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开百花杀》 魔教妖女 第一章 世道艰难,为人不易。 “士可杀,不可辱。”年轻侠士眼中闪烁着坚毅不屈、英勇无畏的光,字字句句振聋发聩,“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从了你这种妖女的!” 嗯? 花焰呆了一呆。 她不过是吃饱出门遛弯,几个青衣弟子就献宝似的把这个衣衫不整的人推到自己面前。 之后,便上演了这么一幕。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从对方露骨且鄙视的眼神里回过味来,花焰刚想开口,那少侠已举剑自刎,鲜血飞溅,速度快得花焰差点没反应过来。 用扇柄击飞堪堪入肉的剑锋,花焰松了口气,大叫:“来人啊!” 守在外头的弟子以为花焰遭遇不测,立刻涌进来,数十人将花焰团团护住。 “保护圣女!” “拿下那个大胆犯上之人!” “快把他制住!” 顷刻乱成一锅粥。 在混乱之中,花焰怒拍桌板,低吼道:“都别吵,先救人!” *** 花焰是正义教的圣女,或者换个更通俗的说法,魔教妖女。 担此职位并非她个人意愿,主要因为她故去的娘亲正是上一代的圣女。 女承母业,打从花焰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她要做个妖女。 当然,做个妖女也没什么不好的。 花焰长相肖似她娘亲,就容貌来说绝对过关,只要日常再带领教众袭击袭击正派,勾引二三正道大侠,搅乱正道武林,最好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像她那个妖女当的极其优秀的曾祖母一样,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令正道深恶痛绝闻风丧胆的魔教妖女。 问题就出在花焰他爹的身上,她爹不是魔教人士,亦不是正道人士。 她爹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 花焰她爹是个举子,当年在科举途中被她娘看上,硬是抓来,生米煮成熟饭。 性格传统的举子老爹觉得既然坏了人家女子的清白,就要负责,于是痛定思痛还是嫁到,啊不……是娶了花焰她娘。 正义教地处偏远,她爹就在这里相妻教女十几年。 在她爹的谆谆教导下,花焰逐渐长成了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姑娘。 等花焰他娘反应过来,自己家女儿居然被教养的越来越温和纯良,顿觉不能忍。 于是她娘当机立断,阻断了花焰变成大家闺秀的道路,给她进行密集恶补,言传身教地告诉她,作为一个恶名昭彰的妖女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诗词歌赋,没用! 琴棋书画,没用! 只要武力值爆表,再加上些许媚惑功夫、使毒技能,保证到哪去都能横着走。 讲解加实践,气得花焰他爹吐了好几口血。 他爹早年就水土不服,后来越发病弱,再好的药也无力回天,弥留之际他靠在床头紧紧攥着花焰的手,一字一句说:“闺女,答应爹,做个好人。” 花焰哭得泪眼婆娑,狠狠点头。 奈何生不逢地,环境也不允许,尽管花焰内心再想向善,身上还是背负着魔教的烙印。 唉。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圣女圣女!那小白脸他醒了!” *** 许是吸取教训,这回那位士可杀不可辱的少侠被五花大绑送到花焰面前。 他脖子上缠着重重纱布,嘴巴塞着抹布,一双铜钱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瞪向花焰,活像要在她身上瞪出个窟窿。 花焰抽出抹布,一时半刻想不到问什么,便随口道:“你是哪门哪派的?姓甚名谁?来我们正义教做什么?” 对方大惊:“难道我不从你,你就要用我师门威胁吗?妖女,好狠毒的心!” “……” “……还有什么正义教!你们明明不是叫天残教吗!区区魔教也敢自称正义……” ……又不是她想叫的! 是他们教主觉得前教名不吉利亲自改的,她有什么办法啊。 花焰努力缓和关系,挤出如花笑靥,柔声道:“少侠,我没有恶意……” 不料对方受惊更甚,一副誓死捍卫贞操的模样:“妖女,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花焰:“……” 至于吗喂! 她要真有什么企图,他还能安安稳稳在这里跟她讲话吗? 之所以没有随便把他处理掉,无非因为花焰真的非常好奇,正派人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及他们大本营的位置,偏僻到花焰极目望去也只有满眼黄沙,也难怪她那个水乡长大文文弱弱的爹住不下去,三天两头不是咳就是喘。 因为上月母亲旧伤复发病故才刚继位的妖女花焰,实际上至今还没有离开过大本营范围。 她不说话,那边的少侠双目一合,两行清泪便已流下:“想不到我青城门赵攸出师未捷身先失……” “等……” “妖女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的,像你这种魔门妖女看到我这样的刚正不阿品貌清隽的正道弟子根本把持不……啊,你干什么唔唔……唔!” 把踹出去的腿收回来,花焰终于忍不住恶狠狠道:“……闭嘴!” 她是对正道弟子感兴趣,可要的不是这样的正道弟子啊! 听说这家伙还是单枪匹马出现在他们大本营附近,看来不止武功不行,脑子也不太好使。 老实说,她有一点点的失望。 花焰俯低身,叹了口气问他:“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哦。不然我就给你下腐毒,保证你每天烂掉一部分,肠穿肚烂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干净。” 对方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惊恐看她。 “你们正派有没有那种……”花焰想了一会,“话比较少的,特别能打的,正义感很强的……哎算了,就是你们现在正派最出名的正道大侠是谁啊?” “……妖、妖女你知道这个要做什么?” “让你说你就说废话那么多!” “陆镇行……陆大侠!” 花焰面无表情:“……我知道,他今年七十了,有没有年轻点的。” 哪个传奇话本里主角会是七十岁的大侠啦! “你这妖女怎么要求这么多……那就……陆、陆承杀……陆少侠。”提起这个名字,对方一下子来了底气,“对,妖女你别得意,陆少侠武功盖世,等陆少侠来了,便是你们的死期!” 提到这个名字,花焰尚没什么反应,身边的人倒是抖上了一抖。 花焰把抹布又了塞回去,示意手下人讲讲,就听他们七嘴八舌说这个陆承杀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吓人,多么的对他们教派中人斩尽杀绝不留活口,远远打听到前面有他都绕路走。 花焰听得兴致勃勃,不由问道:“听起来好像比咱们教主名声还大些?” 其他人立时都噤了声。 这时忽然有人轻笑道:“旁人怎么能同教主相提并论。” 说话之人携一股清冽药香风尘仆仆而来,他一袭月白长袍,周身无多饰物,唯有一根白玉簪子绾住长发顺泽流坠,额前两缕垂发随风飘在两侧,将脸衬得格外温文无害,偏又唇角微扬,天生一副笑颜,令人望之亲切。 右护法羽曳,也是现在教派高层中最好捏的那个软柿子,主要负责教内人员看诊就医,平时说话就轻声细语,做事又细致周到,从不发火生气,光看外表绝对猜不到他是魔教中人,倒像是慈心谷的医师。 “羽护法您回来啦!” “……护法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呜呜羽先生小人好想您啊!” 又来了。 才不过出门办事走了一个月,花焰已经听了不下十次的“唉羽护法什么时候回来啊……”,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羽曳笑着应了,转头问花焰:“听说你抓了一个正派弟子。”唇角轻扬,“这么厉害。” “不是抓的,门口捡的。”花焰有点郁闷,指了指赵攸,“跟书上写的不一样,弱弱的。” 赵攸被塞了抹布,只能“嗷嗷嗷”几声表达抗议。 不过并没有人理会他。 羽曳莞尔:“那下次再抓个厉害的。” 花焰点头如捣蒜,捣完想起刚才的话题:“那个陆承杀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停剑山庄陆家新一代的翘楚,算是我们的死敌了。”羽曳沉吟了一会:“至于人如何倒是不太清楚,毕竟我没有同他对上过。” “那谁见过他啊?” 羽曳露出苦笑:“只怕都……” 花焰比划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羽曳颔首:“就算不死侥幸逃回来也只远远同他照过一面,先前百里那一桩便是他做的。” 当初他们一个堂主带着下属在百里镇囤了几十口人准备种蛊毒搞实验,不想被人一人一剑杀了个精光,因为是直属羽曳的堂主,所以花焰还留有印象。 花焰震惊:“这么厉害?和教主比谁更厉害?” 羽曳咳嗽了一声。 花焰立刻愤愤道:“呃……我是说,他简直太可恶了!若是我遇到他,一定……那个什么……” “最好还是别遇上他,很危险的。”羽曳笑着,在花焰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个弟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花焰思忖:“……先关着,还没想好呢。” “青城门的人,看武功和衣着打扮也并非核心弟子,应当只是巧合路过。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就把人放了吧。” 这话也就只有羽曳能说得出来。 他们魔、哦不正义教什么风格!宁杀错不放过! 正派弟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堂主只怕都会立刻把人大卸八块,但羽曳不。 “羽护法!小人知错了!救命啊啊啊啊!” 只听扑通一声,一名弟子用尽全力挣脱押送之人,由远及近高速滑跪在羽曳身前,以一个完美跪姿抱住了他的大腿,眼一闭,嘴一张,嚎啕大哭起来:“小人真的知错了!小人不过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羽护法饶命啊!救救小人吧~求您了~” 羽曳:“……” 花焰:“……” 怎么又双叒叕来了! 身后追来的弟子表情同花焰一样一言难尽。 不怪他们如此反应,实在是这画面太过眼熟。 之前有个弟子欺上瞒下,采买毒虫的时候克扣银两,被人发现,他领头堂主当场就打算把他直接丢进虫瓮里做饲料。恰逢羽曳路过,那弟子扑到羽曳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抱住羽曳大腿求救,最后只被打了一顿,罚去清扫了三个月的正义教恭房。 自那以后,犯了错的弟子前仆后继抱羽曳大腿,害得刑罚部的长老不得不黑着脸去找教主,希望能让羽护法少管点闲事。 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花焰这么想,抱着羽曳大腿哭得撕心裂肺的弟子估计也这么想。 羽曳无奈叹了口气:“……你这是犯了什么事?” 抱大腿弟子抽抽噎噎期期艾艾:“小、小人……偷拿了戚堂主房里的秘籍和丹药……小人发誓小人只是想看看……” 羽曳明白了:“戚堂主怎么说?” “砍他一双手,送去做丹炉。” 闻声,抱大腿弟子立刻继续哭嚎:“羽护法大人!救命啊~求您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平时奉公守纪,堂主说东我不敢往西啊,就这么一次~” 羽曳思忖片刻,终是展颜道:“念你是初犯,杖三十,扣三月薪俸,送去清洁堂半年便罢了。” 送来的弟子有些为难:“可那丹药他已经吃了……” 抱大腿弟子即刻表示:“没关系,我可以吐出来……”说着,他一手抠着喉咙:“呕……” 周围人迅速移开三米远。 抱大腿弟子张口欲吐,被羽曳按住了肩膀。 羽曳目光深沉:“不必了。少的丹药,让戚堂主来问我拿吧。” 抱大腿弟子把什么咽了回去,刚才还跟死了爹妈似的,这时眉开眼笑抱着羽曳的靴子,在他如玉的靴尖上“邦邦响”地亲了两口,然后乐颠颠地抬下去被揍。 看着羽曳低头望向靴尖的微妙表情,花焰毫无形象捧腹大笑,就差伸出手捶墙。 新弟子不明所以,小声问:“圣女为何如此开心?” 老弟子小声回:“羽护法为人医者,多少有点洁癖,方才那弟子若是真吐出来,说不准他就不救了。”他露出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结果他咽下去了,还用那嘴亲了羽护法的靴尖。” 花焰笑够了,脸颊红扑扑地眉飞色舞:“待会刑罚部的长老又要来找你麻烦了。” 羽曳表情更为无奈:“希望他们念在我刚回,少叨念几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羽曳走之前刚和他们保证不再管其他堂弟子处罚一事,谁知道一回来就破戒。 不过,花焰倒是不讨厌这点,毕竟他还是…… 羽曳望着花焰的笑靥,神色无奈中显出一丝宠溺,刚想说什么,忽然被人打断。 “呸呸呸……”赵攸使劲全身力气把抹布吐了出来,脸憋得通红,“你们这对妖男妖女到底什么关系!”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开口,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花焰下意识道:“他是我未婚夫婿啊。” 赵攸也一愣,随后脸涨得更红:“你、你这妖女,明明有未婚夫婿,还来强逼于我!” 花焰:“……???” 赵攸突然想起刚才的对话:“……你甚至还想去勾引陆大侠!!当真魔教妖女美貌蛇蝎!” 花焰:“……!!!”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赵攸:“我已经看透你了,你不需要解释了!” 一代妖女,声名狼藉的第一步从现在开始。 ※※※※※※※※※※※※※※※※※※※※ 哈哈哈哈六年前开预收的文居然还有开的一天,作者本人也很震惊。 有没有人看作者自己心里也没底哈哈哈哈……不过想到终于要开新文了还有点小兴奋。 朋友:你这坑开头怎么看起来这么古早,像五六年前那种…… 我:因为不瞒你说,这就是六七年前写的开头啊!(但后面是新写的…… . 我自己挺喜欢这个故事的,希望能把这个构思了很久的故事,踏踏实实、完完整整的写出来。 也希望大家能喜欢xd。男女主超可爱的! 有存稿,会日更。(拍胸脯 最后,走过路过,留个评点个收藏吧>_ 人间凶神 第二章 花焰很心累。 “被误会就误会了。”水瑟托着下巴,小腿在桌下微微晃动,一张清纯欲滴的动人脸庞上挂着相反的戏谑表情,“我们魔教妖女不就是干这行的?” 虽然从小看到大,但花焰还是觉得她在浪费自己的清纯! 就算大家都穿一样的红衣,袖口镶珠,耳坠长环,背影看起来相差无几,但水瑟那张脸蛋就是楚楚可怜又惹人怜爱,出去外面被当成哪家的柔弱千金也不奇怪,她就是怎么看怎么妖女…… 人比人气死人! “哎,你要真不高兴,区区一个正派弟子,杀了便是。”水瑟继续着和她脸蛋毫不相符的冷酷言论。 花焰摇头:“算了算了。” “怕羽护法不高兴?”水瑟轻笑,“说起来,他出去一趟这么久,你都不担心?” 这个花焰可以很快回答:“他要是喜欢上别人,跟我解除婚约便是。” 她同羽曳的这门亲事还是花焰爹在世时定的,她和他爹都挺满意的,毕竟羽曳算是他们这个坏人窟里少见的好人,而且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草药瓶罐,和花焰毒技业务相似,也算半个同行,不乏共同语言,怎么挑都没毛病。 她娘反而不太喜欢羽曳。 不过花焰觉得她可能只是单纯的更喜欢他们教主,遗憾没能让教主给她做女婿。 她娘在世的时候没少跟她碎碎念:“这种招桃花对谁都温柔的男人靠不住的,看看你爹,一肚子圣贤礼仪,连句情话都不会说……” 她爹:“咳咳咳……关关雎鸠……” “我教育女儿呢你别老打岔!”她娘吼了一嗓子,继续道,“你哪知道羽曳这小子对你有几分真心,听为娘的话,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她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说退就退……” “好了,焰儿乖,快去退了!明天为娘就去测测你和咱们教主的生辰八字……” 她爹秀才遇上兵,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行!花燃,你、你……” 她娘见状,才眉开眼笑抱着她爹,在他脸上猛亲了一口:“宝贝夫君,别气啦别气啦,我也是为咱们女儿好嘛!” 然后就把花焰赶出去了。 这样三番两次也很麻烦,花焰干脆硬着头皮去找羽曳,竹筒倒豆把她娘念叨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最后开门见山问他:“你是真心想娶我吗?如果不是也没关系……” 谁知羽曳叹了好长一口气,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你自己来听。”隔了一会,他才又道,声音沉沉的,“其实我也想问,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而不曾对教主动心么?” “……” 还能这么回答的吗! 花焰被反将一军,哄了半天羽曳才肯信那不过是她娘亲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次回来,他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花焰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包裹好的锦盒。 “这个。” 水瑟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惊道:“银环蛇果!他怎么弄到的!” 锦盒中盛满坚冰,包裹着一枚泛着银质蛇纹的果实,正是传闻中极为珍稀的毒物药材银环蛇果。 这种果实只长在悬崖峭壁,三年开花三年结果,成熟期只有三天,之后便烂掉了,因这奇葩的生长日期,非常难弄到手,可谓千金难求。 花焰实话实说:“他说恰巧几年前有人瞧见白崖山上有,便特地派人留意,这几日结果之时,他刚好打那回来,就顺路跑了一趟。” 水瑟一推锦盒,眉头轻蹙:“快快快!别秀了!拿走,我不想看见。” 花焰无奈,是她自己问的嘛! 把锦盒收回去,花焰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瑟瑟,你知道陆承杀吗?” 水瑟长她两岁,两年前便已经去过江湖游历,搅得一通天翻地覆,让好些正派名门弟子为她神魂颠倒。花焰从去年开始的保留爱好,就是搬着凳子坐在水瑟面前听八卦。 谁料水瑟闻言却是一抖,似乎想起什么很恐惧的事情:“阿焰,你提那个杀星干什么?” “就是打听打听……所以你是知道他的?” 水瑟失笑:“‘冲天血气透牡丹,人间杀神陆承杀[1]’,停剑山庄大名鼎鼎的陆凶神,咱们教上下估计也就你没听过他的名字了。” 花焰搬个凳子坐到水瑟面前,仰着小脸兴致斐然:“来说说嘛!这个‘冲天血气透牡丹,人间杀神陆承杀’是个什么说法?” 虽然昨天也问了羽曳,但她完全没有听过瘾啊! “这说的是他十来岁初入江湖,踩着我们教一战成名的事情。”水瑟的表情很复杂,“当时七琴天下那位大小姐带着几名女弟子偷跑出来,被教里一个线人得知,我们三个堂主刚好在附近,便打算前去捉了这黄毛丫头,不料陆承杀也投宿在那家客栈……” “然后?” “一晚上全折在他手里了。”水瑟不自觉抖了抖,“那客栈原本是供贵客玩赏风景的,庭院里种了上百株牡丹,陆承杀杀完人的那个晚上,据说所有的牡丹花都被血色染红,艳得离奇,一地血混着花瓣……” 花焰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那七琴天下那个大小姐呢?” 是标准的江湖话本英雄救美情节呢! 水瑟闻言,语气骤然嘲讽:“据传七琴天下那位大小姐当晚便想以身相许,不过陆承杀折了一只牡丹给她,便拂袖而去了……骗鬼呢!陆承杀能看上那个蠢货还给她送花就见鬼了!” 花焰纳闷:“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说说嘛!” 水瑟叹了口气:“你真的想我说?我可是差点死在他手上。” 花焰催促她:“继续继续。” “那时我初入江湖不过半年,就有四五个正派弟子成为我裙下之臣,然后我便有些飘飘然。想会一会那传说中的陆承杀,他在年轻弟子中极有名望。” 花焰眼睛晶亮:“多有名望啊?形容形容!” “……别打岔!” “哦。” “当时我借由一个慕恋我的停剑山庄弟子,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去接近他。”说着说着,水瑟额头滚起了豆大的汗珠,“……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可怕,我还没怎么来得及接近他,便被他察觉了意图,然后他……” 花焰神往之:“哇,这么厉害……” 水瑟怒目:“……你到底想不想听了?” “……您继续您继续。” “他看向我的时候,仿佛不是看一个女子,而是在看一具尸体。”水瑟不由自主身体轻颤,“哪有察觉不对就直接动杀招的,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而且我根本打不过他,连逃都逃不了!他这个年纪武学根本不该如此的!我还以为全天下只有教主那个妖……”她越说越激动,所幸及时噤声,“咳咳,那个天纵英才、神功盖世……” 花焰出声提醒:“没事,教主和齐护法这几日都不在。” “咳……总之我差点死在他手上,若不是那个停剑山庄弟子见他对我动手,誓死保护我,你现在已经看不见坐在这里的我了。”水瑟伸出芊芊十指抚着自己的颈脖,“不信你看这里。” 花焰凑近一看,水瑟颈脖处果然有一道浅浅白痕,虽然用水粉遮掩平日里看不太清,但离近了仔细看依然能辨认出这原本该是个多么狰狞的伤口。 “连我他都毫不留情,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秦沐烟那个蠢丫头。” 花焰恍然:“原来你去年天天戴纱是因为……” 水瑟幽幽道:“你以为我想的吗!夏日还要像个傻子一样围着纱幔,老娘我都长痱子了!”水瑟忍不住破口大骂:“天杀的陆承杀!x他妈没看出老娘是个绝世大美女吗?他也下得了手。是不是男人,我看他(哔……)不是不举就是断袖!老娘我(哔……)他全家(哔……)……” 花焰:“……” 水瑟横眉冷对:“干嘛?老娘差点被他砍死还不能骂他吗?” “……您继续您继续。” *** 离开水瑟处,花焰又问了一圈,如羽曳所言,大部分教内弟子对他也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还描述的各种三头六臂、虎背熊腰、眼若铜铃、鼻若牛魔,总之是凶神投胎、神魔转世,就是不咋像人,越听花焰越迷惑。 最后还是被长老抓去再教育。 花焰她娘故去后,教导圣女的责任就落到了几位长老手里。 今日这位长老姓屈,是性子最偏激的一个。 “圣女还是下次少和羽曳那小子混在一起,都被他带歪了。”屈长老捣着手杖,十分痛心疾首,“我圣教风气不正,如何服众!” “嗯嗯。” “圣女,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需立刻回答。” 花焰继续敷衍地“嗯嗯”两声。 “若有胆敢冒犯诋毁圣女者,该当如何?” “割其舌头,挖其双眼。” “若有下属不听圣女命令,擅自妄为,该当如何?” “割其双耳,剁其双手。” “若遇到心仪之物,心仪的人,该当如何?” “抢之,不得便毁之或杀之。” 屈长老满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不错,圣女已颇得吾教真谛。这最后一个问题,若遇到停剑山庄之人,该当如何?” 花焰:“……哈?” 平时不是问若遇到正派之人该当如何吗?? 怎么不一样了?! 还可以临时改题目的吗?! 花焰硬着头皮回答:“无用之人,敌则杀之,不敌则害之;可用之人,利之诱之,为己所用,用尽其能,再灭口之。” 屈长老道:“错!” 花焰:“……????” 这不是标准答案吗!?她背了好久呢! 只见屈长老眼冒凶光,恶狠狠道:“停剑山庄之人,敌则杀之,不敌则想尽办法杀之,鸩之溺之煎之煮之……” 喂,这已经不是在杀人了吧! “……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2],渣渣不留!” 彳亍口巴…… 屈长老挥舞着手杖唾沫横飞地开始了新的一轮停剑山庄攻击言论,一般不到一个时辰是不会停下的,之后通常还会伴随着他的“如何成为一个优秀妖女”小讲堂。 这位屈长老素来看不惯正派作风,据说他的一条腿便是断在停剑山庄之人手里,妻子也因此亡故,所以对停剑山庄异常仇深似海深恶痛绝。 花焰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救救孩子! 能不能给个机会,她想做个好人啊! ※※※※※※※※※※※※※※※※※※※※ 我们杀杀虽未出场,但杀杀无处不在!(大声 最后伤感的求个留言,好像都在感慨失踪人口回归,有……看文的吗! . [1]和文名一样化用自黄巢的《不第后赋菊》 [2]好像是网络俗语,我没查到来源,如有知情欢迎告知! 谢谢不知妄、花卷、不知、闪闪的地雷_(:3」∠)_ 温文护法 第三章 说好人,好人到。 屈长老还没念叨半个时辰,羽曳就派人来,说他炼制新药需得花焰帮忙,屈长老吹胡子瞪眼半天,最后还是放她走了。 花焰跟脱笼兔子似的奔去羽曳房间陪他捣鼓药草。 教内其他高层的房间要么布置的阴森恐怖,要么布满机关,再不还有些毒蛇蜈蚣满地爬的,唯独羽曳的住所简朴的像间药铺。里间是更衣就寝的卧房,外头便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药柜和书柜,远远便闻到一股略有些苦涩的草药清香,羽曳身上常年萦绕的味道也来源于此。 花焰一进去就看见一排弟子直着身子目光凝重席地而坐,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攥。 她顿时来了兴趣:“这次是试什么药啊!” 羽曳坐在桌台前,换了一身欺霜赛雪的白衣,温润的眉宇微微皱着,一手拨弄药材,时不时放到鼻端轻闻,一手在纸上记着些什么,看起来与寻常大夫无异。 听见花焰的声音羽曳才微微抬眸,温文尔雅地笑道:“超级大力丸。” “……” “焰儿,怎么了?” “……没什么!” 这名字还是这么振聋发聩……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羽曳能成为正义教高层的缘由。 当然凭借的并非武艺。 羽曳的身手虽不能说差,但在教内实在排不上号,左护法齐修斯让他一只手都能暴打他。 他能坐到右护法这个位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一手出神入化的草药之术。 天残教最初和所有的教派一样,靠建庙宇、传教、散布信仰,收取教徒香火钱来维持开支。 后来他们出了一位武功卓绝,但是非常邪恶多端的教主,教派威信达到顶峰,口碑却每况愈下,吸引而来的都是些不学无术坑蒙拐骗的弟子,这位教主亡故后,好些迫于淫威纳奉的富商地主都找借口不肯给,香火钱也渐渐捉襟见肘。 天残教,再怎么说也是魔教嘛,真缺钱的时候怎么办,后一任教主干脆就开始打家劫舍喽,而且专拣那些有钱富商。 直到前代教主之前大伙都是这么干的,虽然说起来不光彩,但每年光是养这么大一批弟子就是很大的支出了,外加魔教大本营地处偏远,货物运送不便,学毒练蛊的人又多,养蛊也不容易啊,衣食住行哪哪都要钱。 唉,魔教,穷啊! 抢多了,被抢的商贾也学聪明了,和各大门派合作互惠互利,魔教这边再想抢也没那么容易,每每损失惨重。他们又不像停剑山庄可以卖兵器、当山派可以搞镖局,或者像其他门派一样收佃租,正经营生实在做不来,虽然堂主以上各个坏的冒泡,不愁没钱,但总是很没有安全感。 恰是此时,羽曳在天残教不远处要塞小城开了家药铺。 羽曳改良过的药,用过的都说棒! 药铺生意不出意料越来越好,取名为羽风堂,广开分店,遍布大陆,不止卖疗伤草药,还卖迷药情药壮阳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隐隐和闻名天下的慈心谷药铺都成分庭抗争之势,现在每年天残教有差不多一半的收入都来源于羽风堂。 前两年,他们教主更是大笔一挥,把天残教直接改名叫做正义教。 因此缘由,虽然羽曳的脾性和他们教格格不入,但也无人前来找茬,毕竟拿人嘴软,现在哪个魔教弟子手里没有备着羽曳做的药膏药丸。 江湖人只能从羽曳的药铺买到陈旧版本的药,而魔教内门弟子却能拿到最新款改良后的药物。 成本价,不限量! 因为前来找茬的无一例外都死得很惨,不少人猜测羽风堂背后恐怕不是什么善茬,但既没有证据,药品又是刚需,而且他卖的药货真价实确实好用,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了。 江湖热销的“无敌大力丸”就是羽风堂近期热卖的药之一,主要用于激发潜能,能短暂提高服用者的功力,分内服外敷两种 花焰曾提出过质疑:“……确定要叫这个?” 羽曳定定点头:“这个名字好卖。” 事实证明,羽曳说得很对! 此药一经面世,便引起轰动,不止江湖人士人手一瓶,动手时一言不合开瓶就嗑,就连民间百姓也不乏购买者,据传有精壮男子阳元的功效,当然具体有没有效果羽风堂表示并不负责。 羽曳现在所说的“超级大力丸”就是它的改进版。 “我先前自己服过没什么问题,但总要找人再试上几轮才放心。”羽曳舒展眉宇,“焰儿,劳烦你待会帮我记录他们的反应。” “好呀。” 花焰搬了个椅子,拿上纸笔便坐了过去。 片刻后,就已经有弟子身体发热,面色发红,两眼放光,抑制不住大声吼叫起来。 “啊~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 “嗷嗷嗷,力量快要冲破我的身体了!……让我冲上停剑山庄杀他个精光!” “圣女,我觉得我报效我们正义教的时候到了!噢噢噢噢噢!” 有两个甚至抑制不住举起双手,只听刺拉一声,弟子服应声崩裂,两人瞬间便朝着花焰冲来。 花焰在低头记录反馈,眼都没抬地扬起绢扇一拍,两人便红着脸颊晕晕乎乎抱到一起,随后两人四目相对,大打出手! 花焰一边看斗殴,一边感慨羽曳的药效未免太过生猛,两个弟子赤着上身打得难分难舍煞是精彩。 恰在此时,一个弟子被一掌猛击,身体倒朝着花焰飞来,速度极快。 “小心。” 花焰刚想抬手,只觉身体一轻,有人扶着她的肩膀身体一旋便避了开去,同时对方袖中劲风一甩,将那弟子的去势稍稍缓和,弟子退了几步站稳了身形。 羽曳皱起眉,挥挥手让那弟子先退下。 “没事吧?” 花焰满不在乎:“就算你不出手,他也伤不了我。” “可我会担心。”羽曳摇摇头,从花焰手中接过纸笔,道:“还是我来吧。” 此刻,就连不少男弟子都投来了“卧槽羽护法也太温柔体贴了吧”的欣羡眼神。 羽曳多年来被教内无数女弟子慕恋,不是没有道理的。 试完药,羽曳把记录下的反应收好,走到案台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天色。 “发什么呆呢?” 花焰不明所以跟着看去,也就是个寻常的落日嘛。 羽曳闻声,低头看向花焰,忽然扬起嘴角,笑道:“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花焰道:“你决定就好啊。” 她爹娘成亲的时候可简单了,她娘让刚抢……嫁了的夫君换上婚服,自己换了身红衣,顶上一层绯红纱巾,就当是新娘子了。教里红蜡烛喜字什么一应俱全,各位堂主长老主事护法送武器、毒虫毒药、春宫图册的都有。婚宴当日,前代教主主婚,全教上下热热闹闹地吃了一桌宴,就当是成亲了。 花焰觉得这样就蛮好。 “成亲是件大事,不能这么简单随意。你爹娘不在,把你托付给我,我自当要好好照顾你,虽然……”羽曳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前圣女似乎不太喜欢我……也许是嫌弃我的出身。” 羽曳的出身不是什么秘密。 他是被捡来的弃婴,无父无母,小时候在教内吃百家饭长大,也多亏了那会前教主夫人带着孩子母性大发,见他聪明乖巧,对羽曳多有照拂,才让他有机会识字学医,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别在意我娘啦。”花焰拍拍他,“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私底下也夸过你厉害的。” 当然,她娘的原话是“羽曳这小子厉害着呢,你最好小心点哼”,她……呃,稍微断章取义一下,她娘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羽曳笑笑,轻轻用手覆盖住花焰拍他的手:“其实我总是担心,焰儿你不是真的想嫁给我。” 花焰连忙打断他:“别胡思乱想了!” “怕一醒来你就不见了。”羽曳再一次看向窗外,夕阳顷刻便要消逝,天边暗红已是一片迟颜暮色,他动唇道:“其实我日日都盼着早日把你娶过门。” “那就早点成亲嘛!”花焰当机立断,“等教主和齐护法回来,我们就成亲!” 