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第一章 杏酪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昨日还暖阳高照,夜里便飘起零星小雪,落于刚刚冒头的小草之上,碧绿映着纯白格外清新。暖阁之内,博山炉余烟袅袅,房门被轻轻敲响,暖阁外隐隐听得有人说话,陪夜的大丫环枕月披衣而起,先去悄悄挑了幔帐,看了看帐内甜睡未醒的女孩儿,伸手轻触女孩儿嫣红的小~脸,抚之微温,并未发热,才放心的转身开了暖阁的门,轻声问道:“怎么了?” 同样值夜睡在外阁的珊瑚、琉璃早已梳洗妥贴,正要与带人进来的流云说话,听得身后门响,转头笑道:“夫人身边的安妈妈过来了,说是夜里落了雪,早起天冷得邪性,让咱们伺候姑娘加倍小心,出去的时候给姑娘穿得严实些,可别像大姑娘似的染了风寒。” 看着枕月还未系好的衣服和有些散乱的秀发,流云挑眉道:“懒得你,这时候还不起,小心误了姑娘请安的时辰。” 枕月一面系衣拢发,一面笑道:“我看着时辰呢,哪里就能误了呢,偏你小心。再说,昨儿夜里姑娘睡得不大安稳,我刚儿还想着要不要去回夫人一声儿。” “姑娘可是病了?” “没,我刚刚摸了摸,到没发热。” 流云这才放心,微微唉了口气,“还是叫姑娘起来吧。”自家姑娘到底是庶出,虽说是从小养在夫人身边,亲娘又是夫人的贴心人,到底是跟亲生的不一样。要不是姨娘去得早,夫人又只得两子未曾育有女儿,姑娘怕是比现在难上许多。 枕月那边早已先一步进了暖阁,边挑起床帐,边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唔……”塌上女孩子纤长微翘的睫毛轻~颤,白玉般的小手自锦被里伸出,慢慢的揉着眼睛,拥被而起。她披散着乌鸦鸦的秀发,斜靠在迎枕上,睡眼惺忪,含糊不清的问:“枕月,什么时辰了?” 枕月将架子床~上的大红幔帐层层挂起,轻笑道:“卯正一刻,姑娘该起了。” “昨儿夜里落了雪,早起天冷得很,安妈妈刚刚过来还嘱咐咱们,让姑娘出门的时候穿得严实些,可别染了风寒。”流云一面说,一面将熏笼上的衣服拿起,走到床边,与枕月一同伺候阿鸾穿衣。这边将将穿好,那边早有几个小丫环捧了铜盆等洗漱用具过来,阿鸾梳洗已毕,坐于铜镜之前,枕月拿黄杨木发梳轻轻梳着她乌云般的秀发,边轻声道:“听安妈妈说,大姑娘病了。” 阿鸾略略皱眉,“大姐姐病了?”她这个姐姐是元配嫡出,向来极得父亲宠爱,便是嫡母所出的两个哥哥平素也要让她几分。偏偏这个姐姐生得个纤腰楚楚,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觉得身子骨不大结实,时常闹些小毛病。为着这个,父亲与嫡母私下里不知拌了多少嘴。当然,她爹那个怂人,是干不过嫡母的。就算是这样,每每因为这事吵嘴,即使爽朗如嫡母,也难免厌烦。 流云道:“说是昨儿夜里闹了半宿,老爷早朝都告了假,亲去请的太医,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母亲呢?”她姐姐闹了半宿,她爹大约也跟着闹了半宿,不知道昨夜可是睡在主院,别扰了嫡母的安睡。相比那个偏心眼儿的、常常挑她毛病的爹,阿鸾当然更喜欢偏心她的嫡母。虽然嫡母偏心的目的性很明确,但是在这个家里,确确实实是她在护着她长大,给了她与嫡女相比半点也不差的成长环境与教育。每当父母相争,阿鸾总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嫡母这边,暗暗吐嘈她那个怂爹。呵呵,明明干不过嫡母,还总去找虐,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 流云掩唇轻笑,“夫人休息的挺好,还是早上老爷去请太医的时候,才知道大姑娘病了。” “哦。”阿鸾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既然知道嫡母睡得挺好,便把她爹与嫡姐扔到一边儿去了。反正她那位大姐姐今年都十六了,正在议亲,要不了多久便要出嫁,再让嫡母烦心也烦不了多久,跟她更是没多大关系了。再往后,她只要劳劳压住其余几个姐妹,专心做谢府最有才华的千金,要给嫡母争足了排面就好。 八~九岁的小姑娘,梳个头还是挺简单的,挽上双丫髻,缠上缀着明珠的头绳,再带上两朵小~巧~玲~珑、几可乱真的绢花,一个漂亮萝莉便打扮好了。嫡母是将门出身的姑娘,大气爽朗,从来都喜欢女孩子穿红着绿,怎么鲜艳明媚怎么来。长于她身边的阿鸾,所穿的衣服也是各种红色居多,其余也都是或粉或黄或碧或紫的鲜艳色彩,完全不像府中其他姑娘,着装素雅,人淡如菊,更靠个人气质取胜,这也是谢大人不怎么待见阿鸾的原因之一。 阿鸾对着镜子皱了皱小鼻子,看着镜子里的穿着红衣红裙的小姑娘也对她皱了皱鼻子,不甚在意的随口道:“大姐姐生病了,我是不是不该穿得这么喜庆?”免得她爹又吹胡子瞪眼的。唉,这人与人之间的审美不同,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爹怂,不敢说老婆,只好对着女儿使劲儿。身为女儿,受着父亲庇护,还是得尊敬一下的。 “才出了正月,还没到二月二呢,哪好穿得太素净,不吉利呢。”熟知自家姑娘心思的琉璃笑着接口,看着活泼的小姑娘抿着唇,轻快的跨出暖阁,连忙跟上,悄声道:“姑娘,待会去看大姑娘时,您可别离得太近,过了病就不好了。” 阿鸾头也没回,随意摆了摆小手,“哎呀呀,我都知道,就你磨牙。”说着,出了正房,转过一道抄手游廊,从院子的角门出去,再抄近走过一段隐于花间的鹅卵石小路,便到了正院后门,谢府当家夫人徐氏便居住于此。 徐氏性情爽朗,所居之所布置的也格外大气,院内一颗参天古树遮阴蔽日,地上青砖漫地,寻常勋贵人家主母院内常见的花木却半枝也无。正房门前,几个身着青衣素裙的妇人并五六个三等丫头恭恭敬敬站着,看见阿鸾过来,穿红着绿的丫环连忙笑着围过来抢着打帘:“五姑娘来了,刚才夫人还念叨您呢。”到是几个妇人,面上陪着笑,却未敢上前。 阿鸾心中暗叹,这就是给人做妾的悲哀。大冷的天,府中的丫环们还能换个班,这些妾室们若不得正室发话,半点都不敢动。纵然百般滋味在心里浑着,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只略略点头,便入内室去了。刚一进门,暖暖的热气和着茉莉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阿鸾精神一振,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嫡母从来不爱熏香,一年四季屋内都摆着茉莉花,也不知道府中的花匠是怎么伺候的,这茉莉真的是四季都开不败。阿鸾其时有点奇怪,以嫡母的性格,原该喜欢牡丹、木芙蓉这些更显艳~丽热情的花才是,却不想只对小巧清丽的茉莉情有独钟。果然,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个艺术家的灵魂,这句话半点都不错。 转过一道玻璃屏风,进入前厅,徐氏却未在这里,到是不少丫环和姑娘们的教养妈妈们都在四周贴墙而立。屋内人虽多,皆是垂手而立,半丝声响不闻,只有内堂偶有细语声传来。阿鸾扫了一眼,便知除了府中的大姑娘谢媛病了未到外,其余的姐妹皆在了。 “姑娘来了。”慈眉善目的安妈妈自内堂迎了出来,几步抢到阿鸾身边,体贴的伸手帮她除了斗蓬,还关切的道:“冷么?快过来喝碗热热的杏酪,驱驱寒气,这可是小厨房才做了送上来的。”做为主母徐氏的贴心人,安妈妈这些跟着徐氏嫁过来的陪房们,从来都不会叫阿鸾五姑娘。 阿鸾挽了安妈妈的手,笑颜逐开,嫩嫩的萝莉音脆声声的,“真好,我正觉得有点冷呢。”几人转过前厅入了后堂,徐氏在正中的塌上斜靠着大红织锦的迎枕,手中端着甜白瓷的盖碗,慢不经心的拨着。下手左右两边的红木椅上,端坐着四个女孩子,最大的已是豆蔻年华,其余三个都跟阿鸾差不多大。只是相比阿鸾红衣红裙穿得娇艳,四个女孩子皆装束淡雅,即便才出正月,也不过是或浅粉或嫩黄或青碧的锦衣长袄,却都不约而同的着了素白绫裙。除了女孩子们,在徐氏的脚踏边还跪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微微低垂着头,鬓发有些散乱,容色憔悴,红着眼圈,面上还带着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看到阿鸾进来,最小的六姑娘静柔起身相迎,其余的三个女孩子虽端坐未动,却也含笑点头示意。长幼有序,谢家向来注重这些。那跪着的妇人也忙道:“五姑娘好。”声音尤带颤意,显得格外可怜。见到自己亲娘跟阿鸾示好,坐于左手边第二个官帽椅上的三姑娘静怡垂下了眼睑,掩住自己愤愤不平的眼神,细白的牙齿无意识的咬住了红唇。 徐氏看到阿鸾,面色微见缓和,嘴角上扬,眼中有了笑意。阿鸾先与徐氏见礼,又跟几个姐妹道好,方才回到徐氏身边坐下,被她一把搂在环里,摸~摸小~脸,捏捏小手,百般爱~抚:“看着到还精神,早起过来冷着了吧。” 早有徐氏的贴身大丫头春芳用填漆的小方盘捧杏酪过来,“姑娘,这是夫人昨儿特意吩咐厨下预备的,快尝尝看,是不是跟广仁楼一样的味儿。”阿鸾有点小爱好,颇喜口腹之欲,偏她生了个灵敏的舌头,吃过的东西,里面有些什么一尝便知。元宵灯节时,她曾随两个兄长出门赏灯,在广仁楼尝到了杏酪,回来便念念不忘,磨着徐氏小厨房里的厨娘硬是复制了出来。只是才学会不久,难免生疏,其间调料的配比又常常改动,今日这碗算是近日来的总结。 阿鸾对徐氏笑得甜蜜蜜的,“母亲真好。” “就你嘴甜,天天哄我。”徐氏无奈的戳了她一指头,催促道:“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了?我刚刚也略沾了下,甜滋滋的没什么趣,偏你惦记了这么多天。” 阿鸾端了碗,借着轻轻吹着气的时候,眼睛悄悄的溜达了一圈,发现其余姐妹手边的小茶桌上,别说杏酪,连茶水的影儿都不见,心下暗笑她这位母亲,从来都活得这么真实,今天不待见你们,连茶水都没有,何况旁的。她慢慢抿了一小口,嘟嘴道:“有点不够甜。”这根本不是她给的加糖的量,肯定是安妈妈说给厨娘的,不许给她多放糖。 徐氏闻言白了她一眼,恨声道:“你那口小牙不想要了!天天就想着吃甜的。”这丫头还在换牙期,还天天盯着糖吃,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唉,到底是小孩子。 “夫人……”跪着的小王氏好似终于鼓足了勇气,细声细气的开了口,“妾……” 徐氏略不耐烦的开口拦道:“行了,你那么心疼大姑娘,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就自己去照顾她。我许你在大姑娘好之前,都住在她院子里,早上也不必来请安了。” 小王氏有些不安,想悄悄抬头看看徐氏的神色,不想正对上她满含嘲讽的眼睛,不禁蠕动了两下嘴唇,没说出半个字,只能面含羞色的嗑了头,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三姑娘静怡盯着小王氏的背景,眼里满是不甘,略高声道:“姨娘!”小王氏侧过身,朝着她小小的摆了摆手,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才连忙垂了头出去。 阿鸾把这场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暗暗吐嘈:“三姐姐和王姨娘真不愧是亲母女,想借着大姐姐在父亲面前刷好感的想法都一样。”想也知道,以她爹那副紧张嫡女的心态,肯定会守在芷兰院,难怪王姨娘会哭着求到嫡母面前来。 徐氏只当没看到那母女俩儿的作派,只怜爱的摸了摸阿鸾头上的小揪揪,叮咛道:“解解馋就行了,可别都喝了,省得早饭吃不下去。”嘱咐完阿鸾,才抬头对其余的庶女淡漠的道:“行了,你们也都回去吃饭吧。如今正月也过了,今儿是头一天上学,可别误了时辰。再有,你们大姐姐病了,没事少去芷兰院叨扰,让她清清静静、自自在在的养病。等她好了,有你们表现姐妹情深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这话一听就是说给三姑娘知道呢,果不其然,三姑娘攥紧了帕子,张口欲言,却被六姑娘悄悄扯了扯袖子,才不甘心随着其余的姐妹给徐氏福了福,被四姑娘和六姑娘拉着出去了。 小王氏原是谢大人元配的庶妹,当初谢大人迫于父命再娶,继妻是勋贵千金,父兄皆为皇帝宠臣,其母又与现任陛下的亲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他担忧再娶之妻性情娇横,会对薄待女儿,便央告谢老夫人,把女儿养在了母亲身边。谢大人每次被继妻打击之后,都会格外怀念前妻,又因前妻怜及幼女,对谢媛是百依百顺、爱之若命。谢老夫人毕竟年事以高,有些事情不好总是让她老人家劳神,谢大人千思百虑之下,接受了前岳父的建议,纳了元配王氏的庶妹小王氏为妾,说明白了,只为照顾女儿。 小王氏与王氏一父所出,容貌上颇有几分相似,又性情柔顺,比之王氏另有一种可爱之处,日常相处下来,谢大人很是怜惜爱妾。再加上小王氏又为谢大人生下一对双生兄妹,这可是谢府从来没有过的,谢大人不免对小王氏和她所出的子女多有爱护。可以说除了嫡出的子女,只有小王氏所出的三子谢沐与三姑娘谢静怡最得谢大人的欢心。故而,在谢府后宅,也只有小王氏才会每每暗中生事。徐氏平时懒得理几个妾室私下里的争头,偶尔心情不美好时,才会敲打一二。反正在她入门又后,这些小老婆都经过她的手段,没谁敢明着起刺儿。 人常说被优待者,必生骄矜之心。满府的女孩子中,除了嫡出的大姑娘谢媛外,三姑娘认为自己的出身最好,并且也最得父亲喜爱,任什么在嫡母面前矮阿鸾一头不算,在其他事情上,也要处处不如她!故此看阿鸾格外不顺眼,常与之争锋。 阿鸾自幼丧母,养在徐氏身边,知道嫡母向来骄傲,必不肯让自己养的女儿弱于府中其他女孩儿。嫡母再好也不是亲娘,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要好好维护,阿鸾拿出浑身解数,事事力争第一,从来都是力压众姐妹一头,也故不得她这样做是不是欺负小孩子了。徐氏心满意足之时,对阿鸾更是上心。至于谢大人是个相当传统的读书人,儒家思想根深蒂固,很是看不上阿鸾事事拨尖儿的性格,每常暗自叹息,这个女儿被老婆教坏了。只是家中女孩儿的教养从来都是当家夫人负责,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多说,只能偶尔在徐氏不在的时候,训上阿鸾两句。嫡母?亲爹?孰轻孰重?阿鸾暗自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跟着嫡母走更靠谱些!更何况,嫡母不是亲的,爹是亲的,再加上谢大人虽说官迷,更注重名声,肯定不可能做出巴结上司把她送人做妾的事。反而,会老老实实找个不错的人家把她嫁出去。既然如此,她便把谢大人的话当耳边风,随他说去,反正好几天都碰不上一次。 ※※※※※※※※※※※※※※※※※※※※ 为了庆祝n年之后再度挖坑,这章掉落一百个红包! 第二章 父母 屋内,随着府中姑娘们的退去,人一下子少了不少,徐氏面上的笑这才真切了不少,她随手把阿鸾手里的小碗给夺了下来,递给丫头,又拉着她起身,“该吃饭了。” 阿鸾眨了眨眼,十分的不舍,“母亲,我才喝了两口。”早知道就不看戏了,抓紧把杏酪喝了多好。 “谁让你不加紧时间的,那几个丫头有什么好看的,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徐氏冷笑了一声,“安安静静的日子不过,都是惯的!”唔,这就是在说大姐姐了?这继母继女算是天生的怨家对头?再有个不大怀好意的小王氏在中间挑事儿,谢媛这些年来真的没轻作,作得徐氏提起她就满脸不耐烦。在徐氏看来,这个继女蠢的要死,被人挑唆的天天作妖,早晚得把自己蠢死。 阿鸾讨好的扶着徐氏,万分真切的表白:“母亲您放心吧,我不去芷兰院。”那位大姐姐在满府姐妹中最不待见的就是她,如今她刚病,偏心眼儿的父亲肯定守在哪儿,她去当观众,看他们父女情深么?没准还要被训一顿,得不偿失。“对了,哥哥们呢?”往常这个时候,还在读书的两位兄长都已经到了,今天怎么还不见影子? “我打发他们去你外公家里打熬一下筋骨,别跟你爹似的,走三步路都上喘,半点不顶用!”徐氏的话里有着对丈夫深深的嫌弃,这都是阿鸾听惯了的。 谢府如今的主人谢茂谢正则,也就是阿鸾的父亲现任户部尚书,也算简在帝心。十分官迷的他下一步的目标是干掉吏部尚书,自己去当,然后混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进入政事堂。谢茂元配乃是姑家表妹王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后夫妻甚是恩爱。却不想,王氏体弱,有孕之后,难产而亡,只留下一女,便是谢媛。要依谢茂的意思,怎么也得为妻守上三年,再来讲续娶之事。偏偏世事难料,谢府的老爷子原为太子少傅,眼看着皇上和太子父子和睦,先帝每提起太子便赞不绝口,将来龙御殡天之后,必然是太子登基,谢老爷子混个从龙之臣妥妥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便是皇家父子在生死面前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太子在一次跟先帝出游之时,偶感风寒,病势日渐沉重,竟一病而亡。金大~腿没了,谢老爷子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就发现大事不好。 先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爱子大受打击,身体也每况愈下,竟至病染沉苛起不来床了。太子没了,皇帝又病了,下任皇帝还没有着落,之前被太子压着的各个皇子都蠢~蠢~欲~动,最后是当今杀出重围做了皇帝。 谢老爷子一看现任皇帝,也顾不得难受,还是先保自家要紧。皆因他大女儿的丈夫也是皇子,还跟当今这位争过帝位,虽说他女儿已经过世了,架不住他当初也有支持的意思在。谢老爷子左思右想,把主意打到了丧妻的长子身上。当今皇帝生~母早亡,登基之后,对母族很是亲近。自诩清贵之家的谢老爷子当然不能让儿子娶皇帝舅舅家的女儿,但是可以娶个亲姨的闺女么,效果一样,还不那么扎眼。 当今皇帝初登基,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兄弟,最重要的就是稳住朝中重臣的心,平安度过最初的几年,谢老爷子自然也在拉拢的范围内。君臣都有心,不必多言,谢茂便在丧妻一年后,由皇帝做媒,娶了皇帝的亲表妹徐氏。徐氏将门出身,原有未婚夫,不想塞北一场大战,未婚夫马革裹尸还。徐氏哭了个半死,原想着再不嫁人。不想,皇帝亲自做媒,只得掩下心伤,披上红裳出嫁。 谢大人不得老婆待见,在阿鸾看来太正常了。她隐隐约约知道嫡母在嫁给谢大人前,曾经有过未婚夫,据说是个英武出众的少年将军,两家本是世交,肯定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若不是那位少年将军战死沙场,嫡母根本不可能嫁给她爹。别问她为啥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想想吧,任谁曾经有过有着完美的八块腹肌、蜂腰窄背好身材的未婚夫,还看得上白斩鸡似的新丈夫,特别是这个丈夫年纪大了,肚子越见圆润不说,连头发都日渐稀少。这个对比简直就是惨烈。阿鸾觉着,她跟嫡母的审美还是很挺相似的,感觉跟外公家那些表姐妹们也挺像。 唔……她似乎是知道她那个亲爹不大喜欢她的原因了。她的亲娘是嫡母的贴身大丫环,从小伴着嫡母长大。嫡母有未婚夫,她亲娘也有,还是未来姑爷的副将。结果,两人一起死了。她嫡母不得不嫁人,她娘本可以守一辈子不嫁的,却不放心自家小姐跟着陪嫁过来,还被她爹强迫之下有了她,最后难产而亡。这么说来,她也算是她爹的半个污点?这么一想,阿鸾就有点理解了。她那个亲爹可算是个标准的封建士大夫,又是书香世族出身,天生便觉得自己极为清贵,几乎站在大秦官场鄙视链的顶端。虽说是个官迷,可本身能力也有,才华也不错,结果在老婆和小老婆心里还不如两个官没他高的已死武将之下,心里能舒服才怪!也得亏谢大人是个官迷,嫡母的父兄又极有权势,她自己还是皇帝的亲表妹,谢大人还打不过老婆,只能认怂了,把心里那点小怨气偶尔撒在她身上,还不敢撒多了,怕挨揍。 就拿两位兄长每天来陪徐氏吃饭的事来说,本来吧,按着谢府的规矩,过了十岁的男孩子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是不允许随便出入后宅的,更别说天天陪着母亲、妹妹吃饭。就算跟父母姐妹们全家一起吃饭,那也得是节日或者父母生辰才行。要是自己过生日,嫡出的兄弟两个到是可以跟父母一同吃晚饭,庶出的可以跟自己的亲妈一起,爹也一起陪着是别想了。但事有例外,徐氏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孩子撒手不管,直接扔给丈夫,万一教坏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等到谢大公子满十岁要搬到前宅时,徐氏当着家中所有人的面,直接定了规矩,让儿子每天都来陪她吃饭。至于谢大人的意见,憋回去别说!谢大人气得捶胸顿足,背地里跟着小老婆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当着老婆的面儿,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盖因徐氏刚嫁进来的时候,谢大人跟天底下大多数的文人一样,对出身将门的老婆带有很明显的偏见。认为武人粗~鲁,即便是大秦顶级勋贵人家出来的姑娘,也文雅清贵不到哪里去,更别说跟他有什么共同语言,他读两句诗,徐氏能听懂就不错了。在谢大人心里,这个老婆是为了家族不得不娶,比他的元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连后来进府的小王氏和元配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带着这种心态,谢大人对待徐氏的态度难免敷衍轻慢。徐氏性子骄横,岂能受这个,先是把丈夫的小老婆们抓来打了个半死,又在闺房里反客为主,把谢大人收拾了个服服贴贴。没看府中除了元配嫡出的长女之外,其余的庶出子女都排在了嫡出的两位公子之后。那是徐氏连生了两个儿子之后,觉得差不多了,再也不想应付丈夫,才准许妾室生子的。当年徐氏的这份强硬,谢老夫人气坏了,想拿出婆婆的款儿,还没等为难徐氏,就被皇后叫进宫面淡了一回。之后,等谢老大人去世之后,谢老夫人干脆跟着小儿子出去做官,眼不见心不烦。 徐氏跟丈夫的审美有异,连口味也不尽相同。谢家人口味清淡,又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要讲究保养,不能吃得过饱,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多用,要有克制力。呸,这些规矩徐氏半点也不喜欢,她高兴吃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和喜欢味道鲜美的清蒸鱼有什么矛盾么?不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这就种酸腐文人之家,才有这些臭规矩。一个个跟吃个鸟食儿似的,养的孩子弱不禁风的,难怪天天生病!还有她那个丈夫,连给她举个铜镜都叫着胳膊酸,真是废物!至于阿鸾喜爱美食,她跟谁都能吃到一起去,不过总的来看,还是徐氏陪嫁的厨娘手艺最好,她也乐得天天跟着徐氏蹭饭吃,顺便也跟两个兄长培养下感情,好做她以后的靠山。 今日早上只有徐氏和阿鸾两个人,早餐比之往日除了数量上少了许多之外,精致美味程度丝毫不差。阿鸾看着夏竹特意摆在她面前的那碗红油抄手,还有旁边那笼晶莹剔透的虾饺,不由得笑弯了眼睛。这可是她千辛万苦才得以复制出的美食,特别是辣椒,虽说在大秦也多有出现,但是做为调料还真的很少呢。去年,她跟镇国公府的姑娘们出去玩,在聚仙楼里吃到过,才敢抄回来的。至于虾饺,长安附近的水域盛产鱼、虾,各种吃法早就做遍了,她也不过是完善了下做法而已。只不过,冬末春初,能吃到鲜虾制成的虾饺还真不容易,肯定是昨天嫡母进宫的时候,皇帝赏下来的。 就在阿鸾犹豫着是该先吃虾饺呢,还是该先把馄饨干掉时,旁边的徐氏已经吃掉了三屉小笼包,正在向虾饺下手。阿鸾顿时目标明确,夹了个虾饺直接塞进了嘴里。桌上一共只有两笼,照她嫡母的胃口,她还不吃的话,这点虾饺都得进她嘴里。美食当前,孝道什么的可以先放放。一时饭毕,母女两个皆满足的半眯起眼睛,最后溜了点汤。徐氏神色复杂的瞅了阿鸾一眼,感叹的道:“我最近衣服的腰身又紧了!” 阿鸾眼睛一亮:“天暖了,母亲咱们哪天去跑马吧!”胖了就运动,这才是最好的减肥方法,还能让心情开阔,一举两得。要不天天呆在内宅,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徐氏顺手捏了捏阿鸾的小~脸,奇怪的问:“我看你天天吃的比你爹都多,怎么这小~脸儿就不见圆呢?这身上也不胖?”时下又有点流行回前朝对女子的审美,就是以腰身纤细、体态娇弱为要。特别是后宫中的嫔妃,尤以现在最得圣宠的冯婕妤和元美人为其中的佼佼者。有帝宠在前,又有风流文人赞美于后,到令如今大秦心存远大志向的姑娘们,皆开始严格管束自己的身材。就比如家中那几个,饭再不肯好好吃的。徐氏也懒得理她们,只是对阿鸾这个自幼长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难勉心情复杂,这个是不是太没追求了些? “我每天下午都去跟阿碧他们踢燕子、跳舞。” 阿鸾虽然有点想说自己天生丽质,到底没好意思。其实她还曾经有过想法,要跟哥哥们一起习武。不过,瞧着她爹因为她哥习武拉得老长的脸,就没再刺激她爹。 徐氏点点头,“也是该出去转转,这一冬天我也没怎么动弹,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用过早饭,又消了食,阿鸾见刘、马两个管事妈妈都已经侯在一侧,便起身告退,“母亲,时辰不早了,我该去上学了。” 徐氏点了点头,叫过枕月看过了阿鸾的斗篷,伸手摸了摸,“也还厚实。”又叫过阿鸾嘱咐,“天冷,不许在外面多逛,下了学早点回来,中午做你爱吃的糯米八宝鸭。” 听到心头爱,阿鸾不自觉的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连连点头“好,您放心。” 徐氏好笑的看着她轻快的飞出后堂,不禁摇头道:“真是个憨丫头。” 第三章 先生 谢府女孩子们上学的地方设在了西路靠近花园的静心斋,此处是谢大人给提的名子,意为静心守礼之意。阿鸾到的时候,府里其余几个姑娘都到了,三姑娘看到阿鸾,冷笑道:“真没规矩,就你到的晚,先生都来了。” 阿鸾瞅瞅在她身后刚要进门的女子,这也叫晚?等到女子近前,连忙敛裙施礼,“女师!” “女师!”四姑娘率先起身,福身行礼。慢了一步三姑娘瞪了阿鸾和四姑娘一眼,也连忙随着二姑娘和六姑娘一起行礼。 最后~进门的女子大约三十左右,青衣素裙、眉目温柔,对着几人微微一笑,“可都到了?咱们开始吧。” 四姑娘抿了抿唇,细声细气的开口:“温先生,长姐昨日偶感风寒,今日怕是不能来了。” 三姑娘闻言转头恨恨的又白了四姑娘一眼,只是当着温玉的面,有些话到底没出口。她们私下里怎么争都成,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是要顾忌些。 “温先生,这是我新得的红梅图,请您品评!”三姑娘从自己贴身丫环手中小心接过一幅画卷,在温玉~面前的桌案上慢慢展开,眼含期待的看着温玉。 谢家乃累世书香之族,不只对是族中男子的教养,便是族中女子的教养也格外尽心。只是相比男子精读四书五经、遍览史卷,对于女孩子们更注重诗书画艺等技艺的培养。被三姑娘、四姑娘称为温先生的温玉是谢大人精心为嫡女谢媛请回来的老师,其父温世充善画花鸟山水,尤其擅长画兰。温玉家学渊源,所作墨兰图已有其父八分神韵,堪为画兰大家。能在京中以女子之身,被谢府的女郎们称一句先生,绝非寻常女子。若非温玉的丈夫是谢氏族人,谢大人还真请不到她。 时下大秦承前朝之风,世人偏爱美人,崇尚才学出众之士,对于有才有貌之人更是格外优待。对待女子,也比前朝更为开明,若是哪家出个了才貌双绝的美人,更是会传为一时美谈,百家求娶。谢大人虽不至于卖女求荣,但是提高自己女儿的素质,嫁几个优质女婿,还是必要的。几个女儿中,谢大人最为看中嫡长女,对她寄予厚望,再次就是三女静怡。可让谢大人没想到的是,阿鸾才是所有女儿中的佼佼者,让其他人拍马也赶不上,偏偏谢大人最不喜欢阿鸾的性情。因爱~女每每被阿鸾压上一头之事,百般纠结之下,谢大人也只能安慰自己和长女,容貌才华是次要的,女子最重品德性情,他也是这么安慰其余女儿的。显然三姑娘不大相信她爹,又很是自信的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比阿鸾差,自然要在各个老师面前都表现一下。 三姑娘今天带来的这幅红梅图尺幅不小,显然画的时间不短,也是尽了心的。温玉笑得更温和了些,“果然比往日长进了些,多少也开了点窍儿。”谢家这六个女孩子中,她最喜欢的自然是五姑娘阿鸾,人既勤奋,天分又高,是所有老师都想教的那种学生。其次四姑娘静欣到也不错,只是太过于隐藏自己,从来不敢超过几个姐姐。温玉提点过她几次,见她依然如故,干脆就放弃了。到是三姑娘静怡这种不服输的劲儿,反而让温玉高看一眼。 “呐……这枝杆不大好,虽说老梅枯枝,却也不可全枯,要枯中求腴……”温玉~指点的尽心,不单说,还提笔画了三两枝枯梅,让三姑娘来做个对比。 阿鸾瞧着,她这个三姐姐虽说频频点了头,估计是半点没明白,还有时间冲她挑眉毛呢。呵,不过是拉着温先生,不想她多指点她而已。唔,无所谓了,正好她前两日偷懒,一幅小品尚未画完,正待今日补完呢。 女孩子们的课每日只有上午,课业并不繁重。待到午时,教授琴艺的许大家走了之后,四姑娘静欣站到阿鸾面前,纤纤玉手紧紧攥着绢帕,轻声道:“五妹,刚刚我和三姐、六妹说好了,咱们下午一起去看望大姐姐吧?” 阿鸾果断摇头:“我不去,姐姐们和六妹妹最好也别去。”刚刚在主院,徐氏不是都说了,不让去芷兰院打扰病人,她们怎么就跟没听过似的? 三姑娘当下就变了脸色,白了阿鸾一眼,“你爱去不去!”转头又对四姑娘冷笑道:“就你会做好人,偏要拉着她。你不知道这个人最是冷心冷肺的,除了母亲和两位兄长,别人再入不了她的眼。”就差没明说阿鸾是个势力眼了。 四姑娘连忙拉了拉三姑娘衣服,喏喏的道:“三姐……” 阿鸾挑了挑眉,实在是不太想跟三姑娘一般计较,可是有些话她又不能不说,要不然三姑娘不定得在谢大人面前编排些什么呢。她慢慢的理了理自己衣袖,“想表现姐妹情深也不急这一时吧?” “你!……” 不待三姑娘发火,阿鸾郑重道:“大姐姐病中精神消减,如今看过太医,喝了药,正该静心养病调理身体。咱们去了,又得她劳心劳神的跟咱们说话,不得好好休息。三姐姐就没想过,万一大姐姐病势加重可怎么办?”献殷勤是没错,可要是献错了可就麻烦了。 三姑娘气得涨红了脸,咬牙怒视阿鸾,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咂,战斗力真弱!阿鸾不无感叹的暗道,单论口才这方面,三姐姐跟王姨娘还差得远,以后还得再修炼哪。她弯出个可爱的笑:“母亲刚刚还提点过咱们,三姐姐怎么转眼就忘了呢?” “噗……”轻笑声在外间响起,接着香妃色的软缎门帘被挑起,徐氏身边的大丫头水仙笑盈盈的迈步进来。三姑娘不自觉的咬紧了红唇,面色有些发白,眼神慌乱的左右飘了飘,暗咐道:也不知道水仙这丫头听到了多少? 徐氏身边的丫头规矩大面上总是好的,水仙进来先给阿鸾姐妹几人行了礼,才笑道:“之前教大姑娘绣艺和棋艺的齐先生到了,夫人请姑娘们过去见礼。” 被称为齐先生的这位女师名秀,以绣艺和棋艺闻名于京城,曾供职于内坊。谢大人为了培养自己的嫡女,真是下了大功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艺之中,谢媛绣艺学得最好,其余的都只是凑和。因此齐先生也是教她最久的女师了。年前谢府中教授其余女孩子的绣娘辞馆,徐氏本着家中有更好的,便不用费心思找个次的回来的原则,跟齐女师商量请她接手教导家中其余的女孩子们,其时主要教导对象便是阿鸾。 谢媛今年十六岁,已经在相看人家,待定下婚事,最多一年便要出嫁。齐秀曾供职于内坊,虽说这对于男子朝中争斗没什么帮助,但是对谢媛在后宅中的生活到是良助多多,因此谢媛有心想养着齐秀,带她一同嫁到夫家。