薇听见她的嘟囔之言,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不累,只是戴着帷帽有些憋的慌,不若我还是弃用帷帽好了?” 她语带试探,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帷帽是巧竹强烈要求她带上的,未免她嗮黑了肤色。 可有灵气时时滋养的宁薇,哪里是那般容易晒黑的? 宁薇带上帷帽,也只是为了让巧竹安心罢了。 “小姐既然觉得憋,那还是别戴了。” 阳光下,宁薇的脸庞白得透亮晶莹,耀目夺人,似在熠熠生辉,巧竹看在眼中,觉得她就算晒黑一些也同样好看的紧,遂立即同意让宁薇取下帷帽。 她执起茶壶,为宁薇续上凉茶,还不忘叮嘱道:“小姐慢慢喝,喝急了可不好。” “嗯。”就这么一会子,宁薇已然走神,下意识的回了巧竹一声,便一动不动的端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巧竹是个耐不住的,见她如此,连忙出声发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清脆的声线将宁薇唤回神来,宁薇歪着头,呆呆的看了她片刻,继而问道:“巧竹~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啊?”巧竹双目圆睁,连连摇头,“自然是没有的,小姐~奴婢年纪还小着呢!” 宁薇低下头,摩挲着茶杯,没有接话。 巧竹想了想,再次开口问道:“小姐在想剑眉与影的事么?” 宁薇点了点头,“我见他俩如此执着,在想是不是该成全他们,可…”可她终究放心不下。 “小姐惯爱操心,”巧竹捂嘴偷笑,见宁薇眉头深锁,颇为担心,清楚她心思的巧竹,立即摆正了脸色,认真说道:“这世上,幸福的模样有千百种,小姐认定的那种的确极好,只是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剑眉姐姐自有她的福分,小姐何必如此?” 今世顺遂,巧竹平日无忧无虑,调皮活泼,其实她最是聪敏,对宁薇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对人对事皆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宁薇听了她这番话,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难道真是我想得太多?” 巧竹笑着应道:“小姐你呀~就是太关心剑眉姐姐了,巴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可小姐你仔细想想便会发现,其实人有的时候要的并不多。影纵然不够完美,然而,他却是剑眉姐姐想要之人。” “既然他们两心相悦,小姐何必阻拦?”巧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宁薇,一席话说的极有道理。 宁薇沉默了片刻,轻声呢喃道:“影一心为阿宸,难免轻慢了剑眉,我担心剑眉日后过得不好。” “小姐怕是又多想了,奴婢还担心剑眉一心为小姐,轻慢了影呢!”巧竹快人快语。 “…”宁薇顿时傻眼,仔细想想这两人还真是半斤八两! 感情她和齐玄宸皆是罪魁祸首! 巧竹见她傻乎乎的模样,抿嘴偷笑,继而道:“要说剑眉姐姐嫁给影,实在是件好事,以后同住一府,既不用离开各自的主子,又不用夫妻分离,两全其美。” “嘻嘻~都说女子有了孩子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以后若是剑眉姐姐有了孩子,估计就要忽略小姐咯,届时小姐莫要吃醋才好!” 被巧竹这样打趣,宁薇眼睛一瞪,不满道:“难道你家小姐还会与小娃娃争宠不成。” 见巧竹依然笑得欢,宁薇想到什么,狡黠一笑,伸手点了点巧竹的额头,“巧竹你这样说,莫不是打算有了娃娃就疏远我?” “小姐~我哪有…” 巧竹一个小姑娘,哪里听得了这个,宁薇此言一出,她立即红了脸颊,满面羞恼。 “晚些让影和剑眉一起来见我。”宁薇明快一笑,萦绕心间多日的愁云,终是消散。 …… 王府 “寇岛传来消息,需主子亲阅。”耗子单膝跪在齐玄宸面前,双手举着一封红蜡封口的信件。 “前方战况如何?”齐玄宸悠然而立,接过信件,随口问道。 耗子脸上颇为喜气,“回主子话,几位将军齐齐上阵,使劲解数,寇岛几乎不堪一击,节节败退!如主子所以,对付寇国这般刁钻小国,就得以快打快才行。” 齐玄宸微微一笑,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匕首,割开书信上的封蜡。 “小小蛮夷,怎可与泱泱大齐相抗。”随意的语调颇有一些得意和自豪。 “主子说的是。”耗子连忙出声拍马屁,“多亏了主子眼光极佳,若不是主子发现王泊王公子有造船天赋,让他为渤海改造战船,这一战也不会如此顺利。” 王泊是王雪琪的胞弟,以往他总是闭口不言,整日抱着个木疙瘩不肯撒手。 谁也不会想到,他怀里抱着的竟然是条小船,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小船是他所造。 齐玄宸发现他的天分之后,便让他秘密跟随工部船工来到渤海,起初工部船工无法理解,不明白这等大事为何要带上一个小孩,这实在太过儿戏。 可如今,他们不得不佩服齐玄宸的眼光,还有王泊在造船上无与伦比的天赋! “于造船一途,王泊可说是神童无疑,他似乎天生有此天分,若非时间太赶,他还能造出更好的战船。这样不可多得的良才,还好没有埋没在西北荒凉之地!” 说起王泊,齐玄宸赞不绝口。 他一边拿出信封中的信件,一边说道:“宁六想扶持王家,原本不容易,如今王家有幸,后继有人,一个王泊,足矣保王家百年不衰!” 第586章 规矩 第587章 珍惜 “此生只娶剑眉一人,正是属下所愿,就算小姐没有要求,属下亦会做到,”影顿了顿,继而十分为难的说道:“可是这终身不能出入风月场所,属下却是无法做到!” 宁薇也明白自己的要求于世俗不合,可听到影如此干脆的回答,还是顿时心生不满,遂横眉怒目的质问道:“你对剑眉的心意难道只有这么丁点?” “小姐,若是日后主子有所吩咐,需得出入这些场所,属下无法避免。”影连忙出声解释道。 他身为影卫,本身职责极其繁杂,不管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都得设法办到。 影并非没有去过风月场所,认真说起来,他还去过不少次,旁的不说,就说去年他就没少往赵思雁的开设的风月场所跑! 只不过,他涉足风月场所,从来都无关风月罢了。 宁薇听了他的解释,脸上有些不自在,暗骂自己想得太多,误会了影。 ‘咳~’她强装镇定的轻咳一声,道:“本小姐所言,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只要你保证不会寻花问柳便可。” “这点属下绝对可以保证。”影连忙保证道。 宁薇听言,又见他一脸认真,没有丝毫作假的意图,遂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小姐便同意你俩来往。” 这时她神情突变,话锋一转,表情颇为狠厉的说道:“你既然应下了本小姐的要求,那么自今日起,除非剑眉有负于你,否则,你不可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若敢违背,本小姐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小姐…”剑眉轻唤了她一声,眼中泪光闪烁。 宁薇如此为她,叫她如何不感动? 听着影在宁薇面前诚挚的承诺,剑眉看着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人,只觉此生如此无与伦比的美好! 影在宁薇面前作出了一大堆保证,这才换回了与剑眉来往的机会。 走出宁薇的院子,他缓缓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心中无奈轻叹:很快便会在小姐眼皮子底下生活,看来要多注意一些才行,若是不小心被误会了,岂不是得脱去一层皮? 影下定决心,日后定要与一切异性之人保持距离,哪怕是他的女性属下亦是如此! 齐玄宸来到王宅之时,正好看到影心有余悸擦汗的一幕,他扬起嘴角走到影的面前站定,道:“听说宁六将你和剑眉叫去说话?” 影回过神来,立即躬身想要行礼,齐玄宸挥手免了礼,笑道:“看你神情轻松,眉宇间春意盎然,想必得了许可,爷给你道声恭喜!” “多谢主子。”话中不乏打趣,影听在耳中难免窘迫。 齐玄宸又道:“既然争取到了,那便好生珍惜,爱情之中不只有甜蜜,还有责任。” 一副过来人的说教模样。 “剑眉是个好姑娘,日子还长,莫要忘了初衷!”说完他重重的拍了拍影的肩膀,潇洒迈步走开。 别看影的岁数比齐玄宸要大,实则影早已习惯按齐玄宸的想法办事,齐玄宸所言对他来说,向来是金科玉律,此刻也不例外。 影此刻将‘珍惜’一词听进了心中,后来他更是这样做了一辈子。 即便到了满头华发之年,他依然将剑眉捧在手心,惜如珍宝。 …… 齐玄宸走进宁薇的屋子,宁薇此刻还在与剑眉说话。 她所说的内容极其繁杂,夫妻相处之道有之,教养子女之法亦有之。 总之,将剑眉和巧竹说得满脸呆愣。 齐玄宸清楚她这是过于在意剑眉,这才急于‘倾囊相授’,忍不住低头轻笑不已。 这样絮叨的宁六,实在可爱至极! 齐玄宸想到了前世宁薇与他相处的情形,那时她的态度可不怎么好,要不是傻了的自己听她的话,还不知道要被她嫌弃成什么样子呢! 齐玄宸忍不住腹议宁薇净说大话,夫妻相处之道,她分明并不精通才对! 不过,她始终心地善良,那时她虽不愿嫁给一个傻子,可嫁作人妇之后,却从未亏待自己的夫君。 她表面上对那时的自己毫无耐心,实则事事都为他设想,想到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询问自己是否温饱的模样,齐玄宸心中温暖异常。 宁六那时虽不愿承认,其实早已将自己与她视作一体,荣辱与共,同甘共苦,不是夫妻之道又是什么? 至于教养子女,宁薇更是擅长。 前世她家中长辈去得早,想必无人教她如何教子。 然,澈儿却被她教得很好,那孩子善良懂事,心智聪敏,极重孝道,纵使经历了诸多苦难,亦能坚强乐观面对,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齐玄宸心想:今世爷定要做世上最好的父亲! 他绝对不会承认,曾经痴傻的他尚要自己年幼的儿子照顾! 此时的他亦不会知道,日后与儿子争宠的他,早就忘记了今日的想法。 而澈儿亦将他当成了想要独占母亲的恶魔,小小年纪便敢对他吹胡子瞪眼!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此刻齐玄宸的到来,让宁薇停止了方才的话题。 被齐玄宸听去了闺中密话,她颇为不自在的嘟囔道:“怎么你来也没有人通报一声?” 通报?有这规矩吗? 巧竹和剑眉齐齐想到:旁人是有的,六皇子来府却是从来都没有!看小姐一脸被抓包了的神情,怎么看都是心虚嘛! 齐玄宸只作没听见宁薇的嘟囔,他如常坐到宁薇身边,捏起一片点心放进嘴里。 吃完点心,他点了点头,随口夸了巧竹一句,“巧竹的手艺又有了长进,该赏。” “多谢六皇子夸赞。”巧竹嘴里应着话,心里却还在打理着宁薇方才所言。 齐玄宸见状,也不在意,他转头看向剑眉,朗声道:“从前不曾想过你与影还有夫妻之缘,爷方才同影说了‘珍惜’二字,对你,爷也是同样的话,切记幸福来之不易!” “奴婢紧急主子教诲!”剑眉蹲身行礼,恭敬应话。 齐玄宸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与影皆无亲无故,但并非没有倚仗,日后皇子府便是你们的家,你家小姐将你托付给影,爷也要将影托付给你。爷观察多时,影对你可谓用情至深,你莫要辜负了!” 见剑眉再度郑重应声,齐玄宸这才挥手示意她和巧竹退下。 剑眉和巧竹退下,屋中只余齐玄宸和宁薇二人,齐玄宸再度吃起了糕点,边吃边问:“还以为你还需一些时日才会想通,怎的这么快应下了?” 他的吃相十分好看,比之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儒雅气息。 宁薇很是爱看他吃东西时的模样,遂忍不住频频侧目。 半响未曾听见宁薇的声音,齐玄宸不解的抬起头来,正好抓到她偷看自己的模样,不禁挑眉道:“喜欢就尽管大大方方看就是了,爷不介意。” “…”宁薇撇了撇嘴,嘴硬道:“谁爱看你了?反正不是我!” 齐玄宸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似在笑话她口似心非。 宁薇窘迫轻哼,连忙转移话题,“这次应下影和剑眉来往,我可是还有些不放心的,日后你还得替我看着影才好。”想了想,宁薇又道:“日后尽量少让影涉足风月场所,免得受了那里的影响,把人都教坏了!” “…”齐玄宸一阵无语。影去过的肮脏之处多了去了,要坏早就坏了,哪里等得到今日? “以后那样的地方就让耗子去好了,他看起来很是合适!”宁薇认真说道。 在外办事的耗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心中暗想:何人在说我坏话? 齐玄宸无所谓的点头应下,继而开口问道:“爷打算去一趟寇岛,你可有意同往?” 第588章 浅尝 “为何要去那里?”宁薇忙着照料药田里的草药,无心去寇族行走,再说实在没有大费周章的必要。 齐玄宸斟酌了片刻,解释道:“寇贼之事,父皇全权交于爷决定,只是这是灭是留,爷始终做不了决定。” “怎么?难不成还有人主张灭其族?”宁薇惊讶问道。 寇贼虽作恶多端,然而说白了不过是当权之人贪婪所至,他们觊觎大齐富贵,想要靠抢掠得到的财宝快速发展自己的族群。 说到底,当权之人做出的决定,根本与百姓没有多大关系,凭什么要让百姓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 再说,寇族人口极多,这要真灭其一族,实在罪孽太深! “阿宸,千万不可,你怎可背负如此多的血债?”宁薇态度坚决的表示反对。 齐玄宸无奈应道:“爷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年老侯爷痛击寇族,得来的平静时日尚不足几年,魏将军等一众渤海将领恐周而复始,遂主张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渤海百姓受尽了寇贼的侵掠之苦,渤海百姓看在眼中,自然心中愤慨,有此主张亦是情理之中。 不过此法实在过于偏激,斩尽杀绝,有违天道! 大齐乃仁义之邦,背负如此杀孽,于国不利,于皇家不利。 宁薇沉默低下头,细细斟酌许久,分析利弊,思考对策。 良久后,宁薇轻声分析道:“当年祖父痛击寇族,虽说只得来了几年平静,但究其根由,却是两王心存异心所至,若不是两王放纵,寇贼必定成不了大气。” 顿了顿,她郑重抬头看向齐玄宸,道:“除了斩草除根,咱们还可以采取管控之法。寇族国土不过是个小岛,陆路不通,只通水路,本就极好管控,只需控制船只,再由大齐官员管理此岛,必定可以将其牢牢把握手中。” “你所言不差,驻兵寇岛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此族怕是并不易屈服。”齐玄宸应和道。 宁薇听言,凛然一笑,气势磅礴说道:“向来弱者求存,少不了依附强者一途,若他们不服,那便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齐玄宸眉眼带笑,心中烦忧尽去,忍不住连声赞叹:“不错,正是此理,宁六你不愧为宁老侯爷之后。大齐虽是仁义之邦,可也不是那般好说话的,寇族若有不服,那就打到他们自愿屈服,甘愿以大齐为主!” 宁薇抿唇一笑,为他倒上一杯凉茶,语气温柔的说道:“渤海积弱多年,治理需时,阿宸你莫要太过心急。” 若非被渤海之事烦扰,齐玄宸也不至于没有想到应对之法。 宁薇看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心疼的为他渡上些许灵气。 她并无遮拦,齐玄宸察觉一股令他神清气爽的气息,嘴角微扬,心情极佳。 宁薇看着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放心,不论你在渤海停留多久,我都会一直陪伴,所以你实在不必太过心急。” 此话在齐玄宸听来极为熨帖,他笑意连连的抿了一口茶水,打趣道:“爷还不是担心某人恨嫁之心过于急切,若非如此,就算在渤海多待几年,又有何妨?” “…”宁薇一阵无语,她忍不住嘟囔道:“明明长了一张人嘴,怎的就是不会说人话?我才不会恨嫁呢!” 齐玄宸挑了挑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邪邪一笑。 “爷的嘴擅长的可不是说话。” 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捏起宁薇的下巴,将自己的薄唇贴上宁薇粉嫩的嘴唇。 唇齿相依,灵舌嬉戏,纠缠许久,他放开气喘吁吁的宁薇,凑到她耳边,暧昧低语道:“爷的嘴生来就是为了吻你!” “尽瞎说~”宁薇听言,心中甜如蜜糖,粉色漫上脸颊,粉面桃腮,好不美艳动人! 齐玄宸将她娇艳欲滴的模样看在眼中,周身顿时紧绷,他连忙搂住宁薇的纤腰,低声叹道:“哎~看来并非是你恨嫁,而是爷忍不住想要尽快娶你过门,明明时常相见,仍深感相思无可缓解,这要爷如何是好?” “噗~” 宁薇忍不住‘噗哧’一笑,出声打趣道:“如今你我便时常相伴,日后成亲了约莫还是这样,你这相思只怕是解不了了!” 齐玄宸嘴边勾出坏笑,他语带深意的说道:“待成亲之后,爷自然有爷的解法!” 男子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萦绕在宁薇耳边,让她不禁倍感灼热,那股气息如烈日一般,烧的人心中发慌。 前世经历过人事的她自然清楚齐玄宸话中深意,她红着小脸,不安分的在齐玄宸怀里拱来拱去,发热的脸颊在他胸口衣襟处磨蹭,似要缓解心中羞涩。 齐玄宸喉咙一紧,只觉一阵口干舌燥,连忙捏了捏宁薇腰间软肉,沉声道:“别动~再动爷可就动手了!” 他此刻声音低沉,喉咙里似乎有着隐隐压抑的欲望,即将侵袭而出。 平时此言一出,宁薇便会立即老实下来,然今日她却不知为何没有如此。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脑子一抽,突然抬头轻咬住齐玄宸微红诱人的薄唇,见齐玄宸呆愣住了,她又调皮的伸出舌尖,试探着舔了舔。 齐玄宸最是无力抗拒她的主动,霎时如遭雷击,宁薇感觉到他全身顿时僵硬几分,心知玩出火了,连忙想要撤身而逃。 然,为时已晚! 齐玄宸翻身将其压在身下,温柔的惩罚来势汹汹! 虽只是浅尝辄止,却也让相爱的两人如置云端。 …… 渤襄城中,一个化缘僧侣步履蹒跚的走在大街之上。 他手持破钵,僧袍褴褛,手脚发软,脸色苍白,看起来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了。 一位大婶见他如此模样,连忙想要招呼他进屋吃些东西。 然,她走到僧侣不远处,立即被旁边的人拦住了去路,“这位大婶子,你可千万不能给这和尚吃东西啊!” “这是为何?他都饿成这般模样了,你自己不愿接济,怎的还不让我帮他一把?” 大婶子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渤襄百姓素来心善,怎的这人如此冷漠? 挡住大婶去路的是一个年轻妇人。 见大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色,大婶再次向和尚走去之时她才反应过来,她着急的一把拉住大婶。 快人快语的解释道:“大婶子,你有所不知,这个人是个假和尚,骗吃骗喝不说,还食酒肉,你说这种人怎么能帮?帮了他只怕要惹恼了佛祖呢!” 佛道两教在大齐皆颇为鼎盛,信奉两教之人颇多。 这位大婶恰好信佛,她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寺庙烧香祈福,正因如此,她清楚酒肉和尚是个令人不齿的存在,听到妇人的解释,她瞥了瞥嘴,歇了救济这名和尚的心思。 和尚虽饿的眼冒金星,却也没有强求,见大婶停住了步伐,便擦了一把额头细汗,转身走开。 脸上连一丝无奈失望之色都未曾出现。 所谓化缘,需得有缘,若是无缘,无需多求,此乃师傅时常挂在嘴边之言。 和尚默念心经,希望能缓解腹中饥饿,以往师傅亦是这般做的,然而,他这样做却似乎无用,看来是自己修行不够所至!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高地上威风凛凛的王府,目光坚定,继而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高地走去。 那处当有故人,交浅言深,总归是能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酒的! 想到美酒的香醇,饭菜的可口,和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第589章 不安 第590章 分寸 第591章 疯魔 第592章 扬名 即使快马加鞭,京城的消息传来渤海之时,已是月余之后。 齐昊心智坍塌,陷入疯魔,他的正妻受其残暴相对,一尸两命,一场悲剧落下帷幕。 宁薇和齐玄宸对于齐昊的疯癫,并未有丝毫同情,只是世子妃的死,难免让宁薇略感唏嘘。 那个女子嫁给齐昊,注定只会是个悲剧,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在宁薇的印象中,此女不易相处,然也不算个坏人,她有些骄矜的性情,恰好是京中众多贵女的缩影。 而她身陷其中的悲惨命运,也隐隐昭示着女子生存的不易。 无法强大到左右自己人生的女子,端端只能凭借天命安排。 若有幸遇得良人,则生活无忧,反之若遇歹人,只得无奈葬送一生。 试问何人不想肆意而活,然,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和能耐。 昔日聪慧的赫连婉,贵为一国郡主,仍然被齐玄宇玩弄于鼓掌之中,更何况是世子妃这等寻常女子? 赫连婉尚算幸运,最终留下性命,得遇良人,一国郡主嫁予农夫,虽说日子清苦,却也充实幸福。 可说到底,她命运之中的幸与不幸,皆由男子而起! 重活一世,宁薇并不想如这些女子一般过活,纵然她相信齐玄宸可以给她幸福。 是以,她将自己放在与齐玄宸并肩的位置上,一起努力,一起争取想要的一切。 依赖却并未全然依靠。 她此生不会离开齐玄宸,然,假设离开了他,她依然能够活的很好。 这或许是宁薇与其余贵女最大的不同之处吧! 齐昊夫妻的悲剧并未影响到宁薇和齐玄宸,他们依旧各自忙碌。 时间飞快流逝,草长莺飞,硕果累累,落叶缤纷,枯枝再现。 王宅药田中的已经采摘多次,桃树上的鲜桃在成熟之时,便已送给了渤襄百姓品尝耗尽,此刻药草枯萎,桃树凋零,原来又到初冬。 宁薇心知归期将至,遂没有再次播种药草种子,闲来无事之际便在广济医馆坐诊。 看的依旧是重症,行针依旧立竿见影,只是前来就诊的患者却不如从前那般络绎不绝。 原因无他,只因渤海如今再不缺医者。 这让宁薇十分欣慰。 不过,虽就诊之人不多,广济医馆却并不冷清,常有百姓慕名而来,只为见见与未婚夫联手拯救渤海的女菩萨到底是何模样。 宁薇在这些淳朴百姓面前,素来不端架子,闲暇时还会主动与远道而来的百姓闲聊,问及百姓家中情况,问起他所在之处的风土人情,宁家六小姐平易近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人人称赞! 另一头,齐玄宸依言并未屠杀寇族。 大齐军队拿下寇岛之后,以绝对强硬的态度,清除了寇族权贵之中的主战一流,将寇国皇帝赶下皇位。 齐玄宸甚至还恶趣味的将寇国皇宫改成闹市,寇族从此再无帝王。 寇族团结,本以为此举会引来百姓暴动,然,齐玄宸后来所做之事却让寇族百姓将他视为恩人。 事情其实很简单,齐玄宸此人,心有七窍,他深知如何笼络人心。 对权贵之人他出以重击,对百姓则使用安抚之策。 寇岛落入他手之后,他非但没有扰乱百姓生活,还为他们带来了许多好处。 寇族百姓凄苦,皆因无田可种,无粮可食,齐玄宸为他们免除了此项忧虑,他们得以温饱自然民心稳定。 寇岛所在之处是渤海百姓鲜少涉及的深海,比起渤海百姓,这里的人打渔的本事更加娴熟,且他们捕获的海鱼皆是上等海产。 齐玄宸命人加紧打造货船,让寇岛与渤海通商,将寇岛的海产运至渤海,辗转卖完各处,换取米粮。 真乃一举二得。 当然,此举看似简单,起初却遇上了不少难题。 海鱼离开海水极难存活,然海产干货又卖不出好价钱,且运送费时,海上又时常大风大浪,极易丧命,实在难以成事。 起初寇族百姓不相信齐玄宸的主意。 这也难怪,以前他们并非没有尝试过此法,只是每次都损失巨大,不敢再作尝试。 然,他们没想到,齐玄宸轻易便解决了所有难题。 首先要说的就是他命人打造出的货船,王泊发挥自己高人数倍的天赋造出的船,又快又稳。 即使天气不佳,依旧能乘风破浪而行。 且这些船的在海上行驶的速度是以往船只的数倍,舱内设有水池,用来运送海鱼,不但大大缩减了运送时间,还能延续海鱼存活时间。 至于后面运往内陆城池该如何做,齐玄宸也早已想好主意。 待海鱼离水上岸,即刻用冰块冰镇,如此一来,再无后患! 寇族所捕获的深海海产让内陆百姓大饱口福,又与渤海百姓所捕获的浅海海产没有冲突,而寇族用吃不完的海产换来了米粮,再也不复当初无米可食的凄凉处境。 齐玄宸还向他们承诺,日后随着货船增多,他们还可以换来许多日用货物,他们的生活会愈加便利。 说到底,百姓们不需要战争,想要的无非就是生活越来越好,试问由齐玄宸这样的人统治他们,他们何来不甘之处? 先前还为皇族陨落而神思哀伤,将大齐军队当成侵入者的寇族百姓,如今认为那些大齐人是给予他们救赎的菩萨! 以前寇国虽小,却也是个小国,大齐对其开战,不少观望的国家都在等着看他们鱼死网破的情形。 没曾想,最后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情形。 而始作俑者齐玄宸之名,无可厚非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大陆,包括西魏皇宫。 …… 西魏皇宫 大齐皇城风格古朴,西魏皇城则大为不同,相较大齐,它处处奢华,乍看之下,脑中只余‘富贵’二字。 大齐人喜爱品茶,西魏则大相径庭。 此处民风豪爽,上至权贵,下至升斗小民,皆喜爱饮酒,甚至嗜酒如命之人亦十分常见。 是以,西魏皇城的大街小巷之中,随处可见的便是各色酒肆,譬如大齐的茶馆一样繁多。 街上随处飘扬的酒香,声声入耳的丝竹弦乐,无处不彰显着此处乃享乐的好去处。 然,别看西魏皇城风貌如此,若是一味将它当成可以肆意享乐之处,那就大错特错了。 西魏的美酒辛辣味烈,然比美酒更加猛烈的,还有他们的军队,端看城墙上站着的那些威风凛凛的兵士,便可窥其冰山一角。 这些身形魁梧的兵士,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若是有人在城中犯事,就算逃过了城内衙役追捕,也休想逃出他们的掌心。 总之,西魏皇城就是这么一个外松内紧之处。 当然,若要说到西魏皇城最为奢华之处,当属西魏皇宫。 西魏皇宫每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多年下来,愈发显得奢华辉煌无比。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皆无比精细,每一个摆设皆价值不菲,‘浪费铺张’这个词似乎就是为西魏皇宫而创! 然,这样毫不掩饰国富的态度,正好彰显了西魏的强大。 这年的初冬并不算寒凉,低头行走在皇宫之中的宫婢太监还未着棉衣。 下朝的朝臣们三五成群,小声的议论着各自手上的政事,直到走出宫门,才相互告辞回到自己的轿子。 朝臣散去许久,纯金打造的龙椅之上的身形还是一动未动。 身旁的太监不曾言语,默默为其披上一件厚重的皮毛披风,遮住有些晃眼的明黄色龙袍。 他伸手裹紧披风,目光平静的看向殿外,不知再想何事。 “今年似乎比往年还要寒冷些许!”年轻的皇帝轻声呢喃道。 太监看了眼自己身上单薄的太监服,缓缓低下头,依旧一言不发… 第593章 心焦 第594章 志向 第595章 释然 雷大将军的问题让阮念青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她握紧手中的卷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雷大将军许久,想要弄清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意图,然而最终一无所获。 她只得心情忐忑的等待着宁浩焱给出答案。 只希望,雷大将军不要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宁家人为帮助宁浩焱上位而使用的伎俩。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雷大将军所知的一切,桩桩件件都与宁家人有所关联,就算他心中有此怀疑,亦无可厚非。 宁浩焱自然也想到了这一重,他稍作斟酌便坦诚道:“昔日争得乌锋蛟首长枪,便一心追随祖父脚步,这是为保家护国。封侯亦是我所欲也,这是为了保家。” “宁远继承其生母的恶毒和野心,稍不顺心之人,在他面前皆活不下去,就算亲卫亦是如此。我宁浩焱欲取代宁远,竭尽所能,清除侵犯大齐的别国宵小。” 雷大将军听了这一番话,许久没有言语,脸色平静,看不出戏悲。 阮念青想了想,上前一步行礼道:“昔年夏氏设计夺太夫人正妻之位,让王家惨遭流放,多番暗害不忍细说。” “然,去年夏氏为害宁家差点让整个锦州爆发鼠疫,后又在科举考场上毒害宁家大少爷,她多此施毒计不成,又暗中安排陷害浩焱母亲,差点毁去宁家名节让宁家血脉存疑。” “若说暗害宁家只是女子之间因嫉妒而生出的争斗,那么侯府在京城之中秘密圈养私兵,雷大将军如何看待?” “小女心知雷大将军注重嫡庶之分,可嫡系恶毒如斯,雷大将军还要视而不见么?” 阮念青处处维护宁家的一席话,说的雷大将军颇为怔愣。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老侯爷临终之际将兵权交给宁远,此乃不争事实。” “时移世易,今时不同往日,雷大将军难道要为了老侯爷的一个决定,继续纵容宁远?”面对雷大将军的满面严肃,阮念青毫不怯场。 雷大将军没有接话,先前他将自己关在房中月余,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此事,对他而言,此事实难做出决定。 就算此刻他自己走出房门,亦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宁浩焱再次开口了。 他恭敬向雷大将军执起晚辈之礼,继而出声说道:“多年以来,雷大将军辛苦为宁远维持军心,然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不满宁远统帅之人在军中已有不少。” 说到此处,他突然转头看向阮念青,“念青,将卷轴给我。” 阮念青唇角含笑,动作轻柔的将卷轴递了过来。 宁浩焱冲她安慰一笑,继而伸手取过卷轴,将卷轴在雷大将军面前摊开。 “雷大将军闭门不见之际,浩焱逐一拜访了许多将领,但凡认为宁远不配为侯之人,皆在此署名,雷大将军尽可详观一番。” 雷大将军不以为然的看向卷轴,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神情愈发显得震惊。 这张卷轴之上的人名并不多,只有十数个,在将领极多的边城,这个数根本不算什么。 让雷大将军无比震惊的是,这些人皆是他手下最为忠心之人,也是曾经或多或少跟过宁老侯爷之人。 这些人一直帮助雷大将军扶持宁远,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雷大将军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他脑海中回想起贺良所言,或许一直以来,是他曲解了老侯爷的意思。 正如贺良所说,老侯爷留下遗命。令他务必留在边城,老侯爷的真实意图或许真的是要他监管宁远。 雷大将军相信了贺良一句话,遂开始重视起贺良来。 他想起贺良未去渤海之前的情形,想起贺良的性情品格,突然就相信了贺良所说的一切。 “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盘绕在心底多年的执念。 …… 苦等多日的宁薇终于收到了边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雷大将军率多位举足轻重的将领集体弹劾宁远,将宁远所犯下的多条罪行写入奏折之中,请求齐文帝撤去宁远职务。 此举正合齐文帝心意,他佯装痛心疾首良久,随后便发下圣旨,命雷大将军亲自将宁远送回京城受审。 表面上,此事轻松解决,然暗地里,雷大将军带领宁浩焱等人,提前控制住宁远一派,其中经历的诸多波折无人清楚。 宁薇和齐玄宸得到这些消息,已是深冬之际。 此刻若是启程回京,估摸着只能在半路上过年了,是以宁薇今年想要回京团圆的愿望算是彻底落了空。 无奈之下,一行人只能留在渤海过年。 当然,还有一件事众人要在年前处理,那就是处置两王。 宁远被雷大将军送回京城的消息传来之后,齐玄宸便命令魏将军当众向他状告两王罪行。 这日,魏将军等一干将领,高举状纸,在闹事拦下齐玄宸的马车,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历数两王罪状。 两王犯下的罪行极多,大大小小,花样百出。然而,其中有一条重罪,足以让两王再无翻身之日。 原来,众位将军率军攻打寇岛之时,将寇国皇帝生擒,从寇国皇帝的口中,他们逼问出了两王与寇族的秘密盟约。 犯下此等叛国之罪,两王的下场已经注定。 两王乃是亲王,按理说身份比齐玄宸还要尊贵,齐玄宸自然不能审理两人,是以最后决定将两王打入天牢,待年后再将两人押回京城,由齐文帝亲自审理。 自此,两王终于在明面上沦为阶下囚。 深冬的气候越发寒凉,不知两王能否靠着天牢中那零碎的干草,安然度过这寒冷潮湿漫长无比的寒冬? 两王的凄凉下场,对渤海百姓来说,便是光明时刻彻底到来的信号。 这一年的春节,他们兴致高涨,个个满面欢欣的喜迎新春。 渤海城处处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宁薇受到一张张笑脸的感染,思乡情绪缓解了不少。 年前处置宁海瑶后,她便安心留在渤襄,与巧竹等人张罗起了过年事宜。 年夜饭设在王宅,是一干亲朋好友一起吃的。 席间处宁薇齐玄宸宁浩鑫之外,还有渔妹祖孙俩。 李大夫师徒亦无亲眷,遂受邀而来,于亦景觉得家中清静,也携母同来凑热闹。 最让人没想到的,当属魏邵,他抛下魏家一众,孤身一人前来。 一行人将一张偌大的圆桌坐满,其乐融融的吃完了年夜饭。 吃完了年夜饭之后,众人坐在原处,喝茶谈天,一同守夜,无人离席。 除于夫人和渔妹爷爷之外,其余人等皆留在此处,说话直到天明。 看着窗外渐渐泛起白雾,方才还笑语连连的渔妹突然悠悠叹气。 “相聚太好,以至于害怕分离,义父一家已经离去,你们马上也该走了,再见之日不知何期!” 说完她歪了歪头,目光状似无意的瞟了瞟宁浩鑫。 宁浩鑫正低头喝茶,没有看见,亦没有开口说话。 “聚散无常,有分离便有相聚,渔妹你莫要伤怀,若是想念我们,只管来京城寻我们就是。” 她转头看向宁浩鑫,笑着问道:“四哥,你说是么?” 宁浩鑫放下茶杯,点头回道:“六妹说的不错,珍儿表妹,你是姑父姑母的义女,亦是我宁家亲眷,何需担心日后无相见机会?” 他此刻儒雅有礼,殊不知,他的一句珍儿表妹,抹尽了渔妹对他的所有情愫。 不管他说出此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渔妹听了之后,突然就释怀了,她暗暗告诉自己:做亲人更好。 她微笑着端起茶杯。 “以茶代酒,预祝几位一路顺风,日后京城再见!” 第596章 离开 众人纷纷举起茶杯。 这杯充满离愁的茶,魏邵喝得最为艰难,明明方才还芬芳幽香的茶,此刻只余满口苦涩。 这一晚,他没有看过宁薇一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的容颜太过美丽,她的笑容太过甜美,魏邵害怕自己看了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魏邵突然很羡慕在场的每一个人,羡慕齐玄宸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宁薇,羡慕宁浩鑫可以常伴她左右,羡慕李大夫师徒与她毫无负担说笑,羡慕渔妹可以与她约定再见,甚至羡慕于亦景即将与她同行。 这些他都想拥有,却明白毫无可能。 喝完这杯茶,宁薇与李大夫说起止血伤药之事。 她所种的草药皆制成了上好的止血伤药,她拜托李大夫替她保存好这些药,过一阵子她安排好送药之人,再将那些药送去边城。 “送药乃是大事,需得有人护卫才行,近来颇为闲暇,就由我去送吧。” 魏邵二话不说揽下了此事。 “那就多谢魏二哥了。”宁薇没有多想,便出言道谢。 又说了会子话,见天色大亮,众人不免困倦,遂决定撤下茶水,各自散去。 一夜未睡的魏邵躺在王宅客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无奈起身,在王宅院中闲晃之时,撞见了同样无法入眠的渔妹。 两人了然的相似一笑,笑容之中皆不乏自嘲之意。 “会喝酒么?有没有兴致喝上一杯?”魏邵道。 渔妹摇了摇头,“从未饮过酒,不过,今日正好想试上一试。” 魏邵笑了笑,吩咐下人将酒具搬来花园小亭,随后向渔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往小亭走去。 他们身后的花园之中,枯木泛出点点青色… …… 大年初三,宁薇一行人悄悄离开渤襄。 不愿看到离别的场面,也不愿百姓不舍相送,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也没有将离去之期告诉任何人,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 路过望海之际,他们在离开望海的城门附近,巧遇了富宝珠一家。 富宝珠的娘家富家之前做了两王的狗腿,如今落了个彻底没落,家财全数没收的下场。 刚开始,从家财万贯的富贵人,沦落成一群朝不保夕之人,富家人自然极为不适应。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了当初的颓废,他们开始辛勤的找活干,以此糊口。 自身的努力加上富宝珠时不时的救济,一大家子虽生活清苦,却勉强能够过的下去。 富宝珠此番央着肖卫来望海,正是为了照顾娘家人。 如今渤海城门的守卫情况已经恢复了正常,富宝珠想要出入城门十分便利,不必像从前那般费尽心思。 在大街上撞见宁薇等人,猝不及防想到去年发生的一切,富宝珠与宁薇相视而笑。 “王姑娘,哦…不对,应该是宁姑娘才是。”富宝珠将手里的篮子交给肖卫,单手抱住不停蹬着小脚的小石头,笑着对宁薇说道:“宁姑娘,你们这是要离开了么?” “是啊,离家许久,该回了。”宁薇回道。 “是呢,宁姑娘离家的时间的确太长了一些,家人只怕是担心坏了。” 富宝珠眼中隐隐有些不舍,她走到宁薇面前,不顾宁薇乐意与否,傻大姐一般挽起宁薇的胳膊,与她并肩而行。 宁薇微微一怔,随后便随她去了。 “去年受宁姑娘诸多照顾,宝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无以回报,宁姑娘就让宝珠送你出城吧!” 富宝珠如此郑重其事,宁薇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她笑了笑,轻声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相公也说了,你身份尊贵,定是不会稀罕我的回报,但是我总觉得该送你点什么才好。” 说着富宝珠将小石头塞进宁薇怀里,自己则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小布包。 她不由分说将布包塞到宁薇手里,又伸手把小石头接了过来。 “这是个我一直待在身边的小玩意,宁姑娘你拿去,闲来无事时用来把玩也不错。” “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想多抱小石头一会儿呢!”宁薇不满的说道。 富宝珠好似嫌弃一般拍了拍小石头的屁股,“他如今愈发重了,你这样的小身板可不能久抱。” 宁薇以前自称为王姑娘时,动不动就会晕倒,富宝珠对此可是记忆犹新,哪怕后来知道哪些都是假的,富宝珠也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宁薇身子不好。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哪里敢让她一直抱着变成了小胖子的小石头? 见富宝珠坚持,宁薇无奈的撇了撇嘴,只得作罢。 此刻富宝珠没有想到,待小石头五六岁之时,她无意中告诉小石头今日之事,这事令小石头得意不已,时常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说他小时候被美丽的皇后娘娘抱过! 当然,此乃后话。 “这是什么?”宁薇转移了注意力,盯着手中的布包看了许久。 正想打开布包,却被富宝珠阻止,“都说了是个小玩意,你此时打开,让我的脸往哪搁,晚些出城之后再看吧!” 富宝珠都这样说了,宁薇自然不会再做坚持。 她将布包收进袖兜,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在的轻声问道:“你如今过的好么?” 肖卫保护贺良有功,宁薇为他治好了手臂,贺良醒来之后也送了大量财宝表示感谢。 肖卫那般重视富宝珠,富宝珠自然不会过的不好,宁薇这样问,实际上是在担心富宝珠被富家影响。 说到底,富家有今日的下场,与宁薇有着很大的关系。 富家昔日为富不仁,有此下场,宁薇觉得十分公平。然而,谁让富宝珠是她的朋友呢?她能冷漠的看着富家受难,却不能无动于衷的看着富宝珠受到影响。 富宝珠爽利的笑了笑,答话道:“不瞒你说,我现在过的很好,相公对我很好,我家小石头也越来越聪明,公公婆婆也没怪我和肖卫当初骗他们的事,一切都很好。” “只是我娘家就惨了些,好在现在都好了,相公这次来,给了我爹不少银子,爹是个生意人,只要有本金,必然可以翻身的。” 富宝珠满脸笑容,似乎十分笃定富家会再次发家致富。 看着她干净的笑容,宁薇突然出声说道:“其实富家会变成这样,有我的缘…” “诶~宁姑娘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想说什么我都清楚,相公说了,你们一行人都是大人物,大人物所做之事,我不明白,但是你所做的事肯定不会有错。” 富宝珠冲着宁薇笑了笑,松开一直挽着宁薇胳膊的手,笑着对她挥挥手,继而说道:“宁姑娘,一路好走。” 宁薇这才察觉城门已经近在咫尺,她笑着向富宝珠挥了挥手,连道珍重。 另一头,与肖卫说了一会儿话的齐玄宸跳上了马车。 马车驶到宁薇面前,齐玄宸再次跳下马车,将她扶上马车。 “出城!”一声令下,充当车夫的影挥鞭赶马出城。 宁薇掀开窗帘,看着富宝珠一家含笑相送,直到距离迅速拉开,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宁薇这才放下了窗帘。 “世上有一种人,平时糊涂笨拙,在大是大非面前却异常清醒,他们会时常犯下小错,却鲜少犯下大错,当真很是可爱!” 宁薇浅浅一笑,将富宝珠所赠的布包拿了出来。 “富宝珠算是有心了。”齐玄宸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第597章 避之 京城宁府 回京已有月余的宁薇,衣着闲适,鬓间斜插纤长金簪,手握着富宝珠所送的玄色珍珠,脸上笑容温暖。 玄色珍珠一直是最为名贵的珍珠种类。 宁薇手中的这颗,约莫有婴儿拳头大小,色彩均匀,毫无杂质,这样的上品珍珠实在百年难得一遇,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富宝珠送给宁薇的玄色珍珠,正是富家家主在她出生之时得来的,富家家主将此物视作家传之宝。 富宝珠出嫁之时,其父将这颗珠子作为她的陪嫁送给了她。 或许,对富家人来说,这颗珠子理应是富宝珠的。 富宝珠极为珍惜此宝,纵使她败光了大部分嫁妆,身无长物之时,也终究没有打这颗珠子的主意。 她一直将其带在身边,从未离身。 在富宝珠看来,这颗珠子的意义十分重大,此珠似乎伴随她的生命而来。 原以为,这颗珠子会陪伴她过完此生,可不知为何,她却将它送给了宁薇。 可能宁薇对她而言,是令她新生之人,又或许是她根本没有太多对于金钱的概念,正如当初她用大量银钱买下一尾好看的海鱼一般。 当然,也有可能她只是单纯的,想将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送给宁薇。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总归宁薇是接受了。 虽然宁薇不想接受她如此贵重的馈赠,她最终还是接受了富宝珠的这片心意。 也正因为这颗珠子包含的情谊,宁薇一直不曾忘却与富宝珠的这段友谊,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富宝珠一家一直是她关照的对象。 富宝珠的真心实意,让肖家和富家受益终身。 受到大家善待的富宝珠,也因此而无忧无虑的过了一生。 谁说富宝珠脑子不够灵光?或许她只是大智若愚罢了。 她不设心防,想法简单甚至有些愚蠢,她做事但凭一片真心,非黑即白。 面对肖卫的背叛,她不畏辛苦,只为寻一个答案。得知肖卫的无奈之处,她立即坚决的与他一起面对。 富宝珠此人简单易懂。 她这样的人,似乎冥冥中极易受到眷顾! “小姐~杜康来了,小姐可要见她?”含翠的声音将惦念着渤海的宁薇拉回了现实。 她走到宁薇面前,神情颇为不悦。 日前皇上订好了小姐的嫁期,小姐回京尚不足两月,忙着张罗婚事已经无暇分身,哪里还有空闲理会那些个闲杂之事? 宁薇约莫清楚杜康今日前来的目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让她回去吧,此事我无能为力,杜飘飘所做所为实在太过出格,我没有立场维护她。” “小姐说的是,当初那杜飘飘执意留在宁沛容身边,本以为她是怜悯宁沛容孤立无援。没曾想,她还有那等自私的心思,她偷偷抱走宁沛容的孩子,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实在是过分了。” 虽对宁沛容无比嫌弃,然,杜飘飘的行为更加令含翠不耻,是以不停的数落着杜飘飘。 “哎~”宁薇轻叹一声,感叹道:“杜飘飘算不得坏人,她只是一时想岔了。” 宁沛容能在宁沛芷的眼皮底子下生下女儿,杜飘飘立了头功。 正因如此,宁沛容将其视为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比起终日酗酒的夫君齐玄瑄,杜飘飘的存在更加令她安心。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她的女儿视如己出的杜飘飘竟然起了将孩子据为己有的贪心。 她更加没有想到,杜飘飘有朝一日会带着她和齐玄瑄的女儿消失无踪。 一夕之间,宁沛容失去了女儿,同时也失去了她唯一的至交好友。 在齐玄瑄的无视和宁沛芷的奚落中,宁沛容陷入了疯狂。 在女儿失踪半月之时,她突然手握长刀,披头散发的出现在皇宫正门。 或许在宁沛容的心里,只有皇宫中那些尊贵的存在,才能帮她找回女儿! 疯癫的宁沛容试图闯入宫门,尽职的侍卫自然不会允许,他们没有认出宁沛容,将她拿下暴打一通,随后将她关进了天牢。 原本这场闹剧应该就此打住,哪怕宁沛芷昔日身份尊贵,如今的她亦无法引起旁人重视。 然而,事世总是那般巧合。 重伤的宁沛芷被关在天牢中多日,齐玄瑄醉生梦死,根本没有发觉她不见了。至于宁沛芷,她将这个亲姐姐视为情敌,宁沛容倒霉她乐见其成,自然不会理会宁沛容的死活。 只不过,宁沛容命不该绝,不死不活的被关了许久之后,天牢看守无意中认出了她。 看守担心她死在牢中,又害怕日后有人问责,遂将此事层层上报。 那段时间恰好是宁远受审之时,宁沛容的事一下就引起了重视,最终惊动了齐文帝。 齐文帝听说有人偷走了齐玄瑄的女儿,当即容颜大怒。 齐玄瑄虽被他贬为庶民,但到底是他的儿子,齐玄瑄的女儿自然便是她的皇孙女,皇族之后怎可流落在外? 随后,宁沛容被送回齐玄瑄身边,朝廷急发海捕文书,重金悬赏捉拿杜飘飘。 大齐律法严明,百姓出入城关皆必须要手持通关手令,手令上会详细记录持有之人的身份,若身份存疑,非但无法通过,还会被城门守卫扣押详查。 就算杜飘飘留在偏僻之处躲避追捕同样无用。 她一个外来之人,本就引人注目,加上海捕文书一下,各处的衙役皆会携带画像,去到各个乡镇追捕询问。 且如今大齐各处都贴满了她的画像,画像旁边还公布了其身份以及罪行,百姓最是不愿与罪犯有所瓜葛,见了她必定会向衙门举报。 就算个别人想要为其隐瞒,也无济于事。 所以,杜飘飘在劫难逃,抓到她只是迟早的问题,不存在侥幸。 杜飘飘与杜康本来同为青楼女子,两人交情极深。 海捕文书一下,杜康清楚杜飘飘定然没有好下场,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前来求宁薇帮忙。 杜飘飘如今已经不是宁薇的人了,她执意选择了停留在宁沛容身边,这对宁薇来说就是背叛。 杜康清楚自己前来像宁薇求助,无疑是强人所难,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锲而不舍的求见宁薇。 她知道,以宁薇如今的地位,只要她愿意插手,必定能保住杜飘飘一命。 只可惜,她念及姐妹之情,却不清楚宁薇的忌讳。 宁薇前世今生最痛恨的,便是拿孩子做文章之人,杜飘飘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偷走,犯了宁薇的大忌。 虽然这个孩子是宁沛容所生,宁薇也无法不介意杜飘飘的所作所为。 纵使她清楚杜飘飘本性不坏,也铁了心不会给予任何帮助! 杜康在宁府外院等了许久,最终却连宁薇的面都见不到,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无功而返! 宁薇态度果断的避而不见,含翠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她很欣慰小姐此次没有揽下这件麻烦事。 然,没有欣慰多久,她脑海中浮现出了,昔日宁薇在客栈收服杜飘飘时的场景。 宁薇看见她急剧变化的神情,便知道她这是心软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含翠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宁薇忍不住担心她日后被人欺负,心中不禁默默开始为她打算。 “怎么?这就心软了?” 宁薇拍了拍含翠的额头,含翠回过神来,立即出言反驳,“才没有呢!奴婢只是在想,杜飘飘以前并非这样的人,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头宁沛容的孩子。” 这不是心软又是什么? “哎~说来也是可怜,只能怪命途不济吧。” 见含翠一脸不解,宁薇遂轻声为她解释,“青楼女子自幼便会被逼服下绝子汤药,绝子汤药伤人机理,一旦服下,终身再无孕育子女的机会。” “难怪她做出这等事来。”含翠恍然大悟。 “可她也不该偷走别人的孩子啊!”含翠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宁薇,轻声询问道:“难道以小姐的医术都无法治好她么?” 宁薇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第598章 中伤 “绝子汤药必定难不倒小姐的,对么?” “小姐你就告诉奴婢嘛,奴婢好奇的紧。” “小姐…” 含翠伸长了脖子,不厌其烦的追问宁薇。 宁薇只是笑笑,不做理会,转身走进临微院。 含翠见她打定了主意不愿相告,只得跺了跺脚,鼓着腮帮子跟了上来。 已经在软塌上坐好的宁薇见到含翠进来,好奇的出声问道:“你今日怎的这般空闲,不是说阿宸给你交代了个任务么?” “…”含翠的小嘴撅得更高,“小姐,你这还未过门呢!怎么就开始帮着六殿下欺负人了?” 宁薇‘噗呲’一笑,“你是愈发不经逗了。” “才不是呢!明明是小姐心向着六殿下,”含翠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道:“都说女生外向,看小姐如今模样便知此言不假。” “…”宁薇一阵窘迫。 她强装镇定道:“江山社稷图不比其它绣品,此图乃是献给皇上的,需得处处精细,不能出任何差错,你需得多多上心才是。” “奴婢晓得了。”含翠扶了扶身,正色道:“正因这不是寻常绣品,奴婢才不敢太过急切。” 宁薇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做事一贯细心,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待此图绣完,我定会让阿宸给你备上一份大礼。” “那奴婢就先行多谢小姐和未来姑爷了。” 含翠也不客气,当即笑眯眯的应下。 “六妹,你院里怎么还未摆膳,二哥饿了,赶紧催人快些张罗。” 主仆俩说话期间,院中传来宁浩焱粗犷的声音。 “二哥的嗓门当真是愈发嘹亮了,含翠,赶紧安排摆膳。”宁薇还在连连撇嘴,宁浩焱已经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 “你家二哥不止嗓门嘹亮,耳力也是上佳,六妹你可别在背后说二哥坏话。”宁浩焱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宁薇对面。 宁薇抿嘴一笑,“二哥如今不同凡响,我哪敢说二哥坏话,巴结还来不及呢!” 宁远如今已经入狱,彻底失去了兵权和侯爷之位,宁浩焱虽未丰厚,却也成了边城最年轻的三品将军。 加上齐文帝多番透露欲培养宁浩焱上位的意图,数次叮嘱雷大将军务必好生培养,宁浩焱风头正旺,前途一片光明。 月前,宁远之事尘埃落定,除雷大将军以外,所有将领皆赶往边城,原本宁浩焱也该身在此列,只因家中的两件喜事,这才得到齐文帝恩准留在京城。 说到这两件喜事,就不得不说说是哪两件了。 说起来两件都是嫁娶之事,除了宁薇出嫁之外,另一件便是宁浩焱自己娶亲。 当初阮念青留下书信,擅自跟随宁浩焱远赴边城,宁家人为保阮念青名声,遂为他们二人订下婚盟。 阮念青跟随宁浩焱留在边城那么久,自然不可能全然瞒住,纵然宁家人拿出两人婚书,亦难免遭人非议。 因此,太夫人大手一挥,决定让他们早日成婚,日后名正言顺同行。 宁浩焱还要赶赴边城,是以婚期安排的比较仓促,再有三天,他便要迎阮念青进门了。 此刻即将娶亲的宁浩焱坐在自己面前,宁薇自然少不了调侃他几句。 “即将成亲之人果然不一样,看二哥红光满面,行动湍急,想必是心急迎娇妻进门吧?” 宁浩焱被妹妹如此调侃,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窘迫。 他耳根微红,嘴上不甘示弱的回道:“旁人也就算了,六妹你就莫要取笑二哥了,你出嫁之日也不足一月,怎么好意思来笑话我?” “…” 好嘛,光想着调侃二哥,却是将自己的婚期给忘了。 见宁薇哑口,宁浩焱得意一笑,继而幸灾乐祸的眨了眨眼睛,道:“等我迎了念青进门,你和六皇子也该不能相见了,想必六皇子又该郁闷了。” 成亲前半个月男女不可相见,此乃大齐习俗,纵使齐玄宸是皇子,亦不可免俗。 当初齐玄宥迎娶宁蔷原本也该如此,只是他们婚期仓促,才没有太过重视。 此次为了让齐玄宸吃瘪,宁家人已经暗中计划好,一定要坚决按此条习俗行事,看来齐玄宸有得受了! 正在府中书写礼单,心情极好的齐玄宸突然觉得鼻头发痒,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宁薇则想象着齐玄宸见不到她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 随后她促狭的看向宁浩焱,“二哥多日未见念青姐,这些天只怕不好受吧?” 宁家人能不能坚决按习俗行事,宁薇尚不能确定,她能确定的是,阮丞相的确是这样做的。 她很清楚,宁浩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阮念青了。 过去的很长时间,他们日日相见,如今突然瞧不见对方的身影,想必都不好受吧? “一十有二了,好在只有三天了。” 宁浩焱像个孩子似的,掰着手指仔细算着与阮念青不曾相见的时日。 眉宇间,相思情浓。 提起阮念青,宁浩焱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一想到当初差点错过了她,便忍不住后怕不已。 “幸好,幸好…”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连道幸运。 宁薇不明所以,好奇问道:“什么幸好?二哥在说什么?” “幸好她比我聪明,比我勇敢。”宁浩焱一脸幸福的回道。 宁薇:“…” 这样呆傻的二哥真的能带兵打仗么?宁薇突然有些怀疑。 不过,二哥幸福的模样真好! 宁薇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以前她还担心宁浩焱忘不了已经成为二皇子侧妃的小辣椒,如今看来是完全不必担心了。 他遇上了对的人,那些不对的,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为了过去。 这一世宁浩焱非但没有步上一世的后尘,还得到完全不同的幸福人生,宁薇只觉心中异常满足。 宁浩焱的幸福为她的幸福加分许多! 这时,宁浩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郑重对宁薇说道:“六妹,二哥有一事还需你帮忙。” “哦?何事?”宁薇自然不会推脱。 “念青进门那日,还要你帮忙看着二皇子侧妃。”宁浩焱皱了皱眉头。 他所说的二皇子侧妃不是别人,正是小辣椒。 之所以让宁薇看着小辣椒,并非是因为他对此人还有别的心思,只因他查出,这段时间在京城中伤阮念青之人,便是此人! 宁浩焱没有告诉宁薇,他初回京城之时,小辣椒便遣人邀约他相见。 当然,他并未赴约。 在他看来,他与小辣椒早已缘尽,不能也不愿与她再有半点瓜葛。 不管小辣椒邀约他是出于何种意图,小辣椒的行为无疑是出格了。 只是宁浩焱没想到,小辣椒后来会刻意中伤阮念青,虽说阮念青心性豁达,对此并不在意,宁浩焱却是很不好受。 他不愿心爱的女子因为自己的过往而受到伤害! 在得知小辣椒中伤阮念青后,宁浩焱曾找过二皇子饮茶,二皇子也答应过他会让家中女眷管好口舌。 然,宁浩焱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小辣椒在婚礼上胡乱说出对阮念青不利之话,这才有了让宁薇盯着小辣椒的主意。 “二哥放心,我会注意她的。” 宁薇听到宁浩焱提起小辣椒,非但没有神情不悦,反倒是满脸笑容。 宁浩焱不知道宁薇对小辣椒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 谨慎如她,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影响到宁家的因素? 小辣椒邀约宁浩焱,她回到京城便听到了消息,知道宁浩焱未曾理会,她才放下心来。 也正因她清楚小辣椒的一举一动,后来小辣椒在外中伤阮念青,宁家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此事影响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宁薇自认对小辣椒的容忍已经达到了极限,若她还敢胡作非为,那就少不得要给她些厉害瞧瞧了… 第599章 劝说 算起来,宁薇离开京城去往渤海,整整有一年时间。 这一年之中,宁家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羡煞旁人。 宁薇回京之后,宁家人便一桩桩一件件的讲给她听。 先是幺舅杨奕与赵思雁顺利成亲了。 当时杨奕担心杨家人阻止,遂没有请杨家人前来喝喜酒。 哪知杨老太爷消息灵通,提前得知了此事,他大动肝火,带着杨家人大闹婚礼。 在婚礼之上,杨家人使劲浑身解数刁难。 然,他们刁难的对象并非赵思雁,而是杨奕。 据说杨家男丁愣是让杨奕当众背诵了好多生僻的古训,最终才为二位耽误多年的新人送上祝福。 宁薇听完这事,便笑言消息必定是母亲杨氏透露的,杨氏听言只是低头浅笑。 杨奕这才感叹,姐姐终是棋高一着! 接着大伙儿又说起了宁家二房。 二婶小王氏顺利产下一个男娃,太夫人再也不用担心二房后继无人。 可能是因为宁薇临走之前,不遗余力的用灵气为家人调养身体,去除了体内的隐疾。大伙儿的身体极好,小王氏生产之后,家中的姨娘又陆续有了生孕。 宁浩鑫的生母郑姨娘时隔多年再次有孕,二房李姨娘也是如此。 眼看宁家又要增添人口,宁家人自然欢天喜地,睡到半夜也能笑醒。 太夫人看着宁家越发繁盛的模样,深感老怀安慰。 不过,宁家的福气并未就此打住。 齐玄宥的腿彻底痊愈,残疾多年的他终于可以如寻常人一样行走奔跑。 见他恢复正常,宁昌兴觉得让他继续住在宁府实在不妥,遂将他和宁蔷赶回了王府。 之所以要用赶的,宁昌兴也表示很无奈,谁叫他这个女儿和女婿打定了主意赖着不走呢! 他用尽了办法,宁蔷齐玄宥夫妻俩拗不过,只得不甘不愿的回了王府。 只是宁蔷频频以各种理由回娘家,并且每每回娘家齐玄宥都会找借口随行。 两人对宁家的眷恋还闹出了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话。 好在很快宁蔷发觉自己有了身孕,不敢再过于折腾,他们这才真正安心住在了王府。 只不过,这下子又多了一个孕妇,这让宁家人顿时忙碌起来。 特别是宁薇的母亲杨氏。 她不止要为家中的两名孕妇操心,还时不时去王府探望宁蔷,生怕她们出上丁点差错。 特别是宁蔷,她这还是头一胎,一个不好很容易酿成惨剧。 好在宁蔷身体康健,怀孕以来没有多少不适之处,太医每回为她请脉,也是说她和肚里的孩子十分健康,杨氏听了之后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只不过,杨氏身为宁蔷的生母,自然无法全然放心。 这不,宁薇先前才回到京城,就被杨氏拉去了恭王府为宁蔷调养身子。 为此还差点耽误了太夫人为其准备的接风宴。 这要是在寻常人家,杨氏此举肯定会引起婆婆不满。 可她的婆婆却能理解她一片爱女之心,只是瞪了她两眼,笑骂了她一句,这事便揭过了。 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身在渤海的宁薇皆错过了见证的机会。 然,她并不觉得可惜,也不觉得遗憾。 在她心中,只要家人幸福,她有没有在场并不重要。 只要家人有难处时她能够在场就足够了! 每每想到家人绘声绘色说起这些事这时,宁薇只觉得自己遨游在幸福的海洋之中。 …… 宁浩焱成亲这天,亲朋宾客迎门。 在外为偷盗赎罪的贺子皓来到了京城,正好赶上喝宁浩焱的喜酒。 这场婚事可谓是宁家亲眷最为整齐的一次相聚。 宁家就不说了,无一人缺席。 除宁家之外,还有太夫人娘家王家,宁雨秋夫家贺家,杨氏娘家杨家。 一大家子终于团聚在了一起。 然,酒宴之上他们忙着陪客,无法相聚。 宁家今时今日举足轻重的地位,让京城的权贵几乎到齐,三品以上的大官随处可见,场面可说是极度壮观了。 太夫人领着杨氏妯娌忙着招呼众位贵妇人,而宁薇宁蔓姐妹则与京城贵女齐聚一堂。 这些贵女大多十五六岁,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当然也少不了明里暗里对宁薇姐妹的奉承。 今日二哥大喜,宁薇自然心情极佳,她整日面带微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却也保留了身为宁家小姐该有的端庄。 和贵女们谈笑期间,宁蔓无意中看到了坐在角落沉默无比的顾媛。 在一行十五六岁的姑娘之中,年龄偏大的顾媛显得比较突兀,贵女们许是为了避讳什么,一直无人与她搭话。 感受到宁蔓的目光,顾媛抬起头尴尬的冲她笑了笑。 不知想到什么,她看了宁薇一眼,有些窘迫的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如今顾家和宁家关系不错,宁薇不在京城之时,顾媛也会时常来宁家拜访,一来二去,她和宁蔓也有了不错的交情。 宁蔓见顾媛如此低落,想了想,便附在宁薇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宁薇听言,斟酌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微笑着向各位贵女告罪,便起身走出了屋子,寻着顾媛离开的方向走去。 顾媛走的很慢,宁薇很快便赶了上来。 “顾小姐~”宁薇出声将顾媛叫住。 顾媛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目光有些呆愣的看了宁薇片刻,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原来是宁六小姐,许久不见了。” 不等宁薇说话,她眼神有些慌乱的继续说道:“还未恭喜你即将大喜,祝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鼻头一酸,连忙抽出衣襟上别着的手帕,低头捂住嘴巴。 宁薇暗暗摇了摇头,“若是说不出祝福之话,那便别说了。” “不是的,我…我…”顾媛不知所措的摆着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必解释,我可以理解。” 宁薇的确可以理解顾媛,顾媛对齐玄宸用情太深,如今齐玄宸和宁薇的婚讯传得人尽皆知,她见到宁薇无法自控,也是正常之事。 “谢谢你。”顾媛道了声谢,再次低下了头。 相对无言许久,宁薇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不必再抱有幻想,你和阿宸根本无缘无份,你的一厢情愿,累了自己,也伤了你的家人,是时候该结束了。” 她认真的直视着顾媛。 顾媛是个极度痴情的女子。 如她这般仅凭一身孤勇,便坚持想要嫁给心爱之人,完全不顾那人是否爱她,宁薇其实有些轻视。 然,宁薇却并没有轻视顾媛,不为别的,只因前世齐玄宸痴傻,顾媛仍然对他爱意不减。 顾媛这片近乎愚蠢的真心,宁薇不赞同却也倍感难得。 只因如此,她不想顾媛继续执着,她认为顾媛应该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单恋,否则只怕是要误了终身。 顾媛看着言语冷漠,实在不乏关心的宁薇,感激的笑了笑。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做不到,其实你和六皇子离开的一年时间,我想通了很多事,对嫁给他,我已经没有了奢求,只是听到你们即将大婚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 顾媛将宁薇当成知心好友倾吐心中的情绪。 她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执念,希望宁薇可以告诉她一个消除执念的法子。 宁薇约莫也听出了她的期盼,斟酌了片刻,宁薇轻声说道:“或许你该多看看别的男子,世上并非只有一个好男儿。” “可他们都不及六皇子!”顾媛立即接话道。 宁薇:“…” 这姑娘实在轴得很! “何处不及?”宁薇反问,“容貌?家世?人品?性情?” “不管哪一点,在我眼中他都是最好的。” 顾媛所言差点将宁薇气得半死,颇有怒其不争之感。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他极为不好之处吧!” 顾媛听言,立即摆出一副‘你莫要污蔑六皇子’的面容… 第600章 争端 宁薇看着顾媛的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纵使什么都好那又如何?他不爱你,且永远不会爱你,他不会对你好,不会对你关怀备至,不会对你嘘寒问暖。他不会关心你的一切,甚至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昔日你费尽心思只为见他一面,想必在见他之前,你必定会精心打扮,希望将最美的样子让他看到。” “然而得到的永远只是他的漠视。” “你美丽与否皆无法打动他的心,反倒让他感觉厌烦!” 顾媛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宁薇却视而不见,反倒是满脸幸福的继续说话。 “比起你的小心翼翼,我与阿宸相处,从来都是随心而行。他爱我,所以无论我打扮与否,在他眼里我都是最美的。他爱我,所以我不用刻意讨好,反倒他还会想尽办法让我开怀。” “所以我嫉妒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轻轻松松得到他的真心,这不公平!” 顾媛揪起了手帕,此刻她的心也如这条手帕一般,满是皱褶。 “是啊,的确很不公平。”宁薇笑了笑,她抬眸看向顾媛。 “可是感情之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不是吗?” “…”顾媛哑然。 她清楚宁薇说的没错,感情的事的确没有公平所言,她深有体会。 宁薇瞧着她眼中的复杂,突然幽幽一笑,随即轻声问道:“顾媛,你难道不想要一个爱你如命的男子么?” 宁薇所言如果一颗诱人品尝的果实,顾媛突然睁大了双眼,莫名有些心动。 “如阿宸爱我一般爱着你的男子,你在他面前无需任何伪装,端是本来的你便足以让他心如擂鼓。” “这样的男子你真的不想要么?” 宁薇的轻声细语,对顾媛有着致命的蛊惑。 生而为人,她怎么可能不想拥有一个如此爱她之人? 宁薇的话就像是打开了她心中重重封锁的大门。 渴望倾巢而出! 这时,宁薇空灵的声音再度传来。 “想要被爱,先要清空自己的心房,否则爱慕你的人哪敢在你身边出现?或许你的执念在你没有察觉之时,已经吓退了不少真心人,希望你不要在错过对的人了。” 说到这里,宁薇转过身,正欲离去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对顾媛说道:“顾媛,其实你是个值得被人拼尽全力去爱的女子。” 听到这话,顾媛怔愣了许久。 自从她对齐玄宸的心思被人发现,她沦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奚落和嘲笑一直都是围绕着她的话题。 当然,好言好语也有,起初她的家人都会好言相劝,企图让她放弃这段没有结果的单恋。 他们为她分析得失利弊,也尝试过诋毁齐玄宸,但宁薇方才所言,她从未听过,就连类似的也不曾听过。 顾媛突然很想尝试着放手,她想要如宁薇所说那般,将自己的心空出来。 她突然迫切的希望,有一个心里装着她的人住进她的心房。 “宁…”顾媛很想告诉宁薇她的这个想法,抬起头却发现宁薇早已离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满园春色,扬起一道亮丽的笑容。 …… 与顾媛说了一会子话,宁薇突然不想回去应酬,见花园景色极好,便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悄悄摆脱了应酬的齐玄宸寻来了此处。 见宁薇看着背对着自己,眼神专注的看着一个方向,似乎沉醉在花园美景之中。 见四周无人,他嘴角噙起坏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来到宁薇身后,他恶作剧似的从背后一把抱住宁薇,将自己的肩膀抵在她的肩头。 宁薇此刻并非是在赏景,而是在偷听园中之人说话,此刻她越听越气,过于专注,是以没有注意到齐玄宸的到来。 “啊~”突然被人抱住,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虽然她很快就察觉了抱她的人是齐玄宸,却还是惊动了前方拐角低声说话的三名女子。 三女听到宁薇的轻呼,循声望来正好看到齐玄宸抱住宁薇的场景。 虽然齐玄宸很快就放开了,三女脸上还是闪过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齐玄宸见状,忍不住暗骂自己不够谨慎,看这些人脸上的玩味,日后会传出何等风言风语可想而知了。 “放心,爷会让她们闭嘴的。”齐玄宸轻声对宁薇说道。 宁薇笑着摇了摇头,不但没有避开这三人,反倒是走到了她们面前。 “二皇子侧妃好兴致呢,难道是宁府的茶水不佳?二皇子侧妃宁愿来此处瞎嚼舌根,也不愿留在偏厅品茶。” 一开口便是毫不客气之言。 “宁六小姐的兴致也不差,身为大家千金竟然能做出此等偷听之事,当真有趣!” 小辣椒不甘示弱的反讽宁薇,把其余两位夫人吓得够呛。 要知道宁薇如今可是齐文帝面前的红人,且她很快就要嫁给最是受宠的六皇子,届时成为六皇子正妻的她,比起小辣椒可是要尊贵许多的。 再说她的性子向来厉害,哪里是好惹的? 然,神仙打架,小鬼却连说声先走都不敢,哪里还敢劝说两人? 两位夫人只得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处,满脸尴尬。 宁薇听了小辣椒所言,非但没有半点怒意,脸上反倒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不过在家中随意走动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地里说我二嫂的坏话,便停下多听了几句,没曾想却被你污蔑城偷听,的确是很有趣!” 宁薇的语气平淡,无形之中却带着让人心惊的压迫。 她的话语,再加上齐玄宸面目表情的神态,让小辣椒莫名有些慌乱,一时未曾出言反驳。 宁薇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家二嫂与二哥早在一年多前便写下婚书,二嫂虽未曾正式进门,但于情于理都早已是我宁家之人。二嫂从小熟读兵书,深谙排兵布阵之道,她巾帼不让须眉,心有大志,这才远赴边城,希望能为大齐出上一份心力。” “怎么此等好事,到了二皇子侧妃嘴里,竟变成了无媒苟合之举?” “二皇子侧妃是不清楚事实,还是心中阴暗?哦,对了,阮丞相一年前便将这桩未来得及操办的婚事,禀告给了皇上,二皇子侧妃理应知晓才是!” 听到宁薇明着骂她,小辣椒自然不快。 她忍不住怒喝道:“未操办婚事便不算正式夫妻,阮念青以未嫁之身跟随男子远行,本就令人不耻,本宫何曾说错?” 说到这里,她轻蔑一笑,道:“本宫倒是要提醒宁六小姐一句,莫要步阮念青后尘,免得被男子看清,日后就有得罪受了!” “嗤~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如此!” 不得不说,小辣椒此人还真是胆大。 此刻齐玄宸就站在宁薇身边,她还敢当面损毁宁薇的名声,真不知该说她勇敢,还是说她无脑! 要知道,齐玄宸此次回京之后,可是公布了他已经痊愈之事的。 正常的齐玄宸以前可是劣迹斑斑的,她如此不知分寸的说话,难道不怕齐玄宸当场将她打上一顿么? 还别说,齐玄宸还真的有这种想法,只是他并不着急打人。 齐玄宸淡淡的睨了小辣椒一眼,沉声说道:“方才是爷搂的宁六,怎么你反倒是含沙射影说起了宁六,却不见你训斥爷?” 他竟然用上了‘训斥’二字。 小辣椒虽然嫁给了齐玄宸的皇兄,然而却只是个侧妃,一个侧字注定了她只是一个妾室。 一个妾室哪里敢训斥皇子? 小辣椒没想到齐玄宸会理会女子之间的争斗,心中郁闷郁闷之余,却也不愿与齐玄宸起争执。 她没有接话,只想赶紧离开。 然,齐玄宸哪里是这般好说话的? 第601章 不甘 第602章 出错 “爷昨日在宁府待了一整日,怎的今日一早又要来此?大婚在即如此常来常往,应该不好吧?” 小夏子跟在齐玄宸身后碎碎念。 齐玄宸心情极好的说道:“今日宁浩焱夫妻敬茶,爷自然要去看看。” “爷与宁二少爷同辈,喝不着新人敬茶,有什么好去的?明明是惦记着宁六小姐嘛!”小夏子嘟囔道。 齐玄宸回头冲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爷瞧着你胆子是愈发肥了。” 小夏子连忙摇尾乞怜,陪着笑脸说道:“宁六小姐本就是爷的人,爷想多见见亦无可厚非,这都是爷重情的缘故。” 小夏子拍马屁的功夫是愈发炉火纯青了,齐玄宸得意的勾起唇角。 “说的不错,宁六是爷的人,爷想看又怎么了?” 说着便大步往宁府大门走去。 正想如平常一样走进大门之时,后门突然窜出一个铁塔一般的人影将他拦下。 “找爷有事么,阿壮?”齐玄宸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阿壮。 阿壮挠了挠脑袋,咧嘴笑了笑,继而回道:“义父说了,从今天起,六皇子,也就是你,不能进入宁府。” “…”齐玄宸一阵无语。 看来阿壮是特意等在这里拦他的! “阿壮你是不是弄错了?爷出入宁府向来没有限制,再说宁家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齐玄宸想要糊弄阿壮,哪知阿壮显然被叮嘱过多次,根本不吃他这套。 他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义父说了,六妹待嫁期间不许你见她,否则…” “否则什么?”见阿壮迟迟没有说下去,齐玄宸忍不住出声问道。 阿壮不解的抓了抓脑袋,莫名其妙的回道:“否则怎么样义父没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齐玄宸:“…” 看来准岳父这是在威胁他了! 齐玄宸抬眼看了看宁府围墙,阿壮见了,特别精明的给出了忠告。 “我劝你别想爬墙,不然大哥二哥肯定会将六妹藏起来的,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齐玄宸彻底无语。 他的确很想见宁薇,却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宁家人,无奈之下,只得作出让步。 无奈的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小夏子,他怨念非常的转身离开。 阿壮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确定他走远了,这才笑眯眯的走开了。 临走还不忘吩咐守门小厮,让他们一定要守住大门,千万不能让六皇子进来。 …… 临微院 巧竹绘声绘色的说着齐玄宸吃瘪的模样,宁薇忍不住频频偷笑。 待巧竹说完,剑眉忍不住开口说道:“主子最多安分二三日。” “奴婢也这么想。” “过不了几日六皇子必定会找借口再来。” 剑眉的话得到了众婢女的一致赞同。 听着她们几个异常笃定的话语,宁薇微微有些窘迫。 她连忙转移话题,问道:“杜康今日怎么没来?” 杜康为了杜飘飘的事极力奔波,而宁薇就是她最大的希望,是以她每日都会锲而不舍的来宁府求见,即使明知宁薇不会见她,也依旧风雨不改的坚持着。 宁浩焱成亲前夕,宁昌兴告诉宁薇,已经有了杜飘飘的消息。 说是接到百姓举报,确定了杜飘飘活动的地带,只要加紧排查,很快就能抓到杜飘飘。 当然,这事杜康并不清楚。 宁薇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见见杜康。 杜康昨日也曾随伍夫子前来宁府道贺,只因清楚宁薇不愿听杜飘飘之事,遂未在大喜的日子里提起此事。 宁薇本打算今日见杜康,没曾想,她迟迟没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放弃了。 巧竹将宁薇问起杜康,连忙出声说道:“杜康今日来过了,门房先前来说过了,奴婢以为小姐还是不愿见她,就让人打发她走了。小姐要见她的话,奴婢赶紧让人叫她折返。” “不必了,等明日吧。”宁薇摆手拒绝。 她见杜康并非是决定了要帮助杜飘飘,无谓让她来回折腾。 杜康跟在伍夫子身边,为其打理产业,并不算轻松,宁薇不愿打乱她的安排。 宁薇此番的确是出于一片好心,可她不知道,自从杜飘飘出事之后,杜康早已无心做事。 当初她与杜飘飘立下重誓,承诺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杜飘飘惹下杀身之祸,她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它? …… 去宁府求见无果,无奈回到茶楼的杜康,此刻正执着一支沾了墨汁的毛笔,对着伍夫子交给她的采购册子发呆。 墨汁顺着笔尖滴落,迅速晕染开来,盖住了采购册子上的几排字迹。 杜康毫无察觉,直到茶楼管事前来找她要册子,才发现册子以毁。 这张册子是伍夫子亲自拟定的,杜康亦不清楚采购之物具体有哪些。 她慌乱的收好册子,心情忐忑的敲响了伍夫子所在的房门。 伍夫子看着一脸挫败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出错了?” “是我走神所至,甘愿受到责罚。”杜康抿着嘴唇将手中毁去的册子交给了他,神情愧疚非常。 “这些不过只是小事,无伤大雅。” 伍夫子将册子扔到一边,继续说道:“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佳,你应当明白,人生在世终归需要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杜飘飘虽与你交情深厚,可你无法担负她所犯下的过错。” “当初我和飘飘发下重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可弃她而不顾?再说,当初若非她选择了去四皇子府,将留在您身边的机会留给了我…” 杜康目光感激的看向伍夫子,伍夫子笑着说道:“你不是杜飘飘,就算你和她的经历交换,你的选择亦会与她不同。” “您为何如此笃定?” 说实话,若真让她经历杜飘飘所经历的一切,杜康自己都无法断定会做何种选择。 “因为你很聪明,你明白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 伍夫子所言不无道理。 杜飘飘长袖善舞,心思沉稳,是以她可以游走于四皇子府中,轻而易举得到宁沛容的信赖。 相比之下,杜康失色不少。 杜康跟在伍夫子身边,其实不需要太多智慧。 可以说,只要稍微机灵一点的人,皆可以胜任她现在所做之事。 杜康从来都觉得自己愚笨,不如杜飘飘聪慧。 没曾想,伍夫子竟然说出了反话。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杜康忍不住有些怀疑。 “你无需怀疑自己的耳朵,”伍夫子笑了笑,道:“当初你得到机会,果断毁去容貌逃离魔窟,说明你懂得衡量得失,清楚对你而言,自由比容貌更加重要。” 杜康没有回话,遥想当初,她也不知道何处生来的勇气。 她只记得,那时的她内心很害怕青楼,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想要逃出那个肮脏的地方。 伍夫子走到摆着茶具的桌前,回头对杜康说道:“过来坐。” 两人相对而坐,杜康想要为伍夫子烹茶,伍夫子却摆手拒绝,自己动手洗壶煮水。 他手下动作不停,嘴里却轻声问道,“依你看,杜飘飘为何要偷走那个孩子?” 杜康微微一怔,一直以来,她极力为杜飘飘奔走,可她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飘飘为何要偷走宁沛容的孩子? 细想了许久,杜康隐隐找到了答案,她颇为丧气的说道:“她这又是何苦呢?她想要孩子可以找我帮忙啊,为她买一个弃婴并非难事,她何苦要冒此奇险!” “世事真有这么简单就好咯!”正一片一片仔细的挑选茶叶的伍夫子突然出声说道。 第603章 平静 “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不成?”杜康立即出声问道。 伍夫子看了杜康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眼神。 将挑拣好的茶叶放到一边,他语气平淡的回道:“有或没有,只有杜飘飘最为清楚。只不过,你别忘了宁沛芷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您是说这事与宁沛芷有关?”杜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肯定的,”伍夫子点了点头,斟酌片刻,沉声问道:“皇上为宁沛容免去了牢狱之灾,你可知道她如今的情况?” 自从抓捕杜飘飘归案的海捕文书发出,杜康立即失了分寸。 她一心想要求人救杜飘飘,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旁人? “我…我不清楚,”杜康心虚的抿了抿唇,继而坦然认错,“是我错了,我甘愿受罚。” 如今的伍夫子是宁薇俯瞰京城的眼睛,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京城的动向。 如宁沛容宁沛芷这样与宁薇有恩怨之人,更是伍夫子关注的重点对象。 杜康跟在伍夫子身边,却连这对姐妹的情况都不清楚,这不是失职又是什么? “既然如此,府中花园的落叶便交由你捡,半月为其。”伍夫子并未重罚,只是让杜康捡树叶。 然,处罚虽不算重,却也算不上轻饶。 伍夫子的府宅颇大,是当初献出医治鼠疫方子齐文帝所赐,伍夫子让杜康捡树叶,而并非是扫树叶,其用意是在磨练杜康心性,让她往后遇事不要如此急躁。 伍夫子清楚急躁之人成不了事。 杜康自然明白伍夫子的心意,伍夫子已有多回说她做事毛躁,她也清楚自己尚有许多不足。 只是多年形成的习惯实在难以改变。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伍夫子深谙此理,是以虽然尽心引导杜康改变,却也没有太过勉强。 他一直细雨润无声的改变着杜康,不知从何时起,杜康身上再无半点风尘气息。 如今她大方干练,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文人才有的淡雅之气,旁人只以为她是个家族落寞,不得已只能自食其力的姑娘家,哪里猜得到她自小混迹青楼? 杜康能有今日的模样,皆归功于伍夫子对她的影响,而她对伍夫子这位昔日才华横溢的才子,也难免暗生孺慕之情。 然,伍夫子虽身在下九流的坏境之中,却仍然保持着文人的气节和不凡。 杜康虽对其儒慕万分,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吐露真心。 此生能常伴伍夫子左右,为其效力,杜康已经心满意足。 是以,此刻伍夫子惩罚于她,她非但没有心生不满,反倒是甘之如饴。或许在她看来,伍夫子罚他恰巧代表着对她的重视。 杜康窃喜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重视! 伍夫子将沸腾的山泉水稍放片刻,待水温降低一些,这才抬手将其倒入放着茶叶的茶壶之中。 干瘪的茶叶遇水,如同注入了活力一般,一片一片舒展开来,先前干枯的颜色也重新变得绿意盎然。 茶香萦绕,伍夫子没有急着将茶倒出,反倒垂手静坐,闭上眼睛缓缓轻嗅茶香。 此时的他,一派淡定从容,优雅从骨子里散发而出。 杜康见了,如同心灵受到洗涤一般,只觉得连日来的焦虑尽数化为乌有,只余一片祥和宁静。 她收回想要执壶倒茶的双手,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伍夫子给她带来的平静。 片刻后,伍夫子缓缓睁开眼睛,倒上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放到杜康面前。 听到响动的杜康,也睁开了双眼。 伍夫子看她神情平静,欣慰的笑了笑,道:“现在你想明白如何应对杜飘飘之事了么?” “应该先查清前因,确定飘飘所作所为有其原由之后,再向小姐禀告,请求小姐伸出援手。”杜康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伍夫子。 伍夫子听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六小姐是个重情之人,若你能说出个究竟,她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先前你如无头苍蝇一般,只知一味祈求她怜悯杜飘飘,却不知杜飘飘与她非亲非故,甚至曾经背叛于她,她根本没有理由相帮。” “飘飘当初只是怜悯宁沛容的处境,她并不想背叛小姐的。” 杜康清楚杜飘飘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是以忍不住为她辩解。 伍夫子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才语气平淡的说道:“她不想背叛,可她终究是背叛了,当初你与杜飘飘既然投奔了六小姐,就该摒弃那种多余的同情。” 杜康听言,微微一愣。 这样的话实在有些无情,她一时无法理解。 伍夫子猜到她并不赞同此话,遂问:“你觉得当初六小姐为何收下你们姐妹?” 杜康想了想,抿了抿唇,轻声回道:“许是因为我们姐妹尚有些许用处。” 伍夫子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继续问道:“那你认为六小姐将你交到我手中,又是何种用意?” “是…是…”对此杜康心中早有答案,只是当着伍夫子的面,她实在说不出口。 然,接下来伍夫子却替她说了出来。 “你以为六小姐让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她需要一个人准确的清楚我的动向,是与不是?” “…”杜康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却是泄露了她心中的想法。 伍夫子所言不差,她正是这样想的,她认为宁薇让她待在伍夫子身边,就是让她监视伍夫子。 虽然宁薇不曾表露这样的意思,她却还是这样认为。 毕竟在她看来,身处高门大户之人,诸事皆力求稳妥。 “哈哈…” 杜康以为伍夫子看破了此事,哪知伍夫子却突然哈哈大笑,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看透真相的伍夫子不是应该生气的么?就算不生气也不应该这么开心才是! 接下来,伍夫子说出了一番她从未想过的一席话。 伍夫子说道:“最初我也曾这般认为,虽然我并不介意,但后来还是发现,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 “与六小姐初识,正是我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之时,她的善心救了我一命,与我而言,她是赐我第二条性命之人。单凭这一点,为她效力我便乐意之至!更遑论,后来她又为我治好了跛腿。 六小姐似乎拥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不知为何,从始至终她都十分信任我,虽然这种感觉很玄妙,但我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将你送来监视我。” “或许她只是以策万全,小姐行事素来周全。”杜康犹豫着说出了心中想法。 伍夫子摇了摇头,一针见血的反问道:“你以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我手下能做的了什么?” “…”杜康哑然。 是啊,以伍夫子的手段,她能做的了什么?若伍夫子无心效忠宁薇,只是假意投诚,她杜康只怕连察觉他的真实意图都无法做到! “你无法监视我,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清楚。” 见伍夫子杯盏已空,杜康连忙为他续上,伍夫子屈指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同样,杜飘飘虽然长袖善舞,然而要在四皇子府安身立命却是有所不及,若非六小姐的人暗中相互,她早已真正沦为寻常以色侍人的舞姬。” “以六小姐的财力和手段,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伍夫子笑了笑,继而问向杜康。 “你可曾听过主子用人谋事,还会顾及奴才清白与否的?更何况,杜飘飘本身出身青楼。” 杜康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仔细想来,小姐的做法确实闻所未闻。 她不知所措的抬眸看向伍夫子,“那小姐这是…” 第604章 相劝 伍夫子的一番话,让杜康猛然察觉,自己和杜飘飘对宁薇而言,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处。 小姐对伍夫子的恩情,足以让伍夫子替她卖命,这一点,想必那般睿智的小姐肯定心中明了,所以她不曾向自己询问过伍夫子平日的言行。 而飘飘在四皇子府时,也受到了她不遗余力的保护。 试问,小姐手下高手众多,何需如此? 杜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在锦州,她和杜飘飘凭着美貌,成为了弄月楼花魁,虽然不屑,但她也曾经为自己的容貌骄傲过。 然,来到京城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容貌不过如此。 京城各处青楼之中,比她和杜飘飘长相出色之人并不少见。 杜康是清楚宁薇的财力的,杜康清楚,只要宁薇想,她可以随时收拢更加貌美的女子为她效力。 为此,杜康还曾经担心过宁薇找人替换她的位置,从而更加努力改变。 想到这里,杜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我竟然毫无用途。” 她低下头,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伍夫子,一心认为自己毫无存在的价值,她忍不住轻声呢喃道:“既然如此,小姐到底为何收下我俩?” 其实杜康心中已有答案,只是出于对宁薇的愧疚,她迟迟不敢承认罢了。 “方才说过,六小姐是个心软之人,当初救下命悬一线的我,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收下你和杜飘飘亦是如此。” 伍夫子抬眸看了看杜康,见她如此低落,又道:“当日你果断毁去容颜,只为争一个自由身,这样的你很难不让人欣赏。你的果断,为你自己争得了一条出路,如今的你越来越好,实在不必沮丧。” “可是…”杜康用她最后一点勇气,抬头看向伍夫子,“我知道,夫子是因为六小姐的托付,才勉强将我留在身边,我这般无用,定是让夫子很是为难吧!” “…”伍夫子微微一愣。 他说出先前那一番话,只是为了去除杜康心底对宁薇的误会,没曾想,这话会将杜康伤得这样深。 见她如此否定自己,伍夫子突然感觉心中有些发闷。 他斟酌了片刻,继而笑着说道:“六小姐身边各色能手众多,对六小姐而言,你的用处着实不大。” 杜康眼中一片黯然,没曾想,伍夫子又道:“然对我来说,你的用处极大,因为你的到来,我才有了做撒手掌柜的机会,可以享受如今的悠闲日子。” 说道这里,伍夫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听了伍夫子一席话立即重新振作的杜康,并未察觉伍夫子的异样。 “多谢夫子,日后我定然更加努力。”杜康脸上洋溢着不可抑止的喜悦,当日金簪留下的伤痕,似乎也变成了喜悦的弧度。 可这喜悦并未维持多久,她便沉浸在了愧疚之中。 有了伍夫子的肯定,她心满意足。 然,她此刻却是恨不得掐死自己。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宁薇给的,可她却一直误会宁薇的意图,实在可恨! 她怀抱着满心的愧疚,暗暗感谢着宁薇的救赎,感谢宁薇为她安排的安稳生活。 “明日我定要去向小姐赔罪!”杜康认真的自言自语道。 伍夫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噙起一丝儒雅的微笑。 这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丫头! …… 宁府前院正厅 宁薇微笑的看着端坐下手的伍夫子,轻声说道:“伍夫子有何急事,已到傍晚时分竟然匆匆赶来。” “此番前来,只为详说杜飘飘之事,六小姐莫要怪我烦扰才好。”明知宁薇不愿提起杜飘飘,伍夫子还是也笑着说明来意。 原本伍夫子是不打算插手杜飘飘一事的,只是见杜康终究难以放下此事,他才勉为其难走了这一趟。 其实,勉为其难是他自己的想法,实则杜康并未有此要求,若是不愿,他完全可以不必多此一举! 宁薇听言,了然的笑了笑。 伍夫子的来意并不难猜,门房通报之时,宁薇已然猜到了。 “夫子本无意插手杜飘飘一事,此番前来定是怜杜康一片姐妹深情吧?”宁薇笑问伍夫子。 伍夫子颇为坦然的点了点头,“那丫头为此忧心多时,无心做事,屡屡犯错,实在没有法子。” 宁薇听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杜康如此不知分寸,不但不能为夫子解忧,还烦夫子为她奔走,实在不妥,看来要为她另外安排去处才行!” “…”伍夫子呆愣当场。 他显然没有想到宁薇会是这种反应,他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哪里需要这般认真? “六小姐严重了,杜康那丫头虽有不足之处,却也是个极好的帮手,留在我那里挺好。”伍夫子回过神来便立即出言断绝宁薇的想法。 本以为宁薇不会再有意见,哪知宁薇眉头皱得更深,她眼神有些怀疑的看向伍夫子。 “真的么?杜康虽是我的人,但她给夫子带来了麻烦就该受到惩罚,夫子不必有所顾忌。” 伍夫子连忙摆了摆手,打趣着回道:“六小姐多虑了,那丫头是个好的,为我打理产业颇为顺手,她若是走了,还真是找不到如此合适之人,六小姐就让我多过一些轻松日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按夫子所言。” 宁薇的神情这才恢复常态,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伍夫子一眼,笑着将话题引回了正题。 “夫子可是认为杜飘飘值得一帮?” “哎~”伍夫子轻声叹了一口,继而看向宁薇说道:“杜飘飘之事,说到底少不了宁沛芷从中作梗,想必六小姐也清楚这一点。” 宁薇沉默了片刻,再次皱起了眉头,她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若非她心中贪念太盛,就算宁沛芷做了什么,她也不至如此。” 见宁薇对杜飘飘的行为如此排斥,伍夫子斟酌了片刻才道:“杜飘飘固然犯下大错,可齐玄瑄家中的情况实在复杂,她虽然让宁沛容母子分离,但对孩子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以宁沛芷的手段,这个孩子的下场可以预见。” ‘母子分离’这四个字,正是宁薇不满杜飘飘所作所为的原因。 她前世有过母子分离的经历,那些痛苦隔了一世依旧历历在目。 但是,她并非同情宁沛容承受这种痛苦,说句实在话,宁薇对昔日侯府之人全部都无法生出半点同情。 说到底,她只是不能接受杜飘飘的行为罢了。 听了伍夫子的话,宁薇略带恼意的说道:“当初让她抽身她不愿,如今弄成这般田地能怪的了谁?” 伍夫子觉得此时的宁薇犹如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想必她还是颇为介意杜飘飘昔日的选择吧! 想想也是,宁薇一门心思为杜飘飘安排,让她办事,也只是为了让她更加心安理得,没曾想,却遭到杜飘飘的辜负。宁薇并非圣人,怎么可能做到全然不介意? 伍夫子笑了笑,劝慰道:“痴妄愚昧乃世人常态,时间有几人能如你一般眼明心亮?想必杜飘飘经历此番,也能清明一些,她未曾伤害孩子,罪不至死,就算给她个机会又有何妨?” 清楚伍夫子的话有道理,宁薇撇了撇嘴,嘟囔道:“还不知道夫子竟如此擅长劝人改变初衷!” 伍夫子听言,顿时爽朗笑开。 “哈哈…说我嘴皮子利索,还不如说六小姐你心地慈善,只不过,那杜飘飘实在蠢钝了一些,她也不想想,连我的跛腿你都能治,更遑论她那点小病小痛?” “伍夫子可别再给我戴高帽了!”宁薇不满的看向伍夫子,想到了什么,继而问道:“对了,齐玄瑄那一家子如今怎么样了?” 第605章 无能 在宁薇看来,齐玄瑄那一家子,还有昔日尊贵的侯府之人,再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是以她回京之后,还未问及这些人。 就算出了杜飘飘这等子事,她也无暇理会。 当然,就算她不问,也少不了从旁人嘴里听说一些。 如今她既然打算再帮杜飘飘一把,自然就要将这些人了解清楚。 宁薇离开京城后,伍夫子并未对这几人放松警惕,此刻宁薇问起,他自然全数相告。 宁远被削去爵位,锒铛入狱,他的大儿子宁裘也未能幸免。 因两王在渤海大牢病死的缘故,齐文帝不愿在短时间内再惹杀孽,遂并未将他们处死,只是将其父子二人囚于水牢,直至身亡。 宁远宁裘抄家入狱,也昭示着昔日风光无限的侯府从此败落,朝廷收回侯府宅院,查抄宁远所有家底。 宁远的家眷全数流放,其中包括曾经的小世子。 说起来,侯府抄家之时,还发生了一件极为令人震惊之事。 此事皆有小世子的小妾樱桃而起。 当初樱桃怀上小世子的骨肉之后,以此作为跳板,从一个普通的婢女一跃成为小世子的小妾。 本以为会母凭子贵,扶摇直上。 没曾想,腹中胎儿出生之时,打破了她所有的美好幻想。 这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儿子,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所生的儿子竟然会是一个全身黑藓的怪胎。 后来更是发现,她的这个儿子,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生来便是一个残障之人。 无人知道,这是宁裘的手笔。宁裘想要继承侯府,自然不能让小世子的孩子好生生的降世! 早前被宁远砸瞎了一只眼睛的小世子,本就脾气古怪,见到孩子的情况,更是无比恶心樱桃母子。 他认为樱桃是个不详之人,遂将她们母子关进了侯府最为偏僻的破落院子。 眼不见为净! 纵使樱桃颇有心机,也无法逃出那个小世子为她指派的牢笼。 然而,她并未放弃,依旧在梦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得到小世子的宠爱。 就在她做着美梦之时,宁远倒了,前来抄家之人没有放过她这间破落的院子。 樱桃得知宁远的家眷全数流放,自己也在其列,顿时就慌了神,她苦苦哀求无果之后,竟然狠下心肠,将怀中的孩子重重摔在地上,声称孩子死了,自己与侯府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当初她一心想要成为侯府主子,如今却只求于侯府脱离关系,说起来还真的异常讽刺。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根本逃不过,就算她摔死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 丧心病狂的举动让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大概刺痛了小世子本就不堪一击的心房。 他不顾一切的抽出长剑,杀了樱桃,也杀了地上哭喊不止的孩子。 最后,他将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打算自杀。 他身边围着许多为抄家而来之人,却没人出手阻止,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有心赴死的,他们可以给其一个赴死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人终究高估了小世子。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旁人,对自己却始终不敢下手,明知死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次次的闭眼,一次次想要割断自己的喉咙,又一次次的停手。 最后他丢下了长剑,捶地大哭。 他大骂宁远害他受到牵连,没能给他一个安稳人生,骂侯夫人弃他而去,骂宁沛容宁沛芷没有救他! 甚至骂早已死去的夏氏,为何要生出宁远这个废物! 他骂尽了侯府所有人,独独没有骂他自己,到最后,他还是看不到自己的软弱无能,认为自己无辜受累! 最终,他踏上了流放之路,这一去,再无归期! 侯府发生的这一切,并未牵连到宁沛容和宁沛芷,因为齐玄瑄终究是皇子的关系,她们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姐妹俩都没有理会侯府的死活,甚至没有回去看上一眼。 宁沛容是因为女儿生病,无暇顾及早已无甚感情的侯府,而宁沛芷则是为了避嫌。 她清楚侯府没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看或不看,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至于她那孤立无援的弟弟,她选择性的将其遗忘! 小世子流放之后,她只剩下宁沛容这一个亲人了,可她并未将宁沛容当成亲人,侯府的败落让她没了希望,无处排解的她开始变本加厉的折磨宁沛容母子。 以至于宁沛容如今彻底疯了,她每日游走在大街小巷,嘴里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见到有人手中抱着孩子,便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抢。 齐玄瑄并未重视,依旧醉生梦死,浑浑度日,只是偶遇牵着孩子的路人,时常会驻足观看片刻。 或许他对自己失踪的女儿,还有那么一丝感情,只不过他连自己都放弃了个彻底,还哪来的心力管别的? 亦或者,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做任何事,所以很是心安理得的选择了放任自流! 对此,宁薇不想理会,她与齐玄瑄的恩怨早已全数了结,齐玄瑄选择如何生活,与她毫无关系,甚至他是死是活,对宁薇来说也不会产生半点影响。 随后,伍夫子又着重说起了宁沛芷。 宁沛芷奉旨嫁给齐玄瑄,起初她还维持着表面的风光,她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嫁妆,买了一座相对体面的宅子。 搬进新宅之后,她在吃喝上虽不及以前,却也差不了多少,至于衣物着装,则还是用的从侯府之中带出来的那样。 忽略那些衣物是做闺女时才有的打扮,她算是过了一阵子好日子。 当然,除了宅子以外,其他的她从未分过半点给宁沛容。 起初她对齐玄瑄还抱有希望,吃喝之时还会捎上他,两人心安理得的吃着大鱼大肉,而仅隔一道墙壁的宁沛容则与杜飘飘就着咸菜吞馒头。 原本宁沛容不至于如此凄惨,她会如此皆因齐玄瑄卖掉了她的首饰换酒所至。 可怜宁沛容顶着个大肚子,却只能以馒头咸菜果腹,孕中的她瘦到惨不忍睹,这还是因为杜飘飘吃得了苦,寻来一个替人洗衣的活计。 如若不然,宁沛容就算活生生饿死也不奇怪! 在杜飘飘的百般庇护下,宁沛容逃过了宁沛芷多次刁难,肚里的孩子终究平安生了下来。 或许因为她所生的是个女儿,宁沛芷安分了一阵子,除了每日不厌其烦的嘲笑她以外,并未有过什么不好的举动。 然,这样的日子在宁沛芷手头钱财即将挥霍完之时,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宁沛容拥有的财物寥寥无几,必须要开始省吃俭用。与此同时,她也终于清楚了齐玄瑄已经无药可救。 她的心态崩溃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敢对齐玄瑄怎么样,最多骂上几句。 但骂几句又怎么能让她消气?于是她将生活上的所有不如意,全数发泄在了宁沛容母女身上。 宁沛容以前跋扈的性子早就被生活抹平,她默默承受着宁沛芷与日俱增的怒气,一心只想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也许是宁沛容对打骂皆毫无反应的态度,刺激到了宁沛芷,她愈发疯狂了起来。 后来宁沛芷又接到宁远受审的消息,心中顿时绝望丛生。 她开始虐待宁沛容的女儿,几度扬言要摔死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有一次甚至趁宁沛容不备,抱走婴儿,想要将其投入水井之中。 好在杜飘飘及时发现,将她拦了下来。 那一次,宁沛容终于被宁沛芷刺激到了。 为了女儿的安全,她拼尽全力将宁沛芷按在地上厮打,将宁沛芷抓得遍体鳞伤不说。 后来更是与杜飘飘联手,将宁沛芷锁进了柴房…… 第606章 利器 本来以为控制住了宁沛芷能有几天好日子过,没曾想,杜飘飘却带着宁沛容的孩子走了。 接下来宁沛容因为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做出了提刀闯宫的疯狂举动。 宁沛芷明明清楚这一切,也知道宁沛容被关进了大牢,却始终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 若不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做什么,相信还会毫不犹豫的踩上一脚! “明明是亲生姐妹,同出一脉,怎的就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莫不是前世怨今世仇?”伍夫子忍不住出言感叹。 “或许吧!”宁薇淡然一笑。 宁家和昔日侯府皆为宁老侯爷之后,然而这两家却有着天差地别。 宁家人团结非常,极度重视家人,他们齐心合力,共同创造了一个人人艳羡的幸福家族。 而昔日侯府则恰恰相反,他们自私自利,贪婪成性,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肯罢休。 伍夫子摇了摇头,忍不住出言讽刺,“这一家子不愧是夏氏后人,狠毒绝情如出一辙!那宁沛芷落到如斯地步,非但不曾有半点悔意,反倒又生一计,此女当真执迷不悟!” “哦?她还想玩什么把戏?”宁薇似笑非笑的问道。 “宁沛容疯癫之后,宁沛芷开始频频出现人前,每每出现,皆以弱示人,明明与宁沛容毫无感情,却扮作姐妹情深模样,甚至还放下身段,想要与齐玄瑄重修旧好,实在令人作呕!” 宁沛芷早已对齐玄瑄彻底失望,早在身上财物所剩不多之时,她便与齐玄瑄彻底撕破了脸。 两人两看生厌,纵使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从未再次正眼看过对方。 宁沛芷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态度转变的如此迅速,必有所图! 听完伍夫子的话,宁薇意外的愣了片刻。 待想清楚了个中原因,宁薇嗤笑道:“看来皇上过问杜飘飘一案,又让宁沛芷有了希望!” “若皇上念及父子情谊,那…”伍夫子看向宁薇,神情有些担忧。 宁沛芷的意图太过明显,伍夫子如此睿智,自然心中明了。 当然,她也清楚齐玄瑄就算再次得到齐文帝的眷顾,也同样回不到以前的风光。 只不过,多一事终究不如少一事,宁薇出嫁在即,实在无暇理会这些琐事。 宁薇并未如伍夫子一样担心,她笑着说道:“皇上的父子之情的确可以搭救宁沛芷。”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只不过,同样可以送宁沛芷上西天!” 她的笑容之中泛出几分冷意。 自古帝王无情,然齐文帝乃是其中异类。 当初齐玄瑄蓄意刺杀齐玄宸,犯下大错,齐文帝虽暴怒至极,最终却还是放了他一马! 其因由是他不愿背负嗜子之名,但谁又能说他不是念及血脉之情呢? 如今时过境迁,齐玄宸平安健康,齐玄瑄则落魄潦倒,齐文帝对他心生怜悯也是正常。 然而,齐文帝对齐玄瑄的怜爱,若是运用得当,对宁沛芷来说却是一个夺命的利器。 要知道,齐玄瑄当初犯下大错,其原因归根基地是因为夏氏的挑唆! 说白了,齐玄瑄是齐文帝的儿子,宁沛芷却不是,她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子,若是有人在齐文帝面前提一提齐玄瑄早前犯错的原因,那么宁沛芷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当初之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当初碍于宁远,齐文帝并未追究,后来又忙于朝政,无暇翻理旧账。 只需有人随口提上一句,他必然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是怎么一步一步变得如此不可救药的! 当然,齐玄瑄以前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牵连二字,又何需解释? 和亲生皇子齐玄瑄比起来,宁沛芷实在不值一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就只是民众的美好愿望不是?就算齐文帝乃一代明君,又怎会没有一点私心? 更何况是在宁沛芷本就不无辜的情况下! 伍夫子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他知道后面的事宁薇自有章程,遂没有多言。 此番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眼看天色已然擦黑,心知不便久留,遂起身告辞离去。 …… 天色尚未全黑,宁薇眼中的景色甚是清晰。 婢女恐其磕碰,遂早早点起了灯笼照明,虽多此一举,宁薇却未曾说破。 她拉过身侧落后自己一步的剑眉,轻声问道:“方才你一直站在我身边,可有觉出伍夫子有何不妥?” 剑眉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片刻,并未察觉什么,遂压低声音反问:“小姐可是看出了不妥之处?” 宁薇抿了抿唇。 “难道你不觉得,伍夫子对杜康的照顾似乎…” 并未把话说完,剑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剑眉点头说道:“伍夫子对杜康格外好。” 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再次问道:“小姐认为他们之间生出了男女之情?” “嗯。”宁薇点了点头,脸上并无赞同之色。 “小姐不赞同他们?” 剑眉倒是觉得伍夫子和杜康在一起没什么不好,都是遭遇过苦难之人,在一起相互慰藉,应该是件好事才对。 其实宁薇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伍夫子和杜康身份悬殊,想要走到一起只怕并不容易。 “伍夫子助我良多,于我而言,他是个极好的帮手,并非下人,他与谁好,单看他自己,何需我赞同?” 宁薇没有插手伍夫子姻缘的意思,她只是有些担心伍夫子。 接下来,她便告诉了剑眉她的担忧。 “伍夫子曾在我面前吐露出想要生儿育女的心思,他若成家,我自然满心祝福。只不过,杜康身份特殊,只怕两人很难走在一起。” 剑眉想到杜康以前的身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要不是宁薇提醒,她都快忘记杜康以前的身份了。 “伍夫子年长杜康二十载,但对杜康来说却是难得的良配,只是伍夫子骨子里终究是个文人,他为人清高,就算对杜康有意,只怕也不会表露。” 宁薇赞同的点了点头。 杜康虽说已经从良,京城无人清楚她的过往,只可惜那些过去,依然是她甩不去的污点。 宁薇猜想,哪怕伍夫子不介意,只怕杜康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伍夫子和杜康能否有个好结果,实难预测。 想到此处,轻声叹了一口气,“不愿伍夫子无伴终老,本想为其寻觅一桩良缘,现在看来只怕是不必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将杜康送去才对!” 在宁薇看来,有些感情的滋生或许会成为折磨两人的慢性毒药。 她不愿看到这两人为情所苦。 剑眉拍了拍宁薇的手背,轻声安慰道:“缘分之事无人能够说清,或许他们能有个好结果也说不定。” “最好是这样吧!” 宁薇没有再提此事,她一边走进临微院,一边对剑眉说道:“若是抓到杜飘飘,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想了想,又道:“此事由爹审理,还得和爹打声招呼才行,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说吧。对了,还得给阿宸送个信才好。” 这时,等在院里的巧竹见到宁薇回来,立即嘟着小嘴迎了上来。 “小姐回来的可真早!”瞧瞧这不满的语气,分明就是反话!“伍夫子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耽误了小姐浴香汤可怎么好?” 巧竹所说的浴香汤并非平常的沐浴,这是女子出嫁前的一种准备。 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沐浴的池子里放上一种特质的香料。 用这种方法沐浴数次,身上便会染上难以洗去的香味,走到哪里都会香气飘飘。 想到那股浓郁的香味,宁薇情不自禁的扯了扯嘴角…… 第607章 炫耀 昨日她好不容易赖掉了浴香汤,看来今日还要想法子赖掉才行。 宁薇拉上巧竹的手,拉着她快步走进屋,关上房门,这才可怜兮兮的央着巧竹说道:“巧竹,能不能免了香汤,我只想如平常一般沐浴。” “这可不行,夫人吩咐过的,小姐一定要浴香汤才行。”巧竹连忙摇头拒绝。 宁薇苦恼的拧起了眉头,“香汤那般浓郁,为何非要不可?实在闻不惯那股味道。” “小姐,奴婢知道香汤的用处,嘻嘻…”巧竹听到她这个问题,立即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她古怪的模样,一下子勾起了宁薇的好奇心,“有何用处?难不成还能熏走蛇虫鼠蚁不成?” 剑眉和巧竹:“…” 还驱赶蛇虫鼠疫呢!真不知小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巧竹有恃无恐的翻了个白眼,想到了什么,突然俏脸微红。 她悄悄凑到宁薇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夫人说,此种香味男子最是爱闻。” 说到这里,她收回了满脸神秘,继续说道:“香汤浓郁,染上身的却是清淡,小姐就忍一忍吧!” 宁薇却是没有理会她后面这句话,反倒还在纠结‘男子爱闻’这四个字。 她不解的问道:“你说男子爱闻此种香味,何以见得?” 巧竹也只是杨氏那么一说,哪里解释的了? 她想了想,坚定的回道:“祖辈流传的,肯定不会有错!香汤已经备好,小姐莫要再耽误了。”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宁薇拉去了浴房。 一阵折腾过后,被香汤熏得有些发晕的宁薇终于走出了浴房。 冲到院子里透了透气,这才回到闺房之中。 想到该给齐玄宸递个信,让他在齐文帝面前提一提宁沛芷,宁薇打起精神,吩咐剑眉磨墨。 “剑眉,明日一早你去阿宸那里走一趟,将这张字条交给他。”将要办之事写完,宁薇将毫笔放回笔架。 吩咐完剑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遂折返书案,再次提起毫笔。 ‘来日方长,宁六书。’几个娟秀的蝇头小字跃于纸上,宁薇再次放下毫笔,脸上笑容甜蜜。 剑眉偷瞄一眼,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小姐这是在担心主子硬闯宁府吧!想想主子的性子,还当真是极有可能! …… 启明星亮起,剑眉悄无声息掠出宁府,惊落数颗浑圆露珠。 “头,剑眉肯定去六皇子府了,咱们不拦吗?”暗处的宁家影卫轻声询问。 “人都走了,还怎么拦?” 宁十一悠闲的抱着胳膊走出树影,抖了抖身上溅落的露珠,郁闷道:“剑眉那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她那般有恃无恐,肯定是六小姐吩咐她去的。咱们还是别多事了,免得被六小姐责罚。” “可家主说了,六小姐待嫁期间,不让六皇子与六小姐联系呀?” 宁十一伸手一捞,将说话的影卫拽出树影,屈指重重的敲了敲他的脑袋。 “你傻啊,家主说不让六皇子与六小姐联系,又没说不让六小姐与六皇子联系。” 影卫扯着嘴角,伸手揉了揉脑袋,嘴里还嘟囔道:“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错了,这叫只许新娘子放火,不许新郎官点灯。”宁十一笑嘻嘻的纠正。 跟着宁薇去了一趟渤海,宁十一如今是愈发没个正行了。 好在他还清楚自己的职责,与属下贫了几句,便吩咐众人再次隐入暗中。 另一头,剑眉火速赶到六皇子府,熟门熟路的来到齐玄宸所在的院子,将宁薇的书信交到了影手中。 影接过书信却没有如以前一般立即离开。 将剑眉上下打量一番,柔声对她说道:“宁老爷只怕是铁了心不让主子见小姐,这段日子,你记得要提醒小姐多给主子来信,如若不然,主子怕是按捺不住。” 口口声声只说担心齐玄宸按捺不住,丝毫未曾暴露自己假公济私的意图。 “快去吧。”剑眉笑着点点头,伸手推了他一把。 “你先别走,主子必然会有回信。”见剑眉点头,影这才放心走开。 将信交到齐玄宸手中,影便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一边。 齐玄宸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继而打开纸张,仔细的将信看了一遍。 越看脸色越发不对劲,看完信,一张俊脸已经拉的老长。 不为别的,只为这封信通篇都是有关宁沛芷的事,写给他的只有‘来日方长’四字。 “哼~这丫头太过没心没肺,实在可恶!”齐玄宸轻哼一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不满。 他离了宁薇许久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全是她的身影。 她倒好,一句来日方长便想轻易将他打发,未免想得太美! 殊不知,他与宁薇只不过是一日未见罢了! 齐玄宸随手扯过一张描金桃花笺,提起毫笔,潇洒写下一排大字,待墨干之后仔细折起,塞进信封,这才交到了影的手中。 “速速送到宁六手中,”顿了顿,又道:“宁六嫁来府中,你与剑眉也就好事将近,来日方长,腻歪不在这一时!” 影:“…” 这话应该对主子你自己说才对! 这样的觉悟,齐玄宸自身是没有的,说完话他整了整衣着,扬长而去, …… 下了早朝,齐玄宸拉上齐玄宥一同往御书房而去。 途中,初为人父的齐玄宥忍不住说起宁蔷腹中的孩儿。 他满脸欣喜的对齐玄宸说道:“六皇弟,我家孩儿尚在腹中便力大无穷,依你看,他是不是骨骼惊奇,颇有从武天分?” “皇兄也说孩儿尚在腹中,是如何知道他力大无穷?” 齐玄宸看向齐玄宥的目光之中,尽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齐玄宥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之中,哪里注意得到他的鄙视。 “昨夜那调皮娃儿踢了为兄一脚,力气之大,皇弟你想都想不到!”齐玄宥得意的看向齐玄宸,满脸炫耀。 齐玄宸嘴角抽搐了几下,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往日那个寡言少语的五皇兄! 齐玄宥的性格变化极大,然,这只是在与他亲近之人面前而已,对外他还是一如往常,淡漠寡言,喜怒不形于色。 正因他的这种性格,康复之后参与议政的他,分为威严,比起吊儿郎当的齐玄宸,更加能够让人信服。 “皇弟你可是不信?哈哈~待孩儿出世,你就知道为兄所言不差了。” 齐玄宥继续炫耀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齐玄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不就是孩子么?爷连自己孩儿是何模样都清楚,这可是谁也羡慕不来的! 被齐玄宥荼毒许久,兄弟俩终于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两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等待齐文帝传唤,齐玄宸的耳根子也终于清静下来。 没过多久,李康年便笑眯眯的将兄弟二人引入御书房。 待两人行过礼,齐文帝放下批阅奏折的朱笔,看向齐玄宸问道:“迎娶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该备的都备早早好了,只差将人迎进府中。”反正爷拥有的一切尽数都是宁六,准备起来很是简单明了。 最后一句话齐玄宸没有说出口,免得讨齐文帝嫌弃。 “只消半月便是婚期,莫要出差错才好,老五正妃已经有了身孕,你也要快些迎头赶上才是。” 齐文帝将目光移向齐玄宥,笑容满面的道:“前次太医回报,说是宁家大丫头肚子颇大,许是双生胎也不一定,闲暇之时,领她去宁府找徐卿瞧瞧,朕记得千金一道他颇为擅长。” “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定会照办。”齐玄宥正有这个打算,遂连忙出声应下。 第608章 良药 拉完家常,齐文帝问起兄弟两人的来意。 齐玄宸斟酌了片刻,出言说道:“听闻齐玄瑄落魄潦倒,儿臣与其终究是血脉之亲,难免有所不忍,遂前来请求父皇允许儿臣照应一二。” 齐文帝曾言,不允许任何人照应齐玄瑄,任他自生自灭。 想来,也只有齐玄宸敢如此直白的说出想要照应齐玄瑄的意图。 齐玄宥并不清楚齐玄宸今日求见齐文帝的意图,听到这话,立即皱起了眉头。 齐文帝见状,便问向齐玄宥:“老五怎么看?” “回父皇,齐玄瑄虽被贬为庶民,血脉却是无法斩断。但他先前犯下大错,实在不宜如此轻松饶过,若他心有悔改,照应一二也无不可。” 齐玄宥的所言有理,齐文帝赞同的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他状似不在意的出声说道:“此事你兄弟二人看着办,无需禀告朕。” “儿臣遵命。”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应声。 齐玄宸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接下来,他按照宁薇的要求提起了宁沛芷。 “父皇,齐玄瑄昔日犯错,不乏小人作祟所至,昔日夏氏刁钻阴毒,齐玄瑄与其接触良多,受其影响不可谓不深。 齐玄瑄妻妾皆为夏氏之后,宁沛容尚算过得去,可那宁沛芷一如昔日夏氏,并非良配,若长留此女,只怕齐玄瑄难免受到影响,不得不及早提防!” 听了齐玄宸这番话,齐文帝目光徒然凌厉几分。 近来忙于朝政,竟将此等刁妇忘在脑后,当真失策。 在齐文帝看来,齐玄瑄并非全然没救,若他野心尽去,齐文帝纵使不愿恢复他皇子的身份,许他一个富贵安稳的人生却是不无不可。 但,宁沛芷却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此女心思不纯,留她在齐玄瑄身边,她若存心挑拨,让齐玄瑄野心死灰复燃,并非全无可能。 想到这里,齐文帝眯了眯眼,语气淡漠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一句看起来似是而非的话,让宁沛芷再无翻身可能。 宁沛芷猜到齐文帝尚有怜子之情,却未能猜到自己的下场,真不知该说她可笑,还是可悲! 安静了片刻,齐文帝再次开口说道:“听闻齐玄瑄浑浑噩噩度日,实在不堪,你们既然有心,便好言相劝一番吧,生而为人并非易事,望他能珍惜一二,且已为人父,更当肩负为人父之责。” “朕言尽于此,都下去吧!” 齐玄宸和齐玄宥行礼退下,齐文帝静坐片刻,长叹一声,继而重新执起朱笔。 想到了什么,他重新放下朱笔,抽出一本放在龙案角落的奏折。 打开奏折,齐文帝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 李康年端来一盏新茶,放下杯盏之时,眼睛余光无意间扫到奏折一角,豁然看清两个蝇头小字,‘议储’。 李康年微微一愣。 皇上看得如此认真,看来是动了议储的念头。 不知这太子之位,最终会花落谁家? 李康年事不关己的撇过头,悄无声息的挪了挪脚步,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 齐玄宸与齐玄宥一同出了宫门。 宫门外,齐玄宸邀齐玄宥一同去齐玄瑄家走上一趟。 岂料,齐玄宥连连摆手,“这事为兄就不参与了,六皇弟还是自行前去吧。” 他用一副‘谁揽的活计谁干’的神情,加深了拒绝之意,继而转过身,动作有些生疏的踩着脚蹬翻身上马。 自从双腿痊愈之后,齐玄宥闲暇之时,便重拾幼时尚未学会的骑马射箭,从而喜欢上了骑马。 如今他鲜少乘坐马车,出行大多以马匹代步。 “回见。”马背上的齐玄宥,笑眯眯的朝齐玄宸拱了拱手,随即打马而去。 齐玄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独自钻进硕大的马车。 “去找齐玄瑄。”吩咐了车夫一句,他便躺在马车里开始补眠。 昨夜一夜未能睡安稳,此刻倒是困倦了。 马车缓缓穿过内城,又穿过外城的大街小巷,越行越偏,最终停在了齐玄瑄居住的宅子外头。 车夫看了一眼马车车帘,见里头没有动静,便自行跳下马车。 齐玄瑄如今居住的,正是宁沛芷买来的房子子,当然这一座并非是宁沛芷一开始买下的那座宅子。 那座大宅早在宁沛芷手头所剩不多之时再度变卖,如今这座破旧的房子,已经不能称作宅子了。 不知更换了多少主人的房子,很是陈旧,车夫随意打量了几眼,便走到了大门前方。 见大门并未关紧,他犹豫了片刻,便伸手将门推开。 无人打理的小院,杂草疯涨,颇为寂寥荒芜。 车夫放眼看去,只见杂草丛中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走近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这个披头散发之人便是宁沛容。 宁沛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响,遂警觉的睁开了眼睛。 “你是何人?你也想抢我的女儿吗?快来人呐…有人要偷我的女儿,快来人呐…”宁沛容抱紧怀里的一堆破衣烂衫,嘴里不停的大声喊叫。 她的眼中全是不可名状的恐惧。 看来,女儿的失踪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瞎嚷嚷什么?不过是一推破衣服,谁要你的!再鬼吼鬼叫小心我撕烂你那张破嘴!”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叫骂。 车夫本是齐玄宸的影卫,昔日在暗中也曾接触过宁沛芷,对她的声音自然并不陌生。 此时的叫骂之声,便是出自宁沛芷无疑。 宁沛芷的声音,比之以前更加尖利,尖酸刻薄尽显无疑。 听了他的声音,车夫突然相信世上存在听声识人一说,也许只有宁沛芷这等尖酸恶毒之人,才能发出这等刻薄的声音吧! 车夫强忍住心中的厌烦,将除去宁沛芷所在以外的屋子查看了一番。 确定齐玄瑄不在家中,这才回到了马车上,调转马头,将马车往最近的廉价酒肆赶去。 他清楚,齐玄瑄不在家中,便定是在哪家酒肆买醉。 …… “趁我还有些许耐心,你赶紧走开,以后也莫要再来了,我这点小本买卖,哪里招待得了你这等贵客?” 一间连铺名都没有的酒肆门口,一个身穿灰布短打的男人站在门口,大力推搡着另一个衣着凌乱破旧的男人。 那衣着破旧的男人并不反抗。 他随着灰衣男人的力度退后几步,又再度避开男人想要走进酒肆。 他那被胡子围绕的嘴唇不停的张张合合,仔细听便会听到他在不停的说着,“给我酒,给我酒…—” 灰衣男人正是这间酒肆的店主,而这个厚颜要酒喝之人便是齐玄瑄无疑。 齐玄瑄时常来此买酒,店主对他很是熟悉。 以前他能拿出酒钱,店主自然欢迎之至,可如今齐玄瑄身无分文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店主哪怕不愿得罪,也只能将其轰出酒肆。 正如他所说,小本买卖经不起无止境的赊欠。 然,齐玄瑄却是根本不理会店主的难处,急需烈酒浇灌的他,一心只想大醉一场,只有喝到不省人事,他才能抱着酒坛安然入睡。 酒就是齐玄瑄如今的解忧良药,喝了酒他便可以忘记一切,哪怕只是短暂的忘记,齐玄瑄也心甘情愿。 为此,他抛却了尊严,甘于承受旁人的鄙夷议论! 此刻的他对店主来说,与狗皮膏药毫无差别! “你再不走我可真动手了啊!”无奈之下店主只能尝试耍横。 齐玄瑄依旧不顾一切的朝着酒坛扑去。 他扑倒在一个硕大的酒坛旁边,几近疯狂的拍掉坛口封泥,店主拉住他的腿往后拽,愣是没能将他与酒坛分开! “让他喝!” 一个低沉且略施威压的男声传来,店主不自觉的松开齐玄瑄。 齐玄瑄摆脱了桎梏,立即将酒坛放倒,他不管不顾,失控一般的牛饮起来… 第609章 寄望 店主回头看向方才声音传来之处,只见旁边的路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贵气十足的马车。 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车夫面无表情的握着缰绳,没有多余的动作。 窗帘大敞的马车之中,只能看见一袭尊贵紫袍,只因车窗不算大,是以着紫袍之人的样貌却是看不真切。 只不过,在天子脚下生活的百姓,多少有几分眼力。 京城常着紫袍者,以六皇子殿下身份最为尊贵。 店主想到这一点,立即下跪相迎,跪在地上的他悄悄转头往身后看去。 齐玄瑄此刻仍然趴在地上牛饮不止,店主见状,呆愣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六皇子前来这等偏僻之处,铁定不是来寻他这个升斗小民的,为何而来,显而易见。 店主暗暗想到,也不知这对齐玄瑄来说是福还是祸? 因为齐玄宸的到来,酒肆周围陷入了细针落地可闻的安静之中。 马车里的齐玄宸迟迟没有动静,倒是车夫见百姓跪成一片,遂大声喊道:“尔等不必再跪,各自散开,只当寻常之时便可。” 百姓们听言,没有多想,很快便各自忙活去了。 只是他们却并未走远,目光时常在酒肆方向徘徊,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出不易看到的热闹。 然,此刻疯狂饮酒的齐玄瑄却没有这样好过。 只因终日以酒为伴,齐玄瑄的头脑不如从前那般清醒,可他浑浑噩噩,却并不代表他没有感觉。 齐玄宸的声音传到他耳中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这道熟悉的声音。 那道许久不曾听过的声音如暗涌一般,铺天盖地朝着齐玄瑄扑来。 窒息的感觉将齐玄瑄包围,他不敢回头,不愿以如今这样的面目面对齐玄宸,此刻他一心只想醉死过去。 许是终日酗酒令他酒量猛涨,即使他不要命一般的狂灌烈酒,还是久久没有喝醉。 原本可以让他忘记忧愁的烈酒,此刻却好像失去了作用。 他的头脑愈发清醒,最不愿想起的前事,一股脑的浮现在他眼前。 而马车里,齐玄宸闻着四处飘散的劣质酒香,心情起伏不定。 齐玄瑄想起了前事,他却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前世。 因为齐玄瑄的野心,齐玄宸前世痴傻一生,又因为他的痴傻,害得宁薇因他误了终身,尝尽生死分离之苦。 齐玄宸清楚,其实前世发生的许多事,根本就是隐藏在暗处的齐玄宇一手促成。 是齐玄宇不动声色的编排了众人的悲惨命运。 就连齐玄宸的死,也与齐玄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于那个一剑贯穿齐玄宸胸膛的黑衣人,也只不过是假意向齐玄瑄投诚。 齐玄宸至今没能找到那人,却也猜到那人身上还有秘密。 这样看来,说到底齐玄瑄只是一个被人彻底利用的棋子! 可就算如此,齐玄宸还是无法原谅齐玄瑄对他所做的一切。 前世的纠葛已经无法全然理清,齐玄宸唯一感谢齐玄瑄的一点,便是他曾经尽自己所能保护过宁薇母子。 念在齐玄瑄前世选择喝下宁薇递来的毒酒份上,齐玄宸愿意帮他一次。 仅此一次! 齐玄宸清楚,就算过了一世,他也无法再与齐玄瑄平和相处。 此生做个陌生人便最好不过! “主子,他醉晕过去了。” 车夫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齐玄宸耳中,他回过神来,吩咐道:“带走。” “是。” 车夫跳下马车,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进酒肆店主的怀里,继而一把捞起烂醉如泥的齐玄瑄,将其扛回马车。 店主严严实实的将金锭藏在怀中,目送马车绝尘而去。 待马车走远,他才匆忙回到酒肆后院,小心翼翼拿出金锭,送到嘴边轻咬一口,顿时喜笑颜开。 …… ‘哗啦~’ 随着一桶接着一捅冰凉井水兜头倒下,此刻正在醉生梦死的齐玄瑄被迫清醒过来。 他迷茫的睁开浑沌的双眼,入眼是一片湛蓝的天空,转头一看,原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将解酒药灌下去。” 齐玄宸一声令下,车夫蛮横的掰开齐玄瑄的嘴巴,一股脑灌下解酒药。 呛得齐玄瑄猛咳不止。 过了片刻,许是井水和解酒药产生了作用,齐玄瑄停下咳嗽,终于清醒过来。 然而,此刻却是他最不愿意清醒的时刻。 他闭上眼睛,躺着青草之中,一动不动。 “六皇子殿下,相公许是喝太多,您千万莫要怪罪。”宁沛芷一边讨好着齐玄宸,一边奋力摇动着齐玄瑄的身体。 “相公,六皇子殿下来看你了,你快些醒醒啊。” “齐玄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还不把握更待何时?” 后面这一句,是宁沛芷凑到齐玄瑄耳边,压低声音所讲。 耳力过人的齐玄宸听得真切,他讽刺的勾了勾唇角,没有开口说话。 见齐玄瑄依旧不为所动,宁沛芷忍不住暗暗掐了齐玄瑄一把。 尖锐的指甲插入皮肉,齐玄瑄吃痛的咬紧了牙关,依旧不肯睁开双眼。 “呵~被一个贱妾如此羞辱,你竟毫无反应,当真令爷大开眼界?”齐玄宸异常讽刺的话语,也只是令齐玄瑄略微动了动眼皮。 而宁沛芷听到齐玄宸此话,却是吓得花容失色。 害怕齐玄宸追究的她,连忙松开手,蹲在原地没敢动弹。 在宁沛芷的印象之中,齐玄宸此人一贯阴晴不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殊不知,她早在前世便招惹过齐玄宸多回,之所以能苟活至今,只是因为宁薇还未玩够罢了。 齐玄宸无暇理会宁沛芷,他睨了装睡的齐玄瑄一眼,轻蔑道:“亏得父皇对你尚寄有希望,你此刻模样,哪里配做父皇的儿子?你如此作为,难道是希望父皇因你而遭受天下人非议?” 听到这话,齐玄瑄握紧了双拳。 “子不教父之过,果然打得好主意,呵~就算贬为庶民,却依然改变不了你与父皇血脉相连的事实,你越落魄不堪,父皇便越发显得教子无方。你果然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心思深沉!” 到了今时今日,齐玄瑄依然不后悔曾经对齐玄宸出手,权利交锋本就不该心慈手软。 最让他悔恨之事,莫过于他的野心伤害到了齐文帝。 齐玄瑄自幼便认为齐文帝从未重视过他,他也曾渴望过父亲的眷顾,然而他始终没能明白齐文帝严厉背后的真情。 因此,后来他也逐渐摈弃了亲情,一心只想取代齐文帝坐上至尊之位。 若他被贬之时李康年没有说出那一番话,可能齐玄瑄还会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李康年的话让他明白了齐文帝并非对他无情。 一直以来他用齐文帝的无情作为借口,做了许多愧对良心之事,借口崩塌他才发现,一切根本就是自己贪心不足所至。 齐玄瑄心生悔意,无法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遂开始厌弃自己。 这样的齐玄瑄,前世今生,他终究无法彻底沦为恶人。 被贬的这段日子,他放任自流,不愿回想自己做过的一切。 然,当齐玄宸声声指责他故意作为令齐文帝蒙羞之时,齐玄瑄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齐玄宸说的没错,不管他是皇子还是庶民,齐文帝是他的生父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他的不堪会成为世人笑话齐文帝的理由,也是不争的事实。 为自己曾经所为而后悔的齐玄瑄,不容许自己再让齐文帝蒙羞。 良久,齐玄瑄终于睁开了双眼,他扶着地面坐起身来,未曾抬头看齐玄宸,只是低声问道:“父皇…皇上他真的对我尚存寄望?” 第610章 放下 “不然你以为爷会理会你的死活?” 别看冷言冷语,齐玄宸终究是回答了齐玄瑄。 随后齐玄宸又道:“生而为人并非易事,望他能珍惜一二,且已为人父,更当肩负为人父之责。这是父皇的原话,听或不听你自行决定。” 转述完齐文帝的话,齐玄宸终于将目光移向齐玄瑄身边的宁沛芷。 从听到齐文帝对齐玄瑄尚有寄望之时,宁沛芷脸上便漫上了算计之意。 齐玄宸看向她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还泛出了几分笑意。 齐玄宸冷笑了一声,伸手捞起腰间的荷包,边把玩边漫不经心道:“杜飘飘偷走婴孩一事疑点颇多,宁沛容疯癫无法从她嘴里得出当时情况,故而爷要带走宁沛芷。” “你有没有意见?”这话是问齐玄瑄的,宁沛芷根本没有资格反对。 齐玄瑄听言,转过头看向宁沛芷。 宁沛芷顿时大骇,她连忙大声为自己辩解:“六皇子殿下明鉴,我与宁沛容杜飘飘虽住同一个屋檐下,却从来不曾有过交集,杜飘飘偷走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玄宸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齐玄瑄语气平淡开口说道:“杜飘飘偷走孩子与你是否有所关联,我并不清楚,但沛容是怎么疯的,相信你自己心知肚明。” “孽缘该断了!”他冷漠的看了宁沛芷一眼,叹了叹气,继而对齐玄宸说道:“宁沛芷就交给你了。” 见齐玄瑄如此无情,宁沛芷不禁大惊失色。 她清楚落到齐玄宸手里,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齐玄瑄,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竟然如此对我。” “你可记得昔日孤立无援之时,是谁不顾祖母意愿,一心为你?你可记得是谁为你使尽手段,只为让你胜人一筹?你落魄至如斯田地,温饱尚且无法保证,我依然委身于你,换来的竟是你如此薄情的对待?” 宁沛芷激动的抓住齐玄瑄的胳膊,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锋利的指甲穿过淋湿的破衣,刺破皮肤,鲜艳的鲜血混着水珠悄然低落。 齐玄瑄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不曾躲避,亦不曾挣脱。 “宁沛芷,这些话你对我说,当真是多余了。” 齐玄瑄的语气十分平淡。 “你是什么样的人,相信无人比我更加了解。我自知不欠你什么,所以你我之间的纠葛不必再提。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既保不住你,亦不想将你保住。” “只望此生不必再见!” ‘啪~’ 宁沛芷一巴掌甩出,齐玄瑄消瘦的脸上顿时一片姹紫嫣红。 ‘啪~’ 齐玄瑄冷哼一声,随即甩手还了宁沛芷一巴掌。 他自认无法成为一个彻底的恶人,却也从来不是善人,他误了宁沛芷,宁沛芷难道就没误他么? 不过是互相连累的一段孽缘,他认为自己无需假惺惺的独自承受。 宁沛芷目瞪口呆的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屑掩藏对他由来已久的厌恶。 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听从祖母的话嫁给齐玄宸,若是那样,如今宁薇拥有的一切,便全数皆是她的! 宁沛芷悔不当初。 不得不说,此女连后悔都那般好笑,她不知道,她的如果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且不说齐玄宸对她从未有过好感不说,就连一直对宁远并不满意的齐文帝,从始至终都根本没有过这种想法。 那桩婚事说白了只是夏氏的美好愿望罢了! 齐玄宸没有耐心看二人继续掰扯前事,遂让人押走宁沛芷。 临走之时,宁沛芷突然变得异常沉默,只是那双眼睛看任何人时,都好似淬了毒药一般。 她被押走之后,小院里恢复了平静,齐玄宸拿出一叠银票放到齐玄瑄不远处的草地上。 这些银票无法让齐玄瑄大富大贵,却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在京城安逸生活许久。 “抓到杜飘飘后,爷会让人将你女儿送来。”说完这句,齐玄宸转身往外走去。 待他转过身,齐玄瑄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盯着齐玄宸的背影发愣,直到齐玄宸的身影消失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最终他都没有勇气向齐玄宸道谢,也未曾向他道歉,他知道齐玄宸不需要这些。 到头来,他还是嫉妒齐玄宸,只是这份嫉妒变淡了,无法支撑起以往可以令他不顾一切的野心。 终究是他错了,齐玄瑄拿起地上的银票,将其默默塞进怀中。 他环顾一眼四周,没有看到宁沛容,想来她又发疯跑出去了。 齐玄瑄呆站了片刻,走进屋子换上一身麻布衣裳,随后便走出了大门。 这一次出门不是去饮酒,而是去寻回宁沛容。 …… 临微院 宁薇面前摆着一个硕大的绣架,绣架上的绣品正是她出嫁时要用的红盖头。 她的嫁衣含翠早就为她绣好了,这面盖头也绣好了大半,只余下一些简单的针脚还未绣上。 这些是含翠特地留下给宁薇亲自绣的。 毕竟嫁人的是她,就算不擅绣艺,也还是需要象征性的绣上几针。 宁薇认真的捏着绣花针,按照含翠所说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的绣着最后几针。 她太过认真,以至于剑眉走进来她也不曾察觉。 含翠看了剑眉一眼,点点头便继续低头盯住宁薇拿针的手,生怕她出一丝错漏。 剑眉抿嘴笑了笑,随即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呼~终于绣完了。” 宁薇完美的扎下最后一针,仔细查看了一番,终于确定自己完成了嫁衣的最后一部分。 “呼~可算是完成了。”含翠也舒了一口气,抽出手帕按了按脑门。 宁薇心虚的眨了眨眼,只当未曾看见含翠的神情。 她出嫁却让含翠受累,实在不好意思多说。 “小姐,这是主子的回信。”剑眉强忍着笑意,将齐玄宸让她带回来的字条交到宁薇手上。 宁薇立即转移了注意,一边打开信封,一边嘟囔道:“不过是让他帮忙做点事,哪里需要回信了!” 含翠:“…” 剑眉:“…” 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拆信的动作很快来着! 信上只有一排字,一眼扫去,一览无余。 ‘噗~’看完信的宁薇突然笑出声来。 含翠和剑眉虽然好奇,却也没好意凑过去瞧,只是见宁薇笑得开心,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这时巧竹端着茶水糕点走了过来,见她们笑得开心,立即开口问道:“小姐,你们这是在笑什么呢?” “巧竹,你近些日子书念的如何了?”宁薇笑问巧竹。 巧竹放好茶水和糕点,笑眯眯的回道:“奴婢认真着呢,连先生都夸奴婢很有进步。” 宁薇将手中的信叠好,重新塞回信封放到了桌上,“那我考考你,如何?” “小姐尽管出题。”巧竹骄傲的挺了挺胸,显然信心十足。 宁薇抿嘴一笑,继而说出她所出的题目,“我问你,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此句何解?” “嘻嘻~此句奴婢可解,先生前几日才教过的。”巧竹喜笑颜开,她连忙解说道:“此句乃是劝诫少爷要努力建功立业,莫要虚度光阴,若到老才知顿悟,届时只能悲伤叹息了。小姐,奴婢说的可对?” “不错,看来巧竹当真是用功了。”宁薇笑着点了点头。 巧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乐呵的问道:“小姐这下该告诉奴婢方才为何发笑了吧?” 宁薇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笑着回道:“有个自小熟读诗书之人不懂此句之意,你说好不好笑?” “何人如此愚笨,竟然连奴婢都比不过?”巧竹更加得意了。 见她说齐玄宸愚笨,宁薇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第611章 瓮中之鳖 宁薇以‘来日方长’四字,劝齐玄宸安分。 齐玄宸则回了一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此句乃励志之句,在齐玄宸这里,却变成了自己无法安分的借口。 他刻意曲解此句,让宁薇觉得十分逗趣。 当然,从齐玄宸龙飞凤舞的字迹之中,她也看出了齐玄宸对她的控诉。 只不过,那厮也太过小题大作了,明明只是一日未见,哪里就那般严重了?还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呢! 真不知羞! 主仆四人说笑之时,有婢女前来通报,说恭王陪同王妃来了府里。 宁薇正想为怀孕的宁蔷渡些灵气,碍于无法出府,只得等宁蔷回娘家再说,如今见她来了,宁薇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三姐此刻在何处?”宁薇起身往门外走去。 “回六小姐话,王爷和王妃进门便直奔徐老住所而去。” 婢女的回答将宁薇吓了一跳,她连忙又问:“他们是如何去的?” “啊?”婢女满头雾水。 巧竹皱了皱眉头,火急火燎的问道:“王爷和王妃是自己走路还是坐轿?” “坐马车而来,到了府里则是步行前往徐老住所。小姐放心,王妃气色极好,看模样不像她生病,倒是王爷脸色微红,许是有些不适。”婢女连忙解释道。 听到这话,宁薇立即放下心来。 她清楚若是宁蔷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齐玄宥肯定不会让她步行前往。 宁薇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徐老住所。 一只脚刚踏进门坎,齐玄宥略显焦急的声音就传入了宁薇耳中。 “徐老,蔷儿所怀真的是双生胎么?” 听到‘双生胎’,宁薇眼睛一亮,立即快步走进屋子。 徐老收回把脉的手,捻着有些稀疏的胡须,笑意连连的点了点头,“依脉相来看,王妃怀的的确是双生胎无疑。恭喜王爷,恭喜王妃了。” 夫妻俩顿时欣喜若狂,宁薇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双生胎难得,单凭天意,宁蔷一下子有了两个孩儿,当真可喜可贺。 徐老见他们如此开心,连忙出言提醒,“双生胎极好,却更要加倍小心,需得适量增加母体养分,以免胎儿体弱。” “徐老说的是,本王定然照办。”齐玄宥连忙扶着宁蔷,郑重应声。 “王妃身体康健,怀着双生胎,脸上却无半点疲惫之色,的确是极好的。” 徐老笑了笑,又对宁蔷嘱咐道:“如今王妃的胎像十分稳固,为了他日好生产,切记不可太过疲懒,平日需得多多走动才是!” “多谢徐老提醒。”宁蔷点了点头,牢记在心。 都知道双生胎最是不易生产,她这回还是头胎,自然应当更加注意。 见宁蔷夫妻郑重以待,徐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感叹道:“皇家祖辈便有双生子出生的例子,近六十年却是没有了,王爷王妃好福气啊!” 此言一出,夫妻俩都乐得见牙不见眼。 而一旁的宁薇则好奇的出声问道:“依徐老看,是不是祖上有生双生子先例的家族,生下双生子的可能更大一些?” 宁薇记得,前世在小山村生活之时,村里有一户人家,家中但凡有女子怀孕,生下的皆是双生子。 对此宁薇颇为好奇,遂有此一问。 徐老听到这个问题,眯了眯眼睛,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的。”虽说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现象,但事实确是如此。 见宁薇如此好奇,徐老想到她即将出嫁,忍不住打趣道:“六小姐即将嫁入皇家,兴许也有这等福气。” “不不不,不会的…” “六妹不喜双生子么?”本该羞涩的宁薇慌忙摆手,令宁蔷万分不解。 “…”宁薇微微一愣,不知如何解释,她总不能告诉宁蔷,她第一个孩子澈儿并非双生子吧! 就在宁薇不知如何作答之时,齐玄宥出声为她解围,“六妹尚未出嫁,哪里听得了这个?你将她惹恼了,小心她向六皇弟告咱们一状!” 解围仍然不忘调侃宁薇,实在有些恶劣! 不过,他这样毫无顾忌的调侃,也正好说明了几人的感情甚好,若是感情平平,哪敢如此没轻没重? 宁薇听了齐玄宥的话,立即故意憋了一口气,跺了跺脚,用憋红的脸颊冒充羞意,这事便这样揭了过去。 三人辞别了徐老,一同往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宁薇扶着宁蔷的胳膊,不厌其烦的说着一些养胎的小忌讳,宁蔷和齐玄宥则听得仔细。 直到宁薇说完,齐玄宥才颇为好奇的问道:“六妹懂的可真多,看来没少下功夫呢!六妹的医术只怕又精进了许多吧?” 宁薇心虚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哪里在医术上下过功夫,只不过是前世生养过一次有了些许经验罢了。 齐玄宥没有多问,他促狭的看了宁蔷一眼,笑道:“怎么看都觉着六妹像姐姐,而你才是妹妹。” 这话引得宁蔷频频瞪眼,她抬手拍了拍齐玄宥的胳膊,嗔怪道:“虽说的确如此,你也不该当着我的面直说才是!” “哈哈…”齐玄宥朗声大笑。 宁薇与跟在三人身后的婢女亦不约而同抿嘴偷笑。 三人说笑片刻,齐玄宥便提起了齐玄宸,他告诉宁薇,齐玄宸去找齐玄瑄了。 宁薇对此没有意外,只是好奇齐玄宸会如何处置宁沛芷。 …… 六皇子府 齐玄宸入屋刚坐稳,茶水还未入口,影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按主子的吩咐,宁沛芷在押送途中‘侥幸逃脱’。” 齐玄宸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润嗓才出声问道:“她没有察觉什么吧?” 影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她只以为是押送之人一时疏忽大意,令她寻得良机逃跑。” “很好,”齐玄宸悠闲的笑了笑,继而漫不经心说道:“派人跟着她,任由她独自挣扎去,别让她太快活就是。” “接下来,属下会为宁沛芷制造一段完美的逃亡经历。”影眼中难得的露出笑意,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十分满意。 …… 此刻,宁沛芷正躲在一头掏空五脏的肥猪腹内。 给酒楼松肉的屠夫不知猪腹之中藏了个活人,连猪带人扔上平板车后,吹着口哨拉车上路。 宁沛芷差点被生肉味熏晕,颠簸和生肉味让她无比反胃,她强忍着想吐的冲动,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猪腹之中,生怕被人发现她藏身此处。 她根本没有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中。 从今以后,她所有的苦难经历都是人为所至。 现在的宁沛芷努力的挣扎求存,她认为自己侥幸逃出齐玄宸的掌心,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在她看来,只要逃过了齐玄宸的追捕,以她的美貌,想要找个有能耐的男子庇护,实在小菜一碟。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想办法弄些盘缠出城。 在京城,宁沛芷已经举目无亲,无人帮称,除了坑蒙拐骗偷,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颠簸了许久,平板车终于停了下来。 趁屠夫结账的时机,宁沛芷溜出猪腹,在小巷之中随手扯了一件晾晒至半干的衣裳换上,小心翼翼的走入一条繁华大街。 她清楚这条街道上来往的多半是些富贵之人,在这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机遇。 小心避开前来抓捕她的衙役,宁沛芷悄悄的打量着大街上行走之人。 看着行人们腰间摇晃不已的钱袋,宁沛芷眼中尽是渴望。 她尝试着与别人擦肩而过,可身上异常难闻的臭味,却总让人不由自主远离。 几个时辰过去了,宁沛芷还未得手。 饥寒交迫心灰意冷之际,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 宁沛芷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心中一喜… 第612章 娶妻前奏 第613章 生老病死 当今太后年轻之时也是个狠角色,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也做过不少有悖良心之事。 先皇驾崩,齐文帝继位,太后再无敌手。 然,曾经造下的孽开始慢慢侵袭她的身心,许是害怕,又或者是心有愧疚,她开始吃斋念佛,兴建寺庙。 后来,齐玄宸在寺庙中擒获宁远私兵,太后开始对佛寺敬而远之。 齐文帝的众位皇子之中,齐玄宇是太后最为疼爱的一个,谁知齐玄宇根本就不是齐文帝之子。 这让太后后怕不已。 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劝过齐文帝立齐玄宇为太子的! 齐玄宇的真实面目,让太后备受打击,她执意搬进了宫中佛堂,前朝后宫事宜一概不予理会。 …… 世间到底没有神佛,无人能够说得清楚。 人们真的相信诸天神佛能听到他们的祈愿吗? 也不尽然! 当人们遭受困苦之时,他们希望得到神明的眷顾,当他们心中有愧之时,他们希望得到救赎。 说到底,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寄托罢了。 或许那些嘴里时常念着佛经之人,根本不相信世上有神! 行过莲花台,袅袅梵音传入宁薇耳中,她站在菩提树下,静静等待太后召见。 看着这座庄严的佛堂,宁薇心情十分平静。 对她而言,不管神明存在与否,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 “太后召见,请宁六小姐随奴婢前往。” 宫婢将宁薇领进佛堂,剑眉则留在原处等候。 太后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嘴里念着繁复的经文。 待她睁开双眼,宁薇从容行礼。 “起身吧。”太后示意宫婢将她扶起。 许是放下了心中执念,太后如今慈眉善目,与平常人家的老人并无多大差别。 落座后,太后打量了宁薇一番,感叹道:“果然如皇帝所言,你是个有福之人。” 见宁薇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之色,她又道:“昔年皇帝与西魏国师有些交情,那西魏国师替宸儿相面,只道他命中有劫,若平安度过便是天子之命,若度不过则幽魂一缕。” 她捻了捻手中的玛瑙佛珠。 “想要度过命中劫数,定要有福星相助。想必你就是他命里的福星了。” 宁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呆愣当场。 “臣女不敢自认福星,再说这世间哪有人能洞悉天命?”这样模凌两可的话,宁薇并不是很相信。 太后笑了笑,似乎不愿多说,她有些疲惫的皱起了眉头,又抬手按了按眉心。 “太后可是倦了?臣女扶太后去休息吧?”宁薇虽与太后没有多少感情,却也忍不住出言关心。 “人老了就是容易困倦。”见太后点头,宁薇便扶起太后,由宫婢领着,步行来到太后如今的住所。 为其更衣,扶其躺下,见太后闭上眼睛,宁薇便打算退下。 这时,太后突然再次睁开双眼,她看着宁薇,轻声说道:“丫头,日后若有机会,望你能让宸儿的皇姑姑落叶归根。” 齐玄宸的皇姑姑永晴公主,早年远嫁西魏,封为贵妃。 她膝下并无子女,西魏先皇驾崩之后,她以贵太妃的身份长居西魏皇宫。 齐文帝多次要求西魏将她送回大齐,甚至派遣使者前去西魏,皆无疾而终。 太后惦念身在异国的女儿,这才忍不住对宁薇说起此话。 在她看来,齐文帝定会立齐玄宸为太子,宁薇便是太子妃无疑。 宁薇身份尊贵,且聪慧异常,或许她有办法能够接回永晴公主。 “若有机会,臣女定会尽力而为。”太后一片爱女之心,宁薇自然不会拒绝,只道会尽力而为。 西魏有意扣押永晴公主,太后也清楚此事不易,宁薇答应尽力而为,她已经心满意足。 “回去吧。”她冲宁薇疲惫的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宁薇见她如此疲惫,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猛然想起,前世太后离世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她想了想,不动声色的给太后渡了一些灵气。 然而,这次灵气不似往常那般乖巧,它们在太后体内停留片刻,又再度飘出她的身体,在空气中溃散开来。 宁薇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顿时大为困惑,立即再次将灵气渡入太后的身体。 多次尝试下来,情况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无奈之下,她只得满怀心事的离开。 …… “宁六进去多久了,怎么还未见她出来?”菩提树下,齐玄宸忍不住频频向佛堂之中张望。 小夏子未曾答话,并非他有意不敬,而是齐玄宸已经问了多次,他实在不知如何回话。 又过了片刻,宁薇的身影出现在佛堂门口。 齐玄宸眼睛一亮,连忙抬步走上前去。 “怎么这么久?”齐玄宸忍不住出言抱怨,可当他看到宁薇满怀心事的面容之时,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 “太后为难你了?有什么事只管跟爷说,爷会为你出头!” 宁薇抬眸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移步往莲花池走去。 “你两人留在此等候。”见小夏子和剑眉应声,齐玄宸立即跟上宁薇的脚步。 宁薇见四周无人,这才轻声说起方才给太后渡灵气时的情况。 “看来灵气对太后无用。”听完她的描述,齐玄宸作下定论。 宁薇点了点头,凝眉道:“灵气完好无损的飘出,随后便溃散开来,想必是太后的身体排斥所至。长久以来,我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齐玄宸稍作思量,说出自己的看法。 “看来灵气并非没有限制,太后年纪老迈,寿命将尽,灵气纵然神奇,亦无法强留即将自然老死之人。” “不错,再好的东西,人无力吸收,也是枉然。”宁薇语气之中不无感叹。 齐玄宸安慰的笑了笑,道:“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纵使有灵气这等神奇之物存在,亦改变不了人固有一死的命运。或许灵气乃天道轮回之中的外物,然人却是身在其中,宁六你实在不必为此烦忧。” “是啊,正因为明知会死,所以才会更加珍惜生的机会。”宁薇浅浅一笑。 齐玄宸伸手拉住宁薇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轻喃道:“如今想来,是不是觉得‘莫等闲’那句实在有理?” “嗯。”宁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想到寿元不多的太后,宁薇抬眸问道:“太后寿元将尽之事该不该提醒皇上?” 齐文帝是个孝子,若是及早提醒他,许是能免去许多憾事。 哪怕令他多陪太后片刻也是好的。 齐玄宸斟酌了片刻,道:“爷会告诉父皇太后近来身子不适,其余的就不必多说了。” 若是告诉齐文帝太后寿元将近,齐文帝信或不信都不会是件好事。 若信了,他就算日日陪伴在太后身边,还是要承受等待亲人死期的痛苦。 若是不信,待太后死后,他必定后悔当初没有相信! 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 人生在世又怎能避开所有憾事? 齐玄宸握紧宁薇的手,心有感悟的他,更加珍惜此刻拥有的一切。 宁薇亦用力反握。 人生匆匆数十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此生正好足够爱一个人。 …… 三日后 齐玄瑄从齐玄宸手中接过襁褓,他低下头,怀中白胖的女儿正好奇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咕噜直转。 见齐玄瑄也在看她,她咧嘴一笑,露出尚未长牙的粉嫩牙床。 齐玄瑄神情怔愣,只觉得双手僵硬非常。 “你的女儿很可爱。”齐玄宸挑了挑眉,语调一贯漫不经心。 齐玄瑄回过神来,点了点婴儿的脸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会好好将她养大成人。” 第614章 情投意合 “你的女儿你自己看着办,不用告诉爷。”齐玄宸道。 齐玄瑄听言,没有多说什么。 他这个女儿能够平安活到今日,全是宁沛容和杜飘飘的功劳,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未为女儿做过任何一件事。 甚至从未正视过她的存在。 当初宁沛容发觉自己有了身孕,齐玄瑄尚在狱中,后来他被贬为庶民,又沉浸在后悔之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有在意过怀着身孕的宁沛容。 齐玄瑄酗酒期间,明知在宁沛芷的针对下,宁沛容母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却还是选择了漠视。 现在他幡然悔悟,看着怀中尚不知愁苦的女儿,余生只想好好将她养大。 为人子女,齐玄瑄做尽了不孝之事,为人夫君,他寡情薄幸,如今他只想尽为人父母之职。 ‘哇哇…’襁褓中的孩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喝了药正睡着的宁沛容听到声音,立即睁开眼睛,她不管不顾的跳下床,光脚从房里冲了出来。 好在有裙摆的遮掩,光着脚却也并不明显。 “孩子,我的孩子…” 宁沛容跑到齐玄瑄身边,本欲伸手争夺孩子,齐玄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便立即收回了手,只是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看来宁沛容虽然神智不清,脑中却也残存着对齐玄瑄的敬畏。 “你先回屋。”齐玄瑄对宁沛容说道。 宁沛容并未理会,执意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齐玄瑄怀中的孩子,眼里尽是慈爱。 齐玄瑄见状,不由自主的将孩子递给宁沛容,宁沛容眼睛一亮,欣喜的接过孩子。 她抱孩子的动作异常熟练,小心翼翼的神情更是让人动容。 许是闻到了母亲身上的气息,孩子停止了哭泣,很快便安静的睡着了。 齐玄瑄将宁沛容扶到院中矮凳上坐下,叮嘱她坐在此处别动,见她点头,这才重新走回齐玄宸面前。 “杜飘飘如何了?”齐玄瑄径直问道。 杜飘飘虽然偷走了孩子,可对齐玄瑄而言,她依旧是孩子的恩人。 他清楚,若没有杜飘飘的悉心照顾,孩子只怕活不到今时今日。 齐玄宸无意隐瞒,便道出了杜飘飘的处境:“杜飘飘被抓,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因为这个孩子的特殊身份,抓获杜飘飘的地方官员不敢耽误,遂火速将她送来了京城,杜飘飘则还需几日才能到达京城。 “杜飘飘并非恶人,我希望你能放她一马。”齐玄瑄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或许孩子跟着她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比先前胖了一些。” 不可否认,杜飘飘确实把孩子养得极好。 以前偏瘦弱的孩子,如今变得白胖了许多,可见杜飘飘对这个孩子极为用心。 齐玄宸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显然没有想到,齐玄瑄竟然会为杜飘飘求情。 “杜飘飘如何处置定有公断,”他睨了齐玄瑄一眼,道:“好了,孩子已经送回,爷先行离去了,望你莫要忘了父皇对你所说之话才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 此次过后,两人天南地北,多年不曾相见。 数年以后,齐玄宸夫妻二人四处游历,来到一座偏僻小镇,在那里他们遇上一户寻常人家招婿。 据说那家的男主人名叫乂瑄,是个教书先生,他的老妻宁氏精神有些问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而他们的独女则是那座小镇上最为貌美的姑娘。 那位姑娘秀外慧中,文采斐然,小镇上的居民但凡说起她,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上门提亲欲娶她为妻的青年也多不胜数。 然,姑娘却不为所动,她在家门口贴上半幅对联,声称哪位未婚青年对出下联,她便嫁给那个对出下联之人。 附近乡镇的青年听说还有这等美事,纷纷聚集到了她家门口。 殊不知,姑娘所出的上联太过刁钻,饶是青年们绞尽脑汁,仍然没能对出下联。 渐渐的,前来对对联的人越来越少,就在姑娘无比沮丧之时,一个家徒四壁的落榜书生来到此处,对出对联便饿昏了过去。 