羽曳闻言低头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便不再说话。 *** 午夜时分,花焰睡得正香被外头吵嚷声惊醒,睁眼便见窗外灯火通明,械斗之声不绝于耳,虽然教内日常摩擦也不在少数,但头一回阵仗这么大。 她飞速着衣想出去看热闹,却发现门落了锁,花焰毫不在意一掌击在门上,数着一二三等门应声而碎。 不料门震了一下,却还是纹丝不动立在那里。 咦! 一试自己的气海,花焰才惊奇地发现居然毫无反应。 “圣女,我们奉命来保护你,今晚您就好好呆在房间里吧。”门外适时响起了声音。 花焰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她风平浪静地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以往什么前代教主于血峰山顶力战三大豪侠,什么决战青城山之巅,什么谜音龙窟惨案……要么听她娘说的,要么是她摇着长老或者前代教主伯伯的胳膊央他们跟自己讲的,那时身高还及不上成年人腰高的花焰就扎着两只牛角辫捧着脸如痴如醉听他们说那些在武林上赫赫有名的事件。 当然后来他们的库存被掏空,花焰还锲而不舍眨着大眼睛,用脆生生的童音说“伯伯、伯伯再讲一个嘛”,逼得那段时间教内高层见了她就跑这就是后话了。 花焰左右活动了一下手脚,清了清嗓子,双手做扩音状比在脸颊边,大声道:“来人啊!救命啊!” 中气过于足了些,守在门外的魔教弟子闻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羽曳老师,一个白手起家,二十来岁的black社会头目+科研骨干+药企老板(?,非常励志呢,可惜…… 不过这么一说,我们花花应该是个black社会大小姐(? 大概再过两章就可以离开魔教新手村啦w . 感谢你们都是真的、排骨想吃糖醋的手榴弹 阿知、一颗胃药、kuakua、南苏苏、安宇奈何墨、樱桃小兰花的地雷 苏陌、安宇奈何墨、crazy兔、云茜、falling、doris的灌溉营养液,挨个抱抱=233= ps:评论大部分都送了红包,记得查收哦! 闺蜜是假 第四章 花焰本来只是喊两嗓子爽一爽,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来救她! “阿焰,你没事吧?总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 水瑟一把推开门,外面守着的弟子已经歪七扭八倒了一地——被她干掉的。 再怎么说水瑟也是她们正义教长老的女儿,只看脸就认为她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会死得很惨。 花焰拖她进来,语气兴奋:“瑟瑟,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外面都发生什么啦?” “出大事了!今晚一过,怕是教里都要变天了。”水瑟柔弱地抚着心口,领着她往外走,“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只怕都出不来了。” “难不成……”花焰语气更加兴奋,“正道杀上门来,我们正义教今晚就要覆灭了?” “……这倒没有。” “哦……” 水瑟狐疑地看着她:“……怎么听起来你有点遗憾?” “没有、没有的事。”花焰咳嗽一声,“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瑟幽幽叹了口气:“阿焰你还是别问了,我怕你知道了不开心……唉,快跟我走吧,趁着现在人还不多……” “不开心?我为什么会不开心?” “说来话长……” “不赶时间,你慢慢说嘛。” 说话间,花焰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瓜子。 作为教中圣女,花焰身份尊贵,居所偏僻,虽然外头吵闹声不止,但她们一路倒也没遇见什么人——当然,也可能是被人嘱托过不要过来。 不知谁放了把火,火光冲天煞是好看,烟雾缭绕,搭配着喧嚣声,跟放烟花似的。 虽然花焰也没见过烟花,不过感觉和她爹描述的差不太多吧。 花焰嗑着瓜子欣赏火景。 “你怎么还有心思看这个!” “好啦好啦不看了,别生气嘛瑟瑟。”花焰收回视线,思忖,“……如果不是正道前来剿灭我们,那这阵仗,是今晚有人造反?” 水瑟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是谁起的事,胥长老?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应该不会。伍长老?他是和教主不太对付啦,但也不至于……”见水瑟没有回答的意思,花焰收起瓜子,抖了抖瓜子壳,“……总之长老们那边情况如何?” “我只远远看了一眼,似乎都被控制在大殿那里。” “有人送消息出去吗?” 水瑟摇头:“送信的鸽棚和马棚都有人看守。” “羽曳呢?” 水瑟愣了一下,继续缓缓摇头:“我傍晚听见两个教众闲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就先藏在外面躲着,夜里果然看见大批人马将教里团团围住,反抗的好像都被杀了,我娘那也被围起来了,我就只好先来寻你,幸好你这人少……不论如何,我先带你出去。” 花焰点着头,突然停住脚步,道:“……你确定出教是走这条路?” 水瑟也一顿,笑道:“阿焰你是不是傻?出教的路早被人堵起来了,这条密道是我娘意外发现的,修的人或许是先代某位教主,知道这条路的只有我们母女俩。”她转头看向花焰,那双含情带怯的眸子似蹙非蹙,还带着一丝委屈,“阿焰,你莫不是还信不过我?”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会不信你?” “对啊,你也就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嘛。” 着实凄惨了些。 花焰展开绢扇,扇柄在她指尖宛若昙花盛开般轻旋。 她不说话,水瑟反倒先开口。 “阿焰,你喜欢羽护法吗?” “当然喜欢了。” “是么?有多喜欢?” “怎么突然问这个。” 水瑟嫣然一笑:“没什么,随便问问。” “瑟瑟,你上次跟我说那个为了你想去自戮的当山派弟子叫柳什么来着?” “你是不是记错了?”水瑟毫不犹豫便答,“我压根没去过当山,那鬼地方跟和尚庙有什么区别?” “嗯,我也随便问问啦。”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衬得外头更显吵嚷,这份静谧便有了几分诡异。 水瑟脚步不停,领着她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杂物房。 因为太过不起眼,花焰甚至不记得教内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房间内并不如想象中陈旧,反而干净整洁,有床有桌有柜子,桌上的油灯还是温热的,花焰嗅了嗅,总觉得有股熟悉的味道。 水瑟点起灯,通红的火光将她的脸映得斑驳幽邃,她在墙上击打了几下,便露出了一条深黑的密道。 花焰娘临终前曾经将魔教历代相传的密道图交给她,但绝对没有这么一条。 水瑟指着密道:“你先进去,我拿点东西,马上便来。” 花焰摇头:“太黑了。” 水瑟无奈,将油灯递给她:“这总可以了吧。” 光亮只能勉强照亮狭窄的两壁,花焰举着油灯,一手勉励地翻着扇子,装出灵巧模样,“……我怕黑,还是你走前面吧。” 这扇子看起来精美又秀雅,实则每一根扇骨都是铁匠用精钢铸造,骨架下面还有一排密密麻麻的毒针,想要轻松翻动绝非想象中轻易,以往花焰能轻松翻动,可现在内力尽失又浑身无力,就有些勉强了。 水瑟挑眉:“你什么时候怕黑了,我怎么不知道?” 花焰毫不羞耻点头:“你现在知道了啊。” 水瑟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难以言说的东西:“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这语气诡异至极。 不等花焰分辨,水瑟猛然近身,五指一抬,也翻出一柄同花焰如出一辙的绢扇,抬扇一指便击在了花焰的身上。 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花焰猝不及防往后一退,此时她内力全无手脚无力,被这一击,身子一沉,摔倒在密道里,所幸用手撑了一下,可惜手中绢扇却被水瑟劈手夺过摔到一边。 水瑟的扇前闪出一片刀刃,寒光冽冽,抵着花焰咽喉,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脸蛋:“你中的毒无色无味,对你的身体并无伤害只会让你内力尽失、浑身无力,所以纵然是你也根本察觉不到。” “你现在就同废人没有任何区别——不,是比废人还要废。” 水瑟下手极重,像是要在花焰的脸上扯下一块肉,身体因为兴奋而战栗,字字句句都夹杂着快意。 花焰痛得皱眉,想挣扎又苦于没有力气。 若是她内力还在,随便一扇子就能把她拍到墙上保证她半天撕都撕不下来! “痛、痛……瑟瑟,你突然发什么疯啊!不对,你……真的是水瑟吗?” 天色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映着水瑟朦朦胧胧的脸。 虽然花焰对自己识破易容术的能力很有信心,此刻却有些不确定。 “不是水瑟,我又能是谁呢?”水瑟松开手,却是冷笑一声,“花焰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不食人间疾苦的样子。” “那些我拼命想要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从一出生就注定可以成为圣女,有爹娘疼爱,被长老们关心宠爱,就连教主也待你若亲妹,还有一个那么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而我……”她缓缓抚摸自己的颈脖,语气的幽怨几乎凝成实质,“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冒着死亡的风险去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花焰:“哈?” 水瑟勃然大怒:“对,就是这个表情!” 不是,她真的很迷惑啊。 她刚才确实怀疑过水瑟,但那也是觉得水瑟是被人逼迫的。事实上,花焰一直觉得水瑟很喜欢她,因为从小到大,她总喜欢跟自己亲近。 花焰喜欢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她就也会穿同样的衣服。 花焰喜欢看什么书,她也看什么书。 花焰用什么胭脂水粉首饰,她也用什么胭脂水粉首饰。 花焰找铁匠特制了一柄绢扇给她做武器,她就也用绢扇做武器…… 就连有时花焰远远看见水瑟背影都会以为那是自己,问她她也只笑着说看起来像不好吗,这样才显得关系亲密嘛。 老实说,花焰差点都要以为她暗恋自己了。 “明明身在福中却不知福,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们教,也不想生在这里。那你为何还要出生,你为何不直接去死?” “……” 还真是被讨厌了呢。 “不过今晚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水瑟用扇刃抵着花焰往前走,笑容越深,“从明天开始,我将会成为新一任的圣女。” “原来瑟瑟你想当圣女?早说啊!” 花焰很恍惚。 这倒霉职位还有人抢呢? 水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早说?你当我傻吗?我真要是说了教里还能容得下我……?” ……我们教这么铁血无情的吗? 花焰想了想,好吧,也是。 “不过瑟瑟你知道的,我对当圣女其实没什么兴趣……你要是真想当,我……” “不需要!”水瑟突然高声打断她,“谁要你让了?装得仿佛自己多好心一样,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平时同你说笑忍得有多辛苦!又知不知道……圣女的位置原本是属于我的!如果不是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出生……”她忽然又伸手扯住花焰的脸蛋,语气也咬牙切齿,“我讨厌死你了!恨不得你去死。” 印象中是有这么回事。 花焰出生前,圣女之位原本的确是属意给水瑟的,可……谁也没想到她还耿耿于怀了这么久? “痛、痛……松手松手!” 水瑟拧着她的脸蛋,面上全是恶狠狠地快意:“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很恨我?有没有感觉到被背叛的痛苦……” 花焰含糊着道:“其实也……还好……你别拧了!再拧我真生气了!” 水瑟困惑了一瞬,完全不能理解地看着她,不过随后她便立刻道:“这都不重要了,我会取代你的位置。”水瑟将花焰的双手捆在身后,从袖中翻出匕首,掐着花焰的下巴,表情逐渐狰狞起来,尖锐的刀锋在花焰的脸上流连:“而你……”像是想起什么,她忽然得意道:“你是不是以为羽曳哥哥真的很喜欢你?若我告诉你,他对你只是虚情假意呢?” 花焰一怔。 “你还看不出来吗?今晚起事的人便是羽曳哥哥,他为了这一天不知道筹备了多久,如今教主和左护法都不在,这机会千载难逢。”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你会不开心吗?” 水瑟掩唇一笑,花焰第一次知道这张柔弱无害的脸也可以露出这么怨毒的表情:“因为这毒,是你亲爱的未婚夫羽曳哥哥他……亲·手给你下的呀。” ※※※※※※※※※※※※※※※※※※※※ 没错,羽曳老师是个狗男人,很狗的那种。 本来想好心提醒,大家别爱他没结果,不过好像本来也没什么人喜欢他(? 至于水瑟妹妹,从她的角度来看,这是个虐心的替身故事(? 后面的剧情节奏会加快,日常求个留言xd . 感谢月下的小尾巴、煎雪、柠檬橘子、还有水晶苹果送的30个地雷。 柠檬橘子、非也、孑然送的营养液~ 跑路是真 第五章 察觉到花焰的怔忪,水瑟越发得意起来。 “当初他护法位置做的不太稳当,教内对他意见最大的莫过于你娘那一派,为了堵住那帮人的嘴他才故意和你定下婚约,你真当他是喜欢你啊?” “他同我说,若不是因为你是圣女,又与他定有婚约,他根本对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丝毫没有兴趣,耐着性子陪你还不如回去侍弄草药来的有趣……” “……” “不信吗?你仔细想想,整个教内除了他还有谁能给你下了药不被你发现?还有……”水瑟娇声笑道,“这匕首你还记得吗?” 花焰定睛一看,那匕首柄上刻着羽毛的纹路,末端镶了枚红宝石,是她去年新年送给羽曳的礼物,特别托铁匠定做,仅此一把。 当时羽曳珍而重之地收下,眸光温柔地流连在匕首上,对她说他会好好珍藏的。 水瑟满意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冰冷刀刃贴上了花焰的脸庞。 “再把你这张脸划破,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对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她说得慢条斯理,似乎非常享受这一刻,“这一年来我和羽曳哥哥都是在这里幽会的,你嗅觉这么敏锐应该能闻到羽曳哥哥身上的药香吧,我和他……”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水瑟眼疾手快点了花焰的穴,又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接着用力将她推入密道中,将墙面复位,这一切不过瞬息间。 做完,她才收起匕首,整理好鬓发衣装,施施然前去开门。 来人素来一丝不苟的衣衫显得有些凌乱,不过眼神却很亮,和平日里温顺平和的眉眼不同,神采飞扬得很,正是花焰的未婚夫,正义教右护法羽曳。 水瑟乳燕投林般地飞扑过去。 “我已经都照你说的做了。” “做得好。”羽曳微笑,他的目光温情缱绻,同看着花焰时并无多少区别。 水瑟伸手环住羽曳的脖子,羽曳垂下视线,吻在了她的唇上,水瑟柔弱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膀,片刻后才分开。 羽曳状似无意问道:“对了,你看到花焰了么?” “她不是被你关起来了?难道不见了?”水瑟疑惑的表情非常逼真,转瞬又化作哀怨,“羽曳哥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的吗?” 羽曳莞尔一笑:“你在担心什么,我自然对她毫无兴趣,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么?”他尾音上挑,温柔勾人,“只不过她若离开去找谢应弦,也是麻烦事一桩。今晚事情有些多,待我把麻烦都解决干净,你……”他低笑,“便是我的圣女。” 羽曳走后,水瑟摸着嘴唇,迫不及待打开了密道。 “阿焰,你听到了吗?我有没有骗你?” 花焰呆呆坐在密道中,目光呆滞,仿佛打击太大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 水瑟越发得意,一把将她又拖了出来,花焰跌坐在地,水瑟重新拿起匕首,准备在那张茫然无措的漂亮脸蛋划上一刀,就在刀锋即将划上之时,水瑟突然手腕一痛。 下一刻,她就被人捏住手腕,咔嚓一声拧折了。 匕首应声落地。 水瑟的尚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手腕上扎着的银针,她惊痛难忍道:“你、你怎么……” 花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笑眯眯道:“我娘教过我一招,能短暂改变身上穴道的位置,不用内力也能用。” 刚才他俩恶心那会时间,够花焰从绳子里把手挣脱出来了。 水瑟咬牙切齿:“你……刚才都是装的?” “倒也不算。” 花焰叹了口气。 她是还挺失落的。 什么嘛,闺蜜是假的,未婚夫也是假的,她和她爹都看走眼了,他们全家都被骗了! 水瑟不是什么好姑娘!羽曳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正义教除了她真的没有好人了! 而且先前还没发现,羽曳情话真的讲得蛮恶心的,花焰头一回听他说话有想吐的冲动。 她娘跟她说男人油嘴滑舌,擅长甜言蜜语的都没一个好东西,像她爹这种傻乎乎的不会哄女人的(她爹:咳咳咳!)的才是好男人,花焰还觉得是她娘亲的偏见,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果然,要找真正善良的侠义之辈,还是得从正道找! 花焰活动了一下手脚,掏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不知道羽曳给她吃的药的成分,解毒剂一时半刻也做不出来,只能先嗑药恢复点力气。 不过虽然内力全无,但掰折水瑟手腕的力气还在。 水瑟此时中了她的软筋散,才是真的气力全无。 花焰如法炮制的把水瑟塞进密道里,脱下水瑟的袜子,塞进她嘴里,拿起掉在地上的匕首,笑靥如花道:“一点小报复,你说我是在你脸上画一个叉还是画一个勾好呢?” 水瑟拼命挣扎,眼神惊恐,嘴里呜呜咽咽。 花焰比划了几下,想起她爹的嘱托,最后还是颇为遗憾地将匕首放下。 她爹说的,君子要有容人之度。 “便宜你啦。”花焰拍拍她的脸,又拍拍手,“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让我早点看清了羽曳的真面目……你想要就留给你啦!” 外面的争斗声仍未停止,花焰出门捡回了自己的扇子,又回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 最后,她想了想,绕了点道,去了趟地牢。 地牢外阴风阵阵,地牢内惨叫声连连,换个寻常人来只怕会吓得两股战战,花焰十分习以为常,她娘亲曾经跟她说过,当年她爹娘就是在这里心意相通的。 “这便是危机之中见深情。” 为了增加惊心动魄的效果,她娘还特地吩咐刑罚部的弟子把惨叫声弄得再凄厉些,越惨绝人寰惨无人道越好。 “当时你娘的心跳得很快,你爹的心也跳得很快,于是我便问他,愿不愿意同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她娘说的时候扬着下巴,非常得意,“你爹当时就心动了!然后立刻就答应我了!我问他欢不欢喜我,他止不住点头呢。” 花焰捧着小脸听得也不住点头。 不过,后来她爹得知,气得脸都红了:“一派胡言!我那哪里是心动……我、我那是、那是……” “哼,你敢说你不欢喜我?” “我……我……”她爹的脸瞬间更红了。 当然,这不重要。 总之在花焰看来,地牢是个浪漫的地方。 可惜地牢里没有一个正义威猛的大侠,只有一个关在里头不住瑟瑟发抖的赵攸。 教内事变,地牢内看守松懈,花焰轻易便进去了。 赵攸似乎是被重新教育过,吓得不轻,手脚上都拴了细链不说,嘴上还被塞了一个口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就连看花焰都是仿佛即将被玷污的黄花大闺女的凄婉眼神。 花焰开门进去,帮他把口枷取下。 赵攸期期艾艾看着她,用一种认命般的眼神说:“我自知今日清白不保,你若……”他大惊,“妖女,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花焰笑盈盈道:“我教特产千蛛蛊,三个月会发作一次,万蜘噬心,疼痛难忍,不过我这有抑制的药,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性命无忧。” 说话间,花焰给他解开了锁链,赵攸一得自由立刻揉着手腕警惕地缩在墙角。 花焰很无语,她叉着腰道:“你走不走?” 赵攸闻声一抖,不情不愿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往外挪,看守少了,里面关着的人可不少,各个砸着锁链目露凶光,赵攸走得更慢了。 花焰受不了了,她拽着赵攸的领口就把他往外拖。 赵攸被拖得一路踉踉跄跄,吱吱哇哇乱叫:“你慢点慢点!你、你这妖女还是个姑娘吗?怎么力气这么大……” 花焰心说,这算什么啦! 要不是她现在内力尽失,她能一边抡铁锤一样抡着赵攸一边往外走。 走到外面赵攸才知道今晚动荡,他茫然道:“发生什么了?” 花焰拽着他的领口,头也不转道:“我们右护法造反罢了。” “什么!等等,你们魔教内讧了?你怎么……都不担心的吗?” “等我们教主那只狐狸回来他肯定会收拾好残局的。”花焰完全没有在意,“好啦,走吧!” “……再等等,右护法不是你未婚夫婿吗?” “别提那个负心汉了!走快点!” 赵攸迷迷糊糊被她拉进了一个地道,走了好一截,才意识到应该和这个妖女划清界限,当即拼命努力挣扎,想摆脱她:“你这个妖女,到底有什么企图!” 花焰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去闯荡江湖,顺便会会那个陆承杀了!”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是夜,正义教右护法羽曳反叛。 正义教现任圣女大人携一青城门弟子,自正义教失踪。 *** 水瑟被羽曳从密道里救出来时,立刻吐掉嘴里的袜子,扑进他怀里哭诉。 “是花焰,花焰做的,她刚走没多久,现在追还来得及……” 羽曳没急着安抚她,嗓音温和里透着一丝过分的冷静:“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瑟瑟,有人跟我说……见到是你把她放出来的。” 水瑟声音一滞:“我……” 羽曳慢条斯理问:“所以……是你放的吗?我给她下了毒封了她的内力,又锁了门命人看守着,她本该是出不来的。” 水瑟莫名背后一冷,她双眼湿润道:“对不起,我……”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羽曳叹了口气,“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瑟瑟……” 他站直身,眼前女子赤着一只脚,一袭红衣弱柳扶风地望着他,眼眸含泪楚楚动人,任何男子看了都会为之心软,可羽曳的语气却无半丝怜惜:“只怕你得去地牢呆上一阵子了,来人……” 外面很快有青衣弟子进来,抬起水瑟的胳膊便要拖走。 “等等!”水瑟情不自禁大叫道,“羽曳哥哥,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不对!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要让我做圣女的!你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有我能懂你,你忘了我们……” 一根手指点在哑穴上,堵住了她的话。 羽曳的声音依旧温柔,他笑了笑说:“傻孩子,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原不想让她知道,可你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现在再去哄她不知要多费力。”他袖手,眼眸里是同语气截然相反的冷淡,“只是关着你,又没有杀了你,我对你还不够宽容吗……”羽曳叹了口气,“送她下去。” “是,教主大人。” ※※※※※※※※※※※※※※※※※※※※ 魔教前情over 羽曳老师真的很会演,一点都不纯情,还有点病病的,不过……拜拜了您呐! 下一章杀杀就出场啦!他出场很酷炫的! . 感谢水晶苹果的地雷,非也、小白菜~、春秋一大夫的营养液 评论会随机掉落红包,求个评论啦> 一眼万年 第六章 “你、你先别看了!他们马上要追过来了!” 赵攸紧张兮兮地扶着树喘息。 这已经是他们被正义教追杀的第七天了,从正义教逃出来的第二天刚在附近的小镇上歇脚,羽曳派来的追兵就已经后发而至,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他们似乎也不敢明目张胆通缉圣女,只说是一对出逃的罪人,指明了要活捉女的,男的生死不忌。 无奈之下他们也不敢打尖住店,一路风餐露宿昼伏夜出的赶路。 天色将晚,现在他们就在一片密林当中。 只是赵攸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个奇怪的魔教少女,按说被叛徒追杀怎么都该有点愤怒,但花焰一路看起来都兴奋异常,仿佛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十分的……土包子。 比如现在她就拿着一本古传堂出品的《义侠记之天地至情》看得停不下来。 “你等等!关键的剧情!我马上就看完了!”花焰捧着书抱怨,“义侠记都出到第八部了,我们教的书社才更新到第五部,你都不知道我等更新等了多久,而且这写书之人每次都停在最关键的地方,商大侠到底能不能救出欧阳婉婉啊……” 赵攸崩溃:“这什么时候看不行啊!” “可是……” “你到底想不想去找陆少侠了!” “想啊!”花焰握着书,痛苦地纠结了一下,“那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关于这点,赵攸也非常费解。 他最初以为花焰找陆承杀是去寻仇的——毕竟死在陆承杀手里的魔教之人的确不少,但走了一路才察觉,花焰这简直像是去见仰慕已久的前辈的,他一边赶路一边偷瞄着容色绝艳的少女,心情复杂至极。 既希望陆少侠惩恶扬善,又觉得这妖女除了任性大胆一点,倒也罪不至死…… 最重要的是,这一路下来他对这个倾心于自己的妖女,多少也有了些好感……她连魔教也不顾,就这么拉着自己私奔…… 不!赵攸! 他对自己说,你绝对不能对这等妖女动心! 花焰对此毫无所觉,虽然内力全失被追杀,也依然不能影响她赶路的好心情。 更何况被魔教之人追杀,总让她有种自己是正派的感觉。 爹说得对,当好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现在就仿佛是《义侠记》里被红蓝双煞追杀的商大侠,虽然一路且行且逃万般危险,可是他心系武林安危以及红颜知己欧阳婉婉,实在是…… 花焰眼中充满期待:“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陆大侠呀?” 被少女用仰慕信赖的眼神望着,赵攸不由心头一荡,瞬间他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不!赵攸! 就算这魔教妖女对你已经情根深种,慕恋不已,甚至能为你去死,但你一个正道少侠也绝不可与这妖女谈上一场惊天地泣鬼神欺师灭祖令天地为之震颤的爱恋! “不、不行,你……我……” 花焰顿时不开心了:“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的!你不是正道弟子吗?”她翻出绢扇,拿在手中使劲摇了摇,寒光就藏在扇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在我们教里是要被做成饲料养蛊的……” 明明是威胁,少女此番动作落在赵攸眼中竟还显得十分娇俏。 赵攸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语气透着刻意的僵硬道:“快……快了!东风不夜楼主办的问剑大会各门派都会去,陆少侠也一定会去的,今年地点在当山派,我本来……” “你本来什么?”花焰眨巴眨巴眼睛。 赵攸作为青城门弟子,本来也是要去的,不过中途掉队迷了路,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到了魔教境内。 他咳嗽了一声,脸有点红:“没什么,反正你跟着我就行了。” “哦。”花焰点了点头,“东风不夜楼是什么呀?” 赵攸吃惊:“你这都不知道?东风不夜客栈你总听说过吧?” “没……” 还真是个土包子! 赵攸顿时有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优越:“东风不夜客栈可是目前全江湖最大的连锁客栈,最近几十年的问剑大会都是东风不夜楼出资赞助的,他们还会给青年侠客评出个一二三四来,喏……”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抬了抬下巴,“这是上个月东风不夜楼刚出的江湖手册。” “给我看看!”花焰一把夺过,翻开第二页就看见一个武林讨伐榜。 第七位天火妖女天残教 喂,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上个月才刚继承她娘的位,现在就有她的名字了?她这个称号也才定下来没多久啊! 而且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他们教主干了这么多缺德事现在也才排到第三,太不公平了吧! 往下一看排名理由,她娘日常挂在嘴边的丰功伟绩全栽到了她的脑袋上,说此女虽出道不久,但有消息称她为烈炎妖女一手培养,毒技魅功更为了得,青出于蓝,假以时日定成大患,最好能趁其年幼将其扼杀。 简单来说就是把她娘的名字直接换成她了,这也…… 花焰哀嚎:“……太过分了!” 赵攸看了看手册,又看了看边上气得跺脚,脸鼓成包子的美貌少女。 冷静!不准动心!她一点也不可爱! 花焰翻到下一页才勉强冷静下来,匆匆翻了几页看到赵攸提到的那个武林青年侠客榜。 陆承杀高挂在第二名上,第一名倒是空白。 赵攸解释:“第一名那个当年横空出世又迅速消失,名字都没留下,可能也就是个传言罢了。” “这样哦。”花焰重新燃起了期待,“那陆承杀大侠真的是现在正道最厉害的?” “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宗师们,应该就……哎,小心!”赵攸推了她一把,一支尖头发绿的箭矢从两人中间穿过,转头一看,为首一名紫衣堂主放下手里的弓,正带着几名青衣弟子朝他们追来。 赵攸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他狠下心道:“我们兵分两路,到时候我引开他们,你再逃也不迟,此去一路往南便能找到当山派,我……你……”他声音一沉,“我们当山派见!” 花焰:“?” 他引开啥? 赵攸当机立断调转方向,和花焰反向而跑,他埋头苦跑,不消片刻后面已没了声音。 我步速这么快的吗? 赵攸回头,便看见魔教追兵们头也不回的拐弯朝着花焰追去,仿佛视他为无物。 “喂喂喂!!我在这里啊!!!你们过来啊!!!来追我啊!!!!” 赵攸使劲蹦跶。 魔教追兵们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谁啊?要追么?” ——“教主说那男的不重要,别管他了。” ——“好。” 说着,他们继续头也不回地朝着花焰的方向追去。 “别走!!!你们回来啊!!!!” 花焰哪里知道他这许多想法,边利用身法穿花蝴蝶似的逃窜,边心想这人也太靠不住了。 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唉,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道大侠。 