到时无论是请齐秀教导夫家女子,还是将来教导自己的女儿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齐秀则更想呆在谢府,做谢府供养的女师。原因很简单,谢府后宅形势明朗,她正常教导学生,谢府养她一辈子绝对没问题。但是跟着谢媛,未来完全没法预测。以她对谢媛这些年的了解,她将来过得好不好另说,操心秃头是一定的。齐秀正在纠结的时候,徐氏抛来了橄榄枝,她顺势就同意了。 谢媛为着这事,从年前就开始赌气,一直作到年后,待到女孩子们上学头一日~她病了,折腾得谢大人半夜便过去守着,晨起连早朝也没上,还亲自去请了太医过府,弄得人仰马翻的,也难怪徐氏提到她就心烦。 “齐先生真的来教我们了?”三姑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唇角不自觉的翘~起。那可是大姐姐一个人的先生,就像以前的温先生。只不过大姐姐不大喜欢画艺,温先生才能来教她们。她以为,齐女师最后肯定会跟大姐一起出嫁了。 阿鸾暗暗摇了摇头,三姐姐不只战斗力不行,眼睛也不大好。这么多年,那次嫡母说出的话没做到。 不只三姑娘高兴,其余几个姐妹也一样高兴,齐女师不只的绣技冠绝京城,有着京都第一绣的美称,她的棋更是难寻敌手,便是与棋院院主对弈,也是胜负各半。只是当初齐女师是长姐谢媛一个人的师傅,她们也只能暗地里羡慕。如今,能得其教导,这姐妹几个到把去看谢媛的事儿给略过了,大家齐刷刷的带人去了主院。 第四章 谢媛 谢府的内宅除了大夫人徐氏所居的正院荣庆堂和府中左路谢老夫人居所宜春院之外,谢家大姑娘谢媛所住芷兰院便是最好的了。早春时节,枯草初荣,芷兰院内数盆迎春却已悄悄吐出了嫩黄的花~蕾,迎着春风细细摇摆。 熏着暖香、布置精巧闺房内,刚刚惊醒,还处于迷茫状态的谢媛,披衣半坐在架子床~上,拥着锦被,仅凭本能来回应关爱自己的父亲:“阿爹,我真的没事了,您守了我一夜,都累坏了吧?快去歇歇。” “阿爹没事,到是你,快躺下休息。”圆润的谢茂谢大人,搓~着手关切的半弯着腰看着爱~女。有心上去扶上一扶,只是女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他进了内房已是不妥,可不再能上手去扶人,只能转头吩咐小王氏:“还不快扶惜惜躺下。” 小王氏早在谢大人开口之前,便已经凑到了红木架子床前,殷切地伸手扶住谢媛,还未开口劝上两句,就被谢媛的动作给晾在了那里。 被小王氏一碰,谢媛从心底涌上一股厌烦,尤带病容的小~脸也冷了下来,身子一侧躲过了小王氏的手,厌厌的道:“不敢劳烦姨娘。” 小王氏眼圈红了,下意识的看向谢茂,尴尬的松开手,怯怯地垂头站在了床边。 谢大人也有略有些吃惊,平常女儿跟小王氏的关系可是很好的。他只当是女儿病中心烦,再加上心里也清楚,爱~女是为什么病的。 他叹了口气,轻声哄道:“惜惜,你别伤心,我一会儿便去跟你母亲说,让她着人再去请个绣娘回来。”本来徐氏想让齐秀教导其余女儿这事,他也是赞成的,只是没想到爱~女会这么反对。只是吧,对着徐氏他还是有点打怵,只能私下里宽慰女儿。不想女儿没想开不说,还气病了,心疼爱~女的谢大人妥协了,打算硬着头皮去跟徐氏打对台。 小王氏闻言咬了咬红唇,咽下了脱口欲出的话。她慢慢攥紧了帕子,暗暗劝解自己,老爷去了也没用,夫人决定的事儿从来都没变过。 谢媛闻言下意识的扫过小王氏,目光落在她扯得乱七八糟的帕子上,梦中所闻所见之事慢慢划过心头。只是梦毕竟是梦,再像也不是现实。可那梦又是如此的真实,梦中那撕心裂肺、恨意入骨的感觉如此真实,让她都有些糊涂了。谢媛张了张口,到底是吧反对的话咽了下去。她想知道,后绪的事情可是真如梦中一般无二。 谢茂当着女儿夸下海口,等到真要办的时候就有些抓狂,想到徐氏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满含讥讽的眼神,谢大人就下意识的想躲。被谢媛赶出来的小王氏柔顺的跟在谢茂身后,体贴的道:“大人,奴去求夫人……” 谢茂摆了摆手,硬着头皮往主院走,呵斥道:“你说有什么用!”徐氏连他都要让上三分,一个小妾敢多话,莫不是想挨板子。唉,这将门出来的女子就是粗~鲁,一言不合就动板子、动棍子的,有失斯文。谢大人极其不想承认,他打不过自己老婆。 谢茂过来时,阿鸾刚陪徐氏用过午饭,那道糯米八宝鸭让她满意极了。徐氏就齐秀的事在教育女儿:“想明白没,齐秀为什么宁愿在咱们家教导你们几个女孩子,也不愿意跟着谢媛?” 阿鸾心道:大姐姐这么耿直,跟着她是想提前秃头么?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她婉转的道:“齐先生想是喜欢咱们府中的安静。”可不安静么,徐氏一人便可镇宅。 徐氏斜了阿鸾一眼,“少跟我这绕弯子。” “呵呵……”阿鸾傻笑着抬手挠了挠脸,“其时我觉得齐先生跟着大姐姐也挺好,大姐姐性子温良,人也纯善……”其时这不就是傻白甜么。阿鸾看着徐氏越来越不善的眼神,自觉的闭上了嘴。 徐氏冷笑一声:“你直接说她蠢不就好了。” “谁蠢?”刚刚进来只听到后半段话的谢大人一头雾水。在荣庆堂,谢茂的待遇直线下降,连帘子都得自己打。至于小王氏,更是连门都进不来,老老实实的在主屋门口侯着。 看到丈夫进来,徐氏连眼皮都没抬,更别说去殷勤的起身迎接,到是阿鸾连忙起身行礼,“父亲!” 果然如阿鸾所想的那样,谢茂看到阿鸾一身红妆下意识的就想开口训斥,好在他及时想到这是在老婆面前,他一会儿还有事相求,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却不小心呛到了,掩唇咳了半天。 怎么就能怂成这样呢?阿鸾低头忍笑,看着谢茂老脸微红的坐在了徐氏身边,佯装镇定的接过了丫环捧过来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 坐在一起的夫妻两人在阿鸾眼里呈现出显明的对比,徐氏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却依然皮肤紧致,身段玲珑,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一个女子最具韵致与魅力之时,再加上徐氏容貌明艳,眼睛尤其生得美丽,狭长而微翘,有着一种自带的妩媚,难怪谢茂被老婆压制多年,还是忍不住色心的往这里凑。反观谢茂,比徐氏不过年长四岁,却已经人渐圆润,肚子突起,顶发渐少,活脱脱一个油腻大叔的形象。唔,难怪徐氏不耐烦应付谢大人,两人真不大般配。具说,谢大人年轻时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怎么才十多年,就堕落成这个样子了。其实吧,细看谢大人的五官还是挺标致的,但是一胖毁所有,再漂亮的人也经不过肥肉的摧残。阿鸾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身材的管理,看她老爹的样子,搞不好她也遗传了易胖体质。嘤,人生真是艰难。 谢茂端着茶盏坐了半天,发现徐氏根本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女儿阿鸾也老老实实的垂首端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不言不语。他有点暗暗责怪这个女儿没眼力见,看他过来,也不说话也不退下,光在那里傻坐着。 阿鸾也想走,可是徐氏刚刚瞅了她一眼,眼中的含义她太明白了。徐氏今天晚上不想应付丈夫,她也只能当个傻~子,讨她爹的嫌。 “夫人,可用过午饭了?”谢茂没话找话,“对了,可是谁又做了什么傻事?惹得夫人生气?” 徐氏抬眼瞅了瞅谢茂,见他神色有点不大自在,还透着点心虚,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浅浅一笑,声音柔和,话却尖利:“我在笑你那宝贝闺女蠢,你比她还蠢!”对,徐氏就是这么刚,从来都是当面吐嘈。 当着女儿和丫环的面被老婆这么嫌弃,谢大人的脸肉~眼可见的胀~红了,他猛的起身,“你……” 徐氏不过闲闲瞟了他一眼,谢茂就跟被针扎了的气球,气势一下就泄掉了。左右瞅瞅,见没人注意,又自己讪讪的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夫人又在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徐氏挑了挑眉,干脆把话挑明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过来,实话告诉你,齐秀已经同意做府内的供奉的先生了,让你那宝贝女儿省省心吧。” 谢茂还想再挣扎一下:“夫人……” 徐氏耐着性子道:“你管好你女儿就行了,还操心你未来亲家下一代的教养不成?”蠢不蠢,谁家不是把优秀的先生留在自己家族里,教自己家的娃儿,没见过拱手让人的,尤其是优质的女先生,资源更是稀少,抓~住了就不能放过。亲家怎么了,亲家说白了也是自家潜在的竞争对手。再说了,她就是看谢媛不顺眼,不想如她的愿,怎么了!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再者人家齐秀可也是不想跟着谢媛呢。 谢茂知道老婆说的对,只不过他一时心软给女儿许了诺,若是办不成,岂不是失了颜面?再说,在谢茂眼里,齐秀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女先生,教的主要还是绣艺和棋艺。不能说不重要,却也没有重要到非她不可的地步。绣艺这事,世家女儿会点就行了,又不指着这个养家。京里好的绣娘有的是,谁教都一样。至于棋艺,会下就行,不求精通,难不成,谁家女儿还能没事就以赢了丈夫为情趣?那是傻!谢大人知道徐氏为什么卡着不肯答应,无非就是不想女儿顺心,关于这点,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阿鸾啊,你长姐病了,怎么也不见你过去探望?”谢大人明白自己犟不过老婆,心气还是有点不大顺,转眼就挑起女儿的刺儿。 阿鸾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就听徐氏道:“我不让她们去的,都是嫩滴滴的小娘子,平素身子娇弱,万一过了病怎么办?你不心疼,我心疼。再有,大丫头那个娇气劲儿,阿鸾她们去了,再劳累得她病重,算谁的!” 谢茂:“……”感觉今天老婆的战斗力又加强了。 第五章 思忖 夜幕低垂,几点星子点缀其上,一弯新月于云层之中半遮半掩,清冷的月光撒落在院中的青砖之上。初春的夜,寒意料峭,青石染着冷霜。几点橘红色的烛火在院中慢慢行来,那是几个丫环、婆子在打着灯笼护着阿鸾回翠微居。枕月手里提着羊角灯走在阿鸾身侧,不时关切道:“姑娘,小心脚下。”说起来,阿鸾的脸皮到底还是没厚过她爹。她不顾谢大人的冷眼,硬是赖在主院一下午,还顺便蹭了晚饭,直至日落月升,谢大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才不得不败退。难怪,谢大人不到四十就坐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就以谢大人这脸皮的厚度,他不升官谁升官。 阿鸾还没感慨完,前面小径尽头传来一声标准的猫叫,“喵……” 枕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今日回来晚了,连玄墨都忍不住出来寻您了。”她想到刚刚在主院时,姑娘淡定的顶着老爷愤愤的眼神吃饭、闲聊就有点想笑。 阿鸾笑道:“这不是难得聆听父亲的教导么,怎么舍得早走。”正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阿鸾脚边,但见它围着阿鸾转了一圈,尾巴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裙摆,才又活泼的跑到前面去,复又停下转过头来,对着阿鸾长长的“喵……”一声,似在催促她快点走。 “说起来,咪~咪,这时候你不该守着书阁么?”阿鸾加快了脚步,娇~声跟猫咪聊天:“怎么只有你?喵喵呢?”这只黑猫和另外一只狸花猫是谢府养在书阁的镇阁神兽。要知道在古代,哪怕是皇宫~内院和官宦世家的宅中,也免不了老鼠来溜达、常住,尤其是藏书阁、厨房和粮仓更是老鼠们最喜欢出没的地方。 谢府的书阁纯木搭建,整整有三层,便是在整个大秦都很出名。书阁之内藏有谢府历代主人收藏的古籍善本、名家书画,无论那个被老鼠啃了,都是重大损失。好在这个时候的猫咪们跟现代那些能跟老鼠和平共处的宠物猫们不同,大多都是捕鼠能手。有一只猫咪镇宅,就足以令方园一里之内,再无鼠踪出现。谢大人为了确保书阁安全,在前代镇阁神兽老去之前,特意备重金去梅府请了两只小猫咪过来。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十分正确。到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两只猫咪常常跑过翠微居玩,后来俨然把阿鸾的院子当做了它们的领地和家,常住不走了。 阿鸾还是挺喜欢两只猫咪住在她院里的,最少这两只小猫咪跟她住了之后,她再也没在听到翠微居的扫地婆子们的咒骂和抱怨声。好吧,她跟谢大人之间的梁子又多了一点。谢大人重金求聘的猫咪,好像成了她私人的宠物。 阿鸾回到自己院里,流云带着丫环们迎过来,跟着她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一只狸花猫。正在丫环们的服侍下换衣洗漱的阿鸾看着在屋里你追我逐的两只猫咪,突然想到最近这几天晚上,都能看到两只小东西在她的闺房里打滚,好像没再出去溜达过。这要是书阁里的书这两天被咬了,她肯定又得被谢大人训上一顿。“枕月,咱们是不是给这两只小东西喂得太好了?”阿鸾有点心虚的问。是不是有的吃,就不用去打猎喂自己了。 “应该吧……”枕月也有点不大确定。猫咪这么可爱,谁看到能忍住不投喂啊。 阿鸾伸手捞过跑到她身边翻肚皮求摸~摸的狸花猫,放在腿上,看着它绿莹莹的眼睛,点点着它的小鼻子,“喵喵呀,你们最近是不是有点玩忽职守?虽说咱们这里吃的多,但你们偶尔是不是也去换换口味?” “咪……咪……”小猫咪翻着肚皮,冲着她慢慢的眨眼,撒娇的叫着,声音软~绵绵的。 被萌得一脸血的阿鸾,摸着猫咪柔软的肚皮,坚难的道:“呃……这么可爱……玩忽职守就玩忽职守吧!”嘤,被骂就被骂吧,她要是皇帝,这么不坚定的意志,一定会是个昏君。再说,书阁到这里的的老鼠大概都被这两只小东西抓完了,她都好久没看到过鼠踪了。阿鸾这时候还不知道,明天早上有个特别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翠微居中阿鸾在猫咪的呼噜声中甜甜入睡,芷兰院内,谢媛却久久难以久眠。她听着值夜的佩儿细细的呼吸声,只觉得阵阵心酸,忍不住红了眼圈。她辗转反侧,心里乱遭遭的,一时觉得自己便如同做梦一般,为何会回到未嫁之时,难道是母亲的在天之灵在保佑她么?还是她之前虔心求佛,有了回应? 谢媛只觉得前世的一切犹如大梦一场,那般的不真实。她自醒来后,就一直在迷蒙之中,生怕这是自己的臆想。只是那时候身边丫头环绕,她克制着自己,不让半点心事露出。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终于可以好好想想,重活这一世,她该如何。难道还要跟前世一般糊里糊涂的嫁人、糊里糊涂的错信了人,赔上自己不说,还赔上了自己的孩子。不,不要,她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嫁给那样薄情虚伪的丈夫,也不要再经历那样可怕的事情。 呵呵,都是她眼瞎,错把毒妇当贴心人,傻傻的听人挑唆跟继母作对,一直认为继母对她不怀好意。其时继母那人虽然可恶,对她却从来没有什么坏心,更没有主动害过她。继母没有女儿,都能把庶出的五妹妹当做亲生女儿的长大,对她又怎么可能苛刻暗害。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可以挡了弟弟的路。把她养好了,嫁个好人家,即全了名声,又可以给谢家联一门强力的姻亲,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继母又不蠢,相反非常精明,这么浅显道理如何不懂。 可偏偏她就是不懂,觉得继母所作的一切都是在针对她,都是要害她。就算是有人挑唆,还不是她自己蠢。就像她前世的丈夫,继母说他不是良配,嫁他还不如嫁给宁王。她那时一心恋慕前夫,听见这话就认为继母是要用她去巴结皇家,给弟弟铺路,便到了刚回京的祖母面前大闹了一场,闹得两个弟弟都跟她离了心,闹得爹爹最后也摇头叹息。结果呢,她落得了什么下场!本来出嫁女,在自己孩子未长成当家之前,娘家便是自己的靠山。她把家中前途最好的两个弟弟都得罪了,连爹爹也冷了心。待她病逝后,她的儿子就被夺了世子之位,她的女儿也被婆婆折磨至死! 谢媛攥紧玉手,贝齿用力咬住红唇,暗暗发誓,既然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再也不要跟前世一般,傻傻的受人摆布。她这回要做人上人,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让那些暗中恨她的,只能在泥泞中仰望她。如今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来得及改变。 谢媛翻了个身,暗自思忖午时自爹爹去后,果然如前世那般再没有动静,被自己一时忍不住赶出去的王姨娘,待到晚饭的时候,还是跟前世一般过来,期期艾艾的告诉她,继母不但驳了爹爹的话,还硬留了爹爹在主院陪她,不让爹爹过来看她。想想前世她听到这事是怎么做的,借着病又闹了一场。可结果呢,闹到最后继母更厌烦她,二娘、三娘几个因此更暗暗的恨她,最终齐秀也没能再度变成她一个人的先生。还有一点,王姨娘来的时候还道,梅叔叔已经归京,后日便要来府中拜会。 梅叔叔名清字太清,是父亲的总角之交,后又有同窗之谊。少年时,曾被前任首辅评为上有博古通今之略,下有经天纬地之才。入朝为官之后,官至首辅,历三代帝王而不倒,绝对是当世人杰。可惜前世梅叔叔来的时候,她因为才大闹了一场,病逝加重,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梅叔叔,到是后来听说梅叔叔很喜欢五妹妹,还曾为他弟子陆离来求娶。现在么,她肯定不会再因为齐秀去闹,想也知道闹是不成的。再者,齐秀是宫中女官出身,除非她嫁入王府或者入宫,否则带上她并无太大的用处。前世她那么执着的不肯放齐秀离开,说到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让齐秀去教五妹妹,怕五妹妹在齐秀的教导之下,绣艺与棋艺再超过她。 谢媛这一夜也没有睡好,不停的在反省自己前世的愚蠢,再思忖如今该如何行~事。第二日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开了的原因,身体居然轻快了不少,连脸色都红~润了起来。说到底,她本来就没什么大病,之前不过是心里不舒服,再加上有点一点点着凉,借机闹病好让爹爹心疼她。 “姑娘,看着脸色好多了。”佩儿服侍她穿衣时笑着道,“您好了,老爷和姨娘就可以放心了。” 听到姨娘两个字,谢媛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冷声道:“爹爹担心我正常,王姨娘是那个牌位上的人,也敢来担心我?” 佩儿当时便愣住了:“姑娘……”王姨娘算起来还是姑娘的亲姨,往日里姑娘与王姨娘关系好得很,怎么今日…… 谢媛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她,也不许她再到芷兰院来。”她得多蠢,王姨娘可是她娘的庶妹,在家是不定怎么嫉恨娘~亲,她居然相信王姨娘是真心带她好。 “听到没有!”谢媛不见佩儿几人回话,抬头看了几个丫头一眼。 佩儿、环儿、如意、莲心几个大丫环面面相觑,见谢媛面带不愉,连忙垂首道:“是,奴婢们记下了。” 第六章 让人惊喜的礼物 初升的太阳刚刚露出整个脸庞,谢府内的女眷们也才晨起梳妆,翠微居内,丫环们手捧着各式洗漱用具,往正房款款行来。 “啊!” 阿鸾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女子尖利的叫声惊醒了,她猛的坐了起来,抬手撩起幔帐,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道:“怎么了?”软糯糯的声音尤带着睡意。 昨夜是枕月值夜,她在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已经几步抢到床边,刚想撩起幔帐,就见阿鸾已经露出透着粉红色桃花瓣般娇艳的小~脸,“姑娘可吓到了?”枕月细细打量阿鸾的神色,见她玉容红~润,眼神清明,完全没有惊吓到的迹象,这才放下担心,有功夫去~操心外面的事,“不清楚,奴婢去看看。”一面说一面用被子把阿鸾裹了起来,“姑娘先躺一下,奴婢马上就回来。” 阿鸾还是挺好奇的,她身边的丫环都是嫡母精挑细选出来的,别说流云和枕月两个大丫环,便是二、三等的小丫环也不会这么没规没矩的大清早在她门外尖叫,一定是碰到什么事了。她伸手拉住枕月,“把我衣服拿来,咱们一起去看看。” “姑娘……”枕月见阿鸾特别坚定的拉着她不放,只能唉了口气,取过熏笼上的衣服服侍她穿好,还殷切的嘱咐,“您可千万在我身后别出去。” 阿鸾胡乱的点了点头,“嗯嗯嗯。”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吊得高高的,因为除了刚刚那声尖叫之外,她还隐约听到几声压抑的叫声。待到枕月和她出去的时候,外间值夜的丫环已经站在门口纠结,看到阿鸾出来,连忙伸手就拦,“姑娘别出去……” 阿鸾年纪小,身边的侍候的丫环都比她大,身高自然也高一点,在人群的间隙中,她已经看到了造成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或者该说罪魁祸猫,还是两只。翠微居正房的门前,整整齐齐的摆着两排老鼠,瞅瞅老鼠的大小,很明显的两只猫咪把人家窝都端了,难怪一大早上把这些丫环们都吓到了。纯黑的玄墨看到阿鸾,可爱的歪了歪头,娇~声娇气的冲着她:“呐……”黄狸花阿狸则伸出了肥爪爪把最大那只老鼠往阿鸾这边拨了拨,看那神情得意得很。 随着阿狸的动作,阿鸾身边围着的丫环隐隐又有点骚~动,流云连忙轻推阿鸾,半拦在她身前,神色焦急,“姑娘你快进去。”姑娘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老鼠,吓到她怎么办。 区区几只老鼠有什么好吓人的,阿鸾只是好奇这两只猫咪为什么从前不送她礼物,却在今天一大早上的送来了,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回来的太晚了?唔,猫咪这种生物都有点神经质,轻易猜不透它们在想什么。不过,她前世云养了好多猫咪,被那些猫咪的主人科普了不少猫咪的知识,知道这是猫咪在关心她,她只要高高兴兴的收下就行,最好还能当着它们的面吃下去。呃,吃下去就有点太重口了,不过高兴的夸上几句还是可以的。 阿鸾轻巧的绕过围着她的丫头,兴冲冲的半蹲在两只猫咪面前,“谢谢你们的礼物,我很喜欢。”艾玛,她终于也有猫咪来送礼了呢,骄傲脸! 一个没看住就被自家姑娘蹦到了老鼠面前,梳云、枕月都有点崩溃。本来她们是想叫人把死老鼠们都清走,可是两只猫咪不同意,还作出要攻击的姿态,偏偏这时候小主人出来了,跟老鼠这么靠近不说,居然还高兴猫咪送她的礼物!自家姑娘这胆子也太大了!不是吧,还用烤干的鱼干去跟猫咪换死老鼠!!这一早上,翠微居的丫环、仆妇们都感觉到自己的三观重新刷新了一遍。 带着早上被猫咪送礼的喜悦,阿鸾进了徐氏的正房时,眼角眉稍还带着喜意,连脚步都透着轻快,跟一只小燕儿似的飞了进来。然后就被还没走的谢大人当场抓到,“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谢大人板着脸沉声道,当着老婆的面儿,不敢说这个女儿没教养,那就是找打,“天天都是你最晚到……”。 徐氏当时就不高兴了,“你不是要去看你那宝贝闺女么,还不快走?在我这里耍什么严父的威风。”她就喜欢小姑娘活泼俏皮的样子,看着心情就好。 “不是……”谢大人一看徐氏不高兴了,就有点麻爪,连忙解释,“家里这些儿女,只有阿鸾住得离你最近,偏偏每天早上都是她来得最晚,这女孩子家也不好太……” 徐氏当时就立起眼睛,“不好太什么?阿鸾又没误了请安的时辰,就你爱挑她刺儿。”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谢茂连忙主动认错,他还想就女师一事跟老婆求求情呢。 谢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爹又在跟继母赔礼认错,这画面如此的熟悉,却又这么的陌生,她足有好些年没有看到过了,如今竟然没有多少愤恨,反而有些怀念。 谢茂在谢媛进来的第一时就注意到了,他几步来到女儿身边,关切的问:“惜惜,你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再看向女儿身边的丫环时,脸色阴沉得可怕,“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姑娘病还没好,居然就让她出来了。”昨天晚上被徐氏训得才有点板正的心态,在对上爱~女略显苍白的小~脸时,全都化作了疼惜,“爹爹知道你孝顺,可你生病了,晨昏定省待你好了再来就行,便是你母亲,也不会为这个生你的气的。” 谢茂对着大女儿脑子就会成浆糊这事,徐氏再清楚不过了,她也懒得跟这对父女计较。再看继女面色确实不好,到越发显得她楚楚可怜、弱不胜衣之态,略有不耐的道:“我不是说了,免了你这几天的请安,怎么又出来了。”在徐氏看来,这继女根本就是借着生病这事在作妖,想让人说她不慈,苛待原配嫡女。这种招数这丫头也不知道使了多少次,也没点新鲜的了。 谢媛本来在父亲关切的眼神中有些回不过神来,待听到徐氏的话,连忙福身行礼,“爹爹安好,母亲安好。”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及其优雅。前世十多年世子夫人的经历,让她的仪态规矩都刻入了骨子里。“让爹爹、母亲挂心了,女儿昨夜不过略感风寒,吃了太医的药,已经大安了。” 这般透着沉静优雅的谢媛让徐氏有点惊奇,这丫头又得了谁支招,想作什么妖?带着怀疑,徐氏略点了点头,“虽然好了,也得再养几天,你们小姑娘家不懂,三分病七分养,可不能以为自己好了,就不当回事。” “对对对,你母亲说的对。”谢大人连忙开口,“你自小身子就弱,还是再养养的好。” 阿鸾姐妹几人在旁等着谢媛请过安,这才过来互相见礼,四姑娘眉眼弯弯,带着小小的笑容,关心的问:“大姐姐,你真的好了?”三姑娘更是殷切过来拉起谢媛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大姐姐,看你的脸色还是有点不大好,你可别太逞强了。” 谢媛尽管做了无数的准备,当真的面对这些姐妹时,也险些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垂下眼,慢慢的道:“我已经没事了,劳妹妹们挂念。” 互相见过礼之后,阿鸾就已经识趣的退到了一边,她跟谢媛的关系最僵,还是别往她身边凑的好。不过,今天的谢媛有点不一样?阿鸾细细打量,总觉得这位大姐姐好像一夜未见就长大了许多,身上隐隐有种有别于少女的风情。 “你们都坐吧。”徐氏发了话,姐妹几人按顺序坐好,自有丫环奉上茶来。只是送到阿鸾手边的却还是一碗杏酪,让她开心的半眯起了大大的眼睛,笑出了唇边小小的梨涡。 谢媛的目光早在坐下后便落在了阿鸾身上,见她已经初初露出日后艳冠群芳的风采,只是现在年纪还小,只觉得她肌肤赛雪、眉目如画,整个人如同极品美玉精雕细琢出来的玉娃娃一般。谁能想到,今日谢府中的小小庶女,日后会是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正宫国母,果然没有辜负继母特意给她取的小字阿鸾。 阿鸾早就感觉到谢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可爱的冲着谢媛举了举手中的小碗,“大姐姐也想吃杏酪么?” 谢媛定定的看了阿鸾好一会儿,缓缓绽开笑容,“好呀。只是……”她偏头看向徐氏,“不知道母亲可备有多余的杏酪。”就算是暗暗告诫自己要跟徐氏拉好关系,却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刺了一句。 徐氏神色未动,早有安妈妈笑着过来,“自然是有的,只是往日里大姑娘不大爱吃这些甜口的点心,才没敢给您奉上。” “我今晨喝药,略有些苦,才想到跟母亲讨碗杏酪用。”谢媛浅浅一笑,慢慢的解释道。 谢茂其时早就查觉到五女儿端在手里的小碗跟别人都不一样,可是当着徐氏的面,他也没敢多言,这会儿开口道:“什么稀罕的东西,给我也尝尝。”他都要尝了,徐氏总该给几个女儿都上了吧。谢大人真为自己的慈父之心而感动,还没当面落老婆的面子,这波操作完美。 第七章 奇怪的大姐姐 谢大人脸皮厚,不但讨到了杏酪吃,还带着所有女儿赖了徐氏一顿早饭,才心满意足的腆着肚子走了。今日虽是沐休,可还有三个儿子并几个弟子需要教导,再有他的下属也有事来商谈,想想还是挺忙的。谢茂走之前,还没忘记嘱咐妻子,“夫人,太清明日会携家眷拜访,一切事宜都拜托夫人了。” 梅清去南城已经好几年了,这次他终于想通回京,他得好好劝劝他,还是出仕的好。再者,梅清长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不知订亲没有,若是没有,他们到是可以联个姻。谢大人这里盘算得好好的,对于好友的到来更添欢喜。 “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徐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谢茂虽然觉得自己这位夫人太过娇横,但是管家理事、人情往来这方面,还是特别放心的。这也是他一直想让大女儿跟继母搞好关系,好让徐氏多教她一些,毕竟对于内宅这些手段,还是女子知道的更多一些。可是他没想到女儿跟继妻关系一直不好,甚至闹得不可开交。 原本爱~女跟继妻闹成这样,他也不想强求了,反正幼弟已经调回京城,现在正在跟下任官员交接,最晚四月中也该到京了,到时候请母亲来教也一样。不过爱~女今天好像有点开窍儿了,这件事好像也可以商量一下。 谢大人走了,徐氏这里管事的媳妇、妈妈们也都侯在了院里等着回话,阿鸾姐妹几个起身告退,她们今天还有课呢。徐氏点了点头,特意关照谢媛:“大姑娘身子弱,还是多休养几天吧。” 谢媛优雅的欠了欠身,轻柔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姐妹几人出了主院,谢媛并没有带着自己的丫环回芷兰院,反而跟着姐妹几人一起到了静心斋。面对着姐妹们诧异的眼神,她笑着解释:“自己躺在屋里烦透了,不如跟你们去读书来得有趣。” 得了谢媛这句话,三姑娘似乎找到了什么强有力的话柄,扭脸就冲着阿鸾冷笑:“我就说你不安好心,你自己不关心长姐,也要拦着不让我们去看望,还要把母亲搬出来压着我们。” “哦。”阿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已经压完了,你们也没敢去,现在说也晚了。” 三姑娘气得脸通红,抬手指着阿鸾,厉声道:“你……”看那样子,好像要动手。 阿鸾只当没看到,反正三姑娘也不敢真的动手打她,也不过是作作样子,再说还会有人上赶着拉架呢。 果不其然,四姑娘连忙拉住三姑娘,默默的冲她摇了摇头,才劝道:“五妹,不是姐姐说你,你刚刚可是有失体统。”这既是说阿鸾刚刚的话,也是在说她的动作不够雅观。 “什么体统?”阿鸾特意又耸了耸肩,直言问道:“这样么?我又没当着外人面前作,这里都是咱们自家姐妹,轻松点怎么了?难道姐姐们和妹妹还能出去说嘴不成?”阿鸾从来就有一副伶牙俐齿,姐妹争执就没输过。 谢媛微微一笑,劝解道:“母亲和五妹也是担心我,三妹、四妹可不要多心哦。”原本在她看来一个女孩子做出耸肩这么不雅的动作,就该叫教养妈妈们来好好处罚一下阿鸾。