后来,姑娘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与这位落榜书生结为连理。只是由于书生无亲无故,自愿留在乂家做上门女婿,是以嫁女就变成了招婿。 齐玄宸和宁薇听说了这个故事,便去正在办喜酒的乂家讨了杯喜酒。 他们并未进门,也没有见到这家的主人,喝完喜酒,留下贺礼,便携手离去,继续他们的游历之旅。 …… 临微院 宁薇看完齐玄宸派人送来的书信,得知孩子已经平安回到了父母身边,终于放下心来。 杜飘飘总算没有做出鱼死网破之事,只要没有伤害孩子,她就尚有搭救的余地。 “六妹,我来了。” 宁蔓的声音传来,宁薇收起书信,笑着回道:“五姐你无需这般大声,你日日都来,我都快厌烦了。” “嘻嘻…这可是你娘吩咐的,你就算厌烦也是避无可避的。要我说啊,大伯娘就是多虑了,就算我不在此处,那六皇子还敢半夜溜进你房里不成!”宁蔓嬉笑着打趣宁薇。 殊不知,她若不在此处,齐玄宸肯定会溜进宁薇房里。 此事早有先例可循,只是宁蔓无从得知罢了。 “五姐休要打趣我,二婶近些日子一直在忙着替你相看人家,很快你也会同我一样。”宁薇面色一红,嗔怪的瞪了宁蔓一眼,从而掩饰自己的心虚。 原本就是一句寻常的话语,宁蔓听了之后,却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宁薇见状,遂好奇的出声问道:“五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二婶未能挑到五姐合意的人家?” 宁蔓目光无神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耷拉下了眼皮。 “哦~我知道了,五姐这是不想嫁人,对么?”宁薇稍作思量,便猜到了宁蔓的想法。 “哎~” 宁蔓不顾形象的趴在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向来不知忧愁为何物,此刻却如此无精打采,宁薇不禁开始重视起来。 “五姐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我来替你出出主意,如何?” 宁蔓这才坐起了身子,她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向宁薇,问道:“六妹~海是何模样?” “海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波澜壮阔。海就像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湖,只是海水永远不会平静下来。”宁薇毫不犹豫的回道。 “六妹,我好羡慕你!”宁蔓突然出声说道。 不等宁薇发问,她便继续说道:“我羡慕你可以看到海,羡慕你可以遇到自己心仪的人,而我却像是只笼中鸟。” 宁蔓的神情十分沮丧。 小王氏向来认为,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一直这样要求自己,鲜少走出府门。 对宁蔓也是这样要求的。 宁蔓天生性情活泼好动,这些年她被小王氏管束着,虽嘴上不说,脸上时常在笑,可心里却对外头的世界极其向往。 “六妹,我不想嫁给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她抿了抿唇,眼中泛出水光。 宁薇知道她心中难受,遂拉过她的手,轻声问道:“这些想法你和二婶说过了吗?” “娘哪里听得进去?我说这些她只以为我是贪玩。六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贪玩!”宁蔓委屈兮兮的看向宁薇。 “我相信五姐不是贪玩,”宁薇拍了拍她的手背,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和二叔说说你的想法,若是二叔赞同,二婶必定不会违背二叔的意思。” “也许吧。”宁蔓怔怔回道。 安静了片刻,宁薇想着再劝她几句,宁蔓却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了,不说这个了,实在闹心的很,咱们说点开心的,六妹你很快就要出嫁了,以后可就不能时常腻在你屋里了。” 宁蔓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姐妹二人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嬉闹开来…… 第615章 得偿所愿 宁薇脸上带着新嫁娘独有的娇羞和期盼,只着一身中衣端坐于妆台前。 镜中的她比往日更加明艳几分。 为她梳妆的两位十全夫人数次看呆了眼,心中暗自赞叹:宁家六姑娘实在令人惊艳,与六皇子实乃绝配! 宁薇看着这似曾相识又不尽相同的一幕,仿佛置身于梦中一般。 前世她极度不愿,被人押着坐在梳妆台前,她对镜垂泪,看着镜中自己身后的宁沛芷对她嘲讽讥笑。 她的黑发被人没轻没重的拉扯着,她却感受不到痛楚,那时的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命途如此坎坷,怨天尤人,只是希望有人搭救一把。 最终她还是被押上了花轿。 今生她又要出嫁了,嫁得还是前世的夫君,只是除了夫君未变,别的都变了。 她清晰的看见了镜中的笑脸,那是一张幸福洋溢的笑容。 她的身后站的不在是宁沛芷,而是疼爱她的家人。 一脸欣慰的祖母,高兴又不舍的娘亲,抱着孩子笑意连连的二婶。 大嫂和二嫂正在说着待会儿的安排,三姐则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认真看着十全夫人动作,生怕她们下手不知轻重。 还有拉着七妹八妹的五姐,她时不时上前凑趣,打趣说宁薇即将成为别人家的人,让她日后多学三姐,多回娘家。 十全夫人的动作极轻,似乎将宁薇的一头青丝当成了稀世珍宝,呵护备至。 她们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喜庆的话语,祝福之声不曾间断。 宁薇还知道,此时宁家的男人们也齐聚一堂,他们不方便来此,只得另找地方聚首。 这会子他们应该在计划如何整蛊齐戏弄玄宸吧? 而即将来接她的阿宸,此刻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了,他昨晚必定未睡安稳,今日早早起身,焦急等待吉时。 宁薇稍稍一想,便清楚他此刻必定心急如焚。 梳妆完毕,众人为宁薇穿上嫁衣,太夫人拿起一块硕大的金猪牌挂在宁薇的脖子上。 宁薇只觉得脖子一沉,差点踉跄倒地,好在旁边一直有人扶着她。 随后,杨氏让人取来盖头,亲手为宁薇盖在头上。 盖头盖好,方才还笑容满面的众人,突然眼眶泛泪,她们围在宁薇身边,舍不得离开半步。 原本不想流泪的宁薇顿时泪如雨下。 宁薇不知道齐玄宸这日受到了多少刁难,反正她清楚,肯定不会少就是。 吉时一到,二哥宁浩焱便背着她,步伐缓慢的将她送进花轿。 按说应该是大哥背她上花轿的,然二哥执意争抢,还说大哥背过三妹,六妹怎么也该让他背才是。 众人拗不过他,只好将背宁薇上花轿的重任交给了他。 上花轿之前,宁薇清晰的听见了二哥警告齐玄宸的声音,“你若敢让我六妹受丁点委屈,我定会让你肠子悔青!” 齐玄宸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的出言保证,由于声音太大,语气太过坚定,惹得宾客哄堂大笑。 宁薇事后听家人说起才得知,这一日高兴过头的齐玄宸,着实闹出了不少笑话。 私下里大家回想起这天的情形,都说此刻的齐玄宸不像个皇子,倒像个乡下人家的傻儿子! 看着宁薇进了花轿,齐玄宸忘记了礼数,着急忙慌的就想上马,好在小夏子及时将他拉住,提醒他全了礼数才能带走新娘子。 就这样,齐玄宸喜滋滋的将宁薇娶回了皇子府。 花轿热热闹闹抬入六皇子府,府外围观的人群后头,抱着孩子的齐玄瑄拉着身边的宁沛容悄然离去。 一家三口径直往城门走去。 今日一大早他便等在了六皇子府外,见到了龙辇之上的齐文帝,他没有现身,只是默默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如今他又亲眼看见了宁薇的花轿,终于了却了所有心思。 该是离开京城的时候了。 …… 酒席上,兴奋过头的他匆忙与宾客碰了几次杯,趁人不注意,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丢下的烂摊子还是齐文帝亲自给收拾的! “爷,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在酒席上是不是不好?” “有何不好的?今日我与宁六大喜,自然要与宁六同乐,那些凑热闹的哪有宁六重要?” “…”凑热闹的包不包括皇上? 齐玄宸一把抢过小夏子手里的托盘,对着空气吩咐道:“影,新房所在的那座院子,今日不许任何人靠近。还有,天塌下来也不要来打扰爷!” 一阵劲风袭来,小夏子连忙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齐玄宸早已不见踪影。 …… 齐玄宸单手托着托盘,推开门,心情激动的快步走进新房。 婢女们微微一愣,此刻酒席理应开始没多久,六皇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姑爷好~”虽说齐玄宸来得早了些,礼数却是不能免的。 ‘姑爷’这个称呼取悦了齐玄宸,他放下托盘,大手一挥道:“全都有赏。” 婢女们还未来得及谢恩,他再次出声说道:“全部下去,今日此院无需下人伺候,一个也不用留!” “…”盖头下的宁薇忍不住嘴角抽搐。 含翠微微一愣,随后便带着众位婢女退出了新房。 她们一走,齐玄宸的眼神顿时朦胧起来,眼中的醉意晕染开来,似乎方才饮下的酒起了作用。 他走到宁薇身边坐下,伸手搂着宁薇的纤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宁六,你是爷的了…唤声夫君来听听。”低沉的嗓音中也夹杂着几分醉意。 宁薇轻嗅着沁人心脾的酒香,顾左右而言他,“你醉了么?” “没有。”齐玄宸低声反驳。 “你肯定是醉了。”宁薇不依不饶。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突然掀起盖头一角,将自己的脑袋探入盖头之中,薄唇准确的贴上了宁薇娇嫩的红唇。 将宁薇吻得七荤八素,头脑迷糊,他才将脑袋撤出盖头,凑到宁薇耳边坏笑着说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完便摸起桌上的秤杆,想要挑开宁薇头上的盖头。 听到声音的宁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方才怎的不见你先挑开盖头。” 这会子亲都亲了,才假模假式的想起要挑盖头了! “哈哈~” 齐玄宸笑出声来,宁薇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齐玄宸一边挑盖头,一边轻声问道:“你身上为何有种平日没有的香味?” “挑盖头时不准闲聊!” “谁说的?” “额…你见过人家挑盖头时闲聊的吗?” “那倒没有。” “那不就是了,就你不正经!” “你是说你看过别人挑盖头?” “好像也没有。” “人家洞房花烛,你就算想看,人家保准也不会让!” “…”流氓! 齐玄宸将挑下的红盖头放在床角,蹲下身子仔细将宁薇打量了一番。 宁薇先是娇羞,渐渐的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你看够没有,又不是没看过,哪有这样盯着人看的?” “宁六,”齐玄宸眼睛不眨的看向宁薇,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爷记得你上次嫁给爷时,爷掀开盖头便看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纵使爷是个傻子,也很难不感到惊艳!” 宁薇弯了弯唇角,正想谦虚几句,齐玄宸又道:“可这一次为何这般…这般…” “到底是哪般?”宁薇再次皱起了眉头。 齐玄宸拉过宁薇的手,把她带到铜镜面前。 宁薇佯装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随即便呆愣在了原地。 “哈哈…还以为娶了个美人,没曾想原来是娶回了一只花脸小猫啊!”齐玄宸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来,宁薇因为舍不得家人,偷偷在花轿之中落泪,以至于脸上的妆容糊成了一片。 此刻她的模样,还真是像足了一只花脸小猫…… 第616章 势在必得 第617章 恃宠而骄 ‘哐当~’浴房门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不支倒地。 齐玄宸和宁薇争先抢后的冲出浴房。 夫妻俩衣衫不整,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好似劫后余生一般。 齐玄宸径直跑到桌边,拿起桌上放着的酒壶,掀开壶盖,一饮而尽。 宁薇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她猛地灌下一杯茶水,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方才慌乱之际,她随时扯了一件中衣遮羞,慌乱间并未来得及系上衣带。 大红的中衣衬得她肤白如雪,敞开的中衣下,露出歪歪扭扭系在脖颈上的鸳鸯肚兜,春色外露诱人至极,随意一个动作便是一副撩人心乱的绝美诱惑。 齐玄宸不小心瞥了一眼,只觉得喉咙发干,双目发直,心火乱窜,欲火焚身,此刻他只想扑上去,将宁薇就地正法! 然,他清楚,为了让澈儿顺利出生,他现在不可以这样做。 先前他拉着宁薇共沐鸳鸯浴,不过是想占些便宜,洞房花烛什么都不做他实在太不甘心。 只不过,他自信过了头,小看了宁薇对他的致命吸引。 还以为自己占些便宜便能收手,没曾想,诱惑太大,差点让他不能自控。 宁薇比他好不了多少,齐玄宸在浴池之中对她上下其手,极尽撩拨,弄得她手软脚软,意乱情迷,差点不顾一切献身。 好在最后关头两人想起了澈儿,理智回笼,这才慌乱分开,先后冲出浴房。 “赶紧上床,将被子盖牢一些。”齐玄宸耷拉着眼帘,不敢多看宁薇一眼,他径直走到衣柜面前,打开衣柜,从衣柜中拖出两条被子。 “你这是做什么?”宁薇爬上床,用锦被将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继而眼睛不眨的看向齐玄宸。 “睡觉。”齐玄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打地铺睡觉咯! 这个时候他哪里敢与宁薇同睡一床?引火烧身之举,还是莫要再做了! 以前他尚且可以老实抱着宁薇入睡,可方才在水中看过了宁薇全貌,血气方刚的他哪里还忍得住? 一方面,为了澈儿顺利来到这个世上,他只得和宁薇分床睡。另一方面,他又不愿离宁薇太远,是以只有选择在宁薇的床边打地铺。 齐玄宸从未铺过床,动作很是生疏,宁薇见了立即起身想要过去帮他一把。 齐玄宸听到她起身的动作,立即出声阻止,“你躺在床上别动,这点小事难不倒爷。” 宁薇见他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脸庞再次发烫。 清楚齐玄宸还在忍耐,自己上去等同于火上浇油,宁薇再次裹紧锦被,杏眸之中却流露出心疼之意。 齐玄宸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心爱的女子就在身边,明明很想占有,他却只能忍耐。 “阿宸~”宁薇瘪着嘴,好看的双眉拧成两股麻绳。 “做什么?莫不是对爷有什么非分之想?别做美梦了,爷今日不会上床的!”一席话说的很有骨气,愣是把宁薇当成了女色鬼! 宁薇:“…” 这厮果然不值得同情! 宁薇瞪了齐玄宸一眼,舒服的躺倒在床。 齐玄宸则勾了勾嘴角,躺在了有些凌乱的地铺之上。 这对夫妻也算是不同寻常了,平常尚且时常同床共枕,偏偏到了洞房花烛之夜却只能分睡两席! 龙凤花烛明明灭灭,新房之中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之声。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没有发出声音,也都没有睡着,各自睁大眼睛,一个看着床幔,一个看着屋顶。 “宁六~” “你怎么还未睡着?” “爷在想一件重要的事。” “哦?什么事啊?” “爷在想,等澈儿出声,爷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以此平息心中怨气!” “噗哧~哪有做爹的如你这般小气?” “哼~谁让那小兔崽子这样折腾爷!” “你真幼稚!” …… “阿宸,你睡了么?” “睡了。” “睡了还会说话,奇哉!” “爷修为高深,睡梦中亦能言语,怎么?没有爷抱着你,你是不是难以入眠?” “哼~臭美!” “娘子惯会口是心非!” …… “宁六,爷突然想到一事。” “突然出声想吓死人么?” “为夫有错,下次出声一定会先行提醒娘子。” “额…你方才说想到了什么?” “宁六你说说看,爷这辈子会不会没有女儿?” “啊?何以见得?” “哎~都说女儿是爹前世的情人。” “那又如何?” “爷前世今生只有你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 “宁六?” “你好生烦人,咱们重活一次,其实还是重复上一世,所以说你有多少女儿,当看前前世有多少情人!” “有道理!如爷这样的男子,前前世应该有许多情人,看来不用愁了,宁六你要为爷多生几个才是。” “…” …… 日上三竿,新房依旧房门紧闭。 等在院子里的小夏子和含翠频频张望,心焦不已! “今日小姐和姑爷还得进宫给皇上皇后敬茶,耽误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小夏子急得团团直转。 含翠扯了扯小夏子的衣袖,满脸焦急,“小夏子,要不你去敲门叫两位主子起身吧?” “这怎么行?爷的脾气大着呢!”小夏子差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含翠鄙视了他一眼,道:“耽误了进宫的时辰,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暇理会我?”小夏子理直气壮的反问。 “…”含翠一阵无语。 小夏子得意的瞥了她一眼,突然眼睛一亮,他脸上浮现出小狗腿子的微笑。 “含翠姐姐,皇子妃素来疼惜你,你去叫起,皇子妃肯定不会让爷罚你,要不还是你去如何?你放心,小夏子一定会记住你的好,日后必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含翠听言,觉得挺有道理,反正有小姐在,姑爷兴不起风浪。 这样想着,含翠立即应道:“好吧,那就由我去吧。” 小夏子一喜,笑得更加讨好,马屁拍个不停,“那就有劳含翠姐姐了,姐姐如此心慈,真不愧是宁府出来的人。” 不得不说,小夏子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没话说,含翠最是高兴听到关于宁家的好话,听他这样一说,立即笑眯眯的走到了新房门口。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传入宁薇耳中,她皱了皱眉头,随即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正是齐玄宸放大的俊脸,只见他一脸傻笑,与宁薇凑得极近,只消一撅嘴就能亲到彼此。 就是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动作多久了! “娘子~你醒了。” “咦~你不是睡在地下的么?”宁薇迷迷糊糊问道。 她不知道,早在半夜,齐玄宸便爬到了床上。没办法,齐玄宸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身体的欲望一旦消散,齐玄宸便忍不住重蹈覆辙。 好在昨日他接亲之时被宁家兄弟折腾的够呛,到了后半夜着实疲惫,这才可以安稳入睡。 不等齐玄宸回答,宁薇便想起今日还要进宫请安敬茶。 宁薇顿时清醒过来,她慌忙推开齐玄宸,转头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宁薇一脸沮丧,“进门第一日便起晚了,这下还怎么出门见人?” “父皇不会怪你的,放心吧,此刻起身还来得及。”齐玄宸勾唇一笑,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似乎心情颇好。 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的确很好。 虽然洞房花烛夜没能洞房,难免有些遗憾,可只要一想到宁薇终于嫁给了他,他便忍不住心花怒放。 从今以后,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宁薇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实在美极了! “都怪你不叫醒我,旁人肯定会说我恃宠而骄的!”宁薇一边起身一边抱怨着齐玄宸。 齐玄宸毫不介意,反倒是笑眯眯的回道:“恃宠而骄也挺好,说明咱们夫妻恩爱,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第618章 苦中作乐 含翠和小夏子进房时,见到的便是宁薇轻声埋怨,而齐玄宸一脸灿烂笑容相对的模样。 他们不约而同的扯了扯嘴角,继而走到各自的主子身边,服侍他们穿衣净面。 别看他们的表情动作皆认真非常,实则都在竖起耳朵听主子打情骂俏。 没错了,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在打情骂俏! 含翠为宁薇整理衣襟,见她雪白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个杂乱的殷红痕迹,清楚此为何物的她顿时红了脸颊。 难怪小姐和姑爷起的这么晚! 不过,姑爷也太不知轻重了,小姐都这样了,肯定很疼,小姐真是受苦了! 宁薇出嫁前夕,宁家的教养嬷嬷教授了含翠等人许多新鲜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些吻痕。 含翠虽然清楚这是吻痕,然而却不知道这东西不会让人疼痛,当然,作为女子,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只是,不明真相的她,这会儿十分心疼宁薇。 对齐玄宸的印象,更是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以前她认为齐玄宸对宁薇百般体贴,如今却觉得他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齐玄宸还不知道,不知不觉,他在含翠心中的形象,变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含翠悄无声息的瞪了齐玄宸一眼,低下头小心的翻弄着宁薇的衣物。 她想检查看看别处有没有这样的痕迹,以便给宁薇备上足够的药膏。 与齐玄宸贫嘴的宁薇并未发现含翠的小动作。 检查完脖子附近,含翠又卷起了宁薇的衣袖。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将含翠吓了一大跳。 原来,宁薇洁白的手臂上,豁然出现一颗异常显眼的红痣。 这颗红痣含翠并非第一次见,相反,她是亲眼看见太夫人将这颗红痣点到宁薇手臂上的。 她还知道,这颗红痣叫朱砂痣,是处子的标志。 朱砂痣极为神奇,只有未经人事的处子才能点上,且一旦失去处子之身,朱砂痣便会消失无踪。 是以,但凡待字闺中的女子,手臂上皆会点上朱砂痣,就算未曾点过,也会在出嫁之前点上,以此来证明女子出嫁之前乃清白之身。 犹记得,昔日表小姐贺锦云获救回到渤襄城,起初传出许多流言蜚语,说她早已被寇贼糟蹋,并非清白之身。 为证清白,贺锦云给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看过手臂上完好无损的朱砂痣,这才彻底杜绝了流言。 由此可见,朱砂痣的确名副其实,可以证明女子清白。 然而,含翠此刻正是因为看到了,这颗足以证明宁薇清白的朱砂痣,从而万分震惊! 小姐昨日嫁给了姑爷,他们也共度了洞房花烛之夜,为何这颗朱砂痣依旧留在小姐手上? 难道…难道… 含翠不可置信的看向齐玄宸。 难道姑爷他其实…有暗疾! 那小姐岂不是所托非人?这可如何是好? 含翠放下宁薇的衣袖,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她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宁薇发现她许久没有动弹,察觉不对劲,遂不解的问道:“含翠你怎么了?做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啊…”含翠回过神来,见宁薇一脸笑意,来不及多想便摆手说道:“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小姐赶紧进宫去吧。” “知道啦,管家婆,那我走了。”宁薇没有多想,与齐玄宸携手出门。 含翠强装镇定目送宁薇走远,见宁薇的身影消失,她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得难以自控。 正在一旁收拾齐玄宸衣物的小夏子见状,立即放下衣物走了过来,“含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小夏子!” “呜呜…小夏子…这下可怎么办啊?呜呜…我家小姐可怎么办啊…” 含翠许久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夏子一头雾水。 “到底出了何事?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去帮你请府医过来。”说完小夏子便焦急的往外走去。 含翠立即将他拉住,“别去,我没有不舒服。” 不等小夏子继续发问,含翠想到了什么,立即走到了床边。 她咬了咬牙,双手颤抖的掀开锦被。 锦被下豁然铺着一条白色的锦缎,含翠仔细验看了这块锦缎,顿时泪如泉涌。 她一把拉住跟在她旁边的小夏子,哭着问道:“小夏子,你家主子既然生有暗病,为何还要千方百计求娶我家小姐,他这样做岂不是毁掉了我家小姐一生的幸福?” “含翠姐姐你在说什么呢?爷一向身体康健,怎会有暗病?”小夏子顿时就不满了。 他一把甩开含翠的手,大声质问道:“就算皇子妃疼爱你,你也不该胡乱污蔑爷才是!” “我哪有污蔑他!你自己看看,若是他没有暗病,这条白色锦缎上为何没有落红的痕迹?” 含翠将白色锦缎塞到小夏子怀里,想到自家小姐方才‘苦中作乐’的笑容,心疼不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直直往下掉。 小夏子自然清楚新妇初夜过后会留下落红,听到含翠所言,他瞪大了眼睛,慌忙翻看手中锦缎。 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正如含翠所言,并未发现落红的痕迹。 “为何会这样?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落红?不可能的…”小夏子吓得双手发抖。 落红可不是小事,不单事关宁薇清白和齐玄宸的脸面,且稍后宫中会专门派人来取这条锦缎验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小夏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难不成爷与皇子妃早已圆房,所以才没有落红? 如今小夏子只能这样想,在他看来,依着齐玄宸的性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不可能?方才我亲眼看见小姐的朱砂痣尚在,若非你家主子有暗疾,我家小姐怎会还有朱砂痣?”含翠的话否定了小夏子的想法。 小夏子微微一愣,这下子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了! 总之,他不相信齐玄宸有暗病这个说法。 沉默了片刻,小夏子咬了咬牙,道:“先不管那么多了,先混过宫中验看公公那关再说!” 说完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匕首,想也没想就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将自己的血滴在锦缎之上冒充落红。 含翠双目无神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表示。 她此刻只担心宁薇的处境,根本没有心思再想其他。 再说,宁薇的朱砂痣尚在,清白无损,就算没有落红,事情闹大了也对宁薇没有多少影响。 左不过就是齐玄宸脸面丢尽而已! 然,现在的含翠哪里还顾得上齐玄宸的脸面问题? 含翠清楚自己向来笨拙,铁定想不到好主意,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小姐掉进火坑,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含翠心想:不若将此事告知巧竹,巧竹那么机灵,定然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小夏子包起自己的伤口,见含翠还愣在那里,遂对她说道:“含翠姐姐,这事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待我将落红之事处理好再来寻你商量对策。” 见含翠点头,小夏子便带着锦缎出去了。 另一头,已经进了宫的宁薇突然想到了落红之事,心中一慌,立即拉着齐玄宸就要出宫。 齐玄宸问明了原因,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傻乐,忘记了处理此事。 然,他并未在意,反倒信誓旦旦的告诉宁薇,说小夏子机灵的很,一定会为他解决此事。 宁薇见他如此肯定,遂歇了立即出宫的心思。 她和齐玄宸都没有想到,小夏子的确为他们解决了此事不假,可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 他们更加想不到,新婚燕尔的他们,就因为一时大意,继而引发了一连串的后果。 福祸尚且不明! 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619章 两人计长 第620章 笛621章 三人成虎 第621章 暖情计划 第622章 尚有余力 对于当年之事,最清楚的莫过于齐文帝自己,再者便是李康年和辰妃。 然,只要齐文帝一日不愿松口,李康年便不会透露任何消息。 至于辰妃,没有齐文帝的允许,齐玄宸和宁薇根本见不到她。 除非硬闯辰妃寝宫! 对于这些,齐玄宸和宁薇皆心知肚明。 他们只是不死心,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只是,再次询问出口,仍然一无所获,两人只得无奈离开。 宁薇见齐玄宸佯装无事,心中不是滋味,遂轻声安慰道:“你我夫妻一体,你实在不必在我面前故作轻松,若心中不快,尽管向我吐露就好。” 齐玄宸握紧宁薇的手,柔声道:“爷不想你为此烦忧。” “这样也好,日后我的事你也不必理会了,咱们各管各的如何?”宁薇云淡风轻的说道。 齐玄宸立即停下了脚步,“自然不妥,你我乃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能分出你我…” 说到这里,他才明白中了宁薇的计,遂妥协道:“爷的确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只不过父皇不愿透露,爷也无可奈何!” 宁薇反握住齐玄宸的手,轻声道:“父皇执意隐瞒必定有他的道理所在,阿宸你实在不必多想,正如李公公所言,随其自然未必不好。” “对了~那八娃和尚不是被你带回了京城么?难道他一无所知?” 齐玄宸听到八娃的名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奈应道:“那和尚不知死活,每日喝酒吃肉,悠哉快活,不论问他何事,皆装聋作哑,故作茫然,实在可恨!” 宁薇‘噗哧’一笑,道:“许是他清楚你不会对他怎样,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只是想不到,你也有对付不了的人!” “不许笑话爷。”齐玄宸不满的捏了捏宁薇的脸蛋,“算了,此事先行放心,以后再说,免得坏了心情。” “也罢,二哥和傅二哥还在趣珍阁等着,咱们赶紧过去吧。” 听了宁薇的话,齐玄宸扯了扯嘴角,嘟囔道:“那傅二年纪不小了,独身一人未免寂寞,傅家人也太不操心了。” 说到底,还不是担心傅卓朗依旧惦记着宁薇! 宁薇瞪了齐玄宸一眼,道:“姻缘之事自有定数,此事你就莫要操心了,傅二哥那般好,定会找到心仪的姑娘共度一世的。” “哼~再好也好不过爷!”见宁薇说傅卓朗好,齐玄宸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周身泛出酸气。 宁薇无奈的撇了撇,只道他实在臭美。 齐玄宸毫不在意,反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惦记着宁薇的人。 此次宁薇出嫁,南夜并未到场,着实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不该错过宁薇的出嫁之期才对。 此前,齐玄宸甚至做好了与南夜一战的准备,怎料,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出现。 更让齐玄宸不解的是,非但南夜不曾出现,就连南夜以往在京城活动的门人,亦早在月前消失无踪,似乎一行人全部撤出了京城。 齐玄宸不解的摇了摇头,没有对宁薇提及此事。 夫妻二人有说有笑的往趣珍阁而去,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不在府中之时,巧竹等人已经计划好,要为他们夫妻暖情! 而另外一头,押送杜飘飘入京的囚车,终于驶进了城门。 囚车上,白色囚服早已污浊不堪,黑红的鞭痕历历在目,蓬头垢面的她双目无神的直视前方,似乎了无生趣! …… 含翠看着渐渐西落的日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姐和姑爷怎的还未回府?难不成被皇上留在了宫中不成? 若是两位主子今晚宿在皇宫,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张罗! 正在含翠焦急之时,小夏子一阵风一般跑了过来。 他好不容易在含翠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道:“含翠姐姐,两位主子让人送来了口信,说是不用备晚膳了。” “啊?两位主子被皇上留下了么?”含翠郁闷不已。 小夏子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他们在趣珍阁用晚膳,说是要给宁二少爷践行呢!” “原来是这样啊,”含翠清楚宁浩焱不日便会奔赴边城,遂没有太过在意,喜笑颜开道:“无妨,不在府中用晚膳更好,我去告诉巧竹,让她先不忙准备,晚些为主子准备宵夜就好。” 小夏子眼睛一亮,奸笑道:“是呢,宵夜更好,咱们多加些剂量,但求一次成事。” “嗯,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对视一眼,笑容格外奸诈。 然,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等了许久,他们终于等到了宁薇和齐玄宸归来。 只不过,两人难得一遇的醉成一团,不省人事,别说圆房了,就是睁眼都没有了力气。 原来,因为宁浩焱和傅卓朗明日便会离京,宁薇和齐玄宸难免要为他们践行。 说到践行,自然离不开饮酒,于是一来二去,四人皆伶仃大醉。 杨奕派人将他们送出各自府中,宁薇和齐玄宸回到六皇子府之时,已然醉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将宁薇和齐玄宸安置在新房大床,小夏子拉着巧竹和含翠来到了院外。 “看来今日是不成了。”巧竹无奈的率先开口。 含翠点头道:“反正来日方才,明日再说也不迟。” “诶~两位姐姐这就说错了,要我说,今日真乃天赐良机。”小夏子笑眯眯的说出了与两人完全不同的意见。 不等两女询问出口,他继续说道:“早前我仔细想了想,爷实在敏锐异常,若是平常,爷说不定会发现我们动了手脚,届时我等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里,小夏子抹了一把冷汗,“爷今日醉成这般,防备之心定然所剩无几,若是我们给他们喂些醒酒汤,待他们清醒过来再送些宵夜,岂不是水到渠成?” 含翠听言,想了想立即笑眯眯的回道:“小夏子所言不错,都说酒后易乱性,若是醉酒加上咱们特质的‘宵夜’,定然能够一举成事。” “不错,爷向来龙精虎猛,只需稍稍醒酒,必定尚有余力行房!”小夏子脸上再次露出奸猾的笑容,“巧竹姐姐你怎么看?” “我…” 巧竹还未来得及出声表态,剑眉便推门而出,道:“你们聚在院子里做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讨论要不要给两位主子饮解酒汤呢!”巧竹连忙佯装镇定的回话。 “自然不能不喝解酒汤,咦…怎么感觉你们怪怪的?”剑眉眼中闪过疑色。 三人微微一愣,继而异口同声说道:“哪有?”见剑眉眼中疑色更盛,三人对视一眼,小夏子和含翠立即将巧竹推了出去。 巧竹暗骂两人不够义气,她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向剑眉解释道:“两位主子难得喝醉酒,我们三个觉着稀奇,这才忍不住议论了几句,剑眉你千万莫要告诉主子,我们下次不敢了。” 剑眉无语的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们赶紧让人煮两碗解救汤,若是现在不喝下解酒汤,明日主子该头痛了。” “小夏子知道了,剑眉姐姐你先回房看着两位主子。”小夏子连忙抢着应声。 巧竹也抢着说道:“我去给煮解酒汤。” “我帮你。”含翠也不甘落后,她可不愿此刻留在剑眉身边,若是在剑眉面前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剑眉扯了扯嘴角,一边转身进房,一边嘟囔道:“奇奇怪怪,莫不是三个一起做了什么坏事?” 三人见剑眉进了房,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差点穿帮了。” “咱们为啥不告诉剑眉?有她帮忙不是更好么?” “额…是哦,哎~不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赶紧去煮解酒汤……” 第623章 一觉睡醒 宁薇一觉睡到天大亮,许是昨日饮酒过量,此刻虽然醒来,依旧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她迷迷糊糊甩开齐玄宸压在他身上的手,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 想到昨夜梦中涟漪,不由的面红如霞。 暗暗啜了一口,羞恼的咬住嘴唇,暗骂自己不知检点,连做梦都在与齐玄宸圆房。 想到梦中如梦似幻却又万分真实的情形,宁薇的眉梢眼角不自觉漫上春意,她捂住胸口,想要平复愈发快速的心跳。 岂料,入手一片柔滑。 她微微一愣,继而将手下移,这才确定自己未着肚兜,赤身裸体。 想到那异常真实的梦境,宁薇心神一震,她捂着锦被坐起身,豁然看见齐玄宸正在她身边呼呼大睡。 因为宁薇扯开了锦被,齐玄宸精壮的上半身毫无意外的暴露在宁薇面前。 宁薇看直了眼,心跳再度加速,心道:阿宸果然天赋异禀,旁人穿衣为遮丑,他穿衣乃是为了藏宝! 不对不对,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宁薇摇了摇头,这才从齐玄宸的美色中挣脱而出,她强忍着全身酸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悄悄揭开盖住齐玄宸下身的锦被。 她不敢直视齐玄宸,不自觉的偏过头,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用眼睛的余光朝锦被之中瞄了一眼。 顿时,手一抖,丢掉了锦被,随后手足无措的摇醒了齐玄宸。 “阿宸,阿宸,你醒醒…齐玄宸,你赶紧醒过来…” 昨日齐玄宸为宁薇挡下了许久酒,是以比宁薇醉的还要厉害,加上昨夜半梦半醒的辛劳半夜,遂此刻还在熟睡之中。 猛然听到宁薇愈发暴躁的声音,齐玄宸突然惊醒。 “今日不用上早朝,陪爷再睡片刻。”他睁开眼睛,见宁薇将脸凑到了他的眼前,红粉菲菲的俏脸,好不惊艳。 齐玄宸迷离的笑了笑,继而伸手将宁薇一把揽在怀中。 然,佳人入怀,齐玄宸立即察觉到了不同,头脑立即清醒了许久,他坏笑着翻身,将宁薇一把压在身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为何未着衣裳,莫不是…” 宁薇清楚的感觉到了他身下的反应,不顾此刻的暧昧气氛,立即伸手推开齐玄宸的俊脸。 “别开玩笑了,我们闯祸了,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不妥么?”宁薇秀眉紧蹙,只觉倍感心烦意乱。 齐玄宸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自然也察觉了不同之处,先前他只以为宁薇自行脱光了衣裳,此刻发现自己也同样一丝不挂。 “宁六,你为何脱光爷的衣裳?”齐玄宸不明所以的问道。 宁薇:“…” 若非清楚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宁薇约莫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极力平复了心情,宁薇轻喝道:“果然是恶人先告罪,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脱去了谁的衣裳?不对~此刻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这下可怎么好,咱们这般…是不是断绝了与澈儿的缘分…” 说到澈儿,宁薇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齐玄宸心头一震,顿时意识到了此事事关重大,也想起了昨夜的那个令他欲罢不能的涟漪春梦。 “难道不是做梦?”难怪如此真实! 齐玄宸脸色大变,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 “为何会这样?早知不该饮酒才是,这事都怪爷,这…这次当真是马失前蹄…宁六你莫要心急,待爷想想法子…”齐玄宸此刻万分慌乱,甚至有些慌不择言! 他不知道他和宁薇提前圆房,会不会真的断绝了与澈儿的缘分。 然,哪怕万中有一,他和宁薇亦无法承受。 他抱紧宁薇,自责到不敢直视宁薇一眼,嘴里却在不停的安慰着她,哪怕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澈儿前世便是咱们的儿子,今生必定也是,想来咱们与他的缘分不会如此稀薄,不管怎样,他定会再次出生,你放心,他此生肯定还会再来!” 见齐玄宸满脸自责,宁薇忘记了其他,只觉心疼不已。 昨夜他们夫妻饮酒过量,一直迷迷糊糊,就算酒后乱性也不能全怪齐玄宸。 想到此处,宁薇连忙拍着齐玄宸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酒后胡来,我也难辞其咎,阿宸,你莫要再自责,事到如今还是赶紧想法子补救才好。”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道:“咱们提前圆房,又不是提前有孕,想来无甚影响,待会儿我让四哥开一副避子汤不就无事了么!” “不行,是药三分毒,爷怎能让你喝避子药,若是伤了身子如何是好!”齐玄宸立即斩钉截铁的出声拒绝。 宁薇却是不以为然。 “避子汤并非绝子汤,有何不可?避子汤药性温和,不会伤身,再说我有灵气庇护,有何关系?总好过提前有孕,与澈儿断绝缘分。” 正如宁薇所言,她有灵气庇护,实在无需担心避子汤对身子有害。 齐玄宸清楚宁薇拿定了主意,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遂没有多做阻拦。 他只是想不通,昨夜他和宁薇为何如此冲动? 若说他冲动也就算了,此刻他却想起,昨夜宁薇亦十分主动,她那般妩媚的模样,齐玄宸如今想来还是无法自持。 想来想去,他总觉得昨夜之事不同寻常。 他斟酌了片刻,颇为严肃的对宁薇说道:“爷总觉得昨夜之事不妥,照理来说,你与爷皆醉得不省人事,理应不会如此冲动才是。” 宁薇听言,遂立即仔细回想起来,想到昨夜自己的媚态,忍不住红了脸颊。 她甚至还想起,昨夜似乎是自己主动在先! 没错了,她记得是她主动缠上醉醺醺的齐玄宸的,齐玄宸抵挡不住诱惑,这才发生了后来之事。 想到这些,宁薇顿时无地自容,她佯装镇定,喃喃道:“昨夜的确…的确有些太过冲动了…大概…估摸…肯定是酒后乱性的关系!” 齐玄宸早就想到了其实是宁薇主动在先,只是不曾提及罢了。 听见宁薇所言,又看到宁薇心虚时可爱的模样,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取笑道:“娘子醉得如此厉害,仍尚有余力作乱,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宁薇顿觉窘迫,她伸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蛋,“你莫要笑话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宁薇连忙又道:“你赶紧从我身上下去,也不看看你自己多重?” “昨夜好似压得更久。”齐玄宸坏笑着回道。 嘴里虽这样说,他还是撑着胳膊,移开了身子。 他一动,两人的肌肤摩擦,一阵不可言说的快意涌向全身。 ‘啊~’宁薇一时未能自控,忍不住轻呼出声。 齐玄宸顿时四肢僵硬,差点无法自持。 他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宁薇躺倒,极力平复即将冲昏他头脑的浓浓情欲。 然,宁薇此刻却想到,此次喝过避子汤之后,齐玄宸必定会继续忍耐,未免避子汤伤身,他不会再碰自己。 想到日后还要委屈齐玄宸许久,她一时不忍,遂壮起胆子从背后拥住齐玄宸。 齐玄宸只觉背后一阵柔软绵滑,心神一震,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复一些的心境,顿时乱成一滩乱麻。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乱想,告诉自己,宁薇只是想抱他一把而已。 宁薇见他没有反应,遂有些犹豫的动了动自己的手。 齐玄宸自然无法忽略这只在他身上有些怯懦游走的小手,他将其一把抓住,再次翻身将宁薇压在身下。 “不许引火烧身。”他的声音低哑,似乎极具威慑气息。 然,却终是无法抵挡住宁薇抿嘴羞涩一笑。 更何况,此刻她美眸之中泛着氤氲水光,迷离娇媚,满含情愫的神情,不言而喻…… 第624章 离家出走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齐玄宸将疲惫不堪的宁薇抱入浴池,夫妻俩打打闹闹沐浴过后,这才开始整理妆容。 为君挽起青丝,束上腰封,幸福的微笑常挂宁薇嘴边。 执笔画娥眉,胭脂点朱唇,齐玄宸亦一脸餍足。 新房之中时而情意绵绵,时而笑闹不断。 独处良久过后,宁薇这才察觉自己腹内空空,颇为饥饿。 正想出门用膳,突然想到一事,遂蹙起秀眉,看向齐玄宸说道:“阿宸,依稀记得昨日我俩似乎吃了宵夜,对么?” “不错~爷记得昨晚饮过醒酒汤,随后又吃过宵夜,只是爷无甚胃口,并未多吃。”齐玄宸脸上出现一抹深思。 方才被宁薇再度引诱,他未曾想明白昨夜之事,此刻全然清醒,心中难免生疑。 “我记得,昨夜吃的应该是酒酿汤圆,因为酒味颇香,我便多吃了一些。”宁薇眉头皱得更深,喃喃道:“巧竹明知我俩醉酒,为何还要做酒酿汤圆?” 宁薇的膳食一直都是由巧竹负责。 巧竹做事向来妥当,齐玄宸夫妻双双醉酒,巧竹就算担心他们酒后饥饿,也不该用酒酿汤圆做宵夜才是。 此事其中必有猫腻! 夫妻俩惊疑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酒酿汤圆有问题!” 难怪宁薇昨夜如斯主动,若是问题真的出在酒酿汤圆上,那昨夜发生的一切便说的通了。 齐玄宸和宁薇终于猜到,他们昨夜并非酒后乱性,而是遭人暗算! 当然,他俩不会认为巧竹居心不良,也猜到巧竹之所以这样做,必定是因为知道两人尚未圆房,为了让两人圆房,才会做出此举。 想到此处,齐玄宸郁闷的说道:“看来此事并非巧竹一人所为,小夏子定然脱不了关系。” 昨日他和宁薇起身,只有小夏子和含翠在旁伺候,巧竹并不在场,若非小夏子和含翠发现了什么透露给了巧竹,巧竹定然不会特定准备加了料的酒酿汤圆。 宁薇无奈的说道:“看来含翠也脱不了关系。” “纵然出自一片好心,却是不得不罚,事关重大,不能由得他们胡来!” 宁薇知道,齐玄宸自然有他的道理。 含翠等人皆是近身伺候他们夫妻之人,对这几人,夫妻俩极为信任,是以从来不会防备太多。 此次这几人虽是出于一片好心,私下动手脚却是不对。 这次尚且好运,没有出太大的乱子,若是不做惩罚,下次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那就不妙了。 话虽如此,宁薇却是不忍重罚他们,遂为他们求情道:“莫要罚的太重,给他们一个小教训便好了。” “那就罚他们不许踏进此院,三月为期。”齐玄宸点头应道。 不让踏进此院,也就是不能近身伺候宁薇和齐玄宸,这样的惩罚不会让含翠等人受伤,却能让他们得一个教训,让他们铭记于心,的确十分适合。 随后,夫妻两人将含翠等人唤到面前,逼问了几句,几人便坦白说出实情。 果然,除一脸不明所以的剑眉以外,其余三人皆参与其中。 清楚自己昨夜的举动的确不对,三人接受了惩罚,依依不舍的提着包袱搬出了新房院子的下人房。 今后的三个月,总会他们三人总会可怜巴巴的站在倾薇院的院门口,时不时的朝里张望。 原以为,一定要等到三月期满,他们才能回到此处。 然,两月之后,他们便欢天喜地的收拾包袱住了回来,只不过,那时的宁薇却时常满面愁容,令他们十分心忧。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惩罚过含翠等人之后,宁薇和齐玄宸出府为宁浩焱和傅卓朗送行。 一干亲朋好友将他们送至京城城门之外,宁浩焱跳下马背,让众人莫要再送,众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宁浩焱傅卓朗一一向众人道别,阮念青则拉住宁薇的手,互道珍重。 末了,阮念青凑到宁薇耳边,轻声说道:“五妹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到时切莫让家里人太过责怪于她,说到底她不过是想长些见识罢了。” 宁薇不明所以的点头应下,环顾一眼,这才发现今日宁蔓未曾前来送行。 她正想多问几句,阮念青便拍了拍她的手,转身钻进马车。 宁薇立即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宁浩鑫,宁浩鑫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晚些再说,宁薇只得耐下性子。 因宁薇昨日才出嫁,按规矩这三日她不能回娘家,是以送完宁浩焱,她和齐玄宸便拉着宁浩鑫去了杨奕的趣珍阁。 刚刚坐定,宁薇便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四哥,五姐出了何事?为何方才无人提及?” 方才宁家人悉数到场,除了二嫂阮念青却无人提及唯一未到场的宁蔓,实在不合情理。 “哎~”宁浩鑫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昨日乃是你大喜之日,出了这等子事,大伙儿不愿你分心,这才无人向你提及。” 一听这话,宁薇顿感不详,遂立即焦急追问:“到底出了何事,这般严重?” “五妹离家出走了。”宁浩鑫没有隐瞒,立即说出昨日发生之事。 原来,昨日将宁薇送上花轿之后,宁蔓便推说身子有些不适,太夫人以为她是舍不得宁薇,遂让她回房歇息。 谁也没想到,宁蔓这一去,便不见了身影,直到晚膳之时,婢女唤其起身,这才发现宁蔓床上空无一人。 “五妹失踪,弄得全府鸡飞狗跳,大伙儿起初还以为她被歹人绑走,后来在她的衣箱之中找到一封书信,这才知道她是离家出走了。” 宁浩鑫无奈的捏了眉心,继续说道:“说是不愿匆匆嫁人,想要出去看看外头的风景,待心满意足再回来负荆请罪!” 听到这里,宁薇担心的拧起了眉头。 “难怪…五姐自小养在深闺之中,虽性子跳脱一些,却无甚在外行走的经验,行此举未免太过冒险!” “可不是么,她孤身一人离家出走,若是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宁浩鑫为此头疼不已,却还不忘安慰宁薇:“六妹莫要忧心,爹已经派宁十一带人去寻五妹了,想必很快便会将她寻回。” “不错,宁蔓丝毫没有江湖经验,根本走不了多远,想来她连城门都出不去,此刻尚在京城之中,能躲过一夜已是侥幸。”齐玄宸赞同道。 出城需要验明身份,单单这一关宁蔓便过不了。 宁薇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遂对齐玄宸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在京城寻人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好说。”齐玄宸笑了笑,应的十分爽快。 既然宁蔓无法出城,宁薇也就放下心来。 想要还要向宁浩鑫要避子汤的药方,她不由的瞄了齐玄宸一眼,神情有些窘迫。 ‘咳~’事关夫妻房事,齐玄宸不由的耳根有些发红,他干咳了一声,腰板挺的笔直。 宁薇见状,佯装镇定的说道:“阿宸~舅父昨日不是说添了几样点心么?不若你去帮我看看哪种好吃?” “也好。”齐玄宸本想让宁薇出去,由他来说,然宁薇却是坚决向他摇头,他只好依言出门。 宁浩鑫并未多想,笑道:“见他对你一如往昔,你四哥我就放心了,只不过,路遥方知马力,日久才见人心,还要看他日后表现如何才行。” “四哥说的是,不过我相信他。”宁薇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窘迫神情。 宁浩鑫只以为她不好意思,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你俩正值新婚,我便放你一马,待过些时日,你还得为四哥继续种植药草才好。” “这是自然。” 种植药草可以惠及许多病者,此事对宁薇来说轻而易举,再说此事是她早已与宁浩鑫说好了的,她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此刻她想说的不是这事。 她捏紧了手中杯盏,声音低若蚊蝇的说道:“四哥,我…我…想要你开一副药……” 第625章 聚散无常 “你身子不适?”宁浩鑫一头雾水。 六妹有灵气庇护,就算生病自己也能医好才是? 不等宁薇回答,宁浩鑫促狭问道:“莫不是想给妹夫进补?你们新婚燕尔,不用这般着急。” 宁薇:“…” 斜了宁浩鑫一眼,宁薇道:“四哥想到哪里去了?我要的其实是…是避子汤。” 宁浩鑫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也没想到,宁薇昨日才出嫁,今日便来索要避子药方,实在不妥。 “难不成是你自己要喝的?”宁浩鑫想着,或许宁薇还有别的用途,这才打算问个清楚。 只是宁薇却不想多说,事关上一世澈儿的出生,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相信,何必多此一举? 她干咳了一声,颇为蛮横的说道:“四哥问这么多做什么?总之我要来有用就是了。” 说完还拿起桌上的毛笔塞到宁浩鑫手中。 见宁浩鑫不愿写药方,宁薇想了想,又道:“我年纪尚轻,生儿育女之事并不急在一时,此事阿宸也是赞同的,四哥你就莫要犹豫了。” 宁浩鑫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如今看来妹夫实在太惯着你了!” 见宁薇一脸势在必得,宁浩鑫只得随她心意。 写好了避子汤药方,宁薇把守在门外的剑眉叫了进来,将方子交给剑眉,让她按方抓药。 宁浩鑫搁下笔,想起父亲宁昌兴今早的交代,遂道:“对了,爹让我转告于你,杜飘飘昨日被押送至京兆伊大牢,你若是想见她,爹可以为你安排。” 宁薇点头问道:“爹有没有说杜飘飘该如何定罪?” “杜飘飘之事惊动了皇上,如今盯着此案之人颇多,需得重罚以儆效尤,”宁浩鑫想了想,继续说道:“就算轻判,只怕也要流放三千里才行。” 宁薇秀眉紧皱,“流放之路难行,她一介弱智女流,只怕连流放之地都无法走到就一命呜呼了!” 这时,宁浩鑫笑道:“杜飘飘命不该绝,她不会有事。” “为何?”宁薇不解问道。 “原因十分简单,只因昨日京兆府收到齐玄瑄送去的一封书信,信中言明杜飘飘之所以偷走孩子,其实是齐玄瑄暗中吩咐她所为。”宁浩鑫说出原由。 宁薇笑了笑,道:“看来齐玄瑄有心放杜飘飘一马。” “不错~齐玄瑄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宁浩鑫又道:“据闻昨日他带着妻女离开京城,看来是彻底放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宁薇十分意外。 遥想前世,齐玄瑄野心勃勃作恶多端,曾一度将大齐江山收入囊中。 宁薇没想到齐玄瑄会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京城。 不过,离开也好,起码抛却了权利和欲望,或许他能得到些许宁静。 虽然宁薇与他早已两清,宁薇还是暗自道了一声‘珍重’。 沉默了片刻,宁薇对宁浩鑫说道:“杜飘飘既然无事,那我就不见了,念在昔日交情一场,待她出狱之时,我会让人送她一些金银,以后她要如何生活端看她自己了。” 杜飘飘最终逃过一劫,她和齐玄瑄一样,选择了离开京城。 杜康送她离京之时,将宁薇所赠的财物转交于她,并告诉她,昔日宁薇为她治疗暗疾之时,早就替她治好了不孕之症。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与寻常女子一样,可以怀孕生子。 杜飘飘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所有的执念,皆是一场乌龙,值与不值,她自己尚理不清楚。 然,经此一事,她想通了许多事,想必此次离京,她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宁薇是杜飘飘生命之中的贵人,她无比庆幸宁薇的救赎。 而对于宁薇,她只留下一句‘多谢’,只因她清楚,除了这句‘多谢’,其余的她给不了,宁薇亦不需要。 昔日杜飘飘与杜康结为金兰,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终还是各奔东西。 她们两人认宁薇为主,发誓一生效忠,最后依旧未能遵守誓言。 但是不可否认,当初她们的誓言的确出自真心。 或许世间聚散就是如此! …… 宁薇一口气喝光药汤。 放下手中的药碗,终于放下心来。 避子汤下肚,总算不会对澈儿有所影响了。 剑眉以为宁薇喝的是补药,遂笑着问道:“不知此药味道如何?小姐若是喜欢,奴婢每日为小姐备上一副如何?” 宁薇微微一愣,没来得及说话,齐玄宸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不必了,是药三分毒,喝这一副足够了。” 剑眉不明所以的轻声问向宁薇道:“难道补药也有毒吗?” 只可惜她的声音再小也还是没能逃过齐玄宸的耳朵。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严肃道:“补药也是药,若需进补,当在吃食上下功夫才是。” “主子说的是。”剑眉觉得主子所言极有道理,只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今日小姐一定要喝一碗补药。 只可惜无人会为她解惑。 齐玄宸正想让剑眉退下,岂料,影却不请而来。 “怎么?急着娶媳妇儿?”齐玄宸挑眉看向影,宁薇则忍不住低头偷笑。 剑眉和影对视一眼,顿时面红耳赤,如煮熟的虾子一般。 “不…不是…”影紧张的摆着说,破天荒的结巴了起来。 齐玄宸恶劣的调笑道:“哦~原来影不想娶剑眉进门呢!” “不是不是,属下想娶…”影立即出声表明心意,生怕剑眉误会。 “外头还有事等着奴婢去做,奴婢先行告退。”剑眉埋着头冲出门去。 看着剑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影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连忙出声说道:“启禀两位主子,府里来客了。” “来客?何人这般不识趣?不见。”齐玄宸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他和宁薇昨日才成亲,正是浓情蜜意,需要独处之时,此时上门不是不识趣又是什么? 影为难的看了宁薇一眼,道:“这位客人只怕不见不行。” 齐玄宸并未注意他的神情,听到他说不见不行,顿时只觉得颇为好笑,“哦~还有爷不见不行的客人?”除了齐文帝和宁薇,齐玄宸自问从未有过他不见不行的人。 影再次无奈的看向宁薇,道:“这位客人翻墙而来,她不愿前来,要求皇子妃前去见她。” 见影的神情颇为古怪,宁薇想到了什么,立即说道:“她此时在何处?快领我去看看。” 齐玄宸也大致猜到了来人是谁,无语的扯了扯嘴角,便起身与宁薇同行。 随后,齐玄宸和宁薇被影带到花园一角。 只见平时来去无踪的影卫,此刻围成一团,将花园之中的一处假山围得密不透风。 那处假山半腰,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趴在那里,一动也不肯动弹。 影卫们频频出声,对被他们围住的姑娘,好言相劝。 “皇子妃就在府中,不若我等待你前去如何?” “你抱着假山不肯放手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么?还是随我们走吧?” “你放心,没有主子的吩咐,我们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姑娘似乎听烦了,遂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哼~你们不必再劝,除非皇子妃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座假山的!” 显然,他们的好言相劝并无多大用处。 宁薇和齐玄宸对视一眼,皆无奈的摇了摇头。 “五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宁薇无奈的走上前去。 原来此刻在假山半腰处趴着的,正是她的五姐宁蔓。 宁蔓看到宁薇顿时眼睛一亮,如看到救星一般,她瘪了瘪嘴,十分委屈的大声说道:“六妹,你一定要救救我……” 第626章 娇养小姐 齐玄宸一早断定宁蔓走不出京城,果不其然,失踪一天一夜的她出现在了六皇子府。 其实,若非不得已,宁蔓也不会跑来六皇子府找宁薇求助。 她执意要出去看看外头的风景,哪里肯走回头路? 为了避开宁家人的全城‘搜捕’,宁蔓只好来到了六皇子府,为了不惊动旁人,她选择了翻围墙。 她哪里想得到,刚接近六皇子府,齐玄宸手下的影卫便盯上了她,若非认出她的身份,只怕早就将她拿下,哪里还会任由她胡闹? “五姐,有什么事你下来再说,上面太危险了。”宁薇无奈的看着宁蔓,见她挂在假山半腰,遂出声让来下来再说。 然,宁蔓却是坚决不依,她摇头道:“你若不帮我,我就不下去,干脆一直挂在这里好了。” 反正今日丑态频出,宁蔓颇有不管不顾的意思。 看来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假山上的碎石扑簌落下,宁薇担心宁蔓摔伤,只得妥协道:“只要你先下来,一切都好说。” “你这是答应我的要求了么?六妹你可别骗我!”宁蔓硬着头皮看了看下方,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嘴里却还在不放心的追问着宁薇。 待宁薇十分肯定的应身,她才小心翼翼的爬下假山,中途她笨拙的动作再度将宁薇吓得不轻,好在最终平安着地。 …… “五姐你慢些吃,小心噎着。” 宁薇为宁蔓盛上羹汤,放在她的面前。 宁蔓点点头便再度埋头大吃,显然饿得不轻。 “你出门没带银两么?怎的饿成了这样?”宁薇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宁家女儿皆是娇养长大,从来不知饿肚子是什么感觉。 二房的几个女儿,包括宁蔓在内,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人都鲜少见到,更遑论受苦了。 当然,其中大部分原因与二婶小王氏有关。 小王氏身世坎坷,未被太夫人带回宁家之时,因为其弃妇之女的身份,受过不少旁人的奚落和嘲笑,因此她不喜与外人接触过多。 后来她嫁给宁昌兴,生下两个女儿,那时王家还是流放犯,她担心宁家因她而被人笑话,遂更加深居简出,同样也要求女儿们这样做。 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宁蔓对外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为了出去看看,甚至不惜离家出走。 可她想凭自己的本事出去行走,显然是做不到的。 宁蔓吃饱喝足,优雅的擦了擦嘴,这才回答宁薇的问题。 只见她委屈兮兮的对宁薇说道:“我又不傻,自然知道出门要带银两。”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只不过,我昨日没能出城,想找客栈落脚,又发现家丁在四处找我,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躲进了人家的柴房之中过了一夜。原本想着今日想法子出城,没曾想,外面到处有人找我,我跑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闲暇买吃食!” 宁薇瞪了她一眼,道:“安逸待在府中有何不好?偏偏要跑出来受罪,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 想到出嫁前夕宁蔓对自己所说之话,宁薇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来你早就计划好离家出走了,既然如此,怎么没想过如何出城?” 宁蔓窘迫的低下头,声若蚊蝇的回道:“我以为出城很简单的嘛,哪里想得到出城居然还要查验身份!” “呼~真是不被你吓死,也要被你气死!”宁薇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道:“你这样如何能独自在外行走?还是歇了心思,我早些送你回府吧。” “不行不行,”宁蔓摇头摆手的表示拒绝。 她焦急的拉住宁薇的双手,恳求道:“六妹,你就帮我一次吧,我这次若是就这样回府了,日后定然再无机会!” 见宁薇不为所动,宁蔓又道:“正如你所说,如今的我无法在外行走,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走,若是此时不走出府邸,只怕此生都走不出去。” “六妹,我不愿一世都活在家人的庇护之中。”宁蔓摇着宁薇的手,目光恳切。 不得不说,宁蔓所言的确打动了宁薇。 宁薇的内心里其实是支持宁蔓的,宁家的确是个温暖的避风港,但人想要成长,必须有所经历。 宁家男儿需要建功立业,自然会出门经受历练,然宁家女儿却是无需如此,她们被保护的太好了。 笼中雀固然光鲜美丽,却终归无法独自生存,只能依附于人。 想到这里,宁薇看向宁蔓。 她郑重问道:“五姐执意如此?” 见宁蔓目光坚定的点头,宁薇斟酌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助你离开京城,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宁蔓听言,顿时喜出望外的连连点头。 她拉着宁薇的手又蹦又跳,“我答应,什么都答应,六妹你实在太好了!” “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要求吗?”宁薇好笑的拉着她坐下。 宁蔓豪气的拍了拍胸口,道:“你尽管说好了。” “让我助你出京也行,只不过你必须带上两个影卫,护你周全。” 听到宁薇的话,宁蔓郁闷的皱起了眉头,宁薇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五姐你想出去看看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不是?” “我知道了,都听你的。”宁蔓瘪着嘴回道。 其实,经过离家出走的这一天一夜,宁蔓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若是独自离开京城,只怕客死异乡也不无可能。 她想出去看看,却并非不想要命了,自然清楚宁薇这样安排是最好的…… 第627章 朝堂议储 第628章 耿直丞相 阮丞相保持沉默,垂手而立。 齐文帝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未曾得到回应,遂双目圆睁瞪向阮丞相,不耐烦的说道:“哑巴了不成?” “皇上此时怒气上头,想来微臣说什么都毫无用处,不如不说!”阮丞相回道。 “…”齐文帝气结,拍案而起,“朕让你说!” “既然皇上执意要让微臣说,那微臣可就直言不讳了!”阮丞相抬头看向齐文帝。 向来对齐文帝十分尊重的他,此刻说话的语气变得随意了许多。 若是旁人见了,肯定会以为阮丞相胆大包天,可看到这一幕的李康年却是会心一笑。 他不禁暗自感叹:许久未见阮丞相如此说话了,想当年,宁老侯爷还在之时,阮丞相和皇上说话,一直都是这般随意。 昔年三人乃是至交好友,后来宁老侯爷逝世,一切都在慢慢变化。 阮丞相愈发注重君臣之礼,而齐文帝忙于朝政,无心理会这些小细节。 也许正因阮丞相清楚君臣有别,他和齐文帝才能毫无猜忌的彼此信任,合力让大齐更上一层楼。 然,昔年情谊始终还在。 阮丞相向齐文帝拱了拱手,不客气的说道:“皇上尚且清楚以往对六皇子过于放纵,试问一匹在草原上奔驰惯了的野马,怎会甘于居于马厩?” “…”齐文帝一阵无语。 这是在怪他过于放纵老六! 齐文帝心知阮丞相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不愿承认,隧强硬反问道:“朕的大齐江山,怎能比作马厩?若有朝一日,他登上皇位,整个大齐还不是任由他驰骋!” 阮丞相看向齐文帝,语气平淡的问道:“皇上所言不假,不过,敢问皇上,大齐江山如此辽阔,皇上涉足之处又有多少?” “…”齐文帝被阮丞相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一阵胸闷气堵。 阮丞相却是仿若没有察觉。 他继续说道:“六皇子的确天赋异禀,若他有心,必定能够让大齐更加强盛。然,他此刻根本无心,皇上何必强求?一走了之之举,旁人做不出,六皇子是否能做出,皇上心中最是明了。” ‘呼~’齐文帝呼出一口浊气,气得闭上了眼睛。 阮丞相却并未就此打住:“再者说,六皇子若此时做了太子,留守京城便是必须,那他的身世…” 齐文帝猛然睁开眼睛,“你是说老六有心前往西魏?” 不得不说,齐文帝实在敏锐,阮丞相才提到齐玄宸的身世,他便猜到了齐玄宸的想法。 只有前往西魏,才能查清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也只有前往西魏,齐玄宸才能见到他的生母。 这两个理由,足以让齐玄宸前往西魏,他只是未曾寻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阮丞相回道:“六皇子并未直言,但他的话语之中的确有此意图。” 齐文帝此刻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屈指敲着龙案,呢喃道:“西魏国师曾为宸儿批命,称其乃天子命格,照理来说,天命如此,宸儿不该如此排斥入主东宫才是?难不成是时机尚未成熟?” 阮丞相对批命一说不以为然。 他实事求是的说道:“依微臣所见,六皇子对太子之位无心,对皇位亦是如此,所谓天子命格就算确有其事,只怕也被他自己改去了。” 齐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无郁闷:“即是天命所归,怎可更改?” “命数即变数,为何不可?”阮丞相不甘示弱。 齐文帝无语的看向阮丞相,道:“当年宁侯道你过于耿直,有时难免惹人厌烦,朕还只道他是说笑!”今日算是见识过了,的确让人厌烦的紧! 阮丞相微微一笑,“宁侯的确说过此话。” 啧啧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齐文帝撇了撇嘴,想到阮丞相先前在大殿所说之话,遂出声问道:“先前你称老五是合适的太子人选,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老六让你说的?” “六皇子并未直言。”阮丞相老实回道。 齐文帝点了点头,“果然是他的主意。” 阮丞相微微一怔,继而连忙出声说道:“六皇子却有此意,然,微臣也与六皇子有相同的看法。” “为何?”齐文帝的态度认真了起来。 “若将六皇子比作野马,那恭王就是一头可率领族群的狼王,昔年他韬光养晦,暗藏锋芒,实则他有勇有谋,性情坚韧,最难得的是,他有一颗仁心。恭王比之六皇子,或许尚有些许不足之处,但却不失为一个难得的君主之选。” 齐文帝听言,沉默了许久。 “朕瞧得清楚,众位皇儿之中,老大最为愚孝,老五和老六孝顺之余又最为出色。老大天资不足,无法继承大统。老五老六皆有君王之能,只不过,朕只有一个大齐,终究难免厚此薄彼。” 阮丞相听到这一席话,低声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顺他们心意?” “还是日后再议吧!”齐文帝抬眸看了阮丞相一眼,依然无法作出决定。 …… 皇后寝宫 傅皇后看着无精打采的二皇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如今正在议储的关键之时,你怎可如此怠慢?” 面对母后的训斥,二皇子显然习以为常,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囫囵回道:“母后莫要担忧,儿子不过是昨夜多饮了几杯罢了。再说,议储与儿子有何关系?” 二皇子妃一贯的沉默不语,一旁的侧妃小辣椒却忍不住插嘴道:“如何没有关系?夫君你乃是皇上的嫡出皇子,若夫君能得皇上眷顾,那东宫…”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本皇子无才无德,怎可肖想太子之位?”二皇子虽无精打采,却并不糊涂。 小辣椒抿了抿唇,悄悄看了傅皇后一眼,见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遂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夫君为何不能想?那恭王生母出生低微,凭什么与夫君争抢?真不明白阮丞相为何会提起他!” 二皇子怒视小辣椒一眼,不耐烦道:“妇人之见,阮丞相所言便是父皇的意思,本皇子自知无法胜过五皇弟,没曾想,你却更加愚笨!” 二皇子就算再怎么贪图享乐,日日上朝的他也比小辣椒更加清楚齐文帝的心意。 他清楚,关于立储之事,齐文帝根本就连想都不会想到他。 小辣椒心有不甘,他早已有所察觉,此刻见小辣椒出言撺掇他和傅皇后夺储,二皇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厌恶。 他自问并非治国之才,亦无争抢太子之位的野心。 不论谁做太子,他只希望可以保住清闲富贵即可,听说齐文帝有心议储,他还心心念念等着议储过后,齐文帝能给他封个郡王,哪有心思再想其他? 在他看来,小辣椒此刻的所作所为,不但不是为了他好,反倒是在陷他于不义。 若是传了出去,让他人以为他有野心,他还哪里来的好日子过? 他不愿多作争辩,遂拱手像傅皇后行了一礼,道:“无论谁成为太子,母后他日都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后,实在不需要自找麻烦。儿子言尽于此,先行告退了。” 与其留下此处,还不如出宫饮酒取乐! 二皇子抛下小辣椒独自拂袖而去,一直备受宠爱的小辣椒顿感委屈,遂忍不住伤心落泪。 正在思量二皇子方才所言的傅皇后并未在意。 傅皇后也清楚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材料,也更加清楚齐文帝如今尚有心有力,不至于糊涂到将二皇子立为太子。 虽然她有些不甘心,但是命途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清楚二皇子没戏的傅皇后认为,齐玄宥做太子其实也还不错,起码齐玄宥生母早丧,就算他做了太子,也影响不到傅皇后的地位。 这样想着,傅皇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她对小辣椒说道:“皇儿说的不无道理,身为女子,你该遵循夫君的心意才是。人贵在知足,以后莫要多想了,更不能多言,以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想了想,傅皇后看向二皇子妃和小辣椒说道:“老五得皇上眷顾,身份自然比旁人贵重几分,你们与老王的王妃年龄相差无几,应该容易相处,理应多多走动才是。听闻她即将临盆,本宫让人备上一些礼品,你们替本宫给她送去。” 第629章 有缘有份 第630章 知畏未晚 京城之中有许多隐秘,这些隐秘或好或坏,有些烂在知情人的肚子里,也有一些被人揭出,后果不尽相同。 或引起轩然大波,或啼笑皆非。 然,金銮大殿上发生之事,未到合适的时间,百姓是无从得知的。 知晓这些的,只有立于朝堂之上的高官权贵。 早朝时,阮丞相提议立恭王为太子,齐文帝虽未表态,百官却认为阮丞相定是奉齐文帝之意。 太子之位,恭王志在必得。 在百官看来,太子人选已经明朗,以往与恭王有所交集的官员,自然大呼幸运。而与恭王鲜少有来往的,则难免会认为此时此刻是与恭王交好的良机。 是以,今日来恭王府送礼之人络绎不绝,且个个都是权贵。 纵使二皇子妃和小辣椒来此,也只能耐心等候。 恭王妃宁蔷即将临盆,只因她怀的是双生胎,是以肚子比寻常有孕妇人更大一些。 有宁薇的灵气滋养,宁蔷怀着双生胎虽然辛苦,面上却也不显疲惫。相反,她容光泛发,气色极好。 为了日后生产顺利,宁蔷遵照徐老的叮嘱,每日都会让人扶着步行许久。 今日正在花园散步之时,听人来报有众多贵客上门,身为女主人的她自然不能怠慢,遂没有继续散步,转而前去招待宾客。 当然,她清楚自己如今不易操劳,更不适合招待男客。 是以,将男客交由管家招待,吩咐管家今日只待客不收礼,随后她便留在后院陪着女客说话。 一众妇人聚在一起,说的都是生儿育女之事,宁蔷不觉烦闷,反倒是听得认真。 宁蔷的性子与其母杨氏相似。善良淑娴,并不强势。 这样性格的女子,其实并不适合嫁入纷争不断的皇家。 太夫人清楚这一点,未免宁蔷他日遭人算计,遂趁着宁蔷夫妻二人留在宁家居住之际,教授了她许多后宅的生存之道。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其次便是当强则强,遇事不能软弱。 宁蔷也清楚,她所嫁之人并非一般人。为了做好恭王府的主母,为了免去齐玄宥的后顾之忧,她将太夫人的教诲铭记于心。 如今的她打理恭王府手到擒来,待人接物也礼数周全,无可挑剔。就算是在孕期之中,恭王府也没有出过任何一丝岔子。 因为宁浩焱和小辣椒的那段不愉快的过往,宁蔷并不愿与小辣椒有所交集。 但客人来访,出于礼数,她也不能冷落于人。 二皇子妃和小辣椒来时,她十分客气的起身相迎,请她们落座之后,这才再度坐下。 然,本就心有不甘的小辣椒,看着满面春风的宁蔷,却是觉得分外碍眼。 她看着宁蔷硕大的肚子,怔怔出神。 听说恭王和恭王妃感情极好,引人羡慕,外头的人都说恭王是个重情之人。 恭王的好运似乎是从成婚之时开始的,先是封王,后来又愈发受皇上重视,甚至连多年不能行走的腿都被治好了。 恭王妃嫁入皇家不到一年便有了身孕,怀的还是一对双生子。难道就因为这样,皇上才会对恭王青睐有加?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肚子不就是恭王手中最重要的筹码? 如果没了这对双生子会如何? …… 宁蔷临盆在即,不能操劳太过,众位夫人心中明了。 与宁蔷说了一会子话,便纷纷起身告辞,因宁蔷之前说过恭王曾言不能无故收礼,众位夫人临走时也带走了各自带来的礼品。 二皇子妃带来的礼品皆是傅皇后准备的,她自然不敢将礼品原封不动的带回去。 小辣椒见她焦急不已,遂拉住她,暗示她不要起身告辞,待众位夫人尽数离开,小辣椒这才拉着二皇子妃给宁蔷送上礼品。 宁蔷听说是傅皇后所赠,不好拒绝,遂收了下来。 收礼之后,婢女扶着宁蔷相送二人。 路上,宁蔷与二皇子妃交谈甚欢,小辣椒则安静的走在二皇子妃身边。 这时,小辣椒似乎一脚踩空,猛地一下撞到了二皇子妃身上,二皇子妃脚步不稳,慌乱间将宁蔷扑倒在地。 一个身单力薄的婢女,自然无法扶住宁蔷。 她重重摔倒在地! 因为二皇子妃身份地位不及宁蔷,是以走路之时刻意落后宁蔷半步,以至于她将宁蔷向前扑倒。 宁蔷肚子着地,顿时便痛得尖叫起来,裙摆渐渐被鲜血染红。 随后,恭王府乱作一团,下人迅速请来府医产婆提前为宁蔷接生。 然,她这一跤实在摔得太重,以至于她根本无力生产,最终一尸三命。 宁家人和齐玄宥赶到之时,宁蔷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悲痛欲绝的齐玄宥和宁家人,不管不顾的将二皇子妃和小辣椒绑了起来。 小辣椒解释多次,说不关自己的事,她亲眼看到是二皇子妃故意扑倒宁蔷的,还说二皇子妃定然是嫉妒宁蔷。 只可惜,他们就算相信了小辣椒的话,也还是不想放过小辣椒。 痛失爱妻的齐玄宥亲手将二人斩杀当场,后来更是持刀冲去了二皇子府,二话不说便将正在与姬妾饮酒作乐的二皇子斩杀。 就算如此,他却并未消气,他发疯似的提着淌血的刀,杀进了皇后寝宫… …… “妹妹,妹妹,你做什么看着恭王妃的肚子出神?”二皇子妃见小辣椒对着恭王妃的肚子走神,遂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辣椒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 原来方才的一切,全是小辣椒想象出来的! 回想着方才自己想象的画面,小辣椒的额头冒出大片冷汗。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只见来访的夫人们都已经离开,这里只剩下她与二皇子妃,还有高坐主位的安好依旧宁蔷。 ‘呼~’小辣椒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的出了这么多汗?”二皇子妃皱了皱眉头,言语间是在责怪小辣椒人前失仪。 若是平常,小辣椒必定会与她争辩几句。 只不过,此时她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得够呛,哪里还有心气与二皇子妃斗嘴? “我…我,突然身子有些不适。”小辣椒有些惊慌的回道。 一旁单手扶着肚子的宁蔷见她如此模样,遂道:“许是近来气候不定的缘故,来人呐,去请府医过来替侧妃瞧瞧。” “不用麻烦了,”小辣椒连忙摆了摆手,她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想来是昨夜吹了凤,回去歇一歇便好了。” 二皇子妃见状,立即笑着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与妹妹就先行告辞了,王妃怀有身孕,若是过了病气给王妃就不好了。” 宁蔷听言,遂起身说道:“既然侧妃身子不适,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二皇子妃笑着点点头,转头看了看婢女手中的礼品,道:“王妃先前说过今日不收礼,本不该破例,只是今日我也是受母后所托,这礼…” “既是皇后娘娘所赐,自然不敢不收。”宁蔷吩咐下人将礼品收下。 见二皇子妃和小辣椒告辞,便走上前去相送。 小辣椒见状,立即激动的说道:“王妃不用送了。” 见众人呆愣原地,小辣椒咽了咽口水,解释道:“王妃身怀有孕,不宜太过操劳,今日宾客众多,想必王妃也疲累了,不如让下人送我与姐姐好了。” 宁蔷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不明小辣椒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关心。 她哪里知道,小辣椒此番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小辣椒先前因为嫉妒,生出了加害宁蔷的想法,是以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了后果。 清醒过来的她很清楚自己无法承担这个后果,遂歇了作恶的心思。 先不管小辣椒是不是真的能害到宁蔷,起码她最终悬崖勒马,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纵使不甘,嫉妒,终究不算恶人…… 第631章 乐得悠闲 第632章 父皇深意 “儿臣给父皇请安。” 齐玄宥发现自他进门开始,齐文帝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面对来自生父的打量,齐玄宥方才还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为何渐渐平静了下来。 “起来吧。”齐文帝收回目光,低头在龙案上拿起一封奏折递给李康年,“给老六看看。” 李康年微微一愣。 他服侍齐文帝多年,深知其凡事皆亲力亲为,摆在龙案上的奏折,除了李康年可以帮着收拾之外,其余人一律不能触碰。 李康年印象之中,齐文帝只有在商量政事之时,让阮丞相和齐玄宸看过一些奏折。 此番齐文帝突然让齐玄宥看奏折,实在让李康年惊讶不已。 难道圣心有所转变? 李康年将奏折交给齐玄宥,又默默地站回了原处。 齐玄宥看了齐文帝一眼,继而打开奏折细看了起来。 这封奏折之中所奏的并非大事,而是一封请罪折子。 某附属小国进贡的礼品,在运送至京城的途中发生了一些意外,以至于一些不易存放的贡品腐烂,负责押送贡品的官员便上书请罪。 齐玄宥很清楚,诸如此类小事,齐文帝以往都是交给大臣处理的。 为何今日,齐文帝会特地拿给他看?其中有何深意? 齐文帝见他合上奏折,遂出声问道:“你认为此人该如何处置?” “按大齐律法,损坏贡品该判斩首之刑。”齐玄宸熟读大齐律法,自然手到擒来。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只不过,此番运送贡品入京,途中恰巧遇上连日大雨,这些腐烂的贡品本就不易保存,遇到大雨天气生霉腐烂亦属正常,实在情有可原,儿臣请求父皇轻判一干官员。” “你所言不无道理,”齐文帝点了点头,又问:“只不过,上书之人声称遇上连日大雨,此事尚未证实,许是脱罪狡辩之词也不一定。若是他有心蒙骗,轻判岂非纵容?” 齐玄宥听言,心知齐文帝考校于他,遂胸有成竹回道:“回父皇,如今正是整修堤坝之季,儿臣时常留意各处气候,可以确定,奏折上所言之处,近日的确大雨不断。” 齐文帝皱眉道:“朕记得,整修堤坝你并未参与其中,你为何留意?” 齐玄宥如今任职礼部,虽参与议政,实则只是闲职一个,整修堤坝乃是国之大事,乃工部负责,他若插手难免有逾越之嫌。 面对齐文帝的怀疑,齐玄宥并未紧张,他很是坦荡的回道:“整修堤坝的确不是儿臣份内之事,儿臣亦并未参涉其中,只是整修堤坝防潮事关重大,关系民生,儿臣职务略有闲暇,遂多问几句。” 齐文帝耳清目明,何尝不知他并未干涉其中? 方才那样问,不过是想看齐玄宥如何应对罢了。 齐玄宥的回答,齐文帝十分满意。 身为皇子,理应心系百姓,他心系堤坝却并未参涉其中,则说明他知晓分寸,懂得安守本分。 齐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既然如此,那就按你所言,轻判运送贡品的一干人等。” 说完他又打量了齐玄宥片刻,见他未曾开口说话,齐文帝便神情平静的示意李康年将奏折取回。 齐玄宥将奏折交给李康年,心中却在思虑着齐文帝方才的眼神。 他觉得,父皇让他看这封奏折的意思,不该如此简单才是?父皇如此英明,在整修堤坝之际,怎会不清楚各地天气? 只不过,此事一目了然,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 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之中闪过,齐玄宥突然想到一件他早有想法之事。 他连忙拱手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贡品腐烂尚不算严重,只不过贡品腐烂,让儿臣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哦?”齐文帝放下手中的杯盏,低垂的眸子中,亮光微闪,“说来听听。” 若老五能说出他心中的顾虑和想法,那他的确如阮相所言那般,理当大用! 齐文帝心中虽并未完全放弃让齐玄宸成为太子的执念,却是忍不住想要考究齐玄宥一番。 他这个儿子早年孤僻,加之双腿有疾,鲜少理会朝中之事。双腿恢复之后,虽每日积极上朝,在朝上所言每每可圈可点,但起步终究是迟了许多。 齐文帝再次看向齐玄宥,目光之中不乏鼓励之意。 齐玄宥察觉了父皇的鼓励,心中最后一丝彷徨顿时消失无踪,他措辞片刻,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腐烂的贡品皆为不易保存之物,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路途遥远所至,若非运送需时太久,就算遇上大雨,也不至于如此。” “不错,继续说下去。”齐文帝脸上露出笑意。 齐玄宥恭敬的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大齐国土辽阔,从南到北路途遥远,各处修有官道,来往便利。可即便如此,南北通商往来,还是诸多掣肘。 首先马车缓慢,运送货物需时良久,其次高山险阻,难免滋生贼寇之流。 剧儿臣所知,每年因运送货物死在山贼手中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可见官道虽然增添了便利,却还是存在诸多隐患。” “隐患历来长存,只是无人可解罢了。”齐文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茶。 能看出问题所在固然不错,但齐文帝真正想要的是解决之法。 对此,齐玄宥显然早有看法。 他道:“早年听少傅说起先祖开拓运河,以至于劳民伤财之事,众位皇兄皇弟各抒己见,说先祖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有之,说异想天开亦有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笑了笑,继续说道:“犹记得,那次争辩因六皇弟而起。六皇弟年纪尚幼,堂上困乏,趁少傅不备,遂抚案而眠。” “哼~他哪里是堂上困乏?明明是懒惰成性!”齐文帝轻哼一声,提起齐玄宸便一肚子气! 齐玄宥却是有些羡慕,齐文帝这样责骂齐玄宸,正说明他重视齐玄宸。 齐玄宥清楚,五个手指尚且有长有短,纵然都是亲生孩儿,却也不尽相同。齐玄宸在齐文帝心中,必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不过,齐玄宥也明白,齐文帝虽然偏爱齐玄宸,却并未忽略其余皇子。 比如他,若非齐文帝日理万机之余还关心着他,他根本就躲不过昔日后宫的明枪暗箭。 心系万民的帝王能够给予他足够平安成长的关爱,对齐玄宥来说,心满意足。 当然,若是他的表现,可以让齐文帝更加重视他的话,他自然会加倍努力。 齐文帝对齐玄宸的责怪只不过是一句负气之言,无需放在心上,齐玄宥继续说起了旧时。 “六皇弟自幼想法异于常人,当时少傅发现他在堂上呼呼大睡,遂大声将他唤醒,为难为他,便问他如何评判先祖开拓运河,因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不得已中途放弃之事。没曾想,六皇弟还未开口,各位皇兄便各抒己见起来,到最后,六皇弟反倒是最后一个回答这个问题的。” “他如何作答?”齐文帝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忍不住出声询问。 齐玄宥笑着回话道:“六皇弟道,先祖英明。” “就这样?”齐文帝皱了皱眉头。 齐玄宥连忙摆了摆手,“自然不是,六皇弟先是说先祖英明,随后又笑话先祖穷困,说穷人就该多赚银子,再来做富贵之人才能做到之事。一番话将少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口无遮拦,的确是他会说的话。”齐文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这时,齐玄宥拱手向齐文帝郑重说道:“儿臣以为,父皇便是六皇弟口中的富贵之人无疑!” 第633章 两全其美 齐玄宥拱手向齐文帝郑重说道:“儿臣以为,父皇便是六皇弟口中的富贵之人无疑!” 齐文帝听言,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陆路无法与水路的速度相比,稍有见识的人都会明了。 开通水路,有利于南北通商,当年大齐先祖想出开创运河的法子,想要用水路连通南北,可谓是一大壮举。 只不过,那时大齐积弱,国库空虚,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以至于运河开凿不过一年便中途停工,最后不了了之。 开凿运河前所做的准备付诸东流,集思广益得来的运河图纸,也变成了先祖皇帝用来警醒自己莫要好高骛远的物件。 先祖甚至将开凿运河一事,称作自己一生之中的败笔,痛下罪己诏,向万民承认自己的错误。 至此,这条只开凿了一小部分的运河,成为了大齐皇家的痛脚,鲜少有人提及,更加无人想要继续开凿这条运河。 齐文帝早年便有继续开凿运河的想法,只不过已有前车之鉴,为力求稳妥,遂一直未曾提及。 如今大齐繁荣富强,国库积银落灰,早已今非昔比。 齐玄宥借齐玄宸幼时看似不着调的言语,提醒齐文帝开凿运河的时机已经成熟。 今日齐文帝因齐玄宸的所作所为动怒,他不动声色的提及齐玄宸,消磨了齐文帝对齐玄宸的不满,又提出了齐文帝一直想做又没做之事,可谓是深得弃文帝心意。 齐文帝今日第无数次将目光移向齐玄宥。 以往他一直觉得齐玄宸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帝王之才。 他也知道,齐玄宥心思缜密,亦不乏才干,但他始终缺乏表现。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齐玄宥还不乏强者魄力。 他不禁暗自感叹,原来众多皇儿之中,竟然还藏着老五这块璞玉。 未免明珠蒙尘,看来应该予以重任才是! 这样想着,齐文帝心中有了主意,思虑了片刻,他出声问道:“如今国库丰盈,朕的确是个巨富之人无疑。然则,开凿运河曾经让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再来一次,民心如何安定?” 齐玄宥考虑了一番,继而胸有成竹的回道:“大齐人口众多,只要有足够的银钱支撑,开凿运河非但不是劳民伤财,反倒能为贫困百姓增加收益。待运河开凿成功,南北通商便利,所带来的收益与便利更是不可估量,此等一举多得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齐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冷不丁的问道:“朕若将开凿运河一事交于你手,你可有把握完成?” 这下可就真的把齐玄宥难住了! 开凿运河并非易事,虽说有现存的图纸,但工程浩大,耗时极长,没有五年十年绝对无法成事,实在不容儿戏。 齐玄宥若应下这项重任,那他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 齐玄宥思虑许久,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无奈之下,他只好有些求助的看向齐文帝,道:“儿臣有心为父皇分忧,亦有心为百姓谋福祉。只不过,儿臣担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齐玄宥到底年轻,历练不足,有这样的担心实在正常。 听到他的话,齐文帝非但没有不悦,对齐玄宥的欣赏反倒是多了几分。 若方才齐玄宥一口应下,他绝对不会真的将此事交付于他,但此刻,他却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你无需担心,此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施行,也必定要集思广益,招募各个良才相助才行。”齐文帝笑了笑,继而朗声说道:“朕给你一月之期,你拟定一份可行之策再与朕详谈。” 话中之意,是要将开凿运河之事提上日程了! 齐玄宥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齐文帝早有此意? 父皇有意赋予重任,他自然不会让其失望,齐玄宥立即下跪行礼道:“儿臣定然不负父皇寄望。” “起来吧,”齐文帝目光慈祥的看向齐玄宥,话锋一转,道:“早朝之上,阮丞相提议立你为太子,但你终究缺乏历练,立太子一事,暂且搁置,日后你能做到何种地步,端看你自己了。” “父皇…”齐玄宥目瞪口呆的看向齐文帝。 他实在没有想到,齐文帝真的会考虑立他为太子,他还以为太子之位非齐玄宸莫属! 齐文帝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太子之位,朕的确曾属意老六,到如今依旧未曾打消念头。然则,老六贪图清闲,如今看来着实有些不着调。你与老六皆是朕的血脉,皇位自当留给合适之人。” 此言一出,不但齐玄宥呆愣当场,就连李康年也惊讶万分。 齐文帝这是在说,只要齐玄宥有能力,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比齐玄宸还要大! 齐文帝一向坚定不移的心,有了变化! 这一次,他没有偏爱齐玄宸,而是将齐玄宥和齐玄宸放在同样的位置,端看谁最合适就选谁。 齐玄宥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喜出望外,“多谢父皇厚爱,多谢父皇!”他高兴到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因为太子之位,而是因为父亲的眷顾。 齐文帝看到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儒慕与感动,心中忍不住有所动容,他起身走到齐玄宥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府歇着去吧。” 他并未多言,只是拍在齐玄宥肩上的手极有分量。 或许是其中掺加了太多父亲对儿子的期望所至。 …… 齐玄宥离开之后,本想歇息一日的齐文帝最终未能放下政事。 批阅完奏折,他放下朱笔,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来活动手脚。 见李康年呆呆的看着他,眼神与往日有些不同,遂不解的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朕?” 李康年立即回过神来,摆手道:“没有没有,老奴不过是一时走神了?” “你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在想,朕为何会突然考虑老五?”齐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李康年立刻讨好的笑了,眼角的皱纹笑成两道褶子,“皇上的心思,老奴不敢瞎猜。” “你不敢,你是嘴上不敢,心里指不定怎么想朕!”齐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一边挥动着胳膊,一边说道:“如今看来,老五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李康年状似不经意的接话道:“看来皇上有意成全两位皇子?” “日后再决定吧!正如开凿运河之事一样,若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说到这里,齐文帝皱起了眉头,“只不过,昔年朕曾对她许下承诺,日后定会将皇位留给宸儿,哎~” 忆起旧事,齐文帝免不了又要唏嘘一番。 李康年暗自摇了摇头,出声安慰道:“皇上不论做下何等决定,皆是为诸位皇子好。再者说,六皇子无心江山,那位是个明理之人,必定不会怨怪皇上。” 齐文帝动作微顿,脸上的笑容颇为无奈。 他感叹道:“她就算怨怪朕,朕亦无从得知,但朕心中明了,昔年对她做出的诸多承诺,竟是一个也未能实现。” “那位如今权倾西魏朝野,想来定是顺心如意的,皇上实在不必牵挂。”李康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稍纵即逝。 “哎~”齐文帝再次叹气,继而沉默了下来。 说到违背承诺,在李康年看来,当年是齐玄宸的生母未曾遵守诺言在先。 她明明与齐文帝说好一同离开西魏,谁知却突然反悔,以至于齐文帝多年难以释怀! 说到底,一切都是齐玄宸生母造成的,若非她食言,齐文帝不会遗憾多年,齐玄宸亦不会连生母是何模样都不清楚! 齐文帝对她有情,无法记恨她的狠心,一心以为她另有苦衷,李康年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以为,那位实在狠心…… 第634章 幸福与痛 第635章 夫妻同心 不管多想据理力争,也不管齐玄宸有多坚定,终究被宁薇一句简单的‘我饿了’化解。 在宁薇面前,齐玄宸总是容易妥协,她早已成为了他的软肋。 小夏子做事向来妥当,夫妻俩来到膳房之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精美的食物。 按照齐玄宸的吩咐,都是宁薇喜欢的口味。 扶着宁薇坐好,齐玄宸如常坐到了宁薇身边,以往给宁薇布菜的巧竹,则有些郁闷的退到了一边。 自从宁薇嫁进六皇子府,巧竹为宁薇布菜的活便被齐玄宸霸道的抢走了。 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曾想,这都成亲快三个月了,他还是如此,似乎乐在其中,甚至还戏言说,要一辈子为宁薇布菜。 巧竹还发现,她打理宁薇的吃食这么久,竟然还是比不过齐玄宸,齐玄宸比她更加了解宁薇的口味。 其实,齐玄宸只是比她更加了解宁薇罢了。 宁薇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齐玄宸都能够领会,她爱吃哪一样菜,想吃哪一样菜,齐玄宸都能从她的神情之中读出来,是以就算宁薇口味有了变化,他也能够迅速察觉。 他对宁薇的细心可见一斑! 在宁薇的几个婢女心中,宁薇一向十分矜贵,可来到六皇子府之后,她们发现,在齐玄宸心中,宁薇的矜贵更上一层楼。 在她们看来,除齐玄宸之外,再无人能给宁薇这般纯粹的幸福! 宁薇嫁入六皇子府,等于是掉进了蜜罐子之中,甜蜜无比,令人艳羡。 夫妻俩你侬我侬的用完膳,宁薇突然想饮茶,齐玄宸让人在花园凉亭上摆上茶具,携手移步凉亭。 宁薇正要煮水烹茶,齐玄宸却伸手制止了她,轻笑着说道:“你坐着别动,爷来试试。” “你会烹茶么?”宁薇有些怀疑。 在认识宁薇之前,齐玄宸对品茶并无特别偏爱,后来,住进宁府,宁家人品茶之时,他时常参与其中,渐渐的也就喜欢上了品茶。 只不过,他从未试过亲自烹茶。 见宁薇怀疑自己,齐玄宸不满的睨了她一眼,“看得多自然就会了,莫要小看爷的本事。”他才不会告诉宁薇,为了给宁薇烹茶,他还特地观察了旁人的烹茶手法许久。 “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小看你呢!”宁薇‘噗哧’一笑。 “哼~”齐玄宸傲娇的轻哼了一声,不做辩驳。 文人雅士品茗,诸多讲究。 醒,灸,碾,筛,调水,制茶引,制配香,过程精细繁复。 手法讲究,一举一动优雅非常。 齐玄宸初次烹茶,起初手法难免有些生疏。然,他极有悟性,很快便掌握了其中关窍,沉醉其中。 此时的他,优雅之余不乏飘逸潇洒。 宁薇看在眼中,只觉得自己并非身在府中,而是置身于深山古亭,一派清雅豁然,超然世外。 淡雅茶香飘来,宁薇回过神。 齐玄宸将烹好的茶放到她面前,微笑着说道:“如今你不宜饮茶,此茶味淡,一杯解馋尚可。” 心知孕期不宜饮茶,宁薇自然从善如流,她乖巧点头,执起茶杯,轻嗅茶香。 香味确实极淡,却是极为好闻。 齐玄宸看着她一脸餍足的模样,柔声说道:“能与你悠哉过活,才是爷的心愿。” 宁薇动作微顿,立即明白了他此言何意。 的确,自出宫以来,宁薇便一直想问齐玄宸,为何要劝服阮丞相提议让齐玄宥登上太子之位。 宁薇知道,齐玄宸并非没有大志。 不等宁薇发问,齐玄宸低头浅笑着说道:“男子多醉心权势,爷却是个异类,爷希望拥有权势,因为只有拥有权势,爷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但权势终究会禁锢爷的脚步,相比之下,爷更想过的,是与你逍遥于世的日子。” “不会不甘心么?”宁薇抬眸看向齐玄宸。 她想,若是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甘,她便随齐文帝心意,出言相劝。 然,她没有找出丝毫痕迹。 齐玄宸道:“爷很贪心不假,可既然选了自己最想要的,何来不甘心?” 的确,他所说的的确是真心话。 也许正如阮丞相所言,齐玄宸是一匹野马,他希望逍遥于世,不希望被权势束缚。若是没有宁薇,或许他最终会选择权势,全齐文帝的心愿,但他遇上了宁薇,如今他只想与宁薇一起,优哉游哉,潇洒度日。 权势则变成了一种拖累。 为了两全其美,他暗中扶持齐玄宥,为他积累财力,为他铺垫道路。 甚至暗示太夫人培养宁蔷,让她能够独当一面。 他知道,齐玄宥不会让齐文帝失望,而齐文帝有了齐玄宥,迟早也能放弃心中执念。 清楚了齐玄宸的真实心意,宁薇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与齐玄宸一样,不想被宫墙束缚,既然夫妻同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宁薇抿了一小口清茶,脸上笑容惬意,她轻声说道:“希望父皇能早日想通,或许咱们的孩儿出生之后,咱们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父皇迟早会明白五皇兄才是他最好的选择。”齐玄宸笑着回道。 “嗯。”宁薇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若离开京城游玩,阿宸你最想去哪里?” 齐玄宸不假思索的回道:“大齐地域辽阔,三山五岳,不管哪一处都值得一去。不过,爷一直想去落霞镇看看,不知过了一世,那里是否依旧如故。” 齐玄宸回想着前世在落霞镇的小山村生活的日子,脸上露出笑意。 “好了,别光我爷了,说说看你想去哪里?”齐玄宸看向宁薇。 宁薇笑着回道:“我与你一样,也想重游故地,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哦?是什么地方?”齐玄宸挑了挑眉,神情好奇。 “西魏,”宁薇抬眸看向齐玄宸,见他神情微变,继而柔声说道:“待孩儿出世,不管父皇会不会说出旧事,我都希望去西魏走上一遭,或许我俩可以在暗中查明当年之事。” 若说齐玄宸还有何事放不下,定是他的生母无疑。 虽然齐玄宸鲜少提及此事,可宁薇是他的枕边人,岂会不知他的心事? 宁薇一直很想为齐玄宸解去心结,她不想继续耗费时光等待,遂早已做好了远赴西魏的打算。 见齐玄宸迟迟未曾回话,宁薇有些担心的说道:“就算不为查明当年之事,西魏也不失为一个游玩的好去处,是么?” 齐玄宸放下手中的清茶,起身走到宁薇身后,扶身将她搂住。 他将下巴抵在宁薇头顶,桃花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宁六,谢谢你。” 低沉温柔的男声从头顶直达心窍,宁薇没好气的回道:“还以为你不愿踏足西魏呢,害我我瞎担心了一回。”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露出了掩藏不住的浅笑。 她还担心齐玄宸不愿面对,看来是自己多想了,想想也是,她的阿宸向来不是那般容易胆怯的人。 宁薇不知道,她和齐玄宸的想法,再次不谋而合。 成亲后,齐玄宸便开始计划前往西魏之事,只因时机尚未成熟,不想宁薇为此操劳,遂没有告诉宁薇。 如今宁薇提及,他便没有隐瞒。 “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这段时间未曾见过耗子在府中出现么?”齐玄宸依旧搂着宁薇不愿撒手。 宁薇的确许久未曾见过耗子,猜到他定是出府办事去了,如今齐玄宸特地在此时提起他,宁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耗子是先一步去西魏探路了。 “原来你早有打算,倒是我瞎操心了,”说到西魏,宁薇突然想起南夜,遂道:“南夜许久未曾来信,怕也是回西魏了吧!” 第636章 讳疾忌医 第637章 无法逃避 “回大公主话,方才微臣与皇上提过此法,皇上决意不愿,且没有皇上旨意,微臣无法踏出西魏半步!” 叶楠此番言辞,在华瑾大公主看来,只不过是推脱之词。 她从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里会这般轻易的放弃? “哼~”轻哼一声,华瑾公主冷笑着说道:“怎么?在你看来,那位六皇子妃竟然比皇上的性命还重要?叶楠,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她雍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脸上绽放出一个令人惊艳的笑容。 “你有多大本事,本宫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你愿意,去到哪里都鲜少有人能够阻止。” 她缓缓收起笑意,看着叶楠说道:“你之所以跟随皇上,无非是认为他是一个明君,怎么?你要亲眼看着这么一个好皇帝病死么?” “你叶家长辈就是这样教你保护皇族的?看来叶家愈发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到这里,华瑾大公主的声音变得十分阴鸷,而她美丽的双眸之中,却还是有着醉人的笑意。 如一朵美丽无双却剧毒无比的艳丽花朵! 华瑾大公主了解叶楠,她知道叶楠并不想勤帝死去,且他虽与家人不和,其实却始终无法看着他们去死,做不到冷眼旁观。 她一下子便掐住了叶楠的命脉。 叶楠并未答话,华瑾大公主却并不心急。 她轻笑着说道:“皇上任性过了头,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本宫和母后是不会让他继续这样任性下去的。而你,必须尽快将本宫要的人秘密带回,否则,叶家鸡犬不留。至于怎么做,那就看你的了。” 华瑾大公主优雅的转过身,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停下脚步。 她头也不回的说道:“忘了告诉你,本宫要的是大齐六皇子妃,并非是他们夫妻两个,无谓的人就莫要带来碍事了。”语气很是严厉,看来她也知道,若齐玄宸来此,必定会防碍她。 目送华瑾大公主离去,叶楠依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动作。 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来。 没有理会久跪发麻双腿的双腿,他径直离开此处。 …… 山林之中,清风阵阵,绿叶微扬。 叶楠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闻到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眯起眼睛,举起手中翠绿的玉镯,透过玉镯中间的空洞,看向天上炙热晕染开的光晕。 头晕眼光,亦在所不惜,执意不愿闭上双眼。 叶楠知道,看着天上的太阳,久了便会晕厥,幼时他曾用此法逃避练武,此刻他又想逃避了。 就算明知无用,还是可笑又幼稚的这样做了。 正当他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张开五指的手。 “楠哥哥,你果然在这里。”一个娇俏的女声钻入叶楠的耳朵,将快要昏厥的他唤醒。 叶楠闭上眼睛,放下高举的手,轻声说道:“萼儿,你怎么来了?” 这位姑娘看起来与宁薇年纪相仿,上身的外衣略短,青绿色长裙,垂至脚踝,露出脚上的鹿皮小靴,整个人俏丽活泼。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眼中尽是天真无邪。 她坐到叶楠身边,轻声回话道:“他们说你回来了,可我四处都寻不到你,便知道你肯定是来了清风谷。” “楠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你不妨告诉我,我替你想对策如何?”她双手撑着下巴,目光关切的看着叶楠。 叶楠轻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萼儿眉心一皱,心直口快的反驳道:“还说没有,你每次一有心事就会来清风谷,别人不知,我俩从小一起长大,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么?” 叶楠坐起身,将萼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对她说道:“萼儿,你本不姓叶,以前你年纪尚幼,无法独自生存才会留在叶家,如今你以长大成人,为何还不愿离开?” 萼儿微微一愣,她拧紧了眉头,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最近没有惹事生非,楠哥哥你为何又要赶我离开叶家。” “我并非赶你走,只是叶家并非好地方,久留对你无益。”叶楠悠悠长叹。 萼儿抿紧了嘴唇,再次抬眸看向叶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意中看到叶楠手中的玉镯,萼儿眼睛一亮,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楠哥哥,你手中的玉镯好漂亮啊。” 叶楠抬起手,目光直愣愣的盯着玉镯看了片刻,继而收起玉镯,“漂亮又有何用?终究不是她想要的。”话语之中不乏心酸。 “这是要送给你口中那位特别的姑娘的吗?”萼儿好奇的出声问道。 叶楠笑了笑,“是啊,这是为她准备的新婚贺礼。” 萼儿见他笑容勉强,遂不解的出声问道:“既然她对楠哥哥来说如此特别,楠哥哥为何还要放任她嫁给旁人?若是欢喜,大可将她绑在身边。” 叶楠听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你还不懂男女之情,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怎可累人一生幸福?” “管这么多做什么?生而为人,理应随性而为才是。”萼儿显然不赞同叶楠的做法,她自信满满的说道:“若我喜欢上一个人,定要他留在我身边,用尽一切手段亦在所不惜。” 叶楠听言,低声说道:“何必呢?就算如此,也不过是折磨罢了!”他的声音极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萼儿并未听清楚他的话,但也没有多想。 想到自己今日来找叶楠的初衷,萼儿嬉笑着说道:“楠哥哥,我许久未曾下过山,你可否带我下山一趟?” “带你下山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许惹事。”叶楠郑重说道。 萼儿连忙点头应下,“你就放下吧,我绝对不会再惹事了,不过,这一次我想出去玩久一些,可不可以?” 叶楠若有所思的对她说道:“我说过了,你应该离开叶家。只要离开了叶家,天下之大,随你去往。” 萼儿似乎以为叶楠又在赶她离开,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叶楠并未解释,只是看着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早些走吧,有些事你还是永远都不知道的好! 清风来来往往,周而复始。 两人沉默了许久,各怀心事。 良久后,叶楠打破了宁静,“明日我要离京办事,你若想下山,明日一早来此等我。” 萼儿顿时一脸雀跃,“还是楠哥哥最好了。不过你为何又要出去办事?不会这一去又要一两年之久吧?” “那倒不必,数月便可。” “啊?数月也不短呢!” “有正事要办,耽误不得,你切记不要惹事,凡事以和为贵。” “知道了,楠哥哥你好啰嗦,你办完事记得早些回来。” “嗯。” …… 西魏发生之事,齐玄宸和宁薇毫不知情,如常过着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 虽身怀有孕,宁薇却没有闲着,她吩咐下人在花园之中开辟出了一块药田,每日齐玄宸一下早朝,便拉着他一起培植药草。 虽然宁浩鑫将宁薇的避子汤换成了补汤,宁薇没少责怪他,但答应为他培植药草只是,宁薇却是不会食言。 且,夫妻二人一起折腾药田,他们也能从中得到不少乐趣。 不明所以的下人们看着眼中,不禁啧啧称奇。 还以为两位主子五谷不分,没曾想他们种起地来,还颇为熟练,简直与农人无异! 他们哪里知道,这对夫妻曾经做过三年农人。 当然,因为宁薇有孕,齐玄宸自然舍不得要她干活,除了给草药渡灵气他无法相帮之外,其余的他几乎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真不知日后用上这批药草之人,得知这些药草是皇子所种,会是何种神情? 第638章 情敌相见 不同往日赶路时的心急如焚,此次叶楠从西魏京城来到大齐京城花费了两个多月时间。 两国京城距离极远,若是运送货物,两个多月或许还无法达到。 只不过,南夜只身上路,快马赶路,还是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有些离谱。 实则,他之所以这么慢,完全是因为不愿前往,他不愿勉强宁薇前往西魏,为此,甚至曾有数次他决心违抗华瑾大公主之命,原路返回。 然,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慢吞吞的来到大齐京城。 在他赶路的这段时间里,宁蔷顺利产子,为齐玄宥喜添一对可爱的双生子,因为后继有人,加上齐玄宥受命督办开凿运河一事,朝上立齐玄宥为太子的呼声愈发明显。 齐文帝也格外疼爱这对皇孙,每每提起这两个孩子,皆忍不住笑意连连。 只不过,齐玄宥忙于运河一事,比往日忙了许多,能陪在宁蔷母子身边的时间并不算多。 当然,他没有忽略妻儿,一有空暇,便会陪在他们身边。 对此,宁蔷十分理解,她向来贤惠,认为男儿理应如此,齐玄宥忙碌,证明他受齐文帝重用,宁蔷不但没有怨怪,反倒为他感到骄傲。 从这一点来看,宁蔷的确比宁薇更加适合做皇家的儿媳。 在宁薇看来,齐玄宸还是清闲一些的好,时常不见人影,她可不大乐意! 两个月多月时间,足够宁薇收获一茬药草,当然不止如此,这段时间她还做了不少事。 首先是将剑眉嫁了出去,这样说似乎不够准确,剑眉是嫁了,不过并未嫁出去,而是嫁进来,她还是时常跟在宁薇身边,只不过将住处唤到了影那里罢了。 宁薇还送走了府中的一个婢女。 那个婢女就是前世教她制冰之法的人,为感谢她,宁薇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脱了奴籍,还赠送了一些金银,派人将她送回了老家。 那个婢女是个聪明的,相信有了宁薇给的这笔银子,她定然可以为自己选个好夫郎,不必再为人奴仆。 这日,齐玄宸和宁薇正在巡视药田。 齐玄宸小心的扶着宁薇,宁薇则小心的护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夫妻俩有说有笑的走在药田边上,时不时停下脚步,齐玄宸嫁妆弯腰拔除野草,实则是宁薇为药草渡入灵气。 夫妻俩配合默契。 见宁薇收回手,齐玄宸连忙站起身,再次府扶上宁薇的胳膊,“怎么样?累不累?要你要歇一会儿?” 一股脑问出三个问题。 宁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我不过是有孕而已,哪有那般脆弱?你当我是纸糊的不成!”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嘟囔道:“放眼望去,整个京城之中,怀孕还执意要下地干活的,只怕只有你一人吧!” “…”宁薇心虚不已。 她讨好的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袖,撒娇道:“你放心好了,这批药草很快就会成熟了,届时我肯定不会继续种药。” “这还差不多。”齐玄宸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介意宁薇种植药草,宁薇有孕,多走动一些有利于日后生产。 且这些药草说是宁薇所种,其实她不过是围着走了走,渡了些灵气,真正干活之人,则是他齐玄宸。 齐玄宸身为皇子,却不觉得做此等粗活有何丢人之处,也不觉得辛劳。 想当年,宁薇为了养活他和澈儿,从白天忙到黑夜,忙得脚后跟不着地,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宁薇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哧’一笑。 她作势要凑到齐玄宸耳边,齐玄宸立即低下身子,送上自己的耳朵。 末了,还不忘嘲笑道:“宁六你为何生的这样矮?” “哼~怎的不说你是傻高个?”宁薇大人有大量,挤兑了他一句便抛之脑后,继而笑嘻嘻的轻声说道:“阿宸,你知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你的?” “管它怎么传,爷哪有闲暇理会这些?”齐玄宸不以为然。 宁薇却是兴致未减,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大家都在说,六皇子自娶妻之后,开始修身养性了,为尝民间疾苦,甚至在府中开辟田地,学农人耕种,不愧为父皇的子孙!” “爷本就无愧。”齐玄宸得瑟的扬了扬眉。 宁薇连忙趁机取笑,“以前在百姓心中,你很是不着调,就算你无愧,旁人却未你感到有愧呢!” “…”齐玄宸一阵无语。 他一直暗中为齐文帝办事,旁人有所误解也是正常,只不过,从宁薇口中说出来,却是变得取笑之意极重。 不过,齐玄宸向来脸皮极厚,这点取笑自然无法让他感到丝毫难堪。 他学着宁薇的神情,笑眯眯的看了过来,道:“看来爷要多谢娘子出力挽救爷的形象了?” “那是自然!” 见宁薇得意无比,齐玄宸继续说道:“那是~让堂堂皇子下地种草,也只有娘子你才能想得出来。” 阴阳怪气的话语,让宁薇乐得咯咯直笑。 齐玄宸看到他的笑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笑着笑着,他的耳朵突然微微一动,随后他迅速转身,将宁薇护在身后,继而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宁薇连忙停住了笑声,伸手牢牢拉住齐玄宸的胳膊。 这时,叶楠从一旁的凉亭顶上跳下,“许久不见,警惕之心未改嘛!” “南夜~”宁薇看清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叶楠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目光从宁薇隆起的肚子上掠过,爽朗一笑,道:“你还好吗?宁薇。” 宁薇连忙点了点头,“我很好,你如何?” “我自然是好的,这段时日四处游玩,好生自在。”叶楠笑了笑,再次看向宁薇的肚子,道:“几个月了?” 不等宁薇回答,齐玄宸摸了摸宁薇的肚子,神情得意的回道:“五个月了,再有五个月,爷就要当爹了,任你拍马也赶不上。” 宁薇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袖,俏脸微红。 叶楠再次爽朗一笑,拱手道:“恭喜恭喜,这次我的确拍马都赶不上。” 齐玄宸微微一愣。 以往他这般得意之时,南夜都会挤兑奚落一番,这回为何这般豁达? 似乎有些反常! 亦或者,见到宁薇有孕,南夜彻底死了心,从而释怀?齐玄宸一时想不明白。 叶楠似乎没有注意到齐玄宸的神情,他笑着说道:“前一阵子我在山中滞留,并未受到你们成婚的消息,未能及时前来喝喜酒,还望莫怪啊?” “不妨事,这次你既然来了,那就多待一阵子,待喝过我们孩儿的满月酒再走不迟。”齐玄宸看似留客,实则还是在炫耀。 “也好。”叶楠从善如流的应下。 齐玄宸:“…” 这家伙不会真的要留下来吧? 叶楠似乎看透了齐玄宸的想法,继而朗声说道:“此次四处游历,所带银两几乎消耗一空,六皇子府地大屋多,想必不会介意留我住上一阵吧?” 竟是主动要求住进六皇子府。 宁薇以为他为了气齐玄宸一番,才会故意做此决定,遂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齐玄宸则十分小家子气的看向叶楠,道:“不若爷借你一些银两?” “诶~那就不必了,既然有地方住宿,何需欠债?” 叶楠这话让齐玄宸耳目一新,他佩服无比的朝叶楠拱了拱手,道:“南夜你还是如此多礼,当真难得!” “不敢当六皇子如此谬赞,咱俩彼此彼此!”叶楠笑得十分谦虚。 齐玄宸强行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既然如此,爷即刻让人准备厢房。” 第639章 真假面孔 “说到奇山风景,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整座连绵起伏的大山皆由石块组成,石壁似刀削,似斧劈,耸入云霄的两块石壁之中,小路蜿蜒镶嵌,抬头望去,只余一线蓝天,可谓是让人大开眼界。” 晚膳席上,宁薇问起南夜这段时间游山玩水的经历。 叶楠侃侃而谈,将多处精致绘声绘色的讲给宁薇听,宁薇倍感新奇,听着他的话语,想象着他所诉说的美景,眸中向往之意不难察觉。 齐玄宸见宁薇双目发亮的看着南夜,很是吃味。 眼珠一转,道:“名山大川,风景或壮观,或秀丽,然他们皆有一个共同之处。” “哦?是何共同之处?”宁薇立即被齐玄宸的话语吸引,遂好奇的转头询问。 见宁薇的注意力终于放到了自己身上,齐玄宸畅快一笑,卖了一个小关子道:“你猜猜看,很简单的。” “嗯~我想应该是都有树?”宁薇立即猜测道。 “…”齐玄宸和叶楠同时扯了扯嘴角。 宁薇见状,想起南夜方才所说的奇山便全是由石块组成,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开玩笑的,你们别当真啊!” “难不成当真是一孕傻三年?”齐玄宸低声嘟囔道。 宁薇没有忽略他的声音,立即瞪圆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阿宸。”明明很温柔的语气,齐玄宸却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向他袭来。 他连忙赔着笑脸说道:“爷说宁六你那般聪慧,定然是在开玩笑,爷是绝对不会当真的。” “嗯~阿宸你真好!”宁薇莞尔一笑,继而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不过,要说名山大川的共同之处,我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 “那是自然的,宁六你鲜少出门游玩,众多名山大川你亦未曾去过一处,若是这也能想到他们的共同之处,岂非聪明过头了!”齐玄宸口才相当不错,愣是给宁薇找好了理由。 不过,这还不算完。 齐玄宸又道:“你如今怀着孩子,不宜多思,还是爷告诉你答案吧。” 说完,他凑到宁薇耳边,轻声说道:“名山大川,风景波澜壮阔,然而路途却是无比难行,南夜这回去了那么些地方,怕是累得不轻,不知你可曾发觉,他似乎瘦了一些。” “是吗?”宁薇仔细打量了叶楠片刻,低声回道:“好像是那么回事呢!”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他哪里看得出来南夜是肥是瘦,不过是想要拉宁薇回房歇息,这才随口胡诌而已。 不过,他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宁薇担心南夜累着,遂没有继续问他有关名山大川的风景,她笑着开口说道:“南夜你周车劳顿,此番回到京城,怕是累的不轻,不若早些回房歇息,反正来日方长,日后找时间慢慢倾谈也好。” “也好。”南夜暗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幸好宁薇放他一马,不然他再这样胡诌下去,只怕迟早露馅。 其实他哪里去过那些名山大川?离开宁薇他们的这段日子,他不过是奉旨回了西魏而已! 为了满足宁薇的好奇心,他几乎将他听说过的美景说尽,若宁薇再继续问下去,怕是很快他就会词穷了! “走吧,你不认路,我们送你回房。”宁薇扶着腰身站了起来,齐玄宸立即扶上她的胳膊。 叶楠看了看宁薇圆鼓鼓的肚子,连忙摇头道:“你就别去了,指派个下人送我过去即可,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宁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好,剑眉你带南夜过去。南夜,你早些休息。” “去吧,路上小心些。”叶楠目送宁薇夫妻俩走出膳房,这才跟着剑眉去了客房。 …… 剑眉将南夜送至客房门口,遂道:“南夜公子,浴房之中已经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有劳了。”叶楠拱了拱手,“慢走。” 剑眉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南夜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他摸了摸笑得有些发僵的脸庞,神情无比惆怅。 “呵~”他颓然坐倒,自嘲的笑了,“就算未戴假面,又与带着假面有何区别?” “宁薇,齐玄宸,若知道我一直有诸多欺瞒,你们会如何?” ‘若你们知道我的真正来意,又会是何种反应?’就算是自言自语,这句话他也终究未曾说出口。 想到宁薇方才听他诉说名山大川风景时的眼神,叶楠知道,宁薇很想去看看,叶楠也真的很想带着她,游历他口中说出的这些地方。 只可惜,宁薇想要的同行之人,并非是他! 宁薇方才会被他吸引,是因为他口中的风景,而齐玄宸则完全不同,他不需要做什么,他的存在便对宁薇有着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正因为早就清楚了这一点,是以他从来没有做过破坏他俩感情之事。 他不是没想过将宁薇抢来自己身边,只是,他知道他早已输给了齐玄宸。 如今看到宁薇一脸幸福的模样,叶楠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而自己,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且,他这个并不重要的过客,此时还居心不良的住进了他们的家! 叶楠走进浴房,褪下衣物,将自己泡进浴池。 水雾氤氲在他脸上,眉头凝上水珠,心里也是雾茫茫一片。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宁薇摸着肚子,一脸幸福笑容的模样,随后,又是齐玄宸一脸得意,餍足无比的神情。 他突然想要逃走,想要避开一切是是非非! 决定来大齐之时,他并不知道宁薇已有身孕,直到到了京城,他才无意中得知此事。 他本想就此折返,却终究还是来到了六皇子府。 看着宁薇和齐玄宸在药田间漫步,看到齐玄宸屡次弯腰拔去药田之中的野草,听着他俩时不时的发出欢声笑语,南夜好生羡慕。 他是何等的希望自己的位置能与齐玄宸对调。 若是宁薇身边的位置可以属于他,就算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始终不是齐玄宸,也不是南夜,他是叶楠。 叶楠是西魏皇族的守护者,他的使命从他出生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他无法眼看着勤帝不治而亡,也无法置家人于不顾,任由叶家被西魏皇族抛弃。 其实,叶楠很喜欢南夜这个身份。 江湖人士,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做南夜之时,他多少可以忘记一些叶楠的使命。 可惜,叶家曾经的确是江湖人士,可他们早就结束了仗剑江湖的生活,自从成为西魏皇族的守护门派,他们再无机会回到曾经那个属于他们的江湖。 他们被拉入了皇族的漩涡,无法自救。 正如当年,叶家家主,也就是叶楠的亲爹,受命谋害宁老侯爷一事,便是如此! 其实,叶楠心中明白,他也不愿无缘无故谋害无辜,更不愿与大齐树敌,但他早就身不由己。 为了保住自己,也为了保住叶家人性命和叶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只能听命行事,哪怕违心,也只能如此。 叶楠清楚叶家家主的苦衷。 然,却并不能理解,他知道当年叶家有机会脱离皇族。在他看来,叶家家主无非是贪图皇族的权位和富贵! 若是那时叶家脱离西魏皇族,此时此刻,他就不必面对如今的这一切。 他甚至不敢想象,将宁薇带去了西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面对? 就算以死谢罪又有何用?宁薇只怕会生生世世记恨于他! 想到此处,叶楠愤而挥拳,浴池边的兽首石雕崩裂,鲜血滴入浴池,激起阵阵涟漪…… 第640章 心事重重 ‘重症难愈,西去之时,血染山林之际。’ 叶楠捏紧手中的绢条,额角青筋暴起,他知道,华瑾大公主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转眼之间,叶楠已经在六皇子府住了一个月。 他依旧没有说明来意,也无法下定决心将宁薇带走。 宁薇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叶楠看在眼里,更加无法做下决定。 然,拖延终究不是办法,他知道华瑾大公主迟早会失去耐心。 收到这张字条,他便清楚,再不将宁薇带回,华瑾大公主势必言出必行,届时等待他的或许就是叶家人血流成河的情景。 叶楠漫无目的的走在六皇子府之中,此刻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南夜公子,皇子妃请你去膳房用午膳。”疾步而来的小夏子叫住了他。 叶楠回过神来,连勉强的笑容也未能扯出一个,他点了点头,脚步有些缓慢的往膳房走去。 膳房中,各色美味佳肴已经上桌,宁薇和齐玄宸并排而座,只等叶楠到来,他们便可以开始用膳。 其实叶楠早已说过多回,说宁薇有孕,不能挨饿,让宁薇不必等他来才开饭。 然,宁薇却还是每次都会等他来,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宁薇习惯了这样的待客之道。 正因为将南夜视为挚友,她才不会有所怠慢。 再说,她如今每日少吃多餐,根本不会饿着,是以等等无妨。 见叶楠尚未到来,齐玄宸便说起了早朝上议论之事,“今日早朝,有一事让父皇有些头痛,爷想着问问你的看法。” 宁薇好奇的问道:“何事?”齐玄宸向来不同宁薇说起朝中之事,他知道宁薇其实并不关心这些。 “此事与宁家有关,”齐玄宸漫不经心的说道:“事关两王。” 宁老侯爷的死是由渤襄王经手,他们的事的确与宁家有关。 宁薇听言,并未觉得意外,与宁家有关的,最大的事莫过两王,她想了想,便道:“两王病死狱中,许久无人提及,此番突然提起,想必事关两王家眷如何处置吧?” “不错。”齐玄宸看了宁薇一眼,目光之中不乏欣赏。 “两王所犯的乃是叛国之罪,按照大齐律法,理应株连其家眷。只是两王到底是皇族,无人敢向父皇提及株连一词,父皇亦难下决定。” 宁薇细细琢磨了一番齐玄宸所言,继而轻声说道:“据我所知,两王死后,他们的家眷皆送回了京城关押,既然如此,何需再做处置?” 宁薇有些郁闷的抱怨道:“何人多此一举提起此事?” 在她看来,齐文帝未曾正式判决两王家眷,只是将他们囚禁起来,其实意图十分明显。 正如齐玄宸所言,两王家眷说到底是皇族,与齐文帝有亲,若要齐文帝亲自下令将他们斩首,难免会留下弑杀亲眷的污点,相反只是囚禁的话,却能显示齐文帝的仁厚之处。 可以说,两王生出反叛之心,他们的家眷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相信齐文帝乃英明之君,绝对不会给他们丝毫死灰复燃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齐文帝才刻意迟迟未下判决,实则不判即是判,更本没有必要再为此事劳心。 所以,宁薇觉得提及此事的官员,实在欠缺头脑! “的确,两王家眷其实早已判决,再度提起着实没有必要。”叶楠一边走进膳房,一边插话。 宁薇回过头,连忙招呼他入座,“你来了,赶紧落座吧。” 叶楠没有客气,坐到了夫妻俩的对面,“你们实在不必等我,你如今可不能饿着。” 齐玄宸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 知道在等你还来的这样慢? 宁薇却是毫不在意,她笑着回道:“你就放心吧,我怎么也不会饿着自己的。” 叶楠微笑着点点头,执起银筷,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边夹菜,一边状似随意的说道:“其实两王家眷之中不乏无辜之人,他们并不知道两王有谋反意图,如今两王事败,株连祸及无辜,仔细想想实在可怜。” 齐玄宸目光淡淡的看了叶楠一眼,并未理会,继续为宁薇布菜。 宁薇听言,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两王家眷之中,的确不乏无辜之流,然则事关谋反,关系朝纲,重罚理所当然,若一时心慈手软,纵虎归山,届时必定恨错难返!”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两王既然意图谋反,一旦失败,他们的家眷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这个道理叶楠自然懂得。 他笑着看向宁薇说道:“都说女子易感情用事,对于这件事,你似乎格外清醒。” 宁薇不动声色的咽下口中饭菜,这才随口回道:“此乃国家大事,轮不到我感情用事,再说,我对两王家眷并无感情,甚至还有仇怨,没有落井下石,已是极限。” 明知宁薇并不愿多说有关两王之事,叶楠还是继续说道:“也是,两王家眷在渤海横行霸道多年,此番遭受劫难,尚算罪有应得。” “若他们是忠厚之人,你或许也能网开一面?”此话之中未必没有试探之意! 齐玄宸察觉叶楠屡次三番试探宁薇,目光不满的从叶楠面上扫过。 叶楠似乎未曾留意,一心专注于饭菜。 宁薇则随口回道:“若无仇怨,或许吧。”说完便专心用膳。 而叶楠听到‘若无仇怨’这四个字,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顿,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齐玄宸还是发现他似乎心事重重。 …… 用完膳将宁薇送回房中小憩,齐玄宸从宁薇屋中拿出一把长剑,独自找上了叶楠。 叶楠似乎也料到了他会找来,遂备好了茶水等在客房之中。 “方才为何三番四次试探?”落座之后,齐玄宸开门见山的问道。 叶楠看了一眼齐玄宸放在桌上的长剑,坦然回道:“只不过是想知道宁薇的态度罢了,你何必如此紧张?” “态度?对仇人家眷的态度么?”齐玄宸似笑非笑的看向叶楠,好似洞悉了一切一般。 叶楠心中一慌,继而语气平静的说道:“你不必试探于我。” 齐玄宸执起腰间荷包,站起身来,他无所事事一般踱了几步,随口说道:“据爷所知,鬼门和风门皆传至西魏,与西魏守护皇族的神秘门派一脉相连,你既是鬼门少主,想来你与西魏皇族的关系也不简单,爷说的可对?” 叶楠没有回话。 齐玄宸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守护西魏皇族的,并非是西魏开国皇帝所属门派,而是其中一族人,这族人姓叶,是与不是?” 听到这话,叶楠惊讶的抬头看向齐玄宸。 显然没有想到,齐玄宸竟然知道了叶姓族人的存在。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叶楠忍不住出声问道。 “仅此而已,”齐玄宸站定,眸色幽深,他意味不明的问道:“不过,你真的姓南名夜么?” “哈哈~果然不愧是齐玄宸!”叶楠笑得腮帮子发酸,这才停住了笑容,他坦然说道:“不错,我并非姓南名夜,我便是叶氏族人其中之一。” 齐玄宸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方才所言不假,叶氏一族之事,是从八娃和尚口中得知,他用尽了方法,八娃和尚也只透露了这些,其余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之所以怀疑南夜是叶氏一族,除了他的武功之外,还因为他鬼门少主的身份。 既然叶氏族人就是西魏的守护门派,那出自守护门派的鬼门和风门的权利自然不能旁落。 因此,齐玄宸便猜测南夜就是叶氏族人…… 第641章 起于西魏 第642章 美人之绢 小夏子冲的太快,以至于差点撞掉了头顶上所配戴的帽子。 齐玄宸听到声音,忍不住呵斥道:“鬼头鬼脑做什么?爷还能吃了你!” 他睨了小夏子一眼,见小夏子像做贼似的,分外滑稽,他脸上神情不自觉和缓了一些。 小夏子并非是个胆小鬼。 齐玄宸以往在外极其嚣张,小夏子则是一个跟进跟出,尽职的‘狗仗人势’小狗腿。 他是个忠仆,跟在齐玄宸身边,面对谁都不会怯场。 其实,小夏子内心里一点都不害怕齐玄宸,他对齐玄宸实在太了解了。他知道,只要他不犯不可饶恕的大错事,齐玄宸都不会真的怪他。 就算罚他,也只是轻描淡写而已! 他方才之所以那般慌张,只是因为看出,齐玄宸遇到了难解之事,这才故意为之。 装笨卖乖,从来都是小夏子的拿手好戏。 齐玄宸将手中的丝绢条丢给小夏子,道:“看看这是什么料子,产自何处?” 原来是看料子,小夏子松了一口气。 “爷这般着急唤奴才过来,就是为了让奴才看料子么?奴才记得,皇子妃前几日才添过新衣裳,用的都是贡品之中的好料子。” 前些日子齐玄宸亲自选料为宁薇裁制新衣,他可是记得很清楚。 齐玄宸捏了捏眉心,“让你看你就看,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 小夏子连忙接过丝绢条,看都不看,只是轻轻用指腹摩挲这条极小的丝绢。 他一边摸,嘴里还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皇子妃明明说过不要再做新衣了,她的新衣裳这怕是几年都不完!” 齐玄宸觉得这条丝绢并非寻常布匹,这才将小夏子叫来辨认。 小夏子自小跟在齐玄宸身边,见过的上好料子数不胜数,加上他手感极好,只要摸过一次,便能记住料子的触感。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小夏子便惊呼道:“咦~这居然是美人绢?” “美人绢?那是何物?”齐玄宸对布料的认识不多,他只知道几种自己常用的,这一种他显然没有听过。 小夏子正欲低头观看手中的料子,齐玄宸却伸手抢了回来。 小夏子努了努嘴,回话道:“美人绢极为稀罕,曾经也是贡品之中的一种。后来,与它手感相差无几的流沙绢现世,美人绢便更加少了,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料子了。” 见齐玄宸没有喊停,小夏子继续说道:“这种料子实则比流波绢还要轻上一些,制成衣裳穿着,显得身形婀娜多姿,飘渺似仙娥,且色彩艳丽缤纷,十分美丽。” “也就是说这种料子多为女子所用?”齐玄宸终于打断了小夏子的话。 见小夏子点头,遂再次发问,道:“产自何处?哪里能找到这种料子?” 小夏子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齐玄宸,如实回道:“美人绢是咱们大齐特有的一种绢布,因材料原因,已经许久不曾出产了,如今除了皇宫,别处只怕很难找到了。” “就算宫里的那些,也该是早些年留存下来的。”小夏子补充道。 齐玄宸听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美人绢是大齐特有之物,而大齐与西魏没有往来早已经有了二十载,这样看来,这个给南夜传信之人,似乎并非是西魏人? 这个发现实在令人意外! 就在齐玄宸百思不得解之时,小夏子好奇的出声问道:“爷为何拿一条用过的丝绢给奴才辨认?” “你如何知道是用过的?”齐玄宸随口问道。 小夏子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条丝绢有所磨损,奴才一摸便知,此种丝绢便于保存,不易生霉,就算制成手帕也能用上多年。” “哦?难不成二十年也行?”齐玄宸眸中划过一道亮光。 小夏子点头回道:“当然可以,奴才听师傅说过,宫中的美人绢有些便是保存了二十多年的。”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觉得此事或许还能继续往下查。 耗子那边有没有消息尚不可知,就算有,远送大齐亦需要时间,既然如此,不如分头行事。 齐玄宸收起丝绢,道:“李公公为何无端端与你提起此种布匹?” “前些日子,奴才进宫取料子,在库房看到了美人绢,遂多问了几句,师傅觉着奴才好学,就将美人绢细说了一番。” 小夏子想到了什么,颇为可惜的说道:“奴才原想着,这么好的料子,皇子妃必定喜欢,想取上一些美人绢给皇子妃。岂料,师傅却是不准,说皇上说过,任何人都不能取走那些美人绢。” “哦?还有这事?”齐玄宸敏锐察觉出其中必有内情。 小夏子甩了甩拂尘,颇为郁闷的说道:“可不是嘛,向来咱们六皇子府要什么,师傅都会格外通融,这一回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成,看来皇上真的很重视那些美人纱呢!” 齐玄宸很清楚,若非齐文帝嘱咐过李康年,李康年必定不会拒绝受齐玄宸之命进宫取布的小夏子。 的确,齐玄宸取用贡品极为平常,只要是他要的,齐文帝从来都会满足。 试问,他连天下都是给齐玄宸预备好的,还有什么是不能给齐玄宸的? 美人绢就算再特别稀有,始终不过是一种布料罢了,如何能与大齐江山并提? 可偏偏连江山都愿意给的齐文帝,却不愿将美人绢给齐玄宸! 实在蹊跷! 齐玄宸收回思绪,看了看窗外天色,起身道:“去倾薇院,宁六该醒了。” …… 宁薇一觉睡醒,便得知南夜再次不告而别,而她屋子外间的桌上,却凭空多出了一只翠绿玉镯。 剑眉拿给她时,她便猜到了是南夜留下的。 这只玉镯玉质通透细腻,用料厚实,颜色纯正,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物件。 宁薇细细观赏许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剑眉悄悄的看了一眼坐在宁薇身边的齐玄宸,不禁忧心忡忡,她轻声问向宁薇,道:“小姐很喜欢这块玉么?” “嗯,这么好的玉,怎么会有人不喜?”宁薇笑着回道。 剑眉连忙出声说道:“依奴婢看,这块玉虽好,却算不上极品。” “小姐若是喜欢玉,只管让主子去寻上一些极品好玉便是。”说完又小心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齐玄宸依旧一副慵懒神情,只是眼睛的余光一直未曾离开玉镯。 “剑眉何时如此懂玉了?”宁薇笑问道。 剑眉哑然,她实在不懂相玉,只是不想宁薇收南夜的礼物罢了。 宁薇取出一块新的锦帕,仔细将玉镯包了起来,放进一个精致的锦盒之中。 “收起来吧,”她笑看了剑眉一眼,轻声说道:“相信南夜花费了不少心思才能得来这个玉镯,如此珍贵,我自然要替他好好保存。” 她抬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蟠龙玉佩,“好玉我已经有了两块。”一大一小,刚刚好。 “宁六一贯颇有眼光!”齐玄宸顿时笑容满面。 剑眉听见她说是替南夜保存,立即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回道:“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将它收起来。” 她倒不是不希望宁薇和南夜来往,只是畏惧齐玄宸那爱吃醋的性子。 若是齐玄宸知道宁薇收了南夜的礼,只怕京城大大小小玉器行的生意都会立即增长数倍! 买光玉器行的极品好玉不打紧,就怕动静太大,引得旁人胡乱揣测就不好了。 见剑眉拿着锦盒走进内间,宁薇将大的那块蟠龙玉佩捏在手中,轻声问道:“你不是说会告诉我这块蟠龙玉佩的秘密么?为何迟迟不说?” 第643章 不同寻常 齐玄宸伸手抚了抚宁薇手中的蟠龙玉佩,轻笑着说道:“想必你心中有数了。” “何以见得?” 齐玄宸走到宁薇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说道:“爷的宁六如此聪慧,怎会不看不明白?” 宁薇莞尔,心情极好的反问道:“不如你说出来,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蟠龙玉佩里面的小黑牌,其实是用来号令一支秘密护卫的令牌。”齐玄宸解释道:“这些人平时隐藏于京城百姓之中,只有见到令牌,才会现身护驾。” 宁薇了然点头,道:“这些人必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难怪当初你用这块令牌,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侯府私兵拿下了。” “不错,这些人高手,其实是父皇的‘私兵’,”齐玄宸不正经的继续说道:“他们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无必要,他们可能会隐藏一世。” 其实捉拿侯府私兵并不需要出动这些人,齐玄宸只是想给他们松松筋骨罢了。 听完齐玄宸的话,宁薇不解的问道:“没想到原来父皇还有这番打算,既然这些如此,父皇为何将这块令牌交给了你?” “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在于保护父皇,父皇一旦遇难,无力自救乃是必然,交到爷手上才是最安全的。”齐玄宸无所谓的坐到宁薇身边。 宁薇赞同的点了点头,“父皇当真深谋远虑。” 她想到了什么,鄙视的瞥了齐玄宸一眼,道:“只可惜父皇始终所托非人!” 齐玄宸自然清楚她的意思,前世齐玄宸根本没有用到这块令牌,只因他在齐文帝遇难之前已经被人弄傻。 宁薇前世也见过蟠龙玉佩,只是她那时并不知道玉佩之中藏有令牌。 她不禁有些疑惑,前世齐文帝受到齐玄瑄挟制,为何未曾用过这块令牌? 齐玄宸猜到她必定无法想通此事,便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道:“爷痴傻之后,父皇寄望有朝一日爷能够痊愈,遂并未取走令牌,后来父皇的身体每况日下,他清楚光凭这块令牌根本无力回天,是以,直到最后他都未曾动用这块令牌。” 齐玄宸想了想,又道:“你可记得父皇重病之时,多次在你面前欲言又止么?” “难道?”宁薇惊讶的转头看向齐玄宸。 齐玄宸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可能那时父皇想要将令牌的秘密告诉你吧!” “只不过,隔墙有耳,父皇清楚一旦说出这个秘密,必定会连累更多人赴死,而我们也会更加危险!”宁薇若有所思的低了下头。 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她微笑着说道:“那时我们失了先机,败局已定,的确无谓再牺牲更多人,好在一切都不复存在,咱们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梦醒,该忘记才对!” “不错,此话颇得爷心意。”齐玄宸伸手揉了揉宁薇的脑袋,令得宁薇频频瞪眼。 她歪了歪头,避开齐玄宸的手,忍不住赞叹道:“话说回来,父皇行事当真机密,相信朝堂上下无人知道他还藏了一支‘私兵’。” 齐玄宸点了点头,回想片刻,道:“说起来,除了已经逝世的祖父,如今就只有爷和父皇,还有你知道这些高手的存在。” 说到这里,齐玄宸脑海之中闪现一道灵光。 这支队伍是齐文帝与宁侯昔年组建而成,大齐历代先皇之中,并没有这样的先例。 难不成是齐文帝是在效仿西魏的皇族护卫门派? 若真是这样的话,看来齐文帝对西魏之事了解不浅! 齐玄宸微微蹙眉,暗自长叹一声:就算真是如此又有何用?事关西魏,父皇必定不会与他细说! 转过头,将目光移到宁薇脸上。 齐玄宸想,就算齐文帝不愿提及西魏之事,为了宁薇的安全,他还是要进宫一趟。 说不定,为了他的妻儿,齐文帝会有所动摇。 齐玄宸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袖,他的袖管里面,正好藏着南夜留下的那张丝绢。 齐玄宸极力想要查清南夜留下的谜团之时,本该守在边城的傅卓朗正火速往京城赶来,他一路快马加鞭,累及几头良驹毙命,却是在所不惜! 如此急切,到底所为何事? …… 下了早朝,齐文帝未曾乘坐软轿,步行前往御书房。 齐文帝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齐玄宸,心中颇为不解。 老六今日这是怎么了?上完早朝,居然没有即刻溜走,竟然主动跟在他的身边,实在奇怪! 无事不登三宝殿! 齐文帝笑了笑,屏退了宫人,只留下李康年在旁,他并未开口说话,脚步也未曾停顿。 齐玄宸见状,心知齐文帝是故意如此,看来他今日心情不错,遂讨好的上前搀住齐文帝的胳膊。 其实,齐文帝身体康健,并不需要有人搀扶。 不过,既然儿子特地献殷勤,他自然乐于享受。 父子俩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走了一段路,齐玄宸终于说到了正题。 斟酌了片刻,他开口对齐文帝说道:“儿子可否向父皇要一样东西?” 齐文帝听言,微微一怔。 “要什么尽管自行去库房取就是了,为何特地问朕索要?莫不是惦记上了朕的珍藏古画?” 齐文帝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视为宝贝的古画,虽心中有些不舍,还是大方说道:“怎么?想要哪一幅?” 齐玄宸心中一阵感动。 从来他想要的,父皇就算再怎么不舍,也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不曾有过例外。 不过,他不知道,齐文帝不止对他一人如此,前世澈儿在齐文帝的宝贝古画上小解,齐文帝不但未曾发怒,甚至还大赞澈儿,说他极有灵性。 齐玄宸将古画要走,古画依然存在,但澈儿的行为确实会将传世多年的古画毁去,对于爱画之人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灾难。 然则,齐文帝却是毫不在意。 这样看来,齐玄宸似乎比不上他的儿子受宠! 齐玄宸感动了许久,这才收回了思绪,回话道:“儿子怎敢打父皇珍藏之物的主意?” “哦?不是古画,那是何物?”齐文帝不解的问道。 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何物能让齐玄宸开口讨要! 齐玄宸看向齐文帝,解释道:“儿子并非想要奇珍,只是想要些布匹而已。”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康年想到了什么,随即抬眸看了齐玄宸一眼。 “库房布匹众多,久放积尘,你只管去取就是,何需特地向朕讨要。”齐文帝并未多想,只是觉得齐玄宸有些古怪。 库房中的那些名贵布料,在他看来只有‘久放积尘’四字,他根本没有发现,一旁的李康年此刻神情复杂。 “既然如此,儿子待会儿就去库房取了,”齐玄宸的目光始终关注着齐文帝,他颇为开心的继续说道:“美人绢难以寻觅,多谢父皇割爱。” “美人绢?”齐文帝猛地一下停下脚步,他看向齐玄宸郑重的问道:“怎么你想要的就是美人绢?” 齐玄宸点头回道:“不错,儿子听说,美人绢丝…” 齐文帝竟然不耐烦听完齐玄宸的话,他道:“好了,此事无需再提,美人绢算不上好,宁薇那丫头如今怀有身孕,用不得此等粗糙衣料。” 说完,齐文帝拨开齐玄宸的手,拔腿快步向前走去。 李康年飞快的抬眸看了齐玄宸一眼,继而跟上齐文帝的脚步。 齐玄宸停在原地,看着齐文帝的背影,眉峰缓缓蹙起。 单凭小夏子的一面之词,他还无法完全肯定美人绢不同寻常。如今亲眼看到齐文帝的反应,他有理由相信,美人绢对齐文帝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第644章 圆滑如故 回道御书房,齐文帝仍然面有忿色。 他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平复心情,不料却被刚沏好的茶水烫到了嘴巴。 他挥手将茶杯掷出,李康年马上冲了过去,一把将差点落地摔碎的茶杯抱在怀中。 “皇上息怒,这只可是您最中意的一件釉色翠青,若是毁了,只怕无处去寻了。” 齐文帝见李康年被茶水溅得一身狼狈,又看了看他手中完好无损的茶杯,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李康年见状,这才将茶杯小心的放在龙案之上,“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请御医。”继而转身往门口走去。 “回来,区区小伤,不必请御医。”齐文帝出声将他叫住。 不过是烫了嘴,说出去未免贻笑大方。 李康年应声,走回齐文帝的身边,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吧。” 齐文帝抬了抬手,看了一眼打湿的衣袖,继而起身往内间走去。 为齐文帝脱下龙袍,李康年小心的看了齐文帝一眼,轻声道:“六皇子不知其中原因,皇上实在不必动怒,这会儿六皇子只怕还不明所以呢!” 齐文帝一边配合着李康年换上新的衣袍,一边说道:“朕并非生老六的气,只不过…” “皇上可是想起了那位?”李康年低声问道。 齐文帝动作微顿,长叹道:“哎~她辛苦生下老六,差点丢了性命…老六却连她最是衷情美人绢都一无所知!” 她难道就不会心有不甘么?齐文帝心中不无怨怪。 “当年皇上与那位因美人绢生缘,皇上心中惦念,是以库房中的美人绢,存放多年,皇上一直不舍得动用,皇上深情,令天地动容。”李康年忆起前事,不禁感叹出声。 齐文帝脑海中亦浮现出了多年前的与齐玄宸生母相遇的情形。 每每思及前事,这位贤名君王的脸上,总是不经意漫上沧桑。 他喃喃说道:“天地无情,不会为任何人动容,世人高呼朕万岁,实则朕亦是凡人一个,岁月有尽时!”在他有生之年,或许永远等不到那个衷情于美人绢的女子。 李康年最是了解齐文帝的心思,即便齐文帝并未明言,他亦是心中有数,遂连忙安慰道:“或许那位尚有机会用上那些美人绢,皇上尽可放宽心就是。” “罢了,”齐文帝摆了摆手,不欲再提往事。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老六既然想要,那就给他送去,美人绢是他生母钟爱之物,给他最是合适不过。事隔多年,或许她早已变了喜好,她拥有的上好布匹繁多,又怎会惦念大齐的美人绢?” “皇上…”李康年意外的抬起头,心知齐文帝这是彻底失望了。 库房中那些久未挪动的美人绢便是齐文帝心中的朱砂。 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众多,环肥燕瘦,绝世女子比比皆是。 然,多年以来,他心中终究只有齐玄宸生母一人。 可那个狠心的女子,这些年来,却未曾送来过只字片语,齐文帝就算有心为她寻找诸多借口,终究还是失望了。 齐玄宸悄无声息的离开御书房,面上平静如常,实则心中波涛暗涌。 怎么也没想到,美人绢居然会是他生母钟爱之物! 他将绢条捏在掌心,心中思绪杂乱。 他的生母在西魏,而手中的绢条亦很有可能是西魏之物,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齐玄宸有种不好的预感! …… 李康年办事向来利索,齐玄宸回到府中没多久,李康年便亲自将一车美人绢送来了六皇子府。 齐玄宸与宁薇亲自将李康年迎进府中。 李康年还是往常那笑眯眯的模样,一见到他们便道:“老奴给六皇子,皇子妃请安,皇上让老奴将美人绢送来府上。” “让下面的人送来便是,怎的还劳烦公公亲自跑上一趟?”宁薇微笑着将李康年请进正厅。 齐玄宸并未言语,只是陪在宁薇身边,像个陪客一般。 李康年以为他因先前之事不愉,表上上并未在意。 用了茶水,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李康年起身说道:“老奴还要回宫伺候皇上,今早皇上不慎烫伤,老奴不方便再次久留。” 宁薇听言,立即出声问道:“父皇烫伤?严不严重?不行,我和阿宸还是与公公一同进宫吧。” 李康年连忙摆了摆手,道:“皇子妃莫要心急,皇上只是被茶水烫了一下,并不严重,皇上不愿提及,皇子妃还是莫要进宫了。” “明日早朝过后,爷会去看望父皇,你莫要担心。”齐玄宸对宁薇说道。 宁薇听言,只好点头应下。 李康年看了齐玄宸一眼,心满意足的再次出声辞别。 说到底,他提及齐文帝烫伤之事,不过是希望齐玄宸关心齐文帝罢了。 他不希望这对父子因美人绢而产生隔阂。 这时,齐玄宸再次出声对宁薇说道:“爷送李公公出府,你先行回院歇着。” 见宁薇点头,齐玄宸便起身与李康年一起走出正厅。 途中,齐玄宸再次提起了美人绢,“据小夏子所言,美人绢曾经风靡一时,甚至曾是贡品之一。” “的确如此,只不过美人绢材料珍贵难寻,那般珍贵的材料制作出的美人绢,却只是比流波绢好上些许,实在不值得,未免铺张浪费。”李康年笑着说道。 齐玄宸点了点头,颇为赞同此话。 他状似无意的问道:“即使如此,想必在没有流波绢时,美人绢定是异常珍贵的布匹,这样好的东西,虽奢靡了一些却也堪为大用。” 李康年并未插嘴,齐玄宸继续说道:“比方说,用美人绢做国礼就不错,既能显示大齐富有,又能证明大齐制作布匹的工艺优胜别国,爷说的可有道理?” 李康年听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六皇子所言不虚,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只不过,当年无人想到这一点,美人绢到底是没落了。” 齐玄宸眸色微暗,他不懂声色的说道:“未能让他国见识美人绢,着实有些遗憾!” “六皇子这就说错了,当年美人绢是何等有名,不少他国权贵派人前来大齐,只为得到制作之法。他们虽未如愿,却也买走了不少美人绢,想必是见识过了。只不过,事隔多年,如今怕是没有几个人记得此绢了!” 李康年的话,让齐玄宸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美人绢曾流出大齐,那么他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 西魏喜爱美人绢之人,想来不会只有一个。 或许,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齐玄宸没有再次开口提及此事,反倒是李康年悄然看了他一眼,斟酌许久,道:“说起这美人绢,老奴不禁想到了当年它风靡一时的场景,就连西魏的几位公主亦十分喜爱此绢。” 齐玄宸意外的转头看向齐玄宸,总觉得李康年话中有话。 李康年继续说道:“皇上亦十分欣赏美人绢的工艺,这才保留了一批,今日送来的这一车美人绢,只怕是世上仅存的了,望六皇子和皇子妃能够珍视。” 他只说齐文帝欣赏美人绢的制作工艺,并未提及齐文帝的旧事,更加没有提及齐玄宸的生母。 “这是自然,”齐玄宸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为何,爷昨日听到小夏子说出‘美人绢’三字,便觉得异常亲切,这才特地向父皇索要。” 李康年微微一怔,他不自觉的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许是六皇子与此绢有缘也不一定。”圆滑如故! 齐玄宸纵然想要继续询问,却也知道,必定无法从他嘴里得知真相。 无奈,只得歇了询问的心思…… 第645章 一日未回 剑眉小心的扶着宁薇,漫步在府中花园之中。 夕阳西下,斜阳绽放彩霞。 晚风徐徐,花草幽香随风飘散。 主仆俩嗅着幽香,赏着彩霞,心情颇为惬意。 “算算时日,五姐走了快半年了,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京。”宁薇突然想起在外游历的宁蔓,遂停下了脚步。 “小姐,奴婢扶你去凉亭里歇息片刻,”见宁薇点头,剑眉扶着她往凉亭走去。 边走边道:“五小姐只怕是乐不思蜀,等她玩腻了自然会回来的,小姐莫要担心。” 宁薇点了点头,“有宁十一他们在她身边,我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全。” 将宁薇扶到凉亭坐好,剑眉看了看宁薇圆鼓鼓的肚子,笑着说道:“小姐如今只需养好身子便可,其余的一切都不必操心。” 宁薇轻抚着肚子,莞尔一笑。 剑眉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这两日应该是五小姐送家书回来的日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约莫是不成了,明日小姐定能收到五小姐派人送回的家书。” 宁蔓临走时答应过宁薇,会定时送信回来报平安,宁蔓从未食言。 宁薇想到这事,笑着说道:“为了让她出门游历,我可是费尽了心思劝说二婶,若是她敢耽误了送家书之事,我定然会让人将她抓回京城。” 其实,一个娇养小姐出门在外,虽说身边有影卫保护,宁家人还是十分担心。 宁薇让宁蔓定期送家书回京,一是为了让宁家人安心,二是为了确保宁蔓的安全。 影卫纵然身手极好,可事无绝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有了定期送家书这个约定,宁蔓的安全就更加有保障了。 若到了指定的时间,家书未曾送回,宁家人肯定会出动人手将宁蔓寻回。 主仆俩闲话家常,片刻后,宁薇见天色已经擦黑,遂不解的问道:“今日是怎么了?阿宸为何还未回府?” “一整天没回,的确有些奇怪。”剑眉不明究竟的摇了摇头。 宁薇不禁皱起了眉头。 齐玄宸一大早便进宫上朝,到现在还没回府,自成亲以来,他还从未这样做过。 “阿宸这几日似乎格外忙碌,”宁薇轻抚着肚子,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齐玄宸有何事要忙,她喃喃说道:“似乎是从李公公送美人绢入府之后开始的。” “想想好像是这样,主子的确是这几日才开始忙碌的。”剑眉肯定的点了点头。 宁薇低头想了想,轻声念叨道:“美人绢有何特别?” 起初她以为,齐玄宸要来美人绢是为了给她缝制新衣,遂没有多想。 然,美人绢送来府中已有几日,齐玄宸未曾吩咐下人制衣,而那些美人绢则原封不动的摆在了府中库房。 美人绢虽好,却也算不得最好的布料、 宁薇如今用的衣料之中,有好几种都比美人绢还要珍贵,她自然不会为了一种衣料而生出不快。 只不过,她总觉得齐玄宸连日来的忙碌与美人绢有关。 “剑眉,你这几日有没有听影说过阿宸这几日到底在忙什么?”宁薇抬头望向剑眉。 齐玄宸的事,最清楚的人非影莫属,剑眉又和影是两口子,问她自然不会有错。 “他向来不会多说主子的事,”剑眉仔细回想了片刻,又道:“主子的事奴婢不知,不过老大的事,奴婢听他提过一些。他这几日好像在礼部衙门查看礼单。” “礼单?”宁薇想不出其中因由,隧道:“既然是在礼部衙门,许是在为父皇办事。” 没有多说此事,她抬头好笑的看向剑眉,揶揄道:“你与影成亲多时,怎的你还唤他为老大?该改口了才对。” 剑眉听言,有些窘迫的捏了捏自己的衣摆,“小姐莫要笑话奴婢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称呼他的,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见宁薇低头偷笑,剑眉眼神幽怨的嘀咕道:“称他为老大不是挺好的么,他本来就是老大嘛!