就是可惜内力还没恢复,不然她早八百年跑远了。 花焰正想着,突然耳畔响起了萧瑟风声。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树林里枝繁叶茂,层层树影覆盖,除了偶尔的几声鸟雀轻叫和叶片沙沙落地声,原本很是静谧,可这股风声来得又快又诡异。 像是呜咽,像是低鸣。 像三月天里突然涌来了一阵极冬的凛冽寒风。 紧接着便是一阵浓烈的杀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沙暴般袭来,花焰下意识抬头。 树木阴翳的罅隙间一半是隐约投落的暮色微光,一半已经沉进了黑夜中,视线所及之处,一个黑衣人突兀地出现。 他恰恰好站在暮色与黑暗的交界处,清冷又孑然,仿佛以他为中心分割开了整个世界。 只是立在那里,便已杀气盈然。 时间恍若刹那停止流动。 树影不再摇曳,叶片停止了坠落,猎猎作响的风声好像也消失了。 万籁俱寂。 花焰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胸腔起伏,一下一下,喧嚣鼓噪得耳膜震荡。 她的视野里好似只有那一个人,便已是全世界。 即便很多年后,花焰回忆起来,依然会心悸不已。 但在当时,她只能呆呆看着,黑衣人携裹着整片黑夜的杀意一步一步以不可阻挡之势,将光明与静谧吞没。 有那么一瞬间,花焰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 所幸这杀意并非冲她而来。 “你是什么人?快点让开……”追兵们问道。 黑衣人并未开口,径直抽出了背负的长剑,似乎连说话都是多余的。 但只这一个动作,魔教的追兵们顷刻变了脸色:“陆……陆承杀,你是陆承杀?” 花焰的大脑瞬间炸开。 陆!承!杀! 这个黑衣人就是陆承杀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花焰几乎忘了自己还在被追杀,定睛看去,这时候她才想起打量这位陆大侠的模样。 黑衣人一身滚银边的窄袖劲装,身量颇高,长发被一根藏蓝的发带高束,手握的长剑挂了个同样藏蓝的剑穗,打扮的并不起眼,可奈何气势实在太盛。 如果非要做比,就像是封印百年被解放出来仍旧如初的神兵利器,锋芒毕露,锐不可当,远远便能感到一股杀戮之气。 他步速极快,像一道影子,眨眼功夫便来到花焰身旁。 花焰眨了眨眼睛。 疾风牵起她的衣带。 还未等落下,陆承杀已目不斜视地一闪而过。 “快……” “快跑……” 不知道谁先说的,先前还穷凶极恶的追兵们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回夺路狂奔,甚至比追她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可惜陆承杀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以花焰的目力也只能勉强捕捉到几缕残影,只后便是漫天剑光,血花飞溅,甚至连惨叫声也漏不出一句。 不消片刻,陆承杀站定之时,身边已空无一人。 周围数棵苍天大树被陆承杀的剑锋削及,剑光中树影婆娑,叶片和残枝纷纷扬扬坠落,血色淅淅沥沥没入泥土,映着当中高挑瘦削的青年,构成了一副冷寂又凄清的画面。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他是点点残红中唯一的那一抹黑。 花焰恍惚着想起水瑟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冲天血气透牡丹,人间杀神陆承杀”。 当初她也就是这么一听。 现在她好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甚至比描述的更加震撼。 做完这一切,陆承杀仍是无甚表情,他简单擦拭了一下剑,便收剑入鞘。 陆承杀的剑与其说剑,倒更像是一把刀,剑身奇宽,看起来朴实无华又很是笨重,左看右看不过一柄黑漆漆的长铁,没有半点能称作宝剑的地方,然而片刻前它使出的剑法又是如此的犀利无可抵挡。 这就是正派大侠的力量吗! 花焰确信,即便是自己内力都在的全盛时期,面对陆承杀也只有不到三成的胜算。 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等花焰感慨完,陆承杀已经转身就走。 “哎……等等!” 花焰反应过来,提着裙裾就追了上去:“……你就是陆承杀吗?” 陆承杀仿佛刚意识到她的存在,冷淡的黑眸扫了一眼,便平淡掠过她,同看刚才那伙追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花焰也终于能看清他的脸。 光看五官大抵还会觉得这样貌有些温润,眉目太过柔和,然而在那冷漠似能结冰的神情之下都转瞬碎成齑粉,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温度,有的只有锋利的冷冽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煞气,让花焰下意识想起了鹰隼、猎豹之类的捕猎者。 可惜这并不能打消花焰的热情。 花焰回过神心道:对嘛!这才是她心中正派大侠应该有的气场! “……我对你慕名已久,特别想见到你!真的!”她兴奋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这是要去哪啊?去惩恶扬善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真的从小就特别崇拜你们这种大侠,我爹书架上有一整排的《江湖群英志》……” 没了内力,身法还在,花焰全力奔逃的速度还是快上常人许多,但是这么一边追一边说话就比较困难了,花焰想也不想,从怀里掏出一颗无敌大力丸咽下——虽然很嫌弃羽曳,但他做的药还是好用的——花焰立刻觉得身体充满活力,继续打着鸡血紧追不舍。 “陆大侠,你听我说我真的……” 半个时辰后。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声音压得偏低,有些不常说话的冷涩,但还是能听出声线本身的清越。 花焰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话的哦!” 她跟了一路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话,一时惊奇得不行。 对方终于停下脚步,眉头皱起,一双清寒的眼睛里是如冰似霜的冷漠,看起来真的是一丁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又重复了一遍道:“别跟着我。” 这声音明显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不行,不跟着你,万一我被杀掉了怎么办?” “……” “我在被魔教追杀啊!很危险的!”花焰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弱不禁风,大眼睛里蓄满了泪花,眼也不眨地开始胡诌:“我爹娘都死在魔教,如今无依无靠,如果被他们抓到还不知道会怎么蹂/躏我,说不定还会把我卖到……” 可惜还没说完,前面的人拔腿就走。 “大侠你别走这么快。”她快步追了上去,“你走慢点等等我呀。” “……” “对了,正派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厉害?” “……” “你那把剑好特别啊!叫什么名字?光看外表我实在猜不出来。” “……” “你不是会说话吗?理理我嘛!” “不知道。” “哎!你真的理我了!”花焰开心地快跑了两步,堪堪追到陆承杀身边,“你人真好!” 闻言,陆承杀的脚步顿了一下,立刻走得更快了,不管她再怎么问也不置一词。 ※※※※※※※※※※※※※※※※※※※※ 当当当!杀杀出场! 这章我和看过文的朋友都戏称叫“一眼万年”,所以干脆就叫这个了(。 是一见钟情没错了!(虽然双方可能都还没发现…… 作者表示已经尽力给杀杀加特效打灯光布置场景了,试图营造“对,没错,是他!不用怀疑就是他!”的氛围,不知道大家有感受到吗? . 感谢闻人翎、煎雪、kuakua、cicili、水晶苹果、樱桃小兰花的地雷,丑丫头、w、wwwulih的营养液~ 留言还是随机掉落红包xd 步步紧追(修) 第七章 花焰现下内力尽失,追得很是辛苦,但日思夜想的正派大侠就在眼前,这一刻,无数本花焰曾看过的江湖话本传奇都涌上了心头! 是真的、活的、不弱的大侠! 她顿时觉得自己充满动力,还能再追五百里。 此时,她就连看陆承杀都像是在看某种珍稀生物。 大侠腰挺得好直哦,标枪一样,个子真高,花焰还比划了一下,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头,腿也很长,长长一把剑背在身后,非但不觉得累赘,只让他显得更加身姿修长挺拔如松。剑柄上挂着的蓝剑穗也十分别致,不像寻常剑穗那样随风飘扬,而是万千丝绦绕成一圈,末尾被一枚玉珏扎成一束。 花焰越看越觉得,没错!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以往江湖传奇话本里的主人公都瞬间有了具体的形象! 花焰一边追一边观察,如果视线可以凝成实质,陆承杀大抵已经被射成一只刺猬了。 幸亏陆承杀并没有刻意跑得飞快,而是仍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进,花焰总算没被甩开,追着他就这么一路跟到镇上。 一直在野外倒还没什么,到了城里两人便引来了无数围观的视线。 任谁看到个俏生生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气喘吁吁追着一个冷面少侠跑,只怕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更何况就算那小姑娘再怎么喊着等等,对方也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健步如飞,实在不解风情的很。 虽说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但这姑娘也未免太过大胆了吧。 只是再一看那冷面少侠,所有人又都噤了声。 陆承杀最终停在了一间客栈前面。 “一间房。” 他前脚进放下银两,花焰后脚就跟了进来。 “姑娘这是……” 花焰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鬓发,露出一个笑容:“我跟他一起的。” 小二盯着花焰的脸愣了愣,随后结结巴巴道:“一、一间房?” “是……”她还没说完,就被陆承杀打断:“两间。” 小二被吓的哆哆嗦嗦拿出两枚钥匙:“楼、楼上甲、甲字号……” 领了钥匙,陆承杀足下不停的上楼,花焰追得虽快,也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咔嚓一声陆承杀落了锁。 花焰的房间在隔壁,她苦恼地站在陆承杀门口转了两个圈,计上心头。 片刻后,花焰房内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不到眨眼功夫,一道黑影破门而入,陆承杀的剑光森然,寒芒烈烈。 花焰跌坐在地上,揉着脚踝,表情无辜:“摔、摔了一跤……” 陆承杀面无表情收剑,转身就要走。 “等等……”花焰情急之下,道:“……我……站不起来了……能……扶我一下吗?”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娘亲传的魅音入耳在此刻不受控制的发动,每个字的吐气咬音都酥魅入骨,她娘要是泉下有知看到她有如此表现,一定非常欣慰,因为花焰确信这是她练这门技术以来,实战表现的最好的一次。 陆承杀果然站住了。 花焰的心口紧张地跳了一拍,有些期待,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一柄坚硬无比的粗制硬铁递到了花焰面前。 “……” 陆承杀作势要收回剑。 花焰立刻一把抓住剑身,表情十分复杂。 陆承杀轻而易举地把她拽了起来。 “……谢谢。” 结果好像和她娘亲说的不太一样,她娘亲不是说只要发出这种声音,对方什么都会答应她的吗! 她之前在其他人面前试过,明明很管用啊! 不、不……花焰冷静了下来,陆承杀又不是一般人! 果然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就是不一样! *** 第二日天未亮,陆承杀便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背好剑,悄无声息推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陆大侠你起的好早啊!” 陆承杀僵硬地转过头,就见花焰换了条新裙子,自对面的铺子朝他招手,笑得一脸春光灿烂:“早饭我已经叫好了,要不要一起来吃。” 陆承杀抿了抿唇,花焰已经毫无畏惧地拿了两个包子凑过来,还塞了一个进他手里:“来,给你,趁热吃。” 刚出锅的包子热乎乎的,还有点烫手,陆承杀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吃得不亦乐乎的花焰,似乎在扔掉和吃掉之间纠结了一会,终于还是咬了一口。 豆沙包,甜软适度,齿颊留香。 花焰吃着包子含含糊糊道:“老板你这包子真不错啊……好吃!” 看摊子的老板笑呵呵道:“那可不!小姑娘下次再来吃我再白送你两个包子。” “好呀!” 花焰吃着还不忘跟陆承杀套近乎。 “陆大侠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添麻烦!我什么都……”说到这里,她卡了一下,铺床叠被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些她通通都不会啊!还是下毒、下药、诱供这种她比较擅长! 但问题是陆承杀根本不会需要的啊! 不如说被他知道自己就完蛋啦! “……咳咳,都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这句倒是实话。 “你看你一个人行走江湖衣食住行也没有人打理,我可以的呀!” 陆承杀把包子吃下去,沉默了一会说:“不需要。”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需要呢!” 花焰吃完擦了擦手,笑眯眯道:“我们下面去哪里啊?” 陆承杀的表情似乎闪过一瞬的困惑,不过很快又消失,快得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突然涌来了一群人。 “这剑穗我认得,您是停剑山庄里的大侠吧!您可得要救救我们!” 为首的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他方脸大耳,衣饰和浑圆的脸蛋一样富贵,此刻满面愁容,身后还跟了好些仆从。 陆承杀尚未开口,花焰先蹦跶过去。 她搓了搓手,语气兴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呀!” 中年男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胖脸抖动,咬牙切齿道:“帮我们杀了那可恶的魔教妖人!” 魔教妖人花焰:“……” “那魔教妖人害得我们惶惶不可终日,我们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不至于吧! 有这么深仇大恨吗? 虽然他们教好像是人渣多了点…… 不过,花焰想,这句话好似在哪里听过。 中年男子还当是花焰被他吓到,忙道:“这位女侠莫怕,我说的是那魔教妖人!你不要紧张!” 就是这样才令人紧张啊! 花焰努力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位大侠,您看……”中年男子讨好般地笑道。 陆承杀终于开口,简单粗暴两个字:“杀谁?” 中年男子顿时来了精神:“可能要劳烦一下,您这边请。” 门口不远处放了辆马车,车夫的表情和中年男子如出一辙,马车微微倾斜,做好了等贵客上去的准备。 花焰生平第一次坐马车。 张福生——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个中年男子叫什么了,特地准备的这辆马车宽敞又舒适,中间还有个小几,备了茶具和点心。 陆承杀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像座石像。 与之相反的是花焰。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在活生生的江湖传奇话本现场,两只大眼睛四处张望,闪着灼热的光芒。 花焰东看看西看看,给自己倒了杯茶,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显得太兴奋,又打开点心盒,问陆承杀吃不吃。 “……” “你是不是担心有毒,放心我试过了!”花焰装模作样找了根银针试了试,说是装模作样,因为不说羽曳,就连花焰都能做出几味银针试不出的毒来。 当然,这点心确实是没毒的,只是不好细说。 陆承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原来大侠不喜欢吃点心的吗? 花焰带着狐疑,自己咬了一口。 甜软脆口的糯米桂花藕,绵软的水塔糖,还有几小块爽口清甜的桂花糕。 好吃! 花焰一口气全吃完了,她捧着脸,忍不住舔了舔手指,感觉十分幸福。 末了,她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温热清新的茶水顺着喉管涌下,既解腻又润喉,花焰满足地叹喟出声,还打了个嗝。 花焰发现陆承杀一直盯着她。 “嗯?怎么啦?”她眨了两下眼睛。 陆承杀默默移开视线。 花焰脑袋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陆承杀不答,花焰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喝喝茶,掀开帘子看看窗外风景,不一时目的地便到了。 马车停在郊外的一个小镇,小镇大门外写着三个字“张家镇”。 镇里人来人往倒很是热闹,张福生从另一辆马车上很是费劲地爬下来,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引着陆承杀往里走。 “陆大侠您请跟我来……” 他这么一说,镇里人原本就在打量二人,此时更是不由自主一边盯着陆承杀看一边窃窃私语,花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好奇观望。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敬畏的眼神。 但是! 被当成好人这么注视着……是第一次啊! 花焰默默享受,却发现,周围围观的少女似乎多了些,还都样貌姣好…… 花焰顿时更加兴奋了! 《义侠记》里的商大侠虽然有红颜知己欧阳婉婉,但是每一部惩恶扬善的历险过程中,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关系暧昧的女性角色,各有风情都是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或是美人儿,花焰期待地想,她能有机会看一次现场版的大侠美人故事吗! 可惜陆承杀一路非常冷酷无情地走到了正中的宅邸,连眼神都没斜一下。 丝毫不给机会。 走到正中的大堂,才发现正厅后燃了香,放着好些棺木,大大小小叠在一起,足有十几口。 厅堂之上布满缟素,像个灵堂。 张福生走到后头,扶着棺木,叹了口气,小眼睛里满是伤感:“这都是这些日子为那个魔教妖人所害的,还有些堆在后院里,如今人心惶惶来不及办丧事,便先放在这里了。”他说着说着就要流眼泪,“太惨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好些老人家想着孩子,整夜整夜做噩梦,觉都睡不了……我看他迟早是要将我们村都给屠了……”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四面八方亦赶来了好些人,有老有少,拖家带口将陆承杀团团围住,就连花焰都被挤到了外围。 “大侠!那魔教妖人说了不会放过我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上门来了!” “大侠!您什么时候去杀了那魔教妖人啊!” “大侠!您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啊!我二叔死得可太惨了!” 十几张嘴同时开口,有的哭有的喊,一个叫得比一个凄惨,然后不知怎么地,所有人突然瞬间安静下来,并且倒退着挪开了数步,硬是以陆承杀为中心空出一个圆形。 花焰也很疑惑。 她拍了拍旁边那位大婶的肩膀:“怎么了?” 大婶抖了一下,用眼神示意陆承杀方向,刚才说话还流利得很,这会却磕磕巴巴:“……这位大、大侠,有点、点吓人。” 花焰感觉不到,其他人却能清晰感受到方才从陆承杀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森冷的杀气,像是一层无形透明的隔阂,令人下意识生出惊惧,想要远离。 “吓人?”花焰持续迷惑。 她朝着陆承杀看去,只觉得眼前的青年正气凛然,英姿不凡,怎么看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侠,没什么问题啊? 大侠身上有点杀意气场不是很正常嘛! 花焰完全不受影响地三两步蹦跶过去,朝着陆承杀面前瑟瑟发抖的张福生问道:“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呀?” 事情倒也不复杂。 此刻,张福生坐得离陆承杀几丈远,叹了口气,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抖:“唉,本来我们张家人都过得本分守己,相安无事,可不知怎得就惹上那魔教妖人。他看上了我们这的一个小姑娘,强娶不成,便、便……”他哽咽着便了半天,似乎很难说下去。 花焰帮他补充:“……便直接掳走了?” 张福生沉重地点了点头。 花焰心虚了一会,是他们正义教的作风没错了,她知道这不对,很不对…… 谁知没等她心虚完,张福生又道:“还杀了那姑娘一家三口,我们第二日进去都不忍心看……” 花焰:“……”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哪个堂的!这么丧心病狂! 其实在现任教主的带领下,他们正义教目前已经有所好转,不会随便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算去找人麻烦也会寻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缘由,毕竟他们正义教本身是不认可自己是魔教的——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手段比较严酷,行事比较无常的一伙神秘人罢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没想到,他还不肯善罢甘休!”张福生长叹一口气,“这些日子他三不五时便来一趟,于夜间取人性命,一杀就是好几个,还都死状凄惨,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听说停剑山庄的大侠各个武功高强,对魔教妖人又绝不心慈手软,我这才去城里,看能不能请到一位停剑山庄的大侠……” 张福生说完,周围众人也纷纷附和。 “张二叔家可太惨了,夫妻二人和大郎都死在那妖人手上……” “那魔教妖人简直不是人啊!我伯父的尸体现在就在这放着呢!走的时候还说他会再回来的!” “雪染妹子估计也早就被他玩死了,不知道他下次来又想找哪家的晦气……” “大……”有人大着胆子说,“大侠,你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杀了这个魔教妖人啊!” 陆承杀静静站着,等所有人都说完,才慢慢开口:“何时的事?他叫什么,在哪?”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音色凛冽,听着很有分量,所有人都是一凛。 “就、就最近的事情,他七天前才刚来过。”张福生恭恭敬敬道,不自觉地放低了身段,“在哪这小人也不知道啊……被他掳走的姑娘叫张雪染,唉,按照辈分还应当叫我一声叔叔……那妖人穿了一身青衣,佩着剑,年纪也就约莫二十五六岁,他自称是叫莫欢,长得倒是斯斯文文,可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花焰很想努力回忆一下这丧尽天良的畜生是谁,奈何正义教光是紫衣堂主就有六十六个,麾下青衣弟子更是不计其数,她能每个都记得就见鬼了! “约莫再过一两日他又要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劳烦陆大侠在这里稍等上两日,待诛杀了那个魔教妖人再走?”张福生说话越发小心翼翼道,“这两日不论陆大侠有什么要求小人都会尽量满足,事后还会奉上千两白银……我知道陆大侠肯定看不上这点银子,但……这都已经死了第五个了,他再这么杀下去,我们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 花焰因愧生义,拍拍胸口道:“没问题!我们肯定帮你解决他!” 陆承杀转头看她:“……嗯?” 花焰也转过头看他:“嗯?有什么问题吗?” 大侠就是应该行侠仗义的呀! 不待陆承杀说话,张福生已经满脸感激道:“谢谢这位女侠,这位女侠真是深明大义啊!小人第一眼见到就觉得这位女侠定然是为巾帼不让须眉的侠义之士……两位是师兄妹吗,今日就为两位准备上好的厢房……” ※※※※※※※※※※※※※※※※※※※※ 新手副本~ 杀杀他确实,看起来,比魔教还像邪道中人,奈何……花花她有滤镜…… 巨厚那种(比划—— 其他人眼里:这个大侠好可怕,感觉给他看一眼就要被鲨掉,瑟瑟发抖。 花花眼里:哇,不愧是大侠,就是侠气凛然,一身正义! 宝贝你萌点长歪啦! . 反正留言也不多,24小时内15字以上留言都送红包xd 感谢非也、君亦三岁、水晶苹果(新号)、诸葛建国的地雷 非也、月下的小尾巴、月晓微微、苏陌、拉普拉斯变换的营养液~ 不知死活(修) 第八章 总之还是住下了。 花焰觉得陆承杀好像对她有点不满。 她思前想后,觉得可能是因为在马车上她一个人把点心都吃完了——毕竟点心这么好吃,陆大侠可能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没有开口,没想到她一口气全吃了! 花焰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她特地去问了张福生点心是哪里买的。 张福生闻声一愣:“女侠若是喜欢,我明天叫人再准备……” 花焰摆手:“不用、不用,告诉我镇上哪里有卖的就行。” 自己买的才有诚意嘛! 方才随着陆承杀一同来,周围人都已经瞧见她,花焰去买点心,镇民们态度都也很和善,卖点心的老婆婆还送了她几块酥糖。 只是难免的,会提到镇上发生的惨案。 “麻烦两位大侠了,一定要尽早除掉这个妖人啊!” “死的几十个人都是男子,唉,小的不过二十多,年纪最大的也就四十多,都是镇上的顶梁柱啊!” “那妖人每次都是夜里来,弄得我们晚上都睡不好,怎么死的?有下毒的,有一刀毙命的,有慢慢弄死的,惨的我都不愿说……最恶毒的是……”老婆婆声音突然压低,“姑娘你还没成亲吧?” 她这一问,花焰情不自禁想起了已经在她心里过世的未婚夫羽曳。 *** 千里之外的羽曳打了一个喷嚏。 “教主大人,您没事吧!” 羽曳微微一笑,笑容温和:“无妨。可有消息来报,捉住圣女了么?” “回教主大人,尚未。”弟子犹豫片刻,苦恼道,“圣女现在同那个陆承杀在一起,我们实在无法接近,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焰儿倒是聪明。”羽曳莞尔,“她这会只怕还在气头上。” *** 花焰随便骂了骂,哀叹自己被骗的青春,随后道:“还没有,怎么啦?” 老婆婆“哎呦”一声,道:“这我可就不好说了,总之就是男人身上很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妖人割了,还说要泡酒喝……” 花焰问道:“是男人的(哔——)吗?” 老婆婆大惊:“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说这么腌臜的词!” 花焰了然:“哦……还真的是。” 算了,也不是很稀奇。 反正他们正义教里什么癖好奇特的人都有,用(哔——)泡酒喝只能算平平无奇。 跟老婆婆道了别,花焰捧着买好的点心去找陆承杀。 张福生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就在镇门口的客栈。 一进去,她就看见两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瑟瑟发抖的整理厢房,干什么都畏畏缩缩,就差抱成一团。 “你们是……?” 两个少女继续瑟瑟发抖道:“族、族长让我们来伺候陆、陆大侠。” 咦! 这不是在抢她的活吗! “陆大侠人呢?” “……在、在屋顶。” 花焰随便把她们打发走了,两个少女仿佛得救一般,光速消失在她面前,花焰不由又疑惑了起来,陆大侠看起来这么难伺候吗? 出门一抬头,花焰就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黑衣人。 客栈外的大路上人来人往,向下望是红尘喧嚣,向上看去却是与世隔绝。 墨黑砖瓦堆砌的屋顶上有风拂过,吹散了陆承杀的发,他支着一条长腿,手微微搭在膝盖上,面容依旧是冷的,却因为离得远,而有些飘忽不定,孤寂的好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一阵风吹过,这个人便不在了。 花焰怔了一下。 天呐,都是她的错! 她把点心全吃了,给陆大侠气成什么样了! 想着,花焰立刻挥舞着点心道:“陆大侠,我给你带点心来了!” 陆承杀微微侧头,望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又短暂闪过了一丝困惑,然后他就看见少女咬着油纸包,手脚并用扶着一旁的□□爬了上来,还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旁边。 “给你!”花焰非常豪气地把油纸包塞给了陆承杀,“别生我的气啦!”她还欲盖弥彰的补充,“我平时没这么馋嘴的,真的……” “……” “哇哦,坐在屋顶上感觉真的不错,不愧是陆大侠……” 此时,微风徐徐拂面,吹得花焰舒适又惬意,要是在他们正义教这么坐着,早吃了一嘴黄沙了! 陆承杀捧着油纸包,沉默不言,甚至散发了一点杀气,准备等花焰坐不住自己下去。 可等了半天,花焰依然在喋喋不休。 “……陆大侠,你准备怎么抓这个莫欢啊?要不要去镇上再了解一下情况,看有没有线索?” “……陆大侠,我刚问过了,那个张二叔家就在那边,啊那边再过去一点那栋,到现在都还没人住呢,我们待会要去看看吗?” “……陆大侠,这边的姑娘胆子都好小哦,不止给你打扫房间那两个,我刚才在点心铺见到一个姑娘想顺便问问,没想到那姑娘支支吾吾的,什么也没说就跑了。” “……陆大侠,你们行侠仗义一般都是个什么流程啊?” 陆承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站起身,脚尖一点,跃上另一个屋顶,再几跃,便到了张家镇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杈上,随后坐在上头,一身黑衣融入枝叶掩映处。 花焰瞪大了眼睛。 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花焰望着头顶的黑影,努力蹦了蹦。 哎,没有内力实在飞不上去! 她很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干脆就在张家镇继续转转。 花焰又去找了几个少女搭话,她们吞吞吐吐似乎很害怕,匆匆就进了屋,并不跟她多言。 花焰只好再去找男子问。 不料男子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局促,虽然语气义愤填膺,但连看都不敢仔细看她,只是一个劲的痛骂莫欢,然后再三向花焰确认是不是一定会杀了那个妖人。 花焰很无语,没想到出了正义教,男子居然都这么怂,还不如她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弱弱的青城门弟子赵攸。 她倒是没发现自己一个小姑娘在镇里乱逛有多显眼。 