可是前世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谢媛,仪态规矩这些都是因人而异,前世五妹就算是正位中宫,她的规矩礼仪也算不上好,可是圣人就是喜欢她这样,就是愿意宠着这样的她,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者五妹妹、六妹妹还小,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那些规矩什么的私下里可以放放。” 这话一出,不只阿鸾,连六姑娘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谢媛,见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对两人微微点头,竟不像是讽刺之言。真是奇怪了?今天大姐姐是拜错了那位神仙,怎么跟往日完全不同了呢? 阿鸾只觉得今日的谢媛出奇的诡异,午饭过后,略做小憩之后,她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迈进藏书阁,不想一进门,就见她那位大姐姐正在书架前翻看,见到她进来,弯出个美丽的笑:“五妹来了。” “大姐姐好。”阿鸾习惯性先见礼。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么?一向不喜欢读书的谢媛居然到藏书阁来了?还拿了本《史记》?不是她小看她,大姐姐能看懂么?阿鸾结合自己的经历,就差盖棺定论,谢媛是被人穿了。她狐疑的目光略过谢媛正在翻着书页的纤纤玉~指,又暗暗摇头:不像,这翻书时翘指的小动作跟之前的谢媛一模一样。那她今天这又是要抽的什么风?难道突然顿悟了? 谢府的藏书阁向来是府中的禁地,除了特定的几个人外,只有看管书阁的小厮和仆妇在。阿鸾姐妹来书阁看书,从来都是单身入内,不会有侍女跟来。因此,现下书阁之只阿鸾和谢媛两人在。阿鸾与谢媛见过礼后,她跟这位长姐也没什么话好说,自故自的去到上次书架前,找寻自己目标。 谢媛翻着手里的《史记》,只觉得头痛,她万分后悔,当日爹爹给她开蒙,要教她读书之时,她为什么要因为跟两个弟弟一起读书而生气拒绝,弄得现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谢媛看了看在另一边书架翻看的阿鸾,暗暗叹了口气,以她跟五妹妹现在的关系,真是拉不下脸去求教。 “五妹妹,你常来藏书阁么?”她未嫁之前,从来不曾关注过这位讨她厌的五妹妹,还是她成为游魂之后,偶尔在宫中看到已是皇后的五妹妹与圣人谈书论道,那自信飞扬的模样,常常引得圣人痴望。 阿鸾闻言点了点头,“自从前年得到父亲的允许之后,我每天都来。”为了能让她自由的来藏书阁,嫡母跟谢大人大吵了一架,最终以嫡母大获全胜而告终。自那以后,她每天都来这里看书,还会取回几本去抄录,只当是练字了,待到她出嫁的时候,她抄的这些书都可以当陪嫁。 要知道古代的书可是妥妥的奢侈品,前朝开国之时,谁家能有几卷藏书都足以称之为书香门第了。后来前朝雕版技术发展起来,书籍的刊印多了起来。可就是这样,读书依然是个特别金贵的事儿。以谢大人对她的感官,阿鸾不觉得等她出嫁的时候,谢大人能给她陪嫁几箱书籍。尤其是那些前人的收藏的古籍善本,还有前代大儒的眉批,这才是珍贵所在。唔,谢大人不给她,她可以自己抄,就不信她自己抄的书,谢大人还能好意思扣下。 阿鸾瞅了瞅谢媛手中的《史记》,抿了抿唇,还是开口劝道:“大姐姐,你若想读书,不若从《诗经》读起,若有不懂的,可以去请教父亲。”她见谢媛没出声,想了想又道:“大哥、二哥刚读书时,父亲也是用《诗经》给两位哥哥启的蒙。”诗经为五经之一,可是如今科举的必读经典之一。如今蒙书还没有多少丰富的种类,很多人家都是以孝经给童子启蒙,他们家谢大人已经算是比较特殊的了。 《诗经》?当初爹爹也教她读过,谢媛思考了一会儿,冲着阿鸾点了点头,笑道:“多谢五妹妹。”她前世并不喜欢读这些,《诗经》中也只记得寥寥几首,反到是更爱读些浅显些的诗词之类的。待到嫁人之后,也跟着侯府的老夫人学着,爱上了听戏。当日家中跟着爹爹学得那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到是她从不曾注意过的四妹谢静欣,在嫁给自己丈夫之后,偶尔谈起所学,前夫那惊喜的眼神,还有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欣儿,你比你姐姐强多了。”那句话,让即使已经游魂的自己也刺痛不已。如今重来一回,她下意识的便往家中的书阁而来,第一本找到的便是谢静欣跟前夫谈起过的《史记》。 阿鸾福至心灵,转到靠门边的一处书架处,熟练的伸手自上数第二隔上拿下一卷书,“大姐姐,这是《诗经》的第一卷。”她给谢媛拿是国风系列,雅和颂这部分,等她看完了国风再说吧。 谢媛缓缓伸手接过阿鸾递过了书卷,小心的用帕子拂了拂书面,抱在了自己怀中,对着阿鸾笑了笑,“五妹妹,你慢慢看,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出去了。 “大姐姐今天有点不对劲儿?”阿鸾自言自语的道,她偏头看向书架的阴影处,轻笑着问:“阿狸,你说是不是?” 回应她的是一声悠长的猫叫,“喵~~~”一只狸花猫自阴影处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阿鸾脚边,低头蹭了蹭她的裙摆,安稳的卧在了她的脚边。 阿鸾不再言语,注意力再度回到手中的《山海经》上,这是她刚刚找到的,真是惊喜。书阁中再度恢复了宁静,偶尔会有几声猫咪的呼噜声响起。 第八章 梅清 谢媛岂止只有一天不对劲儿,她这次居然没借着生病作妖,反而规规矩矩的又在晨起给徐氏请安去了。不只是阿鸾惊奇,连其余的几个姑娘和谢大人的小妾们都感觉到惊讶了。到是徐氏,依然不动如山。谢大人却是肉~眼可见的欣慰,坐在上首还跟徐氏感慨道:“惜惜长大了,也懂事了。”跟原配也越来越像了,当然这句话他很识趣的没说出来 徐氏敷衍道:“也该长大了。”这姑娘过了年都十六了,有那小门小户里的姑娘这么大时孩子都已经生了,她到好才长大,也不知这当爹的有什么好欣慰的。 今日是沐休日,赶巧跟旬休碰到一起,如今这一家人都在前厅内坐着,等着梅清携家人来访。包括被徐氏打发回自己娘家去打熬身子骨的两兄弟和一直在前院读书的三子谢沐。 “阿娘。”英朗俊挺的谢涵笑着开口,“后日二表兄要举办春日宴,我想带小妹去散散心。”谢涵口中的小妹不是别人,正是阿鸾。她自幼长于徐氏身边,就住在徐氏院里的厢房中,一直到去年才拥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谢洵和谢涵未搬到前院去时,也在徐氏院中起居。等到搬走之后,也会每日都回来用饭,还会常常留宿,直到前年,兄弟两个年纪渐长,留宿才少了起来。说起来,阿鸾他们兄妹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大哥谢洵还会注意一下明面上不要太偏心,可是二哥谢涵就没这个顾虑,从都是当着徐氏和谢茂的面直呼阿鸾小妹。谢大人之前还会为了这点吹胡子瞪眼,后来看谢涵勇于认错、坚决不改之后,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 阿鸾听二哥的话,当时眼睛就亮了,她转头满含期盼的看向徐氏,娇娇~软软的央求:“母亲。” 徐氏见阿鸾一听要出去玩就活力满满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只是女儿到底是一年大似一年,有些事还是要讲究一点的,“你们这些公子哥出去玩,带上你妹子做什么?” 谢涵笑道:“二表哥没有请外人,都是咱们自家人,表姐、表妹们也会去的。说是姐妹们闷了一冬天,如今开春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徐氏斜了儿子一眼,“什么闷了一冬天,元宵节的时候,谁带着她出去疯了好几天?”她养阿鸾也跟养自己的亲闺女差不多了,娘家的侄子、侄女们也跟这丫头玩得好,常带着她出去,有什么好事也都不忘记叫着她。 谢涵讪讪的笑道:“这不都过了半个多月了么。”小妹妹天真又活泼,他也不舍得总把她关在家里,总想着趁着她年纪小,多带她出去玩玩,守规矩的日子在后面呢。 “呵呵。”徐氏真的懒得理他,自己贪玩不说,还总带着他妹子出去疯。 “娘……”谢涵见徐氏不理自己,又见阿鸾不自觉嘟起的小~嘴,连忙悄悄扯了一下谢洵的袖子,暗暗给他使眼色。 谢洵无奈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谢媛插话道:“二弟,春日宴设在哪里?”现在花未开柳未绿,充其量有点小草冒头,这春日宴肯定不会设在庭院中,以徐家那些公子小姐们的性子,肯定是包了东华门外哪个坊中的酒楼去玩。 昨日是晚上才回家的谢涵略感惊奇,他这个姐姐可从来对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的。平常别说插话了,连正眼看他们都难。奇怪归奇怪,他还是笑道:“东华门外景阳坊的丰乐楼。”回答完了,还顺便邀请了一下:“姐姐可要同去?” 谢媛很想去,只是她之前跟继母和弟弟们的感情都不大好,更别说继母的娘家人了,不说是仇人也差不多。她只能暗暗压下想出门的心情,摇了摇头。 要说了解谢媛的还得是谢大人,他直接表态:“既如此,大郎、二郎后日带着你们弟弟和姐妹一起去,都好好散散心,玩一玩。” 徐氏是无所谓,谢家姐妹们都很惊喜,要知道平常能随长兄、二兄出去玩的只有阿鸾。到是谢涵苦了脸,其余几个妹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上三郎!他求助的看现兄长,谢洵对他微微摇头,才起身对着谢茂拱手道:“是。”算是把这件事应下了。 正说着话,自有仆人来报,说是梅清一家已经到了。谢茂连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与徐氏打头迎了出去。 阿鸾对这位梅太清先生真是闻名已久,具说梅清年轻时被称为京都明珠。你们没看错,就是被称为京都明珠,有他在,别说是男子,就是满京城的女子都要给他让位,可想而知这位梅先生年轻是个什么样的绝色了。梅先生不只长得漂亮,才华出众,出身也很显贵。他娘是当今圣人的亲姑姑安国长公主,先皇那辈唯一嫡出的公主。父亲梅左为当世战神,百战百胜,归朝尚了公主之后,被封为显国公。即使如今交了兵权,可西北和东北的边军大部分都是梅国公带出来的下属和士兵。不夸张的说,当时梅清先生绝对是整个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所有丈母娘心中第一位的女婿人选。就连她继母,都是梅先生的迷妹。 “太清贤弟!”“正则兄!”两个大男人见面就大笑着抱在了一起。这个画面有点……阿鸾觉得她爹真的是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看到梅清当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被人称为京都明珠。啊啊啊啊,这简直就是神仙中人!虽然不可避免的留了胡子,可是美人的胡子能叫胡子么,那得叫美髯。他站在门前,虽是一身简单的青色衣袍,却是万人瞩目之处。至于她爹,算了吧……都是一起长大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长相什么的都是天生的,气质是一半先天一半后天,但是身材总是可以控制的吧。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老爹,装下两个梅清是瞎话,但是装下一个半肯定妥妥的。 阿鸾一面欣赏美男一面暗暗吐嘈她爹,那边两人已经放开了彼此,梅清正调笑:“正则兄,几年不见,你真是君子之威日重啊。” “太清,你又嘲笑为兄。”谢茂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情颇好的回道。又转身叫过自己的妻子、儿女,双方互相见过礼。 徐氏笑道:“夫君,快请梅世子和夫人入府。”见了男神的徐氏心情很好,她先挽了梅清妻子林氏的手,一同入府。 等到入了正厅,宾主双方同时落坐,阿鸾才有机会把梅清一家细细看过。梅清的妻子是他师傅林元的独女,谁也没想到,梅清会娶了他的小师妹,并且婚后再无二色,夫妻恩爱至今。林氏虽已年过三旬,却依然容光绝代,肌肤胜雪,似空谷幽兰般清丽脱俗。阿鸾暗暗赞叹,这对夫妻如此般配,当真是世间难寻的神仙眷侣。神仙眷侣的孩子自然容貌差不到哪里去,只是有其父母珠玉在前,再加上年纪尚青,阿鸾总觉得梅彦和梅舒两人要稍逊一筹。 阿鸾这里暗暗评论,那边谢茂越看梅清的长子梅彦越是满意,虽然这孩子比自己女儿小两岁,可女子大些更有利于子嗣么。他一面跟梅清闲话家常,一面暗暗盘算,该怎么提这个亲事呢?谢大人这么想着,不免对梅清的长子梅彦热情了一点。 熟知丈夫心意的徐氏暗暗冷笑一声,就他那个已经养得半废的女儿还想嫁入梅家,真是作春秋大梦。到是谢媛,暗自叹息,梅家长公子到是好亲事,只可惜人家已经定亲了。只是今日首次见面,都是双方长辈在说话,并没有她们这些小辈多少表现的机会。便是有,也是两家的长子,五妹是怎么得到梅世子的好感的? 没过多久,宴席已备好,谢茂携了梅清的手一同入席,直言:“来来来,太清,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时下家宴,依然是分餐制,一人一席。若是通家之好,一般男女到不必避讳。酒过三巡,谢茂叹道:“太清,你如今还执意不肯入朝么?”当日梅国公交回兵权便与安国长公主处于半隐居状态,两人游山玩水,轻意不肯出现在人前。而梅清弃武从文,在考中状元之后,只在翰林院呆满三年,便辞官而去,带着妻子以游学为名,满天下的玩去了。父子两代皆神瘾,也让梅氏一族在朝中大多都是低微官员,偶尔有两个晋升高位,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位,空有虚名而已。 梅清轻叹一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如今由不得我清闲了。” 谢大人显然惊喜过度,“这么说……” 梅清微微点头,“任命已下,尚书右仆射。” “啊……”谢大人有点茫然,他怎么不知道?就两天没上朝,尚书右仆射就定了?之前没听到风声啊?不过还是他第一时间道喜:“恭喜!恭喜!来,满饮此杯!” 尚书右仆谢?等于副相了,阿鸾啧啧称奇。多年不入朝,一回来就是二品大员。她瞅瞅谢大人带了几分酒意的笑脸,暗道这回她爹大概会更满意这个亲家吧。就是不知道大姐姐满不满意?她之前好像更看中保宁侯家的世子? ※※※※※※※※※※※※※※※※※※※※ 感谢在2020-04-16 00:36:03~2020-04-17 01:3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u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私房话 宴至傍晚,方才宾主尽欢、酒终人散,强撑着送客人回来,谢大人直接横躺到徐氏屋内的软榻上再也不动了。 劳累了小半天的徐氏,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跟丈夫计较,只对儿女们挥了挥手,“天晚了,你们都散了吧,明早也不必过来。” “是。”众人齐齐行礼,然后带着各自的丫环回转各院。 阿鸾住得地方翠微居离徐氏的主院最近,只要从门出去,再转过两道游廊便到了。 “阿鸾。”谢涵快步追了过来。 阿鸾有些诧异的停下脚步,面带疑惑的问:“二哥?怎么了?” 谢涵将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一个木匣递给她,“这是大表姐送你的。”谢涵口中的大表姐是徐氏长兄的嫡长女,嫁与今上同母姐汝阳长公主的嫡长子,夫妻感情颇好。徐氏乃家中长姐,对底下的弟弟妹妹非常照顾,连阿鸾也常常收到她的礼物。 “这是宫花?”阿鸾一见谢涵递过来的的小匣子便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她也没问其余姐妹有么,谢涵私下里递给她,显然不是镇国公府平常送来的大家都有的那种。 谢涵笑了,“就你聪明。大表姐说这是去年新进上的宫花,具说光给蚕丝染色便耗费了两三年,最后一共也只得了五箱,宫中除了皇后和四妃宫中,其余的娘娘都没得到,稀罕着呢。”说完又嘱咐道:“表姐给你的,你就拿着玩,再怎么稀罕也是戴着玩的。” 阿鸾连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二哥。” 谢涵欲言又止:“阿鸾,……” “二哥,怎么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她见谢涵面有迟疑之色,心思一转便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逐笑道“大姐姐年纪见长,心性越见平和,到似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呢。”虽然谢媛对小王氏和三姑娘、四姑娘的态度改变的不大明显,但是阿鸾还是敏锐的查觉到了。她见谢媛的某些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习惯,与以前并无差别,便打消了她也被人穿了的想法,只以为谢媛这姑娘终于想明白了。 见阿鸾这般回答,谢涵按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如此便好。”现下的确不是详谈的好时机,那天他带小妹单独出去玩的时候,再好好问问。长姐与母亲之间的战争一度让兄弟两个十分为难,但是见长姐每每因为一些小事与母亲为难,父亲又偏心的暗中护着长姐。京中多少人家在看他们的笑话,顾然说谢媛不懂事,可也有很多人认为徐氏不慈,这就足以令他们兄弟两人生气。这些年下来,已经让谢涵对谢媛这个姐姐警惕值升到了最高峰,特别是现在谢媛将要出嫁的时候,更是让他和兄长提心掉胆的,生怕谢媛作妖。她害了自己就算了,再连累母亲和妹妹就可恨了。 兄妹二人道别之后,阿鸾回了自己的小院,待洗漱完毕,才有心情去看表姐送过来的宫花。一个小木匣并不大,里面分为上下两层,摆着十二只颜色各异,精巧绝伦的绒花。她随手拿起一只牡丹,放在烛下细看,却是仿的牡丹名品姚黄,花朵为金黄色,花形丰满,光彩照人,除了大小以外,与真花别无二致,最让人称奇的是,连姚黄的清香也仿的一般无二。又有同枝两花的“二乔”、墨紫色的“青龙卧墨池”,别的不提,单这几株牡丹,便非凡品, 翡翠捧着一只雕漆方盘过来,其上摆着四碟精巧点心,两甜两咸,并一碗鸡笋粥。她边往小案上摆放边道:“姑娘,这花可真好看,猛的一瞧跟真的似的。”虽说今日府中设宴,席散得很晚。但是吃宴么,大部分都是长辈们喝酒清谈,观歌赏舞。似阿鸾这般的小辈大多都是静静的陪着,少有能吃饱的时候。因此晚上回来的夜宵至为重要,她们都提前准备好了。 看到点心摆上来,阿鸾将手中的绒花轻轻一掷,扔回匣内,先舀了一勺鸡笋粥放进嘴里,满足的叹了口气:“咦,粥里放了火腿唉,这是金大娘的手艺吧。”她向来嘴刁,一口便尝出来这是嫡母小厨房的厨娘的手艺。 流云收拾好了阿鸾今日所用的衣饰,正找出明日要穿的衣物往熏笼上放,闻言笑道:“这是夫人一早就吩咐了的,大公子、二公子和姑娘这里,都是夫人小厨房里的金大娘伺候的。” “明日就不要穿大红了吧?”阿鸾一眼望过去,熏笼上红通通的一片。想到镇国公府的表姐妹的爱好,她有点头疼的说。每年冬季跟这些姐姐妹妹的出去,大多都是大红的袄裙,差别只是衣裙上的纹饰不能而已。她到不一定非要穿得特别清新淡雅,但总可以换个别的红色吧。 流云手一僵,迟疑的问:“那银红?桃红?不然姑娘就穿那件新做的樱草色的锦衣吧。” 她就是个花蕊么?“我记得还有件牡丹色的上衣没上过身,就穿那个吧。”阿鸾果断下了决定,正好明天带上那朵姚黄做头饰。 “是。”流云自去翻找衣服不提,阿鸾这边已经放了小碗,漱口洗手,便去琴桌前坐下,先取了一枚香丸埋入香炉中,待香烟袅袅而起,才沉息静气,拨动琴弦开始练习。 屋内的众丫头见阿弯开始操琴,不约而同的放轻了作动,除了今晚的守夜的留下外 ,其余的都退了出去。 古代屋内灯火并不算明亮,阿鸾可不想把自己的眼睛累坏了,故而把琴、棋两艺都放在晚上练习,偶尔还会跟丫环们一起打些络子玩,反正从不读书习字。 夜晚的谢府分外安静,琴音飘出去好远。芷兰院内,已经梳洗完毕的谢媛,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诗经》细读。便听见画眉在跟莲心念叨,“五姑娘也真是勤奋,日日操琴不断,连正月里都不歇着,难怪许先生常夸她哩。” 谢媛微微一愣,她起身走至窗前,随手推开窗户,不顾丫环们的阻拦,执意站在窗前凝神细听,果然隐隐的乐声自芷兰院方向传了过来。她拢了拢丫环披在身上的斗篷,深深吸了一口初春清冷的空气,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从前都没有注意过,姐妹中那么耀眼的五妹妹,原来背地里也是如此勤学苦练才有那一身叫人赞叹的才艺。而她都做了什么,仗着自己嫡长女的身份,除了跟继母掐架外,竟然想不起年少时在课业上都学了什么、练了什么。哦,除了绣艺。可花绣的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要去做绣娘。 “姑娘。”如意担心的轻唤了一声。她总觉得自从上次姑娘半夜梦中惊醒之后,整个人都沉静了下去,尤其是夜半之时,静得让她有点害怕。 “我没事。”谢媛摆了摆手,示意丫环把窗户关好,自己转身回到了床榻之上,又拿起之前看了几页的书卷细读。若是她谋算得当,离她出嫁至少还有两年左右。落下了功课没关系,现在努力补上就行了。如果有不懂的她自会去请教爹爹,有爹爹这样大秦闻名的才子来教她,想来时间长了,也不会比只能自己读书的五妹妹差到哪里去。众丫环见自家姑娘又一次沉浸在书中,也不自觉得放轻了声音。 芷兰院位于正房边上的耳房内,佩儿担心的道:“咱们姑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听我哥哥说,保宁侯府已经开始要给世子相看了。”做为谢媛的贴身婢女,是最知她心意的人。自从上次在华严寺和自家府中见过保宁侯世子杜辉之后,佩儿几人明显查觉到自家姑娘动了春~心。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保宁侯府的世子,无论家世人品才华都足以配得上自家姑娘。若是按老爷的意思,指望着夫人给姑娘挑个夫婿,肯定比不上保宁侯世子。这么多年在府里,她们还不知道,夫人看姑娘就跟仇人似的,怎么肯在婚事上尽心,不特意坑害姑娘就不错了。 环儿听了,连忙起身至屋外看了一圈,回来用力戳了佩儿一指头,压低了声音喝道:“你要死了,这种话也敢说得出口,若让人听到,可怎么得了。”这佩儿胆子也太大了,这等关乎姑娘名节的话也敢说。若是被人不小心听了去,岂不是害了姑娘。到时候姑娘还可能没事,她们这些侍候的都不会有好下场,能干干净净的走都是幸运的。 佩儿一呆,不由得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我这不也是为姑娘着急么。再说,咱们大人这么疼姑娘,知道了姑娘心有所属,肯定能成全。”保宁侯府与谢家门当户对,自家大人又曾教导过世子一段时间,有半师之谊,还能对姑娘不好。 佩儿的话气得环儿用力捶了她好几下,低声警告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许你露出去一个字。万一让旁人知道,害了姑娘不说,咱们都得死。”这丫头仗着是姑娘乳~母的女儿,真是让姑娘宠坏了,什么心都敢操。说完,她又怕佩儿犯傻做下错事,厉声道“还有,不许你去怂恿姑娘。”她可是看出来了,不只是姑娘对杜世子有好感,这丫头的春~心怕是也动了。 被人揪着衣领警告,佩儿蔫蔫的点头应是,终是有了几分惧意。 第十章 赴宴 自入了二月已来,晴了好些日子的天,偏偏在阿鸾他们要去赴春日宴的时候,飘起了小雨。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初春的雨也带着刺骨的寒意。早上吃过饭之后,徐氏就开始操心儿女的穿着,甚至让人翻出带毛的大红羽缎披风,不由分说便裹在了阿鸾身上,又虎着脸骂两个儿子,“作死的两个小兔崽子,若是得了风寒,看我管不管你们。” 骂得谢洵、谢涵兄弟两人苦笑不已,“阿娘,您操心妹妹就好,我和大哥火力旺着呢。”时时去镇国公府操练可不是白练的,最少他们的身子骨是真的好。 徐氏懒得理他们,又拿个小手炉塞到阿鸾手里,还正色教育她:“别跟你哥哥学,女孩子家不比男子,可受不得寒。”待打扮好女儿,她才有心思摸了摸阿鸾鬓边的绒花,赞道:“这就是云娘给你的宫花,看着真精巧。小姑娘家,就该打扮得花红柳绿的才好看。”说完满意的撤后一步左右打量了下,笑道:“去吧”又嘱咐谢洵兄弟两个,“带着你姐姐妹妹出去玩精心点,少贪杯。” 兄弟两人连声答应,见今天要出门的兄弟姐妹都到齐了,谢洵辞过母亲,率先转身往外走。谢涵微微一笑,温柔的牵过阿鸾,温声道:“阿鸾,外面路滑,我拉着你走。” 阿鸾仰头对着谢涵甜甜一笑,脆声声的道:“谢谢二哥。” 谢涵好笑的揉揉她的头发,拉着她边走边悄声道:“今日宴上有丰乐楼最著名的百果酿,到时候我偷偷的给你尝尝。不过,咱们说好了,只能饮一杯,多了可没有。” 阿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嗯嗯。”她早闻丰乐楼百果酿的大名,只恨无缘一尝。 谢洵正等在门口处,见弟弟牵着阿鸾出来,小妹妹眼睛亮晶晶的,唇边的梨涡浅现,不由得莞尔一笑,暗暗摇头,妹妹年纪小活泼点就算了,怎么二弟也跟着她胡闹。 谢涵见大哥等在门口,连忙给阿鸾使了个眼色,阿鸾警觉的抿紧了小~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谢洵。 谢洵见幼妹清亮的杏眼中满是期待,不忍拂她之意,只能无奈叹气,“你们呐……”算了,难得弟弟妹妹都高兴,他多精点心就是了。 走在三人身后的谢媛,见此情景脚步一缓,慢慢垂下眼帘,每次看到这种兄妹情深的画面,都觉得有点刺眼。尤其是两个弟弟见她出来,面上都摆出的客气而疏离的笑容,就令她心里堵得厉害。 跟在谢媛出来的三姑娘静怡悄悄的瞪了阿鸾一眼,攥紧了同胞兄长谢沐的手,心道:马屁精,就知道巴结嫡母和两位兄长。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哥哥,而且是一母同出的亲~哥哥。 出得府门,谢涵双手用力,把阿鸾举上了马车,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坐。”他还特意在车上放了鲁班锁、九连环等小玩意,就怕这丫头无聊。 “当然。”阿鸾用力点头,还招呼谢洵:“大哥,一起坐马车吧。”天这么冷,就别骑马了。要不一会儿喝多了酒,再吵着骑马回来多危险,那可是妥妥的酒驾,没准都够得上醉驾。 显然阿鸾的顾虑徐氏也想到了,还没等谢洵回话,安妈妈就追出门来,殷切嘱咐:“大公子,夫人说了,天气冷就别骑马了,一起坐车去。” 谢洵点了点头,将缰绳扔给小厮,对弟弟道:“你先上车,我去看看大姐和三弟他们。”他们可是带着一家子兄弟姐妹一起出来的,弟弟就只想到阿鸾,其余的都懒得理,他可不行。 三公子谢沐才学会骑马不久,正是兴头上,见两个哥哥都要坐车,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满口央求:“大哥,咱们骑马不好么?” 三姑娘静怡闻言撅了嘴,“三哥,你陪我坐车不好么。”大哥、二哥都陪五丫头坐车了。 谢沐完全完法理解妹妹的心思,奇怪道:“不是有二姐、四妹和六妹陪你么?”他一个小郎君,怎么好跟姐妹们混在一起。 同胞哥哥的无情拒绝气得三姑娘恨恨的跺了下脚,转身就上了车,气鼓鼓的坐了进去。 谢洵道:“雨天路滑,骑马不安全,三弟还是陪着三妹她们坐车吧。”刚学会骑马的小孩子,谁敢让他在这种天气下骑马,摔到怎么办。刚拒绝了妹妹,就被哥哥拒绝的谢沐,只能无精打彩的上了车。 好容易安顿好兄弟姐妹,谢洵回到车内,完全没有查觉到,谢媛正掀起窗帘的一角,略有期盼的看着他。目视着弟弟的背景,谢媛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大弟与二弟陪着五妹坐了一辆车,后面的车内,也是兄弟姐妹好几人,只有她孤单单的一个人。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兄弟姐妹中她是被排斥的那一个。顾影自怜的谢媛并没有想过,往常她自持身份,从不肯与家中兄弟姐妹分享。无论什么事,都要显出自己独一份的特殊来,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愿意来讨人嫌。 谢府到景阳坊丰乐楼的路不远不近,在阿鸾拼好第六个鲁班锁时,就已经到了。她可惜的叹道:“还以为这九个都能拼完呢。”今天二哥准备的鲁班锁特别复杂,足有十五柱,她还是头一次玩呢。 “这套鲁班锁有五十四件,晚上我让晚夕给你送去。”谢涵笑道,这套游戏本就是他找来给妹妹玩的。 “谢谢二哥。” 谢洵早就下了车,伸开双臂对幼妹道:“阿鸾,我扶你下来。” 谢涵在妹妹站稳之后,把小手炉塞到她手里,调笑道:“快抱好,别冷到。” 阿鸾冲他调皮的皱了皱鼻子,“哼!” “小阿鸾,快来。”丰乐楼二楼的一间临街的窗户被打开,梳着双螺髻的少女自窗内探出头来,一朵紫红色的牡丹盛放在鬓边。 阿鸾仰头脆声声的应了一句,“唉,就来。”侧首看向哥哥,谢洵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细心的叮咛:“慢着些上楼,不许跑,看摔着。” 谢涵笑道:“大哥放心,有我看着她呢。”说着,牵起妹妹的手,快步往楼内走去。 谢洵目送弟妹两个欢快的踏入酒楼,才转身看现其余的人,“大姐,表哥他们在二楼,咱们上去吧。” 谢媛矜持的点了点头,回身招呼妹妹:“二妹、三妹、四妹、六妹咱们进去吧。” 已经到了楼上谢涵正被几个表兄弟埋怨,“怎么把你们家的千金都带来了” 谢涵摊了摊手,“没办法,我阿爹发话了。” 眼看着谢媛几已经缓步上楼,众人只能停住的话题,纷纷过来见礼,然后再依次分席而坐。 丰乐楼分为东西南北、彼此以飞桥栏杆相连的四栋三层楼群,楼内吊窗花竹、珠帘绣额,徐氏子弟包下的是东楼的整个二层,此时已将平日作隔离所用的屏风、花罩尽数撤去,前方正中却是给歌舞伎们表现的圆台,此时台上一彩衣歌伎所唱小调正是去年的新科状元所作新词。 阿鸾那边早被几个同龄的表姐妹拉着坐到一起,几个人正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时不时娇娇俏俏的笑出声来。谢媛被镇国公三房的长女徐慧拉着坐于正席,“惜惜快坐,好久不见你出来玩了。”徐氏这些姐妹中,只徐慧为人圆滑、长袖善舞,故而兄弟姐妹们把招待谢媛的重任托付给她了。“今天可真冷,先喝碗七宝粥暖暖身子。”一面说一面自丫环手里接过一个小碗,笑着端给她,嘴里还轻快的道:“二哥今天叫人搬了丰乐楼的百果酿来,最适合咱们女子饮用了,你一会可得多喝点。” 谢媛被这股热情劲儿弄得愣了一愣,方才笑着接过那碗七宝粥,轻声道:“多谢五姐。”徐慧在姐妹中排行第五,只比谢媛大上半年。 徐慧笑道:“都是自家人,怎么这般客气。”又叫过一边侍立的婢女,“把你们花牌拿来。”花牌即是楼中歌舞伎的牌子,点到谁,谁便出来。 谢媛前世本是不屑跟镇国公府的姑娘们出来的,总觉得她们与男子一般饮酒、划拳行酒令,还会招歌舞伎来伺候过于粗俗,太不检点。重来一回却是觉得这样畅快很好,本来世人对女子并不严苛,到是她从前作茧自缚了。“五姐,我听人说李校书之曲有余音绕梁之感,不知今日~她可在?” 徐慧这回是真的惊奇了,她完全没想到谢媛还真的点了个歌伎出来。微愣不过是瞬间,她便笑道:“在的在的,元宵那日阿鸾就吵着要听李校书的曲,偏巧那日~她没在,今天二哥特意点了她来。” 谢媛微微一笑,“看来我们姐妹的爱好还挺一致的。” 徐慧挑了挑眉,言道:“要不怎么说是一家人呢。” “五姐姐,大姐姐。”四姑娘静欣怯怯声的叫道。 徐慧扭头一看,笑了:“四妹妹这是怎么了?” 谢静欣今日难得穿了件水红色的短袄和翠纹裙,显得腰身纤细如柳。只是那条浅碧色的翠纹裙却好似被酒水污了一块。若在裙角还好,看起来还不大明显,偏偏处于腰~腹处,让人一眼便能看到,不免尴尬。 谢静欣脸红眼圈也红,声如蚊呐:“我,我不小心碰倒了酒盏。”小姑娘们那桌并未上酒水,壶里装着的都是各种花水,偏巧污了翠裙的花水是红色的,看着就非常显眼。 什么自己不小心,肯定是谢静怡又暗暗欺负她了。谢媛看着谢静欣如今狼狈尴尬的样子,心中暗暗开怀,只是当下还是要装下好姐姐。