相公相公的多腻歪啊,啧啧~” 剑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噗哧~’宁薇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这样的剑眉,当真可爱。 “…”剑眉的眼神愈发幽怨,她看了看天色,连忙转移话题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花园风凉,奴婢扶小姐回房歇息吧?” “也好,”宁薇止住笑意点了点头,她自行站起身,对剑眉说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不用搀扶。” 怀有身孕又不是生病,宁薇自问没有那般脆弱,更没到走到哪里都要人搀扶的地步。 然,剑眉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她态度坚决的搀住宁薇的胳膊,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子说了,小姐不论走到哪里都要有人扶着,小姐你可别难为奴婢。” 齐玄宸的确是这样吩咐的,剑眉有了挡箭牌,更加理直气壮。 其实她是担心宁薇的肚子挡住了脚下的路,若是一个不小心踩空,那就不妙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宁薇认命的由着她搀扶自己前行。 两人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脚步略微踉跄的人影,飞快的跑到了她们主仆面前。 来人一身短打,衣着狼狈,发髻有些松散,腰间挂着佩剑,来势汹汹,不似府中下人。 主仆俩心中一凛,宁薇迅速后退一步,剑眉则抽出袖袋之中的短匕,挡在了宁薇身前…… …… 皇宫 “你们清扫好了没有?清扫完就赶紧离开,今日六殿下在此留宿,无关人等一律不许在此停留。” 小夏子挥着拂尘,气势凌人的催促着宫人干活。 另一头,齐玄宸漫无目的的走在御花园中。 见天色渐渐暗下,他突然停下脚步,跟着他身后的小太监一时不查,撞上了他的后背。 “为何跟的这么紧?莫不是担心爷挖走御花园的花草?”齐玄宸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连忙下跪请罪,“奴才不敢,请六殿下责罚!” “既然不敢,那还不赶紧离爷远些!”齐玄宸的语气突然严厉,吓得小太监瑟瑟发抖。 六殿下向来鲜少责骂宫人,自成亲以来,每回进宫更是和颜悦色,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和皇子妃有所不愉? 肯定是这样了,难怪六殿下今日破天荒留在宫中过夜! 这样想着,小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弓着身子退了几步。 然,齐玄宸并不满意,他睨了小太监一眼,道:“再远一些。” 小太监只得再退。 齐玄宸见看不清小太监的模样,这才喊停,道:“爷今日想静一静,你莫要扰爷清闲,否则…哼!” “奴才遵命。”监自然不敢不从。 齐玄宸勾了勾唇角,继续在御花园中穿行。 突然,他窜进一片茂密的花丛,在此等候多时的影立即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 齐玄宸点点头,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丢给了影,随后又换上了影准备的夜行服,继而从另一个方向钻出花丛。 影则穿上齐玄宸的外袍,从齐玄宸来时的方向钻出。 正欲快步上前寻齐玄宸踪迹的小太监还未来得及靠近花丛,便看到了‘齐玄宸’的身影,立即后退几步,不敢跟的太近。 影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坪,背对小太监坐下,仰头望天,小太监则站在远处,眼睛不眨的盯着他的身影。 他不知道,他此刻紧盯着的人并非是齐玄宸,而是穿上了齐玄宸外袍的影。 此刻,换上夜行服的齐玄宸小心的穿过御花园,躲开明里暗里巡逻的宫中侍卫。 施展轻功,如鹏鸟一般,身姿轻巧灵活的翻过围墙,进入一座奢华宫苑…… 第646章 又是姐妹 金珠低垂娥眉,轻薄华裳如雾。 精心装扮过后的辰妃,失魂落魄落魄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貌美如故,只是脸上不复笑颜。 铜镜之中多出几道人影,看得不是十分真切,辰妃连忙激动的转过身,“皇上,你来了!” “老奴见过辰妃娘娘,辰妃娘娘吉祥。”李康年语气平静,虽是行礼,却连腰身都未曾弯过一下。 辰妃看清楚来人,面目立即变得十分狰狞,她厉声质问道:“为何是你?皇上呢?让皇上亲自来见本宫!” 李康年瞥了她一眼,眼中不乏嘲弄之色。 他看了看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道:“听说辰妃娘娘不愿用膳,皇上便派老奴前来督促娘娘用膳。” “皇上一日不来,本宫便一日不饮不食!”辰妃的态度十分坚决,她随手抓起一个物件丢向李康年,“你个狗奴才赶紧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不要见你,本宫只想见皇上一人。” 李康年侧过身,轻松躲过朝他飞来的银质烛台。 “辰妃娘娘,老奴劝你还是尽早死心,皇上说过此生都不会再见你。”李康年从容捡起烛台,将其置于木架之上,继续说道:“此次老奴前来,皇上有话让老奴带给辰妃娘娘。” 不等辰妃开口,李康年便道:“皇上说,嫔妃自戕乃是大罪,然,辰妃娘娘不在此列。” 话中之意,是任由辰妃作死! 辰妃呆愣片刻,继而起身掀翻桌上的饭菜,大声喊道:“不可能,皇上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皇上不会任由本宫去死…”语无伦次! 她发疯一样扑向李康年,“是你,是你这个狗奴才想要本宫去死!肯定是你!” 李康年身形未动,他身后的两位侍卫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辰妃被侍卫推到在地,头上金珠相撞,发出阵阵脆响。 她疯狂的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皇上不会让齐玄宸失去母妃,他不会让我死的,我知道的,皇上一定不会让我死!” 李康年扯了扯嘴角,看来此女心中清明的很! “辰妃娘娘,你别忘了,你并非六皇子的生母,其实你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若非念在那位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苟活至今?望辰妃娘娘好自为之!”李康年好心的出言提醒。 言罢,他甩了甩拂尘,不顾地上瘫倒的辰妃,与两名侍卫一同离去。 辰妃低垂着头,轻薄的华裳上满是饭菜汤水,好不狼狈! 她狠狠的捶着地面,大声质问道:“为何?为何不肯分一丝怜爱给我,她明明背叛了承诺,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何你就是看不明白?” 良久后,辰妃突然平静下来,她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难道…不对,不对,那事…不会有人知道…” “那又如何?终究是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呜呜…”辰妃泣不成声。 屋顶上,齐玄宸眯起眼眸,将拿开的瓦片放回原处,跳下屋顶,径直走进屋内。 他进来之时,辰妃已然拿起了地上随处可见的瓷碗碎片。 听见有人进来,她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脸上蒙着面纱的黑衣人,辰妃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看来皇上真的想要我死!” 她将瓷碗碎片放进袖袋,继而双手撑地,踉跄站起。 拂去粘在衣裳上的饭菜,她无力的挪到软榻边上,扶着矮桌坐好,她抬眸看向屋里的黑衣人。 笑着说道:“你想不想听故事?” 齐玄宸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逼辰妃开口说当年之事。没曾想,他还未开口,辰妃便主动提起。 他知道,辰妃要说的必定就是他想知道之事。 辰妃根本不理会来人想不想听,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今日她想要全部说出来。 她所说的,是一对好姐妹的故事。 故事中的这对并非亲生姐妹,一个出身高贵,集美貌与才华与一身,另一个乃是富贵之家的庶出女儿。 一场意外,让两个本来风马不相及的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她们交好,使得外界议论纷纷,大多都是说那位庶出小姐不知羞耻,高攀权贵,庶出小姐面上不曾表现出来,心中却是难免自卑。 就算是这样,她们俩还是依然保持着亲密无间的关系。 直到有一日,庶出小姐发现好友许久没有找过自己,遂找去了两女经常相聚的一间风雅酒苑。 在那里,她见到了让他怦然心动的男子。 只可惜,那男子早与好友情投意合,甚至互许终身。 她很嫉妒,发疯的嫉妒。 她冒充好友的婢女接近那个男子,借用好友的名头与他往来接触,接触一次过后,她不可自拔的将整颗心都给了那个男子,即便明知男子对她并无特别之处,亦如飞蛾扑火一般不肯回头。 不敢与好友争抢,她便抱着美好的愿望,想要周旋于好友和男子之间。 没曾想,好友极为聪敏,很快便察觉了不妥。 好友与她倾谈,她应下好友放手,只是要求与男子成为朋友。 然,好友并未答应她这个要求,甚至不再见她。 自此之后,她许久没有见过好友和那名男子,对男子的思念,无时无刻都在折磨她。 直到有一日,她终于忍不住,便扮作采买婢女混进好友府邸。 那日好友府中的下人似乎十分忙碌,而她对好友的府邸又十分熟悉,是以幸运的无人发现她。 这天,她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原来,好友竟然瞒着所有人,未婚产子。 说到此处,辰妃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天生高贵,她不用付出任何努力,便能拥有美貌与权势,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可笑的事,所有人不但不会妒嫉,还会认为她理应如此!” “她是这样,她的儿子亦是这样!呵~上天似乎将最好的都给了她,余下她不要的,则丢给了其他人,何其不公?” “如她这般高贵之人,竟然也会做出此等不知羞耻之事!你知道吗?我想都不敢想。” “呵~说到底她也不过如此!她只不过比我幸运一些罢了!” 原来,辰妃就是那个庶出小姐,至于她的好友,应该就是齐玄宸的生母了。 齐玄宸一言不发,只等辰妃继续说下去,他想多知道一些有关生母之事。 他此刻心情十分紧张,害怕他稍微有所动静,辰妃就会改变主意,不再继续。 然,辰妃却迟迟没有继续往下说,她再次哭出声来。 “呜呜…最可笑的是…呜呜…她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我竟然更加嫉妒她,她为何可以这样?为何敢这样做?” 说到此处,辰妃的眼神徒然坚定,她继续说道:“我想如果我可以这样豁出去,或许也能得到皇上的真心。” “可是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皇上他始终瞧不上我,他连碰都不愿碰我,难道就因为他以为我是她的婢女?难道就因为身份?为什么,呜呜…为什么?” 辰妃似乎有些癫狂,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甚至还质问眼前不知身份的黑衣人,很是反常。 闹了许久,辰妃突然笑着说道:“我没有得到,是因为我始终慢了一步,皇上的心已经被她占据,而她则是她自己背弃承诺,是她放弃了感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哈哈…我终究胜她一筹!” “我不后悔隐瞒身份,也不后悔千方百计跟着皇上来到大齐。” 辰妃掏出袖袋之中的瓷碗碎片,放在自己的手腕之上,“我只是遗憾,最终都没能除去那个不应该存在的孽种!我的所有不幸,都是她们母子造成的……” 第647章 人尽可夫 辰妃如此憎恨齐玄宸和他的生母,说到底还是因为齐文帝。 情,让人偏执,让人迷失。 此刻的辰妃,与昔日的夏氏何其相似! 她们都在各自的感情中,丧失了自我,最后终于失去了一切。 辰妃拿着瓷碗碎片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她歪着头,双目无神。 齐玄宸见状,自然清楚她这是要自戕。 他还未弄清所有事,怎么可能眼看着辰妃寻死? 向前走了几步,本想出手阻止,眼见辰妃迟迟没有下手,却又停下了脚步。 辰妃茫然的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蒙着面的齐玄宸。 想说的,她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她不想再说,就算是死,她也要将那些过往烂在肚子里! 对辰妃而言,她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 她清楚,她所渴望的,就算倾尽全部也无法得到。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带着秘密死去,这样的话,最起码不幸的不止她一个! 她用力划开自己的手腕,钝痛让她痛哭流涕,泪珠与鲜血相融,裙摆斑驳。 齐玄宸没有任何反应,他眯着桃花眸,眼神平淡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齐玄宇事败之时,齐玄宸才知道,辰妃不但不是他的母妃,反倒将他视为仇敌。 幼时,齐玄宸也曾将她当成母妃看待,虽然心中没有亲切感,他还是试过要做一个孝顺儿子。 他也曾百般讨好这个女人,然而,终究无用。 此刻看着她寻死,齐玄宸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管怎么样,在他心里,曾经有过这个人的位置。 虽说那个位置本属于他的生母。 不管是为了查出真相,还是为了别的,齐玄宸最终打落了辰妃手中的瓷碗碎片。 辰妃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齐玄宸的双眸,继而低下头,嘲讽的笑了。 “你的生母比你狠多了,为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惜一切,更加不会顾及仇人的性命,血流成河于她而言,不过尔尔。你及不上她半分!”原来,她一早就认出了齐玄宸。 “你不必出言挑拨,”齐玄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的问道:“既然知道爷不是父皇派来取你性命的,为何还要寻死?” “我早已生无可恋,活着又能改变什么?”辰妃笑着反问。 她的笑容异常凄苦,诡异。 突然,她再度抬起头,对齐玄宸说道:“你一直想知道的生母是何人,我可以告诉你。” 齐玄宸微微一愣。 辰妃扶着矮桌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往门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权倾朝野的西魏大公主,华瑾大公主便是你的生母。” “她借口出宫养病,瞒着所有人生下了你,她醉心权势,一生未嫁。” “呵~据说如今的公主府中,美男不知繁几,她乐享其人之福,当真悠哉快活!” 见齐玄宸没有任何动静,辰妃在门边木架旁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齐玄宸。 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她问向齐玄宸,道:“被吓到了吗?还是说你不敢相信你的生母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呵呵~你若是不信我,尽管去问问你的父皇。” “不对,”辰妃自行否定了这个建议,“你父皇向来偏袒于她,定会说她肯定是有苦衷才会如此!哈哈…哪来那么多说不出的苦衷?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胡作非为,她当初不是已经背弃了皇上么?” 说到这里,辰妃抬起不断滴血的手指向齐玄宸。 大声道:“还有你!她同样抛弃了你。因为你和皇上对她而言,都只是她得到权势的绊脚石罢了!你们父子,不过是她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为了遮掩这个错误,她送皇上走出西魏,甚至让皇上将你带走。” 听到这些话的齐玄宸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眼中散发出不可抑止的怒意。 辰妃见状,笑得越发灿烂。 突然,她抓起先前李康年摆上木架的银质烛台,毫不犹豫的扎向自己的脖颈。 烛台上尖锐的利针顿时刺穿她的喉咙。 辰妃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烛台拔下,丢到一边。 鲜血疯狂涌出。 辰妃目光嘲弄的看向齐玄宸,用虚弱而又嘶哑的声音,对他说道:“华瑾大公主这辈子…最…最不希望见的…就是你们父子…” 说完之后,她神情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辰妃死了,她临时之前,告诉了齐玄宸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亦在齐玄宸心中,留下了一片笼罩不散的阴云。 她是故意的,齐玄宸心知肚明。 齐玄宸一向睿智非常,他知道他不该在意辰妃所言,他在意,则正中辰妃下怀。 然,他做不到不在意! 无论他如何劝告自己,辰妃的话皆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之中重复,令他差点失控。 华瑾大公主和武亲王是西魏掌权之人,齐玄宸早有奔赴西魏的打算,自然对这两人极为关注。 华瑾大公主生性淫荡,醉心权术,并非只是传言,而是路人皆知的事实。 如果说这些齐玄宸还能勉强假装不在意,那么华瑾大公主抛弃他的事实,他实在无法原谅! 他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的出生对生母而言,只是一个错误。 齐玄宸平静的离开辰妃寝宫,如常避开宫中侍卫,如常拿出腰牌让人打开宫门。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应该找人求证,应该去问问齐文帝,或者李康年,华瑾大公主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母。 但他此刻不想知道真相,不管华瑾大公主是不是他的生母,今夜他都不想知道! 此刻,他只想早些回到府中,抱着心爱的妻儿入睡。 他甚至将还在御花园冒充他的影忘在了脑后! 然,上天似乎在和他开玩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夜,他注定无眠! …… 六皇子府前院正厅之中,宁薇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傅卓朗,秀眉紧蹙。 方才傅卓朗突然闯入,只因长途跋涉操劳,加上一日未曾吃喝,导致口干舌燥,一时说不出话来,剑眉未曾认出他来,差点与其动武,好在宁薇对他很是熟悉,将他认了出来。 本该在边城守关的傅卓朗,突然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京城,可见必定是发生了大事。 傅卓朗喝下润喉糖水,便看也不看面前摆着的糕点,焦急对宁薇说道:“薇儿妹妹,大事不妙了。” 他神情激动,平日的淡然消失无踪。 “傅二哥,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要紧?你莫要心急,吃些东西再慢慢道来。”宁薇连忙出声安慰。 傅卓朗此刻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他看了看身旁伺候的婢女,慎重的对宁薇说道:“事关重大,还请薇儿妹妹屏退左右。” 宁薇点点头,示意众婢女退下,只余下剑眉一人在旁伺候。 傅卓朗清楚剑眉是宁薇的心腹,自然不会让她赶走剑眉,他神情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宁薇。 宁薇接过书信,端看信封上的六妹亲鉴四字,便知这封信是二哥宁浩焱亲笔所书。 不解的看了傅卓朗一眼,随即拆信细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啪~’将书信拍到桌面上,宁薇愤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傅卓朗见她动怒,担心她伤了身子,立即出声劝道:“薇儿妹妹切莫动怒,既然提前洞悉,咱们该立即想法子应对才是。” 宁薇点了点头,看向傅卓朗说道:“这个消息是如何得到的?” 傅卓朗未曾隐瞒,回道:“边城与西魏和戎国相邻,守卫边城自然要了解两国动向,为此派遣探子混入两国边境必不可少,这个消息便是探子冒着生命危险送回的……” 第648章 错遇上对 第649章 奉陪到底 没有任何隐瞒,齐玄宸一字一句,将近几日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了宁薇。 从南夜留下的美人绢,再到辰妃临死前说过的话,十分详尽。 他先前之所以瞒着宁薇,无非是为了让她可以诸事不理,安心养胎。 如今和盘托出,同样是为了让宁薇放心。 宁薇知道,齐玄宸与她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从她这里得到对策。 齐玄宸只是想要倾诉,而宁薇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说完所有事,没有商量解决之法,只是说好明日一同进宫商议,齐玄宸便扶宁薇上床歇息。 宁薇怀有身孕,本就比寻常之时嗜睡许多,躺好没多久,便陷入沉睡之中。 齐玄宸则一夜未眠。 当然,他一夜未眠并非是因为辰妃所言,相反,将事情告诉宁薇之后,他原本杂乱无章的心绪恢复了平静。 之所以没有睡,只是因为他需要时间理清所有事罢了。 …… 早朝上,傅卓朗将西魏武亲王的意图上奏,顿时引得百官一阵哗然。 齐文帝向来处变不惊,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出声询问百官的想法。 西魏意图用威逼之法,让大齐交出宁薇,实在过于狂妄自大! 要知道,大齐早已今非昔比,再不是昔年那个仰人鼻息的贫困国家。 虽然与西魏尚有一段距离,可西魏若是真的与大齐开战,届时胜负如何,很难定断。 且,就算西魏可以战胜大齐,他们必定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齐玄宥是第一个站出来说出自己的看法之人。 他坚决表示,反对将宁薇送去西魏。 道明,若是按西魏的要求送出宁薇,不但无法保障宁薇和府中皇孙的安全,更有甚者,还会伤及大齐尊严,让世人认为大齐依然是个任西魏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齐玄宥的说法得到多数朝中官员的赞同,亦得到了齐文帝的称赞。 西魏明明有求于人,态度还如此蛮横强硬,实在无人可以忍受,齐文帝更加不会容忍。 只是,两国一旦开战,挖掘运河之事必定要再度搁置下来,这让齐文帝郁闷不已。 当然,也有少数年纪老迈的大臣提出‘以和为贵’,劝齐文帝忍一时之辱。 齐文帝正想斥责他们之时,一直未曾开口的齐玄宸站了出来。 他风淡云轻的告诉百官:“若西魏真的与大齐开战,那么这一战,大齐必胜!” “六皇子为何如此笃定?皇上,老臣以为,这不过是六皇子的狂妄之言,信不得!”一位花白胡须的年老臣子立即开口反驳齐玄宸。 齐玄宸淡定的笑了笑,道:“大齐如今正值强盛之时,不管是兵力粮草,还是财力,皆与西魏相差不远。且,大齐相比西魏而言,政局稳定许多。” “就算如此,西魏称霸多年,底蕴极深,若两国开战,必定战事连年,老臣敢断言,十年之内,百姓再无平静日子可过!” 老臣子打定了主意,坚持不愿开战,他颇为激动,以至于说话时长须不停抖动。 齐玄宸清楚,这些年老的大臣最是固执,且气性极大,若是一个不好,很容易就会将他们气晕过去,曾经亲身经历过那种场景的齐玄宸遂好心出言提醒。 “爷方才不过就那么一说,言明若西魏要兴兵进犯大齐,大齐自然不会惧怕,只不过,爷同样可以断定这场仗打不起来。” 老臣子吹胡子瞪眼的看向齐玄宸,只以为他是在戏弄自己。 齐玄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转身拱手向齐玄宸禀道:“父皇,西魏此次开战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治好勤帝的顽疾。若真的开战,只怕勤帝的性命难保,勤帝无后,西魏皇位空悬,届时为了争夺皇位,西魏必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我等只需作壁上观便可。” 老臣子听言,有些尴尬的撇开头。 齐玄宸所言不假,仔细想来,傅卓朗所带来的消息对大齐影响不大。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安静的等着看戏便好。 说不定,勤帝死后,争夺皇位的腥风血雨会让西魏大不如前,届时西魏再想招惹,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听了齐玄宸的一番话,齐文帝笑着点点头,明言道:“大齐不容欺辱,朕更加不会将老六媳妇交出,西魏若要开战,大齐定然奉陪到底。” 他认定西魏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傅卓朗目瞪口呆的看着早朝上发生的一切,暗骂自己实在愚钝。 当初一听到西魏在打宁薇的主意,顿时便乱了分寸,他拼命往京城赶,哪里有心思仔细分析? 赶路的这些天,他整个脑子都被担忧占满,想的都是阴谋和利用,生怕宁薇成为牺牲品。 如今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 傅卓朗终于放下心来。 …… 齐玄宸的寝宫之中,宁薇正在长廊上散步。 见小夏子快步走来,她从容停下脚步,出声问道:“怎么样?” “回皇子妃,皇上在早朝上说了不会将您送去西魏。”小夏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可不愿小主子还未出生便受制于人。 这个结果正如宁薇所料,她笑了笑,又道:“走吧,去御书房,想来早朝差不多该结束了。” 剑眉扶着宁薇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小夏子则紧随其后。 来到御书房时,房门紧闭,外头站着的太监正是齐文帝身边之人。 看来齐文帝下了早朝便径直来了这里。 见宁薇前来求见,守门太监不敢怠慢,进去向皇上禀告过后,很快便将宁薇领了进去。 宁薇一进门,齐玄宸便扶住了她的胳膊。 齐文帝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宁薇想要扶身行礼,连忙说道:“大着肚子就不必行礼了。” 不等宁薇谢恩,他继续说道:“你如今是朕的儿媳,无人能逼迫于你,尽管安心养胎便是,其余的闲杂之事,毋须理会。” 宁薇听言,心中感动。 “多谢父皇眷顾。”说出口的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谢恩之话,实则却将齐文帝对她的好记在了心里。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齐文帝确实对她极好,与亲生女儿无异。 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将齐文帝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孝顺。 齐文帝看了看宁薇的肚子,想着再过几月齐玄宸一脉便后继有人,不禁喜上眉梢。 随后想到西魏的打算,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哼~西魏当真异想天开,竟然想要朕尚未出世的孙儿长途跋涉,不知所谓!” “西魏亲王向来好战,有此想法并不奇怪,只不过,儿臣以为此事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想必其他人不会支持他这个想法。”一旁的齐玄宥出声说道。 齐文帝赞同的点了点头。 “五皇兄所言有理,不过这也正说明西魏勤帝的确病重,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阵脚大乱。”昨夜得知了傅卓朗带来的消息,齐玄宸依稀记起,前世勤帝似乎就是这一年病死的。 听到这话,齐文帝沉默了片刻,感叹道:“西魏妖妇当政,勤帝年纪轻轻,能够亲政已是不易,纵观近几年西魏政事,可见勤帝并非庸才。朕原以为,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够肃清西魏歪风。没曾想,他竟然身染重病!” 齐文帝口中的妖妇,正是西魏的太皇太后。 当年他之所以被西魏扣留,就是西魏太皇太后的主意。 被扣留的那段日子,他深刻的理会到了此人的厉害之处,正因如此,他也能够猜想到勤帝处境。 是以,难免有些唏嘘。 齐玄宸听了他这番话,突然出声问道:“父皇所说的妖妇,可是西魏的大公主华瑾?” 第650章 慈悲之心 第651章 撒泼求见 想来想去,八娃和尚还是无法冷眼旁观。 莫说勤帝与他交情不浅,就算是个陌生人,本着出家人的慈悲之心,他都无法坐视不理。 虽然他还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 八娃和尚谎称落下了东西,趁齐玄宸进宫上早朝之际,再次回到六皇子府。 在曾经住过的屋子中逗留片刻后,他随意叫住一名婢女,“姑娘,不知你可否替我通报,临走之前,我想与六皇子道别。” 明知齐玄宸不在府中,他还假意提出当面辞行。 婢女并未在意,如实回道:“殿下不在府中,不如你晚些再来?”见八娃和尚皱起眉头,她有些犹豫的继续说道:“其实你不必特意辞行,你放心,殿下应该不会在意的。” 这也是因为八娃和尚好相处,婢女才会如此委婉。 婢女朝他盈盈行礼,继而转身要走,八娃和尚连忙挡在她的身前,道:“劳府中上下照料多时,理应当面道谢,若非如此,岂不是我礼数不周?” 婢女有些无奈,认为八娃和尚此举实在多余,她还有好多活计要做,不愿与八娃和尚久耗,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下晌再来吧。” 八娃和尚连忙摇了摇头,状似苦恼的说道:“晚些我便要启程回西魏了,若是错过这次,只怕此生都无缘再见。” 婢女见他似乎不舍得离开,不免有些感动。 殿下将八娃和尚当成家猪一般圈养,他不但未曾心生怨气,反倒如此感恩,实在单纯的可爱! 她放软了声线,语气温柔的对八娃和尚说道:“要不然你在府中等上一阵子好了,说不定殿下很快便会回来了。” “不用!”八娃和尚连忙出声反驳,惹得婢女错愕不已。 八娃和尚发觉自己失言,连忙接着说道:“其实是因为我时间不多了,怕是等不到六皇子回府,要不然你带我去见六皇子妃?我想,向她当面辞行也是可以的。” 提起六皇子妃,婢女立刻后退一步,心生防备。 “殿下吩咐过,除了家人以外,皇子妃不见任何人。”方才还无比温柔的婢女态度变得十分坚决。 如今西魏来使还未离京,八娃和尚又是西魏人,她哪里敢领八娃和尚见宁薇? 出了事她可担待不起! 说罢,婢女便态度强硬的提出送八娃和尚出府。 八娃和尚见状,便知想要见宁薇一面,比想象中的更加困难。他低着头跟着婢女走了几步,突然咬了咬牙,猛然转身朝后院方向跑去。 婢女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察觉了他的意图,立即焦急的大声喊人抓住八娃和尚。 寡不敌众,纵使使尽吃奶的力气狂奔,八娃和尚还是很快便被一大群下人围住。 他知道,一旦被这些人抓住,等待他的肯定是被丢出府门的下场。 然,他还未见到宁薇,目的尚未达到,怎可就这样放弃,焦急之间,脑中灵光一闪。 随即往地上一坐,抱住身旁一株及腰小树,大声喊道:“小和尚有样十分重要的物件被六皇子收缴,你们若是不还给我,我定然不会离开!六皇子强占出家之人的宝贝,传出去可不好听,哼~” 众下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他此言是真是假。 看他不惜当众撒泼,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再说殿下一向恣意,就算是真的也不奇怪! 僵持了片刻,下人之中有人说道:“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也无妨,大伙儿和我一起将他丢出府去便可。”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对嘛,不管是真是假,殿下既然没有留话,那就不用理会。 这样想着,大伙儿齐齐摩拳擦掌走向八娃和尚。 八娃和尚连忙拽紧手中的小树,闭上眼睛大喊:“你们别过来,你们怎么可以以多欺少?再怎么说我也是府上的客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然而,说什么都是无用,六皇子的下人将八娃和尚连人带树连根拔起,举过头顶,往大门口走去。 “不可以这样?这样有违待客之道,你们不可以这样…” 八娃和尚不停的挣扎,嘴里还大声抗议着,只可惜,无人搭理。 眼看离府门愈发接近,八娃和尚终于彻底失望,心中想到:或许师傅早已料到挣扎无用,这才没有托人带来只字片语! 他放弃挣扎,想要认命之时,远处突然出现剑眉的身影。 被下人们高举的八娃和尚一下便看到了她,认出她是宁薇身边之人,立即重燃希望,遂大声喊道:“我要见六皇子妃,我要见六皇子妃,我有重要的事要同她讲…” 剑眉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大步走近,吩咐下人道:“将人放下。”继而抬头看向依旧被人高举的八娃和尚,道:“小姐要见你,你随我来。” 说完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快放我下来,快点!”下人们只得将八娃和尚放下,一落地,八娃和尚便喜出望外的跟上了剑眉的脚步。 一边走,他一边暗自称赞自己机灵。 齐玄宸之所以豢养他,只因想从他口中套话,虽然他已经是知无不言,可齐玄宸并不相信。 他一早就知道,经他一闹,必定会有人告知宁薇,届时宁薇很有可能为套话而见他。 不得不说,八娃和尚此次当真是料事如神,难得机灵了一回。 …… 八娃和尚一身狼藉的来到宁薇面前。 宁薇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的问道:“据我所知,你身无长物,为何要诬赖阿宸强占你的物件?” 八娃和尚不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手上的污泥抹的满脑袋都是,却不自知。 宁薇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说吧,你为何执意要见我?” 宁薇之所以会见他,的确是为了得到更多关于西魏的消息,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有关华瑾大公主的事。 只是她并不心急,倒是极为好奇八娃和尚为何如此执着。 “我见过你治病救人,你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为神奇的一个,所以我想求你救救皇上。”八娃和尚连忙出声回道。 对于他的来意,宁薇没有多少意外。 她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我与西魏皇帝非亲非故,大齐与西魏亦不算和睦,我为何要救他?” “因为他是个好人,可怜的好人…” “世上好人何其多?”宁薇出声打断了八娃和尚的话,“不管他是可怜人,还是好人,我都没有理由不顾自己的安危冒险救他。” 宁薇所言正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就算她拥有神奇异能,她也没有义务救人,生老病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她又能搭救几个? 若勤帝此刻就在她面前,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或许她会救,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救一个陌生人! 八娃和尚将目光移向宁薇的肚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很是强人所难,只是他依旧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勤帝病死。 “其实,我昨夜想了一整夜,你不愿就皇上,一是因为有孕,不宜远行;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去西魏无法保障自身的安全,对吗?” 宁薇意外的挑了挑眉。 八娃和尚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西魏与大齐之间的距离虽然遥远,实则只要准备妥当,保管你可以顺利到达。至于你的安全,我可以代师傅向你保证,不管你有没有救下皇上,必然会送你安全离开西魏,你意下如何?” 担心宁薇拒绝,八娃和尚又补充道:“你放心,师傅在西魏的地位超然,只要他一句话,定然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第652章 可怜之人 八娃和尚极力想要为宁薇免去后顾之忧,让她能够答应前往西魏,为勤帝治病,为此他不惜报上西魏国师的名号。 然,宁薇清楚,这件事本身没有那么简单。 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好,齐玄宸和齐文帝,还有宁家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她冒险。 八娃和尚说再多都是多余。 宁薇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对八娃和尚说道:“你无需再劝,你说再多也不过是无用之功罢了。” 她对八娃和尚并无恶感,见他满脸沮丧和焦急,宁薇放缓了语气,又道:“西魏地域广阔,能人辈出,与其将希望放在我身上,还不如另觅良医。” “哎…”八娃听言,忍不住长叹一声,继而感慨道:“皇子妃有所不知,皇上自小体弱多病,若西魏有人能够治好他,何需等到今时今日?” 许是说服宁薇之心未死,八娃和尚说起了勤帝幼时之事。 勤帝自出娘胎,便多灾多难。 他出生之时,宫婢不甚碰翻水壶,滚水烫伤了他的面部,以至于勤帝终年用面具遮掩烫伤的疤痕。 据说那次不甚烫伤,差点要了他的命,若非他身份尊贵,只怕早已夭折。 然,尊贵的身份能让他活下来,也能让他生不如死。先帝沉迷女色,引起太皇太后不满,而勤帝又是先帝唯一存活的皇子,是以他自小被太皇太后当成储君培育。 八娃和尚口中的勤帝,是一个典型被权力压得透不过气的人。 西魏太皇太后希望将其培养成一个文韬武略,却又乖巧听话的皇帝。 西魏太皇太后是个极度眷恋权势的女人,她要的是一个既能治理天下,又能将她视为神明一般存在,将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的皇帝。 此话听来实在荒唐矛盾。 西魏太后给幼年勤帝找来学识渊博的太傅,逼迫他不分昼夜读书,亦不顾他的身体,强行逼迫他练武,与此同时,还不忘时不时的打压勤帝,只为让勤帝知道,没有她的维护勤帝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生活,勤帝从未摆脱,就算他已经亲政,还是无法逃离太皇太后的魔掌。 说到此处,八娃和尚脸上尽是对勤帝的同情。 “我自小被家人抛弃,师傅养育我长大成人,曾以为要恪守戒条已然十分悲惨,可自从见到皇上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比他要幸福的多。” 他看着宁薇说道:“你相不相信,作为一个一国之君,皇上他从未吃饱过?不止如此,他吃进嘴里的吃食,往往都是凉的,若吃到一餐热饭,对他来说已是恩赐!” 宁薇听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惊疑问道:“你莫不是在说大话?怎会有人如此荒唐?难道不怕将他折磨死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八娃和尚见宁薇不信,遂立即指天起誓。 不等宁薇有任何反应,他继续说道:“事实还不止如此,师傅曾经说过,皇上的体质太弱,并不适合练武。可西魏的所有皇帝,必须要学会皇家的武功,就因为这样,太皇太后便不顾一切逼迫皇上练武。我想,皇上之所以重病自此,必定与强行练武有所关联!” 若事实真的如他所言,那西魏太皇太后真可谓是丧心病狂了。 众所周知,西魏太皇太后终身只得一女,此女便是华瑾大公主。 如今的皇帝勤帝并非太皇太后亲孙,在权利的趋势下,她会做出这种事,宁薇虽觉得恐怖异常,却也并非不能相信。 她知道,对于眷恋权位的人来说,权利本就有只令人疯狂的魅力。 说到底,勤帝只不过是西魏太皇太后巩固权利的傀儡罢了,她自然不会理会傀儡是否痛苦难受。 想来,此次西魏为了救治勤帝,不惜向大齐示弱,只不过是因为勤帝还有用处吧! 想通此中关节,饶是宁薇明知无法搭救勤帝,也忍不住对其生出些许同情。 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自己见八娃和尚一面的本意,立即回过神来。 “你将西魏皇帝说的这般凄惨,想来不止是我,多数人都不会相信的!”宁薇面上似乎毫无动容,依旧在质疑八娃和尚所言。 “如今我虽然喝酒吃肉,不守戒条,但我方才所言,绝对没有半句虚言,皇子妃若不信,尽管与我同去西魏,我必定会让你亲眼见证,届时你就不会怀疑我了。” 八娃和尚自然力辨自己并未说谎,宁薇依然满脸怀疑。 她轻笑着说道:“你将勤帝说的那般凄惨,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要我去西魏救人罢了。只不过,你未免太言过其实,西魏皇族之人极多,若是太皇太后如此虐待勤帝,为何无人出言反对?不说旁人,就说那权倾朝野的华瑾大公主,外间不是传言她十分疼爱勤帝么?” 八娃和尚听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华瑾大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她一向与太皇太后站在同一阵线,怎会真心疼爱皇上?不过是人前装模作样罢了。” “你不过是个局外人,怎知是真是假?”宁薇继续出声质疑。 “我怎会不知!”八娃和尚激动的说道:“大公主并非好人,就连师傅都说她过于骄奢淫逸,手段太过狠辣,她这样的人怎会真心疼爱皇上!” 宁薇见到八娃和尚的反应,颇为意外,隧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看来你对华瑾大公主的意见不小呢!” “我…我…”八娃和尚听到宁薇所言,似乎想到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顿时神情万分窘迫,连说话也结巴起来。 为了让宁薇相信他的话,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大公主为首的那些公主都不是好人,她们每次进庙上香,连小和尚都不放过,百般调戏,此等不知羞耻,只知享乐的淫乱之人,又怎会真心对待一个皇上!” “看来你深受其害!”宁薇脸上的笑容实在有些恶劣。 八娃和尚恨恨的瞥了她一眼,“哼~要不是有师傅护着,她们还想将我抢回府呢!” “公主们强抢良家男子,恶名昭著,敢怒不敢言之人何其繁多。其中大公主最为可怖,曾经有人坚决不愿从她,她怀恨在心,便让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那人一家赶尽杀绝,手段极为凶残!你若去过西魏京城,随便找人一问,便知她们有多荒淫!” 宁薇听完这番话,面上虽依旧挂着笑意,实则心情极为复杂。 看八娃和尚言之凿凿的模样,实在不似作假。 难道,齐玄宸的生母当真如此荒唐? “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宁薇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八娃和尚却是满脸郁闷,“能有什么误会?她们是公主,出身尊贵,若她们不想,谁能逼迫她们?” 宁薇想了想,猜测道:“说不定是太皇太后逼迫她们呢,你将太皇太后说的那般恶劣,说不定她是故意纵容那些公主的呢!” 八娃和尚丝毫没有察觉他和宁薇的话题已经偏离。 他连忙出声说道:“肯定不会,太皇太后虽然对皇上极为狠心,但她最是重视名声,恪守妇道,甚至多次告诫众位公主…” “我说,为何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比珍珠还要真,你就相信我一回吧,我求求你,你就发发慈悲,救皇上一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八娃和尚还在试图劝说宁薇,宁薇却无心再听。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八娃和尚的言之凿凿,实在让她不知如何分辨。 或许,她不该再为华瑾大公主寻找借口,就算她是齐玄宸的生母,就算她是齐文帝惦念之人,也不代表她一定有所苦衷。 宁薇推说自己有些疲倦,让人强行将八娃和尚送出了六皇子府,自己则回房休憩去了…… 第653章 核对国礼 西魏来使找到了八娃和尚,再无停留京城的借口。 未免有所错漏,让西魏抓到把柄多生事端,齐文帝嘱咐李康年,让他务必亲自送西魏来使离开京城。 李康年办事稳妥,有他亲自送西魏来使离开,齐文帝自然能够彻底放心。 这日,两排宫城侍卫缓缓推开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已经在此等候了片刻的李康年立即执腰牌出宫。 车架马不停蹄的来到驿馆,李康年面上弥勒佛似的笑容依旧。 西魏来使将他迎进驿馆,用过一盏茶,来使无奈的拖着心不在焉的八娃和尚起身告辞。 李康年却是不急,他笑着挥手说道:“不急,不急,忙中易出错,还是慢慢来的好。” 来使听言,只觉一头雾水。 不过是出城而已,何来忙中出错? “皇上念及来使千里迢迢而来,特意让人备上厚礼,还请来使笑纳。” 李康年脸上笑容未改,不等来使回话,又吩咐身旁的小太监道:“去将皇上送的礼品呈上来,哦!对了,西魏来使今日离京,一切都不能出半点差错,来使此次带来许多重宝,需得照礼单一一核实,免得落下一件半件,来使回去不好交代。” 西魏来使脸上露出些许愠怒之色。 他此次前来大齐,的确带来了许多重宝,意欲相赠于齐文帝,请求齐文帝派遣宁薇赶往西魏为勤帝诊病。 只不过,齐文帝并未收下这些礼品,他只能将礼品原封带回。 此事本就伤及西魏颜面,现在李康年还要大张旗鼓的核对,实在让他脸面无光。 然,李康年依旧笑容灿烂和煦,来使知道此事若生气,未免显得小家子气,遂按捺住胸中闷气,让人抬出礼品配合李康年核对。 李康年此时不顾西魏来使的颜面提出核对礼品,并非是他有意为难。 他只是杜绝来使借用礼品留在京城罢了。 西魏此次送来大齐的礼品,的确件件珍贵非常,价值连城,正因如此,若来使毁去一件半件,谎称遗失在了京城,从而借机折返京城亦并非不可能。 齐文帝之所以遣来使出京,就是为了杜绝后患,李康年向来精明,自然不会留下这个漏洞,是以提出当面核对礼品。 其实,李康年和西魏来使都清楚,这些礼品一直存放在驿馆,有专人看管,根本不会出错。 李康年十分仔细的对照礼单,一件一件的核对起来。 就连西魏送来的两匹宝马,也让人牵到他面前查看了一番。 说起来,此次西魏所送之礼,还当真是诚意十足,不说旁的,就说这对乌云踏雪宝马。 乌云踏雪宝马是西魏一等一的战马,此马通身漆黑,四蹄如踏白雪,千里绝群,难以培育,就算是西魏,拥有此马的数量亦有限,是以只有地位崇高的将帅才能拥有此马。 为了一匹乌云踏雪,那些地位颇高的将帅,甚至可以不顾形象,打破头也要争抢! 因为西魏的严格管控,大齐境内并无此马,见识过此马厉害的齐文帝一直想要得到它,最终却还是没有得偿所愿。 此次西魏为了让宁薇救治勤帝,竟然以乌云踏雪相赠,且还是公母各一匹,看来果真心诚十分! 说实在的,旁的那些宝物,齐文帝可以不放在眼中,但这两匹马却着实让齐文帝倍觉可惜。 只不过,良驹纵然再好,又怎可与他的儿孙相提并论? 李康年看着两匹极具气势的宝马啧啧称奇,让侍马官仔细检查过后,这才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继续核对剩下的礼品。 很快,礼单之上,只剩下最后一件礼品尚未验看。 李康年大声念出礼品名称,让人眼看过后,便将礼单递给来使,道:“礼品毫无错漏,只等重新装箱便可,必定不会耽误来使赶路,待恭送来使出城,咱家也可以回宫向皇上交差了。” “李公公办事细心妥帖,本使者自愧不如!”来使嘴上彬彬有礼,实则心中暗骂李康年人老成精! 李康年谦虚的笑了笑,正想吩咐下人将礼品装箱之时,负责验看礼品的太监走了过来。 “公公,礼单是否有所偏差,为何箱中还有一物未曾验看?” “哦?”李康年意外的皱了皱眉头,方才的礼单是西魏来使交给他的,不应该有所偏差才对,难道是自己漏掉了一样? 其实,验看礼品的太监也认为是李康年漏看了一样,只是为了顾全李康年的颜面,这才故意说礼单出错。 李康年并不在意这些,他没有多想便出声问道:“还有一件是什么物件?” “回公公话,是一个雕花木盒,”验看太监有些尴尬的看了来使一眼,道:“一个有些特别的木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物件,奴才却是不知了。” 其实,他之所以说那个木盒特别,只是为了顾全来使的颜面罢了。 那个木盒十分简朴,与众多宝物放在一起,实在格格不入。 来使有些莫名其妙的回望了他一眼,继而有些不解的对李康年说道:“礼单本使者早已铭记于心,方才李公公念出的不多不少,为何平白多出了一件?实在匪夷所思!” “去将最后一件拿来。”李康年见他所言不似作假,遂有些好奇的吩咐太监将最后一件拿来一观。 太监小心的捧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 虽然此盒看似平凡,可盒中所装何物还不明朗,他自然不敢怠慢。 来使一眼便看清了他手中的木盒,面上一怔,随即上前一把将此盒夺了过来。 他清楚,这个木盒并非礼品之一,西魏送来大齐的礼品,他早已熟记于心,其中并无这个灰扑扑的盒子。 这个不知盛放何物的盒子,突然出现在礼品之中,不知是凶是吉。 他如今身处大齐地界,不得不小心行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他可能等不到回西魏,便要一命呜呼了! 来使转身看向他的属下,大声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为何礼品之中会多出一个盒子?莫不是有人疏忽大意,将自己的物件放了进去!” 他的属下们皆噤若寒蝉。 知道后果严重的他们,无人敢揽下此事。 李康年并未看清木盒的模样,扫视了众人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要知道,这些礼品本是送给齐文帝的,事关皇帝,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他冷不丁的出声说道:“来使既然确定礼品之中并无此物,不妨将何物交出,由咱家亲自验看一番!”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西魏来使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 他认为,素来事必有因,这些礼品在西魏经过核对后,便封箱押运来到大齐,途中并未打开过。 送来大齐之后,齐文帝更是看都没看,便拒绝了收礼。 是以,这次还是离开西魏后第一次开箱。不难想象,木盒突然出现在礼品之中,必定是西魏人所为,西魏朝中仇视大齐之人不少,若有人生出歪心,想要借礼品生事,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来使本人了! “李公公,或许此盒…” “使者大人,”来使还想找借口避过此劫,李康年却态度强硬的喝止了他的话,“不管此盒所装何物,还是验看一番较为妥当!” 事到如今,来使避无可避,礼单加盖国印,就算他想撒谎欺瞒亦是不可能之事。 他,只能交出木盒。 此刻他只希望这个木盒只是下人不小心放进礼品之中的,祈祷木盒里面装的只是寻常物件。 虽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想法。 试问,若非有人刻意为之,国礼岂会出这样的纰漏? 第654章 刻意为之 “请使者大人交出木盒,待咱家一验。” 随着李康年的催促声响起,他带来的侍卫齐齐伸手握住刀柄,他们的动作神态无一不是在警告西魏来使。 避无可避,未免彻底撕破脸,西魏来使强装镇定的交出木盒。 将木盒放到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上时,他的脑门已然遍布冷汗。 此刻事关他的生死,饶是他见多识广心性颇为沉稳,亦难以全然保持镇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样想着,他将目光移向李康年,“请李公公验看。” “有劳使者大人了。”李康年的神情和缓了些许,在没有确定盒中之物前,他自然不会彻底翻脸。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他甩了甩拂尘,挪动圆胖的身子,走到小太监面前。 因不知何种所放何物,他没有贸然伸手去拿,而是站在小太监面前,仔细端详着这个多出来的木盒。 此盒像是女子常用的首饰盒,虽是用上好的木材雕刻而成,却算不得出彩,雕功甚至有些拙劣。 打眼一看,便知此物定然并非西魏送来的礼品。 无论如何,西魏绝不会用如此寒酸的木盒盛放礼品。 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李康年却细瞧了许久,他几乎仔细看遍了木盒上的所有纹路。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神似而形不似的大丽花雕纹,实在眼熟得紧! 到底在何处见过?李康年十分不解。 当年,齐文帝离开西魏,回到京城,没过多久,便称京城有些沉闷,缺乏生机,遂命人在大齐京城各处种上大丽花。 时隔多年,大丽花早已在京城落地生根,随处可见,的确为京城增添了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大丽花深得百姓喜爱,以大丽花入画者极多,用大丽花图案雕刻的也有不少。 李康年所见过雕有大丽花图案的物件不知凡几,可他身份不一般,能够让他看见的无一不是极其精致之物。 如此盒纹路这般拙劣的,李康年理应没有机会看到才是。 李康年迟迟没能想起在何处见过此盒,遂退后一步,吩咐身旁的小太监,道:“将此盒打开。” 此盒之中装的,说不定是机关暗器,他自然不会傻到以身犯险。 小太监侧过身,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紧张的看了李康年一眼,咬了咬牙,用两根手指捏住盒子上的银扣,正欲开盒之时,这熟悉的一幕让李康年突然想起了什么。 齐文帝命人在京城种上大丽花,李康年清楚其中原因。 大丽花是华瑾大公主最为喜爱的一种花,齐文帝一直期盼着华瑾大公主来到大齐京城,看到这满城繁花。 当年,华瑾大公主的公主府中,也有一园大丽花。 齐文帝与她时常漫步在大丽花之中,知她喜爱此花,爱屋及乌,齐文帝自己也喜欢上了这种艳丽非常的花朵。 那时的齐文帝身在异国他乡,静待回朝时机,无朝政烦忧,颇有闲情雅致。 有一回,婢女不慎弄坏了华瑾大公主的首饰盒,令华瑾大公主极为不快。 为讨佳人欢心,齐文帝不惜向木匠讨教雕刻之法,想要为华瑾大公主雕刻一个精巧的首饰盒。 他十分用心,只是实在缺乏雕刻天分,后来虽然勉强雕了个首饰盒,却是毫无精巧可言。 见自己亲手做的首饰盒实在不佳,齐文帝担心送出此盒,唐突佳人,遂吩咐李康年将首饰盒丢掉了。 原以为他不提,华瑾大公主就不会知道此事。没曾想,李康年拿盒子去丢时,却遇到了华瑾大公主,华瑾大公主清楚此盒是齐文帝亲手所做,便向李康年要了去。 记得当时华瑾大公主还笑称此盒丑的奇特,值得珍藏。 想到此处,李康年连忙大声喝道:“住手,此盒碰不得。” 小太监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缩回了差点打开木盒的手,他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西魏来使则以为李康年发现了什么,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李康年连忙走上前去,将木盒小心的捧在手心,他用手仔细摩挲着木盒底部两边,豁然摸到一个细小的缺口。 他神情一怔,更加确定眼前这个盒子,就是当年齐文帝给华瑾大公主做的那个! 这个小缺口,还是李康年当年磕坏的。 事隔二十余年,他差点忘记了此事,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首饰盒又回到了他面前。 这个盒子为何会混进国礼之中?难道这是华瑾大公主刻意为之? 李康年记得,华瑾大公主并未使用此盒,而是将此盒收藏了起来。李康年有理由相信,除了华瑾大公主,无人会保存这个首饰盒二十年。 且,华瑾大公主身份尊贵,她完全具备对国礼动手脚的能力。 想到此处,李康年目光惊疑的再次看向手中的盒子,心道:难道盒子之中装的,乃是华瑾大公主给皇上送来之物? 李康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乃是非常时期,若盒中之物是为了让齐文帝改变心意,从而将宁薇送去西魏为勤帝治病,又该当如何? 齐文帝和齐玄宸会不会因此而父子不和?李康年不敢想象! 说实在的,李康年此刻无比后悔,早知如此,他肯定说什么也不会验看礼品。 然,事已至此,若是知情不报… 李康年同样不敢想象,明知齐文帝等了多年,他实在不敢擅作主张,向齐文帝隐瞒此事。 “李公公?李公公可是发现了什么?”来使有些沉重的声音,将李康年拉回了现实。 李康年恍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问道:“此番送来的礼品,是由何人准备?” 来使并未意外,只以为李康年想知道何人对大齐怀有敌意。 为逃过一劫,他如实回道:“但凡国礼皆有礼部官员商定,此次事出突然,我朝太皇太后极为重视,遂命华瑾大公主监管,事关皇上龙体,想来无人敢暗作文章,以本使者看,当中必然有些误会!” 李康年细细琢磨了一番,抬眸看向来使,说道:“事关重大,咱家不敢妄下判断,一切交由皇上定夺。” 说完,便撇下西魏一干人等,乘坐马车迅速离开驿站。 而今日本该出京的西魏来使,则惶惶不安的留在了驿站,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敢离开京城,只得老实待在驿站等消息。 …… 赶车的太监被李康年催促了数次,不敢怠慢,将马车赶得飞快。 马车上,李康年身上的肥肉,随着颠簸阵阵颤动。 他两手紧握着首饰盒,无暇顾及其他,身旁的小太监担心他摔倒,只得用力拽紧他一只胳膊。 突然,李康年回过神来,问向小太监道:“到哪里了?” “回公公话,前面就是六皇子府了。”窗边小帘飞扬而起,小太监趁机看了一眼外头。 “六皇子府…”李康年咽了咽口水,暗自琢磨要不要提醒六皇子几句。 他看了看手中的首饰盒,咬了咬牙关,道:“停下马车,歇息片刻。” 不等小太监回话,李康年又道:“你下去候着。” 小太监连忙恭敬应声。 马车缓缓停下,小太监听话的钻了出去,李康年独自静坐在马车之中。 良久后,他缓缓伸手,拉开首饰盒上的银扣,不费吹灰之力。 木盒发出一声轻响,他缓缓抬起手,拉开盒盖些许,便定睛往缝隙里瞧去。 很快,他将首饰盒再度合上,沉声对外吩咐道:“回宫!” 第655章 真亦是假 御书房 齐文帝如常批阅完奏折,正欲回寝宫休憩,起身之际,目光触及龙案下的紧锁的柜子。 他有些失神的从挂在腰际的荷包之中拿出一片铜匙。 打开柜子,将柜子里唯一存放的一副画卷取出。 缓缓伸手抚摸着画卷,神情温柔,看着画卷的眼神,充满眷恋与思念。 这幅画是齐文帝亲手所画,也是早年他回朝之后,唯一亲手所画的画。 齐文帝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摸过画卷,经年历久,这副画的纸卷已然有些发黄,这些岁月留下的痕迹,让齐文帝觉得触目惊心。 打开画卷,看着画中之人静静出神。 他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这卷画像了,或许是心中有所怨怪,又或许是不想睹物思人。 然,再度打开画卷的他却突然发现,原来,他根本对画中之人恨不起来,即便自己的一片痴心付诸流水,他依然对她牵肠挂肚。 李康年来时,见到的就是齐文帝对着画像出神的场景。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首饰盒,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走到齐文帝面前。 齐文帝听到脚步声,回过神来,他看了李康年一眼,遂低头缓缓卷起画卷,“送西魏来使出京了?” 李康年行完礼,站直了身形,回道:“回皇上话,途中生出变故,老奴未来得及送西魏来使出京。” 齐文帝听言,眉头微蹙。 他实在想不出,李康年能有什么事比送西魏来使离开还要重要。 “皇上,西魏送来的礼品之中,多出了一件礼单上没有的物件,老奴将它取来,还请皇上过目。”不等齐文帝开口,李康年便呈上首饰盒。 他清楚,不需要他多言,齐文帝必定能认出他亲手所做的首饰盒。 果然,时隔多年,齐文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首饰盒,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盒子许久。 “这是华瑾送来的?是了,除了她还会有谁!”齐文帝似乎是在自说自话。 华瑾大公主留下了他当年想要丢掉的化妆盒,这事他是清楚的,他更加清楚,这个化妆盒被华瑾大公主收藏了起来,除了她自己,任何人也不可能触及。 多年以来,这次是华瑾大公主第一次与齐文帝有所联系,且联系所用的物件,还是一件见证过他俩情意的旧物。 齐文帝心中悲喜交加,他近乎贪婪的将首饰盒抓在手中,急切的打开盒盖。 “为何里头什么都没有?”齐文帝脸上的欣喜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沉凝,“可是出了差错?” 这个首饰盒之中,的确空无一物,李康年先前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去六皇子府提醒齐玄宸。 在他看来,华瑾大公主没有送来书信,想必不会改变齐文帝的决定。 然而,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他,终究小看了华瑾大公主在齐文帝心中的地位,也小看了这个首饰盒的用处。 无需书信,这个首饰盒本身就是一个可以令齐文帝改变决定的物件。 齐文帝的思绪飘回当初离开西魏之际。 当时,因华瑾大公主身份特别,太皇太后对她寄予重望,是以两人虽情深意重,却也只能暗中来往。 齐文帝身在异国,明面上虽然风光依旧,实则私底下实则受尽打压和讥讽。 而无法回朝也导致他忧极伤身,甚至一度缠绵病榻。 华瑾大公主心知这样下去不妙,除了宽解齐文帝的心怀之外,她还想尽办法为齐文帝强身健体,为了让齐文帝拥有自保能力,甚至偷偷将西魏皇族的祖传武功传授给了齐文帝。 齐文帝身为一国之君,长留西魏自然不妥,华瑾大公主深知若将齐文帝长留西魏,届时,西魏和大齐都不会有齐文帝的立足之地。 为了所爱之人可以回归故土,华瑾大公主决心帮助齐文帝回大齐。 她还告诉齐文帝,不管齐文帝去到哪里,她都会生死相随。 华瑾大公主与齐文帝两人皆属人中龙凤,两人双剑合璧,在他们的筹谋和宁老侯爷时常挥军攻打西魏边境的情况下,太皇太后终于松口,答应让齐文帝回到大齐。 齐文帝的归期已定,而华瑾大公主自然不可能随行,是以,两人约好分头离开西魏皇城,并说好了会面的地点。 齐文帝带着尚在襁褓中的齐玄宸在相约的寺庙等了两日,终于见到了华瑾大公主的凤驾。 齐文帝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然,华瑾大公主此次大张旗鼓依约而来,并非是为了跟着他走,而是来见她最后一面。 记得当时,两人在寺庙厢房相见,华瑾大公主接过尚在襁褓之中的齐玄宸,端详了他良久之后,将他再次还给齐文帝。 随后,她走到了屏风之后落座,齐文帝正想跟去之时,华瑾大公主出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齐皇帝在屏风之外就坐。” 此次她大张旗鼓而来,齐文帝本就不明所以,见她如此,只以为事出有因,遂尽力配合。 哪知,他落座之后,华瑾大公主说出了令他无法置信的一番话。 “本宫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履行约定,只是来见你们父子最后一面。连日来,本宫日夜思索,是否真的心甘情愿跟你去往大齐?原来,本宫并不情愿。本宫生来尊贵,母后膝下只有本宫一女,本宫留在西魏,假以时日,必定能将西魏握于掌心。反观跟你去往大齐,最多不过一个毫无实权的贵妃之位,区区贵妃如何衬得上本宫?” 饶是华瑾大公主语气极为认真,半点不似作假,齐文帝仍然没有当真。 他只以为是隔墙有耳,华瑾大公主只是作戏给人看罢了,他甚至还认定,他和华瑾大公主之间的私情被他人知晓,是以,华瑾大公主这才故意演这一出。 “皇后乃是朕的结发妻子,朕纵然心仪于你,亦不能弃她于不顾,朕能给你的,的确只是贵妃之位,但朕可以指天起誓,余生定然不会负你!” 齐文帝假装以为华瑾大公主只是不满贵妃之位,配合华瑾大公主演戏。 两人一如既往的默契,最终华瑾大公主道出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齐文帝依然配合着华瑾大公主,他甚至笑称好聚好散,让华瑾大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为让这出戏看起来更真一些,他还许诺称:“你与朕毕竟一场夫妻,就算此次过后,天各一方,然昔日情谊不能作假,若他日有什么难处,尽管告知朕,朕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就是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承诺,华瑾大公主却十分认真的应下了。 她回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本宫必定给你送去一件旧物,希望你不要忘却今日承诺。还有,回到大齐过后,还请你不要再与本宫联络,以免害本宫涉险,宸儿的身世更加不可以让人知晓,就当一切只是个错误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或许有朝一日,本宫后悔今日所言,会主动联络你与宸儿。” 齐文帝毫不犹豫应允,然而,他没想到,他以为的一出假戏,实则全是真的。 次日,华瑾大公主凤驾离开寺庙,回到了西魏皇城。 齐文帝在寺庙傻等半月,直到遇上冒充华瑾大公主的婢女找上门来的辰妃,这才清楚华瑾大公主当日真的是来见他们父子最后一面的。 当然,那时候辰妃还未被封为辰妃,只是以婢女的身份,执意跟在了齐文帝身边,直到齐文帝需要给齐文帝安排一个生母,她才挺身而出…… 第656章 倚老卖老 看着手中这个空无一物的首饰盒,齐文帝想起了与华瑾大公主隔着屏风相对的情形。 如今想来,那时的他们何其生疏! 想到自己最后那个玩笑似的承诺,他明白了华瑾大公主送来首饰盒的意图。 她故意将旧物放在国礼之中,这是要齐文帝兑现当日承诺!看来,她想要齐文帝帮他保住勤帝的性命。 齐文帝内心一阵悲凉,那场他极尽配合的戏,她的确是认了真的。 齐文帝眷恋的摩挲着首饰盒,起身离开书房,李康年紧随其后。 看着齐文帝坚毅挺拔的后背,李康年心中感叹丛生。 身在至尊之位,绝色佳人投怀送抱乃寻常之事,去往西魏之前,齐文帝一向习以为常,习惯被嫔妃讨好的他,从未真正将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心上。 帝王心有大爱,不会独爱一人,李康年以前是这样想的。 可谁能想到,皇上最终却爱上了一个他无法拥有的女子,在所爱之人面前,齐文帝也如寻常人一般,雷厉风行的帝王变成绕指柔情的痴心男子! 离开西魏回到大齐的齐文帝,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英明的帝王,宁老侯爷死后,他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华瑾大公主,就算在李康年面前,也鲜少表露思念之情。 然,李康年清楚,华瑾大公主依然在齐文帝心中,齐文帝从未将她忘怀,只是身为帝王也有着自己的无奈,只能将思念深埋心底。 回到寝宫,齐文帝屏退了包括李康年在内的所有下人。 捧着首饰盒,独卧龙塌,静静回想着那些属于他和华瑾两人的过往,从相识到别离,从甜蜜到生疏。 仿佛是做了一场绚烂的梦,虽然最后的结果未能如意,齐文帝却不后悔与华瑾有过这段情,他甚至很感谢华瑾,感谢华瑾陪他做了这么一场美梦,感谢华瑾让他知晓了情的滋味。 如今华瑾有求于他,他决定成全。 他想,或许这是他唯一可以为华瑾做的事。 他无法守护华瑾,那就帮她守护她想要的吧! 当然,齐文帝并非不顾宁薇的死活,他相信,华瑾清楚宁薇的身份,一定不会让她身陷险境,再怎说,宁薇也是华瑾的儿媳,肚子里还怀着华瑾的孙儿。 而齐玄宸一直想要与生母相见,这一次或许就是他们母子相见的契机。 齐文帝打定了主意,并未立即召齐玄宸夫妻进宫,他躺在龙塌上沉沉睡去,直到自然睡醒,他才吩咐李康年备辇,亲自去往六皇子府。 …… 齐文帝亲临,让齐玄宸与宁薇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齐文帝想出宫走走。 夫妻俩将齐文帝请进正厅,齐文帝方落座,便将宁薇打量了一番,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遂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将目光移向齐玄宸,感叹道:“岁月匆匆,一晃就是二十载,遥想当年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终是成为真正的男儿。” 齐玄宸鲜少听到齐文帝如此感慨,他不禁出声问道:“父皇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龙体不适?” 齐文帝摇了摇头,笑了笑,对他说道:“有些事朕瞒了你多年,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眼中不乏惊讶。 “父皇说的可是华瑾大公主?” 齐玄宸的问话让齐文帝意外不已,他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辰妃临死之时,儿臣在场。”齐玄宸没有隐瞒,沉默了片刻,又道:“西魏的大公主,真的是儿臣的生母么?” 齐文帝郑重的点了点头,见齐玄宸表情复杂,齐文帝语重心长的说道:“深宫之中,连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你从未见过你的母亲,又怎能光凭耳听确定一切?事实如何,该由你自己去分辨才是。” 齐文帝清楚有关华瑾大公主的传言,虽然他不曾目睹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但他相信华瑾大公主不会如传言那般。 或许他的坚信有些偏颇,但他相信自己所爱的女子,并非一个贪图享乐,淫乱不堪之人。 齐玄宸并未表态,他听出了齐文帝话中深意。 有他自己分辨,自然先要见到华瑾大公主本人! 齐玄宸微微蹙起眉头,“父皇为何会改变主意,将此事告知儿臣,难道父皇想让儿臣与宁六赶赴西魏?” 他很直接,齐文帝也没有绕弯子,他点头应道:“不错,朕深思熟虑过后,认为此次或许是你们母子相认的契机。” 齐玄宸藏在袖中的双手暗暗握拳,第一次对齐文帝生出恼意。 “父皇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因为李康年从西魏送来的礼品之中找出的那个首饰盒?” 齐玄宸对西魏来使一行人极为关注,今日在驿馆发生之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康年发现那个首饰盒之后,不顾送走西魏来使的差事,立即马不停蹄回宫,齐玄宸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此刻齐文帝亲临六皇子府,要求齐玄宸夫妻前往西魏,齐玄宸怎么可能不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此刻,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首饰盒必定是华瑾大公主送来的。 而齐文帝为了华瑾大公主,不顾宁薇怀有身孕,要求她远行涉险,这让齐玄宸心生不满。 为了一个狠心抛夫弃子的人,何至于此? 面对齐玄宸的质问,齐文帝并未动怒。 他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自然清楚宁薇在齐玄宸心中的位置。再者,华瑾大公主的确未曾尽为母之责,齐玄宸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不错,”齐文帝坦然承认道:“那个首饰盒正是当日朕送给你母亲的,朕曾经承诺过,只要你母亲送来旧物,必定会相助于她。” 不等齐玄宸反驳,齐文帝继续说道:“朕亦清楚,作出这个决定对薇丫头不甚公平。” 他转头看向宁薇,宁薇垂眸而坐,并未有过任何表示。 “薇丫头是你的发妻,肚子里怀着的,不但是朕的皇孙,亦是华瑾的亲生孙儿,朕相信华瑾一定不会让她们母子陷入危险。” “哎~”齐文帝偷瞄了齐玄宸一眼,长叹一声,道:“其实,朕并不想勉强你们,若是你们不愿,只当朕从未提起此事吧!哎~大不了让朕失信于人!” 齐玄宸和宁薇听言,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赶赴西魏,齐文帝竟然会‘倚老卖老’,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这样的齐文帝,莫说宁薇,就是齐玄宸和李康年也不曾见过! “父皇!”齐玄宸气不打一处来,他强硬的坚持道:“西魏之行,儿臣的确早有想法,但如今宁六不宜远行,儿臣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让她冒险的!” 看到了他的坚持,齐文帝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斟酌了片刻,道:“你对老五处处相帮,就是不愿做太子,只想逍遥于世,若你同意去西魏走一遭,朕便应允你的要求,让你做个闲散王爷,如何?” 齐文帝所言,再次让齐玄宸和宁薇大开眼界。 多年以来,齐文帝想要齐玄宸继承皇位,其心可说是坚硬如铁。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为了让他们夫妻答应去西魏,齐文帝竟然连这件事也可以妥协。 齐玄宸被齐文帝之言所震惊,宁薇却是不禁低头思索。 其实,她拥有聚集灵气之能,孕中赶往西魏虽然辛苦一些,却也并无不妥。父皇这般希望他们成行,不管是身为臣女,还是身为儿媳,她都理应为父皇兑现承诺才对。 再者说,华瑾大公主到底是阿宸的生母,他们母子相见是迟早之事,所以西魏之行亦是迟早之事。 既然如此,为何此次不能成行? 第657章 主动请缨 拿定了主意,宁薇抬眸看向齐玄宸,轻声劝道:“阿宸,父皇所言不无道理。” “难道你还真打算冒险?”齐玄宸气不打一处来,他恼火的瞪了宁薇一眼,示意她不要犯傻。 齐文帝见宁薇也有前往西魏的意图,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算起来,此行亦不算冒险,”宁薇知道齐玄宸真正担心的,不是赶往西魏途中生出变故。她狡黠一笑,继而说道:“他们极力想要保住勤帝,若我们去到西魏,勤帝的性命便掌握在你我一念之间,试问何人敢轻举妄动?” 齐玄宸听言,眉头稍展,只是面上的不赞同之色还是极为明显。 宁薇并不心急,她笑着说道:“说起来,此次前往西魏,的确是最好的时机无疑。” 她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治愈勤帝的病或许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咱们的孩子就算在异国他乡出生,亦不会有何不妥。” 宁薇此言是在提醒齐玄宸,勤帝的病治多久才能痊愈,时间全由宁薇来定,就算西魏之人对他们有何企图,他们完全有时间谋划离开西魏。 齐玄宸沉默了。 其实他何尝不清楚,这一次去西魏是最为合适的时机? 除了与他的生母相认,齐玄宸还要查清宁老侯爷之死,为宁老侯爷报仇。宁老侯爷的死必定与西魏权贵之人有关,此次借用为勤帝治病的机会前去西魏,想要接触西魏的权利中心,必定会容易许多。 只是,西魏毕竟是个他没有触及到的地方,就算他有周全的计划,也不敢绝对保证没有任何变故。 说到底他和宁薇还是需要冒险,他不想宁薇涉险! 宁薇自然清楚他为何犹豫不决,她想了想,轻声说道:“就算放弃此次机会,日后你前往西魏,我定然是要跟随前去的。” “宁六,你何需如此?”齐玄宸回过神来,看着宁薇的桃花眸中尽是不赞同之色。 宁薇莞尔一笑,道:“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本就不可分割,不是么?” 夫妻对望,情深意重。 齐文帝看着他们小两口缱绻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 想到了什么,齐文帝突然端正了神色,语气坚决的说道:“大齐早已今非昔比,西魏若对你俩不利,朕必定让他们后悔莫及!” 他打定主意,只要齐玄宸和宁薇决定前往西魏,他便立即增调大军驻守西魏与大齐相连之地,若西魏胆敢轻举妄动,他就算主动发动战争,又有何妨! 齐玄宸携手宁薇起身向齐文帝行了一礼。 齐玄宸看了宁薇一眼,继而对齐文帝说道:“儿臣愿意前往西魏,不过,儿臣还需七日之期准备。” “此事朕应下了,这七日,你们好生准备,”齐文帝看向宁薇,道:“宁家人那边朕会出面安抚,你不必忧心,路途遥远,你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宁薇的。 宁薇笑着回道:“父皇尽管放心,丫头既能医人,亦能自医,不会有事,若非如此,丫头亦不敢远行。” 听到这话,齐文帝心绪稍安,“朕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但出门在外,万事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多谢父皇提醒,丫头必定将父皇的话牢记在心。”宁薇回道。 齐文帝将齐玄宸撂在一边,叮嘱宁薇许久,不知道的还以为宁薇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感觉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齐玄宸怨念颇深的扯了扯嘴角。 而看到了他这个表情的齐文帝则暗自得意,他这个儿子娶了媳妇忘了爹,就该给他添些堵! 当然,他对宁薇的关心也是发自真心,他早就将宁薇视为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 次日,齐文帝在早朝上下旨赐封齐玄宸为瑞王,并告知群臣,瑞王和瑞王妃七日后启程赶往西魏。 前世齐玄宸痴傻后得到的正是瑞王这个称号,意在祈求吉祥,也承载着齐文帝期盼齐玄宸恢复心智的心愿。 这一世,齐玄宸并未真正的痴傻,齐文帝一心想立他为太子,是以迟迟未曾封他为王。 如此他即将远赴西魏,齐文帝自然要让他的身份更加贵重,苦思冥想许久过后,齐文帝依然选定了“瑞”这个字。 不管是哪一世,齐文帝都希望齐玄宸吉祥如意,简单的一个字,承载的依旧是浓浓的父爱。 …… 瑞王和瑞王妃即将远赴西魏的消息,飞快传遍京城。 前些日子,因送信以至于身心疲惫,从而留在府中修养的傅卓朗,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他一直关注着此事的发展,也知道齐文帝拒绝了西魏来使的请求。 没曾想,本以为板上钉钉之事,居然这么快就发生了变故。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齐文帝突然改变主意,想到宁薇即将涉险,他坐立不安,不得安枕。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进宫求见齐文帝。 傅卓朗自小天赋异禀,齐文帝一直有意将他培养成国之栋梁,他前来求见,齐文帝自然不会拒绝。 见到傅卓朗,齐文帝问了一些边城的情况,傅卓朗一一作答。 随后,齐文帝便问起了傅卓朗来意,本以为傅卓朗此次前来,是为辞行赶赴边城。 没曾想,傅卓朗未有此意。 他自知人微力薄,无法改变齐文帝的心意,遂主动请求护送齐玄宸宁薇远赴西魏。 齐玄宸和宁薇远赴西魏,自然明里暗里都需要人保护,傅卓朗有勇有谋,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既然他主动请缨,齐文帝自然不会拒绝。 他调派五百精兵给傅卓朗,将保护齐玄宸和宁薇的重任交付于他。 宁薇得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感慨良多。 前世,傅卓朗为他付出了生命,这一生,他依旧想要守护她。 当她幸福之时,傅卓朗不声不响,默默祝福,当她或将遭遇苦难时,傅卓朗又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她何德何能,能够让他如此对待? 齐玄宸见宁薇心事重重,知道她在担心傅卓朗,傅卓朗固然对宁薇情深意重,齐玄宸也难免为之动容。 然,齐玄宸却是半点没有相让的意思,他敬重傅卓朗的一片纯粹真情,却坚定的认为,只有自己能给宁薇幸福。再者,他对宁薇的爱意,比之傅卓朗只多不少。 为了让宁薇不要多想,齐玄宸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家和赵家正在议亲,宁六你听说了没有?” 宁薇回过神来,不明所以的问道:“哪个顾家?不会是顾媛他们家吧?” “正是,”齐玄宸勾了勾唇角,“就是顾媛与赵宝在议亲。” 这事实在稀奇,宁薇不可思议的看向齐玄宸,惊讶的说道:“都知道赵宝和顾媛不对付,他们怎么可能议亲。” 赵宝经常借机欺负顾媛,顾媛也对赵宝厌弃至深,他们俩议亲,实在不可思议。 齐玄宸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回道:“听说是赵宝那小子主动提出与顾家议亲的,说是可怜顾媛已过嫁龄,仍无人敢娶,遂大发慈悲提亲。” “此地无银三百两!怕是他早就惦记上了顾媛吧!”宁薇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过他如此嘴碎,想要抱得美人归,只怕是不易呢!” 齐玄宸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赵宝如今颇为长进,顾家人对他很是满意,经两家人撮合,这桩婚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伸手环在宁薇的肩头,柔声说道:“顾媛就算是颗顽石,感受到赵宝的真心,她迟早都会点头。傅卓朗也是一样,他迟早会遇到自己命定之人,与其诸多感慨,不如默默祝福,你说是与不是?” 宁薇莞尔一笑,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说到底还是为了宽她的心。 得夫婿如此,宁薇是何等的幸福? 第658章 相聚一堂 七日时间不过弹指一瞬,转眼便到了最后一日。 这日,齐玄宸和宁薇携手进宫拜见齐文帝,回府之时,瑞王府之中已然人满为患,他俩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为他俩送行。 这晚的酒宴是王雪琪领着众位奴仆准备的,没有刻意挑选那些华而不实的菜式,一道道家常小菜,普通却温馨的令人回味。 宁薇与宁家女眷同坐一席,她坐在太夫人和杨氏中间,与她们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与以往一样,宁家人面临离别之际,鲜少说出离别依依之言,然谆谆叮嘱之中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宁薇大着肚子远行,她的家人自然也会担心。只不过,当他们知道宁薇此行非去不可时,他们只能尽量宽慰宁薇,让她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去做她该做之事。 宁家人相信宁薇可以应付即将面对的一切,作为宁薇的家人,他们早已知晓宁薇的不凡。 然,话虽如此,太夫人和杨氏还是暗自打算吃长斋,为宁薇祈求福荫庇佑。 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子女再怎么出色,家中长辈也难免心中牵挂。自从发现宁薇的特别之处,她的家人向来放任她自由行事,可亲人之间那份深沉的爱,却没有改变丝毫。 看着笑语连连其乐融融的家人们,宁薇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 她知道,就算她不在身边,她的家人也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王雪琪亲自端上最后一道菜品,宁薇连忙招呼她落座。 看着王雪琪愈发清丽的面容,宁薇不禁感慨,此时的她与当初那个黑黑瘦瘦的姑娘当真判若两人。 遥想当初,王家刚逃离流放犯的身份回京之时,虽然有宁家照顾,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与京城格格不入,茫然看不到前路。 是王老太爷的鼓励和王雪琪的坚强和勇敢,让王家人重新站了起来。 王雪琪带领王家人做起了吃食的买卖,让王家人有了在京城生存的能力。 后来,齐玄宸发现了王泊造船的天分,他给予王泊展示才能的机会,别看王泊年纪小,如今他却能任职工部,加上王泊在渤海造船立功,因而王家真正有了在京城立足的根本。 王家后辈争气,太夫人也终于能够彻底放心。 “素闻西魏民众悍勇,美酒凌冽,王妃此次前去,归来之时定要带上几坛烈酒给幺舅品尝才是。” 杨奕爽朗又略带调侃的声音传入宁薇耳中,她抬头一看,只见宁昌兴领着一众男丁,来到了宁薇所在的这一席。 宁薇不急不缓起身,乖顺的给宁昌兴等长辈行了一礼,继而笑着回杨奕的话:“幺舅想要品西魏烈酒,薇儿自然不敢让幺舅失望,归来之时必定捎上几坛孝敬幺舅。” 杨奕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跟在他身后的阳阳钻了出来,一路小跑来到宁薇身边。 小心翼翼将小手附在宁薇的肚子上,阳阳扬着小脸,童言童语的对宁薇说道:“薇儿姐姐,你要早些回来才好,阳阳还要带小侄儿玩耍呢!” 宁薇摸了摸他的脑袋,乐呵呵的应道:“要不了多久姐姐就回来啦,不会让阳阳久等的。” 阳阳顿时喜笑颜开,他欢喜的掰着手指说道:“等你带着小侄儿回来,阳阳就有四个小侄儿了。” 阳阳说的四个小侄儿,一个是宁浩磊的儿子,还有两个是宁蔷所生的双生子,最后一个自然是宁薇肚子里的这个。 这时,阳阳的娘亲赵思雁笑道:“说不定是五个呢!” “为何是五个?哦,我知道啦,定然是薇儿姐姐也如蔷儿姐姐一样,一下子生出两个侄儿。”阳阳十分聪明的领会到了娘亲的意思,他的一番话让众人乐得哈哈大笑。 宁薇羞涩一笑,并未多言。 她有灵气保护,不用担心胎儿的健康,又因为澈儿的缘故,是以决定一切等到生产之时再揭晓。 是以,自有孕以来,她没有让人为他把过脉,自然不清楚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一个还是二个,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然,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论是不是澈儿,总之都是她和齐玄宸的孩子,她一样欢喜。 众人的笑声传到另一席,齐玄宸和他的几位皇兄皇弟齐齐侧目。 老大孝郡王率先收回目光,大声笑道:“如宁家这般和睦的家族当真屈指可数呢!” “大皇兄说的是,不如我等兄弟过去与宁家人同饮一杯?”二皇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其余皇子应和着一同起身往宁家那边走去。 齐玄宸看了齐玄宥一眼,两人默契的落在了最后。 齐玄宸走到齐玄宥面前,齐玄宥轻声问道:“皇弟可是有事?” 齐玄宸点了点头,道:“皇弟此次远行,归期不定,然,开凿运河一事,刻不容缓。” “若开凿运河,必定耗费许多财力物力,届时如果西魏与大齐开战…”齐玄宥知道齐玄宸这是在告诉他,不必因为他而耽误开凿运河的进度。 齐玄宸笑着摇了摇头,道:“西魏人好战,却并不痴傻,这样的时局之下,他们不会真的开战,皇兄不必有所顾虑。” 齐玄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就算西魏不会与大齐开战,可他们若是对齐玄宸夫妻不利,只怕齐文帝会不惜一切,主动攻打西魏。 齐玄宸似乎明白他的想法,他继续说道:“你放心吧,若连自身都无法保全,爷怎会应下此行?不论如何,爷与宁六想要脱身却是不难。”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见他如此笃定,齐玄宥斟酌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为兄就依皇弟的意思去办。” 反正开凿运河之前,还需详细勘测地形,待正式动工,说不定齐玄宸和宁薇已经回朝,齐玄宥如是想着,是以接受了齐玄宸的建议。 他还知道,开凿运河除了可以利国利民,也是可以证明他实力的壮举,只要在此事上做出成绩,他便会是人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太子。 齐玄宸之所以让他不必顾及其他,继续实施开凿运河一事,也是为了让他早日建功。 这份情谊,齐玄宥铭记于心。 生在皇家,能得到一个这样的兄弟,实在不易。 “此行不易,皇弟自当珍重,至于父皇这里,皇弟不用挂心,为兄定然会好生孝敬。”没有多言其他,齐玄宥也只说了一些让齐玄宸放心之话。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调侃道:“皇兄莫不是在宁家呆久了,如此温情脉脉,爷实在有些不适。” “…”齐玄宥一阵无语。 随后,兄弟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吧,咱们也去与凑凑热闹。”齐玄宥笑道。 齐玄宸看了一眼刻意远离人群,独自站在一旁的贺良,对齐玄宥说道:“皇兄先行一步,许久未见贺将军,正好闲说几句。” 齐玄宥点了点头,迈步走开,齐玄宸则闲庭漫步似的走到贺良面前。 贺良收回望着宁薇方向的目光,转头对齐玄宸说道:“薇儿如今身怀有孕,实在不是前往大齐的时机,既然你已经决定前往,势必要万分谨慎小心。切记,就算无法为老侯爷报仇,也不可将薇儿置于险境!说到底,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宁老侯爷在天有灵,必定不愿后辈为了替他报仇而受苦受难。 “贺将军尽管放心,有关宁六之事,爷不敢马虎。”宸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宁老侯爷的死关系着两国是否能够和平共处,事关重大,就算报仇,也只能暗中行事。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贺良见他心如明镜,这才放下心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一切就此作罢吧!” 这正是齐玄宸的想法,正因如此,他才未将宁老侯爷之事外泄。 他要让此事在他手中彻底完结…… 第659章 空白承诺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当夜幕来临,日月再次轮回,亲朋好友们也只有带着不舍和祝福离去。 夜以深,草间夜虫低语,空中明月皎洁,一派安静祥和。 睡房之中,高床软枕之上,宁薇面向齐玄宸侧卧着,她一手轻抚着圆鼓鼓的肚子,一手放在脖颈之下,神情温柔,低头看着自己肚子的眼神慈爱。 她喃喃道:“童言童语最是单纯天真,却也容易成真,不知白日阳阳所言,会不会成真呢?” 齐玄宸早前听人提起过阳阳所说之话,笑望着宁薇,问道:“宁六可是羡慕你三姐?” “自然是羡慕的,”宁薇也不害臊,坦荡直言道:“我也希望肚子里有两个孩儿。” “爷倒是不羡慕,两个小子太闹腾!你看他们那两个小子,一个哭另外一个立即跟上,实在让人不得安生!”齐玄宸想到两个胖小子一同哭闹的场景,忍不住摇了摇头。 宁薇抿嘴一笑,嗔怪的伸手掐了他一把,“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小侄儿哭声洪亮,正是说明他们身体好,是好事一件呢!当初澈儿若是能够如此,我怕是要乐疯了!” 前世澈儿自小体弱,连哭声都如猫叫一般脆弱,可是让宁薇操了不少心。 “放心吧,这次不会了,咱们的孩子一定比他们家那两个小子还要大声,”齐玄宸温柔的摸着宁薇的肚子,柔声道:“齐家祖上生育双生子的不少,咱们吉星高照,说不定也能生一对。说不定咱们比他们更加好运,生出一对龙凤呈祥,一次就儿女双全。” “惯会哄人!”宁薇显然对齐玄宸的话很是受用,乐得眯起了双眼。 …… 宁薇孕中嗜睡,早早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很沉,窗外细微的声响自然无法将她吵醒。 与他同床而卧齐玄宸则不然,浅眠的他敏锐的听到了异响。 他豁然睁开略微有些朦胧的桃花眸,转头看了一眼房中的长明灯盏,烛火在他眸中摇曳,泄露了眸底深藏的精光。 轻手轻脚起身,他悄无声息的走出睡房里间。 外间中央,影一身黑衣,悄然而立。 “找到人了么?”齐玄宸压低嗓音问道。 影躬身行礼,从容递上一卷羊皮卷,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主子所料不差,南夜的确去了奇山。”顿了顿,他看着齐玄宸手中的羊皮卷继续说道:“听说两位主子即将前往西魏皇城,南夜起初十分惊讶,后来听到了主子开出的条件,他没有多想就应下了。” “这就是西魏皇城的地形与布防图?”齐玄宸接过羊皮卷,借着明明灭灭的烛光查看了起来。 上前从灯树上拿过一支粗壮的蜡烛为齐玄宸照明,影又道:“此图是南夜凭记忆所绘,只道或许有些许偏差,但八九不离十。且,此图之上,除了绘有西魏皇城的布防之外,皇城四周城池布防薄弱之地亦有标记。” 齐玄宸并未细看,收起羊皮卷,稍作斟酌便道:“有了此图,想要离开西魏便不是难事。” 原来,他之所以向齐文帝讨要七日时间,就是为了找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当日他应下齐文帝后,便火速命影前往奇山寻找南夜。 其实,南夜身在奇山,只是齐玄宸的猜测。南夜走时未曾留下去向,齐玄宸亦未曾派人跟踪,只是齐玄宸记得,那日说起奇山,南夜眼中异彩连连,遂猜测出南夜很有可能就在奇山。 事实证明,果然不出他所料。 影抬眸看了看齐玄宸的神情,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齐玄宸见状,凝眉问道:“还有何事?” “主子不惜应下一个空白承诺,才能得到此图,属下只怕…只怕这个承诺履行不易。” 南夜之所以这般爽快的交出羊皮卷,皆因齐玄宸承诺,他日南夜若有需要,齐玄宸会为他解决一件事。南夜身上太多秘密,影觉得欠下南夜的人情,或许有可能会得不偿失。 齐玄宸自然清楚这一点,然,他宁愿用承诺换取羊皮卷,也不愿利用南夜对宁薇的情谊。 “爷认为值得便可,”他状似无所谓的笑了笑,想到了什么,又道:“南夜会交出此卷,爷便能够断定,他知道自己日后必定有求于爷!” 齐玄宸看似一脸风淡云轻,只是明暗闪烁的烛火,却让他的神情变得异常神秘莫测。 其实,此次他让影去找南夜,除了为策划后路,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试探。 他知道,先前南夜之所以突然出现在他府中,就是为了勤帝的病而来。南夜是叶家人,保护西魏皇族是叶家人的职责所在,他会受命前来大齐虏劫宁薇,并不奇怪。 奇就奇在,南夜似乎极度不愿齐玄宸和宁薇去往西魏。 齐玄宸可以断定,南夜留下的绢条上,‘重症难愈,西去之时,血染山林之际。’这一席话,除了道明勤帝病情危急之外,还有着浓重的威胁之意!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三缄其口,不曾在齐玄宸和宁薇面前提过只字片语,最后甚至置身事外,远走江湖。 南夜是在顾及宁薇的安全吗? 齐玄宸知道,这的确是原因之一,然则却不是南夜逃避一切的全部理由。 南夜逃避的原因,齐玄宸有过许多猜想,他觉得南夜心中藏了一个秘密,一个不愿被齐玄宸和宁薇揭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齐玄宸和宁薇去到西魏才有机会接触。 联想到南夜对蛊的了解,还有南夜匆匆离开渤海时的不同寻常,齐玄宸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他认定叶家人与宁老侯爷之死有关,是以,他才趁此机会试探了南夜一把。 江湖人南夜自然没有需要相求于齐玄宸的地方,但叶家人叶楠却有! 或许他之所以逃避,就是无法面对要与宁薇为敌的场面吧! 如今齐玄宸欠他一个承诺,他会用这个承诺做什么?是让齐玄宸在查清事情真相后隐瞒宁薇?还是让齐玄宸放过叶家? 这一点,齐玄宸也无法断定。 但,他确定了一点,想要查清当年之事,从叶家人入手自是错不了。 至于他的生母华瑾大公主,在未查清宁老侯爷之死前,他不想接触。 撇开他与华瑾大公主的关系,就宁老侯爷之死而言,华瑾大公主本就有嫌疑。且西魏本就是华瑾大公主的地盘,齐玄宸不想被他人误导,亦不想冤枉好人,是以决定在一切尚不明朗之前,对华瑾大公主敬而远之。 齐玄宸不知道,南夜还有一件事未曾告诉他。 那就是,华瑾大公主曾说过,她只要南夜将宁薇带回,不希望齐玄宸跟来。 若齐玄宸得知了此事,不知他心里会是何种滋味! 对他来说,华瑾大公主不愿见他,定然是个巨大的伤害无疑! …… 齐玄宸和宁薇此次携齐文帝圣旨前往西魏,身份是象征着两国和平的使者。 齐文帝之所以如此安排,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是和平之时?西魏若对使者不利,必定为人不齿。 此次前往西魏的,将近有八百多人。 卫兵五百,由傅卓朗统帅,府兵二百,由府兵头领苍凌统帅,其余之人,除了同行的西魏来使和八娃和尚一行人外,皆是瑞王府的奴仆。 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齐玄宸也派遣了不少影卫,先行探路。 因宁薇身怀有孕,奴仆大部分都是齐玄宸安排来伺候她的,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产婆奶妈自然也包括其中。 至于宁薇自己,除了带上含翠剑眉巧竹赵婆子之外,还带上了鲜少跟在她身边的泽兰。 泽兰精通医术,跟在宁薇身边自然有其用途,最重要的是,宁薇认为西魏女子的地位不弱于男子,泽兰习得一身医术,在西魏可以得到施展。 就这样,八百多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西魏,开始了一趟归期未定的旅程…… 第660章 恶霸抢女 易县,大齐国某处的一个不大不小毫不出彩的县城。 此刻,易县的一家酒肆中,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在此饮酒作乐。 这几个男人衣着光鲜,肚满肠肥,一看便知,家境优越。 酒肆厅中小台,一个眼盲的年轻男子拉着二胡,她身旁的歌女则应和着唱着小曲,两人默契相投,曲调虽简单朴实,却也相得益彰。 歌女的目光时常在盲眼男子脸上流连,她笑容甜蜜,不难看出两人关系密切。 许是她的笑容幸福得让人眼热,很快就引起了几个肚满肠肥男人的注意。 “今日台上的歌女好生面生,不知是何来头?” “何止面生?还貌美如花呢!以前不曾见过,看来是新来的。” “貌美如花算不上,倒是有几分清丽。” “别说,细看之下,还真是颇有一番滋味,只不过,她似乎是有主之人。” 几个男人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歌女评头论足,倒也没有太过,歌女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生怕招惹是非,遂有些紧张的收起了笑容,认真唱曲。 然,祸根已种,哪能轻易摆脱。 那几个肚满肠肥的男人之中,有个一直沉默饮酒的男人,看向歌女的目光越发贪婪。 歌女许是察觉了他赤裸的眼神,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与男人的目光相撞,男人悄无声息的朝她举起酒杯,继而猥琐的努了努嘴。 歌女看着他油腻非常的嘴唇和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害怕,立即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她不禁暗骂自己不够谨慎,明知酒肆中人流混杂,方才还笑得那样甜蜜,这要是遭歹人惦记了可怎么好? 其实,她只是一时心喜,才会如此。 只因前些天她与盲眼男子终于修成正果,拜了天地,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难免会有些不由自主。 唱完曲,得了工钱,想到方才男人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歌女不敢在酒肆久留,她扶着盲眼男子迅速离开酒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歌女虽然警惕,奈何男人卑劣,歌女夫妇俩路过回家毕竟的一条小巷时,被一伙男人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我家老爷请你去府上做客,跟哥哥我走一趟吧!”其中一个大汉嬉笑着靠近歌女。 歌女心慌不已,不由自主的拽紧了盲眼男子的手。 盲眼男子眼盲心不盲,知道来着不善,他立刻挺身护住歌女,客气说道:“听兄台语气,定是来自大户人家,拙荆粗俗,难登大雅之堂,她的曲子由在下教授,不如由在下去府上献唱如何?” 大汉听言,笑道:“你这瞎子说话倒是像个读书人,哥哥我不想为难你,你快些走开,我家老爷想听的是你家娘子唱的小曲,你唱的再好,也是无用!” “就是,谁稀罕听了一个大男人唱曲?听曲自然要听小娘子唱的啰,你赶紧走开,别碍手碍脚,免得受皮肉之苦。”大汉的同伴出声应和。 “大哥,和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将人带走就是了,”另外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贼眉鼠眼的看着歌女,“我家老爷家产丰厚,跟着他吃香喝辣,总比跟着瞎子好,你要是讨得老爷欢心,说不得日后就是人上人呢!” 说着一行人撸起袖子,作势要拿人。 盲眼男子和歌女听言,神情大骇。 “我们夫妇虽卖艺唱曲,却是正经人家,你们若是强抢民女,我定然告上衙门!” 盲眼男子的警告并未让前来掳人的一行人止步,听到他的话,小个子男人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谁不知道县官老爷是我家老爷的胞弟,你倒是试试看去衙门告状,只怕衙门那些人比我们还狠呢!我们最多抢人,他们只怕会打断你的骨头!” “你们…你们…”盲眼男子深恶痛绝,一时说不出话来,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他只能拉着歌女朝后退步。 一边退一边低声对歌女说道:“你快跑,先找地方躲起来,别管我。” 歌女也清楚自己才是这些人的目标,只得拔腿逃跑。 然,她的脚力如何比得上那些壮年男子,不一会儿便被追上,来不及叫喊,便被男人们捂着嘴带走了。 盲眼男子听到了动静,连忙循声追了出去,只不过未跑两步,便被地上枯枝绊倒。 他痛不欲生的趴在地上,发狠的捶打着地面,模样凄惨。 此时,巷子入口处,闪过一个人影,追着带走歌女的男子们而去。 随后,巷子里又来了一男一女。 女子耸了耸挺翘的鼻子,看着歌女消失的方向,瞪圆了杏眸,怒喝道:“哼~待找到李成藏人的地方,本姑娘定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五小姐,这次的事与县官有所牵扯,要不还是给老爷写信求助吧!”家仆打扮的男子无奈的看了女子一眼。 这一男一女,正是离京多时的宁蔓和宁十一,而之前追着歌女而去的,则是宁蔓的另外一个影卫。 宁蔓来到易县已有半个多月,前天,在易县边上的一个村庄,听到一位老妇人哭诉,这才得知老妇人的孙女被县里的李姓大户掳走,生死不知。 身为京兆府府尹女儿的宁蔓,遇到这种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是以便临时改变行程,留在了易县整治恶霸。 这两日,她带着影卫调查李成,发现他的确是色中饿鬼无疑,家中小妾十来个不说,还四处调戏良家。 只不过,李成虽然好色,府中却没有女子是掳劫而来的。 还以为李成遭人误会,没曾想,却在跟踪李成时,发现他吩咐手下掳劫歌女。 看李成那习以为常的模样,宁蔓不难猜测到,除了李府之外,李成还有别的纵乐之地。 “晚些本姑娘便给爹写信求助,咱们先找足证据。”宁蔓虽未贵家千金,然,女儿之身,没有官职,自然不能与县令硬碰,正如宁十一所言,将此事告诉父亲,才最妥当。 宁蔓说完,便走到了盲眼男子面前,道:“你别伤心了,你的娘子不会有事的,本姑娘的人已经跟去了,很快便会救回你娘子。” “真的吗?”盲眼男子欣喜过望,他挣扎的站起身,“姑娘,你所言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本姑娘才不会骗你。”宁蔓颇为骄傲的回道。 盲眼男子听言,连忙朝宁蔓方向行了一礼,“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无以回报,来世愿为姑娘做牛做马…” “好了,好了,本姑娘不缺牛,也不缺马,亦不用你报恩。你家在何处?本姑娘送你回去。”宁蔓是个热心肠,知道盲眼男子不便,便提出送他回家。 “多谢姑娘,姑娘如此善心,他日定有善报。”盲眼男子来易县生活不过一两日,无人领路他的确无法回家,是以没有拒绝宁蔓的好心。 待盲眼男子说出他家所在之处,宁十一便扶着他往他家走去。 宁蔓性子活泼,途中无趣,她便与盲眼男子说起话来。 “看你说话文绉绉的,你应当是个读书人吧?” 男子面上露出苦笑,回道:“在下不才,念过些书,自患眼疾之后,便荒废了。” “原来是这样,但你既然读书识字,理应不该沦落到卖艺为生才是。”宁蔓好奇不已。 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 “为读诗书,将家人拖至穷苦不堪,患上眼疾更是捉襟见肘,无奈爹娘执意为在下治病,明知家中不堪重负。在下只得离开家乡。饥寒交迫之际,岳父好心收留,岳父岳母以卖艺为生,在下便谱词写曲。前些日子,岳父患上重病,为筹银两,在下与娘子这才去酒肆卖艺唱曲。”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听闻瑞王妃妙手回春,在下一家搬来易县,亦是奢望能遇到瑞王妃,若幸运得她眷顾,岳父就有救了。” 第661章 百姓拦路 “妹…瑞王会经过易县?你是如何得知的?”宁蔓看向盲眼男子,心生警惕。 瑞王夫妇前往西魏,路线早已商定,因此次出行声势浩大,路线并未刻意保密。 只不过,就算没有刻意保密,这样的事也并非一介普通平民可以知晓的,盲眼男子无权无财,他是如何得知的? 能够得知此事,并且提前来到易县等候,实在有些怪异。 要知道,要不是盲眼男子说起,就连宁蔓也不知瑞王夫妇要经过易县! 盲眼男子点了点头,感慨道:“其实在下也是无意之中得知,也许是岳父命不该绝吧。在下一家原本的住处与易县相隔不远,前几日在下与拙荆唱曲之时,无意中听雅间贵客说起,这才得知了此事。” 盲眼男子此言不假,他的确是无意中听到的这个消息,他自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开始是易县的县官泄露的。 那所谓的雅间贵客,正是在外访友的易县县官。 易县县官之所以向友人透露这个消息,则是因为那人家财丰厚,家中亦有亲人患上重病,是以,他将瑞王夫妇会经过易县的消息,当作人情送出。 说是人情,其实得到消息的人也很识趣,自然不会亏待县官。 县官用这个办法敛财,赚了个盘满钵满。 他并不担心这样做会对他不利,他想,反正他只是透露了些许消息,又没有保证瑞王妃一定会为那些人治病,说不定瑞王夫妇的座驾经过易县时停都不会停一下。 动动嘴皮子就能疯狂敛财,何乐而不为? 宁蔓听了盲眼男子的话,便没有多想此事了。 不过,既然宁薇会经过易县,她自然要与宁薇见上一面,她出京多时,很久未见家人,实在想念得紧。 还有就是,看来恶霸李成和他的县官胞弟,很快就要倒大媒了。 要知道,她那个六妹夫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六妹夫想要碾死他还不容易么! 宁蔓得意的扬起嘴角,摩拳擦掌,作好了找宁薇告状的准备。 …… 离易县不过五里路的官道上,傅卓朗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前行。 傅卓朗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稍作斟酌,他转头望向一旁同样骑着马的副将,吩咐道:“前面就是易县了,今夜只能在易县留宿,你带几个人先走一步,去将易县最好的客栈包下,好生布置一番。” “末将领命。”副将随手点兵,又带上了两个会骑马的婢女,快马加鞭,先前赶往易县。 傅卓朗则命令队伍继续前行,自己则调转马头往齐玄宸和宁薇所在的马车而去。 齐玄宸和宁薇所坐的马车本是齐文帝的座驾。 天子驾六,这辆马车便是由六匹黄骠骏马拉着的,马车极大,十分舒适,宁薇连日乘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之处。 想当初,含翠她们几个得知自己可以乘坐这辆马车,可是激动了好些日子的,还有小夏子也是一样,他上了马车之后,那叫一个小心翼翼,连走路都比平常轻了许多,生怕不小心踩坏了马车。 只不过,他这着实是庸人自扰,这辆马车乘坐二十多人都毫不费力,就凭他的小身板想踩坏马车,实在太有难度了。 当然他这么激动也是正常,要知道,他可是第二个踏上这辆马车的太监,这对他来说,是个无上荣耀。 至于这第一个,自然就是他的师傅李康年了。 有了这辆马车,加上一路都在走官道,颠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宁薇心情极好,马车时常与婢女们嬉笑玩乐,齐玄宸见到这种情况,终于放下心来。 不得不说,他厚着脸皮讨要来的这辆马车,实在是明智之举。 齐文帝爽快将座驾相赠,可见其爱子之心。 傅卓朗骑马来到马车外,将在易县留宿的消息,告诉了坐在马车与车夫影说话的小夏子,小夏子不敢耽误,立即钻进了马车,来到齐玄宸面前。 “爷,傅将军方才来报,说今晚在易县落脚。” 齐玄宸听言,微微皱了皱眉,“就按他说的办。” 小夏子应声退下。 一旁与含翠等人弹棋子的宁薇看了齐玄宸一眼,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便笑道:“在易县落脚也没什么不好的,左不过是住一夜而已,不妨事。” 齐玄宸倒不是嫌易县简陋,也并非不赞同傅卓朗的安排,只是不满有人打乱了他的安排。 他原定的落脚点是易县往前的一个大城,他早已派人前往打点好了一切,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先前路过一个县城之时,遇到了一些变故,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只能选择在易县落脚。 要知道,八百多人的队伍要临时在易县这个小县城落脚,并非一件简单之事。 齐玄宸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马车一路前行,离易县只有一里多路程之时,傅卓朗发现,前方的官道上跪着许多衣着褴褛的平民百姓,将去路阻挡住了。 若没有特殊原因,他们的队伍不能随意停下,见去路被阻,他没有犹豫,挥手带上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来到平民百姓们面前。 ‘嘶~’随着骏马一声长嘶,乌黑的骏马高抬前蹄,急停下来。 百姓们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妄动。 傅卓朗年纪轻,未显老成,他以许久没有剃须,加上他身形高大,又经历过战争洗礼,如今摆出一副冷口冷面的模样,气势颇为骇人。 “尔等为何跪在此处?可知刻意堵塞官道,该当何罪?快快退去,莫阻本将去路。”粗犷的声音十分严峻。 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眼前这个将军,似乎很不好说话,所求之事怕是难成了。 这些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气势如此骇人的武将,他们心生胆怯也是正常。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傅卓朗这样的态度可说是极为温和了,换做是别人,早就将他们驱赶开了。 有些心智不坚的百姓听了傅卓朗的话,纷纷退到官道两边,还有一些较为固执的仍然留在原处。 见他们无人开口说话,傅卓朗正想命人驱赶,跪在人群中的一个瘦弱男子,突然鼓起勇气,大声说道:“这位将军,草民等人无意冒犯将军。草民是易县附近村落,李家村的村民李水,草民家中老母病重,寻医无果。听说瑞王妃善心仁德,能治天下奇症,草民斗胆前来此处等候,希望瑞王妃可以打发慈悲,救老母一命。” “是啊,将军,我们已经在此跪等两天两夜了。” “求求将军向瑞王妃通报一声,草民感激不尽。”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大伙儿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纷纷出声恳求傅卓朗,有些人甚至开始磕起头来。 傅卓朗听言,两条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你们是如何得知在此处可以等到瑞王座驾的?” 百姓们微微一愣,顿时鸦雀无声。 傅卓朗目光锐利的扫视了一眼众人,向骑兵们吩咐道:“将这些人全部带走。” “是。”骑兵们异口同声领命。 百姓们虽然吓得不轻,没敢反抗,也没敢逃跑,他们很清楚,以自己的脚力,想要在骑兵手中逃跑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说骑兵了,就是看管他们的是普通的兵士,他们也逃不了。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很快在骑兵的控制下,百姓们排成两队,在骑兵的看管下往易县而去。 而傅卓朗,则再次来到了齐玄宸的马车外,这次他没有要小夏子传话,而是自己跳上了马车…… 第662章 妹夫可怕 第663章 偏心称呼 齐玄宸宁薇所住的客栈已经被兵士层层围住,未免发生意外,傅卓朗还是带着几名兵士围着客栈巡逻。 他带着人走入一条后巷,突然耳朵微动,他不动声色的减慢了脚步。随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极近,一只纤细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傅卓朗微微皱眉,一把抓住刚搭上他肩头的手,转身一用力便将来人反手擒住。 “傅二哥,是我,宁蔓,嘶~好痛!”宁蔓右手被反剪背后,她被迫俯下上半身,痛得跐牙裂嘴之余,连忙出声表明身份。 傅卓朗听到宁蔓的声音稍稍一愣,随即将宁蔓放开。 见宁蔓失去了桎梏,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扑,他又立刻伸出双手捞起宁蔓。 幸好他出手及时,不然,宁蔓就免不了要脸着地了。 宁蔓站稳了身形,傅卓朗立即松开她的腰身,有些尴尬的退后了一步,傅卓朗木楞道歉:“宁五小姐,对不住了,我以为有人心怀不轨,所以才出手将你拿住的,你没有伤到哪里吧?我去请泽兰姑娘帮你看看。” “没有,我没受伤。”宁蔓连忙看着傅卓朗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为了证明她此言不假,她还左右走动了两步。 傅卓朗一脸认真的看着宁蔓的动作,的确没有发现她有何不妥之处,只是她的脸色似乎红过头了。 傅卓朗想,她定然是吓到了! 宁蔓见傅卓朗如此毫不避讳的看着自己,脸色更加艳红,她抿了抿嘴,垂下眸沉默了片刻,很快再度扬起了笑脸,大大方方控诉傅卓朗:“傅二哥你未免太偏心了。” “啊?”傅卓朗不明所以。 宁蔓不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称呼我六妹为六妹,为何称呼我时如此生疏?这还不是偏心么?莫不是你觉得我不能做你的妹妹么?” 傅卓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因他的目光从来都只关注宁薇,虽然很多时候他去宁府也会见到宁蔓,他却根本没有在意。 他和宁蔓交集并不多,偶尔遇见也鲜少交谈,只记得宁蔓是个爱笑的姑娘,其余的,他就没有了解了。 他认为自己与宁蔓并不算太过熟稔。 见傅卓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宁蔓有些失落的抿了抿唇,不过她生性开朗,很快又回过神来。 “算了,事实上我的确不是你的妹妹嘛,以后傅二哥你还是称呼我为蔓儿好了,‘宁五小姐’这个称呼实在是生分了些。” 傅卓朗微微一愣,没想到宁蔓除了爱笑,还是个自来熟的姑娘。 “哎~我的手好像还有点疼,你要是不答应,它估计还要疼好久呢!”宁蔓笑嘻嘻的看向傅卓朗,傅卓朗只得点点头。 他方才不小心伤了宁蔓,本就心有歉疚,自然不会逆她的意。 “对了,宁五小…”看到宁蔓瞪眼,傅卓朗立即改口:“蔓…蔓儿,你为何会在易县?是不是想回京城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回京。” “不用,不用,我还不想回京呢!”宁蔓连忙出声拒绝。 想起自己的来意,她连忙将恶霸李成和县官的所做的恶事再次叙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妹夫陪着六妹脱不开身,就让我来找你了,早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直接来找你了。傅二哥,天快全黑了,咱们快些动身吧,向李成和他胞弟这样的坏人,该早早处置才是,晚一天又不知会做出什么坏事了。” “不急,就算要抓人,也要有证据才行,我马上派人去查清楚这件事。”虽然队伍不会在易县停留多久,时间不够充裕,傅卓朗还是不会只听宁蔓的片面之词便动手拿人。 以大欺小的事,他傅卓朗是不屑做的。 宁蔓听言,连忙出声说道:“你放心吧,我早已让人查清楚了,宁十一手上也有证据,还有那些被掳走的女子也被我藏起来了,她们都是证人,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十一的名字傅卓朗听宁浩焱提起过,也知道他曾跟随宁薇去过渤海,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既然如此,那我即刻派人去将李成拿下。”傅卓朗应下宁蔓的要求,正想吩咐手下前去捉拿李成,不料却被宁蔓阻止。 宁蔓点着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事还得傅二哥你亲自去,咱们先抓住李成,再将他送去县衙,让他和他的胞弟一起受审!” “此次我的任务是保护瑞王和瑞王妃,我不能离开此处。而且,你也不能去,你留在客栈等消息就好。”傅卓朗虽然赞同宁蔓的做法,却是不同意亲自前去,同样也不赞成宁蔓一个姑娘家参与此事。 宁蔓郁闷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劝道:“无妨的,六妹和妹夫有那么多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傅卓朗坚决的摇了摇头,并吩咐一边的手下前去捉拿李成,宁蔓无奈之际,苍凌带着几名手下走了过来。 苍凌打量了傅卓朗和宁蔓一眼,笑道:“王爷吩咐今夜由我负责这里,傅将军只管与宁五小姐一同办事去吧。王爷说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傅将军虽是武将,遇到李成这等恶霸,惩治也是责无旁贷。” 听到这话,宁蔓立即喜笑颜开,“既然妹夫都这样说了,傅二哥你就去一趟嘛!” “那就有劳苍兄值夜了。”傅卓朗无奈的应下了,宁蔓则暗中大赞齐玄宸睿智,这下子她可以和傅卓朗一起铲恶惩奸了。 宁蔓跟着傅卓朗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 另一头,影则来到了客栈后院。 他没有犹豫,走进了客栈后院其中一间房,平常这里是用来放置一些杂物的,此时却变成了临时牢房。房里头关押着二十多个衣着褴褛的百姓,这些人便是先前在官道上拦路求医之人。 见到有人进来,被关押的百姓齐齐往后挪动了些许。 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影伸手随意指向一人,“你,站起来。” 被他指着的人战战兢兢站起身,神色慌张的问道:“不知这位官爷有何吩咐?” “脱去外衣。”影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那人微微一愣,随后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啊,草民并非有心阻挡官道,草民家中有亲人患上重病,不得已才会阻路求医,草民自知有罪,只是还请大人念在事出有因,放草民一马。求求大人了…” “来人呐,脱去他的外衣。”影对那人的求饶充耳不闻,反倒让兵士将那人的外袍脱去。 普通百姓自然无法与健壮的兵士抗衡,很快他的外衣便被丢到了一边。 影看了他身上的衣料一眼,冷笑了一声,漠然说道:“说,你们到底有何企图?为何假扮贫农?莫不是想借求医接触瑞王妃,从而对瑞王妃不轨!” 原来,褴褛外衣被扒下之后,那人身上的里衣却是上好的布料所缝制的,这样的布料贫农肯定是用不起的。 影一进门便发现,这些人虽然衣着褴褛,身上脏污不堪,实则一个个细皮嫩肉,不像是生活困苦之人。 听到影毫无感情可言的质问,房里关着的这些人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纷纷跪地求饶。 “意欲加害王妃,死罪一条,”影无视他们的求饶,再次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谁有话要说?” “我我,我说,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那个被扒了外衣的人跪着移到影的面前,用颤抖的声音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详尽的说了出来…… 第664章 再次起行 很快,影毫不费力,便弄清了事情真相。 这些人的确并非穷困百姓,而是附近的乡绅富商家的公子哥,只不过,他们之所以挡住官道,并非图谋不轨。 他们的的确确是受家中长辈之托,为求医而来。之所以装扮成穷人模样,不过是为了让瑞王妃更加同情他们罢了。 世人的同情心皆对弱者有所偏倚,他们会这样做也是为确保成事,这些人从县官处用大价钱买来瑞王夫妇行踪,又装扮成穷人模样求医,虽不曾怀有坏心,可他们忘记了,欺瞒皇族依然是一项重罪! 让影有气又好笑的是,这些求医之人声称家中有亲人重病,实则他们亲人所患的大多都是些富贵病,病情不算严重,只有个别例外,的确身患重病不假。 原来,这些人听说瑞王妃心地仁慈,为人和善,且她治病与其他医者不同,往往她出手,便能治愈患者身上所有的病痛,经瑞王妃诊治过之人,皆病痛全无,通身舒坦。是以那些身患小病小痛之人,不免打起了主意。 影得知事情真相,下令将这些心存侥幸阻路求医之人重打五十大板,随后便亲自去了县衙。 没曾想,来到县衙门口,发现县衙大门敞开,许多民众站在门外朝里探望。 影扒开人群走进,便目睹傅卓朗一剑挑下县令的乌纱帽,宁蔓则在一旁气愤填膺的呵斥县官包庇恶霸,致使易县一片乌烟瘴气。 而县衙大堂之中,此时还跪着一个鼻青脸肿,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傅卓朗向来嫉恶如仇,在见过那些被李成掳走,沦为李成玩物的女子后,他怒发冲冠,若不是宁蔓极力劝阻,他差点当众砍了李成和包庇李成的县官。 只不过,他虽然没有当众杀人,李成和县官的下场却已成定局。 影毫不客气的走上前,为县官再添一道泄露王爷行踪的罪行。 …… 客栈中,宁薇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宁蔓听到她起身的消息,很快便跑来了她房里,陪着她梳妆之余,还兴致勃勃的叙说着昨晚称职恶霸昏官之事。 时而气愤填膺,时而语带快意,眉飞色舞。 “六妹你没在场,没看到那两个坏人可恶的嘴脸,像他们这样将女子视为玩物之人,实在可恶!昨夜我与傅二哥闯入县衙,那狗官还想让衙役拿下我俩呢!当真好笑,他也不想想,那些虾兵蟹将哪里是傅二哥的对手,傅二哥三两下便将他们打趴在地,连动弹一下都费力的很。傅二哥还一剑挑掉了狗官的乌纱帽,那狗官吓得整个脸都青了,那场面当真是大快人心,还有傅二哥他…” 宁蔓‘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宁薇望着神情激动的宁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抿嘴偷笑。 “六妹你笑什么?我可没有夸大,你若是在场,就会知道那对坏人兄弟有多可恶了!”宁蔓还以为宁薇不信她。 宁薇莞尔一笑,有些促狭的说道:“我知道啦,坏人很坏,傅二哥很英勇,对吧?” “是呢!傅二哥的确很英勇!”宁蔓没有多想,肯定的点了点头。 姐妹俩说话期间,齐玄宸推门而入,他身后跟着端着早点的巧竹。 齐玄宸径直走到宁薇身边,俯身屈指刮了刮宁薇鼓起的肚子,继而动作熟练的扶起宁薇,“车马打点妥当,你吃些东西休息片刻便可以动身了。” “好。”宁薇微笑着点点头。 宁蔓则微微一愣,继而问向宁薇:“六妹,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是啊,此次前往西魏,途中不能耽误。”宁薇在饭桌前坐好,这才回答她的问题。 宁蔓连忙坐到了她的身边,不舍的嘟囔道:“休整两日不打紧的吧?你顶着个大肚子还要如此着急的赶路,实在太过辛苦了一些。再说,我们姐妹才见面就要分开,我实在舍不得。” 齐玄宸将银筷递给宁薇,撇了宁蔓一眼,懒得理会她,只顾示意宁薇用早点。 而一旁的含翠却是笑着对宁蔓说道:“五小姐有所不知,此次同行的人多,易县又太小,昨夜许多兵士都没有地方落脚,所以啊,就算要休整也要去大城池才行。” 宁蔓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些许失望。 宁薇咽下一口羹汤,悄悄的打量了宁蔓一眼,“五姐出门在外,本就为游历而来,不如与我同行如何?” 齐玄宸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宁薇。 “啊?与你一同去西魏么?”宁蔓也十分意外,要知道,宁薇去西魏可不是去游玩的,她跟去似乎不怎么合适? 宁薇微笑着回道:“我自然不希望你与我同去西魏,此处距离边境还有好几日路程,你跟着陪我几日也好。只是路途枯燥无味,你怕是没有这个兴致。” 其实宁薇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想过宁蔓会应下。 然,宁蔓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宁薇此次前去西魏有正事要做,她害怕自己莽撞误事,不敢跟去,但是跟着队伍走几日她却是求之不得的。 “不会枯燥的,我一直很想试试策马赶路来着。”宁蔓连忙开口说道。 宁薇听言,忍不住再次望向宁蔓,取笑道:“五姐与我同行,自然舒舒服服乘坐马车便好,何需辛苦策马?” “也是哦…”宁蔓嘴上应和着,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其实,她不舍宁薇,想多陪宁薇几日是真。然,她此番决定跟宁薇上路,未必没有别的想法。 宁薇约莫看破了宁蔓的想法,微微一笑,并不戳破。 …… 客栈门口,盲眼男子蹲着身子,他的手搭在一个躺在地上草席上,形如枯槁的老汉身上。 他们身前,被宁蔓救下的歌女和一个老妇则隔着侍卫之间的空隙,满脸焦急和祈求的向客栈门口眺望。 离他们不远之处,还有另外一群抬着轿子前来之人。 不难看出,他们都是来求医的。 昨日齐玄宸下了命令,称此行途中,王妃不会再为人医病。齐玄宸的所下的命令,是为大局出发,虽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不得已为之。 然,走投无路的他们还是固执的再次等候,虽然希望渺茫,还是奢求着能够求得王妃垂怜。 好在,侍卫们虽然几度劝他们离开,却并未动手驱赶。 客栈大门打开,几道靓丽的身影走出门口,歌女见状,看了一眼抽出佩刀的侍卫,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一边往前冲,一边放声大喊。 “民女求王爷王妃垂怜,救家父一命,民女愿做牛做马报…” 她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便被尽职的侍卫拦下。 她的声音并未传到宁薇耳中,歌女眼睁睁的看着远处几道靓丽的身影上了一辆极大的马车,随着马车缓缓移动,侍卫们也开始顺序有致的跟上。 歌女看着地上躺着的老父,泣不成声。 这时,盲眼男子失望的出声说道:“都说王妃心地仁慈,昨日我们并未前去阻挡官道,若是能见王妃一面,或许她愿意救丈人一命也不一定,哎~” “王妃已经走了,爹的病没救了。”歌女泪满衣襟。 她身边的老妇人也止不住的抹着眼泪。 盲眼男子想到了什么,突然丢掉手中探路的木棍,坚毅道:“咱们跟上王爷的队伍,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快将丈人扶到我背上,我背着他,你来为我指路。” 歌女听言,连忙擦了一把眼泪,与老妇人一起将地上的老汉扶到盲眼男子肩上。 一家四口跌跌撞撞的跟上瑞王的队伍。 另外那群抬着轿子的人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跟了上去。 结果如何尚无处得知,此刻他们为了一个求医的机会,拼尽力气争取…… 第665章 神女有心 “怎么?这就待不住了?” 马车上,宁蔓时不时撩起帘子往外瞧,宁薇看在眼中,忍不住有些想发笑。 她悄悄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袖,示意他往宁蔓的方向看。 齐玄宸此时正靠在软枕上看书打发时间,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顺着宁薇的目光看了宁蔓一眼。 不难看出,宁蔓嘴上虽说是来陪宁薇的,实际上,她人虽陪在宁薇身边,心却早已不知飘去了哪里。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再次拿起书卷。 宁蔓无精打采的瘪了瘪嘴,嘟囔道:“这般无趣,你却还要苦挨许久,六妹此行当真是受罪。” “没五姐你说的那般严重,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哪里算的上是苦挨?”宁薇舒服的靠在齐玄宸肩上,她所言不假,虽然个个都担心她孕中赶路辛苦,她却不甚在意。 前世她曾被宁海瑶推下冰湖,虽侥幸获救,保住了性命,却也落下了病根。遥想怀上澈儿之时,她身体虚弱,几乎鲜少下榻,几度甚至连濒临小产,可说是异常凶险。 比之前世,此次有孕实在是轻松多了,她如今身体康健,又有灵气滋养,就算忙于赶路,也不似前世有孕那般,尝尽苦楚,相反周身舒泰,十分惬意。 “也就是六妹你才这样豁达,要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就叫苦连天了。”宁蔓目光怔怔的看着宁薇出神。 其实,见宁薇笑容满面,面色红润,路途中谈笑风生,神清气爽,宁蔓倒是已经放下心来。 她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六妹也是从小娇养长大,犹记得以前,她的性子格外骄纵任性,让人难以捉摸,不知从何时起,六妹身上已经全无骄纵之气。 不知不觉,六妹已经活成了她心中最好的模样。 宁蔓忍不住羡慕宁薇,她羡慕宁薇拥有睿智的头脑,羡慕宁薇对任何事都能从容以对,羡慕宁薇拥有一个将她视为珍宝的夫君。 宁蔓羡慕宁薇之处极多,但她最羡慕的,却是宁薇明明已经成为了人妇,傅卓朗却还是一如既往守护着她。 傅卓朗对宁薇的情谊,宁家人心知肚明,只因傅卓朗从未掩饰过他的热忱。 在宁薇与齐玄宸未曾真正走在一起之前,宁家人未必没有看好傅卓朗和宁薇的心思。只不过,齐玄宸出手太快,他早早的掳获了宁薇的心,根本没有给傅卓朗留下半点机会。 “六妹,说起来,我与你鲜少一同出门游玩,印象最深的,该是枫林烹茶那次,六妹你还记不记得?”宁蔓望着外头的风景,突然出声问道。 宁薇稍微想了想,“你说的是咱们家初入京城之时的事吧?” “嗯,如今想来,那次赏枫之行成就了好几对良缘。”宁蔓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那日我们去到山腰凉亭,碰巧遇上了三姐夫,三姐还为三姐夫端茶,那时谁能想到,他们俩会是一对佳偶!” “是啊,”想到前事,宁薇不禁莞尔,“记得那日,念青姐也一同随行,而二哥则是为小辣椒而去,谁能想到最后他与念青姐才是有缘有份的一对,世事往往就是这般奇妙。” 宁蔓转头看向宁薇和齐玄宸,嬉笑着对宁薇说道:“还有你和妹夫也是一对,只不过,那时候我并未多想,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已然初现端倪。” “可能是缘分使然。”宁薇不由自主的看向齐玄宸,两人对视一眼,面上不禁露出甜蜜的微笑。 这时,齐玄宸漫不经心的看了宁蔓一眼,随口说道:“那日在场的,似乎还有你和傅卓朗,说不定你俩也能凑成一对。” “啊?”宁蔓听到这话,心中一慌,继而失神许久,“瞎说…我和傅二哥怎么可能?傅二哥他…傅二哥他…”向来伶俐的宁蔓,此时明显心绪混乱。 齐玄宸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捏了捏宁薇的手,朝她挑了挑眉,嘴边的调笑之意不言而喻。 宁薇不动声色的掐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把话说的那么明显。 齐玄宸却是没有理会,他颇为嘴欠的问向宁蔓:“怎么?你可是不乐意与傅卓朗配对?也是~傅卓朗年纪不大,满脸老成,胡子拉碴,一看就不解风情,的确不易讨女子欢心,你看不上他也是正常。” “才没有呢!傅二哥是从武之人,自然要粗犷一些,他不会讨女子欢心,是因为他为人正气,心有大志,无暇理会儿女私情。再说,好男儿怎么能随意讨女子欢心?就连你,也只是在六妹一人面前讨喜而已呀!” 宁蔓掷地有声的反驳齐玄宸。 “…”齐玄宸一阵无语,不用再说,他已经断定,他这个大姨子是惦记上傅卓朗了。 仔细想想,这样似乎也不错,齐玄宸勾了勾唇,再度嘴欠道:“既然你把他说的这样好,那你就嫁给他做媳妇得了。那傅卓朗常年在外行军,毫不顾及形象,天天绷着一张脸,依爷看,京中贵女只怕无人敢接近他,更遑论嫁给他了。” 这话一出,含翠等婢女在旁捂嘴偷笑,宁蔓则红着一张脸,又羞又恼,她底气不足的瞪了齐玄宸一眼,连忙拉着宁薇求助,“六妹,妹夫这样口无遮拦,你也不管管,他这样一说,我哪里还有脸见傅二哥!” “五小姐,经姑爷这么一说,奴婢也觉着,你和傅二少爷颇为般配呢!”含翠忍不住笑嘻嘻的打趣宁蔓。 宁蔓的脸色更加红润,她狠狠的瞪了含翠一眼,“坏丫头,连你也欺负我!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便张牙舞爪往含翠扑去。 宁薇笑着拉住了宁蔓的胳膊,“五姐,你别听阿宸瞎说,傅二哥年少有为,不知多少京中贵女惦记着呢,你若是有心,可得抓紧了。” “好哇,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六妹你也‘同流合污’。哼~我不理你了。” 宁蔓羞恼的钻出马车,马车里的众人则笑成一团。 笑罢,含翠有些担心的问向宁薇:“小姐,五小姐会不会真的生气了?” 宁薇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未减,倒是齐玄宸坏笑道:“你们五小姐分明是想找借口出去与傅卓朗策马而行,这都看不明白?”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姑爷为奴婢解惑。”含翠忍不住再次捂嘴偷笑。 …… 宁蔓向影要了一匹白马,跃上马背,骑着马不快不慢的跟在马车旁边。 她知道傅卓朗在队伍的最前头,可磨叽了许久,她还是没有勇气追上傅卓朗。 正在她犹豫之际,齐玄宸突然掀开了车帘,露出一脸坏笑的俊脸,“怎么?心虚了?连人家的面都不敢见了?” 宁蔓立即瞪圆了眼睛,这个六妹夫实在太可恶了! “我才没有心虚呢!”说完较劲似的打马往前头奔去,殊不知,她此时的行为正中齐玄宸下怀。 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宁蔓很快便追上了傅卓朗。 她赶马走在傅卓朗的左边,傅卓朗却没空搭理她,他此时正在听属下禀报队伍后头的情况。 “将军,跟在队伍后头的百姓十分固执,属下依您的吩咐,以真金白银相赠,劝他们另外寻名医诊治,他们不为所动,声称他们亲人的病,只有王妃才能治。他们已经跟了半天,早已疲惫不堪,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出事故。” 这名骑兵目睹了求医之人的坚持,不免心生同情,虽说知道不合规矩,还是忍不住出声说道:“不如将此事告知王妃娘娘吧,或许…” “不行,”傅卓朗固执的皱起了眉头,“王爷命令以下,先例一开,必定有人争相效仿,后患无穷。你再去走一趟,务必将他们劝退!” 第666章 无情多情 虽然对求医之人不无同情,傅卓朗的决定亦不无道理,为避免求医的人拖慢脚步误事,狠下心来的确很有必要。 然,这并不是所有人的看法。 宁蔓性情烂漫,善良而富有同情心,听了傅卓朗和下属的对话之后,她并不赞同傅卓朗的做法。 “傅二哥,赶路虽然要紧,但百姓心诚求医,也不该无视才对,既然他们跟了队伍大半日,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先例一开,必定没完没了,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到达西魏?”傅卓朗不为所动,仍然坚持自己的做法。 宁蔓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她想了想,认真说道:“前往西魏自然重要,可咱们大齐的百姓也同样重要,六妹急赴西魏是为救人一命,可这些不顾一切求医之人的生命,也应该被珍惜,傅二哥你说是吗?” 傅卓朗沉默不语,宁蔓继续说道:“西魏皇帝与我们无亲无故,在我看来,大齐普通百姓性命的分量不比他轻。” 傅卓朗依然无动于衷,他看了宁蔓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事关六妹安危,不得不慎重以对。六妹孕中自顾不暇,如何能替人诊病?” 说到底,还是因为六妹么? 宁蔓微微一愣,她垂下眼眸,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方才我在马车上陪六妹,她气色极好,也许…” “一个两个病患或许无妨,”傅卓朗出声打断了宁蔓的话,他偏开头,继续说道:“可先例一开,就不会这样轻松了。” “六妹心地善良,她若知道队伍后面跟着求医之人,她必定不会放任不管的。”顿了顿,又道:“我去告知六妹,让她自己定夺。” 见劝不动傅卓朗,宁蔓想着找宁薇解决此事,欲离开之际,傅卓朗却是沉声说道:“世间身患重病的人何其多,就算累垮了六妹,又能救得了多少?她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养好身子,你若是为了她好,就不要在她面前多言。” 宁蔓无言以对,一股燥火直升头顶,她红着眼眶看着傅卓朗,语气中不无委屈:“傅二哥,你怎能如此无情?是我看错你了。” 说完便猛力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宁薇所在的马车狂奔而去。 宁蔓何尝不知道傅卓朗所言有他的道理,她嘴上怪傅卓朗无情,心里其实是在怪他多情! 宁薇明明已经嫁作人妇,傅卓朗还是整颗心扑在她身上,目光似乎看不到旁人,这让宁蔓十分难过。 然,为顾及宁薇的名声,当着同行兵士的面,宁蔓无法说出心中想法,只能斥责傅卓朗无情。 靠近马车,宁蔓勒住缰绳,正想下马之时突然想起傅卓朗刚才所言,她咬了咬牙,停下了动作,再次调转马头跟着马车往前走着。 其实,她又怎会不心疼自己的妹妹,虽然不满傅卓朗的多情,她还是不想累垮宁薇,最终还是没有将队伍后头的情况相告。 马车里,宁薇听到一阵疾行的马蹄声,便知宁蔓骑着马回来了,许久没见她上马车,宁薇忍不住掀帘探头张望。 见到宁蔓神情低落,眼圈发红,她微微皱了皱眉。 “剑眉,你去问问五姐这是怎么了,明明方才出去还好好的?”放下帘子,立即吩咐剑眉出去问问究竟发生何事。 “有什么好问的,定是傅卓朗惹毛了她。”齐玄宸也看见了宁蔓此刻的模样,不在意的打趣了一句。 宁薇想想觉得有道理,便叫住剑眉,道:“那就别问了,免得五姐不高兴,此刻正值午时,不如让队伍停下休憩用食。” 她转头看向齐玄宸,笑着说道:“方才嗅到一阵果香,不若咱们去附近走走如何?” “也好。”齐玄宸自然欣然应下。 …… 接到命令,队伍缓缓停在一片空地休憩。 前头有一片酸梅林,此时正值硕果累累之际,清风阵阵,将酸梅的果香吹来,馋的人口水直流。 齐玄宸扶着宁薇走下马车,宁薇笑着对一旁的巧竹说道:“闻着酸梅香味,突然觉得胃口大开,特别想饱餐一顿。”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准备吃食,小姐你稍等片刻。”见宁薇点头,巧竹转身离开。 一旁的傅卓朗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宁蔓看着傅卓朗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齐玄宸小心的扶着宁薇,夫妇俩说说笑笑,踩着浅草缓缓漫步,剑眉和影紧随其后。 四人来到一处矮坡,宁薇见此处可以俯看整座酸梅林,便提议在此逗留片刻。 齐玄宸解下身上的披风在地上铺好,扶着宁薇坐下,见宁薇兴致盎然,他又忍不住提醒道:“此处风凉,不能久坐,稍坐片刻就回吧。” “嗯,都听你的。”宁薇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放眼望去,发现此处不但能看见整个酸梅林,连他们正在休整的队伍也能全数收入眼中。 见兵士们井然有序的休整,宁薇轻声说道:“此番为了护我们周全,父皇花费了不少心思。”这话倒是不假,此次齐文帝派来的个个都是精兵良将,的确耗费不少心力。 “咦~队伍里怎么会有百姓?”宁薇看到有兵士在与几个百姓推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剑眉,你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叮嘱下面的人,切勿做出扰民之举。” 剑眉应声而去,齐玄宸则轻声安慰道:“许是遇上了过路的百姓,你不用担心。” 他今日一直都陪在宁薇身边,并不清楚队伍后头有百姓跟随。 很快,剑眉便再次回到了宁薇这里,她有些犹豫的看了齐玄宸一眼,继而回禀道:“小姐,你方才看到的是前来求医的百姓,是从易县跟来的,一共两行人。” “从易县跟来的?那不是跟了半日了?”宁薇意外的皱起了眉头。 “是的,那些人十分固执,怎么赶也赶不走,傅将军试过以金银相赠,他们还是执意要跟着咱们的队伍。听说,先前五小姐为这事,还与傅将军起了争执。” “原来是因为这个,”听完剑眉的话,宁薇稍作思量,便道:“百姓如此执着,想必的确是有人身患重病。” 她转过头,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齐玄宸。 拉着齐玄宸的衣摆摇了摇,“阿宸~” “…”齐玄宸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你想要爷朝令夕改么?想都别想,傅卓朗这次瞒着你是对的!” “阿宸~我这会儿闲着,不如你就让我见见求医之人如何?心诚求医,我又尚有余力,是该成全他们才是,你也听到剑眉说了,不过两行人,两个病患不难医治的。阿宸~你最好了,就依我一回行不行?” 宁薇拉着齐玄宸的手,声音愈发甜腻讨好。 面对娇妻的百般讨好,齐玄宸无力招架,他满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好,我保证只有这一回。”宁薇得逞,自然笑得开心。 “真拿你没办法,咸吃萝卜淡操心,说的就是你吧!”齐玄宸宠溺的拍了拍她的额头,嘴上不忘抱怨,双手却动作小心的将她扶了起来。 宁薇咧嘴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为咱们尚未出世的孩儿积福嘛!” “你向来有理。”齐玄宸睨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她的肚子,语气严厉的说道:“你看看你娘亲多疼你,你可不要折腾你娘亲,否则有你好受!”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听到了齐玄宸的话,应和般轻轻踢了宁薇一脚。 “呀~”宁薇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兴奋异常的抓紧齐玄宸的胳膊,“阿宸~孩儿踢我了,咱们的孩儿踢我了呢!” 也难怪宁薇如此兴奋,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向乖巧安静,此次还是第一回有这么大的动静。 齐玄宸扬起嘴角,幸福的弧度迅速在他脸上勾勒开来。 他弯下腰,将宁薇打横抱起,稳步朝着马车走去…… 第667章 酸甜苦辣 盲眼男子和盲女拼尽全力,勉强跟上队伍半日,在他们几近精疲力尽之时,终于等来了王妃的眷顾。 学他们跟上队伍的那伙人也是如此,他们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因感念盲眼男子一番孝心,宁薇甚至还给他渡入了许多灵气,想必假以时日,将体内灵气全数吸收,他的双眼亦能恢复正常。 盲眼男子一心想要为老丈人治病,没曾想,自己也受益无穷,也算是善有善报了。 只不过,宁薇有财有势,身边也不缺下人使唤,他自知无以回报,心中颇为不安。 宁薇见他们一家有心报恩却力所不能及,又见歌女的竹篮里装着一些酸梅,便笑道:“这些酸梅颇为新鲜,引人垂涎,不如用拿它作为诊金如何?” “原来王妃娘娘喜食酸梅啊?”歌女连忙将竹篮递给宁薇身边的含翠,她再次恭敬的垂下眼眸,又道:“前头的酸梅林中尽是这种酸梅,此种随处可见之物,怎能作为救命的诊金?民女一家身无长物,只有做牛做马才能报答王妃的恩情。” 说着一家子跪倒在宁薇面前。 “不必了,你们既然得偿所愿,就赶紧回家中养病去罢!若念及恩情,就莫要将王妃为你等医病之事传出便可。”齐玄宸看了一旁的泽兰一眼,道:“送人出去开方子。” 近来宁薇为人医病,皆会让泽兰为病患开一些于病情有益的温补药方,此次也不例外。 齐玄宸的语气虽然略显平淡,却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气势,盲眼男子一家听言,只得依言而行。 齐玄宸则扶着宁薇,回到了马车上。 含翠将竹篮中的酸梅洗净,放入果盘装好,端到了宁薇面前。 酸梅特有的香味,闻着令人口舌生津,欲尝其味。 宁薇忍不住捏起了一颗,放进嘴里,铺天盖地的酸味侵入口腔,宁薇连忙跐牙裂嘴的将酸梅吐了出来。 末了,还忍不住喝了一大口水,冲去口中的酸味。 她的动作飞快,略显狼狈,齐玄宸看在眼中,忍不住出声笑话她。 “爷就知道你吃不了这个,你向来不喜太酸的食物,这酸梅闻着就酸的吓人,哪里能入得了你的口?还是让给含翠她们吃吧。” 说着便伸手将矮桌上常摆着的果脯推到宁薇面前。 宁薇捏起一小块果脯放进嘴里,眉头舒展开来,“啧~方才那酸梅看着红艳喜人,实则却是差点酸倒牙,还是果脯味道好,甜津津的。” 她转头看向含翠,笑嘻嘻的对她说道:“这些酸梅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含翠抿嘴一笑,忍不住打趣道:“都说有孕妇人多数喜食酸,依奴婢看,也不尽然,咱们小姐就是个例外,自有孕以来,倒是格外喜爱吃甜食。”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呢!”宁薇津津有味的吃着甜果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往她对甜食没有太多偏爱,此次有孕,似乎口味变了许久。 这时,齐玄宸得意的笑了,他屈指轻轻刮了刮宁薇的肚皮,朗声说道:“爷喜食甜食,宁六你是爷的妻房,与爷在一起的时日久了,自然越来越像爷,肚里的孩儿也是一样。” 眉飞色舞,好不得瑟! “瞧把你厉害的!”宁薇好笑的睨了他一眼。 这厮历来爱吃甜食,却鲜少表现出来,毕竟甜食大多都是小娃娃爱吃的,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喜爱,也不好过于热忱,以前他会下意识的遮掩自己这个爱好,这回他倒是大大方方的宣之于口了! 马车外,傅卓朗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布包。 原来她并不爱吃酸梅! 他匆匆跑去酸梅林,仔细挑选许久,到头来,选出的却不是她的心头好。 是了,若是她爱吃酸梅,齐玄宸老早就会去为她采摘了,怎么会轮到他?还以为齐玄宸大意疏忽,没曾想,其实是他自己没有一早洞悉宁薇的喜好。 他的心意终究又是多余的! 齐玄宸宁薇夫妇俩恩爱默契,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即便他与宁薇相识在先,动心在先,可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他的,根本无法强求。 傅卓朗脸上溢出一丝苦涩。 马车拐角处,宁蔓的脸上也有着与他相同的苦涩。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如平常一般,一路小跑来都傅卓朗面前。 “咦~傅二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咱们何时启程?” “马车就要启程了。”傅卓朗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先前惹宁蔓生气,他拱手赔罪道:“先前是我语气重了些,还望莫要怪罪。” 其实他之前并未对宁蔓说过重话,也没有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之所以赔罪,只不过因为是女子。 在他看来,作为男人,让着女子此乃理所应当之事。 傅卓朗主动赔罪,倒是让宁蔓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抿了抿唇,脸色微微涨红。 “先前是我无理取闹,其实傅二哥你才是对的,是我过于妇人之仁了,傅二哥不要怪我就好。” 她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遂将目光移向傅卓朗手中的布袋,立即转移话题道:“傅二哥,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见酸梅林中的酸梅长得好,索性无事,就摘了一些。”傅卓朗有些不自在,许是担心他对宁薇的心思被人看透。 殊不知,宁蔓早已心知肚明,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原来傅二哥也喜欢吃酸梅啊?酸梅林中果实累累,的确煞是喜人。” “你也喜欢么?那这个就送给你吃吧。”酸甜苦辣咸五味,前两种傅卓朗都没有偏爱,见宁蔓似乎很喜欢酸梅,遂将手中的布袋递到了她面前。 宁蔓欣喜的接过,解开布袋,看着里头精心挑选过的酸梅,眼中划过一丝失落,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捏了一颗丢进嘴里,强烈的酸味让她顿时眯起了眼睛。 “哇~好酸。”她咂巴着嘴,酸的直跳脚。 若非强忍着,只怕早就将嘴里的酸梅吐出来了。 傅卓朗看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会不清楚她吃惯这个味? “太酸就别吃了,丢掉吧。”他伸手想要拿回布袋,却被宁蔓灵活的躲过。 宁蔓将酸梅压在舌下,笑嘻嘻的对傅卓朗说道:“的确很酸,不过不用丢掉,傅二哥你选的酸梅这样好,丢掉实在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是些随手可得之物,扔了也就扔了。”傅卓朗看了布袋一眼,这些是他对宁薇的心意,既然无法送出,那么,扔掉本就是它原本的归宿。 而宁蔓却舍不得糟蹋他的一片心意,虽然这原本不是给她的,但是,这袋酸梅现在在她手中,既然在她手中,那她就会好好珍惜。 “虽是山野之物,却也是傅二哥你辛辛苦苦采摘来的,怎可浪费?你放心吧,我会吃光它的。”宁蔓认真的说道。 傅卓朗微微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宁蔓是因为这些酸梅是他采摘的,所以她才不愿丢掉。 许是自己想多了,看着宁蔓烂漫纯净的笑容,傅卓朗没有深想。 “既然你想吃,那就留着吧。不过,还是少吃一些为妙,这东西酸牙。” 宁蔓抿嘴偷笑,“莫不是傅二哥刚才在林中采梅之时已经偷吃过了?” “额~那倒没有,依稀记得,儿时吃过酸梅。”想到儿时的顽劣,傅卓朗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吃山里的野果,感觉十分新奇,”宁蔓笑得更欢,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突然大声道:“傅二哥,张嘴。” “啊?”傅卓朗不明所以之际,宁蔓飞快的捏起一颗酸梅丢进了他的嘴里。“嘻嘻,让你尝尝儿时的味道。” 酸味在口中肆无忌惮的扩散,傅卓朗两条浓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他自持形象,强忍着酸意,身形站得笔直。 宁蔓见他这副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弯了纤腰…… 第668章 奉旨迎接 宁蔓这丫头还是个轴性子! 不想浪费傅卓朗的心意,宁蔓愣是将他摘回的酸梅吃了大半,吃的一口牙又酸又软,连吃饭都没胃口。 她没有乘坐马车,一直跟在傅卓朗身边以马代步,傅卓朗见她脸色不佳,自然发现了不妥之处。 得知是吃了太多酸梅所至,傅卓朗觉得颇为好笑,取笑宁蔓之余,也没有忘记给她出主意。 也不知傅卓朗是从哪里听来的偏方,一会儿让宁蔓咀嚼茶叶,一会儿让她生吃大蒜。 茶叶就算了,生大蒜算是把宁蔓折腾的够呛。 姑娘家大多讳吃大蒜,生怕口中有异味,傅卓朗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也怪宁蔓这丫头不会拒绝,见傅卓朗积极为她治倒牙,她就像是被蛊惑一般,不管傅卓朗递来什么,她都敢往嘴里塞。 当然,也免不了愣是被傅卓朗弄得七荤八素。这样折腾了几天,最后牙是好了,她嘴里的大蒜味却是好久才散,害得她逢人说话就用帕子捂住嘴巴,生怕被人闻到。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真正熟络了起来。 宁蔓性情开朗跳脱,有时还会有些呆傻,她脸上时常挂着灿烂的笑容,与傅卓朗凑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说,傅卓朗则是倾听的那一个。 许是受她影响,傅卓朗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多了,有时听着宁蔓不着边际的说着话,他的心情也会轻松许多。 其实,这两年傅卓朗的变化不小,特别是去过了边城之后,他变得越发沉默,后来宁薇出嫁,他更是郁郁寡欢。 相对来说,边城尚算安定,并无大战发生,只是与邻国偶有摩擦,有些死伤在所难免。 目睹过前一刻还活生生的战友在自己面前死去,这对傅卓朗来说,十分沉重。 宁浩焱身边有温婉爱人陪伴开解,京中有温馨家人默默支持,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有人与他一起承担。 而傅卓朗则没有这么幸福,傅家人全府都是文人,他们本就不喜傅卓朗从武,加上傅卓朗经历过杀戮,杀伐之气沉淀,与傅家人颇为格格不入,是以,家人相处之时,难免有些不自在,不似宁家人齐聚一堂那么温馨融洽。 傅家女眷和小辈,甚至有些惧怕傅卓朗。 再加上傅卓朗对宁薇一见倾心,最终却只能看着心仪的女子嫁作他人妇,种种不如意,让他变得愈发沉默,早已不复初见宁薇时的开朗豁达。 而宁蔓的出现,似乎让他有了些许转变,虽然还不算明显,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但宁薇和齐玄宸却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见到傅卓朗脸上的笑容多了,宁薇十分欣慰。 前世她与傅卓朗相识之时,傅卓朗便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苟言笑的铁血将领,他英雄忠义,却将所有事藏在心底,他功成名就,自己却并不开心。 他前世同样钟情于宁薇,宁薇没能给他带来快乐,反倒是累他失去生命,看着宁薇笑容灿烂的围绕在傅卓朗身边,如一道耀眼的光束,宁薇突然坚信,宁蔓才是可以照亮傅卓朗的人。 宁蔓与宁薇都是宁家小姐,不同的是,宁蔓没有经历过宁家巨变,也没有看到太多世间险恶,正因如此,她长成了一个十分纯粹的姑娘。 或许傅卓朗需要的,正是一个这样的姑娘,不需要多本事,也不需要多优秀,可是她的简单,却能给人带来快乐。 …… “六妹,在往前就是边城了,接下来我就不能跟着你们了。”这日宁蔓难得回到了马车上,拉着宁薇的手,依依不舍的话别。 宁薇促狭的取笑道:“说是陪我,其实经常看不到人影,你走了也好,免得到处找你开饭!” “六妹~”宁蔓嗔怪的瞪了宁薇一眼,想到宁薇很快就要离开大齐,连忙叮嘱道:“过了边城就不是大齐地界了,异国他乡诸事不便,你还需多多保重才是。” 摸了摸宁薇的肚子,她有些心疼的继续说道:“也不知你此次要在西魏停留多久,小家伙怕是要在西魏出生了,真是当人怪不放心的。” 宁薇莞尔一笑,轻抚着肚子说道:“你就放心吧,在哪里生还不都是我的孩儿,不打紧的。对了,五姐你怎么打算?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也该回去看看了。” 一听这话,宁蔓连忙摇头摆手,“还早呢,不急着回去,二哥在边城有住处,我打算留一阵子,说不定还能与你一同回程呢!” 见宁薇想要出言相劝,宁蔓立即又道:“六妹你别劝我了,我还不想回去。” 宁蔓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敢回去,她已到嫁龄,若是回到京城,小王氏必定会为她张罗婚事,她还不想嫁。 宁薇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有些事五姐你心里要有数才行,女儿家年岁大了,拖是拖不过的。” “我知道的,”宁蔓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傅卓朗的身影从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你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我会好好想想的。” 宁蔓摇了摇头,甩掉心中的不确定,嬉笑着说道:“好久没见二哥二嫂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记得祖母老是念叨着,想要二嫂给咱们添个小侄子,也不知道成了没有?” 宁薇抿嘴笑了,“怕是没这么快呢!二哥他公事繁忙,傅二哥又不在他身边帮衬,如今怕是还没有这个心思呢!左不过二哥年纪轻,不急在一时。” “咱们家是不急,阮伯父可是急得很呢!他老人家不知道多想抱孙子呢!”宁蔓想起阮丞相稀罕小娃娃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开。 阮丞相府中人丁单薄,膝下只有阮念青一女,自然希望他们小两口快些生儿育女,他经常下了早朝便往宁家跑,抱着宁浩磊的儿子就不肯撒手,那模样,光是想想就能让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是阮念青有了孩子,他会是何模样,不难想象。 这时,出去了许久的齐玄宸和八娃和尚先后上了马车。 刚坐稳,齐玄宸便对宁薇说道:“原打算在边城休整一日,如今看来是不能停留了。” “为何如此着急赶路?难不成…”宁薇约莫猜到了原因,齐玄宸看了八娃和尚一眼,八娃和尚立即收拾了心情,出声解释:“方才快马来报,说皇上病重昏厥,怕是耽误不得了。为迎接王爷和王妃,武亲王的人马已经在边境等候许久。” 因为担心勤帝的安危,八娃和尚面色十分焦急。 听到武亲王之名,宁薇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只是将目光移向齐玄宸,齐玄宸朝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加快行进速度也好。” “嗯,我知道了。”宁薇笑了笑,神情依旧轻松,她知道就算再怎么赶,齐玄宸也会安全妥当。 “六妹,我先出去一趟。”宁蔓突然打了声招呼,不等宁薇回话,便掀开车帘,匆忙跳下了马车。 好在马车走的并不快,否则她如此冲动,只怕会伤了自己。 “五姐~”宁薇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即掀开窗帘朝外看去,见宁蔓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灵活的跨上马背,这才放心下来。 看宁蔓挥着马鞭消失无踪,宁薇便猜到,她定是赶着去向傅卓朗告别。 五姐一片赤诚,还望傅二哥早日发现才好。 轻叹一声,宁薇转过头,问向八娃和尚:“武亲王可是亲临边境?” “不错,”想到武亲王之前主张与大齐开战之事,八娃和尚连忙又道:“两位尽管放心,武亲王奉旨而来,定然不敢怠慢二位……” 第669章 手下败将 大齐与西魏的版图之间,有一座连着一片草原的山谷,这个山谷没人给它正式起名,附近城镇的百姓私下称此处为仙人谷。 倒不是说这里有仙人居住,只是因为在此处为国捐躯的将领兵士太多,百姓们希望他们死后有个好去处,这才唤此处为仙人谷。 仙人谷不属于大齐,同样也不属于西魏。战时,这里是战场,和平之时是连接两国的通路。 此刻,雷大将军亲自率领数万名将领兵士,浩浩荡荡的守在离山谷入口不远的草原之中。 宁浩焱威武的骑在马上,高举帅旗,眼睛直视着对面同样骑在马上的西魏亲王武亲王,目光如炬,气势斐然。 武亲王面上一派自在,握着缰绳的手却一片潮湿。 为了表示迎接大齐瑞王妃前去西魏的诚意,他接到命令,此行只能带上亲兵护卫,不许动用边关兵马。 因此,他身后不过两百余人,与雷大将军亲率的数万名虎狼之师相比,他手下这两百余人简直不值一提。若雷大将军趁此时机发难,那他铁定要倒霉了。 想到当年西魏扣留齐文帝之事,再看雷大将军和宁浩焱锐利威慑的眼神,武亲王纵然见惯杀戮,也忍不住有些胆怯。 要知道,此次是西魏有求于大齐,大齐若是提出条件,找借口将他扣押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雷大将军年岁不轻,眼力却一如既往的好,察觉了武亲王只是佯装轻松,他心中颇为畅快。 他与武亲王算得上是宿敌。 想当年,大齐与西魏的国力差距极大,大齐子民仰人鼻息,那时的武亲王是何等的倨傲不可一世,皆历历在目。 后来,齐文帝回朝,西魏与大齐又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纷争,就是那次,宁老侯爷率兵大挫西魏锐气。雷大将军是宁老侯爷手下头号大将,无论谋略武功,皆非常人可及。只是,在那一战中,雷大将军与武亲王交手,最终却已败落收场。 论谋略,武亲王不是雷大将军的对手,但要论武功,雷大将军自知略输一筹。 只不过,那次武亲王并未得意多久,很快,宁老侯爷便亲自与他对阵,宁老侯爷武力极强,又天生神力,武亲王根本无力招架,不过几十招之下,他便成为了宁老侯爷的手下败将。若非宁老侯爷自知大齐国力还不足以与西魏撕破脸,只怕武亲王早已被他斩于马下! “本王奉太皇太后懿旨来此迎接大齐瑞王爷与瑞王妃,自当好生礼待,雷大将军何故如此严阵以待?”许是察觉了自己的胆怯,武亲王颇为不爽,眼前这个雷姓武将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昔年这人正值壮年尚且敌不过自己,如今眼见此人鬓角斑白,他何需心存畏惧? 这样想着,他找回了自傲之气,忍不住出声讥讽了一句。 言下之意,是说雷大将军惧怕于他,故而如此重视。 雷大将军比武亲王虚长几岁,模样也显得苍老许多,虽然身为大将气势未减,可人老了身手必定不如从前,反观武亲王,一头黑发依然苍劲,双手如爪,强劲有力,毫无老态,喊话亦中气十足。 明眼人一看,高下立判。 雷大将军听见武亲王的讥讽之言,并无不悦,刚硬的脸庞上反倒出现了一丝笑意。 “昔年本将曾败于你手,如今再度相见,自然要郑重以对。”这一开口,竟是说出了自己曾是武亲王手下败将的过往。 武亲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得意非常的浅笑,他高高在上的扫视了一眼雷大将军身边的将领,倨傲道:“大齐能与本王交手之人早已不在人世,你等如此郑重也是应该。” 雷大将军刮了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西魏王爷,你此言未免短视了些!想当年,老侯爷出手,十招之后,你毫无反击之力,不知今日又会如何?” 武亲王当年吃了败仗,世人只知宁老侯爷勇猛,无人可以匹敌,却不知武亲王败得如此彻底,雷大将军突然挑破,他自然觉得异常恼火。 “哼!