花焰耳坠的一对蝴蝶红宝石耳环用细链相串,在风中泠泠作响,浅藕色的襦裙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花朵般绽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蓄着光,眨动间顾盼生辉,容貌鲜妍欲滴,像开得极盛的富贵牡丹,美得明艳又张扬。 “姐姐……” 花焰一低头,发现角落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童正拉着她的裙角,小心翼翼道:“姐姐,你这样太招摇了,不好。” “招摇?”花焰眨眨眼睛,很迷惑,“有吗?” 出门在外,她都已经尽量挑朴素的裙子了! 小女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又拉了拉她的裙角,说:“姐姐小心些。” 之后便溜走了。 花焰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一直逛到累了,花焰跑回房间休息,她顺便往隔壁看了一眼,陆承杀还没回来。 他不会还在树上吧! 张福生已经叫那两个少女送来了晚膳,还体贴地问她有没有其他需要,花焰吃了饭,多要了两个包子,走到树下,花焰用力摇晃几下,大声道:“陆大侠,你还在吗!肚子饿吗!” 摇得树枝乱晃。 半晌,才听见上面幽幽飘来两个字:“不饿。” 还真在上面! 花焰吃惊,继续大声道:“你不累吗?” “……不累。” “哦。”好吧,花焰把包好的包子放在地上,“那我放地上了,陆大侠你记得下来吃哦。” *** 莫欢是夜里来的。 张家镇因为出了这事,家家户户晚上都至少点着一盏灯,还有人专门守夜巡逻,生怕再出事——但没什么用,寻常人同魔教弟子确实无法相提并论。 至少他取人性命之前是没有被发现的。 直到一声惨叫声,划破夜空。 各家各户都涌了出来,有的衣冠不整,有的发丝蓬乱,还有的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声音里带着惊惧和一丝灾难未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庆幸:“是哪家的出的事!” “大侠呢!陆大侠在哪!” 花焰也被吵醒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下来,探出头张望时,一道青衣身影正从一栋屋子里闪出。 花焰刚要奔过去,突然紧急刹车,从怀里掏出一块纱巾,蒙在脸上。 她是不认识魔教青衣弟子——但不代表青衣弟子都不认识她啊! 已经有人在大声嚷嚷。 “快去叫陆大侠,来杀了他!” “妖人,今日停剑山庄陆大侠在此,便是你的死期!” 那青衣人举着正滴血的剑,手里拿了几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向后狂掠——轻功学得倒是不错,难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 “停剑山庄?”他冷笑,语气狂妄又沾满恶意,“就算停剑山庄的人来了又如何?真以为一个人就能护得了你们这群蝼蚁。!” 有人从刚才那屋子里跑出来,惊吼道:“……他杀了九叔和他的两个儿子!又割了……割了……” 隐约有女子的啜泣声响起。 此时,一道黑影从夜空中犹如坠落的流星般划下。 还未落下,周围的镇民都仿佛看到救星一样。 “是陆大侠!” “莫欢你这魔教妖人睁开狗眼看看!这位大侠是不是停剑山庄的!” 青衣人莫欢终于看见了陆承杀,和他的剑穗。 莫欢顿时神色一变。 “你这杀人妖孽害了张二叔一家也就算了,还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就是,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只听莫欢大笑道:“血债血偿?那你们不如说说你们都对雪染做了什么!” 咦! 花焰一惊。 张福生此刻也迈着沉重的步伐跑了出来,他擦着额头的汗,道:“陆大侠,快杀了他吧!” “我是死不足惜。”莫欢笑得声音更大了,“你们难道就不该死了吗?” 张福生脸色铁青,气得气都喘不匀了:“胡说八道!你这个妖人又想妖言惑众!” “要不要,让我把你们做过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 这人能不能说快点,陆承杀剑都□□了! 花焰有点着急。 不能像话本里那样,该说的没说完就死了呀! 然而,她的念头还没转完,莫欢的剑狠狠劈在了张福生身上,他仿佛知道若不劈这一剑就将再无机会,因而用尽全力,力道之大,几乎将张福生半个身子劈烂,鲜血瀑布般飞溅,周围响起此起彼伏惊恐的尖叫声。 张福生的夫人从后面出来,当场就吓晕了。 下一刻,一把漆黑铁剑就洞穿了莫欢的心口。 他缓缓低头,脸上的笑容还凝在脸上。 谁也没看见陆承杀是怎么闪过去的,又是怎么出剑的。 血从伤口涌出。 陆承杀拔出了剑。 莫欢“轰”一声倒下,尘土飞扬,手里的剑和握着的东西也掉到了一旁。 周围立刻响起了欢呼声。 花焰:……他果然没有说完。 ※※※※※※※※※※※※※※※※※※※※ 朋友帮看文的时候问杀杀是不是烦了。 讲道理,他不烦,自己女朋友(虽然还很早),怎么会烦呢 他只会…… 杀杀(内心):可爱。 (当然,他连可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 感谢十二重楼、苏陌、不知妄的地雷,非也的营养液~ 今天也24小时15字以上送红包xd 东风不夜(修) 第九章 可能没想到,对于他们而言宛若暗夜鬼怪的莫欢,在陆承杀手底下竟连片刻也支撑不了,张家镇众人一时间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失去族长,无人坐镇,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有的人望着张福生的尸首悲叹,有的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暗暗垂泪,还有的人则兴奋的敲锣打鼓,对陆承杀大加奉承。 “多谢陆大侠!陆大侠真是太厉害了!” “陆大侠为民除害!真是我辈楷模!” 可惜一阵混乱过后,直到族中其他长辈出来主持收拾尸首,一群人回过神,才发现不对。 “那妖人的尸身呢!” “他的尸体怎么不见了!谁搬走了!” 刚才还躺着莫欢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一滩血迹。 张家镇众人看到这滩血迹,脸色都变了:“快!快去找!这妖人受了伤,跑不远的!” “陆大侠,快把陆大侠叫回来!” 莫欢确实跑了。 连陆承杀看起来都有些惊讶。 因为他的剑确实准确无误的贯穿了莫欢的心脏。 张家镇的人小心翼翼在附近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都没有见到莫欢的踪影。 不见人,也不见尸。 “陆大侠,你可不能不管啊!”暂替张福生接任族长的那位中年人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扑到陆承杀身上了——主要是不敢,“这妖人若是没死,日后不知道还会怎么百倍报复我们!” “就是啊,这魔教妖人现在不来,可万一他养好伤再来定会屠了我们的村啊……” 他见陆承杀并无反应,连忙转过头,看向花焰,眼中闪烁着泪光:“女侠,你看你们能不能……再多留几日。” 花焰双手指向身侧:“问我们陆大侠。” 中年人立刻垮下脸。 如果可以其实没人想去跟那位陆大侠说话啊…… 不料陆承杀二话没说,转身便走。 “……陆大侠您这是要去哪?”中年人连忙动身去追,因为太过害怕,踉跄不稳,一路跌跌撞撞,差点摔倒,“陆大侠您不管我们了吗!” 陆承杀言简意赅:“去杀人。” “???杀莫欢吗?您知道他在哪吗?” 花焰同样很懵逼! 他怎么知道她知道的! 昨晚其他人都在欢呼,唯独花焰在盯着莫欢,想知道能不能从这个人身上搞点线索之类的。 说话说一半真的很讨厌! 可没想到,趁人不注意时,莫欢的“尸体”居然偷偷挪动了,夜色里没人注意他挪动的那点距离,然后他一点一点,爬出了众人视线范围。 花焰当时不方便去追,便在他身上留了只追踪的蛊虫,如今还在他身上。 走出去,花焰才发现。 不! 陆承杀可能真的不知道! 那天下之大!他到底要怎么找莫欢啊! “陆大侠你要去哪啊?” “不用再到周围找找?” “你已经知道怎么找到那个莫欢了吗?” 花焰在试探边缘努力蹦跶。 许是终于被她问烦了,陆承杀硬邦邦开口:“想跟着我,就别说话。” “哦。”花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那就是说你同意我跟着你了?陆大侠你人也太好啦!” 陆承杀似乎噎了一下。 花焰立刻敏锐发现:“怎么啦?” “……” “好了我不说话就是啦!你别不开心嘛!” 花焰闭嘴跟在陆承杀身后,见他连半丝查探的意图都没有,径直朝外走,出了镇,拐大路进城,不多时到了一座宝塔前。 这是一座叠檐三层的朱红宝塔,雕梁画栋沿着梁柱缠绕而上,塔身完全由红漆木构成,连接处则涂着金漆,顶上还覆盖着琉璃瓦,门前两个石貔貅,一串血红的灯笼挂在檐下,随风轻摆,可谓是红得张扬红得艳丽,极其地华丽显眼,再一看上面写的字。 东风不夜楼。 土包子花焰:“……?” 这不会就是那个连锁客栈吧? 一个客栈而已有必要修得这么夸张吗! “让让让让,不进客栈别在门口挡着路啊!” “小姑娘第一次见啊?东风不夜楼的标志就是这仙绛多宝塔,这三层的还算小的,修在停剑山庄外头那座据说有七层呢,塔尖都能戳到云里去……” 花焰还想再听听,就见陆承杀正要跨步进去。 背后是华丽到浮夸的朱红色宝塔,陆承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黑衣,可站在那里却仿佛将宝塔的光彩都给夺走了。 花焰愣了一下,再一眨眼,陆承杀已经消失在门口,她赶忙追去。 东风不夜楼的大堂很大,视线开阔又富丽堂皇,最远处是一排柜台,小二们统一着装,有站在柜台后,也有在前厅迎客的。 正中围着一个舞台,四周挂满妙曼轻纱,有乐师奏乐,伶人咿咿呀呀唱着曲。 周围往来的不是江湖人就是衣着华贵的富商贵胄,其中不乏行事匆匆的,或是喝茶闲聊的,只是两方人分庭而坐,泾渭分明,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江湖人都这么有钱的吗? 花焰正想着,就看见大堂中竖着一块牌子,上书“江湖人可享五折优惠,五大门派均有独立区域”。 她摸了摸自己的绢扇,刚与有荣焉了一瞬,突然发现下面还有块小牌子。 牌子上写着“魔教之人与狗恕不接待。” “……” 干嘛啦!干嘛啦! 花焰默默吸了下鼻子,安慰自己,她是个好人! 和教里那些坏胚子是不一样的! 花焰回神时,才发现陆承杀身边又空出了一圈,不管是哪方人都离得远远的,隐约能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 “那是停剑山庄陆家弟子吧,我还是第一次见蓝剑穗。” “蓝剑穗?陆家亲传弟子?这位什么来头,总不能是陆承杀吧?” “看他这样子保不齐真是,陆家亲传弟子除了他出门哪个不是众星捧月的……我们要上前打个招呼吗?” “我劝你还是别冒这个险,据说陆承杀性情极其冷漠,不近人情,哎,反正陆家人也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 陆承杀好像已经习惯了所到之处众人议论纷纷。 柜台后的管事满脸含笑迎了过来,姿势态度都很恭敬:“陆大侠,二楼请。” 陆承杀迈步时,花焰瞬间亦步亦趋跟了过去,管事愣了一下,用非常惊异的眼神望着花焰,又看了看陆承杀:“这位……” 花焰手指比划:“我们一起的!” 管事:“……!!!” 花焰:“有问题吗?” 全天下谁不知道陆承杀是什么样的人啊! 别说女子了,敢跟在他边上套近乎的男子都少之又少。 然而陆承杀不止没有反对,居然还默认了! 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吗! 陆承杀自从牡丹楼一战成名后,时不时便有剿灭魔教恶徒的义举传出,之后又以碾压实力连拿了两届问剑大会的魁首,短短数年,声名鹊起,不止在新生少侠中问鼎最强,甚至都有和成名已久的门派宗师相较之力。 东风不夜楼江湖手册的主笔百谷子就曾经评价他为正道百年来最强战力。 不承认的,目前都已经败在陆承杀手下,所以也只能含泪认了。 这么一个百年一遇出身名门的少侠,年纪轻轻又相貌堂堂,引得各大门派女侠对他满怀憧憬也就不奇怪了,但令人遗憾的是,目前陆少侠唯一的、仅有的与女侠之间产生的风流韵事,不过是在牡丹楼为七琴天下的秦沐烟姑娘折下的那一支牡丹……且这件事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东风不夜楼曾经匿名采访过多位女侠对于近年名气最大的三位少侠的看法,提到陆承杀时,诸位女侠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很强,也很可怕。” “难以接近。”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虽然很仰慕陆少侠,可我实在没法靠近他三步以内。” “咳咳,如果陆少侠愿意也给我折一支牡丹,本女侠倒是愿意克服一下自我尝试接近他……” 当然,最后陆承杀还是一如既往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但现在!他身旁!居然多了一个女子! 管事在心里默念数遍“我是专业的、我是专业的”,默默把自己惊掉的下巴接回去,恭敬道:“没有问题。两位请……” 陆承杀抬起长腿迈向二楼,那个美貌少女就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到了二楼,有专人把陆承杀引进雅间,里面隔着帷幔坐了一个人。 “不知陆大侠这次前来所问何事?”声音听不出年纪,甚至听不出男女。 花焰很快就知道陆承杀为何如此自信,他对着里面的人简单叙述了要找的这位叫莫欢的魔教弟子,大约半个多时辰后,里面的人送来了一张纸笺。 “陆大侠所找之人,便住在这个地址。” 陆承杀展开,看完便随手将纸笺碾成纸屑。 里面的人道:“这消息的账还是记在停剑山庄上?” 陆承杀“嗯”了一声。 花焰很震惊。 江湖人查消息这么方便的吗! 可是…… 花焰探出脑袋:“你确定他现在人在?” 里面的人道:“他昨日从此处离开,但因有需要照料之人,他离开必不超过三日。” “真的假的?” 里面的人又笑了一声,道:“这消息并不算难查,不过五百两罢了。姑娘若是有事想询,也可以来问。既是陆大侠的朋友,价格也会尽量优惠。” 花焰刚想问点什么,发现陆承杀已经出了门,只好遗憾地住了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问!” 陆承杀在路边小摊买了两个烧饼,又买了匹马,便马不停蹄地杀了过去。 花焰有样学样,也买了两个烧饼,骑着马追在陆承杀后面,骑马可比两条腿追轻松多了,花焰甚至还有心情欣赏一下周围风景。 不多时又入了夜,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刚疾驰过一片荒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客栈了,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陆承杀回头看了一眼。 花焰笑眯眯冲他挥手,嘴里还叼着半块烧饼。 肚子实在有点饿了嘛。 等花焰把那半块也咽下肚,陆承杀刚好也下了马。 山坡上稀稀疏疏立了些树,边上有个废弃的破屋,屋顶都掀掉了,只剩一些残破的木梁结构,陆承杀把马拴在树上,倚着破屋仅剩的那面墙就地坐下。 花焰立刻照抄,在陆承杀旁边的一棵树下马。 月明星稀,花焰赏着夜空,掏出了另外一块烧饼开始进食,与此同时,陆承杀也终于开始吃饭。 三两下咽下一张饼,他解下水囊刚喝了一口,就发现一只抓着油纸包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再往上是一张笑脸:“早上顺便买的桃花酥,尝尝看嘛!” 陆承杀:“……” 花焰继续努力推销:“我刚才尝过了,甜而不腻,挺好吃的!” 陆承杀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他旁边坐着的少女。 “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他的嗓音依旧清寒。 花焰理由充分,底气十足:“我在被魔教追杀啊!他们很凶残的!你救了我嘛,除了你我也不知道我可以跟着谁了……” 之前她和赵攸一路被追杀过来,确实自从陆承杀出现了之后,那伙追兵就再也没敢露面过了。 当然凭借着对自己人的了解,花焰确定他们肯定还没放弃。 陆承杀沉默了一会,取出一个写着“陆”字的令牌。 “去停剑山庄,很安全。” 花焰立刻摇头:“我又不认识路,而且我一个人上路,肯定路上就被魔教的人杀掉了!” 一个人闯荡哪有跟着陆承杀好玩! 陆承杀又沉默了一会。 花焰趁机小手一伸,继续推销:“你尝尝看嘛!不好吃算我……” 在花焰再三努力下,陆承杀终于肯接过。 酥饼小小两块做成花瓣形状,玲珑可爱,他一口一个,也看不出好不好吃,喜不喜欢吃。 花焰已经很满意了,她也迅速吃完,活动活动手脚,就开始忙活起来。 从破屋里搜刮了一些木板,堆了个柴堆,用打火石点上火,花焰叉着腰兀自欣赏了一会自己弄的火堆,又去找了些稻草在地上铺成床榻模样,然后踩踩实,再洒上几片刚摘的叶子做点缀。 这过程中陆承杀一直默默地、无言地看着她瞎忙活。 最后花焰拍了拍手,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指着草榻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陆大侠,露宿的床做好了,你上去试试!” 陆承杀:“……” 陆承杀闭上了双眼。 花焰只好又思索了一会,过了一会福至心灵道:“我知道了!” 她在周围挑了半天,找了一块合心意的枕头大小的石头,放在她的稻草榻上,最后还别具匠心地摘了一朵小红花,摆在她的石头枕边上。 “这样总行了吧!”花焰甚是满意,“陆大侠你看看,你看看如何!” 陆承杀站起了身。 花焰满脸期待。 陆承杀朝外走去。 花焰眨巴眨巴眼睛:“……陆大侠,你去哪啊?” 陆承杀的脚步一顿。 聪明的花焰很快明悟:“哦……去方便吗?陆大侠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陆承杀一走,花焰大概感应了一下莫欢身上追踪蛊的方向,确实是朝这里走,便掏出那本《义侠记之天地至情》,随便往地上一坐,看了起来。 这一路辛苦奔波,她话本还没看完呢! 花焰看得正入迷,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手里一翻,翻出自己那柄绢扇,叹了口气想他们也太烦了,就发现来的人并不是正义教的追兵。 “这荒郊野岭还有人呢!哎呦,我看看,这是哪来的小丫头啊!”腔调极为油嘴滑舌。 花焰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四个人,衣着打扮看着便满目匪气,腰间都别了武器,左边一个矮瘦子便是说话的人。 本来只是调侃,看到花焰几个人目光都是一变。 这般娇滴滴俏生生的漂亮姑娘便是秦楼楚馆都不常见,更别提她眉目间飞扬跳脱的明艳气质,估摸着八成是哪家私奔偷跑出来的小姐,这抓了不管是要挟勒索还是转手倒卖都是大赚一笔啊。 当下,四个人都堆着笑脸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这笑容花焰可太熟了,她见过的坏蛋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不过还是第一次见着敢把主意往她身上打的。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死活的坏蛋啊! 花焰兴奋地想。 ※※※※※※※※※※※※※※※※※※※※ 杀杀前期确实是有点冷无缺,不过……属于家庭教育的问题!会改的会改的(? 花花:要说坏蛋我最熟啦! . 感谢水晶苹果、煎雪的地雷,啷哩个啷的营养液。 24小时15字以上送红包xd 小镇遇险(修) 第十章 “小丫头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要不要哥几个送你回去啊?”矮瘦子再次开口,语气比方才和善许多。 几人打着眼色,脸上的表情都很和善。 花焰用手指卷着发尾,绽开笑容:“好呀好呀,我姓张,家在张家镇。和我哥哥走散了,正愁着怎么回去呢。” “张家镇?”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仿佛了然了什么。 “那哥哥现在就送你回去,怎么样?” 花焰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我跑了一天累坏了,而且天色这么晚了,我们明天再出发吧。”她指了指火堆,“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如何?” “我们先商量一下。” “好呀。” 花焰也不急,就在一旁等着,看四个人小声交流,时不时看向她。 按理说,她是听不到他们说的话的。 奈何花焰本来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就算内力不在,听觉视觉也远超常人。 “猴子,你看俺们四个是现在就上,还是?” “别急,这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咱们明天直接哄着她去鸨婆那里……” “说起来,这小丫头是张家镇出来的,难怪这么……” “歪!你先别打歪主意,破了身可就不值钱了。” “行行行俺知道,说是跟哥哥走散辽,怕是个情哥哥吧……” 聊完了,还是那个矮瘦子开口:“小丫头,哥哥几个商量过了。行啊,咱们就在这凑合一晚上,这相逢即是有缘啊……”说着,他坐在了花焰给陆承杀准备的草榻上了,还好死不死一屁股正坐在那个石枕上。 花焰:“呃……” “怎么了小丫头?”矮瘦子不明所以。 只听“扑哧”几声,其他三人也陆陆续续坐在了那榻上。 花焰掏出绢扇扇了扇,粲然一笑道:“没什么,哥哥你继续。” 映着火光,美貌少女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勾魂摄魄。 四个人心怀鬼胎,原本想和这个小姑娘套套近乎再探听点消息,但一时间居然都忘了说话。 花焰就这么扇着绢扇,一下一下。 绢扇摇动间,风声飒飒,火焰炙烤着木柴,发出哔哔啵啵的火灼声,四个人仿佛被蛊惑了,只听见花焰的声音远远的飘来,像一阵雾气:“起来。” 四个人恍恍惚惚站了起来。 花焰看着已经被坐扁的草榻,郁闷地跺了跺脚。 她刚才明明弄得很蓬松的! 四个人此时仿佛才如梦初醒,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发生啥了。” “俺也不知道啊……” “哦,没事了,那再坐回去吧。” 话音一落,四个人又“扑哧”几声坐了下去。 花焰攥紧扇底,用力扇了几下。 很快,有人叫了起来。 “怎么俺身上有点痒?” “被虫子咬了?大惊小怪什么……等等,我怎么身上也有点……” 四个人突然抓耳挠腮起来,好像浑身都不舒服,坐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四处打量哪来的毒虫子。 “哎呦,太痒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快帮我抓抓!” “我还想找人帮我抓抓呢!可痒死我了!” 矮瘦子挠着手臂,率先发现不对,火堆旁坐着的少女托着下巴百无聊赖摇着她那把扇子,却是半点异样也没有。 “你怎么不觉得痒?” 花焰“哦”了一声,道:“可能虫子没咬我吧。” 矮瘦子想问的正是这个,他现在浑身上下都仿佛被蚊虫叮咬,痛痒难忍:“为什么虫子不咬你?”随着他的声音,其他三人也发现了这点。 “你是放了香囊、涂了药膏,还是说……”矮瘦子忍耐住抓挠的欲望,眉头一皱,“这就是你弄的?” 比想象中聪明嘛。 花焰心里这么想,面上丝毫不显,一脸无辜道:“这我怎么知道!你们觉得这里有毒虫子咬,可以先走嘛。兴许这毒虫子只咬男子也说不定。”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人脸上生出了犹豫。 主要是现在身上也太痛太痒了,他们想立刻去找个大夫看看! “猴子,要不我们先去买点止痒的药膏涂涂吧,这也不是办法!”说话之人越抓越是语气急迫,一看手臂,“日他个仙人板板的,老子都抓出血痕了!” 矮瘦子目光游移了片刻,突然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架到了花焰脖子上:“死丫头,快给老子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花焰立刻露出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滴的样子:“我只是在这里等我哥哥罢了,你们不送我回家就算了,怎么还冤枉我!太过分了!” 少女任性得恰到好处,控诉得非常有说服力。 至少矮瘦子那几个同伙看起来都信了。 “得了,猴子,我们先走吧。” “俺快受不了了!痒死俺了!” 矮瘦子似乎也信了,他缓缓收刀,抬腿仿佛要走,就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矮瘦子回身一刀,猛地劈在了花焰身上。 可惜花焰早在他回身前一刻,便已经脚尖轻点,往后跳去。 弯刀狠狠劈在花焰方才坐着的地方,在地上溅起尘埃,落下深痕。 若花焰当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此刻恐怕已经被他砍翻在地了。 花焰心道,江湖真的很危险呢。 这矮瘦子刚才装作要走的样子,可身上的杀气却半点没消。 她又不傻。 能感觉到的啊! 一刀落空,矮瘦子不怒反笑:“我就觉得你有问题,张家镇还有女子能逃出来,还大半夜在荒郊野岭哪有这么简单。别挠了,都给我先把她抓住再说!” 花焰祭出绢扇,摆好姿势,清了清嗓子,把一早准备好的台词吟诵出来:“本大侠今天就替□□道,为民除害……” 可惜话音未落,四个人就已经朝着她扑过来。 “……你们让我把台词说完啊!” 花焰一边说一边躲,身子极其灵活,腾挪之间反而让抓她的人撞到了一起。 四个人忍着身上的痛痒,拼命想要捉住她,可越是着急,越是觉得她滑得像一尾泥鳅,躲得游刃有余,甚至轻松惬意。 花焰玩了一会,觉得有点腻了。 正当花焰想着把他们打晕算了,就见一道剑光从她眼前闪过,这剑快得迅如雷电。 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抓她的人,此刻已经倒在了花焰面前,花焰顺着剑光看去,暗夜里如练月华照在黑衣人身上,陆承杀转眸,同时也望了过来。 一双凛冽的寒眸还是没什么波动,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花焰立刻惊喜道:“陆大侠你终于回来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陆承杀的额头上似乎沁出了一点汗。 花焰浑然不觉,开始添油加醋地描述陆承杀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一个弱女子有多么的不容易,只能靠着自己的顽强机智与歹徒周旋。 她滔滔不绝说着,突然听见陆承杀的声音,凉凉的,有些发涩。 “我要是真走了呢?” 花焰脑袋上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 “你不是去方便了吗?” “……” “而且荒郊野岭,夜黑风高……”花焰很自信地拍了拍胸口,“大侠才不会做把一个弱女子丢在这里的缺德事呢!” “……” 陆承杀的额头似乎又流汗了。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他抱着剑,坐到了花焰搭好的已经被压得扁平的草榻上。 花焰满脸期待地问:“觉得如何!” “……还行。” 花焰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有点郁闷:“可惜刚才那些人先坐上去压扁了!我本来还想再弄弄软的……” 她叽叽喳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却突然听见陆承杀的声音。 “……你不怕我吗?” “啊?”花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承杀是在问她,“我为什么要怕你啊?” “……” 花焰眨了两下眼睛,看起来比陆承杀还疑惑。 “其实我想问很久了,那些人干嘛要这么怕你啊?”花焰思考了一下,“是不是他们做了亏心事比较心虚,怕你来找他们麻烦?” “……” 陆承杀又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身,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翻身而上。 这次不等花焰开口问,他先说了:“跟我走。” 花焰有时候觉得这位陆大侠也是真的很难懂。 不是都已经决定在外面露宿了吗,难为她还特地弄了草榻呢,居然说走就走! 不过算了…… 花焰骑上马,又优哉游哉地跟在陆承杀身后。 走了一会,她再次听见陆承杀的声音。 “你叫什么?” “……???” 花焰才发现居然认识这么久陆承杀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这就很离谱! 在开口的瞬间她又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花焰这个名字是只有教内比较亲密的人才知道,但也说不准会不会露馅啊! 她犹豫了一瞬,决定借用老爹的姓氏。 江湖人有个化名什么的也很正常嘛! “我姓周,叫小花!”花焰拍着胸脯道。 新鲜出炉的周小花闪亮登场! ※※※※※※※※※※※※※※※※※※※※ 女主真的是本质霸王花=w= 我好喜欢这个假名哦,真的好可爱! 大家想看的小故事下章就会说的。 . 感谢水晶苹果、奶茶不加冰的地雷,不想熬夜了呜呜呜、月晓微微、月下的小尾巴、夜夜夜夜夜夜上烟花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xd 行侠仗义(修) 第十一章 还是在客栈睡得舒服,花焰在客房里打着滚想。 换上让小二代买的新衣裳,又梳了个新发髻,天色刚亮,花焰就晃悠悠出去,没等她叫好早饭,就看见陆承杀又从窗户出来了。 大侠是不是都喜欢不走寻常路啊。 花焰冲他招招手:“陆大侠早呀!” 陆承杀这次已经能在落地后,很平静地看着她说:“在这等我。” “吃了早饭再走嘛,小二说这家的汤包可好吃了,一会就出锅了。” 说到这里花焰不得不感慨,还是外面好啊! 她们教的伙食也不能说差,但做什么都很简单粗暴,烤一下煮一下就完事了,哪有这里的点心菜肴精致美味,吃得花焰赞不绝口,还想再买。 但陆承杀显然没有等汤包出锅的意思。 花焰遗憾地想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再点,便跟着陆承杀朝外走。 不料陆承杀道:“你不用去。” “嗯?” 陆承杀又重复了一遍:“在这等我。”看出花焰的迷惑,陆承杀动唇解释,但对此他显然很不熟练,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白天城里还是安全的,我杀完人很快回来。” 是“我买完东西很快回来”一样的语气。 偏偏说的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听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花焰只觉得,天呐,这位大侠人也太好了! 居然担心她跟着他一起去行侠仗义不安全! 花焰立刻表示:“你放心!我自保能力还是有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还可以给你打下手!你杀人……”花焰比划了一个抗麻袋的动作,“我收尸!” 换个人在这,只怕就要被她逗笑了。 陆承杀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一针见血道:“你没有内力。” 这倒是句实话。 羽曳的药效果非凡,一路下来花焰也没什么时间功夫研究解药,到现在也不过是比旁人强身健体一些,多一些保命的身法。 但她会下毒啊,还会下蛊,摄魂魅术也学了一点的! 可惜不能说。 花焰扁着嘴,有点委屈。 当然,花焰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现在没有内力,才近得了陆承杀的身。 多年来混迹江湖杀戮的经验,让陆承杀对于习武之人的接近极其敏感,形成了几乎本能般的反应。那日见到花焰虽然她步速轻快,但脚步虚浮,显然并无什么内力,当她不过是个学了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 停剑山庄弟子虽然对魔教中人赶尽杀绝,对其他门派的人不假辞色,但也有一条庄规叫不可妄杀无辜之人。 