她起身道:“五姐,何处可以更衣?” 徐慧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带你们去吧,四妹妹可带了衣裙?” 谢静怡连忙点头:“嗯。” “跟我来吧。” 第十一章 象戏 那边徐慧带着谢媛和谢静欣去偏厅更衣,这边徐氏长兄的小女儿徐妙悄悄的跟阿鸾咬耳朵:“还是五姐厉害,你看你家大姐姐今天多安静。” 镇国公府三房的三姑娘徐滢撇了撇小~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比起你大姐,我更讨厌谢静怡。刚刚我都看到了,她欺负静欣,故意把玫瑰花水倒了她的裙子上。” 阿鸾摊了摊手,无可奈何的道:“没办法,在家里时就这样,三姐再欺负四姐,她也不会说的。”四姑娘的亲娘曾是谢大人原配的丫环,在小王氏面前天然便低了一头,连累的四姑娘平时也自觉的矮三姑娘一头。 徐滢特别担心问:“阿鸾,谢静怡这么霸道,她没欺负你吧?” “她不敢。”阿鸾对于这点特别自信,她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姑娘欺负了,那得多丢脸。再者谢静怡这个人吧,欺软怕硬,有徐氏在她背后站着 ,她也只能磨磨牙而已。 “哎呀,你想什么呢!有姑姑在,谁能欺负阿鸾。”这是半点也不担心的徐妙,她突然扯了扯两个姐妹,欢欣雀跃指着那个刚刚上台的淡雅如菊的女子道:“那不是李校书?”复又特别神秘的跟两人八卦:“你们知道么,都说李校书特别倾慕梅世子,还特意做新词贺他归京呢。” 阿鸾瞅瞅台上的女子,再对比下自己见过的梅夫人,果断摇头,“都是单相思。” “你怎么知道?”徐妙不服气的问。 阿鸾理直气壮的回道:“我见过梅夫人啊,一百个李校书也比不上她。”现下被京城浪子称颂的李校书,论起来五官并不十分精致,更多是以气质取胜。可在阿鸾眼中,单以气质而论,李校书也比不上梅夫人。 “呵呵,哈哈。”低沉悦耳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一个清雅的男声道:“小阿鸾,这么喜欢你梅婶婶么?” 什么?这声音咋这么熟?阿鸾猛的回身,便见眼前是一袭玄色暗纹长袍,顺着衣服抬头往上看去,正对上梅清笑吟吟的眼睛。她连忙起身站好,乖乖巧巧的行礼,“梅叔叔好。” 八卦被当事人听到是什么感想?徐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熟了,低垂着脑袋半点不敢去看自己长兄那铁青的脸色。 一同八卦的徐滢也悄悄起身,跟着阿鸾行礼,还不着痕迹的往她身后蹭。 徐家大哥暗暗长叹一声,连忙请罪,“大人海涵……” 梅清淡笑着摆了摆手,截住了他下面的话,“无妨,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而已,贤侄不必过份苛责。”又冲阿鸾招了招手,“小阿鸾,过来。” 阿鸾带着讨好的笑,慢慢的蹭了过去,特别乖的问:“梅叔叔,什么事啊?” 梅清抬手用折扇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小脑袋,“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单相思,就敢乱说。” 阿鸾乖乖低头,特别诚恳的道:“我错了。梅叔叔,您能别告诉我父亲么?”虽然知道梅清应该不会闲的跟她爹告状,但还是要个保证比较保险。 “错认的到快。”梅清笑着摇头,他瞅着面前低垂的小脑袋,觉得该给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点教训。只是人家刚刚夸过他老婆,虽然夸的方式让他有点不肯认同。什么一百个李校书,明明是一千个也比不上。“听你父亲说,你善象戏?咱们来下一盘,你若赢了我,今日之事我便不告诉你父亲。”他今天本就是来丰乐楼赴下属的宴请,偏巧走到二楼时听厅内乐人在奏自己所作之曲,其中几处演绎的颇为精妙,他一时心血来~潮,想来问问,不想正好听到几个小姑娘在八卦,其中一个还是他前两天刚见过的,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阿鸾闻言眨眨眼,其实你告诉也没啥,顶多就是骂我一顿呗。不过,能不挨骂还是不挨骂的好,不就是下盘棋么。她厚着脸皮问:“梅叔叔,你能让我几个子?” 梅清剑眉微扬,目露惊讶的打量了阿鸾一番,没想到这小丫头的脸皮随了她爹。不过,他跟小丫头下棋确实有点大欺小,“让你三子,可行?” “行!”阿鸾痛快的点头。 早在梅清进来的时候,少公子们便都起身相迎,如今见他要跟阿鸾下棋,徐二表哥连忙亲自去取棋盘和棋子。谢涵面露忧色,担心自家妹妹输得过于凄惨哭鼻子怎么办。虽然,他和哥哥下象棋从来没赢过自家妹妹,但是不代表她就能赢梅叔叔啊。 棋盘摆好,两人相对而坐,阿鸾毫不客气的拿掉了梅清车、马、炮三个子,还率先给自己走了个炮,炮二平五! 梅清一看这小丫头还真不客气,便也随便的应了一手。起初,他以为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拿出三分力气足以赢了她。没想到下到最后,不由得全神贯注起来。结局之时,终以一步之差输了此局。“我输了。”梅清笑着一推棋盘。他这回是以崭新的目光来打量阿鸾,见她鸦发雪肤,明眸皓齿,灵气逼人,不由得更喜上了三分。刚刚虽说是自己让了三子,却也没想真的被个小姑娘给赢了。而且观棋如观人,小丫头行的是光明正道之棋,心怀坦荡,胸有谋略,若是好生教导,足可为世家冢妇。梅清看看阿鸾,想到自己的关门弟子,暗暗盘算了下,觉得将来可以给自己弟子作个媒。 “那我父亲……” “我不告诉他。”梅清心情很好起身往外走,还给阿鸾提了个建议:“阿鸾,闲暇之时多读些史书。若有不懂,可去问问你兄长。”在梅清看来,谢洵、谢涵目前的学问足可以教导阿鸾。 谢媛跟徐慧和谢静怡出来时,正好看到梅清的背影,她一下就愣住了,“怎么梅叔叔会在这里?” 徐妙那边忍不住跳到徐慧面前跟她高兴的显摆,“五姐,刚刚阿鸾象戏赢了梅世子诶。” 阿鸾不大好意思的卷着头发,“梅叔叔让了我三个子呢。” 什么?谢媛猛得侧首看向阿鸾,她们只不过去换个衣服的功夫,便错过了这么多?她错了,她以为梅叔叔是在去家里拜访时对五妹有了好感,原来竟是因为今日之事么?她陡然生出一股茫然之感,觉得自己怎么努力好似也改变不了前世的命运,难道这是天注定的么? 宴席后半段,谢媛一直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徐慧的话,自故自的沉浸在有些绝望的情绪中。一直到回到家中,她也提不起多少精神。 徐氏让两个薄有醉意的儿子自去休息,留下了阿鸾,“阿鸾,谢媛怎么回事?”瞅着就跟打蔫的花似的,活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想着今天他们去的地方,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阿鸾也很奇怪?感觉谢媛突然之间就情绪低落,谁也不爱搭理了。她偏头想了想,好像是跟四姐去换过衣裙之后?唔,保宁侯世子好像也是梅叔叔的下属吧?今天他应该也来了,难道大姐姐是因为没看到他才情绪低落的?只是这话真不好跟徐氏说,她也只是个猜测而已。“不知道,大姐陪四姐去换过衣裙之后,情绪就不大高。” 徐氏皱了眉:“好好的,四丫头换什么衣服?” “三姐不小心把玫瑰花水撒在了四姐裙上。”阿鸾老实的道。 徐氏冷笑道:“什么不小心,三丫头那就是存心的。”她看了阿鸾一眼,“没事离四丫头远一点,那丫头心计沉着呢,我宁愿你跟三丫头拌嘴,也不想看你跟四丫头亲近。” 阿鸾老实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过宴上之事,徐氏冲着阿鸾挑了挑眉,“胆子越发大了,连酒都敢喝了?” “咦,母亲怎么知道的?”阿鸾真的惊讶了,她回家之前还特意用香水漱过口呢。 “光漱过口有什么用,你身上还带着酒香呢?” “就不能是哥哥、姐姐们染到我身上的么?” “依你的性子,看到想了好久的百果酿能不尝一口?老二那个死孩子,向来惯着你,他能不给你。”徐氏对自己的孩子显然足够了解。 阿鸾今天第二次认错,“我错了。” 徐氏恨恨的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想喝酒就大大方方的跟我说,原也该教你品酒了,何必跟你哥哥两人偷偷摸~摸的,叫人生气。” 小孩子太早喝酒不好吧?阿鸾这会到想起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可不么,牙还没换完呢。待到从徐氏屋里出来,她偷偷问安妈妈,“母亲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总觉得徐氏的情绪不大对。 安妈妈小声说:“老夫人和二老爷这个月末就要到家了。”老夫人向来跟夫人不对付,这次回来多半就不会再走了,夫人也再难再像如今这般自在,自然不大开心。 阿鸾道:“这么快?上次听父亲说,不是得到四月中才能到么?”二月底和四月中,这差得也太多了。她对祖母印象不大深,只记得是个挺和气的老太太,对他们这些孙子孙女都不错,只是免不了偏心。 重生的? 谢老夫人提早归京对徐氏来说是早回来个麻烦人物,但对于谢大人来说却是个小惊喜,然而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这是早起去主院问安的时候,阿鸾敏锐的发现平日里侯在徐氏门前的妇人少了一个,等进入后堂,便见今天的六姑娘静柔今天特别鲜活,眼中隐隐透着喜意。阿鸾心思微转,大约知道是什么事了。她下意识的往徐氏面上看去,见她神色淡淡的,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早饭过后,徐氏端着茶盏瞅了阿鸾一眼,问道:“你这鬼丫头,又知道什么了?”她就知道这个女儿不只有颗七巧玲珑心,还有双利眼,这府中人的事少有能瞒过她的。 “冯姨娘有孕了是吧?”阿鸾肯定的说,“我见六妹妹那高兴的样儿,就知道了。”说起来,府中好些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六姑娘谢静柔是大房最小的孩子。她大概也理解,前些年是谢大人努力表现自己,意图升官进爵的时候,而且外派公务很多,常常一走就是几个月。这男人专注事业之后,对生娃儿的事就会淡上许多,毕竟正常人精力有限。现在谢大人官位平稳,再要往上升就不只是努力的问题,还要看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各家势力的博弈,再有就是得有点运气。官越大适合的职位就越少,还都有人在,除了犯事和退休的,真想要动一动挺难的。以她这些年侧面对朝堂的了解,现任皇帝还是个挺念旧情的人,大部分的阁臣都能有个好结果。唔,具说现在的吏部尚书已经六十七了,按照大秦的惯例,吏部尚书肯定会入政事堂,如果谢大人谋算得当,想要当个最末等的相爷,大约还得等上三五年。 徐氏还未说话,安妈妈先笑了,“真真跟夫人说的一样,姑娘真有双利眼。”六姑娘平常就安静,并不怎么出头,今天的表现也跟往日没什么区别,至少除了五姑娘,其余几位姑娘都没查觉。 阿鸾笑道:“我还没恭喜母亲呢,冯姨娘有孕,祖母知道了肯定会特别高兴。”府里要有新的孙辈出生,做祖母的总会不自觉的宽容许多。 徐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指着阿鸾道:“谢家人的心眼儿都长你身上了,快去上学,别迟了让先生罚。”待看着阿鸾出了门之后,她跟安妈妈感叹道:“也不知道阿鸾这丫头生成这样是福是祸,女孩子家太聪明到底……”后面几个字被她咽下去了。 安妈妈道:“依奴婢看,姑娘这样就很好。她虽说在您身边长大,毕竟不是您亲生的,将来说人家,跟大姑娘没法比。看老爷的意思,几位庶出姑娘的夫婿不是寒门书生,便是官宦人家的旁枝或庶子。若嫁到这样的人家去,聪明些总能过得好些。”而且依她看来,五姑娘可不是那些只会耍小聪明的女子,她的那份爽朗大气、机敏聪慧完全随了自家夫人。 徐氏冷笑道:“阿鸾是我养大的,她的夫婿自然由我来选。” “姑娘年纪还小,说亲最少也得五年后的事儿,到是大姑娘……”安妈妈略有迟疑,还是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徐氏道:“奴婢这段时间冷眼瞅着,到是明理了许多。” 徐氏道:“明什么理,之前不还看上了保宁侯世子杜辉么?她也就能看上这种华而不实的。谢茂还想把她嫁到梅家去,没想梅清的长公子订亲了,让他懊恼了好几天。”说到这里,徐氏明显有点幸灾乐祸。谢大人到很聪明的没提不让徐氏管谢媛婚事的话,他一个男人,还能带着女儿到处去相亲么。尤其是大秦向来以一家有女百家求为骄傲,并不大喜欢女家主动。 “夫人,那您……”安妈妈欲言又止,拿不大准徐氏的想法。昨天谢大人可是私下里跟自家夫人说过,如今春暖花开,让夫人多带着大姑娘去各家的宴上玩玩。安妈妈想到大姑娘这些日子来的表现,估计是老爷提点了她什么话,到是对夫人敬重了许多。 徐氏想了想,她儿子今年也十四,虽说男子娶亲不用太早,可好儿媳妇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必须得提前挑选才行,正好顺带着谢媛了。她抬头吩咐道:“去翻翻咱们最近收到的贴子,再选几家去转转。”以谢大人如今的地位,请徐氏过府赴宴的人很多,当然不能每家都去。 被徐氏顺带着的谢媛,今日上课时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她想到昨日爹爹跟她说的话,说是让她跟继母多出去玩玩,别老闷在家里。她自家知道 ,这是为了她的亲事。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跟爹爹说,她不嫁人了。嫁人有什么好,要伺候丈夫一家老小,还要忍受婆母的刁难,既要生儿育女,又要贤惠大肚。做到这些还不够,必须得生下儿子才成。她前世要不是为了生孩子,也不会难产而让自己一病不起,最后香消玉殒。她把命都搭上了又怎么样,丈夫娶了新妇便忘了旧人,连两人的孩子都没落个好下场。想到前世出家的儿子、早死的女儿,谢媛就止不住恨意在心间蔓延。她忍不住侧首看了一眼后侧方安安静静习字的四姑娘静欣,强硬按下想冲过去划烂她那样楚楚可怜的小~脸的冲动。 阿鸾刚临好一页书,放下手中的狼毫,轻轻转动手腕放松,眼睛习惯往窗外的绿植望去,却正好看到了谢媛看向谢静欣的那一眼。阿鸾心中不由得画了个弧,若是刚刚没有看错,她那位大姐姐眼中的恨意之浓,就好似跟四姐有杀父夺夫之恨。以四姐平日里的表现,跟大姐姐并无任何冲突,大姐姐何以恨她若此?此时此刻,有个她从来都没想过的可能性慢慢浮上心头——重生。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大姐谢媛这段时间的变化。难怪,大姐突然间就好似对保宁侯的世子失去的兴趣,还对王姨娘和三姑娘日渐疏离,反而对嫡母和自己到是亲切了许多。看来自己将来大概会混得不错,不然大姐姐不致于会慢慢的交好她,阿鸾不无得意的想。 虽然对谢媛的表现有了合理的推断,阿鸾还是想再观察观察,给自己的推断找出更多证据。唉,古代世家小姐的生活缓慢而悠闲,说白了就是无聊,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么。 她想多观察观察谢媛,谢大姑娘就给了阿鸾更多的机会。这日午睡起来,看着窗外暖暖的阳光,还有沐浴在阳光下,刚刚抽新芽的花枝,阿鸾突然生了点惰性,不想写字不想看书不想绣花,只想放空了脑袋这么待着。在她正发呆的时候,琉璃笑着进来回话:“姑娘,刚刚管着府里花木的刘大娘把您要的碗莲的种藕送过来了,还送来了一个大瓷盆和好多土。” 阿鸾听了一跃而已,连声追问:“放哪了?”左右她现在也看不下去书,不如去种碗莲吧。 谢媛带着丫环走进翠微居时,便看到玩泥巴玩得正开心的阿鸾。她以扇掩唇,咽下了自己不自觉得惊呼。 “大姐姐好。”阿鸾正在和底泥,抬眼便看到了满脸写着一言难尽几个字的谢媛,连忙起身问好。 谢媛尽量放缓了声音,“阿鸾,你这是在做什么?”从前几天起,大姐姐便开始叫她的小字。 “种碗莲。” “你怎么还自己动手?”谢媛实在是不解,就算是想自己种着玩,也犯不着自己动手吧,丫环是做什么用的。“怎么不让丫头们弄?” 花当然是自己种才有趣啊!阿鸾暗自道。只是这话说给谢媛听她也不理解,还是换个说法:“这是我种来给母亲赏玩的,当然要亲自动手才行。”果然,谢媛不出声了。 谢媛来访,阿鸾也不好再弄下去,起身相请谢媛入室安坐,才唤来丫环给自己打水洗手,一面又吩咐:“去把前日我新得的茶沏来。”又与谢媛解释,“听二哥说,这是闽南那边产的北苑茶,跟咱们常用的茶不一样,姐姐尝尝可还入口。”北苑茶在前朝是贡茶,独得皇室和文人墨客的宠爱,在本朝却不大出名。 听到这是谢涵给阿鸾的茶,谢媛笑道:“二弟即特意送给妹妹,必是好的。” 阿鸾笑言:“我觉得跟咱们素日里用的差不多,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她此时尤带着婴儿肥,小~脸圆嘟嘟的,肌肤胜雪,一笑起来,眉目飞扬,说不出的精灵可爱。 谢媛看着她微微发愣,眼前娇俏的女孩子,半点也看不出她日后垂帘听政的果断和狠辣。 阿鸾洗净了手,自取了香膏抹手,那边枕月已经奉了茶过来,她浅浅一笑,伸手相让,“姐姐请。” 谢媛端杯于手,借着低头的机会,整理好的自己的情绪,才有心打量阿鸾的闺房。两世为人,她还是头一次迈入阿鸾的小院,登堂入室。举目四顾,室内以花罩来做隔断,最西面是卧室,因天气渐暖,已经把槅扇拆除了。她们所坐的书房在东面,靠窗放置着书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等文方用具,一本翻开的书卷,还有一架小巧的紫檀木的多宝阁,阁上多为小巧的摆件,显然是主人常常把~玩的。最令谢媛注目的却是书案之后,堆满了四个书架的书和书案之上供着的那瓶梅花。从这段时间的了解便知道,五妹很喜欢读书,每隔几日都会去家中的藏书阁,她屋内的书多也不奇怪。只是现在梅树早已花榭叶生,哪里能寻得来梅花,那显然是假的,却做得跟真的一般无二。 好女婿难找 谢媛起身走到书案之前,目光落在半翻开的书页上,却发现阿鸾所看之书,她竟全然不知。 阿鸾见谢媛在自己书案处愣愣出神,便开口问道:“姐姐在看什么?” 谢媛猛然回神,指着细颈瓶所供红梅道:“好俊俏的梅花,我刚刚还以为是真的呢?这是谁做的,好精巧的手艺。” “算不得什么,这是我前几日闲瑕时弄的,不过取个巧而已。”阿鸾笑道。这红梅还是从上次谢涵送她的宫花得来的灵感,让她想到前世学做过的纸花,便兴致勃勃的试做了出来。她一共做了四枝,自己屋里这个算是最初的试验品,送到徐氏和谢洵、谢涵处的,都比这枝要好得多。“大姐姐喜欢么?喜欢就拿去玩玩吧。”反正也摆了好几天,花园内的柳枝已出了嫩嫩的新芽,她正想去折了新柳来供上。 谢媛下意识的便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如此,多谢妹妹了。”原本她来翠微居是想跟阿鸾探探口风,想知道些继母徐氏的想法,却不想坐着喝茶闲聊了快半个时辰,她半句有用的也没听到,只能带着阿鸾赠送的红梅悻悻而去。 待走到芷兰院门前,正好跟来看女儿的谢大人碰上。谢媛眼睛一亮,快行几步轻轻福身:“爹爹。” 谢茂手捋胡须,欣慰的看着亭亭玉立的爱~女,满意于她面上微微透出的健康的红~润,“惜惜,这是去折梅供瓶……了……”他本来注意力都在爱~女身上,眼角的余光扫到丫环手中捧着的红梅,随意开口闲聊,话到一半便意识到了不对。凝神细看,才发现那枝红梅确是纸制而成,不由得叹道:“惜惜,这是哪里寻到的?” “五妹闲时做的,见我喜欢,便送了我。”谢媛细声细气的开口,“我刚刚去找五妹玩,她居然亲自在种碗莲。” 听大女儿提到五女儿,谢大人摸了摸胡子,随意点了点头,“五丫头确实有点小聪明。”只是这个女儿自小跟着徐氏长大,相比其余的女儿,总是觉得跟他不大亲近。他今日过来,主要是想跟女儿聊聊,后日是汝阳长公主府开赏樱宴,有些话得跟女儿提前说说。原本这该是妻子做的,可是惜惜与继妻相处并不和睦,虽说最近看着有所缓解,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他来说吧。 谢茂正想叫女儿一同入内,不想府内的管家快步过来回话:“大人,王府老大人到了。”前岳父兼前姑父?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哪个小舅子又出了什么事?谢大人略感厌烦。以前看在故去姑姑和王氏的面子上,能帮的都帮了,能担待也都担待了,可也不能事事都找他帮忙吧!想到王家那些个混吃等死的大小舅子,谢大人深觉头疼。偏偏当着女儿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温柔的拍拍女儿的肩膀,“惜惜,你外公来了,跟为父一起去问个安吧。” “是。”谢媛笑着对父亲点了点头,柔顺的跟在他的身后。其时她对所谓的外祖家此刻并无多少好感,想到坑害了她的小王氏,还有害了她女儿的谢静怡,她就连带着对外祖家都有种迁怒的情绪在。只是谢媛万万没有想到,她外祖父居然是来给表弟提亲的。 谢茂在听了前岳父的提议后,暗自庆幸把女儿打发回去了,接着一股无明火冲上脑门,差点没忍住冲着老头吼出来。他借着低头饮茶的功夫,压了压心头火,平稳了下自己的情绪,方才开口:“岳父,非是我不同意,只是如今宫中传出话来,圣人要给几位皇子选妃,后日汝阳公主府的宴席便是为了此事。圣人前日还曾问起惜惜,虽然没有跟我多言,如今却也不好给惜惜定亲,望您谅解。”他暗中冷笑,王家如今日渐衰落,除了岳父还能顶一阵子外,余下的大小舅子和孙辈没有一个能顶事的,个个资质平庸不说,还都在混日子,只想靠着家里,不求上进,谢茂傻了才把自己的嫡长女嫁过去。 王老爷子对此事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儿子一心想给孙子娶外孙女,他左思右想,觉得再没有比外孙女更合适的女子了,就厚着脸皮来了一次。听见谢茂的如此说,便以为谢府跟皇家私下有了约定,想把谢媛嫁入皇室。自家孙子跟龙子凤孙比,这如何比得。“唉,贤婿,我知道了。”老爷子在谢茂和挽留下,喝了顿愁酒,闷闷不乐的回去了。 晚间回到主院,谢茂跟徐氏说起此事,心里还带着火气,“肯定是王大郎那小子撺掇的,他天天正事没有,光想着弄这些小巧,能有什么出息!还有,王弘那小子,不学无术,天天游手好闲的,王大郎哪来的脸替他求娶惜惜,也不看看他儿子配么!” 徐氏端着碗花露慢啜,任他在哪里发酒疯,只管自顾自的指挥着丫头们找出她新做的春衫,一一挑选。后日汝阳长公主的宴会,京中各家必定会带着家中最出色的女儿前去。除了跟皇子们适龄的,也会有小一些的姑娘们,她正好先瞧瞧,心里有个谱,以后再慢慢接触。 谢茂倒背着手在地上转着圈的念叨,说了半天,也不见徐氏理他,“夫人?”其音多有哀怨声。 徐氏抽空瞄了他一眼,“念叨完了?” “完了。”谢大人赌气坐到窗边的软榻上,端起丫头送过来的解酒茶,猛得喝了一大口。 徐氏这会已经挑好了自己后日赴宴要穿的衣裙,叫丫头们抱下去熨烫熏香,以便后日穿用。她这会儿才有时间来关心丈夫,“酒醒没?”这人也就在她院里借酒撒泼。不待谢茂说话,她正色道:“对于大姑娘的婚事,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后日宴上,几个皇子可都要来。”要按徐氏的意思,其时圣人第五子宁王陈恒是个非常好的人选。 如今中宫无子,几个已经长成的皇子几乎都是四妃所出,将来皇位之争如今已初现端倪。想要争皇位,便要有很多人支持。现在几位皇子都是刚刚入朝听政,想要人支持,除了显示自身能力外,更便捷的方式便是予人好处以便拉拢。只是,这其中所要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个小数目。 谢大人执掌户部,管着整个帝国的钱袋子,几个皇子和皇子的外家与支持者都在盯着他,想方设法的跟他拉上点关系。谢茂长女正待字闺中,联姻几乎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了。再有,谢茂继妻出自镇国公府,没准还能再给自己这边拉上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徐氏其时私下里已经盘算了半天,就谢媛这个情况,嫁给五皇子宁王是最好的出路。宁王母族虽不显赫,其母妃却曾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嫔,若非她英年早逝,如今的贵妃还不定是谁来做的。宁王因早产的缘故,自幼体弱多病,几乎是圣人一手将他带大,父子感情自不必说。他常年生病,不可能被立为太子,在其余几个皇子眼中自然不算威胁,将来新皇登基,也不会有什么波折。再加上宁王的娘死了,也没有正经婆婆管着,皇子妃又不像是宫妃有被降级的危险,除非受了丈夫的连累。 无论怎么看,宁王都是个特别好的女婿人选。唯一顾虑的便是宁王体弱,于子嗣方面不利。至于身体不好会不会早死的问题,在徐氏看来,只要谢媛嫁过去,府中有人生下宁王的孩子,宁王死就死了,他死了谢媛和孩子会过得更安稳。 只是这些话,她不好跟谢茂说。虽说谢茂这人官迷,为了升官也可以用尽手段,可在谢媛身上,却难得的心软。他梦想女儿能嫁得如意郎君,夫妻恩爱,富贵一生。若是跟他说想让谢媛嫁给五皇子,怕是得立刻翻脸。 徐氏能想到的,谢茂自然都想到了,他当然舍不得女儿。只是如今京中适龄的男子,想要挑出一个色~色齐全的女婿,还真不是件易事。谢茂瞅瞅妻子,都想跟老婆说,把女儿嫁到镇国公府吧。所幸他还有点理智,硬是把念头压了下去。 谢茂沉吟片刻,方才道:“后日宴上,你看顾着点惜惜。圣人为几位皇子选妃,不可能立时就定下人选,必定会精心挑选。但是时间不会太长,最迟中秋之前就会有结果。我明日跟惜惜谈谈,让她低调一些,别跟其余的小姑娘争峰,想来入选机会不大。” 徐氏没好意的白了他一眼,“可是酒还没醒?谁跟你说这个,我是问你,看好了谁家儿郎。” “颜侍中的三子,齐国公的二子,保宁侯的世子都不错,只是……”谢大人烦恼的抓了抓头,“颜侍中的夫人略有些严肃,齐国公府是四世同堂,保宁侯府更是复杂,唉……”四世同堂的太婆婆、婆婆都在,那个都不好伺候。保宁侯府从上一代侯爷那里兄弟姐妹就多,家中关系极为复杂,女儿若嫁了世子,几乎就是去受罪的。这若大的京城,想挑个好女婿怎么就这么难? 第十四章 少女心事 春日来得格外的快,昨日才见碧草冒头,今日已是新柳吐芽,早樱满树。阿鸾这日起得格外的早,带着丫环漫步于后园小小的樱花林内,看着已经初绽芳姿的樱花,曼声吟道: “初樱动时艳,擅藻灼辉芳,缃叶未开蕾,红花已发光。” “难为你想到了这首诗。”谢涵边说边自假山处转了过来,笑吟吟的看着幼妹,拿着把竹剪围着樱花树转悠,他摇头叹气道:“我还到你来了兴致,早起跑来赏花,却原来是辣手摧花来了。” 阿鸾一见谢涵,欢快的跳了过来,“二哥,早上好。”小姑娘杏眼含笑,玉颊红润,活力满满样子惹得谢涵不自觉得伸手掐了她嫩嫩的小脸一把,成功的令小姑娘对着他大发娇嗔。 谢涵连忙柔声哄她:“阿鸾乖,你想剪那枝樱花,我来帮你。” “这枝,这枝,还有这枝。”有力工在,阿鸾一点也没客气,拉着谢涵精挑细选了四个枝杈,让他帮着剪了下来。然后将其中一个开得最艳的交到谢涵手里,“给。” 谢涵好笑道:“这是赏钱么?” 阿鸾可爱的歪了歪头,认真的道:“是谢礼。”还点指着其余三枝,“这是给母亲的,这是大哥的,这个是我的。”又央求谢涵,“二哥,帮我给大哥送去呗。” “行。”谢涵疼爱的摸摸妹妹的头,“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聚仙楼的雕花蜜饯。” “谢谢,二哥。” 晨起在后园内遇到阿鸾,谢涵索性陪着妹妹去了母亲的正院,只令自己的丫环把自己和长兄的樱花拿回去供好。 徐氏难得见儿子和阿鸾来得这么早,奇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只懒猫居然起得这么早?”大儿子勤奋克苦,自律性也强,令徐氏十分放心。只这个小儿子,天性聪明,却喜好享受,比起读书更爱呼朋唤友出去玩乐,让她十分头疼。就拿早上起床来说,不到最后一刻,谢涵是肯定不会睁眼的,连带着阿鸾这个女儿也跟她哥哥有样学样,不挣扎到最后一刻,决不起床。 谢涵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笑着回道:“瞧您说的,儿子懒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勤快着呢。” 阿鸾接过枕月手中的花枝,自去供瓶处换花,还笑道:“昨天我去后园,见早樱已经打了花苞,想着今晨必开。早上去了一看,果然热热闹闹的开了一树,便跟二哥选了几枝来供瓶。”她把插好的花显给徐氏看,“您瞧,这花开得多艳。” “咦,咱们家的樱花也开了?”徐氏这段时间一直忙忙碌碌,也没时间去逛园子,竞不知道家里的花都开了。她见阿鸾想把之前供的那枝纸做的梅花扔掉,连忙道:“别扔了,回头让丫头们整理一下,到是可以做两个头花戴着玩。”小丫头的手这样巧,做出的花跟真的一样,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这样扔了多可惜的。 母子三人正说着话,谢洵也到了主院,一进门,给徐氏问过安后,便笑着跟阿鸾道谢:“多谢小妹的樱花。”徐氏见儿女都到了,不耐烦看到其余几个儿女和丈夫的妾室,便叫安妈妈去告诉几个庶女和姨娘,今天早上不用过来了。 待到母子几人用过饭,谢洵兄弟二人自去上学读书,徐氏叫过阿鸾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听你说 ,这几天大丫头跟你很是亲近?” “嗯。”阿鸾点了点头,“昨天大姐姐还去我屋里坐了好一会儿呢。” “不知道她又抽得那门子疯。”徐氏小声嘀咕一句,才跟阿鸾正色道:“一会儿去上学时,你叫大丫头过来一趟,就说我这里有套头面,给她明天赴宴用。”以徐氏对她丈夫的了解,昨天既然没在第一时间跟谢媛说明白,今天肯定又在那里反复纠结。既然已经决定不让谢媛嫁入皇家,还不痛痛快快的跟她讲明白,等什么呢!哼,他不说,那就她来告诉。如果大丫头非要跟她扭着来,一定要嫁进皇家,那正好,她就使点劲儿,让她嫁给宁王。 “嗯,我知道了。”阿鸾脆声声的应道。 待出了徐氏的正院,阿鸾的脚步慢了下来。照嫡母的意思,她明显就是有话要私下里跟大姐说,还跟明日的赏樱宴有关。可明天不就是为了给大姐相亲去的么?该注意的地方,想必她爹都已经跟大姐说过了,完全不用嫡母再费二遍事,还可能造成反效果。能让嫡母如此的,明日宴上肯定会有特殊的人出现。“皇子!”几乎不用多作考虑,阿鸾就敢肯定,汝阳公主府上的赏樱宴比往日大有不同,很可能是皇帝给皇子们选妃的开始。 做为一个被困在内宅的小萝莉,阿鸾能知道的关于皇家或朝堂上的事有限,大部分都是从两位兄长或镇国公府的表兄妹哪里得来的。她目前仅仅知道当今皇帝有十一个皇子,大皇子早夭,二、三、四、七、八五位都是四妃所出,五皇子生母早亡,六皇子、九皇子皆是李昭容所出。其余两个小皇子才刚满周岁,母亲的位份都不高。二皇子和三皇子已娶王妃,如今要娶妻的应该是四、五、六三位了?不知道家中父母的想法为何,是否想将长姐嫁入皇家。若是想,几个皇子之中,大约只能选五皇子宁王了,选他最为平稳,符合她爹一惯的性格。阿鸾边走边想,她爹谢大人应该是不想长姐嫁入皇家,但是嫡母就不这么想了。 头一天被前岳父的提议气得跳了半天脚的谢大人,第二天下朝之后,在书房里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怕跟女儿说了之后,反到引起她的争胜之心,执意要嫁入皇家,好像此彻底压住继母。谢茂宠女儿归宠女儿,但是对爱女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对于家中目前的平静表象,充满了不确定感。可是不说,他又怕四皇子使阴招。虽说四皇子不是他理想的女婿人选,但是不得不说,就算不提身份,四皇子本身的相貌和气度,也足以让深闺女子动心。他正左右为难之时,书房外的小厮轻轻叩响房门,“大人,大姑娘来了。” 谢茂整了整衣服,沉声道:“请姑娘进来。” 谢媛一进书房便看到身着便袍的父亲坐在太师椅上,眉间有道深深皱痕,显然刚刚有什么事困扰到他了。她行礼如仪,轻声道:“女儿给爹爹问安。” 谢茂绽开温和的笑,随即起身冲着女儿招了招手,带她到罗汉榻边坐下,温声道:“惜惜,可是有什么功课不明白?说来为父给你解答。”这段时间大女儿突然迸发了极大的读书热情,作为父亲,当然愿意看到女儿新增的这一爱好。 