当年宁韦所有招式刁钻,本王不过是一时不慎,才败于他手,若他还在世,哪里会是本王的对手!雷大将军若是不服本王此言,只管放马过来,咱们练上几招!” 武亲王目光凶狠的瞪着雷大将军,心中暗暗发狠,若是这个老家伙敢应战,他就是不把人打死,那也要打他个终身残废! “既然西魏王爷想要练招,本将自然不会推迟,不过本将年事已高,人老病痛多,近几年不曾亲上战场,西魏王爷若是想笔划,不如这位摇旗小将代本将出战,如何?”雷大将军挥手指向举着帅旗的宁浩焱。 宁浩焱听言,立即将帅旗递给另外一名将领,甩了甩缰绳,驱马上前几步,向武亲王拱手道:“宁浩焱请西魏王爷赐教!” 武亲王本不屑与一名小将动手,听到宁浩焱的名字后,却是微微一怔,看了看宁浩焱背后的乌锋蛟首长枪,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你是宁韦的后人?” “正是。”武亲王几度直呼宁韦名讳,宁浩焱咬了咬牙,心中不满至极,语气自然算不上多好。 雷大将军笑了笑,“小将不过为学之年,初生牛犊,好战好胜,还请西魏王爷好好磨砺他一番。”这话说的轻松,实则却是激武亲王出手。 雷大将军老了,他不可能永远替齐文帝和宁老侯爷守着边城。 他知道宁浩焱是个不逊于宁老侯爷的将帅之才,只是他尚且太多年轻,军中声望不够,还不足以继任宁老侯爷之位。 这一次,若是宁浩焱打败武亲王,那么他在军中的声望便会一日千里,日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除了这个好处之外,还要一事也十分要紧。武亲王是西魏排的上名号的高手,宁浩焱赢了他,还能震慑西魏,对齐玄宸和宁薇的安全,也是一重保障。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赢,这事雷大将军和宁浩焱早已有过商量。 只不过,武亲王为人虽然倨傲,实力却是不容忽视,宁浩焱武力虽说极强,但他缺乏对阵经验,胜负实难估计。原本雷大将军不敢让他冒险,可宁浩焱坚持要为宁薇而战,他也拗不过,只得依了他的意思。 雷大将军想着,宁浩焱到底还年轻,就算经历失败也可以从中得到教训,虽然败了对宁浩焱多少会有些影响,他还是认为,不论胜败,总的来说,其实利大于弊。 其实,武亲王面对宁老侯爷的心态有些复杂,又惧怕又不乏敬重。 与宁老侯爷交手那次,也是在仙人谷,那次是他此生输的最彻底的一次,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那是一场他不愿回首的失败,但他终究是一个不愿服输的武人,经历了那次之后,他勤练武功,只想有朝一日打败宁老侯爷,只可惜,没过多久,宁老侯爷的死讯就传入了他的耳中,注定他此生无法与宁老侯爷再战一场。 是以,如今面对宁老侯爷的后人,他的心情亦是十分复杂。 有些害怕再次失败,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虽然不无以大欺小的嫌疑,他还是策马前行了几步,朗声道:“既然是宁韦之后,自然有与本王一战的资格。”他一把抓起绑在马匹侧腹的偃月大刀,挑眉看向宁浩焱,“小子,既然上场,本王便不会手下留情,你可要想好了,此刻服输还来得及,不然少不得要受伤筋动骨之苦了。” 此次并非死战,再说西魏有求于大齐,他自然没想要宁浩焱的命。 不过,给他些厉害瞧瞧却是免不了的。 宁浩焱一直无声无息的关注着武亲王,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多言,只是重复道:“还请西魏王爷赐教!” 说完便反手握起自己的兵器,不狂不燥,沉稳镇定…… 第670章 奇才怪物 含翠和巧竹一人一边,将马车的门帘全数拉开,马车在兵士们早就让出的道路上前行,齐玄宸和宁薇目光一致,望着前方驭马相搏的两人。 “你怎么看?”齐玄宸轻声问道。 宁薇目光平静,她缓缓开口说道:“据说西魏武亲王是西魏第一高手,一生只吃过一次败仗,二哥想要赢他,并不轻松。” “第一高手?未必,”齐玄宸挑眉一笑,“这一战你二哥必胜。”他的语气轻松,坚信而笃定,眸深如墨潭,似乎洞悉过去将来,早已看到了结果。 宁浩焱此战的目的,宁薇和齐玄宸了然于心,希望他赢是自然的。只不过,武亲王到底作战经验老道,实力不俗,宁薇无法妄下定论,听到齐玄宸这样肯定,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马车缓缓停下,雷大将军并未下马,只是回首抱拳,粗略行了一礼。 他是个武人,本就不是那么重视繁文缛节,再者他此时一心惦记着宁浩焱与武亲王的一战,根本没有心思招呼齐玄宸和宁薇。 齐玄宸和宁薇相视一笑,对此不甚在意。 “参见瑞王殿下,参见王妃娘娘。”早就等在此处的众位将领齐齐给夫妇俩行礼问安,沙场英雄声音洪亮,气势如虹。 今日他们十分兴奋,只因在场有两人是宁老侯爷之后。 宁浩焱他们见得多,宁薇却不是他们平常可以见到的人。早在渤海时,宁薇的好名声已经传扬开来,在渤海百姓口中,她可是个像活菩萨一样的人儿。宁老侯爷膝下能出如此后辈,虽说是个姑娘家,却也让万千将士倍觉面有荣光,尤其是边城的这些兵将。 将士们的目光敬重坦诚,无一丝邪念,齐玄宸却是不乐意这么多男人盯着自己的媳妇看。 “都免礼罢,莫要影响了场上之人。” 将士们这才想起宁浩焱还在与西魏武亲王对阵,此事关乎边城将士颜面,不容忽视,再次向齐玄宸夫妇行过礼,众将士将目光转向了宁浩焱。 这边宁浩焱听到了将士洪亮的问安声,立即清楚六妹已经来了,他精神一震,突然加紧马腹,马匹猛然往前冲去。 武亲王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立即挥动偃月大刀,想要逼退宁浩焱。 这一击似乎带着千钧之力,若是被砍到,只怕难免身首异处,雷大将军看到此景,手心冷汗如同泉涌。武亲王这一招又快又猛,他不知用这一招取过多少敌军首级,雷大将军忍不住暗骂宁浩焱莽撞,在他看来,就算宁浩焱能够侧身躲过,也免不了要丢一只胳膊! 他很想大声喊停,但事到如今,要停根本不可能,武亲王的偃月大刀重达百斤,这样猛力一挥,根本就收不回来。 “二哥~”宁薇吓得面色苍白如纸,忍不住呼喊出声。齐玄宸却十分淡定的捏了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二哥赢了。” “啊?”宁薇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看到宁浩焱整个人跃上马背,在奔驰的骏马背上狠狠一踏,骏马发疯似的狂奔而去,他自己则一跃而起,脚尖点上武亲王的刀背。 ‘嗖~’乌锋蛟首闪过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武亲王咽喉。 武亲王只觉手上一沉,刀锋下坠,眼看乌锋蛟首愈发疾进,他心神一凛,壮士断腕,立即丢下偃月大刀,侧身翻下马背。 他的动作有些狼狈,发髻也随着下马的力道松散了一些,不过久经沙场的他并未慌乱,很快便调整了状态迎敌。 然,放眼望去,却不见宁浩焱身影,自己的坐骑则突然倒地抽搐不已,心中大喊不妙之际,寒光凛凛的乌锋蛟首突然轻飘飘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武亲王心头一震,恍然记得这一幕有些眼熟,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败了。 “承让。”宁浩焱平静的收起兵器,没有自傲,也没有奚落武亲王。 “不对,”武亲王呆愣了片刻,突然大声吼道:“你没有宁韦的天生神力!是轻功,没错,是轻功!” 当年他见过宁老侯爷天生神力的厉害,因为宁浩焱是宁老侯爷的后人,他一直防备着,可这一战从始至终,宁浩焱没有那一招是用过了大力的,甚至可以说宁浩焱在以柔克刚。 这样的对敌方式与宁老侯爷大相径庭。 “不错,是轻功。”宁浩焱并未解释太多,六妹说过,硬碰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小力大无穷,却也的确不及祖父,但想要赢不是只有一种方法,他的揽月步法可不是白练的! 当然,他清楚‘天生神力’这四个字的意义,为了震慑立威,方才武亲王下马那一瞬,他一脚踏死了武亲王的坐骑,以表实力。 雷大将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驱马上前,看了看武亲王倒地不起的坐骑,笑道:“累西魏王爷损失一匹宝马,乌云踏雪不可多得,实在可惜了。” 武亲王经他提醒,这才将震惊的目光移向他的坐骑。 此时坐骑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动静,上前查看一番,便知此马被巨力震碎了內腑,已经毙命。 武亲王不可置信的看向雷大将军,“这不可能,既然天生神力,为何还能习得轻功?就算是宁韦也做不到此种地步!” 众所周知,力气需要扎实的身体支撑,而轻功则要求身体柔软灵活,宁浩焱两者皆备,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他要不是天纵奇才,就必定是个怪物么?武亲王这样想。 雷大将军却是洒然一笑,朗声道:“有志者事竟成,老侯爷做不到的,并不代表别人都做不到,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宁浩焱的表现,也让雷大将军十分震惊,宁浩焱从未在人前使用过轻功,他也没想到,宁浩焱可以做到这一步。 不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想必老侯爷英魂见到自己的后辈如此出色,定然无比欣慰。 反观武亲王,他呆愣了许久,最终心服口服的说道:“是啊,江山代有才人出,是本王眼界低了!”当年败于宁老侯爷之手,虽是惨败,可武亲王并不算服气,在他看来,他会败并不是因为自己武功差,而是先天不如宁老侯爷,他虽然也属力大之辈,却被宁老侯爷天生神力压制,十分不痛快。 然,宁浩焱却是个异类,他也清楚宁浩焱的力气不如宁老侯爷,若是宁老侯爷出手,他的坐骑必定连抽搐的机会都没有,只会立即毙命。但是,不得不说,宁浩焱却是个让他心服口服的对手。 能够集巨力与轻功于一身,实在容不得他不服! 他哪里知道,要不是宁薇不遗余力的为宁浩焱灌输灵气,宁浩焱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武亲王感慨之际,宁浩焱已经飞快的跑到了宁薇面前。 与方才沉稳镇定不苟言笑的模样不同,他此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淳朴真挚,开朗傻气,“六妹,你二哥方才威风不?” 宁薇抿嘴一笑,“威风帅气,不过就是太吓人了一些,刚才我多怕那西魏王爷伤到你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又道:“我看我以后还是少看你和别人打架,没得吓破了胆!” “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你二哥我没忘记你当日的叮嘱,不打没把握的仗。”宁浩焱伸手想摸摸宁薇的肚子,想到男女有别,又转了方向,拍了拍宁薇的脑袋。 “二哥记得就好,要不然我可不放过你!”宁薇傲娇的扬了扬头,还如以往做姑娘那般骄矜。 宁浩焱初次离家赶往边城之际,宁薇可是拉着宁浩焱唠叨了许久,事无巨细,从吃穿住行到与人相,再到行军作战,一通叮嘱下来,宁浩焱不一定全数记在了心中,却也牢记了重要的部分…… 第671章 赠送谢礼 宁浩鑫看着妹妹挺着个大肚子奔波,心疼不已,他不满的撇了齐玄宸一眼,继而对宁薇说道:“西魏不比大齐自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记得给我送个消息,二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接到宁薇孕中赶往西魏的消息后,作为宁薇的亲哥,他实在对齐玄宸有太多不满,直到此刻,宁浩焱还未正眼瞧过齐玄宸。 齐玄宸一早猜到他会是这种态度,没有意外的摸了摸鼻子,心想,估摸着他一日未将宁六母子平安带回西魏,这二舅哥的态度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的确,宁浩焱就是这样想的,想要他改变态度,齐玄宸就得拿事实说话,安慰几句让人宽心的话说了也是多余。 宁薇自然也明白这两人的微妙之处,说到底都是为了她好,不过她还是忍不住为齐玄宸辩护,她凑到宁浩焱跟前,轻声对他说道:“二哥你就放心吧,若没把握,我也不敢妄自决定前往西魏。今日一战之后,二哥必定声名远播,日后需要二哥为妹妹我撑腰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明是自己决定要前往西魏的,又暗示宁浩焱,不用为她拼命,宁薇这才娇俏一笑,问起了阮念青的情况。 “对了,二嫂怎么样了?在边城生活还习惯么?本以为可以留在边城休整一番,还能与她见面来着。” 听到自己的爱妻,宁浩焱脸上泛出点点笑意,想到了什么,他屈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悠扬的长哨,先前被他驱赶远去的坐骑宝马,踢踏而来,停在宁浩焱身边。 宁浩焱伸手取下绑在马腹边上的包袱,递给宁薇身边的剑眉,道:“临出门时你二嫂让交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天气转凉记得添衣裳,还有,若是侄儿留在西魏不便,就将他送来边城,你二嫂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任何差错。” 算算日子,宁薇肯定是要在西魏产子的,可西魏总归是异国他乡,局势如何,尚不明朗。 齐玄宸与宁薇本身拥有自保能力,留在西魏倒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最多就是如齐文帝当年那般,被西魏扣留一些时日,就算如此,齐玄宸和宁薇仍然有能力逃离西魏。 孩子可就不同了,一个不好,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很有可能成为齐玄宸和宁薇的负累。 为杜绝后患,宁浩焱和阮念青才会提起要为他们夫妇照顾孩子。 看着经历了战争,愈发沉稳从容的宁浩焱,宁薇心中感动流转,虽然她认为自己和齐玄宸能够照顾好孩子,却还是乖巧的应道:“嗯,我知道了,若是稍有不妥,我们就将孩儿送来边城,届时还要劳二哥二嫂多多费心。” “那可是我的亲侄儿,稀罕着呢,我若是敢不费心,家中长辈还不得撕了我!”宁浩焱见她应下,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心情的开起了玩笑。 认真说起来,宁薇的孩子应该是他的外甥才对,只是他觉得唤侄儿更加亲切。 眼睛余光见到雷大将军和武亲王正往这边来,宁薇知道不能久留,遂道:“二哥,五姐说要留在边城住些日子,你记得好好照顾她,等她玩腻了,就送她回家吧。” “五妹?”宁浩焱抬眸扫了一眼宁薇身后,这才注意到宁蔓正气鼓鼓的看着他,“哎呀~原来五妹也在啊,也没见你出来给二哥打个招呼。” 宁蔓撇了撇嘴,不满道:“二哥眼里哪里看得到我,一来就拉着六妹说个不停,我哪里敢打搅你?” “五妹哪里的话,我没想到你也在,这才没注意到,是二哥的错,待会儿回了府,二哥请你吃好的赔罪。”宁浩焱傻笑着挠了挠额头。 宁蔓这才抿嘴笑了,“这还差不多,二哥你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等我回京了,定要在祖母和大伯母跟前告你一状。” “哎呀~你就饶了我吧,可不兴告状,你二哥我还不想受家法呢!”宁浩焱表情夸张的求饶。 许久没见宁浩焱耍宝,一行人脸上都憋着笑,宁薇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怕是要启程了,二哥,家里让我带了些东西给你和二嫂,让人直接送到你府上去了,祖母说了,若是缺什么,只管给家里去信,你吃些苦头倒是不要紧,切莫让二嫂跟着受罪就是。” “我知道了,可不敢让她受罪。”宁浩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好嘛,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到他们家,就变成了娶了孙媳妇,不要孙子! 这时,雷大将军和武亲王走到了齐玄宸和宁薇跟前,宁蔓趁机溜走。 她找到傅卓朗,有些犹豫的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傅卓朗面前,扬起笑脸,故作轻松道:“傅二哥,护送六妹前往西魏,一路辛苦,这个荷包就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她谢谢你的小礼物吧。” 傅卓朗微微一愣,“不必了,皇上命我护送瑞王夫妇,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无需谢礼。” “又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你就收下吧。”宁蔓将荷包强行塞进傅卓朗的手中,指腹无意间触上傅卓朗强而有力的手掌,俏脸微红,宁蔓退后两步,低头轻声说道:“傅二哥,注意安全,早日回国,我会在边城等着你们回来的。” 说完宁蔓便低着头跑远了。 傅卓朗目送宁蔓跑远,见她的身影消息在人群之中,这才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向手中的荷包。 上好天青锦缎缝制的荷包,触手柔滑,荷包上未绣花草,倒是绣上了一座起伏山岚,两匹奔跑中的骏马,构图简单,针脚细密扎实。 摸到里头似乎还有物件,傅卓朗打开细瞧,只见荷包里头静悄悄的躺着一张叠成三角的黄符。 是平安符。 前几日经过一座寺庙,宁蔓执意要进庙求几道平安符,她求了四道,其中两道给了宁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一道给了齐玄宸,这应该是最后一道。 傅卓朗心神微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更加茫然了。 “傅二~”宁浩焱的声音传来,傅卓朗连忙收起荷包,转身看向宁浩焱。 “方才那一战十分精彩。”傅卓朗道。 宁浩焱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事多谢你了,好兄弟。”他所指的自然是傅卓朗护送宁薇之事。 “是兄弟就不要向娘们似的谢来谢去。”在宁浩焱面前,傅卓朗还是如以前那般,他们是自幼的交情,相处的方式早已习惯,就算傅卓朗这两年变化极大,两人的相处也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怎么?五妹刚才也是来谢你的?”宁浩焱明知故问。 方才宁蔓小脸通红的抛开,他这个成了亲的人,自然猜到了原因。 “是啊…”其实傅卓朗有些不确定,宁蔓是来谢他的吗?还是说谢他只是借口? 宁浩焱看了傅卓朗一眼,想到他对宁薇的心思,有些感慨的说道:“傅二,咱们做了多年兄弟,你在兄弟心里,和大哥三弟一样,同样重要。正因如此,我才忍不住提醒你一句,六妹她嫁人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次的事让我对那个妹夫有些意见,但他始终是我的妹夫,是六妹心尖上的人,看得出来,六妹和他在一起很幸福。我知道你心里有遗憾,但是有些事既然错过了,苦苦执着又有什么意思?你也该放开眼界,看看别人才是,不要再错过了。” “如今你还会想起表妹吗?”傅卓朗突然抬眸问了这么一句。 宁浩焱微微一怔…… 第672章 未知前路 “是我问的有些多余了,你和表妹的情况不同。”傅卓朗有些后悔提起小辣椒。 宁浩焱却是洒然一笑,不在意的说道:“是啊,的确不同,只不过,还是有相同之处的。” “有何相同之处?” 听到傅卓朗的问题,宁浩焱感叹道:“与你一样,当初我也是用了真心的,想过与她白头到老,描绘过和她在一起的将来。不过那些都是以前,过去了,如今我心里只有念青一个,她才是与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人。” “你比我洒脱。”傅卓朗长叹一声。 宁浩焱却摇了摇头,“并非是我比你洒脱,如果没有念青,或许我也会如你一样,沉溺其中,我唯一做的比你好的,就是多看了念青一眼。而你眼里始终只有六妹,若是你转过身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到此处,宁浩焱开玩笑似的问向傅卓朗:“你知道怎样才能清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吗?” “心里只有她?”傅卓朗有些迷茫的问道。 “不,”宁浩焱再次摇了摇头,许是想到了家中妻子,目光中迸发出于往常不同的神采,“人有时候并不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也分不清执念与爱情,但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看清楚自己。” 不等傅卓朗开口说话,宁浩焱神情认真的说道:“遇上对的人,能让你的生活充满阳光。如果有人能让你不自觉笑出声来,和她在一起,欢乐总是比痛苦多,那么她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六妹是个好姑娘,但是这世上的好姑娘不止她一个。作为你的兄弟,我看的真切,自从你心里有了六妹之后,你脸上的笑容愈发少了,说句实在话,六妹并不适合你,既然如此,何必执着?你想想,就算六妹和离,与你在一起,你会真正开心吗?六妹得到了她的幸福,我相信,她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宁浩焱鲜少说这样感性的话,他一直是傅卓朗感情的旁观者,以前他表面上会幼稚的担心傅卓朗抢走他的妹妹,实际上,如果可以,他并不反对傅卓朗做她的妹夫。 他不曾插手过宁薇的感情,看着宁薇的心一点一点的给了齐玄宸,他也始终没有为傅卓朗做过什么,不是他不顾兄弟死活,而是他清楚,宁薇只是将傅卓朗当成亲人,与他一样的亲人。 “我知道,她与你一样,把我当作一家人。”傅卓朗心里何尝不明白。 从始至终,宁薇一直将他当作兄长,并无男女之情。得到揽月步法,宁薇可以毫不犹豫的与他分享,在他面前,宁薇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关心,关心他的安全,关心他的前途。 唯独爱情,宁薇从未给过。 宁浩焱再度拍了拍傅卓朗的肩膀,“世上的情有许多种,做不成夫妻,可以做亲人不是也很好吗?” “你说的对。”傅卓朗如释重负的笑了,或许他也应该真真正正的尝试放手了。 看到自己所爱的人得到幸福,也该满足了。这段时间,亲眼看见齐玄宸是如何呵护宁薇的,他不得不承认,宁薇选择齐玄宸的确是对的,他自问换了他是宁薇的相公,他不一定做的比齐玄宸好。 “傅将军,主子说可以启程了。”剑眉过来传达了齐玄宸的指令。 傅卓朗点点头,双手握拳,狠狠敲在宁浩焱胸口,“边城这边就要靠你了,六妹这里你无需担心,有这么多人护着她,不会有事的。” “好,早去早回,边城这边事多,你只能避得了一时,别想避开太久。”宁浩焱嘶了一口凉气,顺便抬手与傅卓朗过上几招。 多的不说,宁浩焱期盼着,傅卓朗再次回到边城之时,带回的是另外一副精神面貌。没有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有的是少年时的神采飞扬,还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 武亲王目送齐玄宸和宁薇上了马车。 天子座驾,富丽堂皇,尊贵奢华,一看便知,里头定是极尽舒适,看来大齐皇帝对瑞王夫妇的重视程度的确不一般。 “王爷,马匹备好了。”武亲王的宝马被宁浩焱一脚踢毙,亲卫只等为他另外备上一匹。只是这匹马虽好,却不是乌云踏雪,毕竟就算在西魏,乌云踏雪也是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 若是平常,或许武亲王会借故大动肝火,不知为何,今日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事重重的接过缰绳,上马之际,还差点一脚踩空。 “王爷~”亲卫紧张的出言提醒,武亲王回过神来,这才如常上马,“启程。” “得令!”亲卫得令整队,武亲王却不由自主的回过头,身后是那辆天子座驾,他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轻吟道:“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都是真的…” 队伍缓缓启程,雷大将军宁浩焱率军紧随其后,他们要亲自送瑞王夫妇走出边境。 他们不屑扣留武亲王,但也要告诉西魏,若西魏人胆敢伤了瑞王夫妇一根汗毛,大齐必定不会罢休,而今日这数万将士便是最先一批踏上西魏国土讨伐之人。 在场之人皆各怀心事,没有人察觉武亲王的异常,他的冷口冷面心神恍惚,在亲卫看来,不过是输给了宁浩焱后心情不佳所至。 亲卫们也只能道一句:后生可畏! 马蹄的踢踏声,兵士的脚步声,还有风吹帅旗发出的声响,囫囵夹杂在一起,在仙人谷中久久回荡。 不清楚原由之人,听到这样的响动,还以为战事又起。 边城的将士将瑞王夫妇送到了西魏边境,雷大将军和宁浩焱勒马停步时,马匹前蹄已经跨入了西魏境内。 武将不可随意踏足他国边境,这样是在以前,定是意味着两国开战。 武亲王看得真切,却是没有多话,他知道,雷大将军和宁浩焱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是要开战,而是表明立场,威慑西魏。 他们在告诉武亲王,若瑞王夫妇有丝毫不妥,那么他们不介意杀入西魏境内! 要说武亲王虽说输给了宁浩焱,可他并非软骨头,应该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最起码也要说几句挽回颜面的话才对。 只是,他此刻头脑实在混乱,根本就不愿再起冲突。 赶紧回皇城交差,武亲王只有这一个想法。 宁薇和齐玄宸乘坐的马车停在宁浩焱近旁,宁薇掀开窗帘,笑着摆了摆手:“二哥,我要走了。” “切记,珍重。”宁浩焱冲她点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齐玄宸,这还是此次见面后,他第一次正视齐玄宸。 他郑重道:“照顾好你媳妇儿。” “放心。”齐玄宸勾了勾唇角,自信而笃定,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人信服。 简短的告别后,马车再次起行,沾上大齐泥土的车轮,缓缓转动,轧上西魏的苍茫大地。 大齐将士默默地看着马车走远,久久没有挪动脚步,直到天色全黑,星空密布,银月照亮仙人谷,雷大将军这才下令返回边城。 另一头,宁薇靠在齐玄宸的肩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怔怔出神。 遥想前世,她带着齐玄宸和澈儿,拼尽全力,孤注一掷,最终也未能如意逃出大齐,齐玄宸甚至还在逃亡途中失去了生命,此仇到如今还未了结。 这次,他们轻松离开大齐,踏足西魏,心中却是满怀不舍。 在西魏会发生什么,宁薇没有经历过,无法预计。或许,前方的路并非平坦大道,可那又怎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轻轻握住齐玄宸温暖的手掌,心态平和的阖上眼帘…… 第673章 论下马威 第674章 搓圆捏扁 要说,能跟在武亲王身边的人,不管是亲卫还是婢女,多少都应该要有些血性才是。 小夏子如此张狂,能忍下去的当真没有几个,这些人目光恨恨的瞪着小夏子,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小夏子此刻已经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小夏子也是有趣,他本身胆小怕死,轻易不会将人得罪死,倘若有主子撑腰,那就不同了,他才不管这是在西魏还是大齐,他只知道,主子有意让这些人不痛快。 “瞪着我做什么?若是不服气,尽管找我家主子理论就是,我家主子脾气好,说不定会为你们做主呢!” 见小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武亲王手下一干人等不约而同在心里暗骂小夏子不要脸! 大齐瑞王爷还未封王之时,就出了名的不好相处,难不成地位增长,他倒还变得温和了?若真是如此,他也不会大半夜折腾人了! 陆麒是武亲王亲卫的头领,他在武亲王府的地位,与瑞王府的苍凌相似。先前齐玄宸不满驿站为他和宁薇打点的房间,要求重新选房布置,武亲王便让陆麒带人按齐玄宸的要求重新安排。 自从跟随武亲王,除了王府主子,还从未有人如小夏子这般让陆麒受这么大的气。 他心中不爽快,额角青筋抖动,恨不能一刀砍了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阉人。只是气归气,陆麒不敢真的这样做,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阉人的主人明显是他惹不起的,连武亲王都听之任之,他若是为了一时之气动手,只怕会坏了大事。 再说,这事一开始的确是他们的不对,如今受气,也只能生生咽下了。 陆麒捏紧了拳头,沉声道:“我们走!” “头~难道就这样算了?”有人不满就这样离开,一路追问。 陆麒带着众人远离小夏子所在之处,回到亲卫休整的院落,这才开口对手下们说道:“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同样也要忍。” “凭什么?这里是西魏,又不是大齐,为何要我们忍大齐王爷,就算他在大齐身份尊贵,到了西魏还不是任由我等搓圆捏扁!”其中一个血气方刚的亲卫很不服气,遂愤愤不平的反问道。 陆麒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刮来,这个亲卫咬了咬牙,依旧很不服气的低下了头。 在他看来,大齐算个什么东西?以前不过是西魏的一个附属国而已,哪来这么大脸面?就算此次大齐王爷王妃是来为勤帝治病的,那又如何?西魏发话了,他们敢不来吗? 头也太过胆小怕事了! 这个亲卫对大齐的认识,明显还停留在多年以前。 事实上,在西魏有许多人与他的看法相同,在大多数西魏人心中,没有了宁老侯爷的大齐,还如从前那般贫穷软弱。 殊不知,时移世易,大齐早已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模样了。 在西魏人还在洋洋得意,肆无忌惮的笑话大齐皇帝曾被扣留在西魏一年有余之时,大齐则知耻而后勇,悄无声息的壮大着。 许是宁老侯爷和战死的将士们的英魂庇佑,这些年大齐风调雨顺,鲜少有天灾降临,百姓连年丰收,在以农为本的大齐,可谓是头号大喜事。 五谷满仓国库丰盈的好处极多,国家有了银钱粮草,就能够招募更多精兵良将,直接影响到大齐的兵力。而百姓手头上有了结余,就能刺激大齐的商业发展。 天时地利人和,大齐想要不壮大都难,反观那些还将大齐视为积弱之国的人,实则是消息闭塞目光短浅之辈。 眼前说起大齐眼中尽是鄙夷的亲卫,在陆麒看来,十分可笑。 陆麒位高一级,知道的事情也多上许多,他知道大齐早已不是任由西魏搓圆捏扁的附属之国,也清楚西魏与大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战。 只因西魏并无把握赢过大齐! 没错,西魏国库的确不缺金银,兵营之中亦不缺兵将。 然,西魏缺粮。 西魏以武立国,民风彪勇,重视武力,却无形中忽略了农耕,西魏自产的粮食根本无法供应本国需求,好在西魏富裕强大,每年都能向手下附属国征收不少粮食,再加上用银钱购买,倒是能够应付。 话虽如此,可一旦与大齐开战,弊端就会喷涌而出。 “搓圆捏扁?”陆麒收起思绪,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就连亲王都要对大齐王爷以礼相待,你郑勇却要将他搓圆捏扁,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愚昧,无知!” 名叫郑勇的亲卫死死的捏着拳头,还想反驳,却是被旁边的同袍拉住。 陆麒对此并未太过在意,这郑勇向来是个刺儿头,虽然莽撞无脑,却也不敢忤逆。 想到齐玄宸那张与华瑾大公主极为相似的面容,陆麒失神片刻,随后他神情严肃的看向众人,沉声说道:“总之,大齐瑞王是个你们惹不起的存在,若是你们执意招惹于他,届时招来杀身之祸,可别怪我冷眼旁观!”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莫说是他,就是武亲王亲自出面,只怕也保不住这些人! 陆麒突然觉得此事一定要杜绝,他猛然看向郑勇,冰冷无情的说道:“郑勇出言不逊,不服管教,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郑勇没想到陆麒会责打于他,心中本就不服气的他立即瞪圆了双眼,“我没错,为何要受杖责?我不服!” “那就打到你服!若是打完你还不服,那就不必在亲王府呆了,收拾包袱,从哪来回哪去!”陆麒面无表情的挥手,示意亲卫们将郑勇押了下去。 郑勇气结,挨打就算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陆麒竟然想要将他赶出亲王府,实在欺人太甚! 他怒火攻心,双眼血红,挣扎着想要与陆麒拼命,只是因为被同袍拉着,根本近不了陆麒身。 “忍一时风平浪静,你再这样,可就真的要回去收拾包袱了。”同袍的轻声提醒让郑勇恢复了清明,他咬紧牙关低下头,任由同袍将他押走。 “都下去休息吧。”陆麒看着亲卫们押走郑勇,便让众人散了。 经这么一闹,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陆麒有些疲惫的回房,和衣躺在床上,阖上眼打算小憩片刻。 这时,房门发出‘咯吱’一声响动,陆麒警觉的睁开双眼,“谁?” “是我。”皎白月光照亮来人的脸颊,这人正是先前向剑眉回话的绿裙婢女。 都是亲王府中的人,这婢女和陆麒相识在正常不过,只是天黑风高的,她为何独自跑来陆麒的房间?孤男寡女的,怎么也不知道避讳一下? 陆麒看清楚来人,神情放松了下来,“萼儿姑娘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受了闲气?” 这个萼儿与他有些渊源,萼儿之所以能进王府伺候,他也动用了一些关系,是以两人关系倒是很好,有时萼儿受了旁人的闲气,陆麒也会帮她出头。 只是,陆麒此刻心情不佳,并不想多事,沉默了片刻,陆麒又道:“若是受了大齐瑞王一行人的气,我就帮不了你了。” 萼儿垂下眼眸,眼角泄露出一丝失望。 她颇为善解人意的轻声说道:“萼儿知道,大齐王爷并非是萼儿能招惹的,萼儿过来,并非是为了找陆大哥为我出头。萼儿清楚,做奴婢的哪有不受闲气的,哎~” 陆麒听她这么说,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你明白就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萼儿受教的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只是…只是…萼儿心里怕的很,陆大哥,你能不能再帮萼儿一回?” 第675章 真情假意 陆麒听到萼儿所言,心中有些不愉,面上却是神色未改。 萼儿曾有恩于陆麒,见她孤苦无依,陆麒才安排她进入亲王府为婢。 说起来,他为萼儿也算是做了不少事,别看萼儿此时娇娇怯怯,实则她的脾气并不好。 萼儿任性刁蛮,不像个婢女,倒像个难以伺候的大小姐。 念在曾有恩于他的份上,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陆麒一直迁就着萼儿,只是时间久了,有时难免心生厌烦。 萼儿似乎也清楚自己有些过分了,她小心的抿了抿嘴唇,目光祈求的说道:“陆大哥,萼儿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办事,真的是最后一次。” “你想要我做什么?”陆麒为人谨慎,并未直接应下。 萼儿见他问起,觉得自己所求有望,顿时眼睛一亮,“瑞王夫妇根本无需萼儿伺候,到如今萼儿连他们的面都未曾见到,陆大哥,你想想法子,将萼儿调去伺候亲王如何?你放心,若是可以伺候亲王,萼儿一定竭尽所能,不会再惹出乱子让陆大哥收拾的。” 萼儿入亲王府的日子不长,根本没有资格伺候正经主子,自然无法接近武亲王。 此次她之所以能够随行,皆因她是武亲王带来服侍瑞王夫妇的八个婢女其中之一。 要说伺候瑞王夫妇的差事,本也轮不上她,说到底她还是靠着陆麒的关系才得来了一个名额。 原本她央着陆麒给她安排随行之事,陆麒只以为她是为了出府玩耍,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可此刻听了萼儿的话,他这才知道,原来萼儿真正想伺候的人,居然是武亲王! 呵呵,真是个贪心的丫头! 陆麒嘴角划出一丝冷笑,他目光幽冷的看着萼儿,不带一丝情感,“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志向的,呵~” 顿了顿,他有些鄙夷的说道:“看在你曾对我有恩的份上,今日我就当没听见过你说的话。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算起来这恩也要报完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私交。夜深了,萼儿姑娘请回!” “你当真如此绝情?”萼儿目光微变,银色的月光落入她的瞳孔,幽光突闪,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诡异。 陆麒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冷笑更盛一分。 没想到这姑娘如此会变脸,以前当真是小瞧她了。 “看在以往的交情份上,我多嘴提醒你一句,为小命计,还是不要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非分之想为妙!” “呵呵~”萼儿听言,不怒反笑,只是笑声传出,她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反倒是直愣愣的看着陆麒,柳叶细眉有些苦恼的微微蹙起,似乎在斟酌思量着什么。 “看在你帮过我不少的份上,这事就这么算了,多谢陆大哥提醒,既然如此,告辞。”萼儿翘了翘嘴角,转身离开。 “…”陆麒却是气笑了,听她这话的意思,她原本还打算对自己不利? 小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陆麒不知道,他刚才其实幸运逃过一劫,若不是萼儿念及旧情,他此刻是何模样,实在说不清楚。 萼儿表面上虽然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实则她的厉害之处,说可以令人闻风丧胆,倒也不算夸张,这一点了解萼儿至深的叶楠最清楚不过! 只可惜,陆麒识得叶楠,却并不认识萼儿这个被叶家小心翼翼养大,却连叶家人都不敢冒犯的年轻姑娘。 萼儿走出陆麒的房门,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月,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她小嘴浅浅张合,嘴里冒出一句自言自语,“楠哥哥让我不要惹是生非,可不惹事怎么才能办事?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怎么教训他全家?” 她百无聊赖的垂下手,一路抚着院子里的小树往前走,树叶上调皮的小虫跃上她的手背,久久停留不愿离去。 萼儿感觉到手背酥痒,垂眸一看,便蹲下身子,将手背举到眼前,“小东西,你很喜欢姐姐吗?不过姐姐不能留你,免得你成了小怪物的口粮。” 说着她笑眯眯的抓起小虫,将它放在一片树叶之上,拍了拍手,起身离去。 …… 驿站发生的事不过一件小小插曲,经过一夜休整,队伍再度起行。 宁薇的神医之名在西魏并不响亮,来到西魏境内,没有了百姓拦路求医,路途顺畅,不出意外月底便会抵达西魏皇城。 华瑾大公主接过婢女送来的信件,屏退众婢,她拿着信件做到书案后,从容执起剪刀将信封剪开。 她的目光一丝不苟的看着书信,看似神情平静如常,只是捏着信纸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轻颤了几下。 “月底,月底就能见到宸儿了…你为何要来…本宫还未准备好…” 她的声音很轻,或许正因如此,少了些气势,反倒多了些温柔。 若此时有人在这里,必定能够发现,华瑾大公主此刻的模样很是复杂,似开心,似难过,似期望,又似抗拒。她到底是如何想的,无人能分辨清楚,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此刻是何种心情!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华瑾大公主闭上微微有些发红的双眼,片刻后,她睁开眼睛,淡淡开口道:“进来。” 婢女推开房门,恭敬的垂头而立,“大公主,皇上差人来传话,说想要见您。” “皇上醒了?”华瑾大公主微微一愣,脸上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她的笑容来的快,去的也快,快到几乎让人无法留意到,就算一直看着她,也只会以为方才的笑容只不过是个幻觉。 “回大公主话,皇上的确醒了,精神头还不错,进了些流食,皇上并未说起为何要见您。”婢女埋着头,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尽数说出。 华瑾大公主动作优雅的收起手中书信,“替本宫备马车,准备进宫。” 婢女恭敬的退出房间,抬手关上房门,从始至终,她都维持着垂头的动作,态度格外谦卑恭顺。 “皇上身子可还舒坦?”华瑾大公主面带微笑走到勤帝的龙塌前,目光在勤帝身边带着玄色面具的人身上不着痕迹的停留了一瞬。 太监立即为她搬来一张垫着丝绸软垫的圆凳,华瑾大公主不等勤帝招呼,便从容落座。 勤帝对此不甚在意,他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待寝宫中只剩姑侄二人,华瑾大公主才再度开口问道:“方才那个带着面具之人是谁?” “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大公主大可不必在意。”按理来说,勤帝该称华瑾大公主为姑姑才是,看来他们姑侄二人关系并不亲近。 华瑾大公主脸上的笑意突然有些勉强,“皇上自然有权选择留在身边之人,本宫不会多言。” “大公主心里还把我当作皇帝么?”勤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浅笑。 华瑾大公主有些错愕,转瞬又笑着应道:“皇上就是皇上,皇上在本宫心里,一直都是西魏之主。皇上,你是君主,不该以‘我’为自称。” “呵~大公主不必说教朕,你既然知道朕才是西魏的皇帝,为何不顾朕的命令,执意将齐玄宸和宁薇迎进西魏?咳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勤帝问完想问之话,便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他的胸口不停起伏,干瘦的手扶着自己的胸口,嘴边也溢出点点红色痕迹。 华瑾大公主心头大骇,她立即起身,轻拍着勤帝的后背,轻声劝道:“勤儿,你莫要动气,我只是想要保住你的性命,并非是要惹你不快。”急切的声音之中不难察觉恐惧和害怕。 她似乎是真心关心勤帝? 还是说,在深宫之中长大的她,演技早已炉火纯青让人真假难辨? 若是如此,那这个女子也太可怕了! 第676章 愧疚深藏 第677章 庸人自扰 “怎么了?”见宁薇迟迟不动筷,齐玄宸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宁薇忧心忡忡的看向齐玄宸,担心询问道:“阿宸,此次去到西魏皇城,不会要住进西魏皇宫吧?”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此次他们是为替勤帝治病而来,住进皇宫才能就近给勤帝医病,若是身在大齐,住进皇宫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是在西魏,他们若是住进西魏皇宫,那就与被软禁无异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齐玄宸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身子不适呢!“你放心,爷不可能住进皇宫。” 他不住,宁薇自然也不会住。 见宁薇还是有些担心,齐玄宸笑着说道:“咱们的住处已经打点妥当,是一处园子,离皇宫不远,父皇也曾在那里住过。” 听到这话,宁薇眼睛一亮,看来这事阿宸早就在安排了。 对于在西魏的住处,齐玄宸早就向武亲王提过,他要求住进齐文帝曾经住过的园子,武亲王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齐玄宸便派人先行一步,前去打点,只待他和宁薇进入皇城,便可入住其中。 “看来又是我多虑了,都说一孕傻三年,我似乎被说中了,脑袋不如从前灵光。”宁薇笑嘻嘻的执起银筷。 齐玄宸见她有了笑模样,看着可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你那般聪慧,再傻一些也不妨事。” 宁薇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你才傻呢!我说那是自谦,你可不能说!” 她任性骄纵的模样,看在齐玄宸眼中,却是万分可爱。 齐玄宸看着她挪不开目光,又迎来了宁薇的不满,“看着我做什么,赶紧用膳,用完你还得陪我出去遛弯消食呢!” “好好,都依你,脾气是越来越坏了。”齐玄宸扯了扯嘴角,目光中依旧是宠溺和纵容。 含翠剑眉等人齐齐暗中腹议:还不是给姑爷您宠坏的! …… “嬷嬷,你就让我见见王妃吧,先前吵着王妃,我要亲自向王妃赔礼道歉才行。” 驿站后院里,萼儿拉起赵嬷嬷的手,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她的手中。 赵嬷嬷此次跟随宁薇远行,并未在宁薇跟前伺候,而是帮她管着下面的婢女奴才。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需要料理的事情极多,需要防备的人和事也不少,这一路下来,宁薇能够舒舒服服度过,赵嬷嬷的功劳不小。 方才她正在安排婢女们为宁薇准备沐浴的热水,这个萼儿突然就找上了她,说是先前在王妃屋外喧哗,吵着了王妃休息,心里害怕,要亲自向王妃赔罪才能安心。 将萼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嬷嬷眉心一跳,面无表情的将荷包推了回去。 这亲王府教出的丫头怎么这样没规没矩? “嬷嬷,我是诚心想向王妃磕头赔罪的,您就通融一下吧!” 萼儿还在不停的请求,赵嬷嬷心生不耐,淡淡说道:“姑娘请回,王妃大度,不会计较那点小事,无需你磕头赔罪。” 萼儿听言,心中郁闷不已。 她故意与婢女拌嘴吵闹,就是为了与宁薇说上几句话。她想知道,这个让叶楠日思夜想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萼儿对宁薇的了解并不多,她只是从叶楠口中听说过这个奇女子。 她对宁薇十分好奇,想知道为何楠哥哥称宁薇为奇女子。 其实跟着队伍这么久,萼儿到是见过宁薇的长相,只是每次宁薇出现,她都被人赶得远远的,不曾靠近宁薇,更加遑论与她交谈了。 宁薇在萼儿心中的印象,除了容貌美丽之外,再无其他。 眼看很快就要到达皇城,到达皇城之后,她再想见宁薇只怕不容易,是以,今日她特地与人起争执,想着能被宁薇呵斥几句,从而搭上话也好。 没曾想,宁薇根本没有理会她,还累的自己罚跪了许久。 这不,罚跪的时辰一过,她便找上了赵嬷嬷。她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宁薇身边的人实在太过尽职,每时每刻都防的密不透风呢! 当然,这也是因为萼儿不愿与宁薇树敌,若是用些她擅长的手段,其实想见宁薇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见赵嬷嬷一脸严肃,毫无转寰余地的模样,萼儿甩了甩手,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翻着白眼。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让见就不见好了,才不稀罕呢!要不是楠哥哥要我不要惹事,我早就半夜爬进她屋里了!楠哥哥也真是的,没事干嘛要说起宁薇,害我好奇的要死!” 萼儿气不过,忍不住低声念叨。 这时,齐玄宸扶着宁薇出现在萼儿前方拐角处,夫妇俩耳力超群,萼儿的自言自语自然没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齐玄宸与宁薇对视一眼,皆注意到了‘楠哥哥’这几个字眼。 会说起宁薇,名字里又有个楠字,宁薇和齐玄宸不由想到了南夜。 宁薇打量了萼儿一番,轻声对齐玄宸说道:“她不像伺候人的丫头。” “的确不像。”齐玄宸表示赞同。 的确,萼儿的确不像婢女,倒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姐,她没规没矩,任性骄纵,不服管教。 认真说起来,萼儿身上隐约有一些宁薇从前的影子。 萼儿没想到会撞上齐玄宸和宁薇,她直愣愣的盯着宁薇看了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不容许她这样做。 ‘哼~看都看了,你还能扒了我的皮不成!’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还是老实的收回了目光,学着寻常婢女的模样,恭敬的垂下头请安。 “给瑞王瑞王妃请安。” 宁薇扬起一抹微笑,抬了抬手,“起来吧,你过来。”她不确定萼儿所说的楠哥哥一定是南夜,还是决定问上几句。 萼儿好奇的瞪圆了眼睛,不明白宁薇叫她做什么。 她没有多想,便大步走上前去,“王妃唤我何事?”在王府做了一阵子婢女,她还是经常忘记自称‘奴婢。’ 宁薇并未在意,脸上笑容愈发亲和,“你以前听说过我?”声音很轻,除了她身边的人,还有萼儿,站的远一些的下人根本听不清楚。 萼儿微微一愣,她是怎么知道的?难怪楠哥哥说她是天下少有的聪明女子! 萼儿点了点头,同样小声的说道:“南夜是我的…朋友,他说起过你。”萼儿又将目光移向齐玄宸,“也说起过你。” 虽然承认了与南夜相识,萼儿却没有细说她与南夜的关系。 此刻她有些呆愣,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齐玄宸和宁薇,除了容貌同样惊艳以外,别的不尽相同。 宁薇给她的感觉十分亲和,看起来就是个极好相处之人,而齐玄宸恰好相反,只消一眼,萼儿就知道,这个男人定然是个极为淡漠之人,哪怕他好看的脸上,此刻挂着一丝看似亲切的笑意。 萼儿觉得,这个笑容是专属于宁薇的,而他的淡漠,才是对其余人真正的态度。 这个想法突然从心底冒出,萼儿再次愣神。 齐玄宸的目光状似无意从萼儿脸上掠过,萼儿突然有一种被人一眼看穿的危机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她回过神来,连忙收回停在齐玄宸脸上许久的目光。 “我还有事,便不妨碍王爷王妃散步了。” 萼儿急匆匆的走远,她暗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的为何要暴露自己与楠哥哥的关系?她还要留在亲王府,若是被齐玄宸看出了些什么,可怎么是好? 萼儿气恼的掐了自己一把,心情比之先前更加郁闷! 着急忙慌许久,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头,心中想到:那齐玄宸和宁薇与武亲王并无交情,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他们发现了什么,相信也不会多管闲事才对。且他们并不认识叶家人,无从暴露她的身份。 这样想着,萼儿眉眼舒展,看来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第678章 永晴公主 第679章 自有深意 第680章 喜闻乐见 天意么? 华瑾大公主不由愣神,许是想到了什么,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漫上了她绝丽潋滟的面庞。 齐贵太妃以为她是因为齐玄宸的到来而不知所措,遂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华瑾,皇兄教出来的,必定是个好孩子。你们是一家人,把话说开就不会有事了。只要人还在,没什么是无法补救的。” 说到最后一句,齐贵太妃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经历了痛失挚爱,她才知道什么叫世事无常,她才知道,原来能一起生存在这世间,亦是一种福气。 她很后悔,后悔在先帝活着的时候,没有告诉他,她的心在西魏有了归属。 没有将心中对先帝的爱意说出口,是她最为遗憾的事,她不愿看到华瑾大公主步她后尘。 劝华瑾大公主把话说开,不单单是为了她和齐玄宸,也是为了齐文帝,为了他们一家子。 华瑾大公主脸上的复杂之意再度蔓延开来,她怔怔的望着齐贵太妃,长叹了一口气。 “哎~”音调悠长,满怀苦闷,愁绪难疏。 她看着佛像金身看似慈悲的面容,感慨道:“你说的没有错,是天意啊!谁能想到,宸儿的视如珍宝的妻室,会是英年早逝的宁侯之后!” “宁侯之后?” 齐贵太妃手一抖,手中的佛珠串滑落,坠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没有理会掉落的佛珠串,激动的伸手拉起华瑾大公主的双手,急切发问道:“你是说王妃宁氏是宁侯的孙女?” 见华瑾大公主点头,她又急忙问道:“是夏氏的哪个孙女?”久居小佛堂的她,根本不知道夏氏早已丧命,听说宁薇是宁侯之后,还以为是夏氏的孙女。 华瑾大公主神情怅然的解释道:“夏氏一脉已经倾倒,宁氏宁薇,是宁侯与王氏的长子次女。” 齐贵太妃脑海中浮现出太夫人当年的模样,太夫人深情敏惠而坚韧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的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怎么会是她的孙女?她与宁侯的感情如此深厚,在她的教导下,她的后人必定会将宁侯视为心中最崇敬之人。” “呵~”华瑾大公主苦笑一声,垂眸道:“自作孽不可活,若是当年宁侯的死因被人翻出,宁氏必定恨我入骨,就连宸儿和他相信也不会原谅我。” “宁侯是皇兄的生死之交,在皇兄心中,他比我这个亲皇妹还要重要。”说到此处,齐贵太妃就此打住,她突然想到,自己说出这话只会让华瑾大公主愈发愁苦。 安静了片刻,齐贵太妃突然坚定的出声说道:“那就不要让已经尘封之事再度提起!” 当年宁侯之死,让多少人伤痕累累,如此时过境迁,何必要再次揭开好不容易痊愈的伤疤? 齐贵太妃深知华瑾大公主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只有让真相就此深埋。虽然这对宁家来说并不公平,也对不起长眠地下的宁侯,可这也是能让大家往后平静度日的唯一方法。 “华瑾,”齐贵太妃再度拍了拍华瑾大公主的手背,颇为用力,“你一定要记住,这事只能掩埋,除非…” 她的眸子闪了闪,没有往下说,华瑾大公主却是心领神会,垂下眼眸,不知再想什么。 “我明白的,这事不会被人翻出。” 片刻后,华瑾大公主笑了笑,看了看小佛堂外星光密布的天空,捡起地上掉落的佛珠串,递到齐贵太妃手中,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永晴你好好照顾自己,待宸儿到来,我会安排他来见你的。” 齐贵太妃接过佛珠串,轻轻点了点头,“多谢你了,路上小心。” 华瑾大公主转身离开之际,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永晴要她埋藏真相,宸儿却想为宁侯报仇雪恨,一心想要查出真相,她能够藏得了多久? 华瑾大公主失神之际,脚下踩空,因身边无人搀扶,身不由己从小佛堂的台阶上跌下,衣袂翻飞,如同一只被雨水击落的凤尾蝶。 “大公主…”婢女宫人吓得乱了分寸,丢下手里的灯笼,蜂拥上前… …… 千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停在了西魏皇城门口,武亲王亲自策马,来到齐玄宸宁薇所在的座驾。 小夏子打开车门,撩起帘子,齐玄宸微微低头,走出马车。 “安排好了随行将士,便能进城了,瑞王爷远道而来,本王已经安排好了酒宴,为瑞王爷接风洗尘。” 武亲王并未下马,他跨在高大的骏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齐玄宸,神情颇为倨傲。 一路走来,武亲王想通了许多事,又恢复了以前的倨傲模样,只是再未想过要针对齐玄宸一行人,一切都按章程办事。 此次准备的酒宴,亦是章程之内的事。 齐玄宸的目光扫过西魏皇城巍峨的城墙,很快便回到了武亲王脸上,态度颇为散漫的扬了扬眉,“武亲王客气,爷自然却之不恭。” 齐玄宸向来以‘爷’自称,虽有些不伦不类,武亲王听了多回倒也习惯了,只是不知怎的,每次听齐玄宸自称‘爷’,武亲王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一般。 或许是因为西魏鲜少有人这样自称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就算在大齐,以‘爷’自称的人也是极少的,这样自称的大多是一些目中无人,骄傲跋扈的纨绔子弟。 这样说来,齐玄宸倒称的上是大齐纨绔之最了! 齐玄宸此行,卫兵五百,府兵二百,由傅卓朗率领的卫兵,自然不能进入皇城,毕竟是天家之地,就算此次西魏有求与齐玄宸,也没有让他带兵进城的道理。 不过,齐玄宸却早有要求,卫兵可以不进西魏皇城,但由苍凌率领的府兵,必须入城,说是身在异国,无人保护心有戚戚。 对此,武亲王嗤之以鼻。 若是与齐玄宸不曾见过,他有可能还会相信此话,可最近看多了他那‘天下爷最大’的嚣张模样,武亲王认为,‘心有戚戚’这种话,根本不该从他嘴里说出! 然,齐玄宸执意让府兵进城,否则便原路返回大齐,武亲王无计可施,只好应允。 反正两百府兵成不了大事,他既然坚持,就随他去吧。若是出了事,大不了将罪责推给华瑾大公主,毕竟就凭齐玄宸这张脸,只要他进了城,见过华瑾大公主的都很难不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儿子犯错,母亲受过,理所应当,不是么? 说句心里话,武亲王巴不得齐玄宸闹事,被华瑾大公主压制多年,能看到华瑾大公主倒霉,光想想就觉得那感觉肯定不错! 武亲王想到华瑾大公主焦头烂额的模样,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等着看好戏的笑意。 听说华瑾前几日一时大意,竟从台阶上摔下,看来这个齐玄宸对她的影响不小呢! 不知道她见到齐玄宸,又会是何种神情? 傅卓朗带着五百名卫兵,前往皇城郊外一座大型庄子上安顿,苍凌则带着府兵跟随齐玄宸的马车,趾高气昂的进城。 苍凌跟着齐玄宸久了,如同小夏子一般,那目中无人鼻孔朝天的嚣张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就连手下的府兵们也是如此。 他们进城,给西魏百姓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嚣张,嚣张到让人忍不住抡起拳头痛扁! 对此,马车里的宁薇悄悄扶额,脑门上似顶着黑线,而齐玄宸则对这样的情形喜闻乐见,像足了一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 第681章 主仆闲逛 未曾停留,一路行至摇穗园。 齐玄宸和宁薇看着这座,齐文帝被扣留在西魏时住过的园子,嘴角同时勾起一弯讥讽的弧度。 摇穗?是指父皇身在异国为质,似野草一般孤苦飘零么? 好生可笑!好一个欺人太甚! 宁薇轻轻抽出被剑眉扶着的胳膊,淡淡说道:“这个园子看上去倒还算雅致,只是这名,本宫却是不喜。” “阿宸,你说这名该如何改?”宁薇看着齐玄宸问道。 没有问过武亲王,直接决定改去园名,武亲王瞠目,心道:这瑞王妃看着柔善,没曾想也是个嚣张的主! 齐玄宸挑了挑眉,反问道:“爷一时想不出好的园名,你有何想法?” 宁薇微微一笑,稍作思虑,便道:“不如就称作冠云吧。”冠指发冠,发冠又可视作地位身份的象征,云指云巅,云巅高不可攀。 西魏用摇穗二字羞辱齐文帝,宁薇便用冠云二字道尽齐文帝身份之尊贵。 “冠云,不错,就叫冠云园,”齐玄宸嘴角噙着笑意,斜眸看向武亲王,“武亲王认为如何?” “既然是瑞王暂住之所,由王妃取名,理所应当。”看着齐玄宸让人将园子原来的牌匾摘下,武亲王爽快的笑了,笑容很是真诚,丝毫没有作假。 不为别的,只因这座园子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成为了华瑾大公主的产业。 而刻有‘摇穗园’三字的牌匾,亦是华瑾大公主亲自书写,命人雕刻好后挂上去的。 亲儿子一来便掀了母亲亲手所写的牌匾,当真有趣。这个大齐瑞王还真没让他失望,如果能看见他们母子见面互掐,那就更好了。 武亲王幸灾乐祸的神情,自然没有瞒过齐玄宸,只是他未曾在意。 他即将入住的这座园子,是何人的产业,齐玄宸心中清楚的很。 在他看来,华瑾大公主是个无情之人,一个将自己儿子视为错误之人,会嘲讽自己曾托付终身的男子,这不出为奇。 他今日之所以换下这块牌匾,未必没有刺激报复华瑾大公主的意思。 宁薇并不清楚来龙去脉,她只是单纯不满西魏用‘摇穗’二字,隐射贬低齐文帝。看到武亲王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忍不住凝起一双秀眉。 这时,小夏子机灵的端来笔墨纸砚,影也扛来了一张木桌。 齐玄宸神情慵懒,随手执起毛笔,龙飞凤舞,在铺好的白纸上写下‘冠云园’三字。 看了一眼自己笔下的字,齐玄宸勾了勾唇角,潇洒丢下毛笔,动作从容的扶上宁薇的胳膊,“走吧,爷扶你回房歇着。” “将瑞王爷送至此处,本王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瑞王爷先前安置,稍迟片刻,本王会遣人前来,请瑞王爷到府赴宴。” 武亲王拱了拱手,告辞离去,步法轻快,心情似乎极好。 宁薇再次皱了皱眉,悄悄看了齐玄宸一眼,见他神情未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园子一早按齐玄宸的要求收拾妥当,宁薇的肚子越来越大,旅途难免疲惫,纵使园子里景致极佳,亦没有心思细赏,只是由着齐玄宸将她扶进房中。 连日赶路的日子终于结束,宁薇不免有些困顿,沐浴过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齐玄宸见她睡熟,叮嘱剑眉等人好生伺候,便出园赴宴。 …… 武亲王府坐落在皇宫外东南方向,与冠云园不过相隔两条长街。 因为到达京城之时,已是晌午时分,是以此次设的是夜宴,时间尚早,齐玄宸未骑马,也未坐轿,颇有闲情的领着小夏子,打算步行而往。 只是,武亲王遣来的领路的几个管事小厮跟在左右,让齐玄宸有些不喜。 睨了小夏子一眼,小夏子立即会意,转身拦住王府管事去路,咋了咋嘴,道:“你不用跟着了,回府交了差事歇着去吧。” 管事能被派来接引齐玄宸,自然是个妥当之人,一听这话,连忙躬身回道:“公公,这可使不得,瑞王殿下初到皇城,无人领路,只怕不妥。” “妥不妥都不由你说了算,赶紧回去交差吧,告诉武亲王,我家主子会去赴宴就是。”小夏子不管那么许多,态度强硬的赶人。 管事无法,只得犹犹豫豫的领着手下之人退下。 小夏子得意的看了远去的小厮一眼,转过头讨好的对齐玄宸说道:“这些人真是惹人厌烦,说是领路,其实是来盯稍的。” “爷踏进西魏地界,就预备了会被人盯着。”齐玄宸漫不经心的说道。 小夏子也是个明白人,他机灵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附和道:“就算那些人要盯,也不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盯着,折腾他们一下也好。” 齐玄宸好笑的睨了她一眼,抬步向前走去。 无人跟在身边碍眼,齐玄宸带着小夏子走进一条闹市街道。 西魏皇城的风貌与大齐京城大相径庭,相比大齐京城的古色古香,韵味深长,西魏皇城还是一个簇新的城池。 当然,这是因为西魏皇城经厉过数度搬迁所至。 西魏如今的皇城不过建立了三十余年,自然无法酝酿出历史沉淀的气息。 然,这里的繁荣昌盛,比之大齐有过之而无不及,城阙宫殿,楼阁亭台,集天下能工巧匠之长,壮锦明丽,不愧为最为富庶之地。 西魏百姓普遍较为彪悍,连吆喝的嗓门也大上许多,男子大多膀大腰圆,健壮魁梧,妇人依旧崇尚身姿纤细轻盈,只是这些不显壮硕的妇人,性子却是彪悍至极。在这里,妇人当街叫卖货物,实属平常,不似大齐妇人多数窝在后宅。 小夏子看着几个撸起衣袖叫卖的妇人,不禁瞠目结舌,低声嘟囔道:“妇人如此彪悍,难怪都说西魏男子畏妻乃是寻常之事。” 这样撸起衣袖露出半条手臂,要是在大齐,就是伤风败德之举。 小夏子啧啧称奇,在西魏人看来,妇人的行为却是并无不妥。 齐玄宸清楚西魏民风如此,虽然有些惊讶,却是没有大惊小怪,见小夏子差点惊掉了下巴,便踹了他一脚,快步走开。 穿过闹事,一阵带着酒香的清风迎面吹来。 闻着闹市街道处处飘散的浓郁酒香,齐玄宸心道:西魏人嗜酒如命,果真不假。 他颇有兴致的抬步朝着酒香最为浓郁之处走去,拐过街角,一条楼阁林立的街道映入眼帘。 放眼望去,这条街道上的店铺,竟然全是酒肆! 这下子,小夏子再度看直了眼,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道:西魏人原来都是些伤风败德的酒癫子。 跟在齐玄宸身后,走入这条满是酒肆的街道,小夏子觉得自己要被酒味熏醉了,他漫无目的的看着道路两旁的酒肆,临近街尾时,突然看到两座极其雅致的阁楼。 这两座阁楼与别的酒肆很是不同,其余酒肆充斥着划拳作乐的喧哗声,而这两座阁楼却是静悄悄的,颇为安静。 “主子,这两座酒肆是生意不好么?”小夏子看了一眼楼阁上盘坐着对弈的两名男子,轻声问向齐玄宸。 齐玄宸转过头,看向小夏子,嘴边荡起一丝恶劣的坏笑,“你进去看看就知道生意好不好了。” “奴才这就进去看看。”小夏子很是有兴致,挑了一座阁楼,拔腿就要往里走。 齐玄宸连忙一把拉住他的后颈,仔细端详了小夏子一眼。 小夏子自幼净身入宫,跟在齐玄宸身边伺候,师傅又是李康年,一生顺遂,没有吃过多大的苦头,养得那叫一个细皮嫩肉,加上他五官秀气,除去他太监的身份,倒也算是个容易套姑娘小姐欢心的美男子。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这里是女子寻欢之所,你还是莫要去了。”去了怕是要受好大一通调戏。 小夏子不明白何为女子寻欢之所,颇为不解的问道:“女子寻欢之所,是卖胭脂水粉之处么?怎的把铺子开在酒肆边上?真是奇怪!” 许是他的声音颇大,惊扰了阁楼上与人对弈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齐玄宸的模样,他微微一怔,朝齐玄宸微笑着点了点头。 白衣男子相貌令人惊艳,齐玄宸淡淡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并未理会,“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该去赴宴了……” 第682章 佛口蛇心 武亲王府 王府后院萼儿垂首站在小筑台阶前,她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停留在小筑之中的妇人面上。 这位妇人约莫四十左右,端坐小筑石凳,姿态雍容得体,发上六尾金凤插吊朵点翠簇萝头面,华贵逼人,红罗绫绸霞披绣着翟纹,尽显尊贵。 妆容精致,脂粉轻薄,无法遮挡妇人唇角额间的细细纹路,虽早已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昔年美貌依旧隐隐可以窥见。 此刻她笑容慈爱,目光柔和的看着跟前站着的女子。 女子背对萼儿,婷婷而立,相比妇人满头珠翠,此女打扮略显寒酸。 杏粉色杜鹃丝缎长裙,倒是显得她身姿纤柔,恰到好处,青丝披散,头上仅插一支冷清的花穗步摇,萼儿看不见她的长相,单看身姿,亦认为她必定是个娇媚的美人儿。 妇人开口说话,萼儿眯了眯眼,悄悄竖起耳朵细听。 不知这武亲王妃又在打什么主意,这姑娘以前不曾见过,她又是何人?萼儿来亲王府为婢也有一段日子,仔细回想,并不记得王府还有个这样的姑娘。 “珠儿,你住进王府也有些年头了吧?”武亲王妃笑容和蔼可亲,被她亲切称作‘珠儿’的姑娘,却是有些畏惧的轻颤了一下。 很快萼儿便听到了珠儿的轻声回话,“回王妃娘娘,自父亲战死,母亲忧思成疾,追寻西去,王爷王妃仁慈,将珠儿寄养府中,到如今已有八个年头。” 顿了顿,又连忙加了一句,“王爷和王妃的恩德,珠儿时刻不敢忘怀。” 听到这话,萼儿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珠儿的身份,她忍不住鄙夷的扯了扯嘴角。 她虽然不曾见过珠儿,却也听婢女们提起过。 这珠儿是个孤女,战死的父亲是武亲王的心腹下属。 要说武亲王将珠儿接进王府,也是一番好心,只是武亲王将珠儿领进门,交给武亲王妃后,便没有多作理会。 可怜珠儿自幼长相出色,王府女眷对她不喜,不止将她安排在最偏僻的小院居住,还时常刁难刻薄于她。 她好歹也是个武将家的正经小姐,来了王府不但无人伺候,时不时还要伺候旁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这么一个受气包一样的存在,武亲王妃却是一脸慈爱的对着她,这让萼儿觉得反胃不已! “这一晃眼,就是八个年头了,”武亲王妃颇为感叹的唏嘘一声,看向珠儿的神情更加温和,“昔日的黄毛丫头,如今已然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好姑娘,本宫若是没记错,今年你也有十七了吧?” 听到武亲王妃提及她的年纪,珠儿似乎愣了愣,继而回话道:“珠儿九岁进府,今年正是十七,劳王妃娘娘挂心,珠儿不甚感激。” 武亲王妃笑了笑,“你父亲以前是王爷手下的得力干将,本宫自然要好生照应你,这都是应该的,你不必时刻记在心上。” 不等珠儿说话,武亲王妃又道:“十七正是花儿一般好的年纪,也是出嫁的好时候,珠儿生的貌美,本宫定要为你寻一门好亲,可不能生生给耽误了。你家中长辈尽数故去,无人为你张罗,这事本宫若是不操心,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王妃娘娘,珠儿还小,珠儿不想…”珠儿肩膀微颤,话未说完便被武亲王妃打断。 “已经不小了,本宫当年也是十七岁嫁入王府,府里的几个郡主小姐更早,十六岁就出阁了,也是本宫粗心,差点将你给耽误了,你莫要怪我才好。” “珠儿不敢。”珠儿轻声回道。 武亲王妃拂了拂发鬓,又道:“说起来,看下当真有个合适的,珠儿你这回也算是行了大运。” 珠儿闭口不言,武亲王妃继续说道:“不知你可曾听过大齐第一美男子,今日进城的大齐瑞王爷,听说这位瑞王爷风度翩翩,玉树兰芝,才情相貌俱佳,十分懂得怜香惜玉,你若是嫁给他,可不是天大的福气么?” 听到这话,萼儿和珠儿不约而同的愣了愣。 世人都知,大齐瑞王爷此次与王妃同行,这武亲王妃打的什么主意? 是要珠儿做小?就算珠儿愿意,那也得看瑞王爷愿不愿意,瑞王妃愿不愿意吧? 就算珠儿真的顺利做了小,日后肯定要跟着齐玄宸回大齐,那瑞王妃出身名门,母家有权有势,珠儿一个异国孤女,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 不管怎么看,这武亲王妃绝对是指了一条黑路给珠儿走,这珠儿也真是可怜,瑞王爷和瑞王妃刚进皇城,她倒是第一个被算计上了! “王妃娘娘,大齐瑞王爷身份尊贵,珠儿不敢高攀。”珠儿虽然不知道武亲王妃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明白武亲王妃的决定,绝对不是为了她好。 武亲王妃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珠儿你这话就说错了,你出身不差,又是在王府长大的,比起王府的小姐们也差不了多少,何必妄自菲薄?” 哈~萼儿做为一个事不关己的外人也被她所言气笑了! 说什么比起王府小姐也差不了多少,真是笑死人了。萼儿可是知道,这个珠儿在王府连个主子都算不上,无人伺候不说,她自进王府起,未曾学过诗书礼仪,倒是如同府中养得歌舞姬一般,被强逼着学了一身舞技。 没错,有些大家小姐也会学一些歌舞,但是绝对不会往深了学,毕竟这些声色犬马,以色侍人的技艺,实在上不得台面。 大家闺秀只需学些皮毛,有能力欣赏便已足够。 而这些以色侍人的女子,说到底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武亲王妃明明将珠儿当成玩意儿来培养,这会儿愣是要说她和王府小姐没两样,当真可笑又可恨。 珠儿许是也被武亲王妃所言给震惊到了,沉默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心里话。 “珠儿自知身世孤苦,却也不愿为人妾室,辜负王妃娘娘一番美意,还望王妃娘娘莫要怪罪!” ‘砰~’珠儿话刚落音,武亲王妃刻意磕响了手中的茶盏。 “好了,此事就按本宫所说的去办,你回去好生准备一番,晚宴献舞,莫要出了差错!”武亲王妃不顾珠儿愿不愿,自行决定下来。 听说要自己在晚宴上献舞,珠儿心中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声声祈求,“求王妃娘娘收回成命,珠儿不愿为人妾室,也不愿人前献技,还请王妃娘娘收回成命。” 珠儿就算再怎么愚钝,也明白酒宴上献舞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她依言献舞,岂不是与舞姬无异? “你年纪还小,难免看不明白本宫的一片好心,日后得了好,自然会感激本宫!”武亲王妃还在谆谆劝导,只是脸上的不耐之色更胜方才,她无意于珠儿多言,抬手指了指萼儿,道:“你,过来!” 萼儿正好瞧着她所在的方向,见她叫自己,便无所畏惧的走了过去。 “你就是萼儿?”武亲王妃将萼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萼儿相貌不俗,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笑意未改。 又是一个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狐媚子,这个倒是本事,哄的刘嬷嬷都帮着她,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小狐媚子还有什么本事。 都说武亲王妃心善,性情亦是少有的温和,就算面对最为低贱之人,也永远是一张笑脸。 很少人清楚,原来心善温和是假,佛口蛇心是真!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在萼儿和珠儿只见徘徊,不知在想些什么。 萼儿清楚,总归她脑子里想的不会是好事! 很快,武亲王妃再度开口说话。 “听说萼儿你是个聪明丫头,能哄的刘嬷嬷帮你,想必是有些本事的。珠儿性子孤僻,身边又没个丫头照应,以后你就跟在她左右伺候吧。大齐瑞王爷是珠儿的好归宿,不能错过,本宫要你助珠儿成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好。若是成了,本宫重重有赏,若是不成…呵~” 难怪会让萼儿在一旁听她的计划,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武亲王妃抬起右手,手腕上戴着的一双金玉镯相击,发出一串灵动的轻响。 指了指远处院墙角落,满是枯叶之处,武亲王妃风淡云轻的说道:“若是不成,那里便是你俩的归宿!” 珠儿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第683章 追问旧事 武亲王妃迈着雍容的小步,由婢女搀扶离开。 萼儿和珠儿呆立小筑之中,珠儿终于忍不住满脸泪水,而萼儿则满是疑惑,她转头看向珠儿的脸,目光不无惊艳。 萼儿心道:最近似乎总是见到容貌惊艳之人,只是这珠儿比起宁薇,还是差距颇大,容貌差了三分,气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到底是当成玩意儿养大的,无法和真正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 “那处墙角有什么?”萼儿可没有当婢女该有的觉悟,她好奇的开口问向珠儿。 珠儿自怜身世,轻声啜泣,哪有心思理会她? 萼儿也不计较,没有多想,又安慰珠儿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枯叶,清扫起来毫不费劲,值当你哭得这般凄惨么?” 珠儿微怔,一时忘了哭泣,愣愣的看了萼儿一眼,悲苦再度漫上心头。 这样一个单纯的丫头,如何能助她成事?武亲王妃这是要逼死她啊! 想到这里,珠儿再次泪眼婆娑,哭得梨花带雨,尤为可怜。 若是那些自命风流的公子哥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必定心生不忍,欲拥她入怀,好生疼爱。奈何此刻站在她身边的,是萼儿这个姑娘家,非但没有不忍之心,见她哭个不停,反倒心生烦意。 “喂~你够了,哭哭哭,就知道哭,这里就你跟我,你哭给谁看!” 珠儿见一个被主子不待见的婢女都敢吆喝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多年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清楚,还敢胡说,有你这样做婢女的吗?你看清楚,那墙角除了落叶还有什么?” 纵使火冒三丈,被欺压惯了的珠儿,也只是说话的声音稍显尖锐,气势很是薄弱,倒是自己被气得胸口起伏不止。 萼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再次看向那片满布枯叶的角落。 恰巧一阵清风吹过,枯叶飘起,露出藏于地面的枯井边缘。 萼儿微微一愣。 枯井?这是何意? 见萼儿一脸茫然,珠儿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罢了,你太单纯了,对我毫无助益,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跟着我是受委屈,但受委屈总比没命强。” 顿了顿,她指了指那口枯井,又道:“多年以来,王府所用的水,都是从清泉山上运来的,你知道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么?” “为何?”萼儿也知道这事,还曾为此疑惑许久,只是因为事不关己,才没有深究。 珠儿脸上泛出一丝深入骨髓的惧意,“因为王府里的井水脏了,总是有股子散不去的臭味。王府的水井下,不知泡了多少冤魂,能不脏么?就连原来的武亲王妃也…” 说到此处,珠儿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咽下差点说出口的话。 额头上迅速冒出冷汗,今日这是怎么了,连王府的秘辛也敢宣之于口,不想要命了吗? 珠儿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视野里没有旁人,这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一把拉起萼儿的胳膊,道:“我们走吧,这里不是我们能够久留之处。” 萼儿却是用力甩掉了珠儿的手,凝眉质问道:“你方才说原来的武亲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珠儿心头大骇,连忙伸手捂住萼儿的嘴,“你不要命了,还敢这么大声,在这王府之中不能提起原来的武亲王妃,无人告诉你吗?” “为何不能提?我知道如今的武亲王妃原来不过是个侧妃,原来的王妃死了,她才被封为王妃!” 萼儿掰开珠儿的手,肆无忌惮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 珠儿吓得面色煞白,快速后退两步,远离萼儿,惊惧的说道:“你想死我不拦着你,但你现在是我的婢女,你会连累我的!” “看来你知道不少事,”萼儿眯了眯眼,神色认真的望着珠儿,道:“若是你将你所知的都告诉我,我就帮你逃过今日的劫数,救你出苦海。” “你救我?”珠儿气笑了,“你还是先救救你自己吧!” 萼儿神情一变,“你不信我?” “我自然不信你,今日若是不能得到大齐瑞王爷的青睐,我和你都要死,你以为武亲王妃是说笑的么?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说到此处,珠儿不想再继续,眼前这个丫头想寻死,那就让她去好了,自己尚且保不住,何必将这丫头的生死揽上身? 珠儿转身往自己居住的小院方向走去。 萼儿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抬步追了上去。 平常冷冷清清,毫无人气的小院,此刻候着几个奴婢,她们手中端着木质托盘,托盘上整齐的摆着各种物件。 美衣华服,胭脂水粉,金玉首饰,应有尽有。 沐浴更衣,轻薄的美衣华服加身,鲜嫩的胭脂水粉添色,再配上精致妖娆的各色首饰,先前朴素的珠儿,被倒腾成了一个迷人的妖姬模样。 奴婢叮嘱几句,便马不停蹄退去,独留珠儿端坐简陋房中。 女儿多爱俏,可珠儿偏偏鄙夷自己这万分妖艳的模样,看着铜镜中这个不像自己的自己,珠儿愁眉不展,美丽妖娆的容颜增添愁色,多了一份别样的美感。 铜镜里突然映出萼儿的脸,珠儿透过铜镜看了一眼,垂眸道:“你还来做什么?” “来搭救你,”清楚珠儿不信她的话,遂不等珠儿回话,便继续说道:“想必你不清楚,此次武亲王迎接瑞王爷来皇城,我正是随行之人其中一个。在瑞王夫妇跟前伺候多日,我与他们很是熟悉,若是有我相帮,你必定能够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萼儿所言,半真半假,随行是真,在瑞王夫妇跟前伺候却是胡扯。 珠儿微微一愣,是了,若是萼儿毫无用处,武亲王妃又怎会留下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想到了什么,珠儿心有戚戚的轻声说道:“可我不愿以色侍人,更不想为人妾室,远赴大齐。” “你倒是有趣,”萼儿回想起齐玄宸眼中只有宁薇的模样,笑道:“还好你不想,若是你想,只怕有的是苦头吃了,那大齐瑞王夫妇,都不是寻常人,想平白插上一脚,只怕你还没有那个能耐!” 楠哥哥是何等人物,连他都败下阵来,你就算想也是白想。 珠儿并未因她说话直白而感到羞恼,反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到萼儿先前执着于武亲王死去的原配王妃之事,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原来的武亲王妃死去多年,你为何执意问起她的事?” 萼儿凝眉,冷声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再问,你只需清楚我可以帮你就是了。”话锋一转,又道:“将你所知的尽数说出,我便会帮你张罗,再过不久瑞王爷就会来赴宴了,若是耽搁了时间,我见不到瑞王爷,到时想帮你也无能为力了!” 事已至此,珠儿别无选择。 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握紧了双手,下定决心开口。 “我在王府之中足足住了八年,有关死去的王妃之事,皆是零零碎碎从仆妇口中听说的。 据说那位王妃性子柔善,她出身不高,不知怎的,得了当今太皇太后的青睐,便为她与武亲王赐婚。仆妇还说,武亲王也曾对她极好,百般宠爱,后来却不知为何,开始冷落于她。 那仆妇说的夸张,说是武亲王甚至有些惧怕那位王妃,这怎么可能?武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畏惧区区一名女子?” 说到这里,珠儿抬眸看了看萼儿,像是询问她的看法。 见萼儿抿着红唇没有开口,她便再次垂下眸,继续叙说…… 第684章 待客之茶 第685章 引人发笑 小夏子和无为公子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倒是引来了宾客们的好奇。 “老夫亦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极品好茶,能比龙井碧螺春等名茶更胜一筹。”一名蓄着长须的宾客出声,目光好奇的在小夏子身上停留。 小夏子有意卖关子,并未着急说话。 无为公子稍作回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早前听到一则传闻,说是大齐京城出了一样新茶,名为登仙,还道品此茶颇有飘飘欲仙之感?” “咦~公子当真是见多识广,竟然听过登仙茶的美名!”小夏子眼睛一亮,看向无为公子的目光无意间多了几分善意。 他颇为得意的朗声说道:“不错,正是我家王妃亲自培育的登仙茶,自登仙茶出世,王爷非登仙茶不饮!只是咱家以为,登仙二字并不足以形容此茶,此茶就是称作仙茶也不为过。” 众宾客听到这话,很是不以为然,认为小夏子言过其实,颇有吹嘘拍马之嫌。 茶是自家女主子培育的,下人对主子极尽奉承,乃是常态,他们会这么想也是再正常不过。 原本无伤大雅,听过也就算了。 然,武亲王却是心有不满,认为小夏子顾意贬低自己今日用来待客之茶。 他暗自冷哼,继而目光不善的看向小夏子,“你将登仙茶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不如让本王也见识一番如何?如若不然,怕是不无吹嘘之嫌吧!” 小夏子扯了扯嘴角,暗道:这西魏亲王当真没有多少见识!登仙茶一经问世,多少文人雅士闻风而至,舅老爷杨奕的趣珍阁因此名声大噪,日进斗金,可不是光靠吹嘘二字能成的! 的确,杨奕的趣珍阁因为登仙茶名扬大齐,原本他还做着奇花异草珍奇异兽的生意,如今却是不必,只需登仙茶这一样,便已经让他杨家变得富不可言。 有了他的财力支撑,杨家濒临败落祖业白鹿书院,也蒸蒸日上的发展了起来,杨家也彻底摆脱了有才无财的窘境。 再说回趣珍阁,趣珍阁中依旧摆满奇花异草,养了各色珍稀鸟雀,只不过这些并不买卖,只做观赏之用。 只卖一样东西,那就是登仙茶,趣珍阁如今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茶楼。 这样一来,宁薇也轻松了许多,她只需为趣珍阁培育足够的茶叶便可,不会被牵绊,她便可以随时离开京城。 小夏子想到这些,目光更加得意了几分。 他颇为骄傲的看向武亲王,道:“登仙茶名声大噪,被文人雅士奉为大齐第一茶,光凭咱家吹嘘,可得不来这样的盛名。” 这时,齐玄宸勾了勾唇角,抬手制止小夏子继续往下说。 “武亲王想见识登仙茶,倒也不难,只是爷没有随身带茶叶的习惯。”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低哑磁性的嗓音。 武亲王面上却是闪过一丝尴尬。 谁赴宴会随身带着茶叶呢?他突然说要见识一下登仙茶,实在有些鲁莽,且与小夏子一个奴才置气,又难免显得他气量狭小,无容人之量。 齐玄宸见气氛有些僵硬,轻笑了一声,道:“虽无登仙茶,这碧螺春若是好生烹制,倒也尚可。” 将目光转向小夏子,又道:“你方才多言,就罚你为诸位烹一壶碧螺春吧。” “奴才遵命。”小夏子狗腿应声,面上却无半点受罚的觉悟,心中甚至还暗中想到:我小夏子今日就要让你们这群莽夫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烹茶,别以为拿滚水冲一冲,就算是了! 齐玄宸有意解围,武亲王自然顺着台阶下了。 命人搬来茶具,摆在厅中,小夏子从容净手,大方坐到茶具面前,当着一干宾客的面,着手烹茶。 开始烹茶的小夏子,脸上再也没有方才那副奴才相,周身一派从容自若,一套烹茶特有的手法做下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挥洒自如,颇有文人雅士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芳洁之感。 若不是他身上的太监服饰十分显眼,单看他烹茶,还以为他是个隐居田园的清流之辈。 难怪都说烹茶是一件可以让人修身养性的乐事! 彩衣婢女将小夏子所烹之茶呈给众位宾客,宾客们细细品味,就算这些大大多都是武人,历来粗糙,也觉得眼前这盏茶与先前饮过的大不相同。 茶依旧还是碧螺春,只是不论茶色茶香茶味,皆更上一层楼。 如果说这盏茶是用来品的,那先前那杯,纯粹只能用来解渴! 解渴用粗茶也可,可名茶碧螺春,就该这样细品,同样也值得这样细品。 武亲王突然觉得,往日他府中似乎浪费了许多名茶,或许他也该找个精通茶道之人,专门为他烹茶。 因为一盏精心烹制的茶,宴客厅中的气氛变得格外平和悠然,这种情形在大齐时常得见,可在西魏却是很难见到。 饮酒作乐才是西魏宴会的常态。 然,似这般放松心情,防备尽去的品一盏茶,亦不失为一件人生乐事。 当然,西魏依旧是西魏,一盏茶过后,歌舞起,烈酒一坛一坛的搬了上来。 …… “都怪珠儿说话慢慢吞吞,错过了齐玄宸进府的时辰,这下要我找什么借口去寻他?难不成要闯入宴客厅?” 萼儿贼头贼脑的站在宴客厅外头的长廊边上,不住的张目探望,嘴里还不停抱怨。 这时,身着轻薄衣裙的珠儿快步走来,焦急的对萼儿说道:“这下怎么办?我马上就要进去献舞了,若是献舞过后,瑞王爷没有将我留下,你我必定是要倒霉的!” 萼儿郁闷的皱了皱眉头,“你先去准备吧,我再想想办法,放心,我说过帮你就肯定不会食言。” 见萼儿神情笃定,珠儿稍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咬起牙关,莲步轻移往宴客厅方向走去。 宴客厅中的丝竹之声传入萼儿耳中,她心烦意乱的扯了扯手帕,急得直跳脚。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找机会见齐玄宸一面时,一队端着糕点的彩衣婢女映入眼帘,她呆呆的看了一眼,低声嘟囔道:“要是我是其中一个就好了。” 话刚说出口,她眼睛一亮,连忙拎起长裙,快步朝彩衣婢女跑去… …… 王府后院 刘嬷嬷快步走进一处景致优美的院子,弯弯绕绕穿过花径,走进一扇漆成朱色的房门。 “王妃娘娘,宴客厅丝竹声起,舞姬开始献舞了,很快便会轮到珠儿小姐出场。” 刘嬷嬷恭敬垂首回话。 “很好。”武亲王妃眉心微动,脸上泛出笑意,眼神中的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刘嬷嬷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出声说道:“王妃娘娘觉得这事能成么?这些天老奴时常注意着瑞王夫妇的动向,发觉他们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感情似乎异常深厚,老奴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武亲王妃拂了拂衣袖,从容站起身来。 她笑着说道:“天下男子无不是喜新厌旧,贪图美色之辈,那瑞王爷也是男子,如珠儿这样的娇滴滴的美人儿,他怎么不受诱惑?再者说,他新婚不久,王妃便有了身孕,身边又没有通房小妾,初尝云雨,又要‘吃斋茹素’,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吧!” “可瑞王妃身边的丫头个个出挑,也不见瑞王爷有何想法,说不定瑞王夫妇情比金坚…” “情比金坚?呵呵~”武亲王妃再次打断刘嬷嬷的话,讥讽笑道:“情比金坚不过是世人用来瞒骗自己的谎言罢了,这世上哪有这种感情?莫要说出来引人发笑!” 第686章 帝星东来 “所谓男女感情,不过由欲而生。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那瑞王不过是给正妃脸面才不会对婢女下手,再说婢女就算出挑,又怎能及得上珠儿的美貌与新鲜?” 武亲王妃踱着碎步,侃侃而谈,似乎对珠儿很有信心。 刘嬷嬷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再次闭上。 王妃向来自负,将珠儿送给瑞王,是她早就决定了的事,她能哄的武亲王应下此事,自己再怎么多说也是无益,既然如此,何必再劝? ‘嘶~’眉心突然抽痛,刘嬷嬷嘶了一口冷气,伸手揉了揉眉心,脸色隐隐显得有些萎靡。 武亲王妃见状,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府一趟,莫不是染上了什么怪病?” 想到得了巅疯之症的婢女回府便被发卖的下场,刘嬷嬷心中一颤,立即回话道:“不敢劳王妃挂心,老奴瞧过大夫,说只是忧虑过深所致,不碍事。” 近日来,刘嬷嬷时常眉心作痛,大夫也瞧不出是什么名堂,原以为只是一些小问题,如今却是痛的愈发频繁了。 瑞王妃医术高明,若是她肯纡尊降贵就好了。 这个想法从刘嬷嬷的脑海中冒出,随后她又暗自摇头,自行抛却了这个想法,瑞王妃怎会理会她这等下人的死活? 眉心再次作痛,刘嬷嬷遍布深浅沟壑的脑门冒出冷汗。 她咬紧牙关,趁武亲王妃转身之际,连忙抬起衣袖抹了一把汗水。 想到那日萼儿强行逼她咽下的药丸,刘嬷嬷心中暗恨不已,暗道:萼儿那个贱丫头当真恶毒,我与她无怨无仇,她竟然逼我吞下毒药,实在可恨至极! 原来,萼儿能够被刘嬷嬷安排到武亲王身边伺候,是因为用毒药胁迫了她! 武亲王妃并未注意到刘嬷嬷的神情变化,她坐回原位,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武亲王妃抬头对刘嬷嬷说道:“若是珠儿能成,出府之前,带她来见我。”有事要交代! “老奴明白。”刘嬷嬷连忙应声,武亲王妃见她脸色发白,倍显苍老,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下去吧,将这件事办好之后,好生休息一阵,莫要过了病气给王爷。” …… 皇城西面的一处高山,一座恢宏古刹隐于山林树木之中,暮鼓敲响,檀香袅袅。 古刹深处的一间禅房的门被人缓缓从里推开,一个满脸皱纹,目光清明,身披木绵袈裟,身形有些拘偻的苍老和尚缓缓走出。 守在门口的八娃和尚脸上现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迎上前去,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原来方才走出禅房的老和尚,便是西魏子民敬重无比的国师智善大师。 智善大师将八娃和尚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远行一趟,丰腴了许多。” 八娃和尚窘迫的低下了头,出家之人山中清修,吃斋茹素,大多身材消瘦,他此番远赴大齐,落入齐玄宸手中,餐餐大鱼大肉,自然也就胖了许多。 智善大师见他窘迫非常,又道:“既然回山,便要守寺中清规,酒肉已经莫要再沾,可否做到?” 智善大师的声音语气与寻常祥和的老人家并无不同,八娃和尚听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然,他也清楚,想要做个真正的出家人,必须戒除口腹之欲,倒也乖巧的应了下来。 智善大师随和的笑了笑,目光从八娃和尚的脸上移开,转身看向京城方向。 “咳咳~大齐瑞王如何?”许是咳了两声,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悠长深远了许多。 八娃和尚想起齐玄宸,不满的撇了撇嘴,回道:“师傅,那齐玄宸是个极为不好相处之人,弟子落在他手中,没少吃苦头!” 一来就找师父告状,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一般。 顿了顿,八娃和尚又道:“不过他虽然不好相处,却也是个不错的人。” 智善大师眉眼舒展,“瑞王是故人之子,他年幼之时,老衲曾为他看相,与老衲颇为有缘,如今故人之子远道而来,老衲理应一见。八娃,你速速下山一行,邀请瑞王夫妇,三日后来寺中吃斋。” 八娃和尚一听说自己可以下山,立即眉开眼笑的应声跑了。 智善大师独留原地许久,自言自语道:“帝星东来,天下又要易主了。”声音苍老平和,听不出喜悲。 …… 萼儿将托盘中的糕点端到齐玄宸面前,低眉顺目,神情恭敬。 摆好糕点,萼儿并未急着退去,而是不动声色的留在了齐玄宸边上,主动执起酒壶,为其斟酒。 这里的宾客身旁,皆有两名伺候的彩衣婢女,齐玄宸身边却只有小夏子。 倒不是武亲王怠慢,而是小夏子赶走了要留下伺候的彩衣婢女。 萼儿主动留下,小夏子立即瞪圆了眼睛,正想出声赶人,齐玄宸有些意外的看了萼儿一眼,道:“让她留下。” 小夏子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产生了幻觉。 要知道,齐玄宸身边从来不留婢女近身伺候,除了含翠巧竹剑眉,别的婢女连回话都不让走的太近,这回他突然留下一个长相出色的婢女,实在让小夏子极为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萼儿得意的看了小夏子一眼,小夏子连忙不甘示弱的回瞪,心道:这丫头肯定不怀好意,哼~我小夏子可不是吃素的,一定会死盯着你的! 萼儿和小夏子对视一眼,便暗自杠上了,两人不动声色的争抢着齐玄宸的酒壶,就在这时,身着轻薄舞衣,打扮妖艳的珠儿,身姿摇曳而至。 珠儿的美貌与身段,成功吸引了众位宾客的视线,虽未曾放下手中杯盏,可饮酒的动作比起方才却是慢了许多。 齐玄宸晃眼瞥了翩翩起舞的珠儿一眼,索然无味的捏了一块糕点,丢进口中。 萼儿见他无甚兴致,反倒是觉得颇为有趣,眼睛一眨,心中冒出一个试试齐玄宸的想法。 她低下头轻声问向齐玄宸:“王爷认为这位献舞的姑娘如何?” 齐玄宸没有理会,他可没兴趣评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女子。 萼儿却是毫不气馁,“王爷高贵,想必见过的美人多如繁星,单说王妃,便是倾城倾国般的人儿,不过这珠儿容貌的确不俗,而且她还与王爷颇有缘分呢!” 齐玄宸岂会听不出萼儿言语之中的调侃之意,他眯了眯眸子,风淡云轻的小声说道:“看在南夜的份上,爷不与你计较,若是你继续挑事,那就莫怪爷不讲情面了。”语气平和,说出的话语却是疾言厉色的警告之言。 萼儿撇了撇嘴,我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这人就出声警告了,堂堂王爷这般小气! 清楚惹毛了齐玄宸没有任何好处,萼儿稍稍收敛了一些,道:“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做什么?这珠儿并非舞姬,今日之所以安排她献舞,是为了给你牵红线呢!” 齐玄宸睨了萼儿一眼,心道:南夜的朋友都是如此吗?这自来熟的性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可不认为和萼儿已经熟稔到可以随意闲聊的地步。 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齐玄宸端起酒杯,颇有闲情的小酌起来。 萼儿遭了冷遇,心中很是郁闷,她知道,若不是因为她是南夜的朋友,齐玄宸早就不留情面将她轰走了。 厅中,珠儿如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 身姿轻盈,舞步曼妙,广袖时而翻飞,时而垂落,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她轻柔抛出绸带,柔若无骨的娇躯随着绸带旋转。 数圈之后,纤足微顿,嫣然回头巧笑,眸光娇媚,妖娆勾人。 她回头的方向,正对着悠闲小酌的齐玄宸…… 第687章 交换条件 珠儿进门便看到了她今日需要勾引的对象,大齐瑞王。 在一群身材魁梧,面孔粗狂的武将群中,瑞王与无为公子最为显眼。 无为公子儒雅温润,而瑞王的容貌比起武亲王妃形容的更胜数倍,简直惊为天人,他的气质与无为公子大不相同,慵懒尊贵,恣意闲适,脸上带笑,笑容却不到眼底,有几分疏离,又有几分倨傲,似乎高不可攀,更让人不敢生出冒犯之心。 看到瑞王的那一刻,珠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怎样出色的姑娘,才能配得上眼前之人? 珠儿谨遵武亲王妃吩咐,拘谨而又卖力的朝齐玄宸抛着媚眼,虽然明知齐玄宸低头饮酒并未看她。 齐玄宸没有心思观舞,并不代表旁人没有,多数宾客看向珠儿的眼神愈发孟浪,感受到周遭的目光,珠儿只觉如履薄冰,她鼻子一酸,眼眶中蓄满泪水。 她心头一紧,这个时候可不能掉眼泪,若是被人看出,只怕别说武亲王妃,就是武亲王也不会轻饶了她! 舞终于进入尾声,珠儿将头微仰,控制着想要往下掉的泪水,脚尖一点,再次轻身旋转。 彩带翻飞,衬得珠儿如天宫仙娥一般轻盈。 无为公子目光清明的欣赏着舞曲,看到珠儿眼中似乎有泪,又突然感觉到脸庞微凉,他微微一愣,看向珠儿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珠儿不知道自己的眼泪飞洒到了无为公子的脸上,她卖力的跳出自己最拿手的舞步,期盼着这支舞快些结束。 终于,丝竹声缓缓而停,珠儿如释重负的踏下结束的舞步。 片刻后,她垂头跪地行礼。 武亲王有些意犹未尽的看向珠儿,心中对武亲王妃的安排生出些许不满,没曾想,珠儿如今出落的如此水灵,这样娇俏的人儿,该留在府中才是。 珠儿请求告退的声音传入耳中,武亲王回过神来。 “好好~舞的不错,赏黄金百两。”武亲王果真财大气粗,他看了一眼事齐玄宸方向,又笑着说道:“今日贵客远道而来,来人啊,给珠儿斟酒,好让她敬贵客一杯。” 将美人留下固然是一件美事,但事已至此,武亲王无意打乱武亲王妃的安排。 齐玄宸似笑非笑的看了武亲王一眼,并未说出拒绝之话。 珠儿抿了抿唇,端起彩衣婢女送来的酒,轻移莲步走到齐玄宸面前,拘束不安的看了萼儿一眼,她扶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小女敬瑞王爷一杯,还望瑞王爷赏脸。” 珠儿未曾起身,齐玄宸便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是喝了珠儿敬的酒,还是在继续小酌。 珠儿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看的出来,这瑞王爷分明是无视了她的存在。 萼儿见状,连忙出声为她解围,“王爷都喝了,你还不快些喝?” 珠儿回过神来,连忙喝下杯中之酒,不尴不尬的停在原处未走。 齐玄宸照样将她无视了个彻底,这时,萼儿刻意压低的声音,飘入了齐玄宸的耳朵。 “帮我个忙,带珠儿走。” 齐玄宸充耳不闻。 萼儿郁闷至极,咬了咬牙,又道:“若是你带她走,我便答应为你办一件事,保证你不会后悔。” 齐玄宸嘴角微勾,抬眸看了珠儿一眼。 只消这一眼,武亲王便立即找到了机会,笑道:“美酒当配美人,珠儿你留下为瑞王爷斟酒。”珠儿连忙再次行礼,继而走到齐玄宸身边,从萼儿手中接过酒壶。 小夏子气得跳脚,见齐玄宸迟迟没有将此女赶走的意思,只得无可奈何的垂手站到齐玄宸身后。 齐玄宸抬起酒杯,放到唇边,低声说道:“莫要食言!” 珠儿不明所以,萼儿目光之中,却是有些愤愤之色。 齐玄宸嘴边笑意未改,萼儿清楚叶楠在大齐行走所用之名,相信她的身份一定不会普通,她和南夜的关系,必定不是寻常朋友那么简单。 或许,她与叶家也有关系也说不定! 齐玄宸打算从叶家入手,查出当年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 然,连日来,耗子等人暗中查访,却没能找到半点与叶家有关的消息。或许,这个萼儿就是一个突破口,既然萼儿自己送上门来,齐玄宸自然不会客气! 就因为这样,齐玄宸打算帮萼儿一把,否则,单论萼儿与南夜的关系,他绝对不会理会萼儿,毕竟他与南夜算得上是朋友,与萼儿却是并无交情,他可不会对南夜爱屋及乌! 接下来,众位宾客继续饮酒作乐,谈天说地,齐玄宸则放下了酒杯,与旁边的宾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说了几句。 很快,晚宴进入尾声,宴客厅中酒气弥漫,宾客们大部分面红耳赤,甚至有几个已经醉倒,不省人事的趴在桌上。 有宾客不胜酒力,提出要回府歇息,武亲王见差不多了,便开口结束了这场宴会。 将众位宾客送至府门,武亲王叫住齐玄宸,正欲开口将珠儿送给他,就听到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此刻已经是深夜,为何有人策马?还未来的及离开的众位宾客,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光头和尚披着皎洁的月光,策马疾行,朝武亲王方向而来。 八娃和尚见王府门外人影绰绰,心知宴会散场,立即甩鞭再次加快了速度。 来到王府近前,一眼认出人群中的齐玄宸,他心中一喜,立即跳下马背,快步走到齐玄宸身边。 “还好你没走,不然又要折腾一趟了。” 齐玄宸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此着急寻来,有何急事?” “师父说三日后请你和王妃进寺吃斋呢!”八娃和尚懒得卖关子,立即说明来意,顿了顿,又道:“听说你住进了摇穗园,不如收留我三日,如何?” 八娃和尚担心齐玄宸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遂打算厚着脸皮赖下,他知道,齐玄宸此人软硬不吃,要保证他三日后上山去见师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宁薇先点头。 住进了摇穗园,想要求见宁薇就容易多了。 八娃和尚这点子伎俩,齐玄宸一眼便看破了,不过,他正有意与西魏国师见上一面,八娃和尚这次前来相邀,正合他意。 既然如此,齐玄宸也没有多话,点点头便算是应下了。 听到八娃和尚邀请齐玄宸进寺吃斋,酒劲上头的众位宾客,顿时清醒了几分。 心中暗暗称奇:这大齐瑞王刚到西魏,便能让国师出言相邀,实在了得! 西魏国师智善大师精通观星之术,一双慧眼洞悉世事,三枚铜钱卜卦,可辨明吉凶,他地位崇高,受人敬仰。 然,智善大师是个出家之人,未免红尘俗世缠身,虽是西魏国师,却不上朝堂,常年深居山中古刹之中清修,多少人想要求见一面,算上一卦,终无功而返。 仔细回想起来,智善大师上一回现身人前,还是勤帝登基之时,距今已有十数年。 齐玄宸注意到众人羡慕无比的神情,再次挑了挑眉。 看来,传言果真不假,智善大师的确名望极高,齐玄宸心生好奇,对三日后的会面又多了一些兴趣。 武亲王也是想求见智善大师,却不得见的人其中一个,眼见齐玄宸有机会得见大师,他心中颇为郁闷。 一直以来,他心中有一个结,多年都无法解开,他很想问问智善大师,他该如何是好? 余光瞥到垂首站在齐玄宸身后的珠儿,他没有多想,便有些不自在的问向齐玄宸:“瑞王爷有幸得见国师,当真令本王嫉妒不已,不知瑞王爷三日后能否捎上本王?” 第688章 得一想二 “瑞王爷有幸得见国师,当真令本王嫉妒不已,不知瑞王爷三日后能否捎上本王?” 智善大师修行的古刹,受尘世香火,并不制止善众进庙上香,武亲王想去,自然随时可以去得,只是见不到智善大师而已。 然,武亲王进庙,只为见智善大师一面。 他想要跟随齐玄宸而往,不过是想沾他的光,智善大师既然开口邀请齐玄宸前去吃斋,自然不会闭门不见,跟着他前去,见到智善大师的机会就大了。 “武亲王有心敬佛,爷岂有不成全之礼。”齐玄宸这次倒是极好说话。 八娃和尚看了武亲王一眼,并未在意此事。 他很清楚,武亲王每年都会上山求见,只不过,师父从未见过他,就算他跟着齐玄宸进山,见不见他也是由师父决定,武亲王在西魏的权势不小,可到了寺中,依然要伏低做小。 因此,八娃和尚完全不必在意此事。 见齐玄宸应的爽快,武亲王心中一喜,转头示意珠儿上前,又对齐玄宸说道:“珠儿是个贴心的丫头,本王瞧着瑞王爷身边没有丫头伺候,不如将珠儿带走,贴身伺候,如何?” 他面上带笑,言语之中不乏意味深长之感。 齐玄宸挑了挑眉,没有立即应声。 迟迟未曾离开的宾客见状,只觉得武亲王赠送美姬给齐玄宸,实在平常的很。倒是八娃和尚听到武亲王所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显然对权贵们习以为常的做法有些不屑。 他心中冷哼,余光瞥着武亲王,暗道:齐玄宸可与你们这些人不同,他心系宁薇,才不会要你府中的美姬呢,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八娃和尚在瑞王府生活了许久,自然清楚齐玄宸和宁薇之间那坚定不移的感情,因而对齐玄宸极有信心。 同样对齐玄宸极有信心的,还有小夏子,此刻小夏子微扬着下巴,目光之中透露出讥讽之意,他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的等着齐玄宸开口拒绝。 安静了片刻,只见齐玄宸颇为闲适的扫了珠儿一眼,嘴角依旧勾着那一抹有些欠扁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对武亲王说道:“既然武亲王如此客气,那爷就却之不恭了!” 此言一出,八娃和尚和小夏子顿时惊掉了下巴,他们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齐玄宸。 “齐玄宸,没曾想你竟然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和尚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样做,对的起辛苦为你生儿育女的宁薇么?” 八娃和尚没能忍住,大声质问起齐玄宸。 小夏子则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干涩非常的嘴唇,垂下头不去看齐玄宸,轻声说道:“爷,你这样做,王妃怕是要伤心难过了。” 他是奴才,不管齐玄宸做下什么决定,他都不能如八娃和尚那般出声质问。 知道齐玄宸最是在意宁薇,他很是聪明的提起宁薇。 小夏子以为齐玄宸收下珠儿,只是因为酒劲上头,一时头脑发昏所至,只需要在他面前说起宁薇,齐玄宸便会收回刚才的决定。 只可惜,小夏子这次想错了,齐玄宸没有理会他的话,执意收下了珠儿。 珠儿向武亲王和齐玄宸告了退,便带着萼儿回房收拾包袱去了。 八娃和尚还在愤愤不平的瞪着齐玄宸,他气得面红耳赤,执意拉着齐玄宸,让他改变主意。 齐玄宸在他心中,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得一想二,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这些词用来形容齐玄宸再贴切不过! 八娃和尚是智善大师的爱徒,智善大师多年不曾下山,有什么事都是让八娃和尚下山转告,是以,他也是西魏朝中官员不敢得罪之人其中一个。 此刻,他当着众人的面,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气氛自然变得有些尴尬。 本来还在流连的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去,武亲王作为主家,却是不好走开,只得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处。 这时,原本已经上了马车的无为公子,下了马车,来到齐玄宸面前。 “瑞王爷初入皇城,未曾见过皇城夜间风貌,不如由无为领路,四处走走,只当是醒酒如何?”无为公子笑容温润,站在银白的月光之下,犹如一枚细腻无暇的暖玉。 齐玄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甩掉八娃和尚的手,回道:“也好。” 八娃和尚还想纠缠,齐玄宸又转头对他说道:“武亲王的好意,爷不会辜负,你休要再劝。方才你说要在冠云园借住几日,不如就由你帮我将美人儿带入园中吧!对了,忘记告诉你,摇穗园已经更名为冠云园了。” 看着齐玄宸那恶劣非常的笑意,八娃和尚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梦,还想我帮你带人回去,你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那借住一事就免了,皇城客栈极多,不如你随意找上一间?”齐玄宸满脸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八娃和尚气得七窍生烟,正想说不稀罕住进冠云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话锋一转,恨恨道:“算你狠,大不了我帮你把人带回去!” 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心中暗道:我一进园子便去找宁薇,看你往后还有没有好日子过!想要享尽齐人之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齐玄宸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见他应下,便带着小夏子与无为公子一起离开了。 …… 皎月当空,银白月光让月下的景致变得无比纯洁而神秘。 勤帝背靠着椅背瘫坐着,命身边带着面具,装着侍卫服制的男子,推开面前的木窗。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更添几分苍白,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疲惫不堪的双目怔怔出神的看着天上的弯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吧!”良久后,勤帝嘴里吐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带着面具的男子立即开口说道:“大齐瑞王将摇穗园改为冠云园,进园之后,陪伴至瑞王妃歇下,便出府赴宴。赴宴途中赶走了武亲王遣去的引路之人,带着近侍太监在闹事中闲逛了片刻,便去了武亲王府赴宴。 武亲王将一名名叫珠儿的女子送给了瑞王,瑞王应叶萼儿要求,欣然接受,随后便与无为公子一起离开王府,夜游皇城去了。 还有一事,国师大人邀请瑞王夫妇三日后进寺吃斋,八娃和尚骑快马去武亲王府带的话。” 说完这些,带着面具的男子飞快的看了勤帝一眼,继而闭上了嘴巴。 “就这些?”勤帝许久才开口发问。 带着面具的男子点了点头,恭敬应道:“只有这些,”顿了顿,他又道:“大齐瑞王刚到皇城,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动作,皇上不必忧心!” 勤帝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 又是一阵长久的安静过后,带着面具的男子轻声说道:“皇上,夜里风凉,皇上不如歇下吧?” 见勤帝微微点头,男子将勤帝背回龙塌之上,为他盖好锦被,便躬身告退。 “留在一个将死之人身边,你心中是否有所不满?”勤帝并未准许男子告退,反倒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么一句。 男子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奴才不敢,奴才不过是个寻常侍卫,能得皇上器重,乃是三生有幸。” 勤帝审视的目光向他投来,他有些心虚的敛下眼皮。 勤帝嘴角发出一丝自嘲的笑容,缓缓合上眼睛,寡淡道:“下去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很快你就不必日夜守在朕身边了。” 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家团聚,男子心中一喜,可仔细品了品勤帝之言,心中喜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挥不去的沉重气息。 无独有偶,此刻被沉重气息笼罩的并非男子一人。 大公主府中,华瑾大公主的心情亦是如此,甚至,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第689章 不省人事 第690章 无毒不嗜 “小姐,姑爷他在外头饮酒至伶仃大醉不止,还…还…还做主带回了两个女子,听说是武亲王送给姑爷的,那八娃和尚,这会儿还在等着见您呢!” 含翠想到一早从八娃和尚口中听说的话,心中气愤,又道:“八娃和尚说了,姑爷收下那两个女子时,还未醉酒,神色清醒,他费劲力气,也没能阻止姑爷收下那两人。” 宁薇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含翠以为她伤心了,连忙抿着嘴,不在言语,剑眉则轻声劝慰道:“小姐,这会儿主子还未醒,事前没有个交代,许是咱们误会了主子的意思。再者说,不过是收了两个婢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薇有些好笑的看了看含翠和剑眉,突然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两个女子很是美貌么?竟然你们如此警惕!”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姑爷以往可不是这样的,这一来西魏就变了,小姐若是不在意,不防着,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含翠似乎看到了往后宁薇被抛弃的可怜场景,眼泪不要银子似的往下掉。 宁薇见她急了,连忙伸手拍了拍含翠的手背,认真道:“阿宸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更加清楚,我对他有信心。” 这下含翠更急了,在她看来,宁薇实在太过信任齐玄宸,若是齐玄宸真的做了什么,宁薇必定伤得更重。 含翠口不择言的说道:“小姐,奴婢原也是信任姑爷的,可是姑爷此次的做法,实在让奴婢心惊。姑爷他不止在外饮醉了酒,回园子后,还特地吩咐小夏子,不要将他送到你屋里来,他这不是喜新厌旧是什么?” 自从与宁薇成亲以来,齐玄宸每夜都歇在宁薇房中,赶都赶不走,腻歪的很,就算宁薇有孕之后也是如此。 这次他突然刻意躲着宁薇,让含翠心中警铃大作,认为这是他变坏的征兆! 宁薇稍稍一想,噗哧笑出声来,“哪里就喜新厌旧了,莫要胡说。你自己也说了,他饮醉了酒,既然饮醉了酒,必定满身酒味,依我看,他只是怕熏着我才刻意避开呢!” 听宁薇这样一说,含翠也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剑眉制止,剑眉道:“小姐比我们了解主子,想来是我们想岔了。” 含翠向来将宁薇视作自己的一切,预计宁薇的夫君即将变心,自然特别担心害怕,她也希望是自己相差了。 宁薇却是颇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剑眉,你似乎也不是很相信阿宸?” “…”剑眉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奴婢不是不相信主子,只是…”说到此处,她悄悄的瞄了宁薇一眼,才道:“只是主子是个男子。”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就说宁家吧,宁家家风极正,宁薇的爹娘感情甚笃,可她爹宁昌兴也并非只有她娘一个女人,宁薇的二叔宁昌隆也是如此。 要说,这也正常。 只不过,剑眉了解宁薇,别看宁薇面上豁达,其实对于感情之事,最为执着,她肯定不能容忍她和齐玄宸之间出现第三者。 且,方才含翠说起齐玄宸做主收下了武亲王送的两个女子,宁薇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愉,剑眉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这个稍纵即逝的神情。 的确,对于齐玄宸带回两个女子,宁薇心中有些不悦。 就算明知齐玄宸这样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宁薇还是忍不住郁闷了片刻。 说到底,就算拥有异能,她终究也只是个普通女子。她也会担心,会彷徨,这种担心和彷徨是所有陷入感情的女子都无法避免之事。 毕竟正如剑眉的意思那般,这个世道对女子有诸多不公之处,女子需从一而终,而男子三妻四妾,实乃寻常。 她曾经说过,若是齐玄宸一朝变心,她必定会带着孩子理他而去,可世事哪有如此轻松简单? 当然,她和齐玄宸有两世之情,极为深刻,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也相信齐玄宸。 “好了,赶紧为我梳妆吧,不是说八娃和尚在等着见我么?对了,八娃和尚不是回寺了么?怎么又下山了?”宁薇轻灵的声音,让含翠和剑眉收起繁杂的心情。 含翠拿起木梳,继续为宁薇梳头,剑眉则回话道:“八娃和尚这次是来替他师父传话的,说是邀请小姐和主子三日后去寺中用斋。” 宁薇点点头,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不再言语。 用了早膳,宁薇便去了前院见八娃和尚,八娃和尚再次出言邀请,又免不了义愤填膺的说了齐玄宸许多坏话。 见齐玄宸在他口中成为了一个坏到透顶的负心之人,宁薇瞠目结舌之余,不免觉得很是好笑。 要不是八娃和尚性情至真至纯,宁薇还以为他是来挑拨离间的呢! 八娃和尚浪费了许多口水,见宁薇还是没有反应,只得郁闷的告辞,由下人带着在园子前院安顿下来了。 宁薇则留在正厅,面带微笑的向珠儿和萼儿问话。 珠儿萼儿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宁薇见状,也无意为难,随意问了几句,便让人带她们下去安顿了。 …… 宁薇给珠儿萼儿安排的住处,是院子西南面的一处雅院。 此处离宁薇和齐玄宸的住所有些距离,却也是个正经院子,看来并未将她们当成下人。 当然,她并非是将珠儿当成了齐玄宸的妾室,要认真说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在意珠儿这个人,她之所以这样安排,只是因为萼儿罢了。 萼儿是南夜的朋友,这次齐玄宸竟然将她带回院子,这里面必定还有隐秘,心知此事的宁薇自然不会亏待萼儿。 谢过了领路的下人,萼儿将珠儿拉进房里,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门外,见无人盯着,才郑重其事的关上了房门。 门刚关上,珠儿便手足无措的开口了。 “萼儿,这下我们该怎么办?武亲王妃与我们说的那些话,到底要不要转告给瑞王妃?” “你疯了还是傻了?那是能说的吗?你不要命了?”萼儿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句,凝眉警告道:“我很快就会安排你离开皇城,这几天你安心待在冠云园,只需少说话便可。” 珠儿只觉得心惊肉跳,唇色似乎隐隐有些发紫,她目光惊惧的说道:“可我们服下了武亲王妃的毒药,若是不按她说的做,我们还是会死,就算离开皇城也无济于事啊!” “哼~”萼儿冷哼一声,藏在袖中的手腕微微动了动,淡淡说道:“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毒药而已,你就已经吓成这样?放心吧,玩毒是本小姐的专长,她武亲王那点小伎俩算得了什么?” “你是说你能解毒?” 问出这一句时,珠儿突然闻到一缕幽香从萼儿身上飘出,未来得及听萼儿的回答,她便眼皮一沉,‘噗通’一声倒地,人事不知。 萼儿看了躺在地上的珠儿一眼,又站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外头,确定没有人盯着,这才拉起窗边的布帘。 将不断往外冒着香味的玉瓶塞上,萼儿蹲在珠儿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钻有小孔的小木盒。 “小怪物,出来吃东西了。”萼儿眼睛闪着幽深的光芒,动作轻柔的将小木盒打开。 一道黑芒从小木盒之中窜出。 仔细一看,这道黑芒竟然是一只通体漆黑,有些像蜘蛛,又有些像毒蝎的奇虫造成的,只因奇虫窜出的速度太快,划出残影,看起来才像是一道黑芒。 奇虫有些暴躁的停在珠儿洁白的手臂上,长着倒钩的尾针微扬,狠狠刺入珠儿的肌肤之中。 萼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眯了眯眸子,得意道:“小怪物无毒不嗜,那婆娘想用毒药威胁我,真是可笑至极!” 萼儿咬了咬牙,脑海中回想起昨夜她和珠儿收拾好包裹之后发生之事…… 第691章 没脸没皮 第692章 瑞王不孝 第693章 惊鸿一瞥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华瑾大公主的地位比宰相还要尊贵,阿碧是她为数不多的贴身婢女之一,她一向待阿碧格外宽厚,阿碧自然也就难免有些自视过高。 身后有所倚仗,就算来了冠云园,阿碧亦有恃无恐,加上她认定齐玄宸不孝,必定他不会得华瑾大公主照拂,是以,直到走到廊亭台阶,她还是没有收敛。 见到这种情形,剑眉虽没有多言,态度却是越发冷淡。 为了避免含翠等人说错话做错事,宁薇向她们透露了一些齐玄宸与华瑾大公主的关系,剑眉清楚阿碧是齐玄宸生母的婢女。 阿碧端着架子,言谈举止莫不是将自己置于高人一等的位置,实在惹人厌烦的很。 剑眉耐着性子,将阿碧带到齐玄宸和宁薇面前,心想:这丫头这般狂傲,到了两位主子面前肯定讨不了好。 岂料,阿碧在看见齐玄宸的那一刻,立即变了嘴脸。 笑容和煦,言语谦恭,有礼有节,几句轻巧的玩笑,逗得宁薇频频发笑,表现的令人挑不出毛病。 若说有什么不妥,那就是阿碧的目光时常在齐玄宸脸上徘徊不去,十分留意齐玄宸的一举一动。 这一点,无人在意,只以为是华瑾大公主吩咐她如此为之。 华瑾大公主到底是齐玄宸的生母,虽本人未曾现身,派个人来看看齐玄宸的模样,回去转述给她听,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其实,华瑾大公主并未吩咐阿碧这样做,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方才被齐玄宸的相貌所震惊。 阿碧目光晶亮的望着齐玄宸的侧颜,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见多了华瑾大公主的美丽容颜,自问从来不曾见过比华瑾大公主还要貌美之人,可方才看到齐玄宸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的意思。 齐玄宸与华瑾大公主有七分相似,华瑾大公主的美是妩媚动人的,而继承了母亲好容貌的齐玄宸,并未显得女气,他生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容颜,气质慵懒尊贵,给人的感觉异常疏离,明明端坐在廊亭之中,却让人感觉他其实是置身于云巅之上。 那双似醉似醒,惹人沉迷其中的桃花眸,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阿碧一眼。 可就是这么一眼,却如惊鸿一般,在阿碧心中激起阵阵惊涛骇浪。 阿碧以为,这双绝美的眼眸,清冷傲气而疏离,如高高在上的星空,神秘深邃,让人明知高不可攀,却还是想要一探究竟。 在他面前,阿碧不敢有任何逾越,生怕惹他不快,她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将自己最讨人欢喜的一面呈现出来。 阿碧到来之后,齐玄宸并未言语,可她明明在与宁薇说话,心思却全数放在了齐玄宸身上。 宁薇笑容亲切的问向阿碧:“前几日听武亲王说起,知道大公主伤了腿,不知要不要紧?” “多谢瑞王妃关心,公主诸事繁忙,趁此机会稍作休息也是好的,瑞王妃不必挂心。”阿碧垂着头,语气恭敬,只不过,眼角余光依然在齐玄宸周围徘徊。 宁薇眼角微动,又道:“大公主如此尊贵,出行必定前呼后拥,怎的会出了这样的糟心事?” 阿碧见宁薇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她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心中得意的暗道:都说瑞王妃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阿碧光顾着偷瞧齐玄宸,心神不定,遂顺着宁薇的话回道:“公主每回见过齐贵太妃之后,心情便会不佳。那日公主心血来潮,去了齐贵太妃的小佛堂,出来时不知在想什么,一时不慎,便跌下了台阶。哎,也是不巧,那日奴婢没有随公主进宫,若是奴婢伺候在侧,就算拼了性命,也定然不会让公主受伤。” “小佛堂?阿碧姑娘说的齐贵太妃,可是王爷与本宫的皇姑母,我大齐的永晴公主?”宁薇冷不丁的问道。 她脸上的笑容微凝,语气亦不无不满。 听到这话,阿碧惊觉自己失言,那齐贵太妃可不就是眼前这两位的皇姑母么!得知堂堂一国公主被人软禁小佛堂,瑞王夫妇该如何设想? 阿碧心神一震,忘了继续偷看齐玄宸,心思急转,强装镇定的回话道:“回瑞王妃的话,齐贵太妃身份尊贵,正是远嫁而来的永晴公主。” 见宁薇脸上的神情愈发不满,她连忙又道:“瑞王妃有所不知,齐贵太妃与先皇感情甚笃,自先皇驾崩之后,齐贵太妃悲痛欲绝,不愿独自苟活,甚至几度轻生。太皇太后仁慈,为了让她不至于忧极伤身,这才建议她搬入小佛堂,晨钟暮鼓为伴,倒也能减轻几分伤痛。” “是么?西魏太皇太后真是有心了。”宁薇脸上似乎又有了笑容。 阿碧见状,心下一松,下意识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齐玄宸早就对她这道胶着的目光,心生不快,见她还敢再看,眉峰一蹙,重重磕下了杯盏,沉声问道:“华瑾大公主吩咐你前来,到底所谓何事?你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想留在冠云园用膳!” 齐玄宸语气极重,吓得阿碧心中咯噔一跳,连忙俯身跪地。 她不过是个奴才,哪敢有此奢求,这话要是传入华瑾大公主的耳中,只怕不会轻饶了她! 阿碧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她不敢抬手擦汗,连忙回话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来替公主要人的,奴婢不知分寸,方才一时忘了初衷,还请瑞王爷,瑞王妃莫要怪罪。” 方才其实是宁薇顾左右而言他,阿碧自然清楚,只是作为奴婢,她深谙在主子面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坚决不能说。 若是她说是因为宁薇问话而耽误了正事,必定会将宁薇得罪,宁薇的身份是瑞王的王妃,不是她一个小小婢女可以得罪的。 就算她是华瑾大公主的心腹婢女,但总归只是婢女。 阿碧也清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说今日她说多错多,若是宁薇想整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堂堂公主府,教出来的下人如此不分轻重,不明尊卑。”齐玄宸冷哼了一声,本就对生母有所不满的他,见到这个屡屡偷看他的婢女,实在不耐至极,一丝好感也欠奉,神情变得冷硬异常,“就凭你这样一个没规没矩的婢女,竟然也敢张嘴向爷要人,哼~当真可笑!” “剑眉。”喊了剑眉一声,齐玄宸挥了挥手,示意她将人带出去。 “奴婢有错,万死难辞其咎,只是公主向瑞王爷要人,事出有因,求求瑞王爷听完奴婢的话,求求瑞王爷了。”阿碧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哀求。 这次她来冠云园是替华瑾大公主办事的,没办成事,或许华瑾大公主不会怪罪,但若是她今日被赶出冠云园的事传回华瑾大公主耳中,只怕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再怎么说瑞王爷是华瑾大公主的亲生骨肉。 他们母子还未曾见过面,日后如何尚不明朗,但此时华瑾大公主必然不会想要与齐玄宸交恶。 同样的,宁薇也不想与华瑾大公主交恶,在她看来,华瑾大公主与齐玄宸乃是血脉至亲,就算他们之间的情况异常复杂难解,交好才是最佳的选择。 正所谓母子之间岂有隔夜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宁薇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动怒,不过是个婢女,没有必要气着了自己。 齐玄宸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宁薇则再次看向阿碧,语气淡淡的问道:“王爷与本宫初入西魏,还不曾有机会与华瑾大公主相见,不知这园子里什么人有如此福分,能入华瑾大公主贵眼?” 第694章 敲打赐罚 见宁薇问起,阿碧以为事情尚有转寰余地。 心中一喜,连忙回道:“回瑞王妃的话,公主要的人正是从武亲王过来的珠儿和萼儿。” 宁薇和齐玄宸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显然颇为意外。 华瑾大公主知道珠儿和萼儿进了园子,倒是没有什么出奇,只是,她突然向齐玄宸索要武亲王送来伺候的婢女,就不免有些奇怪了。 阿碧很快便再次开口,为他们解惑。 “那萼儿本是大公主府婢女,前阵子犯事出逃,公主得知她混入了摇穗…冠云园,为免多生事端,公主才遣了奴婢过来,将她要回。还有珠儿,珠儿本是忠良之后,父亲为国捐躯,家中没有亲人才寄养在武亲王府之中。多年以来,武亲王府亏待于她,公主清楚此事,却不方便插手武亲王府之事。如今听说武亲王将珠儿当作舞姬送出,公主这才忍无可忍,想要为她安排一条出路,拨乱反正。”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似乎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齐玄宸和宁薇都不是寻常人,对于此话真假,不想予以置评,但他们清楚,这绝对不是华瑾大公主要人的真正目的。 华瑾大公主早不要晚不要,偏偏等到珠儿萼儿来了冠云园才来要人,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难道说珠儿萼儿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齐玄宸和宁薇知道的? 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齐玄宸和宁薇一时想不明白,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还要见过珠儿萼儿两女才能得见分晓。 齐玄宸本就与萼儿有个交易,他也清楚萼儿定然不是个简单的婢女,对于萼儿是大公主府婢女这个说法,他根本不会相信。 华瑾大公主如此急切的要人,这让他更加确定,萼儿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痛快交出萼儿。 最终,阿碧未曾完成华瑾大公主交给她的差事。 回到大公主府,阿碧心情忐忑的来到华瑾大公主所在的院子。 “公主在屋里吗?”阿碧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轻声问向守门的婢女。 守门婢女连忙回话,“是阿碧姐姐啊,公主在屋里呢,这会儿无为公子也在,阿碧姐姐不如在此稍候片刻。” 阿碧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老实的垂手站在门边。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从里推开,无为公子迈步走出。 晃眼看到阿碧站在门口,他脚步微顿,已有所指的轻吟道:“阿碧姑娘如今是愈发伶俐了。” 阿碧心中咯噔一响,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无为公子此话何意?是真心夸赞,还是警告?阿碧清楚必定是后者居多,看来在冠云园发生之事,根本没有瞒过无为公子! 方才无为公子肯定是在与公主说冠云园发生之事,他说了多少,怎么说的? “公子,奴婢没能办妥差事,不知该如何是好?”阿碧抹了一把冷汗,眼神之中不乏畏惧,却还是忍不住向无为公子请教。 无为公子向来温润,说不定可以为她指条明路。 无为公子看了她一眼,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公主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成事,为何还有多此一举,遣这个阿碧前去要人? 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无为公子并未理会阿碧,径直离去。 阿碧咬了咬唇,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走进房门。 华瑾大公主端坐于书案之后,眼眸低垂,面上无悲无喜,发钗尾端的珍珠流苏微摆,摇曳出一道清冷的弧度。 阿碧战战兢兢走近,忐忑行礼。 华瑾大公主抬起眼眸,并未让她起身,轻启朱唇,语气淡淡的发问:“人要到了么?” “奴婢无能,没有完成差事,奴婢该死,奴婢恳请公主降罪!”阿碧不由分说,十分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华瑾大公主早已清楚答案,遂无意多问此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碧,又问:“瑞王容貌如何,与本宫是否相似?” 阿碧心虚的抿了抿唇,回话道:“回公主的话,瑞王爷与您的容貌约莫有七八分相似,自是天人之姿,世间难有。” 担心华瑾大公主察觉她的心思,阿碧并未过多详述齐玄宸的长相,只是草草带过。 华瑾大公主似乎并未在意,停顿了许久,依旧没有让阿碧起身,阿碧倍觉煎熬之时,她突然再度发问:“瑞王妃又如何?” “瑞王妃?”阿碧微微一愣,自始至终,她并未细看过宁薇,这会儿不知如何开口。 她抬头看了华瑾大公主一眼,见她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头一紧,连忙回道:“瑞王妃温婉和煦,端庄大气。” 华瑾大公主点了点头,轻飘飘的说道:“好了,下去领罚吧。” “奴婢谢公主恩典。”阿碧不敢问自己受罚的原由,她知道,今日在冠云园发生的一切,都没能瞒过公主,不说别的,只论她说出齐贵太妃居于小佛堂这一点,公主便不会轻饶了她。 阿碧暗怪自己太过轻狂,竟然忘了在这皇城之中,没有什么能瞒过公主,好在,公主虽对犯错的下人从来不会纵容,可还愿意敲打她,就是还没有彻底弃她不顾。 只是,公主日后怕是不会如从前那般信任她了。 阿碧黯然走出房门,辨明了方向,心事重重的自行朝刑房走去。 以往因为被公主高看一眼,阿碧在府中下人面前,是何等的趾高气昂,如今失了公主的信任,待会儿领了罚,府中下人得到了风声,阿碧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阿碧心焦不已,如今想来,她得罪的人不少,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后,她眼睛一亮。 对了~只要能再次取得公主的信任,一切不就恢复从前了吗?可是要如何才是再次取得公主的信任? 阿碧心思流转,不知怎的,脑海中又冒出瑞王爷那玉树兰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模样。 …… 是夜。 依旧躺在地上的珠儿,悠悠转醒。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肢,眼神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酥麻,借着烛光低头看去,只见平日白净的手臂上,多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瘀痕。 珠儿皱了皱眉头,放下衣袖遮掩,继而从地上爬起。 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见到萼儿的身影,珠儿心生彷徨,极其不安。 萼儿去哪里了?莫不是丢下我自己走了? 这样想着,珠儿大惊。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将萼儿视为了主心骨,此刻身在冠云园,萼儿却不见踪影,她害怕极了。 珠儿慌乱的跑出屋子,闯入院中,见到院门口的守夜婢女,连忙跑过去询问。 “这位姐姐,你可曾见过与我一同来此的那个绿裙婢女?” 守夜婢女摇了摇头,回道:“未见她出院子,若不在屋里,肯定就在后头的小花园中,姑娘不如去后头找找。” “多谢姐姐提醒。”珠儿听说萼儿并未出去,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谢过了守夜婢女,便立即转身往屋子后头快步走去。 走到屋子转角之时,珠儿听到了萼儿的声音,心中一喜,正想走过去之时,突然听到了另外一道声音,珠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叶姑娘,大公主说你在外玩够了,该回去了。” 声音冷冷清清,珠儿忍不住悄悄伸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仆妇衣着的妇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小花园的石子路上,萼儿则一脸防备的站在妇人对面。 “原来你是大公主的人,你这样的身份,能得到瑞王夫妇的信任,还真是不简单呢!”萼儿面上有些惊愕,显然此刻才知道眼前这人与大公主有关…… 第695章 百毒不侵 偷听到萼儿的话,珠儿惊愕捂住了嘴巴。 都说华瑾大公主是个厉害的人物,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西魏与大齐距离千里之遥,大公主的眼线竟然早已安插在了瑞王爷和瑞王妃身边。 珠儿心头猛地一震,她极力定心心神,继续偷听萼儿与仆妇打扮的人说话。 仆妇冷声说道:“我的事无需你理会,你只需按大公主的要求,带珠儿姑娘一起过府投奔便可。” “不行,”萼儿坚决摇头,“珠儿可以交给你们,我还有事要办,不能按大公主的要求离开。” “话我已经带到了,要如何取舍你自己思量。你应该清楚,武亲王妃动机不纯,意图挑起争端,就算你不愿离开,你要办之事同样无能为力。且,与大公主作对,后果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不妨多掂量掂量再做决定不迟!” 说完这一席话,仆妇便抬脚想要离开,萼儿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语出威胁,“我记得你姓赵,是瑞王妃身边的人,若是你不想被瑞王夫妇知道你的秘密,那就帮我一次,只要你帮我一次,你的身份,我永远不会透露半句。” 月光倾泻,照亮赵嬷嬷略显疲惫的脸庞,脸上深深浅浅的愁丝更加明显。 她伸手拂去萼儿的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告密,只管去就是了,没人会拦着你,时候不早了,我在院墙底下等你!”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目光在珠儿所站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并未理会,快步走远。 珠儿吓了一跳,只觉得汗毛倒竖,原来这人早就发现有人偷听,好在没有与她计较。 萼儿留在原地呆立片刻,继而直直朝珠儿走来。 “你都听到了?”萼儿唤醒呆愣失神的珠儿。 珠儿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她沮丧的垂下肩膀,弱弱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那个又是什么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能掺和的,你不要多问,随我去见大公主。”萼儿没有给珠儿拒绝的机会,便拉着珠儿回房收拾包裹。 其实,她们来到冠云园才短短一日,带来的包裹还未来得及解开,根本无需收拾。 珠儿心中害怕,又不敢开口多问,是以磨磨唧唧的摆弄着手中的包裹,歪头坐在床边的萼儿回过神来,见到她这番不情不愿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的意味。 “你放心吧,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看你胆子这样小,想来大公主不会对你怎样,只要你乖乖听话,说不定还会给你安排一条出路。” 萼儿的话并未宽慰到珠儿,她咬着嘴唇,泪水不停滚落。 忍不住回嘴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此番一去,凶吉难测,说不定小命休矣,你以为我丝毫没有察觉?” 珠儿崩溃的抓住床帏,抽泣道:“我只是清楚躲不过,武亲王,武亲王妃,瑞王爷,瑞王妃,再到华瑾大公主,每一个都不是我能抗衡的对象,他们每一个,只需动动手指,便能轻易将我捻入尘埃,我能做什么?除了坐以待毙,随波逐流,我还能做什么?” 无助的话音里尽是无能为力的悲凉,还有对不公命运的控诉。 她不愿成为权贵们相斗的磨心,只是她根本没得选择,或许在她失去家人,投奔武亲王府那一刻,便注定了会有今日。 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宁愿沿街乞讨,也不愿进入王府! 她所求不多,只是一碗安乐茶饭罢了,可就是这点小小的祈求,对她来说,依旧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或许大公主不会为难你,她只是不希望你留在冠云园乱说话罢了。”萼儿明显底气不足。 华瑾大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萼儿所知的并不多,但也比珠儿知道的多上许多。 华瑾大公主是个连叶家家主叶雄也心有畏惧的女子,她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则手段。 她之所以让萼儿和珠儿投奔她,无非是洞悉了武亲王妃的意图,不想有关大齐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传入瑞王夫妇耳中。 然,想要保守秘密,想要一个人永远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人从世上永远消失! 叶家人是西魏皇族的奴才,萼儿始终是叶家人养大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她现在还是叶姓之人,华瑾大公主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是珠儿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会是什么下场,无人能够预料。 萼儿知道,珠儿所言不假,此番一去,吉凶难测! 珠儿并未理会萼儿苍白无力的安慰,她抹了一把眼泪,拎起干瘪的包裹,道:“走吧,躲是躲不过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一个小小女子,又能躲到哪里去? 看着萼儿略显苍白的小脸,珠儿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对了,你自己身上的毒解了么?” 萼儿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珠儿竟然还会关心她的安危。 “我本就是个百毒不侵之人,何需费力解毒!”萼儿深深的看了珠儿一眼,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会为你求情的。” 说完这句,她站起身来,引着珠儿走到连通小花园的窗户面前,“从窗子走,方才那位嬷嬷会带我们出园子。” …… 萼儿和珠儿趁夜离开冠云园。 隔天一早,齐玄宸和宁薇得到消息,还未来得及了解详细情形,宫里便来人了。 来人说勤帝病发,命悬一线,请瑞王妃速速进宫为其诊治。 勤帝的性命一直被齐玄宸和宁薇视作筹码,夫妇俩自然不会对勤帝的生死视而不见,齐玄宸吩咐影查清楚萼儿珠儿为何离开冠云园,又是如何离开的冠云园后,便与宁薇携手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不能入宫,只能停在宫门边上等候,夫妇俩从善如流,下了马车步行走入宫门。 皇宫面积极广,宁薇有孕在身,自然不能一直不行,宫人倒也贴心,早在宫里这头备好了两架软轿,夫妇俩跨入宫门,立即便有宫人迎了上来,请他们上轿。 一架软轿只能乘坐一人,齐玄宸扶着宁薇上轿,自己则弃轿步行,与剑眉一人一边,跟在软轿边上,时不时与宁薇说上几句话。 西魏皇宫对齐玄宸和宁薇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之所。齐玄宸时常防备着,就算只是坐轿这点小事,他也要守在宁薇身边,因为他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无法预料。 说他过于紧张也好,说他实在多疑也罢,不论如何,宁薇的安全才是他心中的重中之重! 齐玄宸弃轿步行的举动,先一步传到了勤帝耳中,勤帝强撑着身子坐起,低声轻笑道:“这位瑞王爷果真极其重视他的王妃呢!既然如此重视,为何又要对重视之人有所隐瞒,还真是不够真诚呢!” “铁面,”勤帝唤了带着面具的男子一声,喘了两口粗气,才道:“朕不想见到齐玄宸,告诉他齐贵太妃为先帝祈福,已自行禁食三日,让他前去相劝一二。” 铁面应声而去,勤帝则闭上疲惫的双眼,再次陷入浅眠。 宫人抬着软轿,进入勤帝寝宫所在的宫殿,径直来到勤帝的寝室门外。 齐玄宸打量了这座充满药汤气息的宫殿一眼,继而转身扶宁薇步下软轿。 铁面上前,待宁薇站定,行过礼,这才开口说道:“瑞王爷,齐贵太妃为先帝祈福,自行禁食已有三日之久,皇上担心齐贵太妃安危,特请瑞王爷前去相劝一二。” 第696章 西魏皇帝 齐玄宸听言,眉峰微蹙,不假思索道:“待为勤帝诊治过后再去不迟。”一来便有人支开他,他难免心生防备。 “事关齐贵太妃安危,耽误不得,瑞王爷还是此刻去瞧瞧为好。皇上病重昏迷,就算见了瑞王爷,也无力睁开双眼,瑞王爷留在此处也是无事。”铁面口中的语言依然十分平静,只是话语之中不乏深意。 他似乎在告诉齐玄宸,皇宫之人有人想要齐贵太妃的性命,而勤帝病重到无法睁眼,更不做不了什么对宁薇不利之事。 齐玄宸不为所动,还想坚持之前的决定,宁薇却是神色担忧,轻声道:“皇姑姑三日不食,怕是熬不住的,阿宸你还是过去劝劝吧。” 见齐玄宸眉头皱得更紧,她又低声说道:“我这里有剑眉陪着,你不必担心,快去快回便可。此处人杰地灵,杀鸡取卵之举,相信不会有人为之。” 宁薇不认为这个节骨眼上会有人对她不利,她与齐玄宸本就打算向勤帝提出要见齐贵太妃的要求,如今机会送上门,岂有不去的道理? 再说,她宁薇又不是纸扎的,哪有那般容易出事?更何况,对西魏皇族而言,宁薇的用处还大着呢! 只要是活着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身体安康,无病无灾?相信西魏皇族更想做的,是永远留下宁薇,而不是害她。 齐玄宸想通这一点,便由着宫人带他去了小佛堂,宁薇和剑眉则跟着铁面进入了勤帝的寝室。 勤帝毫无生气的躺在龙塌之上,面色似霜,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白的发紫,他瘦骨嶙峋的模样映入宁薇眼帘,恍然间,宁薇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当初遇难之后的表哥贺子皓。 同样是瘦到脱相,同样是苟延残喘,似乎下一秒眼前的人就要断气,魂归黄泉。 “皇上,瑞王妃来了。”铁面轻声细语的一句话,便让勤帝从浅眠之中惊醒。 他极力撑开眼皮,疲惫苍凉的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宁薇,明明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宁薇却觉得他的目光异常精明清醒。 “扶朕起来。”勤帝的目光并未在宁薇脸上久留,他无力的再次搭下眼帘,吩咐铁面扶他起身。 铁面将勤帝扶起,从龙塌便拿起一个厚厚的软枕塞到他的身后。 勤帝靠着软枕坐好,这才再次将目光移向宁薇,宁薇并未行礼,她不是西魏子民,且在她心中,西魏与大齐不分高下,作为大齐的使臣,她没有必要向西魏的皇帝行礼。 勤帝一边打量着宁薇,一边开口询问道:“传闻瑞王妃替人治病,无需诊脉,只需几支银针,一套针法,便可令患病之人痊愈,堪称神迹,不知是真是假?” “神迹言过其实,本宫自是不敢当。世上病痛有千万种,病症起因症状各不相同,本宫无发尽数了然于心。其实,与其说本宫是在治病,不如说是在治人。”宁薇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勤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有些好奇的追问道:“如何治人?” “治人不过是本宫自己的说法,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让病者自身有能力抵抗病痛罢了。”宁薇对于医道只知甚少,若是与人论起医道,必定捉襟见肘,未免遭人话柄,她自然早已想好了一套自己的说法。 她用灵气为人医病,这样说倒也是符合实际。 勤帝点了点头,轻笑道:“瑞王妃所言妙极!若自身强大,病痛纵然刁钻,可若鸡蛋无缝,蚊蝇亦无作怪的机会。看来传言是真,瑞王妃的确是以一套神秘的内功运针,从而达到治人的效果,朕的猜想可对?” “本宫这番见解,许多人不明所以,西魏皇帝果然睿智。”宁薇微微一笑,心情颇好。 “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朕与瑞王妃,或许能成为异性知己也说不定。咳咳咳…”勤帝说话的音调有些高昂,似乎也心情极好,只是很快他便咳嗽不止,嘴角甚至渗入丝丝殷红,触目惊心。 宁薇立即拿出银针,让铁面将勤帝移至背对自己,继而心无旁骛的隔着明黄的寝衣下针。 一缕精纯的灵气入体,勤帝忘了咳嗽,惊愕的睁开双眼。 这是什么?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内力?这不可能! 据他所知,宁薇的确练有内功,只不过,她所练的,不过是风门心法而已! 风门和鬼门源自西魏,出自叶家,这两个门派的内功心法,其实就是叶家的武功心法,叶家的武功心法何曾有这样的能力? 勤帝最是清楚不过,宁薇所用的,必定不是叶家的心法! 那道进入他体内的无形之气,究竟是什么? 勤帝自幼练武,别看他的身体孱弱,病痛缠身,药汤不离口,其实他的内力十分深厚,他所练的内功心法,是西魏皇族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无比精妙绝伦,称之为天下最好的武功心法也不为过。 许是因为内功十分强大,是以,灵气入体,勤帝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 西魏皇族的武功心法不传外人,只传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待储君之位选定,其余皇子皆会被废去武功,只容一人独大。 当年,华瑾大公主让齐文帝学会的,正是这门心法,而后齐文帝又教给了齐玄宸。 是以,这世间,练有西魏皇族功法之人,只有齐文帝,齐玄宸,勤帝三人。 吸收一缕灵气,不会让勤帝痊愈,却足够令勤帝恢复气力,宁薇并未继续,勤帝的病,她和齐玄宸早已打算好,要慢慢医治! 见宁薇收针,铁面便扶着勤帝背靠软枕坐好。 感受到勤帝略带审视和探究的眼神,宁薇不欲久留,正想告辞之际,勤帝看着她手中的针包,开口说道:“瑞王妃的银针果然神奇,不过施针一回,朕便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若长此以往,朕或许当真可以痊愈!” “本宫不敢全然打保票,却也有五六分把握。”宁薇谦逊回道。 勤帝点了点头,心中有数,沉默片刻,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瑞王夫妇此次之所以前来西魏,只怕不单单是为朕医病吧?” 宁薇眉心一跳,“西魏皇帝何出此言?” “华瑾大公主与瑞王爷的关系,在皇城之中,早已算不得秘密。”勤帝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说道:“瑞王爷此来,是想续母子之情,还是想彻底与亲母划清界线?” “西魏皇帝想知道这件事,就不应该刻意支开王爷!”宁薇也勾了勾唇角,目光清明的与勤帝对视,丝毫不让。 “瑞王妃果真不简单。”勤帝率先垂下眼眸,宁薇的目光太过清亮,灼人双目,让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之话,有些拿不定主意。 再次沉默了片刻,勤帝终于再次开口:“身世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瑞王妃可知自己枕边人之所以前来西魏,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就算有又如何?本宫并不在意,此次行针完毕,下次行针之期暂时无法确定,本宫先行离去,西魏皇帝好生歇息吧。” 宁薇秀眉紧蹙,语气照样轻柔,其实她很想质问勤帝,是不是想要挑拨离间,可她还是忍住了。 西魏并非大齐,惹怒了勤帝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她懂。 “此事与你宁家有关,与你祖父之死有关,你真的可以不在意么?”勤帝所言让宁薇停下了脚步。 果然并非真的不在意呢!勤帝得逞的勾起唇角,又道:“齐玄宸还未进入西魏,便派暗卫潜入皇城,所图之事,不过是想查清宁韦之死真相,为他复仇。可他查的那般辛苦,终究一无所获,你就半点不心疼他么?他可是为了你,才会这样做的。” 宁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勤帝并不在意,他心情颇好的笑着说道:“其实他何需那般辛苦,想知道真相,只管问朕不就清楚了,朕并不介意为他解惑。” 第697章 帝王无奈 看勤帝的神情,他似乎真的想要说出宁韦之死的真相。 宁薇不明白勤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可不会相信勤帝是不忍看齐玄宸辛苦才主动提起的! 勤帝想了想,道:“其实想告诉你们真相的,又何止朕一人?武亲王妃自以为是,想借萼儿珠儿两女之口说出真相,只可惜,安排太过草率,华瑾大公主洞悉她的意图,自然不能容许她作乱。” “你是说萼儿和珠儿离开冠云园,与华瑾大公主有关?”宁薇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勤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在西魏这里,华瑾大公主想要掩盖之事,无人能够查的出真相,如若齐玄宸可以翻出真相,朕又何必多言?” “你到底想怎么样?”宁薇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想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到底所图何事? “朕不过是想要皇城乱而已。”勤帝脸上漫出一丝近乎变态的潮红。 作为一国之君,他竟然可以轻松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八娃和尚说什么来着?说此人是个明君,说此人受尽了苦难,是个可怜之人! 难道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勤帝眼睛不眨的看着宁薇,在她平静无波的神情中,锐利的看出了她眼底深藏的鄙夷。 对此,勤帝并不在意,又道:“你的祖父宁韦有功于大齐社稷,他文韬武略,是千年难遇的奇才。若无宁韦,便无大齐今日,他的存在是大齐子民之福,他是大齐走向强大至关重要的一人。若是他没有英年早逝,大齐的今日会更加辉煌!” 宁薇抿了抿唇,目光之中充满了怀念。 正如勤帝所言,她的祖父的确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人,祖父的死是大齐之痛,是大齐百姓之痛。就算祖父死去多年,他依然活着许多人的心中。 “你祖父宁韦是怎么死的,相信你早已清楚,蛊毒妖异,防不胜防,纵使是宁韦也难逃劫数!就算当日贺良并未将心中怀疑告诉你,只告诉了齐玄宸一人,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怀疑么?毕竟蛊毒出自西魏,渤海那位王爷是如何得到蛊毒的,你真的没有想过么?” 勤帝知道的事情不少,他似乎将齐玄宸与宁薇的一举一动皆看在眼中。 他的质问让宁薇面色大变,杏眸微眯,宁薇坦然承认道:“不错,我有过怀疑,我怀疑始作俑者便是你们西魏皇族,此次前来西魏,我也想查明此事,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祖父性命!” 宁薇心中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她如今身怀有孕,不愿冒险,为求稳妥,她打算等生下孩儿之后,再另行查探。 因为齐玄宸与华瑾大公主的关系,她不想让齐玄宸插手这件事,只是她没有想到,齐玄宸早已暗中着手查探此事。 她还以为齐玄宸派出暗卫,只是为了查清楚华瑾大公主当年未曾跟齐文帝离开,是否有所隐情和苦衷! 勤帝勾了勾唇,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是宁韦的亲孙女,想要为他复仇,理所应当,既然如此朕便告诉你真相。” 顿了顿,勤帝看着宁薇,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你知道了真相,那么你就知道,没有华瑾大公主的许可,你根本就报不了仇!因为你的仇人,当年处心积虑害死你祖父之人,正是华瑾大公主的生母,西魏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闻氏!” 不管宁薇的惊愕,勤帝继续说道:“大齐曾经不过是西魏的附属国之一,地大物博,却因西魏的强压,而穷困不堪,大齐最好的东西,从来都是西魏的囊中之物。偏偏大齐出了个宁韦,出了个齐文帝,他们二人双剑合璧,竟然挣脱了西魏的掌控。挣脱了西魏的掌控,便是挣脱了闻氏的掌控,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闻氏手下有一名蛊族之女,下嫁于武亲王为妃,此女生前专为闻氏铲除异己,死在她蛊毒之下的人不计其数,宁韦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蛊女制作蛊丸,叶家家主叶雄亲手将蛊丸送到渤海王爷手中,为确保万无一失,交给了渤海王爷两颗蛊丸。” 说完这些,勤帝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潮红渐退。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据我所知,西魏太皇太后不止是华瑾大公主的生母,还是你的皇祖母!”宁薇看向勤帝的眼中不无疑色。 “你认为闻氏做事,会留下证据么?”勤帝反问道。 他讽刺一笑,又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齐贵太妃,她是你们大齐的公主,也是齐玄宸的皇姑姑,她必定不会骗你们。又或者,你们可以去问问华瑾大公主,听听看她会如何遮掩此事!” 沉默了许久,宁薇拂了拂手腕上的冰玉生花玉镯,冷不丁的问道:“你所说的这些人,都是你的血脉亲人,你与她们究竟有何仇恨?” 勤帝微微一怔,看着宁薇许久没有言语,以为他不会回答之际,他突然轻声说道:“朕不愿与闻氏共存,既然你能为朕治好恶疾,那么朕,便要闻氏尘归尘土归土!” 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勤帝竟然想要嗜杀祖母? 宁薇不知。 但是,从勤帝的神情之中,她读出了坚定和必须。 “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不自己动手?你明知阿宸与华瑾大公主的关系,你自己不愿做的事,为何要他来做?”说到底勤帝与齐玄宸也是表兄弟,宁薇以为勤帝不愿背负嗜杀祖母的骂名,今日才特地说出旧事。 勤帝低下头,低低的笑了。 “朕说过,没有华瑾大公主的许可,任何人都动不了闻氏,朕是如此,齐贵太妃是如此,齐玄宸和你又怎能例外?” 宁薇听言,立即反问:“连你这个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你以为阿宸与我能做到?” 沉默许久,勤帝沧桑的看了宁薇一眼,淡淡说道:“事在人为,朕与齐玄宸是兄弟,然而,他比朕幸运许多,朕做不到的,或许他能够做到也不一定。”他的话很是矛盾,可宁薇却看到了他的无奈。 或许,他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勤帝目不转睛的盯着宁薇手腕上的冰玉生花玉镯,“朕记得齐贵太妃也有一只这样的玉镯。” 宁薇微微一怔,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道:“冰玉生花本是一对,皇祖母将其中一只送给了永晴公主,剩下的一只便赏给了我。” 她手上的这只玉镯,便是当日为太后献上双面绣寿礼之时,太后赏下的。 此次带上这只玉镯进宫,只是为了寻个由头见永晴公主罢了。 “齐贵太妃虽并非朕的生母,却视朕如同亲生,她久居小佛堂,心中苦闷,朕亦十分不忍,若是可以,希望你能劝她放下过往,离开这个伤心地。” 勤帝按了按眉心,疲惫再次爬上他的脸庞。 他是个缠绵病榻之人,能中气十足的说了这会子话,依然精神疲惫,宁薇看着他骨瘦如柴的模样,心绪有些混乱。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出声问道:“若是西魏太皇太后是我的仇人,那你就是仇人的孙儿,你就不怕我不愿再给你治病么?” 勤帝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反问道:“你会么?” 宁薇头脑有些昏沉的离开勤帝寝宫,她转身之际,勤帝脸上的无奈之色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诡异的笑容。 铁面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心情十分沉重,他有些犹豫的来到勤帝面前,斟酌着轻声说道:“皇上这样做,会不会引来大公主的不满?” 勤帝抬眸看了铁面一眼,沉声道:“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是她不想面对而已,既然朕逼她无用,那就让齐玄宸这个多年未见过的亲儿来逼她一把!” 第698章 逼问无果 勤帝的寝宫外头,栽种着两排植株整齐的常青树。 绿树葱郁,枝繁叶茂,欣欣向荣之景与勤帝行将就木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宁薇没有去小佛堂寻齐玄宸,而是留在树下徘徊,心绪纷乱繁杂。 “小姐,你还会不会为西魏皇帝治病?”剑眉见到宁薇心绪不定的模样,不免心生彷徨,遂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 方才宁薇没有回答勤帝,剑眉也不知道宁薇心中的想法。 勤帝如何,剑眉并不关心,可勤帝是闻氏的孙儿,齐玄宸又何尝不是闻氏的外孙?剑眉关心的是宁薇对此事的态度,担心宁薇会因为她祖父的仇恨,迁怒于齐玄宸。 若当真如此,齐玄宸受伤是必然,但宁薇何尝又不是饱受心伤。 这世间为何那般诡谲,小姐那般在意主子,为何偏偏弄成这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前来西魏,留在大齐,这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宁薇停下细碎的步伐,面向剑眉而立,她轻声反问道:“剑眉你认为血脉亲情是何物?” 