严格来说就是,在停剑山庄看来,会武功有内力,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杀便杀了,但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一样,除非是真正罪有应得,否则不会轻易杀戮。 是以,虽然大名鼎鼎的停剑山庄剑下亡魂无数,在寻常人眼中口碑倒是不错。 *** 花焰委屈地等汤包出炉,吃完擦了擦手,就循着莫欢身上追踪蛊的位置出发了。 她骑着马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半个时辰后,见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花焰勒着缰绳,横马过去,将车拦下,一个纵身便踩着车辕,上了马车。 车夫大惊:“你、你、你……” 他还没见过有女子胆敢这样拦马车! 花焰笑道:“让一下啦。” 一掀帘子,便看见坐在当中面色惨白,捂着心口,半边衣衫还染着血的莫欢。 花焰一边跟车夫说继续开,一边掀了帘子坐进来:“我有点好奇,你那天为什么没死?” 莫欢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你、你……你是……” 花焰矜持地微微颔首:“对!是本圣女没错了!” 羽曳反叛之事,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 她很确定,像莫欢这种几个月都在外面飘的,肯定还不知道大本营已经变天了! 莫欢人都吓呆了,半分没有当日在张家镇的嚣张气焰:“弟子、见、见过圣女。”他捂着心口咳了两声:“咳……弟子没死是因为弟子心脏的位置……咳……异于常人。” “原来如此。”解开了一丝迷惑,花焰拍拍身侧的座位,道:“那继续来说说,到底张家镇的人做了什么,才让你如此丧心病狂。” 莫欢语焉一顿,随后轻嘲地笑了声:“圣女可知这张家镇平日里主要是做什么营生的?” 花焰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那……圣女可曾觉得这张家镇有什么异状?” 怎么这还要卖关子的! 花焰不满地拍拍车壁,让莫欢快点说。 莫欢语气中的嘲讽更甚:“弟子早先便听过,张家镇,盛产女子。” 花焰这才想起,刚到张家镇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妙龄少女在盯着他们看,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确实有些奇怪,她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叫盛产女子?” “有地方盛产瓷,有地方盛产布匹,自然有地方盛产女子,无非都是当做货物。”莫欢又咳了一声,虽未致命,但陆承杀的剑是实打实地贯穿了他,就算已经用药止了血,但一路颠簸仍然难免牵连伤处崩裂:“这事本与弟子无关,奈何让我遇到了雪染。” 提到张雪染时,他的神色蓦然柔和下来。 “她和那些女子不一样,生就一身反骨,被教了那么多女戒女德,还是一心只想往外逃——所以她求我救她。” 花焰听得稀里糊涂的,但还是忍不住问:“然后你就救了她?” 莫欢摇了摇头:“弟子当时只是觉得有点意思,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救她?因而我只是偶尔到张家镇来逗逗她玩,可后来……”他露出苦笑,苦笑里却又有着三分怀念,“有些事身不由己。” “哦哦,你们俩相爱了?”这个她知道! 莫欢点了点头:“当时我还在薛堂主手下,每日行踪不定,朝不保夕,后来我就想了个法子诈死脱……”说到这里,莫欢突然想起自己旁边还坐着个正义教圣女,当即大声咳嗽起来。 花焰反应过来,道:“没事!我现在又不会抓你回去。” 莫欢似乎稍微安心了点,才继续道:“就在我准备带着她远走高飞之际,出了事……”他语气一顿,停在了这里。 花焰连忙追问:“什么事!” 莫欢闭了一下眸子:“她收拾衣物准备出逃被她父母察觉,她父母还发现她已经不是处子了,当即勃然大怒。不是处子自然也就不值钱了,她还有个兄长,原指着拿卖她的钱娶妻生子,都成了泡影,自然更加怒不可遏,于是她被扭送到了张家祖宗祠堂……张家镇这些生意都是他们族长负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规矩极严,惩罚也极严……” 花焰“啊”了一声,又问道:“什么惩罚?” 莫欢又缄口不言。 半晌,他道:“不说也罢……他们逼问雪染奸夫是谁,可雪染不肯说……”他叹息着,声音里带上一丝颤抖,“傻丫头,区区几个不会武功的凡夫俗子又能奈我何?” 马车颠簸中,莫欢缓缓道:“我去时已迟,她躺在榻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她父母每日用米粥喂养,准备待她伤好些,便卖进窑子里……”他的眉心闪过一丝阴枭,随后毫不掩饰地笑出声,“弟子便把他们都杀了。至于那些畜生,我追问完当日发生了什么,也让他们一个个饱含痛苦与恐惧地……下地狱。” 及至此时,莫欢才显出他们魔教弟子的面孔,清秀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只可惜没能把他们全村屠尽,我本想一点点把他们都折磨死……” 莫欢说完,掩住伤口,喘了好长一口气。 马车行速渐渐放缓,车夫在帘外小心翼翼道:“……客官,您说的地方快到了,马车要停在前面吗?” “就停在前面吧。” 莫欢说完,花焰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吗?” “陆承杀找来了吗?”莫欢一惊,随后苦笑道,“圣女的故事也听完了,便在这里下车吧……我总是要去的,就算只是见她最后一面。而且,也许我死了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能死在停剑山庄陆承杀手里,说出去,弟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只是……只是弟子有一个请求。” *** 偏僻竹林外,一间小宅子静静藏于竹影摇曳中。 陆承杀坐在厢房里,房门大敞,侧对着院门口,能一目了然看见进来的人。 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并且还会继续等下去。 等着随时会进来的人,然后将他一剑毙命。 他身边还坐了个人。 一个样貌清秀可人,只是看起来痴痴呆呆,嘴角流涎,还在傻笑的女人。 一个时辰,她也在望着门口,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呓语。 她身旁的桌子上,潦草地放了些干饼和蔬果,地上还放了一桶水,和一只舀水的瓢。 蔬果有的被咬了一口就丢到一旁,已经渐渐有些腐坏。 房间里还有些难言的味道。 不过这都与陆承杀无关,他只是来杀人的。 静坐着的陆承杀,与一截枯木,并无太多区别。 他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等待。 马车声从院外响起,渐渐停下,有人从车上缓慢地下来,落地声几乎轻不可闻,但仅仅是受伤之人沉重的几声呼吸,在陆承杀耳中便如惊雷一样清晰。 来人已经步入了院中,还是那件青衣。 陆承杀确认过之后,剑便出了鞘。 院外又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虚浮但是轻快的,隐约有些泠泠声,像一只奔跑的小鹿,陆承杀顿了一下。 莫欢显然也看见了他。 他吓得倒退一步,跌在了地上。 受了伤,跑不远。 陆承杀举剑漫步过去。 莫欢本就重伤,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陆承杀的剑自然的快如闪电,可这一次却没能刺下去。 因为有人挡在了前面。 就连尾随其后的花焰都没注意到那个女子是何时挡在了莫欢身前。 她风一般掠过去,趴在莫欢身上,还是呆呆傻傻的模样,手臂攀着他的肩膀,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陆承杀的剑下。 不想,莫欢竟比他们二人看起来还要惊讶。 “你……”他忽然反应过来,声音陡然焦急,“快闪开!雪染,快放开我,你不是也觉得我该死吗!快让开……” 可那女子仍旧痴痴笑着,就是不肯松手。 陆承杀语气平静,声音却很冷:“让开。” 莫欢生怕他一剑把两人刺个对穿,连忙解释:“她神志不清,听不懂别人说话的,我让她让开!” 花焰立刻自告奋勇:“我来帮忙!” 陆承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花焰拽着女子的胳膊使劲拉扯,又去掰她的手指,花焰这么大力气,居然没有掰动,最后花焰只得手底翻出银针,在她的手臂的穴位上刺了两下,才把她拽下来。 这一番拽扯,莫欢的伤口也被牵动,胸口再次浸出血来,他咳了一声,道:“我自知活不了,也死有余辜,不过能不能……请陆大侠,饶她一命,她不是魔教中人。” 陆承杀道:“好。”原本他也没打算杀她。 莫欢转头看了仍旧痴痴呆呆的张雪染最后一眼,下一刻,便已拔剑自刎,转瞬失去呼吸。 花焰忍不住叫道:“哎……!” 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了轻微的呜咽声。 她怀中的女子因为手臂穴道被封,身体又被花焰禁锢着,动弹不得,但莫欢剑划过的那一刻,两行清泪从女子的双眼流了下来。 花焰松了手,给她解开穴道。 张雪染像失了魂魄一样,她望着莫欢的尸身,缓缓动了动唇道:“我骗了他、骗了他……” 不知道她说是什么意思,花焰刚想问,就见张雪染突然朝着准备收剑的陆承杀冲了过去,陆承杀本能举剑,张雪染的身子却直挺挺地对着剑身撞了上去。 剑尖自她身后探出,鲜血喷涌。 片刻间,她也失去了呼吸,像一只折了翼的燕雀,倒在莫欢身旁。 *** 花焰试图去给张雪染止血,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有些懊恼。 一炷香之前,莫欢在马车上同她说,希望他死以后,花焰能把张雪染送去一个地址,他已经找了一对愿意照顾张雪染的老夫妇,人很老实,也很可靠。 “弟子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 花焰道:“不过分,包在我身上!就当……”她顿了顿,“是给你故事的谢礼。” 莫欢笑了笑,有些怅然:“谢谢圣女,弟子是没有这个运气了,希望圣女和羽护法能白头到……” 花焰悍然打断他:“这个就不必了!” 如今张雪染死了,她答应的事情自然是完不成了。 看着张雪染和莫欢倒在一起的身体,花焰有些伤感。 她本不用去死的。 虽然莫欢没有尽说,但她确实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你怎么在这?”陆承杀收了剑,问她。 花焰早想好了:“在东风不夜楼的时候,我也偷看了地址,就跟过来了,半路上遇到莫欢的马车,我偷偷骑马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这里……哎,我们把他们埋了吧!” 说着,花焰转了一圈,找了把铲子,哼哧哼哧挖了起来。 “为什么要埋?” 花焰头也不抬:“大侠不是都这样的嘛,碰到这种有故事的人,要给他们挖个坟,立个碑,写着夫妻俩名字——虽然估计他俩也没有成亲,不过也差不太多!” “什么故事?” 花焰想了想,道:“一个惨惨的雨后小故事吧,你要想知道,待会我慢慢跟你说……陆大侠你别光站着不动,来帮忙啊!”说着,她又找了把铲子,丢给陆承杀。 陆承杀杀人,从来不埋。 停剑山庄也没这个习惯,更何况还是个魔教之人。 埋尸便似掩饰。 若有人来寻仇,直接找他便是,他也无惧仇敌。 可眼下花焰做的太过理所应当,好像有问题的是他,不是她。 花焰挖了好一会,陆承杀才开始动手,两个人总算快上许多,不一会就挖好坑,把人放进去,再填上土。花焰还找了块木板,写上两人名字插在当中,又摘下两朵白色的小花,点缀在木板前。 最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花焰心满意足。 “虽然没能达成你的请求,不过这样也不错了吧。” 若有来生,希望你们不至如此。 陆承杀站在一旁,不能理解花焰的所作所为,事实上,许多她做的事情,他都不太能理解。 对他来说,那是一些不太重要,并且多余的事情。 可他又总是不自觉地,看着花焰去做。 *** 回去路上,花焰大概和陆承杀简单说了下发生了什么,总之张家镇也不是什么全然无辜的好人,虽然不知道陆承杀有没有听进去,但至少他表现的没有那么不耐烦。 花焰觉得他似乎比之前好说话了不少。 之前她说十句,陆承杀兴许一句都不会回,现在只要她问,问一句陆承杀说一句,简直堪称有问必答。 花焰还问他要不要再去一趟张家镇。 陆承杀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花焰想了想,也是,莫欢已经杀得够多了,她就算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再去杀点人泄愤。 她不行,陆承杀更不行了。 ※※※※※※※※※※※※※※※※※※※※ 这个迷你副本的故事就讲完了。 其实还蛮难写的,因为它太“小”了,看完整个故事再回头看,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最后,别骂杀杀了。 唉,他只是一无所知蹲在这里杀人……有人往他剑尖上撞他也很懵…… 现阶段的话,把他真的当做一个“人间兵器”可能会比较好理解,当然之后肯定会有改变的。 . 感谢水晶苹果(新号)、南苏苏的地雷,和不知道为啥显示是空白的读者的营养液。 还是24小时15字以上红包~ . 以下补充对小故事不感兴趣的可以直接跳过。 ps:一点小补充 莫欢雪染的故事我构思了十分,因为篇幅和重要性问题写出来的只有一两分,毕竟这只是个极小的故事。 构思里莫欢一开始也不是什么深情人设,他就是个普通的心狠手辣的魔教弟子,初见面也不怎么顺利。 张雪染知道他厉害,想求他救自己,被/干脆的拒绝了,这个场景我脑补的特别清晰,并且还挺带感。 到后来莫欢才慢慢对张雪染产生兴趣,进而爱上,详细写可能能写好几章,包括张雪染的父母家庭哥哥等等关系,反正很社会新闻……莫欢是当着张雪染的面鲨了她全家,搞得非常鲜血淋漓,然后张雪染ptsd疯了,他俩还虐恋情深了一会,总之很狗血的一个小故事…… 张家镇后续如果再出现,会有它应得的结局啦。 . 再ps:一直有留言在问,就说一下。 虽然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看主角去张家镇大杀四方,铲除一切不平,我也很想写,但事实上这个阶段不管从此时的人物性格,还是能去做的事情来说都不太现实,故事需要符合它的逻辑。 张家镇确实像养扬州瘦马,雪染事件中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它的问题也不是外人拿着刀杀过去能解决的,悲剧来源于时代,而值得歌颂的是反抗精神本身。 主角在这里更像是看了一出爱情悲剧的看客,虽然现在他们还不能理解。 如果有意见,怪我没有设计好吧。 . 这里我反复改了几次,试图让他们回张家镇,但我无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这不符合人物性格,男主目前的性格不用说,女主目前还处于成长阶段,她被魔教影响的对一切认知偏离正常,是有点没心没肺(看第五章就知道),要脚踏实地了解江湖并成长还需要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要设计这段剧情,等全文完再来谈吧。 当然我现在也在想,是不是写平淡粗暴一点比较好,反正之后应该没有这种郁闷了,写主角性格变化成长确实前期比较蛋疼。 白崖少主 第十二章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哦对,是不是要去当山参加问剑大会!”花焰回想了一下,“一路向南对吧?” 陆承杀:“嗯。” 花焰掏出那本从赵攸手里顺来的江湖手册,开始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书上说问剑大会起源于停剑山庄的一位前辈,是不是真的呀?” “嗯。” “哪位前辈啊?能不能具体说说!” “陆长吟,他办的。” “能不能再具体点!具体点!” 陆承杀沉吟了一会,道:“不是很清楚。” 花焰绝倒! 他们刚好路过一间茶寮,说书人原本正在与人闲聊,听见花焰的话,笑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在问问剑大会?” 花焰点头点头:“你知道吗?” “甚巧,我们也在聊,这三年一度的盛会,不容错过啊。你看在下这书都不讲了,就是要往当山赶。”说书人捋了一把胡须,笑道:“小姑娘可是想知道这问剑大会的起源?” 花焰继续点头点头。 “当年停剑山庄陆家有一位前辈,名叫陆长吟,武功极高,正邪两道鲜有敌手,为人又极为肆意疏狂,他行遍天下,四处寻人挑战,搅得武林是天翻地覆,武功不如他的自不必说,武功与他相当的也避着他走——只因陆长吟陆大侠爱武成痴,一旦难以取胜他便兴致百倍的前来纠缠,定要将对方完全击溃才肯罢休。后来他遍寻不到对手,干脆在停剑山庄外头的一间客栈外,竖了一面旗子,广发英雄帖,办了这第一届的问剑大会。问剑大会这名字现在听来寻常,姑娘可知这大会的全名是什么?” 花焰觉得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听书人了。 她超级配合地摇了摇头。 说书人又捋了一下须,笑道:“问剑大会的全名乃是‘问天下之剑谁人第一大会’,真是何其疏狂啊!”他目中流露出向往之色,“当然现在各位长老前辈轻易不会动武,这大会保留下来已成了各门各派年轻弟子较量排名的战场。以往两届弟子武斗的头名都是停剑山庄的陆承杀,可惜在下前几年有事脱不开身,无缘得见这位陆少侠的英姿,实在可惜!” 花焰转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陆承杀。 他侧着身,剑穗刚好被挡住了。 “听说这位陆少侠自小便心无旁骛,一心向武,性格沉稳又冷静自持,不为外物干扰,对那些声色犬马之事都毫无兴趣,所以才年纪轻轻就武功了得……” 花焰已经干脆坐到说书人对面去了。 她点头点头,分外赞同。 陆承杀依旧毫无反应。 “更难得的是,他还嫉恶如仇!对那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的魔教恶徒,丝毫不假辞色,这么年轻便有如此觉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也太不中听了! 花焰:“咳咳咳咳……” 说书人十分关切:“小姑娘你喉咙不舒服吗?要不我给你叫壶茶?” 花焰矜持一笑:“不用了,你继续说吧!” “当初有位魔教妖女,容貌那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小姑娘你别不信,长得比你还要好看上几分……” 花焰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装作一副纤纤弱质惹人怜爱的模样,好些个名门弟子都为她所骗,对她那是百依百顺、掏心掏肝,更有甚者为她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可没想,她大胆包天把主意打到陆少侠那里,唉……”说书人摇了摇头,语气遗憾面上却在笑,“大好颈脖差点断送在陆少侠手里。” 果然是水瑟! 花焰脖子一凉,她下意识摸了摸,有点心有余悸,不由转头偷瞄陆承杀。 陆承杀此刻也恰好看过来。 陆少侠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虽无甚反应,却显得很是温和,连点杀气都没有,像一只养精蓄锐的猎豹正在午后晒太阳。 花焰突然心中大定! 我现在是个好人啊!我怕什么! “哈哈,是不是吓到小姑娘你了?那不说这个了。”说书人不禁大笑,“对了,小姑娘,你有没有听过‘于蓝三少侠’这个说法?” 花焰一脸求知:“你说!” “这说的自然是全江湖目前为止最出名的三个少侠,停剑山庄的陆承杀、青城门的沐雪浪和当山派的褚浚。所谓的‘于蓝’便是说他们都青出于蓝,武功更甚自己的师叔辈。当然,因为陆承杀拿了两届问剑大会的头名,所以普遍认为他是最强的。不过沐少侠和褚少侠这三年据说也精益了不少,不知道今年问剑大会鹿死谁手,实在令人期待啊。” 花焰立刻翻出那本江湖手册,一边记名字,一边对照着介绍看。 哎,人名太多真的很难记诶。 “说书的,你在浑说些什么!”说话之人声音冷冷,只听“叮当”一声,众人还当是刀剑落下,却见一枚银元宝放在了桌上,“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你说什么于蓝三少侠。” 顺着银元宝往上看,来人一身雪衣,腰佩玉珏,头戴玉冠,雪白发带随风飘散,发髻更是梳得一丝不苟,手中还拿了一支手杖,他身后跟了八九个人,也俱是这样的服色打扮。 花焰仔细一看,发现他们穿的不是雪衣,居然是狐裘! 所有人的领口还都围了一圈毛领子,装束风雅至极,从头到脚纤尘不染,白日里亮得闪瞎狗眼,若是冬日严寒时这般打扮,应该是高贵又风骚的,但现在这个天气来看就活像一群白傻子。 真的看着好热哦。 花焰还在想呢,说书人已经脸色一变,他连那银元宝都不敢碰,只小心翼翼道:“敢问阁下可是白崖峰的大侠?” “算你这说书的识相。”白傻子高高扬起下颌,“银子给你了便收下。今日我们少主心情好,才不与你计较。劝你谨言慎行,再用你那浅薄的见识给武林中人论资排辈,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话时,他视线恭敬地向身侧看去。 花焰也跟着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浮夸! 太浮夸了吧喂! 只见另外三四个雪衣人从袖子里抖出几块雪白无瑕还绣着银纹挂有流苏的布,分别铺在长凳和木桌上,又掏出了一只玉茶壶,两只玉茶杯,一双玉箸,一张玉碟。 一一摆好后,才恭敬地弯腰请一直扇着羽扇,头顶上还插了几根白色羽毛的白傻子少主就坐。 这位少主微微一笑,终于缓慢放下了他的尊臀。 这什么排场啊,花焰疯狂问号。 他们教教主也没这么夸张的啊! 花焰不禁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边上陆承杀,小声问道:“他为什么前前后后跟那么多人啊!” 陆承杀想了想,答道:“因为弱吧。” 周围都是会武的人,耳力出众,此话一出,刚才那个撂银元宝的白傻子可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怒道:“是哪个说的!” 周围人人自危,都不觉低下了头。 唯独陆承杀坐得标枪似的笔挺。 白傻子怒气冲冲朝他走去,然后…… “……原来是陆少侠,那没事了。” ※※※※※※※※※※※※※※※※※※※※ 进问剑大会了,解锁新地图啦,会有挺多新角色的! 谢谢阿泡泡的地雷,月晓微微、一念之间、糖醋草鱼子、大夫啊大夫、冬瓜、牵着猪逛街、松鼠炖松茸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24小时15字~ 当山离城 第十三章 他还没说完,花焰就已经拍着桌子开始大笑了。 其实不止是她,周围人都在憋笑,只是没人敢笑出声罢了。 花焰一个人笑够了全茶寮的份,都顾不上看那白傻子由白转青的脸色。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开口的却是那位白傻子少主。 “姑娘为何笑得如此开怀?”说话的声音风度翩翩,又温和如水,全然没有一丝仗势欺人的味道。 花焰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随口便道:“这天气看一群人穿着狐裘,就很好笑啊!你不觉得吗?” 这位白傻子少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再看了一眼其他白傻子同伴,不由一怔。 “姑娘说的是。我们从白崖峰而来,峰上常年飘雪,所以惯穿裘袍。因有内力在身,不觉得热,故而一路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说完,白傻子少主便将外头裹着的毛领子狐裘脱了下来。 “少主,使不得啊!” “少主,请三思啊!” 白傻子同伴连声劝阻,声音极为沉痛,仿佛他脱完外袍,就要裸奔了。 连带着看花焰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一个祸国妖姬。 花焰满不在意道:“没事,你想穿就穿嘛。我只是笑笑,又不会丢锭银子到你面前,让你脱衣服。” 她这一说,周围气氛骤冷。 不过没人觉得她不知死活,因为陆承杀还坐在边上。 “你……”那白傻子怒而又要起身,被白傻子少主按住,他道:“方才是师弟鲁莽了,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他道个歉,姑娘可否原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花焰也懒得继续找茬了。 虽然她确实是想找茬来着,她正听得开心呢,就被人打断了,会开心才怪。 不过她现在是个好人,她爹说的,好人要有容人之度。 “忘记说了,在下白崖峰弟子白聿江,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周小花。” “原来是周姑娘。”白聿江眉眼含笑,毫不在意刚才的插曲般,“姑娘应当也是前去问剑大会吧,这一路劳顿,不若我们结伴而行,也能互相行个方……” 他那个“便”字还没说完,陆承杀站了起来。 “走了。”他说。 花焰连忙跟上:“哦哦哦。” “陆少侠。”白聿江终于叫了陆承杀,仿佛这时才看见他,语气却是陡然一变,变得又傲又冷,“怎么走得这么急?难得在此处相逢,也是缘分,你又带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侠一起上路,令在下十分好奇,我们能否再多喝两杯聊聊?” 陆承杀好似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径直朝外走。 好拽! 她喜欢! 花焰完全忘了自己最初缠着陆承杀的时候,也是这个待遇,她一蹦一跳跟在陆承杀身边,忍不住又笑出声。 待走出去老远,她才笑眯眯道:“你都不怕他生气吗?” 陆承杀:“嗯?” “你完全不理他诶!” 陆承杀平静道:“那又如何。”想了想,他补充道,“他又打不过我。” 花焰思考了一下这个逻辑:“可是我也打不过你啊!” 陆承杀不说话了。 *** 本来已经逐渐友善的陆承杀,又变得难懂了起来。 花焰总觉得他是不喜欢这位白崖峰少主,但又实在看不出端倪,陆承杀常年板着个脸,对谁都爱答不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除了杀人的时候,其余时间恨不得能把自己活成真空的。 但……花焰觉得他好狂霸酷炫拽哦! 连带着跟他走在一起都很有安全感。 也确实。 她和赵攸逃命的时候,一路也没少遇到打他们主意的坏人,虽然他们见赵攸是青城门弟子后都选择放弃,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危险。 可和陆承杀同行就不一样了! 周围人自动退避三舍,偶尔遇见需要打交道的人,也都显得异常友善。 在这过程中,花焰也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那就是,替陆承杀说话! 他真的很不爱说话。 哪怕住个客栈,去个酒楼,都很懒的和店小二说话,但花焰不一样啊! 她最喜欢跟人聊天了,尤其是从这些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口中探知新鲜的消息与故事,那就更有趣了! 而且终于不用思考如何替陆承杀铺床叠被洗衣做饭了,花焰松了口气。 距离当山不过三城,就算走过去时间都绰绰有余。 陆承杀看起来也不赶时间,他们就一路边走边吃。 一进城,花焰就去打听哪家酒楼的东西好吃,然后带着陆承杀去吃,一天吃个三四家馆子都是寻常,吃完花焰还给每家店认真写了评价,装了信封投去东风不夜楼——江湖手册专门有个专栏叫“吃遍江湖”,每期刊上了那么一两篇,还接受投稿。 陆承杀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他总是要吃饭的,去哪吃都一样,无非是多走两步路。 吃完,花焰还顺路去茶楼听了一场评书,去书局买了好几本新到的传奇话本,又去戏园听了两场好戏,本来还想去趟青楼看看,但碍于陆承杀在,最终选择作罢——不过江湖人的日常生活好丰富啊羡慕! 她在教里无聊了,最多也就指挥几个弟子照着《义侠记》演,演得差不说,连词都记不熟,唉…… 闲暇之余,花焰还买了好几套漂亮裙子,准备问剑大会上换着穿。 *** 两人一路走走晃晃,就到了当山脚下的离山城。 五大门派里,白崖峰处在山顶,停剑山庄修在山腰,而青城门和当山派却是建在了山脚下。 当山东西有两座大城,一座叫寻山城、一座叫离山城,今年问剑大会的地点就修在两座城中间。因为问剑大会这样的武林盛会,往往开始前半个月两座城里往来的人就会大幅度的增多,来参加大会的武林人士倒占少数,更多是对江湖充满向往来围观的普通百姓。 在这里的一个月他们能看到平时几年几十年都见不到的武林名人,更有许多精彩绝伦的逸闻轶事发生。 东风不夜楼会专门为前来参加大会的武林人士登记、准备住宿、安排流程,保证住宿期间不会为外人打扰。 东风不夜客栈大堂随便什么时间都能看见赫赫有名的大侠或少侠,不止五大门派还有各种名声鹊起的独行侠和销声匿迹许久的前辈高人前来,因而第一次前来参加的年轻弟子往往十分兴奋,看见什么都新鲜,尤其是一些小门小派,通常不指望能拿到什么名次,但只要多增长些见识,回去能与同门吹嘘,也就不虚此行了。 而花焰这种仿佛盼了几辈子的魔教土老帽更是兴奋至极。 问剑大会自然不会给正义教发去请柬。 在长老们口中,这问剑大会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互相吹捧的盛会。 不过他们也曾参与过这项盛会,五十多年前,当时的天残教教主筹谋许久,带着教内七名长老,二十多名紫衣堂主,一百多名青衣弟子前来与会,本意是交好,结果被拒之后恼羞成怒,一言不合双方大打出手。 那一架打得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双方均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回去修养了好久。 就……他们前前代教主其实一直是想与正道修好,奈何实在积怨太深,外加双方弟子中都有很大一部分人对对方心怀不忿,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他临终前都还颇有遗憾。 当然,他们上一代教主就不这么想了,看不爽就打嘛,爽就完事了。 至于这一代…… 花焰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挺久没见谢应弦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教主位置都被人夺走了诶!虽然花焰也根本没有在担心他,但希望他至少上点心! 就在花焰如此感慨完之后,一个天大的消息在离山城里传开了。 魔教教主谢应弦被抓! 如今正关在当山下的地牢里! 花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离山城最出名的酒楼观山居的包厢里吃白斩鸡,观山居的白斩鸡堪称一绝,鸡肉做得异常鲜嫩美味,泛着诱人的金黄,虽是荤腥却又爽口清冽,加上葱花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然后白斩鸡就从她嘴里掉出来了…… 她怀疑自己是幻听。 花焰放下筷子,推开包厢门追问:“真的假的啊?” 说消息之人眉飞色舞,很是兴奋道:“东风不夜楼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这次问剑大会可有好戏看了!不知各大门派会如何处决这大魔头!” 天呐! 谢应弦出门前还跟她说,他随便遛遛就回来的,怎么遛着遛着都被人抓了! 不对啊! 他武功那么强! 齐护法呢!他的两个侍女凝音、绛岚呢! 花焰的表情活像见鬼。 回头发现陆承杀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 花焰一凛,这才想起,她的设定还是全家都死在魔教,且被魔教追杀。 她当即一拍对方的桌子,大笑三声,道:“抓得好!就该抓了他千刀万剐!” 反正他们教主也听不见! “这位姑娘说得好,魔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没错!魔教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该死!” “要我说,该连那魔教护法和妖女一并抓了,统统处决!” 