谢媛微垂着头坐在父亲对面,双手在衣袖内慢慢绞紧,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慢慢开口道:“爹爹,明日公主府的赏樱宴,为何会有皇子参加?”刚刚继母跟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她回到芷兰院静思半日,还是狠下心来寻爹爹。 谢茂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你母亲都跟你说了。” 谢媛轻轻点头,“嗯。” “唉,皇子们大了,圣人自然操心殿下们的婚事。”谢茂慢慢开口,边说边注意女儿的神情,“明日汝阳长公主的赏樱宴,也算是给殿下们选妃的开始。惜惜不必紧张,爹爹不会让你去嫁给皇子的。” “为什么不?”谢媛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阿爹,为什么不?” 这话把谢大人问懵了,“惜惜,你想嫁入皇家?” 谢媛沉默半晌,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爹爹。” 谢大人一下就紧张了,身子前探,单臂支在榻上的木几上,连声追问:“惜惜,为什么?可是谁跟你说什么了?”皇子是那么好嫁的么,依他看来,如今这几个皇子都不是良人。四皇子就不说了,想争当太子的心明晃晃的摆着。六皇子的母妃李昭容出自李府,她的父亲曾任太子太博,给当今圣人当过老师,保其成为太子的时候出过大力。只因自李太博去世后,李家人丁凋零,圣人向来对李昭容母子很是宽厚。四皇子想拉拢六皇子,想必其外祖家会选个女儿嫁给六皇子。至于五皇子,那破败的身子,连皇位之争都参加不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女儿嫁过去守寡。 谢媛摇了摇头,“没人跟我说什么,都是女儿的一些笨想法。”她抿了抿唇,双手握得更紧了些,“女儿不懂朝堂上的那些事,却也知道,若是我嫁入皇家,对爹爹以后必定是有益处的。” 谢茂头都大了,他以为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四皇子使手段接近了自己爱女,才让一向乖巧的谢媛跑过来跟他说这些,“惜惜,你跟爹老实说,你是不是提前认识了那位殿下?” 谢媛用力咬了咬红唇,下定了决心:“我曾偶然见过宁王殿下,我……”话到此处,娇颜红透,头也慢慢的垂了下去,两手扯着帕子,小女儿之态尽显。 谢媛这番小女儿的娇态,恍如九天之雷劈在了谢茂头上:卧槽,从来没想过,他闺女看上了个病秧子。 第十五章 婚事 谢缓终于跟谢茂说了重生以来让她最为纠结的心愿,只觉得一阵轻松,至于成也不成……她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前世,以五妹的庶女之身,都能嫁入宁王府为元配嫡妃,没道理换她就不成。自父亲的书房里出来,她带着难得轻松的心情,转去后园赏花。 “姑娘……”佩儿欲言又止。 谢媛这会儿心情正好,赏着满眼的春光,不甚在意的问:“何事?”对于佩儿这个贴身丫头,谢媛有些矛盾。前世她对杜辉起了少女之思,完全没料道自己的贴身丫头居然也敢想着他,甚至大着胆子给杜辉说好话。有时她想想,若是没有佩儿的怂恿,她应该不敢去跟爹爹说,要嫁给杜辉。其时前世婚后,他们夫妻也甜蜜了几年。按照时下的惯例,她的贴身丫头也都做了通房,在她不方便的时候和孕期伺候丈夫。四个通房丫头,只有佩儿最得丈夫欢心,可她对自己也很忠心,即便生了儿子,也不曾对她有丝毫不敬。她死后,也只有佩儿几人在真心护着自己的孩子,为此,佩儿甚至连命都送了。重生之后,她心思起伏的厉害,因前世之故,有些疏远佩儿。若是她真能嫁入宁王府,让佩儿生下王爷的儿子也不错,正好,她对生子一事心怀畏惧,可不想再因为孩子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佩儿对于姑娘对自己的疏远自然是心知肚明,她只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姑娘知道了,才因此疏远她以示警告,只能加倍的小心伺候,“明日去赴公主府的赏樱宴,姑娘还未挑选首饰,挑好的衣物也未熏香呢。”去赴这种宴席,衣物最好头几天就打理好,上熨烫、熏香,甚至还要重复的熏几次,远不是一天时间就能弄好的。还有头面、配饰等物,都要根据衣物来挑选,万不能马虎,否则会让人笑话的。 谢媛正踮起脚攀折一枝樱花,漫不经心的回道:“衣服不是挑好了?也不必熏香,烟熏火燎的没什么意思。”前世难产之后,她便重病在床,下红一直不止,为了掩饰屋内的血腥气,常用浓重的香气来掩盖。自重新活过来之后,她一点儿都不想再闻到各色香气。“至于首饰头面么,母亲会给我的。”她都为了家族去嫁了皇室中的病秧子,做为既得利益者,怎么也得拿点好东西出来吧。 为她认为的既得利益者,正立着眼睛瞪着自己的丈夫,冷声喝道:“我让她嫁皇子她就能嫁?你那宝贝闺女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从来都跟我反着来,还能听我的话!”徐氏真是没想到,谢媛居然有勇气跑到外书房去寻谢茂,跟他说要嫁给五皇子,令她刮目相看。这谢茂就跟失了智似的,回来就跟她吵,真是给他两天好脸,惯的!“你有能耐去教训你闺女,让她快消了嫁皇子的心,在这里跟我跳脚有屁用!” “你……你……粗俗!”谢茂点指着妻子,半天点才吐出两个字儿来。 徐氏冷笑道:“我又不是头一天粗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被老婆一句话就给噎个半死的谢大人,拿妻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坐在那里喘粗气。 徐氏这会儿看他万分不顺眼,随手摔了茶盏,不耐烦的赶人:“快离了我这儿,看见你就烦!” 谢茂这会儿不能走,正经事没说,光故着吵架了。再者,现在他走,后面有他好受的。有了好多年经验教训的谢大人只能忍着气给老婆赔不是,起身长揖到地:“夫人见谅,都是为夫一时情急,就毛躁了。”这作动真难为了谢大人那半挺的肚子,可看着也够熟练的,显然赔礼道歉不是一次两次了。 “呵呵。”丈夫赔了礼,徐氏也见好就收。 谢茂见老婆不再赶他,悄悄松了口气,自己挑起门帘,叫丫环进来清扫地面茶盏的残骸。还关切的道:“夫人安坐勿动,看扎了脚。”又吩咐丫头:“扫得仔细些,可别落下。”等屋里都清理好了之后,他又亲自给徐氏上了茶,见妻子嘴角微翘,知道这回算是过去了,才有心情想到女儿的事,“夫人,你说惜惜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想嫁五皇子呢?”五皇子长年生病,看着就极为苍白消瘦,一脸的病容,在他看来除了那个身份,实在没有半点吸引女子的地方。就是那个皇子的身份,在大秦比较好的世家之中,也没什么用处。毕竟常年生病,领任何职位都只能是个虚职,半点实权都没有,也就剩个名了。好处么,大约就是当他的皇子妃竞争很小,而且足够稳定。 徐氏也奇怪呢,都说女子爱俏郎,看谢媛之前有点意思的那位保宁侯世子,不就长了一张小白脸么。照这么看,她不该看上四皇子么?还有一点:“她什么时候见过五皇子?”就宁王那个身子骨,常年不是宅在宫里就是宅在王府,能让她看到? 谢茂有些迟疑的道:“说是年前去昙华寺点长明灯时见过的。”每年过年之前,谢媛都会去寺里给去世的母亲点上一盏长明灯,一点亮一年的那种。他到是知道,年前宁王确实去过昙华寺,时间到也对得上。他就是不明白,他闺女眼瞎了么,居然对五皇子起了少女之思! “算了。”徐氏摆了摆手,她也懒得管谢媛为什么改了主意,关键是谢茂的态度,“正则,你怎么想?” 谢大人烦恼的抓抓头发,“前日圣人跟我聊起来家中儿女的婚事,隐晦的提到过惜惜,让我给含糊过去了。看圣人的意思,应该是取中的惜惜,只是不知是给那位皇子看的。”皇帝给自己儿子选老婆,先把自己亲信大臣家里扒拉一圈,先看其父、再观其母,最后才是女儿。谢家几世书香传家,家风也很好,谢茂又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其女又在待嫁之龄,正好是皇子妃的人选。 “要我说,大姑娘嫁给宁王也算是不错的婚事了。”徐氏再烦继女,也承认这姑娘终于脑子正常了一回,眼还不算瞎。徐氏是皇帝的亲表妹,常入宫中,自然见过五皇子。依她看来。单以五官而论,五皇子应该是诸皇子中最标致的了。想也知道,当年五皇子的生母就以美貌著称,生子肖母,五皇子能难看到哪里去。而且以徐氏对几位年长皇子的了解,五皇子应该是脾气最为温和的了。 谢茂这个纠结,“可五皇子的身体……” “身体好了,就不能嫁了。”徐氏直接点破了丈夫的心思,四皇子有多巴结自家,她能不知道,可丈夫半点也没动把女儿嫁入四皇子府的念头。“你别跟自己较劲儿了,圣人究竟看中了哪家姑娘还没一定呢?你烦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有一定就晚了……”谢大人小声嘀咕道。 被夫妻两个揣摩的半天心思的永平帝正温和的看着儿子,殷殷叮嘱:“明日去你姑姑家,记得穿得厚实些。身子才养得好些了,可别再染了寒。” 宁王陈恒笑道:“儿臣省的。” “我跟你姑姑说的了,令她找个机会让你好好看看谢正则的闺女。”为了爱子的婚事,永平帝真是操碎了心。就如臣子们会揣摩皇帝的心思,皇帝自然也了解臣子的想法。在他看来,谢家的女儿应该算是最合适自己五儿子的。谢茂向来遵循中庸之道,升迁之路格外平稳,在朝中人缘颇好,再有岳家镇国公在,五年之内足以入阁。有个拜为丞相的岳父,就算自己不在了,儿子在朝中也能有人护着点。 陈恒因为身体的原因,即便成年对男女之事也极为淡漠,或者说他现在活着就挺累的了,对自身健康之外的事,毫不在意。他浅浅一笑,“阿爹说她好便好,儿子不必看了。”若不是皇帝硬压着他去赴汝阳长公主的赏樱宴,他根本就不会去。 皇帝好气又好笑的拍了儿子一巴掌,“这可是你媳妇,朕看好了有什么用,得你自己看好了才行。” 陈恒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嗯,那儿臣明日便好好看看。” “不许敷衍!” “不敷衍。” 第十六章 略有嫌弃 如今各家宴席大多都是下午,宴至午夜方散。只有春日的樱花宴不同。时下大秦的贵女们更讲究赏晨起之樱,带着雨珠或薄雪者最佳。只是谁家也不能太阳初升时就招待客人,只能放在上午。 为了明日能够精神满满的参加赏樱宴,谢媛早早便睡了。到是谢大人根本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吁短叹,吵得徐氏也睡不安稳,气得她半夜起来,直接把丈夫赶到厢房去了。第二日晨起,徐氏这里梳妆打扮,府里的几个姑娘都提前被告之,今日不用来问安了。只有阿鸾,一早起来,依然到了正院,她得来吃早饭呢。再说,今天二哥已经跟母亲说好了,今天要带她去书社玩。 “夫人啊,要不你再劝劝惜惜?”谢大人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地上团团转。待看到阿鸾进来,他不由得一愣,“阿鸾也去?” 徐氏白了他一眼,“去什么,阿鸾才多大。” “那她……” “早上不得吃饭啊。” “不能在……”谢大人的后半句话,被老婆瞪回去了。 阿鸾抿唇偷笑,每次看到在她面前威风八面的谢大人被嫡母怼,总是这么的令人心情愉悦。 谢洵做为家中长子,自然是要跟母亲、姐姐去赴宴,到是谢涵现在还可以轻松一点。兄弟两个十分默契的在早饭后联袂而至,谢涵一见阿鸾便笑道:“不是要跟我去书社,怎么还不去换外出的衣服?” 阿鸾才吃了早饭,为了今天有体力逛街,她特意多吃了两个小金银馒头,这会正喝花露顺气,闻言连忙道:“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她已经预见到这种情况,特意让丫环把自己外出的东西都带来了,吃过早饭正好在徐氏这里换。 谢媛盛妆之后,带着丫环到了徐氏的正院,一进门便看到穿着杏红色春衫、藕丝裙,梳着双螺髻的阿鸾,她下意识的提高的警觉,眼中不自觉的带了丝敌意,“母亲,阿鸾也随咱们一同赴宴么?”也不是没有可能,继母向来把五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教养,前世这时也曾带着五妹同去。她昨天光顾着高兴跟爹爹说了自己的想法,到是忘了这事。 徐氏淡淡的道:“她不去。” 阿鸾笑得眉眼弯弯,轻快的说:“集贤书社今日出新书,二哥带我去看看。”刚刚谢媛进屋之后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有点不解为何知道她可能同去赴宴,大姐会生了敌意。 谢涵自屋外入内,他刚刚跟大哥去送父亲,回来见小妹已经打扮妥了,便招手唤她过来一起与徐氏道别后,兄妹二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徐氏这里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才扶着丫环的走,慢慢走了出去。谢媛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蹄落在青石板上清脆的蹄音,之前心中翻腾的万般情绪渐渐平息。如今命运已经略微的偏移,前方等待着她的,该是崭新的一切。 汝阳长公主的赏樱宴设在了她的别苑内,苑内有一大片的樱花林,如今已竞相开放。樱花林的东南角有一处供人歇脚的书斋,谢媛带着丫环站在书斋门口有些进退两难。屋内已有人在,是一位身材消瘦的青年。他本来正斜倚着抱枕看书,听到声响侧头看了过来。 谢媛见他面色极为苍白,反衬得眼睛墨色深沉。两人的目光一碰,谢媛不自觉的低了头,连忙福身:“殿下恕罪,臣女原不知殿下在此歇息,多有打扰。” 陈恒是被汝阳长公主安置在这里的,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姑娘应该也是被自己姑姑给引来的。这么说,这就是谢尚书的嫡女?陈恒面上摆出温和的笑,“小姐不必多礼,本属无意,何罪之有。”又起身引手道:“小姐可是累了,不如进屋暂时休息一下,正好本王也想出去转转了。”借着起身的动作,他暗暗打量面前的女子,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身姿纤细,衣着素雅,站在自己面前,好似一朵空谷幽兰,静静绽放。 谢媛巧遇陈恒,正挖空心思的想着该说什么话,却见他起身整了整衣衫,便迈步往外走,情急之下,连忙出声:“殿下,臣女……” 陈恒出去是不好与一个妙龄少女独处一室,正面看过人就可以走了,他摆了摆手,“小姐只管在此歇息,本王闷了半日,刚刚就想出去走走了。”其时初次见面,他对谢媛不大满意。无他,衣服寡淡、人长得也寡淡。没人知道,向来身体病弱,性情沉静的陈恒更喜欢鲜艳明快的色彩,比之清雅幽静的兰花,他更喜热情明艳的牡丹。只是包括皇帝在内,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审美清高,不喜大红大紫之色。在与谢媛擦肩而过之时,陈恒微微诧异,居然没有闻到时下女子习惯在衣裙之上所熏之香气,到令他郁闷的心情有点好转。暗忖道:她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身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气。 赏樱宴上一面之缘,反到令谢媛回家之后有些坐立不安,她在担心宁王看不中自己。想到前世,五妹新婚,宁王送她回门,对她的那种体贴入微,与目视妻子时眼中闪过的柔情,无不在说明,他是那么满意自己的王妃。而自己呢?再怎么不甘,她也得承认,五妹有一副能让天下任何男子动心的好相貌。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比不上五妹?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谢媛便有些唾弃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明明今生宁王还没有看到过五妹,而且五妹再漂亮,现在也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毛丫头,对成年男子来说,毫无半点吸引力。 谢媛为了自己的婚事忐忑不安,阿鸾今日却跟谢涵玩得尽性,还把集贤书社今日新出的书一网打尽,全都给搬了回来。不过,也有令人悲伤的事,就是她这段时间攒的小金库又都掏空了。 兄妹两人坐在聚仙楼中,谢涵好笑看着妹妹悲喜交加的神情,微讽道:“我刚刚说替你付钱,你撒娇耍赖的不同意,现在怎么样后悔了吧。” 阿鸾真后悔了,可这会不能说,她嘴硬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以之换书,悦我精神,有何可悔。” 谢涵真是再了解她不过,哈哈大笑:“你就嘴硬吧。” “嘤,二哥知道还提我的伤心事。”阿鸾不高兴的戳着谢涵的腰,“刚刚都是二哥的错,你就应该进门就付钱。” 谢涵被她戳得痒痒的直想笑,连忙捉住她的小手,告饶道:“都是二哥的错,我错了,行了吧。” 阿鸾傲娇的扬起小下巴,“哼。” 谢涵恨恨的掐了她小脸一把,“磨人的丫头。” 兄妹两人笑闹间,酒楼里的伙计已经举着托盘把两人刚点的菜都上来了,上一道唱一句菜名,末了躬身道:“公子、小姐慢用,有事就叫小的。” 谢涵点的是聚仙楼最出名的几道菜,花炊鹌子,羊舌签、鸳鸯炸肚、鲜蹄子脍、芙蓉鸡、煨三筋、三脆羹,阿鸾吃得心满意足,还有心思点评:“这道芙蓉鸡最地道,待我学了,回去做给哥哥吃。” “你?用嘴做么?”不是谢涵看不起小妹,实在是她现在才能比灶台高出多少,别说做菜,连水怕是都没自己烧过。 阿鸾眨了眨眼,她吃得太开心,全然忘了自己这世连厨房都没去过呢。“我可以教厨娘啊!再者,母亲说等我过了生日,便叫人教我厨活了。”虽说世家女儿从小娇养,可这厨下的事也是要学一点儿的。尤其是新婚第二日,能给公婆上一两道自己亲手做的菜,可是很能提升婆婆对媳妇的满意度的。再者,平日里夫妻相处,能在丈夫生日去亲手下碗面,也不失为一种夫妻间相处的情趣。 刚刚还在嘲笑妹妹的谢涵听到这话,到有了顾虑,“你才多大,就要去学厨?”在他看来,妹妹只要在出嫁前,让家里的厨娘教上两道小菜就行了,别家的女儿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再者家里最大的长姐,都没学厨呢。想到谢媛,谢涵低声问妹妹:“阿鸾,你知道大姐昨天去书房跟爹爹说了什么?” “怎么了?”阿鸾昨天晚上没去正院用饭,并不知道谢茂跟徐氏又吵起来的事儿。不过,就算她知道,这么多年也都看得太多了,反正最后总以谢大人赔礼道歉而告钟,还有别的结果么。 “听安妈妈说,昨天大姐跟爹爹说完话后,爹爹就到正院跟娘吵了起来。”谢涵说到这点的时候,俊眉紧皱。他是真的讨厌大姐总在父母之间挑拨,令他们吵架。 阿鸾道:“大姐什么时候去找的爹爹?” “巳时末,爹爹刚下朝那会。” “那我就不知道了。”阿鸾摇了摇头,“我昨天午饭和晚饭都是在翠微居用的,没去正院。” 谢涵见阿鸾满脸迷茫,只能用力捶了下桌子,恼道:“可恨谢媛每每生事,偏偏爹爹还总护着她,苛责母亲。” 阿鸾安抚的拍了拍哥哥的手臂,“再偏也偏不了多主,大姐姐今年十六,最晚后年就该出嫁了。” 兄妹两人的低语,却不想被人听在耳中,从赏樱宴逃出来的宁王陈恒,难得出来散心,就听到了可能是自己未来妻子的八卦,一时之间,他都形容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大约、可能又加深了点印象? 第十七章 归京 谢涵和阿鸾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被人听到了,两人酒足饭饱便带人下楼,准备回家。宁王令人将临街的窗户打开,自立于窗前,首先映入眼帘得便是小姑娘杏子红的春衫和双螺髻上垂下的明珠,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笑言:“挺活泼的小丫头。”这般的天真明媚,软语俏音,难怪得其兄长如此宠爱,他若有个这样的妹子,也一样时时都想让她高兴。 眼见着斜阳西下,这天的放风也该结束了,陈恒微微感叹。回到宫中,永平帝正虎着脸等着他,“怎么提前走了,让你姑姑好生担心。”实际上,陈恒刚走不久,汝阳长公主便入了宫,当发现他没回宫时,忙不迭的跟永平帝告罪。永平帝也知道五儿子常年宅在宫中,不能如其余皇子那般随意出门游玩,未免寂寥。难得出宫一次,可不得随处转转。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跑到外面酒楼去吃饭,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陈恒有些腼腆的一笑,“常听兄弟们说起京中四大名楼,可惜我都没去见过,今天正好有时间,我身体也还不错,便去开了开眼界。” “不过一个小小的酒楼,开得什么眼界。”永平帝一面唾弃儿子,一面着实心疼。“等你身体再好点,朕带你去封泰山、游江南。”到底他还记得今天放儿子出宫是为了什么,不免有点八卦问:“今天可见到谢家小姐?觉得如何?”他记得妹妹汝阳公主说,谢家大姑娘身姿如柳,气质若兰,听起来是个挺漂亮的丫头,跟自己的儿子也还般配。 陈恒对娶谁做王妃并没有多少意见,反正他爹也不可能给他选个差的,再说京中各世家的姑娘不都差不多么,娶谁都一样,至少他爹这次给他选的家世不错,人长得虽然寡淡了些,可身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气,还是可以忍受的。只是对着皇帝不能这么说,他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父皇的眼光当然是好的。” 永平帝见儿子这幅模样,便知道他应该也觉得谢家的姑娘不错。心情颇好的皇帝手捻胡须,想起自己年轻时做过的事,兴致勃勃的建议:“小五啊,眼瞧着快到清明了,要不要让你姑姑再设个宴,你再跟谢小姐见见。你这回大方点,多跟人家姑娘说说话。”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对,谢家的姑娘可是正经的世家小姐,自幼学的规矩不大可能跟自己儿子长时间闲聊,“要不,朕现在就下旨赐婚吧。”成了未婚夫妻就可以说话了吧。 陈恒为他爹心血来潮的提议黑了脸,“父皇!”他跟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可聊的,除了风花雪月,这些女子还能知道些什么。娶妻不过是让他爹安心,再加上待续香火而已。 “好好好,朕不提了。”永平帝见儿子急了,哈哈哈大笑,他只当儿子害羞了。 陈恒陪着永平帝喝了一盏茶,见皇帝案上摞得高高的奏折,便起身告退了。永平帝看着儿子消瘦的背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他为了几个儿子的婚事,暗中考查了好些个姑娘,自然知道谢正则的嫡女跟他表妹不大对付,可这有什么关系,谁家娇养的姑娘没点小性子。他表妹是谢家姑娘的继母,两人不对付太正常了。再者,她不聪明才正好,若是个太聪明的,他还不放心许给儿子呢。五儿媳妇若无意外就算是定下了,他现在该操心的是四儿子和六儿子。皇后无子,皇长子又早夭,其余皇子渐渐长大,进入朝堂学政事。他也是要知天命的年纪了,帝国下任继承是时候挑选了。永平帝也是跟几个兄弟残酷的斗争中,才夺得皇位。他可以去兄弟冷酷,面对自己的孩子,却不自觉得希望他们能兄弟情深。 本着这个心愿,他在默默观察几个儿子,想从中选个最为稳妥的、性情宽厚的继承人。其时四子楚王到是不错,可就是行事太过毛躁,不够沉稳,还得再历练一下。做为皇帝,平衡朝堂和诸子的关系几乎就是他的本能。淑妃吴氏的娘家想嫁个姑娘给老六这事,永平帝再清楚不过。知道归知道,但怎么也不可能如他们的愿,想现在就拉帮结派,还太早了点。 汝阳长公主的赏樱宴好似拉开大秦各家春日宴的序曲,自那以后,各种宴席层出不穷。徐氏带着谢媛有选择性的参加了几场宴会,对于谢媛未来的夫婿,她们彼此之间也算有了默契。谢媛既打算嫁入皇家,出度宴请时便要力持端庄优雅,又要温柔随和,几天下来人就累瘦了许多。 谢大人眼看着女儿腰身日渐纤细,心疼得无以复加,有心劝劝女儿,看着她欣喜雀跃的神形又不忍阻拦,正纠结间,幼弟谢荣带着谢老夫人并自己的妻儿归京了。接到弟弟贴身长随的传信,谢茂特意告假了一日,带着两个儿子亲去渡口迎接。 谢老夫人要回来了,徐氏郁闷的情绪经过这些天的缓和,也所剩无已。她早就令人打扫好了宜春院和谢荣出京之前住的院子,但却只派了些粗使的下人过去看着,只等着他们回家之后住。想着谢荣的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才四岁,应该会跟谢荣夫妻同住。为防着万一,她特意吩咐人收拾出离谢荣夫妻所住之处不远的一处小小院落,以备谢荣长女谢妍居住。同样,这处小院子也只安排了粗使的下人。 谢老夫人随着幼子谢荣离京六载,谢茂也就六年没见过母亲。在官船的坐舱中看到母亲,眼见着谢老夫人比六年前明显花白了一多半的头发,谢茂再难忍泪水,直接拜倒在母亲膝前,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谢荣见状几步上前连声劝慰,好说歹说,才算劝住了长兄和老娘,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谢洵、谢涵刚刚就随着谢茂跪下了,见祖母与父亲止了泪,才膝行几步,深深的拜了下去,“祖母。” 谢老夫人擦了擦眼泪,连忙叫人扶孙子起来,又招两人至近前,拉着两人的手,左瞧瞧右看看,只是看不够,稀罕的不行。老太太感叹道:“几年不见,大郎和二郎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不太待见徐氏,对孙子却是真心疼爱。当初要不是徐氏执意不肯把儿子给她养,说不准婆媳之间的关系还能缓和些。说着,老太太眼圈又红了。 谢荣一见不好,连忙对谢茂道:“大哥,娘累了一路,咱们快点回府吧。” 谢茂忙道:“阿荣说的是,娘,咱们回府吧。” 自渡口归家的忙乱自不必说,徐氏接了管家的报信,掐准时间带着女儿、仆妇侯在门口,见到谢老夫人,率先盈盈下拜。大门外,谢老太太不好多言,只能挂着温和的笑,扶起徐氏,慈祥的拍拍她的手,“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徐氏微微低头,伸手扶住谢老夫人,恭敬的道:“都是儿媳应该做的,不敢称苦。”又言说:“母亲,一路劳苦,快请入府安坐吧。” 一行人入了正厅,彼此之间见过礼,谢茂拉着弟弟去了前院书房,他们有些政务和朝堂上的事要谈。两个儿子走了之后,老太太这会感觉到了疲累,斜斜的倚在软枕上,满面的倦意。徐氏起身上前一步笑道:“我看母亲已经累了,不若先回宜春院休息?我已令人烧好了的洗澡水,正好解解乏。” 谢老夫人扶了丫环的手慢慢起身,长叹道:“老了老了,不过坐了几日船,竟然受不得了。” 谢荣的大女儿谢妍娇笑着开口,“祖母才不老呢,跟我阿娘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俩似的。” 谢妍是谢老夫人看大的,向来极宠爱她,闻言笑斥道:“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专爱甜言蜜语哄骗我。” 徐氏瞅了谢妍一眼,其母姚氏喝斥道:“家里这么多姐妹都没说话,就你嘴快!我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的规矩呢?”骂完女儿,又无奈的跟徐氏道:“大嫂海涵,这丫头都被我宠坏了,没规没矩的。” 被母亲骂了谢妍,不自觉得皱皱鼻子,蹭到谢老夫人身边,白嫩的小手软软的扶住她,讨好的笑道:“祖母,我扶着您。”谢老夫人下意识的揽住孙女后,才反应过来,对长媳笑道:“阿宝一直跟着我住,她的东西都搬到宜春院吧。” 徐氏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我给侄女准备的小院便用不上了。”她侧首对姚氏笑道:“大侄女还是小孩子呢,管得太多到约束了她们的天性。弟妹和小侄女也累了吧,院子我已经吩咐打扫好了,快去歇歇,咱们以后闲话的日子长着呢。” 姚氏对着徐氏欠了欠身,“有劳大嫂。” 等到徐氏送了谢老夫人回来,阿鸾与谢洵、谢涵三人正在屋内下棋,见她回来,连忙起身问安。徐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略有些疲累的道:“你们接着下,我去躺躺。”其时身上不到累,只是有些心累。 第十八章 冷落 自从谢老夫人和谢荣一家回京后,别的先不提,只是早上起床的时间明显的变早了。因为每天要先去徐氏的正院,再跟着徐氏一起去谢老夫人所在的宜春院里问安。而且老人家本来起得就早,她们自然不好太晚过去。谢老夫人还有个习惯,喜欢留下孙女们陪着她一起吃饭,说是人多一起吃饭比较热闹。可不是热闹,一桌七八个女孩子,个个眉清目秀的,看着就够赏心悦目的。阿鸾却完全没有欣赏的想法,她只觉得人生无亮。 打从阿鸾跟着姐妹们陪老太太一起吃饭开始,没几天,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饿瘦的,可以说小姑娘这几天就没吃饱过一顿饭。老夫人讲究养生,无论桌上有多少道菜,她都固定只吃那么多。她一撩筷,同桌的女孩子们也都放下碗。或许其余的姐妹能吃饱,她们平常食量也不大,但是阿鸾不行啊。她不只吃不饱,还吃不好,真是噩梦。不是阿鸾对陪老人家有怨言,她是对伺候谢老夫人厨娘有怨言!厨娘是老夫人带回来的,伺候了她很长时间,平常做菜都是习惯性照顾着老人家的口味。做的菜除了甜就是咸,全是重口味不说,尤其喜欢做羹,无论什么食材都能做成羹,简直可怕。对比吃不好也吃不饱这点,在宜春院里,她被二叔谢荣的嫡女针对,被老夫人无视这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又一次跟着老夫人吃完午饭,阿鸾迈着虚软的腿一点点的往自己院子里蹭。她就想不明白,谢老太太明明就不待见这些庶出的孙女们,为啥还要天天招到自己面前看着。老太太天天摆出一幅慈祥的样子,关照着三个嫡出的孙女,是为了给她们这些小姑娘看,好让她们去巴结她么?可她们巴结她有什么用?在谢府里面她除了辈份最高之外,能当得了谁的家?她爹谢茂?别逗了,真能当得了家,当初就不会跟着小儿子出去上任了。当小儿子的家,想想二叔到现在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身边居然没有妾室,就知道老太太在小儿子家说话也不怎么好用。再说,儿女的婚事都讲究父母之命,祖母能在嫡孙和嫡孙女的婚事上提提建议就不错了,她们这些庶女老太太半个字都不会多说的。既然如此,她们的未来还是掌控在嫡母手里,去巴结老太太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么?是为了能多得个钗子,还是多拿块锦缎?不是阿鸾看不起自己祖母,老太太能给她们这些庶孙女的东西,还没有嫡母平常给她的好。 大约是因为自己自幼长于嫡母膝下,谢老太太格外不喜欢阿鸾。从来都不会主动跟她说话,一样在老太太屋里,别人偶尔还得个老太太个笑脸,只有阿鸾,就跟个透明人一样。谢老夫人这样的作派,没几天就让往日里被她压上一头的姐妹敢在宜春院里,跟着七姑娘谢妍一起嘲讽她了。还好今天二哥谢涵在,不高兴的发了脾气,才让谢老太太出面说了谢妍两句。 谢涵担心的看着失去往日活力的妹妹,只以为她是因为被谢妍针对,祖母冷落难过,仗义道:“阿鸾,下次谢妍那丫头再指桑骂槐的,你就说她。没见过谁家妹妹敢斥责姐姐的,没规矩。”说着,爱怜的摸~摸妹妹小脑袋:“你放心,一切有阿娘、大哥和我给你作主,别怕。” 被个小女孩损上两句,还没带脏子,又没指着她鼻子骂人,对前世常常参与网络辩论(其时就是骂战)的阿鸾来说就没当回事。这些深闺中的女孩子可真是太文雅了,说的话连她的防都不破不了。她这么颓废,主要就是饿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拉住谢涵的袖子:“二哥,我没吃饱。” “没吃饱?”谢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谢家还能吃不饱饭? 阿鸾一手拉着谢涵的袖子,一手抱着肚子,扁着小~嘴,郁闷的说:“姐妹们吃得都少,大家一起用饭,我也不好意思多吃呀,显得我跟饭桶似的。” 谢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妹妹可怜的模样,怜惜之心大作,一拉妹妹的手,笑道:“走,我带你去三元楼吃盐煎牛。