剑眉抿着嘴,没有回答,生怕说错了什么。 宁薇笑了笑,自说自话的回道:“血脉亲情是亲人之间斩不断的联系。” “小姐~”剑眉惊愕不已,忍不住唤出声来。 难道小姐认为仇人的子孙依旧也是仇人? 宁薇拍了拍剑眉的手背,摇了摇头,又道:“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宁沛芷宁海瑶何尝不是与我血脉相连?她们可曾顾念过丁点亲情,而我亦是如此,我也从来未曾将她们当成过亲人。而你和含翠巧竹,与我并无血脉联系,可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姐妹,既然如此何必那般重视血脉?” 剑眉心喜不已,连忙问道:“小姐的意思是说,不会怪主子对么?” 宁薇莞尔一笑,“我为何要怪阿宸?他不曾做过对不住我的事,祖父离世之时,他还不过是个懵懂孩童,如今他是我的夫君,是我肚里孩儿的父亲,怪他与怪我自己有何区别?” 说到此处,宁薇的脸色一变,继而低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仇人何等难以对付,我也会为祖父讨回公道,罪魁祸首一死,一切都会化作尘埃,从此尘封。此事源于西魏,终于西魏,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剑眉听言,拍着胸口,庆幸不已。 好在小姐心中清明,不似那等拎不清之人。小姐不想此事传回大齐,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老侯爷之死,已经令许多人痛苦了多年,如今伤痛渐渐淡去,没有必要再次撕开旧日的伤口。 宁薇斟酌了片刻,又对剑眉说道:“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阿宸。” “这是为何?”剑眉不解。 宁薇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再过不久,孩儿便要出生了,在他出生之前,不宜多起事端。” 剑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其实,跟着宁薇久了,宁薇的心思,她也能够猜到一二,孩儿的安全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宁薇不想齐玄宸亲手嗜杀闻氏,这一次,她或许想要亲自筹谋。 …… 见过皇姑母的齐玄宸,面带怒气,快步向勤帝寝宫走来。 远远看到宁薇和剑眉站在常青树下,顾不上别的,连忙走到宁薇面前。 “怎么站在这里?那西魏皇帝难为你了?”齐玄宸声音急切,隐含怒气的桃花眸不住的打量着宁薇,生怕她有半点不妥。 宁薇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此处清静,我在等你呢!皇姑姑还好么?” 齐玄宸见她不像有事,这才放下心来,想到永晴公主,自是气不打一处来,道:“皇姑姑并无不妥,所谓禁食三日,只不过是西魏皇帝用词诓骗爷罢了!当真可恨!” 永晴公主虽然略显消瘦,面有愁容,却精神尚可,一问之下,得知她并未禁食,齐玄宸不免怀疑勤帝用意,是以草草与永晴公主叙旧几句,便匆匆赶回此处。 宁薇听说永晴公主无碍,心下一松,只道自己有些疲惫,齐玄宸便顾不上旁的,连忙扶宁薇上了出宫的软轿。 回到冠云园,齐玄宸送宁薇回房歇息,自己则命人将影唤来见他。 影满怀心事的来到齐玄宸面前,不等发问,便沉声说道:“主子,事情只怕与赵嬷嬷有关。”他说的是萼儿珠儿趁夜离开冠云园之事。 齐玄宸听到影提起赵嬷嬷,不由的十分纳闷。 赵嬷嬷无缘无故,为何会放走萼儿和珠儿? 齐玄宸对于宁薇身边之人,都是曾经调查了解过的。 赵嬷嬷是宁府的老人,当年她受过宁老侯爷的恩惠,留在宁府,远离江湖纷扰,在宁府伺候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她与萼儿和珠儿能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齐玄宸突然心头一震,仔细想来,赵嬷嬷的确并不简单,试问一个简单的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拥有揽月步法? 看来,以前是他忽略了。 他先入为主,认为赵嬷嬷是宁府的老人,是以并未深究她的来历,如今看来,赵嬷嬷此人说不定也与西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嬷嬷此刻在此处?”齐玄宸沉声问道。 影连忙回道:“就在外头候着,主子要见她吗?”见齐玄宸点头,影立即出门将赵嬷嬷带了进来。 赵嬷嬷如常扶身行礼,齐玄宸目光复杂,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沉声说道:“赵嬷嬷在宁府当差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赵嬷嬷垂头回话,“老奴清楚王爷要问什么,昨日进园的两个姑娘,的确是老奴放走的,王爷若要责罚,老奴悉听尊便。” “你到底是什么人?放走两女,所图何事?”赵嬷嬷开门见山,齐玄宸亦不想弯弯绕绕。 “老奴出身宁家,自然要为自家小姐着想,那两个姑娘生的狐媚,将她俩放在院子里,六小姐看着难免膈应。六小姐贤惠,心中有委屈也不愿多言,老奴却是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赵嬷嬷的回答在齐玄宸看来,十有八九不是真话。 他深深的看了赵嬷嬷一眼,再次沉声问道:“赵嬷嬷对宁六倒是一片真心,既然你如此看重宁六,想必心中没有什么事是瞒着宁六的吧?” 赵嬷嬷扯了扯嘴角,不但没有回话,还无视尊卑的反问道:“王爷比老奴更加看重六小姐,不知王爷是否有事瞒着她呢!” 齐玄宸:“…” 他的确有事瞒着宁薇,可他之所以瞒着,只是不想宁薇为昔日旧事烦忧,他有信心可以为宁老侯爷报仇。 见齐玄宸没有言语,赵嬷嬷又道:“每个人都有过往,不想被人提起,王爷又何必为难老奴?此次放走萼儿和珠儿,的确是老奴自作主张,日后老奴定然不敢如此,还望王爷能够饶了老奴一回。” “你到底是什么人?”齐玄宸拍响木桌,桃花眸中尽是凛冽的危险。 赵嬷嬷并不言语,齐玄宸又道:“你以为你是宁六身边的人,爷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么?若是这样想,那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老奴不敢。”赵嬷嬷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一阵良久的沉默,让此处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 赵嬷嬷对宁薇有恩,齐玄宸心知肚明,而且,此次赵嬷嬷虽然放走了萼儿珠儿,却是算不得什么大的罪过,若是过于苛责,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良久后,齐玄宸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对影说道:“派人看着她,从今以后,不让她走出园子半步。” “是。”影郑重领命。 齐玄宸再度看向赵嬷嬷,沉声道:“爷暂且不会追究你所做之事,不过,你要记住你方才所说之话,莫要再自作主张!” “老奴遵命。”赵嬷嬷眉眼一松,暗中松了一口气…… 第699章 找点乐子 赵嬷嬷有惊无险的离开了,她心中明了,自此之后,她会一直生活在齐玄宸的监视之中,然而,她并不在意。 昨夜送萼儿和珠儿离开冠云园,是她最后一次为华瑾大公主办事,从今以后,她与华瑾大公主再无瓜葛。 隐姓埋名多年,赵嬷嬷一直想要忘却原来的姓名和身份,然而,不知是从前的记忆过于深刻,还是因为什么,她终究有心无力。 或许此次跟随宁薇回到西魏,只是想要做个了结,见见那些心中一直挂牵的人。 仰头望天,风鸟狂鸣,云海翻涌,颇有风雨欲来之感。 齐玄宸站在窗口,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他身后,影笔直而立,看着赵嬷嬷离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头。 “主子,赵嬷嬷定然知道不少事情,为何不将她拿下,严刑拷问?若是王妃清楚了来龙去脉,兴许不会阻止。” 齐玄宸听言,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沉默片刻,才道:“宁六向来识大体,也懂得取舍。然,赵嬷嬷算是她的恩师,情分不同,爷不想她为难。” “可若她对王妃不利…”影忍不住心生忧虑。 齐玄宸却是摇了摇头,道:“赵嬷嬷虽冷口冷面,却并非一个无情之人,她不会做对宁六不利之事,况且来到皇城之后,她主动道出身体抱恙,如今做的都是闲差,鲜少接触宁六,既然她刻意避嫌,那爷也就无意勉强了。” 顿了顿,他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再说,严刑拷打并非无往而不利,这世上总有些人早已看透生死,就算躯体受苦,不愿提及的事,他们宁愿带入尘土。” 说到此处,齐玄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挥手道:“好了,此事暂且不提,派人盯紧她,接下来她身边发生何事,接触了什么人,你必须心中有谱。还有,查清楚两女在不在华瑾大公主府中。” 华瑾大公主昨日遣婢女要人未果,夜里她要的人就离开了园子,若说此事与她无关,齐玄宸一万个不会相信。 …… 阴雨连绵,两日方休。 这日,八娃和尚天不亮便从床上爬起,看着还未完全退却的朗星,八娃和尚心情大好,跑到院中练了一阵五禽戏,又火速赶去洗漱,而后便来到了齐玄宸和宁薇的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等候。 今日是约好上山吃斋的日子,他可不容齐玄宸抵赖,虽说前几日他和齐玄宸闹出了些许不愉快,可师父交代之事,他必须仔仔细细办好。 想到那两名识趣离开园子的女子,八娃和尚脸上扬起笑容。 哼~齐玄宸还想享尽齐人之福,诸不知并非所有人都会被他的外貌所惑,离开的那两名女子倒是聪慧,见过宁薇后,清楚此处无她们的容身之所,自愿退去,倒也极好。 八娃和尚幸灾乐祸的想着萼儿珠儿离开冠云园之事,神采飞扬,心情不可谓不佳。 无独有偶,武亲王今日也起了个大早,这个时候已经在冠云园门口等着了,他并未吩咐下人叫门,只是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冠云园大门边上,这几日夜夜笙歌的他,此刻正在马车上打盹。 烧香礼佛最要紧的便是心诚,虽然齐玄宸和宁薇不曾有过求神拜佛的经历,可太夫人是个虔诚的信徒,他俩看多了太夫人烧香拜佛,倒是清楚一些佛家礼节。 为表心诚,夫妇俩特地比平常起得早上一些,天边泛白,便起身洗漱更衣。 待更衣完毕,巧竹也领着端着早膳的婢女及时到来。 指挥婢女们将碗盘摆好,巧竹迎进内室,见到宁薇立即喜笑眯眯的说道:“小姐,早膳备好了,用过膳便可出门了。” “今日怎的这般开心?”宁薇见她满脸笑容,不由好奇发问,齐玄宸也颇有心情的瞥了巧竹一眼。 巧竹捂住偷笑,“方才在院子外头遇见了八娃和尚,探头探脑的好生有趣,还说今日天朗气清,是个上山礼佛的好日子呢!” 宁薇莞尔,好笑的望着齐玄宸说道:“估摸是八娃和尚担心你食言呢!” 齐玄宸低头浅笑,巧竹则附和宁薇道:“小姐说的极是,奴婢问过了,那八娃和尚在院子门口等了好一阵子呢,可不是怕咱们姑爷食言么?” “八娃和尚倒是有趣,昨日奴婢还听他对下人说姑爷闲话,这会子倒是积极上了。”含翠也忍不住出声调侃。 八娃和尚在众位婢女心中,一直是个极为逗趣的存在。 他喝酒吃肉,虽然理了个光头,自己烫了戒疤,却没有丝毫出家人的模样,他在齐玄宸府中住的越久,话也就越多,以前在瑞王府中,便时常见到他拉着下人磕牙的情形。 只是,这种情形只限于在男子面前,若是见到姑娘,他便会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惹得婢女们时常忍不住逗趣他几句。 巧竹听到含翠所言,撅着小嘴说道:“如八娃和尚喜爱闲磕牙的和尚,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不知他的师父是何模样?” “休要胡言,这话要是让西魏人听到,怕是不会饶你。”宁薇拍了拍巧竹的手背,象征性的责怪了一句。 巧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奴婢不傻,这话肯定不会往外说,小姐你就放心吧,不过奴婢说的可是事实,八娃和尚的确没个出家人的样子。” 听到这话,齐玄宸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颇为心虚。 仔细想想,初见八娃和尚时,他倒是有几分出家人远离尘世,超凡脱俗的气质,他变得愈发世俗,似乎是从落入自己手中开始的。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朗声道:“他不过是个俗家弟子,算不得出家人,六根不净,说不准哪日就还俗了。”不错,就是因为八娃和尚本身六根不净,才会轻易被影响,关他齐玄宸什么事! 齐玄宸愣是将自己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宁薇低头偷笑,好看的眸子笑成一道弯月,巧竹和含翠微微一怔,继而也忍不住暗笑不止,就连较为冷清的剑眉也别过身,忍不住发笑。 姑爷有时当真无赖的很! 用过早膳,齐玄宸扶着宁薇走出院子,八娃和尚见到他们夫妻二人,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看了齐玄宸一眼,八娃和尚径直撇过头,将目光移向宁薇,笑容和煦的说道:“今日真是天公作美,天朗气清,正是上山的好时候,若是换了是昨日那样的天气,上山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宁薇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齐玄宸散漫的声音便钻入耳中。 “阴雨连绵两日,山中潮湿,土松成泥,哪里就是上山的好时机了?” “…”八娃和尚郁闷不已,他愤愤的瞥了齐玄宸一眼,许久没有想到反驳齐玄宸的话语。 宁薇悄悄扶额,“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下去,怕是要误了寺中布斋的时辰。” “正是,你如一只发怒雄鸡一般挡住爷的去路,是不愿爷上山吃斋么?正好爷口味不算清淡,不去也好,免了一场折腾。”齐玄宸从容接话说道。 “你…”八娃和尚被他气得不轻,面红耳赤的瞪了齐玄宸片刻,心知无用,又颇为无奈的败下阵来,大步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齐玄宸扶着宁薇跟上来了,心中生出些许窃喜。 还好这次齐玄宸只是嘴坏,不是真心不愿上山。 宁薇眼睛的余光瞟到八娃和尚偷看,忍俊不禁,她轻声对齐玄宸说道:“你倒有闲心,惯会捉弄八娃和尚。” 齐玄宸勾起唇角,同样轻声回道:“自从宁二去了边城,爷的乐子少了许多,八娃和尚自己送上门来,还不兴爷找他逗逗趣?” 宁薇摇了摇头,无奈扶额…… 第700章 有怪莫怪 齐玄宸嘴坏,经常一开口便气得八娃和尚够呛,实则他对八娃和尚还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那日八娃和尚在武亲王府门前当众让齐玄宸难堪,若是换成了旁人,以齐玄宸的性子,怕是不会轻饶。 但八娃和尚那样做,齐玄宸却并未觉得不妥,可以容忍八娃和尚插嘴他的事,可见齐玄宸已经将八娃和尚当成了朋友。 齐玄宸的朋友不多,算上宁浩焱,南夜,还有八娃和尚,也不过三个而已。 宁浩焱自是不必多说,他是宁薇的亲哥哥,在他面前,齐玄宸无需任何伪装,只是他远在边城,见上一面都极其不易。 至于南夜,他虽然将南夜视为朋友,但南夜有太多秘密,他们日后会否站在对立的位置,还无处得知。 所以此刻就在身边,性情淳朴,想法简单的八娃和尚,对齐玄宸来说,弥足珍贵。 其实,八娃和尚心中何尝不是将齐玄宸视作了朋友?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理所当然的赖在冠云园,也不会在认为齐玄宸犯错时,不由分说的与他正面交锋。 智善大师清修的古刹,名为湛露寺,坐落于皇城外的一座高山之上。 站在山下,可见石阶蜿蜒而上,湛露寺为晨雾笼罩,飘渺清远,佛香缭绕,超脱凡尘。 据说这上山的石阶,是由西魏百姓自发运石铺就,简朴厚重,承载着百姓心中对智善大师的敬重。 “清秋露浓,朦胧静逸,湛露二字尽得此处精髓。”宁薇看着高处的寺庙轮廓,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八娃和尚却对齐玄宸说道:“临行前,你说山路潮湿,土松成泥,我一时气愤没有想好反驳之言,这会子倒是想到了。哼~上山有现成的石阶,哪里有泥?” 他微挑着下巴,模样十分得意。 齐玄宸摇了摇头,却是无心理会于他,亦无闲情赏景,看着蜿蜒而上的石阶,频频皱眉。 眼前的石阶是百姓自发铺就,很是粗糙不说,还异常陡峭,他虽然事前命人准备了软轿让宁薇乘坐,此时确实看明白此处不宜乘坐软轿。 “此处山路陡峭,乘坐软轿实在不安全,不如你还是别上山了,免得累坏了身子。”齐玄宸不愿宁薇顶着个大肚子辛苦登山。 八娃和尚看了看宁薇的肚子,也忍不住疑惑的嘀咕道:“师父理应清楚王妃有孕,为何还会开口邀请?” 宁薇托着肚子,风淡云轻的笑道:“或许大师自有深意,此山不算高,想来难不倒我,既然都来了,自然要上山烧炷香,为家中亲人和腹中孩儿祈福。” “智善大师难得一见,依本王之见,瑞王妃不该错过良机,若得大师卜上一卦,瑞王妃定然受益匪浅。”一直心事重重跟在齐玄宸身边的武亲王突然出声说道。 齐玄宸并未在意,还是忍不住出言劝说宁薇。 只是他向来拗不过宁薇,再说此山的确不算高,若是宁薇累了,大不了由他抱上山也是无妨。 这样想着,齐玄宸终于同意成行。 宁薇虽然肚大如斗,身形动作却比寻常妇人灵活许多。 途中偶遇进寺上香的百姓,皆好奇探望,武亲王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皇城中的妇人有孕,哪个不是慵懒无比,动作笨重,偏生这瑞王妃顶着个大肚子,走起台阶来,脚步轻松,如履平地,看她心情极好,精神奕奕,沿路赏景,明显还有余力。 同样是纤弱柔美的女子,此女当真与众不同! 宁薇却是不甚在意,前世在农家生活之际,她见惯农妇们有孕时下地干活,甚至砍柴挑担,相比之下她不过多走几步,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 …… 一路走走停停,时常歇脚,终于在午膳前赶到了湛露寺。 登上山顶,眼中所见大为不同,桐梓相依,一路芳草萋萋,俯瞰远处山岚,波澜壮阔,连绵起伏,遥望山下城镇,熙熙攘攘,再看皇城,恢宏大气,隐约可见城墙上巨幅军旗招展。 好一处出世而不避世之处! 佛音清晰传入耳中,宁薇纵使看景的心情多过礼佛,却也觉得心头一阵清明,似落入了山中清泉,洗去了通身污浊,心神宁静,悠然自得。 齐玄宸和宁薇神色虔诚的上了一炷高香,便由着八娃和尚将他们领进了一间供香客用斋的食堂。 武亲王顾不得上香,便立即抬腿紧紧跟上,生怕一转眼,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食堂提字:五谷。 五谷堂中,此时已经有许多香客落座,有衣着华丽的官员商贾,也有身着麻布粗衣的农家人,一视同仁,不分高下,只分先后,皆静坐等候寺中僧人布斋。 无人喧哗,无人吵闹,五谷堂之中气氛平和幽静。 看着此种情形,齐玄宸和宁薇有些意外的对视一眼,脸上皆显露出一丝微笑。 佛家有云,众生平等。 然,这只不过是佛的美好愿望,众生从来不曾平等,就算在佛寺之中,高低贵贱也往往分得很是清楚。 以往宁薇没少跟随太夫人进寺上香,也曾留在寺中用斋,可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食堂。 只因太夫人虔诚,每每都会捐上许多香油钱,是以每回她进寺烧香,寺中主持便会为她专门安排单独的禅房用斋。 齐玄宸的经历更是不同,皇家人身份尊贵,进寺烧香,旁人不得入内。 照这样来看,世间佛寺根本没能做到佛祖所言,就连佛祖的信徒都无法做到似众生平等,更何况是普通人? 今日见到五谷堂的情形,齐玄宸和宁薇不由得心生感触,认为在佛寺之中,理应如此。 不过他们也清楚,若非智善大师之名,这湛露寺只怕也无法免俗! 众生平等,说到底不过还是佛的美好愿望罢了!又或许,佛所说的众生平等,指的根本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宁薇不禁莞尔。 虽然经历过重生,但是她依然不确定人是否有前世来世。 或许有吧? 可就算有,凡人根本不记前世,又何必深究?能做的不过是过好今生罢了! 齐玄宸见宁薇突然发笑,好奇的低声问道:“何事如此好笑?” “倒也不是好笑,我只是在想,今生无愧于心,纵有来世,亦不慌不忙。”宁薇选定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子落座,这才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回答了齐玄宸的疑问。 齐玄宸低头轻笑,柔声道:“为何要慌?爷认定人必定有来世,若无来世,你我怎能再续今世之缘?” “…”宁薇微微一怔,继而佯装避之则吉的摇了摇头,“你还想我对着你几世?过完今世,说不准就腻烦了,来世还是各奔东西的好!” 齐玄宸心中咯噔一跳,他曲起手指,不由分说朝宁薇的脑门弹了一个爆栗,嘴里念念有词。 宁薇飞快环顾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到她和齐玄宸,遂揉着脑门,悄悄凑近齐玄宸。 挺清楚齐玄宸嘴里念叨的话,宁薇不禁肩膀颤抖,连忙抽出帕子,捂帕窃笑不已。 只听齐玄宸念念有词的嘀咕:“佛祖在上,有怪莫怪,小丫头不懂事,胡乱说话,这次受了罚下次就不敢乱说了,还请佛祖保佑齐玄宸与宁薇生生世世,永不会缘散…” “哪有你这样贪心的?”看着齐玄宸神神叨叨的模样,宁薇心中感动流转,嘴上虽是笑话齐玄宸贪心,心中却默默祈求。 她希望,人真的可以投胎转世;她希望,她能与齐玄宸携手,共度生生世世;她希望,她与齐玄宸的缘分永无尽头…… 第701章 判若两人 陷入感情中的男女,往往幼稚异常,对于珍爱的彼此,他们总是容易过度在意,提前担心。 齐玄宸和宁薇正是如此。 他们无疑是贪心的,这份贪心出自一片似海深情,这份贪心来自心底,是他们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也是他们心底最为强烈的执念。 他们就像是一对比翼情鸟,单翼的他们只有携手,才能飞上蓝天,自由翱翔,谁也离不开谁。 世人贪心之人何其多?此时心神宁静,安静坐在五谷堂的众人,心中何曾不是装着他们想要贪心之事? 健康,福禄,子嗣,田地的收成,没有的希望可以有,已经拥有的,则希望可以长长久久的拥有下去,这些拜佛求神之人,所求的何尝不是贪心? 只是不知道,坐在齐玄宸对面,心事重重,低垂着眼眸的武亲王,多年来,他每年都会来湛露寺求见,屡屡碰壁,依然一如既往,他所贪心的又是什么呢? 斋菜清淡,吃惯了珍羞美味,偶尔吃上一顿,倒也惬意。 上山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子宁薇胃口极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武亲王却是随意用了几口白饭,便放下了竹筷。 见齐玄宸还在给宁薇夹菜,遂耐下性子,忍住想要出声催促的冲动。 直到宁薇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放下竹筷,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蹭’的一声站起,道:“瑞王爷,可以走了吗?” 他鲁莽的动作,在安静的五谷堂中,显得十分突兀,引来其余吃斋之人频频侧目。 可当看清楚他的长相,众人又立即低下了头,安静吃斋,不敢再看。 齐玄宸挑了挑眉,颇为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亲王这样急切,怕是不妥。”说着便转过头看向宁薇,柔声道:“刚吃饱不宜走动,稍坐片刻。” 音调语气变化之快,可见一斑! 吃斋如同吃苦药一般的八娃和尚,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望着武亲王笑道:“武亲王,恕我直言,这些年师父坚持不愿见你,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脾气实在太过急躁!” 武亲王瞪了瞪眼,想到八娃和尚的身份,又不得不收敛脾气,不甘心的冷哼了一声,便再度拂袍坐下。 没过多久,齐玄宸终于扶着宁薇起身,武亲王如释重负,连忙跟上他们的步伐,穿过寺庙后院,来到一座独立的禅院。 八娃和尚将他们引进其中一间禅室,便离开了。 武亲王此刻的心情很是激动,他知道,这座禅院便是智善大师的清修之所,也是湛露寺的禁地,没有智善大师允许,就算是湛露寺的僧人,也不可随意前来打扰。 八娃和尚既然将他们带来此处,必定是智善大师的意思,看来他猜得没错,智善大师有意与瑞王夫妇相见。 不知道,智善大师能否看在瑞王的面子上,见本王一面? 武亲王心中忐忑。 坐立不安,他颇为急躁的站起身来,在禅房中踱来踱去,齐玄宸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理会。 片刻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端着茶水走进,武亲王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智善大师来了,自己迎了过去,看清楚是个小和尚,只得尴尬的继续踱步。 小和尚为齐玄宸和宁薇呈上茶水,给齐玄宸的是一杯粗茶,而宁薇的则是一杯温水。 合掌行了个佛礼,小和尚道:“几位施主,师祖这几日偶感风寒,不便于行,还请两位施主一盏茶后,移步去往师祖所在的禅室。” 齐玄宸和宁薇,连通巧竹剑眉,皆合掌回了一礼,齐玄宸道:“有劳小师父了。” “多谢施主理解,小和尚就在外头,稍后便会为两位施主引路。”小和尚说完要说的话,再次合掌行礼,继而转身想要离开。 武亲王见小和尚没有提起他,立即不管不顾的拦住小和尚去路,“那本王呢?智善大师没有提起本王吗?” 小和尚面上一惊,意识到自己失态,许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圆润的脸颊上现出一团浅浅的红晕。 随即,他双手再次合掌,面上似乎有些为难,半响才道:“这位施主,师祖并未交代,那便是不会见了。” 武亲王闭上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拳头捏的咯吱咯吱直响。 小和尚并未理会,行了个佛礼,快步离开。 武亲王颓然而立,喃喃道:“到底还要本王等到何时?智善大师您普渡众生,为何就是不愿渡本王?” “那就要看武亲王心中到底有何事度不过了?或许智善大师根本无法渡你,才会选择避而不见。”齐玄宸颇为欠扁的声音响起。 武亲王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片茫然。 良久后,他突然看向齐玄宸,就像一个落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瑞王爷,这次你可要帮帮本王,替本王在智善大师面前美言几句…你替本王告诉智善大师,就说这些年来,本王无日无夜不在想着当年那件事。本王知错了,如今只想做出补救,不是都说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吗?为何就不能给本王一个机会?瑞王爷你帮本王问问,本王定然记得你的恩惠。” 武亲王此时的神情十分激动,与平日判若两人。 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颇为意外。 “既然武亲王这样说了,爷顺口带上一句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齐玄宸很好说话的应了下来。 听到这话,武亲王脸上的激动之色消散了些许,抱拳郑重道:“多谢瑞王爷了。” 一盏茶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齐玄宸和宁薇在武亲王期盼又羡慕的目光中,走出了禅房。 小和尚将夫妇二人领进智善大师所在的禅房,自己则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宁薇刚刚站定,八娃和尚便快步向她走来,满脸焦急,“宁薇,我师父年事已高,受了风寒很难痊愈,你能不能帮我师父治病?” 因为焦急过盛,他忘了称呼宁薇为王妃,径直唤了她的名字。 智善大师高龄,今年已有百岁出头,期颐之年,德高望重,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人瑞。 宁薇想到昔日太后无法吸收灵气的情形,心中有些紧张,一时没有回话。 八娃和尚以为她心中不愿,遂不由分说跪倒在地,“我求求你了,都是我的错,那日我明明听见师父咳了两声,却只顾心急下山,没有在意,若是早些为师父请大夫,师父也不会这般难受。” 宁薇侧身让开,避过八娃和尚的大礼,连忙道:“我没说不治,你赶紧起身。” “还不起来?在你师父面前这样丢人,啧啧~你脸上那个不会是眼泪吧?”齐玄宸伸手粗鲁拉起八娃和尚,嘴里还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智善大师端坐在蒲团之上,隔着草帘看着这一幕,脸上泛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八娃和尚顺着齐玄宸的蛮力起身,站稳了身形,才委委屈屈的说道:“我哪里就丢师父的脸了,师父生病了,我若是满不在乎,不管不顾,那就是不孝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懂不懂?” “嗤~若是真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爷估摸着你师父该寝食难安了!”齐玄宸忍不住出声挤兑。 智善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隔着草帘说道:“小徒无甚修为,尚看不淡生死,两位施主莫要见怪。八娃,替为师将两位施主请进来。” 听见智善大师说话,齐玄宸和八娃和尚没有再做争辩,三人齐齐合掌,朝着草帘行了一个佛礼…… 第702章 众生可渡 不论是在西魏还是在大齐,能活到七十,已是极为高寿,如智善大师这般活过百年的,两世以来,齐玄宸和宁薇还是第一次见。 在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面前,夫妇二人自然而然的秉持着后辈应有的谦恭。 智善大师不似他们想象中的生人不进,也没有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家。 驼着背,脸上遍布着岁月无情刻就的痕迹,目光沧桑却十分清明,散发着看透世事的智慧之光。 看着齐玄宸和宁薇的眼神,又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者,目光温和慈祥,满怀善意。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高人模样,返璞归真。 宁薇为他施完针,他和蔼的笑了笑,开玩笑似的对八娃和尚说道:“八娃,你担心为师撒手西去,看来为师暂且是无法西去朝佛了。” 他缓缓转头看了看宁薇,又道:“有这丫头的为老衲强身,只怕老衲还要在这尘世多修行几年。” 宁薇此刻缓缓松了一口气,方才她多怕智善大师无法吸收灵气啊! 好在智善大师阳寿未到尽头,要不然,她也无能为力。 “大师德高望重,您老人家留在尘世,是世人之福,可莫要急着成佛成圣。”宁薇心绪一松,说出的话自然也就风趣了起来。 智善大师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慈祥。 齐玄宸解下肩上的包裹,递给八娃和尚,八娃和尚好奇的翻了翻包裹,嘟囔道:“这是何物?难不成你还给师父备了礼?师父可不是那等俗人,他老人家可是不收礼的。” 智善大师鼻翼微动,道:“八娃这话说错了,为师还未成佛成圣,怎么不是俗人?这礼,为师收了。多谢瑞王爷将如此奇珍相赠。” 齐玄宸合掌行礼,回道:“不过是区区茶叶,不敢让大师言谢。” 智善大师的目光在齐玄宸脸上停留片刻,心知八娃手中的茶叶不简单,却并未提及。 他隔着草帘,看着远方,似乎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继而说道:“昔日齐文帝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孩,请老衲为那婴孩卜上一支平安卦,老衲随意卜出的卦相,竟然探到一丝天机。如今襁褓中的婴孩已经成家,假日时日天命即将到来。” 宁薇微微一怔。 齐玄宸则皱了皱眉头,问道:“时隔多年,大师还是不该初衷?” 智善大师摇了摇头,“即是天命,又岂是老衲能改,你天生帝命,必定要黄袍加身。” “可我已经放弃了继承皇位,父皇虽未立太子,却也默许我做个闲散王爷,即使如此,又何来帝命?”齐玄宸显然不认为智善大师所言一定会成真。 智善大师并不与齐玄宸争辩,只道:“帝星东来,天下即将易主,非人力可改。” 齐玄宸没有言语,宁薇却是突然出声问道:“大师所说的天下,是大齐天下,还是…”他有些不确定的看了齐玄宸一眼,抿了抿唇,才道:“还是这西魏的天下?” “你这丫头果然聪慧,不愧是与帝星伴生的福星。”智善大师赞赏的看了宁薇一眼。 “多谢大师谬赞。”宁薇确定智善大师所说的天下,并非大齐天下,而是西魏天下。 只是,齐玄宸怎么可能会成为西魏的皇帝? 西魏的确有过公主之子继位的先例。然,勤帝尚健在,齐玄宸怎么可能取代他?再说齐玄宸连大齐的皇位都不愿要,怎会坐上西魏的龙椅? 宁薇斟酌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有把握可以治好勤帝,就算这样,阿宸也会黄袍加身么?” “正是如此,”智善大师笃定的点了点头,又道:“世间之事,朝夕更替,你就算身怀奇技,有些事也是你无法阻止的。” “大师是说,就算有宁六为勤帝医病,他依旧会死?”齐玄宸眉峰紧蹙。 智善大师微微一怔,继而又道:“天机不可泄露,老衲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事情究竟如何发展,老衲也无法尽数知晓。” 齐玄宸:“…” 宁薇:“…” 八娃和尚:“…” 不得不说,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实在让人心里发堵! 见他们三个一脸郁闷,智善大师笑了笑,又道:“其实老衲此次请你夫妇二人上山,还有一事相求。” “大师有何吩咐,尽管直言,千万莫说‘相求’二字。”齐玄宸连忙出声说道。 连他的父皇每每提起智善大师,言语之中都带着敬意,他作为小辈,自然不能拿乔。 智善大师看了八娃和尚一眼,对齐玄宸说道:“八娃自幼在老衲膝下长大,他六根未尽,尘缘未了,无法遁入空门,今日便是他下山还俗之期,日后还请你多多照拂,老衲不甚感激。” 听到这话,八娃和尚立即激动的双脚并用,飞快的爬到智善大师跟前,一把抱住智善大师,哭天抹泪的嚷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又要赶我下山,我说过了要伺候师父一辈子,我不走,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酒吃肉了,师父求求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八娃和尚异常熟稔的动作,让齐玄宸和宁薇齐齐惊掉了下巴。 看来,以往智善大师没少赶八娃和尚下山呢! 八娃和尚如此表现,饶是智善大师也难免头痛,他语重心长的劝道:“八娃,你与佛门无缘,想要留在寺中,不过是为了侍奉为师,为师乃是个清修之人,何需人伺候?人生路漫漫,你不该继续虚度光阴,下山成家立业去吧。” “我不要,师父你把我养大,您老人家就是我的父亲,我要留在您老人家身边,谁赶我也不走。”八娃和尚抱着智善大师不愿撒手。 智善大师虽是清修之人,与八娃和尚朝夕相处,也难免生出感情。 八娃和尚是个好儿郎,他淳朴真实,是个至纯志孝之人,见八娃和尚如此执着于师徒之情,智善大师满是无奈,却又不知如何劝慰。 齐玄宸见状,毫不客气一掌拍开八娃和尚抱着智善大师的双手,一把将他拉开,动作颇为粗鲁, 齐玄宸撇嘴说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你执意要留在他身边,可是想坏了大师的修行?” “我哪有?我只是不想离开师父,我要为师父养老送终!”八娃和尚抹了一把眼泪,固执的瞪着齐玄宸。 齐玄宸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他。 宁薇则接话劝道:“难怪大师说你六根未尽,红尘未了,大师是出家之人,无需你为他养老送终,你见过哪个出家之人还会养个孩子养老送终的?就算那半路出家,早有子嗣的出家人,那也是与家人断了亲的,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八娃和尚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智善大师见他没有继续反对,倒也欣慰,道:“下山之后好好生活,莫要再虚度光阴。” 八娃和尚久不言语,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我知道了,师父,我会时常上山来看您老人家的。” 八娃和尚的事告一段落,齐玄宸想起武亲王的托付,斟酌了片刻,向智善大师询问道:“大师,据说武亲王求见您老人家多次,您为何不愿见他?佛家讲究普渡众生,难道武亲王此人渡不得?” 智善大师无奈摇头,脸上的皱纹如菊花一般散开,笑道:“果然是齐文帝之子,说话同样这般犀利。佛说,世人皆可渡,何来渡不得之说?也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老衲就见一见武亲王罢!他受了这些年的心苦,也该是时候渡得了。”言辞还颇为风趣。 “那就多谢大师了。”齐玄宸勾了勾唇角,笑容依旧有些欠扁…… 第703章 相思之虫 齐玄宸扶起宁薇与智善大师辞别,又对八娃和尚道:“你马上就要下山还俗了,趁着这会子多陪陪大师,山上风景优美,爷正好多看一眼。” 说完再次像智善大师行了一个佛礼,出门去了。 智善大师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目送他离开之后,才阖起双眼,直到武亲王到来,又再次睁眼。 武亲王听齐玄宸说智善大师愿意见他,不敢耽误毫分,立即前来智善大师这里。 进门便一脸虔诚的行礼,态度小心谨慎,直到盘腿坐上蒲团,他还是紧绷着身体,生怕惹得智善大师不愉。 “大师,一晃十数载,您老人家今日愿意见本王,是不是也可以兑现当年的承诺?” 武亲王终究无法心平气和,刚坐稳便张嘴说出了来意。 原来多年的求见,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他与智善大师早有约定。 智善大师慈眉善目的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既然与施主相见,自会兑现当年承诺。” 武亲王面上一喜,随即迫不及待的问道:“采芜的孩子究竟在哪?” 智善大师深褐色的眼睛直视着武亲王,目光深远,似乎能透过他的皮肉,将他的心看得清清楚楚。 武亲王心头一颤,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袍,露怯之余,脸上的坚持却不曾改变。 “哎~”智善大师收回目光,深长悠远的长叹了一声。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说道:“世人看不清眼前,却总是执着于过去,早知今日如此,武亲王当日会否做出同样的选择?” 武亲王低头沉默,粗犷浓眉紧拧,额角青筋显露,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重。 “本王不该带采芜出山,可本王也是没有办法,若没有采芜相助,本王根本没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壮志难疏的痛苦压抑,大师身为出家之人不会懂,也不会在乎,但是本王在乎。试过被人逼到墙角,本王才知道,儿女情长不过是一个笑话。” 武亲王看了一眼盘坐在智善大师旁边的八娃和尚,斟酌了一番,又道:“采芜曾对本王有情有义,她千不该万不该,妄想用蛊毒控制本王。若非她如此作为,本王也不会漠视她的生死,她本可以与本王一起得享胜果,是她不知满足。” “既然武亲王对采芜施主没有心存愧疚,又是为何执着这么些年?” 智善大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武亲王的脸庞顿时变了颜色,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智善大师笑了笑,没有继续深究昔日之事,只道:“那年采芜施主将亲生孩儿托付于老衲,只因她看透世事,不想自己的孩儿沦为受他人利用的工具。采芜施主不愿你与那孩子相见,也不想让那孩子知道过往之事。只不过,身在红尘之中,如何能够尽数避免?” 顿了顿,智善大师又道:“老衲将那孩子寄养在叶家,随了叶姓,唤作萼儿。” “多谢大师相告。”武亲王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连忙合掌行礼,表示感谢。 智善大师回了一礼,阖上眼帘,武亲王便识趣的退下了。 武亲王走后,好奇心早已满溢的八娃和尚,忍不住出声问向智善大师:“师父,方才我听得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采芜施主到底是什么人?您说的叶萼儿,是不是武亲王送给齐玄宸的那个萼儿?” 齐玄宸让八娃和尚留下陪着智善大师,无非是想探听武亲王的隐秘,智善大师洞悉了他的意图,却是没有阻拦。 这会儿八娃和尚问起,智善倒是颇有成人之美的为他解惑。 采芜本是一个身居深山的蛊族之人,自幼长在深山,让她长成了一个心思单纯天真的姑娘。 她擅长养蛊育虫,却从未用此法害过一人,一直在山中悠然自在的过活。 直到有一日,她在山崖下救起了一个男子,男子养伤期间,发现救她的山野村姑,竟然是一个奇人异士,是以他百般体贴,极尽温柔,终于掳获了采芜单纯的心。 至此,采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跟着心爱的男子走出深山,也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在采芜心中,她心爱之人是个抱负远大的大丈夫,因为怀才不遇,遂意志消沉。 不谙世事的她被男子所骗,为了心爱的男子,不惜做尽恶事,甘于为人走狗,最终她得尝所愿,嫁给了心爱的男子。 只是,出嫁之时的采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天真的姑娘了。 她的双手沾满血腥,她的罪行亦罄竹难书。 好在她还有良知,渐渐的,她开始想要摆脱受人利用的生活。 出嫁一年后,她生下一个女娃,为了女娃不至于像她一样,沦为他人排除异己的工具,她祈求心爱的男子与她一起离开皇城,可男子被权利迷住了双目,并不甘愿放弃一切。 采芜为了让男子心甘情愿带她远离纷扰,于是出手在男子身上种下了情蛊。 情蛊,又名相思虫。 相思虫生来便是一双,至死仍是一对。 此虫多情,若分别寄生在一对男女体内,这对男女必定要厮守终身,若是离了彼此,相思虫难耐相思,便会啃咬寄主的心肝,令寄主痛不欲生,直至身死。 且寄主与虫同命,虫死则人亡,也就是说两人两虫,不论其中哪一个死去,另外三个都会同时毙命! 男子得知自己中蛊之后,并未妥协,也没有按照采芜的心愿离开,他知道,采芜一定舍不得他死,最终如他所愿,采芜留下了。 采芜送走了亲生女儿,自己一人独自留下。 然,男子记恨采芜给他下蛊,当他知道情蛊只能让两人生死不离,却不能控制人的感情之后,便开始风流无度,处处留情,时刻刺激着采芜,伤害采芜。 最终,采芜终于死心,清楚自己痴心错付,生无可恋,自戕而亡。 听完采芜的故事,八娃和尚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嘴唇干裂的厉害。 仔细想了想,觉得师父讲的这个故事有些不对劲,“师父,您方才说,相思虫与寄主只要有其中一个死去,其余三个都会死,为何武亲王还活着?采芜施主心爱的男子,难道不是武亲王么?” “正是武亲王。”智善大师回道。 “那为何他还活着?他不是种蛊了么?不是应该与采芜施主一起死么?”八娃和尚摸不清头脑。 智善大师遥望远方,神色悲悯。 “情之一字,最是难以琢磨。采芜施主心系武亲王,就算死心,却也不忍武亲王陪她赴死,是以将她自己体内的相思虫逼出,送入了武亲王体内。两虫一体相依,非但不会危及他的性命,还会让他延年益寿,身体康泰。” 八娃和尚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武亲王那样对她,她怎么…情果然难解,当真是个痴人!” 智善大师看了八娃和尚一眼,又道:“她所做的不止如此,她从来不曾告诉武亲王,相思虫的奇特之处,武亲王只知离了她会心痛,却不知,他们曾一度性命相连。” “无奈之下想要用蛊挽回感情,却又明白相思虫无法让人真心相许,所以她才会没有告知武亲王么?她还真是矛盾,不想武亲王因顾及性命而爱,那又为何要给他下蛊?”八娃和尚不明男女感情,他不知道,陷入感情中的人,往往就是这样矛盾。 想要奋力抓住不计后果,偏偏又顾虑重重,患得患失;明明用尽了卑鄙手段,可以再狠心一些,偏偏心底里犹胜一丝骄傲,还奢求那段自己珍视的感情,留下一丝纯真…… 第704章 下山还俗 “既然相思虫无法让人相思,要情蛊还有何用处?依我看,它不该被称作情蛊,该是无情蛊是对。” 八娃和尚支着下巴,继续说道:“真正恩爱相守之人,根本没有必要用它,就像是齐玄宸与宁薇,他们夫妇无需情蛊,依然情比金坚;会用到情蛊的,必定是无情之人,既然无情,强行相守,只会悔恨终身,如同武亲王和采芜那般,既然此蛊只有无情之人才会去用,还不是无情蛊么?” “倒是有几分道理。”听到八娃和尚的话语,智善大师微微一笑。 八娃和尚受到了夸奖,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想到故事中,采芜还生下了一个女娃,他连忙问道:“师父,采芜施主所生的女儿,究竟是不是武亲王送给齐玄宸的婢女萼儿?” 智善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为师不曾下山,连那婢女是何模样尚且不知,如何能够知晓?” 八娃和尚瘪了瘪嘴,也是,师父都没见过那个萼儿,定然是不晓得的。 “哎~”智善大师再次悲悯悠叹,道:“那叶萼儿原也是个可怜之人,她身份特殊,为师为保下她一命,将她送去叶家,只是有些人始终不肯放过她,竟然将她生母烧了一半的蛊经传授于她。” 当年,武亲王将采芜举荐给了太皇太后闻氏,闻氏利用采芜所长,为她铲除异己,杀害无数无辜之人。 采芜将叶萼儿交给智善大师,便是想要保住女儿一命,也是希望叶萼儿可以摆脱闻氏。 然,智善大师终究只保住了叶萼儿的性命。 当时闻氏权倾一时,就算是德高望重的智善大师,也无法全然避开她的眼线送走叶萼儿,他只好将叶萼儿放在闻氏的眼皮子第底下,希望闻氏能够看在他的份上,放过叶萼儿。 只可惜,闻氏得了半本蛊经,却是无人能习得蛊术,她认定蛊术是蛊族特有的天赋,是以最终还是暗中派人找上了年幼的叶萼儿,将那半本蛊经交到了她的手上。 叶萼儿的确在制蛊一途上颇有天赋,她瞒着除叶家小子叶楠以外的叶家人,凭着半本蛊经,学会了不少蛊术。 当然,与她的母亲采芜不可想提并论。 好在后来华瑾大公主掌权,闻氏也越发深居简出,华瑾大公主对叶萼儿的事再清楚不过,却好像忘记了有这个人存在一般,从未启用,只是让叶家人就这样养着。 智善大师今日将叶萼儿之事告诉八娃和尚,其实也是在兑现当年的承诺。 在他看来,能帮助叶萼儿逃过为虎作伥的命运之人,便是齐玄宸和宁薇夫妇二人。 “时候不早了,八娃你下山去吧。”智善大师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八娃和尚瞬间泪目,“师父,我舍不得您…要不我再陪您几日可好?就十日?” 智善大师微笑着摇了摇头。 “三日?”八娃和尚举着三根手指,极力争取。 智善大师还是笑着摇头,八娃和尚哭丧着脸,弯下两根手指,请求道:“就一日,一日好不好?师父,我求求您了。” 智善大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墙角的藤编盒子,道:“墙角藤盒之中,是为师送你的还俗之礼,你拿着快些去找瑞王夫妇,一同下山去吧。” 八娃和尚如一个被抛弃的奶娃一般,委委屈屈,慢吞吞的移步墙角,小心抱起藤盒。 虽然不曾打开一观,不知里头所放何物,八娃和尚还是异常珍视,他知道,这个藤盒是师父闲暇之时,用山间的藤蔓亲手编织的。 八娃和尚抱着藤盒,久久不曾移动半步,想着能够多陪伴师父一时半刻也好。 智善大师见状,心头也忍不住涌出些许不舍,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下山以后,不必再守佛门清规,蓄发娶亲,享天伦。但也不可忘记佛祖诫言,莫要忘了保存本心,与人为善,世间不比山中,是是非非若不会分辨,却也要知道但求无愧于心,记住了么?” 八娃和尚像个幽怨的小怨妇似的吸着鼻子,呐呐回道:“我记住了,师父。” “师父,我走了,您老人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生病了。若是身子不舒服,就遣寺中的师侄们去冠云园寻我,我定会让宁薇来为您诊治的,千万不要怕麻烦,别看宁薇肚子那么大了,其实她好着呢,给师父治病,肯定是不要紧的。还有,山坡陡峭,您老人家千万莫要独自去采藤蔓,若是不小心滑下了山坡,可不得了。还有后院里的那口水井也有问题,井口太浅,容易掉进去,师父你千万要记得不要靠近。还有…” “阿弥陀佛~去吧。”智善大师见八娃和尚没完没了,连忙打着佛号打断了他的话。 “师父,我走了。”八娃和尚瘪了瘪嘴,终于闭上了嘴巴。 他猛地一下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诚意十足的响头。 脑门沁出了血丝,可见用力之大! 慢吞吞走到了门口,八娃和尚想到了什么,立即转回身,挠了挠他程亮的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那个…徒弟能不能借您老人家的进宫玉牌一用?” 智善大师出入皇宫,自然无需腰牌,他手中的进宫玉牌,实际上一直是八娃和尚在用。 八娃和尚之所以想借一次玉牌,是因为他想进宫探望勤帝,先前听说勤帝可能会死,八娃和尚心中便不是滋味,只是后来又听到智善大师让他下山还俗,他一时激动,便顾不上问勤帝之事了。 此刻他也知道,就算他问起勤帝之事,智善大师定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是以只是提出想借进宫玉牌。 智善大师对此没有意外,道:“玉牌就在藤盒之中,先放在你处,哪日用不上了,再带回寺中还给为师吧。” “多谢师父。”八娃和尚心喜不已,得意的想到:虽然师父赶我下山还俗,其实师父心里还是疼我的。 “师父,勤帝真的会死么?”八娃和尚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智善大师回道:“世人皆会死。” “…”八娃和尚再次瘪嘴,脸上的喜意消失无踪,蔫蔫道:“师父,我走了。” 说了多次要走了,这一次总算是真的走了。 八娃和尚随着齐玄宸夫妇二人下山之后,便有寺中和尚前来告诉智善大师,说八娃和尚收拾行装时,原本郁郁寡欢,见到齐玄宸后被嘲讽了几句,又恢复了精神,抱着藤盒一路与齐玄宸斗嘴下山去了。 智善大师听言,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甚好,八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 八娃和尚,不对,如今他已经不是和尚了。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八娃转过身,面对湛露寺方向,眺望许久。 曾经,他将这间飘渺清幽的古刹视作他的家,将师父视作他的父亲,将师兄弟们视作他的兄弟,如今他按照师父的所言,下山还俗,可他心里仍然装着这个养育他长大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将藤盒放在草皮上,又卸下肩上的包袱,八娃和尚眼眶含泪,再次跪倒在地,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安静的跪了片刻,八娃和尚再次抱起藤盒,拎起包袱,爬起身,认准方向,钻进了齐玄宸和宁薇所在的马车。 八娃和尚脑门上原已经干涸的血迹,被新鲜流出的血滴覆盖,齐玄宸睨了一眼,掏出一条手帕丢进他的怀里。 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藤盒,随口问道:“盒子里是什么?智善大师送你的?” 第705章 玉牌金钵 八娃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跐牙裂嘴的嘶了一口凉气。 他宝贝的抱着智善大师送给他的藤盒,摇头道:“我只知里面有一块进宫玉牌,还有什么就不知道了,总之是师傅送给我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宝贝,无价之宝!”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打开看看不就得了,瞧你那点出息。” 八娃气势汹汹的瞪了齐玄宸一眼,将帕子递了回来。 齐玄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是新的,你留着用吧。” 八娃也没有客气,将帕子叠好,塞回袖袋之中,继而郑重其事的埋下头看向怀中的藤盒。 动作轻柔的打开藤盒,艳阳恰好透过飘起的帘子洒入车厢,照在藤盒里的一缕阳光,反射出一道富丽的黄芒。 八娃和尚看清楚藤盒之中的物件,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齐玄宸好奇不已,偏头瞧了一眼。 只见藤盒之中静静放着一个饭钵,饭钵通体金黄,显然是用真金打造,钵体一边雕刻五谷,栩栩如生的五谷植株硕果累累,另一边则雕刻着一篇蝇头小字,细看之下,原来是一篇梵字经文。 饭钵之中放着一枚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牌,红色的玉穗将白色的玉,金色的钵,衬得异常出彩。 “是个好物件。”齐玄宸见惯金银玉器,根本没有在意。 八娃却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那叫一个取之不尽! 他哽咽着说道:“这是几年之前,皇上专为师父打造的金钵,师父不喜金银俗物,却说留着有用,便收下了,原来师父早就打算好,要将此钵送给我,呜呜…师父对我真好…他这是担心我下山饿肚子呢!师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饿肚子的,更加不会拿金钵换银子,呜呜…” 他哭得像个奶娃,齐玄宸没眼看,扯了扯嘴角,偏开头。 宁薇却是感慨不已。 这八娃还当真是傻人有傻福,智善大师对他何止是好?他将进宫玉牌看似随意的放在勤帝所赐的金钵之中,在宁薇看来,这一点都不随意,简直是为八娃费尽了心。 智善大师亲自嘱托齐玄宸照顾八娃,又送出这样的礼,八娃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不轻。 光凭这一点,八娃何来果腹之忧? 宁薇微微一笑,心道:世人皆有情! 这时,齐玄宸又欠扁的开口了。 他眼含戏谑的看向八娃,慢慢悠悠的出声问道:“你不卖金钵,如何养活自己?莫不是想要爷养活你吧?” “你答应过师父会照顾我的!”八娃嘴快反驳道。 他倒不是真的要求齐玄宸养着他,只是齐玄宸一开口,他便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齐玄宸鄙视的说道:“爷的确答应过,但是爷可没说要养活你,给你个住处倒是勉强可以,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应该有个一技之长吧?” “额…”八娃怔愣许久,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在寺中生活,哪有一技之长?对了,师父曾夸赞我,说我敲木鱼敲的好,诵经也不错…可是敲木鱼也不算一技之长啊!” 八娃突然被智善大师赶下山还俗,此刻心中很是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有些胆怯,无所适从。 郁闷的挠了挠他的光头,气馁道:“早知道我就好好跟着师傅学编藤盒了。” 宁薇听了他的话,莞尔一笑,八娃顿时满脸通红,窘迫非常。 齐玄宸眉梢眼角也泛出丝丝笑意,他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在寺中可曾习字?” “自然习得,不习字如何罚抄经文?再说,认字又不能赚银子。”八娃理直气壮的说道。 “谁说不能?”齐玄宸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荷包,笑道:“替人书写家书也是一门营生。” 八娃眼睛一亮,“对啊,我可以去闹事摆摊,替人书写家书,赚些口粮肯定没有问题。”八娃干劲十足,颇有跃跃欲试之感。 就这样,八娃做起了替人代笔写信的营生,在这段难忘却短暂的时间里,他尝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也真正从一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和尚,成为了一个努力生活,善良依旧的人。 …… 见过智善大师之后,武亲王心乱如麻,忘了等齐玄宸和宁薇,便自行下山回府了。 叶萼儿,叶萼儿,叶萼儿! 他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这个名字。 武亲王拥有的姬妾众多,膝下子女亦将近有二十之数,对于子女,他的态度向来是放牛吃草,毫不上心,将所有事都交给武亲王妃。 他不认为这样的态度,对子女有何亏欠。 只有采芜为他生下的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儿,让他多年以来,放心不下。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想,如他这般薄情之人,怎么会这样放不下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明明多年以前,他早已在心里放弃了采芜母女,不是吗? 虽然不承认自己心中内疚,但是他却清楚,他的确是内疚了。 回到府中,武亲王唤来刘嬷嬷,沉声问道:“前一阵子你为本王新寻来的婢女,后来连同珠儿一起送给瑞王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自从将珠儿和萼儿送出府,刘嬷嬷便告病休息了,这些天她浑浑噩噩,头脑很是浑沌。 脸色蜡黄的刘嬷嬷,揉了揉胀痛无比的眉心,待清醒一些,才恭敬问道:“王爷说的可是萼儿?” 武亲王心头一紧,他依稀记得,有个在他身边服侍没多久的婢女名叫萼儿,虽然并不确定那名婢女便是叶萼儿,还是把刘嬷嬷叫来问话了。 见自己记的没错,他连忙再次出声问道:“她是何时进府的?家中还有何人?进府之中做过些什么?” 刘嬷嬷并不清楚武亲王为何会问起萼儿,更加不知道他问的这么清楚要干什么,主子问话她答便是了。 “回王爷话,萼儿是陆麒陆大人保荐入府的,进入不过数月,说是个孤女,无亲无故。” 想了想,再次揉了揉眉心,才继续道:“那萼儿做事不够细心,奴婢才让她换了院子伺候。” 武亲王眯了眯眼,看着刘嬷嬷的目光之中审视意味极重。 他道:“既然她做事不够细心,当初又为何将她放在本王身边?莫不是你这刁奴有何企图?” 听言,刘嬷嬷心中惊怕不已,立即跪地求饶道:“王爷息怒,奴婢并非存了不良居心,只是奴婢那几日昏昏沉沉,如同撞鬼了一般,不知怎么就答应了萼儿的要求,将她安排在了王爷身边。” 这样貌似敷衍的话,若是听到旁的主子耳中,定然会认定是奴才生出异心。 然,武亲王却是不这样想。 看着刘嬷嬷蜡黄的脸色,又注意到她时常伸手揉眉心位置,武亲王心中不由的深觉不安。 莫非,萼儿就是叶萼儿?是她来寻仇了?这奴才难道是中了蛊? 武亲王心跳加速,呼吸也瞬间急促了几分,这种感觉好生熟悉,就像当年面对采芜时的感觉。 武亲王知道,他这是在害怕! 不错,他怕采芜! 自从知道采芜的本领,内心便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了惧意,虽然他清楚采芜天真善良,绝对不会害他,但是他还是无法平息自己的惧意。 想起那段与采芜同床共枕的日子,武亲王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总觉得与他同睡一塌的,并非是一个美貌女子,而是由一只毒虫化成的妖物! 他的内心里,无法接受自己的王妃,是个能将毒虫放在手心逗弄的奇怪女子。 纵使采芜用尽全力帮他,把他看成她的天,为他离开族人,为他行凶作恶,他还是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王妃。 即便她在他面前,极尽温柔…… 第706章 心中最美 武亲王派人询问过为赵嬷嬷看诊的大夫,大夫说刘嬷嬷的脉相并无异常,说起的病症时,他也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武亲王心中沉重更添一分,又将陆麒唤来询问。 发现陆麒根本就不清楚婢女萼儿的真实身份,她保荐萼儿入府,仅仅是因为萼儿曾经对她有恩罢了。 尽管是这样,武亲王心中,还是依稀确定了婢女萼儿就是叶萼儿,他与采芜的女儿,叶萼儿! 若她不是叶萼儿,为何要处心积虑进入武亲王府? 若她不是叶萼儿,刘嬷嬷突然如撞鬼一般的怪病,从何而来? 武亲王心中震惊,原来他要找的人,早就来过!然而,他根本就想不起萼儿的具体长相,只因他身为亲王,地位崇高,不屑也从未认真细看过一个卑微的婢女。 随后,武亲王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传来了回话。 说是萼儿去往冠云园的当晚,便与珠儿一同消失了,去向不明。 武亲王想到了什么,双目布满血丝,他发狂似的冲进后院,一脚踢开武亲王妃院外守门的奴婢,不由分说的闯进武亲王妃的房中。 武亲王妃还不知发生何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他从妆台上一把提起。 “说,你做了什么?你对萼儿做了什么?” 武亲王如奔雷一般浑厚暴怒的声音,几欲刺穿武亲王妃的耳膜。 她惊骇异常的望着眼前这个本该无比熟悉之人,只觉得好生陌生,他遍布青筋的手掌,坚硬如铁,此刻毫不留情的抓着她的衣襟,力道之大,让武亲王妃只能脚尖点地,极力将自己的脖子往前伸。 害怕脖子碰上武亲王的手,她知道,这只手可以轻易的捏断她纤细的脖子。 武亲王妃甚至不敢挣扎,慌乱间,她看到了武亲王的双眼。 那是一双暴怒异常的眼睛,鱼网一般的血丝,充斥着眼球,看着她的眼神,酝酿着摧毁眼前一切的风暴。 武亲王妃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回过神来,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 “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什么…萼儿?妾身不知…啊…” 武亲王再次用力,直接将武亲王妃拖离了地面,吓得她控制不住的惊叫。 屋里的奴婢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全数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鹌鹑一般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你还装蒜!说,你到底把萼儿怎么样了?”问出这句话,武亲王似乎用完了最后一丝耐心,他挥手将武亲王妃丢在地上,一双似在喷火的眼睛,依然逼视着她。 武亲王妃吓得心惊胆战,她不记得谁是萼儿,也不明白武亲王口中的萼儿与她有何关联。 倒不是她健忘,只是在极致的恐惧之下,她实在想不起一个小小的婢女,亦下意识的认为,武亲王不会为了小小婢女这样问责于她。 她和武亲王夫妻十数载,不说恩爱非常,也算是相敬如宾。 因为与武亲王共同经历了有关采芜之事,武亲王对她十分体贴,就算府中姬妾众多,也不曾有人越过她去。 如今日这般毫不顾及她体面的责难,更是从来不曾发生过。 迫于武亲王的威势,武亲王妃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萼儿此人,可是随着她心中的恐惧愈发加深,她更加想不起来有关萼儿的丁点事情。 眼看武亲王的目光染上嗜血的光芒,武亲王妃急中生智,大声朝婢女们问道:“你们有谁知道谁是萼儿?” 武亲王以为她还在为自己所做之事掩饰,遂气势汹汹的抬起手掌。 ‘啪~’ 男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直接将武亲王妃打得七荤八素。 正当他还想再次挥手之时,一个缩成一团的婢女跪着爬了出来,“王妃娘娘,奴婢记得跟着珠儿小姐走的那个,名字就叫萼儿。” 武亲王手掌一顿,武亲王妃头脑也清明了几分。 两行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武亲王妃捂着脸庞,万分委屈的说道:“王爷竟然为了一个婢女,如此责罚妾身!不错,妾身的确有意将那婢女送走,不愿此等妖媚女子留在王爷身边,可妾身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她是自愿随珠儿一同离去。” 武亲王妃并不认为自己对萼儿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所以也就有了勇气与武亲王说话。 武亲王微微一怔。 听武亲王妃之言,她似乎将萼儿当成了有意勾引他的那种女子。 武亲王妃善妒,这在府中并非秘事,武亲王看上的女子,只要没有正是抬进府中,没有争到名分,武亲王妃都会悄悄将人送走。 就算有了名分,那些姬妾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看来,她并不清楚萼儿是采芜的女儿,武亲王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着眼前如同被霜打过的枕边之人,武亲王心头漫上一丝愧疚。 然而,他是亲王,地位崇高,怎能向一个女子道歉? “请府医给王妃诊治,好好伺候着,否则本王拧掉你们的脑袋。”疾言厉色给婢女们留下这么一句,武亲王面色冷硬,拂袖离去。 待他走远,还在止不住发抖的婢女们终于起身,诚惶诚恐的将武亲王妃扶上了软榻。 “莫要声张,不必去请府医。”武亲王妃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捂帕痛哭起来。 就算被自己的夫君毫无理由责打,她还是在顾虑着自己的颜面,不知该说她是可悲,还是可笑! …… 萼儿和珠儿对坐窗台软榻之上,四顾无言,最后默契地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大树发呆。 泛黄的落叶打着旋,飘进打开的窗子,掉在萼儿面前。 萼儿看着树叶上细小的虫蛀痕迹,不知想什么想的入神。 珠儿暗自叹了一口气,透过窗台看着守在门口的两名公主府家仆,压低了声音问向萼儿:“萼儿,咱们是不是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怎么?就这么几日,你便受不住了?”萼儿无精打采的伸出手指,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桌上的黄叶。 “其实我倒是还好,在公主府就算被禁足,也总比留在武亲王府强。倒是你,你好像比我更加受不住!” 珠儿转身从包袱里拿出针线,穿针引线,又拿了一条杏色锦帕绣了起来,颇为怡然。 萼儿见她飞针走线,动作熟络,瞪大眼睛好奇的说道:“绣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发呆呢!” 珠儿恬静的笑了笑,道:“倒不是好玩,我娘说,刺绣能让人心静。她希望我性子沉静,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教我刺绣了。不过,我会的针法不多,绣不了大图,绣条帕子还是能行的。” 此刻的珠儿不似那日献舞时打扮妖艳,公主府送来的衣裳很是清雅,穿在珠儿身上,倒是相得益彰。 萼儿将她此刻的模样看在眼中,只觉得这样的她分外好看。 萼儿趴着桌上,有些羡慕的看向珠儿,突然出声问道:“你娘亲也如你一般好看吗?” “我娘亲啊~”珠儿微仰着脸,目光之中充满缅怀,“我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她的笑容最是温柔,她的手又滑又软,就连世上最好的锦缎也比不过。” 早逝的母亲,是珠儿心中最美好的存在,那些与母亲一起生活的片段,就算过去多年,仍然记忆犹新。 “你娘亲一定很爱你,”萼儿眼中的羡慕更盛,她好奇的望着珠儿,再次问道:“过了这么久,你还会想她吗?” 珠儿抿了抿唇,眼中漫上水光,轻声回道:“自然会想的,可惜想也没有用,娘亲她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 珠儿抽出手帕,按了按眼角,脸上扬起一抹释怀的笑容。 “对了~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家人,他们还好吗?你的母亲定然也很是美丽,单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 第707章 金丝楠木 珠儿问起,萼儿微微一怔。 她将头埋在臂弯之中,闷声道:“她死了,她生下我,便将我交给了旁人,后来就死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我没有见过她,不知她是否美丽。”就算容貌美丽又如何?她或许是个人人厌弃的恶人。 珠儿听言,这才知道原来萼儿与她一样,都早早的没了娘。 甚至,她比萼儿还要幸运,最起码她娘给她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这些回忆足够让她有勇气面对人生的无常,而萼儿的娘却来不及给女儿留下回忆。 “看来你我都是父母缘浅薄之人,”珠儿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安慰道:“生老病死,无人能够抵抗,若是可以,谁都不愿丢下自己的孩儿,早早离世。” 顿了顿,珠儿想到了什么,眼眶氤氲着悲伤,“我还记得,我娘临死之前的情形,她那时已经病到不能下床,有一日她突然拉着我的手落泪,说她对不住我,说她没用,不能多活几年。她想看着我长大,嫁人,希望亲眼看到我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 “我想你的娘亲也是如此,没有陪伴你成长,或许是她此生最为遗憾之事。” “会吗?”听到这话,萼儿不自觉抬起头。 “会的,”珠儿神色坚定的说道:“说句实话你莫要生气,看你的脾性,定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你母亲所托之人必定是她最为信得过的,她事事为你着想,心里肯定是极为疼爱你的。” 萼儿神色朦胧,她记得那天听家主与人密谈,说起了她的身世。 家主说当年她娘采芜将她托付给了智善大师,智善大师为了保全她,才将她送到了叶家。 智善大师德高望重,受人敬仰,因为智善大师的关系,叶家人对她极好,家主也很疼爱她,甚至对她的疼爱超过了他唯一的儿子楠哥哥。 萼儿心想:或许珠儿说的没错,娘亲的确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她必然是爱我的。 这样想着,萼儿心中温暖而感动。 “多谢你宽慰我。”萼儿真诚向珠儿道谢,珠儿摆摆手,笑着拿起了针线,再次开始飞针走线,嘴里轻声说道:“你能想开就好了,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 萼儿认真的看向珠儿,道:“你对我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相遇即是有缘,咱们以后相互照应。”珠儿笑眯眯的绣着帕子,“对了,你喜欢什么的花样?反正闲着,我绣条帕子送给你。” “那我就先谢过了,”萼儿想了想,歪着头说道:“绣楠木吧,我喜欢楠木。” ‘噗~’珠儿噗哧一笑,“哪有姑娘家喜欢楠木的,又不是打家具!” “哼~香楠清香,微紫,纹美,若长于山涧,还会生出金丝,极为好看,为何姑娘家不会喜欢?”萼儿傲娇的扬起小脸。 珠儿笑得直不起腰来,取笑道:“嗬嗬~你这就是要打家具的势头啊,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一块木头,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一块金丝楠木?” 萼儿微囧,珠儿想了想,笑嘻嘻的猜测道:“我记得瑞王爷那日穿着紫袍,你又与他有交情,莫不是看上他了?” “瞎说什么呢!”萼儿连忙摆手,“我才不会看上瑞王呢!那人目中无人,铁石心肠,哪有我的楠哥哥温柔体贴?” “哦~原来你是你的楠哥哥,不是金丝楠木啊!”珠儿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取笑之意显而易见。 萼儿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心思,也就懒得抵赖了,她扬起小脸,朗声道:“哼~我就是喜欢楠哥哥,他幼时便说过要娶我为妻,虽然他如今记不清了,但是我相信,他肯定会来娶我的!” “是是是,你这般凶悍,他哪敢不娶?”珠儿捂着嘴偷笑不已。 萼儿却是想到了南夜对宁薇的心思,心底突然冒出一丝不确定。 楠哥哥真的会来娶我吗?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宁薇?楠哥哥此刻在哪里,何时回来? “叶姑娘,公主有请。”阿碧推门而入,略显尖锐的声音,将萼儿从彷徨之中唤醒。 她有些不善的目光在珠儿和萼儿身上停留了片刻,心道:这两人当真不知惜福,若是我有机会进冠云园,定然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 只是现在公主已经不让她近身伺候,想要再去冠云园,怕是没有机会了。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阿碧脸上染上了些许烦闷,见萼儿迟迟未曾起身,她的态度更加不耐,“磨蹭什么?公主还在等着呢,若误了公主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萼儿不过动作慢了些,便吃了排头,心中自然不愉,冷冷的看了阿碧一眼,她朗声道:“都说公主府最是有规矩,怎的还有疯狗乱吠?待会儿见了公主,我定然告你一状!” 阿碧没想到,一个被软禁在府中的姑娘,居然气性这么大! 在她看来,任何人到了公主跟前都不敢胡言乱语。 只是她虽然不认为萼儿真的会告状,却也没深究萼儿骂她是疯狗的事。 珠儿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姐姐,大公主交代只见萼儿吗?” 阿碧瞥了她一眼,道:“公主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珠儿抿了抿唇,没有在意阿碧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有些艰难的对萼儿轻声说道:“早去早回。” 此时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彷徨失措,这些天华瑾大公主并未见过她和萼儿,只是让人安排她们住在这里,不许外出。 华瑾大公主没有要了她俩的性命,珠儿不难猜想,或许华瑾大公主迟早会见她们,只是当这日到来,珠儿心中又忍不住害怕。 最让她害怕的,则是华瑾大公主只愿见萼儿一人,她宁愿与萼儿一起同去,也不愿独自待在此处,备受煎熬! 萼儿起身,理了理衣襟,转头看向珠儿道:“你继续绣帕子,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见珠儿点头,萼儿这才瞪着阿碧说道:“还不快上前领路。” “嗤~”阿碧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上前领路去了,比起萼儿,她更加害怕误了公主的事。 …… 穿过庭园小径,走过多处精致楼阁,终于来到了大公主常居的院子。 院中站着一名温润公子,手执竹萧,萼儿认出这是无为公子,没有多作留意,便垂下眸子继续往前走。 “叶姑娘留步。”无为公子却是出其不意的出声,叫住了萼儿。 “阿碧,你先行离开。”无为公子屏退阿碧,才走到离萼儿距离五步之处站定。 萼儿对于无为公子的表现并不在意,自从她养蛊之事被叶家人知晓,叶家许多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她,这无为公子还只是站在离她五步的地方,那些真正惧怕她的人,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出现,就是偶然遇到,也会远远掉头离开。 “无为公子找我何事?”萼儿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她与无为公子并无交集,自然想不明白无为公子为何要叫住她。 无为公子的目光不乏审视的打量了萼儿一番,斟酌了片刻,才道:“若有人身怀奇技,可以轻易取人性命,叶姑娘以为,此人若是加害无辜,该如何论处?” 萼儿眉头一拧,不由出声质问道:“你此话何意?”萼儿自问从未害过人,最多也就是遇到看不过眼的人,出手捉弄一下而已。 难道他说的是娘亲? “叶姑娘年纪尚轻,若知错能改,兴许有救,随意加害无辜,只会有损阴德!”无为公子言语犀利,似乎知道了什么,时才出言告诫萼儿…… 第708章 质问讥讽 萼儿自问不曾害过人,平白被人污蔑,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她本就娇纵,不是那等会忍气吞声的性子,受了冤枉自然不会无端沉默,“无为公子从何处得知我加害无辜?还是说,无为公子认为我身怀奇技,便一定会加害无辜?若是如此,无为公子的心肠未免太过阴暗,本姑娘可不如你!” 无为公子向来性情温和,此刻被萼儿如此评说,却也难免心中不快。 他冷哼一声,道:“竟然还要狡辩?若你没有加害无辜,那武亲王府姓刘的嬷嬷,何故突然身染怪病?” “刘嬷嬷?”萼儿微怔。 无为公子脸色划过一丝讥讽,“不错,刘嬷嬷,你敢指天发誓,说刘嬷嬷不是被你所害?” 萼儿撇了撇嘴,有些心虚的撇过头。 “呵~”无为公子脸上的讥讽之色更甚,他冷笑一声,道:“那刘嬷嬷脉相并无异常,身体却越发虚弱,眉心时常发痛,疼痛难忍,若非是你给她下了蛊,她又怎会如此?明人不做暗事,叶姑娘不会是敢做不敢当吧?” “还是说叶姑娘也清楚下蛊害人见不得人?也是,暗中下蛊害人,作出这种阴损之事,还能大大方方说出口的,只怕是与恶鬼无异了!” 无为公子没完没了的质问和讥讽,让萼儿郁闷不已。 她忍无可忍的喝道:“喂~你够了,不要越说越难听,那刘嬷嬷是本姑娘害的不假,她为人刻薄,但本姑娘不曾想过要她性命,只是想着让她帮我接近武亲王府的主子而已。再说,我根本没有对她下蛊,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我用蛊害人!” “还要抵赖么?那刘嬷嬷病症奇特,不是中蛊又是什么?”无为公子并不相信她的话。 萼儿没能忍住,不雅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中蛊的迹象的确有很多种,让人脉相不变的蛊也是有的,但是我从来不会给人下蛊,因为我不会解蛊,一旦下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萼儿只得到了半部蛊经,另外半部已经被她娘采芜烧毁,是以她所习得的蛊术并不全面。 她的确会中蛊,但是却不会解蛊。 也因为她只有半部蛊经,学会部分蛊术也让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萼儿其实很后悔自己学会了蛊术,若是让她重新选择,她定然不会再走老路。 只可惜,昔日得到蛊经之时,她还十分年幼,好奇心实在太重,不知深浅,将那半部蛊经当成至宝,学了蛊术,却也必须要承担蛊经不全所带来的弊端! 见无为公子还是一脸不信,萼儿气得小脸通红,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道:“这个瓶子里装的是解药,你给刘嬷嬷服了,她便会很快痊愈。你如此多管闲事,想必不会介意跑上一趟吧!” “哼~要不是你们拘着我,我早就给刘嬷嬷解毒了,”萼儿愤愤不平的瞪着无为公子,见他迟迟没有伸手接瓶子,又不耐烦的说道:“你叫我叶姑娘,应该知道叶家吧?我是叶家的人,手里有两样奇毒,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是没有见识,和你的名字一样,无为,没有作为!” 说完将瓶子往无为公子手中一塞,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无为公子看着手中的瓶子,脸上漫上一丝窘迫。 今日这事似乎是他先入为主了,他认为蛊术是恶毒的,所以连带着将叶萼儿视为恶人,想来是他错了。 然,虽然误会了叶萼儿,无为公子还是认为,蛊术这种害人的邪术,不该存在于世间! …… 萼儿怒气冲冲的跟着婢女,来到华瑾大公主所在的房间门前。 好在她在叶家长大,知道华瑾大公主不好惹,遂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襟,又深吸几口气,定下了心神,她才动作轻柔的推门而入。 萼儿其实是见过华瑾大公主的。 前些年,萼儿因为蛊经不全的弊端,差点丧命,叶家家主也因此发现她偷偷习得了蛊术。 为了挽救她的性命,叶家家主叶雄悄悄带她来见过华瑾大公主。 还记得那是,叶雄跪求华瑾大公主挽救萼儿的性命,华瑾大公主思虑过后,应下了此事,集能人之所长,萼儿最终活了下来,只是身体中的隐患更加严重了。 若是弊端再现,萼儿必定难以活命! 华瑾大公主与萼儿前些年见过的模样,并无太大差别。 她安静的坐在书案后头,垂眸看着书案上铺着的画卷,此刻的她,周身气质幽静,却依然挡不住她那异常浓烈的美丽。 她脸上挂着笑意,淡淡的,极为好看。 美若惊鸿,沉鱼落雁! 萼儿发现,她的笑与齐玄宸有些相似,同样疏离,同样不达眼底,只是却少了几分肆无忌惮的淡漠。 若是说,齐玄宸的神情,偶尔还会让人对他心中想法有些猜测,那么,华瑾大公主就是一个,让人看不明白她丁点情绪之人。 她的真实情绪,似乎重重上锁,抛入深海,无人可以探究。 萼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华瑾大公主见她脸上红晕未去,似有余怒,便笑问:“这是怎么了?为何怒气冲冲?” 虽只是第二回相见,华瑾大公主的话语之中,却带着一丝亲切,她的目光明明是在看着萼儿,却让萼儿觉得她好像不是再看自己。 萼儿没有多想,轻声回道:“回大公主话,方才萼儿被人冤枉,心中一时气愤,不过,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受了误解,的确难受,既然没事了,相信你已经将误会解释清楚了?”华瑾大公主问道。 萼儿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那不白之冤,我才不要默默承受呢!”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逾越,连忙作老实状,垂头站好。 华瑾大公主却是没有觉得她有所逾越,浅笑道:“甚好,本宫喜欢你的性子,明明没有做过,为何要承受那等不白之冤。” 萼儿听言,偷瞧了她一眼,心道:大公主似乎很好说话,为何家主如此惧怕于她?当真令人费解。 这时,华瑾大公主朝萼儿招招手,“你过来本宫身边。” 萼儿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迈步走到华瑾大公主面前的书案前头。 华瑾大公主又道:“到本宫身边来。” 萼儿瞪大了双眼,大公主身娇肉贵,她难道不害怕接触到我这个蛊女吗?萼儿情不自禁再次依言走到华瑾大公主身边。 “你看这幅画如何?”华瑾大公主指着铺在书案上的画卷,问向萼儿。 萼儿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 画卷上绘着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女子,容颜姣好,身姿窈窕,只是她的神情愁而幽怨,让人看在眼里,忍不住为她心疼。 萼儿看得入神,似乎被画中人的幽怨所感,忍不住鼻尖一酸。 华瑾大公主侧目,见到她如此反应,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哎~果真是俩母女,单看画像,你便想要落泪,若是采芜在天有灵,此刻怕是早已泪眼阑珊了。本宫记得,她最是爱哭。” 萼儿心头一震,连忙出声问道:“大公主是说,这个人是我的…我的娘亲?” 她没有见过她娘采芜,听到华瑾大公主之言,自然满脸震惊,待华瑾大公主点头,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原来…原来我娘亲…是长这个样子的,她好美!”萼儿哽咽着说道。 将手伸到画卷之上,却不敢触碰,生怕碰花了画中之人。 看似久远实则深刻清晰的记忆涌现,华瑾大公主目光氤氲着水雾,她微微仰头,再次低头之时,神情恢复如常…… 第709章 留下珠儿 “公主怎会留着萼儿娘亲的画像?”萼儿哽咽着问道。 她想知道她娘是不是与华瑾大公主相熟,想从华瑾大公主口中知道更多有关她娘之事。 “你娘亲与本宫,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她临死之前,曾偷偷来找过本宫,要求本宫为她画一副画像,她说她最起码也要留下一副画像,好有朝一日,让她的女儿看见。” 华瑾大公主所言,让萼儿瞬间涕泪横流。 良久后,萼儿稍稍平复了心情,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向华瑾大公主:“公主,娘亲她是不是一个坏人?刘嬷嬷说她害了很多人,就连瑞王妃的祖父也是被她所害,这是不是真的?” 华瑾大公主听到这个问题,神色一变,柳眉冷凝,双手陡然收紧。 沉默了许久,她很是艰难的说道:“你娘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她并非一个恶人,她心思单纯,为爱而狂却不被爱,她的一生很悲哀。后来你娘觉悟前非,想要弥补过错,暗中投奔本宫,她帮助本宫救了很多人,只不过,感情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最终她心生绝望,选择了此残生。” 顿了顿,华瑾大公主又道:“你娘是因情而死,也是因为心中愧疚而死,她曾经害的许多人家破人亡,她不希望你有一个她这样的母亲,希望以死抵消周身罪孽。” 她抬眸看向萼儿,“所以,你无需为她报仇,你母亲的一切都随着她的死结束了,你母亲做过什么,你不需要深究。如今的武亲王妃的确做过一些事,但她只是让你娘亲看清楚事实而已,至于你的父亲,他理应一世承受愧疚的折磨,因为所有的悲惨,都源于他的贪心。” 华瑾大公主没有提起另外一个罪大恶极之人,那就是闻氏。 萼儿再次抹泪,泣不成声。 “哎~”华瑾大公主长叹一声,“你也是个可怜之人,这些年本宫一直在追寻蛊族下落,只可惜,你娘离开蛊族之后,蛊族便整族人迁离了原来的居所,行踪无人知晓。若是找不到蛊族,无法补全蛊经,你身上的弊端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想要与毒虫亲近,从而驾驭毒虫,只能以身养毒,成为毒虫的同类。 萼儿得到的半部蛊经,有以身养毒之法,却无除去毒素之策。 前些年毒性爆发,萼儿差点身死,是华瑾大公主收罗擅毒之人,群策群力,用以毒攻毒的方法,保住了萼儿的性命,这也让萼儿变成了一个毒上加毒的毒人。 她的血液之中含有剧毒,沾之即死! 正因为如此,那日武亲王妃给她服用的慢性毒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泥牛入海,完全翻不起风浪。 而她之所以饲养那只名为‘小怪物’的毒虫,也是因为小怪物嗜毒,它以毒为食,可以时常为萼儿吸去一些体内毒素。 只不过,纵使拥有‘小怪物’这样的奇虫在,她体内的毒素也依然无法尽去,随着时日的增长,周而复始。 萼儿也知道,蛊族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清楚叶家家主这些年都有派人寻找蛊族下落,只是没有想到,华瑾大公主也在寻找。 萼儿心生感动,“多谢公主为萼儿操劳,萼儿感激不尽。” 华瑾大公主轻轻摆了摆手,“你娘亲帮过本宫许多,本宫为她照拂后人,也是理所应当。”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有关瑞王妃祖父之事,本宫希望你永远不要对旁人说起。” 萼儿微微一怔,继而郑重点头。 想到珠儿也听刘嬷嬷说起过此事,萼儿难免担心珠儿的安全,她连忙出声问道:“公主,珠儿并非多嘴多舌之人,她只想过清静的生活,这样的事,她巴不得避之则吉,公主您能不能放她一马?” “你们相识不过几日,为何如此照顾她?”华瑾大公主不置可否的问道。 萼儿埋下头,轻声回道:“珠儿与萼儿一样,都没有了亲人,萼儿没有朋友,珠儿或许能算的上一个。” 珠儿胆小,一旦知道萼儿是个蛊女,说不定会立即敬而远之。 然,萼儿并没有想那么长远。 华瑾大公主是如何想的,萼儿不知。她只知此刻她将萼儿视作朋友,明知珠儿性命尚且难保,她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见华瑾大公主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萼儿跪倒在地,继续请求,神情颇为固执。 华瑾大公主见状,道:“你起身吧。” 顿了顿,又道:“本宫原打算将珠儿送走,既然如此,那就让珠儿留在公主府吧,本宫身边缺个人手,就让她来本宫身边当差吧。” 她原也没打算要了珠儿的小命,只是长期拘着珠儿,不是办法,送珠儿走,也要冒着被齐玄宸找到的风险,想来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最为妥当。 萼儿心知华瑾大公主已经有了决定,至此便不是她能插嘴的事了,遂没有多言珠儿之事,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去处。 “珠儿能留在公主身边,是她的福气,萼儿生性散漫,希望公主能允萼儿回叶家。” 她决定还是乖乖上山,老老实实在叶家等着她的楠哥哥。 华瑾大公主点点头,准了她的请求。 …… “来人呐,把寝宫之中的物件全数撤走。” 勤帝靠坐在龙塌之上,看着寝宫之中一成不变的摆件,心中烦闷不已。 垂首站在外头的宫人们听言,不敢耽误,立即轻手轻脚的进房,大气不敢出的将寝宫之中的摆件搬走。 很快,寝宫之中只余一张偌大的龙塌,倍显空荡。 搬完摆件,寝宫的管事太监壮着胆子,跪到了勤帝前方不远处,忐忑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内务府换上一批新的摆件?” “不必了,退下。”勤帝凝眉冷哼。 折腾一通过后,他倍感无趣的闭上眼睛,心情更加郁闷。 那日他特地在宁薇面前说出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意在希望宁薇让齐玄宸出手复仇。 没曾想,这都过去了好几天,冠云园中依旧没有传出丝毫消息。 宁薇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过他的话一般,如常养胎,据说还心情极为不错,每日有说有笑,轻松度日。 这让勤帝郁闷不已。 都说女子外向,难道是因为宁薇嫁给了齐玄宸?为了他就连亲祖父的大仇也可以放下? 勤帝忍不住暗骂宁薇忘本,也忍不住暗骂齐玄宸蠢钝如猪,妻房有事瞒着他,他却毫无察觉,还在像无头苍蝇似的,查找珠儿萼儿的下落,明明派人夜探过大公主府,却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他不知道,齐玄宸早就盯上了华瑾大公主府,他先前派人夜探,只是虚晃一招罢了。 他很清楚,夜探是找不到什么的。 勤帝豁然睁开眼睛,对一直静立塌前的铁面说道:“铁面,扶朕起来,备软轿,朕要去小佛堂烧香祈福。” “皇上,太医说了,皇上还需卧床修养。”铁面有些犹豫的说道。 宁薇为勤帝治病,没有留下任何医嘱,勤帝这次倒是很惜命,叫来了太医询问,太医整过脉之后,只说他的脉相稍有起色,并不明显,还是要卧床修养,不能有丝毫劳累。 勤帝寒光凛凛的目光,在铁面的身上狠狠的刮了一眼,铁面立即低头噤声。 勤帝道:“有瑞王妃为朕治病,有什么可担心的,尽管去备软轿。” 铁面微微一怔,皇上未免也太信得过瑞王妃了吧?不过是行了一次针罢了,皇上为何如此笃定? 他哪里知道,勤帝已经察觉了宁薇异于常人,进而对她的本事,完全不存疑虑。 若他的病治不好,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宁薇不愿为他治病…… 第710章 羊肉包子 将性命全数托付于旁人,这对以往的勤帝来说,比让他死还难受。 然而,这一次,勤帝却十分坦然,也对宁薇的‘医术’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对一件事如此好奇,这是勤帝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种从心里散发而出的好奇,感觉新奇有趣。 以前勤帝讳疾忌医,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世上无人能将他治愈,认为有生之年无法做到他想做成之事,难免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 如今他的想法却是大相径庭,有了生的希望,谁愿意赴死? 只要生命继续,他还有很多时间做自己想做之事,也会有很多机会,去完成那件很难做到之事。 这样想着,勤帝突然静下心来。 是了,朕还有大把时间,何需心急如斯? 勤帝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寝宫,突然又觉得实在有些空荡,便道:“让人将原来的摆件放回原处。” 顿了顿,想到那些因为他的心情不佳,而劳累许久的宫人,又加了一句,“所有搬抬摆件的宫人通通有赏。” 铁面有些怔愣了偷看了齐玄宸一眼,皇上今日的心情怎么如同稚童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皇上,还要不要备软轿?”铁面不知道勤帝还要不要去小佛堂。 勤帝看了看天色,想到了什么,道:“待太阳下山了再去吧。”那会子小佛堂人少。 铁面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宫人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勤帝的寝宫布置回了原来的模样。 得了赏赐,管事太监估摸着勤帝心情不错,又壮着胆子过来了,他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向勤帝:“皇上,寝宫陈设多年不曾改动,皇上怕是看腻了,内务府早前拟了不少图纸,皇上不如选上一选?” 勤帝从前病病怏怏,还要为国事烦忧,哪有心情理会寝宫摆设?从前内务府呈上图纸,他甚至懒得看上一眼,如今心情好了,倒是来了兴致。 大手一挥,道:“既然备上了,那就拿来给朕瞧瞧。” 管事太监一听这话,立即欣喜的退下了。 他伺候勤帝多年,从未见过勤帝如此好说话,主子如此赏脸,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心中欢喜。 八娃进宫求见勤帝之时,勤帝正在仔细翻看着十几张薄薄的图纸,听到宫人禀报,他眼睛一亮,立即开口说了一句,“让他进来。” 八娃捂着胸口,跟在宫人身后,脚步焦急。 他快步走进寝宫,勤帝已经让人全部退下了,包括铁面也被赶了出来。 八娃单手关上房门,放下布帘,这才脚步飞快的一路小跑来到勤帝身边,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到勤帝的面前的矮桌上。 “嘶~可烫死我了,新鲜出炉的羊肉馅包子,皇上你赶紧趁热吃。”八娃跐牙裂嘴的扯开衣襟,抽过勤帝手中的图纸,大力朝自己的胸口煽风。 勤帝见到他滑稽的样子,笑道:“不见你许久,你倒是还如以前一样,一样不分尊卑!” 这是勤帝一直以来,最为真诚的一个微笑。 八娃并未理会他,还在不停给自己的胸口煽风。 勤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包着包子的油纸,三个白白胖胖的羊肉包子映入眼帘。 拿了一个羊肉包子,勤帝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 吃着热乎乎的包子,勤帝脑海中浮现起儿时初见八娃时的情形。 那时勤帝年幼,每日读书练功,一刻也不得闲,每日愁容满面,却无处哭诉。 有一日,他练完功,全身疲惫不堪,强撑着回到寝宫,面对着冰冷的精美膳食,他毫无胃口。 说来只怕无人相信,勤帝直到那时,还从未吃到过热的饭菜,闻氏严苛,心性扭曲,她认为安逸会让勤帝变得无用,所以她让人给勤帝准备的饭菜,全是特意放凉过的。 年幼的勤帝对着冷飕飕的膳食垂泪,这时,一个胖嘟嘟的小光头,趁宫人不注意,溜到了勤帝寝宫。 他看见小勤帝对着一大桌子精美的膳食垂泪,便问:“你是皇上吗?你为什么不吃饭?我最喜欢吃饭了,特别是大肉包子,我最爱吃了,寺中没有的,寺中只有馒头。” 小勤帝抹了把眼泪,看都没有看小光头一眼,便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小小年纪已经知道,眼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小光头见他乖乖吃饭,便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看他,见桌上的膳食实在诱人,便伸手拿了一根鸡腿往嘴里塞。 冰凉的鸡腿十分油腻,还带着鸡肉特有的腥味,小和尚吃惯了斋饭,哪里吃的下去这个?他连忙吐出鸡腿,问勤帝道:“你为何要吃凉的啊?吃凉的会生病的。” 小勤帝并不理会他,用完膳,便自觉的扶上书案,翻开书本念书。 小光头很快就被一个年长的和尚带走了,至此之后,小勤帝很久没有看到过他,直到他快要把小光头给忘记的时候,小光头又来了。 只不过,这次小光头来时,藏了一个大肉包子在胸口,他将热乎乎的包子塞给小勤帝,偷偷摸摸的说道:“这个包子是我在宫外偷偷买的,师侄手持师父的玉牌,骑着快马带我入宫,这会儿包子还是热的,皇上你快些吃。” 说完这些话,他对着小勤帝露出一个傻笑,随后便悄悄溜走了。 这次,便是小勤帝第一次吃到热的食物的情形。 勤帝想到过往,脸上出现了些许笑意,他突然有些好奇的看向八娃,“当初你为何要给朕带热的包子?依你的脑子,应该想不到朕没吃过热的食物才对?” “我的确想不到,”八娃窘迫的挠了挠脑袋,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是国师告诉你的?”勤帝语气笃定。 果不其然,八娃点点头,道:“那时候我想吃山下的肉包子,便问师傅要铜板,师傅就说给我四个铜板,让我买两个肉包子,自己吃一个,给你送一个。”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自己想吃,朕这是感动错了啊!”勤帝只觉得啼笑皆非,依旧不停的吃着包子。 不管八娃到底是为什么给他送包子,那次吃热包子的感觉,勤帝永远忘不了。 八娃咧嘴一笑,道:“你该感动,我幼时贪嘴,特别想吃肉,一个包子根本不够,你都不知道我留了多少口水,用了多少力气强忍,才没把你的那个吃掉!” 勤帝无奈扶额,“那朕还真要谢谢你的不吃之恩了!对了,听说你下山还俗了?怎么还能进宫?” 八娃掏出玉牌,在勤帝眼前晃了晃,有些得意的说道:“师父借给我的,以后我有空便可以进宫来看你了。还有,你现在吃的包子,是我自己赚银子买的。” “哦?你赚的银子?倒是稀奇,你除了会化缘,还会赚银子呢?怎么赚的?”勤帝颇为好奇的看着八娃。 其实,他知道从昨日开始,八娃便去了闹事摆摊,为不识字的人,书写家书。 家书九个铜板一封,八娃为人写了一封家书,赚了九个铜板,正好够买三个羊肉包子。 八娃并不知道勤帝早已知晓一切,还在拼命吹嘘着自己的生意有多好,勤帝笑着倾听,并未说破。 热热闹闹的说了一会子话,八娃有些艰难的问向勤帝:“皇上,你的身体如何了?” “有瑞王妃为朕医病,迟早会好的。”勤帝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八娃想起那日智善大师所言,心中不是滋味。 他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宁薇可以为勤帝将病治愈,为何师父又暗示说勤帝一定会死? 难道是说,有人会暗害于他? 八娃脑海里冒出这个可能,顿时大惊出色…… 第711章 说与不说 八娃突然变了脸色,勤帝自然察觉到了。 吃包子的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顿,见八娃迟迟没有说话,他心中感觉到有些不妙。 八娃在他面前,说话向来没遮没掩,言无不尽,何时有过这样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状况?他心思简单,能让他这样的定然不是小事。 勤帝悄悄打量八娃,看八娃的神情,猜想这事必然与他有关。 只因心中敬重智善大师,勤帝的眼线并未涉及湛露寺,自然也不会清楚智善大师与齐玄宸宁薇谈了些什么。 八娃此刻心中混乱的很,他心思简单,却并不是愚蠢。 他担心说出实情,会让勤帝与齐玄宸站上对立面。 他不知道齐玄宸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担心勤帝容不下齐玄宸,毕竟身为天子,明知自己的皇位就要落入他人手中,谁会坐以待毙? 帝星东来,天下易主,这句话若是在勤帝面前说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八娃不敢猜想! 然,不告诉勤帝这件事,八娃同样觉得不妥,若是有朝一日勤帝被人暗害,八娃肯定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或许说了,就能挽救勤帝的性命? 勤帝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羊肉包子,笑道:“你怎么了?莫不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不方便告诉朕,那便不要说了。” 八娃低垂着眼眸,面部五官皱成一团。 勤帝将他视为挚友,他若是隐瞒,就是不义。 师父说过,若是是非非不会分辨,做到无愧于心便可。 可要怎么做,才能无愧于心?八娃欲哭无泪! 说,对不住齐玄宸,不说,对不住勤帝。两个都是他的朋友,两个都对他很好,他希望这两个朋友都能够平平安安,健康如意。 “皇上,你见过瑞王了么?你觉得他如何?”八娃想了许久,憋出了这么一句。 勤帝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不曾见过自然也不能评论。 八娃挠了挠他的光头,“皇上应该见见他的,他这个人嘴坏讨嫌,实际上他是个好人,向来人不犯他,他也不会怎样,他嘴坏心也硬,嘴坏是对所有人,心硬却只是对坏人和仇人。他淡泊名利,从来不屑纷争,身为大齐皇子,却无谋夺皇位的心思,心有沟壑,却把权利看的极淡。这样的人,与皇上一定能够合得来。” 八娃说了一大通齐玄宸的好话,勤帝意味不明的问道:“看来你很欣赏他?” “皇上千万不要认为我受了他的好处,没错,在大齐的时候,我是住在瑞王府上,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其实他是软禁我,想从我嘴里套话,没安好心,我不会因为他招待过我,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的!”八娃担心勤帝不信,甚至指天起誓。 勤帝见状,不置可否的问道:“你为何认为朕与他能合得来?” “因为你们都是好人,而且你们是亲人,是表兄弟,血浓于水,若是见面必定一拍即合。”八娃此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表兄弟…”勤帝微微一怔。 八娃见他面上不无动容,心中一喜,若是皇上与齐玄宸成了交心好友,说不定就不会再有冲突了。 “皇上,要不和齐玄宸见一见?”八娃试探着问道,见勤帝没有说话,又再接再厉的说道:“皇上你没有兄弟,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说不定你会和齐玄宸一见如故呢!再说了,齐玄宸的王妃可以治好你的病,就算为了感谢,也该与他见见才是,说不定你们成为朋友之后,宁薇会更加上心你的病情呢!” 八娃觉得自己撮合勤帝与齐玄宸的想法,实在是太完美了。 待他们成为了朋友,届时事情一定会有个完满的结局,师父的确说过天意难违,但他也曾经说过,世间之事,没有绝对。 勤帝抬眸看了八娃一眼,喃喃道:“或许朕的确应该见他一面。” 他之所以相见齐玄宸,并不是八娃以上所说的那些理由,只是因为宁薇的表现让他失望,他想要亲自和齐玄宸谈一谈。 其实在他心底,他是抗拒和齐玄宸相见的,他自小便知道齐玄宸这个人,只是齐玄宸并不知道他罢了。 可勤帝也知道,既然齐玄宸来了西魏,他们迟早都会相见,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这个道理,他明白,华瑾大公主也明白,齐玄宸也是如此,只是明白归明白,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拖着,不约而同的希望延后真正面对的那一刻。 只是,华瑾大公主和齐玄宸想要拖延,是因为他们母子的关系复杂难解。 勤帝又是为了什么? 八娃见勤帝也有与齐玄宸见面的想法,连忙欣喜说道:“不若皇上摆个酒宴,瑄齐玄宸明日进宫饮宴如何?正好让我也蹭些酒喝,这几日齐玄宸苛刻我的伙食,顿顿豆腐青菜,实在寡淡!” 勤帝悄悄扶额,“不必这般心急,既然要宴请大齐王爷,自然要好生准备一番,如若不然,未免太过失礼,有辱西魏颜面!” 顿了顿,勤帝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既然是宫宴,华瑾大公主自然也是会来的,也不知她的腿伤如何了?” 八娃听到此话,忍不住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八娃知道齐玄宸还不愿意与华瑾大公主母子相认,他撮合勤帝与齐玄宸见面,却是不曾想过华瑾大公主,这会子听到勤帝之言,他忍不住担心起来。 若是齐玄宸知道这次宫宴是由他撺掇而起的,齐玄宸会如何对他? 八娃光是想想,便已经头皮发麻! “皇上,依我看,华瑾大公主有伤在身,就不必相邀了吧?”八娃不由自主的出声建议。 勤帝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行,该见的始终要见,该面对的也始终避不开,他们既然都不想面对,那就由朕出面吧!” 勤帝看向八娃,见他脑门有汗,又笑着安慰道:“你担心什么?他们是亲母子,只要见了面,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不管对谁来说,你此次劝朕设宫宴,都是大功一件。” “我倒是不想邀功,只要齐玄宸不怪我多事就好,”八娃抹了把冷汗,呲着牙说道:“皇上你不知道,齐玄宸折磨人的法子多着呢!简直让人生不如死,他甚至还曾逼迫我,说要给我娶媳妇!” 勤帝愕然,啼笑皆非的问道:“你下山历练这般久,畏女如虎的性子还未有所改变?如今你已经下山还俗,你这样,如何能娶妻生子?” 八娃听言,苦恼的拧起了眉头,“我根本不想娶妻生子,女子小娃都是最难伺候之人。宁薇已经够好了吧,齐玄宸还不是得时时刻刻哄着,惦记着,宁薇身边的那几个婢女也是好的,时常会给我送些吃食,但她们也很难伺候,时常出言戏弄于我!” “说不准齐玄宸乐在其中呢!至于婢女戏弄你,约莫是觉得你有趣吧,她们可是任何人都戏弄?”勤帝笑问八娃。 八娃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婢女巧竹的手艺倒是一绝,皇上有机会一定要尝尝她做的吃食。” “有这么好?”勤帝挑眉。 说起吃食,八娃特别来劲,他砸着嘴,兴奋的说道:“那是,若论起做吃食的手艺,巧竹姑娘可是首屈一指的,她做的吃食色香味俱全,美味无比,让人回味。她的脑瓜子也特别好使,经常推陈出新,往往做出的菜式点心又新颖又美味,实在不可多得!” 说到这里,八娃又忍不住有些沮丧,“不过,她一门心思伺候宁薇,宁薇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已经很久没有给我送过吃食了!” 第712章 菩萨心肠 “你将她的手艺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不如将她娶了,日后想吃什么不是都容易了?” 勤帝随口说出的一句玩笑话,让八娃面红耳赤,连带着他那程亮的光头,似乎也冒着薄薄的粉色。 八娃甚至有瞬间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师父让他下山娶妻生子,可他偏偏畏惧女子,仔细想想,巧竹与旁人不同,她聪明机灵,又擅长做吃食,若当真娶她为妻,似乎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八娃脸上的红晕愈演愈烈。 连忙窘迫的摆摆手,义正言辞的说道:“不行,不行,我怎可为了美食娶妻,这样不行!” 勤帝笑笑没有多言,话锋一转,冷不丁的问道:“先前你心事重重,心绪不宁,到底所为何事?总不是因为朕未曾与齐玄宸见过面吧?” 八娃一愣,好好的怎么又说到这事上了? 这事现在可不能说,还是等皇上和齐玄宸见面之后再做打算才妥当。 八娃打定了主意,自然就开始打哈哈了,他笃定的说道:“就是为了这事,没有旁的事了,”他佯装无意的看了看窗外,一脸惊讶的说道:“呀!原来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我该出宫了,皇上订好设宴时间记得让齐玄宸带上我来赴宴啊,我先走一步了!” “对了,皇上如果要重新布置寝宫的话,不如用这张图纸吧,简洁而不是大气,尊贵又不会太过奢靡,甚好!” 八娃从一叠图纸中抽出一张递给勤帝,放下其余图纸,便不由分说的快步离开勤帝寝宫,速度之快,让勤帝没来及言语,只好咽下涌入嘴里的话,无奈摇头! 他再度拿起羊肉包子,凉掉的羊肉味膻,无法下口,勤帝皱了皱眉头,倍觉可惜。 早知如此,吃完包子再与八娃说话好了,不过,八娃不肯说出口的,到底是何事? 勤帝陷入沉思… …… 八娃骑着白马,匆匆忙忙回到冠云园,今日他没有出摊,若是没有及时赶回,只怕连青菜豆腐都没得吃了! 齐玄宸当真吝啬,他明明不缺银钱,却愣是在吃喝上苛刻我,当真可恶! 八娃忍不住腹议。 快步走进自己所住的院子,八娃问向守门的小厮:“今日送来了什么菜式?不会又是青菜豆腐吧?” 小厮脸上划过一丝黑线,无奈回道:“八娃公子今日不是要出摊么?还以为你不会回来,没有人来给你送饭呢!” 八娃下山还俗之后,冠云园的下人便改了对他的称呼,不叫八娃和尚,而是八娃公子了。 “…”八娃一阵呆愣,“不是吧,连青菜豆腐都没有了?” “怕是没有了,”看八娃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小厮强忍笑意,建议道:“不如奴才去大厨房瞧瞧,这会儿说不准还有吃的。” 八娃听言,心中一喜,正想应下,又想到齐玄宸的恶劣行径,连忙说道:“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妥当,若是你去,不知道齐玄宸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小厮不会违抗齐玄宸的吩咐,若是齐玄宸事先吩咐大厨房不给他吃食,小厮去也是不去。 相比之下,他八娃可不会屈服在齐玄宸的淫威之下! 无需小厮带路,八娃雄赳赳气昂昂,迈步向大厨房走去。 他虽然在冠云园生活没几日,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但大厨房在哪里他确是再清楚不过的。 此时时间有些晚,大厨房里的仆妇们都在收拾东西洗碗刷锅,八娃走了进来,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要小厮来了,这些仆妇最是爱调戏人了! 果然,见八娃走进,一个正洗碗的仆妇笑着打趣道:“哟~这不是八娃小和尚么?听说八娃小和尚前几日下山还俗了,打算啥时候娶媳妇儿啊?” “就是啊,给我们说说呗,你如今可不必戒色了呢!” “哈哈哈…” 这些仆妇在主子面前向来规规矩矩,私下里却是很是爱开玩笑,都是有家室的,嫁的都是瑞王府的奴才管事,说话也比较随意,不似那等小姑娘扭扭捏捏。 “阿弥陀佛。”八娃一脸窘迫,脸红不止,连脖子根都是红的,一时手足无措,还忍不住打起了佛号,惹得仆妇们哄堂大笑。 宁薇院子里的小厨房炉灶不多,巧竹时常来大厨房为她煲些汤,做些糕点。 这会儿,她正好过来大厨房,打算给宁薇做些午睡起身后要吃的糕点,恰巧遇上被仆妇们调戏,无所适从的八娃。 巧竹清楚,这些仆妇们和他们这些未嫁的姑娘不同,说出的话也较为露骨。 见八娃不知所措的站着,巧竹心中觉着不是滋味,遂走上前问道:“八娃公子,你来大厨房做什么?吃过饭了么?” 巧竹一来,仆妇们便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去了。 巧竹是宁薇身边的人,在她面前,仆妇们向来规矩。 “多谢巧竹姑娘解围。”八娃向巧竹投去一个万分感激的眼神。 巧竹笑道:“其实她们都没有恶意的,只不是逗逗你罢了,你也是奇怪,怎的就那般容易脸红,若非如此,也不会引得大家都爱开你玩笑。” 八娃看着巧竹笑语妍妍的模样,心口有些发烫,脑海中回想起勤帝说出的那句玩笑话,突然面色再变,脸色顿时红的发紫,不亚于猪肝颜色。 他没来得及回巧竹的话,更是记不起来大厨房的初衷,撩开腿,落荒而逃,留下巧竹一脸怔愣。 “奇奇怪怪的,他这是怎么了?”巧竹不明所以的嘀咕。 一个与她离得近的仆妇笑道:“还能怎么,不就是害羞了,受不住呗。要说啊,这八娃公子可是比小丫头还容易害羞,哈哈…” 巧竹笑着点了点头,将自己拎来的食材放在灶台上,着手挑选要用的工具。 拿全了工具,又挑了两个炉灶,正准备着手处理食材时,又想起了什么,出声问向身边帮手的仆妇,道:“对了,八娃公子无端端来大厨房做什么?” “许是来拿吃食的吧?王爷吩咐,说日后八娃公子出摊,不必为他送午饭。诶?今日八娃公子不是出摊了吗?怎么会在园子里?”说着说着,仆妇便想起今日八娃应该不在园子里才是。 巧竹皱了皱眉头,又问:“今日没有给他送过午饭么?” 仆妇点了点头,解释道:“大伙儿都以为他出摊去了。” 巧竹想着给宁薇做吃食的时间还有富余,便重新收起自己带过来的食材,让仆妇们从大厨房原由的食材里挑上一些,炒了两个小菜,烫了一个汤,又将先前大厨房剩下的红烧肉翻热了一下,托仆妇给八娃和尚送去,自己则开始为宁薇做吃食。 原本仆妇还有些犹豫,不愿去送,说是王爷吩咐过。 巧竹却说王爷只说出摊就不用送吃食,今日八娃公子没出摊,不能不送。仆妇这才依言将吃食送去了。 巧竹听宁薇说起过,清楚齐玄宸根本不是想饿着八娃,只是想让他明白一些世道艰难罢了,加上去巧竹对八娃的印象的确不错,又是顺手的功夫,所以才敢擅自给八娃做吃食。 八娃肚子造反,咕咕直叫,大厨房没拿到吃食,身上又无银两,只得郁闷的回到院子里,喝了两碗茶水垫肚子。 想到送给勤帝的三个羊肉包子,八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早知道给自己留一个了! 原以为要饿到晚上,没曾想,没过多久,仆妇便送来了吃食,说是巧竹给他做的。 八娃心喜异常,连连赞叹,说巧竹是菩萨心肠,是个大好人。 两盘子小菜吃的精光,汤也喝完了,白饭也吃的一颗不剩,只是红烧肉有些肥腻过头,留下了几块…… 第713章 绝不开口 勤帝设宫宴,款待大齐瑞王,邀请华瑾大公主,武亲王等诸位权贵列席。 华瑾大公主收到勤帝亲手所写的邀帖,心中满是怅然。 见她心事重重,似不愿赴宴,伺候在侧的珠儿以为她是因为行走不便,遂轻声说道:“公主腿伤未愈,不宜饮宴,不若如同上回那般,让无为公子代为前去?” 珠儿伺候华瑾大公主时日尚短,并不知华瑾大公主喜恶,说出的话也没有斟酌太多,更加不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合适。 华瑾大公主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斥责。 在她看来,珠儿不懂揣测她的心思,并非一件坏事,珠儿胆小怕事,心地却很善良,没有野心,这样的人留在她身边,她反倒能够放心。 “此等宫宴,无为不适合。”华瑾大公主轻声说道。 珠儿本就惧怕华瑾大公主,见她这样说,连忙下跪请罪,“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多嘴。” 华瑾大公主抬了抬手,“以后不必动不动就下跪,本宫说话不喜重复,可懂?” “奴婢明白。”珠儿连忙站起身来。 华瑾大公主缓缓移开目光,眼神有些空洞的长叹一声,“哎~这次本宫一定要去赴宴。” 勤帝在邀帖里写道:朕心直口快,恐言语有失,还望皇姑姑莅临,时常警醒! 他这是在说,你若是不来,就不要怪我在齐玄宸面前乱说话了!至于乱说什么话?既然是乱说,那就肯定是她不愿意让勤帝所说之话了! 勤帝这是铁了心,要她和自己的亲生儿子见面,容不得她不去。 华瑾大公主根本还没想好,不知该如何面对齐玄宸,这种近乡情怯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 罢了,多想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华瑾大公主捏了捏太阳穴,将勤帝让人送来的邀帖收起,转而问向珠儿:“萼儿准备的如何了?今晚可否起行?” “回公主的话,萼儿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天黑,便可以让人护送她离开了。”珠儿并不知道萼儿具体要去哪,只是听萼儿说,她要回养育她长大的那个家,回去等待她的楠哥哥回来。 萼儿即将离开,珠儿心中很是不舍,也有些害怕,就像没了主心骨一般。 华瑾大公主见她神色有异,约莫猜到了原由,便道:“你与萼儿不同,以她的性子,无法在本宫身边久留。” 顿了顿,华瑾大公主继续说道:“你也是一样,等过了一段时间,本宫会放你自由。现在你就安心留在本宫身边,任何事都不必瞎想。” “奴婢清楚了。”珠儿恭敬回话。 她明白公主留下她,并不是对她另眼相看,只是为求稳妥罢了,这段留在公主身边的日子,她什么都不多想,才是最为妥帖安全的。 “明白就好,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静一静。告诉萼儿,今晚瑞王必定会派人跟上她,让她闭紧嘴巴,小心配合本宫的人。”华瑾大公主挥了挥手,珠儿连忙行礼告退。 见到萼儿,珠儿将华瑾大公主的吩咐重复了一遍。 萼儿点头应下,古灵精怪的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我知道那个瑞王爷很是诡诈,我打算今晚一句话都不说,打死都不会开口。”楠哥哥可没少说此人刁钻,物以类聚,估摸着他手下的人也是如此! 珠儿捂嘴偷笑,“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万无一失?怕也不尽然。”萼儿面上浮现出一丝忧色,她担心齐玄宸顺藤摸瓜,摸出叶家所在之处。 不过,她回叶家是华瑾大公主应下了的,华瑾大公主必定有万全之策。 这样想着,萼儿又轻松了下来。 珠儿拿出自己闲时为萼儿绣的手帕,递到萼儿手中,轻声说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还要多加保重才是。” 短短时日,两个心地善良,性情大不相同的姑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面对仓惶分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心中颇为不舍。 “放心吧,会再见的,再见之时,咱们肯定都比现在好。”萼儿收下帕子,看了看帕子边角那株枝繁叶茂的楠树,眉开眼笑的说道:“你绣的真好,我很喜欢,谢谢你,我会一直带着的。” 珠儿恬静一笑,打趣道:“哪里是我绣的好,是这棵楠树种在了你心里呢!帮你绣这棵楠树的时候,连我都忍不住想,你的楠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萼儿坐上软榻,支起下巴,仰着小脸。 道:“他是个拥有许多面孔的人,很少人能见到真实的他,他真实的模样很是俊朗,可是就算是他真实的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明白到底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因为他善于藏起自己的心。只有我知道,真实的他很忧郁,他的心很柔软,容易受伤,但是往往受了伤,却无人发觉,因为即使伤得再重,他的脸上依旧在笑。” “听你这样说,我都心疼了,他一定活的很累吧?”珠儿也学着萼儿的样子,支着下巴。 放在所有防备的她,感情比较丰富,听到萼儿的描述,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萼儿点点头,赞同道:“是啊,若是真的了解楠哥哥,都会为他心疼,小的时候他经常说我是开心果,或者我嫁给她,他就不会再这样了,我喜欢他,希望他能开心。只不过…” 想到自己身体之中那些去不掉的毒素,萼儿神色奄奄。 “只不过什么?”珠儿好奇的问道。 萼儿摇了摇头,并不想告诉珠儿她其实今日不知明日事,活一天算一天。 她笑着说道:“其实我想要嫁给楠哥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希望可以嫁人。” “…”珠儿愕然,想嫁人有什么难的? 她哪里知道萼儿的心思,萼儿害怕自己随时会死,她不想自己到死都没有嫁过人,加上又想陪伴在叶楠身边,所以一心想要嫁给叶楠。 其实,她知道,叶楠幼时说长大会娶她,不过是稚语童言罢了。 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在叶楠没有爱上宁薇以前,萼儿是没有想过要嫁给叶楠的,因为她害怕她的死,会让叶楠本就空白的心,更加苍茫。 可自从她知道叶楠心里有了宁薇,而宁薇又嫁作他人妇,眼见叶楠无法释怀,萼儿的想法就变了。 她想要用所剩不多的时间,陪伴在楠哥哥身边。 她知道,她的楠哥哥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妹妹而已,他疼惜自己,却不会爱,就算做了夫妻也是一样,但是有朝一日她死去,楠哥哥必定会按照她的遗愿,开始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萼儿的想法有些天真,却是出自一番真情。 她不曾迁怒过宁薇,因为宁薇本就心有所属,不爱就是不爱,无法勉强。 整个叶家,对萼儿最好的就是叶家家主叶雄,还有叶楠。叶雄对萼儿好或许还掺杂了些许其他,叶楠却是没有。萼儿将叶楠视为最重要的人,遂希望尽她所能,让叶楠幸福。 不过,这终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 入夜,大公主后门晃出几道身姿纤细的黑色人影,随后,又有几道人影从大公主府周围的草木之中现身而出,跟随先前的黑影而去。 影没有一同前去,他运起轻功,速度飞快的奔向冠云园。 主子有令,大公主府一旦有所异动,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齐玄宸见宁薇睡熟,正打算闭上眼睛睡觉,便听到了影轻轻敲响的暗号。 没有多想,他动作轻柔起身,披上外衣,拿起腰带,从外间窗口跃出。 他离开之后,明明已经熟睡的宁薇,悄然睁开双目,杏眼微张,似乎心事重重…… 第714章 惨败收场 宁薇心中明白,齐玄宸如此奔波,都是为了她祖父的大仇。 然而,她明明知道答案,却有意隐瞒,心中实在有愧。 或许,她该像齐玄宸坦白才对,夫妇之间为何要诸多隐瞒?就算是为了对方好又如何?有什么是不能共同面对的? 想到这里,宁薇不由自主的撑着身子坐起,提高音量,唤道:“来人。” 外间还未睡熟,亲眼看着齐玄宸离开的剑眉立即从矮塌上起身,快步走入房中,“小姐,怎么了?” “快去追上阿宸,就说让他不必再折腾,勤帝已经说出了一切,让他回来,我将一切都告诉他。”宁薇连忙说道。 剑眉心中一喜,立即点头,追了出去。 她其实早就想劝说宁薇了,这件事齐玄宸迟早都会清楚真相,宁薇根本没有必要将所有事情揽上身,夫妇俩有什么事开诚布公,免去许多周折不是很好吗? 夫妻本是一体,又何必分出你我? 齐玄宸与影说完话,才翻墙离开冠云园,就被剑眉挡住了去路。 “不在园中保护王妃,来这里做什么?”影示意剑眉快些回去,生怕齐玄宸怪罪剑眉。 剑眉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对齐玄宸说道:“主子,那日小姐进宫为勤帝医病,勤帝已经将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道出,小姐吩咐奴婢,将主子请回去,她会告诉主子一切。” 齐玄宸微微一怔,他之所以要盯着华瑾大公主府,无非是为了找到萼儿,继而以萼儿为引子,找出叶家的所在。 他想从叶家嘴里问出真相。 只是,没曾想,勤帝居然会主动将当年之事的真相说出,这实在让他意外的很。 齐玄宸吩咐影道:“今夜的事交给你,查清楚大公主府到底在做什么?若是那些人之人有萼儿,就顺着她找到叶家藏身之处。” 说完他便再次回到了冠云园。 宁薇靠在床头,眼皮沉重,睡意盎然。 齐玄宸面无表情的走进,看了宁薇一眼,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屏风面前,解去衣带,将衣服丢到屏风上挂着,才面色清冷的走到床前,也不言语,只是躺在宁薇身边。 宁薇心虚的看了看他的脸色,连忙厚着脸皮凑了上去,“阿宸,你生气了?” “哼~” 回答她的是一声傲娇且带着强烈不满的轻哼。 宁薇嬉笑着低头,嘟起嘴,在他的俊脸上印了一吻。 又道:“我尚在孕中,孕中易多思,你也是知道的嘛!若是你怪我,那也太小气了些。” 齐玄宸忍无可忍,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如此不诚实,还恶人先告状,说爷小气。宁六你可是愈发长本事了!爷还没骂你呢,你倒是拿怀孕做了挡箭牌。” 宁薇并不应声,只是再度嬉笑着嘟嘴凑到齐玄宸的唇边,也不亲下去,就是离得极近,近到齐玄宸嘟起嘴就能亲到她。 看着这样没脸没皮的妻房,齐玄宸气笑了。 他嘟了嘟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宁薇一下,又道:“亲你并不代表爷消气了,不许嬉皮笑脸,爷这次要好好教训你。” 宁薇毫无危机感,依然笑嘻嘻的继续索吻,显然对方才蜻蜓点水般的亲亲并不满意。 齐玄宸无可奈何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柔声道:“你现在是个大肚婆,老实点。” “哼~要不是你一来就摆脸色给我看,我用得着使美人计么?”这下宁薇可就不乐意了。 齐玄宸哭笑不得,天呐~啥时候使美人计不好,偏偏要在怀孕的时候,撩出了火,谁来收拾? 宁薇有孕以来,齐玄宸可是异常克制的,从来不曾与宁薇行过房,最多也就是亲一亲,摸一摸,饮鸩止渴,忍了这么久,天知道他有多么想一口把宁薇吃掉! 此时的美人计,他哪里消受得了? “你为何要瞒着爷?难不成你想自己解决?”齐玄宸压下心中对宁薇的渴望,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发问。 宁薇乖巧的靠在齐玄宸怀中,轻声说道:“勤帝说一切都是太皇太后闻氏做的,华瑾大公主有意维护,我担心你两头为难。” 齐玄宸微微一愣,虽然早就怀疑过闻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只因闻氏是华瑾大公主的亲生母亲。 宁薇将勤帝所言,缓缓说给齐玄宸听,齐玄宸听完,眉峰微蹙,沉声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他希望皇城乱?” 宁薇不解的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与其做无谓的猜测,不如宫宴那日亲口去问他。” “也是,”齐玄宸点了点头,低头在宁薇头上印了一吻,道:“爷先前瞒着你,你有没有怪爷?” 宁薇摇了摇头,“我明白的,不过以后你不许有事瞒着我,否则我就像这次一样,有样学样。”话语娇嗔任性,让齐玄宸不忍拒绝。 他逗趣似的举手保证:“爷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了。” “这还差不多。”宁薇笑眯眯的在他怀里拱了拱,像只撒娇的小猫。 齐玄宸拍了拍她的翘臀,警告她老实一些,继而面色一凛,道:“你放心,若是闻氏当真做过,爷一定会为你,为父皇,为大齐讨回公道的。” 说到底,他对西魏太皇太后闻氏毫无情感可言,在他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至于华瑾大公主,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齐玄宸不想与她对上,可若是华瑾大公主执意包庇,那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相信,就算此刻换了是齐文帝得知此事,齐文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宁薇听到了齐玄宸语气中的坚定,她忍不住出声说道:“阿宸,不管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咱们都不要让事情的真相传回大齐,好不好?” 沉默了片刻,齐玄宸点头道:“爷本有此意,这件事情该结束了。” 斟酌了片刻,他又道:“既然事情与闻氏有关,那便需得谨慎行事,闻氏此人并不简单,与她过招许是不易,需策以万全。” 他摸了摸宁薇圆鼓鼓的肚子,道:“还是等孩子出生再行事较为妥当。” 宁薇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歪在齐玄宸怀中睡着了。 …… 另外一头,齐玄宸的影卫被黑衣人带着随处乱窜,而乔装成一个面容平平无奇之人的萼儿,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才施施然牵着一匹黄骠马,从大公主走出。 跨上马背,甩鞭打马,扬长而去。 许久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萼儿心中得意,暗自赞叹道:幸好楠哥哥给我留下了一张易容面具,否则只怕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原来,先前从大公主府出来的人影,不过是大公主准备用来迷惑齐玄宸的调虎离山之计。 那些身材纤细的黑影,全是大公主豢养的死士,因为都是女子,容易混淆视听,齐玄宸的影卫们这才以为珠儿和萼儿身在其中。 殊不知,大公主府确定公主府附近没有人盯梢之后,才允许萼儿离开。 只是萼儿都没有想到,去而复返的影,正好看到了她策马离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轻身远远跟上。 马蹄声重,就算他跟的极远,也很容易就能分清方向,本以为此次定能摸清叶家所在之处。 没曾想,跟到快要天亮之时,突然四面八方响起好几道杂乱的马蹄之声。 影暗叫不妙,随后便再也分不清哪个是萼儿了! 华瑾大公主果然睿智非常,她居然如有先见之明一般,早早安排好了后手,实在不简单! 母子第一次过招,齐玄宸惨败…… 第715章 寿终正寝 第716章 失控当场 设好祭台,齐玄宸和宁薇着素衣,领着园子里的所有人,朝着东方祭拜。 虽然时间仓促,礼数不算周全,却也表达对逝去先人的深切缅怀。 再次换上华服,齐玄宸和宁薇没有多做耽误,进宫上朝。 勤帝因病不朝,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此次重新早朝,列为臣工来的很是齐整。 华瑾大公主偶尔也会上朝,只是如今她有伤在身,今日进宫之后,她便早早回到了她在宫中的寝宫休息去了。 大殿之上,最为显眼的,自然便是一身武将朝服的武亲王了。武亲王面有菜色,气色算的上好,眼下隐隐泛青,似乎睡眠不佳。 武亲王气势不如从前,倒是他身边另外一名同样身穿武将朝服之人,气势如日中天。 此人身形挺拔,腰间系着佩刀,异常威武,投向齐玄宸夫妇的目光,充满审视和揣度。 能够带佩刀上殿的人在西魏少之又少,武亲王算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西魏藩王之首闻阙。 闻阙年纪不大,不过三十有四,继承父亲的王位,还不到两个年头的他,却能在诸位藩王之中鹤立鸡群,居于首位,可见其并非一个庸碌之辈。 闻阙出身大族,是西魏太皇太后闻氏的母族后人。 他闻家的兴衰荣辱,皆系于闻氏身上,闻阙自然清楚这一点,是以,他也是闻氏最为忠实的拥护者。 闻氏如今已经鲜少过问政事,许多事都是由勤帝和华瑾大公主做主,闻阙也就顺水推舟,转而投奔了华瑾大公主。 闻阙是番王,武亲王则是亲王,若论及身份地位,自然是武亲王胜过闻阙一筹。 然,此刻闻阙却毫不客气的与武亲王并排而站,不分先后,其中意味可见一斑。 上朝其实不过是走个过朝,有齐玄宸和宁薇在,西魏的官员也不会大谈国事,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小事,美言大齐许久,早朝也就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休息了一阵,宁薇换上了另外一套衣裙。 月白色浅,银线姣丽,暗纹层叠,细节精致,却是异常素净淡雅,这样的衣裙,让向来艳丽的宁薇,多出了几分出尘之感。 …… 乐师敲响磬钟,丝竹声响传出,便是宫宴开始之时。 勤帝一身常服,端坐首位,左右两边分别坐的是华瑾大公主和齐贵太妃,文武臣工分作两列,依官位等级列席。 平日这样的宫宴,已是半个出家之人的齐贵太妃并不会出席,只是因为她是大齐的公主,所以今日位列其中。 勤帝的左下方,斜摆着的单独席位,此时还空着。 齐玄宸和宁薇作为主要宴请的宾客,稍稍来迟了一些,却也没有迟到多久。 不一会儿,宫人推开殿门,齐玄宸面带微笑,跨过门槛,不紧不慢走了进来,剑眉则扶着宁薇仅落下他半步,八娃则有规有矩的走在最后。 齐玄宸进门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皆聚集在他身上,只有勤帝却不动声色的侧目,看向华瑾大公主。 华瑾大公主双手交握,垂于桌案之下,背脊挺得笔直,身形一动未动,勤帝却觉得她的姿态十分僵硬。 华瑾大公主此时也在看着齐玄宸,她脸上神情与往日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那双鲜少有人敢直视的眸子,隐隐有些泛红,目光深处如同袭过骇浪,万般情绪胶着成团。 她极力让自己平静,最终还是欺骗不了自己早已风起云涌的内心。 不顾礼节,率先端起一杯烈酒,垂眸饮下,泪水滴落酒中,激起层层涟漪。 本以为流出这滴眼泪过后,她就能再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哪知,烈酒夹杂了眼泪,异常苦涩,竟让她的泪水似决堤一般涌出,她连忙偏过头,发钗流苏相撞,发出一阵清脆灵动的急响,她声音不轻不重的喝道:“宫宴之上岂可呈上如此劣酒?实在荒唐!” 宁薇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立即从看到华瑾大公主容貌的震惊之中惊醒。 心中感叹:果然,华瑾大公主并非会阿宸无情! 宁薇看向齐玄宸的侧脸,齐玄宸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如往常一般,毫无破绽。 “来人呐~换酒!”勤帝唤人换酒。 站在华瑾大公主身边的珠儿见到华瑾大公主一脸泪迹,心中一慌,不自觉出声说道:“公主衣襟洒上了酒渍,不如容奴婢扶您下去更衣吧?” 华瑾大公主没有应声,泪水依然在流,她不敢出声,害怕别人听出她声音之中的不同。 勤帝心中一酸,有些后悔安排今日的宫宴,他气恼的冲珠儿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皇姑姑下去。” 珠儿连忙扶起华瑾大公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从偏门离开大殿。 华瑾大公主离场,勤帝将目光看向齐玄宸,眼神中有些不可言说的意味,似怒气,又似责备,似厌弃,又似羡慕。 他无意多言,很快便邀请齐玄宸入座。 走到座位面前,齐玄宸习惯性的伸手去扶宁薇,宁薇微微一怔,继而顺着他的力道坐下。 旁人没有查出异常,剑眉却是知道,先前在马车之中,小姐已经和主子说好,要他不要动不动就伸手扶她。 这些天以来,齐玄宸对宁薇的体贴入微,已经被人传出,津津乐道。 要说这原本也不算什么,这是传言越传越难听,甚至有人说大齐瑞王是个惧内的软骨头! 宁薇自然听不得这话,还特地让齐玄宸对外之时,稍作收敛。 没曾想,齐玄宸前头刚应下,这会儿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宁薇和剑眉心中清楚,并非是他健忘,只是方才见了华瑾大公主的表现,他的心乱了。 的确,此刻的齐玄宸,虽然面上依然带笑,实则心乱如麻,他的眼力极好,方才有一瞬间,他清晰看到了华瑾大公主的眼泪。 从进殿那一刻起,她便认出了华瑾大公主,他知道,这个与他长得极为相像的美貌女子,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华瑾大公主见到他便失了仪态,此情此景让他心酸,也让他心乱,而众多的情绪之中,也夹杂了些许欣喜。 他和宁薇一样,认为华瑾大公主对他并非全然无情。 齐玄宸和宁薇的座位,离齐贵太妃最近,齐贵太妃见过齐玄宸一次,虽然上回没有来得及多说些话齐玄宸便走了,倒也算是见过了,是以此次再见,神情还算淡定。 她的目光大多时候停留在宁薇身上,眼神温柔慈爱,特别是看向宁薇的肚子之时,柔情似水。 因为方才勤帝没有作介绍,宁薇并不知道她就是永晴公主,是以并未行礼。 此时看见她的眼神,约莫猜出了她的身份,遂轻声问道:“这位便是皇姑姑么?” 齐贵太妃微笑着点了点头,宁薇立即起身,走到齐贵太妃身前,蹲身行了一个大礼,“宁氏未曾见过皇姑姑容颜,失礼在前,还请皇姑姑莫要怪罪。” 自从来到西魏,宁薇还从未向任何人行过大礼。 她的身份是使臣,西魏和大齐齐驱并驾,没有上下之分,自然也没有行大礼的道理。 但齐贵太妃的身份不一样,她是大齐的公主,也是齐玄宸和宁薇的皇姑姑,自己受得起这样的大礼。 齐贵太妃也连忙起身,走到宁薇身前,将她扶起,柔声道:“不知者不怪,你年纪轻,这都不怪你。你怀着孩子,还要你如此奔波劳碌,辛苦你了。” 宁薇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笑容亲昵回道:“一路都有人小心伺候着,不辛苦。” 宁薇看着齐贵太妃的眼神有些心疼,想到太后的死讯,心疼又变成头疼。 这样的消息要如何说出口? 第717章 婆媳相见 第718章 源头在她 第719章 得而复失 若是说失去异能,只是自己失去一样特殊本领,宁薇还可以接受。 可若是失去异能可能会造成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宁薇就接受无能了。 倒不是不愿齐玄宸坐上西魏的皇位,只因她背负不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勤帝若是正常生病死去,宁薇从来不曾参与其中,没有给过任何希望,她或许可以做到冷眼旁观。 然而,如今却是不行,她干预了勤帝的命运,而且很多人都坚信她能治好勤帝,若是勤帝最终身死,而齐玄宸得到了帝位,天下人会如何想? 天下人只会以为,宁薇和齐玄宸是故意不让勤帝活下去的,他们会以为齐玄宸宁薇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西魏的皇位! 或许,他们还会认为这是大齐攻破西魏的阴谋! 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皇位,试问齐玄宸心中作何感想? 齐玄宸为了宁薇,肯定会揽下所有事,届时他就算当了皇帝,在天下人心中,他也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个骂名会载入史册,流传千载,无人为他沉冤! 他为人自有一番傲骨,就算忍受得了这些流言蜚语,他的心里会好过吗? 宁薇一直以为,拥有异能,是否给一个人治病,全凭她的心意,她以为自己可以掌控。 宁薇早就想过,异能是上天所赐,或许有一天上天会收回她这项特殊的能耐。其实在家人朋友都平安健康之后,对此,宁薇已经没有太多的强求。 她得到的够多了,她很满足,就算真的失去异能,她也可以接受。 然而,此刻她却嗤笑自己先前的想法幼稚,到了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世事都有正反两面,无一例外。 拥有异能,可以让她造福人群,得来美名,而异能日积月累的影响,也让她无法失去,失去异能,她同样也会失去很多别的东西。 美名有没有,她无所谓,可若是伤害到身边的人,她就是一万个不能接受了。 智善大师曾说她是福星,可现在看来没有了异能,或者她会变成齐玄宸的灾星也说不定。 往深了想,宁薇愈发开始钻牛角尖了,甚至开始否定自己的一切,将重生以来得到的所有,都归功于异能,否定了自身的努力,甚至还认为自己的想法极有道理。 她数次松开剑眉扶着她的手,心神不宁的加快步伐,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入口处,栽种着许多长青树木,这些树木不惧严寒,在寒风无情的呼啸下,依旧翠绿挺拔。 宁薇抬眸看向这些郁郁葱葱的大树,迟迟没有看见灵气存在的迹象。 她失望的咬着唇,美眸之中氤氲着水汽,心跳的频率愈发混乱。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姐你千万不要吓奴婢啊!”剑眉早就察觉到了宁薇的不对劲,她一直强忍着,此刻看到宁薇不断发抖的手,还有惨白异常的脸色,她再也忍不住了。 剑眉总觉得宁薇身上定然出了什么大事,她看着宁薇的肚子,心中害怕极了。 莫不是小姐的肚子不适?很严重? 胡思乱想让剑眉乱了,她似乎又回到了幼时,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小姐,皇宫里一定有太医,咱们请华瑾大公主叫太医来看看吧?你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妥!” 宁薇回过神来,有些疲惫的侧头看了剑眉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 “我无事,你别担心,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 “小姐你到底什么事想不通?”宁薇此刻实在太不对劲了,剑眉根本无法放下心来,她时刻告诉自己,她还要保护小姐,千万不能乱。 宁薇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剑眉,我想在此处站一会儿,你先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剑眉还想再说什么,却是没有继续,静静闭上了嘴巴。 静站了片刻,宁薇猛地摇了摇头,用力抓住自己忍不住颤抖的手。 闭上眼睛,她再次深呼吸,摈弃一切在她脑中乱窜的杂念,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 她知道,灵气是世间最为纯净之物,想要看到灵气,需要专注和纯粹。 轻嗅着御花园飘来的花香和草木清香,宁薇的心终于缓缓平静,她什么都不愿再想,贪婪的沉浸在这片宁静之中。 良久后,她再次睁开双眼,美眸之中少了纷扰,多出几分清明纯净。 片刻后,她嘴角泛起笑意,那抹笑意就像一个抛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出许多涟漪。 她的眼睛里似乎隐约出现一些美丽光点。 眼前围绕在草木周围的光点,还是如以往那般慵懒,它们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分外美丽。 这份世人看不见的美丽,此刻在此出现在眼前,宁薇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她抿了抿唇,缓缓伸出手,想要如从前那般,将灵气聚集到自己身边。 然,今日所见的灵气,似乎格外慵懒,宁薇用尽力气,也没能将它们聚集过来,它们只是懒懒的往宁薇所在的方向飘了飘,还未到宁薇跟前,便再也不愿往前挪动分毫。 宁薇心中一急,连忙走近几步,甚至来到光点密集之处,然而,灵气并未有过任何回应。 甚至,宁薇越心急,它们似乎就愈发抗拒。 宁薇着急上火,疯狂想要聚集灵气,她费劲了心神,而后只觉得眉心一痛,头脑一片空白。 “小姐~小姐…快来人呐,瑞王妃晕倒了…”剑眉尖锐焦急的声音,从御花园门口传出,惊动一众躲在周围监视之人… …… “禀皇上,瑞王妃在御花园附近昏倒。” 一名宫中侍卫来禀,话一出口,勤帝还未来得及张口,一旁本百无聊赖的齐玄宸立即腾空而起。 他起身的动作,使得用料厚重的座椅发出一声拖拽的声响,尖锐刺耳。 “瑞王妃此时身在何处?”问话时,齐玄宸的手已经抓上了侍卫的衣襟。 侍卫吓得面色青白,却是紧闭着嘴唇,不敢多言,直到听到勤帝让他回答瑞王的话,他才彷徨开口回道:“华瑾大公主将瑞王妃就近安置在梅园。” 齐玄宸急不可耐,大力甩开侍卫,抓起听到宁薇昏倒的消息已经站起身的八娃,飞快掠出设宴大殿。 众位臣工,还有勤帝,皆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便再也看不到齐玄宸的身影。 勤帝微微一怔。 齐玄宸所练的轻功,也是出自西魏皇族,自己也会,然而,与齐玄宸比起来,他的轻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摆驾梅园。”勤帝也想知道宁薇究竟出了何事! 然而,勤帝赶到梅园之时,齐玄宸一行人已经离开。 他们用八娃手中的进宫玉牌,无视宫中禁卫,骑着快马离宫。 梅园之中,只剩下神情怔愣的齐贵太妃,还有满目苍夷瘫倒在地的华瑾大公主。 珠儿扶着失魂落魄的华瑾大公主离去,勤帝则问向齐贵太妃,“太妃,方才到底发生何事?” 齐贵太妃想到方才齐玄宸那似乎要将天地毁灭的眼神,惊惧不已。 她愣愣说道:“我和华瑾赶到之时,宁氏已经无故昏厥,只有婢女守在她的身边,华瑾将她安排在此,派人去给你送话,没过多久,宸儿便闯进来将宁氏带走了。” “即是如此,为何皇姑姑会是那般神情?”勤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齐贵太妃捂着胸口长叹,半响才道:“宁氏在宫中出事,宸儿心中焦虑担忧,语气就不免重了一些……” 第720章 受宠与否 “他以为宁薇昏倒,是皇姑姑做的?”勤帝压抑着自心底涌上的暴怒,声音异常低沉。 齐贵太妃移开目光,面色忧愁的想起方才发生的事。 宁薇无故昏倒,华瑾大公主十分担心,几乎慌了手脚,寸步不离的守着宁薇。 齐玄宸一来,便抱起了床上的宁薇,要带她离宫,华瑾大公主担心他的心急会伤着宁薇,立即抓住齐玄宸的胳膊,出声劝告。 她说已经传了御医,让齐玄宸不要冲动行事,让他稍安勿躁。 然而,齐玄宸却只是极为冷漠的甩开华瑾大公主的手。 他道:“宁六向来康健,就算有孕,也与平常没有半分区别。今日不过在西魏皇宫中待了些许时间,便遭遇了危险,这般如阴诡地狱一样的地方,你还敢开口让她留下?还嫌害她不够么?若宁六和孩子任何一个有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始作俑者!” 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在齐玄宸看来,西魏是华瑾大公主的地盘,西魏皇宫更是如此。 所以宁薇出事,他第一个怀疑,便是华瑾大公主做了手脚,就算不是华瑾大公主,也与她有关。 毕竟他清楚,这西魏皇宫之中,有宁薇的仇人,而华瑾大公主一直有意包庇那个人,所以宁薇出事,他便认定了此事要么是华瑾大公主所为,要么是华瑾大公主包庇之人所为。 齐玄宸抱着宁薇扬长而去,华瑾大公主却是被他的话所伤,一脚踩空再次摔倒,本就未曾痊愈的腿,再添新伤。 齐贵太妃不是没有劝过华瑾大公主。 她曾试过安慰华瑾大公主,说齐玄宸不过是因为担心宁薇,在气头上,才口不择言,并非真心话。 然,华瑾大公主却认为,齐玄宸在气头上所说的话,其实就是他的真心话。 齐玄宸在怪她! 勤帝继续追问,齐贵太妃便将自己亲眼看见的一切,告诉了他。 说完这件事,齐贵太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你去看看华瑾吧,除了宸儿,也就你能够让她宽心了。” 勤帝眉眼冷凝,神情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齐贵太妃所言,他脸上泛出一些苦笑,“朕在皇姑姑心中的位置,又怎及的上齐玄宸?” “如何及不上,你…你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那个,你对她来说,同样重要。”齐贵太妃低下头,掩下自己此刻的神情。 勤帝迟迟没有回应,良久之后,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瘫软的靠上椅背,喃喃说道:“或许今日的一切都是朕的缘故,齐玄宸迁怒于皇姑姑,应该是宁薇告诉了他真相吧?” 若是齐玄宸不知道宁韦之死的真相,他就不会说出西魏皇宫是个阴诡地狱这种话, 勤帝约莫猜到了齐玄宸的一些想法,虽然还是免不了对齐玄宸斥责亲母的行为有所不满,可设身处地的想想,他又觉得其实也怪不上齐玄宸。 若是换了他处在齐玄宸的位置,或许他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也许该怪他自己,是他太心急了,若非他心急告诉宁薇真相,或许今日齐玄宸可以心平气和。 勤帝不知道宁薇到底为何昏厥,但他知道,如今的西魏皇宫之中,无人可以对宁薇出手。 他不会对宁薇不利,华瑾大公主更加不会! “什么真相?”齐贵太妃敏锐的抓住了勤帝所言的重点。 勤帝并未睁眼,也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齐贵太妃斟酌了片刻,神情震惊的看向勤帝,“勤儿,你不会是将宁侯之死的真相说出来了吧?” 勤帝缓缓点头,齐贵太妃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你为何要这样做?华瑾说的没错,你也在怪她,你一直在逼她,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能放她一马?” 听到齐贵太妃的质问,勤帝心头极为难受,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 “为什么?若不是她,朕何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太妃您总是告诉朕,她为朕吃了多少苦,为朕做了多少事,可太妃您心里也应该清楚,这一切本就是她造成的!若不是她当初…” “勤儿!”齐贵太妃大声喝止了勤帝之言,见勤帝闭上了嘴巴,她才柔声劝道:“勤儿,你休要口不择言。” 勤帝没有继续说话,脸上却是难看的吓人,他的眼神之中充满无法抹平的怨气。 齐贵太妃知道,那是对华瑾大公主的怨! “都下去吧,皇上累了,需要清静。”齐贵太妃看了留在此处伺候的宫人们一眼,便吩咐他们退下。 宫人们见勤帝暗中挥手,便依言退下。 梅园之中,只剩下勤帝和齐贵太妃二人。 齐贵太妃走到勤帝身边,缓缓坐下,她伸出手,拂了拂勤帝面上的一小块面具,动作温柔。 齐贵太妃想到前事,笑着说道:“遥想从前,幼时的你与我最是亲近,你还说已经将我当成了你的母亲,如今又如何?” “太妃虽不是朕的生母,却对朕百般怜爱,在朕心中,母亲就是太妃这般。”勤帝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亲近和尊敬。 齐贵太妃摇了摇头,“我不过是看不过眼闻氏那般对你,其实我并未为你做过什么。” “那是因为太妃您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勤帝也摇了摇头,他理解齐贵太妃,她不过是个无倚无靠的后宫妃嫔,根本有心无力,与华瑾大公主大为不同。 齐贵太妃垂下手,目光慈爱的看着勤帝,轻声道:“勤儿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我不曾为你做过什么,你却可以将我视作母亲。但华瑾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何还要怪她?只因她有本事除去闻氏,却没有动手,甚至包庇闻氏,你心中有怨,我说的对吗?” 勤帝咬了咬牙,没有回话,眼神却是说明了问题。 齐贵太妃无奈的笑了笑,继而恨恨说道:“在这个皇宫之中,除了你,还有许多人希望闻氏去死,我也是其中一个。我与你一样,也曾怪过华瑾,甚至曾经质问她,为何要纵容一个罪大恶极之人活在世间。” “她如何作答?不外乎是说闻氏与她血脉相连。呵~”勤帝忍不住嘲弄的笑了,“血脉相连就要包庇吗?就算那个人想毁去整个西魏,毁去朕,她也要包庇吗?” “朕与她何尝不是血脉相连!咳咳咳~” 说到此处,勤帝心绪拥堵,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 齐贵太妃忙给她拍背顺气,见他暂时止住了咳嗽,才道:“勤儿你稍安勿躁,华瑾其实也有她的无奈。若非知道了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我也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她看了看窗外,目光悠远,勤帝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没有催促她的意思。 片刻后,齐贵太妃讥讽的笑道:“世人都说华瑾大公主生来便尊贵无比,诸不知,这宫墙里头到底每日上演何事,外面的人根本一无所知。” “不错,华瑾是皇后嫡出的大公主,她生来就是尊贵无双的。然,不管她有多么会投胎,也不管她生的多么好,她的荣辱并非自己可以决定,她与这普天之下的孩子命运相同,有父母疼爱,她便是个宝,若是没有,那她在这个会吃人的后宫,就算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根飘零的野草罢了!” 生在皇家,不被宠爱之人,甚至比野草还不如! 在这个被红墙围困住的硕大牢笼之中,不被宠爱的人,甚至连保住性命的可能都极小。 经年历久,不知有多少孩子夭折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若是他们生在普通人家,何至于此? 勤帝清楚这个道理,他安静的沉默着…… 第721章 闻氏过往 “拥有人人羡慕的尊贵身份,却没有得到与之相等的宠爱眷顾,华瑾本就是个不幸的存在。” 齐贵太妃还在继续诉说着华瑾大公主的前事。 说起华瑾大公主幼年之事,免不了要提起她的生母闻氏。 闻氏还未出嫁之时,已经被人传为西魏最美的女子,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如此。 除了容颜的美丽,她被人传唱最多的是她的聪慧,都说她不止生的似那天上的仙女,甚至还拥有常人比不上的智慧,说她不是凡人,该是仙子转世。 她的聪慧让男子尚且自愧不如,后来更是入了皇家的眼,贵为皇后,成为一桩美谈。 可这桩美谈,最终变成了悲剧,后来,闻氏也因为慧敏过头,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毒妇! 闻氏过慧,偏偏不知韬光养晦,胆大异常,甚至屡屡评说朝政之事,也为一些难解的政事,出了不少好主意。 只可惜,世人气短,天子也不过是凡人一个。 闻氏实在太过聪慧,以至于让天子觉得自愧不如,长此以往,惹来天子记恨忌惮。 闻氏终究不过是个女子,就算聪慧异于常人,也不过是个在皇宫承宠得女子,失去圣心,她便失去了一切。 连带着她所生的女儿,也必须要与她一起承受。 华瑾大公主出生,她的父皇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这样说也不尽然,应该是说,华瑾大公主的父皇,至死也不曾看过她一眼! ‘华瑾’这个名字,还是生母闻氏为她取的。 还在襁褓之中的华瑾大公主,已经遭受了数不清的暗害,她一无所知,能活下来并非是因为她幸运,而是母亲闻氏的拼尽全力庇护。 随着她渐渐长大,她也知道了自己是个不受宠爱之人,她默默接受这一切,与文氏相依为命。 然而,命运并没有放过闻氏,也同样没有放过她。 她的父皇,她曾经渴望见到的那个人,竟然无情到要逼死她们母女。 一道无情的圣旨,上面冷淡的写着废后之言,她的父皇要废去她的生母,褫夺她嫡长公主的身份。 对于这个毫无用处的身份,华瑾心中是不屑的,但是却不能没有,因为她一旦失去,那么下一步她要失去的就是她的生命了。 只可惜,那时华瑾还小,无法为自己和生母做些什么。 终于,被逼到墙角的闻氏,开始反抗了,她用了最恶毒的方法,趁圣旨还未传开之时,杀人灭口。 那一日,宫里死了很多人,不管是外面的人,还是宫里的人,都以为是天子所下的命令,只因天子生了重病,不久人世,所以他希望有人陪葬! 当然,这并不是事实,只是闻氏的安排,天子的一夕之间病入膏肓,腿不能行,口不能言,还有那些知情人的死去,全都是她的手笔。 那些知情人都是什么人?是天子的近臣,宠妃,忠仆,甚至子女,然而这些人却通通死在了聪慧似妖的闻氏手中! 就连天子也成为了她的傀儡! 她精心服侍着天子,像足了一个异常贤惠的皇后,暗地里,却精心给这个薄情的天子,安排好了死期。 然而,天子恨她的心实在太过强烈,他竟然趁他不备留下遗诏。 华瑾大公主说起那张遗诏时,满脸心酸泪。 她说遗诏上的字体疲软无力,可那明明疲软无力的笔划,却像是一把把坚硬无比的铁剑,无情冰冷,夺人性命。 朕驾崩西去,不舍妻女,皇后贤惠,华瑾纯孝,着贤妻孝女,随朕而往! 从来没有正视过华瑾大公主一眼的天子,竟然要她陪葬,那年她不到十岁,尚在稚龄。 这封遗诏是被华瑾大公主无意之中发现的,早慧的她不愿死去,也不愿闻氏死去,所以她偷偷的藏起了遗诏,直至今日,这封遗诏还不曾公诸于世。 那时的华瑾大公主天真的想着,父皇死了,皇兄善良,从今以后,她和母后便有好日子过了。 她真正成为了尊贵无双的华瑾大公主,以为一切纷扰从此消失,然,闻氏却疯了! 她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视人命如草芥,用尽手段排除异己,她贪心的想要掌控一切,其中包括西魏的朝政,也包括继位的先皇。 先皇成了她的新玩偶,她掌控着先皇的一切,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笑容,甚至不允许先皇拥有自己的想法,她就像一个疯狂的操控者,容不得半点不顺她意的事情发生。 她对华瑾大公主的宠爱依旧,给华瑾大公主的永远是最好的,然而华瑾大公主想要的并非这些。 华瑾大公主曾经苦苦哀求于她,最终还是没能规劝住她,倍感无望的华瑾大公主,只好搬出了皇宫,企图让皇宫的红墙遮挡住自己的双眼。 后来她与齐文帝相识相恋,甚至想要跟随齐文帝离开,虽然最终她还是留下了,后来发生的事,还有先皇的死,唤醒了想置身事外的华瑾大公主,她做了很多事,但她最终无法对她的生母下手。 听完齐贵太妃所言,勤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于他而言,闻氏只不过是个害他至深的毒妇,然而,对华瑾大公主而言,闻氏除了是她的生母,也是她幼时的依靠,她的生命是闻氏给的,她能长大成人也是因为闻氏,可以说没有闻氏的庇护,她早已作古。 她可以夺闻氏的权,却做不到对闻氏下杀手,如今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勤帝所听说的,是以往从未想过听过的,他总是只知怨怪华瑾大公主,却从未站在华瑾大公主的立场上想过。 他总是认为,一个人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血脉至亲,也不能例外。 他以为华瑾大公主只是因为闻氏是她血脉相连的生母,才下不了狠心。 现在他才知道,血脉相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感情,是与犯错之人相处,日积月累的建立的感情,那些感情让人无法狠心抛却。 勤帝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他喃喃道:“朕有时候会想,她明明也被闻氏所苦,为何就是不愿除去闻氏,原来…可是太妃,朕还是希望闻氏死…” 齐贵太妃目光飘远,面上浮现出希翼,“我又何尝不是?自从先皇离世,我无时无刻不想她死,每次只要想到与她共同活在这个世上,我便难以释怀。” “先…父皇…父皇他是个怎样的人?”勤帝的面色愈发疲倦。 “他呀~”齐贵太妃脸上现出缅怀之色,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他是个胆小鬼,他不敢反抗闻氏,他的内心柔软博爱,就是路边随意长着的花花草草,他也不忍伤害。我远嫁西魏,见到他时,心中很是失望,要知道,我的父皇,皇兄,都是顶天立地之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父皇和皇兄那样的人,才能成为一国皇帝,” 顿了顿,齐贵太妃又道:“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也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为了我,他可以与闻氏当面对质,会用尽全力护我,他韬光养晦,表面与世无争,其实他计划着有朝一日摆脱闻氏的摆布。只可惜,最后我和他始终都败给了闻氏。” 说到此处,齐贵太妃忍不住轻声抽泣。 勤帝伸手拍了拍齐贵太妃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她。 齐贵太妃抹着眼泪说道:“或许,我不该出现在他面前,若是没有我,他肯定不会那么早反抗闻氏,或许他还有机会成功,是我连累了他!” “这不怪您,是闻氏她疯了,她经历过悲惨,非但没有对他人的悲惨感同身受,还要将所有无辜之人拉入深渊,她丢掉了做人的良知,根本已经不算是人了。” 勤帝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微光…… 第722章 不能有事 冠云园中,下人行走飞快,却鲜少发出声响,每个人脸上皆布满愁容。 先前看到瑞王将昏迷的瑞王妃抱回来,这些人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他们,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瑞王妃昏倒了。 瑞王妃是何等人物?孕中尚可以从大齐千山万水来到西魏,前些日子甚至还登山上了湛露寺,她这样的人,怎会无缘无故昏倒? 下人们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怠慢毫分,还不忘默默为瑞王妃宁薇祈求平安。 宁薇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眸紧闭,长而卷曲的睫毛安静的不像话。 泽兰此刻正在为她把脉,神情异常谨慎,她的身后,几个随行太医肃穆紧张而立,他们无一例外,额头上皆挂满了冷汗。 方才瑞王可是说了,绝对不容许王妃出半点差错。 发过一通脾气的齐玄宸,此时坐在床头,他紧握着宁薇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因怒气使然,他面上神情显得有些狰狞,令人望而生畏。 小夏子含翠等人从来不曾见过齐玄宸这个样子,却无心感叹,他们站在床前,眼神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宁薇。 含翠心中焦急太盛,眼泪不停往下流,她忍不住合掌默默祈求上天。 小姐千万不可以出事啊,求老天爷庇佑小姐,只要她平安无事,奴婢愿意终身吃长斋! 约莫着把脉的时间差不多了,齐玄宸迅速出声问道:“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语速极快,生怕耽误了时间,刻意压低的声音,无法掩藏内心的焦急。 泽兰收回手,不敢耽误,也不敢先说原由,立即表明宁薇无事,“小姐无事,醒来便好了,王爷莫要担心。” 都昏倒了,怎会无事?齐玄宸刚想发火,又耐下怒气,沉声问道:“为何会晕倒?” “小姐忧思过重,加上耗尽心神,小姐又是在孕中,一时气不顺,才会突然昏厥,如今没事了,小姐只是睡着了,睡一觉便无妨了。”泽兰此言一出,众位随行太医皆悄悄松了一口气。 含翠他们几个也是如此。 齐玄宸却是皱起了眉头,是什么事居然让宁六耗尽心神,忧思过重? 齐玄宸抬眸看了看一众太医,指了指为首的那个,道:“你过来为王妃诊脉。”泽兰毕竟年纪尚轻,齐玄宸担心她诊脉不够全面。 泽兰倒也没有任何不满,她知道,若非她是宁薇信任之人,否则根本不可能第一个让她诊脉。 含翠连忙抽出帕子,盖在宁薇的手腕上,太医把过脉后,说出了与泽兰一样的话,齐玄宸这才放心了一些,挥手让太医们下去了。 继而又吩咐巧竹和小夏子下去做些吃食,就连含翠也被他赶到了外间。 至于剑眉,她此时和影在一起,分析宁薇昏倒的原因,毕竟宁薇昏倒时,只有剑眉在她身边,齐玄宸吩咐影调查这件事,自然最先要问过剑眉。 齐玄宸寸步不离的陪在宁薇身边,他担忧甚至害怕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疼。 他轻抚着宁薇略微有些苍白的脸,无视自己维持一个坐姿太久而僵麻的腿,低声轻吟道:“宁六,你这样吓爷,爷定然不会饶你,你等着瞧好了,你这丫头太坏,可知你这次真的吓坏爷了?” 他的双目微微泛红,不敢回想听到宁薇昏倒之时,那种被黑暗席卷全身,以至于无法呼吸的情形。 跑进梅园见到宁薇的那一刻,他差点崩溃了。 那种近乎天地即将毁灭的恐惧,他一辈子也不想再次经历。 那时候他一直在默念,说宁薇一定不会有事,她不能有事。她若是有事,齐玄宸要让西魏所有人陪葬,他要随宁薇而去。 那一刻,他当真差点疯魔了! 幸好!幸好!幸好! 齐玄宸握住宁薇的手,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含翠悄悄撩开布帘,神情有些为难的走到齐玄宸面前。 齐玄宸察觉她进来了,沉声问道:“何事?”这个时候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含翠也清楚这一点,只是她也无可奈何,“姑爷,华瑾大公主派人来了,说是府中最好的女大夫,苍护卫已经拦下了,但那人是遵循华瑾大公主的吩咐而来,不肯离开。” 