此话一出,更是一呼百应。 花焰欲哭无泪还要保持笑容:“……” 她招谁惹谁了啊! ※※※※※※※※※※※※※※※※※※※※ 花花#惨 不过我觉得这章可甜啦! 最后,不得不说谢应弦同志老牛逼了,就光靠个名字和职位,都能骗到粉…… 我看他在后台可能要笑翻过去了。 就……不要期待度太高哈,万一觉得货不对板,也不给退货的。 . 感谢水晶苹果、曲落故人心的地雷,苏十三、花点点、阿泡泡、请问、糖醋草鱼子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停剑来人 第十四章 一聊起魔教这个话题,大家似乎都很有话说。 “听说那魔教教主谢应弦极其阴狠毒辣,比起其父谢长云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小时练功便要每日食用一个三岁婴孩……而且不煮熟,直接生吃,吃得是满嘴血水,吃完还要嚎叫三声……” 花焰心说,这真没有,谢应弦他又不是头狼! 胃口也没这么夸张的! “可不是吗!我也听说了,谢应弦三岁练那魔功,五岁便杀人,七岁已经杀人如麻了!他长得青面獠牙,眼若铜铃、鼻若牛魔,一身横肉虎背熊腰,往那一站,小儿都能被吓哭了!” 花焰心说,这不咋像人的描述好生眼熟! 他们教里不就是这么说陆承杀的吗! ……传言果然不值得信任! “还有呢,听说这魔教教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心情好时便要到附近村庄劫掠一番,男的尽数杀了,女的便都被他奸污了!简直罪大恶极!” “不止呢,传闻他生性淫/浪,连男的都不肯放过呢!” 花焰懵逼了,这到底都是哪传出来的谣言啊! 谢应弦这么牛逼的吗! 她怎么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 想当初,他们教前教主夫人想抱孙子,天天往谢应弦房间里塞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还让她娘教那些美人儿媚术,逼得谢应弦拔腿就跑,带着两个侍女在外面浪迹天涯三个月才浪回来。 前教主夫人要是九泉之下得知她儿子在传闻中这么牛逼一定很欣慰! “那这次抓捕魔教教主,真是为武林除了一大害啊!不过听说这魔教教主谢应弦武功了得,他是如何被抓的?” 花焰顿时竖起耳朵,她也想知道。 “据说是当山派掌门凌天啸联合其他十几个门派长老高手,设了一个局,将那魔教教主孤身一人引入瓮中,以当山派的千钧剑阵镇压之,重伤了魔教教主,令他无法反抗,被一路压回了当山地牢。” 花焰恍恍惚惚,听起来好生奇幻。 谢应弦被人诓了,一顿暴打送进牢房。 她怕不是认识了个假谢应弦。 “那这魔头是要当山派处置了?” “那哪能啊?这不刚好赶上问剑大会嘛,我听说目前魔教教主的处置权尚未有定论,大概率是由这次问剑大会的门派战决定。” “哈哈哈哈,那停剑山庄还不得玩命拔得头筹。” “这次问剑大会有好戏看了!” “不知道有没有魔教妖人会趁机混进来?他们教主可都被抓了!” “我看难得很,这次进城对习武之人管得可严了,必须报上名号,还得有大会请柬才能进,我看好几个江湖隐士和独行侠都被卡在城门口办手续呢,得等认识的其他大侠来认领才进的来。” 这倒是真的。 花焰进城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城门外百米远就有人设限拦截,防止有不速之客前来,一旦发现魔教之人,当即便会点燃引信,一拥而上,将其格杀。 要是她一个人,还真说不准能不能进的来。 当然,现在简单多了,她跟着陆承杀刷脸就好。 没人会怀疑陆承杀会带魔教之人进城。 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内力,属于一推就倒,一打就跪——前提是能打得到她。 不过,和陆承杀一道,也有比较麻烦的地方。 比如这种时候—— “陆少侠,在下雷霆门弟子余青山,师承……今次前来,便是想要领教停剑山庄陆家的剑法,希望陆少侠不吝赐教,在下习武二十年有余……” 后面的人当即大叫道:“你能不能快点!后面人等着呢!” 被催的余青山额头冒汗:“好好好,在下长话短说,我……” 陆承杀连剑都没拔,身形飘过去,轻轻一掌拍在余青山肩上,余青山如临大敌,摆出一副异常谨慎的防御架势,然后…… 就被陆承杀一掌拍飞了。 余青山撞在墙上瘫坐在地,爬了半天才爬起来,还想再战,可惜前面的位置早被人占了。 “他输了,快快,下一个、下一个!” “哎,你这人怎么输了还想插队的,再想打,到后面排队去!” 花焰趴在东风不夜楼的桌子上感觉百无聊赖。 一开始见人挑战陆承杀她还兴致勃勃,看到第七个的时候,她已经瘫在桌子上懒得动了。 光是这些自报家门的挑战宣言她都快听腻了。 但是,能打的,一个都没有! 想来也是,那些大门派的弟子,都在等着问剑大会的正赛,没必要现在就来找茬,现在来的都是小门小派来碰碰运气的,毕竟能在陆承杀手里撑个几十招就足够扬名立万了。 可惜全都在三招以内落败。 花焰又朝后看了一眼排队的。 真的不行啊! 她内力要是还在,这后面看起来都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没意思。 花焰想了想,决定抛弃陆承杀出去转转! 反正羽曳的魔教追兵就算混进来现在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抓她! ***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各大门派的弟子进城,城门口的客栈俩月前就被定空了,甚至有些离得近的城中百姓眼馋,将自家屋顶租出去,方便游人观赏,每日城里都热闹翻天。 酒楼茶肆通宵达旦,喧嚣不止。 城中百姓时不时就能见到大侠飞檐走壁,从屋顶上掠过去,又掠回来,引起惊呼连连。 还有些大侠在城中起了争执,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立刻就有游人呼朋唤友前来围观,其中还不乏拱火加油助威的。 大家都玩得很开心,除了当山派的人。 当山派每日焦头烂额,他们派了不少弟子来维持秩序,以确保在大会之前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但即便人手再多,也还是难以保证时时刻刻都能及时赶到。 花焰这两日也没少在城中看见当山派的人,当山派的服色是一片青灰,砖瓦似的甚不起眼,领口与袖口都是黑鸦鸦的,只有少数几个弟子用了殷红发带。 “那几个红发带的都是拜过师的内门弟子。”店小二小声跟她说。 花焰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在抓捕寻衅滋事者时,那几个红发带显得英勇非常。 虽然通常刚解决这边,那边立刻有人道:“师兄/师姐,收到线报,雷霆门几位大侠与霹雳派几位大侠在城北打起来了,速来!” 红发带们又火速赶往现场。 花焰不由问道:“……每次都这样吗?那还挺辛苦的。”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大侠道:“也就当山派和停剑山庄会如此,青城门那年就随意许多了。”他端着酒碗,痛饮一口,笑道,“那年打得可真是痛快!青州好酒好菜好风景,人也有趣,实在妙哉妙哉,可惜每年换着门派办,要等上十五年才有一轮呢。” 花焰又很了然地点了点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到处打听,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她了! 五大门派里,青城门随性,白崖峰高冷,梵音寺佛系,而当山派和停剑山庄最为严格,尤其当山派,门风极严,弟子装束不能乱穿,衣冠不能不整,不能整日嘻嘻哈哈,不得以下犯上……林林总总,总之规矩很多。 弟子也等级森严,收进门的统一为外门弟子,在门内修习一段时间,若有长老和师叔辈愿意正式收徒,便算作内门弟子,而得掌门真传的弟子便作亲传弟子。 当然,到现在她还没见过当山的亲传弟子穿啥样。 咳咳……倒是见过停剑山庄的。 说到这里,花焰不免有些紧张,陆承杀跟她说停剑山庄来人今日便到,他们自然是要汇合的,她这个多出来的人就很尴尬了! “是停剑山庄的人!” “停剑山庄到了!” 说什么来什么! 花焰立刻探出头朝外面望去。 茶楼下的大街上,走来一行十数个黑衣人,气势凌人,异常醒目。 除了两位年过而立师长模样的人,后面跟着的弟子都是一身滚银边的黑衣,长发高束,行走之间步速一致,全身上下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腰间的佩剑,每一柄都一眼便知绝非凡品,从剑柄美到剑鞘尖,挂的剑穗就颜色不一了,三个蓝的,一个灰的,其余全是黄的。 和当山的区别一样,灰的是外门弟子,黄的是内门弟子,蓝的是亲传弟子。 所到之处议论声纷纷,不比陆承杀在时引起的议论逊色多少。 他们一路前行,停在了东风不夜楼门口。 花焰跟着望去。 就看见了还在客栈门口打斗的陆承杀。 天呐,他怎么还没打完,排队的人不止没少,好像还变得更多了! 停剑山庄来人显然也看见了。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长须美髯,瞧着十分英武,表情却很冷硬,声音同表情一般冷硬:“承杀,过来。” 陆承杀一掌拍开下一个挑战者,便走了过去。 中年男子又道:“走了。” 之后便一句话也没再多言。 其中一个蓝剑穗的年轻弟子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还挺会的嘛,下次也教教我怎么出风头啊?” 陆承杀恍若未闻。 “怎么又不会说话了?这么久没见面,来讲两句嘛。”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那中年男子再次开口,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冰冷,夹了一丝无奈:“承昭。”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搞得仿佛我在欺负他。我哪敢欺负鼎鼎大名的陆承杀陆少侠啊。”他撞了一下身边另一个蓝剑穗的同伴:“承阳,你说对吧?” 花焰面露不善:“这人是谁?” 旁边人道:“你说哪个?刚才说话那个?……陆承昭啊!你不认识?停剑山庄陆老庄主的亲孙子!哎,你可千万别得罪了他,得罪谁都别得罪他,不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得罪了他会怎么样?” 旁边人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姑娘,你人没傻吧?” 然后花焰知道为什么了。 曾经有个小门派弟子得罪了陆承昭,被他废了武功,踩着脸按进了泥地里,又挑断手筋脚筋,那小门派的掌门不愿得罪停剑山庄,迫于压力将他逐出门派,从此后江湖上便再没这个人。 这种人凭什么啊! 可给花焰气坏了,她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因为这几日跟着陆承杀进出,她一路走到东风不夜楼专为停剑山庄准备的院落也无人拦她。 院落内自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风景绝佳,楼上楼下足有二十来个房间,陆承杀和花焰各占一间,也还剩下很多。 花焰等了一会,待停剑山庄的弟子们都一一入住,脚步声渐渐息止,才过去。 她正思忖着,只见一扇门突然打开了,走出了一个黄剑穗弟子。 两人四目相对,都呆了一瞬。 花焰反应快些,她嫣然一笑,刚想开口,那黄剑穗弟子突然道:“掌柜懂事,看来早安排好了。快点进去吧。” 花焰:“……?” 她稀里糊涂跟着进去,黄剑穗弟子说了句“人到了”,之后便将门砰然合紧。 门内有人脱了外袍,背对着她,声音里有些粗暴的不耐烦:“既然来了就赶紧过来,先给爷揉揉肩捏捏腿,这一路可累死爷了。哦,待会记得叫得声音小点,给人听见了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信不信?” 花焰闻声,面露凶光。 呵呵,她心道,然后卷起袖子就朝着陆承昭走了过去。 ※※※※※※※※※※※※※※※※※※※※ 恋爱会谈哒,不用急,虽然我也很急(? 以前写文比较粗糙,现在能get到武林大会这种东西真的很好玩啊xd 下章预警,陆承昭其人素质极差,会有大量脏话出没,大家注意躲避。 . 感谢樱桃小兰花、水晶苹果的地雷,糖醋草鱼子的霸王票。 红包照旧~ 冲冠一怒 第十五章 陆承昭这一路都非常不耐烦,平日里他前呼后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停剑山庄庄规再严,也管不到他头上,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问剑大会他爹陆怀天特别重视! 提早了三个月便开始日日监督他练剑。 别说女人了,妈的,好觉都睡不了一个! 都他妈赖那个天煞的陆承杀! 哦,还有他妈的什么狗屁东风不夜楼,排的什么狗屁青年侠客榜,把陆承杀挂在第二,他前三十都差点没挤进去,堪堪挂个尾巴排在二十八名,他爹觉得分外丢脸,于是这次说什么也要他在问剑大会上拿个名次。 拿个屁啊! 真当人人都是陆承杀那个只知道练剑的傻子啊? 就连这一路他爹也没少盯着他练剑,白天赶路腰酸腿痛,晚上练剑浑身都痛,还逼着其他同来的弟子和他对着拆招,这算什么亲爹,简直毫无人性! 他弟陆承阳小他三岁,姑且逃过一劫。 于是,陆承阳每日用同情混杂着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那个混账小兔崽子! 只要陆承杀还没从那个榜单上滚出去,三年之后你也落不着好! 陆承昭憋了一肚子火,不敢在他爹面前发作,到了离山城他爹总算让他歇息两天,要他好好休息,为问剑大会做准备。 他是要好好休息啊,至少得先泄个火。 陆承昭随手把外袍丢到一边,转头去看那个刚进来的少女,目光直白地上下打量。 他看着看着,忽然来了点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还是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当然,美人他见多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见过,羞涩的娇媚的勾人的,但问题是每每对方知道他的身份,总不自主的瑟缩发抖,就算掩饰得再好,手也会抖。 但眼前这个不会,不止不会,甚至还用那种极为大胆的眼神看着他。 看得人心痒痒的。 花焰也在打量着陆承昭,平心而论,陆承昭长得不算丑,和陆承杀还有个一两分的相似,但是……怎么看起来这么猥琐啊这个人! 停剑山庄好歹是个名门正派,怎么还能出这种东西啊! 让花焰一颗一心向正的心都发生了微小的动摇。 不过很快,她想起陆承杀,心又定了回来。 正道理想,陆承杀! 哎,名门正派也难免会有几个败类,就像他们邪门歪教也会有自己这种正直善良的好人嘛! 花焰很快说服自己,她换了一副笑脸,卷起袖子道:“你叫我小花就行,不是说要揉揉肩捏捏腿吗?” 陆承昭回过神,自然不会拒绝。 一路行来,确实累得够呛,他当即趴在榻上,指了指肩膀,说:“过来吧,你会按……嗷嗷嗷……” 陆承昭哀嚎一声,只觉得肩膀剧痛! 他猛地坐起来。 花焰十指呈抓挠状,一脸无辜道:“怎么啦?” “你他妈是想按死我是不是!轻点!” “可是……”花焰眼中眸光闪闪,露出一丝泫然:“如果不痛的话,没有效果啊!” 陆承昭深吸一口气:“那不用你按肩膀了,给我捏捏腿吧,再轻点。” “哦。” 花焰把手挪到陆承昭双腿上,然后用力一按。 “嗷嗷嗷嗷嗷……你他妈松手松手!快点松手,我腿要断了!” “这位大侠你忍一忍嘛,我这手艺师承我娘,很有效果的……” 她没说假话啊。 这招叫断骨手,拷问的时候真的很有效果。 虽然她要是有内力,现在大概能直接把陆承昭的腿骨捏断了——这人武功真的不行耶。 剧痛之下,陆承昭抬起另一条腿便踹,不料踹了个空,他心头疑窦陡升,忍着痛楚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摸之下才发现,这少女气海空空,是真的没有内力。 居然还敢胆子这么大一个人前来暗算他! 谁料这少女惊呼一声,眼泪顷刻便断线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原本极盛的容貌就像是雨后海棠,我见犹怜:“……我只是给你捏个腿嘛,又没做什么,干嘛抓我!” 陆承昭又迷惑了。 是不是他这几日劳累太过,身体损伤的有点多,所以一碰就痛的厉害? 他攥得渐渐松了,被少女挣开。 少女揉了揉手腕,突然又绽开笑容,声音清脆道:“我不伺候你了,我走了,让其他姐姐来吧!” 她转头便去推门。 陆承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继而,感觉到刚才抓过少女的那只手渐渐升起一股难忍的痛痒,这痛痒来得极快,摆明是有问题! 花焰一推才发现门居然锁上了,她抬起一脚把门踹开,然后拔腿就跑。 陆承昭眼见少女跑得像脱笼的兔子,再意识问题不到他就是个弱智了! 毕竟再是不济,也是停剑山庄亲传弟子,青年侠客榜榜上有名的人物,陆承昭强忍住腿肩手三处的疼痛,御着轻功摇摇晃晃追了出去。 妈的! 给他抓住了,他定要先奸,再剥皮! 这动静闹得不小,周围房间里的弟子都听见,纷纷出来查看。 陆承昭当即大声道:“给我抓住那个女的!重重有赏!” 闻声,几个黄剑穗的弟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花焰见势不妙,正要溜出东风不夜楼,就迎面看见一张熟悉的冷漠俊脸。 陆承杀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站在她面前。 花焰想也不想就绕过他准备往后溜——陆承杀应该不至于会抓她吧! 她刚想完,就发现衣角被人攥住了。 花焰:“……” 失策了! “在干什么?”陆承杀平静道。 在逃命啊! 花焰努力甩了甩衣袖,刚甩掉,就发现那几个黄剑穗弟子已经追到了她面前,只是碍于陆承杀在,没有出手抓她。 陆承昭也已经慢半步到,他冷冷一笑,目光里全是怒极时的残暴之欲,令人不寒而栗:“把她给我。” 陆承杀缓缓转头,看向陆承昭。 陆承昭毫无耐心:“让你把那个女的给我,没听见?妈的,一边去,别挡着……” 他推了一把陆承杀,却发现怎么推也推不动。 陆承杀又转头看花焰。 花焰伸手一指:“……他轻薄我!” 陆承昭:“……???” 我还没开始呢好吗! 陆承昭气急败坏,隔着陆承杀伸手去拽花焰:“给我过来,我现在不止轻薄,还要将你先奸后……” 陆承杀拔剑了。 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周围所有黄剑穗弟子都感觉到了那股森冷的气息,像极冬的霜寒,冻得人不由一颤,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三步。 陆承昭也想退。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忍住了。 妈的腿更痛了! “你现在是想干什么,为了一个女人对我刀剑相向?”陆承昭说完这话,顿时觉得十分滑稽。 这可是陆承杀。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陆承杀! 这小子除了闷头练剑,平日里屁都不放一个,拿他取笑他也毫无反应,跟个没有情绪的假人似的,名义上是他的堂弟,但他从来没觉得这家伙也算个人。 都不知道他活着除了杀人还有什么意义。 但现在,他居然,好像在保护那个女的?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陆承昭脑子一转,随即嗤笑道:“你小子开窍了,都会开始找相好的了?原来你对女人还不是全无兴趣啊,不过这种货色有什么稀奇的……把她交给我,赶明我再给你找几个更好的,保证你小子爽翻天。” 陆承杀半分退却的意思都没有。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既冷且清,陆承昭一看就知道,他恐怕连自己说的话都没听进去。 但要在气头上的陆承昭就这么轻轻放过,也实在不可能。 更何况他手臂还痛痒着! “你到底让不让开?” 陆承昭终于没了耐心,他“唰”一声,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尖直指陆承杀。 停剑山庄本就养了大批的铸剑师,极擅铸剑,他这把“碧落”更是最顶尖的铸剑师用精钢打造,锻了不止多少时日才出炉的一把百里挑一的好剑,不夸张的说吹发即断,削铁如泥,就算陆承杀剑术再高,拿着那把破铜烂铁也未必能…… 陆承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剑尖。 陆承昭用尽十成的力道挥剑,可脸憋得通红,剑尖却纹丝不动。 偏偏是如此场景,陆承杀的眸子依然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挣扎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妈的! 装什么啊这是! 陆承昭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他反手从袖口划出一柄匕首,就朝着陆承杀扎过去。 陆承杀轻巧避开,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提的膝盖,下一刻陆承昭已经整个人飞出去了。 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怎么回事。”一个极为洪亮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昨日喝止陆承杀师长模样的人从院落门口大踏步走了进来。 陆承昭就跟看见救星一样,连滚带爬起来,指着陆承杀说:“爹,他打我!”看见他身后的花焰,又立刻补充,“为了这个女的!” 陆怀天眉头一皱,看向花焰:“……你是?” 花焰立刻眼一闭,泪一流,双手抱胸浑身颤抖,语带哭腔道:“小女子父母双亡,路上被坏人追杀,幸得陆承杀陆少侠所救,收留小女在此暂住。可没想到这个人却要奸污于我……” 陆承昭大怒:“你放屁!你明明是、明明是……”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暴露看着便不像良家妇女的妖媚女子,她娇声细语道:“哪位是陆承昭公子呀,奴家……” 闭嘴啊! 陆承昭脱下一只靴子就丢了过去! 想玩死我是不是! “扑哧……”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了,不过很快止住。 陆怀天冷冷看了一眼那妖媚女子,又看了一眼陆承昭,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承昭,问剑大会开始在即,你还有心思想这些?这两日你就在房间里闭关练剑,除了送吃喝,谁也不许进去。”他扫了一圈,叹了口气,最终看向陆承杀,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承杀,你就负责在门口看着他。” 陆承昭委屈极了:“爹,明明是……” “闭嘴。”陆怀天冷冷道,“技不如人,还有脸开口。” 说完,转身便走。 陆承昭只觉奇耻大辱,生平只有他污蔑别人,哪有别人敢污蔑他。 他转头怒瞪花焰,就看见那个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少女像找到靠山一般,躲在陆承杀身后,探出个脑袋,对他吐了吐舌头。 “略略略~” 陆承昭:“……” 妈的,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的! ※※※※※※※※※※※※※※※※※※※※ 陆承昭: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花花:#正道理想陆承杀#欢迎参加本次问剑大会少侠评选,我已给心中的最佳少侠@陆承杀 投上一票,你还在等什么! . 感谢非也、是只貓、水晶苹果的地雷,花点点、糖醋草鱼子、阿泡泡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问剑大会 第十六章 那浑身痛痒足足两个时辰才止住,虽然陆承昭非常想弄死花焰,但一来他出不了门,二来陆承杀对他日夜盯防,就连半夜陆承昭想偷溜出去,都被陆承杀一脚踹回了房间里。 妈的,这个人是不用睡觉的吗! 气得他只能看着花焰磨牙干瞪眼,花焰还时不时捧着一碗糕点从他门前路口,吃得幸福又满足。 花焰这几日过得倒是非常悠闲,无人敢惹。 自从那日陆承杀冲冠一怒为花焰(?),暴打陆承昭之后,停剑山庄几个弟子见到花焰,就总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想问但又不敢问的表情。 花焰懂的。 这叫好奇心。 不过花焰不讲,陆承杀就更不会讲——不如说压根没人敢问。 花焰觉得挺神奇的。 她原本以为陆承杀性格冷淡是对陌路人如此,但对这些同门师兄弟,陆承杀照样一概不理,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 弄得花焰也有点好奇,她特地去酒楼旁敲侧击打听,想知道陆承杀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和陆承昭到底什么关系,没想到一提到这个话题,众人都讳莫如深起来,好似这是什么禁忌的话题。 一直问不到,反而更加好奇。 最后,花焰甚至憋不住跑去问陆承杀:“你和陆承昭名字好像哦,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吗?” 陆承杀点头道:“嗯。” “具体关系是不能说的吗?”花焰有点犹豫,人总是有不怎么想提及的事情嘛,“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啦。” 陆承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他父亲和我母亲是兄妹。” “哦……咦。”花焰总觉得陆承杀的描述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想了一会,她干脆换个问题:“这次来参加问剑大会的停剑山庄弟子你都不认识吗?” “见过。” 见过? “见过的意思是……是不是你们都没讲过话啊?” 陆承杀:“嗯。” 花焰:“……” 不愧是大侠,就是厉害! 倒是另一个年纪轻些的蓝剑穗弟子曾来找过来她,自称是陆承昭的弟弟陆承阳,花焰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来找茬的,没想他挠了挠头,表情有些窘迫地说:“呃……那个,呃……我哥承昭他脾气不太好,我代他道个歉……呃……” 他磕磕绊绊说得花焰都急了:“还有吗?讲重点!” “呃……那个承杀堂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呃……以后都是一家人的话,就……”他深吸一口气,“总之你不要生气,我走了!” 说完,他御起轻功翻上屋顶,随后消失无影。 花焰:“……?” 他到底在说啥? *** 日子悠悠闲闲就到了问剑大会的当日。 这几日花焰早把问剑大会的流程摸得熟透,只等开场。 问剑大会作为武林最大的盛会之一,共持续九天。前两日分别是文比与武比,旨在切磋与交流各派武学,不求胜负。 到了第三日,就是普通民众最期待的,门派七琴天下的琴会。 至于问剑大会最后六日便是重头戏,武斗。 武斗分两个部分,一个是弟子战,一个是门派战, 陆承杀就是在前者拿到的两届第一,而这次的门派战在传闻中更是事关魔教教主谢应弦的处置权,可以说看点非常多了。 *** 前一晚花焰抱了本东风不夜楼新出的“问剑大会手册”,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爬起来,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跟在陆承杀后面前往大会会场。 停剑山庄的弟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怀天看了花焰一眼,也没说什么。 这几日下来谁都得看出这个少女毫无内力,一旦有什么不轨,轻而易举便可以一剑将她杀死,更何况还有陆承杀看着。 只有陆承昭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有你只要离开陆承杀一步,我立马就杀了你的意思。 逗得花焰又躲在陆承杀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 看得一众停剑山庄弟子颇为汗颜。 此时,正值盛夏,东风不夜楼安排的接待处在一座凉亭中,四周围满了盛开的莲花,荷叶遮天蔽日覆盖着水面,优雅又清幽,美得宛若一幅徐徐展开的夏日风荷图。 凉亭之后便是各大门派的休憩之所,由凉亭后的石栈道延伸过去,像一座座巨大的船舶,修得极是气势磅礴。 正中央便是此次问剑大会的会场,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台。 不知东风不夜楼的能工巧匠是如何做出如此浑然天成的武斗台,但这次的会场显然令诸位大侠都很满意。 再外围就是一些错落着的小石台,往往是一掷千金前来普通百姓或是达官贵人,他们主要是看个热闹,感受一下江湖盛会的气氛,顺便见一见那些只在传闻中出现的英雄豪杰们。 停剑山庄作为五大门派之一,人一到,便有人高声通传。 其实不用说,周围人也都已经在看,实在是一群气场逼人的黑衣人太过显眼,再加上停剑山庄标志性的剑穗,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而当中,视线停驻最多的自然是在陆承杀身上。 虽然来的蓝剑穗有四个,但就是一眼能让人看见他。 气势太盛。 若是单独看那几个亲传弟子,包括陆承昭,都身姿挺拔,卓尔不群,让人想赞叹一句少年英杰,可一旦出现在陆承杀身边,便都成了微不足道的陪衬。 陆承杀冷着俊脸,眸光淡淡,没有任何表情。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好似周围的光被他掠夺而去。 像一柄天地淬炼而成的人间兵器,正面刻着极暗,反面篆着永夜,深渊般不近人情,又带着浓浓的侵略性与危险感。 但其实陆承杀长得挺好看的。 花焰想,他的五官并不锋利,反倒很柔和,瞳仁黑白分明,凝视着你的时候,会显得既认真又专注,虽然表情很凶,但人一点也不凶,还很随和——毕竟她带着陆承杀满大街溜达找酒楼的时候,陆承杀连一句抱怨都没有!真的脾气很好诶! 世人对他误解真的很大! 落座以后,时不时有人前来寒暄拜谒,陆怀天便带着陆承昭一一回应。 花焰跟陆承杀打了个招呼,就趁机溜出去,兴奋地开始四处张望,到处是高矮胖瘦各家的年轻少侠,各式各样的佩剑袍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们彼此交谈,显得温文有礼。 一股清正高洁的浩然之气来回飘荡,令人向往不已。 不像他们教里那群乱七八糟的家伙,一开会各种毒虫子乱飞,没说两句就开始拍桌子吵架,恨不得出门互殴,花焰不无嫌弃地想。 离得不远,她就看到了勉强算认识的那位白聿江少侠,他是没穿狐裘,不过其他人似乎不肯轻易屈服,就导致了白崖峰的席位上,像一大团一大团白棉花簇拥着一根白色柴禾棒。 大夏天的,看着好傻。 花焰继续捧着那本“问剑大会手册”艰难辨认,就听身边有人说道:“这位女侠,你也是第一次前来这问剑大会的吗?” “是呀。”花焰点点头。 “你是七琴天下的弟子吗?”见花焰不答,他连忙道,“啊,抱歉,在下只是见女侠你……” 花焰继续点头:“见我长得漂亮嘛,我知道的。” 对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女侠你真是有趣!我叫青远,也是第一次跟师父前来。” 花焰上下打量他:“你穿青衣,是青城门的吗?” “你可太抬举我了。”青远冲远处努努嘴:“青城门的都在那边呢……” “呃,你是说那群……” 此时入口处正站了一群人,他们站姿非常随意,和整齐划一的停剑山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叽叽喳喳吵吵嚷嚷,除了统一的服色,根本看不出是一个门派的人。 不过,这群人的服装都是青衣白裤腰间还围了条白玉腰带,只看一个还不觉得,一群人站在一起,瞧着完全就是一根根…… 花焰惊道:“——葱。” 青远立刻嘘了一声:“小声些,万一被他们弟子听到肯定要来找你理论的!” 花焰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指着为首那根挺拔的大葱,兴奋道:“那就是‘于蓝三少侠’里青城门的大弟子沐雪浪?” 青远点头,悄悄比了个拇指:“青城掌门不爱管事,平日里都是沐少侠负责门内事务。可就算如此沐少侠的武艺也没落下,今年才是他第二次参加问剑大会,已经是武林青年侠客榜第四了。沐少侠武功高绝内力深厚不说,一手吹云剑法精妙无比,我师父说我要是有他一半出息做梦都要笑醒了。” 