我昨天就听说三元楼今日有上好的牛肉,原想中午带你去尝鲜,下午再去集贤社转转。有个败家子,把家里的藏书都卖了过去。我令人按下了没动,正好带你去挑挑。”他今天本来就是去祖母那里接阿鸾的,已经提前跟徐氏请示过了,却没想到会在祖母处见到二叔家的七妹联合其余的几个姐妹挤兑阿鸾。他暗暗打算跟母亲和大哥说一声,可不能让小妹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去。 “有牛肉?黄牛肉?”阿鸾大喜,当下腿也不软了,身上也不虚了,反到拉着谢涵快步往自己的小院走,“二哥该早跟我说的,那样我中午还可以再少吃点。”这时候牛是重要物资,每一头牛都有备案,不许私自宰杀的。想要吃牛肉,只能等牛老死或者出了意外失去劳动能力,才能上报官府进行屠宰。如今,大秦与前朝一般主要是吃羊,最近十来年,随着煽猪、养猪技术的提升,猪肉也渐渐成为了宴上的主菜。比如,谢府如今就有四道用猪肉做的菜已经被收入到菜谱中了,平常在徐氏的哪里也常能吃到。只是,谢老太太十分固执,她的饭桌上是不会出现猪肉这等她认为的下等人才吃的食材的。 谢涵被她逗得朗笑出声,轻拍妹妹的头逗她道,“这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么!” 不,这不是惊喜!这会让她少吃好多口肉。 陈恒没想到,他跟谢府的这兄妹两人还挺有缘份,唯二的两次出宫,居然都碰上了。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他默默做了个决定,今天还要坐在这两人旁边。 宁王这边刚坐下,便听得隔壁女孩清脆如银玲的声音,带着七分甜意三分娇嗔:“二哥,我不想吃山药羊排羹。” “为何?这可是三元楼的招牌。” “我这几日陪着祖母,天天都喝羹汤,太可怕了。” 少年的声音中含~着忍俊不禁的笑意:“确定不吃?山药羊排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女孩有着迟疑:“要不就尝尝。” 陈恒忍不住低笑,这也太禁不住诱~惑了。听着隔壁兄妹的对话,原本只想来坐一坐的他,此时也对两人口中的山药羊排羹起了点兴趣。 要知道,他本来因为身体原因,胃口一直不大好,无论做得如何精美的饭食,只是看到就已经饱了,完全不想往自己嘴里放。往常吃饭不过是应该而已,省得贴身伺候的奴才哭丧着脸跟他爹告状,连带着父皇也担心。 今天跟着陈恒出来的太监都是伺候了他许多年的,对自家主子的心思不敢说全能知道,最少也能摸准了三五分。他见王爷面露笑意,便轻声问:“公子,可要尝尝三元楼的招牌菜?” 陈恒微微颔首,“你去,不必叫小二进来。” “是。” 隔壁间内,谢涵已经问起了今日在宜春院之事,“阿鸾,你老实跟哥哥说,谢妍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阿鸾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没有。” “还没有,今天那话我听了都恼火。”谢涵急道。 阿鸾耸了耸肩,“七妹又没指名道姓的,谁知道她说谁呢。”所以为啥要上赶着找骂,她只当谢妍在说别人,只管听个热闹,再吃两块果子,不一样气得她跳脚么。嘿,小女孩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面对着这么佛系的妹妹,谢二公子再熊也只能叹气,“你呀……”不过,他还有个疑问:“谢妍不足一岁就跟着二叔出任地方了,这些年都没回过京,她为什么要针对你?”这也是他最不解的地方。要说是妹妹这两天得罪了她,想想都不可能。谢妍住在祖母院里,几个姐妹每天相处的时间有限。再者祖母那个人最重出身,阿鸾又是阿娘养大的,在宜春院里她怕是最靠边的那个,姐妹们在一起,大概连出声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得罪谢妍。 阿鸾也挺奇怪的,她这两天也考虑过,都有个重生的姐姐了,再有个穿越的妹妹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她觉得不可能,实在是谢妍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跟她现在的年龄很接近,并没有如她或者谢媛的那种超龄感。所以,她更倾于小孩子的嫉妒心。面对着兄长的疑惑,阿鸾可爱的歪了歪头,眉眼弯弯的得意道:“大约是因为我长得比她好看吧。” “噗……” 谢涵大笑着伸手刮了下妹妹挺翘的俏鼻,调笑道:“自已夸自己,你可真不害羞。” 阿鸾没好气的拍下哥哥的手,白了他一眼,“这是事实么。” 兄妹两个说说笑笑间,菜已经上齐了。阿鸾头一筷子就奔着盐煎牛去了,随着裹满汤水的滑~嫩~肉片下肚,她不自觉得发出满足的叹惜,“好好吃哦。”阿鸾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盐煎牛居然不是她想像中的跟烤牛排或者煎的大块牛肉那样,而是更类似于后世大火爆炒牛肉。每片牛肉都切得薄薄的,炒的火侯恰到好处,吃到嘴里那种鲜香嫩滑,哇塞,简直就是至高享受。唯一美中不足的大约就是,这牛肉不是仔牛肉,口感上还是差了点。不过,这都无所谓,能吃到牛肉已经很幸福了。 ※※※※※※※※※※※※※※※※※※※※ 这两天大家对谢媛和宁王的婚事十分关切,那我也剧透一下吧。先说谢媛吧,她娇生惯养的长大,谢茂对嫡女万分呵护,嫁人之后过得也很幸福,这点她自己也承认。只是难产生病,在床上躺了许久,最后一病而亡,让她对身体上的痛苦害怕了。她会选宁王,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少跟丈夫同·房,两人少在一起,她生娃儿的可能性就会很小,这是她最朴素的追求。当然,要说她没冲着太后的位置去,谁都不信。不过,她厚着脸皮抢妹夫,是在真心实意的保自己的小命。其他附加的福利,在生命面前,都是次要的。就算宁王当不了皇帝,她也一样会嫁的。 再说宁王,谢媛看阿鸾与宁王夫妻恩爱,也不算错。只是她不知道,这夫妻恩爱中,阿鸾花了多少心力。可以说,身份的不对等,让她从出嫁起,心中的弦就没有松过,自新婚到宁王去世,阿鸾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哄着丈夫。她开始怕老公死,皇帝会怪罪她;迟迟不能有孕,还不能明着说是老公的问题,只能自己担下。待到丈夫当了皇帝,她更怕老公早死。因为儿子还小,没有长大。她千求万求,老公还是死了,幸好儿子十五岁,也算长大了。她又开始跟朝臣斗心眼,要保住儿子的皇位,不能让儿子当个傀儡皇帝。好容易儿子可以真正独当一面,她可以享福了,却因为心血耗尽,也早早过世。 可以说宁王娶了阿鸾,是他幸福的开始,却是阿鸾辛劳半生的起点。宁王当初能娶阿鸾,是因为他头一个未婚妻出了问题,他因此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连皇帝都认为,自己儿子活不长了。等到他看到阿鸾,很喜欢她身上的青春活力,就想在自己死前能有个看得顺眼的人陪着,皇帝就逐了儿子的心愿。谢茂和徐氏,不可能因为阿鸾去得罪皇帝,只能让女儿嫁了。还好,皇帝和宁王有点良心,给了阿鸾正妻之位。其实两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用王妃的位置换来阿鸾的后半生。这样,小可爱们还觉得宁王是个好人么?当然,他后来对阿鸾很好,做了一个好丈夫。但这些,都是阿鸾自己努力得来的。 至于今生,宁王娶了谢媛也不错,美女环绕,孩子也多了两个,不能说不幸福啊。 第十九章 宫花 三元楼这顿迟来的午饭,令阿鸾心满意足,她摸~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满足的叹道:“哇,好多天了,我终于吃饱了一回。” 谢涵若有所思的看向妹妹,提议道:“阿鸾,若是在宜春院吃不好,便让小厨房做了送去翠微居。” 阿鸾笑道:“我已经跟母亲说了,清明过后,每日下午去小厨房学厨。”正经饭点吃不饱,她自己下厨做总行了吧。 谢涵剑眉微皱,十分不赞同的看着妹妹,“你今年才九岁,厨房又是刀又是火的,伤到你怎么办?再说,大姐都要出嫁了,厨活还没学呢。”家里这些姐姐妹妹,哪个要主动去学厨艺,只有这个傻妹妹一心往厨房里钻。 “大姐肯定是对吃不感兴趣!”阿鸾肯定的说,想想谢媛那个小鸟胃,能感兴趣才怪。她对着兄长用力的点了点头,反手指向自己,“我就不一样,我对吃特别感兴趣。” 谢涵好气又好笑的敲了下她的小脑袋,“是谁说跟我说,她不是饭桶来着。” “哎呀,若是每隔几天就能吃上顿牛肉,饭桶就饭桶吧。”形象她完全不在意的,那有吃到肚子里的美食来得实惠。再说,她才多大,还是个小萝莉呢,要什么形象。她现在就算圆成个球,也是个可爱的球。 兄妹两人结帐下楼,陈恒照例站在了窗前,看着两人上车离去,只是与上次不同,身后的桌上,摆上了与隔壁桌一样的饭菜,而且每样都动过了。虽然吃得不多,但是从立在角落里的内侍脸上掩不住的惊喜看出,这大概是陈恒吃得特别多的一次了。 难得一次体会到品尝美食的乐趣,陈恒回宫时,面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他心里对娶谢媛又多了点期待,他们成亲之后,这么有趣的兄妹,也是他的弟、妹了呢。 阿鸾向来行~事果断,在回府的当天,就跟徐氏提起了她想学厨的事。 徐氏也没惊讶,只问了一句:“你可想好,厨活不是那么好学的?” 阿鸾坚定的点了点头:“母亲,我会尽力而为的。”她肯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这年头,再好的伤药也不能保证不留疤。 徐氏点了头,“我让金氏和刘氏带你,自己小心了。”她还想着,阿鸾这小丫头打算什么解了吃不饱也吃不好的局呢。没想到,这才几天,小丫头就忍不住了。 阿鸾常与徐氏一起用饭,她的饭量徐氏再清楚不过。想着自己婆婆的做派,还有府中其余女孩儿的饭量,早就预料到阿鸾吃不饱。只是婆婆刚回来,她不好这么早就下她面子。只能吩咐下人,多给阿鸾送些各色点心。可惜对阿鸾来说,点心这东西当不了正餐,特别是甜的点心,吃多了只会让她更想吃肉。 第二天晨起,在给谢老夫人问安的时候,徐氏直接道:“我令人在离着芷兰院不远处的知林轩起了个小厨房,大姑娘眼看着便要订亲、出嫁,厨下的事也该知道些了,再有家里其余的丫头年纪也大了,若想跟着学也可以去。” 谢老夫人听了,点了点头,对谢媛道:“你母亲考虑的就是周道,是我忽略了,你确实该学学厨下的事了。不说别的,将来自己当家主事的时候,厨房可是顶顶重要的地方,最少不能让下人糊弄了去。再者,咱们家的姑娘,也得会两道拿手菜,好叫婆婆心甜。” 在谢老夫人说话的时候,谢媛就已起身垂首聆听,待她说完后,柔顺的道:“是,孙女一定用心。”她其时早就有心去学习一下厨艺,她前世就吃了这个亏,在婆家后补起来艰难得很。不过,现在既然要学,她更想让伺候继母的厨娘来教她。她可是知道,伺候继母的厨娘每个人都有拿手菜谱,她也不需要多学,只要会学十来道就行。将来出嫁,偶尔亲手做给丈夫吃,也算是夫妻情趣的一种。只是这话,她没法开口,也不能当着祖母的面说,她并不想让自己跟继母的关系再恶化下去,进而影响到两个弟弟对她的感情。毕竟,女子嫁人后,娘家才是她底气的来源。谢媛默默盘算了一阵,还是请爹爹出面吧。这种小事,继母不会拨了爹爹的面子。 谢家其余几位姑娘,对徐氏的提议都挺惊喜,就算厨娘主要教导者是谢媛,她们也能学到不少。坐在谢老夫人身边的谢妍,转了转眼珠,搂着老太太的胳膊跟徐氏撒娇:“大伯母,能让我也跟姐姐们一起学么?” 徐氏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阿宝年纪还小,等两年再学也不迟。”这么个掐尖要强,还只会耍小聪明的性子,也不知道弟妹是怎么养出来的。再看看满脸慈爱的看着谢妍的老太太,徐氏觉得也不能都是弟妹的责任,谢老太太得占个大头。幸好,她当初没把儿子给老太太养,否则真容易让她给养废了。 谢妍不高兴的嘟起小~嘴,不依的摇了摇谢老夫人的胳膊,娇~声道:“祖母,人家也想学的么……” 谢老夫人习惯性的想同意,话到嘴边才艰难的改了口,“不行,厨房里又是刀又是火的,伤到你怎么办?听祖母的话,跟你大姐一样,出嫁前再学来得急。”老太太养孩子的标准就是宠,要什么给什么,要做什么都答应,谢妍就是这么被养大的。她不知道,二儿媳妇姚氏都要愁死了,每次管教女儿才有一点起色,被老太太一宠,之前的管教全都作废。 “不嘛,不嘛。”谢妍钻进谢老夫人环里,娇小的身子扭来扭去撒娇,老太太被孙女磋磨的软了心肠,她轻拍了怀里的女孩儿几下,故意板着脸吓唬她:“你再这样,我叫你~娘来捶你。” 谢妍早就看到老太太眼睛里的笑,扁着小~嘴,靠着老太太不大情愿的点头:“好么,我听祖母的。不过……”她大大的眼睛扫过阿鸾鬓边的那朵娇艳的海棠花,细声细气的说:“我这么乖,祖母赏我什么?” 谢老夫人搂了孙女,抚着她的后背笑道:“就你天天惦记我的东西,说吧,又看上什么了?” “我看五姐姐头上戴的花儿好漂亮,也想要几枝。”谢妍早就发现阿鸾戴的绒花跟府中的其他姑娘不一样,想必是徐氏私下里给她的。她不大服气的想着,一个庶出的丫头,带着东西比她们这些嫡出的女儿还要好,也不知道大伯母是怎么想的,传出去也不怕别人说她苛刻继女。 谢妍的话让屋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阿鸾的头上,谢老太太人老眼花,看得不大真切,下意识道:“不过是朵花儿,也值得你眼馋。” 谢妍还未开口,三姑娘静怡就笑道:“五妹妹头上的花是宫中赏下来的,跟咱们素日里戴的原不一样,难怪七妹妹喜欢,就是我们也喜欢呢。” 阿鸾瞅了谢静怡一眼,换来她得意的一笑。她只觉得无奈,这个三姐真是蠢得毫无新意,人家装枪她就放。也不看看,徐氏就在屋里坐着,她这么起头挑事帮着谢妍能落得下什么好?过后,还不是她娘替她受过?难道,她还指望着谢老太太或者谢大人给她当靠山?别闹了,谢老太太也就是看着架式端得足,其时也就在这个宜春院里说话管用点,没看老太太那些陪房,出府的出府,被拍的被拍,除了那么一两个老实的,再就没剩下什么。就算谢老太太说话有用,她还能管着人家大老婆给小妾立规矩?至于她爹,更是指不上,别看谢大人往日里怜香惜玉的,真要徐氏较真,他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宫里赏下来的?给她一个小孩子?”谢老夫人反映慢了半拍,才念叨完就想明白,这准是宫里给大儿媳妇的,然后大儿媳妇准也没给,都给了五丫头。这么一想,老太太就有点生气。在徐氏眼里,一个庶出的丫头都比大孙女得脸!到底不是书香世族出来的姑娘,这行~事就是差着劲儿。谢老太太脸上就带出点怒意来,搂着谢妍也不开口。她到是明白,为了朵花指责儿媳妇不值当,只是心里想着,要跟大儿子好好谈谈,别到时候等惜惜出嫁时,闹出继母克扣嫡女的嫁妆之事就好看了。 谢老太太冷了脸,徐氏端着茶只当没看到,到是姚氏恨恨的瞪了正在看热闹的谢妍一眼,才想开口,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阿鸾见状笑道:“不是宫里赏的,这是大表姐给我的回礼,自然不好每个姐妹都有。” 大表姐?几个女孩儿反应了下,才明白过说,指的是徐氏长兄现任镇国公的嫡长女,嫁给了汝阳长公主的儿子。谢老太太这会也明白过来,就有点不大好意思。亲戚家的女孩送的东西,自然是高兴给谁就给谁,咱们还能挑人家不成。 谢静怡不甘心的追问道:“你能给表姐送什么礼,值得表姐用这么稀罕的宫花回赠。” 阿鸾抬手摸~摸鬓边的海棠,暗自庆幸自己想到了前头,自老太太回府,就把往日里带的精巧绒花换成了寻常的宫花。她冲着谢妍挑了挑眉,笑道:“咱们觉得这宫花稀罕,与表姐来说不过是随手所得的小玩艺罢了,不置一提。不过,这宫花到底是表姐所赠,我到是不好转送给七妹妹了,望七妹妹见谅。”真是的,你管我给人家送了什么礼,有你啥事,跟你有啥关系。这几日懒得理你,真以为自己找到靠山就可以压她一头了,笑话,哼! ※※※※※※※※※※※※※※※※※※※※ 感谢在2020-04-22 19:58:40~2020-04-23 23: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年潜水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xwtysyc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教女 谢妍就没想过会被阿鸾直言拒绝,一时间很是尴尬,这回眼圈到是真的红了,小~脸一转直接埋进了谢老夫人怀里,任她怎么哄也不出来。谢老夫人心疼的很,只是她到底自诩出身书香之族,性情向来清高,这会断不会说出让阿鸾把宫花送于谢妍的话。话不能说,不代表她不生气,老太太暗中发恨:到底是小妇养下的,就算长在正房夫人身边,也改不了那小家子气。老太太拿眼不住的看向徐氏,希望大儿媳妇能说说五丫头。她是嫡母,有责任教导家里所有的孩子。 徐氏老神在在的端着茶慢慢品,压根就没往谢老太太哪里看,成功的令谢老太太心头堵了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就像是心口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到是姚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前把女儿从婆婆怀里拉了出来,神色冷凝:“差不多就行了!你多大了,还这样撒娇?你祖母年纪大了,哪里禁得住你这样的磋磨。”她对刚刚的话题直接略过,完全不想女儿再丢一次脸。 徐氏此时方才抬眼看了那两母女一眼,笑吟吟的道:“好端端的作什么要训孩子,母亲就是喜欢阿宝这样亲近她。”终于看到一个比家里的丫头们还蠢的了,也不知道养出这样的女儿,弟妹是个什么心情。她好心情的看了看眼圈红红的侄女,笑道:“不过一朵花,什么稀罕东西。阿宝要是喜欢,一会儿跟着大伯娘走,我那还有好些呢。” 姚氏面沉如墨,不自觉的用力抓紧了女儿。五丫头和长嫂一口一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随手可得。”到显得自己女儿眼皮子太浅。她既恨女儿蠢笨,被人利用,又恨大房的几个丫头心眼多,拿女儿当枪使。谢妍被她抓得有点疼,小小的呼痛了一声,她向来有点怕母亲,见到母亲很是难看的脸色,到底不敢再多言。 这么一闹,谢老太太厌烦之心顿起,也不想拉着孙女陪吃了,直接伸手赶人:“行了,我今天吃素,你们年轻的小孩子家不好多用,各自回去用饭,今天都不用过来了。”说完,她才想伸手拉过谢妍,姚氏先一步拉着女儿转身往外走,抱着姚氏幼女的乳~母,一面轻声哄着闹脾气的八姑娘,一面紧跟在主母身后,动作迅速的离开了。 徐氏这时才从容起身,给谢老太太行了个礼,对谢媛道:“大姑娘,用了早饭去找我,我着刘氏带你去小厨房。”说完,冲着阿鸾招招手,“阿鸾,陪我回去吧。” 阿鸾乐呵呵跟谢老太太行了礼,无视了老太太铁青的脸,轻快的跟上徐氏,笑眯眯的说:“母亲,大后日就是清明,我想先学做青团。”大秦的清明承习前朝,融合了古时的寒食节和上巳节,清明当日要禁烟火、去效外踏青、扫墓等等。朝中放假七日,一般从清明的前二天开始放起,也就是说明天清明假日就开始了。像谢家这种祖坟埋得远得,大多都会选择在家中祠堂进行祭祀,其下的时间大多都用来踏青玩乐了。阿鸾一开始知道的时候,特别的羡慕,清明要放七天假呢,真幸福! 徐氏瞅了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这个请求。“阿鸾,你看小七怎么样?”徐氏突然问了一句。 阿鸾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七妹妹年纪小,特别的单纯可爱。”可不是单纯么,连她头上带的绒花是谁送的都没弄明白,甚至连绒花的稀少程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素日带的也不清楚,就急吼吼的开口,活该有今天的下场。嗯,她这算是给自家妹妹提前感觉一下来自宅斗的毒打吧。 徐氏冷笑一声,“单纯?单蠢吧!人到不大,挑拨的手段用得挺溜,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阿鸾笑言:“母亲放心,我看大姐姐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呢。”谢媛好歹是重生的,观她重生后的言行举止,显然上辈子所嫁之人也非富即贵,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能为几枝花跟她闹翻?就算没重生之前的谢媛也不会傻得上这种当。也只有没长大的小女孩儿,才会认真计较这一花一钗的。就是谢妍,她也不在乎这些,不过就是想给大姐和她添堵,让大姐和她越不和越好。话到这里,阿鸾到想起件事,“对了,母亲不是要给七妹妹宫花么?可要我去找?” 徐氏实在忍不住戳着她的小脑袋,笑骂道:“你就使坏吧。”她虽这么说,到认真的吩咐人翻出两盒宫花,让秋容、秋菊给谢妍送去。 阿鸾见了,得意的晃了晃自已的小脑袋,缀在发间的明珠轻晃,显得她整个人既俏皮又可爱。 徐氏看不得她轻闲,逼问道:“说说,谁挑唆的七丫头?”这丫头向来是心里明白面上装糊涂,轻易不肯开口。 这回阿鸾挺痛快,“四姐。她那天跟三姐躲在山石后头说话被我听到了。”想想谢静欣这姑娘也够厉害的,她完全是摸清了谢三儿的脾气和性格,才能做成这事儿。大姐上辈子要是栽到她手,到也不冤。不过,就是现在年纪小,嫉妒心强盛了点,所计较的东西也不过就是那些穿戴吃喝而已。 二房所居住的青松院内,姚氏刚刚收到徐氏送来的宫花,心里憋着气,当着徐氏贴身大丫头的面儿,脸上还得带着笑的收下。等到秋容、秋菊两人一走,姚氏挥手就掀翻了装着宫花的盒子,各式精巧的绒花散落了一地。满屋子鸦雀无声,谢妍一张娇俏的小~脸吓得雪白,大眼含泪的站在哪儿,半点也不敢动。 姚氏扔了东西,出了气,才抚了抚胸口,重整端容坐回了主位,她对着屋里的丫头们挥了挥手,屋内伺候的下人们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姚氏这才招手叫过自己的女儿:“知道你今天哪里做错了么?” 谢妍慢慢蹭了过去,乖乖在母亲身边站定。她嘟着小~嘴不出声,半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亲妈在气头上,她不敢说。 姚氏一见她撅着嘴,满脸都写着我没错的样子,气就不打一气来,有心伸手拍她两下,又下不去手。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再长长的吐出来,平复自己恼怒的情绪,尽量温和的教导女儿:“回京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收好你的小性子,好好跟府内的姐妹玩,你都忘了不成?你府里的嫡小姐,谢家除了谢媛之外,再没人比你更尊贵了。”她这么一说,谢妍面上便显出得意之色来。姚氏忍耐着闭了闭眼睛,“你知道这份尊贵怎么体现?不是让你没事就挑府内庶出姐妹的错儿,不是让你没事指桑骂槐的损人,没人敢出声反驳你。这得体现在你身为嫡小姐的气度、见识和教养上面。你现在跟她们斗气有什么用?除了显得你没有教养之外,还得罪了你大伯母和两位堂兄,与你有什么好处?” 谢妍不服气的道:“我就是看谢五不顺眼!在济南的时候,你常常拿她来比我,说我处处比不上她。回京之后,我就没看出她有什么胜过我之处。” 听女儿这么说,姚氏不由得苦笑连连。在济南时,她见女儿被婆婆宠惯得厉害,什么都不肯学,心下着急。偶尔听了京中来送节礼的管事婆子说起长房的几位姑娘,其中以五姑娘阿鸾最为出色,便兴起了个蠢念头,她那时候是被什么给蒙了心窍么?奈何错已铸成,只能尽力化解,“你跟她比什么?别看在府内你们姐妹都差不多,等到长大点你们出去参加各府的宴会,一样是嫡女找嫡女,庶女找庶女,她连跟你们玩的机会都不会有。待到将来说亲出嫁,这差得可就更多了。你未来的丈夫和五丫头的丈夫能一样么?你能嫁入候府做个世子夫人,也能寻个三品官员家的嫡子成亲,她最高也就嫡个旁枝嫡子。以你大伯的脾性,没准就会嫁个高中金榜的寒门士子。你们的未来早就已经注定,她肯定不如你,你现在还要跟她计较么?”她家这个蠢丫头,一门心思的比高低,希望这样能糊弄住她。 提到将来的夫婿,谢妍小~脸一红,害羞的垂下了脑袋,到是把亲妈的话听了进去。好半天,才声音细细的开口:“阿娘,那我以后不理她就是了。” 姚氏心头一松,才有心情问女儿:“谁跟你提五丫头有几朵精巧的绒花的?” “谢静……”谢妍才说了两个字,便在姚氏目光的注视下不甘不愿的改了口:“三姐。” “三丫头?”姚氏有点疑虑,经过回府后这些日的观察,结合府中下人们的话,谢三这丫头跟自己女儿划等号,她能有这心机挑唆女儿?不过也难说,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怕是没想这么多。 ※※※※※※※※※※※※※※※※※※※※ 感谢在2020-04-23 23:58:31~2020-04-25 01:3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娃娃 20瓶;春暖花开 6瓶;李唐宋朝 5瓶;木土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清明 自那日小有交锋之后,谢家姐妹之间安静了许多,就连惯爱跟阿鸾叫劲儿的谢静怡都老实了不少。唯一让阿鸾有点奇怪的就是,谢七姑娘也不知道被她亲娘教导了些什么,每次看向阿鸾的眼神都透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似有惹无的怜悯。这个优越感她懂,怜悯是个什么玩艺?她那里过得不好,需要谢妍一个小丫头来怜悯? 在平静而普通的日常之中,很快就到了清明这一日。昨日徐氏就已经安排好了清明这一天的冷食,从过了子时开始,整个谢府都不再生火。要说冷食,最令府内夫人、小姐喜欢的就是各色点心。谢家的私房菜谱中,有关于各色点心的就有一百多道。这些年来,阿鸾已经尝到了其中的一多半。 清明这日扫墓、踏青是各家的主要活动,晨起祭拜过先祖之后,谢茂、谢荣兄弟两人便过宜春院来接谢老太太,他们一家今天都要到渭水边踏青、赏花、饮酒、游乐。昨天谢府的下人们就去渭水岸边选了个景色优美,又跟皇家不远不近地方围了帐幔,靠近行帐的水边还停着画舫,等着今天主人们用。 踏出宜春院的大门,安静的跟在徐氏身边的阿鸾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彩已经把太阳完全挡住,颜色也在日渐加重,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带了湿意。都说清明这日少有晴天,她前世还真没有注意过,还是穿到这个时代之后,每到清明随着家人出门踏青,才对这点深有感触。 一家人出门,随侍者众多,谢茂带着兄弟、儿子皆骑马而行,女眷们则是坐车。徐氏拉了阿鸾的手,低声道:“今天你还跟着我坐。” 阿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早看到了二哥谢涵已经守在了徐氏的车边。谢涵见母亲和妹妹过来,悄悄地对阿鸾眨了眨眼,逗得她抿唇轻笑。谢涵先扶了母亲上车,在抱妹妹上车的时候,悄声在她耳边道:“我买到了左氏的纸鸢,一会儿咱们去斗风筝。” 有得玩当然好,阿鸾连连点头,也悄声道:“这回的线够结实吧?”去年他们用的引线就不够坚韧,开场没多久就输了。输赢到无所谓,只是她还没玩瘾呢。 谢涵得意的扬眉:“当然。”吃一堑长一智,去年他们为什么输的还不知道么,今年当然得改过。他伸手拍拍妹妹的小脑袋,“听大哥说,今天还有筑球赛。你乖乖的,我带你去看。”筑球是蹴鞠的一种比赛形式, “好。”心满意足的阿鸾坐进了车内,便听徐氏笑问:“你二哥又要带你到哪里疯去?”今日渭水之滨,大秦各家女眷都会在,甚至连宫中的妃嫔们都得到圣人有恩典,到渭水边踏青、赏春。因着与皇室关系亲密,徐氏一会儿得先到中宫皇后处问安,还得陪着坐上一会儿,估计等她回来,小丫头早就被二儿子带着跑没影儿了。 “我们要去斗风筝。”阿鸾兴致勃勃的说,“去年输在了线上,今年一定要找回来。” 看着小姑娘斗声满满的模样,徐氏起了逗弄之心,故意问道:“万一要再输了呢?” 阿鸾嘟起红唇,娇嗔道:“母亲,我们才不会输呢。” 徐氏笑道:“先说好,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阿鸾道:“才不会呢。”她都多大了,怎么可能哭鼻子。 待到了谢府围着的帐幔前,谢茂兄弟安顿好家人,先行一步,去皇家的行帐前面君。徐氏也对谢老夫人欠身道:“母亲,我也得去娘娘处坐坐。”又姚氏笑道:“辛苦弟妹先陪母亲逛逛,待我回来,咱们便上船。”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有阿娟陪着我呢。” 姚氏也道:“大嫂放心,母亲自有我伺候。” 徐氏看了眼巴巴瞅着自己的阿鸾一眼,笑言:“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带好了人,也找你们的玩伴去,玩够了再回来就是。” 听到嫡母如此说,谢静怡暗暗撇了撇嘴,她这话就是说给五丫头呢,除了她,谁还能跟着哥哥出去疯一天。心中这么想,面上还得笑着跟众人一起回话,“谢谢母亲。” 徐氏都开了口,谢老夫人也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本来清明之时,各家女儿成群结队的踏青、赏花、放风筝便是习俗,再古板严苛的人家,这一天对女儿的管束也不会太严的。 徐氏这边走了,姚氏也扶着谢老太太往水边行去,打算用江水洗下手。清明时,用流水净手也有去灾之意。古人以前是沐浴,今日当然不行,自然是改了。行帐内的小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谁都没动。这时谢洵、谢涵并谢沐兄弟三人走了进来,谢涵一进来就冲着阿鸾招手,“小妹快来,表哥他们都等急了。” 谢洵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其余姐妹道:“下午兴庆苑那边会筑球赛,若是想去看的,我来接你们。” 难得会被长兄带着玩,几个女孩子都很高兴,连忙点头。谢妍眨巴着大眼睛,娇~声问:“大哥,我现在可以跟你去玩么?” 谢洵微愣,他是家中长子,平日课业繁重,偶尔放松,大多也都是跟着各家的公子、皇室子弟出去。再加上性情端方,除了阿鸾外,与其他姐妹并不怎么亲近。尤其是二叔家的女儿,才回京没几天,更是不熟。不大熟悉的小妹妹提出一个让他很是为难的要求,谢洵沉吟片刻,才要开口拒绝,便听到自己弟弟道:“阿宝,你别缠着大哥,他今日要与皇子们在一起,哪好带着你。”谢涵这话虽然是在吓唬谢妍,却也是因为谢洵今天上午的游乐宴饮并不适合带家中的姐妹一起出去玩。 谢妍因为谢涵跟阿鸾关系好,也不肯与他亲近,这会儿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只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洵。谢洵暗暗有些皱眉,却还是婉转的拒绝道:“阿宝,你才回京,还没有玩得来的小姐妹吧?不如跟长姐她们出去,多结识一些朋友才好。” 谢妍闻言,笑脸当时就撂了下来,不高兴的嘟囔:“哼,不带就不带呗,还拿话来哄人。” 帐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谢涵干脆的一手拉着阿鸾,一手搭在哥哥肩上,暗中用劲儿,勾着他往外就走。谢七这丫头,都被祖母宠坏了,在家里任性就算了,出来还跟大哥耍小性子,她以为她是谁。 谢洵被弟弟拉出了帐幔,轻拍他的肩膀,不大赞同的道:“你再不喜七妹,也不该在脸上带出来,最少也得装装样子。”他这弟弟任性的连样子都不想装,若二叔知道,会怎么想。要是让父亲知道,怕是又要挨顿训。 谢涵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我省得了。”这明显就是把话当了耳边风,气得谢洵又拍了他一巴掌,还未说话,就见弟弟拉着阿鸾绝尘而去,就没给他再教育的机会。 谢洵兄弟带着阿鸾走了,被留下的谢沐沮丧的瞅着自己被妹妹揪得紧紧的衣袖,暗自懊悔,他刚刚就不该进来,应该在外面等着哥哥出来。谢静怡拉紧自己的哥哥,跟几个姐妹道:“你们自己去玩吧,我跟三哥出去。”说完,硬拉着谢沐走了。 