齐玄宸缓缓坐起身,神情极为复杂,本想出言将人赶走,脑海中又浮现出先前的场景。 宁薇既然并非是受了旁人暗害,那么先前便是他冤枉了华瑾大公主,想到华瑾大公主当时的神情,齐玄宸心中不禁有些歉疚。 华瑾大公主对他并非无情,他那样说话,实在太过伤人。 齐玄宸垂下眼眸,心中不算好受。 斟酌了片刻,便道:“放她进来吧,”顿了顿,又道:“安置在前院,派人盯着,别让她踏进后院半步。” “是。”含翠领命下去了,齐玄宸则再次闭上了双眼…… 第723章 顺理成章 第724章 呆傻孕妇 第725章 不愿留下 宁薇回过头,见齐玄宸正挑眉看着她,眼中不乏取笑之意,不由的撇了撇嘴,不满道:“你不是看书看的入神么?怎的这般容易分心?” 齐玄宸依旧挑着眉,漫不经心的回道:“爷只需听你的呼吸,便知你心中在打鬼主意!” “原来耳力太好,也不尽然是好事嘛!”宁薇低声嘀咕。 “爷倒是认为不错,起码在爷眼皮子底下没人能偷偷摸摸。”俊脸上挂着的笑意愈发欠扁。 “…”宁薇无语,无奈再度坐回原处,她看向齐玄宸,突然想到,这厮最近怎的这般得闲?他不是说要找到叶家所在地么?为何从未见他出过门? 看来是特地留在园子里相陪。 宁薇眼睛一亮,收起狡黠的笑意,双手扶着圆鼓鼓的肚子,佯装好奇出声问道:“你不是说要找到叶家的所在地么?怎的没有动静了?” “上次人从影手中跑掉,如今暂时找不到任何线索,既然如此,这事放放也无妨。”齐玄宸放下手中的书本,戏谑的看着宁薇,“怎么?宁六很希望爷出去忙活么?” “…”被看透了心思,宁薇有些窘迫。 见齐玄宸看着不无戏谑,眉头却是微微凝起,宁薇心知不妙,连忙娇嗔道:“哪有?你无事可忙,正好可以多陪陪我,我哪会希望你出去忙活!” 齐玄宸睨了她一眼,再次拿起书本。 宁薇见状,郁闷的鼓起了腮帮子,片刻后,她撑着椅子起身,走到齐玄宸面前,拉起他的衣袖。 “阿宸,我真的很想出去走走,对了,大公主不是派来了一位女大夫么?不若你陪我去见见?都这么些天了,听说她日日求见,态度颇为诚恳,咱们总闭门不见不怎么好吧?” “就这么待不住?”齐玄宸看着娇妻,心中不由发笑。 宁薇可怜兮兮点头。 这些天,齐玄宸拘着宁薇,除了想免去旁人猜疑之外,无非就是希望她好好休养一阵。 毕竟是昏厥了一场,虽说没什么大碍,却也让齐玄宸担心不已,生怕留下什么病根。 担心宁薇闷,他特地放下所有事,一步不离的陪着,没曾想,这还没有几日,宁薇便待不住了。 不过,宁薇的状况却是让齐玄宸彻底放下心来,那日昏厥醒来之后,她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精神极佳,无病无灾。 见齐玄宸不说话,宁薇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摇了摇,一双美丽的杏眸之中全是央求。 齐玄宸扶额,道:“那你没办法,那就出去走走吧。” ‘啵~’ 宁薇听言,兴奋的俯身在齐玄宸脸上亲了一口,“阿宸你最好了。” 她的表现大大的取悦了齐玄宸,齐玄宸一边起身,一边心情愉快的说道:“那个姓方的女大夫,爷已经着人查过底细,身家清白,医术尚算高明,颇有医德口碑。你先前不是打算给你身边的那个丫头找个好去处吗?依爷的意思,这个方大夫就不错。” 宁薇惦记着泽兰前世照顾宁浩鑫的恩情,一直想要成全泽兰从医的心思,这才将泽兰带来了西魏。 泽兰自幼学习诊脉药理,后来又跟在孙白身边学了许久,宁薇相信,在这个女子也能光明正大行医的地方,泽兰必定能做出一番成绩。 齐玄宸知晓她的心思,便对华瑾大公主派来的女大夫特别留意。 宁薇听了他的话,态度却不是很明朗。 想了想,宁薇摇头说道:“那方大夫始终是大公主的人,泽兰若是跟着她,不过也就是为公主府的人医病,这与在我身边有何不同?” “这回你就想错了,这方大夫虽是她的人,却并非是府中豢养的大夫,她在皇城之中还开有一间医馆,医馆虽然不算大,却是有口皆碑。”齐玄宸习惯性的扶上宁薇的胳膊,缓缓往外走去。 “若是这样那还真是不错,”宁薇稍作思虑,便道:“不过具体之事,还是等见过方大夫本人再说,若是真的合适,那便问问方大夫,可不可以让泽兰去她的医馆先试试。” “也好,这几日泽兰与方大夫倒是走的颇近,说不准,她们惺惺相惜,正有此意呢。”齐玄宸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此事。 …… 女子需三从四德,不能过度抛头露面,这是多数大齐男子对女子的要求。 因此,大齐女子多数被三从四德束缚住了手脚,根本就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她们的一生,为爹娘,夫君,子女而活,却鲜少问过自己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在大齐,精通医术的女子极少,除了稳婆略通浅显医理之外,几乎没有多少女子愿意在医道一途下功夫。 当然,一些大户人家也会让个别婢女学些医理,并不会往深了学,只需学些食物克性便可。 只因就算女子学医有成,也无法抛头露面为人医病,满腹医理只能烂于腹中,学来何用? 宁薇身边的泽兰,是较为特别的一个。 泽兰祖上,祖祖辈辈都是医者出身,她本身又对医道极有兴趣,经过孜孜不倦的学习,她才拥有了这一身医术。 然而,就算她已经有了为人医病的本事,要在大齐行医,却是千难万难。 要知道,就算是宁薇,她也是在去了渤海之后,才彻底显露医术,从前在锦州和京城之时,她就算要为人治病,也都是遮遮掩掩的。 且,若非渤海缺医少药,宁薇就算有心为人治病,约莫也没有几个人会放心让她医治! 她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得到神医之名,名声远扬,让许多百姓慕名求医,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医术’实在神奇。 话说回来,寻常医术又如何能够像灵气一样,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呢? 所以说,宁薇所走的路,泽兰根本无法复制,她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留在西魏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泽兰心事重重的来到前院,敲开方大夫所在的客房房门。 身着麻青色衣裙,头系方巾的一名中年妇人,从里头打开了房门,见到泽兰,她爽朗笑道:“我估摸着你该来了,快进来坐吧。” 这个中年妇人便是华瑾大公主派来的女大夫,方大夫了。 “又来打搅方大夫了,还望您莫要怪罪才好。”泽兰微笑着行了一个晚辈礼。 方大夫连忙将她扶起,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大齐的姑娘都这般多礼吗?也太乖巧了一些,若是我的那几个女儿如你这般,我不知道该多省心了!” 泽兰羞涩一笑,方大夫便将她拉进了房门。 两人说了会子话,说的都是医药有关之事,泽兰从未真正坐堂替人看病,经验不足,方大夫所言皆让她受益良多,而她对药草了解之全面,也让方大夫佩服不已。 良久后,方大夫喝了一口茶水,颇为遗憾的看着泽兰说道:“有些话我憋在心中不说,很是辛苦,泽兰啊,你比起我那几个女儿来,实在强了太多,她们也与你一样,自小学医,但是却不及你一半,若是你生在西魏,日后定然会有一番成就。” 她感叹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是瑞王妃的婢女,我本不该对你说这些,要不是你昨日告诉我,说瑞王妃带你来此,就是有心让你留在这里发挥所长,我才敢多说几句。说实话,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提议,去我的医馆坐诊。” 泽兰抬起眸子,感激的看了看方大夫,继而轻声说道:“能得方大夫看重,泽兰不甚感激。” 顿了顿,泽兰轻轻蹙起眉头,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但是,泽兰不愿留在西魏。” “可你又是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方大夫实在不解…… 第726章 缤纷落英 第727章 成全成就 “难道连泽兰的事情你也清楚?”宁薇将目光从泽兰的背影移开,问向齐玄宸。 他方才一脸了然,了解他的宁薇自然不难察觉。 齐玄宸曾经查过宁薇身边所有人的底细,泽兰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他会一直留意着泽兰。 虽然开口发问,宁薇面上还是装作对此漫不经心,专心赏景的模样。 泽兰是她的婢女不假,但泽兰长期不在她身边,情分不如含翠等女,齐玄宸对泽兰过多关注,这让她心中难免有些发闷。 明明心中吃味,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小模样,取悦了齐玄宸。 齐玄宸眉开眼笑,故意卖关子道:“清楚一些。” 宁薇竖着耳朵,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却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郁闷的蹙起秀眉,忍无可忍,猛地转头看向齐玄宸。 只见那厮双目晨光乍现,正炯炯有神,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自己。 小心思似乎被他看透,宁薇面色微红,微微一怔,脑海中浮出一句话,宁薇没有多想,继而蛮横瞪了齐玄宸一眼,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齐玄宸笑容更加灿烂,反应过来的宁薇则突然窘迫。 说出这话,不就等同坦白自己小气了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模样,让齐玄宸觉得倍加可爱,他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宁薇的翘鼻,继续逗弄道:“咱们瑞王妃明明如此小气,怎的外头的人都道瑞王妃端庄大方,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呢!” 宁薇:“…” 无缘无故留意别的女子,他还有理了? “哼~”宁薇轻哼一声,傲娇别过头去,打算让齐玄宸尝尝被冷待的滋味。 怒容娇嗔。 齐玄宸不禁低头浅笑。 宁薇生气的模样固然也好看,但他又如何舍得让她真正生气?齐玄宸伸手揽住宁薇的肩膀,柔声说道:“这般不经逗,叫爷如何是好?你这回可是冤枉爷了,爷并未留意泽兰之事,这回是恰巧遇上了。” “恰巧遇上何事?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宁薇的兴致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对于齐玄宸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齐玄宸就知道会是这样,宁薇吃味是真,但她并非是认为齐玄宸对泽兰有意。 经不住宁薇的催促,齐玄宸扶额道:“离京之时,爷曾与五皇兄于酒楼饮酒说话,不曾想却在酒楼之中遇见孙白,孙白醉酒,拉着爷与五皇兄说了不少话,大多都与泽兰有关。爷听过之后并未在意,若非今日见到泽兰,怕是早就抛诸脑后了。” 齐玄宸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虽然听到了许多孙白的醉酒之言,却没有多加理会。 说起来,让孙白烦闷,以至于借酒消愁的,不过是一个‘情’字。 对于别人的感情走向,齐玄宸没有插手的兴趣。 听到这话,宁薇想了想,轻声说道:“孙白教授泽兰医理,向来上心,从来不曾因泽兰是女子而有所轻视,倒是做到了有教无类,只是他醉酒之后所言,为何大多与泽兰有关?” 看见齐玄宸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他们之间…是了,男未婚,女未嫁,朝夕相处之下,对彼此生出情意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难怪那日泽兰应下来西魏之事,脸上并无太多欢喜,来到西魏的这段日子,更是愈发沉默寡言,原来是在惦记孙白么? 想到此处,宁薇秀眉微纠,道:“仔细想来,泽兰的确并不是很想来此,若是如此,我这回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齐玄宸却不是这样认为,想到孙白的做法,他扯了扯嘴角,道:“孙白想要成全泽兰,又后悔不曾挽留,懂得借酒消愁,却终究未做最后的努力,不论结局如何,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怪不了旁人。” 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有情,为何不主动争取?你并未勉强泽兰来此,说到底是他们二人对彼此的情谊不够坚定,若换了是爷,绝不可能出现劳燕分飞的情形!” 他会用尽全力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死缠烂打也在所不惜。 当初宁薇未能想通前世之事,刻意冷淡疏离于他,他何曾有过放弃的想法? “昔日泽兰最向往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行医,孙白或许也是想要成全她吧。”宁薇唏嘘说道。 齐玄宸对此并不赞同。 在他看来,自己的幸福就要自己争取,说什么成全对方,放对方离开,不过是感情不够坚定,或者内心懦弱的借口。 就说他自己,他爱宁薇爱到了骨子里,他坚定的认为,世上能让宁薇最幸福的人,非他莫属。 如果孙白也有这份坚定,他还会放泽兰离开吗? 孙白最清楚,让泽兰留在大齐,只需要他一句话罢了,可他最终可笑的选择了放她离开。 齐玄宸道:“所谓成全,应该是无能为力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孙白这算哪门子迫不得已?孙白和宁四同为徐老弟子,在京城早已站稳了脚跟,康济医馆也打出了名号,若是孙白想要成全泽兰,要做的便是改变大齐医者的现状,他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大齐向来只有男子从医,这个现状如何改变?”宁薇觉得这个想法固然好,却不怎么现实。 “打破成规,做起来的确不容易,但是事在人为,若是可以说服徐老助上一臂之力,在爷看来,极有可能成事。你想想,许多妇人小姐讳疾忌医,没有病到无法承受,是绝对不愿找大夫看病的,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齐玄宸问道。 宁薇想了想,理所当然的回道:“大齐注重男女之防,因大夫都是男子,所以很多女子羞于看病。” “不错,”齐玄宸笑道:“大夫为女子诊脉,也同样要顾及男女之防,就说咱们此次带来的太医,他们上次给你诊脉,也要等含翠在你手上蒙上丝绢,才敢出手,而泽兰却是没有这个顾及了。” 听到这话,宁薇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照你这样说,大齐未必不适合泽兰,泽兰的存在对大齐来说很是重要,就算泽兰不能为男子诊病,却也可以专于千金一门,专为女子治病。这么好的法子,我以前这么没有想到呢?” 齐玄宸说的不错,孙白应该做的不是成全泽兰前往西魏,而是在大齐,在他身边成就泽兰。 且,宁薇先前的女神医之名,已经为泽兰铺就了一条光明的前路,孙白若是换个思路,他和泽兰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然,世上之人,如齐玄宸看事这般通透的,能有几个? 孙白陷入了墨守成规之中,宁薇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都想为泽兰实现理想,但是却没有想到一条最佳的途径。 经齐玄宸提醒,宁薇心中有所明悟,只是不知孙白又要何时才能领悟? 齐玄宸表示,他不会多嘴提醒。 至于宁薇,她同样不想过多插手泽兰的感情。 泽兰最终选择是去是留,她亦不会插手,毕竟留在西魏对泽兰来说,是一条简单易走的路。 相反,回到大齐,就算孙白和宁薇有心成就于她,经历磨难却也是必经之路。 如何取舍,还得看泽兰自己。 宁薇不再提起泽兰之事,她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眼前的雪梅林。 定下心神,雪梅林中灵气浮动,似夏日萤火,宁薇唇边露出一抹恬静的微笑。 想到初次见到灵气的情形,心中很是感触。 虽然明知自己无法聚集灵气,她还是如同第一次见到灵气那般,调皮的伸出手。 “咦~” 看着缓缓朝自己飘来的零星几点灵气,宁薇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满脸意外…… 第728章 霸道贪心 宁薇看着乖巧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灵气,简直不可置信。 她不是已经失去控制灵气的能力了吗?为何又突然恢复了? 说是恢复,其实也不尽然。 方才她虽然再次聚集了灵气,但聚集的数量却是少了许多,只是聚集了星点灵气之后,那些围绕在树木周边的灵气就不再理会宁薇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听到宁薇惊讶之声时,齐玄宸便知事情或许有所转变,他没有出声打扰宁薇,直到宁薇转过头看向他,他才出声问道:“如何?” “很奇怪!”宁薇秀眉微蹙,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她低头看向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灵气,喃喃说道:“我又能控制灵气了,只是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就像…” 想法似乎就要浮现,宁薇却迟迟想不起来,她郁闷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沮丧道:“为何会这样?” 齐玄宸连忙抓住她的手,柔声劝道:“不要急,静下心来,将所有事情理一遍。” 本想劝宁薇不要再费神去想,又清楚她肯定做不到,齐玄宸只好劝她不要过于着急。 宁薇点点头,闭上眼睛,将灵气消失以后的情形从头至尾理了一遍。 突然,她惊喜的睁开双眼,兴奋道:“啊~我知道了,我怎么那么笨,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没等说清楚到底是哪样,她又疑惑道:“可是…为何会是这样?” 齐玄宸越听越糊涂,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阿宸,我原来就觉着无法聚集灵气的感觉很是熟悉,这会儿才想起,原来是因为到了极限。”没有让齐玄宸久等,宁薇便说出了方才所想。 齐玄宸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说你并非失去了操控灵气的能力,只是因为所操控的灵气达到了极限?” 他曾经和宁薇一起解析过灵气之事,自然清楚宁薇操控灵气是有极限的。 宁薇点点头,齐玄宸神情一怔,稍作斟酌,继而不解的问道:“可你不是说身边已经没有了灵气,为何还会达到极限?难不成你操控灵气的能力变弱了?” 他可是知道,宁薇操控灵气的能力愈发强大了,照理来说,不存在身边没有灵气还会达到极限的可能。 宁薇的说法似乎有些牵强。 宁薇对此也满是不解,她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种感觉就是达到极限的感觉,肯定没错,我方才也聚集了一些灵气,只是聚集了还不到往日的一成,就不能继续了。可是,我身边明明没有灵气,为何还会达到极限?” 齐玄宸无法看到灵气的存在,听着宁薇所言,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雪梅林,暗自将这件事好生琢磨了一番。 这一琢磨,他发现了一个他和宁薇都不曾注意到的问题。 那就是,宁薇误以为失去聚集灵气的能力之时,她先前聚集在身边的灵气去哪里了? 据说、宁薇所说,进宫前夜,她特地聚集了许多灵气,想着一来可以为勤帝医病,二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将灵气聚集在身边之后,宁薇便没有多加理会了,只因随着她平日吸收的灵气越来越多,她本身对灵气的亲和力也高出了许多,就算她不去控制,灵气也会围绕在她身边,久久不散。 宁薇就像是一颗灵气十足的绿树,吸引着灵气,让它们不愿离开。 那天进宫之后,宁薇告知齐贵太妃,太后的死讯,见齐贵太妃哭得伤心,担心她忧极伤身,便想着给她渡入一些灵气。 没曾想,本该乖巧漂浮在她身边的灵气,却是全数不见了踪影。 后来她又发现,她仍然可以看到灵气,只是再也没办法将灵气聚集。 想到这个问题,齐玄宸随即问向宁薇,“进宫赴宴前晚,你是不是最大限度的聚集了灵气?” “是啊。”宁薇点了点头。 齐玄宸见状,沉默片刻,旋即大胆的作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一直认为,那日你所聚集的灵气是在你没注意之时,悄悄消失或消散的,有没有可能,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或许…或许那些灵气根本没有消失,他们仍然留在你身上,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若真是这样,宁薇聚集灵气达到极限,也就有道理了。 “怎么会?若是还在我身边,我怎么会看不到?就算那些灵气无意中被我自己吸收了,我也应该有感觉才是,而且,我根本不肯能一次吸收掉那么多灵气。”宁薇对他这个说法并不赞同,遂立即出声反驳。 没错,进入人体的灵气,她的确看不到。 但是她对吸收灵气的感觉十分敏感,若是灵气真的被她自己吸收了,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齐玄宸眉头微蹙,也认为自己这个猜想不一定是真的,毕竟灵气本就是神奇之物,或许并不能以常理论之。 他有些无奈的看向,习惯性的将宁薇上下打量了一番。 当看到宁薇的圆鼓鼓的肚子时,齐玄宸突然微微一怔,没有多想,张口说道:“难不成是肚子里的孩儿在捣鬼?” 话刚落音,宁薇正想笑话齐玄宸几句,然而,话未出口,便看到方才聚集来的灵气,突然汇成一条小小的灵河,钻入自己的腹中。 “这…”宁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结结巴巴的说道:“阿宸,好像…好像被你说中了…灵气钻进我肚子里了!” 宁薇双手护着肚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玄宸,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齐玄宸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轻笑道:“看来爷的这个孩儿颇为灵慧,还未出生便知道什么才是好东西,只是太顽皮了一些,待他出世,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宁薇此刻却是笑不出来,她语气不无担心的说道:“孩儿尚在腹中,那么多灵气他如何吸收得了?若是…” 为人父母,面对孩儿的事,总是容易过分操心,宁薇也不能例外,她很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儿出意外,毕竟就算是她也无法一下子吸收那么多灵气。 齐玄宸却是不以为然的刮了刮她的琼鼻,道:“这小家伙实在贪心霸道,你无需为他担心,依爷看他将灵气揽了去,一时半会也吸收不了,如果他真的能够将灵气全部吸收,你方才也不会只是聚集了少许灵气,便到达极限了。” 他这样一说,宁薇便放下心来。 阿宸总是比她想的通透。 她轻抚着肚子,轻声说道:“孩儿莫要心急,日后娘还会为你聚集许多灵气的,一定要慢慢来啊。” 灵气突然消失,把宁薇吓得够呛,然,得知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之后,她没有半点怨言,更没有丝毫责怪孩儿的意思,她语气极尽温柔,尽显慈母怜子之情。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听到了她温柔怜爱的话语,调皮的轻踢她的肚皮,似在回应她一般。 灵气再次失而复得,宁薇的态度比以往淡然许多,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冠云园之中养胎。 既然她仍然拥有操控灵气的能力,那么,勤帝的病她肯定会继续医治,只是如今她聚集的灵气都会被肚子的孩儿夺去,她亦无可奈何,好在此时离她临盆之期,只有半月,应当不会有所冲突。 然,平静的日子没过几日,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太皇太后闻氏突然有了动静,而勤帝的病情也在一夜之间再次恶化。 宁薇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避无可避…… 第729章 何谈自由 冬雀结伴,低空划过重叠深锁的宫苑,巧遇侍卫踢踏而来,鸟雀散尽,惊落下彩色羽毛数枚。 阿碧晃眼看到一枚羽毛飘落在自己手中的食盒盖上,心生厌恶,正欲拂去之时,一道略显憔悴苍老,却不是威严的声音钻入她耳中。 “将那片落羽呈上来。” 阿碧听到这个声音,精神一凛,连忙跪下行礼,“奴婢给太皇太后请安。” 半响无人出声让她起身,周遭近乎死寂,阿碧不敢抬头,想到方才太皇太后的吩咐,阿碧心头一紧,连忙起身将食盒盖上的羽毛呈给太皇太后,姿态无比恭敬。 宫婢从阿碧手中接过羽毛,转而低头呈给太皇太后闻氏。 宫殿走廊,数名宫婢垂首,闻氏无悲无喜而立。 她未着凤袍,也未曾刻意装扮,衣袍颜色暗沉,符合她的年岁,庄严自显,头上饰物只有一套相对简单的玉质头面,无法掩盖住她青白掺杂的发丝。 随着岁月的流逝,美丽一点一点的褪去,即使曾奋力挣扎,最终留下的,依旧是松弛的皮肉,深浅不一的皱纹,还有那遮不住点点斑痕。 在这一点上,与寻常人家的老妇人没有什么不同。 许是因为年华老去,闻氏少了几分年轻时的凌厉,似乎多出了几分随和安详。 从宫婢手中取过羽毛,闻氏脸上的纹路绽放舒展,似乎心情不错。 她看着手中的彩色羽毛,喃喃道:“是一片飞羽啊。”抬头看向天空,眼角微微抽搐,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哀家觉着飞羽甚是好看,”她看向身边的婢女,笑道:“若是用来缝制羽衣最好不过,着人捕鸟取飞羽,制成羽衣,替哀家送给华瑾,想来哀家许久没有送过华瑾什么了。” 语气温和,面容慈祥,似乎充满了母性。 宫婢连忙应下,正欲离开将此事吩咐下去时,闻氏又语气温和的说道:“切记,莫要伤了鸟雀的性命,取下飞羽便放它们自由吧。” 宫婢微微一怔,继而应声而去。 阿碧却是心中咯噔一跳。 失去了飞羽的鸟雀,无法再次飞翔,就算性命暂时保住,又何谈自由? 太皇太后是不满公主将她软禁在此么? 华瑾大公主对外声称,太皇太后年老,诸多小病缠身,不让任何人叨扰她静养,实则在阿碧看来,华瑾大公主这就是将太皇太后软禁了。 如今的太皇太后,没有华瑾大公主允许,甚至根本无法离开眼前的这座宫殿。 “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闻氏的话打断了阿碧的思绪,她连忙回话道:“回太皇太后话,公主说您想吃她亲手做的米糕,今日公主特地做好,吩咐奴婢送过来。” “华瑾有心了,拿进来吧。”闻氏抬手,立即便有宫婢上来搀扶。 一行人缓缓步入宫苑,待服侍闻氏安坐,宫婢才将阿碧带来的米糕呈上。 闻氏执起银叉,叉起一小块米糕,轻轻咬了一小口。 米糕入口,闻氏的动作略微一顿,细嚼几下,咽下之后,她似乎有些感叹,道:“华瑾得手艺似乎比不上从前了。” 阿碧心头一震,双手不自觉的搅紧了帕子。 华瑾大公主近日诸事繁忙,根本无心下厨,这米糕是华瑾大公主吩咐阿碧做的,阿碧不敢道明,生怕闻氏追究。 “今日华瑾为何未到?可是有什么事让她不得脱身?”闻氏并未深究米糕之事。 阿碧心头一松,连忙回道:“皇上病情加剧,公主为此烦忧不已,此刻正在皇上身边照顾。” 闻氏对勤帝病情如何并不上心,并未对此多言,又关切的说道:“华瑾伤了腿,该好生修养,以后做米糕这等小事,就别让她亲自动手做了。哀家乏了,你回去回话吧。” 阿碧连忙应声退下。 看着阿碧退了出去,闻氏吩咐宫婢扶她回房小憩。 宫婢扶着闻氏上塌,动作轻柔的为她盖好被子,仔细检查一番,见闻氏颇为舒适的闭上眼睛,才拉上厚厚的床帐,退到门边守着。 良久后,闻氏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发出了些许声响,宫婢连忙走过来,掀帘查看,见闻氏并未苏醒,这才再次退去。 宫婢重新回到门边守着,闻氏却悄悄睁开了双眼。 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又拔下头上的玉簪,稍用力扭转,玉簪断成两截,露出里面的炭笔。 闻氏用炭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什么,继而将纸张叠好,插入床边的一条缝隙之中。 西魏皇宫的建造,曾经集结了天下能工巧匠,这座宫殿之中,有许多暗道密室,然而这些暗道密室的入口极其隐秘,就算宫婢日日在入口前打扫,也无法发现密室暗道的存在。 对于暗道和密室最清楚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太皇太后闻氏。 华瑾大公主夺权之后,未免闻氏日后利用暗道做些什么,便让她交出了皇宫的建造图纸。 得到图纸后,华瑾大公主封闭了图纸上的所有暗道,密室虽有所保留,却也不多。 然而,百密仍有一疏。 …… 西魏皇宫堪为诸国宫殿之首,奢华恢宏的建造工艺,堪称一绝,可世人大多只看表面,看不到地下。 西魏皇宫的地底下,有一条错综复杂的排污渠。 这条暗渠,是皇宫污水的排放之处,它的污浊造就了地面上皇宫的干净雅致。 未免排污渠堵塞,宫中便会安排太监时常前去清理,此时,臭气熏天的排污渠中,来了一队清理污渠的太监。 他们用面巾捂住口鼻,整齐的下到排污渠,分成几队,沿着排污渠略显狭窄的岸边,顺着流淌着污水的渠道一路查看。 “公公,那边好臭,怕是膳房的污物又将口子堵住了。”一个拿着竹筐的老太监抬手捂住口鼻,大声对管事太监说道。 管事太监连忙后退几步,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清理。这么没眼力见,难怪到了这个年纪还在做这等子差事!” 面对比他年轻许多的管事太监,老太监却是不敢反驳,只得应下差事,脚步蹒跚的走到拐角,用竹筐将堵住污水口的死鸡死鸭捞了上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倍加猛烈的腐臭,迅速充满了整个暗渠,令人闻之作呕。 管事公公领着众人一再后退,那名搅动着污水的老太监却是阴沉一笑。 他磨磨蹭蹭,似乎很嫌弃的单手拿着竹筐,打捞着污水里的杂物,另外一只手却是在自己身边的墙壁上摸来摸去。 片刻后,他摸到一个冗长的细小缝隙,又从缝隙中抠出一张叠起的纸张,背着众人将纸张小心收进衣襟,他才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迅速做完了手上的差事。 直到天擦黑,一行人才离开排污渠。 老太监跟随众人洗漱用饭,待回房之时,天上已然群星密布。 拖着沉重疲倦的步子回房,同住的太监已然熟睡,他躺到了自己的床铺,盖上被子,从怀里掏出从暗渠墙壁缝隙上摸回来的纸张,对着月光细看。 看完纸上用炭笔书写的字,老太监脸上闪过喜色。 终于等到太皇太后出手了,看来仰人鼻息的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片刻后,老太监打开铺上放着的矮柜,卸下矮柜里的一块木板,从里头捞出一支檀香模样的东西。 一缕幽香飘过,房里的太监们睡得更沉,鼾声一片。 深夜时分,皇宫深处飞出一只毫不起眼的野鸽,它悠然飞出皇宫,在宫墙上歇脚片刻,再次展翅,飞过冠云园,飞过静逸的街道,隐没在皇城的楼阁之中,不见了身影…… 第730章 皇陵叶家 叠雾山,这里距离皇城不远,但地处偏僻,少有人往来。 此山原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高山,因其山势磅礴,山环水抱,便入了西魏权贵的眼,许多人看中这里的风水,想在此处修建别院,一时间,叠雾山百家相争,风头无二。 这场纷引来了皇族的注意,最后叠雾山被西魏皇族以重兵把守,建造陵墓,从此,这里成为了西魏的皇陵之一。 叠雾山埋葬着的西魏皇帝,只有两位。 一位是华瑾大公主的父皇,还有一位便是她的皇兄。 皇陵陵园布局严谨,工艺精湛,地宫陵墓则是最为神秘之所,之所以说它神秘,是因为根本无人知道它到底在叠雾山哪一处,也无人知道它的入口究竟在哪。 当然,只要西魏一日未曾亡国易主,西魏皇族的皇陵,便一日无人胆敢惦记,就算是将陵墓入口摆在百姓面前,也一样无人敢入。 皇陵所在地,自然存在着许多守陵人,叠雾山也不能例外。 此处的守陵人,明面上有两拨,这两拨人都是是守陵兵,他们常年驻守在山下和山腰陵园,无召不得离开叠雾山半步。 然,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叠雾山的山顶,还住着一群人,这群人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就算偶尔出现,也会伪造身份示人。 这群人其实就是叶家一族。 叶家族人以族长叶雄为首,久居叠雾山,几乎与世隔绝。 族人若是想要下山,除了要经过叶家守卫的允许之外,还要通过山腰和山下的守陵兵所设关卡,而通过关卡,只能凭借族长叶雄的手令,无手令在身,想要通过关卡,守陵兵格杀勿论! 这个规矩由来已久,除了少主叶楠之外,无人可以例外。 以前叶雄还能自由来去,如今却是不同,现在的叶家一族,除少主叶楠可以自由来往叠雾山之外,其余叶姓族人,包括族长叶雄,皆不可擅自离开。 此刻,山腰关卡处,萼儿正央求着守关之人让她下山。 “这位大哥,你是见过我的,楠哥哥曾带我下山过多次,这次楠哥哥不在,你就通融一次可好?” 守关之人无动于衷,甚至不曾看过萼儿一眼,手握长戟,像一柱雕像一般,岿然不动。 萼儿见状,心生沮丧,不禁回想起昨晚的情形。 昨天夜里,萼儿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人扔进了熊熊烈火之中,从皮肉至內腑,皆被烈火无情的烧灼,似乎下一刻整个人便会化作灰烬,令人痛不欲生。 惊醒之后的萼儿知道,自己身上的隐患再次发作了。 蛊族行踪尚没有半点线索,这一次,只怕是无人能救她。 勉强压制住毒性的萼儿,坐在床榻之上想了一夜,最终决定下山去寻许久没有音讯的叶楠。 她清楚家主定然不会允许她下山,遂想法子溜出了叶家庄,来到了山腰关卡。 守关人尽忠职守,萼儿并无意外,只是她这一次铁了心要离开叠雾山,既然软的不行,那她就只好来硬的。 萼儿暗暗从袖兜里掏出小木盒,正想放‘小怪物’出来,双手便被人紧紧桎梏住了。 萼儿惊疑转头,“家主…”阻止她放出小怪物的,豁然是叶家族长叶雄。 叶雄人到中年,身形挺拔依旧,一袭青衫襦袍,周正儒雅,面上无丝毫戾气,名利淡薄,周身并无几分威严,倒像个修身养性的读书人。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冲萼儿缓缓摇了摇头,便松开了萼儿。 萼儿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小木盒放回袖袋,望着叶雄出声祈求。 “家主,您就许我下山好不好?我好想去找楠哥哥。” 叶雄仔细打量了萼儿一眼,语气复杂沉闷的说道:“先跟我回去再说。”说完便自行往山上走去。 萼儿看着叶雄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继而颓然垂手,抬步跟上叶雄。 快步追上叶雄,萼儿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萼儿自幼在叶家庄长大,无父无母的她,将疼爱她的叶雄当成亲爹一般敬重,也正因为这份敬重,让她与叶雄之间想来鲜少有话题,或许这就是两代人之间的隔阂吧。 “你身上的毒,昨夜是不是复发了?” 叶雄突然开口,让萼儿呆愣许久。 为了不让叶雄知道她的状况,昨夜她强忍着周身疼痛,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出声呼痛,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瞒过。 见萼儿并不回话,叶雄也没有再次开口,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难明。 沉默了许久,萼儿轻声对叶雄说道:“家主莫要为萼儿担心,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若非萼儿当初偷偷练就蛊术,也不至如此。如果这是萼儿的命数,萼儿认了,萼儿只愿最后的日子可以陪伴在楠哥哥身边。” 萼儿想要安慰叶雄,却不知她的这番话,却让叶雄内心更加不好受。 叶雄早年丧妻,唯一的独子叶楠自小便不与他亲近,萼儿幼时常伴在他身侧,其天真活泼的性情,为他免去了不少忧愁。 养育萼儿的初衷,只是受智善大师所托,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初衷早已不复存在,在如今的叶雄心中,萼儿的存在,是上天给他的馈赠。 虽然萼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在他心中却胜过亲儿。 叶雄一心想要保住萼儿的性命,为此他不惜跪求华瑾大公主,不惜费尽人力物力寻找蛊族,只可惜到了此时此刻,还没能如愿。 此刻听到萼儿甘心认命之言,叶雄心中悲凉。 看着此时的萼儿,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他一生都在认命,曾经以为认命是他唯一的选择,而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命运的安排,与自己的善恶无关,哪怕发妻临死之前的劝告,也没有让他改变想法。 然,这条认命之路,他还是走的极为辛苦。或许是他老了,看着族人对皇族的死忠,不知为何他心中总会生出不甘,总会如亲生子叶楠一般,叛逆的想要改变这一切。 只是,每次心里冒出一丝叛逆,他便狠狠将其压下,不容许其生根发芽。 自从华瑾大公主掌控叶家一族,叶雄再无几分实权,更是剥夺了叶雄自由出入叠雾山的权利,本该不甘就此隐退的叶雄,却不知为何,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他守着叶家庄,如同寻常人一般生活,周身戾气消磨殆尽,他却甚是自得其乐,只是往日造下的杀孽,终是不曾放过他,每当午夜梦回,他总会再遇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上之人。 想到今日来叶家庄的那位不速之客,叶雄暗自蹙眉,脚步停顿,目光在萼儿身上停驻许久。 “萼儿,人活一世,不该轻言‘认命’二字,你还有机会,单看你如何抉择!” 萼儿听言,微微一怔,颇为不明所以的问道:“家长此话何意?” 叶雄并未就此多言,他默默收回目光,语气沉重的说道:“若是有机会,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言其他,但你一定要记住,你出身蛊族,并非真正的叶家之人,你无需忠于任何人,保住了性命你便离开此地,不要再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至于叶楠,你无需担心他,他从来都是个明白人。” 萼儿还是不明白叶雄所言何意,然而,不管她如何追问,叶雄却是不再言语,只说带他去见一个人,见了那个人,她很快就会明白了。 很快,萼儿跟着叶雄回到了叶家庄的一间密室,在这里,萼儿见到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男子周身裹着黑袍,以面巾蒙住口鼻,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暴露人前。 那双眼睛,冰寒冷漠,似冰封浅潭,一片苍白冰凌,毫无情感可言…… 第731章 如此不济 若是此时还未疯癫的齐昊在此,又或是未死的齐玄宇在此,他们必定能认出萼儿眼前之人。 萼儿和叶雄眼前的黑袍人,分明就是昔日渤襄王派去京城,相助他们成就大业之人。 叶雄看着眼前这个多年未见的熟人,神情复杂难明,斟酌片刻,他凝眉道:“良禽择木而栖,太皇太后大势已去,华瑾大公主是个明主,你若是…” “不必多言,”黑袍人打断了叶雄的话,沉默了一阵,淡淡道:“叶族长总算与我相交一场,念在当年的些许情分上,我不会追究叶族长背叛之罪,还望叶族长好自为之!” 叶雄眉峰皱得更紧,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黑袍人见状,讥笑一声,道:“叶族长别忘了,你并非我的对手,还是说,多年不见,叶族长的武功有所精进?” 看着叶雄身着青衣儒衫,黑袍人寒冰一般的瞳孔里,泄露出几分嘲笑之意。 “你我造就多少杀孽?说是血流成河也不算过分,叶族长难道以为改头换面便可以得到救赎?” 叶雄一怔,随即面上浮现出几分颓然,眼下本就明显的青痕更加明显。 随后,他淡淡说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可我起码不会继续妄造杀孽,他日下到地府黄泉,也能少受些刑罚,你又何必执着?当年太皇太后救你一命,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哼~今日尚且不知明日事,更何况身死之后,我此生无名无姓,国破家亡,太皇太后留我一条贱命,我便为她赴汤蹈火,生死不计!”黑袍人看着叶雄道:“与其如你这般善恶不明,饱受折磨,我宁愿为恶到底!” “你真的诚心为太皇太后赴汤蹈火?还是说,你巴不得看到西魏也如你的母国一样毁于一旦?”叶雄说到此处,激动不已,胸口止不住的起起伏伏。 他和眼前的黑袍人,曾是太皇太后闻氏最得力的两个帮手,黑袍人的身份,从来不曾瞒过他。 眼前的黑袍人并非西魏人,西魏以武立国,曾经一度极为好战,出兵攻打过许多国家,黑袍人的母国便是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国。 国破之后,尚年幼的黑袍人作为战俘家眷送入西魏皇城。 照惯例,这些人都会成为奴隶,然,太皇太后闻氏一声令下,这些人全数被送去了断头台。 年幼的黑袍人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被砍去头颅,眼睛里却满是淡漠清冷,这个行为被以观看杀人为乐的闻氏看到,觉得十分有趣,便留下了黑袍人的性命。 自此之后,闻氏便将他培育成了一个杀人机器,而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听到叶雄的质问,黑袍人微微一怔。 叶雄说的不错,他不是不恨,他眼中的冷漠清冷,皆因恨到了极致。 可他无法仅凭一己之力毁掉西魏,所以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报复。他很聪明,知道闻氏的所作所为,迟早会毁掉强大的西魏,所以他不惜与仇人为伍,替仇人办事。 他表面上对闻氏忠心耿耿,其实心里想要的,只是借闻氏的手报仇雪恨罢了。 “若是太皇太后察觉了你的想法,你认为她会怎么做?她会不会容下一个想毁去天下之人?要知道,这个天下一直是她想要握在手中的!” 叶雄还想劝黑袍人退却,然,黑袍人却是淡淡说道:“既然你洞悉了我的想法,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说完便凌空飞跃而起,带着皮质手套的手似锋利的鹰爪一般,直取叶雄面门。 叶雄见状,心中一凛,立即摆出架势对敌。 萼儿还未想清楚到底发生何事,便见到两人战成一团,高手过招,招招凶狠凌厉,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击都带着足够取人性命的危险。 黑袍人身手极好,叶雄也不弱,百招之后,仍然势均力敌。 黑袍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耐,他突然转头看向萼儿,挥手朝萼儿放出一只暗镖,眼看萼儿来不及闪躲,叶雄飞身而起,一脚准确的踢开暗镖,保住萼儿性命。 然,就在此时,黑袍人找到叶雄的破绽,他毫不犹豫,全力一掌打在叶雄的后背。 ‘噗~’叶雄只觉內腑一阵翻腾,继而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看来,高下已分! 萼儿看着黑袍人朝跌倒在地的叶雄缓缓走去,心中大急,她来不及多想,飞快的掏出小木盒,将小怪物捏出,抛向黑袍人。 小怪物以毒物为食,本身便是剧毒之物,若是黑袍人被它咬到,必定会立毙当场。 然,黑袍人却冷笑着一把抓住萼儿抛来的小怪物,在萼儿震惊的目光中,随手将小怪物丢到叶雄身上,萼儿来不及阻止,小怪物便已经咬伤了叶雄的手指。 萼儿连忙扑上去,将小怪物抓了回来,只可惜为时已晚,叶雄的手指已然青紫泛黑,不消一个呼吸,整条手臂都呈现出黑紫之色。 “呵~一代不如一代,采芜放蛊无声无息,让人防不胜防,没曾想,她的女儿竟然如此不济。”黑袍人低头看了看皮质手套上的咬痕,冷漠的出声嘲弄。 其实,萼儿根本就没有蛊虫,自从知道蛊虫害人不浅之后,她便毁掉了自己所有的蛊虫,如今养的小怪物,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极有灵性的毒虫。 只是此时的萼儿根本无心理会黑袍人,她吓得脸色苍白,跌倒在叶雄面前,手足无措的抓起叶雄的手,想要为其吸毒。 叶雄运功压制住体内的毒性,拼尽全力收起自己的手,无力的说道:“萼儿不可,毒性已经蔓延,吸毒不仅无用,还会搭上你的性命。” 萼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再也控制不住,无助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滔滔不绝的涌出。 “怎么办?都怪我,都是我害了您,家主,我该怎么办?家主,您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呜呜…” 世间万物本身都有局限,正如宁薇的灵气一般,可以为人治病养身,解毒却无甚效果,小怪物也有其短板,它虽嗜尽奇毒,却无法吸走自己种下的毒。 且,萼儿也不知道,究竟用什么可以解去叶雄所中的毒。 小怪物的毒性猛烈,要不了多久,叶雄便会毙命。 “家主,您不能死,家主您醒醒…”叶雄本就受了黑袍人全力击出的一掌,此时又中了毒,很快便神志不清,闭上了眼睛,萼儿无助的摇晃着叶雄,心中的恐惧,让她几乎心智失常。 黑袍人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语气轻松的问向萼儿,道:“想救叶雄吗?” 萼儿听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黑袍人的目光充满仇恨,她一跃而起,近乎疯狂的朝黑袍人攻去,“我要杀了你!” 然而,她这点三脚猫功夫在黑袍人看来,实在不值一提,黑袍人只用了两招,便牢牢桎梏住萼儿的双手。 黑袍人甩手将萼儿扔到墙角,讽刺道:“就凭你也想和我过招?未免太不自量力!不过,叶雄会变成这样,可不是我害的,要不是你的毒虫,我只怕还要费上一些力气呢!” 萼儿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的再次奔向黑袍人,此刻她的双眼通红,无甚理智可言。 黑袍人再次将她甩开,道:“我没有兴趣陪你嬉戏,你若是想救叶雄,就乖乖为太皇太后所用,如何?” “你杀了我吧,若是你今日不杀我,我迟早会要了你的性命。”萼儿双目中的仇恨,似乎凝为实质。 她最是清楚小怪物的毒性,她心中有数,叶雄中了小怪物的毒,除了神秘的蛊族,只怕无人可解。 “怎么?你不相信我?若是我告诉你,太皇太后那里还留着你娘留下的另外半部蛊经呢?” 面巾下,黑袍人露一丝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第732章 受制于人 第733章 锥心之言 华瑾大公主为何会突然造访?巧竹不解。想到华瑾大公主和齐玄宸的关系,心中又有了几分了然。 自从齐玄宸一行人进入皇城,他和华瑾大公主的关系便被有心人传出,弄的全城皆知,园子里的下人们自然也心中清楚。 华瑾大公主造访,婢女如此郑重其事,不外乎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 男主子的生母这个身份,足以让园子里向来稳妥的下人们自乱阵脚。 巧竹略微斟酌,便对婢女说道:“往日如何招待尊贵客人,今日便如何行事,切莫多想。” “这样可以吗?毕竟…若是有所怠慢,奴婢们担当不起啊!”婢女担心的扯着手指,似乎无所适从。 这个婢女本是齐玄宸府中的婢女,宁薇向来无需她伺候,原就没有伺候过女主子的她,想到华瑾大公主的身份,便不由自主的发怵。 巧竹笑了笑,还未开口说话,婢女又担心的问道:“巧竹姐姐,茶水用王妃的登仙茶可好?” 在她看来,招待华瑾大公主,一定要用最好的才行。 巧竹见她如此慎重,便点头说道:“就这样办吧,我上次放在大厨房的茶叶可还有?若是没有,我再去取一些送去。” “还有,还有,那东西珍贵,奴婢们不敢乱动,近日也没有贵客来访,茶叶一直锁在柜子里。”婢女连忙回话,生怕巧竹以为她们贪墨了茶叶。 巧竹未有此意,她拍了拍婢女的手,安慰道:“好了,你快去准备吧,无需多想,我先回小姐那里伺候了。” 婢女点了点头,接过巧竹手中的托盘,“巧竹姐姐快去吧。” 巧竹冲她笑了笑,以示感谢,这才转身快步朝后院走去。 抄近路来到宁薇的院子,回头看见华瑾大公主一行人还在往此处走来,巧竹赶紧进了屋子,来到宁薇身边。 “小姐,华瑾大公主来了。” 宁薇点头,伸手从巧竹腰际捏下一根枯枝,笑道:“怎的这般着急?身上沾了枯枝也没有察觉。” 巧竹却是环顾一眼,有些慌乱的问道:“小姐,姑爷今日不在园子里么?” 前一次宁薇在宫中昏倒,巧竹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宁薇昏倒之前见过华瑾大公主,如今宁薇再次与华瑾大公主相见,齐玄宸又不在此处,这让巧竹不由有些担忧。 含翠听到巧竹所言,忍不住轻声说道:“姑爷今日出城巡视,华瑾大公主怕是刻意挑选此时前来,也不知道她…” “含翠,休要多言,”宁薇出声阻止含翠继续往下说,“扶我去门口迎一迎。” 站在宁薇身边的剑眉和含翠立即扶起宁薇,巧竹则上前一步领路。 宁薇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中却琢磨开来。 傅卓朗领着一干兵士在城外的一座庄子上驻扎,齐玄宸体恤下属,今日特地去巡视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偏偏在这个时候,华瑾大公主前来冠云园,只怕正如含翠所言,华瑾大公主是刻意挑选此时来此。 所为何事,宁薇心中明了。 “小姐,小姐,华瑾大公主到了。” 剑眉低声唤醒有些失神的宁薇,宁薇连忙抬眸看向不远处,只见珠儿扶着身形略微不稳的华瑾大公主朝她走来。 宁薇连忙迎了上去,语气关心道:“华瑾大公主腿伤未愈,为何没有乘坐软轿?” 华瑾大公主的脸色又几分憔悴,眼角本微不可查的细纹,似乎加深了许多,她扯了扯嘴角,冲宁薇笑了笑,笑容很是勉强。 “本宫前来有事想求,自然要怀揣几分诚意。” 宁薇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华瑾大公主会这样说,她这样一说,无疑是将了宁薇一军! “大公主言重了,还请大公主去屋里坐,巧竹,备茶。”宁薇并不接话,只是请华瑾大公主进屋就坐,华瑾大公主微微皱眉,看着宁薇的肚子暗自叹气。 华瑾大公主安静落座,宁薇未曾坐上主位,也未曾坐在华瑾大公主旁边,而是示意剑眉扶着她坐到了华瑾大公主的对面。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着,中间有些距离,难免显得有些生疏。 华瑾大公主见状,并未多言,只是微皱的眉头一直未曾松开。 无人开口说话,气氛难免有些凝重,直到婢女端上茶水,才稍有缓和。 华瑾大公主本无心品茗,却还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登仙茶入口,不凡立显,华瑾大公主有些惊讶的抬眸看向宁薇,问道:“这便是你所培育的登仙茶?” 宁薇先前闻到茶香,便知婢女给华瑾大公主端上的是登仙茶,见她询问,便微笑着点点头,道:“还望大公主莫要嫌弃。” “此茶果真不同凡响,如此特别的茶,本宫岂会嫌弃。”华瑾大公主再次抿了一口茶水。 随后,她轻轻放下茶杯,轻叹一声,道:“此茶虽好,只可惜此时此刻,本宫却是无心品茶。” 她再次抬眸看向宁薇。 宁薇抿了抿唇,不愿顺着华瑾大公主的话往下说,可若是不说又显得过于无礼,只得无奈问道:“何事让大公主如此烦忧?” 华瑾大公主眉头微松,“想来你也应该听宸儿说起过,前日皇上病情急转直下,皇上身系万千百姓福祉,他龙体欠安,本宫难以安枕,又岂会有心品茗?” 勤帝病情有变,华瑾大公主曾经找过齐玄宸,希望他让宁薇再次为勤帝施针。 然,齐玄宸却不由分说的拒绝了,他声称宁薇即将临盆,自顾不暇,无法催动内力,就算为勤帝施针也没有丝毫用处。 华瑾大公主并没有全然相信,她认为宁薇此刻为勤帝施针,固然有些勉强,但也并非全然不可行,齐玄宸只是因为紧张宁薇,这才出言敷衍。 是以,今日她特地趁着齐玄宸不在冠云园,前来说服宁薇。 宁薇双手扶着圆鼓鼓的肚子,垂眸应道:“此处前来西魏,原是为了勤帝的病症而来,只是…” “本宫明白你的苦衷,也清楚生儿育女的辛苦,若是可以,本宫也不想让你费神。” 华瑾大公主打断宁薇的话,看向宁薇的眼神,苍凉中夹杂着请求。 “虽未曾挑明,可你…终究是本宫的儿媳妇,你肚子里的孩儿,更是本宫的亲生孙儿,本宫如何舍得你们母子受苦!这些年来,本宫不曾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于宸儿,于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儿,皆心中有愧。若非迫不得已,本宫也希望此次前来,只为单纯看看你们母子。” 宁薇又怎会听不出华瑾大公主的无奈,只是如今这种情形,她实在爱莫能助。 宁薇抿着嘴唇,垂头不言。 华瑾大公主神色悲苦,继续说道:“当年本宫沉浸在往事之中,久久不能振作,让勤儿受了许多苦楚,勤儿有此一劫,也是本宫当年疏忽的过错。他是个好孩子,不该受这样的苦难折磨,他本该如宸儿一般无忧无虑的长大,是本宫累他至此。只可惜,本宫纵使有心,亦无法为他承受,如今你是勤儿唯一的希望,本宫此生只求过他人一回,今日本宫求你,求你救救勤儿!” 宁薇悄悄拽紧衣襟,心中思绪混乱。 她突然抬眸看向华瑾大公主,轻声道:“大公主对勤帝如此有心,真叫人羡慕,只可惜阿宸虽是大公主的亲生儿,却是得不到大公主如此眷顾!” 是的,在听到华瑾大公主不惜放下身段相求之时,宁薇心中涌起了不甘。 为齐玄宸而不甘! 华瑾大公主对一个侄儿可以如此掏心掏肺,为何偏偏漠视齐玄宸这么多年? 想到齐玄宸每每提起生母时的神情,宁薇心疼不已,她实在忍不住,这才说出了方才那番话。 华瑾大公主听言,顿时失神片刻。 宁薇说这番话时,语气温和淡然,只是这一字一句,对华瑾大公主来说,却是锥心之言。 她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起身,走到宁薇面前。 剑眉见状,严阵以待,生怕华瑾大公主对宁薇不利。 然,华瑾大公主却是松开珠儿的手,拂衣下跪,众人惊呆当场…… 第734章 不顾一切 华瑾大公主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宁薇立即从椅子上弹起。 一把扶住华瑾大公主的胳膊,阻止了她往下跪的动作,宁薇感叹道:“大公主何必如此?您是长辈,我怎可受您此等大礼!” “只要勤儿的病能够痊愈,就是让本宫长跪又有何妨。”华瑾大公主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宁薇松口。 宁薇倍感无奈,华瑾大公主做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可以,她也不愿出言拒绝。 只是,如今她的情况,实在不能擅自应下此事。 她的确可以聚集灵气,然而,每次刚聚集来的灵气都会被肚子里的孩儿吸走,若是擅自答应华瑾大公主,又无法做到让勤帝好转,到时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大公主,想必阿宸已经说过,我如今无力动用内力,就算为勤帝施针,亦并无几分效果,大公主不若广寻名医,为勤帝延缓病情,待孩儿出世之后,我恢复过来再为勤帝治病,如何?” 宁薇好言相劝,华瑾大公主却是不为所动,她不再言语,固执的半蹲着身子,想要挣脱宁薇的手,继续下跪。 此时的她没有了往日的聪慧,也没有大权在握的从容淡定,有的只是浓浓的祈求。 只要勤帝性命得保,她似乎愿意付出一切,这份深情让人无法不动容。 宁薇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牵绊,竟然让她可以这样不顾一切。 她也情不自禁为齐玄宸感到嫉妒,嫉妒华瑾大公主的这片深情,并非是为了齐玄宸。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动容,这份动容让她无法责怪华瑾大公主的强人所难。 她想,或许是多年的相处,已经让勤帝成为了华瑾大公主心中最重要的人,想要保住最重视之人的性命,本就无可厚非。 华瑾大公主没有用权势威逼于她,而是选择示弱,想必也是顾念着齐玄宸的吧。 宁薇示意剑眉扶住华瑾大公主,自己则移步走开,她摸着肚子,心中暗自思量。 琢磨许久,宁薇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或者,此刻要为勤帝治病,也并非全无可能。 她记得近几次,每每将灵气聚集到身边,只需几个呼吸,灵气就会被孩儿尽数吸走。若是在这段极短的时间内,趁着肚子的孩儿还没来得及吸收灵气之时,将灵气渡入勤帝体内,或许可行也不一定! 这样想着,宁薇将目光移向华瑾大公主。 华瑾大公主在宁薇避开她之后,便没有坚持一定要下跪,只是目光一直殷切的注视着宁薇。 看到华瑾大公主眼中的坚定,宁薇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 她缓缓说道:“或许我可以尽力一试,但,能否成功,我也不能确定。” 顿了顿,宁薇托着肚子,又道:“不过,事先说明,如今我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不成,还希望华瑾大公主莫要怪罪。如若今次失败,那么只有请华瑾大公主设法为勤帝续命了。” 虽然决心试一试,宁薇还是决定先把话说清楚,免得她失败后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纵使华瑾大公主与齐玄宸是母子关系,先小人后君子总是不会有错。 华瑾大公主听言,面上不由泛出几分喜色,她感激的看着宁薇,点头应道:“你放心,不论成败与否,本宫可以保证,定然没有人会为难于你。” 见宁薇应下,她连忙又道:“来时本宫已经备好车马,不如你与本宫速速进宫?” 既然答应了为勤帝施针,宁薇便没有再犹豫,点了点头,示意剑眉扶她出门。 剑眉含翠巧竹三婢同时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劝告,最终却是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陪着宁薇一同进宫。 华瑾大公主吩咐下人,将马车就近停在冠云园后院小门,让宁薇省去了一些路途。 没曾想,却看见了守在小门处的赵嬷嬷。 赵嬷嬷在宁家之时,也是常年守着一扇小门。来到西魏之后,她原本帮宁薇管着园子里的下人,可自从出了萼儿珠儿出逃之事,她又自行向宁薇请求,做回以前在宁府时所做的差事,宁薇只以为她是想图个清静,便应允了。 赵嬷嬷远远看到华瑾大公主,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向来遇事冷静的她,脸上竟然有了些许慌乱。 她脸上的慌乱之色,没有逃过华瑾大公主的双眼。 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华瑾大公主神情微变,她眼神锐利的睨了赵嬷嬷一眼,继而脚步不停的走出冠云园。 同样,赵嬷嬷不同寻常的表现,也没有逃过宁薇的眼睛。 宁薇细看了赵嬷嬷一眼,没有多言,却将此事默默放在心上。 …… 宁薇将目光从龙塌上人事不知的勤帝身上移开,佯装斟酌片刻,便转身对华瑾大公主说道:“大公主,勤帝寝宫药味甚浓,于我施针不宜,不若换个清静雅致之处行针如何?” 华瑾大公主一听这话,连忙应声道:“你认为在何处施针最为合适?” 虽然不明白宁薇为何要刻意挑选施针之所,华瑾大公主还是极为重视宁薇的每一个要求,她知道,宁薇此时所提的要求,说不定都与此次施针成败有很大关系。 宁薇略作思量,轻声问道:“不知宫中植株最为茂盛之所在何处?” “植株最为茂盛之所?”听到宁薇的询问,华瑾大公主有些茫然。 虽然她时常在皇宫之中逗留,却是从未注意过宫中景致,在她眼中,宫中的所有美景,皆索然无味,万千繁花,还不如宫城墙外的一棵无名野草。 正欲唤宫人前来询问,站在龙塌旁边的铁面,出声说道:“回瑞王妃,这个时节,宫内植株最为茂盛之所,莫过于长青宫。长青宫中种满许多长青树,枝繁叶茂,就算凛冽寒冬,也是遍地青绿。” “既然如此,那就选在长青宫施针吧。”若长青宫真如铁面所言那般,的确是最为合适的去处,宁薇没有犹豫,立即作下决定。 华瑾大公主微微愣神,铁面却是有些犹豫,他悄悄抬眸看了宁薇一眼,又道:“瑞王妃有所不知,只是那长青宫多年不曾有主子入住,杂草丛生,藤蔓疯长,若不加清理,根本无法住人,皇上万金之躯,怎可去那等荒凉之地居住?” 宁薇听言,微微一笑,“无妨,只是去长青宫施针罢了,无需久住。” 既然如此,铁面便不再多言。 宫人准备好软轿,铁面便将昏睡中得勤帝背上软轿,一行人移步长青宫。 长青宫果然如铁面所言那般荒废多时,原本华丽的宫殿,如今被不知名的藤蔓缠绕,显得颇为苍凉,院中常青树木林立,根深枝茂,一片苍翠,又难免有些遮天蔽日之感。 走进长青宫,如同置身荒林一般。 华瑾大公主在门口静站片刻,眼中涌现出些许不知名的情绪,看着勤帝被人抬了进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迈步走入。 宁薇在院中选了一处平整之地,授意铁面将勤帝安置在带来的矮塌之上,自己则凝神看向四周。 见此处灵气浓密,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袖袋中的针包。 铁面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将勤帝翻过身来,背对宁薇。华瑾大公主也屏退了宫人,让宁薇能够专心为勤帝施针。 没有多余的动作,宁薇将银针一根根扎在勤帝背上,直到扎好银针,她才再次看向周围的灵气。 没有急着聚集灵气,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暗道:乖孩子,娘要用灵气救人,你乖乖的,莫要捣乱,待救了人,娘再多给你一些灵气可好? 虽然明知孩儿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宁薇还是忍不住念叨。 实在是她无甚把握,才有此一举。 宁薇不想勤帝就这样死去,奈何肚子里的孩子与灵气格外亲和,是以,她很是担心抢不过自己的孩子…… 第735章 突然临产 勤帝一无所知的躺在长青宫的院子之中,因为昏睡的缘故,他的神情显得格外安详,微微上扬的嘴角,好似还挂着几分平易近人的笑意,此时的他似乎远离尘喧,难得一份宁静自在。 若是没有看过勤帝醒着的模样,或许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会生出感慨。 也许,勤帝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得到些许安宁吧!宁薇脑海中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 见宁薇看着勤帝的侧脸愣神,华瑾大公主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提醒:“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宁薇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目光,没来得及多想,便道:“没有,只是恍然间觉得勤帝有些面熟。” 华瑾大公主微微一怔,继而望着勤帝的面容,失神良久。 宁薇的确觉得勤帝有些面熟,只是她清楚,来西魏之前,她肯定自己并未见过勤帝,或许是人有相似吧。 其实,她和勤帝接触并不多,对其不算了解,方才为勤帝生出许多感慨,亦是因为这几分不明所以的面熟。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勤帝不应该是这样的。 宁薇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好笑,勤帝本就是这个模样,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她沉下心来,牵引着周围的灵气来到自己身边,为求稳妥,她此次只是聚集了少量灵气,打算先试试看,到底能不能在肚子里的孩儿吸收灵气之前,将灵气渡给勤帝。 灵气接近宁薇立即汇成一条极小的灵河,因为宁薇聚集的灵气太少,这条灵河实在有些单薄。 宁薇不敢耽误,立即将灵河推向勤帝。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灵河十分乖巧的按照宁薇的心意钻入勤帝体内。 然,就在宁薇以为此法可行,稍有松懈之时,隐隐出现要往她肚子里钻的倾向,宁薇连忙定下心神,狠狠挥手朝勤帝身上拍下一掌,一如最初帮四哥宁浩鑫渡灵气时的粗鲁。 不得不说,这等粗鲁的法子的确极为好用,皆应她这一掌,灵河顺利的进入了勤帝体内。 华瑾大公主和铁面见宁薇突然打了勤帝一掌,不禁上前一步,想要出声询问,最终还是强行忍住。 他们清楚,宁薇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她这样做定是在为勤帝医病,不是说,她其实是用内力施针医病的么。 看着灵河钻入勤帝体内消失不见,宁薇庆幸的拂了拂额,心喜不已。 看来她的猜想不错,此法真的可行,只是每次渡入的灵气不宜过多,且操控灵河比操控灵气要费神许多。 含翠看着她额角的细汗,抿了抿唇,扯下帕子为宁薇拭去汗珠,轻声问道:“小姐,可以拔针了么?” 宁薇摇了摇头,既然现在可以为勤帝渡灵气,那就多渡入一些,免得日后再次出现变故。 勤帝病的极其严重,虽然一次吸入的灵气不足以让他痊愈,却也能让他好上几成,届时就算出现变故,勤帝再坚持几年也是可以的。 宁薇想,几年时间之中,她总会有法子将他治好。 这一次,宁薇没有考虑太多利弊,只是单纯的想要治好勤帝,她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勤帝不会是她的敌人,若是这次没有尽力,日后她必定会后悔今日所为。 虽然不知预感从何而来,宁薇还是遵循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不知疲倦为何物,一次次聚集少量灵气成河,一次次将灵河拍入勤帝体内,直至勤帝再也无法吸收丁点灵气,她才终于停手。 停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然精疲力尽,紧接着一阵疲惫袭来,她伸手抓住含翠的胳膊,声音有些虚弱的对华瑾大公主说道:“大公主,今日就到这里了。” 说完这话,她便感到头脑一片空白,两眼一闭,身子疲软的靠在了含翠身上。 含翠吓了一跳,连忙丢下手中沾满汗水的帕子,一把扶住宁薇,“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呐~小姐昏倒了…” 顷刻间,含翠的嘴唇已然隐隐泛白,显然吓得不轻。 原本正查看勤帝的华瑾大公主听到她的话语,立即着人请太医,见剑眉将宁薇抱起,华瑾大公主急忙上前查看,见她裙摆处似有水迹,华瑾大公主脸色一变,慌忙出声喝道:“快~将薇儿送去梅园,太医随后就到,来人呐~速速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将冠云园的产婆尽数带往梅园,快~” 说完便径直上前,亲自为剑眉带路,竟是将还躺在矮塌上的勤帝忘在了脑后。 好在,勤帝有铁面照料,并不碍事。 含翠巧竹听到华瑾大公主所言,心神一凛,难道是小姐要生了? 含翠慌乱非常,手足无措,只知跟紧剑眉,巧竹则大声说道:“带上我,不然园子里的人不会让你们带走产婆的。” 华瑾大公主脚步不停,只道:“速去速回,切莫耽误。” …… “回禀大公主,瑞王妃为皇上医病,耗费心神,加之身怀有孕,才会体力不支晕厥,本无大碍,只是如今她羊水已破,眼看就要生产,宫中多年不曾豢养产婆,无人为瑞王妃接生,这该如何是好?” 年迈的太医面色焦急向华瑾大公主回话。 华瑾大公主双手紧紧拽住手帕,眼中的紧张之意分外明显。 虽说本就离宁薇临盆之期不远,可此番突然发作,必定与费神替勤帝治病有关。 若是宁薇和肚子里的孩子稍有差池,不说齐玄宸会如何,华瑾大公主第一个不会原谅自己。 然,此时并非自责之时,华瑾大公主不愧是历尽千帆,大事临头之时,她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冷静以对,略作斟酌,便道:“着人准备一干接生所用之物,本宫亲自为瑞王妃接生。” 不等太医说话,她又接连下达命令。 “太医,为瑞王妃施针,令她苏醒。” “传本宫口令,打开重重宫门,冠云园的人可长驱直入,任何人不得阻拦。” “着人寻瑞王爷进宫。” “所有无关人等全数出去守着,在本宫未瑞王妃接生期间,除了冠云园的人,任何人不得靠近梅园,违者杀无赦!” “珠儿你前去小佛堂,将瑞王妃即将生产之事告知,而后与齐贵太妃一同,煮好参汤送来。” “瑞王妃身边之人留下帮助本宫。” 不得不说,华瑾大公主的安排实在妥当,就算是剑眉,对此也无任何异议。 剑眉拉着含翠径直走到华瑾大公主身前,郑重道:“大公主,为防万一,王爷让奴婢二人向产婆学过一些接生技巧,虽未曾真正为人接生过,也不至于诸事不明,此番就有劳大公主了。” 华瑾大公主看向她俩,见方才慌张失措的含翠也定下心神,遂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转头看向正在为宁薇施针的太医。 “嘶~好痛!”宁薇刚恢复神智,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阵十分熟悉痛楚,让宁薇想到前世生澈儿时的情形,意识到孩儿即将出世,她迅速清醒过来。 睁开眼,入目的是窗台上的一盆叶狭苍翠的兰草,随后便是含翠的小脸靠近。 “小姐~你要乖,忍一会儿,一会儿小主子出世,你就不痛了。”含翠替宁薇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哄着宁薇。 宁薇捂着肚子,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围,轻声问道:“这是哪里?阿宸呢?告诉他了吗?” “小姐,咱们在宫中梅园,大公主已经派人去寻主子了,宫中没有产婆,大公主说会亲自为你接生,你只需安心生孩子便可。”剑眉立即出声告知。 宁薇抬眸看向站在床前的华瑾大公主,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大公主了。” 华瑾大公主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回道:“别说话了,留着力气,待会儿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简单而充满温情的话语,让宁薇乖巧的闭上眼睛,此刻她无甚精神,的确该好好蓄力才是。 她轻抚着肚子,默默地的承受着生儿育女的痛楚。 明明被疼痛缠绕,心中却溢满了幸福,只是又忍不住紧张担心,怕自己不够气力生产。 若是此刻阿宸在身边就好了…… 第736章 气力不足 双手奋力拨开眼前氤氲的烟雾,勤帝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 殿中瑞兽狰狞,朱红的大柱挡住了他本就模糊的视线。 他艰难的迈出步子,脚步踉跄的走到殿中,再次伸手拨开笼罩在周围的迷雾,他看到了大殿之上的一角明黄衣袍。 随着迷雾缓缓消散,他急迫的随着迷雾散去之处往上看,只见端坐于大殿之上的是一个英伟的皇者,他身着明黄龙袍,气势不凡。 勤帝面上露出向往神色,他奋力驱赶笼罩在那人脸上的迷雾,想要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然,不管他如何努力,皆无法驱走最后一团迷雾,他心急不已,大声唤道:“父皇~” 在勤帝唤出‘父皇’二字时,他被自己的声音惊醒,想到方才的梦境,心脏似乎被人揪了一下,刺痛又满是怅然若失。 勤帝没有睁眼,他努力让自己再次睡去,希望继续方才的梦。 然,最终无果,睁开满溢着沮丧的眼睛,勤帝发现自己身在软轿之上。 “朕这是在哪?”勤帝很快恢复了平静,打量了一眼四周,认清这是回寝宫的路,心中忍不住生出疑惑。 在他昏睡期间,是谁将他带离了寝宫? 早在勤帝呼唤‘父皇’之时,铁面便知他已经苏醒,此次听到勤帝的声音,不似昏睡前那般虚弱无力,心下稍安,立即回道:“回皇上,先前华瑾大公主请来瑞王妃为皇上施针,瑞王妃将施针之所选在了…选在了长青宫,这会儿施针完毕,皇上此刻正在回寝宫的路上。” 说到长青宫,铁面的言语之间有些犹豫,虽说如此,却还是没有隐瞒勤帝。 “长青宫?”勤帝耷下眼帘,掩下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问道:“那里荒废多年,为何选在那处?” “回皇上,瑞王妃看中那里树木茂盛,并无其他。”想到勤帝身在梦中尚且唤出‘父皇’二字,铁面担心勤帝过多揣测宁薇的意图。 勤帝听言,语气淡淡说道:“不过是先帝时常流连之所罢了,荒废多年,能有什么‘其他’?” “皇上说的是。”铁面低头应声。 勤帝想了想,再次出声问道:“瑞王妃即将临盆,怎会答应进宫为朕医病?莫不是大公主威逼所至?” 铁面并不清楚来龙去脉,想着方才瑞王妃的模样,不像是被人强迫,遂道:“回皇上,奴才不清楚始终,不过,依奴才所见,瑞王妃应当不曾被人威逼。只是…” “只是什么?”见铁面说话不尽不实,吞吞吐吐,勤帝不耐烦的出声发问。 铁面咬了咬牙,实话实说道:“瑞王妃为皇上施针之后突然脱力晕厥,奴才听见大公主唤人去冠云园接产婆进宫,怕是瑞王妃即将临盆了。” “不是说还未到日子么?”勤帝神色一凛,双手抓紧软轿扶手。 铁面想到自家妻房生产时的情形,道:“妇人临盆,本就没有特定之期,早生或晚生都是正常之事,许是…许是赶巧了。” “赶巧?怕是因为朕的缘故吧。”勤帝松开扶手,闭上眼眸静静感受,这才发现自己身体之中多出一股澎湃的暖流,暖流所及之处,不适顿时减轻了许多。 病痛减轻,似乎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勤帝不由对宁薇生出几分歉意。 “瑞王妃脱力昏倒,又要在此时产子,怕是力有不逮,铁面,你速速回朕的寝宫,取出暗柜之中的百年人参,给瑞王妃送去,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瑞王妃身边之人手中,中途不可让任何人接触。” 宫中用药向来禁忌颇多,那支百年人参虽算不上极品,但勤帝可以保证,那支人参绝对没有被人做过任何手脚。 虽然如今皇宫看似掌握在他和华瑾大公主手中,勤帝还是处处设防,只因他不想再看到惨剧发生,也因为往日的重重惨剧,让设防变成了他的习惯,无法摒弃。 随后,勤帝得知宁薇在梅园,便命人摆驾而往。 途中见到地上有不少奄奄一息的鸟雀,勤帝抬眸看向远处的一处宫殿,目光中透露出欲杀之而后快的狠意! 他暗暗握拳,心道:妖妇祸国,必杀之! …… 听到齐玄宸前来巡视的报告,傅卓朗立即迎出庄外,他大步走到骑着马的齐玄宸身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眼看六妹临盆之期将近,你不在冠云园陪着,来此处做什么?” 齐玄宸原就不放心宁薇,被傅卓朗这样一说,心中不由生出些许烦闷不安。 小夏子见状,连忙梗着脖子为自家主子辩驳,“傅将军,爷体恤众位将士远离故土,特地趁王妃还未临盆之时,抽空前来探望,一番心意,你怎可如此辜负!” 傅卓朗不以为然,郑重对齐玄宸说道:“事分轻重缓急,如今我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你看顾此处,你无需为这里费心,你如今任何事都不需理会,只要顾好六妹母子便可。” “即是如此,那就有劳了,”不知为何,齐玄宸心绪愈发不宁,此刻他归心似箭,朝傅卓朗拱了拱手,又道:“爷铭感五内。” 说完便勒马狂奔而去,小夏子见状,连忙掉头跟上。 傅卓朗目送齐玄宸走远,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个笑容之中有着几分释然,又带着真挚的祝福。明朗干净,如拨开阴霾之后,现出的那片一尘不染的晴空,一如从前初见宁薇时的模样,却又似乎哪里有了明显的不同。 齐玄宸还未曾踏进庄子,便折返而回,回到冠云园时,正好遇见回园子接产婆的巧竹。 巧竹见到他,就如见到救星一般,连忙狂奔到他面前,“姑爷~姑爷~小姐她…” 见巧竹喘着粗气,半响说不出话来,齐玄宸拧起眉头,耐下性子说道:“说清楚,宁六发生何事?”他还不曾进门,不知道宁薇并不在园子里。 巧竹急得团团转,她深吸几口气,才道:“小姐她在宫里,这会儿怕是要生了,奴婢特地回来接产婆入宫为小姐接生。” 听到这话,齐玄宸来不及多问,便抬步冲进冠云园,随手拉住一个守门之人,吩咐道:“快~备马车将产婆送进宫,要快!不行,怕是赶不及。” 自言自语一句,齐玄宸跃上马背,示意小夏子骑马跟上自己,继而往产婆所在的院子飞奔而去。 不多时,他与小夏子骑着马从冠云园门口闪过,小夏子的马背上,豁然多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婆子。 巧竹也没有耽误,她带着剩下的产婆奶妈婢女,乘坐马车火速进宫。 宫门大敞,齐玄宸和小夏子骑着高头大马,历经重重宫门,皆马不停蹄,长驱直入。 上回宁薇昏厥也是在梅园休息,齐玄宸去过一回,对去梅园的路,十分熟悉。 他领着小夏子在西魏皇宫之中策马狂奔,惊得惯于平静的宫人们争相远离,生怕受到牵连。 含苞待放的梅林之中,勤帝坐在梅花树下,远远看着梅园后院厢房。 宫人来来去去,脚步湍急,想到宁薇此时的状况,忍不住为其捏了一把汗。 突然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勤帝回过头,紧紧盯着来路。 只见一匹骏马飞奔而入,一声长嘶,马蹄扬起,飞扬的尘土之中,一道紫色的身影迅速掠近。 “若是不想她有事,朕劝你冷静下来。”勤帝出声叫住要往梅园后院中闯的齐玄宸。 齐玄宸咬了咬牙,问向勤帝,道:“宁六如何?” “作痛许久,皇姑姑在里头接生,此刻正在紧要关头。”勤帝语句简短,并未说明宁薇气力不足的情况,怕齐玄宸关心则乱,自乱阵脚。 齐玄宸并不想与勤帝多言,对于宁薇之事,他信不过勤帝,同样也信不过华瑾大公主。 将颤抖不已的手藏进袖中,头也不回,迈步走向宁薇所在的厢房,还不忘对后头跟来的小夏子和产婆道:“产婆跟爷进去,小夏子守门……” 第737章 只信自己 第738章 还有一个 暖流流入宁薇的四肢五骸,让她觉得全身松快,就连疼痛也减少了几分。 宁薇认出这道极为熟悉的暖流,确信是灵气无疑,随即欣慰的笑了。 没曾想,肚子里的孩儿竟会反哺灵气于她,有了这道灵气,她相信自己应该能够顺利生产。 紧盯着宁薇的齐玄宸见到她脸上的笑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宁六?” 宁薇冲他微微一笑,轻声呢喃道:“他(她)是个孝顺孩子。” 听懂宁薇的暗示,齐玄宸心绪微松,他神情激动的说道:“果然是爷的好孩…” 话未说完,宁薇突然反握住齐玄宸的手,极其用力。 “啊~” 这一声,声嘶力竭,似乎用尽了宁薇毕生心力,紧接着华瑾大公主激动的声音传来,“用力,快用力,看见孩子的头了…” “宁六,快了,再用力,很快就好了。”齐玄宸神色一凛,他紧紧握着宁薇的手,巴不得将自己的所有力气全部交给宁薇。 正在这时,巧竹一行人也来到了此处,婢女产婆们忙活开来,巧竹则走到宁薇床边,为她打气。 宁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狠狠抓紧齐玄宸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嵌入齐玄宸的皮肤,齐玄宸一无所知,根本没有感觉到丁点疼痛。 “哇~”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之声响起,屋里的众人顿时热泪盈眶。 华瑾大公主用干净的棉布托着刚出生的婴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不停蹬着小脚的婴孩,华瑾大公主喜极而泣,“是个丫头,好漂亮的丫头。” “听到了么?宁六,你为爷生了个丫头…宁六你好样的…”齐玄宸几乎语无伦次,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宁薇脸颊。 宁薇喘了几口粗气,稍微平复一些,便焦急说道:“给我看看,我想看看咱们的女儿。” 齐玄宸连连点头,华瑾大公主却柔声对夫妇二人说道:“莫要心急,你们先休息片刻,待为丫头洗净在给你们细瞧。” 齐玄宸再次点头,继而俯身亲了亲宁薇的额头,“终于结束了,宁六,辛苦你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雨过天晴的喜气。 宁薇虚弱的笑了笑,正欲闭上眼睛休息之时,小腹处再次传来一股暖流。 为何还会有灵气?宁薇微微一怔,颇为不解,正值疑惑之时,方才因为产下女儿而停止的阵痛再次发作。 “嘶~阿宸,好像还没完…我肚子里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众人再次兵荒马乱,齐玄宸刚才放下的心中大石再度猛然提起。 他这才想到,为了不再牵挂宁薇肚子里的是不是澈儿,他们二人默契的没有让旁人为宁薇把过脉,后来泽兰为她把脉,也不曾探听过胎儿的情况,是以,事到如今,他们根本不知道宁薇肚子里,到底怀着几个孩子。 院子外头,勤帝听到婴孩啼哭之声,神色大喜,继而又看到厢房之中有婢女脚步急切的走出,心中咯噔一响。 莫不是宁薇出事了? 他挣扎着起身,抓住一个婢女,紧张质问道:“可是出了变故?” 婢女深居冠云园,不曾见过勤帝,见有人突然抓住自己,连忙挥手挣开,“做什么抓住我?里头等着用热水呢!” 勤帝心情过于紧张,以至于面色铁青,他忍不住不声质问道:“到底发生何事?可是瑞王妃有何不妥?” 婢女微微一怔,继而顶嘴道:“你莫要胡说,我家小姐好着呢。”说完很是不愉的一把甩开勤帝,一路小跑远离无谓之人。 勤帝气急,猛然咳嗽几声,正打算再次抓人询问之时,屋里再度传来婴孩啼哭之声,声音比方才还要洪亮许多。 勤帝意识到宁薇生下了一对双生子,神情有些愕然,呆愣许久后,他怅然垂下头,低声呢喃道:“又是一对双生子!” 厢房之中,刚生完孩子的宁薇看着窗口愣神,齐玄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一片愕然。 旁人不明白发生何事,宁薇方才却是看得清楚,在她生下第二个孩儿之时,窗边的摆着的那盆兰草,突然疯涨,片刻间便冒出花骨朵,随后还开出了几朵散发着芬香的洁白花朵。 不止如此,宁薇在生下第二个孩儿子的那一刻,还感受到了一大股灵气涌向她的身体,正因如此,她此刻精神奕奕,全然不似刚生下孩儿的人一般。 她知道这股极为强大的灵气,正是昔日孩儿吸走的那些,那盆兰草,之所以突然开花,也是因为从那孩儿身上溢出的灵气滋养所至。 这种情形是宁薇未曾在女儿身上看过的。 “是个小少爷,小姐,姑爷,是个小少爷…”含翠兴奋的声音传入宁薇和齐玄宸耳中,夫妇俩相视一笑。 …… 萼儿快步走到山腰关卡,毫无例外被守关之人拦住,她淡然拿出令牌,守关之人收起兵器,让出身后道路。 每次找到机会下山皆心喜不已的萼儿,此次脸上却无半点笑容,反倒眉头深锁,满脸忧愁。 叶雄身上的毒,已经暂时稳住,萼儿将他交给叶雄的心腹,便按照黑袍人的心意,擅自取走叶雄的令牌下山。 看着眼前本该熟悉的道路,萼儿眼中满是茫然。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却也心中明白,这必定不是一条平坦大道。 想着原样返回的那只信鸽,萼儿捏紧了拳头,暗自低喃:“楠哥哥,你放心,萼儿绝对不会让家主出事!” 此时的她,无比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依靠,然而,唯一能让她依靠的叶楠却音讯全无。 在为叶雄调理的这段日子,她逐渐变得无比坚强,似乎从一个懵懂的小姑娘,彻底转变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之人。 只是强行伪装出的坚强,内里始终虚空,萼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离开幽静的青山,走入人声鼎沸的闹市,萼儿眼神疏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历经沧海桑田。 望了一眼皇宫方向,入目的是街道上高耸的房舍,她认准方向,沉默的朝前走着,脚步沉重,似乎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力气。 闹市嘈杂,种种声音钻入萼儿耳中,其中最多的便是有关大齐瑞王之事。 萼儿微微一怔,侧耳细听。 “话说你们都听说了吗?大齐的瑞王妃生下了一对龙凤呈祥!” “这事都快传遍皇城了,怎么可能没听说。” “啧啧~这瑞王爷可真有福气,一下子儿女齐全,实在令人羡慕。” “可不是嘛,听说大齐皇族子嗣兴旺,反观咱们西魏…” “诶~休要胡言,皇上正值壮年,如今又有瑞王妃这个女神医为皇上医病,假以时日,定然会迎娶皇后,诞下太子。” 这时,不知是何人突然插嘴,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认真说起来,大齐瑞王也是咱西魏皇族之人,他的子嗣不就是皇族子嗣么!” 此言一出,有人点头称是,有人沉默不语,也有人出声反驳,世人千面,看法各有不同。 “原来她生下了一子一女,当真有福气。”萼儿得知宁薇生下双生孩儿之事,忍不住心生感触。 想到自己曾经与齐玄宸定下的交易,萼儿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之色。 再次迈步向前,萼儿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她和齐玄宸的交易,还有可能继续? 萼儿脚步一顿,面上神情变幻莫测。 可以吗?齐玄宸真的可以为她摆脱太皇太后的魔掌吗?或者可以呢! 与其步娘亲后尘,落入太皇太后的掌控,为何不能奋力一搏? 萼儿打定了主意,认准前路,毫不犹豫往冠云园方向走去…… 第739章 太监李福 第740章 女承母业 想到当年被华瑾大公主和采芜同时背叛之事,闻氏的眼神变得格外阴森。 “哼~”这一声冷哼,让她的身体微微一颤,“采芜的背叛让哀家几乎失去一切,你以为她还能顺心如意去死?她太蠢了,以为华瑾是你生存的保障,以为她死了就能偿还所有罪孽,真是天真!”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萼儿全身发怵,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从心底冒出的恐惧,她看向闻氏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以灵魂为食的妖魔恶鬼。 闻氏笑了,笑得萼儿心底发寒。 “有你在,哀家不需要做什么?”苍老的眼眶中,散发着罪恶的幽光,危险而麻木。 她在告诉萼儿,她娘亲求死都不能,全是因为她存在的缘故。 萼儿觉得一阵黑云向她袭来,巨力击打着她,令她头晕目眩,看不见一丝光亮,如同置身于地狱一般。 “娘亲她在何处?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只要她好好的,我定然乖乖听你的话,为你办事!” 看着萼儿方才的硬气全无,闻氏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果然,她就知道,当年逼采芜假死,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起码,将采芜的性命拽在手中,可以让眼前这个蛊族后裔甘心为她做事,不是么? 闻氏早已从采芜手中得到蛊经,然,蛊术并非任何人都能修炼,蛊族之人拥有将百毒齐聚一身而不至于短时间丢掉性命的体质,这一点旁人无法做到,更遑论修炼蛊术。 当年,忠心耿耿为她办事的采芜,突然因为内心那可笑的良知,背叛于她,令她只得老实的被困宫中,韬光养晦,她岂能不恨! 采芜有心赴死,华瑾亦有成全之心,她却没有! 她知道,对于采芜来说,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她要让采芜痛苦的活着,亲眼看着究竟背叛她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对于采芜,闻氏的确没有做过太多事,她只是在采芜赴死前夕,让人带话给采芜,若她赴死,她的女儿必定与她同去。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采芜选择假死,再次回到了闻氏的掌控之中。 这些年,华瑾大公主将闻氏幽禁于深宫,闻氏倒也安分,她没有让采芜做过什么,只是让人秘密将其囚禁,静待时机。 然,采芜生不如死的挨过了这漫长的岁月,却终究迷失了心智,成为了一个只知做吃等死的疯妇。 闻氏原本还觉得有些可惜,但此刻看到萼儿为了采芜苦苦哀求于她的情形,闻氏心情倍加愉快。 很好,她最喜欢孝顺父母的人,就像是她的华瑾,同样是个孝顺孩子。 只可惜,华瑾的生父是她厌弃一生之人,也是毁去她一生之人,华瑾身体里终究流着父亲肮脏的血脉。 为了那等污浊的血脉,华瑾竟然背叛自己这个唯一疼爱她的母亲,当真可笑! 想到华瑾,闻氏的神色愈发趋于平静,这份平静之中似乎带着死气,又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许久后,闻氏看向李福。 李福连忙低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萼儿,“这是何物?”不是寻求解惑,是考验。 萼儿接过,打开小盒,捏出一颗被蜡封住的蛊丸,对着昏暗的烛光细细打量着指尖的蛊丸。 蜡色晶莹,里头的蛊虫轮廓分明,纤毫毕现,萼儿辨别出蛊虫的特性,顿时心神一凛。 “看你的模样,应该认出了此虫。”闻氏笃定的说道:“这是哀家留给皇帝的,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要我杀死皇上?不行,绝对不行!”萼儿慌忙将蛊丸放回小盒,又惊慌失措的将小盒塞进李福手中。 “绝对?”闻氏重复着‘绝对’二字,似笑非笑的看向萼儿,“相比你娘采芜,难道皇帝的性命更加重要?” 当年采芜按她的要求,培育了许多蛊虫,封于蜡丸之中,不想,采芜却留下了后手,她培育的所有蛊虫,皆需要运用特定的气味和蛊术一起使用,才能加以控制。 这些蛊虫,正是闻氏想要的,但是她没有想到采芜竟然将自己逼疯了。 采芜如今神志全无,除了萼儿无人能使用这些蛊虫。闻氏有心折磨采芜和萼儿,实则,她也需要萼儿为她做事,如若不然,她所拥有的蛊丸,就算无比强大刁钻,也不过是一堆无用的废物罢了。 萼儿终究不能无视她娘亲的性命,她要紧牙关,垂下头,闷声说道:“就算我精通蛊术,也无法控制这些蛊虫。” “哀家自然清楚,”闻氏拂了拂衣摆,道:“控蛊,需要母蛊,哀家看过蛊经,这点常理还是懂的。你身体里的母蛊早就被你自己毁去,倒是省事许多。”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向来子承父母之业,你娘亲体内的母蛊,也该传承于你才是。” 闻氏对萼儿似乎极为了解,竟然连萼儿原有的母蛊被毁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从袖兜里掏出另外半本蛊经,丢给萼儿,道:“有了完整的蛊经,你便可以将你娘亲体内的蛊虫移到你的身体里。” 萼儿仓惶捡起那半本蛊经,神色焦急的翻了起来。 找了许久,她没有找到有关奇虫和解毒之法的章节,心中一沉,道:“你将解毒之法给撕了?” 闻氏看向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傻子,她没有耐心继续,扶额道:“哀家乏了,李福。”挥了挥手,李福会意回道:“请主子放心,奴才定然按主子的意思办妥。” 说完此话,李福便拉着萼儿告退了。 夜色沉闷,厚重的乌云笼罩天空,大地,月光所不能及。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萼儿一次次感觉到了窒息,像是濒临死亡的沉重。 …… 华瑾大公主以为自己封住了皇宫中所有的密室和暗道,殊不知,在皇宫地下,深藏污浊的排污渠中,还有一处阴暗潮湿的的地牢。 这里是老鼠和虫子的老巢,也是毒物成长的乐园。 除了闻氏一党,无人知道,这个老鼠和毒虫聚集之地,还关着一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妇人。 阴暗的地牢之中,黑暗是这里的常态,除了几个隐秘的通气口,会在白天透出些许光芒之外,这里几乎不见天日。 采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苦挨了多年,却不敢寻死。 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墙角的油灯被人点亮,老鼠和毒虫迅速逃窜,借着幽暗的光亮,萼儿看清楚了地牢中的一切。 一个铁笼,厚厚一层潮湿的干草,一个比乞丐还要脏污不堪的人影,还有干草之中闪烁的鼠目幽光,这就是地牢的全貌。 萼儿捂住嘴巴,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她跌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压抑的情绪似狂风骇浪席卷她的身心。 她甚至不敢接近笼子里背对着自己的人影。 这一刻,她希望她娘亲采芜早已死去,希望铁笼里另有其人。 李福看到这一幕,眼中并无丝毫动容,反倒露出薄凉的笑意。他很喜欢闻氏这样的安排,眼前的一切,实在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怎么?看到你娘如此模样,你这个做女儿的,也不敢认了?” 李福讽刺的声音响起,萼儿伤心欲绝,心力交瘁。 她缓缓走向铁门,李福十分主动的为她打开硕大的铁锁。 萼儿艰难的向前一步,一点一点靠近铁笼里的那个人影,目光被眼泪遮挡,有些模糊,萼儿想起华瑾大公主曾给她看过的画卷,想起画卷上那个安静貌美的女子…… 第741章 初见无声 一脚踩入厚厚的干草堆,干草下鲜少见到生人的老鼠毒虫一阵乱窜,慌不择路。 其中好几只散发着恶臭的老鼠,竟然窜上李福小腿,李福嫌恶不已,连忙抖掉身上的老鼠,后退了几步,在没有干草的入口处站定。 “赶快将母蛊引到自己身上,莫要耽误分毫,否则有你好受的!”李福疾言厉色警告萼儿一番,扯出一条帕子捂住口鼻,挡住地牢之中无处不在的恶臭。 萼儿根本没有理会李福,她灵动的双眼似是两汪清泉,不断的往外冒着泉水,走到那个背对着她的身边之时,她的双眼已经红肿不已。 她伸手双手,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的掰过那人的肩膀。 常年未成清洗的头脸,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让人无法看清污垢底下的五官,萼儿甚至无法将眼前之人与画像上的娘亲联系在一起。 萼儿眼眶含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之人,摸到这人瘦如枯枝的胳膊,萼儿整颗心痛到麻木。 娘~女儿很快便会救您出去,女儿一定会让您摆脱这一切。 萼儿心中哀嚎。 她清楚眼前之人就是她娘,因为只有她娘身上会有母蛊,若是此人不是她娘采芜,闻氏和李福让她所做的一切根本说不通。 呆看了眼前陷入沉睡之人许久,萼儿咬牙从袖袋之中取出一把匕首,率先隔开自己的手掌,又狠心心肠,割破采芜瘦成皮包骨的手臂。 她握着采芜的手臂,让两人的伤口重合,默默运起许久不用的蛊术,牵引着采芜体内的母蛊来到伤口处。 采芜干瘦的身躯似乎早就让母蛊心有不满,感受到萼儿鲜活的血气,它似乎很是躁动。 母蛊迟迟没有离开采芜的身体,似乎对她的身体仍有眷恋,萼儿急得满头是汗,却是依然无果。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蓬头垢面的采芜悄然睁开双眼。 她的目光十分清明,丝毫不似闻氏所言那般,是个心智全无之人。 萼儿的容貌映入眼帘,采芜陡然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呱噪的‘吱吱’声。 是老鼠的叫声。 采芜神色一变,侧耳倾听,豁然听到另外一道呼吸之声。 地牢之中还有旁人,采芜紧紧闭上嘴巴,继而再次细看了萼儿一眼,不舍的合上了双眼。 萼儿此刻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全神贯注的牵引着不愿离开采芜身体之中的母蛊,并未发现采芜方才睁眼的情形。 像是无意一般,采芜的手轻轻碰上了萼儿的手腕,萼儿只以为她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疼痛,才会突然有此动作,并未太过在意。 殊不知,采芜却在摸清楚她的脉搏之后,心中大惊。 果然,萼儿还是没能逃过闻氏的魔掌,她到底还是修炼了蛊术。 采芜心中涌现出一阵强烈的愤恨,只是除了愤恨她无法再做什么,她斗不过闻氏,终究只能沦为阶下囚。 感受到心系多年的女儿周身被强毒侵袭,采芜心疼不已。 她悄悄使用蛊术驱赶自己体内的蛊虫,让蛊虫顺利进入萼儿体内,只因她清楚,没有母蛊,萼儿永远不可能控制住体内毒素。 母蛊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只可以让她真正痴傻的毒虫,若交到萼儿手中,必定还能助萼儿一臂之力。 苦熬多年的采芜,决定为心爱的女儿做最后一件事。 蛊虫突然安静下来,从伤口处进入萼儿体内,萼儿精神松懈之时,突然感到手臂微痒。 她转头一看,只见采芜那只原本轻触她手腕的手,正在缓缓移动,静默无声的在她手臂上划出一个字。 逃! 萼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依然紧闭着双眼的娘亲,采芜悄然睁开眼,看着她的脸庞,微微一笑。 厚厚的污垢让萼儿看不清她的笑容,可从她的目光又能清晰的知道,她的确在笑,她的笑容很美丽,极尽温柔。 “娘亲~”萼儿轻声哽咽,采芜却冲她摇了摇头,再次依依不舍的闭上了双眼。 萼儿知道此刻不宜开口多言,她一边流泪,一边在采芜手上写上‘等女儿’三个字。 采芜没有睁眼,她固执的再次在萼儿手上写下一个‘逃’字。 萼儿还想再写些什么,却是被李福不耐烦的声音喝住。 “好了没有?天快亮了,再不走我可就要动手了。”见萼儿用身体挡着采芜,李福有些不放心,遂缓缓朝铁笼走来,萼儿连忙擦了一把眼泪,动作轻柔将她娘亲采芜松开,站起身转头就走。 直到走出铁门,她再次回头望向采芜,泪流满面。 “怎么样?得到母蛊了么?”李福语气极淡的发问。 见萼儿点头,他便动手锁上铁门,眉角微挑,显然对萼儿的表现很是满意。 “太皇太后给你半个月熟悉母蛊,半个月之后便是勤帝的死期,你可明白?”李福拽着萼儿走到地牢门口。 “为何如此急切?我从未控制过娘亲的母蛊,如何能够这么快掌控?”萼儿下意识想要延长时限。 李福却是不为所动,冷笑道:“为了你娘和叶雄的性命,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你应该清楚,控制陌生母蛊需要时间,这不是勉强就能做到之事!”萼儿几乎声嘶力竭,若是可以,她此刻就想杀掉李福,只是她清楚,她根本做不到。 “你还要多言么?”李福阴笑着抬起手掌,面色平静的对准铁笼里的采芜。 萼儿定睛一看,只见李福指尖,豁然夹着一支泛着幽光的暗镖。 以李福的指力,这支暗镖足以取采芜性命! 萼儿垂下紧握的双拳,立即出言妥协,“半个月就半个月,我会做到的。” “这就乖了。”李福缓缓收起暗镖,笑道:“走吧,只要你对太皇太后忠心,往后多的是机会见到你娘。” 听到这句话,萼儿不禁暗自冷笑。 李福说出这样的话,并非是关心于她,而是警告,她心知肚明。 萼儿还很清楚,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必定要活在李福的时刻监视之中,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萼儿一无所知。 想到了什么,萼儿突然出声问道:“李公公,皇上到底做错了何事?为何太皇太后不能容他?” 李福显然没有想到萼儿会突然发问,他微微一怔,继而语气好笑的说道:“掌权之人想要谁死,并非是因为那人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那人的存在挡了路罢了。” 李福想起闻氏那张苍老的脸,心中冷嘲,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即是如此,挡太皇太后路的,难道不应该是华瑾大公主么?”若论权势,华瑾大公主的确胜过勤帝一筹。 “你倒是挺聪明的,”李福神情略带深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萼儿,轻声说道:“既然你问到此处,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些,让你也好有些准备。” 见萼儿乖顺低头,李福继续说道:“既然要清理挡路之人,那便要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例外,只分先后。” “可华瑾大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萼儿满脸惊愕,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闻氏连华瑾大公主都不会放过么?虎毒尚不食子,闻氏难道会比凶恶的老虎还有可怖? “虎毒不食子…”萼儿话未说完,李福便轻笑着说道:“老虎扑食只为果腹,太皇太后乃人中龙凤,无脑的老虎岂能与其相提并论?古往今来,为了权势,父子反目,兄弟自相残杀之事还少吗?就凭区区一个华瑾大公主,你以为就会令太皇太后那等‘枭雄’之辈心软?” “呵~枭雄……” 第742章 一双儿女 萼儿面上不无讽刺,她看着李福反问道:“你真的觉得她可以被称作枭雄?若真是雄才,何以会被你蛊惑?”萼儿清楚的记得叶雄所说之话,认为李福有心借闻氏的手,毁去西魏基业,报家国之仇。 李福不禁感到好笑,他没有过多解释,只道:“你以为是我蛊惑了太皇太后,你当真是看得起我!” 蛊惑闻氏,李福自认没有那个本事,他看不透闻氏,也不明白闻氏到底想要如何,更遑论蛊惑。 他之所以效忠闻氏,是因为他明白,这个被怨恨占据身心的妖妇,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李福不欲与萼儿多言,不由分说将萼儿带去一座荒废多时的宫殿。 偌大的皇宫之中,废弃的宫殿多不胜数。 这些年久失修平日无人造访的宫殿,每一座都有自己的故事,或幽怨,或哀伤,萼儿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眼前的废弃宫殿,是她日后的牢笼。 她走进皇宫那一刻,便注定了要不人不鬼的活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做着最阴暗诡秘之事。 萼儿离开叠雾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华瑾大公主耳中。 华瑾大公主捏着无为公子送来的书信,眉头紧凝。 她手中的书信是萼儿的留书,她声称要去寻找叶楠,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她想要陪伴在叶楠身边。 华瑾大公主捏了捏眉心,问道:“叶雄应允了?”没有叶雄的应允,萼儿根本无法下山。 “不错~叶萼儿带着叶族长的令牌下山,她下山之后,叶族长便旧患复发,闭门疗伤了。” 说到此处,无为公子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安静片刻,他鼓起勇气,不卑不亢的说道:“公主,蛊术害人不浅,为何公主还要留着叶萼儿?就算公主顾念往日情谊,也该让叶萼儿废去所学蛊术才是。” 华瑾抬眸看了无为公子一眼,道:“萼儿根本无法动用蛊术,你完全不必担心她放蛊害人。” 见无为公子满脸不解,华瑾大公主又道:“会蛊术之人之所以可以控制蛊虫,是因为蛊虫是养蛊人身体的母蛊有着玄妙的联系,萼儿身体之中根本没有母蛊,何谈放蛊害人?要知道,就算最下等的蛊虫,培育之时也需要有母蛊的滋养,才能成蛊,否则纵使毒性再强,也只能称作毒虫,而并非蛊虫。” 无为公子听到这番话,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公主可以对叶萼儿放心,原来叶萼儿根本就没有放蛊害人的能力,公主果然顾虑周全。 萼儿当初之所以毁去自己培育的母蛊,皆因叶楠对其晓之以理。叶楠以前是华瑾大公主的人,他会这样做,背后自然有华瑾大公主的一番手笔。 这是这些事无为公子并不清楚。 华瑾大公主清楚无为公子痛恨蛊术的原因,他心甘情愿跟在华瑾大公主身边,是为报恩。 当年华瑾大公主劝服采芜,从采芜手中救下无为公子一家,若无华瑾大公主,无为公子及其家眷早已身陨,哪里还能在此侃侃而谈。 只是,当年差点被蛊虫害死的他,至今还对蛊术心有余悸,他私心里,一直希望世间再无会蛊术之人。 正因如此,当日他发现武亲王府的嬷嬷身体异常,又得知叶萼儿身怀蛊术,这才挺身而出质问于叶萼儿。 好在叶萼儿那次并没有动用蛊术,只是使了些小小手段,否则无为公子甚至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 或许,他会违背华瑾大公主的意愿,出手杀掉叶萼儿也不一定。 想到叶萼儿到底身怀蛊术,无为公子还是不甚心安,他有些怀疑的说道:“公主,叶萼儿就算没有母蛊,可她到底身怀蛊术,若是她有心培育,岂不是…” 华瑾大公主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培育母蛊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叶萼儿就算有心,怕是也无几分余力了。” 华瑾大公主并不愿意看到叶萼儿就此身死,然而,她始终无法找到蛊族,根本救不了叶萼儿。 她不知道,此刻的叶萼儿已经走上了采芜当初走过的路。 只是,叶萼儿命不久矣,却还要下山寻找去向不明的叶楠,这让华瑾大公主有些不放心,她斟酌片刻,继而对无为公子说道:“无为,你去一趟叠雾山,问问叶雄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次叶雄擅自给叶萼儿下山的令牌,显然让华瑾大公主并不满意。 无为公子领命而去。 …… 冠云园 有孩儿反哺的灵气滋养,宁薇产后恢复的极快。 生完孩子之后,她一觉睡醒,便能够下地,行走如常。 她不愿留在皇宫,是以第二日便央着齐玄宸带着两个孩儿回到了冠云园。 因为宁薇到底是刚生产过,这此出宫,齐玄宸异常谨慎,将宁薇周身裹的密不透风不说,还亲自将她抱进抱出,宁薇全程脚不沾地。 回到冠云园之后,齐玄宸开始张罗将一双儿女送离西魏之事。 而宁薇则在齐玄宸的强烈要求下,开始了为期一月的修养。 这一次,宁薇倒是没有嫌待在屋子里闷,她每日对着一双儿女,自说自话,其乐无穷,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这几日,宁薇的一双儿女越发可爱喜人。 女儿虽说早出生片刻,体格却不如吸足灵气的小子,出生之时也略显瘦小,如今养了几日越发白嫩圆胖。 只是宁薇这个女儿,脾气不小,爱哭爱闹,每当宁薇抱起小儿子,她便会不满意的哭闹起来,十足是个爱争宠的婴孩。 若是让太夫人和杨氏见到,定会发现,她与幼时的宁薇简直没有两样。 至于小儿子,这个被灵气宠爱的孩子,他的性情与长姐恰好相反,不爱哭,不爱闹,就爱冲着爹娘甜笑。 婴孩一般要到满月左右才会笑,出声才几日的孩子会笑,本身就是一件稀罕事,如他这般爱笑的更是鲜少得见。 他刚出生时,宁薇和齐玄宸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澈儿,只因澈儿身上并无特殊之处,没有胎记之类可以供他们夫妇辨别的印记。 可随着他的小脸蛋渐渐长开,小模样却愈发让宁薇和齐玄宸觉得他就是澈儿,只是他的体格比起前世的澈儿要壮实许多。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也有了几成把握。 前世澈儿出生的时间虽与今生不同,可相同的是,他也如今世一般才出生几日便会冲着爹娘甜笑,当然还不止如此,他还有很多细微之处,也与前世的澈儿极为相似。 只等他再长大一些,宁薇和齐玄宸便能够彻底确定下来。 齐玄宸打算待孩子满月之后,便将他们送回大齐边城,交由宁浩焱夫妇照顾一阵,宁薇虽心中不舍,也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遂答应了下来。 为了儿女的安全,齐玄宸早早就在安排行程,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日,齐玄宸一边在脑海中周全行程,一边踏入宁薇的房间。 只见宁薇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抱着儿子,两边逗弄,好生忙碌。 齐玄宸忍不住心生醋意,自从这两个小家伙出生以来,他和宁薇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少的可怜了,宁薇的心也被两个孩子抢去了大半,实在让他郁闷不已。 “哟~小哭包今日怎的这般乖巧?”他挑眉看了看平日格外爱哭的女儿,语气不愉的出声调侃。 不等宁薇说话,女儿听到了他的声音,立即朝他看来,小脚不安分的蹬着,哼哼唧唧似乎在向齐玄宸求抱抱。 宁薇见状,吃味不已,“这丫头真偏心,你一来就忘记我这个亲娘了。” 齐玄宸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一颗心瞬间化成一滩柔水,他轻柔的伸手从宁薇怀中抱过女儿,还不忘得瑟的冲着宁薇笑道:“爷可是她的亲爹。” “哼~咱儿子可是和我最亲,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怀中的儿子冲着宁薇甜笑,宁薇轻嗅着他身上的奶香,笑容格外甜蜜。 看着老实待着齐玄宸怀中的女儿,宁薇突然出声问道:“对了~昨日临睡前,你不是说父皇给孩子们取好了名字么?可有取女儿的名字?” 第743章 朝芙招福 齐文帝在宁薇有孕没多久,便欢喜的替她肚子里的孩子取好了名字,这事宁薇也是才知道不久,这几日忙着照顾孩儿,无暇顾及,这会儿想起,遂立即问出了口。 齐玄宸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笑道:“父皇不知咱们的孩儿是子是女,特地取了两个名字。” “咱儿子的名字可以缓缓。”宁薇连忙出声提醒。 齐玄宸清楚宁薇的意图,知道她想要弄清楚小儿子到底是不是澈儿再定下名字,他也正有此意。 齐文帝给齐玄宸之子所取的名字正是齐元澈,齐玄宸与宁薇一样,希望将这个名字留给前世的澈儿。 就算如今宁薇手中抱着的孩子,不是前世的澈儿,他们也要留着澈儿的名字,毕竟两个都是他们的孩儿,他们希望孩子们有各自的人生,不要活着任何人的影子里。 至于女儿的名字,就没有这么多顾及了,早些定下才好。 齐玄宸目光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女儿,柔声说道:“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朝芙’便是父皇为咱女儿所取的名字,你认为如何?” 宁薇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名字极好,继而‘噗哧’一笑,道:“朝芙音同招福,父皇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一些。” 齐玄宸眉眼舒展,笑的开怀,他慢条斯理对宁薇说道:“父皇说福星生出的女儿必定是小福星,‘朝芙’二字最合适不过。” 顿了顿,齐玄宸又得意道:“几位皇姐皇妹虽然享尽天家富贵,却也不曾如咱们的朝芙这般受父皇重视,朝芙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假。” 宁薇听言,极有同感的连连点头。 早年齐文帝对子女的名字并不重视,众位皇子之中只有齐玄宸的名字是他所取,其余皇子公主的名字皆由礼部取好选出。 后来孙辈渐渐出生,齐文帝倒是重视了一些,有时也会为孙儿取名。 只是,女娃能得齐文帝取名的,至今只有朝芙一人。 其实,若非担心其余的儿孙眼热,齐文帝甚至还想把朝芙的封号都先行定下,虽然当时他并不清楚宁薇所怀的孩子是男是女! “你认为朝芙这个名字如何?若是不喜,待回到京城,爷去向父皇说说。”齐玄宸问向宁薇,两个孩儿都是宁薇辛苦生下的,若是宁薇想要亲自为孩儿取名,他必定会设法成全。 宁薇却是连连摆手,道:“父皇给朝芙取的名字极好,我原本还头痛取名之事,如今倒是不用愁了。” 她没个正经的冲朝芙做了个鬼脸,“乖女儿,以后你就叫朝芙了,这可是你皇祖父给你取的名字,日后回到京城,你一定要亲自向皇祖父谢恩哦!” 刚得了名字的朝芙一无所知,亮晶晶的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娘亲,似乎被宁薇所做的鬼脸吸引。 倒是宁薇怀里的小儿子蹬了蹬小短腿,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笑,似乎对姐姐的名字很是喜欢。 站在宁薇身旁的含翠见状,不由自主的跟着傻笑。 见宁薇和齐玄宸近期不打算为小少爷取名,含翠忍不住出声说道:“小姐你看小少爷笑的多甜,他怕是也想要个好名字呢!” 宁薇低头用下巴点了点小儿子的额头,轻声说道:“再等等,不急。” 含翠不明白宁薇为何不肯给小少爷起名,虽然很是费解,她却没有多言,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大名没取,要不小姐姑爷给小少爷取个小名?” “小名?”齐玄宸和宁薇对视一眼,继而极有默契的摇了摇头,“还是再等等吧。” 其实,前世澈儿是有小名的。 前世齐玄宸痴痴傻傻,见襁褓中的澈儿很是爱笑,整天乐呵呵的,便擅自唤澈儿为‘乐儿’,久而久之,‘乐儿’也就成了澈儿的小名。 然,澈儿长大一些之后,悄悄告诉宁薇,说自己不喜欢‘乐儿’这个小名,说女孩才会叫这样的名字,只是因为不忍心不应齐玄宸这个傻爹,才会一叫便应。 这一世,宁薇闲时与齐玄宸说话,将这件事当成趣事告诉了齐玄宸,齐玄宸便决定,这一世定然不会随便给澈儿取小名。 如今他很有把握宁薇怀中的孩子就是澈儿,是以,根本没有给这孩子取小名的想法。 他决定不会做任何孩子不喜欢的事。 齐玄宸此时的想法很是坚定,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日后他还会经常用前世的小名称呼澈儿,原因和目的极为幼稚可笑!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此刻齐玄宸抱着小朝芙坐到了宁薇身边,说起了送走一双儿女的安排。 “爷给宁二去了消息,待有了回复,便会让傅二亲自护送他们姐弟离开西魏。”齐玄宸看向宁薇的眼神颇为心痛,他清楚宁薇很舍不得孩子。 只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送走他们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千万要安排妥当,”宁薇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柔声对齐玄宸说道:“离开西魏是对他们姐弟最好的安排,我心中明白的。” 齐玄宸轻叹了一声,“这回苦了你了!” 宁薇连忙摇头,“有你在,孩子们平安无事,我不论如何都不觉得苦,不过,咱们送走孩子后,要尽快了结此处之事,我不想与他们分开太久。” 齐玄宸伸手搂住宁薇的肩膀,将母子三人圈入怀中,低头在宁薇额头印上温柔一吻。 看着眼前温情缱绻的一家四口,含翠眼中酝酿出感动的泪花。 能够看到小姐如此幸福,她也觉得幸福满满。含翠将宁薇视为自己的全部,她毕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宁薇一直幸福下去。 虽然宁薇一路走来尚算顺遂,含翠却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幸福场景来之不易,一直萦绕在含翠心头想要守护宁薇的幸福的念头,不自觉再次增加几分。 …… 是夜,傅卓朗换上一套夜行衣,又将武器换成了一把轻便的佩剑,这才领着数十名下属趁着夜色出了庄子。 “此次夜巡如往常一样,没有限定路程,你等走到哪算哪,一旦发现可疑之人,能拿下便拿下,若是无法拿下,便立即回庄子上报,明白了吗?” 傅卓朗发号施令,众人三两成群,各自寻了个方向散开。 如这等似乎随意的夜巡,每日都有,傅卓朗之所以这样安排,是为了以防万一。 护送齐玄宸前来之人全部聚集在山庄之内,而这座山庄三面环山,山明水秀风景秀丽不止,还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然则,还是不无隐患,毕竟山林之中能藏身之处不少,若是庄子遭到有心人的伏击,怕是会损失惨重,虽然傅卓朗明白如今的情形不至如此,却也要提前做出防范,需防人不仁,毕竟此刻他们并非身在大齐,小心一些总是不会有错。 傅卓朗也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钻入连绵起伏的山林之中。 他放缓呼吸,漫无目的的在山林之中随意前行,时快时慢,形如鬼魅。 此刻,离他所在山林相邻之处的松林之中,三个黑色人影战成一团。 冷硬的刀剑泛着冰冷的寒光,兵器击打所发出的声音,飞快的传出松林。 很快,一个黑色人影倒下,抽搐不已,另外两个人影的打斗仍在继续,没有因为倒下之人而停顿半分。 一副至死方休的架势! 月光下,倒下之人一身黑衣,手里仍然紧握着长剑,他的脖颈歪成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已然气绝…… 第744章 松林救人 第745章 心中芥蒂 齐玄宸的武功本是西魏皇族嫡传秘法,武功路数奇特。 按理来说,世上只有二人的武功路数相同,这两天便是齐文帝和勤帝。 齐文帝远在大齐,自然不可能来西魏刺杀无为公子,齐玄宸自己也不曾做过,剩下的唯一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就是勤帝无疑。 自从上回宁薇于长青宫替勤帝施针之后,他的病情渐入佳境,虽然还不能痊愈,可若是打定主意刺杀,他的身体却也勉强可以支撑。 只是,勤帝为何要刺杀无为公子? 是因为身体有了痊愈的希望,打算彻底拿回本属天子的权势么? 齐玄宸费解不已。 陪同宁薇用膳之际,齐玄宸说出自己的疑惑,意在让宁薇有所准备。但凡牵涉到权力纷争,从来都会刮起一阵久不停歇的腥风血雨,他有种玄妙的预感,西魏皇家只怕难免会有一场强烈的风暴。 见齐玄宸说起此事时,神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宁薇立即清楚了他的想法。 只因对华瑾大公主和勤帝勉强宁薇孕中行针,让宁薇在心身俱疲时突然临产,虽然最终有惊无险,齐玄宸仍然心存芥蒂。 齐玄宸没有事后找二人麻烦,只是如今心知风暴将至,他事不关己打算冷眼旁观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心里已经极度疏远华瑾大公主和勤帝二人。 若是孩子没有给宁薇反哺灵气,宁薇最终会是何种情形,齐玄宸不敢想象。 “我觉得刺杀无为公子之人不会是勤帝,”宁薇想了想,又道:“莫说勤帝如今并未痊愈,就算他痊愈了,想取一个人的性命,又怎会亲自出马?” “可能他急于求成,毕竟他不知道,你可能两年内不能为他施针医病。”齐玄宸语气不确定的说道。 的确,宁薇生下一双儿女后,暂时无法替任何人医病,这事到如今还只有他们夫妇清楚。 孩子反哺的灵河过于庞大,甚至超出了宁薇可以负荷的程度,以至于她可能需要一两年才能彻底吸收这些灵气,当宁薇告诉齐玄宸这些,齐玄宸心中是痛快的。 宁薇救了许多人的性命,然则,到头来却差点被救人之事累及自身,如今她一两年不能为人治病,齐玄宸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在他看来,宁薇的确是该好好歇息一阵了。 听了齐玄宸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话,宁薇果断的摇了摇头。 “以我对勤帝的了解,他不至如此,他若是想要亲自动手杀人,那他第一个对象应该是闻氏才对。而且,勤帝此人深谋远虑,定然不会如此行事。” 齐玄宸听言,眉峰凝结,他眯着眼睛睨向宁薇,阴阳怪气的说道:“宁六你好似很了解勤帝么!”宁薇对勤帝的关注,让他醋意满满。 宁薇无奈扶额,打趣道:“不过是将他当成拦路虎琢磨了一下,朝芙她爹你是愈发小气了!” ‘朝芙她爹’,这样的称呼让齐玄宸想起前世在农家生活的那几年,他勾了勾唇,有些忍俊不禁。 窃笑一闪而过,齐玄宸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你说的倒也没错,华…她既然可以将皇族的武功教授给父皇,旁人自然也是可以的,或许刺杀无为公子的黑袍人,不是勤帝本人,但也不能肯定与他无关。” 宁薇赞同的点了点头,斟酌了片刻,轻声说道:“能接触到皇族功法的人并不多,若不是他,还会有谁呢?” 明知宁薇明知故问,齐玄宸还是清楚的回道:“是闻氏,如闻氏这种人,是不会甘心被人挟制的,就算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挟制,想必她也同样心有不甘!” “不~正因为是被亲生女儿挟制,她会变得更加可怕!”宁薇秀眉紧蹙。 来到西魏的这段时间,齐玄宸并未有多少建树,他甚至连叶家在何处都没能找到,然而,西魏皇家的往事,他却探听出了七八成。 他和宁薇都清楚,闻氏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闻氏昔日所受的苦楚,让她彻底灭绝人性,虽然事出有因,齐玄宸和宁薇却半分不愿同情于她。 不是说闻氏聪慧如妖么?如果她当真那般聪慧,又怎会不知自己枕边之人的忌讳?她处处显示她的才智,是故意为自己招祸,还是本身就拥有极大的野心? 她明里暗里杀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是为了报复,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嗜杀之人? 宁薇不禁捏紧了手中的银筷。 若是她祖父宁韦是死在与西魏较量的战场,她就算伤心难过,也不会说半句多余之话。 然,得知祖父之死,其实是遭人暗算,她绝对不会原谅始作俑者,闻氏这个祸害,她欲除之而后快! 齐玄宸也是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或许西魏即将来临的风暴,就是除去闻氏最好的时机,待闻氏一死,一切变归于平静,届时,他就会带着宁薇离开此处。 …… 无为公子被傅卓朗送到冠云园之事,没有瞒过华瑾大公主的耳目。 华瑾大公主没有耽误,很快便往冠云园递了帖子。 帖子刚到,华瑾大公主的马车也来到了冠云园门口。 齐玄宸对此并无意外,只是心中却难免结出一层薄冰。 宁薇因华瑾大公主而突然临产,事后华瑾大公主不曾踏足冠云园,如今倒是为了一个无为公子来了,齐玄宸只觉得极为可笑。 其实,齐玄宸不知道,华瑾大公主何尝不想来冠云园看看,只是她与齐玄宸的关系实在过于微妙,她没有借口前来冠云园,更加担心她若是来了,齐玄宸会当面说出绝情的话语。 说到底,对于齐玄宸,华瑾大公主心中是有愧的,事到如今,她还是不知如何面对。 再得知无为公子被送进了冠云园,华瑾大公主担心无为公子安危之余,心中其实是有过一丝庆幸的。 她很庆幸自己有了前往冠云园的借口,虽然她的借口让无为公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她心有歉疚,却也不能否定心中的欣喜。 齐玄宸安排在正厅接见华瑾大公主,华瑾大公主走进正厅,没见到宁薇母子三人,心中有些失落。 母子俩一座一站,华瑾大公主双目怔怔的看着齐玄宸,齐玄宸却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中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眼帘垂下,像是感受不到华瑾大公主的注视。 气氛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 “无为伤势如何?”良久后,终是华瑾大公主最先开口。 齐玄宸扯了扯嘴角,呷了一小口茶水,漫不经心说道:“死不了。” “如何才能将人交给本宫。”华瑾大公主再次出声,目光依然在齐玄宸脸上停留。 齐玄宸的无视,让她心疼,却也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齐玄宸此刻看着她,兴许她就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看着自己儿子的勇气。 听到华瑾大公主所言,齐玄宸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抬起眸子,道:“爷手中的物件,任何人都拿不走,除非爷愿意。” 华瑾大公主心中一酸,连忙垂下眼眸,安静片刻才妥协的问道:“要如何你才愿意交人?” 齐玄宸眯着双眼,睨向华瑾大公主,神情倨傲而无礼,“说出真相,是何人要取无为性命?是闻氏还是勤帝?” 华瑾大公主微微一怔,旋即又恢复如常,“你应该最是清楚,出事后,本宫连无为都不曾见过,怎会知道行凶之人是谁?” “爷的人说,行刺之人的武功路数与爷相似。”齐玄宸逼视着华瑾大公主,神情一派了然。 他很清楚,对于西魏皇族之事,没有人会比华瑾大公主更加了解…… 第746章 无力回天 “天下武功,殊途同归,西魏皇族传承的,虽说是上等功法,然则,同样出自江湖武林,有人练就相似的武功并不出奇。” 听说刺杀无为公子之人的武功路数与齐玄宸相似,华瑾大公主的神色并未有任何改变,似乎真的认为此事寻常的很。 齐玄宸留意观察,没有发现她有半点破绽,心中有些不快。 在他看来,越没有破绽,这事就愈发蹊跷。 齐玄宸突然很不愿意留在西魏,他猛然看向华瑾大公主,第一次开门见山说道:“你应该很清楚爷来西魏是为了什么,昔年用阴诡之法杀死宁老侯爷之人的性命,爷要定了!” 不等华瑾大公主开口,齐玄宸又道:“你无需再替闻氏掩饰,也无需再从暗中阻扰爷的人行事,你不愿意让爷知道的事,爷早已了然于心!” 华瑾大公主面色依然平静,她就像是一个被坚固城墙环绕之人,整个人防守得密不透风。 她安静了片刻,很快便想清楚了问题出在哪里,遂道:“是勤儿告诉你的?”虽是提问,语气却异常笃定。 她很清楚,在她的严防死守下,只有勤帝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 只是,猜到始末的华瑾公主心中并不好受。 原来,勤儿的恨,已经如此浓烈了么!华瑾大公主的平静流于表面。 勤帝与齐玄宸有一点是极为相似的,他们同样都是极为自傲之人,若非恨意过于浓烈,若非自身无计可施,勤帝绝对不会生出与齐玄宸联手之意。 这一点,华瑾大公主最是了解不过。 “为宁老侯爷报仇,是爷此行的唯一目的,若是你执意阻挡爷,爷不介意与勤帝联手。” 齐玄宸无意提起自己前来西魏的另一个目的,只因他如今已经不想与眼前之人相认。 顿了顿,齐玄宸淡淡的加了一句,“西魏这个阴诡之地,爷一刻也不想多待!” 齐玄宸的话对于生母华瑾大公主来说,无异于一记重拳,虽说她亦曾经极度想要离开西魏,但听自己的亲生子说出如此言论,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为何?为何你们都容不下她?她如今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她手中再无丁点权势,早已有心无力,让她平静归去不好吗?为何一定要看到她惨死才能甘心?” 闻氏再错,终究是华瑾大公主的亲生母亲,是与华瑾大公主有着剪不断的联系之人。 血脉之情,倾尽一切相护的恩情,这一切华瑾大公主始终无法放下,正如齐玄宸,宁薇,勤帝,齐贵太妃等人放不下仇恨一般。 她多么希望这些人能够放过闻氏,给她一条安然终老的路走,只可惜任由她如何努力,这些人还是不愿与闻氏共存。 齐玄宸脸上浮现出一丝讽刺,“你是不是还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呵~可笑之极!”齐玄宸神情徒然狠厉,“西魏发生过什么,与爷无关,爷亦不欲理会。然,宁老侯爷之死,爷无论如何也不能无视,西魏若是有能耐在战场上取宁老侯爷性命,那自然无法可说。可宁老侯爷是如何死去的,想必你心中最是清楚,放眼西魏,若光明正大较量,何人能与宁老侯爷匹敌?” 华瑾大公主默然。 齐玄宸眼中闪过一丝痛恨,他好似并不算在意的说道:“多年以来,父皇对你念念不忘,可你呢?你可曾对父皇有过半点真情?你明知宁老侯爷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为何要冷眼旁观?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不是么?只因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否则怎会不知宁老侯爷之死,必定会成为你与父皇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从始至终,齐玄宸并未将宁老侯爷之死的仇恨,牵扯到华瑾大公主身上。 说到底,他之所以如此怨恨生母,只是因为华瑾大公主对他和齐文帝的不在意,华瑾大公主的漠视,对齐玄宸来说,打击颇深。 华瑾大公主很想出言解释,然而,事已至此,所有解释似乎都显得格外苍白。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时,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声音透过厚厚的木门,毫无遗漏的传入齐玄宸耳中。 “王爷,您误会大公主了。” 紧接着,正厅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赵嬷嬷低垂着头,缓步走进。 她悄然看了华瑾大公主一眼,沉默的走到齐玄宸面前站定,行礼道:“王爷,昔年大公主有心阻止,是老奴力有不逮,未能完成大公主交付的重任,以至于宁老侯爷身死,若王爷和王妃要怪,那就怪老奴吧!” 齐玄宸并不言语,赵嬷嬷则再次出声,说起了当年之事。 赵嬷嬷本身并不姓赵,她的真实身份,亦并非是一个江湖无名之辈。 她是叶家家主叶雄的亲妹,也是叶家最先投靠华瑾大公主的唯一族人。同时,她也是华瑾大公主最为信任之人。 当年,华瑾大公主得知闻氏有心暗害宁韦之时,立即派她前往西魏,意图将闻氏的目的告知宁韦,好让他逃过一劫。 赵嬷嬷的武功,略胜叶雄一筹,按理来说,她可以赶在叶雄之前找到宁韦,揭破所有阴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闻氏早就料到华瑾大公主会出手阻止,事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 赵嬷嬷赶到大齐边城之时,遇到了早就埋伏好的叶家人伏击,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的她,被宁老侯爷无意之中救下,交由边城当地农家照料。 赵嬷嬷重伤之下,整整昏睡了半年,当她苏醒,找到宁韦之时,宁老侯爷身上已经被种上了蛊虫,且已经濒临死亡。 深知一切已经无力回天,赵嬷嬷终究还是将一切都告诉了宁韦。 宁韦不愧为一代雄才,知道就算此时说出真相,亦无力回天,反倒会挑起本就不和的大齐和西魏,发生战争,面对必死之局,他决定瞒下一切,让大齐得以喘息,自己则只能丢下一切,安然赴死。 宁韦得知赵嬷嬷被亲人所伤,心身俱疲,不愿再回西魏。放不下夫人王氏的他,遂在临死之前,请求赵嬷嬷替他保护王氏。 赵嬷嬷为求一个安身之所,也为了报答宁韦的救命之恩,遂应下此事,改名换姓,留在了宁府。 一直以来,赵嬷嬷隐藏的很好,不止是叶雄,就连华瑾大公主也以为赵嬷嬷死在了大齐,若非赵嬷嬷踏足西魏,或许华瑾大公主永远不会得知她其实还活着。 听完赵嬷嬷的详述,齐玄宸和华瑾大公主都久久不曾言语。 许久后,华瑾大公主终于长叹一声,轻声道:“你父皇说过,宁侯为了你父皇的江山,为了他和你父皇的兄弟情谊,赔上了自己的幸福,娶了一个自己最为厌恶的女子。” 顿了顿,华瑾大公主叹道:“宁侯在你父皇心中的地位,本宫如何不知?没有救下宁侯,于本宫而言亦是一件憾事。” “宁老侯爷迎娶夏氏,难道不是因为夏氏的使计所至?”当年夏氏用药迷倒宁韦,一遭有孕,宁韦才不得已迎娶之事,齐玄宸是清楚的。 华瑾大公主想到齐文帝曾经与她说起之事,无奈的回道:“的确是如此没错。然,宁韦是何种人物?夏氏可以趁他不备钻空子,可,以他的身份魄力,大可不必负责,为了心爱之人,他根本不怕背上骂名。说到底,他是为了你父皇而妥协,毕竟那些年夏家在大齐的地位不低,你父皇又还没能将权利尽数收入囊中。” 第747章 放下了事 “原来,宁老侯爷之所以迎娶夏氏,并非是因为米已成炊,而是为了让父皇的皇位不再动荡?难怪夏氏母族终会没落,难怪齐玄瑄一直不被父皇重视,原来一切早有因由!” 此前,齐玄宸也曾有过疑惑,为何宁韦这般绝伦的人物,会屈服于夏氏的伎俩之下,如今却是终于明白原由。 夏氏就算工于心计,终究不过是个女子,若无夏家撑腰,她又怎敢算计宁老侯爷?若无夏家从中作梗,她又如何算计得了宁老侯爷? 太夫人自小与宁老侯爷定下亲事,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太夫人自然是宁老侯爷一生唯一的至爱无疑,想必他最不愿意负的人,便是太夫人了。 可他那般英伟的人物,本可选择随性而行,他却终究为了与齐文帝的兄弟之情,为了天下大义,无奈之下,选择了委屈太夫人。 “你父皇与宁侯所走的,本就是一条千难万险的道路,为了心中大义,他们都做出了很多妥协,本宫虽不曾见过宁侯,却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若是可以,本宫也不愿让他英年早逝。” 说到此处,华瑾大公主犹豫了一瞬,又道:“本宫更不愿你父皇痛失挚友,只是本宫…” 没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华瑾大公主心中无疑是遗憾的,可遗憾又能如何,人终究是死了,永无复生的可能。 正如齐玄宸所言,宁韦之死,必定会变成她与齐文帝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正因如此,她自私的想要将此事深藏。 虽然如今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抛下一切,顺自己的心意离开纷扰的西魏,然而,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她与齐文帝之间并无这道鸿沟。 如今当年之事终于无法遮掩,华瑾大公主无措之余,心中也突然松了一口气,就好像那些自私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让一直压抑的她能够得以喘息。 齐玄宸的视线悄然从华瑾大公主身上划过,内心里挣扎不已,他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出声安慰华瑾大公主。 齐玄宸还没有做下决定之时,华瑾大公主再度出声。 “当年本宫曾经极力不让悲剧发生,最终也让太皇太后丢掉了权势,本宫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算你们无法放下心中仇怨,本宫亦坚决不会让你们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华瑾大公主直视着齐玄宸片刻,继而转身说道:“既然你不愿交出无为,那本宫便将无为留在这里修养。” “至于你,”华瑾大公主看向赵嬷嬷,“本宫只当你死在了当年,日后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本宫不欲理会!” 说完此话,不等齐玄宸和赵嬷嬷有所回应,华瑾大公主便毅然迈步离开。 齐玄宸咬了咬牙,端着桌上杯盏,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没有喝茶,又不耐的将杯盏狠狠磕在桌上。 见齐玄宸面色铁青,赵嬷嬷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王爷,若是你的父皇负尽天下人,你能下得了狠手,除去他么?” 齐玄宸怔愣不已。 他很清楚,赵嬷嬷这是在告诉他,对于华瑾大公主来说,闻氏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像是齐文帝在他心中的地位一般。 “休要将父皇与那等恶毒妇人想提并论!”齐玄宸忍不住冷哼。 对于闻氏,齐玄宸是不屑的,但他也因为赵嬷嬷的提醒,对华瑾大公主的心态理解了几分。 只是,理解从来都不等同接受。 这时,宁薇带着抱着两个孩子的含翠和巧竹,从侧门走入正厅,“阿宸,或许,我们该是时候离开了。” 此言一出,齐玄宸神情怔愣许久,才出声问道:“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算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为祖父报仇的么?” 宁薇垂下眸子,轻声说道:“华瑾大公主所言不假,闻氏如今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在我看来,西魏皇宫便是闻氏的牢笼…也是时候放下仇恨了。” 得知华瑾大公主曾经设法阻止悲剧之后,宁薇突然想通了,她不想继续生活在仇恨之中。 还是那句老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明知这段仇恨会衍生出更多新的仇恨,还不如就此放下,毕竟闻氏也已经得到了惩罚,不是么? 至于西魏即将面临的风暴,既然华瑾大公主不愿相告,她亦不想参与,如今她只想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宁薇并没有如齐玄宸那般,因为脱力突然临产之事迁怒于华瑾大公主。 得知华瑾大公主前来冠云园,她便带着一双儿女在侧门处待着,想要等华瑾大公主与齐玄宸谈完正事之后,让华瑾大公主见见孙儿孙女。 对宁薇的做法,齐玄宸向来不会阻止,此次也是如此。 他很清楚,方才他与华瑾大公主的所有谈话,皆被宁薇听入耳中,稍作思量,也就明白了宁薇的想法。 斟酌了片刻,齐玄宸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放下了事。” 他转头看向宁薇,脸上勾勒出一丝释然,“爷会尽快安排离开的行程。” 宁薇微笑着点了点头,放下仇恨的她,显得倍加出尘绝丽。 赵嬷嬷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她转身对宁薇行了一礼,道:“小姐,老奴早已习惯宁府的生活,老奴希望能够继续留在宁府,还望小姐能够应允。” “赵嬷嬷想要留在宁府,是宁家人的福气,我自然不会折损家人的福气。”宁薇莞尔一笑,显然对赵嬷嬷无半点芥蒂。 不管赵嬷嬷的身份到底如何,赵嬷嬷此人依然是宁家的恩人,虽然她没能阻止宁韦英年早丧的悲剧,可这并非她的问题。 若是赵嬷嬷愿意,宁家人必定会养她终老。 赵嬷嬷早已料到宁薇会这样做,她感激的笑了笑,继而对宁薇说道:“离开西魏之前,老奴想要回到叶家,做个了断,道声永别。” 宁薇点点头,“赵嬷嬷尽管去吧。” 赵嬷嬷将目光投向齐玄宸,感受到她的视线,齐玄宸抬手摸了摸鼻尖,漫不经心的说道:“叶家之事,爷无意再作理会。” 说到底叶家之所以参与谋害宁韦,只不过是忠于主子罢了,看在南夜份上,齐玄宸决定,此事就此作罢! “多谢王爷和王妃。”赵嬷嬷道谢之后,便先行退下,简单的收拾了包裹,打算前往叠雾山。 西魏的一切,对宁薇和齐玄宸来说,似乎即将归于平静。 然,赵嬷嬷此去,却是在这平静的湖面,激起了阵阵涟漪。 此时的宁薇与齐玄宸并未料到,此次过后,他们再也无法见到赵嬷嬷此人,赵嬷嬷与他们的缘分,终究结束了。 无为公子是在去往叠雾山途中遇害的,齐玄宸和宁薇对此一无所知,遂根本想不到要即将发生的一切。 此时他们夫妇二人,还沉浸在即将回归大齐的喜悦之中。 宁薇欣喜的抱起小儿子,往他圆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乖儿子,不用与娘亲分开,是不是很高兴啊?很快你和朝芙就能见到许多疼爱你们的亲人了呢!” 小儿子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甜笑,小模样极有灵气。 另一边,大女儿朝芙见到娘亲对弟弟亲昵,立即蹬着小短腿哼哼唧唧起来,齐玄宸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朝芙得到了来自亲爹的安慰,立即安分了下来,只是一双闪亮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宁薇的脸庞。 宁薇笑了笑,也凑到朝芙面前,亲了朝芙一口。 笑道:“朝芙这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格外爱吃弟弟的醋。” 含翠和巧竹听言,齐齐低头撇嘴。 小姐啊~小小姐像谁,这事你心中没数么?莫不是将你自己幼时争夺爹娘宠爱那刁蛮的模样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齐玄宸见到婢女们的反应,但笑不语…… 第748章 装疯卖傻 李福刺杀无为公子失败,心中郁结难疏。 向闻氏请罪,提出要带人暗中潜入冠云园,杀人灭口,闻氏却不由分说否决了他的想法。 闻氏只道让他不要这么快招惹齐玄宸夫妇,吩咐李福继续关注叠雾山的情形,又让他盯紧萼儿的进度。 李福自知自己连傅卓朗都无法快速拿下,若是对上冠云园中的一干高手,只怕讨不了好,遂按捺住性子,暂时歇了念想。 他避过宫中眼线,来到萼儿所在的废弃宫殿,来到了被关在宫殿深处的萼儿面前。 “进展如何?”李福略微有些不耐的问向正闭目练习控蛊的萼儿。 萼儿缓缓切断与母蛊的联系,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不怎么样?娘亲的母蛊太过强大,我无法全然掌控。” “哼~诸多借口!半月之期转瞬即逝,旨在你不要忘了你娘和叶雄的性命,还握在你的手中!”李福并不愿意听萼儿的推委之言,他根本不给萼儿做不到的机会。 萼儿本就心绪烦闷,见李福语气不佳,她不由火冒三丈,不愉喝道:“你以为控蛊之术是很简单之事么?若是那般容易,你怎的不自己来?” 李福面上顿时变得凶恶了几分,不等他反驳,萼儿又道:“若是做不到,就算你逼死我也同样是做不到!” 李福狠狠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退让一步,道:“你想怎么样?” 萼儿心中一喜,蛮横道:“我要见见我娘亲,有些控蛊之事要向娘亲请教。” “呵~别忘了你娘亲如今已经是个疯妇!”如此明显的找借口见采芜,李福自然不会应承。 萼儿却是极为坚持,“娘亲培育的母蛊,只有她最为清楚,她虽然陷入疯颠,却并不定全然不记前事,若耐心套话,说不定可以问出些什么。如今娘亲和家主的性命都握在你们手中,我只是多见娘亲一面,对你们有何影响?” 李福沉默不语。 的确,李福手上握有采芜和叶雄的性命,就算让萼儿再见采芜,对他而言也没有多大影响。 可若萼儿实在无法在有限的时间里彻底控制母蛊,那么他和闻氏的阴谋说不定会全面溃败,两者对比,李福自然清楚该如何取舍。 他暗自冷哼,心道:这些人迟早都是死人,就算让她们母子多见一面也是无妨! 这样想着,李福神情稍有缓和,“仅此一次,此次过后,事成之前,你就算说破天也再无机会与采芜相见!” 萼儿欣喜不已,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几分,她得寸进尺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在事成之前,我不会要求再见娘亲,不过,这次去见娘亲,你要为我准备一些东西。” “我劝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李福极力耐下性子。 萼儿并不在意他此时表现出来的狰狞之色,只道:“要哄一个疯癫之人开口,自然要有所准备。” 见李福并不言语,萼儿又道:“一桶温水,多条抹身的棉布,一套干净舒适的衣裳,一食盒上等饭菜,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且等着!”李福拂袖而去。 萼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才还蛮横无比的脸上划过泪珠。 娘,女儿终于可以再次见到您了。 …… 再次来到排污渠地牢,依然是在深夜。 李福放下萼儿要求他准备的物件,转身离开此处。 似乎清楚萼儿要为采芜抹身,而他对此种情形并无观摩的兴趣。 然则,他并未真正就此离去,而是无声无息来到排污渠的一处拐角,悄然按开一处机关,透过豁然出现的小孔,细细观察着萼儿与采芜的一举一动。 萼儿对此一无所知。 好在她留了个心眼,并未说话,只是默默为安静熟睡的采芜擦拭着脸颊。 沾了温水的素色棉布,很快便被采芜脸上积累多年的污垢染成乌黑之色,看着采芜依旧满是污垢的脸庞,萼儿心疼的咬了咬唇,丢掉手中的棉布,换上一块新的,继续为采芜擦拭。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让李福准备了多条棉布,否则一桶温水根本连给采芜擦脸都不够用。 萼儿好不容易替采芜擦净了面庞,正欲为采芜抹身之时,采芜却豁然惊醒,她双眼茫然的看向萼儿,随即发疯似的挣开萼儿。 萼儿手忙脚乱想要安抚采芜之时,却发现采芜身边的拨开了甘草的地上,豁然有几个小字。 ‘隔墙有耳’。 萼儿心领神会,她装模作样哭喊道:“娘~我是您的女儿啊,您仔细看看我,我是不是与您有几分相似?” 采芜依然继续发疯,萼儿连忙又拿出食盒中的美食摆在采芜面前,抽噎道:“娘,女儿给您送好吃的了,您问问是不是很香?” 采芜眼睛一亮,立即发疯的扑向食物,不顾一切的用脏污不堪的手,抓起食物便往嘴里拼命的塞。 萼儿见到此种情形,顿时泣不成声。 她哽咽的出声问道:“娘,您告诉女儿,女儿要怎么做才能让您的母蛊听女儿的话,好么?” 采芜目中隐藏着泪水,手上却只能依旧疯狂的将食物往嘴里塞。 直到她将萼儿带来的食物全数吃下肚,她才舒服的朝着墙壁躺下,不再动弹。 萼儿则锲而不舍的询问着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控制母蛊,采芜许久都没有言语,藏在身下的手,却在草堆之中摸出几颗如泥垢一般的丸子,又悄无声息的拂开身旁草堆,在堆满灰尘泥垢的地上写下一行小字。 ‘快逃,不用管我,听话。’ 萼儿摇晃着采芜询问之时,写好这行小字的采芜发疯似的将萼儿拉倒在她身上,火速将泥丸塞入萼儿手中。 萼儿心知这必定不是普通泥丸,里头必定藏着蛊虫,虽然不知泥丸是何种蛊虫,萼儿还是不动声色的将泥丸塞进怀里。 她看见娘亲写下的那排小字,难免再次悲从心来,泪如雨下。 在李福的监视下,萼儿哄了采芜许久,采芜依然疯疯癫癫,没有说出半句有用之话,就算出声也是哇哇一通乱叫,再不就是拍打萼儿,让她远离自己。 萼儿想要给她替换的衣裳,也被她发疯似的撕烂,半点没有正常人的影子。 李福见状,并无意外的嗤笑不已。 若非采芜真的疯癫至极,闻氏又怎会弃采芜而用萼儿?要知道,采芜的蛊术可是比萼儿精炼许多。 李福知道萼儿此行必定不会有所收获,他将萼儿带来此处,只是为了让她死了求教的心,安心下来自行琢磨罢了。 李福没有想到,采芜之所以真正疯癫,只是因为她利用蛊术控制了母蛊,除了特地的时间会暂时清醒之外,她的的确确会陷入疯癫。 如今母蛊离体,采芜也恢复了清明,而此次萼儿前来,也正中采芜的下怀。 上回与萼儿相见,采芜因为萼儿牵引她体内的母蛊,从而清醒过来。只是那时她刚刚清醒,没能将自己偶尔清醒时偷偷培育出的蛊虫交给萼儿,原以为没有机会再将这些交给萼儿,没曾想这回却是得到了机会。 萼儿终于离去,采芜也心满意足的再次睡下,她面对着墙壁,嘴角露出一些笑意。 她交给萼儿的蛊虫并未是有多特殊,但是她相信,有了这些蛊虫,萼儿找到逃离机会的可能又大了许多。 只要萼儿能摆脱闻氏和李福,采芜便心满意足了。 这一刻,她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真的死去,用多年的地牢生活,换相助女儿的一次机会,她此生再无遗憾。 用自身心血培育出的母蛊离体,所剩的日子已然不多,采芜面对快要到来的死亡,心中终于感觉到了难能可贵的解脱。 只是,她暂时还不想死,只因她知道她的女儿还没有得到自由…… 第749章 风暴将至 “现在你该清楚,你娘是彻底的疯了,请教她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如何控制母蛊,还得你自己琢磨。” 李福冷冷的看向脸上泪迹未干的萼儿,还不忘给她一丝希望,“若是想要让你娘恢复,就看你如何表现了,你表现的好,或许她还有机会就医,可能会有恢复神智的一日也说不定。” 萼儿并不搭理李福,其实萼儿并非没有办法控制母蛊,她之所以谎称无计可施,不过是为了见娘亲采芜罢了。 萼儿控蛊的经验不及采芜丰富,但她于蛊术一途的天分,绝对不在采芜之下。 这些只有自己清楚之事,她当然不会向李福透露半点。 她很清楚,李福与她,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福并不在意萼儿的无视,他淡淡说道:“这几日,我还有要事要办,你这里自然会有专人暗中看守,看守你的人武功不弱于我,我劝你安心想法子控制母蛊,不要做出让太皇太后不满之事。” 无需萼儿的回答,李福便火速离开了这座废弃宫殿。 左思右想,留着叶雄的性命,终究是个祸患,既然叶雄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他不介意来回一趟,让叶雄归西,免得还要担心华瑾大公主发现什么。 无为公子虽然逃过一劫,却没能上叠雾山见叶雄,他并不清楚叶雄境况,是以,只要除了叶雄,将叶雄伪装成旧患发作而死,华瑾大公主即便有所怀疑,也会因为找不动叶萼儿而不明所以。 李福打定了主意,便马不停蹄的往叠雾山赶去。 而此时,赵嬷嬷已经先他一步,趁夜赶到了叠雾山。 看着叠雾山似乎不曾有半点改变的风景,赵嬷嬷心中升起一股久久没能消散的怅然。 曾几何时,她也在这座山中生活,与叶家族人一样,她也怀抱着终身为西魏皇族效力尽忠的坚定意志,认为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是一种无上荣耀。 直到,她亲眼看到皇族的无情,看到死在她刀下的天真孩童无比恐惧的眼神,她才渐渐明白,生在叶家已经不再是一种荣耀,因为掌权之人的疯狂,叶家已经变成了一群凶恶的侩子手。 她曾经想过劝大哥叶雄收手,只可惜,叶雄死忠于西魏皇族,不知变通,她的苦心劝告,终究不止徒劳无功,还让兄妹二人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赵嬷嬷摒弃了叶姓,决意再也不会回归叶家,然则,她终究放不下,还想在离开西魏之前,最后见一次她那个固执了大半辈子的兄长。 取出华瑾大公主当年所赐的令牌,望着这枚多年不曾动用,可以用它随意出入叠雾山的令牌,赵嬷嬷心道:此次过后,便再也用不上它了。 关卡将领查验了令牌,狐疑的打量了赵嬷嬷许久,最终还是开闸放行。 只是,消失了多年的叶家之人突然再度出现,难免让关卡将领心存疑虑,他没有多想,便将此处的情形飞鸽传信给华瑾大公主。 赵嬷嬷对此并未在意,此行她根本没有想过要瞒着华瑾大公主,若是真心要瞒,对叠雾山无比熟悉的她,必定会选择另外一条避人耳目之路。 虽然那处悬崖,极难陡峭,常人难以攀爬而上,但对于她这种武功高强之人而言,却是并不算有多险阻。 接下来的这段路,赵嬷嬷走得极慢,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多年不曾想起的过往,心中五味杂陈。 叶家年轻一辈,对离开叠雾山多年未回的赵嬷嬷并不熟悉,虽然隐约听说过家主有个妹妹,却是只以为她已经在多年前丧命。 赵嬷嬷的到来,令守门的族人很是纳闷,见她携带着令牌,却也不敢怠慢,按她的意思,将她带到了叶雄闭关的院落外头。 照顾叶雄之人是叶雄的心腹,单名一个茂,叶茂与叶雄一般年纪,自然认识一起长大的赵嬷嬷。 “二小姐…”虽然赵嬷嬷早已不复当年的年轻模样,叶茂还是惊讶的唤出了,多年前时常挂在嘴边的称呼。 赵嬷嬷神情之中不无缅怀,只是依然显得极为平淡。 看见一直以为已死的故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叶茂止不住心中的激动,“二小姐你还活着,实在太好了,二小姐…” “家主在何处?我是来见他的。”赵嬷嬷淡淡问道。 叶茂见她态度冷淡,脸上漫上浓浓的愧疚之意,他垂头内疚的说道:“二小姐,当年之事…家主一直很后悔,那件事之后,家主便想通看,如今家主已经退下多年…” “叶茂,当年之事已成过去,不必再提,得大公主眷顾,如今我不再是叶家之人,此次前来叠雾山,只是来见家主最后一面。”赵嬷嬷出言阻止叶茂继续往下说,叶茂呆愣之际,她径直走入叶雄的房间。 看到赵嬷嬷走开,叶茂猛然回想起叶雄中毒昏迷不醒之事,连忙屏退了族人,跟了上去。 他快步走到赵嬷嬷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二小姐,家主旧疾发作,此刻正在闭关,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 “闭关?”赵嬷嬷环顾了一眼四周一成不变的摆设,循着记忆,走向暗室所在的机会处,毫不犹豫的按下开门的机关。 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一道暗门缓缓打开,赵嬷嬷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叶茂连忙跟了进去,再次挡住了赵嬷嬷的去路,“二小姐,现在你真的不能进去,家主此刻不能见任何人。” 他满脸焦急,甚至摆出了要用武力阻止赵嬷嬷的架势,只因叶雄此时的情形,实在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赵嬷嬷却是不以为然,叶家总是有很多秘密存在,这就是她最为厌恶叶家的原因。 “你打不过我,”赵嬷嬷瞥了叶茂一眼,“叶家的秘密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见大哥一面,其余的皆充耳不闻。” 叶茂心急如焚,眼看叶雄中毒的秘密即将泄露,他就算打不过赵嬷嬷,也只好先前出手。 赵嬷嬷见状,并未有任何意外,她不欲与叶茂动武,遂躲过叶茂向她袭来的拳头,快步往暗室之中冲去。 很快,她便见到了安静躺在暗室榻上的叶雄。 她和叶茂闹出的动静不小,叶雄却毫无反应,赵嬷嬷心知情况不妙,来不及细看兄长容貌,她伸手搭上叶雄的脉搏。 “大哥,为何会身中奇毒?”赵嬷嬷猛然转头质问叶茂。 叶茂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事关叶雄的性命,他不敢将实话告诉任何人,哪怕眼前之人是叶雄的亲妹妹。 正当赵嬷嬷想要出言逼问叶茂之时,眼前划过一道刀光,随着一声轻响,叶茂额头之上显现出一条艳红的血线。 “没想到本该死去多年的叶家二小姐,竟然依然存活于世,当真让人意想不到呢!” “是你!”赵嬷嬷豁然起身,目光有些艰难的从死去的叶茂身上移开,直视着叶茂身后的黑袍人。 黑袍人轻轻摆手,将叶茂拂开,叶茂应声倒地,圆睁的眼睛里,目光还如方才那般看着赵嬷嬷。 “好久不见,叶二小姐。”黑袍人收剑入鞘,目光冰冷的看向赵嬷嬷,“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怕是要被你撞破秘密了。” 赵嬷嬷此次上山,未曾携带武器,她清楚自己与黑袍人必有一战,遂火速拿起叶雄的长剑。 “我大哥所中之毒是你下的?” “当然不是我,你大哥所中的奇毒可不是我能拥有的,还记得蛊女采芜的女儿么?你叶家这是不是叫做养虎为患?”黑袍人见到赵嬷嬷面色阴沉,心情颇为畅快,“好了,叙旧之言,就说到此处,多年不见,不知你的武功可有精进?” 说完,黑袍人迅速拔剑,挽着犀利的剑花,率先动手向赵嬷嬷要害刺去…… 第750章 好命之人 冠云园 服下汤药的无为公子缓缓苏醒,他没有立即睁开双眼,而是镇定的回想起了昏迷之前所发生之事。 记起是傅卓朗在黑袍人手中救下自己,无为公子约莫猜到了自己置身何处。 他睁开双眼,悄然打量了四周片刻,继而强撑着双手,奋力坐起,发出的响动声惊动了静静站着的珠儿。 华瑾大公主前来要人未果,临走之时,将珠儿留在了冠云园伺候无为公子。 对此,齐玄宸并无异议,既然生出了离开的心思,留着无为公子也是无用,是以,他打算过两日便将无为公子送回。 珠儿连忙走到床边,关切的出声问道:“公子,你伤势未愈,莫要勉力支撑,还是躺下好生歇息吧。” “我这是在冠云园?”无为公子问出自己的猜想。 虽然珠儿在此,他却认出此处并非大公主府。 见珠儿点了点头,他不顾珠儿的阻扰,执意支撑着身体下床,“立即回大公主府。” 珠儿为难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出声说道:“公子,大公主亲自前来要过人了,瑞王爷他不愿意放你走。” 无为公子蹙起眉峰,低头沉思了片刻,由着珠儿扶着自己躺了回去。 “公子,瑞王爷让人为公子疗伤,想来是并无加害之心,公子不妨安心在此处疗养,若是有何要事要告知公主,珠儿愿意为公子传话。” 珠儿细声宽慰着无为公子。 无为公子此次虽不曾伤及要害,却也因为中毒,需要调养许久,她希望无为公子能够安心养伤,不要多想其他。 珠儿的想法很简单,在她看来,华瑾大公主没有坚持要走无为公子,就表示事情并不紧要。 无为公子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很肯定,此次遭遇伏击,必定不是因为仇家追杀。 虽然他不曾见过黑袍人,可他也曾深入了解过闻氏一党,知道闻氏手下,有一名武功高强,喜着黑袍之人。 闻氏失势后,此人便彻底在皇城消失,去向不明。 无为公子怀疑,此次行刺他的人,说不定就是当年闻氏手下的那个冷血高手。 不管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他必需都要尽快将遇刺之事详尽告知于华瑾大公主,让她加以防范。 想到此处,无为公子认为会大公主府之事刻不容缓,他立即对珠儿说道:“珠儿,你出去让人告知瑞王爷,就说我醒了要见他。” 珠儿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门。 …… “此番性命得保,多亏了瑞王爷和傅将军救在下一命,大恩不敢言谢,他日定然携重礼前来聊表谢意,在下身有要事,还望瑞王爷可以放在下先行离去。” 齐玄宸慢慢悠悠前来,无为公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请求离开冠云园之言。 齐玄宸并未理会,他闲散随意的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漫不经心说道:“无为公子应该对爷了解颇深才是,向来落入爷手中之人,想要离开可是不容易的。想当初,八娃还是和尚之时,便落入了爷手中,如今下山还俗,他还是在爷手中。” “八娃受王爷照顾多时,在下十分羡慕,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去。”无为公子语气谦和,其实却在暗地里将了齐玄宸一军,令齐玄宸很是郁闷。 起初,他可是没有想过要照顾八娃,只不过,事到如今,对八娃的囚禁,被称之为照顾也好似没有错处。 谁叫八娃此人心大如斗,明明被囚禁了,失去了自由,他还能悠闲度日,甚至将自己养得肚满肠肥呢! 这样说起来,他齐玄宸岂不是很没威慑力? 早知如此,就不拿八娃说事了! 齐玄宸摸了摸鼻尖,干咳了一声,道:“无为公子说笑了,将一个和尚养的肚满肠肥,以至于被师门抛弃,爷对他可不止是照顾那般简单。” 若是无为公子继续反驳,齐玄宸便打算多关他一阵子。 无为公子倒是极为明智,既然齐玄宸要强调自己不是好人,他亦不便多作拆穿。 无为公子微微一笑,因为有伤在身,笑容有些无力,他缓缓说道:“在下的伤,想必需要将养一阵,冠云园虽好,在下却受之有愧,瑞王爷大恩,在下本就无以回报,若是继续受王爷恩惠,在下心有彷徨。” 他无非是想要离开冠云园,齐玄宸对此并不算在意,要不是因为先前在华瑾大公主面前说话说的太满,这会儿他或许已经将无为公子给放了。 “无为公子想要离开冠云园,自然不无不可,”齐玄宸睨向无为公子,漫不经心说道:“先前与无为公子彻夜畅饮,甚是痛快,却不曾发觉无为公子竟然身怀不俗的武功?” 无为公子明白了他的意图,遂微笑着回道:“不错,在下的确自幼习武,只是作为大公主府幕僚,并不需要会武,是以,不曾向旁人表露。” 齐玄宸没有言语。 无为公子了然的笑望他一眼,反问道:“其实王爷真正想知道的,是在下在大公主府的真正身份,是么?” 齐玄宸愕然,心道: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再绕弯子!此人当真让人难以忍受。 “自从来到皇城,王爷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让人以为王爷心中并不在意华瑾大公主这个生母。然则,血脉之情终究剪不断,王爷也是凡人一个,又怎会对生母丝毫情感也无!” 齐玄宸英眉微蹙,忍不住出声反驳道:“想要弄清楚你的身份,不过是爷为父皇不值罢了!” 他越是掩饰,无为公子就愈发肯定齐玄宸并非无情之人。 “在下本无意隐瞒于王爷,”无为公子淡笑着说道:“大公主早年对在下有大恩,在下留在大公主府,仅为报恩而已,所谓的入幕之宾,不过是世人妄加揣测罢了。” “即是如此,为何会有那么多,华瑾大公主强抢美男的传闻?”齐玄宸心中一松,顺口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无为公子目中带笑,似乎看透了齐玄宸的心思,“大公主府的幕僚,多数都是容貌不俗的男子,至于是不是强抢,那就见仁见智了。总之,大公主并非如外头所言,她洁身自好,多年来仍然心系当初唯一的爱人,初衷不改。” “她不是将那段往事,视作此生最大的错误么?”齐玄宸喃喃说道。 想起辰妃临时前所说的话,他不由的有些失神。 无为公子摇了摇头,“在下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而来,为以假乱真,在下时常会为大公主弹琴奏曲,早年偶尔也会听大公主说起前事,对于那段往事,大公主从来都是遗憾和回味居多,何来视为最大的错误一说?” “若说当年之事是个错误,那对华瑾大公主而言,那必定是个无比华丽,照亮她人生的错误,是个她愿意一错到底的错误!只可惜,她就算是华瑾大公主,也依旧有着自己的迫不得已和无奈。” 说到此处,无为公子感叹低头,道:“试问,这世上如王爷这般肆意之人,能有几个?” “的确,爷命好!”齐玄宸轻声呢喃。 他命好,有个齐文帝那样偏爱他的父皇;他命好,遇到宁薇这个与他心意相通,全心全意爱他的妻房。 虽然他与其余皇族之后一样,没能免去被人暗害。 但,就算经历了那些,或许身在皇家,如他这样命好之人,还是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了吧? 看到齐玄宸陷入沉思的神情,无为公子突然觉得,他应该为华瑾大公主,将当年失约之事略作解释一番。若是能够让这对心有芥蒂的母子冰释前嫌,说不定他今日所说的话,比起往日为华瑾大公主所做的一切,更加重要。 也许,他一直以来执着于心的恩情,就该这样去报。 华瑾大公主的心,实在过于苦涩,她需要齐玄宸这个亲生子的谅解,需要亲人给予的温情。 打定了主意,无为公子注视着齐玄宸,缓缓开口说道:“王爷有兴趣听听大公主的往事么?” 第751章 信心坚定 无为公子有意说出华瑾大公主的往事,照理来说,应该是齐玄宸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是看着无为公子的眼神,齐玄宸心中突然生出些许彷徨,他状似不经意的将自己的后背,从椅子左边移到了右边,嘴里风淡云轻的说道:“无为公子以为爷很闲么?还是说无为公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打算将爷拉入西魏的权利争斗之中?你无需如此,西魏本就不是爷的归属之地,爷已经在准备回大齐的行程了。” 西魏祸事将起,齐玄宸既然打算好了退却,就不想再听有可能会改变他主意的话。 无为公子想要缓和他和华瑾大公主的关系,仅仅只为让他们冰释前嫌?齐玄宸暗自摇头,无为公子并非如此简单之人。 齐玄宸很清楚,感情二字是世上最可怕的牵绊。 他有种预感,当他听完华瑾大公主的苦衷,为情为义,他或许会甘心卷入到西魏即将到来的争端之中。 然则,齐玄宸此刻心中却不愿意,他只想守着宁薇,守着自己心中的一亩三分地,余生乐活而过。 自幼不知生母身份的齐玄宸,对西魏这片土地,还有华瑾大公主这个生母,极其陌生。为了这些陌生,让自己最重要的人卷进纷争,于理智而言,绝对是不值当的。 理智告诉他,必须带着宁薇和孩子远离争端,而此刻听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只会徒增他与西魏的牵绊。 被齐玄宸戳破了心思,又听到齐玄宸说打算离开,无为公子依然面色不改,他目不转睛的看向齐玄宸,道:“你若能留下,对大公主而言,的确是个极为强悍的助力,在下不否定自己有这个意图。但大公主是王爷的生母,想必王爷也不希望对自己的生母,心有芥蒂,不是吗?” 无为公子的确精于谋算,不管齐玄宸此刻做了什么打算,他知道他要说之话,一定会让齐玄宸的决定有所动摇。 华瑾大公主此生太过苦涩,无为公子不愿再次看到她孤军奋战。 房门外,宁薇背着对门,神色凝思。 早前她听到华瑾大公主的对话,心中突然放下了仇恨,她不想继续执意于闻氏的性命,所以,提出了返回大齐。 然,此事过后,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她忽略了华瑾大公主和齐玄宸的母子关系。 无为公子遇刺险些身亡之事,她和齐玄宸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引子,一个有人在蠢蠢欲动的开端,而蠢蠢欲动的那人,显然很有可能是针对华瑾大公主。 身为华瑾大公主的亲生子,齐玄宸的内心,真的忍心不管不问吗? 宁薇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她知道,即便齐玄宸与华瑾大公主的芥蒂仍在,齐玄宸心中,其实也是放不下华瑾大公主的。 他没有提起此事,便认同了宁薇离开西魏的想法,不是因为他对华瑾大公主毫无感情。 其实,这是他在取舍。 “无为公子不是想离开冠云园么?爷允了,慢走不送!” 齐玄宸的声音再次传入宁薇耳中,宁薇回过神来,她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明朗的微笑。 心中暗道:我的阿宸何必要这般小心翼翼的取舍?就算留在西魏又如何?他不止护得了妻儿,同样也护得了生母!不过就是些阴暗鬼祟的鼠窃狗偷之辈,难道一家子合力,还活剐不了他(她)! 这一瞬,宁薇脸上散发着神挡杀神的不败气势。 这次没有小心谋算,没有瞻前顾后,有的只是能够荡平一切的自信!