沐大葱个子颇高,眉目温润,眼尾微微下垂,显出一些可以亲近的柔和来,不像大侠,倒像个邻家大哥哥。 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师妹师弟中间,他十分鹤立鸡群,也是唯一一个认真严谨把弟子服穿好的人,其他人要么敞着领口衣带不系好,要么把弟子服下摆折得层层叠叠以求透气,再不然还有把袖子撸到肩膀上面的,看着很是不成体统。 稍微近点还能听见他们在说话。 “大师兄,好热啊,能不能办快点啊!” “大师兄,我想吃西瓜,刚来的路上看见地里有,我能不能去偷几个过来?” “大师兄,我摘点莲子吃行不行啊!” “大师兄,待会能不能帮我去停剑山庄那问陆承杀要个签名啊?” 花焰在一旁目瞪口呆。 怎么江湖居然还有这种门派的吗? 她光知道青城门随性,可没想到青城门能随性成这个样子! 沐大葱一边笔下如飞的在签到簿上写下弟子名字,一边口中漫声应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待会就去……好好好,等我先签完……可以可以,先别急……” 可惜,他还没签完,一柄剑斜插了过来。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这又是……” 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青灰剑袍,肌肤略有些苍白的少女,她用红发带系着长发,领口和袖口也都是与发带同色的红,服色深沉鲜艳,她的面容却如同笼着一层冰霜,巴掌大的脸上是颜色浅淡的眸,同样显得冷冷淡淡,几乎让人难以注意到她清雅秀丽的容貌,只觉得这少女实在冷若冰霜。 “当山左惊霜,想在武比领教青城沐雪浪的剑法。” 沐雪浪神色微惊,随后表情有些无奈,他还没开口,周围青城门弟子已经如临大敌地望着少女,满目戒备。 “武比不是明天才开,你今天来找什么茬啊!” “你们当山这么没有规矩的吗!” “你当你谁啊你就想和我们大师兄比,先来跟我练过。” 嘴上说得轻巧,但气氛却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剑拔弩张。 青远凑过来小声和花焰说:“青城门和当山派素来不和,关系极差,两派又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江,据说每次问剑大会弟子都会斗殴大打一场……”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一个青城门的弟子一拍签到石桌,就飞身拔剑刺了过去:“来战啊当山狗贼!” 左惊霜身后跟着的当山弟子也已经忍耐不住。 “你们这群毫无规矩的青城败类!” 花焰莫名感到了一丝亲切。 她热闹看得正开心,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花焰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一张表情复杂的脸,那脸的主人用极度深沉的表情凝望着她,唇瓣反复颤抖多次,终于缓缓吐字道:“你……你没事吧……你、你竟真的追到此地,你果然对我…………” 花焰看着他的脸,想了一会道:“……你是谁啊?” 对方一惊,随即道:“我是赵攸啊!……难不成你失忆了,竟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记得了!” 花焰:“……哈?” ※※※※※※※※※※※※※※※※※※※※ 我估计大家也快忘了赵攸是谁了(……) 问剑大会这段剧情挺长的,不过应该挺好玩的xd 各路人马粉墨登场真的很快乐! . 谢谢安宇奈何墨、水晶苹果的地雷,曾照云归、酱油妹、bobohee、吖奫、栗喵、糖醋草鱼子的营养液~ 还是24小时15字以上红包~ 再逢赵攸 第十七章 赵攸心情非常复杂。 那日甩脱魔教追兵后,他本想去找花焰,可天不遂人愿,万万没想到,他…… 又迷路了! 等他终于百般问路绕到东风不夜楼,托人给师兄师姐们送信去时,这位魔教妖女早已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虽然不肯承认,但私下却总是不免想起她。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被她的右护法未婚夫捉了回去,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想他…… 赵攸好生烦恼,还要被师兄师姐取笑。 “小师弟,你是路上遇到哪个漂亮姑娘了,回来以后这么神不守舍啊?” “说说是谁让我们小师弟春心萌动了呀,只要不是当山派的,师兄师姐们替你上门去问问情况啊?” 赵攸有口难言,他怎么能说,自己日夜惦念的对象是个魔教妖女呢! 虽然他们青城门一贯随性,不拘小节,但赵攸有这个自信,只要自己说出了花焰的身份,立刻就得接受青城门最残酷的惩罚——被绑着丢到当山派门口,任由他们蹂/躏践踏! 然而,不曾想,就在此时此刻! 他居然见到了她! 她却仿佛失了忆般,不认得他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为了他背叛魔教,救他出地牢,带着他逃出那个魔窟,他们还朝夕相处了足足几日,赵攸这辈子都从没和一个女子这般亲密过! 一时间,赵攸的心头涌上无数种这期间可能发生的情况,他胸中百感交集,突然听见花焰开口。 “原来是你……” 赵攸声音哽咽:“是我……你……” 花焰语气一转,八卦兮兮道:“你这个当事人快来说说,你们到底和当山派什么深仇大恨啊?” 赵攸:“嗝……?” 两人这边聊着,会场门口青城门弟子和当山派弟子已然大打出手,十来个人混斗在一起,青白夹杂着青灰,看得人眼花缭乱,各种刀刃剑芒闪个不停。 期间还伴随着不曾间断的争吵声。 “你们当山这群伪君子,整天装得一本正经,我们北岸那十几棵枇杷树是不是你们砍的!” “一派胡言,信口开河,我们何时砍过你们青城的树了!” “还想抵赖!害得我们今年连枇杷都没得吃!当山狗贼,看剑!” 那位大师兄沐雪浪满脸无奈,试图阻拦自家师弟师妹,可惜剑还没出鞘,就被左惊霜拦住了去路,他无意伤人,但对方却不这么想,拔了剑砍来,招招致命。 赵攸看不下去了! 他拔剑就准备去帮自己大师兄,奈何刚一接近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勉强接了左惊霜两剑,就被她一脚踹到边上去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就对上花焰探究的脸。 “你怎么比之前还弱了啊……” 赵攸顿时脸涨得通红:“我、我……我最近忙着、忙着,没怎么练剑……”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忙着想她吧! 花焰双手环胸,一副很是怒其不争的模样,她掏出一颗尚未面世的超级大力丸,塞到赵攸嘴里,按着他的下巴迫他吞下,随后一拍他的后背道:“去,上吧!” 赵攸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要撑破衣衫般,他大叫一声便冲了上去。 这次多撑了一会,大约二十招又倒了回来。 此时,一个须发尽白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一身青灰长衫,站着便如一座巨山,巍峨沉重,黝黑的脸颊上沟壑纵横,一双粗白的眉头深深皱起,他大喝了一声:“住手!” 声浪之强,令周围还在打斗的两方弟子都不由身体一晃,然后停了下来。 “掌门!” “掌门!” 一直在旁边的青远捂着耳朵,小声跟花焰道:“这估计是当山掌门凌天啸……” 凌天啸的威信不容置疑,刚才还在发狠斗殴的当山弟子此刻乖得宛若鹌鹑,就连左惊霜都偃旗息鼓,向凌天啸行了礼,又看了一眼沐雪浪,随后跟着凌天啸一同走了。 青城门弟子摆出严阵以待的模样,等人一走,立刻又吵闹起来。 “大师兄,你也太见色手软了吧!那个左惊霜才拜到当山五年多,你放水也不带这么放的!” “就是,我们小师弟这么弱都能接她二十招呢!” “对了,小师弟人呢!” 赵攸瘫在地上,浑身都痛,意识模糊,一边觉得自己充满力量,一边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花焰知道他弱,没想到他这么弱,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跟青远打了个招呼,两个人把他扶起来,又给赵攸塞了颗疗伤的药。 “女侠,你居然认得青城门弟子吗?” 青远正说着,旁边的青城门弟子也注意到了他们。 “两位是……” “哇,好漂亮的小师妹,你是七琴天下的吗?” “小师弟,这个难道就是你惦记了好久的……” 青城门弟子七嘴八舌说话实在太快了,花焰都还没插上嘴,其中一个师姐摸着下巴道:“这位小师妹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你……你刚才是不是跟着陆承杀一起进来的?” 她这一说,周围刹那间安静了一瞬。 然后…… “不会吧,小师妹你就是传闻中那个让铁树开花,居然能令陆承杀冲冠一怒的女子?” “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不是个假消息吗?难不成真有人相信陆承杀会为了一个女子打了陆承昭?” “当事人就在面前,不信你可以问她啊!小师妹,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花焰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他们为什么震惊,随后她一拍桌子道:“陆少侠他是为了武林正义罢了!” “卧槽……” “这居然是个真消息!” “小师妹,请教你一下,你跟在陆承杀边上都不会害怕的吗?” 赵攸吃了伤药,这会稍微缓和了一些,恢复了些意识,听见花焰周围吵闹,还以为是师兄师姐们发现了花焰的身份,准备对她大打出手。 他知道花焰从魔教出来以后就已经没了内力,真打起来哪里是他那些师兄师姐的对手。 虽然他已经见识过魔教险恶,但花焰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 想着,赵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冲动! 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把花焰护在身后道:“师兄师姐们,你们别……” 赵攸头脑昏昏涨涨的,还没说完,就发现师兄师姐们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惊讶中透着一丝……怜悯。 等等?为什么会有怜悯? “我们小师弟真的出息了,都敢和停剑山庄的陆承杀抢人了!” 刚才那位认出花焰的师姐还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小师弟长大了,师姐好感动。虽然你肯定打不过,但师姐还是支持你的……” 赵攸遭遇当头棒喝,他浑浑噩噩看向花焰:“陆……陆少侠……怎么回事……” 难道说……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初花焰反复向他盘问陆承杀的相关,又万分期待见到陆承杀的模样……他自是知道陆少侠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更没听说过和女子有什么…… 可花焰毕竟是魔教魔女,难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魅惑手段。 赵攸只觉得心口又是一股老血涌上来,这一刻他仿佛一个在青楼苦苦等着私定终身的书生前来迎娶她,却只等到情郎高中状元另娶了高官之女的倒霉女子。 他这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他指着花焰:“你……我、我……”竟然气急攻心,晕厥过去了。 花焰满脸茫然,他到底要她说什么啊? 不对,她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不是……人怎么都气晕了! 青城门弟子手忙脚乱抬起赵攸:“快快,小师弟晕倒了,快把小师弟抬到慈心谷医师那里……!” 那位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歹心的师姐趁机推了花焰一把,笑眯眯道:“这位小师妹你也跟去照顾一下小师弟吧!拜托你了!” 花焰稀里糊涂就跟着过去了。 她才知道,问剑大会的会场外面还布置了数间医馆,以备弟子受伤的不时之需。 许许多多身着白衣的慈心谷大夫行走其间,下到中暑,上到断手断脚命悬一线,统统送到这里来治疗。 说到慈心谷,花焰倒是很了解,因为当初羽曳将羽风堂做大之后,遇到的最大竞争对手就是慈心谷的医馆,当世对慈心谷有句评价叫“天下名医九成皆出此门下”,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每年上门学医的人都能把慈心谷的门槛给踏平,慈心谷的医馆也遍布整个江湖。 羽曳曾经非常头疼地对她说,幸亏慈心谷的主业是看病而非制药,否则他的羽风堂只怕都很难开下去。 这点花焰深有体会,往往他们正义教研制出某种毒药,刚用了没多久,慈心谷的解药就研制出来了,为了不被抢生意,羽风堂也得硬着头皮卖解药,实在很郁闷。 而且最夸张的是,他们还有专门的部门研究他们教的各种蛊,只是苦于没有实物。 几年前,羽曳还曾经抓到过两个潜入正义教的慈心谷大夫,他们辛辛苦苦混进来,就是为了能搞点蛊回去研究,不想差点被羽曳手下的堂主杀了做蛊饲料,最后还是羽曳做主和慈心谷做交易,让慈心谷用几张绝密药方,换了这两个大夫的命。 今天还是花焰第一次见慈心谷的大夫看诊,只见一位白衣大夫手脚麻利的替赵攸望闻问切,然后迅速开好药方递给一旁的药童,转去看下一个病人,片刻后药童已经抓了药,蹲在一旁开始煮了。 过程流畅到令人叹为观止,花焰都想在旁边鼓个掌了。 抬着赵攸一同来的青城门弟子问道:“小师弟他没事吧?” 刚才那位大夫正扒着下一位病人的眼皮,头也不抬道:“没事,死不了。” 嚯! 这么拽的吗! 谁知道那青城门弟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抱拳道:“谢谢大夫了,那我先走了!” 药煮好,往赵攸嘴里一灌,果真,片刻他就悠悠转醒了。 “咳咳……怎么这么苦,我这是在阴曹地府吗……”赵攸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花焰又露出一副惨遭辜负的模样,“花、花……” 周围人多嘴杂,花焰生怕他一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立刻捂住他的嘴道:“叫我周小花干什么!” 赵攸闻到从花焰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顿时心头一荡,随后再重新收拢心神,只觉得好像莫名气短了三分,扯开花焰的手,他委委屈屈道:“你和陆少侠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倒把花焰问倒了。 到底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看着他行侠仗义给他加油鼓劲的关系……” 赵攸眼前一亮:“真的?你们真的没有点别的什么?” 花焰纳闷,他干嘛这么关心啊? 难不成是怕她一个魔教魔女害了陆少侠吗? 花焰一想,是这个道理了! “放心,你担心的那种事绝对没有!” 赵攸顿时放心了。 花焰见他露出一副傻乎乎很好骗的笑脸,不由又担心起来,她压低声音,靠到他耳边,恶狠狠威胁道:“你身上千蛛蛊还没解呢!不许跟别人说有关我的事情,听到没有!” 陡然离得近了,花焰身上女子特有的香气更明显了。 赵攸只觉得心头又一荡,这妖女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连带着花焰恶狠狠的威胁都像是在撒娇,赵攸没忍住傻笑出声:“我不会说的,你也不用骗我了,其实你根本没在我身上下蛊吧。” 花焰一愣:“……我下了!” 赵攸还在傻笑:“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的!” 不是,她真的下了啊! ※※※※※※※※※※※※※※※※※※※※ 花焰:心好累! 花花也算成功当了一把魔教妖女,虽然是被动攻略(……) 放心,小赵马上就下线! . 感谢糖醋草鱼子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一日文比 第十八章 怎么会这样! 居然有自己做了坏事别人都不相信的一天! 花焰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又高兴不太起来。 主要这赵攸实在傻了点。 傻得有点无法沟通。 “算了,我走了。” 赵攸闻声一呆:“……你去哪?” 花焰觉得他是真的傻:“还能干什么,去看比试啊?” 赵攸:“呃,其实第一天没什么……” 花焰已经裙摆一扬,风也似的溜走了。 *** 等她回到陆承杀边上的时候,文比已经开始了。 花焰有些遗憾,听说第一日开场,当山掌门和东风不夜楼楼主都会上台讲话,当山掌门她已经见过了,那位传说中的楼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会场内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开始比试起来。 所谓文比,分好几类,第一类就是各门派弟子以理论来互拆对方剑招,以达到纸上谈兵的效果。 停剑山庄位置好,离得近,花焰托着下巴,能清楚听见前面俩弟子用嘴比武的全过程。 “你看我这一招‘妙笔生花’你如何破解?” “那我就用本门的‘飞云展翅’先后撤这么一下,再往上一跳,避开你这一扫,再往这里一刺……” “好解法,那我再……” 听了不到半炷香,就给花焰整困了。 第二类比试是各门派功法之比,最初是为了方便各门各派长老掌门交流自己在习武中自创的功法。 可惜后来自创功法的少了,吵架的多了,就演变成品评各门各派的剑法刀法枪法内功心法等等秘籍长处短处。 各门各派从入门到精通,几代积累,每个大门派都至少有个几十种功法,再加上那些小门小派,和时不时就有的自创功法,就算已经有些佚失了,但少说也有几百种。 给这几百种功法评个三六九等,想不吵起来都很难。 花焰本来强打起了精神,听着、听着又困了,这不就是在抬杠吗! 她百无聊赖转头,见陆承杀一动不动看向场内,花焰顿时精神一震。 不愧是陆大侠,这么无聊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花焰戳戳陆承杀:“陆大侠,你觉得他们说的这两种功法哪个更厉害啊?” 陆承杀转头,道:“什么?” 花焰:“……你在听吗?” 陆承杀看向场内,沉默了一会,答:“差不多。” 不愧是陆大侠,只听这么一会,就能得出结论! 不过都问到这里了,花焰实在有些好奇,陆承杀这么厉害练的是什么剑法? 她没忍住,问出口了。 问完又有些担心,不会问到什么人家门派秘辛了吧? 陆承杀顿了一下,答:“陆家基础剑法,陆家中阶剑法,陆家高阶剑法。” “就这……”花焰不禁道,“……没了吗?” 陆承杀点了点头。 花焰觉得陆承杀是在逗她:“呃,陆大侠,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谁料,陆承杀回她:“什么是笑话?” 花焰人都傻了:“你真的就练过三套剑法?” 他们正义教自然也是有功法的,祖上阔过,剑法刀法内功心法一概不缺,还有独门御使蛊虫的功夫,大都存放在教内的藏宝库里,什么名字都有,《霸气拳法》、《无敌金刚剑》、《魂飞魄散掌》等等五花八门,最出名的要数那本《天残剑法》,可惜只有半本。 就算花焰她爹百般阻挠,她七岁习武,到现在也练了至少七八种功法,还不包括内功。 陆承杀:“嗯。” 还没等花焰出声,坐在前面的陆承昭已经忍不住了:“知道你厉害,能不能别吹了,妈的!搞得好像我们陆家只有那三套剑法似的!我们陆家总共有七十多种剑法好吗,光出名的就十七种了!” 花焰摈弃前嫌不耻下问:“你练了几种?” 陆承昭隐约觉得不太对,含糊道:“十三种……” 花焰语气十分欠揍道:“那你怎么还打不过他?” “妈的,你这个贱女人,你等着我……” 陆怀天低吼道:“承昭。” 陆承昭咬着牙把头扭回去。 只听得花焰在后面闷声笑得前仰后合,气得陆承昭脸都要扭曲了。 至于文斗的第三类比试,乃是外功与内功之争,也就是招式与内力孰轻孰重。 这也算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了,就连他们正义教内部都因为这个吵过。 有的觉得只要内力足够强,就可以一力降十快,也有的觉得只要招式足够精妙,就可以以力打力,化解攻势于无形,任你内力再高也没用,两方人都高手辈出,百年来此消彼长,却从未停止过争议。 花焰倒是认真听了一会,主要是她现在没有内力,只有些花架子的招式,逃跑够用,打架实在不行,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参考的。 听着,花焰又悄咪咪戳了戳陆承杀:“你怎么看?” 陆承杀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会,回答她:“剑招。” 哇,原来陆大侠也是外功派! 花焰不由觉得亲切,伸出一只手,握住陆承杀的,上下晃了晃道:“英雄所见略同!” 陆承杀似乎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双手。 花焰眨眨眼:“怎么啦?呃,是我手太潮了吗……” 好像是有点,陆承杀的手就摸起来非常冰冷干燥……天气太热了嘛,她又没内力,不能怪她! 花焰心虚地把手收了回来。 只听陆承杀把头转过去,淡淡道:“无妨。” 陆大侠真的人太好了! 花焰心道,果然谣言止于智者,陆大侠就是最随和的! 她正想着,发现前头瑟瑟发抖站了个少年,端着个盘子,里头放了几只小碗,一副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样子。 “那个……能不能……”他声音细若蚊蝇。 “嗯?你大声点?”花焰凑过去问。 少年头低得越发厉害:“大会……解暑发的……赤豆汤……那个……一人一碗……” 这么体贴的吗! 花焰四周一看,果然人人都有,她随手拿了一碗,赤豆汤竟还凉着。 少年见她拿了,稍稍鼓起勇气,用眼角瞟了一下陆承杀,旋即移开:“那个……陆、陆……” “哦,给他的?”花焰想也没想,就又拿了一碗,递给陆承杀。 少年立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陆承杀转头接过,目光随意地扫了过来。 少年一抖,立马举着盘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花焰:“……” 她很痛心疾首,到底为什么成见这么重啊! 想着,花焰喝了一口赤豆汤。 好甜! 又凉又甜,人间美味,花焰立刻瘫在座位上,她爱正道! 没几口就喝完了一整碗,花焰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发现陆承杀一口还没喝,并且正在看着她。 “嗯?” 陆承杀直接把手里那碗也递给了她。 “原来你不喜欢啊?好吧。” 花焰觉得不能浪费,于是咕咚咕咚把第二碗也给喝了。 喝了两碗,花焰整个人都舒服了,这一舒服,就有点犯困,本来昨天就没有睡好,没想到今日的比试还这么催眠,她脑袋打着点,不一会就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发现天色已黑。 她是猪吗睡这么久! 花焰立刻惊得站了起来,会场中央早已没人,其他各门派的弟子也走得差不多了,那陆大侠岂不是也……她一侧头,就看见沉沉夜色中,陆承杀正坐在她身边,点漆似的眸凝望过来,像暗夜中的星子,明亮又柔和。 周围的陆家弟子也已走完。 花焰看着陆承杀肩膀上那块扁下去的衣褶,内心疯狂大喊,不会吧!不会吧!我居然在陆大侠肩膀上睡到现在!我真的是猪吧! 陆承杀平静地站了起来,道:“走吧。” “哦。”她小碎步跟在了陆承杀身后。 花焰有在反省自己,虽然陆大侠很随和,但她也不能这么随便。 *** 第二日武比一开始,花焰就正襟危坐,不过也确实没有给她打瞌睡的机会,因为一上来,当山派那位冷若冰霜的左惊霜就一跃上了会场,剑指青城门,道:“当山左惊霜,想领教青城沐雪浪的剑法。” 花焰知道后面弟子战的规则,有时候运气不好,往往不一定能和想打的人碰上,那就会选择在武比直接较量。 不过即便如此,她这一说,也是众皆哗然。 沐雪浪是青城门大弟子,自幼入门如今已二十几年,虽然因为门派中琐事繁多,只来过两次问剑大会,但成名已久,侠义之事做的也不少,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的武功。 左惊霜就不同了,她五年前刚拜入当山门下,一年后成了凌天啸的关门弟子,三年前她甚至没有资格参加问剑大会,虽然江湖传闻中都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但因为有一个从小就声名鹊起,未尝一败的陆承杀在,便又显得差了些什么,总之不上不下的。东风不夜楼看着凌天啸的面子上给她排了个二十九,如今她却想越级挑战排名第四的沐雪浪,未免显得有些不自量力,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大部分人也都这么觉得。 沐雪浪苦笑一声,也纵身一跃上了会场。 “领教不敢当,烦请小师妹剑下留情。” 花焰兴奋地拽了拽陆承杀的衣袖。 终于!让她看到她想看的了! 是江湖!是打斗!是少年俊俏的侠客与美貌多情的女侠之间的故事! 还没等花焰去看,只见当山派又跃上来一个人。 因为武比旨在切磋,会场被均匀分成四块擂台,用纤绳围起,只要出了围圈,便算作败了,因而可同时举行四场较量,也免得想比试的弟子太多,一天之内时间不够。 而当山派这个跃上来的人正站在第二块擂台上,他同样穿着当山那套亲传弟子服,青灰色更衬得皮肤黝黑,长发扎成一束,尾端则卷成了波浪,目光狂放中自有一股豺狼般的凶狠之意,他手里拿着的长刀一挥,便指向了花焰的方向。 “当山褚浚,停剑山庄陆承杀,下来吧。” 花焰:“……!” 惊了!居然有人要挑战陆大侠了! 一瞬间,她兴奋得头皮发麻。 陆承杀自然不会拒绝。 也就是陆承杀落地之时,陆怀天踢了一脚陆承昭,道:“上去。” 陆承昭哭丧着脸说:“爹,我能不能不去……” 陆怀天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 陆承昭低声骂了一句,随后长叹一口气,携着自己的碧落剑,跳上擂台,找了找那团白绒绒的位置,道:“停剑山庄陆承昭,想请教白崖峰白聿江的剑法。” 武比还未开始,整个问剑大会的会场就已经沸腾了。 ※※※※※※※※※※※※※※※※※※※※ 这章前面可甜了! 后面,写着写着给自己整兴奋了…… . 感谢煎雪、29172828的地雷,花点点、哦、陈、糖醋草鱼子、栗喵、曾照云归、丑丫头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二日武比 第十九章 从前的武比往往先从名声不显的弟子开始,逐渐到出名的弟子,但因为当山派主场这对师兄妹的惊人之举,直接让当今武林最出名的三位少侠在第一轮就下场了。 更何况还有白聿江和陆承昭这一场,这两人武功虽然不如前三人出众,但他们一个是白崖峰的少主,一个是停剑山庄庄主的亲孙子,若放在平时也绝对是一场焦点战。 如此一来,甚至让人不知道先看哪里好。 四周都是各门派弟子议论纷纷的声音,还有弟子此时正呼朋唤友,疯狂叫那些因为昨日太过无聊,想着今日晚点来的师兄弟前来,绝不可错过此次的热闹! 不过,最夸张的莫过于青城门弟子,他们已经全员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边一切可以挥舞的东西,为自家大师兄摇旗呐喊。 “大师兄,这次不准见色手软了!” “大师兄,这输了可得回去扫一个月茅厕啊!” “大师兄,输给当山小丫头,立马身败名裂逐出师门啊!” 对此,正对角坐着的当山派弟子则轻蔑且嘲讽地一笑。 一时间,会场内热闹的仿佛在过年。 左惊霜和沐雪浪的比试已经率先开始了。 左惊霜那三尺青锋名为“清霜”,是她师父凌天啸特地请人为她打造的,极薄极轻巧,却不减锋利。 相比较起来,沐雪浪的那柄“化雪”就显得浑厚许多。 虽然有着这么温柔的名字,可化雪剑本身却是能分海破浪一般的坚硬粗犷。 “清霜”撞上“化雪”,霎时间就显得十分脆弱,似乎随时会断裂,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众人皆知青城门大师兄沐雪浪性格温和,脾气极好,可若以为他的剑也这般温文无害就大错特错了,每年死在他剑下的穷凶极恶之徒绝不在少数。 他的剑法精纯又强势,像包围严密的铜墙铁壁,滔天巨浪般涌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左惊霜御使着清霜剑左支右绌地应付着沐雪浪的剑法,同时拼命想要在他的攻势下寻找破绽,瓷白如雪的脸上都滚下了大滴的汗珠。 此时,已经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发出了“嘘”声。 当山派主场,凌天啸今日又来坐镇,他们自然不敢直接嘲笑左惊霜,但是不妨碍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开嘲。 “沐雪浪怎么打个刚入门的小师妹还如此认真?” “沐少侠,那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师妹,你可怜香惜玉点啊!” “就是,跟个小师妹认真什么啊!” 和先前青城门弟子起哄自己大师兄的玩笑话不同,这些声音明显语带恶意。 花焰的思路完全不同。 她已经按照看过的传奇话本替左惊霜补全了故事。 这摆明了是这位冷若冰霜的小师妹爱上了这位温柔可亲的对家大师兄! 奈何爱在心口难开,身份门派又成障碍,所以她才这么努力练剑,一有机会就上门来挑战,拼命刷存在感,就是为了吸引沐大葱的注意啊! 好勇敢哦! 花焰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替她加油! 后头冷嘲热讽的弟子声音完全被花焰盖过去了,刚想不满地看谁在捣乱,定睛一看声音来自停剑山庄……算了、算了! 不过好在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因为另外两场也要开打了。 毫无疑问,围观最多的那一场是陆承杀与褚浚。 目前正道武林年轻少侠最出名的,武功也是最高的,莫过于这两人。 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渊源也非常令人感慨。 知道的人,谁不想说一声,既生浚何生杀呢! 褚浚早陆承杀几年出名,当年他背着那把名字狂妄至极的“降魔刀”,孤身一人上各大门派挨个挑战,把所有出了名的少侠一个个打过来,结果一场未败。 这其中就有现在正在比试的沐雪浪、白聿江、陆承昭。 他胜沐雪浪一招半,白聿江和陆承昭则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当时全江湖皆惊,褚浚这么得罪了全江湖的少侠,不怕以后出门被套麻袋吗? 不过没人敢套褚浚的麻袋,因为很快大家就知道他师父正是当山掌门凌天啸。 褚浚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给全江湖面子,然而他强,前来找麻烦的,来一个打一个,就这么打着打着,褚浚风头一时无两,连凌天啸都很是自满于这个性格怪异的徒弟,就在全江湖都以为他会在下一届问剑大会的弟子战上拿到魁首时,陆承杀横空出世了。 虽然当时陆承杀已经有了不少战绩,可传言向来夸大,褚浚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连当时的舆论也普遍认为陆承杀年纪太轻,经验太少,现在还无法胜过褚浚,能在他手里多过几招就不错了。 然后,陆承杀就在弟子战决赛上,暴打了褚浚。 凡是去过那届在停剑山庄办的问剑大会的人,都很难忘记当时褚浚铁青的脸色,狼狈的模样,不可置信的神情,和满场的“嘘”声。 他本来名声就不好,又得罪了诸多弟子,虽然拿了第二,但搞得仿佛倒数第二。 褚浚本人可能自己也这么觉得,输完之后,他话都没说一句,撑着剑就走了。 之后褚浚销声匿迹两年多,说是在闭关练功,第三年的问剑大会他再度出战,对阵陆承杀,东风不夜楼还特地配合造势,印了满城的告示分发,连原本不看江湖争斗的老百姓都来凑热闹了。 然后,很不幸的,又输了。 那届还是在青城门办的,会场那个“嘘”声,都快要响破天际了。 从此以后,褚浚有了个绰号,叫褚老二。 当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叫。 后来褚浚又销声匿迹了三年,仿佛之前那个剑挑全江湖,爱打谁打谁,爱去哪去哪的人压根不存在,他这次露面很明显,还是为了一雪前耻。 擂台两端。 一个是黑衣高马尾,背负长剑,面容冷漠至极的人间凶神,一个是青灰袍长卷发,手持长刀,满脸狂傲凶狠的当山首徒。 