谢妍气得眼圈发红,直想去谢老太太处告状。谢媛想了想,拉住她,又跟其余几个妹妹道:“阿宝,二妹、四妹、六妹,我带你们去赏花。”她依稀记得,前世这年的清明,宁王身体渐好,头一次随皇帝到了渭水边。她自己出去偶遇的话,终究是不大好,不如带上妹妹,遇上时,即便多说两句话,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二姑娘几人自然是没意见,谢妍不知怎么想的,也老实的拉住了谢媛的手,跟她往外走。 可能谢媛与陈恒还真有点缘份,在一小片桃花林的边上,谢媛一眼便看到立于桃花树下的宁王。她有心想过去见礼,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让陈恒看轻了自己,一时间有些踌躇。谢妍见到盛开的桃花,当下便高兴起来,一拉谢媛的袖子,“大姐姐,我想摘桃花。” 谢媛反映慢了半拍,在谢妍又拉了她一下之后,才回过神道:“你想摘花来戴,还是想折一枝回去插瓶?” “都要。” “那咱们过去选选吧。”谢媛压住心底的高兴,拉着谢妍的手,慢慢往桃树行去。 陈恒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斗着风筝的几个小姑娘身上,她们都不过十来岁,穿着深浅不一的红衫,手里牵引着风筝的引线,操纵着风筝去缠绕别人的,娇~声笑语时不进传入了耳中。陈恒看得高兴,也有点羡慕,他长这么大,还没放过风筝呢,更不用说跟人斗风筝了。 “哎呀,我的风筝!”一个很是耳熟的清脆的声音传入耳边,陈恒定睛看去,却见身着大红罗裙的小姑娘,正是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谢家千金,急急往自己这边跑来,红裙飞扬,好似一只翩翩而舞的蝴蝶,俏皮而轻~盈。 谢媛此时已行至陈恒身边,她盈盈下拜,“殿下!” 陈恒听到身前娇语,才注意到行到自己身边的谢媛,他温声道:“谢小姐。” 谢媛闻言心中一喜,他竟然知道自己是谁? ※※※※※※※※※※※※※※※※※※※※ 感谢在2020-04-25 01:37:54~2020-04-27 01:1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牛奶可乐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奶可乐棒 100瓶;悠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宁王 繁花满冠的树下,少年男女相对而立,微风过处,花落如雪,怎么看都是足以入画的美景。阿鸾追着离线的风筝而来,却在离陈恒和谢媛不远处,缓缓停住了脚步。两人听到声音侧首看来,动作惊人的一致。 阿鸾有些尴尬,敛裙行礼,“大姐、二姐、四姐、六妹、七妹。”除了跟着同胞兄长走了的谢三姑娘和还被乳~母抱着的谢八姑娘,谢家的姐妹其余的姐妹居然神奇的都在桃林边上聚齐。有外人在场,谢家千金的礼数都很周全,包括因阿鸾的出现略有僵硬的谢媛。 谢家的小姐们聚在这里,宁王陈恒便觉不好多站,但是一时又不好直接拨脚走人,他到有些为难了。谢媛真是半点也不想给阿鸾点破宁王的身份,只是当下情形不容她不说。她微微撤身半步,侧首看向阿鸾,柔声道:“这是宁王殿下,几位妹妹快过来见礼。” 宁王?阿鸾随着姐妹们一起行礼,一面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少年的容貌。啧啧啧,红楼中形容林黛玉的那句病如西子胜三分,完全可以用到这位宁王身上,难怪大姐姐当着他的面红了娇~容。阿鸾这是以现代的审美来看陈恒,完美的病弱公子人设。然而,大秦这时更崇尚君子不重则不威,或者翩翩君子,浑似神仙中人这两样审美。即使是翩翩君子,玉树临风,也要求要有个健康的体魄。显然,陈恒完全不符合。这也是谢大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女儿会喜欢上宁王的原因。 陈恒微一引手,温和道:“几位小姐免礼。”谢家的女儿们容貌都不错,因为谢大人的审美问题,小姑娘们的衣着向来素雅,这就显得一身红装的阿鸾分外显眼,陈恒的目光也不免落在她身上。他曾远远见过阿鸾两次,但是直面相对还是头一遭。小姑娘还因为刚刚的急跑有些小小喘气,乌鸦鸦的头与前两次所见时一样绾成双螺髻,几颗明珠缀在发间,到是簪在发间的绒花换成娇艳的重瓣桃花,称得她的小~脸也如桃花般明媚鲜艳。陈恒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心中暗笑道:“还真是活泼。” 谢媛在见到陈恒的含笑的目光落在阿鸾身上时,心中就是一慌,面上不自觉得带了些紧张出来。她虽对自己嫁入宁王府有信心,但是前世宁王与五妹~夫妻之间的恩爱情浓,给她的印象实在深刻,她实在是怕两人之间缘份深厚,陈恒再如前世那般看上五妹。不过,若是她没有记错,前世六月刚过,陈恒便会生一场重病,足足躺了有一年之久。其后,他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一度到了大家都认为他活不过五年的地步。若非如此,五妹也不可能顺利嫁入王府,还是以嫡妃元配的身份嫁入。她若是不能在六月前确定自己和宁王的婚事,事情有很大概率会如前世那般走向。 谢媛在心中盘算,万一婚事不成,刨除宁王,她还能去哪里寻一个合心适宜的丈夫人选?毕竟体弱多病、不利子嗣的男子,除了皇子,即使是大秦顶级世家,她爹也不可能让她嫁。有过前世的经历,她一点也不想嫁人。只是当下的情况容不得她不嫁,那么嫁个常年生病的丈夫,总好过身体健康的丈夫。最少,嫁人之后,她有足够的借口减少夫妻同房的次数。而且,体弱多病的丈夫,她迟迟不~孕,就算是圣人也不好将无子的罪名扔到她身上。就如前世的五妹,嫁入宁王府十年无所出,圣人和阿爹、继母谁也不曾多言,圣人更是时常称赞她温婉体贴、慧质兰心。 谢媛微微的分神,陈恒也向来内向不爱说话,谢家其余几个姑娘更是垂着头,静如鹌鹑,一时间桃林边上落叶可闻。阿鸾悄悄抬手挠了挠脸颊,已经略有桃花形的眼睛不自觉得往挂在树上的风筝看去。 陈恒把她的表情看到眼里,不尤莞尔,侧首吩咐侍卫,“去把谢小姐的风筝取下来。” 阿鸾连忙道谢,若非这时候断线飞走的风筝要取回来烧毁,她也就不会直接追过来了。其时她现在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拉着二哥一起过来的。她想着谢涵,谢涵已经赶过来了。刚刚阿鸾的风筝一时不查,跟另外一只远处飞来的断线风筝搅在了一起,没一会儿就一起飞走了。看着幼妹懊恼的捶胸顿足的模样,十分没有兄妹爱的谢涵带头哈哈哈大笑。阿鸾跑去追风筝,他还在后面大声调笑:“记得把另外一只风筝也带回来,等人来寻,看看是谁的纸鸢这么大胆的帮咱们谢五姑娘输了比赛!哈哈哈哈!” 待到阿鸾跑走有一会儿,不见妹妹回来的谢涵不放心的带人寻来,就见桃林边上,他们家的姐妹差不多聚齐了,还半围着个男人?谢涵几步赶道,抱拳行礼,才要开口,阿鸾悄悄拉了拉兄长的衣襟,小声提醒,“二哥,这位宁王殿下。” “见过殿下。”谢涵连忙行礼。他到是知道宁王,只是从未见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渭水边。不过,妹妹如何知道这是宁王?她见过?谢二公子一肚皮的疑惑,只待一会儿去问妹妹。 陈恒对谢涵感官很好,微笑着点头,“谢公子。”这时侍卫已经取下了挂在树上的风筝,陈恒见了被侍卫拖着走的大蜈蚣,惊讶的瞪了眼睛。他侧首瞄了阿鸾娇小的身材一眼,实在不敢相信,她居然弄了只蜈蚣风筝玩,不觉得丑么?现在的小姑娘家爱好都这么奇特了么?他示意侍卫风筝交给阿鸾,饶有兴致的看着,就想知道这小姑娘该怎么把风筝拿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斗风筝当然得选个大的,一般大风筝的引线都会更结实,这不是常识么。阿鸾暗暗撇撇小~嘴,真是少见多怪。“多谢殿下!”有了哥哥在就是好,她只要躲在兄长身后行礼就行了。 谢涵谢过陈恒,带着一众姐姐妹妹往刚刚斗风筝处走去。谢媛温顺的跟在弟弟身后,木着脸看着阿鸾毫不费力的拖着只大蜈蚣,还兴致勃勃的跟谢涵说笑。她勉强按下自己快要出口的尖叫,头一次对宁王的审美产生了质疑。 除了偶遇宁王,清明这一日阿鸾玩得开心极了,待到晚间回府,在丫环们的伺候下,洗漱已毕躺到床~上,闻着帐内清幽的香气,她才有时间慢慢整理白日所闻所见。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便是长姐谢媛与宁王相对而立的画面,跟谢涵奇怪妹妹怎么会认识宁王一样,她也好奇谢媛是怎么认识宁王的。要知道宁王可不是其余皇子,个个都那么活泼,常常现身人前,京城各家少有不认识他们的。宁王因为身体原因,一直神隐在宫中,被圣人精心呵护着。她嫡母徐氏算是常入后宫的,也不过见过宁王一两面而已,其余各家年轻人应该也都跟她的兄长们一样,只闻其名不识其人。连各世家的公子们都不认得宁王,那谢媛这个闺阁女子又是怎么认识的?这就很有意思了。 唯一可以解释的谢媛识得宁王的经过,肯定与前段时间的汝阳长公主的赏樱宴有关。看宁王的年纪,也该到了娶妻的时候,莫不是圣人看中了长姐?看嫡母这段时间很是尽心的在教导谢媛,尤其是关于饮食、医药方面,而谢媛也在虚心受教,阿鸾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只是奇怪那么疼宠长姐的谢大人,为何会甘心让谢媛嫁个病弱的皇子呢? 阿鸾轻巧的翻了个身,小脚不小心踢到了锦被内的鎏金缕空银香球,将它踢出了被内,滚落到床边的脚踏之上,却未发出多大声响。值夜的丫环流云很快便走了过来,捡起银香球,轻轻挑起床帐,见阿鸾面向床内,好梦正酣,便抿唇一笑,将银香球又小心的放回了被内,方合起床帐,回到了软榻上。 阿鸾等流云合起床帐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悄悄吐了吐舌头。穿到大秦这么久了,她还没太习惯在被子里放个银球,常常不自觉的就会把它踢出去。她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些习惯带着自己前世的影子,难道谢媛一夜之间就能改变自己的喜好和习惯么。谢媛身上不再熏香,阿鸾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也暗猜可能是受前世的影响,重生后的谢媛才不喜欢熏香。不过今天偶遇宁王,他身上也没有半点香气。结合着她刚刚的猜测,谢媛不会是早就瞄上宁王了吧?所以,才改了自己的习惯。这样就说得通了,谢媛想嫁宁王,皇帝又看中了她,谢大人自然不好反对。 照谢媛的反应来看,她前世的丈夫肯定不会是宁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是保宁侯世子杜辉,估计是过得不大幸福,被谢静欣抢了丈夫?按照她前世看过的重生宅斗小说,阿鸾觉得剧情十有八~九是这么发展的。若是按照前世小说的规律,那是不是说明宁王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也有可能是宁王对他的老婆比较好,新帝登基后,地位也很稳固,这样也符合男主的设定。 “哈哈。”阿鸾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偷笑出声,被自己的脑洞给逗到了。笑完之后,她再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竟然觉得刚刚的脑洞在道理上很说的通。想到赏樱宴那日,谢媛看到自己穿着外出的衣服,瞬间流露出来的敌意,还有今天她莫明的紧张。阿鸾无声的呻~吟了一声,以手捂眼,暗道:不会这么狗血吧!难道在谢媛重生前,自己嫁了宁王?是妻还是妾?这个概率应该是对半分吧。 ※※※※※※※※※※※※※※※※※※※※ 着急见到男主的小可爱们,现在男主还是个小男神,没长成大男神呢,等他长成真男神,我就让他出来见客了。 第二十三章 救命之恩 阿鸾昨夜被自己的大开的脑洞吓得作了一夜的噩梦,晨起还有点没精神。吓得流云、枕月时不时的摸~摸她的额头,生怕她病了。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她在午后,悄悄的问徐氏:“母亲,大姐姐是不是要做宁王妃啊?” 徐氏略有惊讶,“谁告诉你的?”如今府内除了谢茂、她还有谢媛外,再无第四个人知道此事。或许长子能猜到点,可这种事,他不可能在没有一定结果之前乱说嘴,那阿鸾是从哪里知道的? 阿鸾小小声说:“我猜的。” 徐氏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她一下,“你也太会猜了。”京中适龄的少年很多,跟自家门当户对的也不少,再者皇子也有好几位,阿鸾怎么就猜到宁王身上去的。以她对这个女儿的了解,没有一定的佐证,她不会乱猜,更不会问她。 “我昨天跟二哥在渭水边碰到大姐姐跟宁王殿下站在一起,还是大姐姐跟我说,那是宁王殿下。不然,我都不认得。”阿鸾冲着徐氏可爱的眨了眨眼,又郑重的补充了一点:“连二哥都不认得宁王殿下呢。” 徐氏也是头一次知道谢媛遇到宁王的事,她连忙问:“他们说了什么?当时……”话到一半,便停下了,“唉,我问你个小孩子做什么。” 阿鸾认真道:“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宁王殿下对我们很是温和,还令侍卫给我取了断线的风筝。”她并不知道这桩婚事能不能成,但是看宁王的态度,他显然是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样就很好,不论她前世是不是真的嫁了宁王,她这辈子不嫁就行。 以阿鸾的经验来看,久病的人身体不好,心情大多数的时候也不会很美好,尤其宁王还是个得宠的皇子。以谢媛如今的身份嫁过去,都不一定讨得了好。她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谢大人还能冲到王府为女儿跟皇子讨个公道么?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安慰一下女儿,然后隐晦的跟皇上提上一提罢了。至于徐氏,她虽不会管谢媛,至少也会在明面上替她说话。毕竟一个家族的嫡长女,还是王爷正妃,也是谢家的脸面。 宁王么,看到谢大人和徐氏的份上,就算不爱谢媛,也会敬她两分,最少不会在病中心情焦躁的情况下吼骂她。这要是换了自己,能不能以正妻身份嫁入王府都两说。是正妃还好,最少有个妻子的名份在,这要是妾,真的就是生死由命了,谢大人和徐氏根本不会为她出头。所以,她以后要对大姐姐好一点,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徐氏沉默的点了点头,她低声叮咛阿鸾:“这事还没有一定呢,不许跟别人再提起,特别是你二哥。” 阿鸾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她肯定不会跟谢涵说啊,皇帝还没下旨,万一她猜错了怎么办。事关家中姐妹的名节问题,不能大意。别说谢涵不会说出去,想让话题不传到第三者的耳朵里,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烂在肚子里。 某些猜测,在徐氏这里托了底,阿鸾的心也定了下来。有个重生的姐姐挺好,最少能从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方面猜测出许多事情,可以给她个借鉴,总比平常自己瞎琢磨的强。阿鸾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还是要密切观察大姐姐。唔,她可真是个宝藏,得细心挖掘才行。 皇帝的决定比阿鸾想像中下得更快,清明过后没多久,徐氏就接到了宫中皇后的招见。来请人的是皇后宫~内的女官,天生一幅笑面,唇角微微翘~起,观之可亲。钱女官看起来跟徐氏很熟悉,说话自然也轻快实诚了许多,看来平常没少收徐氏的钱。“夫人,娘娘听闻谢尚书有女,甚为聪敏可人,明日可否与夫人同往宫中一行?”这就是明着说,皇后想见谢媛。 徐氏闻其言知其意,谢媛能得皇后召见,说明宁王妃的位置至少稳了六成。今日见了皇后,平平稳稳的出宫,就定了八成。至于八字什么的,皇帝肯定找人私下里合过了。“有劳娘子辛苦,我明日定准时带小女入宫。” 钱女官传完了话,笑眯眯的起身告辞。徐氏也起身相送,阿鸾眼尖的发现徐氏借着两手相交的时候,塞了个荷包给钱女官,那女官也有趣,不知怎么手一动,小荷包就不见了。动作之娴熟,可见平日没少收礼。 徐氏送了钱女官回来,就叫安妈妈去找谢媛,阿鸾觉得下面应该没她什么事儿了,便起身告退。徐氏眉心微皱,她明日单带谢媛入宫是不是有点太显眼了,要不要再带个女儿?看看面前的女儿,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含苞欲放之时。阿鸾的相貌完全是取了她娘跟谢茂的优点长的,发如墨染,肌凝冰雪,眉若远山,目含秋水,往这一站就自成一幅美人图。好吧,这个美人小了点了,尚是个漂亮的花骨朵。徐氏顿时打消了带阿鸾入宫的想法,以她对那位皇帝表哥的了解,见到阿鸾没准就会想着等她长大,好给他看好的儿子当个小老婆。她辛辛苦苦长大的女儿,这么漂亮、这么聪慧,这么可人,可不是为了给皇子当妾的。有了忧患意识,徐氏摆了摆手,“去吧,晚上不必过来了。”她想了想,又回了一句,“也不用去宜春院,我会派人跟你祖母说,你给我抄经呢。”对,这个理由已经被徐氏用了好几天了。阿鸾也在徐氏的院里吃了好几天的饭,自我感觉前段时间掉的肉,这两天都补回来了呢。 徐氏的理由,谢老太太也不是没质疑过,不过谢大人可以证明,家中所有儿女,只有阿鸾的字最好,已隐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便是长子都略有不及。阿鸾心道,前世临了那么多颜书、柳书、赵书的,再没点心得都对不起她花的钱。 得了徐氏的话,阿鸾高兴的往外走,正好碰到过来的谢媛,她心情极好的福了福身,甜蜜蜜的道:“大姐姐好。” 谢媛被她弄得一愣,也笑着还礼,“五妹妹好。”目视阿鸾透着愉悦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尤带迟疑的谢媛方才缓缓入内。她到是知道,前世六月下旬,皇子妃的人选才真正确定下来。四皇子楚王的王妃出自周氏,六皇子赵王的王妃出自吴氏,反到是宁王未曾选妃。想也知道,当是宁王病得快死了,圣人再心疼儿子,也不可能随便选个世家千金来给儿子冲喜吧。想着前世的事情,谢媛心事纷乱。她前世这时候跟杜辉已经很要好了,也逼得爹爹答应了他们的婚事。皇子妃订下的时候,正是保宁侯府与谢家文订之时,她正开心自己得嫁良人,满怀欣喜的在府中绣着嫁妆,专心备嫁,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如今,她到有些恨自己当初的痴傻,光想着那负心人,旁的万事不过心,连累得她现在心怀忐忑,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谢媛入了内室,规规矩矩的给徐氏行了礼,方才在下首坐下。看着亭亭玉立,雅如空谷幽兰的谢媛,徐氏正色问道:“惜惜,我再问一次,你可是真心想嫁入宁王府?”嫁女入皇家,尤其是宁王这种病秧子,必须得谢媛心甘情愿方好。她可不想看到谢媛圣旨下了之后,再来后悔,那就晚了。 听到徐氏这么问,谢媛飘忽不定的心瞬间就落了地,她含羞垂首,却还是坚定的应了一声:“是。” 徐氏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方才道:“既如此,明日随我入宫晋见皇后娘娘吧。” 谢媛的声音明显透出欢喜:“是。” 见她的高兴不太像是假的,徐氏也安了心。先饮了杯茶,方才细细教导谢媛宫中的礼仪与避讳。 阿鸾离了徐氏的正院,也没急着回翠微居,反而带着丫环直奔后园。这两日后园梨花正盛,二哥谢涵不知从哪里淘了个以梨花酿酒的方子,打算来试一试。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她。阿鸾今早就跟二哥商量好了,午饭过后,一起来摘梨花。 谢府后园梨花最盛之处,谢涵早带了自己院内的丫头们在动手了。他见阿鸾急匆匆的过来,朗声笑道:“怎么,可是睡迟了?” 阿鸾冲他皱了皱小鼻子,“才不是,我刚从母亲院里过来。”她想了想,还是跟谢涵道:“刚刚宫里的钱女官来了,皇后娘娘召母亲入宫呢。”说完之后,坏心的略略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哦,还有大姐姐,明天也要跟着母亲去。”反正明天徐氏带大姐入宫晋见皇后的事,到了晚上家里人就都知道了,她提前说给二哥惊喜一下也没事。 “什么?”谢涵闻言一惊,正掐花的手一重,直接折了树枝下来,引得阿鸾哈哈大笑,他无奈的看着妹妹,“调皮!” 阿鸾竖起食指摇了摇,板着小~脸认真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二哥。” 第二十四章 花园新景 不知道谢二公子是不是心大,他半点也没把谢媛的入宫与她认识宁王联系到一起,只是不愤徐氏居然要带她入宫拜见皇后而已。他怕阿鸾心生羡慕,还特意抚着妹妹的小脑袋安慰她:“皆因谢媛是父亲嫡长女的缘故,皇后娘娘才会许她一同入宫的。”在谢二公子看来,谢媛能得皇后点名,纯粹就是占了身份的便宜。 阿鸾含笑接纳了兄长的好意,轻巧的转移了话题:“二哥,你摘了多少梨花了?” “才摘了一树的。”谢涵见妹妹并不在意,也顺势把谢媛扔到一旁,提到自己刚刚的劳动成果,他很是得意,特特的转身指向身后的被摘秃了的梨树,“就是那棵。” 阿鸾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棵惨遭□□的梨树,心下有些同情明天会来园内赏花的人。以他们兄妹的战斗力,今天下午过后,这片梨花大约会片朵不剩了。虽说后园内还有别的花在开放,只是本来姹紫嫣红的花园,突然空白了一大块,那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强烈。虽是这么想,阿鸾了辣手摧花的动作半点也不迟疑,反正都秃了一棵了,那秃一棵跟秃几棵有什么区别么? 好好的花园经过谢涵和阿鸾的手之后,斑秃了,头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谢茂谢大人。他忙完政务归来,在妻子处得知皇后要召见长女,真是即心酸又心疼,反正情绪极其不好。心情不好的谢大人,叫人置办了几道下酒菜,招了弟弟同往后园饮酒消愁。然后,就被斑秃的花园气得暴跳如雷。 谢大人忍着气一问,就知道做下这等好事的是谁,怒吼道:“快着人去招那两个孽障过来!” 谢荣忍着笑,劝道:“不过是几朵花,大哥也别较真了。” “二弟,你且去吧,不必替这孽障求情。”谢茂板着脸,对自己弟弟摆了摆手。他这二儿子聪明是真聪明,可就是不往正地方用。他都多大了,带着妹妹一起淘气!今天,他非要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还有阿鸾,她一个女孩子,贤良淑德现在早点,安稳守拙还不会么!天天跟着谢涵闲逛,儿时那点聪慧机敏都浪费了。哼,都是他娘惯的,慈母多败儿!谢大人恨恨的想道。 阿鸾正指挥着自己的丫头,将刚刚清洗了干净的梨花,寻个透风且背阴的地方阴干,便收到了谢大人招她去书房的要求。她暗暗唉气:今天运气不好,居然是谢大人头一个看到花园新景的。随着表情严肃的陌生丫鬟,阿鸾悄悄给流云丢了个眼色,见流云会意的点了点头,才放心去前书房了。 被气急败坏的谢大人着人叫来的谢涵和阿鸾,老老实实的站在亲爹面前,垂着头听他跳着脚的呵斥。谢涵是被谢茂骂习惯的了,反正他爹顶多也就是骂两声,也不会上手打他,不疼不痒的,随他骂呗。只不过,谢二公子觉得自己被骂习惯了,不算什么,却有点担心妹妹。他小心侧首去看阿鸾,正好跟妹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对上,阿鸾还有心情冲他可爱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谢涵瞬间就放心了。 说起来,阿鸾长到九岁,还是头一次来谢大人的外书房。她好奇心正盛,转着眼睛在打量着她爹的书房,到把谢大人的喝斥当成了耳边风。她出来之前,已经暗示自己的丫环去找徐氏搬救兵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没先等到许氏,却等来了梅清梅仆射。 谢洵陪着梅清一路畅通无阻的来了谢茂的书房外,就听见他爹中气十足的吼声:“你这个孽子,整天不读书,游手好闲……”这一听就是在骂他弟弟,只是他爹骂弟弟,怎么小妹的贴身丫头也站在书房外?他这会儿都有点不大好意思的去看梅世叔的表情,略有些丢人。 梅清见谢洵瞬间红透的耳朵,不禁莞尔,暗道:看着再沉稳持重,也还是个孩子呢。他朗声笑道:“正则兄,真是老当益壮,声势不减当年啊!” 谢茂训儿子训得正开心,冷不防就听到梅清的声音,不禁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连忙迎出门去。见到梅清便拱手为礼,面有羞愧,连声道:“见笑了,见笑了,让太清贤弟见笑了。”训儿子被好兄弟碰个正着,真有点丢人。“太清贤弟,快!回面请。” 梅清被让进书房,意外的看到被训的人不只是谢涵,居然还有阿鸾,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正则兄,何事让你发以雷霆之怒啊?”他觉得谢涵的这个年纪,正是胆大妄为、什么都不怕的时候,被老友责骂正常。但是阿鸾不过是个小小的姑娘,连十岁都不到,养在深闺,能做出什么让老友发怒的事? “唉,别提了。”谢茂发怒的原因不大好说,他今天有点迁怒的意思在,怕这个眼明心亮的兄弟看出来,那会更丢人。他冲着儿子一摆手,冷声道:“快滚出去,看到你就生气。”话音未落,徐氏就进了屋。也没管一边的梅清,冲着丈夫轻挑柳眉,似笑非笑的问:“我儿子又怎么了?让谢大人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摘了几树花么,也至于他特意把儿子女儿叫到书房骂上一顿?还被外人给看到了,真的欠收拾。 谢茂看到老婆,就有点怂,但是当着梅清的面儿,还得硬挺着摆出当家主事者的姿态,只是连降了三个调的声音早就出卖了他,“夫人来得正好,快把这两个孽障带走,待我闲了,再好生管教。” “哼!”徐氏冷笑一声,连声质问:“你说谁是孽障?不就摘了两朵花么,就口口声声这么骂我儿子、闺女。你那花是镶金的,还是嵌银的,这么金贵,摘不得啊!”都被梅清看到了,今天这事必须得说明白了,要不让他以为自己儿子、女儿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儿,叫他爹这么训。她自然是知道,丈夫知道谢媛被皇后召见的事不自在,但是这不能成为他迁怒自己孩子的理由。他有能耐拿别人撒气去,她的孩子不受这个屈。 “两朵花!你去看看,他们摘了多少,都薅秃了!”提到斑秃的花园,谢大人就心疼。这真是当妈的眼瞎,薅秃了那么些树,能叫两朵花? 徐氏丝毫不让,“薅秃就薅秃!就算他们不摘,那花过几天不一样没了?还能长开不榭啊!” 安稳的坐在客座的梅仆射在他们夫妻一来一往中,把事情弄了个明白,不由得暗暗发笑,这兄妹两个还真是淘气。他也不能看着夫妻两个就这么吵起来,连忙起身劝道:“嫂夫人,暂熄怒意,听弟说两句。” 徐氏道:“梅大人,可别偏着你兄长说话啊。” 梅清笑道:“嫂夫人放心。”他到没先跟谢茂说话,反而对着谢涵和阿鸾两人招了招手,“仲达、阿鸾来。” 兄妹两个早就被事情的发展变化给弄呆了,见梅清叫人,乖乖过去,老老实实的行礼:“梅叔叔好。” 这乖顺的劲儿,让梅清轻笑一声,手中折扇忍不住在掌心敲击,“仲达,你摘花为何?”祸害花木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他也好劝合一下,给惧内的兄长一个台阶下。 谢涵老实道:“我得了张梨花酿的方子,想照着试一试。”他真冤,不就是想自己动手酿个酒么。 “梨花酿?”这个回答到没出乎梅清的意料,“酒成之后,贤侄可别忘了送我几坛。” 谢涵得了儿时偶像的间接肯定,瞬间心花怒放,脸上也阳光了,抬头挺胸的保证:“一定,到时小侄亲自送到梅叔叔府上。” 阿鸾暗道:二哥真好哄。 梅清转身跟谢茂道:“贤侄也是为了酿酒孝敬你么,区区几树花,正则兄何必小气。” 谢茂已经硬抗了好半天,这会儿借着梅清的台阶麻溜的就下来了,脸虽然还板着,语气却和缓了太多:“太清,你听他巧言善辩,不过是带着妹妹淘气罢了。” 徐氏见好就收,笑道:“梅贤弟难得过府,晚上别走了,我去令人制些酒菜,让你兄长陪你喝上一杯。” “有劳嫂夫人。”梅清今天本来就是找谢茂喝酒的,他向来消息灵通,谢茂长女被皇帝选为宁王妃之事,早就知晓。以前未曾多言,是不知道谢茂的意思,如今见事情有了定数,过府来给谢茂个定心丸吃。 徐氏浅浅一笑,打算叫上阿鸾一起走。不料梅清笑道:“嫂夫人,上次清象戏输给侄女,很是不甘,不知今日可否给弟一个血耻的机会?”看到阿鸾,梅清就想到自己输掉的那盘棋。要知道,除了他那位关门弟子,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在下棋时全神贯注了。 徐氏还真不知道女儿曾赢了梅清,意外之下,又很是骄傲,她略有得意的看了丈夫一眼,笑道:“那必是梅贤弟让着她!你们下棋、说话,我去安排酒菜。”说完,干脆利落的走了。 谢大人被老婆那一眼看得略显尴尬,他从少年时起,下棋就没赢过梅清,今天又被他不大重视的女儿给超过了,心情十分复杂。 第二十五章 再秀一次 谢、梅两家是通家之好,谢茂又特别想让儿子拜入梅清门下,因此也没让阿鸾回去,反而温和的鼓励女儿:“阿鸾,你梅叔叔新得了王子敬的《中秋贴》,赢了他,便可借来观赏一月。”他说得特别豪气,直接给定了一个月。梅清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但当着小姑娘的面,也不好多做反驳,只能点头:“可以。”他到不认为阿鸾能领略《中秋贴》起伏顿挫、节节换笔之精妙,只以为谢茂想看。 谢茂与他少年相交,颇有几分心意相通,一见梅清的神色,便知他有几分不以为然,逐正色道:“太清,可不是为兄诓你,阿鸾字已略有小成。” “哦!”这回梅清是真的惊奇,棋之一道首重天赋,他只以为阿鸾是那种天资聪慧的孩子,有些可惜其生为女子。这回听到其父夸赞她的书法,真是意外之喜。“写来看看。” 阿鸾前世家境很好,被父母压着学了许多技能,其中书法与古琴是她坚持最久的。她少时临颜书,及长却更喜赵体,曾拜入名师门下,苦练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时候,赵体还未出现。她再度开蒙临贴,初时人小力弱,腕力不足,还看不太出来。待她习字时间渐长,曾经形成的风格便慢慢显露出来。 谢洵铺纸、谢涵研磨,阿鸾宁心静气,“宁静致远”四字一挥而就,字写完,她习惯性审视自己的字,暗暗叹息:终究还是练习时间不够,灵动有余、沉稳不足。到是梅清用一种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阿鸾,笑着对谢茂道:“正则兄,女公子了不得啊。”赵氏大楷另辟蹊径,以行书笔意为之,阿鸾前世练习赵书久已,如今书来自然便带了出来。 被梅清称赞的阿鸾很是羞愧,这个可不是她发明的,她也不过是个临摹者,只是当下也没法明说。她能克制自己不去剽窃前人的诗词,可这已成风格的书法,却实在没法掩饰。 梅清见小姑娘有些害羞,也不再多说,很是大方的道:“阿鸾,今日无论输赢,《中秋贴》叔叔都借你一月。”小小的女孩子,又无当世名家专门教导,便是老友怕是也没那么多精力教导庶女,她能有如此成绩,显然日日练习不断。他向来喜欢聪颖的孩子,但更欣赏聪明而勤奋的人,阿鸾这小姑娘两样都占了。都说观字如观其人,虽然这说法有些片面,却也有可取之处。观小姑娘的字,端庄大气,却也不失圆润秀逸。哎,可惜他两个儿子都已定下亲事,不然娶来做个儿媳,想来其所生之子,必然秀于常人。梅清暗道可惜,再想到自己的弟子,略有安慰,若是给徒弟求亲差不多能成,徒弟的媳妇也不算嫁给外人了。 阿鸾听得此话,大喜过望,连忙行礼:“谢谢梅叔叔。”高兴之下,她跟梅清下了个平手,这回梅仆射可没在让子,只是依然让阿鸾先行。但是对于梅清来说,平棋也算是输了。他推盘起身,笑道:“我又输了。” 阿鸾很是不好意思,“梅叔叔,我是先手,该是我输了。” 谢茂捻着胡子,内心很是得意,又要克制着不能表现的太清楚,“太清,她一个小孩子,不过侥幸而已。”