对他们夫妇二人自身的坚定自信。 珠儿扶着无为公子缓缓往门口走去,快要走到门边之时,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宁薇推门而入。 一袭素衣,衣袂翩飞,宛若惊鸿,艳如骄阳。 “阿宸~无为公子既然有话要说,那便让他说完好了,让人负伤离开,并非咱们府中的待客之道。无为公子请上座。” “宁六…”齐玄宸冲宁薇摇了摇头,满脸不赞同。 宁薇走近几步,莞尔一笑,“阿宸~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简单的一句话,让齐玄宸豁然开朗,似乎雨过天青,眼前一片大好阳光。 自从与宁薇再度相遇,相知,相爱,齐玄宸乐在其中,却也被他心中猛烈的爱意牵绊,因为对宁薇的在意,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先行为宁薇想好一切。 他们的情,自然是比黄金还要坚硬,只是这份情,也在无意中将他二人束缚,很多时候,他们无法真正放开手脚。 就拿如今西魏之事来说,若是换了以前的齐玄宸,他定然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如今因为爱的束缚,他连走向虎山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此刻宁薇周身散发的耀眼气势,似乎让齐玄宸回到最初,回到那个他最为猖狂恣意的时候。 “好~有妻如宁六,夫复何求!”齐玄宸豁然起身,快步走向宁薇,脸上那一抹微笑,满是骄傲,夺人心魄。 这对夫妇此时的模样,实在太过耀眼,如同炎夏正午的太阳,灼人眼球,又如清风明月之夜的美梦,令人向往,忍不住流连忘返。 看着此情此景,珠儿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呼吸和脉搏全都乱套了。 无为公子察觉了她的异常,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莫说是珠儿,就连鲜少为他人动容的他,此刻也忍不住被齐玄宸和宁薇夫妇吸引,这对夫妇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耀眼之人。 他们二人相对而立时的那种感觉,饶是无为公子学识渊博,仍然找不到可以用来形容的词汇。 接下来,无为公子继续说起了先前未能说出口之话,他道出当年华瑾大公主失约的无奈。 当年齐文帝返回大齐,华瑾大公主本想按原定计划,跟随前去。然,太皇太后闻氏出手阻拦,以死相逼,甚至以齐文帝和齐玄宸的性命相要挟,令华瑾大公主只能选择失约,负了齐文帝的一片痴心。 对于这个结果,齐玄宸和宁薇并未有所怀疑,因为他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设想。 在西魏的这段时间,他们虽然与华瑾大公主的接触不算多,却也能够感受到华瑾大公主并非无情之人,所以,对无为公子给出的这个说法,齐玄宸和宁薇信了。 无为公子说完此事,见到齐玄宸和宁薇的反应,便知他今日的决定没有做错。 他默默无声的笑了,笑容无比满足。 若说宁老侯爷是大齐子民心中的神邸,那么,华瑾大公主于无为公子而言,地位便如宁老侯爷在大齐百姓心中一般。 华瑾大公主有多在意齐玄宸这个儿子,无为公子最是了解不过,可以为他们母子二人创造冰释前嫌的机会,无为公子无比庆幸欣慰。 突然,他猛然想起一事,脸上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犹豫。 齐玄宸没有错过他脸上这个一闪而过的神情,睨了无为公子一眼,他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说道:“爷还以为无为公子今日,已经做好了言无不尽的准备!”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隐瞒的么?难道无为公子到了此时此刻,还不愿说出行刺你那人的身份?”宁薇也将清亮的目光投向无为公子。 无为公子听言,怔愣片刻,继而洒脱一笑,“的确没什么好瞒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方才我所想之事,并非行刺之人的身份,而是有关大公主当年选择留在西魏的隐情。” “你是说,其中还有隐情?”齐玄宸微微皱眉,除了闻氏的百般阻扰,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无为公子点了点头,“大公主虽然不曾提起,但…依在下猜测,大公主心中仍然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到此处,他抬起眼眸,神情认真看向齐玄宸,缓缓说道:“在下可以断定,这必然是个极为重大的秘密!” 第752章 知无不言 “秘密?”齐玄宸和宁薇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继而又齐齐将目光投向无为公子。 无为公子被他二人盯的心里发毛,遂无奈叹道:“既然被称之为大公主的秘密,在下自然无从得知。或许大公主迟早会将这个秘密告知二位。” “既然是秘密,爷无意探知,爷此刻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何人想要取你性命?傅卓朗可是说了,那人对你的杀心,可是异常坚定。” 齐玄宸此时并未重视无为公子所说之话,他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实在不必深究。 此刻他也并未想到,华瑾大公主的这个秘密,暴露出来之时,到底有多么让人震撼。 他此刻在意的是刺杀无为公子的那人身份。 无为公子想起那夜的黑袍人,神情变得极为凝重,他一边低头饮茶,一边思虑此时该如何说起。 齐玄宸和宁薇并未出声催促,耐心等待着无为公子开口。 良久后,无为公子终于抬起头,看了珠儿一眼,出声问向齐玄宸和宁薇:“二位可知,与珠儿一同送入冠云园之中的另外那名婢女,她的全名为叶萼儿?” “果然是叶家之人,”齐玄宸扯了扯嘴角,“这个叶萼儿与叶楠是何种关系?” “叶萼儿是叶家养女,与叶家少主叶楠,算得上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亦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为公子放下手中杯盏,缓缓说道:“但叶萼儿并非一般女子。” 再次用力握紧杯盏,无为公子继续说道:“叶萼儿是个蛊女,她的亲生母亲正是当年太皇太后闻氏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刽子手!” 他将目光移向宁薇,又道:“当年用来暗害宁老侯爷的蛊丸,正是由叶萼儿的娘亲,采芜所制。” 宁薇听言,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悄然深呼吸良久,才平息翻涌的心绪。 “采芜本身也是个悲剧,她早年自绝而死,对于她的事,在下不想多言。”说起采芜,无为公子难掩噪郁,当年他全家差点全数死在采芜手上,虽事隔多年,仍然难免心有余悸。 接下来,无为公子说出了他遇刺前后的经过。 说起来,事情也不算复杂。起因是叶雄一反常态允准叶萼儿下山,华瑾大公主为确保稳妥,便派无为公子前去查探。没曾想,却在前往叠雾山的途中遇刺,差点死在行刺的黑袍人剑下,幸得夜巡的傅卓朗搭救,才保住性命。 “你是说你并未见过那名黑袍人?也不曾与那人结过仇怨?”齐玄宸问道。 见无为公子点头,他继续问道:“你认为黑袍人是否是朝中势力?” 无为公子再次点头,齐玄宸斟酌了片刻,语气淡然的说道:“是勤帝?还是闻氏?” 无为公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齐玄宸会直接将枪头对准勤帝和闻氏,他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怀疑,只道:“在下只知道,不可能是皇上。” “为何?”齐玄宸神色莫名。 无为公子回道:“皇上与大公主之间,虽不无芥蒂,实则却只是关系别扭罢了,他们姑侄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若非皇上病躯难以承受西魏江山重担,华瑾大公主早已将权势交于他手,对此,皇上心中明了。” “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勤帝的真正想法?”齐玄宸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显然对勤帝信心不足。 无为公子面上露出轻笑,“就算皇上想要夺权,也定不会选在此时,毕竟皇上的生死,还握在华瑾大公主手中,不是么?” 他看了看宁薇,意思不言而喻。 唯一能医治勤帝的人是宁薇,而宁薇又是华瑾大公主的儿媳妇,若勤帝此时对华瑾大公主下手,无疑是个最为错误的选择。 莫说勤帝与华瑾大公主抗衡,胜算极小,就是险胜了华瑾大公主,齐玄宸又会如何?再怎么说华瑾大公主也是他的生母,不是么? 既然不是勤帝,那么就剩下闻氏一人了。 “闻氏当权之时,手下曾经也有一名喜着黑袍,冷血残酷的高手,那人销声匿迹多年,在下怀疑,刺杀在下之人,就是此人。只不过,有一事在下实在想不通,那人就算要兴风作浪,为何行事如此莽撞?”无为公子说出心中猜想,只是言辞之中不无犹疑,显然并不能确定。 “莽撞?不见得吧,若是没有傅卓朗恰巧夜巡遇上,你还觉得他行事莽撞么?”齐玄宸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 无为公子愕然。 “假设黑袍人的确是闻氏手下,他为何要杀你,就算成功杀了你,华瑾大公主必定会深究因由,届时他们不是离暴露不远了么?如今的闻氏,绝对不会想要正面与华瑾大公主起冲突!”宁薇皱起眉头,冥思苦想,总觉得这事哪里有古怪。 “难不成,闻氏手中有足以力敌华…大公主的筹码?”称呼华瑾大公主时,齐玄宸犹豫了一下。 无为公子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她既没有兵权,朝堂上又无助力,如何能够成事?” “怎会没有助力?上回宫宴之上见到的闻阙难道不是闻家之人?”齐玄宸反问。 “闻阙实则早已投靠大公主,闻氏已老,闻阙也要保住闻氏一门的荣华,华瑾大公主是他最为明智的选择。” 无为公子可谓是知无不言,他继续说道:“不止是闻阙,还有当年效忠于闻氏的叶雄,也就是叶家家主,叶家少主叶楠之父,他也早已投奔了大公主。就算是武亲王,他以为自己效忠的是闻氏,实则掌控他的人早就变成了大公主。可以说,闻氏如今与大公主相争,毫无胜算。或许,闻氏并非是想夺权,她只是想要报复?” 三人越说越不明所以,遂齐齐端起杯盏,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一筹莫展之际,一旁静站的珠儿突然出声说道:“那个…会不会是叶家出事了?” 三人谈话之所以没有避开珠儿,是因为珠儿还要将今日他们的谈话,传给华瑾大公主,是以,他们故意留下了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珠儿没有如他们三人一般,将事情想的那般复杂,她只是觉得无为公子前去叶家查探之时出了事,说不定此事与叶家有关。 三人齐刷刷抬眸看向珠儿,看得珠儿无所适从,连忙低头轻声认错,“奴婢多嘴。” 宁薇笑了笑,本想宽慰她几句,突然想起赵嬷嬷前去叶家之事。 赵嬷嬷此刻已经离府,若是她撞上黑袍人,会是怎样的后果? 那黑袍人能在傅二哥手上安然无恙逃脱,可见其实力之高,赵嬷嬷无疑也是个高手,可她留在宁家多年,鲜少动用武力,若是两人动手,赵嬷嬷怕是无法与之匹敌! “糟了!”宁薇豁然起身,面色焦急的看向齐玄宸,“阿宸,赵嬷嬷去了叶家,若是叶家真的出事了,那赵嬷嬷岂不是有危险!” 虽然珠儿所言不一定是对的,宁薇还是担心不已。 齐玄宸心知怕是不妙,立即大步走出房间,宁薇也紧随其后。 “等等…”无为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丢向齐玄宸,齐玄宸一把接住,说了声‘谢了’,便大步离开。 此前为查探叶家所在之处,齐玄宸的影卫是有关注过叠雾山皇陵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叶家人所在之处,竟然是在叠雾山顶。 毕竟,没有人会将家仆安排在自家祖坟头顶上! 只能说,闻氏的所作所为,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去设想! 见齐玄宸吩咐影带人前去叠雾山,宁薇为保稳妥,便让剑眉也跟随他们一同前去,昔日在渤海之时,剑眉曾与赵嬷嬷朝夕相处许久,有剑眉在,赵嬷嬷一眼便知这群人是来相助于她的…… 第753章 叶家之耻 剑眉一行人火速赶到叠雾山,用华瑾大公主的令牌,顺利通过关卡。 然,到达叶家庄之时,还未靠近庄子,便遭到了叶家人的袭击。 叶家人作为皇族的守护者,实力自然不俗,影和剑眉与他们过上了好几招,才找到了亮明身份的机会。 听说他们是为叶家家主之妹而来,叶家人终于收起了武器,不再剑拔弩张,沉默着将剑眉一行人带到叶雄的院子。 叶雄的院子外头,有许多穿着布衣的叶家人看守,他们手持兵器,神情异常凝重,见陌生人出现在此,立刻露出满脸防备,有些甚至摆出了拼死一搏的架势。 见叶家人的神情有异,剑眉和影对视一眼,心中皆冒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有叶家人抬着担架陆续走出,神色悲伤愤恨,剑眉和影无需走近查看,便已然清楚担架之上的人气息全无。 一共有六台担架,也就是说,死了六个人,其中没有赵嬷嬷。 赵嬷嬷千万不要有事啊!剑眉忍不住在心中祈祷。 跟着宁薇久了,剑眉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不在意生死的冷漠影卫,她在意身边人的平安健康,害怕赵嬷嬷遭遇不测。 影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剑眉定下心神,跟着叶家人走入叶雄房里的密室。 见到暗室之中的情形,剑眉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眼眶之中迅速冒出水光,要不是影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她怕是要脚软跌倒了。 “到底发生何事?”剑眉看着胸口插着长剑的赵嬷嬷,神情激动的大声质问。 赵嬷嬷此刻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到在地,眼睛痛苦的闭起,双手紧紧握住胸口的剑刃,身上的棉衣吸足了鲜血,现出触目惊心的鼓胀。 她的身边蹲着一个须发发白的老者,老者手执银针,正在为她设法止血。 听到剑眉的质问,老者示意后辈扶他起身,缓步走到剑眉一行人面前。 “众位便是瑞王爷派人的人吧,老朽替叶家众人谢过瑞王妃,多谢瑞王妃照顾叶家叶英多年。” 剑眉此刻不想理会什么恩情不恩情,她只想知道,赵嬷嬷如今到底是何种情况。 她甩开影的手,快步走到赵嬷嬷身边查看。 “二小姐叶英为救家主遇刺重伤,伤及心脉,无力回天,这位姑娘定是叶英的故人,就随她去吧!”老者示意叶家人无需阻止。 影收回看着剑眉和赵嬷嬷的目光,神情严肃的问向老者:“当真无力回天?” 老者肯定的点了点头,满脸不忍神色,“老朽是叶家族医,医术虽远远不及瑞王妃,却也清楚心脏被利剑刺穿,定无存活可能。老朽给她服下的护心丹,也只能让她多做弥留罢了。哎~” 影沉默不语,剑眉看着赵嬷嬷,脸上划过一行清泪,她回过头,哽咽着对影说道:“小姐能救她的,对吧?” 亲眼看到剑眉流泪,影这还是第一回,他心疼的走到剑眉面前,握紧她的肩膀,轻声说道:“问问她,究竟是谁将她害成这样?” 剑眉再也忍不住,捂着口鼻,哭出声来。 作为一个影卫,她何曾不知赵嬷嬷已然无力回天?若非护心丹的缘故,赵嬷嬷只怕早已身故,就算宁薇在此,结果也是一样。 想到赵嬷嬷往日的音容笑貌,剑眉悲痛难平。 赵嬷嬷外表淡漠,实则内心火热,渤海一行,剑眉等人与赵嬷嬷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突然看到赵嬷嬷即将死去,剑眉实在无法接受。 暗室里的叶家人垂头抹泪,心中恨毒了前来行刺家主的黑袍人。 赵嬷嬷在这弥漫着悲伤的时刻,最后一次醒来,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不舍的看向泣不成声的剑眉。 “不…不要哭…大哥…大哥他…” 赵嬷嬷的声音,轻到几乎无法听见,影见到她的嘴唇再动,连忙附耳上前倾听。 “叶家主如何了?”影回头询问叶家之人。 老者连忙回道:“家主无事,可怜的孩子,幸得你拼死相护,家主无事。” 赵嬷嬷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嘴唇再次动了动,随后再也没了动静。 影听完她的临终之言,表情冷硬至极,缓缓伸手摸向她的脖颈,脉搏已停。 剑眉看到影脸上的沉重神色,不由自主的拉起赵嬷嬷的手,垂头哽咽道:“赵嬷嬷,剑眉才知道你的名字,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呜呜…” 影搂住剑眉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哭了,赵嬷嬷说,能保住她大哥的性命,她心满意足了。她希望你为她找一个清静之地永眠,你还要振作才是。” 剑眉艰难的点了点,含泪道:“我想给赵嬷嬷整理仪容,你们先出去吧。” “你自己可以吗?”剑眉此时的模样,影实在放心不下。 剑眉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笃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 影看向叶家人,老者出声说道:“老朽会让族人送来一应物件。” “好,老人家,请出去说话。”影拍了拍剑眉的肩膀,站起身来,与老者一起走出了密室。 两人在屋子里坐定,影问及叶雄遇刺的前因后果,老者沉默许久,不欲与他多言。叶家终究是华瑾大公主的人,就算齐玄宸是华瑾大公主的亲生子,老者也不敢擅自多话。 影无意为难,只是赵嬷嬷是宁薇的人,他必须弄清楚赵嬷嬷的死因。 “叶老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叶英虽是叶家人,可她早已认瑞王妃为主,她在叶家遇害,瑞王妃必定要究其因由。” “既然你等携大公主令牌来此,那老朽就实言相告了。”老者长叹了一声,斟酌了许久,说道:“不是老朽不愿道明因由,只是家主尚在昏迷之中,事情始末老朽也不甚清楚。叶英与行刺之人在密室打斗,外头的人毫不知情,若非叶英触动机关,根本无人知晓。族人冲进暗室相护之时,本就身受重伤的叶英为家主挡下了致命一剑,黑袍人杀害了不少族人,最后逃脱,不知去向。” “黑袍人有多少?”影问道。 老者有些尴尬的伸出一根手指,神情颇为气闷。 叶家并非寻常人家,叶家族人绝大部分身怀武功,并且并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 叶雄是叶家家主,武功自然是叶家一族之中的佼佼者,至于叶英,她的武功当年也不在叶雄之下,这样的两个高手,惨败于一个黑袍人手中,落得个一死一伤的下场,对叶家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更何况,叶家族人出动,非但未能抓到凶手,还再次折损了好几个人族人。 凶手安然逃离叶家,此事无疑是叶家的耻辱。 只有一个!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一路走来,他看得出来,叶家高手不少,这样的家族被一个独行人弄得鸡飞狗跳,实在很难想象。 “也就是说,叶家家主与叶英联手,还是没能敌过一个刺杀之人!”影不禁喃喃自语。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方才他替家主叶雄把过脉,叶雄身中奇毒,陷入昏迷。然,老者作为一个丰富经验的医者,他很清楚叶雄中毒并非今日之事,而且有人事先稳住了毒性,也就是说叶雄一直在昏迷之中,他不可能与叶英联手对敌。 老者的目光从影脸上划过,最终选择阖上眼眸,闭口不言。 影明知老者还有所隐瞒,却是没有继续发问。 他知道,除非他用特别手段,否则根本无法从叶家人口中探问到重要的消息。 若是要用特别手段,又免不了要与叶家翻脸,此时与叶家翻脸,显然不是他此行的初衷…… 第754章 冰冻三尺 剑眉留在叠雾山,为赵嬷嬷处理后事,影留下几名随行暗卫相随其左右,自己则折返冠云园。 得知赵嬷嬷遇刺身亡,宁薇双手颤抖,一不小心将手中的杯盏摔了一地。 赵嬷嬷于她而言,虽不如含翠剑眉巧竹那般亲近,却也是与其余奴婢大不相同。 自赵嬷嬷将揽月步法送给她起,她便已经将赵嬷嬷当成了亦师亦友般的人物,就算赵嬷嬷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叶家之人,她还是毫无芥蒂的想要奉养赵嬷嬷终老。 赵嬷嬷突然身故,对宁薇来说,毫无疑问是个极大的打击。 “赵嬷嬷她原本可以避开这一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齐玄宸担心宁薇无法接受赵嬷嬷已死的事实,在无可挽回的人命面前,安慰的言语总是显得格外苍白。 宁薇沉默许久,终于出声问向影:“凶手是何人?为何要刺杀叶家家主?” “太皇太后要除去所有曾经背叛过她的人,这是赵嬷嬷临终之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影默默地看了齐玄宸一眼。 说到背叛,华瑾大公主才是背叛闻氏最深之人。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宁薇脸上浮现出丝丝讽刺的笑意。 她看向齐玄宸,沉声道:“阿宸~我收回早前所说之话,闻氏并未受到她应有的惩罚,她这样死性不改的人,不配存活于世!” 齐玄宸挥了挥手,示意影先行退下,待影走出门口,宁薇缓缓转身,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滴落。 齐玄宸心疼的拂过宁薇的脸颊,为她拭干泪水,“生死有命,赵嬷嬷虽去,总算是曾经有过向往的生活,如今她为至亲之人而死,想必是甘愿的。爷清楚你心中痛楚,可纵使再痛心也无济于事,不若将气力留着,看看能为她做些什么。” 前世宁薇经历的生离死别多不胜数,可如今的她并非前世那个绝望麻木的她,今生她还不曾面对过身边亲近之人死去,赵嬷嬷突如其来的死讯,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然,她并非是那种会沉浸在悲伤之中的人,她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悲伤太久,因为只有振作,才能走好前方的路。 这一点,前世今生没有什么不同。 宁薇任由齐玄宸为她擦干泪水,心中则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杀死赵嬷嬷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勤帝说过,若是想要除去闻氏,必须要过华瑾大公主那一关,如今闻氏再度作怪,华瑾大公主会是何种态度?”宁薇喃喃说道。 齐玄宸斟酌片刻,回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坚持了那么久,不会因为无为公子遇刺和赵嬷嬷的死有所动摇。” “我想也是,或许…就算闻氏不再顾念母女之情,她还是会继续坚持。”宁薇不想评判华瑾大公主的坚持是对是错。 她知道,人有的时候,就算明知是错,也会义无反顾的坚持。 她很同情华瑾大公主,世上最痛苦之事,莫过于被最亲的亲人伤害。 看着最亲之人越做越错,却无力转寰的滋味,最是煎熬。想必,当年若非逼不得已,华瑾大公主也不会选择从闻氏手中夺走权势。 “她只是不愿承认闻氏此人早已无可救药罢了!”齐玄宸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顿了顿,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随她去吧,想必她也已经得到消息了。明日爷进宫去见勤帝,爷与他是时候好好谈一谈了。” “我与你同去。”宁薇立即出声说道。 齐玄宸犹豫了片刻,没有拒绝。 私心里,齐玄宸是希望宁薇安心做月子的,虽然因为灵气滋养的关系,她生下孩子没几天就恢复如常了,齐玄宸还是不愿让她奔波。 但齐玄宸也清楚,赵嬷嬷的死对宁薇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此时让宁薇在冠云园待着,她根本无法安心。 既然如此,齐玄宸也就决定无需墨守成规。 既然宁薇拥有旁人没有的身体条件,他又何必按寻常女子生产后的规矩,强行拘着宁薇做月子呢? …… 大公主府 华瑾大公主缓步走在花园小径。 裙摆染上草木腐朽的污渍,平日最是见不得半点污秽的她,却无心理会。 “外头寒凉,公主走了许久,不若回房歇着去吧?”珠儿收回担忧的目光,小心翼翼垂头劝说华瑾大公主回房。 这个时节,大公主府一片枯败,花园之中,根本无景可赏,华瑾大公主不知疲倦的在此停留,无非是因为心绪难平。 珠儿心中明白,华瑾大公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 听到珠儿的劝说声,华瑾大公主停下脚步,她伸出冰凉的双手,拢了拢披在肩上的银白色御寒披风,转过头心不在焉的看向珠儿。 “珠儿,你曾经是个承欢爹娘膝下的幸福孩童,后来却落得个无亲无故,举步维艰,上天待你如此不公,你可曾怨过恨过?” 华瑾大公主有些突兀的问题,让珠儿稍稍怔愣了片刻。 略作斟酌,珠儿轻轻点头,“回公主的话,珠儿怨过,也曾恨过。珠儿曾暗骂苍天无情,怪上天带走了爹娘,但珠儿终究无法逆天改命,想要继续生存,珠儿只得认命。” 华瑾大公主神思飘忽,茫然走神许久,珠儿甚至不知她是否在听。 “是啊,有些事只能认命,本宫与你并无不同。”华瑾大公主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珠儿听言,没有作声。 华瑾大公主身份尊贵,就算认命也是人人羡慕的好命,她不敢将自己与大公主相提并论。 “有些事,本宫亦只能认命。”华瑾大公主悠悠看向远方,继而缓缓转身往府内大厨房走去。 回房换上一身华服,华瑾大公主由珠儿扶着,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车轮飞转,一路默默无言。 珠儿怀中稳稳抱着一个食盒,看着食盒,她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方才华瑾大公主亲手做米糕的模样。 珠儿一直以为,如华瑾大公主身份尊贵之人,必定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双手不沾阳春水的。 没曾想,华瑾大公主做起做法繁杂的米糕来,手法却是异常娴熟。 方才做米糕之时,华瑾大公主随口提及,说起太皇太后最是爱吃她做的米糕,想来这些是要送去给太皇太后品尝的吧? 这样想着,珠儿不禁紧了紧手臂,护紧了怀中的食盒。 突然,珠儿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目光小心翼翼的看向华瑾大公主。 她跟随大公主左右,也有了一段时日,大公主的确会偶尔吩咐阿碧进宫,给太皇太后送食盒,然而,大公主自己却从未亲自动手,何以今日会亲自下厨? 难道… “你在想什么?”华瑾大公主察觉了珠儿的目光,微微凝眉。 珠儿连忙摇头,赔罪道:“请公主恕罪,珠儿一时不查,走神了。” 华瑾大公主许是没有心思追究,转头移开目光。 珠儿暗自松了一口气,脑海之中不由再次浮现出方才的想法。 华瑾大公主今日原本不打算进宫,她突然改变主意,定是因为黑袍人之事。她特地亲自准备太皇太后爱吃的米糕,意欲何为? 这样郑重其事,会不会有告别之意?珠儿不敢深想。 瑞王夫妇和无为公子的谈话,珠儿一刻也无法忘怀。她清楚华瑾大公主和太皇太后这对母子的关系,非比寻常。 若说旁人与母亲之间,最多的是牵绊,那华瑾大公主与太皇太后之间,存在的最多的便是纠葛无疑。 华瑾大公主今日,究竟会做些什么? 第755章 一如既往 “来人呐~将本宫为华瑾准备的羽衣呈上来。” 闻氏慈祥的看着华瑾大公主,眼底划过一丝深邃难明的情绪。 华瑾大公主转过身,从珠儿打开的食盒之中,端出一盘莹白的米糕,默默地陈放到闻氏面前。 精致色白的米糕,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芝麻和栗子粉,平凡米香有着其独特的诱人之处。米糕被精心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不大不小,一个刚好够女子吃一口。 闻氏打量着米糕笑了笑,“犹记得从前,华瑾你最是爱做各式点心,一道平平无奇的点心,在你的巧手之下,总是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就说这米糕,你最喜欢将它做成各式模样,花形,圆形,种种你都试过。” “母后好记性。”华瑾大公主微微垂头,似乎是在掩饰她那微微泛红的双眼。 闻氏微笑着看着华瑾大公主,拂了拂高高梳起的额发,道:“是呢,旁人都说人老了记性也差,哀家好似与常人相反,哀家近日时常想起你第一回学做点心之时的情形,犹记得你第一回所做的,正是米糕。” 见华瑾大公主闭口不言,闻氏又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米糕在各色点心之中,味道实在显得单薄了一些,若不是华瑾你的缘故,哀家或许永远不会认为它是一道美味。” “母后尝尽天下珍羞美味,区区米糕的确算不得什么。”华瑾大公主喃喃道。 “不错,”闻氏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对哀家来说,米糕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亲生女儿的一片心意。” 华瑾大公主微微一怔,因为闻氏的这句话,有了片刻失神。 这句话,在多年以前,华瑾大公主曾经听过一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闻氏被囚,皇后之位摇摇欲坠,她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间中许久,不饮不食,不言不语,整个人陷入了悲伤和绝望之中。 是年幼的华瑾大公主,给她送来的一盘亲手所做的米糕,让她振作起来。 那时华瑾大公主的手艺,不如现在这般好,做出的米糕其实难以入口,闻氏却并不在意,只道不管米糕的味道如何,都是女儿的一片心意,有这片心意,足够了。 当年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历历在目,华瑾大公主本就杂乱的心绪,变得更加纷乱难理。 就在这时,宫婢呈上羽衣,华瑾大公主立即回过神来,她瞥了一眼那件用飞羽金线细致绣出的羽衣,神情异常复杂,道:“羽衣纵然再美,华瑾却是不敢将其穿在身上,如若不然,那路边折翼而死的鸟雀,只怕要夜夜入梦诉说了。” 闻氏脸上的笑容凝滞。 她与华瑾也曾如其他母女一般,亲密无间,华瑾也曾将她当作最重要的依赖,究竟是为何,她和华瑾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愈行愈远? 华瑾到底是怎样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不过是些不知疼痛的鸟雀而已,若非身上长有几根美丽的羽毛,它们的存在有何意义? “得到哀家的欣赏,是那些鸟雀的幸运,它们只会感恩戴德,就算夜夜入梦,也是为感念恩典!”闻氏直视着华瑾大公主,语气十分不耐。 见闻氏如此漠视生命,华瑾大公主眼中盛满悲伤,她想告诉闻氏,即便是体型较小,无甚分量的鸟雀,也是能感受到痛苦的。 然,她心中明白,多说无益。 若是闻氏能够听得进去,或许她们母女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沉默片刻,华瑾大公主问出了自己的来意,“华瑾记得母后身边曾有一位常年穿着黑袍的高手,不知母后能否告知华瑾,此人如今身在何方?” 她没有问闻氏知不知道黑袍人身在何方,而是问她能否告知。 只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黑袍人的去向肯定瞒不过闻氏。 “丧家之犬,何处安身?”闻氏反问道。 她的目光似在质问华瑾,逼得她树倒猢狲散的人,不正是华瑾自己么? 华瑾大公主毫无退缩,她郑重说道:“既然已经消失,就不该继续出现在这世间,扰人清静,母后还是将此人交出,未免铸成大错!” 当年黑袍人逃过了华瑾大公主的清算,即是侥幸逃脱,就不该再次出现! “怎么?你终于忍耐不住了?终于想通了?要给哀家安上子虚乌有的罪名,让哀家从这世间消失?”闻氏眼中染上了揣度之意,眉眼深处不无紧张之色,只因她很清楚,就算她不愿承认,如今她的性命,始终握在华瑾手中。 闻氏没有想过,她说出的话,对于华瑾而言,究竟是何等刺心。 华瑾大公主只作没听到方才的话,藏在广袖之中的双手紧握,她坚定道:“既然黑袍人是母后的犬马,那华瑾只望母后约束好自己的犬马,华瑾找不到他便罢,若是此人落入华瑾手中,华瑾必定不容他继续作乱。” 闻氏并不言语,华瑾大公主与她对视片刻,最终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她走后,闻氏挥手将桌上那盘华瑾大公主亲手做的米糕拂落在地,“逆女,早知如此,当初哀家就该亲手掐死你!” 散发着清香的米糕洒落一地,宫婢们惶恐跪倒,巴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而渐渐冷静下来的闻氏,脸上却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心中暗暗说道:华瑾,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呢! …… 华瑾大公主与闻氏的对峙,很快便传入了勤帝耳中。 独自斟酌了片刻,勤帝让铁面亲自带人排查皇宫中所有宫奴,但凡有可疑之人,全数缉拿。 其实,如这样的排查,勤帝做过许多次,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将皇宫众人排查一次,只为彻底消除闻氏犬马。 然,他心中清楚,闻氏此人并非泛泛之辈,她的人也是如此,他们就像披着人皮藏在人群之中的恶鬼,想要全部找出,并非容易之事。 以前勤帝心知命不久矣,尚用尽全力想要找出这些人,如今康复有望,他更加不会放过。 在他看来,打蛇不死,反受其累! 他不似华瑾大公主这般心软,若是可以,他早就赐给闻氏一根白绫,就算要他亲手送闻氏下黄泉,他也会义无反顾,只可惜,华瑾大公主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因此,他只能隐忍不发。 齐玄宸和宁薇进宫面见勤帝之时,勤帝的人马已经在宫中排查开来。 一进宫便发觉异常的齐玄宸,随口问向领路的宫婢,“今日宫中似乎不同往日?” 宫婢听见问话,不禁偷瞄了齐玄宸一眼,还未来得及张口,便被入目的男色迷了双眼,双颊飞快冒出粉红。 齐玄宸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无奈的与宁薇对视一眼。 哪知宁薇非但没有同情于他,反倒是狠狠瞪了他片刻,似乎在怪他太过招眼! 随后宁薇淡淡的瞟了一眼宫婢,宫婢心神一震,连忙镇定下来回话:“回…回瑞王爷的话,昨夜皇上梦见有人冒充宫人混进皇宫,意图行刺,未免梦境成真,便派遣禁军在宫中排查可疑之人。” “梦境许是一种提醒也说不定。”宁薇与齐玄宸对视一眼,两人立即明白了几分,怕是宫外发生之事,根本就没能瞒过勤帝吧。 宫婢见宁薇似乎很赞同勤帝的做法,连忙附和道:“瑞王妃说的是,皇上隔一段就会梦见不详之兆,定是得了上天庇佑,才会如此。” 隔一阵子就会梦见不详之兆? 夫妇二人心中明了,看来勤帝对闻氏从未松懈…… 第756章 针锋相对 “短则一年,长则两年?你们在拿朕的性命当儿戏?” 得知宁薇近期无法再为自己医病,勤帝冷眼斜着齐玄宸宁薇夫妇二人,心中寒意森森。 齐玄宸见他态度不佳,面上神情立即变得比他还要恶劣,轻哼道:“若非你们勉强宁六在临盆前期强行为你施针,何至于此?” “就为此,所以你要报复?大齐瑞王爷莫非如此幼稚?”自从看到病愈的希望,勤帝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康复那刻来临,此刻以为齐玄宸记恨当日之事,遂有些服软的说道:“若非当日朕病入膏肓,皇姑姑也不会如此。” 若华瑾大公主在此,见到勤帝在言语上服软,定然会大吃一惊。 勤帝自幼身体不佳,身受病痛折磨,也许正因如此,他长成了一副十分强硬的性子,且,他的嘴比他的心更加坚硬,丝毫不会泄露自己的脆弱之处。 “就算那日宁六没有为你医病,你也死不了!”齐玄宸记得前世勤帝没有这么早死,遂口不择言的多说了一句。 勤帝愕然,宁薇则连忙拉了拉齐玄宸的衣袖,对勤帝说道:“并非我们夫妇二人小气,实在是逼不得已,我如今无法动用内力。不过,皇上不必心急,上次为皇上所施的针法,可保皇上几年无虞,只等内力恢复便可再次施针。” “可保几年无虞?哈~”勤帝突然变了神色,眼神之中不无嘲讽之意的质问道:“你身怀奇技,只怕是无法明白命悬一线,终日苦挨的痛苦,把朕的性命握在手中的感觉,就那般良好么?” 勤帝相信了宁薇所言,想到还要承受很长的彷徨时间,不由得心烦意燥,说出的话也变得异常尖锐刻薄。 言语中,似乎早就洞悉了齐玄宸和宁薇先前的打算。 他不介意齐玄宸和宁薇用他的性命做筏子,但他此刻无法接受要再等两年。 看着齐玄宸熠熠生辉,精神饱满的面容,他狠狠咬紧了牙关。 “够了~”宁薇并不介意勤帝的尖锐刻薄,齐玄宸却是忍不住出声呵斥,“你以为身怀奇技,就该肩负苍生性命安危?爷劝你莫要天真,若非宁六心软,你只能继续做吃等死,爷不强求你感激宁六,最起码别再让爷听到怨言!否则…” “否则如何?”勤帝怒目瞪向齐玄宸。 “否则…”齐玄宸本想说出更加残忍的话语,却被宁薇仓促出声打断,她连忙转移话题:“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一人少说一句,咱们还是来说说如今的状况吧?” “阿宸,赵嬷嬷已去,咱们一定要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宁薇提醒齐玄宸莫要忘了今日进宫的初衷。 “哼~”齐玄宸和勤帝齐齐冷哼,继而又齐齐撇头,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宁薇见状,微微一怔,觉得这两人此刻的神情有些熟悉。 想了想,她惊疑的说道:“其实你们倒是有些相像之处,犹记得幼时大哥与二哥吵架,也如你们这般。” 说到此处,宁薇突然想起齐玄宸和齐玄宥相处的情形。 齐玄宸和齐玄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颇好,然,他们之间一直是兄友弟恭,从来不曾有吵架拌嘴的时候,虽说这样的相处让人觉得很是舒服,却又免不了像是少了点什么。 不知为何,宁薇突然觉得,齐玄宸和勤帝更加像是兄弟俩。 就如她大哥宁浩磊和二哥宁浩焱,别看他们两个的感情极好,其实那是在家中长辈面前,私下里他们没少闹别扭,幼稚的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毕竟是表兄弟嘛!”宁薇不禁喃喃自语。 齐玄宸和勤帝听言,不尴不尬的对望一眼。 “爷与这人并不熟稔!”齐玄宸道。 “不错!”勤帝连忙呼和,意识到两人想法相同,他们立即各自佯装无视的再次瞥过头去,模样那叫一个别扭。 被宁薇这样调侃,两人之间的硝烟散尽,只是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后,勤帝干咳了一声,道:“朕派人在宫中排查黑袍人的下落,若有消息,届时会让人告知你夫妇二人。” 齐玄宸心想,这么多年你都不曾找到那人,这一回怕是也会徒劳无功。 这样想着,齐玄宸本想冷嘲热讽几句,可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口。 宁薇想到赵嬷嬷的临终之言,眉头紧蹙,“赵嬷嬷临终时,说太皇太后有心除去昔日背叛她的人,未免悲剧再次发生,还是要早些防备才好。” “她最先下手的是大公主府的无为,其次是叶家,叶英已死,叶雄昏睡不醒,你认为谁会是第三个?”齐玄宸问向勤帝。 勤帝听言,面上露出一丝云淡风轻的微笑,安静了片刻,他淡淡问道:“闻氏最想要置之于死地之人是谁?你们可能猜到?” 齐玄宸和宁薇没有言语。 勤帝继续笑着说道:“必定是朕!在闻氏看来,一切都是朕的缘故,若非是朕,皇姑姑也不会忿而选择背叛,那个妖妇此生最恨的人,必定是朕无疑!” 见齐玄宸和宁薇面上有些不解,勤帝又道:“当年皇姑姑沉迷往事,不可自拔。先皇中毒而死,她虽悲痛万分,曾因此与妖妇大闹一场,只是那时她还未下定决心做什么,直到见到朕被妖妇折磨,以至于伤及內腑,她才终于狠下心肠。” “闻氏为何要那般折磨于你?”宁薇实在不解,幼时的勤帝不过是个牵线木偶,为何闻氏容不下他? 勤帝面上泛出森森恨意,嘴上依然云淡风轻,“她讨厌朕,她说朕是天生反骨,她将朕亲手扶上帝位,却又害怕朕超出她的掌控,所以她不择手段打压,比对先皇更盛!事实证明,她没有错,朕天生便是她的敌人,若非皇姑姑拼死相互,朕早已将她手刃刀下!朕才不会如皇姑姑那般心慈,更加不会顾及那劳什子血缘!” 勤帝把自己说的很是无情,然,宁薇却偏偏认为他是个有情之人。 若非有情,他怎会因顾及华瑾大公主而迟迟没有对闻氏下手呢? 前世宁薇对西魏所知甚少,但她清楚一点,那就是勤帝死去之后,闻氏依然存活于世,甚至再次掌权。 也就是说,勤帝最终没能出去闻氏,而华瑾大公主最后是何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你与闻氏,似乎并没有血缘关系。”齐玄宸冷不丁的说道。 勤帝和宁薇微微一怔,勤帝有些牵强的解释道:“闻氏毕竟是皇族之人。” “你不用同爷解释。”齐玄宸再次出声,勤帝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怒视着齐玄宸说道:“朕的确与妖妇没有血缘关系,倒是瑞王爷你,怕是脱不了干系!” “呵~爷想来散漫,不论有没有血缘关系,爷只认愿意认之人,那闻氏还是算了吧!”这番话,齐玄宸说的理直气壮,他才不会因为那点血缘,就将自己彻底搅进去。 有些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亲如一家,有些人则刚好相反,就算连着血脉,最终也会站在对立的位置。 身为皇家之人,齐玄宸显然看得极为透彻。 勤帝似乎对齐玄宸的话十分赞同,脸上再次露出笑意,他眼中划过一丝亮光,继而低头呢喃道:“朕还真想看看大齐皇帝究竟是何种强人,竟然能交出如此恣意的皇儿。” “西魏皇帝~”齐玄宸目瞪口呆的喊了勤帝一声,继而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这该不会是…在夸奖爷吧?” 齐玄宸用‘你哪根筋没搭对’的眼神看着勤帝,一脸惊惧的模样,颇为滑稽! 勤帝撇头,明显不愿搭理他。 齐玄宸与勤帝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针锋相对,而另一头,在宫中排查可疑之人的铁面,带着一队禁卫军,来到了萼儿所在的废弃宫殿。 铁面看着这座废弃多时的宫殿,没有听取禁卫军所说不必重视此处的意见,固执带着众人推门而入…… 第757章 狠话笑话 “给我仔仔细细搜,发现有可疑之处的人重重有赏。”铁面中气十足的话语喊出,禁军一个个卯足了力气,在废弃多年的宫殿里搜了起来。 因为是废弃宫殿,他们不必有所顾忌,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格外随意。 外头乱七八糟的声音,将安静尝试着控蛊的萼儿惊醒,她不知发生何事,遂轻手轻脚走到暗室墙边,透过狭小的秘洞看向外头。 眼前走过一个身穿盔甲的禁军,还有一个戴着铁面具的人在外头走来走去,四处查看,萼儿心中一凛,连忙悄无声息的蹲下。顺势捂上嘴巴。 整个皇宫之中,能调动禁军的只有华瑾大公主和勤帝二人,只是这些禁军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收宫? 难道是在找我?萼儿想到此处,连忙摇了摇头。 她身在皇宫之事,除了太皇太后闻氏和李福之外,无人知晓,就连叶家之人也以为她去寻找叶楠了,就算有人要找她,也不会在宫中寻找才是。 想到一去不复返的李福,萼儿不禁联想,会不会是李福暴露了?又或者此次收宫,根本与他们无关,是个巧合? 萼儿想不通来龙去脉,却是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些禁军绝对不可能是闻氏的人。 这样想着,她内心猛然一震。 这是个求救的好机会! 不管禁军是勤帝的人还是华瑾大公主的人,这些人都可以帮她揭穿闻氏的阴谋。 萼儿欣喜的站起,眼中泛出星星点点的希望之光,她毫不犹豫,再次走到那个狭小的秘洞面前,这个暗室无法从里打开,想要出去,只能由外头的人触动机关开门。 萼儿清楚,她只需张口喊上一声,外头的人必定会将她弄出去。 然,张开嘴许久,萼儿却无法发出声音。 并非是她哑巴了,她只是想到了她娘采芜和尚在昏迷的叶雄。 她这么一喊,固然可以出去重见天日,可她娘和叶雄该怎么办? 此刻宫中发生的一切,肯定逃不过闻氏和李福的眼睛,若是她出声逃出密室,闻氏和李福肯定会动手除去她娘和叶雄。 届时,即便她向勤帝或者华瑾大公主求助,也无济于事。 他们就算再有能耐,也无法救活两个死人。 萼儿颓然垂下手,眼睁睁的看着禁军离开这座废弃宫殿,方才看到的希望,顷刻间化作无边的绝望和无助。 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寻得时机避开一切,没曾想,从一开始就注定她没有选择。 萼儿深知自己已经能够顺利控制母蛊,待半月之期一到,她必定要对素未谋面的勤帝下杀手。 勤帝大张旗鼓的排查,最终雷声大雨点小,没有找到任何黑袍人的踪迹,无奈之下,勤帝只能加强宫中巡视,派人秘密监视闻氏,希望能逮到依然藏在暗中的黑袍人。 闻氏一如往常,没有丝毫不同之处,她的平静在勤帝看来,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只是,勤帝无法撺掇闻氏的想法,更加不知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他能做的只有防范。 另外一头,叶雄无法苏醒,华瑾大公主全然不知叶萼儿已经被人控制。在她看来,叶萼儿身上并无母蛊,根本无足轻重。她想不到当年死去的采芜,其实还存活于世,更加想不到,采芜将自己体内的母蛊给了叶萼儿,如今的叶萼儿实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华瑾大公主也出动了大批人马,搜捕隐匿在宫外的闻氏犬马,此次她雷厉风行,态度极为明确,但凡曾经与闻氏有过交集之人,她都没有放过。 只不过,因不能确定哪些人是否与闻氏有关,这一回她没有妄动杀念,只是将可疑之人囚禁起来。 然,她纵然动作再大,依然没有寻到黑袍人的踪迹,黑袍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龟缩于暗中,蠢蠢欲动。 …… 李福给叶萼儿所限的半月之期,一晃而过。 在萼儿的彷徨等待中,多日未见的李福,再次来到萼儿所在的暗室。 “半月之期以到,叶姑娘可是准备好了?”未曾拐弯抹角,李福径直问出了来意。 许是经历了这些天的等待,萼儿的态度有了些许变化,她略显平淡的回道:“暗害一国之君的罪过,你当真承受得了?你别忘了华瑾大公主向来最是疼爱皇上,若是皇上突然出事,华瑾大公主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这些事无需你操心,你要想的,只有你娘亲采芜和叶雄的性命。”李福似乎很是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看向萼儿的目光之中,似乎染上了疯狂的兴奋。 萼儿对于他的态度并不意外,想起搜宫那日的情形,她开口问道:“想必前些日子宫中的动静,都是你闹出来的吧?” “呵~我既然敢在人前现身,就早已有了万全的准备,想抓我,简直白日做梦。”李福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果然是你!”萼儿抬起头看向李福,质问道:“你做了什么?若是你敢伤害我娘和家主,我宁愿死,也定然不会任由你控制!” 李福心中咯噔一响,难不成这叶萼儿知道了什么?否则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世上,我在意的人不多,为了在意之人,我不介意为你杀人,但你若是敢伤害我在意之人,我定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说出此话时的萼儿,身上有着不畏死的气势。 李福听到这话,心中冷哼不已。 他在萼儿的注视下飞快掠到一面墙壁面前,轻轻叩响墙壁,发出一阵有着其规律的一段声响。 很快,暗室之中豁然出现一道暗门,一个黑袍人从暗门之中走出。 这个黑袍人的装扮与身着黑袍时的装扮一模一样,同样蒙着面巾,看不清容貌,只是他的身形稍微矮小清瘦一些。 萼儿惊愕的看着这一幕,险些跌坐在地,“这里居然还有另外一间暗室?” 李福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她,转而向黑袍人问道:“如何?” 清瘦的黑袍人恭敬回道:“叶萼儿并未与任何人接触,也不曾出过暗室。” “很好!”李福这才转向萼儿,冷声道:“幸好你是个聪明人,否则,你一旦向外求助,他便是杀你之人!” 萼儿跌倒在塌边,一滴冷汗从她脑门滑落,原来,她曾经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就算让你侥幸逃脱,你也会永远失去救叶雄和采芜的可能!”李福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看来还不是全然不畏死嘛!“半月之期,就算你控制得了母蛊,也不足以让你培育蛊虫,想鱼死网破,你还太嫩了一些!” 采芜培育封存的蛊虫,还未交给萼儿,在李福看来,如今的萼儿拥有一把强弓,然则她没有利箭。 有弓无箭,如何与他相斗? 就算萼儿放再多狠话,对李福而言,全都与笑话无异。 且,李福早已看透了萼儿此女,她太过重视亲人,只要将采芜和叶雄掌控住,萼儿也会乖乖任由他操控。 看来,该是时候给采芜换个地方待了,这样一个效用极佳的人质,还得好好利用才行,可不能让她被人救走了! 李福有理由相信,知道采芜所在之地的萼儿,肯定会设法营救采芜,他一定要抹杀萼儿的希望! 沉默了许久,萼儿终于平复心情,她咬了咬牙,再次看向李福,“是不是将皇上杀了,你们就能给我完整的解毒之法,放了我的娘亲?” “这就要看你如何办事了?若是你的表现令太皇太后满意,说不定她会赏你其中一样。你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你要如何选了。”李福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听到李福此言,萼儿几欲崩坏一口银牙。 叶雄所中之毒,拖久了定会不治身亡,她若选了救出她娘采芜,那便是放弃了叶雄。 可若她选了救叶雄,她娘重见天日之期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第758章 另类之人 清楚自己从来没有选择的萼儿,不想继续与李福谈论她的想法,也不想让李福继续看她的笑话,遂问起了李福接下来的安排。 萼儿沉闷说道:“你应该清楚,虽然蛊虫可以杀人于无形,但放蛊还是需要一定的条件,想必那些你都安排好了吧?否则,若是错杀无辜,我可是无能为力,毕竟蛊虫可不会认人!” 萼儿自问没有本事在宫中来去自如,想要她暗杀勤帝,李福理应安排好一切。 “你今晚随我去就是了。”李福清楚她甚至不知勤帝是何模样,这些事先的准备,他自然早已安排妥当。 勤帝寝宫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无计可施,李福只需趁夜间禁军交替岗位之时,带着萼儿潜入寝宫便可。 若是要接近勤帝睡房,自然是无稽之谈。 然,有萼儿操控蛊虫,他们根本无需接近勤帝所在的睡房,只需认准勤帝所在的方位,在一定的距离之内,萼儿便可以放蛊。 勤帝的睡房之中,夜里向来不留人伺候,蛊虫一旦进入睡房,想要找准目标,一击即中,并非难事。 采芜的蛊经曾经落入闻氏手中,闻氏自然对里面的内容了解颇深,李福身为闻氏的犬马,自然也是如此。 李福深知放蛊所需的条件,需要母蛊控制的蛊虫,不似下等蛊虫那般,需要以特殊味道为引。 就说当年害死宁老侯爷的蛊虫,虽然令人闻之色变,实则,那只是一种极为寻常的蛊虫,那样的蛊虫取人性命,需费些时日,且对于对蛊虫有些了解的人来说,那样的蛊不难避开。 宁老侯爷之所以中招,只因蛊虫这种奇事,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阴险招数。 而今晚李福要让萼儿所放之蛊,比起当年害死宁老侯爷的蛊,显然要厉害许多。 今晚用来谋害勤帝的蛊虫,此时就在李福的袖袋之中沉睡,此虫一旦苏醒,钻入人体,勤帝必定会即刻毙命,而他的尸身则会彻底沦为蛊虫的养分,毫无回转可能。 为妥当起见,李福和闻氏不会让萼儿接触比较温和的蛊虫,只因担心遭到萼儿的反噬,毕竟控蛊之术实在诡谲,就连闻氏和李福也难免对此心有畏惧。 对于李福的安排,萼儿没有多问,她伸出手道:“蛊虫给我,唤醒蛊虫需时,我需要在今晚行事之前将它唤醒。” “蛊虫先交于你手,”李福清楚萼儿所说不假,他拿出上次给萼儿看过的蛊丸,放在萼儿手中时,又道:“这蛊虫用来杀人最是快速,拿着它,你可别动错了主意,若是我和太皇太后有半分不妥,你和你想救之人,必定都会陪葬!” 若非吃准了萼儿会因为叶雄和采芜投鼠忌器,李福也不敢与萼儿这样危险的女子接触。 将蛊丸放到萼儿掌心时,李福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又道:“你娘采芜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叶雄也被人从叶家带走,他们的结局如何,全数掌握你手。” 他所拿出的蛊虫,都是最凶狠的,萼儿一旦用在他和闻氏身上,他和闻氏必定会立即毙命,那么萼儿也将永远失去她最为重视的人。 李福这是明摆着威胁萼儿,萼儿心知肚明。 她用力捻破蛊丸,丢掉外层的蜡块,用两根手指轻巧的捏起那只尚在沉睡之中的蛊虫,目光中带着欣赏之色。 “它很漂亮…”萼儿喃喃自语。 饶是李福这种无情之人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再次后退一步,看向萼儿的神情颇为古怪。 果然,蛊女都是另类之人! 太皇太后说的不错,这样的人利用过后,还是该早些处理了才是,留她在世,必定后患无穷! 见到李福对自己的排斥,萼儿微微勾起唇角。 往日旁人不敢接近她,她表面上对此并不在意,实则心中很是难过。然,此时此刻,她很开心李福对她有了惊怕之意。 看着李福下意识的与她保持一定距离,萼儿看向蛊虫的眼睛里,欣赏之色更甚,似乎对蛊虫的偏爱,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那样疯狂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脸上,实在瘆人非常。 …… 入夜,灯树上九十九支蜡烛,被宫人一支不漏的点燃,摇曳的烛光将睡房照耀的亮如白昼。 勤帝沐浴完毕,在铁面的陪同下,回到寝宫睡房。 他踏着悠闲的步子,脸上的神情尽是轻松快意,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铁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皇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铁面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错,”勤帝笑看他一眼,愉悦道:“朕今日心情极好,瑞王妃宁薇果真是个奇人,朕还从未如此刻这般舒畅,原来去除陈屙之后,活着竟是如此美妙!” 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吸收的七七八八,身体自然松快了许久,身体轻松了,心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起来。 与现在相比,他从前其实就是在苦挨时日,那些痛苦挣扎的年月,实在不堪回想。 且,如今他尚且未曾痊愈,若是身体彻底痊愈,又会是何种感受?勤帝心弛神往。 “只可惜,还要再等许久。”勤帝遗憾不已,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痊愈了。 “一年时日,其实转瞬即逝,皇上着实不必心急。”铁面听到勤帝所言,语气也显得松快了一些,看着勤帝脸色的神采一日比一日强,他心中也倍感安慰。 勤帝无奈的笑了笑,“也许心中不惦记着,这一年会过的更快一些。” 铁面点头称是,勤帝则坐到了睡房书案后头,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的奏折,他再度出声问道:“近日的奏章都在此处了?” “回皇上,按皇上的吩咐,所有积压的奏折全都送来了,只有上面一层是紧要的。” 顿了顿,他又道:“批完这些奏折,皇上便可以松快一阵子了,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倒是没有多少要事,奏折内容,大多都是诸位藩王之间的矛盾。” “藩王之间向来你争我夺,不必在意,他们若是和平相处,那就该朕头痛了。”勤帝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显然对藩王之事并不关心。 铁面似乎对勤帝的这个想法并不赞同,他犹豫了片刻,轻声劝道:“当年太皇太后当政,册立大大小小的藩王十数个,这些藩王各自拥兵,实在后患无穷,皇上千万不可大意啊!” “你还想说,各路藩王以闻阙为首,闻阙则是闻家之人,若是他有心造反,只怕朕无力招架,是么?”勤帝接话道。 铁面微微低头回道:“皇上厚德,自然无人敢兴兵造反。” “怎么不敢?若是朕是闻阙,朕必定会造反,能够成为人上之人,为何要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勤帝斜睨了铁面一眼,浑身散发着皇者的霸气和威势。 铁面不敢言语,勤帝则突然缓和了神情,道:“好了,藩王一事,再放上一放。” 再放上一放?看来勤帝心中早有打算。 见勤帝执起朱笔,认真批阅奏折,铁面便目不斜视,恭敬埀立在他身侧。 在勤帝未睡上龙塌之前,照惯例他都是要随身伺候的。 就在勤帝勤奋批阅奏折之时,李福带着萼儿潜入勤帝寝宫,他们此时正趴在一处宫殿屋顶,身形被黑暗的夜幕遮掩,无人察觉。 李福笔划着告诉萼儿勤帝的寝宫所在,萼儿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小木盒,随着李福所指的方向,眼睛不眨的看着下头灯火通明的宫殿…… 第759章 让你赔命 勤帝的死讯传到冠云园时,更夫正要敲响五更的锣声,齐玄宸和宁薇是被突然闯入的剑眉给惊醒的。 报信的人是勤帝身边的铁面派来的,铁面只委派了两民禁卫出宫,一个来了冠云园,另一个则去了大公主府。 据说勤帝批阅奏折到三更才歇下,铁面四更时照惯例叫醒勤帝时,勤帝已然猝死,铁面不敢对外透露消息,只好派禁军给华瑾大公主送去消息,好让她即刻回宫主持大局。 至于通知齐玄宸,许是因为勤帝如今正与齐玄宸合作的缘故,毕竟明眼人一眼便知,勤帝的猝死并不简单。 得到这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消息过后,齐玄宸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起身。 他一边穿衣,一边吩咐剑眉道:“出去告诉影,从今日起,所有影卫只有一个任务,保护一双小主子。” 话刚落音,宁薇立即说道:“剑眉,你也一样。阿宸,我随你一同进宫。” 此时宫中并非太平之所,齐玄宸一个人去,宁薇实在无法放心。 齐玄宸略微思索,便郑重的朝她点了点头,让宁薇去门口等他片刻,自己则飞速往马房跑去。 宁薇看着齐玄宸焦急离去的背影,对一脸肃穆的剑眉说道:“剑眉,勤帝驾崩,西魏必生动荡,你赶紧让奶娘抱上小主子,让八娃领你们去往湛露寺。” 此次进宫,凶吉难料。 湛露寺是智善大师的地界,宁薇相信,去那里可保一双儿女平安无虞。 “小姐,那你和主子…”剑眉眼中满是担心,她和所有影卫都走了,齐玄宸和宁薇便是孤军奋战了,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宁薇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又道:“让含翠和巧竹也一同前去。”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若八娃问起,就将宫中所发生的事告诉他。” 说完这句之时,她已经简单的用齐玄宸早前所送的簪子挽起了头发,不等剑眉说话,她便径直起身往门外走去。 宁薇刚到大门口,齐玄宸随后便架着马车赶来,夫妇二人一同前往皇宫。 剑眉和影也不敢耽误,他们唤起奶娘,抱上两位小主子,带着一群影卫找到八娃房中,一把拽起还在睡梦之中的八娃。 睡意正浓的八娃不明所以,见他们让自己带路,也没多想,便迷迷糊糊的上了去湛露寺的马车。 在马车上打了一会儿盹,八娃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进寺上香为何只见两个小娃和奴婢,齐玄宸和宁薇去了哪里? 齐玄宸和宁薇并非佛家信徒,他们怎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女,独自上山? 想到此处,八娃睡意全消,连忙问起了来龙去脉。 剑眉按照宁薇的吩咐,将勤帝猝死的消息告知,八娃不可置信看着剑眉和影勉力笑了笑,追问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然,影和剑眉脸上毫无开玩笑的痕迹。 八娃见状,慌忙大声催促赶车之人加快速度。 将众人直接带入智善大师的清修之所,八娃闯入了智善大师的禅房。 “师父,大事不好了,皇上驾崩了。”进门便焦急的嚷出了宫中的变故。 智善大师正盘腿打坐,听到了他的话,缓缓睁开一双无悲无喜的慧眼。 “师父,皇上驾崩了。”八娃见智善大师没有反应,再次重复了一变方才所言。 “阿弥陀佛,”智善大师喊了一声佛号,神情一派平静淡定,他道:“既然已成定局,为何还要如此慌张?” “师父有所不知,自宁薇为皇上施针过后,皇上的身体愈发康健,断然不会突然猝死,此事定有隐情!八娃请求师父回宫为皇上主持公道!” 八娃跪在智善大师面前,神情悲拗。 “世事皆有因由,世人各有造化,老衲去不得。”智善大师拒绝了八娃的请求,缓缓合上眼帘,不等八娃出声,智善大师又道:“你许久不曾上山,今日便留在此处为老衲读经书吧。”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却带着让八娃不敢拒绝的力度,八娃心中牵挂勤帝,虽留在了智善大师身边,却是无心念经,对着经书照读,仍然屡屡读错。 …… 冠云园离皇宫很近,没用多长时间,齐玄宸和宁薇便赶到了皇宫门外。 宫门侍卫挡下他们的马车,无视齐玄宸手中的进宫令牌,声称皇宫戒严,无召不得入内。 看到宫城围墙上站着的闻阙,齐玄宸深知无法硬闯,试探了侍卫几句,便回到了马车边上。 正想告诉宁薇勤帝之死让宫中发生了变故,就听到一阵湍急的马蹄之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华瑾大公主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迅速接近。 华瑾大公主依然身着瑰丽华服,衣袂翻飞,风华无限。 只是她未来得及梳妆,一头青丝披散脑后,随风乱舞,齐玄宸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华瑾大公主无心查看左右,不曾见到宫门边上的齐玄宸,也不曾看到城墙上的闻阙,她径直骑马来到宫门外,见侍卫作势阻拦,立即喝道:“尔等谁敢阻拦本宫!” 声音倍显沙哑,侍卫还是认出了来人身份,连忙跪倒在地,恭送华瑾大公主进宫。 齐玄宸目送华瑾大公主进宫,随即打消了离开此处的想法,他坐上马车,与宁薇一同等在宫门处。 华瑾大公主马不停蹄的赶到勤帝寝宫。 只见寝宫之中,宫婢和太监全数跪倒在地,神色哀戚。 华瑾大公主翻身下马,并未理会这些下人,径直往勤帝的睡房跑去。 她不相信勤帝会突然猝死,她认为这只是勤帝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想,或许勤帝是因为太恨闻氏,所以才故意装死,从而逼她狠下心肠除去闻氏。 以往勤帝也曾用自残的方式逼过他,就算今日会装死也是正常之事,不是么? 华瑾大公主拼尽全力让自己相信这个想法,只是她藏在衣袖之中的双手,却始终不停使唤的剧烈颤抖。 睡房之中,勤帝安然躺在龙塌之上,毫无声息,脸色槁白,铁面垂头跪在龙塌旁,双拳紧握。 而龙塌面前,此刻正站着一行不请自来之人。 为首的正是太皇太后闻氏,闻氏身后,萼儿和几个面生的太监宫婢,垂手而立。 华瑾大公主进门便看到了闻氏,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狠厉,她无视闻氏,径直走到勤帝的龙塌前,俯身摸向勤帝的颈脉。 背对着众人的华瑾大公主,久久不曾动弹。 闻氏嘴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意,语气温柔的说道:“华瑾,勤儿终是熬不过病痛折磨,去了也好,好过在这世上受尽煎熬。” 她早就让人确认过,勤帝的确已经死去无疑,拔除了一颗眼中钉,闻氏的心情格外舒畅。 华瑾大公主没有言语,只是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突然,她猛地回头,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用痛恨无比的目光看着闻氏,忿而起身扑向闻氏,双手迅速掐上闻氏的脖子。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勤儿,我要让你赔命!” 华瑾大公主似乎陷入了疯魔,她用尽毕生的力气掐着闻氏的脖子,看向闻氏的眼神杀意恨意胶着。 闻氏看着华瑾大公主如此眼神,稍作怔愣,便被窒息的痛感猛然惊醒,她哑着嗓子喊道:“还不快将她拉开!” 华瑾大公主终究双手不敌四拳,双手被太监掰开。 闻氏挣脱了桎梏,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华瑾大公主虚脱倒地,眼中的恨意却半分不减,勤帝的死对她打击实在太大,让她几乎失去理智,她一边叫人,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掐死闻氏。 随着华瑾大公主的一声大喊,慢她一步进宫的大公主府影卫,纷纷跃入勤帝寝宫…… 第760章 生母无情 闻氏深知如今的华瑾实力远在她之上,方才她可以让人拉开华瑾,只是因为华瑾独自一人匆匆赶来,势单力薄。 只待华瑾的人马赶到,她必定捉襟见肘。 然,明知如此的闻氏,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之感,反倒是有种对此刻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从容。 她没有阻止华瑾大公主叫人,也没有做任何防备的动作,只是冷冷瞟了一眼龙塌上的勤帝,对华瑾大公主说道:“华瑾,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 不等华瑾大公主回答,她又笑着继续说道:“你错就错在太过心软,心软从来都是天家大忌,你不该视而不见,若换了哀家是你,哀家定然会斩草除根!皇帝的死,的确是哀家的手笔,可说到底,是你给了哀家机会。” 华瑾大公主抹干了眼泪站起身,愤恨的看向闻氏:“你为何可以如此狠心?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敬你,爱你,在意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敬?爱?在意?”闻氏嗤笑不已,她鄙夷的看向华瑾大公主,冷声道:“哀家当初何尝不是将你视为唯一,可你身体里始终留着你父皇那肮脏的血脉。你背叛哀家之时,可曾想过哀家当初是如何对你的?” “我只不过是不想你一错再错!”华瑾大公主忿而出声,听到闻氏亲口承认害死勤帝,她心中对闻氏已然绝望,“可惜你冥顽不灵,既然你自求灭亡,本宫就成全于你!你说的不错,勤儿的确是本宫害死的,本宫无力回天,那就让本宫替他报仇雪恨!” 华瑾大公主咬紧牙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曾掉落。 此刻,她终于铁了心要除去闻氏。 哪知,闻氏却是极为畅快的笑了,她回头看了萼儿一眼,继而对华瑾大公主说道:“终于下定决心了呢!” 闻氏脸色一变,遍布阴霾,她缓缓道:“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华瑾大公主这才发现,萼儿竟然站在闻氏身后,想到萼儿蛊女的身份,华瑾大公主立即后退一步,心生防备。 只是,她终究低估了闻氏的歹毒,此时防备已然晚了太多。 “你怕是还不知道,早在你与采芜接触之时,哀家便让她在你身上下了控心蛊,若非采芜疯癫,你以为哀家还会等到今日么?萼儿,该做什么,你应该心中清楚吧。” 闻氏一声令下,萼儿立即抬起头,与华瑾大公主对视一眼,继而又面带愧疚的低下了头。 华瑾大公主怎么也没有想到,闻氏竟然早已对她下手,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感觉自己头疼欲裂,片刻后,眼珠翻白,昏厥倒地。 在她倒地的那一刻,以无为为首的影卫,正好冲进来护驾,见到她昏厥在地,影卫们立即将她围在中央,目光防备的看向闻氏。 闻氏淡淡然说道:“皇帝突然驾崩,华瑾伤心至极,以至于晕倒在地,你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大公主扶到椅子上坐下!” 华瑾大公主的人迅速控制了勤帝寝宫,被人挡在寝宫外许久的齐贵太妃,也终于有机会进入勤帝的睡房。 见华瑾昏迷,她的手下正与闻氏对峙,齐贵太妃冲无为大喊一声,“还等什么?还不快拿下妖妇!”继而踉踉跄跄走到龙塌前,扑倒在龙塌边上,抓住勤帝冰冷的手,痛哭不已。 无为听到齐贵太妃之言,眯了眯眼,喝道:“太皇太后违令出宫,速速将她拿下!” 无为本就有心除去闻氏,如今觅得机会,自然不想放过。就算华瑾大公主醒来追究,他也不甚在意,他知道闻氏必定会反抗,慌乱之中将她杀死并不是不可能! “哼~”闻氏冷哼,她看向身边的太监,指着齐贵太妃吩咐道:“给哀家掌那贱人的嘴!” 太监大步往齐贵太妃走去,无名一行人则迅速掠到闻氏身边。 就在太监挥手打向齐贵太妃之时,一直跪在龙塌边没有任何动静的铁面挥出一拳,带着劲风的一拳,将太监击飞,倒地之时,呼痛不已。 而无名正想对闻氏下暗手之时,靠在椅子身上的华瑾大公主突然睁开眼睛,“住手!” 泪水从眼眶之中滑落,神情极其悲愤的华瑾大公主,突然出声护住闻氏,“何人敢动本宫母后,找死么?” 无为停下手上动作,身影未曾移动,显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个极其难得的机会! “无为,回来。”华瑾大公主再次出声,无为终是无力的垂在了双手,沉默地回到华瑾大公主身边。 闻氏得意的笑了,齐贵太妃则不可置信的看向华瑾。 “华瑾,你是不是疯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妖妇?勤儿定是她害死的,难道连勤儿的命都比不过她这个作恶多端的人?” “贵太妃,逝者已矣,你休得乱安罪名!”华瑾大公主的声音冰冷无情,原本泪流满面的脸上,再添几道泪痕。 齐贵太妃不清楚华瑾大公主此时的状况,她口不择言的责骂着华瑾大公主,若非铁面拦着,她早已扑倒闻氏身上厮打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此时华瑾大公主所说的一切,都是萼儿控制着她所说之话,她的嘴其实是跟着萼儿的嘴再动,她神志清明,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只能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闻氏对眼前的状况十分满意,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拉着华瑾大公主的铁面脸上。 “铁面护驾不利,斩立决,”闻氏转头看向华瑾大公主,笑问:“华瑾,你以为母后这个决定如何?” 这个铁面方才一直留在房中,他知道的太多了,显然留不得。 “就按母后所说去办,来人呐,将铁面拉出去砍了!”华瑾大公主毫不犹豫的遵从了闻氏的决定。 无为连忙出声劝言:“大公主,铁面对皇上忠心耿耿…” “够了!”不等无为说完,华瑾大公主便打断了他的话,执意道:“拉出去,砍了!” 无为咬牙走向铁面,铁面却淡然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快金灿灿的金牌,沉声道:“皇上赐奴才免死金牌,保奴才百年富贵安康,太皇太后可是要抗旨?” 闻氏神色一凛,喝道:“好你个刁滑的奴才,竟敢在宫中行鼠窃狗偷之事!偷盗皇帝之物,假传皇帝遗旨,罪犯欺君,当抄斩满门,诛灭九族!” 说完便不由铁面多言,命人快速将铁面拖了出去。 铁面走后,无人继续护着齐贵太妃,闻氏带着宫婢走到齐贵太妃面前,再次下令,“掌嘴!” 宫婢架住齐贵太妃,巴掌毫不留情的朝她脸上招呼,华瑾大公主亲眼目睹这一幕,却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语,只能看着闻氏的人虐打齐贵太妃。 片刻后,齐贵太妃的脸庞已然青紫一片,闻氏终于让宫婢停手。 闻氏向来对齐贵太妃看不上眼,她不想杀掉齐贵太妃,只想留着她慢慢折磨。 是以,齐贵太妃虽受尽了羞辱,却也保住了一条性命。 折磨了齐贵太妃一番后,闻氏心中泛起了变态的快感,心情异常舒爽。 想到还有未完之事要办,她走到华瑾大公主面前,拂开很是碍眼的无为,俯身摸向华瑾大公主的脸颊,她语调温柔的对华瑾大公主说道:“皇帝已去,华瑾你纵使伤心难过,也不可久久沉迷其中,哀家老了,这西魏的天下,还需要你呢!” 华瑾大公主很想避开她的手,却是依然无法,心中的痛恨与嫌恶,让她身上鸡皮疙瘩四起! 闻氏见状,笑着站直了身子,眼中精光闪现。 她郑重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权不可落入外人之手,皇帝不曾留下子嗣,皇家血脉单薄,如今仅有大公主华瑾之子齐玄宸一条血脉。来人呐~召瑞王进宫议事!” 第761章 不做反抗 “华瑾,万万不可召见瑞王!”齐贵太妃奋力朝华瑾大公主呼喊。 她知道,闻氏想将齐玄宸变成第二个勤帝,齐贵太妃不忍心,只有劝说华瑾大公主。 只是被控制住的华瑾大公主,根本没有否决闻氏的能力。 很快,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去办!” “华瑾,勤儿尸骨未寒,他的魂魄还在眼睁睁的看着你,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先帝死了,勤儿也死了,你还要害死宸儿吗?” 齐贵太妃的质问,让华瑾大公主泪如雨下。 无为早就察觉华瑾大公主有异,心中甚是不解,华瑾大公主看向闻氏的眼神,明明那么悲愤,为何还会被闻氏牵着鼻子走? 心中起疑的他,一直在观察房里的每一个人,自然没有漏掉闻氏身后的萼儿。 他发现每次华瑾大公主开口说话时,萼儿的嘴巴都在动,他惊觉今日所发生之事,必定不简单,或许华瑾大公主已经被人控制。 无为本想出声揭穿闻氏的阴谋,只是话到嘴便,他又坚决的闭上了嘴巴。 他很清楚,此时他开口根本毫无作用,反倒会被赐罪,届时只怕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闻氏不是要召见齐玄宸么?齐玄宸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物,他还是决定,谋定而后动。 无为跟随华瑾大公主移步寝宫正殿,全程一言不发。 …… 闻阙收到消息,很快便来到了在宫外等了许久的齐玄宸和宁薇面前。 “瑞王爷,瑞王妃,太皇太后和华瑾大公主召见二位,还请二位跟随本王前去。” 齐玄宸并未动作,他斜睨了闻阙一眼,道:“你似乎比华瑾大公主还要早到?” “宫中发生如此大事,本王自当稳定局势。”闻阙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 齐玄宸轻笑着再次问道:“怎么?西魏的局势竟然要一介藩王来稳定?” 闻阙眉心一跳,面上露出不满之意,他沉声说道:“瑞王爷此话未免太过,你可莫要忘了,你是大齐的王爷,可不是我西魏的!” “那你这个藩王,是华瑾大公主手下的,还是闻氏手下的?”齐玄宸不依不饶。 听到这个问题,闻阙没有犹豫,“太皇太后与华瑾大公主本就是亲生母女,何需分出你我?” 话至此处,多说无益,齐玄宸和宁薇没有再理会闻阙,径直进入了皇宫,闻阙笑了笑,跟随在他们身后,来到勤帝寝宫的正殿,他们见到了闻氏与华瑾大公主。 闻氏高坐主位,华瑾大公主则披头散发的坐在闻氏下手,她的身侧,萼儿和无为恭敬而立。 齐玄宸和宁薇走进,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他俩,情绪各不相同。 齐玄宸顺着无为的目光,看到了萼儿,继而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齐玄宸和宁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闻氏,只是他们对闻氏的兴趣不大,稍微掠了一眼,便将目光停驻在了华瑾大公主身上。 见到华瑾大公主红肿的双眼,还有那满溢眼眶的悲伤,齐玄宸心中抽疼,宁薇亦满眼不忍。 “华瑾过于悲伤,心绪不宁,无法主持大局,哀家只得迎难而上。闻阙,哀家将皇宫的守卫交于你手,从此时此刻开始,哀家不想看到任何动荡之事发生。” 不等齐玄宸开口,闻氏便出声揽下了所有事。 “闻阙领命。” 闻阙单膝下跪领命,闻氏满意的点了点,再次将目光移到齐玄宸身上。 “宸儿,你虽然自小在大齐长大,可你终究是华瑾所出,哀家会将你的身份公告天下。”闻氏一脸和煦,只是她无法装出慈爱的模样。 “宸儿?”齐玄宸扯了扯嘴角,重复了一遍闻氏对自己的称呼,神情鄙夷,“到了此时此刻再来攀亲,似乎有些晚了。怎么?西魏皇族无人,太皇太后这是想要将朕捧上皇位么?” 齐玄宸直白的话语,自然令闻氏十分不愉,想到如今的局势,她不屑再装。 “呵~果然与皇帝一样,又是一个生有反骨之子。”她冷笑了一声,头上的凤钗颤抖不已。 齐玄宸听言,云淡风轻的回道:“反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你可别忘了,哀家可是你的祖母!”闻氏愤恨不已,看向齐玄宸的眼神,如同淬上了毒药。 在她看来,华瑾,还有华瑾所生的儿子,理应与她站在同一边。然而,这些人全都仇视于她,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他们一个个,全都想反她,从来不曾想过,若是没有她,这些人根本不会存在于世! 既然如此,她能给予他们生命,同样也能够收回! 这样想着,闻氏脸上的怒意顿消,她笑着说道:“瑞王爷怕是多想了,哀家可从未想过让你登上皇位,瑞王如此难以掌控,哀家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玄宸微微一怔,这倒是与他的想法有所差距。 “你到底打的什么阴诡主意?”齐玄宸凝眉质问。 闻氏并未答话,只是笑看闻阙一眼,道:“闻阙,拿下瑞王夫妇,千万不可伤着瑞王妃,她对哀家可还有用处呢!” 宁薇的本事不小,闻氏还要留着她的性命,为自己调养身体,她还想身体康泰的长久活着,继续将西魏玩弄于股掌之间。 闻阙领命,抽出长剑,缓缓向齐玄宸走来。 齐玄宸与宁薇对视一眼,道:“你以为他会是爷的对手?” 闻氏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苦恼的说道:“是了,你所练的武功,是我西魏皇族的祖传功法,闻阙自是不敌。” 她转过头,对华瑾大公主说道:“华瑾,你说这下可怎么好?” 这时,华瑾大公主从萼儿手上接过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语气淡淡说道:“若你心中念及母子之情,就不要再做任何反抗了。否则,本宫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锋利的匕首割破华瑾大公主的皮肤,渗出丝丝鲜血,齐玄宸脸上满是复杂之意,他下意识的护住宁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宁薇见状,怒视闻氏,大声道:“伤了阿宸,你以为你一介妇人,可以掌权多久?至尊之位,从来不缺能者惦记!” “哈哈哈~不愧是宁家姑娘,面对此种情形,眼中竟无半点惧意!”闻氏哈哈大笑,竟然说出了夸奖宁薇的言语。 只是,宁薇毫不稀罕她的赞美。 接下来,闻氏又冷不丁的说道:“当年你祖父没有挑起战争,选择安然赴死,当真令哀家佩服!哀家本以为大齐必定要与西魏殊死一搏呢!当真可惜了哀家的一番安排。” “你暗害我祖父,竟然是为挑起战争!”宁薇终于清楚闻氏有多疯狂,她简直是疯了! “战争~好似挺有趣的,”闻氏眼中的笑意更甚,她再次看向齐玄宸,轻声道:“若是瑞王一家被囚禁西魏,你猜大齐皇帝会不会出兵讨伐?” 闻氏似乎很期待看到两国开战,让百姓们苦不堪言的战争,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有趣的猴戏。 “你…”宁薇怒不可遏,指着闻氏许久说不出话来。 闻氏和宁薇说话期间,闻阙已经走到了齐玄宸身边,将长剑架上了齐玄宸的肩膀。 齐玄宸并未反抗。 闻氏似乎对此十分满意,她再度出声说道:“至于西魏的皇权,哀家自然会牢牢抓在手中,若是天下人一定要个皇帝,那哀家就为他们找一个好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当年哀家可以将一个稚子扶上皇位,如今再扶一个又有何难?” 她笑看宁薇,快意非常的说道:“哀家还要多谢你为哀家生出了一个重孙,比起瑞王,哀家更中意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起码他无力与哀家对抗,不是么?” 第762章 道出隐秘 原来,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才是闻氏在打的主意! 闻氏对齐玄宸的了解颇多,她知道,若是齐玄宸登上皇位,必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疑。 齐玄宸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诚服在她手中,他一旦登上皇位,等他缓过劲来,第一个倒霉的怕是闻氏自己了。 当然,闻氏也可以选择用蛊虫控制齐玄宸,只是蛊女也并非神人,如华瑾大公主身上的控心蛊,她无法同时控制多个。 所以,齐玄宸注定不可能会是闻氏的选择,相比之下,齐玄宸年幼不知事的儿子,才是闻氏最好的选择。 若是将齐玄宸的儿子放在了皇位之上,她可以完全将其掌控,甚至还可以用稚子挟制齐玄宸夫妇,待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 闻氏眼中划出一丝狠毒。 有些人留着,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这头闻氏对齐玄宸夫妇动了杀心,另一头,齐玄宸和宁薇一听闻氏说到他们的儿子,立即就变了脸色,再也没有耐心与闻氏多说下去。 “世上怎会有女恶毒如你!”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宁薇丝毫不能忍耐,遂忿而指责,“不枉世人送你妖妇之名。” 不少人在背后称闻氏为妖妇,闻氏自然心知肚明。 然,那些人纵使再有怨言,也万万不敢当面直指她是妖妇,宁薇如此直白责骂,闻氏自然忍无可忍。 “你…大胆!”闻氏大怒。 她指着宁薇,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却发现齐贵太妃脚步踉跄的从睡房过来。 先前经历了打骂的齐贵太妃,一身狼狈。 发髻,衣裳,妆容凌乱,形同疯妇。 “宸儿~杀了闻氏,为你的双生兄长报仇!”齐贵太妃不管不顾的声音钻入众人耳中,话中内容惊得众人瞪大了双眼。 齐玄宸还未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齐贵太妃继续喊道:“勤儿是你的亲生兄长,华瑾对她的死不闻不问,你可千万不能这般狠心,姑姑求求你,杀了闻氏,一定要杀了这个妖妇…” 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被齐贵太妃一语道破,华瑾大公主泪如雨下,看向齐玄宸的眼眸之中,皆是内疚。 是她无能,没能守护自己的一双孩儿。 齐玄宸有些怔愣的看着齐贵太妃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跑来,直到宁薇上前扶住齐贵太妃,他才反应过来。 此时显然并非发呆的好时候! “皇姑姑~您方才所言可是真的?”齐玄宸忍不住出声询问。 闻氏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切颇为有趣,又好像再为自己当年的手笔洋洋自得,她没有开口打扰齐玄宸和齐贵太妃说话。 齐贵太妃扶着宁薇,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在齐玄宸面前。 她郑重的看着齐玄宸,点了点头,继而愤恨道:“妖妇容不得先帝与我,自然也容不得先帝嫔妃所生的孩子,妖妇当真我的面,将那孩子溺死在了水盆之中。” 齐贵太妃想起前事,忍不住抬手抹泪,她哽咽着继续说道:“当年,华瑾想要跟随皇兄离开西魏,却不幸被妖妇洞悉了意图,她要求华瑾改变主意,岂料华瑾厌倦西魏的一切,执意要离开。妖妇假意成全华瑾,实则心怀鬼胎,后来华瑾生出一对双生子,也就是勤儿和你。” “华瑾产后虚弱之际,妖妇便用勤儿和你,威胁华瑾,她说西魏皇家无后,若是华瑾执意要走,那她必须要留下你们两个,如若不然,她就让皇兄永远无法离开西魏。无奈之下,华瑾只得选择留下,但她不忍心让皇兄一人离开,便向妖妇提出要求,要求将你们兄弟中的一个交给皇兄带走。” 齐贵太妃伸手抓住齐玄宸的手腕,“宸儿,你很幸运,你远离了西魏这个漩涡,可是勤儿,他与你同一日出生,境遇却是大不相同,他自小受尽折磨,以至于小小年纪便落下了病根,好不容易看到曙光,却又不明不白的去了。呜呜…宸儿,你一定要为你的兄长报仇!答应姑姑,一定要报仇!” 齐玄宸迅速消化着齐贵太妃的所说的话语。 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兄长,原来除了父皇和母亲,宁薇和儿女之外,他还拥有一个至亲之人。 虽然想起勤帝的脸,齐玄宸还是觉得十分可恶,可不得不承认,齐玄宸现在对勤帝的看法变得十分玄妙,与先前截然不同! 齐玄宸终于明白,勤帝说起与闻氏的血缘关系时,勤帝的反应为何那般古怪。 而听完齐贵太妃一席话的宁薇,则终于明白,为何她有时会觉得勤帝有些面熟。 勤帝虽然带着一小块面具,但是,他的长相分明与齐文帝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他还年轻,脸色又太过苍白,宁薇才很难将他与齐文帝想到一块。 “报仇?”闻氏笑了,“西魏是何等强大?若非有哀家在,勤儿哪有可能登上西魏的皇位?你们都应该感谢哀家,是哀家让勤儿有机会站在权力巅峰,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哀家,是哀家的恩赐!” “恩赐,哈哈…”齐贵太妃的笑声有些疯狂,她大力啜了一口,道:“我齐家子孙,不稀罕你的恩赐,你给勤儿带来的,全然都是痛苦。” “勤儿从未见过他的父亲,母亲近在咫尺,却只能称呼其为皇姑,他出生时明明身体健康,却被你折腾成一个病痛缠身的人,他明明雄才伟略,却因你的压制,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你这个妖妇,根本没有真的给过勤儿什么,你只是将她当作工具,你毁掉了勤儿一生,谋害了勤儿的性命,如你这般恶毒之人,就该天打雷劈,千刀万剐!” 齐贵太妃的诅咒,令闻氏极为恼怒,“来人呐,给哀家教训一番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看够了好戏,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闻氏的话刚落音,几名黑袍人从殿梁上跃下,将齐玄宸和宁薇齐贵太妃团团包围。 齐玄宸见到这种情形,非但没有半分意外,反倒是痛快一笑,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就一起解决了吧!南夜,想来你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今日就与爷并肩作战如何?” 南夜是叶楠在大齐所用的化名,闻氏听过,却一时没能想起,听到齐玄宸突然叫出南夜的名字,她只是冷笑了一声,片刻后才大惊失色。 目光迅速朝众人脸上闪过,闻氏并未找到叶楠的踪迹,想到叶楠易容的本事,突然满眼防备的再次看向众人。 闻氏并非没有想过早早除去叶楠,只是叶楠此人刁滑,根本无处去寻,更遑论杀掉他! 直到此时此刻,闻氏才惊觉,今日之事,只怕早已超出了她的掌控。 这时,一直将剑架在齐玄宸肩上的闻阙,突兀的收回了长剑,缓缓对齐玄宸说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我自认这回毫无破绽。” “爷说过,你的火候还不够。”齐玄宸扯了扯嘴角,他才不会说出自己是凭着味道认出南夜的,毕竟嗅觉过于灵敏,或许会成为南夜取笑他的机会! “南夜,好久不见。”宁薇也回头看向南夜,显然也早就认出了他。 南夜不由有些挫败,“你们…你们都认出来了?” 齐玄宸和宁薇毫不犹豫的齐齐点头。 “…”南夜一度无语。 原本剑拔弩张的大殿,因他们几人毫无顾忌的叙旧,气氛变得极为诡异,众人的目光之中,充满不明所以。 闻氏不愧是个狠角色,她并未被南夜的突然现身吓退,很快便从惊慌之中抽身而出,慌忙大喊:“李福,动手!” 以李福为首的一干黑袍人,皆练就了西魏皇族祖传的武功,这一战,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指数…… 第763章 梦该醒了 以李福为首的黑袍人总共有十二个,他们每一个都拥有不俗的实力,其中又以李福最为强悍。 李福深知齐玄宸是最难对付的人,所以,一直将目光放在了齐玄宸身上。 他的眼神如一滩死水,冰冷无情,寒意入骨,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 这样的眼神,在齐玄宸看来并不陌生。他记得真切,前世要了他性命的那把长剑刺入他的胸膛之时,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可以断定,眼前的黑袍人,正是当初从齐昊手中逃跑之人,正是前世杀害他,将宁薇与澈儿母子俩带回齐玄瑄身边的那人。 果然,前世大齐发生的很多悲剧,实则是闻氏背地里操控导致! 只是前世无人洞悉这一切,齐玄瑄,齐玄宇,渤海两王,这些贪婪之辈,根本不知道他们早就沦为了棋子。虽然齐玄宸不知齐玄宇前世是什么样的结局,但他不难想象,以闻氏的恶毒,她定然不会让大齐安生! 那时的大齐经过数次夺位之争,实力不比从前,如何会是闻氏的对手? 闻氏曾被人称作西魏最为聪慧的女子,她的才名和美貌,被天下女子嫉妒艳羡。 然,一个聪明人若是狠毒起来,实在可怖! “一个人居然能恶毒至此!”齐玄宸的目光再次移到了闻氏脸上,看着她异常狰狞的神情,不由心生寒意。 这个老妇,她的生命里只剩下恨。 她恨每一个人。 她恨自己的夫君,所以将西魏皇族几乎赶尽杀绝;她恨齐文帝招惹了她的女儿,遂剪除齐文帝最为得力的伙伴宁老侯爷,利用世人的贪婪,设计让原本步入强大的大齐走向灭亡。 还有华瑾大公主,勤帝,齐玄宸,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在齐玄宸眼中,这样活着的闻氏,如同一具只余下怨气的行尸,她的生命早已毫无意义。 李福等一干黑袍人伺机而动,齐玄宸收回所有思绪迎敌而上,南夜也不甘落后,迅速对上了几名黑袍人。 以二敌十二,形势并不乐观,就算有宁薇时不时的飞针相助,齐玄宸和南夜还是颇为吃力。 无为见状,心中焦急不已,看了一眼紧张望着战局的华瑾大公主,他犹豫了片刻,便对手下的影卫道:“速速相助瑞王殿下。” 说完便飞身加入战局。 众影卫不知所措,他们齐齐望向华瑾大公主,闻氏见状,连忙喝道:“萼儿!” 萼儿缓缓回过头,目光平淡,闻氏心中咯噔一响,呆愣之际,众影卫已经飞身而起,加入了战团。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齐玄宸和南夜的压力顿减,齐玄宸专心对上了李福,影卫们着重牵制,南夜则与无为配合,一个一个的诛杀黑袍人。 随着第一个黑袍人倒下,战局似乎呈现了一面倒的形势。 然,齐玄宸却知道眼前的李福到底有多难缠,那些黑袍人根本不能与李福相提并论。 齐玄宸的年岁到底还轻,他与李福的武功路数相同,但李福的功力明显比他深厚许多,加之李福的打斗经验异常丰富,齐玄宸最多只能与其战个平手。 若李福有心逃离,齐玄宸并无把握将他留下。 齐玄宸不知道,李福和闻氏是同一类人,他与闻氏一样,内心之中深藏仇恨,这份仇恨让他疯狂,也成为了他的动力。 齐玄宸练武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继而拥有自保的能力,而李福则全然不同,强悍的武力对他而言,是他报仇的唯一筹码,所以他练武,从来都是不惜一切代价。 对于齐玄宸能够与他战个不分高下,李福心中颇为惊讶。 要知道,齐玄宸自小矜贵,亲自出手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李福一直以为齐玄宸只是空有内力,并无几分对敌经验,如今看来,倒是他短视了! 没曾想,齐玄宸的武功竟然还在傅卓朗之上。 上回傅卓朗从李福手中救下无为,皆因李福有所顾忌,不便与傅卓朗久战,若给他足够的时间,李福必定能够将傅卓朗和无为一同除去。 南夜出现之时,李福心中已经有了些许不安,随后萼儿又并未出声阻止无为等人加入战局,让李福彻底察觉了不妥。 李福洞悉了闻氏的败局已定,心生退意。 迅速瞟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李福边战边退至侧门,他知道侧门通往勤帝睡房,若是以勤帝的尸身为要挟,让齐玄宸稍作犹豫,他便能逃出升天。 当然,若要抓人质在手,相比勤帝,宁薇更加合适。然,宁薇此人极为谨慎,从黑袍人动手开始,她便拉着齐贵太妃远离了战局。 有齐玄宸的牵制,李福根本无法接近宁薇所在之处,他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 在李福即将退入睡房之时,变故突生,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睡房之中掠出,一掌拍在李福背上。 毫不留情的一掌,让李福五脏受创,旋即吐出一口鲜血。 李福定睛一看,原来是勤帝身边的铁面偷袭了他,他无暇分析被闻氏命人拖走处置的铁面为何会出现在勤帝的睡房,稳住呼吸,一边强行对敌,一边寻找退路。 只是有了铁面的加入,齐玄宸立即腾出了手,李福根本无处可逃,最终被齐玄宸打到在地。 齐玄宸捡起李福掉落在地上的长剑,缓缓朝李福走去。 铿锵有力的步法,带着死亡的回响,李福冰冷的眼眸里一片平静。 ‘噗~’长剑刺入心脏,没有丝毫犹豫。 齐玄宸看着李福那似解脱,又似遗憾的眼眸,淡淡说道:“这是你欠爷的!” 李福自然不知前世之事,也不知道他曾经也杀死过齐玄宸一回,他并未在意齐玄宸所言。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想到了一句话,‘这一世,终于结束了!’吸入了此生最后一口气,李福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李福已死,齐玄宸丢掉手中长剑,前世在落霞坡被刺死的记忆依然清晰,只是从此以后,齐玄宸不会再去回想。 想到突然出现的铁面,齐玄宸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齐玄宸微微皱眉,上回宁薇临盆,齐玄宸曾与铁面交手,他明明记得铁面的武功只是寻常之流,今日为何变得如此不同? 齐玄宸摇了摇头,没有多想,飞身加入殿中的战局。 解决完最后一名黑袍人,齐玄宸拂了拂衣袖,冲宁薇一笑,宁薇也回以笑容,继而看了看华瑾大公主,示意他该办正事了。 齐玄宸收起了笑容,看向南夜,南夜会意,冲着萼儿点了点头。 “公主,萼儿得罪了。”萼儿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动作小心的割破华瑾大公主的手背。 闻氏见状,立即疯狂大喊:“叶萼儿,你想做什么?你难道忘了你娘,忘了叶雄?” 萼儿的动作稍作停顿,淡淡的回头看了闻氏一眼,冷哼一声,再次移开目光,继续方才的动作。 “叶萼儿,你若是继续,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采芜,哀家至死也不会说出采芜的下落…” “叶萼儿,你为了这些与你无关之人,放弃你亲娘的性命,值得吗?” “你会后悔的,不出两天,你娘便会饿死暗牢,尸身被老鼠毒虫啃食殆尽…” 闻氏用尽恶毒言语,想要让萼儿改变心意,然,萼儿却毅然运用蛊术,将华瑾大公主体内的蛊虫引出。 离开人体的蛊虫异常暴躁,萼儿将其放于桌上,拿起杯盏,毫不犹豫砸下。 蛊虫被砸成一滩肉泥,萼儿嘴边也渗出了丝丝鲜血。 南夜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萼儿,萼儿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妨事的,蛊虫是母蛊所育,杀了它对母蛊有些影响罢了。” “叶萼儿,你忘了你体内的母蛊是谁的了吗?你这个不忠不孝的贱人…”闻氏疯狂大骂。 萼儿看似无动于衷,眼眶中却水光流潋,她握紧双拳,极力隐忍着。 就在此刻,体内蛊虫已去的华瑾大公主闭上眼睛,缓缓开口说道:“母后,梦该醒了…” 第764章 毫无人性 梦该醒了! 华瑾大公主这句话与其说是对闻氏说的,还不如说她是在提醒自己。 这些年,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闻氏能够痛改前非,希望闻氏可以放下执念,到了此时此刻,华瑾大公主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所期盼的,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闻氏早已无药可救! 华瑾大公主闭起了眼睛,将自己的所以情绪掩藏,此时的她正在缓缓作下一个令她极为痛心的决定。 闻氏目光怔愣的看着华瑾大公主,她自问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很快她便意识到了华瑾大公主的想法。 看着殿中倒在血泊之中的黑袍人,闻氏眉头一拧。 她输了,但是她还不想死! 迅速将今日所发生的事细细回顾一番,闻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恍然大悟的冷笑起来。 “呵呵~原来是这样!”闻氏用怨气弥漫的双眼看着齐玄宸,“事已至此,怎么还不见皇帝现身?他设了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不打算亲自来看看结果?” 齐玄宸微微一怔,华瑾大公主则猛然睁开了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她沉浸在勤帝之死的痛苦之中,无暇细想其他,闻氏的话却是让她也察觉了什么。 华瑾大公主期盼的看着齐玄宸,希望从齐玄宸嘴里听到勤帝无虞的话语。 齐玄宸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回答华瑾大公主,遂将目光投向萼儿,“勤…他何时会醒?” “假死蛊之所以能够让人假死,是因为在人陷入假死期间,蛊虫会提供人体生存所需养分,一旦蛊虫死去,假死之人便可醒来,皇上体内的蛊虫并非十分强悍,最多能让皇上假死两三个时辰。” 萼儿轻声说出了勤帝的状况,原来勤帝根本没有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萼儿的解释,齐玄宸没有多想,今日发生的事极多,耗费的时间却不足三个时辰,看来勤帝尚未苏醒。 华瑾大公主听到萼儿所言,得知勤帝只是假死,忍不住再次流下眼泪。 还好,她的勤儿还在! 此时的她没有去想,勤帝瞒着她假死是何等的狠心,有的只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果然,”闻氏恨恨的瞪着齐玄宸,“这一切果然是你们设计好的,当真是好计谋,为了让哀家一败涂地,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叶萼儿,叶楠,为了算计哀家,你们连你采芜和叶雄的性命都可以放弃,如此绝情,你们心中可有悔意?” 闻氏的质问,让原本不想再提及此事的萼儿怒了。 “太皇太后,你谋害无辜,手中沾满鲜血,你心中可曾有过悔意?你灭人家国,以至于生灵涂炭,你心中可曾有过悔意?你绝情冷心,就连自己的血脉也不曾放过,你心中可曾有过悔意?” 闻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萼儿,并未应声。 “你不会后悔,因为你早已丧失了人性,我也不会后悔,因为在我将娘亲体内的母蛊引出之时,我便知道,我亲手杀了我的娘亲。”萼儿潸然泪下。 蛊女体内有剧毒,无法解去,只能控制,而控制毒性唯有一法,那就是拥有一只强大的母蛊。 闻氏以为萼儿不知道此事,殊不知,萼儿并非蠢人,就算闻氏刻意撕掉了蛊经上与此有关的内容,萼儿在毁掉自己体内母蛊之时,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明知采芜失去母蛊,很快便会毒发身亡,然,她还是拿走了采芜身上的母蛊。 只因,这是采芜的愿望。 “娘亲告诉我,她活的很痛苦,她害过的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她耳边诉说冤屈,娘亲要我帮她结束折磨,她亲自将母蛊给了我。她还给我假死蛊,要我逃走,可我偏偏不愿离开,因为让娘亲背上一身无法洗清的罪恶之人尚逍遥于世!” 萼儿目不转睛的看着闻氏,目光之中酝酿着暴风骤雨。 闻氏显然不在意恨她的人多一个,她冷笑着说道:“采芜不过是个心智不坚的废人,她不过是在自己吓自己罢了,那些人活着的时候尚且只能乖乖受死,死了就算变成鬼魅又有何能耐?” “折磨娘亲的从来不是鬼魅,是娘亲心中的悔意,是她的人性。而你,根本毫无人性!”萼儿厉声喝道。 “嗤~可笑的人性,”闻氏对‘人性’二字嗤之以鼻,“人性是自私,是贪婪,是嫉妒,华瑾的父皇便极有人性,哀家一心辅佐于他,他却怪哀家处处比他周全,他从未正眼瞧过华瑾,他死了,却还要留下遗诏,让哀家和华瑾陪葬。在你看来华瑾很有人性,可哀家对华瑾处处爱护,给她最好的一切,她却怪哀家对旁人太过狠心。嗤~你所谓的人性,根本毫无意义,哀家要它何用?” 闻氏刻意提起遗诏之事,华瑾大公主陡然心伤。 亲生父皇无法容她,这是她一直藏在心里的痛,曾几何时,她也祈求着父皇能够看她一眼,然而不管她如何乖巧懂事,终究无法打动那个心硬如铁之人。 与闻氏相依为命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华瑾大公主身心俱疲。 眼见华瑾大公主的神情有所改变,一直默默注视着殿中一切的齐贵太妃连忙站了出来,“华瑾,这一回你万万不可心软,就算闻氏曾经受过委屈,那先皇呢?他是你的皇兄,对你也曾百般疼爱,他做错过什么?还有那个被闻氏亲手溺死的孩子,他又做错过什么?” 齐贵太妃满脸泪水,她冲到华瑾大公主面前,猛力跪下,“华瑾,我求求你,无辜惨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不要再继续了…” 华瑾大公主紧咬着嘴唇,心头似在淌血。 勤帝是她的亲儿,可他却为了除掉闻氏不昔已死相逼,齐贵太妃与她感情颇深,为了报仇,也不惜罔顾身份,下跪相求。 华瑾大公主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她害怕。 齐玄宸见到这种情形,眉峰紧蹙,如此逼迫华瑾大公主,他终究于心不忍。 不自觉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没能开口。 或许,华瑾大公主注定要痛这一回! 宁薇不忍看此时的华瑾大公主,她清楚此时此刻对华瑾大公主而言,究竟有多么残忍。 其实,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勤帝的计划当中,当初勤帝将计划告知齐玄宸和宁薇之时,宁薇曾经颇有微词。 只因这对华瑾大公主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然,勤帝却道出了他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 想到这里,宁薇快步走到齐贵太妃身边,俯身将其扶起,她心疼的看着华瑾大公主,轻声道:“在我看来,大公主当年夺下权势,并非不孝之举,大公主是在拯救自己的生母,不想让其为恶到底,最终万劫不复。只可惜,即是恶人,又如何明白大公主的苦心?大公主一片苦心,却被她视作不忠不孝,当真可叹!” “她与你也有大仇,你也希望她死,对不对?”华瑾大公主泪眼婆娑的看着宁薇。 宁薇郑重的点了点头,“原本我已经打算放下仇恨,我与阿宸已经计划了离开的行程,若非赵嬷嬷之死,若非太皇太后再掀波澜,或许此时此刻,我和阿宸已经带着一双儿女离开。” 顿了顿,宁薇继续说道:“就算是勤帝,他也曾给过太皇太后机会。” 她将目光移向萼儿,“萼儿,你与叶楠早已投奔勤帝,勤帝做过什么,你们最是清楚,事到如今,不必再做隐瞒了。” 第765章 尾声 萼儿点了点头,说起了往事。 当年,采芜将萼儿交给智善大师,智善大师又将她托付给了叶家。 然,只有叶家的护荫,根本无法让萼儿平安长大,当萼儿还是如奇迹一般,平安顺遂的长大了,甚至还暗中学习了蛊术。 勤帝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他如何看不清这是闻氏有意让萼儿长大? 勤帝早就明白,萼儿是闻氏留下的伏笔,只待时机成熟,萼儿便会代替采芜,成为闻氏手中的杀人利器。 为了杜绝此事,勤帝不惜从华瑾大公主手中,将叶楠招揽了过来,从而经过叶楠,接近萼儿。 他与叶楠一同劝萼儿摒弃蛊术,毁去母蛊,以为失去母蛊的萼儿便失去了利用价值,以为闻氏失去了萼儿这个杀人利器,失望之余便会放弃心中的不甘。 当然,勤帝不知道,让萼儿毁去母蛊,也等于间接要了萼儿的性命,相比萼儿的淡然,他和叶楠则十分内疚,遂一直在暗中寻找蛊族的下落,只是一直未能寻到任何线索。 他们不知道解救萼儿的方法,便是让萼儿重新拥有母蛊,萼儿也一直没有说出真相。 还让勤帝未曾想到的是,闻氏根本没有因萼儿毁去母蛊之事,有任何改变。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命人秘密在勤帝的膳食之中动手脚,甚至还与藩王有着秘密联系,意图颠覆朝纲。 至此,勤帝彻底对闻氏绝望,既然无法阻止闻氏一错再错,勤帝便下定决心,铲除闻氏此人。 听完萼儿的叙说,华瑾大公主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她,还有很多人因为她,给过闻氏机会,只是闻氏全都没有珍惜。 华瑾大公主此刻的心情,早已无法用失望、痛心这等寻常词语形容了。 然,宁薇接下来所说之话,更让华瑾大公主心惊不已。 宁薇看着闻氏,语气平淡的说道:“太皇太后早就疯了,因为当初所受的委屈,她陷入了疯魔,她想要的并非是权势。” 顿了顿,宁薇问向闻氏:“你想要的,是毁灭,对不对?” 闻氏愤恨的看着宁薇,显然没有想到,宁薇居然会看透了她的心思。 所有人都以为闻氏醉心权势,想要操控一切,实则,闻氏对此早已失去了兴趣,权势对她而言,不过是可以让她欢喜一时的玩意儿。 被揭穿了心思,闻氏没有半分窘迫不安,她很是坦然的说道:“你很聪明,哀家想要的就是毁灭。” 在华瑾大公主痛苦的眼神之中,闻氏继续说道:“华瑾认为这很荒唐么?其实一点都不,你父皇负我一生,我便毁去他最重视之物,这便是我的报复!” “他有多厌恶哀家,就有多在意他的江山,哀家就要让他知道,他最为珍视之物,落入哀家手中,会是何等模样!他想要哀家死,哀家就让他明白,只有哀家活着,他的西魏才能存活,若哀家死了,他的江山便会沦为腥风血雨笼罩之所,就算他日恢复宁静,皇位也与他无关,与他的后人无关!” 闻氏疯狂的话语,让在场众人久久不能言语,华瑾大公主眼中一片寂静。 她一直以为闻氏是在用权势填补自己心中的缺失,没曾想,一直以来,她始终在旧日的仇恨中徘徊,一刻都不能释怀。 她的恨,让多少人无辜丧命?造成了多少生离死别的悲剧?华瑾大公主无法估量。 这时,叶楠突然出声,“太皇太后那般痛恨的人,就是皇陵之中的那个活死人吧?” 提到‘活死人’三字,宁薇和齐玄宸不约而同想起南夜所说过的一个故事。 将活人炼成活死人守墓之事。 闻氏听言,拂着发鬓,笑的得意非常,“让他自己为自己守陵,不过是略作惩罚罢了!哈哈哈…” “一代帝王被你炼成活死人,余生埋入皇陵地下,不知其味的苟活,如此报复难道还不够吗?为何还要继续造孽,对不住你的人原本就只有他一个!”叶楠想起那个活在地下,周身被铁链捆绑之人。 那个人已经受到了最为残酷的惩罚,却始终无法抹去闻氏心中的仇恨! “不够,远远不够!”闻氏疯狂大喊,“哀家要整个西魏给哀家陪葬!只有他一人如何能够!” “那大公主呢?你可曾考虑过她?毁掉西魏,她要如何生存?”叶楠大声质问。 闻氏微微一顿,继而冷笑着说道:“她已经背叛了哀家。” “就算她没有背叛,你也根本不曾为她考虑过!”叶楠没有给闻氏任何借口,他执着的想要华瑾大公主看清楚一切。 闻氏没有说出心里话。 在她看来,华瑾大公主是她的女儿,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自然应该理解支持她的一切。 这个想法有多可笑,不言而喻。 而闻氏之所以没有说出实话,只为不激怒华瑾大公主,从而保住性命。 当华瑾大公主心如死灰的站起,闻氏甚至还大声对她说道:“华瑾,哀家是你的生母,勤儿还活着,你不会不管哀家,对么?” 华瑾大公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终转过身,缓缓走出大殿,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她没说杀,也没说留,留下的众人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众人犹豫之际,宁薇默默地拔下发间毒簪,心中百感交集。 闻氏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她多活一日,只会令罪孽更深一分,她的生命早已没有了意义,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华瑾大公主终究不忍心下令,宁薇又不想让齐玄宸动手,遂决定自己动手。 宁薇朝着闻氏所在的方向,缓缓迈步,手中的毒簪隐隐泛着乌光,齐贵太妃见状,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齐贵太妃咬了咬牙,一把拉住宁薇,猝不及防从她手中抢走毒簪,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闻氏,挥手狠狠将毒簪扎入闻氏的胸口。 正望着华瑾大公主离去背影的闻氏,胸口猛然一痛,遂大喊一声,“啊…贱人,你竟敢…” 话未说完,声音便如同被人猛然切断。 那只插在闻氏身上的簪子,是齐玄宸送给宁薇防身的,上面所抹的剧毒,见血封喉。 闻氏怒目圆睁的死去。 “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齐贵太妃大声哭嚎,声嘶力竭,相似在告知某个早已不存在之人。 走到大殿门口的华瑾大公主身形一顿,片刻后,她再度迈出脚步,只有无为看清,她的衣襟已然被泪水打湿。 …… 闻氏已死,勤帝蓄谋已久的结局终于到来。 随着闻氏的死去,所有人心中久压的无形重担,终于卸下。 沉默了许久,宁薇对大伙儿说道:“勤帝怕是要醒了,咱们都去看看吧。” “你们先去吧,我留在此处清理一番,萼儿你也留下吧。”南夜看着满殿的尸首,对萼儿说道。 宁薇和齐玄宸移步走向睡房,萼儿则走到了南夜身边。 “楠哥哥,一切都结束了么?”萼儿眼含热泪。 南夜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回道:“都结束了。”殿中鲜血淋漓,南夜的笑容有些勉强,望着萼儿的眼神,格外心疼。 自从萼儿按照勤帝的安排离开叶家庄,从武亲王府所发生的事到如今的一切,对萼儿来说,每一件都是她不愿面对之事。 这段日子,萼儿经历了太多苦痛,南夜明知一切,却没能为萼儿做点什么,这让他极度内疚。 “自李福带你进入地牢见你娘亲起,皇上便派了人保护你娘,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娘了,只是…”只是采芜命不久矣,萼儿历经千辛万苦,可真正能与采芜相处的时日,仅仅只有短短几日罢了。 这些话,南夜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萼儿擦干眼泪,扬起头,对南夜说道:“楠哥哥,我都知道。如今我有了母蛊,可以为家主解毒,解毒之后,我会陪着娘亲度过最后的日子。” 她一向都是如此坚强,可这份坚强却让南夜更加心疼。 沉默了片刻,萼儿低头,轻声问道:“楠哥哥,你娶我可好?”她希望拥有自己的家,希望可以在南夜身边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南夜没想到萼儿会突然提及此事,他稍作怔愣,继而微微一笑,反问萼儿:“萼儿,你爱我吗?” “我…”萼儿正要说话,南夜强调道:“不是兄妹之间的那种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就像齐玄宸和宁薇之间的那种。” “我…”萼儿嘴唇紧抿,迟迟没有开口。 南夜再次拍了拍她的头,“你不用骗我,你对我并非男女之情,我对你也是如此。你若是需要我,我会陪在你身边,但我不能娶你,不能破坏你一生的幸福。萼儿,想想你爱的究竟是谁?想想你为了什么要将诸事揽在身上,甘做磨心,答应兄长,勇敢面对自己的心。” 其他人不清楚,南夜却是知道,萼儿原本可以逃开这一切,可她选择了留下,为的是谁,相信萼儿自己最为清楚。 萼儿此时想起了谁,南夜无意戳破,他笑了笑,略带调侃的说道:“我也是一样,将来我要娶的姑娘,定是心之所爱,怎能让你白白占了位置?” “可是宁薇她…”萼儿心疼的看向南夜。 南夜则洒然一笑,道:“宁薇是齐玄宸的,而我,也会遇到属于我的心爱姑娘。” 话已至此,萼儿知道无需就此事多言,“楠哥哥,我与你一同善后。” 南夜笑着点头之际,齐玄宸和宁薇快步走来。 齐玄宸手握一卷明黄圣旨,气势汹汹,神情极为不悦,“南夜,勤帝去了何处?他究竟还想怎样?” 此时的他已经想明白,难怪铁面的武功突然变强,原来是勤帝早已醒来,他竟然冒充铁面,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正如圣旨上所言。”南夜心情颇好的指了指齐玄宸手中的圣旨。 “狗屁!皇位是他想让就让的么?就算他想让,也要问问爷想不想要!”齐玄宸甩手将圣旨丢到南夜怀里。 南夜接住圣旨,语带调侃道:“皇上此时已经离开京城,你若是不当这个皇帝,为难的只会是大公主。” “你以为,你们这样算计爷,爷就会服软?爷会亲自将勤帝抓回来,他一个病秧子,还想逃去哪里?”齐玄宸无意留在西魏,更无意成为西魏的皇帝,他铁了心要抓回勤帝。 齐玄宸转身要走之时,萼儿突然出声说道:“皇上经过此番折腾,身体又差了几分,瑞王爷何不成全皇上?” “爷为何要成全他?爷没有兴趣替他收拾烂摊子!”齐玄宸毫不犹豫的拒绝。 如今的西魏的确是个烂摊子,不说旁的,就说那些拥有兵权的藩王,就足够让人头疼了,齐玄宸自然不会自己找罪受。 “皇上他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去一趟大齐。”萼儿轻声细语的一句话,让正在气头上的齐玄宸顿时哑火。 勤帝为何想去大齐,并不难猜测,他定是想去与齐文帝相认。 勤帝与齐玄宸都是齐文帝与华瑾大公主所出,然,齐文帝却全然不知勤帝这个儿子的存在。 齐玄宸先前尚且能够恣意怨怪华瑾大公主,而勤帝却无法怨怪齐文帝,只因他清楚齐文帝毫不知情,他相信,若是齐文帝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在外受苦,他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以前,齐玄宸总觉得华瑾大公主欠了他,可如今得知了一切,他知道,其实是大家欠了勤帝。 齐玄宸一言不发的抢过圣旨,牵着宁薇的手离开大殿。 “楠哥哥,他会按皇上的意思去做吗?”萼儿看着齐玄宸和宁薇的背影喃喃问道。 南夜笑了笑,十分笃定的说道:“会的。” …… ‘皇上有旨,太皇太后辞世,后事从简,以洗西魏奢靡之风。’ ‘奉天承运,皇帝有召,帝王旧疾反复无常,遵医嘱休养与宫中,无力国事,为百姓民生计,心力交瘁之余,自请退位,大公主之子玄宸,雄才大略,文武全能,继位为西魏帝皇。’ 两道圣旨昭告天下,三日后,齐玄宸万般无奈的登上皇位。 上位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宁薇为后,尊勤帝为太上皇,并向众位大臣承诺,待勤帝康复,便会归还朝政。 对于齐玄宸所言,群臣之中并无几人相信,而反对齐玄宸登基之人,也不在少数,在登基大典之上,还险些闹出了大事。 最后,闹剧在智善大师的到来后迅速得到平息,德高望重的智善大师尚且支持齐玄宸继位,群臣自然不敢再有微词。 齐玄宸和宁薇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成为了西魏的帝后,其中无奈,不足为外人道也! 登基大典过后,齐玄宸和宁薇再次与智善大师相见。 齐玄宸问起智善大师,自己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为何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智善大师笑的高深莫测,只道:“一念起,缘生缘灭。” 齐玄宸无力反驳,看来从他生出前来西魏的念头开始,便开始了这一切。 宁薇的重生改变了大齐的许多事,而他们来到西魏,也是一样,让西魏受到了许多影响,虽然莫名其妙当上了皇帝,这点让齐玄宸郁闷不已,然,纵观全局,他还是庆幸和宁薇一起来了西魏。 至于被迫为帝之事,罢了,就算是弥补对勤帝的亏欠吧! 齐玄宸弹了弹垂在脑门前的冕旒东珠,认命的扯了扯嘴角。 至于宁薇,成为西魏皇后对她来说影响极小,齐玄宸的后宫只有她一人,可以预见,她这个皇后必定异常清闲,还是如从前那般,整日弄儿为乐。 除了暂时不能回大齐看望家人以外,别的并无改变。 …… 登基大典的各种繁复礼节,整整折磨了齐玄宸和宁薇一日。 两人回到寝宫之时,已然累得精疲力尽,无奈对视一眼,夫妇二人龙袍凤披都不曾褪下,便双双瘫倒在龙塌之上。 就在夫妇两半梦半醒之时,外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皆不愿动弹,没有理会,这时,外头的桌椅突然猛地被人砸响,惊得夫妇两人睡意全无。 “何人在外喧哗?”齐玄宸忿而起身,气势汹汹的掀帘而出。 只见,外间的椅子上安然坐着一个身穿布袍之人,此人手里捧着杯盏,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齐玄宸。 上下打量了齐玄宸一番,那人道:“这身龙袍穿在你身上,倒也颇为合适。” 齐玄宸登基太过急迫,来不及赶制龙袍,是以他今日所穿着的是勤帝的旧袍。 话说回来,齐玄宸穿他人的旧袍,两世以来,这还是第一回呢! “嗤~此袍是你的,爷不过借穿一阵子,哼~堂堂男子,居然如此瘦弱,连龙袍也如此窄小,爷劝你好好将养,爷最多替你受罪一年。”齐玄宸语带嫌弃。 勤帝今日没戴面具,齐玄宸一眼就认出来了他那与齐文帝极为相似的脸。 勤帝挑了挑眉,“如今你该自称为‘朕’。” “嗤~”齐玄宸心中不爽快,回以一声嗤笑。 “还有,在你亲大哥面前,自称‘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勤帝继续逗弄齐玄宸。 齐玄宸额角冒出青筋,“爷已经替你做了皇帝,你莫要得寸进尺!” “来,唤句‘大哥’来听听,‘皇兄’亦可。”勤帝似乎兴致盎然,全然不顾齐玄宸的愤怒模样,依然将齐玄宸当成炸毛的小猫逗弄。 齐玄宸一忍再忍,他强装镇定道:“你我出生的时辰不过差了半个时辰罢了,再说双生子容易混淆,谁大谁小孩不一定呢!” “看来是仔细问过的呢!”勤帝笑的格外灿烂,齐玄宸则满头黑线。 可他的确是特地去问过齐贵太妃,如今被勤帝戳破,难免气短。 勤帝笑眯眯的从袖袋中拿出一物,道:“这样的蟠龙佩,你也有一块,与我这块本为一体,自出生起我俩便一人佩戴一块,我这块是上半阙,你那块则是下半阙,谁大谁小,一览无余。” 勤帝笑的得意,齐玄宸却是心虚的扬着下巴,打死不认,“谁知道,不说定下人弄错了。” 见齐玄宸嘴硬如斯,勤帝也没有继续勉强,他再次从袖兜里掏出一物,递到齐玄宸手中,道:“这是叶楠照我的模样所做的易容面具,若是朝中有人反对你的政见,你可以让我这个太上皇出现解围。” “你未免过于小瞧爷,爷才不需要你解围!”齐玄宸嘴上强硬,心中也很是自信,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面具。 “你这是要启程了?”齐玄宸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勤帝点了点头,“所有事都尘埃落定,我该动身了。” “要带母亲一起离开?”齐玄宸又问。 勤帝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叹了一口气,道:“母亲不愿随我前去,许是还在怪我吧。” 齐玄宸沉默不语,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勤帝,不论怎么说,他和勤帝用勤帝的生死欺骗华瑾大公主,总归是伤了她的心。 “婆婆她会想通的,”宁薇掀帘而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时间。且婆婆与父皇几十年未见,约莫心中早已断定再无相见之日,一时之间,她还无法想通。” 宁薇所言不无道理,齐文帝和华瑾大公主之间的事,并非一朝一夕可解。 勤帝看向宁薇,郑重对宁薇说道:“我离开之后,希望你能多多开解母亲,带孩子们多去陪陪她。”他又看了看齐玄宸,道:“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见他俩点头,勤帝站起身,道:“我走了,保重。” “大齐虽好,你却不能久留,早些回来让宁薇为你医病。”齐玄宸傲娇扬头,嘴里却忍不住出声叮嘱。 “放心,我会回来的,不过再此之前,我也会毫不客气的抢走父皇的疼爱。最受父皇宠爱的皇子以后不会是六皇子了。”勤帝得瑟的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宁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大哥~早些回来。” 勤帝停下脚步,一抹璀璨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 他缓缓回过头,笑道:“相比小弟,弟妹比较讨人喜欢,哈哈…”说完便扬长而去,步伐异常轻快。 “宁六,你为何管他叫大哥,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原就是他大你小么!” “宁六,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可是你替你叫的,谁叫你自己不好意思,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宁六…” “喊什么?再喊就出去睡去,当了皇帝嗓门就大了是吧!” “……” 宁薇终结了齐玄宸的呱噪,勤帝笑着摇头走远。 …… 西魏的寒冬,来得快,去得也快。 凌冽的寒风不知何时突然远去,迎来的是一片盎然春意。 南夜叼着一根嫩草,悠闲的赶着马车,勤帝从车厢之中钻出,无所顾忌的坐在了门槛上。 “外头风大,主子还是进去歇着吧。”此次勤帝远行,只带了一人,身兼数职的南夜自然要小心勤帝的身子,遂出声劝告。 勤帝却笑着摇了摇头,“春色俏丽,我还不曾仔细瞧过。” 说起来,这还是勤帝第一回远行,一切跃入眼帘中的景色,在他看来皆颇为新奇,很是赏心悦目。 南夜见他兴致盎然,便也不再出声阻止,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萼儿一身英气翠衣,高跨马背,端的是毓秀轻灵,似那绿野林中俏丽小仙。 她笑看勤帝,脆声问道:“不知小女子可否与这位公子同行?” 勤帝望着她微微一笑,南夜也灿烂一笑。 晃眼间,他看到方才被马蹄踩踏过的方寸土地上,似乎冒出了点点新绿,鲜嫩活力…… 第766章 【番外01】父与子,勤帝将到 琼山峻岭之间,一只矫健的苍鹰展开它强儿有力的翅膀,高高掠起,飞过千山万水,犀利的眼睛,似王者巡视自己的土地一般,俯瞰大地。 世人不知它眼中的风景,究竟是何等波澜壮阔。 一条条如脊背一般挺立的山脊,一道道似脉络一般的河流,在苍鹰眼中,绘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它划过长空,落在一颗长满绿芽的老树枝桠之上,露珠惊落,晶莹剔透的滋润着地上无声冒出尖角的野草。 老树不远处,是一条用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官道,不多时,马蹄和车轮之声传来,苍鹰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一飞冲天,在马车上方盘旋几许,身形隐没于群山之间。 马车里,勤帝阖着眼眸,脸上神情平静,脸色却隐隐泛着些许苍白。 看来,连日赶路,对身体尚未痊愈的他来说,实在有些勉强。 萼儿悄无声息的看着勤帝的面容,眼中盛满心疼。 她满心懊恼,早知道如此,就该带上几个医者为他调养身体才是! 好在此刻距离大齐京城只有三两日的路程,只要到了京城,公子与大齐皇帝相认,届时大齐皇帝定会安排医者为公子调养。 跨入大齐境内之后,为方便行走,萼儿便改口称呼勤帝为‘公子’。 萼儿轻手轻脚的钻出马车,坐到赶车的南夜身后。 南夜回头看了萼儿一眼,见她心事重重,遂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主子身子不适?” 萼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勤帝脸色不好,但他不曾说过什么,只是闭目小憩,萼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南夜伸手拍了拍萼儿的肩膀,安慰道:“莫要担心,很快就到京城了,京城名医众多,定会确保主子身体无虞。” 听完南夜的话,萼儿心中稍稍安定,想到南夜曾在大齐京城停留,她连忙关切的出声问道:“楠哥哥,你在大齐停留数年,对大齐医术高明之人可有认识?” “自然是有的,宁薇母家府中便住着一位医术高明的老者,此次进京,我去宁家走一趟,相信可以请动那位。”南夜不假思索的说道。 他所说的老者,自然是宁浩鑫的师傅徐老。 在大齐,若论医术之高明,徐老称第二,无人敢自称第一,是以,南夜早就打算好请徐老为勤帝调理, 萼儿脸上泛出喜色,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她抓紧自己的膝盖,喃喃道:“宁家…” 此次随勤帝和南夜前来大齐,萼儿最怕面对的就是宁家人。 虽然明知宁薇不会将宁老侯爷之死的隐情告知家人,萼儿还是极为心虚,毕竟就算宁家人毫不知情,宁老侯爷死于她娘采芜的蛊虫,这个事实无法更改。 南夜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前宁家,连忙出声安慰:“你莫要多想,一切皆与你无关。” 采芜已死,昔日恩怨也该消散。 如今萼儿的身体里虽然拥有母蛊,可她却不惜代价,亲手毁掉了所有蛊虫,并发誓不会再培育蛊虫,若非她需要母蛊保命,她只怕是会连母蛊一起毁掉。 这样善良的萼儿,不该背负她娘亲的孽债。 可正因萼儿心地善良,她才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总觉得对宁家人有愧。 萼儿打定主意,去到京城之后,她便不会出门走动,她害怕撞见宁家人。宁家人不需要她的补偿,她也无法与宁家人成为朋友,只因她不想欺骗宁家人。 …… 萼儿和南夜不知道的是,齐玄宸和宁薇有心隐瞒的事,此刻已经传入了齐文帝耳中。 当初,齐玄宸和宁薇远离故土,赶赴西魏,齐文帝并不放心。为确保齐玄宸和宁薇的安全,他暗中做出了许多安排,因此西魏发生的许多事,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此刻,皇宫御书房中,齐文帝身边面前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武者。 武者语气平和的说着西魏发生之事,所说一切,皆不添不减,道尽事实,其中包括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还有此刻正在赶来京城途中的勤帝的真实身份。 直到武者离开,齐文帝依旧面色平静,他一言不发的静坐在书案后头,没有任何动作。 李康年看了一眼齐文帝隐隐发白的指节,惊的大气都不敢出。 前一阵,西魏国书传来,齐玄宸登基做了西魏的皇帝的事,震惊了大齐朝野。齐文帝对此极为得意,今日派去西魏的人回来禀告事情经过,齐文帝原本心情极为愉快的等着听齐玄宸的威风事迹,没曾想,却听到了一段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那个英年早逝的人,原本可以与他一起,共享如今的锦绣繁华。 李康年最是清楚,宁老侯爷之死一直是齐文帝心中最大的遗憾…… 第767章 【番外02】父与子,初尝父爱 良久后,齐文帝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康年终于忍不住出声叹道:“皇上,当初瑞王夫妇赶赴西魏是为病入膏肓的西魏皇帝治病,如今他病未痊愈,却跋山涉水前来大齐,也不知能否经得住这番折腾?” 李康年极为聪明,他绝口不提宁老侯爷之死,只说起勤帝的身体状况。 勤帝与齐玄宸是双生兄弟,他也是齐文帝的儿子,然,在此之前,齐文帝却丝毫不知有这个儿子的存在,如今猛然得知此事,心中必定百感交集。 先前武者先说起宁老侯爷之死的真相,后来才提起勤帝之事,齐文帝沉浸在宁老侯爷之死的震怒之中,根本没能顾及勤帝之事。 经李康年提醒,他才猛然惊醒,闻氏已死,比起往日那段早该完结的怨恨,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孩儿的身体状况,才是他最该重视之事! 那个孩子,差点就没了!齐文帝想起当初西魏来使前来求医之时,他不作他想,一口拒绝的场景,心中后怕不已。 若非李康年找到华瑾的首饰盒,若非薇儿那丫头主动提出要去西魏,他只怕是迟早要失去这个儿子而不自知。 一切好似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罢了,人死如灯灭,既然始作俑者已死,宸儿和宁薇又有意结束那段恩怨,那他就当作今日不曾听过此事吧! “李康年,带上太医出城相迎。”齐文帝拨开心中云雾,立即出声郑重吩咐李康年。 “等等,”李康年正欲离开之际,齐文帝再次出声将他叫住,思虑片刻,齐文帝又道:“接到人直接送去宁府,命徐老太医为他调养,身体要紧,其他一切暂且不必理会。你暂时不必回宫了,留在他身边好生伺候。” 齐文帝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视勤帝,他明明很想见到勤帝,却因为关心勤帝的身体而延后相见之期。甚至,将身边最为信任的李康年派去伺候勤帝。 要知道,多年以来,不论境遇如何,齐文帝无时无刻不在享受李康年的精心伺候,若他不在身边,齐文帝甚至连喝口茶都不能如意。李康年对齐文帝来说,早已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让李康年去伺候别人,这事从未发生过,哪怕是齐玄宸,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听到齐文帝的嘱咐,李康年微微一怔,旋即又郑重应声退下。 若此刻齐玄宸在此,看到齐文帝如此紧张勤帝的模样,只怕心中也难免吃味吧? …… 李康年带领着数位太医院最为出色的太医,在京城外头整整等了两日。 这两日,伺候齐文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度日,原以为没有李康年在,他们必定要倒霉。没曾想,齐文帝这两日极为平和,就算有所不满,也不曾大动肝火。 小太监们不知道,齐文帝此刻根本无暇理会他们,他一心牵挂着还未到来的勤帝。 这日,太阳西下,晚霞绚烂绽放,天空似乎披上了一件温柔的彩衣,惊艳了抬头仰望之人的双目。 远远的,一辆披着霞光的马车,从彩霞的那头不快不慢的往城门驶来,看到先前派出远迎的人在马车前头的开路,李康年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移动着圆胖的身子,恭敬的上前几步,悄然静候着马车的到来。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李康年身边,南夜撩开车帘,李康年一眼便看到了安坐在马车之中的勤帝。 看见勤帝那与齐文帝年轻时几乎相同的容貌,李康年瞬间瞪大了双眼,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以前,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齐文帝。 “皇…皇…” “这位便是李公公吧?”勤帝打断了李康年心神恍惚之下即将道出口的称呼。 听到勤帝陌生的声音,李康年立即回过神来,连忙回道:“老奴李康年给殿下请安。” “李公公无需多礼,多次听母亲提起公公,说公公极为亲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勤帝此言不假,他每次在华瑾大公主面前问起齐文帝之事,华瑾大公主经常会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倒是偶尔会提起李康年,李康年的忠心和周全,勤帝早有耳闻,此刻得见,印象颇佳。 “大公主谬赞,老奴愧不敢当。”见勤帝一派从容,李康年也恢复了常态,“一晃数十载,老奴斗胆问殿下一句,大公主可安好?” 得知华瑾大公主的苦衷之后,李康年对她的芥蒂尽去,因为齐文帝的关系,他十分心疼大公主和勤帝母子,遂忍不住问出了齐文帝最想问出口的话。 “公公有心了,母亲安好。”勤帝暗地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表面上一派从容,实则,天知道见到李康年他有多紧张!实际上,早在几天前他就开始紧张了,虽然离开西魏时,他大言不惭的对齐玄宸说要抢走齐文帝的疼爱,可是他心中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齐文帝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心中忐忑异常,这种彷徨不安的心态,哪怕是他幼年登上皇位之时,也不曾有过。 如今见到李康年的态度,他终于安心了些许。 在他看来,李康年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齐文帝的态度,他无法不在意。 问过华瑾大公主的近况之后,李康年便将齐文帝的安排告诉了勤帝。 宁府之中住着一位医术高明的老者,此事勤帝早就听南夜提起过,听说齐文帝安排自己去宁家调养身体,初尝父爱的勤帝心中温暖如春,灿如夏花。 沉浸在激动和紧张的心情中的他,没有看到萼儿脸上的惊愕神情。 倒是李康年没有错过此情此景,只是人老成精的他,并未多言,低下头只做诸事不明状。 从西魏回来的人,将西魏所发生之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齐文帝,李康年在一旁听得真切,他清楚勤帝身边的女子,便是蛊女叶萼儿。 虽然从始至终齐文帝没有提起此女,但是以李康年对齐文帝的了解,他已经从细枝末节中,弄清了齐文帝对叶萼儿的态度…… 第768章 【番外3】父与子,雀跃进宫 徐老如今虽然不再是宫中太医,但他依旧是大齐子民,若齐文帝让他进宫,他绝对是拒绝不了的。 然,齐文帝却并未这么做,反倒是让勤帝住进宁府。 李康年可不会认为齐文帝这样做是在顾及徐老的想法,齐文帝还不至于如此重视徐老,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勤帝。 叶萼儿太危险,这样危险的女子,不应该留在勤帝身边,李康年猜想,齐文帝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应当是为了让叶萼儿知难而退。 齐文帝的手段很隐晦,他珍视勤帝,不愿因为一个小小女子与勤帝产生隔阂,因而选择了迂回分化之策,想要在无形之中拉开勤帝与叶萼儿的距离。 不得不说,齐文帝不动声色的做法,的确极为管用。此时的马车中,萼儿与勤帝提起了要在客栈安顿的打算。 想到采芜与宁家的恩怨,勤帝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开心激动,忘记了顾及萼儿的处境。 勤帝看着萼儿温和的笑了笑,“住在别人府中总归会有些不便,你就在南夜的武馆之中落脚,待过上几日,有了自己的府邸,我让南夜去接你回来。” 萼儿的情谊,勤帝心中明了非常,她甘心为勤帝所用,为勤帝做了许多事,这份真挚而又单纯的情感,勤帝自问不会辜负。 勤帝没有察觉齐文帝的意图,还以为很快便会拥有自己的府邸,届时便可以将萼儿有名有份的正式迎进门。 他不知道,他和萼儿之间已经相隔了一座极难跨越的高山! 当然,此时的萼儿同样也不知道这些,听到勤帝说过几日会去接她,萼儿低下头甜甜的笑了。 曾经她不敢高攀勤帝,为他做事也不敢奢求什么,直到南夜让她面对自己的心,她才勇敢踏出第一步。 在萼儿心中,勤帝是个独一无二的王者,形象异常高大。是以,勤帝愿意将她留在身边,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天大的福分,能够留在他身边,萼儿就是为奴为婢也甘之如饴。 如今她这份渺小卑微的感情,渐渐的得到了回音,足够让萼儿欣喜若狂,心甜如蜜。 看到萼儿的笑容,勤帝心中生出一丝极为陌生的涟漪,那感觉好似清风拂过静湖,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稍纵即逝。 勤帝第一次缓缓伸出手,为萼儿挽起一丝乱发,动作优雅而陌生,其中却不乏温情。 从未与勤帝有过亲密接触的萼儿,顿时羞红了脸颊,她呆愣的感受着勤帝的动作,心如鹿撞,她不敢抬头看勤帝此时的模样,害怕撞入他的深眸。 勤帝让南夜说出了武馆所在之处,有给了萼儿进入武馆的信物,害羞的萼儿立即落荒而逃。 李康年将萼儿的离去看在眼中,并未理会,径直将勤帝送到了宁府。 勤帝到来,宁家人全府出门相迎,礼数周全,虽说很想问起齐玄宸和宁薇在西魏的状况,为了顾及勤帝的身体,他们却没有多问一句,第一时间安排了徐老为勤帝诊脉。 徐老不愧是大齐首屈一指的名医,诊脉过后,他便清楚了勤帝的症结所在。徐老坦言,勤帝所患之病他无法治愈,并告诫勤帝,若是三年之内无法彻底治愈,他的病情必定会再次恶化,届时性命堪忧。 至于长途跋涉所至的疲累,于勤帝而言,却不算大事,只需休息调理几日便可。 徐老的诊断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勤帝也就正式的留在了宁府之中修养。 在宁家,勤帝性情格外随和,真诚有礼,与往日恣意无赖,让人头痛的齐玄宸形成了鲜明对比,宁家人暗道,兄弟俩一静一动,倒是颇为互补。 若是齐玄宸见到这种状况,只怕要暗骂勤帝腹黑无耻了。 勤帝表现的那么好,岂不是要他日后难做么,勤帝这个做大哥的,还真是厚道! 齐玄宸会怎么想,勤帝表示他丝毫不在意,他喜欢宁家人,喜欢大齐,他一直在用最好的心态面对大齐的一切,没有以往的谨慎小心,诸事筹谋,有的只是满心真诚。 …… 勤帝在宁府之中修养了三日,李康年也在他身边伺候了整整三日。 这日,齐文帝的口谕传来,李康年便陪着勤帝进了宫。 走在大齐古朴气派的皇宫之中,勤帝心中满是澎湃,这是他曾幻想过千万次的场景,如今得以实现,一切好似如梦幻一般美好,若非脚下厚实的土地质感,他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想到在梦中始终看不清的那张脸,勤帝不由加快了脚步,似乳燕归巢一般满心激动和雀跃。 父亲~父亲~勤帝不停的在心中呼喊着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称谓。 而此时的御书房中,齐文帝正襟危坐。 一动不动良久,他略微有些不适的整了整身上的龙袍,“李康年,朕今日是不是应该穿着常服?” 龙袍似乎太过威严板正,会不会给那孩子留下个刻板严肃的印象? “皇上,李公公还未回宫。”小太监先是一头雾水,随后连忙恭敬的轻声提醒。 齐文帝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李康年不在身边,略作斟酌,齐文帝站起身,吩咐道:“替朕更衣。” 见自己的儿子,还是穿常服比较合适…… 第769章 【番外04】父与子,男儿有泪 多年以来,西魏皇族阴盛阳衰,勤帝身边只有华瑾大公主和齐贵太妃,别说父亲,就是一个男性长辈也不曾有过。 勤帝自幼便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谁,在被文氏无情磋磨的那段悠长的岁月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父母向他伸出援手,后来华瑾大公主醒悟,让他脱离了苦海,可痛苦的根源已经铸成,勤帝一度丧失了对生命的渴望。 纵使华瑾大公主苦口婆心相劝,眼泪婆娑相求,勤帝依然无动于衷,只道:世间如此黯淡无光,只愿从未来到! 在华瑾大公主无计可施之时,齐贵太妃找上了勤帝。 齐贵太妃没有劝勤帝,而是对勤帝说起了齐文帝的经历。 她告诉勤帝,作为一个仰人鼻息之国的皇子,齐文帝是如何坚毅自强,又是如何一步步带领大齐摆脱西魏的控制;作为一个一国之君,齐文帝是如何隐忍筹谋,度过那段被他国扣留为质的日子。 她给勤帝描绘了一个高大的父亲形象,告诉他,好男儿不该自哀自怜,她让勤帝明白,世人所经历的苦难,从来都不会白费。 从此以后,勤帝心中有了一个高大的榜样,他以自己的父亲为荣,也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强者,他摒弃所有的脆弱,逐渐长成一个坚韧非常之人。 曾经,他不知自己能否有幸见到齐文帝,他默默地守护着父亲所拥有的一方净土,不许西魏众人前去打扰,西魏百官只以为他厌恶大齐至深,殊不知,大齐这片土地是他心底所向。 拖着一副残破身躯的他,羡慕嫉妒过齐玄宸,直到宁薇出现,给他带来了希望。 太监打开御书房的房门,勤帝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他隔着门槛,抬起头,百感交集的看着端坐在书案后头的齐文帝。 齐文帝未着龙袍,周身气息祥和,他看着勤帝的眼神,充满慈爱和欣喜,还有掩藏不住的自责和遗憾。此时的他,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与寻常疼爱儿女的父亲无异。 仅凭这样一个眼神,勤帝此前所担忧的一切,荡然无存,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如山一般伟岸之人便是他的父亲。 父亲是他心中的神邸,是他内心的依靠,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并非是他一厢情愿。 感受到父亲眼神之中的慈爱,勤帝鼻头一酸,有生以来,第一次红了眼眶。 一滴清泪落下,他哭了。 他快步跨入门槛,跪倒在御书房中央,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齐文帝慌忙起身,绕过书案,大步走到勤帝面前,手足无措片刻,他伸手拍了拍勤帝的肩膀,道:“孩子,让你受苦了。” 李康年挥手带走了御书房中的所有下人,关上御书房房门,偌大的御书房中,只余初次见面的父子二人。 在此之前,勤帝一直认为哭泣是软弱女子的行为,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拥有如此多的眼泪。 他本想在勤帝面前表现出自己坚韧刚强的性情,没曾想,竟然泪洒当场,哭得像个受了委屈回家向长辈告状的小姑娘。 泪水决堤,根本不由得他控制。 齐文帝同样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若是其余皇子如此哭泣,他必定会大声呵斥,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可此时此刻,看见勤帝失控的模样,他只有满心的自责和怜爱。 自己的孩子在水深火热中生活了数十载,自己却全然不知,实在失败至极! 齐文帝第一对华瑾大公主生出埋怨,怨她竟然瞒着自己这么些年。 然,他内心里最为埋怨的人始终是他自己,若非自己无能,怎会如此? 齐文帝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定然要拼尽全力,护此子周全。 “父皇,方才在外头被风沙迷了双眼,还望父皇莫怪。”良久后,勤帝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厚着脸皮强行解释了一句。 齐文帝扶着勤帝起身,接话道:“今日风大,怪不得你。” 勤帝看着齐文帝发红的双眼,突然忍不住发笑,齐文帝见状,想起方才父子两人双双垂泪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罢,他再次拍了拍勤帝的肩膀,“西魏之事,朕听说过了,吾儿果真不同凡响,比你那没志向的皇弟有出息多了。” 担心勤帝体力不支,齐文帝又让他坐下说话。 齐文帝关切的问起勤帝的身体状况,勤帝丝毫不做隐瞒,只要齐文帝问及,他便一一做实回答。 父子俩说了许久的话,齐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你母亲可曾为你取名?” 勤帝一直以来都在冒充表兄的身份,就连‘勤’这个字也是夭折的表兄所有,他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根本无人知晓,就连齐玄宸也忘记了问起此事。 “自然是有的,”齐文帝的关心让勤帝脸上的笑容经久不衰,“母亲说过,我与皇弟以星辰二字为名,只因当年的变故,母亲将皇弟的名字改成‘宸’字,我的名字却是不曾改动。” 为齐玄宸改名,只因华瑾大公主不舍齐玄宸,并非是想切断兄弟俩的联系。 她是出于为人母的一片深情,‘宸’比‘辰’多了一个宝头,意在齐玄宸虽然离开了她,她依然将其视作珍宝。 那时的她,没有想到,比起离开她的齐玄宸,她的大儿子玄星才是受苦最多的那一个! “玄星~甚好,”齐文帝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华瑾大公主的容颜,他长叹一声,终于问道:“你母亲,她还好吗?她心里应该是怪着朕的吧!” 华瑾当年若非选择了他,或许不至于痛苦这么些年吧?说到底,华瑾母子所受的痛苦,还是因他而起! 若当年他没有选择重返大齐,而是留在西魏与华瑾共同面对一切,今日又会是何种境况? 当初虽是华瑾毁约在先,实则真正负了这段深情的人,是齐文帝自己。齐文帝对得住天下人,终究却还是负了华瑾。 过了这么多年,齐文帝如何想不明白? 勤帝看到齐文帝自责的模样,深眸之中涌动着狡黠的光芒,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般…… 第770章 【番外05】父与子,扎心之言 心中合计几许,勤帝,也就是齐玄星,愧疚的低下了头。 “父皇,儿子心中有愧,若非儿子利用自己的性命逼迫母亲,她定然不会如此神伤难愈。”看着齐文帝渐渐皱起的眉峰,齐玄星再接再厉的说道:“母亲这些年心中极苦,儿子却只能雪上加霜,每每见到母亲青丝掺白,儿子实在于心难安。” 齐玄星清楚,齐文帝想要听到的,是华瑾大公主安好的话语,只有这样,齐文帝才能稍稍减轻心中的负疚。 可他却偏偏不让齐文帝如意。 他要让齐文帝知道,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女子,究竟有多凄惨。 不等齐文帝发问,齐玄星便说起了华瑾大公主这些年的经历,说她是如何以纤弱的女儿之身,勉强支撑起西魏,说她形单影只,独自承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和孤单。 齐玄星所言,对齐文帝来说残忍至极,一如当初假死时对华瑾大公主的打击一般,他再次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人直面事实。 他的言语之中,没有一句话是在责怪齐文帝的,然,他每说一句,齐文帝心中的负疚之感便更盛一分,这份负疚感几乎要将齐文帝压垮。 作为男子,他本该替华瑾面对这一切,可他什么也没做,甚至还曾怨她,恨她。 这样的行为与禽兽有何差别? 这些年,他时常怀念与华瑾在一起的日子,他的心还留在风花雪月柔情蜜意的时光之中,而华瑾却在他怀念的日子里,经历了许多根本无法承受的痛苦折磨。 “父皇,父皇…”齐玄星终究不忍,终于出声打断了齐文帝的思路。 正想安慰几句,回过神来的齐文帝沉声说道:“女子所托非人,终断送一生幸福,是朕负了华瑾啊!” 满是自责的话语,让齐玄星沉默良久,最终他轻声说道:“父皇,一生尚未过完,亡羊补牢,亦不算晚。” 齐文帝没有回话,他收起思绪,看向勤帝,道:“如今你认祖归宗,不日朕便会昭告天下,朕命人为你准备好了寝宫,日后便留在宫中陪伴朕如何?” 多年不曾尽过为父之职,齐文帝想要将齐玄星留在身边,好好照顾。 对此,齐玄星自是求之不得,他也想多多与父亲相处,遂立即应了下来。 想到宫外的萼儿,齐玄星笑了笑,对齐文帝说道:“父皇,儿子年岁不小,该是成家之时,儿子想请父皇为儿子指婚,还望父皇应允。” 听言,齐文帝心中咯噔一响,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你与宸儿同日出生,宸儿已经娶妻生子,你还是独身一人,是该找个可心的人在旁照顾了。”齐文帝也希望齐玄星能早日开枝散叶,然而,他的妻子绝对不可以是叶萼儿! 齐玄星听到齐文帝这样说,心中一喜,正想说出叶萼儿的名字之时,齐文帝又开口了。 “朕早有安排,二日后,宫中设宴,届时京中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尽数到来,星儿你只管细细挑选便可,若有中意的,只管告诉朕,朕定会为你指婚。” 说到此处,齐文帝捏了捏眉心,做出一副头疼非常的模样。 还想告诉齐文帝自己已有心仪之人的齐玄星见状,立即心头一紧,焦急问道:“父皇可是龙体不适?” 他只以为方才自己故意刺激齐文帝,让齐文帝忧极伤身,毕竟齐文帝上了岁数,作为一国之君,他本就甚是操劳,身体极易出问题。 对父亲的关心,让齐玄星一时将萼儿忘在了脑后。 “老毛病了,不妨事,歇息片刻便好了,”齐文帝佯装虚弱的扶着头,道:“将李康年唤来伺候便可,你先回寝宫休息去吧。” 齐玄星哪里能够放得下心,他按齐文帝所言唤来李康年,自己却不愿离开。 齐文帝无法,只得装到底,让众人将他送回寝宫,又在齐玄星的要求下,叫来了太医诊治。 其实,齐文帝的身体哪里有什么老毛病?以前倒是真有,可自从宁薇替他施针过后,他身体里的隐患尽去,就连头疼脑热的小病也不会找上他,这一点李康年最是清楚不过。 不过,李康年这个人精,见齐文帝故意装病,自然极力配合,主仆俩一唱一和,倒是真的将齐玄星糊弄住了。 齐玄星看着齐文帝睡熟,才悄悄离开齐文帝的寝宫。 他一走,齐文帝便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 李康年见状,笑着出声问道:“皇上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见他明知故问,齐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星儿信了没有?”这还是他第一回装病,实在没什么底气。 “殿下孝顺,一心记挂着皇上的龙体,应当未曾想到别处。”李康年方才的确并未察觉到齐玄星有异。 齐文帝点了点头,“方才星儿让朕为他指婚,十有八九是想迎那叶萼儿进门了!” 见齐文帝烦恼不已,李康年想了想,便道:“那叶萼儿倒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听说要去宁家,她便主动提出离开,她一心向着殿下,若是让他在殿下身边伺候,说不准也是一个助力,为何皇上执意分开他们二人?” 齐文帝斜了李康年一眼,“朕看你是老糊涂了!” “那叶萼儿是个女子,还是个蛊女,将她留下,岂不是给星儿留下了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齐文帝忧心忡忡说道:“正因为此女一心爱慕星儿,她才会更加危险。” 见惯后宫争斗,齐文帝自问对女子颇为了解,或许叶萼儿如今的确是个善良的姑娘,可日后呢?谁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兴风作浪? 后宫的妃嫔,初入宫中之时,哪个不是善良单纯? 齐玄星虽然已经退下皇位,然,这不过是一时的,齐玄宸定然不会在皇位之上久留,他迟早会将皇位归还,这些齐文帝再了解不过。 届时,齐玄星的皇后若是叶萼儿,那会是何种情形?拥有蛊术这样的诡秘之术,还有何人能与叶萼儿相抗? 齐文帝暗暗想到:叶萼儿此女非但不能成为星儿的妻房,她甚至不能留在星儿身边! 第771章 【番外06】男女情,何为情爱 齐文帝给齐玄星安排的寝宫,与其余未成年皇子的,没有什么不同。 大齐不似西魏那般崇尚奢靡之风,大齐皇子的居所,皆简单朴素又不失清雅别致。 从表面来看,齐玄星的寝宫也不曾刻意铺张,一切物件摆设皆以简素为主,只是这些算不上多珍贵的物件,却让这座寝宫成为了一处极为舒适惬意的居所。 看来,齐文帝为了不让齐玄星成为众矢之的,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齐玄星靠着软枕,舒服的斜躺在软榻之上,南夜静立一旁。 良久,齐玄星缓缓睁开双眼,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主子为何有此一说?”突然听到齐玄星发问,南夜颇为不明所以。 齐玄星再次闭上双眼,叹道:“今日父皇问起母亲,我并未让他宽心,反倒是说了许多让他自责郁结之言,以至于父皇无法自持,竟以装病掩饰心中挣扎。” 南夜不曾言语,齐玄星自嘲的笑了笑,眉眼平添不忍,“一向认为医重病需下重药,正如当日以假死逼迫母亲,让她伤心至极,几乎崩溃。明知母亲和父皇皆事出有因,我却毫不犹豫揭破他们心中最为疼痛的疤痕,此番他们遍体鳞伤,而我…终究是做了不孝子孙!” “若是重来一回,主子还会这样做么?”南夜平淡出声。 齐玄星丝毫没有犹豫,“会,就算从头来过,我亦会如此,昔日伤痕深藏心底,根本不曾痊愈,我不介意做恶人!” 他之所以向南夜诉苦,并非对自己所做之事感到后悔,他只是想要倾诉罢了,正如他所言,就算重来一回,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揭开父母的伤疤,让他们直面疼痛。 “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做其他让父母亲伤心难过之事。”齐玄星轻声补充道。 他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孝敬父母,但他心中有自己的一套做法,除去不惜用残忍的方法为父母解去心结,其余的他断然不会忤逆父母。 此刻的他,自问没有什么是需要忤逆父母才能做到之事,就算有,他也宁愿放弃。 在他心中,没有谁能比齐文帝和华瑾大公主还要重要。 诉苦一番过后,齐玄星恢复平日神情,想到过两日宫中的宴会,他不禁苦恼的拂了拂额,想了想,对南夜说道:“先前与父皇提及娶妻一事,还未来得及说起萼儿,父皇便安排了宫宴,届时你设法让萼儿前来赴宴吧。” “主子这是要给萼儿定下名分?”南夜听言,心中不禁为萼儿欣喜,萼儿若是知道主子心意,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齐玄星点了点头,“萼儿为我做了那么多,是该给她个名分了。” 齐玄星曾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曾经华瑾大公主为了他的婚事,也是费劲心力安排,只是那时齐玄星身体孱弱,闻氏的存在又如鲠在喉,他根本无心娶后纳妃。 如今他第一次愿意给一个女子名分,这本是一件好事,萼儿若是知道齐玄星有此意,定然也会欢喜异常。 然,南夜听到齐玄星所言,心中却不是滋味。 “主子…”犹豫了片刻,南夜郑重看向齐玄星,“主子要给萼儿名分,她自然是欣喜的,只是,敢问主子,主子可曾钟意萼儿?主子想给她名分,是为补偿,还是因为爱她?” 带着质问的问话,是冒犯,这是南夜从未有过的! “放肆…”齐玄星脸色一变,虽说他已经退下了皇位,却容不得如此冒犯,多年身处高位形成的气势顿时蔓延开来。 空气近乎凝滞,南夜只觉得一阵心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卑不亢的再次问道:“主子对萼儿可有男女之情?” 南夜清楚,齐玄星并非齐玄宸那般将男女之情视为重中之重,他是个不容侵犯的王者。 因此,南夜不奢求齐玄星对萼儿,能如齐玄宸对宁薇那般一心一意。 但最起码也要有男女之情才是! 若只是因为‘应该给萼儿名分’,就算萼儿能高兴一时,日后该如何自处?如此一来,萼儿未免太过可悲! 得不到回应的情,如何能否幸福? 作为萼儿的兄长,南夜无法不顾及萼儿一生的幸福。 见南夜执意发问,齐玄星渐渐敛去周身气势。 不得不承认,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对萼儿有男女之情?他只是觉得应该迎娶萼儿,这种想法在萼儿追上他的马车之时,便逐渐形成。 “爱?那是什么?”收敛了气势的齐玄星,脸上露出些许好奇之色。 堂堂勤帝,其实根本不懂男女情爱是何物! 南夜:“…” 是了,主子身在西魏的漩涡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男女情爱,他的情从来只给了家人,从未想过与任何女子有所牵扯。 除华瑾大公主与齐贵太妃之外,与主子交谈最多的女子,大概只有宁薇了! 说起男女情爱,眼前这个英明的主子,说到底只是个未尝过其中滋味的懵懂之人罢了! 南夜想要开口为其解释情爱为何物,却发现不知如何解答,心想,这个问题应当去问齐玄宸才是! 思虑措词良久,南夜神失怅然,轻声叹道:“或许,那是一种牵绊,思念,渴望,是无可奈何却甘之如饴的愚蠢。” 齐玄星听言,深深看了南夜一眼,终究没有再问…… 第772章 【番外07】男女情,不争不抢 自太后仙去,大齐皇宫已经许久没有丝竹礼乐之声响起,隆重其事举办宫宴,更是许久不曾有过。 此番齐玄星认祖归宗,虽还不曾昭告天下,京城之中却早已传开,此次宫宴意在为齐玄星选妃,自然也瞒不过列位耳聪目明的臣工。 齐文帝下旨,命三品以上官员携妻女入宫饮宴,这对众位未出阁的闺秀们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纵观大齐皇室,齐文帝膝下皇子不少。 只是,大皇子二皇子正侧妃之位再无空悬,三皇子乃混淆皇室血脉的罪人早已除名,四皇子获罪离开了京城,六皇子齐玄宸远在西魏,而六皇子之下的皇子尚未成年,还不容惦记。 在齐玄星未来之前,多数名门闺秀都在惦记着五皇子齐玄宥的侧妃之位。 齐玄宥如今今非昔比,双腿痊愈的他,愈发受齐文帝的器重。 齐文帝将挖掘运河之事交付于齐玄宥,可见其中不无交托国本的意思,百官私下猜测,怕是这大齐江山,迟早都会是恭王齐玄宥的囊中之物。 齐玄宥将挖掘运河之事前期准备做的井井有条,因此势头大好。 然,于娶妃之事上,他的性情却是固执非常,正妃宁蔷产下双生子之后,曾有许多朝中重臣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出结亲的意图,齐玄宥却从未给过丁点回应。而他的恭王府中也一如从前那般,连个婢女都极难看见,为数不多的几名婢女,还是当初正妃宁蔷的陪嫁,虽也生的俏丽,却不见齐玄宥正眼瞧上一眼。 如此一来,对齐玄宥有心思之人,也只得放手,毕竟女子嫁龄不长,根本经不起久耗。 反观齐玄星,他就像突然杀出的一匹黑马。 他不但是大齐的皇子,还是西魏的太上皇,身份地位自是尊贵不凡。莫说齐玄宸放言迟早还政于他,就是不还,以齐文帝对他的愧疚和上心,日后他在大齐必定也是亲王之尊。 最重要的是,齐玄星尚未迎娶正妃! 如此良配,何处去寻? 因此,饶是名门闺秀大多心气极高,但想要嫁入天家,成为人上之人的数不胜数,得到这个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趋之若鹜,想必宫宴之上必定是一番百花争艳之景。 …… “楠哥哥…”萼儿跟在南夜身后,看着多位身姿袅袅,气质翩然的名门闺秀缓缓走过,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许彷徨。 今日的宫宴意在为齐玄星选妃,原本她并不在邀请之列,此番是以南夜之妹的身份入宫的。 看着形形色色的美貌女子,想到她们出身名门,必定知书达理,萼儿突然有些自惭形愧。 她自小长在叶家庄,身世飘零,虽也曾读书识字,然则后来为了学习蛊术,这些难免都有所荒废,与这些名门闺秀相比,她觉得自己就是个野丫头。 这样的自己如何能争的过旁人? 南夜停下脚步,眉头微凝的看着萼儿。 犹记得萼儿昔日一向活泼开朗,天真率直,甚至还有些许刁蛮,如今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 情之一字,果真最是磋磨人心! “你害怕了?”南夜感慨的问出了声,不待萼儿回答,他又道:“若是害怕,我可以带你离开。” “我…”萼儿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话。 南夜眉头皱得更紧,他颇为严厉的出声说道:“萼儿,你不比任何人差,且,你今日来此,并非是要与任何人争抢。” 萼儿今日依旧是一身翠色衣裙,不显妩媚艳丽,不似繁花之娇艳,却是俏丽灵动非常。 她不似其他闺秀那般端庄温婉,但她身上有着旁人没有的活力和清澈,正如那山中叮咚作响的清泉,纯粹天然。 就算此刻她脸上挂着本不该属于她的愁绪,南夜也认为,这样的她,也丝毫不比旁人差! 听到南夜所言,萼儿不解的睁大了双眼,“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比个高下么?” “…”南夜一阵无语,“你以为此番我带你进宫,是为了与旁人争艳?这又不是比武论高下,要知道,有情是无需争抢的,若主子心中有你,纵使眼前绽放百花,他也定然心无旁骛。” “就如瑞王眼中只有宁薇那般么?”想到齐玄宸看宁薇的眼神,萼儿眼睛一亮,心中很是羡慕。 南夜笑了笑,回道:“不错,你何时见过宁薇争抢?” 萼儿恍然大悟。 是了,宁薇根本无需争抢,只因齐玄宸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 “可是,公子心中是否有我?”萼儿根本无法确定这一点。 南夜听言,笑容隐去,他神情复杂的看着萼儿说道:“若是没有,你便该放手了。” “可是…”萼儿想说她舍不得放手,就算齐玄星心中无她,也是如此。 然,南夜却坚决打断了她的话语,“没有可是,一厢情愿不会得到幸福,今日你要做的,就是安静坐在一边,从今日开始,你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主子主动向你靠近。” “若是…” 南夜再次打断萼儿,“你为他做的一切,已经够了,一个男子若心中有你,必然会主动争取。” 说到这里,南夜想了想,又道:“大齐极重礼仪,女子以矜持为贵,若是你表现的太过在意,难免被人看轻,想要嫁入天家,定然不能一开始就被人轻看了去。今日众位闺秀必定会各施各法,极力在主子面前表现自己,如果不想心中难过,不想大齐的人看轻你,你便无视这一切,只需与我一同品尝席间美食便是,明白了么?” “明白了。”萼儿撇了撇嘴,乖巧应下。 南夜得逞的勾了勾唇角,心道:若是主子对萼儿有意,又如何能够忍受萼儿的无视呢? 第773章 【番外08】男女情,出水芙蓉 御花园 宫宴尚未开席,众多闺秀齐聚百花绽放的御花园,说是赏景,实则都在盼着自己能够给亭阁之中的齐玄星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齐玄宥携宁蔷悄然而至,群芳在侧,他面色冷清疏离,牢牢执着宁蔷之手,目不斜视。 宁蔷则面带微笑,随着齐玄宥径直走入亭阁之中。 今日,他们夫妇是带着齐文帝的嘱托而来,为的是要给齐玄星撮合一桩良缘。 因多年不曾尽过做父亲的责任,齐文帝心中愧疚万分,遂一心要给齐玄星找个,贤良淑德又能得齐玄星欢心的妻子。 而这等变相相看的场合,齐文帝不宜出现,遂郑重将此事交给了齐玄宥宁蔷夫妇。 亭阁之中,齐玄星隔着轻薄微透的幔帘,若有所思的看着外头,视线所及之处,皆有美貌女子袅袅而立。 见齐玄宥夫妇走进,他缓缓站起身来礼节性的拱了拱手。 这是他第一回见到齐玄宥夫妇,虽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却也没有冒失开口。 齐玄宥拱了拱手,拂袍坐到齐玄宥对面,又示意宁蔷坐下,这才开口对齐玄宥说道:“外头风光甚好,五皇弟怎的不出去走走?” 神情冷清的齐玄宥一开口便如此自来熟,让齐玄星颇为意外。 齐玄宥如今离大齐皇太子之位,只差一步,齐玄星原本还以为,大齐众人最不喜他到来之人,定然会是齐玄宥,毕竟多出一个受齐文帝宠爱的皇子,对齐玄宥的地位多少会有些影响。 此番齐玄宥示好,是真心还是假意?齐玄星一时无法判定。 在他看来,天家兄弟之间,很难存在真心。齐玄宥与齐玄宸感情颇佳,那是因为齐玄宸并无多大野心,而他则恰好相反,他自幼手掌大权,任谁也不会认为他没有野心。 对于齐玄星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审视,齐玄宥并不在意,他淡然接过宁蔷递来的茶水,不急不缓的品着,似乎有意让齐玄星审视个够。 而宁蔷,自落座之后,她眼中似乎只剩那一壶清茶,就算见到齐玄星明目张胆的审视自家夫君,也未曾有丝毫辩驳解释的意图。 片刻后,齐玄星脸上泛出一丝笑意,心中暗道:这对夫妇倒是有趣。 “我记得皇兄排行第五,皇兄称呼我为‘五皇弟’是何道理?”齐玄星笑容和煦,倒是也不显生分。 齐玄宥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原先排行第三之人本就并非我族,以往众位皇兄皇弟习惯了排行之数,父皇又不曾刻意强调,是以才沿用至今,如今五皇弟认祖归宗,自然是要变上一变的。想必就这几日,父皇便会昭告天下。” 他这话也是齐文帝的意思,齐玄宇并非齐文帝所出,没有道理让他占去一个名位,如今离京的齐玄瑄才是排行老三,而齐玄宥也就变成了老四,至于齐玄星,他比齐玄宸大上一个时辰,自然就排行老五了。 所以,齐玄宥称呼他为‘五皇弟’丝毫没有错处。 “父皇有心了。”齐玄星感动不已。 他早已知晓齐玄宇的事,这事并不光彩,齐文帝迟迟没有该去众皇子的排行,就是本不愿多提此事,如今却为了他重提旧事,这让齐玄星很是动容。 齐玄宥见他满脸感动,极为纯粹,霎那间,心中疏离尽去。 长相脾性皆天差地别的齐玄星和齐玄宸,他们的相同之处,或许便是这片至真至纯的孝心吧!齐玄星经历诸多苦难,却对齐文帝没有丝毫怨怪,如此至纯至孝之人,值得他以真诚相待。 齐玄宥如此想着,心中安慰不已。 在此之前,他还担心齐玄星会伤了齐文帝的心,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齐文帝早前的嘱咐,齐玄宥将话题引到了外头赏花的闺秀们身上,玩笑道:“今日佳人众多,五皇弟怕是已经看花了眼吧?” 齐玄星脸上划过一丝无奈,抬眸看了一眼外头,有些头痛的应道:“眼花也就罢了,只是这脂粉香气掩盖了花香,实在有些大煞风景。” 宁蔷听言,莞尔一笑。 齐玄宥也觉得好笑不已,只道:“五皇弟严重了,女儿爱俏,还不至大煞风景。”这时有宫女撩开幔帘走入,见状他会意的笑了笑,从容闭上了嘴巴。 宫女来到宁蔷身边,轻声禀道:“王妃,仲小姐在外求见。” “可是工部尚书嫡女诗汶?”宁蔷微笑着问道,见宫女称是,她便缓缓转头,看向齐玄宥说道:“王爷,这仲家小姐素来与本妃交好,许是方才见到本妃来此,便想着来打个招呼。” “既然如此,不妨见见。”齐玄宥冲宁蔷微微一笑,又对齐玄星说道:“五皇弟不介意吧?” “无妨。”齐玄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样明显的安排,当他是傻子么? 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仲诗汶有何能耐,竟然可以越过众多闺秀,让齐玄宥夫妇为她安排张罗。 就在他好奇之际,幔帘再度被宫女掀开,一个曼妙身影缓缓走入,女子微微低着头,神态恬静,妆容素雅,淡扫蛾眉,因她低着头,齐玄星未曾看清她的容颜。 “小女诗汶见过恭王殿下,五殿下,恭王妃。”仲诗汶俯首行礼。 声音柔和小意,似涓涓细流,舒缓动听。 齐玄宥和齐玄星并未出声,宁蔷则微笑着站起身,将其扶起,继而笑道:“无需如此多礼,你这会儿来得正好,方才五殿下说起御花园中香味浓郁太过,欠缺清雅,依本妃看,若说到清雅,定是以琴音为首,素闻你琴艺不凡,不如奏上一曲如何?” 这是在变着花给仲诗汶机会表现呢!齐玄星挑了挑眉,没有说破。 “那小女便献丑了。”仲诗汶微微抬起眼眸,眼神飞快的看了齐玄星一眼,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都说五皇子殿下像足了圣上年轻之时,周身英气,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因为早有安排,宫人速度极快的摆好弦琴,仲诗汶伸出纤纤玉手,指下拨弄出一首清浅柔和的曲调。 她的琴艺果然如宁蔷所言那般,很是不凡,所奏之曲极有意境,让人如沐春风。 齐玄星忍不住向她看去,恰巧看到仲诗汶也抬起了头,让齐玄星将她的全貌收入眼中。 此女端得是一副清水出芙蓉之姿。 她五官之中,最为出色的便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十分干净的眼睛,眼神清澈,毫无杂质,似婴孩一般纯洁无暇。 看多了算计和阴谋,这样的一双眼睛,的确拥有引齐玄星侧目的能力。 见齐玄星神情有些怔愣,宁蔷笑了笑,轻声说道:“诗汶自幼体弱,养在深闺,鲜少与人来往,又是家中独女,性子干净单纯,难得的是,所奏出的曲目,也如她一般清浅干净。” “王妃说的是,这曲子的确不错。”齐玄宥笑着点头,他并未细瞧仲诗汶容貌,也无意称赞旁的女子,倒是这曲子是当真不错。 这仲诗汶是齐文帝千挑万选挑中之人,性情干净,容貌出众,与齐玄星的确是十分般配。 看齐玄星的神情,齐玄宥认为,这桩姻缘或许可成。 清浅琴声入耳,萼儿透过时而飞扬而起的幔帘,抬眸看向亭阁之中。 见到心爱的男子此刻心无旁骛的看着其他女子,她心中不由泛出酸意。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上前轰走仲诗汶的冲动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急匆匆往亭阁大步走去。 矜持?礼数?她顾不上那些了! “不要冲动。”南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前去闹事,“收起你这副酸溜溜的模样,我便带你进去。” 第774章 【番外09】男女情,男大当婚 萼儿用尽力气也没能甩开南夜铁钳一般的双手,不由着急跺脚,“楠哥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对旁人动心。” “若是真的动心了,你此时进去胡闹只会惹他心烦!”南夜的话不可谓不残忍,萼儿顿时便红了眼眶。 南夜见状,松开一只手,心疼的轻拂着她的后脑勺,神情温柔,眼中水波溅滟。 幔帘轻纱浮动,齐玄星似有所感望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深情相拥的璧人。 见到那抹翠色身影倚在南夜怀中,又看到南夜目光中的情愫,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南夜曾坦言自己对萼儿只有兄妹之情,如今看来却是极不可信,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分寸,即便是亲生兄妹,也着实过分了! 齐玄星心中冒出一股猛烈的无名之火,豁然站起身来。 他略显蛮横的动作,碰翻了桌上的茶盏,仲诗汶被吓了一跳,指下音节乱了一拍。 “五皇弟这是?”齐玄宥不解发问,宁蔷则顺着齐玄星的目光往外看去。 齐玄星所在之处,只能看到萼儿的后脑勺和南夜的神情,然,从宁蔷的角度却可以看到萼儿的侧脸,入目的情形自然与齐玄星看到的景象大为不同。 “那是谁家小姐?”宁蔷轻声问向身旁伺候的宫女。 宫女连忙回道:“回王妃话,那位公子是五殿下的随身将军叶将军,叶将军今日带了家妹进宫,那位小姐想来便是叶家小姐了。”将闻氏余孽一网打尽后,南夜便得了个将军的头衔,叶家也正式入世,无需隐于山间皇陵。 叶小姐?想必那位便是父皇所说的叶萼儿了吧! 齐玄宥和宁蔷微微皱眉,默契地多看了萼儿几眼。 宁蔷看到萼儿此时满脸委屈,若是旁人如此,她定然会让人去问上一问,可那人是萼儿,就算有心她也只能歇了心思,只做没有见到。 “五皇弟。”齐玄宥稍稍抬高了声音,提醒齐玄星回神。 齐玄星本想大声呵斥南夜,话到嘴边又顾及萼儿的颜面没有出声,听到齐玄宥的提醒,他面色铁青的再度落座。 只是他人是坐下了,心中怒火却不减毫分,目光也从未离开萼儿和南夜分毫,方才还动听非常的曲调,此时入耳,却显得异常呱噪。 见萼儿和南夜小声说着什么,他心中有平添几分闷堵,难受至极! 此时的他,就像拉成满月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然,南夜似乎根本未曾察觉齐玄星的注视,萼儿不知和他说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再次伸手轻拍萼儿的后脑勺。 这个动作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齐玄星忍无可忍。 “南夜!” 明显带着火气的声音穿过幔帘,传至南夜和萼儿耳中,南夜连忙对萼儿说道:“待会儿见了主子,按我方才所言去做,清楚了么?” “清楚了。”萼儿乖巧的点点头,南夜便领着她往亭阁之中走去。 而这头的齐玄星心中火气又盛一分,南夜从来不敢耽误他的呼唤,如今他喊了南夜的名字,南夜居然还要再与萼儿闲话一番才有反应,委实胆大妄为至极! 还有萼儿,她在南夜面前竟然如此乖巧,实在… 总之,齐玄星此刻心中很是不愉! “南夜参见主子,参见恭王,恭王妃。” “叶萼儿见过恭王,恭王妃。” 萼儿跟随南夜行礼,面上的笑容,如往日一般俏丽灵动,行礼过后,她便乖巧的站在南夜身侧,不言不语,一副小女儿依赖兄长的神态。 齐玄星见状,强忍着心中闷堵缓缓闭起了双眼。 平常萼儿见到他,定然会有意无意走到他身边,今日她居然毫不在意他,就像没看到他一般,方才行礼也没有要问候他的意思,这才几日不见,她竟然变化如此之快? 难道是在怪他没有去武馆探看过她?还是说这几日她想通了,觉得还是应该嫁给南夜? 萼儿从前经常说起要嫁给南夜,这事齐玄星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未将此话当真,自然也就不甚在意,可方才看到了南夜看萼儿的眼神,他心中不确定了。 南夜用那样的眼神看萼儿,分明是对萼儿有情。再联想前几日南夜为了萼儿质问自己,齐玄星心中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齐玄星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南夜。 这时,齐玄宥看着南夜说道:“原来这位便是叶将军啊,久仰久仰,此次五皇弟入京,多亏了有叶将军一路护送,本王在此谢过叶将军了。” “此乃南夜指责所在,不敢劳王爷言谢。”南夜显然对此类客套话没有兴趣,齐玄宥也就没有多言。 “南夜为我出生入死,功不可没,”齐玄星笑了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开口对宁蔷说道:“说起来,南夜如今也如我一般,孤家寡人一个,今日城中佳丽齐聚,皇嫂眼光独到,不如给南夜也牵条红线,如何?” 宁蔷面露微笑,正欲答话之际,南夜的声音便迅速传来,“南夜多谢主子美意,只是南夜一个人乐得清闲,不愿有妻妾束缚,只怕要辜负主子一片心意了。” 宁蔷并不言语,齐玄星则皱眉道:“男大当婚…” “公子,”齐玄星话未说完,萼儿便火急火燎打断了他的话,“楠哥哥并非不愿娶亲,楠哥哥他日定会娶一个心爱的女子进门,不急在一时。” “…”齐玄星心中再添一分闷堵。 这丫头如今连南夜娶亲之事都要管了? 看着萼儿望向自己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赞同之意,齐玄星心中酸意沸腾,“萼儿,南夜虽是你的兄长,但这娶亲之事却不容你插嘴。” “怎么就不容呢?我可是楠哥哥最亲之人?”萼儿不甘心的反驳道。 她并非大家出生,不如旁的闺秀那般懂礼数,就算在齐玄星面前,占理时也会据理力争,虽然南夜教过她大齐的礼数,这会儿她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许顶嘴!”齐玄星呵斥一声,见萼儿一脸不甘和委屈,他脸上不由浮现出些许无奈。 他方才的确很想让南夜娶妻,从而远离萼儿,只是此刻稍稍平复了心情,也觉得此举太过仓促,南夜至情至性,为他出生入死,对他忠心耿耿,若是强逼着南夜娶一个不爱的女子,的确太过分了一些。 齐玄宥察觉其中微妙,面上神情有些纠结。 这叶萼儿虽然出身不高,却也是个讨喜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就算做不了五皇弟的正妃,可若五皇弟有意,让她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为何父皇执意要分化二人? 齐玄宥不解的摇了摇头,随手端起了茶盏。 仲诗汶拨下最后一个音节,一曲终毕。 见无人注意到她的曲子已经奏完,她咬了咬唇,默不作声的坐在原处,未曾动弹。 仲诗汶心性单纯,但她并不呆傻,从方才所见,她也察觉了其中微妙,甚至,作为旁观之人,她看的最为透彻。 她悄悄注视着亭阁中的每一个人,将各人的神情全数收入眼中。 最后,她略歪着脑袋看向齐玄星,又顺着齐玄星的目光看向萼儿,继而抿嘴暗道:五殿下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不过五个呼吸,且还是因为被琴声吸引所至,这五个呼吸之中,他的目光多数停在琴弦之上。可自从这位叶小姐进亭,他的目光便几乎没有从叶小姐身上移开过。 这样强弱悬殊的差别,还有一争的必要么? 仲诗汶再次将目光移向齐玄星,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微微愣神之际,萼儿悄悄移动几步,来到她的琴架前,挡住她看向齐玄星的视线,瞪大眼睛,凶悍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嗝~’仲诗汶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一个轻嗝…… 第775章 【番外10】男女情,女儿心事 第776章 【番外11】男女情,表明立场 “今日各家闺秀齐聚,星儿你可曾瞧着合眼缘的?”齐文帝语气慈爱,像是随口一问,实则竖着耳朵,急等齐玄星的回答。 齐玄星还在回想着萼儿今日对他的态度,听到齐文帝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仔细斟酌,他便玩笑道:“今日儿子被胭脂香味熏得迷迷糊糊,瞧着那些个大家小姐个个貌美,却是未见什么特别之处。” “哦?竟是一个也未能入眼?”齐文帝轻轻皱起眉头。 齐玄星笑道:“众位小姐毓秀芬然,如御花园中百花盛放,各有千秋,只是园中娇养百花虽然华贵,却难免少了些山中之灵秀。” 方才宴席上,齐文帝仔细打量过萼儿,此时齐玄星说起‘灵秀’一词,他不禁想到了萼儿。心道:星儿这是要说起叶萼儿么? 齐文帝不想提起此女,遂连忙开口说道:“说到灵秀,朕倒是以为那仲家小姐不错,撇开仲家几代皆为大齐肱骨之臣不谈,此女心性淳朴,不谙世事,姿容自然,这样简单的女子与你倒是有几分般配。朕听闻她幼时身子不好,也曾受过病痛之苦,甚至还差点夭折,如今见她康泰安然,性情开朗,可见此女心性坚韧,若是与你配对成双,定是个终身良伴。” 齐文帝之所以看好仲诗汶,除了因为她心性淳朴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觉得仲诗汶自己也受过苦,所以更加能够明白齐玄星,两人若是能互相慰藉,这便不失为一段良缘。 且仲诗汶的身份比起宁家姐妹虽略有不足,然,仲家世代忠于大齐,地位超然之余,又属清流之辈,将仲家的嫡女嫁于齐玄星,也不会亏待了他。 齐文帝想了想,又对齐玄星说道:“若是你认为她不够合你心意,不若将她娶为侧妃,你身边多个人伺候,朕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齐玄星在大齐虽只是一个皇子,可他还是西魏的太上皇,他日还会重新登上皇位,日后给仲诗汶一个贵妃位份,想来仲家也是乐意的。 听到齐文帝所言,齐玄星一时没有开口。 虽是初见,他对仲诗汶的印象却是不错,尤其是她拂出那一首琴曲,真可谓妙极。 他欣赏仲诗汶的琴艺,也觉得仲诗汶的天然气质很是特别,然,却没有丝毫想要娶她的想法。 他所希望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当是跳脱的,逗趣的,傻气的,聪慧的。 想到这些之时,齐玄星脑海中浮现出萼儿巧笑的模样,他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姑娘,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在他面前,萼儿总是会小心翼翼,但是出于本性,她又会时常忘记了小心,她偶尔露出的模样,没心没肺,格外傻气,甚是可爱。 齐玄星心中突然明朗,也似乎明白了自己今日的反常情绪是因何而起。 眉眼舒展,齐玄星爽朗的笑了,他走到齐文帝面前,拂袍跪倒在地,“父皇,儿子无意迎娶仲家小姐,其实儿子心中已有心仪的女子,此女便是南夜之妹,叶萼儿。” 第777章 【番外12】男女情,慈父之心 齐文帝并非没有猜到齐玄星迟早会道出心意,只是事到临头,他还难免怔愣了片刻。 “父皇,萼儿于儿子而言是个至宝,在儿子心中,只有她才能当起灵秀二字,恳请父皇,为儿子与萼儿赐婚。” 齐玄星恭敬的低垂着头,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的心意道出,齐文帝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久久不曾离去。 为何偏偏是叶萼儿?若是换了其余女子,哪怕是一介山野村姑,只要能得齐玄星青睐,他亦不会有任何反对之词。 只因,他这个儿子受了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往后的日子里,他希望这个儿子可以任性。 可是,偏偏叶萼儿是个蛊女,齐文帝如何能放心将一个蛊女放在自己的亲儿子身边? 不行!齐文帝坚决的摇了摇头,哪怕他知道他的反对,或许会让他们父子之间产生隔阂,他还是异常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无法用自己孩子的生命冒险,即便这孩子自己并不在意也不行! 齐玄星许久没有等到齐文帝的回话,不禁抬起头看向齐文帝。 见齐文帝神情有异,他心中猛然一震,他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询问,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静候回音。 齐文帝斟酌良久,长叹一声,道:“星儿,你可知叶萼儿的身份与你并不匹配?” “儿子并不在意她的出身,她是儿子心仪之人,身份已然高贵非凡!”这话倒是不假,萼儿嫁给了他,日后便是西魏的皇后,这样的身份任谁去说,都不会是低贱的。 齐文帝猝不及防噎了一口,还未想好该怎么说出反对之言,就听齐玄星发问道:“父皇可是不喜萼儿?” “不错,朕不喜此女。”齐文帝不知如何措词,遂十分干脆的承认了。 “为何?父皇不过见了萼儿一面,对她不甚了解,若是父皇了解多一些,必定会有所改观。她心地善良,是个十分招人欢喜的好姑娘。” 齐玄星还在极力劝说齐文帝,想要令齐文帝对萼儿改观,他不知道,齐文帝在知道萼儿的身份之后,便再无对萼儿改观的可能。 齐文帝不想了解萼儿,甚至不想再见到她,一想到宁老侯爷是被叶萼儿的亲娘所害,他甚至还有要迁怒于萼儿的冲动。 “你不必再说,你想娶谁朕都允许,就是这叶萼儿,朕不许!”齐文帝甩了甩宽大的衣袖,面上神情异常固执蛮横。 齐玄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齐文帝如此不耐烦的态度,他来不及多想,便冲动的责问道:“父皇为何会如此?为何齐玄宸迎娶心仪的女子,父皇满心欢喜,到了儿子这里,却是变了模样?” 他可是知道,齐文帝从未反对过齐玄宸和宁薇,齐文帝既然能够如此纵容齐玄宸自行挑选妻房,为何就不能让他也自己选择? 对宁薇,齐文帝可以爱屋及乌,为何对萼儿却不可以? 多年深藏在齐玄星心中的嫉妒,终于在此时显露,他甚至很不理智的钻起了牛角尖,认为在齐文帝心中,他始终不如齐玄宸重要。 齐文帝听出了话中之意,神色极为不忍,他何尝不知眼前的孩子虽然曾是一国之君,实则内心很是敏感柔软? “星儿,”齐文帝俯身扶起齐玄星,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父皇偏心,是宁薇那丫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让朕反对的理由,她对于宸儿来说,是福气,你可明白?若是可以,朕也想成全你,可是叶萼儿不行,朕有太多理由反对你娶她!” 不等齐玄星开口,齐文帝又叹道:“朕并非眼瞎耳聋之人,朕不可让你身边留有隐患,否则朕即使是死也不能瞑目!” “父皇!”听到这话,齐玄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齐文帝是他的父亲,但他的父亲也是一国君主,他忽略了一国君主的能力,还以为只要他和齐玄宸等人隐瞒着,西魏所发生之事便不会泄露出去。 “您都知道了?”齐玄星轻声问道。 见齐文帝沉重点头,齐玄星垂眸道:“既然您知道了,那您理应知道,一切不关萼儿的事,父皇乃是明君,想必父皇也知道,上辈人的恩怨,不该牵连到她。” “的确不该牵连到她,正因如此,朕假装诸事不知,”齐文帝深深的看了齐玄星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可她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朕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她留在你身边,你可明白?” 话已至此,齐玄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到底齐文帝不能接受的是,萼儿是个蛊女。 然,这一点,齐玄星无能为力,他知道,若是除去萼儿身体中的母蛊,萼儿也会很快死去! 见齐玄星陷入沉默,齐文帝长叹了一声,道:“仲家那丫头是个好的,你且与她多多来往吧,若是实在不喜,朕会再为你安排,世上女子何其多,终有能与你心有灵犀之人的。” 说完,齐文帝缓缓转身离去,留下齐玄星独自呆立原处。 良久…… 第778章 【番外13】男女情,应该可以 扪心自问,齐玄星不介意萼儿蛊女的身份,他清楚萼儿的过往,了解萼儿的性情,他相信萼儿不会滥用蛊术,不会用蛊术残害无辜,更加不会用蛊术害他。 然而,他同样也很清楚,他所相信的这一切,旁人无法理解。 ‘朕不可让你身边留有隐患,否则朕即使是死也不能瞑目!’ 齐文帝所说之话,在齐玄星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寂寥转身,心不在焉的迈步往寝宫方向而去。 宫宴过后,萼儿再度回到武馆,南夜则留在了宫中陪护。 为了萼儿的终身幸福,南夜屡次试探齐玄星,只是齐玄星并未给他任何回应,似乎将萼儿忘在了脑后。 倒是那仲诗汶进来频繁跟随恭王妃进宫给皇后请安,时常与齐玄星在御花园中巧遇,数次之后,竟是愈发熟稔起来。 这日齐玄星又要往御花园去,南夜心中警铃大作。 那日主子明明因萼儿与他过于亲近而动怒,证明他对萼儿并非无心,可如今他又是为何如此配合恭王妃的安排? 一开始南夜以为,齐玄星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必定会安排迎娶萼儿之事,与仲诗汶相见,必定只是走个过场,不至于拂了恭王妃的颜面。 可自从亲眼看到齐玄星与仲诗汶谈天说地,品茶论琴,南夜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想到日渐消瘦的萼儿,南夜心中不忍,终于上前挡住了齐玄星的去路。 “今日风大,主子不如留在寝宫之中品茗?御花园中景致虽好,时常赏看,却也难免腻乏。” 齐玄星抬眸直视南夜,略显苍白的菱唇微张,道:“御花园设百景,区区几日如何能全部看完?”说完便要起行。 南夜见状,再次移步挡在齐玄星面前,咬了咬牙关,他恭敬垂头问道:“主子迷恋百花,可曾想过宫外苦等之人?” 齐玄星从来不喜旁人置喙他的事,若换了平日,南夜这般与他说话,他必定会斥责一番。 然,今日他确是没有心情。 “我无需任何人苦等,南夜,你与萼儿并非亲兄妹,她当初也曾心心念念嫁于你为妻,你又对她异常关心,即是如何,你便护她终身吧。”旁人看来,齐玄星的神色有些不耐。 只有齐玄星自己清楚,说出这话之时,他的心情有多么憋闷难忍。 此刻的他,好像又回到了无望的当年,昏天黑地,眼前阴霾笼罩,看不清前路。 原来,口不对心竟是这般感受! 南夜将齐玄星的神色收入眼中,还以为是那日自己故意与萼儿表现的亲近,让齐玄星信以为真,心生误会。 遂连忙解释道:“主子,臣与萼儿只有兄妹之情,萼儿她心里从来只有主子,宫宴那日只不过是臣为了让主子明白自己的心意,故意演的一出戏码罢了,主子千万当不得真!” 早就静下心来的齐玄星,何尝想不明白那日是南夜故意激怒他?只是明白了齐文帝心意之后,齐玄星已经做出了抉择。 “我清楚那是一出戏,”他沉沉的闭了闭眼,无情道:“南夜,仲家小姐才是我的选择。至于萼儿,我与她无情,亦无缘!你若愿意,我便给你俩做主,你若不愿,那就为她另寻良配,她助益我良多,我总归是不会亏待于她!” 听到这话,南夜不自觉捏起了拳头。 他没有想到,齐玄星竟然如此寡绝,萼儿还在彷徨苦等,他竟在在短短时间之中,认定了旁人。 “既然主子对萼儿无心,为何当初要带萼儿前来大齐?那日又是为何大动肝火?主子给了萼儿希望,如今仅凭一句无情无缘,就要将一切收回,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南夜说出此话时,面上已然毫无恭敬之意,他将尊卑忘在了脑后,硬生生的质问着齐玄星。 “南夜,你应当清楚,男女情爱,两情相悦方可水到渠成,朕身边不曾有过女子,萼儿一厢情愿陪伴在侧,朕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朕不曾给过她任何承诺,如今朕遇到心爱之人,她的存在是一个瑕疵,你可明白?” 齐玄星许久没有自称过‘朕’,以‘朕’自称时的他,似乎任何人都不在意,有的只是君王的霸道无情。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说出对萼儿这般绝情的言语。 “萼儿的存在是个瑕疵?”南夜不可置信的重复着齐玄星的话,终于忍不住朝自己一直敬重的主子挥拳。 就算怒火攻心,他也没有动用内力,只是以蛮力打向齐玄星。 自幼练习西魏皇族功法,面对这样毫无技巧的一拳,齐玄星完全可以轻松躲开。 可他终究没有躲,生生挨了南夜一拳之后,他也挥出了自己的拳头,他正想发泄! 紧握的拳头上,似乎带着心中的郁结之气。 很快,两人扭打成了一团,你来我往,气势十分凶狠。 …… 御花园中,没有等到齐玄星的宁蔷,带着仲诗汶上了出宫的马车。 寝宫之中,齐玄星与南夜喘着粗气,靠着软榻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南夜从袖兜里掏出一方棉帕,想了想,还是递给旁边的齐玄星,齐玄星如常接过,擦了一把脸,便将帕子丢到了一边。 他脱力的将头仰在软榻之上,脸上划过一个无奈的笑,“南夜,萼儿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许是打了一架,心中痛快了,南夜的思路也清晰起来。 “皇上究竟是为了哪般?”他总觉得齐玄星对萼儿是有心的。 齐玄星闭上眼睛,叹道:“我不想父皇时刻为我忧心,只有辜负萼儿。”两者则其一,他必定要选择齐文帝,就算错过萼儿会让他痛苦难过,他依然会如此选择。 “或许是注定的,蛊术果然是不该存在于世的!未曾开始,应该可以放下,你说是么?南夜?”萼儿的蛊术,曾经帮过他,如今他与萼儿却要因蛊术而承受分离,对此,齐玄星无可奈何。 明白了大半的南夜,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措词许久,终究颓然的闭上了嘴巴…… 第779章 【番外14】男女情,恶梦成真 等了许多时日,萼儿终于盼来了进宫的机会,她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脚步欢快的朝齐玄星的寝宫一路小跑。 许久未见,不知公子近况如何,旧疾可曾发动? 想着那张夺她心魄的容颜,萼儿几度加快了脚步,急迫的心情让她从小跑不自觉的变成了狂奔。 “公子~”远远望见齐玄星的身影,萼儿喜的眼眸发亮,忍不住在心中大声呼喊。 齐玄星自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径直走进一座华丽的宫殿。 萼儿心中划过一丝沮丧,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她毫不犹豫的抬脚追去,追到宫殿门口时,却被守门之人拦住。 她正想出声道明身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回头一看,竟是仲诗汶来了。 仲诗汶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轻移莲步,步步生姿。 萼儿正想询问仲诗汶为何在此?就听到有宫人尖声道:“五皇子妃到。” 萼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再看仲诗汶,发现她周身大红,红的耀目刺眼,美的动人心魄。 这是嫁衣!恍然间,萼儿又听到了齐玄星那熟悉的脚步声… “不行…”萼儿大喊着坐起身来,她满目慌张的看向周围,这里没有公子,也没有仲诗汶,只有几只彻夜长明的蜡烛,摇曳生辉。 原来是一场梦!萼儿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瘫靠在软枕之上。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近日没有公子的消息,整日胡思乱想所至,萼儿这般安慰着自己。 自从来到京城,她便与齐玄星分隔两处,先前还有南夜时常出宫见她,给她说些齐玄星的近况,近几日,她连南夜的身影也等不到了,皇宫守卫森严,她无法涉足,也无法窥探到半点消息。 苦等多日未果,萼儿坐困愁城。 想到那日恭王夫妇对仲诗汶的重视,萼儿总觉得心烦意乱。 半夜被恶梦惊醒,睡意已然全无,萼儿趿着绣鞋下床,到了一杯冷茶,仓惶灌入口中。 冷水入口,打散最后一丝茫然,萼儿心想,公子说过等有了自己的府邸便会接我进府,如今没有消息,定是还没张罗好,再说公子才与父亲相认,想要在宫中陪伴些时日,也是人之常情。公子是个做大事的人,怎能时常顾及着我这个小女子? 萼儿暗骂自己愈发贪心狭隘,她努力调整心态,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颓然回到床上,靠着软枕,抱着膝盖发呆良久,睡意朦胧之时,突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人轻声交谈。 若是在平日,萼儿定然不会有心窥探,今日她却鬼使神差的放轻了手脚,走到了窗子边上。 外头传来南夜的声音,萼儿不自觉屏住呼吸。 “小姐还好吗?”南夜的声音很是沉闷。 回答他的,是他留在萼儿身边守护的亲信,“回少主,少主多日未回,小姐近日心事重重,多次问起少主的消息。” “若她再问,就说我出京办事了。” “少主为何如此?可是宫中有何变故?” 沉默了许久,南夜轻叹一声,道:“当初我不该撺掇萼儿,眼看萼儿希望落空,我还有何颜面见她!” “难道传言是真?公子当真有意迎娶仲家小姐?”萼儿对齐玄星的心思,武馆众人是清楚一些的,对于事态的发展,他们也知道的比萼儿多得多。 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好事,没曾想却是波折重重。 南夜没有回话,只是再次发出叹息之声。 “少主要不要进去看看小姐,小姐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只怕…” 许是南夜拒绝了亲信的提议,窗外再无声响传来,许久之后,萼儿背靠墙壁,颓然瘫倒在地,衣襟早已濡湿一片。 原来,梦境亦会成真! 萼儿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瘫坐在墙边,不知如何挨过了这漫漫长夜! 还记得,宁薇嫁给齐玄宸的那一阵子,她曾亲眼见到南夜失魂落魄的模样,那时她虽然极力安慰南夜,其实却并不明白南夜为何如此难受。 如今,只是听说齐玄星有意迎娶仲诗汶,她便立即明白了南夜当初的那种痛苦。 原来,一厢情愿是这种感受;原来,爱而不得能这般令人深感暗无天日! 萼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如南夜一般悄无声息的成全,还是应该拼尽一切,殊死一搏? 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萼儿似乎想了一夜,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过。 她如平常一般起身洗漱,更衣梳妆,用过早饭之后,她突然说想出去走走。 萼儿原来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姑娘,在叶家庄时,她时常想要下山走走,为此可说是用尽了心思。可自从来京之后,她鲜少走出武馆,每日都老老实实待在武馆之中,今日突然有此想法,武馆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萼儿说自己想出去买些女儿家的物件,不许武馆的大老爷们跟着自己, 就这样,她独自走出了武馆。 在闹事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她在一家酒楼之中,问到了仲家府邸所在之处。 …… 仲府后院 “小姐,叶将军之妹,叶小姐在府外求见。” 听到婢女来报,仲诗汶微微一怔,将绣了大半的多子鸟报喜绣图,放在一边,轻声吩咐道:“将叶小姐请到此处。” “小姐,来者不善,依奴婢看,就不必见了吧?”约莫知道一些内情的贴身婢女出声劝告。 仲诗汶低头恬静的笑了笑,道:“去吧,过门是客,哪有不见的道理?” 第780章 【番外15】男女情,拐弯提醒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带你入宫?”仲诗汶一头雾水的看着萼儿。 叶萼儿是叶将军的妹妹,叶将军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偶尔带叶萼儿进宫应该不是难事才对?仲诗汶还以为叶萼儿此次前来,是为兴师问罪。 她以为叶萼儿会说一些警告她不要靠近齐玄星之类的幼稚话语,她甚至做好了无视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她的来意竟是让自己带她入宫。 叶萼儿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很是肯定,仲诗汶尴尬的笑了笑,道:“叶小姐,你想进宫,大可以让你兄长引路,我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上你。” 这话倒不是推脱之词,皇宫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若是没有宫中贵人召见,没有恭王妃带领,仲诗汶也无法自行进宫。 叶萼儿何尝不清楚让南夜带她进宫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南夜如今有意躲着她,她根本无计可施,不得已才找上了仲诗汶。 “我可以扮作你的婢女,我保证肯定不会连累你。”萼儿坚持道。 然,仲诗汶也坚持的摇了摇头,萼儿不懂大齐礼法,她却是不敢有所逾越,“明日我的确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但我不能带你同往。若你扮作婢女,莫说恭王妃会认出你,只怕就连我家中父兄也会察觉不妥,如此胆大妄为之事,恕我难以相帮,还是请叶小姐另寻它法吧!” 萼儿听到这话,当场怔愣。 在西魏时她曾多次假扮婢女太监,是以并不觉得这样做有多严重,此刻被仲诗汶毫不犹豫的拒绝,她才明白此举根本行不通。 该怎么办才好?萼儿心中一片迷茫,她只是想见公子一面,只是想问公子一句话而已,为何就连这点念头也是奢望? 萼儿无法和当初的南夜一样选择成全。 她又不想像南夜一样悄无声息的结束自己的感情,她想要亲口告诉齐玄星,告诉他,她对他的感觉,也想知道齐玄星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她想为自己的感情做出最后的争取,然而她连齐玄星都见不到,要如何去争取? 许是萼儿的神情让仲诗汶有些动容,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是想入宫见五殿下么?” “是。”知道仲诗汶帮不上她,萼儿也就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今日频频与公子相见,可能再过不久,你便会成为五皇子妃,但我依然还是会想法子进宫。” 说到此处,萼儿晃眼看到了仲诗汶面前摆放着的多子鸟报喜绣图,失神许久,才道:“此次来寻你,除了想让你带我入宫,还想问你一句话,不过,这会儿却是不必问了。” 若非有意,如何会这般积极备嫁?仲诗汶甚至连求子之物都着手准备了,可见她早已认定了公子! 即是如此,她又何必多次一问? 仲诗汶心性纯洁,却是个剔透的人儿,见萼儿看着绣图失神,便知她有所误会。 不难猜到萼儿想问她的是什么,斟酌片刻,遂轻声说道:“在咱们大齐,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向来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自己的意愿到是其次。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父母阅历颇丰,总是比我们这些晚辈懂得阅人。” “此话何意?”萼儿压根没有听懂仲诗汶话中之意。 她先是叹息女儿家只能依从父母之命,其后又道这样也好,光听这话貌似还好,可看到仲诗汶说话时的神情,萼儿又觉得分外矛盾。 仲诗汶笑了笑,伸手拂了拂桌上的绣图,继续说道:“叶小姐从西魏来,想必是见过瑞王爷和瑞王妃的,是么?” 见萼儿点头,她又道:“瑞王爷曾是京中多数女子倾心之人,当初顾家姐姐顾媛就是其中之一,她为了瑞王爷,生生挨过了嫁龄,后来瑞王迎娶瑞王妃,所有人都以为顾姐姐会孤独一世,然,她却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了赵将军之子赵宝,她与赵家公子琴瑟和鸣,生活顺遂舒心,如今更是有了身孕,幸福非常,这副绣图便是我给她准备的贺礼。” “你这是要我学顾家姑娘那般放弃?”萼儿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仲诗汶却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我这是在告诉自己顺从。” “你不喜欢公子,对吧?”萼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迅速说道:“既然不喜欢,那你就不该顺从才是,你该顺从自己的心。” “叶小姐,五殿下乃是人中龙凤,能与他结为夫妇,是福气,我并非不喜,只是作为女子,哪个不想与一个将自己放在心中的人白头到老?叶小姐,你以为呢?” 仲诗汶与顾媛交好,她多次听顾媛说起,每个女子都值得被人偏爱,顾媛因为这句话,放弃了心中只有宁薇的齐玄宸,却得到了从小故意找茬欺负她,其实心中有她的赵宝,从而得到了幸福。 而齐玄星虽好,可他偏爱之人并非仲诗汶,经过多次的相处,仲诗汶早已看清这一点。 仲诗汶希望萼儿可以做些什么,让她和齐玄星的婚事告吹,可是她身系仲家,却又不能做的太过,只好拐着弯提醒萼儿。 “不过,若是婚事已成定局,我也会尽为人妻子之职,五殿下那样出色的男子,我相信我与他迟早能培养出感情。”仲诗汶所说的都是心里话,她知道齐玄星眼里没她,所以不介意成全萼儿,同时她也没有心仪之人,又知道世事无法强求,若注定她与齐玄星是一对,她也不会排斥。 她在告诉萼儿,她和仲家都不会逆齐文帝的意,萼儿若是想要得到一个好结果,只能自己争取。 听到这话,萼儿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她终于开口说道:“仲小姐,你明日进宫,可否帮我问公子一句话?” 第781章 【番外16】男女情,其中酸楚 第782章 【番外17】男女情,埋下伏笔 齐玄星精于谋算,更是善于自控,只是再强大的人,总归也有需要倾诉之时。 当仲诗汶猜到他的心思,心中的真心话几度就要脱口而出,虽说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的表现却让仲诗汶更加确信他对萼儿有情。 五殿下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仲诗汶左思右想仍是徒劳。 齐文帝不满叶萼儿此女,她是清楚的。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就算齐文帝不满,齐玄星也该为心中之人争取一二才对,他再怎么说也是西魏的太上皇,对于自己的婚事,他总能说上几句吧? 对此,仲诗汶一头雾水。 据她所知,齐玄星迟早要回到西魏,若是齐文帝执意分开他和萼儿,他大可以用缓兵之计应对,反正他身体尚未痊愈,晚些娶妻也是无妨的。 然,自从她与齐玄星相识,她从未听过半点齐玄星对齐文帝这个安排不满的风声,他很是配合齐文帝的安排,甚至除了今日,他们前几回相见,齐玄星的神情表现也丝毫都没有不乐意。 他似乎就这么接受了这一切! 出宫的路上,仲诗汶依然在想此事,她想的入了神,竟连宁蔷再三呼唤她的声音也不曾听到。 婢女连忙朝她手里塞了一颗鲜果,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提醒,她收回思绪回神,正欲像宁蔷赔罪,宁蔷就好奇的出声问道:“想何事想的这般入神?莫不是在想五皇弟?” “是啊。”仲诗汶一时嘴快,竟然毫不遮掩的回答了宁蔷。 宁蔷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想逗逗仲诗汶,没曾想仲诗汶竟如此坦白。 宁蔷怔愣了片刻,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说的便是如今的你吧?你放心,好事将近了。” 先前宁蔷说是去指挥下人采莲,实则是扔下下人,去给齐文帝请安了。 齐文帝问起齐玄星和仲诗汶的进展,并透露只要齐玄星没有反对,这桩婚事便会尽快提上日程,让她这个做皇嫂的多多劳心。 此刻见仲诗汶满目‘相思’,宁蔷这才出言宽她心怀。 只可惜,宁蔷纵是一番好意,却是将仲诗汶吓得不轻,手一抖,手中的鲜果滑落,一溜烟的滚到了马车一角。 宁蔷性情温婉,自然不愿拿这点小事与她为难,命人拾起鲜果,轻声安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此事自有其章程,无需你做什么,你只需安心等待便是。” 宁蔷柔和的话语声声入耳,仲诗汶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 只见她笑容和善大度,显然当真没有在意她的失态行为。 看着这样好脾气的宁蔷,仲诗汶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王妃娘娘,当初您得知先太后赐婚之时,是否也如诗汶这般手足无措?”众所周知,宁家入京后不久,宁蔷便被先去的太后赐婚,许给了当时身有残疾的齐玄宥,犹记得当时,京中几乎无人看好这桩婚事。 仲诗汶心想,那时的恭王妃心中定然是极度忐忑的吧? 提及此事,宁蔷忍不住又回想起了前尘往事。 和齐玄宥在枫林初见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的她不曾想过,她那一捧清茶,竟然会收获齐玄宥的一片真心。 宁蔷幸福的笑了,她道:“那时候,京城人士对王爷皆有所误解,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有人担心本妃的终身幸福,也有人冷眼等着瞧好戏,本妃的家人倒是如你这般手足无措,只是本妃自己却是不曾想过许多。” “这是为何?”仲诗汶不解发问,想当初她与宁蔷并不相识,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为宁蔷捏了一把冷汗呢? 宁蔷抿嘴一笑,回道:“只因在先太后赐婚之前,本妃曾见过王爷一回,本妃未曾听过那些不尽不实的传言,只知王爷虽冷清疏离,实则是个谦谦君子,即便有人提醒本妃,本妃亦相信自己的眼睛。”日久见人心,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有错。 “仅仅见过一面,王妃便认定了王爷么?”感情之事,当真如此玄妙?仲诗汶心中向往又加深几分。 没曾想,宁蔷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认真说起来,本妃与王爷的初见,只是留下了一个极好的印象,至于你所说的认定,应该是在日后的相处,在某一个瞬间,本妃看到了王爷眼中的自己,从此心若磐石,再无转移。” 说到此处,宁蔷便打住了话头。 她与齐玄宥之间的感情事,她本不愿对旁人多说,今日两次提及,无非是因为看到仲诗汶心有彷徨,想要借自身的经历宽慰她罢了。 “仅凭王妃所言,便令诗汶好生羡慕。”仲诗汶听完宁蔷之言,想象着宁蔷与齐玄宥从初见到一往情深的情形,心中不由动容,脸上却漫上无尽的惆怅,“只可惜,五殿下并非恭王爷,诗汶亦不是王妃娘娘。王爷眼中有王妃,五殿下眼中却无诗汶容身之处。” 仲诗汶话语中的肯定,让宁蔷微微一怔。 近日齐玄星十分配合她的安排,她还以为齐玄星对仲诗汶有意,看仲诗汶此刻神情不似作假,宁蔷不由想起宫宴那日齐玄星看到萼儿时的反应。 果然,不等她开口发问,仲诗汶便出声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若诗汶看得不错,五殿下心中之人应当是那日宫宴上遇见的叶家小姐,方才提及她,五殿下满眼伤感无奈,可见用情不浅。” “休要胡言乱语,五皇弟若是心中有旁人,怎会与你相见?”宁蔷端起王妃的架子,语气颇为严厉,见仲诗汶垂下头不再言语,这才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方才她的态度虽然强硬,实则心中却是不解。 父皇对儿女的婚事向来宽纵,为何到了五皇弟这里,却要横加干涉?父皇明明十分在意五皇弟的终身幸福,却又有心将五皇弟与心中之人分开,此举似乎过于矛盾? 其中究竟有何隐衷? 第783章 【番外18】男女情,合力谋事 第784章 【番外19】男女情,淡酒性温 第785章 【番外20】男女情。酒后乱性 南夜的神情愈发怪异,齐玄星看在眼里,心情颇为郁闷,遂态度极为不满的呵斥道:“即便是我醉酒,你也不该将萼儿唤来,如今是什么现状,你未必还不清楚?” 南夜:“…” 南夜的沉默在齐玄星看来,就是为自己的失职而自责,他并未在意,继续发问道:“我醉酒一事,是否惊动了父皇?” “回主子的话,宫中之事瞒不过皇上,皇上已经前来看过,只是过门而不入,在门口站了片刻便摆驾离开了。”南夜眼中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安。 齐玄星听言,不禁狐疑问道:“你是说父皇来了却未曾进门?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因为看见萼儿在此?”理应不至于吧?父皇不喜萼儿不假,可面对他醉酒,父皇应该顾不上萼儿才是? 就在齐玄星不明所以之时,南夜再次开口,冷不丁的说出了一句令齐玄星心神震撼之言。 只见南夜搭下眼皮,努力放缓了语气,强作平淡的说道:“皇上忧心主子的身子匆匆赶来探望,却不曾想还未进门便撞见主子霸王硬上弓,所以才…” 嘭~齐玄星跌下床坎。 他迅速爬起,指着南夜不可置信的问道:“霸王硬上弓是何意?” “…”南夜沉默了片刻,郑重点头极为肯定的说道:“就是主子此刻想到的意思。” “对萼儿?”齐玄星再次发问之时,脸色已然憋成了猪肝之色。 见南夜点头,齐玄星扶额沉默良久,才稳住心神道:“你是说我对萼儿用强,且还正好被父皇亲眼瞧见?” 南夜再次点头,见齐玄星满脸复杂,又好心的开口解释道:“其实事情没有主子想象的那般严重,主子只是将萼儿压在床上强吻了许久,后来便被皇上喝止,未曾脱衣解带,是以并未做下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压在…”压在床上?强吻许久?被父皇喝止才未曾脱衣解带? 难怪萼儿方才那般气愤,她怕是被吓得不轻吧! 齐玄星扶着床帷下榻,脚步湍急的在窗前踱来踱去,他不知如何应对,最终发泄似的指着南夜大声喝道:“这还叫没做什么?还要做什么才是不可挽回?你是怎么当差的?发生这样的事还不出手阻止?” “主子的武力,南夜有所不及,未能及时阻止,还请主子降罪。”南夜嘴上请罪,实在心中则暗叫无辜,他并非没有阻止,无奈力有尽时,回想起当时的惨状,南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处罚之事迟些再说,我再问你…”齐玄星还想继续发问,这时外头却传来通报之声,“五殿下,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齐玄星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又让南夜起身候在自己身边,才命人将李康年请了进来。 李康年还是一如往常那般,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行过礼,李康年才开口问道:“殿下,皇上特命老奴前来瞧瞧,不知殿下这会儿身上可有不适?”虽然徐老已经进宫为齐玄星诊断过,说他无碍,齐文帝还是放不下心来,是以这才让李康年跑一趟。 “多谢父皇眷顾,不过是多饮了些淡酒,不碍事,劳父皇为我忧心,实在不孝。”想到南夜方才所言,齐玄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李康年了然的笑了笑,又道:“殿下身子无事便好,只是这淡酒也是酒,酒能乱性,往后殿下可要切记莫要贪杯啊。” “…”猝不及防噎了一口,齐玄星不自在的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忍不住腹议李康年,怨其故意提及‘酒后乱性’一词,令他难堪非常。 然,李康年纵使清楚了他有些难堪,却并未就此放过他。 李康年上下打量了齐玄星一眼,笑着说道:“五殿下如今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酒后有些冲动也是正常,皇上并未怪罪殿下,五殿下亦无需自责。” 他这话一出口,齐玄星的脸色再也崩不住了,硬是憋成了青紫之色,南夜更是背过身去,很不厚道的偷笑了一把。 别看齐玄星曾是西魏皇帝,实则作为男子,他还是个正经八百的雏儿,倒不是说他身边从来没有女子,只是他以往重病缠身,根本就无心那些春情涟漪之事。 齐玄星一脸憋闷,李康年却不甚在意,继续笑眯眯说道:“这说到底,还是身边缺了服侍的人,这不,皇上特地命老奴选了些可心人送来。” 说完,便拍了拍手,示意外头的人将他带来的人带进来。 很快屋子里便站上了一排颜色姣好的各色佳人,环肥燕瘦,红飞翠舞,个个含羞带怯,眼波流转。 “有劳李公公了,这些人就留下吧,李公公回去替我多谢父皇,明日我再去亲自谢恩。”齐玄星急匆匆的道出送客之言,他怕再晚一会儿,自己会喷李康年一脸陈年老血! 李康年颔首行礼,道:“那老奴就先退下了。”退了两步,李康年又想到了什么,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对齐玄星说道:“瞧老奴这记性,竟差点忘了提醒殿下,殿下可莫要忘了备一份厚礼,给恭王送去。” 齐玄星微微一怔,不解自己为何要给齐玄宥送礼,为了打发走李康年,他不懂装懂的应道:“自然,自然。” 待李康年离开,又让人将他带来的美人带离此处,齐玄星这才好奇的问向南夜:“李康年那个老家伙为何要我给皇兄送礼?” 南夜神情一震,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昨日那鸡飞狗跳场景,心尖不由发颤。 “主子还是按李公公所言备礼吧,莫要究问因有为妙!”措词了许久,南夜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是我对皇兄做了什么?”齐玄星暗暗扶额细想,终是没能想起一星半点,只得继续问南夜。 南夜嘴角抽搐几下,应道:“主子还是莫要知晓为妙,”不想齐玄星继续发问,南夜立即转移话题说道:“对了,恭王临走之时让南夜转告主子,说是邀约主子出宫游玩,主子可别忘了。” 齐玄星见南夜不愿详说,遂暗自点了点头,心道:南夜不说就不说罢,出宫游玩之际问皇兄也是一样,只是萼儿那里…… 第786章 【番外21】男女情,确实有情 第787章 【番外22】男女情,突生变故 月老庙外姻缘树,姻缘树下求良缘。 城郊月老庙,香火鼎盛,庙外小集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若厌烦此处闹腾,月老庙边上的矮山山顶,还有几处山中茶亭,那里着实是个清静的好去处。 此次出游,不便弄的人尽皆知,是以,齐玄宥,宁蔷,齐玄星,装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先一步来到了月老庙。 经历了那日的醉酒闹剧,齐玄宥有意无意的与齐玄星拉开距离,齐玄星则心事重重,未曾察觉。 宁蔷有心撮合齐玄星和仲诗汶,特地将游玩的地点选在适合谈情的月老庙,殊不知,瞧见月老像手中的红线,齐玄星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萼儿的容颜,挥之不去,一发不可收拾。 在月老庙逗留了片刻,仲诗汶迟迟未到,齐玄星一直心不在焉,周身环绕着寂寥的他,似乎与周遭的热闹场景格格不入。 远远看到山中茶亭的轮廓,齐玄星没有丝毫犹豫,便寻着那处清静之处而去,齐玄宥夫妇自是不能将他抛下,只得跟随他前往。 他们前脚刚走,仲家的马车后脚便到了。 “你就在马车附近等着,待会儿我会让人将叶将军引到此处。”仲诗汶朝萼儿眨了眨眼,便起身钻出了马车。 萼儿目送她离开之际,远远望见月老庙前鲜花盛开的巨树,不由的怔怔出神。 “那便是姻缘树么?”萼儿轻声发问。 停在原处等候的车夫听言,连忙笑呵呵的回道:“回叶小姐的话,那便是姻缘树了,叶小姐瞧见那树上的红绸了么?都说只要将自己心仪之人的姓名写在红绸之上,抛上花树,便能得偿所愿,成就良缘。” “竟这般容易?”萼儿心中不免有些发苦,若是当真如此容易就好了! 车夫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姻缘之事谁人能说得清?不过,叶小姐既然来了,为何不去试试,求个好彩头也是好的啊?” “算了,”萼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捏了捏挂在腰侧的香囊,喃喃说道:“求神不如求己!” …… 仲诗汶在婢女的陪伴下,来到月老庙前,找了一圈,未曾看见齐玄星等人的踪影,以为他们还没到,遂耐下性子站在月老庙前等待。 百无聊赖之际,看到姻缘树下聚集了不少抛洒着红绸的姑娘,一时兴起,遂拉着婢女来到树边的摊子上选起了红绸。 选好红绸,付了银子,摊主婆婆便递给她一支沾了墨的毛笔,和善道:“姑娘,只需将如意郎君的名字写在红绸之上,抛上姻缘树,姑娘便可心想事成。” 仲诗汶微笑着点点头,接过毛笔,却是许久不曾落笔。 身边的婢女见她好似有所犹豫,连忙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可不能乱写。”其实就算婢女没有提醒,仲诗汶也清楚,事到如今,她只能写齐玄星的名字。 可这,并非她所愿。 想了许久,仲诗汶终于落笔。 “愿得一心人?”摊主婆婆瞧见仲诗汶所写,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笑道:“原来这位姑娘尚未有如意郎君,愿得一心人,倒是极好,看姑娘面相便知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他日定然会得偿所愿。” “多谢婆婆美言了。”仲诗汶从婢女手中拿过一个银锭子塞到摊主婆婆手中,摊主婆婆乐得合不拢嘴,好言好语更是说个不停。 虽然清楚摊主婆婆所言,只是随口一说,仲诗汶还是十分高兴,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达成所愿。 拜别了摊主婆婆,仲诗汶拒绝了婢女想要帮忙的好意,执意要亲自将红绸抛上姻缘树。 她不知道就在她奋力抛红绸之时,她和萼儿的计划已然出现了变数。 素来跟在齐玄星左右的南夜,今日有事耽搁,此刻才赶到月老庙附近… …… 萼儿生性好动,仲诗汶走后,萼儿在马车上坐了片刻便待不住了,见此处离月老庙尚有一段距离,遂放心大胆的下了马车,在旁边的小摊旁溜达。 昔日在西魏时,萼儿便鲜少下山游玩,如今到了大齐,她更是感觉眼前的一切甚是新鲜有趣,好在她还记得正事,还时常记着观察一眼月老庙方向。 南夜来时,正好看到萼儿东张西望的模样,猜想萼儿是为齐玄星而来,南夜本想装聋作哑,无意打扰,只是转念想到齐玄星和萼儿之间的问题所在,他又不愿让萼儿如此沉沦。 罢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早些让萼儿死心吧! 南夜下定主意,遂大步走到萼儿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楠哥哥!”这么快?萼儿只以为南夜是被仲诗汶支使过来的,她立即回过身,不由分说的拉着南夜走到了一旁树林。 刚停下脚步,南夜便甩开了她的手,语气颇为严厉的训斥道:“你从何处得知主子的行踪?那日你分明听到了我所说之话,为何还不放弃?要知道,就算你来此捣乱,主子也不会改变心意!赶紧回武馆,过些时日我会送你回西魏,一切就当是梦幻一场。” “原来那晚的话,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萼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夜,“是了,你向来周全,怎会无缘无故让我听到那样的话。可是,可是为什么?当初是你让我鼓起勇气,为什么你又要…又要…楠哥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南夜之所以让萼儿知晓齐玄星和仲诗汶的婚事,本意是想着让她知难而退,不曾想,她这次却异常固执。 “因为你与主子终究有缘无份!萼儿,忘了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好?”南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心疼萼儿,可是他清楚,萼儿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伤得更深,经过醉酒一事之后,齐玄星还是未曾改变主意,可想而知,不论萼儿怎么做,他绝对不会为了萼儿而伤害齐文帝。 郎心如铁,萼儿根本无力转寰! “忘了?楠哥哥你怎么可能说的这般轻松?事到如今,你可曾忘记过宁薇?”萼儿心痛难忍,竟口不择言提起了宁薇。 南夜眉头紧蹙,许久未曾言语,许是心绪太过杂乱,他竟然没有发觉萼儿身上隐隐散发的幽香。 “我迟早会忘了她,你也迟早可以忘记主子。”南夜最终还是继续开口劝说萼儿。 然而,萼儿却是无法放弃,只因她知道齐玄星心中有她,“楠哥哥,公子他心中是有我的,你都看见了,公子他根本不想舍弃我,楠哥哥你帮帮我,告诉我公子究竟有何为难之处。楠哥哥,对不起,萼儿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吧!” 萼儿抓住南夜的胳膊,苦苦哀求。 意识清醒的南夜面上无动于衷,他不敢告诉萼儿,她与齐玄星之间的阻隔就是她自身。 “萼儿,主子与仲家小姐的姻缘早已注定,就算你再怎么挣扎,亦是不可能有丝毫改变。我知你近日与她多有来往,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可你要知道,你们所做之事或许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届时你可以一走了之,那仲家小姐却是怎么也躲不过!仲家小姐与主子的婚事虽未曾定下,可她多次与主子相见,在外人眼中早已是一对璧人,你可明白?” 心知劝不动萼儿,南夜竟用仲诗汶来威胁于她! 南夜说的没错,不管仲诗汶愿不愿意,她已经没有了选择,说到底,她与萼儿一样,都在追求一个如梦幻般的泡影。 萼儿听言,心神一震,紧握着南夜胳膊的手,颓然滑落。 南夜深深看了她一眼,交代身后的随从看好萼儿,便狠下心肠转身离开,直奔月老庙而去。 他没有告诉萼儿,今日他之所以迟来,便是因为武馆的人候在宫门外向他禀告,说萼儿一大早便失去了踪影,齐玄星担心萼儿的安全,才命他带人满城寻找。 此刻他之所以出现在此,其实是为了找齐玄宥帮忙,借他的王爷印信一用,查看京城城门出入手札…… 第788章 【番外23】男女情,阴差阳错 “怎么回事?” 南夜来到月老庙前,未曾看到齐玄星一行人,只瞧见仲诗汶在姻缘树下费力的抛着红绸,一众恭王府的下人则在一旁耐心等候。 “回叶将军,几位主子先行一步去了山中茶亭,命我等在此等候仲小姐,哪知…”哪知仲小姐与这姻缘树杠上了,死活不肯走! 南夜听了恭王府下人所言,又见仲诗汶一次次的抛洒着轻飘飘的红绸,便立即明白了此刻的情况。 南夜心中烦闷,本想先行离开,可看到仲诗汶的神情,他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一脸固执,与萼儿何其相像!像的令他恼火! 他大步走向仲诗汶,不由分说抢过仲诗汶手中的红绸,提起轻功一跃而起,将红绸挂在了最高的枝桠上。 仲诗汶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看到南夜‘飞’上了树,他身姿飘渺,神情冷峻,未着白衣,周身却有翩翩谪仙之感。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仲诗汶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这样一句。 “可以走了吧?”当南夜再次出现在仲诗汶面前时,她依旧还是神情呆愣,“你是怎么飞上去的?” “…”南夜一阵无语,他没有要回答仲诗汶的意思,只道:“仲小姐,请。”说完他便先行一步走开。 仲诗汶没有来得及多想,立即迈步跟上。 她还不知道南夜已经见过萼儿,为了让南夜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便异常卖力的跟在南夜身边。 男子步伐迈的大,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能与南夜并肩而行。 南夜察觉她有意无意的靠近自己,眉头紧蹙,道:“仲小姐,方才那不过是轻功罢了,不值当仲小姐这般上心。” 他显然是误会了仲诗汶的意图,只不过,这样正中仲诗汶下怀。 见南夜毫无防备,她道:“原来是轻功啊,我还是头一次见。”一边说一边暗暗揉捏着香囊,想要让南夜多闻一些迷香。 哪知南夜先前便闻过了萼儿身上的香味,此刻再闻到仲诗汶的,此刻意识已然有些模糊。 待仲诗汶觉着约莫差不多了,她便开口提起了萼儿,“叶将军,方才我似乎瞧见了令妹,今日令妹也在邀约之列么?” “仲小姐尽管放心,方才我已经让萼儿回去了。”南夜不自觉的按了按眉心,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啊?你遇见了萼儿?”仲诗汶吓了一跳,心中大叫不好,焦急之际,她无意中发现了南夜的异状。 双目迷离,神情呆滞,这是药性发作了么? 萼儿不曾详说,仲诗汶也不清楚南夜此时是个什么情况,她看着落在后头的下人,稍作思虑,咬了咬唇,试探着问道:“叶将军可否告知,叶将军家中有几口人?” 南夜抬起头,面前的情形在他眼里变了模样,眼前的仲诗汶似乎也换了另一张面庞,他脸上露出一丝迷离的浅笑,老老实实回道:“三口,我,萼儿,家父。” 竟然真的回答了?当真神奇!不对不对,这样的问题并非秘密,想要试试究竟,应该要问些隐秘之事才行。 仲诗汶想到这里,一个事关南夜隐秘的问题脱口而出,“叶将军心仪的姑娘是谁?” 听到这话,南夜的神情愈发迷离,他眼神发愣的看着仲诗汶,许久没有回话。 “叶将军没有心仪的姑娘么?”仲诗汶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遂再次问出了声。 只见南夜脸上再次浮现出浅笑,他望着仲诗汶一字一句,万分肯定的说道:“有,是你!” “我?咳咳…” 他居然喜欢自己! 仲诗汶猝不及防听到这个答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咳了许久,直至面红耳赤,才再次抬眸看向南夜。 只是她看向南夜的眼神,再不似方才那般淡定坦然。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发现,再她咳嗽的间隙,南夜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叶将军,六殿下为何不与萼儿在一起?”仲诗汶问出今日的目的。 南夜微微一愣,他已经恢复了清明,也看明白了仲诗汶和萼儿的伎俩,“仲小姐,玩够了吗?” “你…”仲诗汶这才察觉不对。 南夜嘴边扯出一丝冷笑,“萼儿难道没有告诉你,这样的招数本就是我教她的?你以为你们这样的手段,可以让我中计?” “你根本没有中迷香?刚才所说也是耍我的?”不知为何,仲诗汶心中有些失落,想了想,她忍不住辩驳道:“不对,你方才明明迷糊了,双目迷离,神情呆滞,的确是中了迷香的症状!” “不过是配合你们二人玩玩罢了,你竟当真了!”南夜嘲弄了一声,拂袖而去。 仲诗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揣测。 究竟是真是假? 想到她和萼儿设计南夜的初衷,仲诗汶再次追上南夜的脚步,她一把拉住南夜,道:“叶将军,萼儿是你的妹妹,她如今弥足深陷,你当真就这样不闻不问?我虽然是个外人,却也不忍棒打鸳鸯,你当真就能忍心?她不过是想知道原由罢了,你何不成全了她?” “仲小姐,说这番话之前,你可曾仔细想过?难道你已经打算好,因为自己的任性,牺牲家人,牺牲自己?” “你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你和主子的婚事已成定局,我劝你莫要徒生是非!” “呵呵~”仲诗汶突然嗤笑出声,她将南夜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不择言的出声嘲讽:“原来你们都是胆小鬼,你是如此,五殿下亦是如此,你二人还不如萼儿一个女子来的坦荡勇敢。” 南夜一阵沉默,悄摸躲在旁边树林的萼儿默默流泪。 而另一边拐角,前来寻仲诗汶的齐玄星也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仲诗汶不管不顾的无礼之言,刺痛了众人的心…… …… “皇上,叶家小姐已经回武馆了,说是在月老庙找到的。” “哼~此女简直太不知分寸,为了她一人,竟弄的满城风雨!” “皇上息怒,叶萼儿毕竟是叶将军之妹,她与五殿下相识多年,五殿下担心她的安危也是出于情理之中。” “此女若是执意纠缠,怕是会乱了星儿的心绪,李康年,命人将她带来见朕,切记,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齐文帝心烦的闭起了双眼…… 第789章 【番外24】男女情,无能为力 “皇上这是何意?” 齐文帝突然召见,萼儿本就心有彷徨,如今看着眼前满满一大箱子金银珠宝,心中彷徨更甚。 “你此番陪同朕的皇儿前来大齐,此乃大功一件,这些赏赐你受得起。”齐文帝嘴里说着赏赐萼儿的话,面上神情却十分僵硬,若非担心齐玄星,他根本不愿见到萼儿。 萼儿连忙不知所措的摆手,“萼儿陪同五殿下前来大齐,乃是…乃是朋友之谊,受不得皇上如此重赏,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齐文帝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耐之色,李康年连忙出声打圆场:“叶小姐,皇上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赶紧谢恩吧。” 萼儿抿了抿唇,垂头谢恩。 齐文帝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稍作斟酌,又道:“朕心知你与星儿有朋友之谊,然,大齐并非西魏,大齐素来重视男女之防,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不宜与男子交往过密,如今星儿与仲家丫头好事将近,你也需有些顾及才是。” 顿了顿,齐文帝又提起了南夜,“朕听闻叶将军素来不重名利,乃是一位心向逍遥之人,因而朕赐予他一座京郊别院,用以安置亲眷,别院环境,幽静雅致,你在京中住所到底不算体面,便搬去那里吧。” 萼儿一惊,皇上怎么突然操心起她的居所了? 京郊别院再好,离皇宫却是很远,她实在不愿前往。 “皇上,萼儿兄长在宫中当差,萼儿不愿与他相隔太远,再说武馆也是兄长的产业,虽不及别院体面,却也十分便利舒适,还望皇上恩准萼儿继续留在武馆。” “你是舍不得南夜,还是舍不下星儿!”齐文帝本就不喜萼儿,如今听见她反驳自己,心中更是不愉,盛怒之下,竟是毫不顾忌的挑破了萼儿的心思。 不等萼儿回话,他肯定的告诉萼儿:“你与星儿无缘,朕希望你再不要出现在星儿面前。” “为何?”萼儿来不及思考,同样也顾不上尊卑,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还是察觉到了齐文帝眼中那即将凝成实质的厌恶。 “皇上,萼儿并非想要攀附权贵,只是想要留在殿下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萼儿也绝不会有任何不满。” 在心爱之人的父亲面前,她能做的只有卑微的祈求。 齐文帝眼中寒光乍现,他漠然的看着萼儿,本就异常威严的他,显得无比冰冷和无情。 “叶萼儿,若你是朕,你会容许一个危险如你一般的女子,留在自己最为珍视的儿子身边么?” “危险?”萼儿心脏猛跳,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齐文帝,“皇上…都知道了?”危险如她?她的危险之处,除了身体中的母蛊和她蛊女的身份,还能有什么?原来,天下真的没有不漏风的墙! 原来她苦寻不到的症结,竟是自己蛊女的身份?难怪楠哥哥不愿说出口,原来就算她清楚了一切,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殿下是因为这样才远离我吗?我以为他不在意的,我以为他知道我的!”萼儿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满腔委屈无处诉说。 齐文帝终究并非冰冷无情之人,以帝王之威,这般为难一个姑娘家,原也不屑为之,如今见萼儿面色惨白,不能自已,他心中亦难免生出一丝不忍。 “叶萼儿,你母亲的蛊毒害死朕的挚友亲人,然事情已了,朕可以不追究,也不想再株连于你,但是若将你这样的女子留在星儿身边,朕必定夜夜不得安枕!纵使你对星儿有情有义,也曾对他有所助益,但朕依旧不可以让星儿冒此奇险,你可能明白朕的苦心?” 萼儿是齐玄星所重视的人,因为她是蛊女的缘故,齐文帝做不到爱屋及乌,他能做的或许便只有放柔些语气。 听言,萼儿痛苦的不停摇头,她明白齐文帝的苦心,天下父母皆会为儿女做最好的打算,就像她的母亲将母蛊渡予她一般,然则,她无法接受,她不想离开齐玄星,她做不到,哪怕齐玄星已经退却! “皇上,萼儿发誓,萼儿此生绝不会再用蛊术,皇上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公子,绝对不会!若皇上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是我再动用蛊术,就让我天打雷劈,挫骨扬灰,不得好死…皇上,萼儿求求您,求求您让萼儿留在公子身边,萼儿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够时常见到他便好…” 萼儿不停的磕着响头,她呜咽着祈求,只希望能够让齐文帝成全她的小小心愿。 然,齐文帝从来便是个在大是大非上从不退却的帝王,他知道人心终会变,誓言更是无稽,萼儿此刻就算再真心,也无人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变。 为了齐玄星的安危,他只有硬起心肠,“无人能保证日后,今日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他日呢?你日夜待在星儿身边,看着他与旁人厮守,你当真会不难过?不嫉妒?李康年,遣人送她出宫。”竟是不愿再给萼儿丁点机会。 “皇上,萼儿求您,皇上…” 无论萼儿如何哀求,齐文帝终究不曾理会。 李康年唤人进房,萼儿终于颤抖着从地上狼狈爬起,她不知想做什么,步履踉跄的朝齐文帝所在的方向走去。 齐文帝无动于衷,李康年见状,想起萼儿蛊女的身份,顿时阵脚大乱,连忙喝道:“护驾,别让她靠近皇上。” 御前侍卫手中冰冷的长刀,立即架在了萼儿纤细的脖子上,萼儿脚步顿住,清泪从脸庞划过,终于绝望的转过身。 直到萼儿离开,李康年才长舒了一口气,立即下令让宫人清洗萼儿停留过的每个角落。 听闻蛊术防不胜防,为了齐文帝的安危着想,他不得不这样做。 “请皇上移步寝宫。”李康年心想,这处地方看来要封上许久才行。 齐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无需如此,她不会害朕!”齐文帝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萼儿对齐玄星的一片真心,他确定萼儿不会害他,至少现在不会。 然而,他终究还是小看了萼儿的真心,小看了萼儿对齐玄星的情…… 第790章 【番外25】男女情,彻底消失 萼儿脚步漂浮。 心情游离。 绝望占据了她的五脏六腑。 原来,楠哥哥执意不愿告知于她的真相,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承受。 身体内的母蛊,承载着她的生命,然而,这只承载着她生命的奇虫,偏偏是这世上最危险的毒物。 曾经以为,只要自己不存害人之心,母蛊的存在,就等同于无。 没想到,在世人眼中,她依旧是个防不胜防的怪物。 是了,谁不害怕这样的怪物? 当初武亲王不就是因为内心的恐惧,从而抛弃了一心一意对他,甘愿为他冒天下之大不为的娘亲么? 萼儿不怪齐文帝,她知道齐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齐玄星。 然,不知为何,心底里却冒出一丝怨怼和不甘。 那是对齐玄星的怨怼,她很想问问齐玄星,为何他就这样默认了一切,没有表现出一丝挣扎。 那天他酒后胡来,难以不是因为对她有情吗? 既然有情,为何什么都不做? 就算只是告诉她真相也好,不是吗? 萼儿心口闷痛不已。 “无人能保证日后,今日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他日呢?你日夜待在星儿身边,看着他与旁人厮守,你当真会不难过?不嫉妒?” 齐文帝的话语,一直在萼儿心中盘旋不去。 她突然自嘲的笑了。 叶萼儿,你不是说你不在意吗?你不是说你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吗? 原来你也不是那般无欲无求,原来你一直高看了自己。 或许齐文帝说的对,谁也无法保证日后。 此时此刻,她心中已经对齐玄星有了怨怼,那日后呢?若是他日后真的与旁人厮守,她会不会因爱生恨? 会不会彻底变成一个狠毒的女人? 想到此处,叶萼儿心中害怕极了,她害怕自己最终还是会伤害齐玄星。 心神郁结,喉咙里突然涌上一丝腥甜。 萼儿连忙用帕子掩住嘴唇,快速钻进出宫的马车。 ‘噗~’ 刚坐定,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萼儿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了几分。 …… “你的脸色好差。”仲诗汶看着萼儿苍白的脸颊,心中不免担心。 上回的计划已失败告终,仲诗汶清楚,她和萼儿已经无计可施。 她并不知道,萼儿已经知道了真相。 萼儿眼神飘忽的望着远处。 茶楼下,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喧闹纷杂。 置身于闹事的萼儿,却忍不住心生寂寥。 听到仲诗汶的声音,她回过头,勉力一笑,轻声说道:“我今天,是来与你告别的,我要离开了。” “你要走?回西魏吗?”仲诗汶有些猝不及防,她捏了捏帕子,蹙眉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说完又颇为无力的垂下了双手。 两个无权无势的闺中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累了,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诗汶,这段日子以来,多谢你了。” 萼儿的声音很轻,有些飘渺,有些寂默。 云淡风轻中,又好似夹杂着令人心疼的决绝。 仲诗汶微微低下头,不知为何,已经不想再劝,只是心底里好像有什么一直不停的往外冒,让她有种压抑不住的感觉。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送你出城。” 良久后,仲诗汶抬眸看向萼儿。 萼儿轻轻摇头。 “不必送了,这次我想独自离开,以前我也经常独自出山行走,你不必为我担心。” 不等仲诗汶开口反对,便从袖兜里掏出一封书信,“这封信是留给楠哥哥的,若是你见到他,还望你能帮我转交。” 将信放到仲诗汶面前,萼儿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仲诗汶,“诗汶,此次一别,或许今生无缘再见,无论如何,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这话,她便冲着仲诗汶虚弱的笑了笑,继而转身离开。 仲诗汶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走远,默默收起书信。 千言万语,终究只剩一声长叹。 …… 见过仲诗汶后,萼儿马不停蹄的出了城门。 自此踪迹全无,再无半点消息。 齐玄星和南夜得到消息之时,已是萼儿离开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了。 齐玄星亲自带人追出城外寻找,除了在一家客栈中,找到了萼儿骑出来的马之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她停留过的痕迹。 带人在城外盘问寻找多日,始终没有人见过萼儿。 她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彻底不见了踪影。 八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萼儿依然没有消息。 负责寻找萼儿的官员再次请命,希望扩大寻找范围。 齐玄星心里明明清楚,萼儿这样离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他也清楚,以萼儿的能耐,就算独自在外行走,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然,他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一向精于谋算的他,此次心乱如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想一味让人继续寻找萼儿,直到找到她为止。 可是,在下命令的瞬间,他突然又沉默了。 找到萼儿,他又能做什么? 既然给不了萼儿未来,何不放她自由? 第791章 【番外26】医者心,进山采药 “少爷,铺子有什么药材没有,为什么非得上山来踩?” 阿广追逐着自家少爷健步如飞的身形,嘴里还不忘出声抱怨。 喋喋不休。 “这山上到处都是毒蛇猛兽,哪里是少爷你该来的地方?就算要上山,也该让下人来就是…” 宁浩鑫无奈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用一双似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眸,略带严肃的看向阿广。 “阿广,你家少爷我是学医之人,亲自上山采药,难道不是应该?” 阿广瘪了瘪嘴。 “咱们康济医馆,药材齐全着呢,少爷你就是爱折腾,又不缺银子,何必费这劲。” 宁浩鑫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懒得跟你说,牛头不对马嘴。”丢下这么一句,颠了颠肩上的竹篓,继续朝山里走去。 医者进山采药,并非只是为了采药。 采药,还是一个熟悉各种草药生长形态和成长环境的过程。 阿广不懂这些,跟他说多了也是白搭,这家伙最是擅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要不是家里人不放心他一个人进山,要求一定要有人跟着,他早就把阿广给甩掉了。 “哎呀~少爷你慢点走,山里的药材又不会跑…” 阿广一边吵嚷着,一边快速跟上宁浩鑫的步伐。 青山如黛墨,山脉起伏绵延,碧绿树海遮天蔽日。 鸟鸣虫嘶,风吹影动,平添几分未知的神秘。 在大山里找寻许久,宁浩鑫的背篓里,已经装满了草药。 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没有急着下山,兴致勃勃的继续往深山里走去。 “少爷~该下山了,不然咱们得在山上过…啊…” 听到阿广的惊呼,宁浩鑫立即停下了脚步。 回头张望许久,没有看到阿广的身影,连忙大声喊道:“阿广,阿广,怎么回事。” 片刻后,阿广欲哭无泪的声音传来。 “少爷,我在这…我掉下山坡…上不去了…” 宁浩鑫连忙循声奔去。 阿广跟在他身边多年,他不可能不理会阿广的死活。 “少爷,我脚扭了。”陡峭的山坡下,阿广抱着自己的右腿,大口大口的嘶着凉气。 好在山坡不算高,宁浩鑫观望了片刻,正准备找条树藤将他拉上来,却无意中看见山坡下长着一片稀稀落落的植物。 顿时眼睛一亮。 毫不犹豫的跃下了山坡。 “少爷,你对我真好。”阿广感动不已,眼中冒出了点点泪光。 宁浩鑫却没有搭理他,反倒绕开他,往方才看到的那片植物走去。 “啧啧~这里居然长了一片野山参,阿广,看来你是个福将啊!快把你的背篓拿过来,咱们挑几株年份足的挖走。” 阿广:“…” 少爷,我的腿还伤着呢! 阿广默默地将自己的脚复位,怨念非常的拉着背篓走到宁浩鑫身边。 正想埋怨几句,突然耳朵微动。 阿广立即摆正了脸色,朝着一个方向大声吼道:“什么人?偷偷摸摸意欲何为?” 宁浩鑫眉头一挑,丝毫不做理会。 他方才也听到了响动,只不过并未出声罢了。 “这里的野山参是我的,你们赶紧离开。”树丛里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女声。 阿广两眼一瞪,“山上长的都是无主之物,先到先得,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话刚落音,周围的草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广定睛一眼,竟然发现,一大群毒蝎从草丛里涌出,密密麻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嘶~’ 阿广头皮发麻,不由嘶了一口凉气,“少爷,快走,这里好多毒虫。” “哼~故弄玄虚!” 宁浩鑫冷哼一声,身形一动,已然掠入林中。 片刻后,他押着一个绿裙少女,再次出现在阿广面前。 少女面容姣好,只是面色太过苍白。 她周身狼狈,神情憔悴,紧闭着双唇,眼中透露着一丝愤恨之色。 “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本来就是我先发现的。” 宁浩鑫歪着头端详了少女片刻,点了点下巴,嘴角勾出一丝玩味。 “你是叶萼儿?” “你认识我!”萼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是楠哥哥派来找我的?” 离开京城将近一个月了,她不认为齐玄星还会找他,只以为宁浩鑫是南夜派来的人。 宁浩鑫挑眉,“果然是叶萼儿,哈~南夜找你都快找去西魏了,没想到你竟然在山里,此处离京城那般近,你为何不回京城?” 他没有见过叶萼儿本来,却看过齐玄星张贴于京城各处的画像。 是以,一眼便认出了她。 “不关你的事。”想到了什么,萼儿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腕往身后藏了藏。 宁浩鑫没有错过她这个小动作,立即伸手抓住萼儿的胳膊。 萼儿手腕上的一道伤口,撞入宁浩鑫的眼帘。 伤口的切口整齐,血迹未干,一看就是刚被利器所伤不久。 再瞥见萼儿悬于腰际的匕首,宁浩鑫深深皱起了眉头,“你要寻死?” 萼儿一把挣开宁浩鑫的桎梏,再次出声说道:“不关你的事。” 许是她的身体太过脆弱,又许是方才挣脱时用力过猛,萼儿只觉一阵虚空感朝她袭来。 继而头脑一片空白。 “少爷,咱们该怎么办?” 阿广看着昏倒在宁浩鑫肩头的萼儿,头疼不已。 男女授受不亲,他很苦恼,要怎么把这个姑娘弄下山? 宁浩鑫也同样一脸苦恼,没曾想,进山采药,遇到一片野山参不说,居然还无意中抓了个姑娘! 关键是,这姑娘还是个将京城闹成一锅粥的罪魁祸首…… 第792章 【番外27】医者心,拿住七寸 ‘唔~’ 手腕上似乎传来了一阵舒适的清凉。 萼儿揉了揉浑浑噩噩的脑袋,渐渐转醒。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昏倒前的情形,整个人立即弹起,随即很快又被人按住。 “伤口还没包扎完。” 宁浩鑫略带探究的声音,传入萼儿耳中。 萼儿低下头,这才发现,宁浩鑫正一丝不苟的帮她包扎。 此处是一个浅浅的山洞,洞口宽大,在深山里,这倒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清凉的感觉绵延不断的传来,萼儿咬了咬牙,不由分说的抽回了手。 她眉头微蹙,目光有些不自在,“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当不曾见过我。” 宁浩鑫从容伸过手,将萼儿手腕上缠着的棉布打了个结,动作熟练自然。 作为医者,他不可能对萼儿这个伤者不管不顾。 “你为何接连不断给自己放血?” 宁浩鑫看萼儿的眼神中,不无怪异。 方才他为萼儿把脉,发现她失血过多,身体及其虚弱。 再看她手腕上数次被割开的伤口,宁浩鑫断定萼儿是有意给自己放血的。 他不明白,萼儿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对于萼儿,他想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 她为何独自躲进这荒野深山之中? 又是如何引来毒蝎的? 萼儿身上的谜团,让宁浩鑫倍感好奇,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听到宁浩鑫的询问,萼儿心神微乱,她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唇,佯装风淡云轻的回道:“你看错了,我又不是傻子!” “看来你很清楚,只有傻子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宁浩鑫脸上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相比从前,此时的宁浩鑫,褪去了青涩,不知不觉长成了一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 他略带嘲弄的笑意,令萼儿无所适从。 “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找到我,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跟你回去。” 萼儿依旧以为眼前的男子,是专门来找她的,想了想,又道:“我很快就会回西魏了,让他们不必担心。” 宁浩鑫挑了挑眉,并未解释,反倒不以为意的问道:“你回不回去,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萼儿还未来得及露出喜色,他又道:“不过,你到底是南夜的妹妹,出于交情,我不可能放任你寻死。” 他不清楚萼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宁薇和南夜的关系,终究不浅,就算他无意勉强将萼儿带回京城,也无法放任她独自留在深山之中不理。 毕竟,萼儿如今的身体,实在太过脆弱。 没瞧见则罢,既然遇上了,他肯定要确保萼儿的安全,为萼儿调理好身子。 否则若萼儿出了事,他在宁薇处也无法交代。 “你这是什么意思?”萼儿突然惊觉宁浩鑫的随从不见了踪影,连忙怒声质问,“你的随从哪去了?他是不是下山送消息?” “…”宁浩鑫看着突然炸毛的萼儿,嘴角抽搐不已。 “少爷,猎到了几只野鸡,晚上咱们吃烤鸡,行么?” 说时迟那时快,阿广略显粗犷的声音传入山洞,宁浩鑫看向萼儿的眼神愈发调侃。 见误会了他,萼儿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脸。 没有道歉,甚至没有和宁浩鑫打声招呼,便径直走出了山洞,认准了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宁浩鑫自然不会让她独自离开,遂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少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天都快黑了。” 无人应声,阿广无奈,只得认命的拎着数只扑腾不休的野鸡跟上。 也许是意识到无法摆脱宁浩鑫,萼儿并未挣扎,她一声不吭的回到了自己这些天停留的山洞。 视而不见,只当宁浩鑫不存在。 宁浩鑫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围着山洞踱了几圈,在山洞边上选了块较为平整的地,便吩咐阿广开始搭木头房。 萼儿的山洞外,摆着几个陶罐,宁浩鑫闲来无事,索性随手拿了一个,架在火堆上,煲起了鸡汤。 他从未煲过鸡汤,对煲药汤倒是熟悉的很,头次煲鸡汤,不显手生,像模像样。 虽说从小锦衣玉食,宁浩鑫对吃食的要求却并不高,身在荒郊野外,就更加无所谓了,只要足以果腹便可。 之所以不嫌麻烦动手煲汤,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伤在身的萼儿。 就算萼儿不见得理情,但出于医者仁心,他还是格外用心。 慢火煲好的鸡汤,香味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不是寻死就把汤喝了,明日我会寻些草药给你补血养身,若是拒绝,我便下山去给五皇子报信。”宁浩鑫将陶罐整个送进山洞,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便丢下正想开口的萼儿离开。 萼儿忿忿不平的瞪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嘟囔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管情愿与否,宁浩鑫一番话算是拿住了她的七寸。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拿起了阿广削好的木勺,选择妥协。 野鸡汤味美,萼儿一口一口的喝着,却无暇品味。 她看着山洞一角,静静放着的另一个封死的陶罐,神情怅然,目光有些难以明说的悲凉。 “公子…” “叶萼儿,你的选择是对的…” 泪珠溅入汤中,泛出一道轻微涟漪,萼儿咬了咬牙,心中某个想法似乎又坚定了几分。 第793章 【番外28】医者心,有些反常 山里的夜,并不幽静。 树影婆娑,似张开魔爪的妖魔现身人间。 近处虫嘶不歇,远处夜鸟冷不丁啼叫几声,音色空渺低沉,让人无端心生恐惧。 宁浩鑫枕着一截木头,静静地思索着萼儿的身体状况。 这两日,他白天采药,每每到了傍晚,才能回到山洞这里给萼儿煎药。 山中草药种类有限,始终无法与铺子里媲美,好在萼儿还算配合,倒是效果颇好。 想必再过几日,他便可以放心下山了。 至于回到京城,要不要将萼儿的消息,透露给五皇子,他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想到齐玄星如今的状况,又想起从他爹宁昌兴口中听来的消息,宁浩鑫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敲了敲脑袋,宁浩鑫没有继续深想,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宁浩鑫翻了个身,嗅着山里的木香和土腥,闭上了双眼。 这夜,宁浩鑫睡得并不好,睡梦中,空气里弥漫的腥味,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浓厚了几分。 清晨起身,萼儿所在的山洞还没有动静。 宁浩鑫没有像平常一样出门采药,这两日他所采的草药,已经足够萼儿用了。 今日,他打算和萼儿好好谈一谈。 昨夜想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尽他所能开解萼儿,让她跟着自己回京,深山里当真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该待的地方。 且,萼儿出走的这段时间,京城之中发生了不少事,齐文帝因此焦头烂额,作为京城父母官的宁昌兴,也不得清闲。 虽说不清楚这一切到底与萼儿有多大关联,他还是决定插手。 宁浩鑫一边炮制着草药,一边留意着山洞里的动静。 山洞口被萼儿寻来的树枝挡着,树枝枝叶茂盛,将山洞里的情形遮掩得严严实实。 宁浩鑫看不见山洞里的情况,只能偶尔听到萼儿发出的声响。 他清楚萼儿虽然接受了他的医治,到底还是排斥他,此刻不肯出山洞,必定是因为他还在此处。 失笑的摇了摇头,宁浩鑫有些无语。 他这些天是在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吧! 作为宁家四少爷,这样的情况他当真是第一次经历。 临近午时,阿广从山中打猎回来,清楚宁浩鑫要替萼儿补身,还特地打了只野鸡。 宁浩鑫如常煲好鸡汤,吩咐阿广送进山洞。 这几日都是如此,萼儿和阿广还能说上几句话,虽说平淡,却勉强还过得去,宁浩鑫有他自己的傲气,萼儿不想见他,他也不想往前凑。 吩咐完阿广,宁浩鑫便动手给自己和阿广做起了吃食。 阿广如常端着鸡汤走到山洞门口,抬起脚正想一脚踢开洞口的树枝,就听见洞里传来萼儿的声音。 “别进来!” 阿广微微一愣,倒也没有多想,“叶小姐,鸡汤熬好了。” “放在洞口…多谢…” 萼儿到底没有拒绝,想来还是因为先前宁浩鑫的威胁。 阿广动作稍顿,随后将盛放鸡汤的陶罐放在洞口处,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放陶罐之处,离洞口不远不近,正好需要萼儿走出山洞才能拿到。 宁浩鑫见状,微微一笑。 别看阿广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不下于他。 阿广总说萼儿的山洞中肯定有秘密,想来是有了探究之心吧。 晃眼看了看山洞外丢弃的几个完好的陶罐,宁浩鑫心中有些疑惑。 叶萼儿的山洞,他进去过一次,里面极其简陋,连被子都没有一条,但山洞角落同样摆好着几个陶罐。 这些陶罐虽然不大,带上山却也需得费些力气。 叶萼儿上山什么都不带,为何偏偏带上这些陶罐? “叶小姐,鸡汤还得趁热,凉了可就不好了。” 阿广冲山洞里喊了一句,便转身走到了宁浩鑫身边坐下,顺手接过宁浩鑫手中串好的野物,放在火上烤。 他悄悄地看了山洞方向一眼,悄声道:“少爷,我觉着叶小姐今日有些反常。” “哦?何以如此认为?”宁浩鑫不以为意。 阿广想了想,回道:“据这两日的观察,这个叶小姐并非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她似乎较为好动,平日少爷你出去采药,她便会出来四处溜达,再说她那山洞,我给她送吃食药汤之时,进去过多回,她也不像那等特别注重男女之防的人,今日突然如此,着实反常了些。” “或许她只是不愿见到我罢了。” 宁浩鑫扯了扯嘴角,语气颇为无奈。 “她不待见少爷,平常也没见她刻意躲着少爷啊。”阿广明显不赞同宁浩鑫的说法。 听言,宁浩鑫认为此话不无道理。 他转头看着静悄悄的山洞,若有所思的眯了眯他那双倍显无辜的小鹿眼。 突然,他勾唇坏笑,略微提高声音,道:“阿广,不听话的病人该如何对付?” “额…”阿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脸上也会意的扬起了坏笑,大声道:“总有人能降得住,大不了将那人找来就是。” “这法子不错,日后遇到这样的病人,就这样办吧。” 听到山洞里局促不安却踌躇不前的脚步声,宁浩鑫脸上的笑容更盛。 ‘小人!’ 山洞里,萼儿收回盯着陶罐的目光,眼神中不无担忧。 抿了抿再度恢复苍白的嘴唇,小心的将衣袖拉了又拉,低着头朝山洞口走去。 只是去端一罐鸡汤而已,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什么的。 萼儿心虚的安慰着自己…… 第794章 【番外29】医者心,飞蛾扑火 透过树枝间隙确定了鸡汤的位置,萼儿扒开洞口的树枝,动作飞快跑过去,端起鸡汤。 转身之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宁浩鑫,见他同样看着自己,目光之中不无探究。 对上宁浩鑫澄清的眸子,萼儿心中没来由的冒出些许慌乱。 她连忙转过身,迅速隐入山洞。 “哼!”宁浩鑫脸庞漫上怒气,用力扔掉手中用来拨弄篝火的树枝,忿而起身走开。 “少爷,少爷,烤肉快好了,你这是要去哪?” 宁浩鑫没有理会阿广的呼唤,独自一人走远,阿广呆愣地看着手中烤得金黄的烤肉,心中纠结不已。 在山中过活本就艰苦,少爷还如此任性,饿坏了可如何是好? 回去要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不过话又说回来,少爷今天怎的火气这般大? 平时叶萼儿不是也鲜少搭理他么? 阿广只以为宁浩鑫是因为萼儿态度冷漠而生气,殊不知,宁浩鑫在意的并非这个。 方才萼儿抬头看他那一刹那,他分明看到萼儿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清楚,这定是失血造成的。 想到昨夜隐约嗅到的腥味,不用说,叶萼儿肯定又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在宁浩鑫眼中,萼儿是个病人,一个病人如此顽固不化,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作为医者,他自然是气愤的。 若是换了是个与他没有任何牵扯的人,他早已放手离开。 他虽是医者不假,却也懒得阻止旁人寻死。 可这人偏偏是叶萼儿,与宁薇渊源颇深的南夜之妹。 最可气的是,萼儿是个姑娘家,若是个男人,大不了将人打一顿,打老实了也就好了。 面对萼儿这样一个小姑娘,他当真是无计可施。 如今的情形,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其中郁闷可想而知。 在山中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眼前映入一片葱郁的草药。 “是垂花草,治疗外伤有奇效。” 宁浩鑫嘟囔了一句,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蹲下身子采起了草药。 “算了,只当是日行一善…” 回到山洞处,将炮制好的草药交给萼儿,宁浩鑫再次警告了萼儿一番。 许是他的警告有了效果,接下来的几天,萼儿并未折腾自己,甚至还十分积极地配合宁浩鑫的治疗。 对宁浩鑫的态度,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冷漠,偶尔遇到还能说上几句话。 这日夜里,宁浩鑫回到木屋,正打算睡觉,萼儿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宁浩鑫意外的挑了挑眉,坐起身,“进来吧。” 简陋的木屋,房门上根本没有门栓,伸手一推就开了。 片刻后,萼儿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灯,也没有燃起篝火,好在月光明亮,倒不显黑暗。 萼儿脸上似乎泛着红晕,她踌躇了片刻,率先开了口。 “你不是想带我回京城吗?明天,明天我跟你回京城。”语气异常笃定,并非是出于心血来潮。 “你早有回京的打算?”宁浩鑫心中不解更盛。 此处离京城不过一天不到的路程,既然没有打算离开,为何还要跑来山里躲藏? 她在躲什么? 萼儿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是,我迟早会回去。”就算是死,我也会回到公子身边。 宁浩鑫仔细观察着萼儿。 他发现,今天的萼儿似乎与前几日不同。 前些天,她总是神情阴郁,郁郁寡欢,眼神中除了悲凉,难有其他神采。 而此刻,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就像就快要甩掉身上最重的包袱,眼睛里尽是轻松和激动。 提到回京时,她眸中迸发的神采,灿如艳阳。 这样的萼儿,让宁浩鑫看呆了片刻。 “好,明日我带你回京。”宁浩鑫喏喏回道。 “多谢。”萼儿道了声谢,随即冲宁浩鑫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宁浩鑫再次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萼儿露出笑容。 见惯了美貌女子,在宁浩鑫眼中,萼儿不算极美,可她方才的那个如雨后彩虹一般的笑容,却能轻易让人动容,久久不能忘怀。 “嗷~少爷,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不用待在山里喂蚊虫了。” 山里景致还不错,只是蛇虫鼠蚁实在太多,听说要回京城,阿广立即从简易的木板床上弹起,兴奋地大叫起来。 宁浩鑫懒得理会他,躺倒在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其实,在山里的这些天,他也累得不轻,既然萼儿主动提起跟他回京,他也就不必纠结什么了。 不管萼儿是怎么回事,他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 月光姣白,犹如白昼。 木屋中的宁浩鑫和阿广,先后沉睡。 山洞中,萼儿静静的靠着石壁,双眼明亮。 深夜,连山林中的鸟兽都静默了几分,此时的萼儿,却全无睡意,只因她今晚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自从离开京城,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来临。 过了今夜,她再也不是从前的萼儿,而齐文帝所顾忌的,也将不复存在。 今夜之后,她便可以毫无负担的留在公子身边,哪怕那段日子注定不会长久。 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萼儿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无尽的相思,是她无法承受的,她宁愿飞蛾扑火,经历一段短暂绝美的绚烂。 萼儿嘴角噙着微笑,伸出手,轻轻解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 纱布下的伤口已经结痂,离愈合不远了。 走到墙角,点燃早已备好的柴火,稍作停顿,火舌猛蹿,火势越来越大,她走到山洞另一角,从角落搬出一个有些沉重的陶罐。 拍开封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她毫不犹豫的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咬紧牙关,狠狠地割在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 就在此时,木屋中的宁浩鑫突然睁开双眼…… 第795章 【番外30】医者心,深夜血腥 “你在做什么?” 宁浩鑫愤怒无比的声音,在萼儿耳边炸响。 “别碰我!” 宁浩鑫的突然到来,让萼儿呆愣了一瞬,只是此刻,她无暇顾及。 哪怕此刻她的行为十分诡异。 扑闪的火光中,萼儿的衣袖高挽,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 上回宁浩鑫精心为她包扎过的伤口,此刻正潺潺冒着赤红的鲜血。 鲜血一路向下,汇入萼儿身前的陶罐,宁浩鑫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陶罐中的情形。 那是整整一罐血,满到即将溢出,陶罐边沿结了一层厚厚的血浆,随着萼儿手腕上的血每每滴落,陶罐中浓郁的血腥气,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就是这股刺鼻的血腥味,让宁浩鑫从睡梦中惊醒。 看着这副诡异恐怖,触目惊心的画面。 饶是宁浩鑫自认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中发寒。 先前他只以为萼儿心中有个过不去的坎,是以用自残的行为来舒缓情绪,如今看来,萼儿自残,绝对是有明确目的的。 只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需要收集这么多自己的血? 若不是清楚萼儿是个真真实实的人,他只怕会认为,眼前的女子,是这座深山中修炼成精的妖魔鬼怪! 随着血液的流逝,萼儿的唇色愈发苍白,宁浩鑫终于看不过眼,不顾萼儿的阻止,抬步上前想要阻止。 “别过来!” “很快就好了,过了今夜我再也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萼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立即出声阻止。 只有足够的血,才能引出身体中的母蛊,萼儿绝对不会让宁浩鑫,在眼前这个紧要关头坏自己的事。 “究竟是为了什么?” 萼儿的语气太过坚持,宁浩鑫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只是他总归还是无法放心。 萼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知道什么是蛊虫么?”许是为了阻止宁浩鑫上前,又或是因为宁浩鑫这些天无微不至的照顾,萼儿想要告诉他实情。 “蛊虫?” 宁浩鑫心中咯噔一响。 他如何不知? 他的祖父就是被毒虫害死的,宁家上下哪个不是恨毒了蛊虫? 刹那间,宁浩鑫脑海中所有的迷惑,似乎都有了解释。 萼儿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的身体里有一只蛊虫,我所做的一切,只为将它引出体外。” 顿了顿,萼儿继续说道:“蛊,本就是一种不该存在的东西,它让人恐惧,排斥,我再也承受不起,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今以后,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宁浩鑫紧皱着眉头,心情极为复杂。 “这只母蛊本是娘亲之物,娘亲走了,就让它也随娘亲而去吧。” 萼儿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缅怀,想起采芜临死时的音容笑貌,她默默地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娘亲,萼儿对不起您。’ 就在她走神的一瞬,手臂深处传来一阵酥麻。 萼儿神情一震。 母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已经蠢蠢欲动了。 再怎么强大,母蛊终究只是一只虫,它无法抗拒自身嗜血的天性,萼儿体内的血维持着它的生命,却也因为需要维持萼儿的生命,它无法不节制。 但,流出萼儿身体之外的血,它却是无需顾及,是以,此时的它想要暂时离开自己的寄居之所。 当然,对它有吸引力的血,也只有蛊女独有的毒血。 这也是萼儿为何不断给自己放血的原因,旁人的血根本毫无用处。 很快,宁浩鑫看到,萼儿的手臂皮肤下鼓起一团小小的肉包。 它速度缓慢的来到萼儿的手腕伤口处,停驻不前。 明灭的火光中,快要止血的伤口,呈现出诡异的艳红之色。 那并非是血的颜色。 是蛊虫,宁浩鑫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萼儿的额头上渗出丝丝细汗,她紧咬着牙关,再次抬起匕首,在伤口边上又割了一道口子。 ‘滴答~’ 血滴入陶罐,再次溅出浓厚的血腥。 母蛊终于经不住诱惑,挣扎了几许,彻底离开了萼儿的伤口,在她的手腕上蠕动了稍许,顺着正在往下滴的血液,跌入装满血的陶罐。 踪迹全无。 ‘呼~’ 萼儿松了一口气,迅速拍上陶罐上的封泥,断了母蛊的后路。 “能帮我把陶罐放进火堆里吗?” 萼儿此时全身无力,冷汗直流,不得已只好求助于宁浩鑫。 宁浩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稍作犹豫,便伸手将陶罐搬到了火堆里。 “这样就可以了?”宁浩鑫强装平静,实则头皮早已发麻。 “可以了,母蛊最怕的就是火,用不了多久就会烫死。” 宁浩鑫不再言语,拿起身旁备好的干柴,架在了陶罐之上。 火势愈发猛烈。 萼儿坐在原处,不动声色的包起自己的伤口,直到陶罐中传来嘶嘶虫鸣,才道:“能借你的木屋让我休息一会儿么?” 宁浩鑫复杂的点点头,扶起虚弱无比的萼儿走出山洞。 其实此时此刻,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询问萼儿,只是看到萼儿如此虚弱,他还是决定缓一缓。 然,当他的手指无意中触上萼儿的脉搏。 宁浩鑫万分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第796章 【番外31】医者心,毒即是药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脉相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山洞口,宁浩鑫停住了脚步。 哪怕明知萼儿此时虚弱无比,事关人命,他不得不问。 他曾为萼儿把过脉,那时萼儿的身体,只是因失血过多而虚弱,而此刻,她的脉相显示,她已经毒入骨髓,时日无多。 一个人的脉相怎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宁浩鑫心明眼亮,很快就有了猜想,“是因为蛊虫,对不对?” 萼儿抿了抿干涩的唇,目光有些涣散。 宁浩鑫见状,不敢继续追问,径直抱起萼儿冲进木屋。 将萼儿安置在自己的木床上,他提醒睡得正香的阿广,又火速配好一剂药,吩咐阿广起身熬药。 一碗苦涩的药汤入腹,萼儿稍微有了些许精神。 看着宁浩鑫焦头烂额的神情,她苦涩的笑了笑,道:“我也没有想到毒性会如此凶猛,看来我接下来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少。” “你明知如此?”无需萼儿回答,宁浩鑫已经有了答案,“究竟是为何?” 作为宁老侯爷之后,在知道萼儿是蛊女之后,他本无意继续插手萼儿的事。 然,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弃萼儿于不顾。 说到底,那些往日的恩恩怨怨,早已过去,眼前的女子本身并无过错。 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萼儿宁愿受百毒侵袭之苦,也要除去体内的母蛊,怎会不让宁浩鑫动容?他想,换了是他,也做不到如此不顾一切吧? 萼儿本不想细说,可万万没想到,除去了母蛊之后,她的状况居然会如此只差。 她还有愿望未能完成,还未见到心心念念之人,如何可以就此放弃生病? 喉咙里涌出腥甜,她有些艰难的伸出手,紧紧抓住宁浩鑫的衣襟。 “帮帮我…我还不能死…求求你,帮帮我…” “哇…” 一口黑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让她无法继续言语。 她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宁浩鑫,希望得到他的怜悯。 “我立刻带你回京,京城中良医极多,草药也齐全,必定能找到法子给你医治。” 这是宁浩鑫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他清楚,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给萼儿解毒。 他能做的,只有先将萼儿带回京城。 谁知萼儿却不赞同,她奋力坐起,“不行,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回京,我不能这样见他。” 她回到京城,必定瞒不过齐玄星。 怎能就这样回京? “你清楚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以你如今的情形,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到了这时候,你还在顾及什么?” 宁浩鑫再次动怒。 他想到了什么,没有犹豫,迅速推门而出,跑到山洞口。 从此处往里看,山洞中的篝火还在继续燃烧着,整个山洞被浓烟围绕,几乎目不能视。 或许蛊虫还没有死! 若是叶萼儿必须要依赖此虫生存,他决意成全。 对医者来说,药即使毒,毒即是药,本就没有善恶之分,世间万物如何去用,端看人心。 只要能挽救人的性命,哪怕是蛊虫,他也可以接受。 打定了主意,宁浩鑫捡起一根树枝,迈开步子向山洞奔去。 就在这时,篝火炙烤的山洞顶上岩石松动,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坠入火中,随后整个山洞都在寸寸坍塌,令宁浩鑫无法前进半步。 ‘咔嚓嚓~’ 头顶传来岩石松脱的声响,宁浩鑫扫了一眼被岩石深埋的火堆,心知无望寻回陶罐,不得不退出山洞。 山洞外,萼儿拄着一根树枝,静静站立,飘零的裙摆被风吹动,似弱柳扶风。 “谢谢你,不过,你没必要这样做。”就算蛊虫没死,她也不会再度接纳。 “究竟为什么?”宁浩鑫大声嘶吼。 他自幼受尽病痛折磨,对于生命的可贵,了解最是透彻。 曾经他也曾想过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终究没有那样做,自己曾经荒唐的举动,如今想来还仍残留后怕。 他实在不理解,为何萼儿可以如此轻易的放弃自己? 难道就因为旁人的畏惧和排斥? “因为我想留在公子身边,我不能没有他。”萼儿怔怔看着宁浩鑫许久,终于缓缓低下头,说出自己的心愿。 她喃喃道:“蛊女无法留在他身边…” “哈?就为一个男人?”宁浩鑫气乐了。 “他若是爱你,便不会介意你的一切。如今你连小命都保不住,就算让你达成心愿,你又能陪他多久?” 宁浩鑫已经清楚了她所说的‘公子’是何人,只是他仍然觉得萼儿这样做极度愚蠢! 萼儿却淡淡地笑了。 在她看来,齐玄星听从齐文帝的安排,是因为爱,是子对父的深爱。 齐文帝做出的安排,仍然是爱。 她无法说服他们,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去爱齐玄星,她不觉得自己愚蠢。 最终,她和宁浩鑫谁都不曾说服谁。 萼儿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愿拖着残破的身体回京,而宁浩鑫则坚持回京为萼儿医治。 清楚萼儿性情执拗,宁浩鑫只得给她服下一碗迷药,将其迷倒,带下了山。 萼儿再次醒来之时,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已经来到了京城城门之外…… 第797章 【番外32】医者心,摊上大事 “这是哪里?” 略有些颠簸的马车上,萼儿警觉的睁开双眼。 宁浩鑫看了她一眼,别开头,“京城。” “你…” “不想被五皇子的人发现,就不要开口说话,老实躺着。” 宁浩鑫没好气的声音传来,萼儿目光感激。 先前这个男子态度强硬,没曾想,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想法。 “对了,我还未曾问过你的姓名,对不住了。”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些天受了人家诸多照顾,却连姓名都不曾问及,是她失礼了。 宁浩鑫扯了扯嘴角,心道:终于想起来要问了么! “我姓宁。”语气不咸不淡。 “宁?” 天下之大,宁姓之人更是数不胜数,许是巧合而已,眼前这位宁少爷,与宁薇宁蔷并无相似之处,想来并非是她所想的那个宁家之人。 萼儿错愕了片刻,便没有继续纠结。 她没有想到,宁浩鑫的确是宁薇的哥哥,只不过他的长相,愈发偏向他的生母郑姨娘罢了。 不过,也幸好她没有多想。 若是知道了宁浩鑫的真实身份,她怕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宁浩鑫的帮助了。 为了掩人耳目,宁浩鑫并未将萼儿带回宁家,也未曾将她带回医馆。 而是将她安置在医馆附近的别院中。 康济医馆设在外城,而宁家府邸则在内城,为了方便他在外城停留,母亲杨氏特地为他置办了这座别院。 算是送他的一座私产。 别院处于闹事,地方却是不小,里头的一切也装点的井井有条。 此外,此处除了他和几个心腹随从,平常鲜少有人踏足,倒也不怕泄露萼儿的行踪。 安置好萼儿,宁浩鑫留下阿广照看,自己则回到了宁府。 离开了京城这么些天,他需要打听一下京城的情况,最要紧的是,还得设法将师父徐老带去别院,给萼儿瞧病。 回到宁府,宁昌兴和宁浩磊皆不在府中,宁浩鑫率先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埋怨几句却是免不了的。 毕竟他上山多日,也没让人带个消息回来,家中长辈自然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杨氏见到他,态度也差不了多少,先是埋怨了他许久,又说他瘦了黑了,随后着急忙慌的亲自带着下人下厨去了。 说是要为他好好补补。 倒是生母郑姨娘心大,她清楚自己的儿子有能耐,对他放心的很,加上前阵子刚生下个小闺女,如今她有女万事足,也懒得去管宁浩鑫。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这个孩子聪明。 自从身体痊愈后,就没让她再操过什么心! 话又说回来,如今她有子有女,儿子又有出息,还能为她帮衬着母家,宁家如今枝繁叶茂,她背靠这宁家这株大树,日子过得顺畅舒坦,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就算是宁浩鑫的婚事,那不是也有老爷和大姐拿主意么? 宁浩鑫在宁府转了一圈,收获了一箩筐关心和埋怨,就是没有打听到半点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了徐老的院子。 哪知,徐老竟然也不在府中,说是被齐文帝宣进宫了,说不准今日还不会出宫。 心知焦急无用,他只得留在府中等候。 …… 下晌,齐玄宥和宁昌兴宁浩磊,一同回了宁府。 宁浩鑫听了信,连忙寻了过去。 见三人神色不佳,似乎心事重重,宁浩鑫心中咯噔一响。 怎的都是这副神情,莫非是五皇子出事了? 宁浩鑫出京之时,便知齐玄星病了,本以为过了这么些时日,早该好了,如今看来却是不像。 “爹,大哥,二姐夫。” 宁浩鑫如常上前行礼。 在宁家时,不必对齐玄宥用尊称,这是齐玄宥自己要求的。 “回来了,上山一趟可有收获?”宁昌兴见到四子,脸上神情稍微有所缓和,嘴上却是颇为严厉。 宁浩鑫微微一笑,回道:“收获颇丰,山中草药种类繁多,这一趟,儿子受益匪浅。” “嗯,不错。” 宁昌兴点了点头,欣慰道:“医道一途不易,你自当努力就是。万万不可因学艺不精而误人性命,切记切记!” “爹教训的是。”宁浩鑫立即点头应声。 “往后出门,事先交代清楚一些,没得让你祖母她们担心…” 宁昌兴又叮嘱了几句,宁浩鑫才早到机会问起徐老的情况。 从齐玄宥口中得知,徐老今日留在了宫中。 还听说,此次徐老进宫,并非是因为齐玄星的病情,而是齐文帝。 原来,齐玄星病倒之后,齐文帝每日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竟然虑极伤身,差点于早朝上昏迷。 宁浩鑫听到这个消息,心生不解。 遂问道:“早前六妹为皇上施针多次,照理来说,皇上龙体康健,不至如此才对?” 齐玄宥听言,轻叹一声,“父皇此次乃是心病,说到底,还是因为叶家那位姑娘。” 叶家姑娘? 岂不是叶萼儿? “这关叶家姑娘何事?”宁浩鑫连忙追问。 “四弟你有所不知,五皇弟心仪叶家姑娘,父皇却…不甚满意,便为五皇弟安排了仲家小姐,如今五皇子因叶家姑娘出走而病倒,父皇心里不好受啊!” 齐玄宥未曾提及齐文帝不喜叶萼儿的原因,宁浩鑫还是从他含糊的言语中,听明白了几分。 宁浩鑫无奈仰头,看来,这回是摊上大事了…… 第798章 【番外33】医者心,神仙难救 靠在软榻上的齐玄星,手中紧握着一张白纸,他双目微闭,面容略显疲惫。 短短时日,英俊的脸庞明显削瘦了许多。 房门被人推开,一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齐玄星神情一震,迅速睁开双眼。 南夜的脚步声,是他如今最想听到的,他期盼已久。 “怎么样?” 齐玄星目含期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南夜。 南夜周身风尘仆仆,衣袍污迹明显,靴底磨出毛边,面有倦容,眉染愁意。 还未开口说话,他的神情,便让齐玄星脸上的期盼渐渐瓦解,消失殆尽。 他失望的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一丝苦涩。 此时的他很是唾弃自己。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可如今… 明明知道放萼儿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现在萼儿不见了,他却夜不能寐,甚至因此旧患急发。 萼儿走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空了一块,那块空白之处,似乎时常有冷风肆虐,让他冰寒入骨,痛彻心扉。 其实,萼儿离开前见过齐文帝,这事齐玄星已经知晓。 只是,事到如今,他不想去追根溯源。 不管齐文帝做过什么,其实,最错的是他。 若不是他没有早早看清自己的心,若不是他心智不够坚定,如今又怎么彻底失去萼儿。 他很后悔,后悔没有想过要说服齐文帝,没有想过,与萼儿携手共度坎坷。 齐文帝病了,他做了不孝子,萼儿走了,他是那个让萼儿遍体鳞伤的负心人。 如今,他连自己黯然神伤的姿态都万分唾弃。 指节分明的手指微松,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白纸飘落。 ‘莫寻’ 两个清秀的字眼,映入南夜眼帘。 他失神片刻,哑声道:“是她不愿被我等寻到。主子…” 想劝齐玄星就此放手,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父皇发出急信,召弟媳即刻回京…”齐玄星耷拉着眼帘,苦笑了一声,“咳咳~没曾想,我竟然将他们折腾至此!” 南夜垂头沉默。 宁薇如今能否治愈齐玄星,还是未知之数,齐文帝做此安排,想必也是病急乱投医。 于齐文帝而言,齐玄星的性命乃是重中之重,只有宁薇在,他才能够放心。 “算了,不找了,你先去休息吧。” 齐玄星暗暗咽下漫上喉咙的甜腥,挥手打发南夜离开。 另一头,等了两日,还未等到徐老回府的宁浩鑫,带着一名老者,回到了外城别院。 老者是宁浩鑫找来的,他是个解毒高手,在民间享誉盛名,宁浩鑫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与他结识。 徐老进宫,迟迟未归,别无它法,宁浩鑫只得求助于老者。 萼儿身中百毒,每每发作,状况皆有不同。 短短两日,她已经发作两回,回回都在鬼门关徘徊了一阵。 此刻,正是第二回。 寒毒侵体,盛夏之际,周边摆满取暖火炉,周身裹满厚实棉被,萼儿依然冻得发颤。 宁浩鑫领着老者来时,萼儿面容唇色,皆呈浅紫之色,显然是冻坏了肌理。 饶是老者几乎看遍天下奇毒,看到萼儿之时,依然心中大骇。 “如何?” 老者刚收回把脉的手,宁浩鑫便迅速问了出口。 老者不加思虑,面带恐惧,连连摇头道:“没救了,此女身中百毒,百毒杂混,又生奇毒,毒素生生不息,哪怕是神仙下凡,亦根本无解!” 宁浩鑫听言,并未多少意外,他清楚,萼儿如今的情况,正如老者所言。 “能不能先将寒毒解去?” 这是宁浩鑫早就想好的,发作一种便解去一种,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不行,”老者坚决摇头,“服下解寒毒的药,药与体内毒素混杂,她身体里又会增加一种新的毒,如此一来,根本不能算解毒,与投毒无异!” “话虽如此,解去寒毒,起码能暂时保命,若是不解,她根本熬不过今日,还请您为她解毒,一切后果皆由小辈担着。” “你既坚持,老朽自当尽力,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此女体内毒素众多,不堪重负,说不准哪一种草药,便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届时毒性爆发,老朽亦无计可施。” 警告过宁浩鑫,老者便出门去亲自为萼儿熬解毒汤。 宁浩鑫深深地看了萼儿一眼,转开头,拿起木材添入火炉之中。 火苗上涌,屋子里瞬间燥热了几分。 ‘噗哧~’ 额头上的汗水滴入火中,发出一声轻响,宁浩鑫沉默地静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萼儿突然勉力一笑,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不曾…后悔…” 她的脸已经冻僵,强行扯出的笑容,实在难看。 宁浩鑫咬了咬牙,道:“五皇子因为你的离开,心忧神伤,旧疾发作,到了此刻,他还在找你,想必对你情谊不浅,若是你能挺过去,日后定能达成心愿。” 作为医者,宁浩鑫知道,人类的求生欲望,对于对抗病魔而言作用有多大。 虽然他打心底里认为萼儿这样做很愚蠢,也很不值当,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在想方设法为她鼓劲。 “他怎么样了?” 然,萼儿听说齐玄星病了,瞬间忘了自己的状况,心急如焚。 宁浩鑫握紧双拳,忍无可忍,可终究还需再忍。 他耐下性子,道:“呵~他死不了,以他的身份,全天下都得保他,只不过是有些不适而已,便闹得人尽周知,你那么有闲心,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不是说要以好的面貌去见他么?” 在宁浩鑫看来,齐玄星病了,齐文帝便急召宁薇回京,全然顾不上宁薇已经是一国皇后,突然远行不便诸多,影响颇重。 有齐文帝如此不顾一切的照护,由此可见,齐玄星根本不可能出事。 反倒是萼儿正值水深火热之中。 就算是奇迹一般存在的宁薇,对萼儿所中的百毒,也是无计可施。 萼儿此女,就像是被苍天摒弃的人一般,宁浩鑫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怎么才能拯救她。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添材加火而已。 宁浩鑫双手紧握着木材,从医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无为。 眸光渐盛,他似乎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条茫茫远路…… 第799章 【番外34】医者心,徐老告密 第800章 【番外35】慕君心,得知近况 “星儿,你心中对朕可有不满?” 齐文帝背靠龙塌,看着齐玄星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后怕不已。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从未对父皇有过丝毫不满。” 齐玄星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若非是朕,叶萼儿…” “父皇,”齐玄星打断了齐文帝的自责之言,“儿臣知晓父皇的心思,近日,儿臣也曾细细思虑此事。” 轻叹一声,他继续说道:“男女之情,从前儿臣不曾深想,如今想来,与萼儿而言,儿臣并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朕的皇儿,坐拥江山,有治国之能,何需如此妄自菲薄!” 齐文帝像个老小孩,听不得齐玄星说自己的不是,在他看来,他的儿子是最优秀的,世间难寻。 齐玄星怔愣一笑。 继而略带调侃的说道:“莫说是儿臣,就连父皇也非女子托付终身的好人选,父皇以为呢?” 齐文帝还想反驳,他又道:“说起来,只有齐玄宸那厮于女子而言,无可挑剔。说起来,母亲和萼儿,终究不如宁薇的福气好。” “…”齐文帝噎了一口,瞪了瞪眼,有些气恼,却没能反驳。 的确,齐玄宸对待感情的纯粹,是他们这对父子比不了的。 想到华瑾大公主,齐文帝心中平添几缕无措。 安静了片刻,齐文帝伸手在枕边的红木匣子上拍了拍。 “你以为你四皇兄如何?” “可能担负国之重任?” 听言,齐玄星有些错愕,显然没有想到齐文帝会突然提及此事。 略微思索,他正色问道:“父皇有意立太子?” “不错。”齐文帝肯定的点了点头,“朕年纪大了,如今身体不如从前,该是时候为大齐的将军打算。” “父皇正值壮年…” “老啦,老啦,比不得从前了,老四才德谋略,皆不再你和宸儿之下,大齐的江山交到他手里,朕也能放得下心。” 听到这话,齐玄星惊喜不已,嘴角泄露出一丝笑容。 齐文帝有退下之心,这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四皇兄魄力非凡,的确是堪当大任!” 对齐玄宥,齐玄星不吝赞美之言,他与齐玄宥接触极多,对齐玄宥越了解,也就对他越有信心。 齐文帝心照不宣地笑了。 他这个儿子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希望他早日卸下肩上重担,给他母亲一个交代,这点小心思怎么会瞒得过他? …… 徐老走后,南夜立刻吩咐下属牵马。 “公子的家事,少主当真要参与么?万一…” 开口的是一名叶家旁支,也是南夜的心腹之人。 他知晓一切,包括齐文帝和齐玄星对叶萼儿的态度,是以,并不赞同南夜此时进宫。 叶家人是西魏皇家之仆,插手皇家之事,明显是逾越之举,他不希望南夜因叶萼儿而罔顾规矩,以下犯上。 说到底,叶萼儿虽然姓叶,可她终究并非是叶家之人。 亲疏终有别,南夜犯不上如此,大不了悄悄劝服叶萼儿设法保命就罢! 然,南夜已然打定主意。 论血脉,叶萼儿的确不是叶家人,但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如何单论血脉之说? 不论如何,这一次,他一定要为萼儿争取一次,否则,他过不去自己心中那关。 哪怕只是为了萼儿多年称他为‘哥哥’的情分,他也执意要进宫将事实和盘托出。 “不必多言!” 南夜丢下这样一句,即刻飞身上马。 萼儿如今状况不佳,他不敢有所耽误。 南夜风风火火闯进房门,令齐玄星有些讶异。 他迅速放下手中的手中的杯盏,急急问道:“可是有萼儿的下落?” 南夜不答反问。 “若是有,主子当如何?” 齐玄星沉默不语。 “作为男人,这般畏缩,着实令人不愤!” 许是听说了萼儿差点将自己折腾死,南夜今日的火气,似乎格外的重。 竟然出声奚落于齐玄星。 齐玄星皱了皱眉,手指微曲,指节隐隐有些发白,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说他畏缩,南夜是第一人。 片刻后,他突然松开了手,徒然叹道:“你说的不错,于此事上,我的确是畏畏缩缩,男儿雄风丝毫也无!” 南夜到底无法怨怪齐玄星,撇了撇嘴,只得开口说起了萼儿如今的状况。 他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像在齐玄星的心上敲下了重鼓,震得他久久无法平静。 如晴天旱雷,移山倒海。 齐玄星怎么也没想到,萼儿竟如此决绝。 为了他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萼儿竟然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 如此愚蠢,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情深似海… 梨花矮桌旁,齐玄星绷紧了脊背,双拳紧握,他的沉默,仿佛蓄势待发前的平静。 脸上,渐渐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狰狞。 无比陌生。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情绪,以往滴水不漏的他,似乎抽离远去,留下的是一只即将翻江倒海的巨兽。 “她在哪?” 从喉管里勉强挤出的字眼,干涩嘶哑,轻飘却用尽了齐玄星毕生的力气。 他眸中疯狂汹涌而出,南夜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丝心慌。 “外城,宁浩鑫的别院。” “带路!” “主子,此刻宫门已经下钥…” “带路!” 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刻的齐玄星不容丝毫冒犯…… 第801章 【番外36】慕君心,表明心意 听到萼儿的消息,起初,齐玄星是震怒的。 原以为,萼儿是洒脱的,就算没有了他,萼儿也能在某个地方活的很好,即便起初有些艰难。 就像是他,没有了萼儿,他的内心会想要发疯似的寻找。 但,他始终不曾想过放弃生命,虽然艰难,他仍然坚信可以熬过这段日子。 以为萼儿的离去,会是他心中一道不可磨灭的伤,可这道伤,终有一日,会变成结痂的疤痕。 坐上出宫的马车,看着车窗外缓缓后退的树影宫墙,齐玄星心中渐渐被后怕占据。 若是今日南夜有所犹豫,又或是萼儿的消息有人阻挡,传不到他的耳中,事情会变成怎样? 他不敢想象! 或许穷尽一生,他再也找不到萼儿。 又或者,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会渐渐淡忘萼儿。 无论是哪一种,此刻想来,他都无法接受,这些无法确定的未知,让他心悸… 齐文帝对齐玄星向来纵容,这在宫中无人不知。 即便是宫门已经下钥,宫门守将见到是他,依然没有多话,开门放行。 出了宫门,南夜猛力挥鞭抽马,马车如同离弦的箭,急窜而出。 按照徐老给的地址,南夜将马车赶至宁浩鑫的别院门口。 南夜安静地站在马车旁,没有要去叫齐玄星下车的意思。 一路的颠簸,让齐玄星摆脱了这些天的浑浑噩噩,头脑越发清明。 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紧紧抓住坐榻边缘的双手,神情镇定地走下马车。 “主子…萼儿倔强,还请主子好言相劝,其余事…保住性命再说不晚。” 南夜不知齐玄星是怎么想的。 齐文帝乃是一国之君,有着常人没有的魄力,他不认为齐文帝会因为萼儿的小命而做出妥协。 南夜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说到底,他心疼萼儿,同样也心疼齐玄星。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于齐玄星而言,齐文帝的一切都是那么重要,无可替代。 齐玄星目光平静地注视了南夜许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走到门前,握住门上的铜环,敲响大门。 齐玄星和南夜突然来访,打了宁浩鑫一个措手不及。 “五皇子,叶将军,不知二位造访,有失远迎,还望二位见谅。” 齐玄星和南夜在别院中横冲直撞,想要找到萼儿的所在之处,无奈别院不小,没找到萼儿,反倒是宁浩鑫找来了。 宁浩鑫飞身拦在二人身前,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似乎对他们的来意一无所知。 齐玄星打量了宁浩鑫片刻,只道:“带我去见萼儿。” “萼儿?那是何人?”宁浩鑫一脸不解。 齐玄星皱了皱眉头,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南夜毫不客气地说道:“宁四,你少装模作样,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救萼儿性命,并非玩笑。” 因为宁薇的关系,他和宁浩鑫不算陌生,对彼此也有所了解。 他知道,宁浩鑫有心为难。 果然,宁浩鑫笑了笑,笑容略带讽刺,“救她性命?她会如此,不就是你俩逼的?” 他自然不敢说齐文帝的不是,但齐玄星和南夜却是不惧。 “你二人一个是西魏的太上皇,一个是御前大将,如此声名显赫,却畏惧一个只是有些特殊的姑娘家,将人逼到死角,如此心狠,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呢!” “叶萼儿不愿见你们,才会藏于此处,请回吧!” 宁浩鑫冷嘲热讽,如此不客气,换在平日,就算他是宁家人,是宁薇的哥哥,齐玄星也不会让他好过。 可此时此刻,齐玄星却和南夜一样,无言可对。 宁浩鑫说的没错,萼儿如今的惨况,错全在他二人。 说到底,萼儿不过是个姑娘家,但凡他二人为萼儿作出些许辩解和维护,或许根本不至如此! 齐玄星丝毫没有底气反驳宁浩鑫。 他目光一黯,道:“我错了…但我绝对不能让萼儿死。” “…”宁浩鑫听言,错愕不已。 显然没想到齐玄星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是西魏曾经和未来的皇帝,哪里是这般容易服软的? 其实,宁浩鑫并不想阻止齐玄星见萼儿,他冷嘲热讽,只是想要为萼儿确定一下齐玄星的心意。 事到如今,萼儿的生死,他无法预测,可他不想萼儿再次受到伤害。 静默片刻,宁浩鑫指了指萼儿所在的方向,又语气复杂道:“还是我先行一步吧,那个傻姑娘一直想收拾体面了再见你。” “好。” 按捺住心中的急迫,齐玄星收回已经迈出的右脚。 既然是萼儿的想法,那他选择尊重,从今以后,他要给萼儿她想要的一切。 齐玄星想要以最平和的心态见萼儿。 然,在见到萼儿的那一刹那,他差点疯魔。 她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头死死地低着,下巴几欲碰到胸口。 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露在衣裳外头的皮肤,苍白无比,一丝血气也无。 身形微微颤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要随风划去,齐玄星看在眼中,心疼欲裂。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曾经那个快活灵动的萼儿。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齐玄星大步上前,一把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搂在怀中。 “公子…” 萼儿整个瘫在齐玄星怀中,她早就腿软了。 感觉到齐玄星的怒气,她的心砰砰直跳,不知所措。 “答应我,此生都要陪在我身侧。” 齐玄星的声音传入耳中,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是我…” 萼儿想到自己的状况,眼中有泪。 陪在齐玄星身边,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没有可是,我要你,无论你是什么人,为了我,再培育一只母蛊,好吗?” 齐玄星捧住萼儿的脸,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眸。 眼中没有丝毫怒气。 萼儿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他先前并不是对她生气,而是…对他自己! 怔愣了片刻,泪水涌出,萼儿笑了。 “好。” 齐玄星吐出一口郁气,闭上双眼,再次将萼儿紧紧搂在怀中。 萼儿将头埋进他的怀中,眼神黯然下来,感受到心爱之人胸口的温度,听见他近在耳畔的心跳,萼儿忍不住闷声轻泣… …… “皇上,五皇子出宫了。” 李康年一边为齐文帝更衣,一边轻声告知他方才传来的消息。 齐文帝皱了皱眉,理了理衣襟,叹道:“由他去吧。” 许久后,他走到龙塌前坐下,出声问道:“徐卿如何说?” 李康年垂着头,低声说道:“怕是时候不多了。” 顿了顿,他又不解发问:“宁家老西带叶萼儿进京,本无旁人知晓,皇上何必…说到底是将死之人,如今五皇子知晓一切,若是她真的死了,怕是五皇子和皇上要生出间隙了。” “哎~老五心中有她啊!” 李康年心中明了。 姜是老的辣,宁浩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叶萼儿刚回到京城之时,齐文帝依然洞悉了一切。 齐文帝授意徐老太医出宫,让他将叶萼儿的消息告知南夜,只是为了让齐玄星不至于后悔终身。 只是悲剧终究造成,接下来的事,齐文帝亦无力改变。 此刻,他的心情亦是纷乱复杂。 逼迫叶萼儿离开,他说不上后悔,可想到齐玄星的心思,他又难免忧心。 “若是真按徐老太医所说的法子救活了,皇上可是要成全二人?” 李康年问出心中疑问。 “哪有这般容易,世间之事,岂能随心所欲?” 语气复杂飘渺,模凌两可。 一时间,连李康年也无法洞悉齐文帝的想法。 第802章 【番外37】慕君心,别无它解 找到了萼儿,表明了心意,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就在隔天,萼儿被齐玄星带进了皇宫。 最令齐玄星没有想到的是,齐文帝竟然接受了他的做法,甚至还恩准徐老进宫,为萼儿保命。 萼儿终于如愿以偿。 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曾正式成婚,却也简单的举行了嫁娶仪式。 仪式没有丝毫铺张,只是两人关起房门,自行作出了约定终身的承诺。 原本齐玄星并不同意这样做,他认为如此一来,实在委屈了萼儿。 萼儿却是不以为然。 她也对齐玄星坦言,不论如何她的身份,注定她无法成为齐玄星的正妻,所以,她不愿强求,更不愿身处于风口浪尖。 并央求齐玄星,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即可。 如今的萼儿,身体不比从前,在新的母蛊没有培育好之前,齐玄星不敢刺激她分毫,只好照她的想法去做。 自此,宫中多了一位五皇子侧妃,而五皇子即将与仲家小姐定亲之事,再无人提及。 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许是因为得偿所愿,萼儿的身子似乎有所好转。 连续几次毒发,皆有惊无险渡过。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齐玄星焦虑的心情一日胜过一日。 这些天,为了让萼儿顺利培育出新的母蛊,他发动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为萼儿寻找奇虫。 甚至不惜以重金相许,广而告之。 一夕之间,京城无人不知五皇子不惜代价,寻找奇虫的消息。 然,连日来,送进宫的奇虫极多,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日,萼儿身上的毒性,再次发作。 徐老使尽浑身解数,为其解毒,齐玄星则被拒之门外,苦苦等候。 房里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宁浩鑫脚步匆忙的跨入院中。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齐玄星一把拉住即将擦肩而过的宁浩鑫。 宁浩鑫敛眉停步。 “你发觉了?的确,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 发觉了什么? 不言而喻。 众人以为说通了萼儿,一切变迎刃而解,可他们没有想到,可以作为母蛊的奇虫,并非想有就能有。 这一点,怕是萼儿也没有想到。 任你权势滔天,世间之事,依旧无法为所欲为。 “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宁浩鑫越过齐玄星,将他独自留在原处。 深夜。 松软的床榻上,萼儿安详地熟睡着,脸上的疲惫未能尽去,好在已经不似先前毒发之时那般痛苦狰狞。 齐玄星坐在床边,双手握着萼儿愈发纤细的手。 动作很轻,不敢用力分毫。 很快,他放下了萼儿的手,示意徐老和宁浩鑫跟他出门详谈。 “这样下去,撑不过三回!” 三人刚刚落座,徐老便说出了一句让众人差点绝望的话。 齐玄星的神情有一瞬的黯然,随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或许还有唯一一条路可行。” 窗外灯笼高挂,微光中有雀影快速闪过,齐玄星看着这片光景,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要做什么?” 宁浩鑫看着此时的齐玄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萼儿两度除去母蛊,她说过,第二只母蛊是她母亲的,第一只,则是她无意之中发现的蛊蛹。从前我不曾留意此事,如今想来,蛊蛹何其难得,她又怎能在无意之中发现?” “此话何意?” 宁浩鑫对西魏所发生之事一知半解,一时没能想到关键。 就在这时,连日来一直在外收集奇虫的南夜闯了进来。 “萼儿的第一只母蛊,想来也是她母亲从蛊族带出的蛊蛹,除此之外,别无它解。” “既然蛊族有这种虫子,咱们只需找到蛊族所在不就好了。” 宁浩鑫‘蹭’地一声站起。 他兴奋地看着齐玄星和南夜,却见他们神色更加凝重。 见他俩如此,宁浩鑫立即说道:“既然有办法,那就赶紧行动啊,若是错过了时机,叶萼儿可就真没命了。” 齐玄星和南夜依旧没有言语,一旁沉默已久的徐老却是开了口。 “蛊族乃隐世族群,哪有那般容易寻到?” “不错,蛊族有意避世,无迹可寻,且蛊族最后的落脚点在西魏,就算寻到,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徐老和南夜的话,泼了宁浩鑫一头冷水。 “奇虫寻不到,蛊族也同样不知去向,那要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叶萼儿去死!” 宁浩鑫急躁不已,围着房间不停踱步。 “我去找父皇商量。”沉默中的齐玄星站起身来,径直走出房门。 待他离开,众人才从惊讶中惊醒。 他们都没有想到齐玄星会去求助于齐文帝,毕竟齐文帝此次虽未曾阻止叶萼儿进宫,可他对叶萼儿的看法却依旧很难说清。 “早前华瑾大公主曾暗中寻找蛊族,寻遍西魏,亦无半点消息…希望主子可以求得皇上发下诏令,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也不一定。” 南夜望着齐玄星的背影,低声轻喃。 宁浩鑫神情依旧有些焦虑,徐老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祈求大张旗鼓寻找蛊族,会让蛊族之人有所行动。 毕竟西魏和大齐乃是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蛊族就算有意避世,也不得不有所妥协。 只是,蛊族避世之所,定然偏僻无比,能否及时知晓这个消息,仍是未知之数。 烛光闪烁,阴影下,三人各自沉思。 良久,徐老抬头起身,“鑫儿,随为师回太医院吧。” 深宫之所,外臣不宜久留。 回路上,宁浩鑫驱步紧随徐老左右,犹豫许久,终于凑到徐老耳边低声说道:“师父,忘忧亦是隐世家族对么?” 徐老目光微闪,脚步有了片刻停顿。 “回吧!” 第803章 【番外38】慕君心,希望渺茫 “公子。” 睁开眼,心爱的人就在身边,萼儿脸上笑容甜蜜。 看着齐玄星的面容,昨日经历的一切痛苦,似乎在记忆中消散了。 “傻丫头。”看着萼儿的笑容,齐玄星眼角湿润。 他俯下身,用下巴抵上萼儿的额头,动作亲昵眷恋。 萼儿紧张地闭上双眼,一股强烈的心悸向她席卷而来,连日来朝夕相对,她依旧会为他的每一个动作而心动。 她想,这就是宿命,短暂,美妙。 许是因为此刻太过美好,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永远离开面前的这个男人,萼儿眼角有泪水划过。 感受到男人的眷恋,萼儿突然有些后悔。 从前她无法确定齐玄星对她的心意,一心想着要与他共度一段时光,却不曾想过,如此一来,她的离去会给齐玄星带来多大的伤害。 “公子,对不起…” 悲从心来,泪如雨下。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齐玄星不知萼儿为何哭泣,顿时手忙脚乱,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萼儿哭泣,画面让他心疼不已,他鬼使神差的低下头,轻轻吻干她脸上的泪水。 从未有过的温存,让二人心脏狂跳不止。 初出茅庐,一下就乱了心神,无暇再想其他。 情到浓时,伤感袭来。 齐玄星松开萼儿,在床上躺好,又小心将她搂在怀中,轻声说道:“父皇答应发下圣谕,不计一切寻找蛊族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来回音,你不要担心,只管安心待在我身边就好。” “嗯,再也不要分开。” 萼儿并未多问,乖巧地闭上眼睛。 锦被下,她的手紧紧缠绕着齐玄星的腰身,不离不弃。 …… 寝宫龙案后头,齐文帝正襟危坐。 李康年放轻脚步走来,将披风为他披上。 看了一眼齐文帝面前铺好的白纸,李康年默不作声地立到一边。 他知道,皇上虽抵不过五皇子的哀求,应下了寻找蛊族之事,实则,到了此时此刻,皇上依然没有想好取舍。 于皇上而言,这道圣谕,十分沉重。 不管下或不下,都有可以铸成大错。 静默许久,齐文帝提笔的动作重复了好几回,白纸上却只留下了星点墨迹。 终于,他忍不住出声问道:“若你是朕,这道圣谕你是下还是不下?” 李康年向前走了一步,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 “回皇上,奴才不敢逾越。”他可不敢将自己想成是皇帝! “哼~”齐文帝冷哼一声,“朕让你说你就说,少给朕打马虎眼。” “…”李康年满脸无奈,眨了眨眼,随即又没脸没皮的露出笑容。 “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呐~就是操多了心。” “百姓有言,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星儿是朕的儿子,朕亏欠他良多,如何能放得下心,哎…” “五皇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为他忧心也是理所应当。” “风吹墙柳!”齐文帝不满地瞪了李康年一眼,显然是看不惯他毫无立场的说法。 李康年垂了垂,嘿嘿一笑。 打趣道:“说来五皇子也是像极了皇上,想当年,多少姑娘对皇上一网情深,痴迷神往,为了让皇上看一眼,使尽浑身解数。如今这叶侧妃更甚,为了五皇子连性命都不要了,要奴才说啊,男子风流倜傥,这情债就免不了,日后怕是还不少呢!” 李康年一边打趣,一边收掉齐文帝面前沾了墨迹的白纸。 “你这个老东西,素来刁滑!”齐文帝笑骂一句,神情缓和许多。 李康年又嘿嘿一笑,拿过一张新纸在桌上铺好。 笑眯眯地说道:“可不是奴才刁滑,像奴才这等子挨过一刀的,哪里说得出什么养儿育女的金玉良言?” 李康年看着面前铺好的纸张,突然哈哈大笑。 “你呀,你呀…”说着就提起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李康年垂下头,脸上笑意未减。 他一番话说的巧妙,不动声色提起了叶萼儿对齐玄星的情谊,又告诉了齐文帝,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齐文帝后宫佳丽众多,也曾闹出些许风波,最终影响到他的却是极少。 李康年提醒了他,男子足够强大,何惧其他?这是本身强大的男子所独有的自信。 毫无疑问,在齐文帝心中,齐玄星同样是个强大之人。 终于放下对萼儿的偏见,写下了圣谕。 快马带着齐文帝所下的圣谕,日夜不歇,迅速奔向大齐各处。 很快,齐文帝寻找蛊族的消息,传遍了大齐各个城镇。 就在齐文帝的圣谕传出之时,宁府中,徐老闲时饲养的一只笼中雀,毫不起眼地飞上院墙。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变得格外平静。 宁浩鑫和南夜依旧在外寻找有关蛊族的线索,而齐玄星,则寸步不离的陪着萼儿。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蛊族依旧没有消息。 萼儿在徐老竭尽全力地调理下,还是毒发了两回,第二回过后,她已经无力坐立,只能卧床修养。 萼儿告诉齐玄星,说她希望齐玄星可以带他出宫,在齐文帝的建议下,齐玄星将她带到了景致优美的宁府。 两个人在宁府的一处独立院落中生活,朝夕相对,日夜不离。 随着时光的流逝,希望愈发渺茫,齐玄星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煎熬,可陪在萼儿身边的他,却又不得不维持笑脸。 他不敢去想以后,却又留不住此刻。 堪比凌迟的折磨,差点让他踩在崩溃边缘,然,他能做的,只有面带微笑默默承受。 一切,是那么的无力。 终于,徐老所说的最后一次毒发来临了。 这天,齐玄星抱着萼儿,两人坐在院子里赏看夕阳,笑闹之际,萼儿突然脸色发紫,七窍淌血,全身抽搐不已…… 第804章 【番外39】齐玄星终章,上篇 夕阳下,徐老坐在院中石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鸟笼。 鸟笼中,灰色雀鸟一刻不得闲,上串下跳,十分活泼。 徐老饲养灰色雀鸟多年,不管去哪里都会将此鸟安排妥帖,旁人只以为他是以鸟为伴,实则,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早年因缘际会,徐老流落至隐世家族‘忘忧’的居住之所。 他在那里生活了数年,将那里视为故乡。 正值旺年的徐老在那里习得一身超凡医术,却苦于忘忧乃是隐世家族,不与外人接触而无法施展,为了不辜负自身所学,他选择离开了忘忧。 离开之前,他做出承诺,穷尽一世,不对任何人说起忘忧之事。 这些年,他遵守承诺,独自守着这个秘密。 为了不祸及忘忧一族,他功成名就之时,不曾提起忘忧,落魄无助走投无路时,依然如此。 就算是齐玄宸因赫连婉的遭遇,猜测到徐老与忘忧有所联系,他依然缄口不言。 只是心善的他,终究还是帮助了齐玄宸,好在齐玄宸是个可靠之人,就算洞悉了一切,也没有四处声张。 这些年,徐老从未回过忘忧,而眼前这只灰色雀鸟,则是他与忘忧一族所有的联系。 这只由忘忧族人驯养的雀鸟,不论过了多久,都能寻到回乡的路。 齐文帝发下圣谕寻找蛊族的那一天,他打开笼子,放走了这只雀鸟。 只因他记起,忘忧族族长曾言,隐世家族之所以选择避世,并非是为了逍遥自在,说到底,其实是无奈之举。 皆应他们拥有令人觊觎的能耐或天资。 忘忧一族也曾是个医术望族,只因他们一族的先祖因医术遭难,为了保存血脉,才不得以选择了避世。 其余隐世家族大多亦是如此。 忘忧族族长还曾提及,其实隐世家族之间,大多都保持着一些联系。 他们偶尔互通消息,不求有难时互相帮助,但求有人知晓族群的生死存亡。 徐老心想,蛊族亦是隐世家族,或许正如族长所言,蛊族和忘忧一族可能也有联系。 所以,他将雀鸟放飞,让其带着密信回到忘忧族。 相信蛊族若是知晓了齐文帝的圣谕内容,不想暴露行踪,定然会有所行动,徐老想凭借这一点,为萼儿挣得一丝生机。 然,时过多日,雀鸟归,密信被人取走,没有回信,也迟迟没有蛊族的消息。 “许是我想错了…”或许忘忧一族根本与蛊族没有半点联系。 徐老失望之际,齐玄星院里的家奴速度飞快的冲进了院落。 “徐老爷子,出事了…” 徐老心神一震,迅速起身,随家奴而去。 …… 这夜,宁府注定不会平静。 大伙儿都清楚,这晚是叶萼儿最后的挣扎。 太夫人领着宁家众人,心神不宁的来到齐玄星的院子里。 除了宁浩鑫宁蔷,宁家其他人对叶萼儿此女并无多少了解,对于她的生死,除了同情和怜悯,没有太多动容。 他们之所以如此关心,说到底还是因为齐玄星。 而此时的齐玄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片刻不离的守在萼儿身边,心中绝望丛生。 天色渐明,忙了一晚上的徐老,终于摇了摇头。 “殿下,有什么话就快些对她说吧!哎…”说完便疲惫地转身。 此言一出,齐玄星如遭雷击,喉咙发甜,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顾一切地将徐老拦下,“徐老,我求求您,您救救萼儿,徐老,您别走,只有您能救她,她不能死,一定不能…” 徐老不忍言语,自己有多大能耐,他再清楚不过。 可他不说话,齐玄星就不停哀求。 此刻,齐玄星发冠凌乱,嘴角有血迹渗出,他消瘦的脸庞,甚至泛出些许死气,模样近乎疯癫。 徐老看在眼中,心中大惊。 五皇子本就重病缠身,怕是熬不过这一劫! 他抬手掐住齐玄星的脉搏,却被齐玄星一把甩开,“你在做什么?本殿让你救萼儿,一定要救!” “公子…公子…” 就在这时,前一刻还毫无意识的萼儿,支撑着骨瘦如柴的身子坐起。 “公子,陪萼儿说说话,好吗?” “好,好,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齐玄星抛下徐老,扑到萼儿的床榻边。 徐老看了萼儿一眼,悄无声息走出,关上房门,他才叹了一口长气。 他没有停留,很快便来到了太夫人所在之处,连礼数都不顾,开门见山道:“太夫人可否设法进宫请皇上移驾此处,五殿下处境怕是不妙!” 太夫人心神一震,立即吩咐宁昌兴跑一趟。 齐玄星住进宁府时,齐文帝曾言,宁昌兴可以随时进宫,此时这道圣令倒是派上了用场。 宁昌兴走后没多久,齐玄星身边的人又来了,说是齐玄星请宁家众人过去。 太夫人心中不解,却还是领着众人前往。 与此同时,阮府后院,正在熟睡中的仲诗汶似有所感,突然转醒,她睁大了还有些迷茫的双眼,大声呼喝。 “来人,备马!” …… 宁家人是萼儿要求齐玄星请来的。 萼儿心里清楚,她怕是熬不过这关了。 相比齐玄星,她对于死亡的来临,显得平静一些。 先前昏睡之时,她突然想起与宁家的纠葛,她不愿将这段纠葛带到来生,是以,她鼓起勇气,在死之前,向宁家人坦白一切。 在萼儿的要求下,齐玄星向宁家人叙说了当年宁老侯爷之死的来龙去脉。 宁家人初闻此事,神色不一,看萼儿的目光极速变幻着,只是没有一人言语。 太夫人不动声色地抓紧了杨氏的胳膊,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太夫人,对不起,是我和我娘对不起宁家,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我…”萼儿泣不成声,若是可以,她多想阻止当年的一切,只可惜,这根本不可能。 看着宁家人被往事勾起的悲伤,萼儿无地自容。 很快,太夫人沉默着领着宁家人出了房门,直到齐文帝赶来,他们又随齐文帝走了进来,过程中,除了行礼之外,依然无人说起先前的事。 其实,他们又能说什么? 怪叶萼儿?可叶萼儿本身也是无辜之人。 且,她如今濒临死亡。 原谅?可宁老侯爷终究是因叶萼儿娘亲的蛊虫至死。 宁家人只能选择沉默。 选择沉默的除了他们,还有齐文帝。 见到了萼儿和齐玄星以后,齐文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便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来劝齐玄星保重自身的。 看着齐玄星绝望的眼神,他突然很后悔。 这份后悔,堵得他无法开口,终究,他还是伤害了他深爱的孩子。 以爱之名,将他伤得遍体鳞伤! 萼儿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众人,突然轻轻的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蓄足了力气,笑着对齐玄星道:“公子,最后一程有这么多人陪着,萼儿好幸福,死而无憾了。”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公子,对不起,是萼儿太自私,你本不用承受这些…” “萼儿,你不要死,我求求你…”齐玄星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孩子。 萼儿伸手捧住他的脸,“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原谅我的自私,好吗?答应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生活,娶个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孝顺的孩儿,我的命太短,你要替我多活几十年,公子,答应我…别让我带着遗憾走,好吗?” 她固执地看着齐玄星,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 她害怕死亡,可她更害怕齐玄星随她而去,她必须确认齐玄星会活下去。 “不,你不准死,我不许!你若是敢死,我定随你而去!” 齐玄星怒目圆睁,他威胁着萼儿,幼稚地想用这种方法挽留她。 他的悲伤与绝望,让在场众人泪目阑珊。 “星儿…”齐文帝害怕极了,他上前一步,不知所措地站在齐玄星身边。 “公子,我知道你不会让萼儿带着遗憾走的,”萼儿闭上眼睛,缓了缓神,再次睁开眼,看向齐文帝,“皇上,这一切都是萼儿自己的选择,蛊术本就不该存于世间,萼儿此去,不悔…” “到了今时今日,你竟然还如此执迷不悟!” 萼儿话未说完,一道清丽却略显沉闷的声音突兀地传入房中,随后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粉色身影快步走入。 第805章 【番外40】齐玄星终章,下篇 “到了今时今日,你竟然还如此执迷不悟!” 萼儿话未说完,一道清丽却略显沉闷的声音突兀地传入房中,随后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粉色身影快步走入。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仲诗汶。 仲诗汶青丝未理,散乱的披在背后,她左手握拳,右手则拉了拉脖子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件斗篷,一看得见,她此次来访是何等匆忙。 “皇上,仲家小姐前来探望叶侧妃。” 跟随仲诗汶进入房间的小太监,显然没有想到仲诗汶会突然出言不逊,吓得满头是汗。 仲诗汶却不予理会,她直愣愣地看着叶萼儿,冷冰冰地说道:“叶萼儿,你当真认为蛊术不该存于世间?” 仲诗汶的突然出现,本就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此刻她冷声质问萼儿,更是让他们觉得诡异万分! “仲姐姐?” 萼儿无力地打量着仲诗汶,心中不无怪异。 此刻的仲诗汶与从前大相径庭,让她有些呆愣。 “回答我,叶萼儿!”仲诗汶不为所动,依然在逼问着叶萼儿,态度极其恶劣。 这样恶劣的态度,纵使是即将身死的萼儿,也难免心生怒气。 蛊术害她不浅,她恨之入骨! “蛊术害人无数,此等狠厉阴暗的手段,自然不该存于世间!”萼儿说出心中想法。 “哈哈哈…” 岂料,仲诗汶却笑了,笑得很大声,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 李康年想要上前何止,齐文帝皱了皱眉头,拦下了他。 齐文帝敏锐地发现,此刻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怪异,仲诗汶明明笑得很大声,脸上却没有表情,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同样发现怪异的,还有齐玄星,想到了什么,齐玄星眼中划过一丝神采。 ‘哇~’ 仲诗汶的笑声,气得萼儿吐了一口污血。 仲诗汶见状,这才停下了笑声,继而说道:“你与你的娘亲采芜同样蠢钝至极!” 萼儿大惊,“你如何知道我娘亲,我并未与你提及!” “哼!采芜叛族离去,害蛊族差点遭遇灭顶之灾,又四处作恶,败坏族中名声,万死亦不能辞其疚!” 仲诗汶面无表情,声声指责。 “你叶萼儿亦是蠢钝,你母女二人枉为蛊族之人,却丝毫没能参悟蛊术存在的意义,用蛊术为非作歹,为虎作伥,竟还责怪蛊术的不是,当真可恼可恨!若非要保住蛊族的安宁,本族定然不会理会你的死活!” 不等众人开口,仲诗汶话锋一转,竟说起了蛊族的起源。 蛊族先祖本是深山中的农人。 深山之中,有毒的花木蛇虫数不胜数,加之医者甚少,以至于死在各种毒物之下的人,多不胜数。 经历了亲人中毒而死,蛊族先祖发下誓言,定要寻出解百毒之法。 为此,他捕捉毒虫,遍尝毒草,最终因缘际会,发现了一种可以寄居在人体内,为人抵御各种奇毒侵袭的奇虫。 这种奇虫就是后来的蛊。 蛊族先祖用他体内的蛊,救下了许多身中奇毒的山野村民,因此名镇一方,却也因蛊虫摄入的毒素过于繁多,让蛊虫拥有了控制百虫的神奇能力。 这种奇异的能力,引来了世人的惧怕和惶恐。 无知的山野村民,将丝毫没有抵抗的蛊族先祖烧死,而先祖的后人,则在混乱中逃离,从此偏居一偶,再不与外人接触。 说完蛊族的起源,仲诗汶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 “蛊术本就不是害人之术,而是另辟蹊径的救人之法。叶萼儿,你母亲学艺未成,只知用蛊术作恶,却不懂蛊术本是为善之物,真正的蛊术,可以解尽世间奇毒,让人不受毒物迫害。” “现在你还认为蛊术不该存于世间么?” 仲诗汶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无言以对。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视为邪恶的蛊术,竟然是这样的存在,仲诗汶所言,颠覆了所有人对蛊术的认知。 “除了人以外,世间的一切本无善恶!” 仲诗汶冷冷地环顾了一眼众人,随后摊开一直紧握成拳的左手。 手心里豁然放着一个貌似蚕茧,却比蚕茧小上许多的虫蛹。 齐玄星见状,欣喜上前,问道:“这是母蛊?” “蛊族无意涉足外间,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仲诗汶没有回答齐玄星,反而跪倒在齐文帝面前。 “起来吧,蛊族只是一个谣传,朕当亲自辟谣。”听了仲诗汶一番话,齐文帝心结以解。 既然蛊族一心只求宁静,他决意成全。 “谢主隆恩。” 听到这话,仲诗汶谢恩起身,她将放着虫蛹的手伸向齐玄星,又道:“仲家小姐手中这只蛊虫,并非母蛊,能滋养身体,抵御百毒,不具御虫之能,可为他人解毒,生死掌控在蛊族母蛊手中,用与不用,叶萼儿自行决定。” 齐玄星点了点头,拿起虫蛹。 无论如何,萼儿可以得救,那便足够了。 就在他拿走虫蛹的瞬间,仲诗汶突然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倒地。 她掌心的皮肤,突然裂开一个细小的口子,一只细小的蛊虫从口子中爬出。 爬出仲诗汶体内的蛊虫,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瘫在她的掌心一动不动,再无动静。 萼儿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竟有如此高超的控蛊之术!” “仲诗汶方才是受蛊虫控制!” 齐玄星印证了心中猜想,不禁瞳孔微缩。 蛊族的蛊术,当真非凡,竟然可以这般操控仲诗汶,就算了解仲诗汶的人可以轻易看出破绽,可要是换了不熟悉之人,怕是很难看破了。 蛊族之人甚至面都没露,就解决了此事! 不得不说,蛊族选择隐世,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拥有这样的能力,常人的确很难不忌惮。 “叶萼儿。”齐玄星将虫蛹交给萼儿之时,一直沉默的太夫人开口了。 叶萼儿握紧虫蛹,垂下头,洗耳恭听。 太夫人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道:“好好调养身子。” 简单的一句话,让叶萼儿泪流满面。 太夫人没说原谅与否之类的话,只因她根本无法责怪叶萼儿,甚至也无法责怪蛊术的存在,说到底,一切都是野心之人所为,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了。 “你也是一样。”齐文帝拍了拍齐玄星的肩膀。 众人离开,萼儿手中的虫蛹也早已破茧而出,钻进了她充满毒素的身体。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窗外阳光正好,终于没有辜负彼此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