谦虚完了,不忘追问:“中秋贴……”他可眼馋了有一阵子,终于能好好看看了。 梅清道:“明日我令人送来。” 棋下过了,书法也秀完了,阿鸾自动告退。这回梅清没有留人,爽快的放人走了。 酒过三巡,梅清提起皇帝欲给适龄皇子娶妃之事,还颇为称赞谢茂的行事:“五皇子身体虽弱,却心思通透,这个女婿不错,恭喜正则兄了。” 谢茂听了梅清的话只觉欲哭无泪,梅清都知道了,显然皇帝那边八字都暗地里合完了,板上定针再无更改。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不愿意,“唉,吾实不愿惜惜嫁入皇家啊。”这是真话,但是梅清只信了一半。 “太清,你看我那两个孽障如何,可堪造就?”借着酒意,谢茂首次开口。 梅清沉吟片刻,“正则兄若是不嫌弃,便让贤侄随我习学一段时间吧。只是,我如今官职在身,教导时间怕不是多。” 谢茂大喜,连忙起身拜谢:“只求太清偶尔指点一下便好。”梅清是尚书右仆射,已经半相之位,时间肯定不多,他也不求梅清能跟学堂的先生一样,时时教导儿子,只求能在他在闲瑕之时,指点一下,就足够两人受用不尽了。又高声叫仆人,令他们去叫两个儿子来给老师敬酒。 谢茂搞定了一桩心事,与梅清开怀畅饮,酒宴至深夜方散。他强打精神,令管家送了梅清回府,满身酒气也没敢回正院,只勉强支撑着唤人来伺候着洗漱,直接便在书房睡下了。反正明天旬休,不必上朝,可以多睡一会儿。 第二日,徐氏带了谢媛入宫晋见皇后,一切都很顺利,皇后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还赏了谢媛全套的点翠头面,并云缎、蜀锦各四匹,显然还是挺满意谢媛的。安安稳稳的出宫之后,徐氏的心落了地,谢媛的婚事算是差不多成了。她心情挺好,看谢媛也顺眼多了,便不介意多提点她几句:“事情虽说差不多定了,可赐婚的旨意毕竟还没下,你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九十九拜都拜过了,只差这一哆嗦,可不能大意之下出了事。 谢媛柔顺道:“是,母亲,女儿都知道。”嫁了宁王,不只爹爹是她的靠山,继母也是。比与爹爹,继母与皇家更为熟悉,她多说一句,她就能少走些弯路。 “明日,我会请王尚仪去你院中暂住,平日无事,多向尚仪请教。”徐氏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把王尚仪送到谢媛院内,让她多提点一下继女。王尚仪曾随侍圣人生母,在今上继位后,掌尚仪局,主管礼仪、起居之事。后年纪渐大,求得圣人恩典出宫,被徐氏母亲请回了府中。前几日,徐氏特意回了趟娘家,把王尚仪请了回来,就为了教导谢媛。 谢媛本从以来徐氏会让齐秀去伺候她,却不想居然给她请了位更好的老师。 徐氏一眼就看出谢媛在想什么,暗暗腹诽还以为有了点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蠢。没奈何,她现在只能多教教,免得出嫁之后办了蠢事,连累府中。这会儿,徐氏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还好,她嫁的是宁王,牵扯到的挣斗应该不会太多,这要是嫁给别的皇子,还不被人坑死。徐氏打起精神,慢慢教道:“你之前想要齐秀随你出嫁,她已表明不愿意,如今就算你贵为王妃,也不好强迫于人。要知道,强迫来的永远不会对你忠心。再得,就算齐秀真的愿意伺候你,你能待她如初么?她也必会因此心中惶恐。常此以往,主仆离心,她怎么可能尽心。在皇家,不能忠心你的奴婢,纵使她千好万好,也不能用。” 谢媛连忙点头,“多谢母亲教我。”是她一时没想到,只以为她嫁了宁王,齐秀肯定会愿意再回到她身边的。 徐氏见谢媛还算受教,郁闷的心情到是解开不少。蠢不怕,就怕蠢而不自知,还硬要耍小聪明的。 两人回到府内,先去见了谢老夫人。老太太这回也知道孙女可能会被选为皇子正妃,心中高兴,对着徐氏的笑也实诚了许多,她拉着谢媛的手,细细叮嘱:“遇事多多跟你母亲请教,知道么?”她就怕孙女这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是皇子妃了,身份高出府中人一等,便跟大儿媳妇不睦。那可不成,女孩子家出嫁,管家理事里面的门道多了,这些都得当娘的教导。其时,她来教孙女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有关皇家之事,她终究是不如儿媳妇。为了孙女以后好,她这会也得多说两句。 谢媛道:“祖母,您放心。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谢老太太欣慰的拍拍孙女的手,头一回这么和蔼的跟徐氏道:“慧娘啊,惜惜她也知道错了,以往的事,你是长辈多担待。往后,她还得劳你细心教导。” “母亲放心,儿媳一定尽心。”谢老太太不说,徐氏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跟谢媛计较,不然怎么能特意回娘家请人回来。谢媛是谢茂嫡长女,嫁入皇室,她的一言一行可是谢家的脸面,她能不尽心。 “那就好,那就好。”儿媳妇表了态,老太太也算是安了心。 在宜春院里见过了谢老夫人,徐氏和谢媛也算明面上合解了。两人自宜春院里出来,徐氏道:“惜惜,你也累了,先回芷兰院吧。” 谢媛柔声道:“母亲,女儿告退了。” 徐氏点了点头,“好好休息。”说完,便带人先行一步。 谢媛等到徐氏走远了,才带人回了自己院子。 继女的举动,徐氏自然知道,轻声叹道:“到底是大姑娘了。”这段时间,谢媛的转变还真快,徐氏多方观察无果,也只能拿女孩子长大懂事来理解了。 第二十六章 赐婚 五月榴花胜火,端午佳节如期而致,整个京城早在进入了五月起便热闹非凡。谢府内,年纪的姑娘、公子们对于端午的到来,也都兴致勃勃。有手巧者,如阿鸾,已提前一天包了各色馅料的小粽子,送到了各位长辈和兄弟姐妹房内尝鲜。 五月的谢府,繁花似锦、绿树如荫,谢媛却无心赏看,只摇着手中的团扇,坐于院内的树下愣愣出神。虽说这一个月间,皇后又几次招她入宫,甚至端午节宫中赏下来的礼物,除去每年都会单独赐给继母的外,今年居然也有单赏她的。早上接到赏赐时,她真是又惊又喜,只觉得自己离宁王妃又进了一步。只是喜过之后,想到六月间宁王的那一场病,她又提起了心。婚事若不定下来,宁王病重,圣人觉得是她之故可怎么办?谢媛这里胡思乱想,越想越慌,巧好此时,莲心带着阿鸾的丫环琥珀和琉璃过来。 莲心笑道:“姑娘,五姑娘派人给您送粽子来了。” 琥珀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与琉璃一起给谢媛行了礼,笑道:“这是我们姑娘亲手包的粽子,各种馅料都有,送来给大姑娘尝尝鲜。”边说边把手中的小食盒递到莲心手上。 谢媛起了点好奇心,她知道阿鸾跟着徐氏小厨房里的厨娘在学厨艺,这么多天从未断过。今天这粽子是她这么多天的成果?因而吩咐丫头把食盒打开,见莲心从食盒里端出一个甜白瓷的小圆盘,其上也就十来个小巧玲珑的粽子。也不知道阿鸾是怎么包的,个个只有小儿半个拳头那么大,碧盈盈的映着玉白的瓷盘分外清新。她随手捡了一个细看,笑问道:“都是什么馅儿的?” 琉璃笑道:“大姑娘见谅,我们姑娘说了,这馅儿先知道就没趣儿了,得自己亲口尝出来的才好。” 谢媛道:“如此,替我谢谢你们姑娘。”到是阿鸾会做出来的事儿。前世端午之时,她与阿鸾关系正恶,把她送来的粽子都扔掉了。后来,听父亲说,阿鸾调的玫瑰馅儿的粽子分外清甜,连向来不喜她的祖母,都点头称好,还送了一对镯子过去。 琉璃两人告退而去,谢媛坐于树荫之下,看着佩儿几个结长命缕,忽然心中烦闷。想着刚得了阿鸾所赠的小粽子,左右她在院内闲坐无聊,不如带着人去翠微居道谢。顺便跟她闲聊几句,玩上一会儿,解解心烦。 谢媛带人出了芷兰院,坐于东厢窗下默读经文的王尚仪,抬起了眼皮看了谢媛的背影一眼,默默的叹了口。她到芷兰院一个多月了,谢家大姑娘对她很是客气尊敬,对于她所教授的也肯尽心去学。只是……她明显察觉到谢媛近段时间越来越焦躁的情绪,似今日这般坐立不安的情况越来越多。王尚仪有点担心了,这般沉不住气,真的适合嫁入皇家么? 翠微居内,阿鸾跟流云几人用五色丝线来结长命缕。她正跟丫头们商量:“是一朵花一个颜色好呢?还是一个花瓣一个颜色好呢?” 流云笑道:“左右也不费什么事儿,都编出来看看么。” 阿鸾皱皱小鼻子,“我不是犯懒么。”让她去厨房做几样吃的就不怕麻烦,但是编这个,真的是只要编一个就行了,她又不靠这些来打发时间。 枕月嗔道:“这个还得您亲自动手,要我们这些丫头做什么的?”谢府中大大小小八位姑娘,只有她们五姑娘最好伺候了。人既温和说话又有趣,行事大方妥贴又公正,从不会无故苛责人。如今府中的管事家的女儿,也多愿意来五姑娘院内当差呢。 “这可是你们说的,那我就抱着阿狸睡觉去了。”阿鸾闻言顺势扔下了手中的丝线,高兴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正好不想弄呢。 流云哭笑不得的说:“知道的,明白您这是跟我们玩笑,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多懒呢,连您身上的带的都要自己动手。倘若管事的妈妈们听见,少不得要训我们一顿。”端午用的长命缕她们早就打好了,偏偏午饭之后,姑娘心血来潮,非要换个花样结络子。 阿鸾不大好意思的摸膜鼻子,她不就是偶然想到前世学过的梅花结么,想打着来玩玩,谁起才配好线,还没开始打,她就懒了呢。“嘿嘿。”阿鸾对着自己的两个大丫环呲牙笑了笑,厚着脸皮冲着爬在石桌上晒太阳的狸花猫伸出手,笑眯眯的哄道:“阿狸,咱们去睡觉吧。” 狸花猫听到阿鸾的声音,懒洋洋的睁开眼,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才慢吞吞的爬到她怀里,任小姑娘抱着自己起身。 “我觉得我就是被阿狸给影响的,才会只想睡觉。”抚着怀中猫咪顺滑的皮毛,阿鸾一本正经的给自己辩解,“嗯,就是这样的。”她抱着阿狸起身,不自觉的嘟囔,“我怎么觉得了阿狸又胖了?你们最近是不是投喂的太勤了,抱着都压手,瞧瞧这肚子……” 阿鸾的手在摸到阿狸肚皮上的某物时,怀中的猫咪睁开了眼睛,冲着她长长的“喵”了一声,成功的令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异常惊讶的问:“阿狸,难道你不是公猫么?”她一直以为打架异常厉害、抓老鼠也成就斐然的阿狸是一个男孩子的。虽然,它比阿墨粘人,也比阿墨贴心,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它的性别啊? 当然,她也没去真的检查过,平常最过份的就是摸摸肚皮了。而且阿狸和阿墨有时候还是挺凶的,它们可不是前世养在家里的宠物猫,各种疫苗打得齐全,吃也都是猫粮,它们的口粮里,包括但不限定老鼠。万一真被抓伤,这年代可没有各种疫苗和治疗手段,她还想好好活着呢。 阿狸长长的尾巴惬意的甩来甩去,冲阿鸾娇娇的咪-咪-咪叫着,还缓慢的眨了眨眼。 谢媛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阿鸾半趴在竹榻上,一张小脸几乎都要埋到榻上那只肥猫的肚子里了。谢媛呆了半晌,才迟疑的问道:“阿鸾,你这是……” 见到谢媛进来,阿鸾连忙起身行礼,“大姐姐好,快请坐。”又转头叫人,“流云,快把咱们新制的蔷薇茶沏来。”最近谢老夫人对谢媛的饮食管控的厉害,茶都不肯叫她多饮。她这里的绿茶自然也不好拿出来,还好前段时间园内蔷薇盛放,她去采了许多制了花茶,正好用来招待谢媛。 谢媛摇着手中的团扇,缓步走到石凳边坐下。阿鸾连忙道:“大姐姐,快来这竹榻上坐,石凳太凉了。”虽然上面铺垫子,她还是小心点好。她这边让着谢媛,那边小手去捞横在竹榻上的猫咪,轻声哄道:“阿狸乖,到姐姐怀里来。” 谢媛发誓,她绝对看到那只肥猫咪-咪-咪的白了自己一眼,才懒洋洋的趴到妹妹怀里。待她坐在竹榻上,近距离看着阿鸾怀里的猫咪,那顺滑的皮毛也令谢媛有点手痒,“阿鸾,我能摸摸它么?”这只猫好像是养在府里藏书阁里的吧,什么时候跑到阿鸾院里来了。看它熟悉的样子,恐怕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了。谢媛这时才惊觉,她这个小妹妹所说,每日都去藏书阁必不是虚话,否则养在藏书阁的猫咪,不可能跟她这么熟悉。 看着谢媛眼里藏不住的撸猫的渴望,阿鸾有点为难,“大姐姐,若是平日,我就让你摸了,今天怕是不成。因为,阿狸好像怀孕了。”她刚刚摸了阿狸的肚子,都能隐约感觉到小猫的动静了。怀孕的猫咪警惕性非常强,决不肯让陌生人摸它。 阿鸾的话,把谢媛都给弄呆了,也令整个翠微居内的大大小小的丫头们都呆住了。跟阿鸾一样,她们谁也不知道阿狸是只母猫,实在是这个小家伙平日里表现的特别神勇,也特别霸道,天天欺负阿墨。你说,当你看到一只猫把另一只打得抱头逃窜的时候,还会以为它是只温柔貌美的淑女猫么? 谢媛刚从阿鸾的话里回过神,才想问问她怎么知道一只猫怀孕了?难道这种事,书里也写了?徐氏院内的安妈妈满脸带笑,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谢媛和阿鸾两人,来不急行礼,急道:“大姑娘,快回去换了衣服到前厅接旨。” “接什么旨?”谢媛只觉得心口慌得厉害,情不自禁的捂住胸口,又急着追问了一句:“接什么旨?” 阿鸾一见安妈妈眼中藏都不藏不住的喜悦,心下立时就明白了,她笑盈盈的道:“小妹先恭喜大姐姐了。”这位姐姐心愿得偿,于整个家族而言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说句特别现实的话,谢媛做了皇子妃,身为她的同父妹,自己将来嫁人的等级都能提高一级呢,虽然她不大稀罕。但这次,她确实沾了谢媛的光儿。 阿鸾的话,谢媛恍若未闻,直直的盯着安妈妈,直到安妈妈也笑着恭喜:“是圣人给您赐婚的圣旨。”她那颗慌乱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待回房换了衣服,又去前厅与父、母家人同接了圣旨,听着来宣旨的内侍略显尖细的嗓音,谢媛才真正觉得,自己的未来慢慢染上的光亮,与前世再无瓜葛。 ※※※※※※※※※※※※※※※※※※※※ 感谢在2020-04-27 23:27:56~2020-05-02 00: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最高 30瓶;randomness 20瓶;christina、雪狸 10瓶;花儿 7瓶;柒娘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改变 谢媛接了旨意回到自己的闺房,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待到芷兰院内伺候的丫头、仆妇都跪地恭喜时,她勉强的笑了一笑,心不在焉说了声“赏”,便自顾自的纠结去了。前世赐婚的旨意可没这么快下来啊?今世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宁王的王妃变成了自己,所以事情变化就这么大么?照这样下去,宁王还能如前世那般继位?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哪一个也没有答案。对了,楚王妃与赵王妃都是何人,还与前世一样么? 晚间去徐氏正院问安之时,她悄悄问继母:“母亲,您可知道楚王妃和赵王妃都是谁家女儿么?” 徐氏道:“楚王妃是淑妃娘家侄女,兵部侍郎吴启的次女。赵王妃么,还没有消息。” 谢媛愣了一下,楚王妃换人了不说,换的居然还是前世赵王妃的堂~妹。那吴滟呢?吴家已经有女儿做了楚王妃,赵王妃不可能还是吴家女了吧?前世她去世变成游魂之后,好似听说过一件事,吴滟最初应该是圣人想许给宁王的,不知怎的变成了赵王妃。后来,宁王病重,圣人再未给他选妃,直到他看中了五妹,圣人才下了旨。如今看来,吴滟肯定与赵王先有了些私情吧,谢媛不怀好意的想到。往日里各家女孩子们一起玩时,吴滟就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尤其爱针对自己。特别是前世她为赵王妃后,每次宴会碰上,都对自己出言讥讽,弄得婆婆回家便会借此训斥她。今世是她是宁王妃,吴滟反把赵王妃弄丢了,以后再遇上就是她给自己行礼了,想到此处,谢媛有些兴奋。 此刻紫宸殿的书房内,永平帝正大发雷霆,淑妃吴氏、昭容李氏垂首屏息而立,到是跪在地中央的赵王陈忆昂着头,满脸的倔强,“阿爹,儿臣非吴氏不娶。” 吴淑妃恨不能直接冲出去掐死这个小子,你喜欢阿滟不早说,不早点让你~娘跟着皇帝来求娶,现在赐婚的旨意下了,你到来劲儿了,反而连累得我儿子失去了一个联姻的机会。是的,淑妃母子并不想娶吴家的女儿,反而想着借此选妃的机会,给儿子选个好些的妻族。等到争太子时,也能多个强有力的盟友。想到这,淑妃也怨李昭容,这庶出的女子就是蠢,不就是听说皇后还召见了谢茂的大女儿,想着能给自己儿子娶来做个王妃么。呸,也不看看她那个蠢儿子配么。 皇帝被儿子气得头疼,“呵呵……”他冷笑两声,“朕看你拿什么娶。”他不下旨,这个蠢儿子还能自己找人去吴家提亲么? 李昭容这个着急,暗暗拿眼使劲儿示意儿子,心道:小祖宗,有你这么跟圣人硬着来的么,先认个错,以后的事儿,咱们再说。 赵王压根没理他娘的茬儿,梗着脖子,“阿爹要是不同意,儿臣就跪死在这里。” 好么,为了个女人,以死协迫的事他都干出来了。永平帝只气得眼前发黑,恼恨的喝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拖出去,让他去宫门外面跪……”话才出口,想着要在宫门口罚跪,来来往往的这么些人可就都看到了。再一打听,赵王为了个女人跪宫门,皇家的脸就丢尽了。“把这个孽障直接绑回赵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他出来。”永平帝对进来的侍卫吩咐道。还是扔回王府关起来,省得他出来给自己丢脸。 听了永平帝的话,吴淑妃刚刚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点。这要是让赵王跪了宫门,他为了吴氏女以死相逼的事可就真瞒不住了。卧~槽,赵王是皇子,顶多得个多情风流的名声,她娘家女儿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李昭容听到皇帝要把儿子关在王府,眼泪当时就下了,扑通一声跪倒,膝行几步过去,抱住了皇帝的大~腿,连声求情:“圣人,阿忆还小,你饶过他这次吧。都是吴氏教女不严,勾~引的我儿做下这等事……” 你说谁家教女不严!吴淑妃盯着李昭容,恨得牙根直痒痒,又不能明着骂,只能也垂泪跪下跟着谢罪。 永平帝还后悔呢,早知道这样,他就把不把吴家女儿定给自己四儿子了。原本他看着淑妃还算不错,有点小聪明也知道本份,想着吴氏其余的女儿应该也不错,才把吴氏选作楚王妃。再者,吴氏父亲为兵部的侍郎,正好他也想让楚王去兵部,有了岳父的教导,也能早点上手。谁能想到,六儿子也看上了吴家的女儿了呢?想着自己以前还把吴滟列为五儿媳妇的人选,永平帝心里发虚,还好他最后选中的是谢府的闺女,不然还不定出什么事儿呢。以老六那个莽撞的性子,他能干出什么来,永平帝心里都没谱儿。五儿子身体又不好,再为此受了刺激生病,小命都可能不保。 永平帝这里暗暗庆幸,还想着一会儿跟皇后说,给谢家的聘礼可得再厚点。至于吴家么,差不多就行了。他瞅了一眼,哭得两眼通红的李昭容,再看看垂头不语的吴淑妃,不耐烦的赶人:“都滚出去,这段时间就在各自宫~内修身养性,没事别出来了。”他现在看到这两人就烦,干脆都关起来。一会儿还得去皇后宫中,跟她商量一下赵王妃可怎么办。对,皇帝给赵王选的王妃正是出自皇后母族。这肯定不能嫁了,就赵王现在的样子,那不是害人家姑娘么?永平帝觉得头更疼了。 这个端午,整个谢府过得忙乱又欢喜,当然谢大人是心酸难忍,在赐婚旨意下来的那天,就去元配的牌位面前,抱着壶老酒连喝带哭了一晚上,弄得徐氏又气又笑,越发懒得理他。到是谢媛知道了,带着醒酒汤去看父亲,免不了两人又泪撒当场。 徐氏私下里跟阿鸾吐嘈:“你那个爹又开始装模作样的显摆自己深情,也亏得大丫头肯信他。他们两个哭完了不要紧,还得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接完赐婚的圣旨就去哭了一通,这不是让人抓把柄么?谢茂是嫌自己的政敌很少么?她懒得理丈夫深痛悼念前妻,她也忘不了自己未婚夫,两人扯平了。让她受不了的是,她现在还得亲自找人给丈夫宣传一下他对前妻的深厚情谊,这才是最恶心的。当着两个儿子又不好多说,只能跟女儿私下里吐嘈一下,不然真的要憋死了。 阿鸾能说什么,她连安慰徐氏的话都不好多说,因为徐氏也不需要安慰,只能当个老实本份的听众,时不时出个声,表示一下自己还在认真听就行了。 家中的姐妹们,这两日多往芷兰院去道喜,顺便跟谢媛再套套近乎。宁王再病弱,也是早就受封了的亲王,有自己的封地。大秦律,亲王妃位比贵妃,与四夫人同级,也只用向皇帝皇后行跪礼。若是平辈,进宫见到贵、淑、德、贤四妃,双方也只需互施半礼的。谢媛做了宁王妃,她们这些未嫁的姐妹都会是受益者。不说别的,在宁王府举办宴会时,原本像阿鸾这样的庶女,若非嫡母特别喜爱,是参加不了的。但是谢媛做了王妃,身为她的亲姐妹,阿鸾她们必然会出席,能接触到的贵妇和世家的公子自然也多些。说白了,就是暴光率高了,婚嫁对象也增加了,受制于嫡母的情况要减少一些。 相比与其他姐妹,阿鸾也只随大流的去恭喜了一次,便再也没去过。一个是她确实没多少时间,另外一个,阿狸可能快要生产了。它相中了阿鸾的床做为自己产育小猫咪的产房,对阿鸾给它准备的那个小窝完全视而不见,无论阿鸾怎么哄,它就是不肯进去,让小姑娘特别郁闷。 谢媛到还挺惦记着怀~孕的阿狸的,只是谢老夫人这段时间把她看得很紧,每天都会亲自带着她,教导一些掌家理事经验,还有一些关于笼络丈夫、管理妾室的技巧。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叮嘱谢媛调养好自己的身体,争取尽早生下嫡子。 谢老太太怕孙女想不开,还特意屏退众人,拉着谢媛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惜惜,你别怪祖母说得多,也别祖母多事,我会给你准备几个好生养的丫头陪嫁过去,你可不能捻酸吃醋,现下不是吃醋的时候。以宁王如今的身体,说不准他哪天就……咳,所以你心里得有数。当然,你能先生下嫡子是好的,若不能,就让丫头生,左右生下来也是管你叫母亲。你暂时先养着,孩子的娘若是老实就留下,若是不老实,直接卖了也行。等你生下自己的孩子,王位自然还是该由嫡长子继承的。” 谢媛压根就不想自己生孩子,只是这话她不能跟祖母说,只能柔顺的点头,“祖母,我都记下了。”她其时在婚事定下之后,心里就有个了模糊的念头,自己生娃儿她怕死,丫头生的孩子虽说不担心生~母起刺儿,但毕竟地位低,她怕皇帝以后嫌弃,再给宁王几个家世不错的孺人。与其这样,到不如自家姐妹来得安全。她不过粗粗有了这么个想法,并不敢跟任何人提。现在最紧迫的事儿,就是六月宁王的那场病了。 ※※※※※※※※※※※※※※※※※※※※ 每天都是勤劳的存稿箱在发文,我大部分时间都锁在小黑屋里,如果没有及时回答小可爱们的问题不要介意哈。因为我不锁小黑屋就想到处摸鱼,尤其会想去剑三玩游戏。至于说文章进行的太缓慢的小可爱,主要是女配的婚事算是前情提要,也是后面很多情节的铺垫。请放心,我比你们还着急着让男主出来。女主姐姐马上就要嫁人,嫁人之后,男主就会出来了。最后,我大概会在9号入v,v文后会每日双更。 第二十八章 陪嫁 谢老夫人亲自掌眼,要在家生子中给孙女挑选陪房的丫环,按照她的说法,一等八人、二等八人、三等十六个,最少要三十二人。现在谢媛身边有大丫环四个、二等的四人、三等丫环六个,也就是说还要补上十八个。这话一出,整个谢家的下人们都在骚~动。谁都知道,谢媛被选为宁王妃,做她的陪嫁丫环,运气好的就可能被皇子看中做了通房,若有幸生下一儿半女,不但自己能做了主子,就连自己家人也能跟着沾光。一时间,府内的管事婆子们,纷纷往宜春院献殷勤,让谢老太太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跟徐氏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老太太为显得自己对待孙女很是公平,特意吩咐让阿鸾姐妹也一人挑四个小丫头回去,先在院内跑腿,做点零活,让大丫环们教着。想想,谢府有八个女儿,除了谢媛要挑的十八人外,还有选二十八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一时间哪里能找得出这么多女孩子。 徐氏当时就笑吟吟的把老太太给顶了回去,“母亲有所不知,各个院里年初才选过人。她们姐妹,每人院内都添了八个小丫头,再要添……”她看了谢老夫人一眼,“就太多了吧?再说咱们家选过了好几次,也没有好人选了。若母亲执意要选,只能让人牙子送来一批看看。” 谢老夫人还真不大清楚这事,下意识看向孙女,谢媛对着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她院内年初确实新添了八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这几个月也已经被佩儿她们调-教出一点样子了。 施恩未成,老太太不大高兴,淡淡道:“即如此,那就算了吧。不过,惜惜的陪嫁,你可要心里有数,快点把人招来,称着还有时间,让王尚仪给调-教一下。”老太太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给徐氏分派了任务。 徐氏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由着她们作妖。阿鸾看在眼中,暗暗吐嘈老太太和这些下人们脑子有坑,被眼前的利益迷昏了头。要知道宁王可是皇子,谢媛被选为皇子妃,嫁妆和陪家的人数都是约定俗成的,哪是他们想添多少就添多少的。再者,过不几日,随着六礼开始,宫中肯定会赏下女官,婚后也会赐下宫女,说是送给谢媛,其时就是皇帝和皇后替自己儿子选好的通房,真当随便一个谢家的丫头,只是未来王妃的贴身丫环,就能随意伺候皇子,诞育皇嗣,想得真美。 果然不出她所料,随着六礼开始,皇后给谢媛送过来两位四十多岁的女官,外加八个宫女,个个青春貌美、身姿窈窕。大秦的宫人,都是良家子,也就是说皇后送的十个人,都是良家出身。女官是为了教导谢媛宫中礼仪的,八个宫女美名其约是来伺候王妃的,其时真正用途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谢媛和谢老夫人都有点蒙,谢府之前也出过一个王妃,宫中可没派人下来啊?顶多来了两个女官,教导几日便回去了。这回好,宫里送来的宫女占了八个陪嫁的位置,加上谢媛原来身边的八个丫环,就是十六个了。要叫徐氏看来,与其再多选人陪送过去,或者另选好生养的通房,真不如把谢媛原来身边伺候的丫头好好调-教一番,比新送去的不知要贴心多少倍。 徐氏坐在宜春院,慢条斯理的询问谢老太太:“母亲,既然宫中送人过来了,咱们府里……”未尽之言是问老太太,还给谢媛准备陪嫁的通房么? “那就再看看吧。”谢老太太迟疑的说。老太太的长女也曾是皇子妃,只是嫁人之后未有所出,被皇子的生~母搓磨坏了,连谢老太太也跟着不少吃瓜落儿。没过多久,长女便一病而亡,让谢老太太心疼之余,也对皇家有了点畏惧。至于,之前在府中大肆选人的闹剧,这会儿也跟着偃旗息鼓了。 谢媛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八个宫人,头疼欲裂,她明明记得前世阿鸾未嫁前,宫中可没送宫女过来,怎么到她就变了?她一时间有点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这几个宫人,又因她们是宫中~出来的,还多有忍让。 阿鸾偶然见了,大皱眉头。有些话徐氏不好直接谢媛说,谢老太太又糊涂,也只能她来说了。 阿鸾取出新制的莲花茶,令人拿着一应煮茶用具,往后园行去,还不忘吩咐:“流云,你去芷兰院见大姐姐,就说我新制的莲花茶,请大姐姐于后院赏荷品茶。” 谢媛接到阿鸾的邀请还有几分惊讶,随即欣然前往。谢府后园有一方水池,并不算大,但引得是活水,池中遍植荷花,一入夏日,池内莲花亭亭、荷叶连绵,时而有锦鲤在荷叶下嬉戏,最是夏日消暑观景的好去处。 池边的水榭内,阿鸾正煮水沏茶,见到谢媛带人过来,扬声道:“大姐姐快来,这茶刚好入口。” 谢媛见阿鸾黄衫碧裙,笑意盈盈的模样,只觉这几日心间的烦闷都随着她的笑散去了几分。“阿鸾,你到寻了个好地方。”她缓步进入水榭,与阿鸾一般,倚着栏杆坐下,目光落在阿鸾手边半翻开的书卷上,笑道:“这里果然比别处更凉爽些,到是个午后读书的好去处。” “大姑娘,请用茶。”流云用一个小托盘,将茶盏放在谢媛手边的小方几上,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阿鸾看了眼紧跟着谢媛的几个陌生少女,挑眉轻笑:“几位姑娘,我跟姐姐有私房话要说,可否行个方便?”她这话问的真是有些不客气,简直就是在说这些宫女在谢府里还要辖制未来的王妃,连跟姐妹说个悄悄话,还得请示她们。 几个女子闻言俏~脸微微变色,连忙躬身道:“是奴等僭越了。”说完,跟流云一般,默默退出了水榭。 谢媛只觉得往日里压在心口的石头突然一轻,连呼吸都轻松了许了。只是她还有些担心,“阿鸾,她们……”她想说,这些女子毕竟是皇后所赐,该礼让一些。 阿鸾坐正了身子,正色道:“大姐姐,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她就不明白,谢媛当初借谢大人的势,跟徐氏都能怼得起来,怎么就怕了几个宫人。对,这几个女子是皇后派人送来的,可人家送来的时候也说得很清楚了,这是送给宁王妃的,就是来伺候谢媛的,她们与谢媛身边的丫环没有任何分别。呃,不,还是有点分别的,几个宫人是良家子,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人命,还是要有点小麻烦。除此之后,她们跟普通的丫环有什么区别?甚至连谢媛的身边的大丫头都不如。因为,就谢媛的信任度来说,她肯定更相信自己的贴身丫环。 至于谢媛担心的,阿鸾也能猜到一点,不外乎怕轻待了宫女,皇后知道要怪罪。就这点而言,阿鸾都想敲开谢媛的脑子看看,她平常都在想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皇后又不是五皇子的亲妈,她根本用不着提前给谢媛个下马威。再者,她就算是脑子抽了,想在儿媳妇面前立点威风,等谢媛婚后,再赏了宫女过去作用会更好点。因为,那明明白白的表示,就是给宁王的侍妾,谢媛再不高兴,也得好好安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婚前送来,就差明白的告诉谢媛,这些就是伺候你的,以后想如何,都随你们夫妻心意。要是阿鸾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圣人嘱咐皇后的,让她给宁王挑几个宫女子送到王府。皇后应该是跟徐氏关系不错,或者也想作个人情,提前就把人给送来了。 这些话吧,阿鸾不好跟谢媛挑得太明白,她毕竟不是徐氏,只能隐晦的点一下,“她们虽是宫中~出来的,可到了你身边,就与佩儿她们一样。”所以,别让她们真的骑到你头上去。这些宫女子自小入宫,能混到被皇后选中赏给谢媛和宁王,不说别的,察言观色都是基本技能。她们心中虽也忐忑,却也在观察谢媛的态度。这时候,你弱一分,她们就强一分,将来真的要被宁王收了房,就不好管了。 “一样么?”谢媛喃喃自语。 “可不么,娘娘不是说,怕姐姐婚后不适合王府和宫中的生活,才提前送了女官和宫人过来么。”阿鸾慢慢道:“皇后是正宫国母,所有的皇子和皇女都是她的孩子。尤其是宁王自幼体弱,娘娘平日定是多有怜惜,这不就恩泽到姐姐身上了么。”她就差没直接告诉谢媛,皇后又不是宁王的亲妈,没必要管他那么多闲事,还不讨好。人家有时间,把注意放到那些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们身上不好么? 谢媛闻言抬眼看向阿鸾,阿鸾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她们既出了宫,便不再是宫人,一切生死荣辱,都在姐姐和宁王一念之间。” 谢媛对阿鸾缓缓点了点头,绽出个小小的笑,“多谢妹妹点醒我。” 阿鸾笑道:“姐姐只要不赚我多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