就连花焰都顾不上看她的青城当山绝恋,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擂台,有点紧张。 怎么办! 她真的有点紧张! 虽然知道陆大侠很强,但还是紧张! 褚浚先出的手,他的降魔刀正如其名,极为霸道,劈斩过来之时,气势如虹,不可抵挡,只是一挥动便有金戈铁马之势。 陆承杀便举着他那柄平平无奇的长铁与褚浚对招。 这是花焰第一次见陆承杀打架不是秒杀对面,双方不论是刀还是剑,都动作极快,即便褚浚那重若千钧的长刀在挥动时也如臂指使,时而气吞山河,厚重雄浑,时而又飘逸如风,行之诡异,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应对,然而最恐怖的是,每一刀只要斩下时,必然是霸烈且强横的。 刀锋划过地面,所过之处,甚至在石面上刻下了道道深邃的裂纹。 一时间,看得众皆骇然。 “褚浚才不过多大年纪,刀法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他这三年闭关没白闭,今次胜负还真不好说……” 此时,当山弟子也不住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 褚浚来之前,在门内已经试过招,他的试招对象已然不再是同辈的师兄弟,而是更高一辈的师叔师姑,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赢了。 用当山的刀法,赢了那些习武时间比他多出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人。 相比较而言,陆承杀的剑法就和他的剑一样显得平平无奇,没有多余的套路,没有迷惑人心的招式,简单,但是快,快得异乎寻常。 褚浚的刀已然极快,可陆承杀的剑却总还要更快上一分。 金石交接,因为速度过快而时不时有火花迸溅。 大部分的弟子眼睛已快跟不上两人的招式,只有少数已修炼到耳聪目明的人能看见在一招一式之下,有过多少差之毫厘便身首异处的凶险。 而唯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得出,褚浚的刀,急了一些。 凌天啸便在其列。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接下来的二十招,褚浚的刀又更急一些。 而陆承杀毫无变化,他已经和褚浚对了百余招,可连呼吸也不曾乱了一分,目光冰冷,宛若木石。 下一招,褚浚忽地慢了半分。 只差半分。 胜负已分。 陆承杀的剑精准的停留在褚浚的咽喉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抵着褚浚的咽喉,往前送剑,褚浚被逼得急退,只刹那功夫,已抵到了纤绳。 褚浚又败了。 屏息凝神看完的众人都是一身冷汗,方才觉得喘过气来。 说是百来招,可因为二人实在速度太快,全程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这一次的“嘘”声,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陆承杀依旧是恍若未闻的样子,他收剑,转身便走。 褚浚站在原地,仿佛已失了魂魄。 就在会场上纷纷开始议论起刚才的比试时,褚浚突然抬手,抄起自己的降魔刀,朝着背对着他走向停剑山庄席位的陆承杀猛然掷了过去。 这一掷,用了全力。 降魔刀的速度快得极为惊人。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女声石破天惊般,破空响起。 “小心!” 这声音太过响亮,甚至一时间盖过了场中所有声响。 陆承杀微微侧身,降魔刀擦着他的身体轮廓切过,未等刀过,陆承杀突然抬手,在刀柄即将飞出去的那一刻,攥住,然后反手掷了回去。 这一切不过眨眼间。 下一刻,降魔刀已经深插入褚浚身前的地面,以刀身为中心,周围的石地蛛网般裂开。 全场霎时安静。 陆承杀缓缓回头,看向面色浑噩而无措的褚浚,道:“你赢不了我。” 声音冷冽又冰寒。 平日陆承杀极少开口,他这一说话,周围更是安静。 “为什么?”褚浚下意识反问,语调甚至有些仓皇。 “你太想赢我。” 若是陆承昭此刻在侧,只怕又要嘲他装腔作势,可隐隐的却又知道,陆承杀说的是实话。 他从不说谎。 陆承杀说完,便不再回头。 然而谁也没想到,此时一个身穿绯红色长裙,耳边长珠摇晃的少女一蹦一跳从停剑山庄的席位上跑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承杀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就上上下下打量,仿佛在确认陆承杀是否安好——众人一时更加无语。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陆承杀居然还开了口。 “我没事。”他顿了顿,又道,“你担心我?”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女声。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有必要担心陆承杀吗? 果然,那少女不再言语,仿佛害羞似的,又扯了扯陆承杀的袖子。 陆承杀不明所以,在花焰第二次扯他袖子时,微微低下了头。 只听花焰哭丧着脸,贴在他耳边用气声道:……完蛋了,刚才太紧张,嗓子叫哑了! ※※※※※※※※※※※※※※※※※※※※ 附赠一个小剧场: #树洞#惊了,你们谁看到冰山校草女朋友了吗? 就篮球队ace,特别有名整天冰着一张帅脸姓陆的那个,有学长看他不顺眼非要来solo,输了还不认账,想用球偷袭他,结果就听见一个女生惊声尖叫“小心”,我们还当是哪个迷妹,结果校草居然一脸如沐春风的走过去跟那个女生说我没事,还满脸写着高兴地问女生是不是担心他。 铁树开花啊朋友们!大家都惊呆了!这要不是校草女朋友我立刻表演一个生吞键盘! 就是不知道哪个学校的,长得还挺漂亮的。 . 感谢非也、兔子不吃萝卜、苏陌的地雷,糖醋草鱼子、栗卡的营养液 红包还是24小时15字以上~ 三日琴会 第二十章 花焰是真的很悲伤。 她没想到褚浚好歹也算名门正派的弟子,居然这么卑鄙地偷袭,情急之下,花焰用了平生最大的嗓门叫出声。 叫完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呜呼哀哉! 她当然担心了! 花焰扯着陆承杀的衣袖,哭诉完忍不住还补了一句:不过陆大侠你刚才刀甩得好厉害! 她生怕陆承杀听不清,离得很近,贴着陆承杀的耳朵说完,只感觉他胸膛微微震动,肩膀轻轻耸了两下,随后撤开了身。 从陆承杀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来,可花焰总觉得他好像还挺开心的。 下一瞬,花焰突然感觉到头顶似乎有什么轻柔地抚过,拍了拍。 咦? 陆承杀收回了手,仍旧毫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摸了摸花焰脑袋的人不是他。 花焰都觉得自己产生错觉了。 陆大侠在干啥? 在安慰她吗? 手收那么快是因为被她头上那两个银链缀蝴蝶的步摇扎到了吗? 花焰很懵逼。 但她说不出话,陆承杀又不肯说话,气氛尴尬地僵持下来。 花焰抱着自己的脑袋想,其实被摸摸头也没什么,她平时也没少被长辈爹娘摸头,可能她的头真的比较好摸吧,只是出了正义教这么久,也没人对她的脑袋有什么想法,乍然被摸,对象还是陆大侠,她稍微有点不习惯罢了! 正想着,花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又被人摸了一下。 花焰:??? 她转头看向罪魁祸首,陆承杀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淡定。 陆大侠,我头好摸吗? 花焰用气声传达了她的想法。 陆承杀:“……嗯。” ……好吧。 这么一打岔,花焰都快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气愤。 除了气愤,她其实还有些奇怪。 褚浚掷刀时,只有花焰一个人紧张地站了起来,停剑山庄其他弟子都平静地毫无反应。 他们对陆大侠都这么有信心吗? 花焰想了想,感觉很惭愧,她以后也要对陆大侠更有信心一点才是! *** 陆承杀和褚浚战罢,剩下两场都少了点意思。 尤其是陆承昭和白聿江的那一场,白聿江原本武功应在陆承昭之上,奈何其人包袱实在太重。 看看他一身打扮就知道了。 白聿江穿了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衣,腰间是九孔玲珑佩,头上一顶白银缠丝镂空雕花的玉冠,足蹬一双雪白长靴,两根上好的冰丝白锦涤带坠在肩侧,还用一条银丝绣云纹的腰带将瘦劲的腰勒得格外挺拔出尘,远看便似一棵雪松,再加上一张俊俏白皙、精致秀雅的脸,不像江湖中人,倒像个准备修道成仙的翩翩公子。 白聿江使的招式也是无比优雅华丽翩若惊鸿的。 白崖峰的功法本来就以优美著称,白聿江使着他那支名为“凝冰”的手杖,更是将之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招每一式都从指尖美到脚尖,身姿舒展,宛若舞蹈。 会场里已经有好些女弟子情不自禁发出仰慕的惊呼声。 白聿江虽然青年侠客榜排名不行,但有一个榜他特别行——江湖女子择偶榜,其人号称全武林女侠的梦中情人,不论美丑待每一位女子都一般的温柔体贴,往往令女子难以抗拒。 花焰打了个呵欠,又开始犯困了。 白聿江这个打法,优美有余杀气不足,更何况他还极其注重个人形象,不肯为了迎敌稍显狼狈,因而,陆承昭就算武功不如他,也能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陆家的剑法本就刚猛,很克制白崖峰的功法,于是两人就你来我往,不紧不慢,你一招我一招。 比试得文明且优雅。 看起来像两大门派功法展示。 这若是一男一女,恐怕还会瞧着非常郎情妾意,缠绵悱恻。 台下众人也慢吞吞开始点评。 “白少主这一套‘回天舞雪’的杖法使得好啊!” “陆小庄主这用的,应当是停剑山庄的‘穷杀剑法’吧,显见已有小成,颇为可圈可点。” 气氛非常和谐,全然没有上一场时的紧张刺激,甚至还有些弟子趁机去外面转了转,上了趟茅厕。 唯有部分女弟子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激动地攥紧了手中佩剑。 对此,白聿江在打斗的百忙之中,还不忘朝着那些激动的女弟子回眸一笑,直勾起阵阵惊叫。 和他对打的陆承昭见状,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花焰看不下去了,转头去看其他擂台,这一看才发现她的青城当山绝恋居然还没比完! 左惊霜与沐雪浪实力悬殊,照理说应当很快就能决出胜负,可没想到左惊霜如此能抗。 此刻左惊霜的模样已与开始大相径庭,她咬着牙,嘴唇煞白,苍白的脸上汗水密布,狼狈极了,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透过偏深的服色,能看见各处被血洇开的痕迹,这应该还算是沐雪浪剑下留情的结果。 沐雪浪现下的表情也非常无奈。 周围都在喊着让左惊霜认输算了,但她充耳不闻。 花焰很快知道她那些伤都是怎么回事。 沐雪浪用化雪剑将左惊霜再次逼入死路,左惊霜只要退,触到身后的纤绳便可避开,可她不避,硬生生受了沐雪浪的剑伤,反手再战,顽强得简直可怕。 花焰都看呆了。 这什么狗血虐恋故事,这位小师妹这么拼吗? 难不成是想身受重伤,然后让沐大葱负责? 花焰想着,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这苦肉计,学到了! 以后有机会试试。 直到白聿江和陆承昭的花拳绣腿打完,左惊霜都仍未放弃。 最后她彻底力竭,当山掌门凌天啸亲自出手阻断了这场武比,左惊霜纤瘦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随后清霜剑“当”一声脱手,下一刻,左惊霜便倒在了地上。 当山弟子连忙来人把她抱扶起来,送去医治。 原先嘲笑左惊霜的人也都不再说话,包括青城门的弟子。 没人会嘲笑一个竭尽全力的人。 就连沐雪浪也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目露不忍。 沐雪浪望着左惊霜,花焰望着沐雪浪,恨不得此时有一面铜锣,她可以一边敲一边大喊。 心疼乃是情爱之始! 沐大葱,不要克制自己,担心你就跟过去! 可惜她嗓子哑了。 花焰好生遗憾。 有了前面几场珠玉在前,后面就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 花焰跟陆承杀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到处转转。 这次转就没上次那么轻松了,因为方才那一闹,周围人都已经认得她的打扮,知道她和陆承杀关系匪浅,纷纷用一种探究和好奇的眼神望着她。 就连昨日遇到的那个名叫青远的小弟子都结结巴巴道:“原、原来女侠你和、和陆少侠一道来的,昨天、天我冒犯了……” 让花焰莫名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她有心解释,奈何没法开口,比划了半天才让青远明白她只是被陆承杀所救,又想来看问剑大会,才会一同前来。 青远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眼中还是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能和陆少侠一起来看问剑大会是不是感觉非常好?” 花焰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不要太爽好吗! 青远神色更加怅然若失,他叹了口气道:“都不知道该羡慕谁好了。” 花焰:……嗯? 青远见她疑惑,大笑道:“无妨无妨,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他看向擂台上正在武比的弟子,再看了看停剑山庄席位上那一抹蓝剑穗的黑色身影,心中涌起一股不知是何的滋味。 江湖弟子千千万,但有天赋,能站在武学巅峰,接受万人仰望的,也不过那么几人。 *** 问剑大会的第三日,花焰还未出客栈就感觉到了热闹,前两日来得多是武林中人,可第三日却是连许多平民百姓都削尖脑袋想要去窥看的。 皆因为照例今日是七琴天下的琴会。 七琴天下与一般的武林门派不同,它是由一位琴艺与武艺同样出众的女子秦箫然所创办。 当年,她在七琴湖上举办了一个足有月余的琴会,吸引来了众多喜乐的江湖人士,他们通宵达旦的切磋琴艺与武艺,丝竹乐声与武剑之声终日不歇,极尽风雅。 最终悟出了一套将琴艺与武艺结合的武学。 之后又有不少江湖儿女慕名而来,拜在秦箫然门下,甚至有一些江湖正派名门出身的女子特地改投门楣,也想要前来。 秦箫然曾有过江湖第一美人的美誉,其人不止容貌绝美,同样气质高华谈吐优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无一不通,为无数江湖人士所仰慕,所以大多江湖人也乐于将女儿送入七琴天下修炼,希望能习得秦箫然一星半点的风采。 如今秦箫然已经仙逝多年,不过不影响七琴天下依然是全江湖女弟子最多的门派。 江湖门派弟子大多男多女少,但到了年纪还是要成婚的,七琴天下又都以女弟子貌美著称,就……咳咳…… 还有个夸张点的说法叫“得一七琴妻,掌门也不换”。 总之由于各大门派与七琴天下错综复杂的姻亲家属关系,再加上七琴天下本身与世无争,导致了其地位十分超然。 即便是问剑大会,也会专门留一天给七琴天下的弟子进行琴乐表演。 说到这个七琴天下,花焰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主要是水瑟当初跟她说陆承杀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七琴天下那位大小姐秦沐烟和陆承杀有过这么一段一支牡丹的暧昧——虽然她现在和水瑟一样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她还蛮想看看这位大小姐本人。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去见秦沐烟,秦沐烟就先找上了她。 ※※※※※※※※※※※※※※※※※※※※ 不用担心(应该也没人担心?),因为杀杀这种情况,这个文里,能打的女配,一·个·都·没·有。 最后谢谢大家get到我们花杀(?)cp的甜。 热泪盈眶,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在存稿箱里萌得嗷嗷叫了…… . 谢谢朝阳区兔飞飞、水晶苹果的地雷,栗卡、原地转圈、花点点、曾照云归、吧唧一笑、糖醋草鱼子、yoki酱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七琴沐烟 第二十一章 清晨被叫住时,花焰正叼着一只八宝烧麦,沉浸在享用早餐的幸福中,回首便见一群抱着器乐的美貌女子。 极其引人注目。 她们都穿着烟黄裙衫,裙摆质地轻薄如纱,如水墨般层层叠叠晕染开,有种烟雨朦胧般的韵味,当中有些女子坦荡地展露着姣好面容,有些则在脸上覆着轻纱。 叫住花焰那个女子便是如此,她用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妆点精致的眉目,眉如柳,眼如雾,繁复华丽的发髻中插了一支古琴模样的银簪,金纱做缀,耳垂上还有一对梨形埙似的金坠。 从上到下,一副绝世美人的打扮。 花焰一愣。 “呃……七琴天下?秦沐烟?” 面纱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然后抬起下颌,矜持地点了一下臻首。 因为女弟子众多,东风不夜楼在七琴天下的席位四周都特地罩了烟黄纱幔,防止登徒子窥视。 是以,就算已经两天,花焰也没见到这位大小姐的脸。 “面纱能摘一下给我看看吗?” 花焰双手环胸,十分严格地望着秦沐烟,以一种替陆承杀选老婆的标准审视着这位大小姐。 绝世剑客当然要配天下第一美人! 花焰特地打听过了,目前江湖没有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秦沐烟已经是备选中呼声最高的一位了。 至于长得是不是有那么美,传言靠不住,花焰觉得还是自己评判比较可靠! 秦沐烟笑了一下,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出她的傲慢。 然后,只见花焰飞快伸手,用力一扯。 秦沐烟只来得及说出:“你——” 面纱应声坠地。 秦沐烟惊叫一声,美丽的脸庞上蕴着怒气,随后她立刻从袖中掏出另一块面纱,姿态优雅地再度遮住脸。 花焰已经咬着烧麦,登徒子一般把秦沐烟上下打量品评完了:“……还行。”看完她就知道水瑟为什么对秦沐烟这么咬牙切齿了,因为两人分明撞了型,都是弱柳扶风令人生怜那款。 只是水瑟模样更清纯无辜,秦沐烟则长得更娇柔一些,好看是好看,就是和水瑟不过伯仲间吧…… “有点还不够美。” 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呢! 掩着面纱还以为会有多美! 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就这…… 周围女弟子忍不住掩唇忍笑。 众所周知,七琴天下的大小姐秦沐烟最得意的莫过于她的容貌。 花焰在打量秦沐烟,秦沐烟也在打量她。 这位突然出现在陆承杀身边的美貌少女最近极为出名,就连昨日,明明武比褚浚输给陆承杀才是头一桩大事,可两座城里最津津乐道的却是少女一声石破天惊的“小心”和陆承杀从比武场上下来低头附耳和少女窃窃私语的模样。 去了的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去的已经把这位少女吹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仙女。 城里的说书人都开始摆摊说起不知从哪听来的少侠少女爱情故事了,说得那是煞有介事,仿佛亲眼所见,偏偏明知他是杜撰,还一群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让秦沐烟非常不爽。 三年一届的问剑大会,众所期待的七琴天下琴会,她会摘掉面纱,坐在最中心的位置抚琴,惊艳全场,最出风头的女子明明应该是她。 更何况,让对方出风头的对象还是陆承杀。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那个一地血花后,陆承杀折下牡丹给她的谣言传出去,果然,那之后的数年里,陆承杀的名字都与她的名字系在一起,其他女子也往往会自惭形秽,不敢再去接近陆承杀。 陆承杀是当年她一眼相中的对象,不该有其他女子抢在她前面。 秦沐烟轻轻咬着下唇,面上仍维持着她的矜傲。 诚然,眼前的少女确实美貌,明眸皓齿,容貌昳丽,虽然衣饰简单仍难掩艳色,唇不点而朱,一双翦水双瞳流光溢彩,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方才少女一路行来就已经有不少人在看她,她却似浑然未觉,仍旧全心全意吃着她的烧麦,殊不知这样反而更加惹眼,已经有好几桌客人专门找小二点了烧麦。 少女现在瞧着年纪还有些轻,再长大些,应当会更加美艳。 可惜,是个不知礼数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女子,就算再如何也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秦沐烟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姑娘应该就是被陆少侠所救下的那位女子吧?我已经同陆怀天前辈商量过,此行停剑山庄皆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混在当中恐怕有损清誉,我们七琴天下与停剑山庄同为武林门派,同气连枝,这几日愿意先收留姑娘……” 花焰三两下把烧麦吃了,摆摆手,打断她:“不用啦,我不是很介意。” 秦沐烟又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笑容,反复告诉自己,自己身份尊贵,对面不过是个乡野村姑,根本不需与她斤斤计较:“姑娘你这样,会给陆少侠他们添麻烦的……” 花焰继续摆手:“没关系啦,我觉得他也不介意啊!” 秦沐烟嘴角微微抽了两下。 花焰忽然抬起头,道:“哎,陆大侠你下来了?” 秦沐烟当即一怔,眼神有些慌乱,随后她紧张又矜持地转过头。 可她定睛一看,身后哪里有陆承杀的影子! 再一转头,花焰捧着肚子大笑道:“……你还真的信了啊!” 秦沐烟几乎就想要发火,但名门闺秀是不会轻易发火的,她忍了忍,眼睛一转,笑道:“既然姑娘心态这般好,那我也不必多言,不过有些事我觉得姑娘心里还是要清楚,陆少侠现下救了姑娘,不过是……” 花焰好奇:“……不过是什么?” 秦沐烟莞尔一笑道:“不过是见你可怜罢了。” 花焰奇道:“对啊?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秦沐烟:“……” 气死她了! 这个女的怎么回事!都不按照规矩出牌! 秦沐烟出身高贵,琴艺出众,又生得花容月貌,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江湖中其他女子见了她都不自觉矮上几分,七琴天下的弟子更是不敢忤逆她,哪里遇到过这样同她抬杠的。 “哎,陆大侠吃烧麦吗?” 秦沐烟轻嗤一声,道:“一个法子用两次便不好用了,陆少侠怎么会……” 她身后响起一个冰寒的男声。 “嗯。” 秦沐烟立刻浑身一僵,接着缓慢又僵硬地转过头。 黑衣青年依旧瞧着冷峻无情,黑发高束,眉眼如冰,只是那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却似乎少了些许,他从停剑山庄的一众人里走了出来,接过花焰递给他的油纸包,慢慢打开,就着上面丝丝缕缕的热气,旁若无人吃了起来。 “城东那家烧麦铺子的八宝烧麦,可抢手了!我排了好一会呢!还热着呢,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对了……”花焰指了指目瞪口呆的秦沐烟,“我跟她聊一会,你先走吧!” “嗯。”陆承杀随着花焰的手指看了一眼秦沐烟。 秦沐烟浑身更僵。 陆承杀的视线一掠即过,拿着烧麦就走了,好像压根不记得她是谁。 花焰很迷惑:“……你们不是认识吗?” 秦沐烟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失礼,连忙调整表情,可已经有些晚了。 花焰更加纳闷:“……怎么你看起来也怕他啊?” 当然会怕啊! 秦沐烟就差直接吼出声了。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在那间客栈,当时她们正被几十个魔教妖人围攻,陆承杀从天而降,持刀杀进魔教众里,那一道漆黑身影像是刀切豆腐,又或者是某种绞肉器具,惨叫声伴随着鲜血四溅。 别说牡丹了,四周哪里不是血。 一刻钟,陆承杀从头杀到尾,既没有红眼,也没有发狂,就那么平静地杀光了所有魔教敌人,全程,一个字也没说。 像一柄没有任何感情的上古凶器。 江湖行走,不是没有见过杀人,但确实不曾见过陆承杀这样的,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他吞噬。 秦沐烟吓得跌坐在地,话都不敢说,周围其他七琴天下女弟子也都一样瑟瑟发抖。 明知陆承杀是来救她们,而且只杀魔教的人,还是会心生惧怕。 可是陆承杀强也是真的强,见过那一晚的陆承杀,秦沐烟很确信,他一定会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他是足够配得上她名声的人。 所以她找人放出了那个谣言。 两个门派间原本就有姻亲,停剑山庄自然也不会特地去澄清。 之后,事实证明了秦沐烟的眼光不假,没过多久,陆承杀便成为全江湖最名声显赫的少侠,她的名声自然也水涨船高,和陆承杀的诸多江湖传言一起,被涂上了神秘的色彩。 唯独可惜的是,即便她特地跟着姑母去停剑山庄做了几次客,仍然没能和陆承杀搭上话。 而且她还有点怕。 不过在秦沐烟看来,这都是小事,她不行,其他女子难道就行了吗?陆承杀是陆老庄主的外孙,还有那样一桩过去,她的身份配他绰绰有余,假以时日,她迟早会将他拿下,江湖第一美人也毫无疑问会是她的囊中物。 可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周小花! 听名字就知道,八成是个乡野村姑!就算长得美又如何,怎么能与她相比? 秦沐烟定了定神,道:“你是不是从未见过陆少侠杀人的模样?” 花焰道:“见过啊。”还不止一次呢。 秦沐烟一噎。 刚才那一幕近在眼前,周围七琴天下的弟子表情都同样吃惊,昨日隔着纱幔,她们只远远这女子与陆承杀席间耳语,十分亲密,可谁也没见过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居然、居然……看起来这么正常! 能和陆承杀正常相处,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不正常的事情! “你怎么啦,傻了?”花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秦沐烟盯着花焰,神色复杂,少顷,她突然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花焰:“……啊?” 秦沐烟:“我问你怎么、怎么……近得了他的身?” 花焰道:“他也没赶我走啊?” 虽然秦沐烟早已将陆承杀当做自己的囊中物,可她花了三年,话都没搭上,她凭什么…… 花焰算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子可能对陆大侠求而不得! 她话本里见过的! 《义侠记》里,虽然商大侠红颜知己无数,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女子爱而不得,黯然离去的。 可惨可惨了!虐得花焰都抹了两滴眼泪。 想着,花焰把手搭在秦沐烟肩膀上,满含同情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陆大侠呀?” 秦沐烟:“……!!!”她在干什么!在耀武扬威吗! 花焰继续饱含同情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我知道这很困难,毕竟陆大侠确实长得好,脾气也好,性格随和,又好说话……” 她绝对在炫耀! 秦沐烟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抖开花焰的手,冷冷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陆承杀会娶你?你应该知道陆少侠是停剑山庄嫡亲的孙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一位来路不明不会武功的女子。” 这下轮到花焰傻了。 “陆大侠干嘛要娶我?他要娶也是娶天下第一美人。” 秦沐烟:“?” 那不就是我? “对了,江湖上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子吗?或者差不多漂亮的也行。” 秦沐烟下意识道:“没有了!” 花焰:“?” 这人这么膨胀吗? 花焰开始觉得她有点难以交流,可能求而不得导致的性格扭曲吧,看谁都像情敌。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本来还想问秦沐烟,陆承杀真的摘牡丹给她了吗,现下觉得似乎也不用问了。 她想走了,可秦沐烟却不肯放过她。 秦沐烟觉得她应该认清现实,声音里慢慢透出优越:“你想清楚了,问剑大会结束他们都要回停剑山庄,停剑山庄是不会收留你这样一个来路不明不会武功的女子,最多把你托付给附近的农户。”她顿了顿,“看在停剑山庄的面子上,我们七琴天下愿意收你做个外门弟子,你若有心,修炼两年,自可以觅得一个更适合你的夫婿,比如……呃……”她向四周看了看,看见一个满目凄然又透着傻气的年轻男弟子,“这种?” 赵攸沉浸在内心的悲痛中,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指着。 他昨日也见到花焰与陆承杀亲昵,可始终不愿相信,今早又在东风不夜楼的大堂近距离亲眼目睹了两人你侬我侬喂烧麦,只觉精神都受到了震荡。 他早该知道的! 这魔教妖女哪有什么真情可言! 前脚还在和他私奔天涯,下一刻便移情别恋上了陆少侠! 果然长得越漂亮的女子越是负心薄幸,难道这就是少年成长的必经之路吗! 花焰觉得秦沐烟脑子不太好,赵攸脑子也不太好。 他们俩倒是挺般配的。 至于陆大侠,她还是再给他找找吧! “如何?”秦沐烟还在锲而不舍,“你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女子想进七琴天下,要不是看在……” “不用啦。”花焰对她失去了兴趣,敷衍道,“你不是还有表演么,不用早点过去吗?” 花焰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秦沐烟气得冷冷一甩袖道了句“不知好歹”,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七琴天下众人也跟着她一道离开,只是离开时,这群莺莺燕燕的漂亮女子纷纷多看了花焰几眼,露出了既惊叹又八卦的神色。 花焰转头也想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拽过一旁怔愣的赵攸,“过来过来,我有话问你。” 赵攸猛然回神,低头一看是花焰:“……嗯?”他脸上一红。 被花焰拽出几步远,才听见她压低声音问:“当山派你有多少了解?” 赵攸一头雾水:“……就一般了解吧。” 当山派是他们青城门一江之隔的宿敌,要说完全不了解也是不可能的,师兄师姐代代相传耳提面命,当山各种不为人知的黑料至少占一半。 “我想去当山派逛逛,会很危险吗?”花焰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飘出了一丝/诱哄般的味道。 魅音入耳摄人心魄,赵攸瞬间便觉得迷迷糊糊,犹如踩在云雾中,意识都不怎么清晰,说出的话也不受控制:“平日里可能会有弟子巡逻,近日他们精力都放在问剑大会上,应该不会很危险。” 花焰想了想,道:“你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赵攸仿佛被控制的傀儡一般,问啥答啥:“昨晚。” 花焰惊讶了一下,忍不住问:“为什么哭啊?” 赵攸语气平板中透着委屈:“我在意的女子移情别恋。” “哦。”花焰没想到还有这种八卦,不过……她不是很感兴趣。 确定赵攸说的是实话,她加深了声线中的魅惑,声音越发诱哄道:“那,能不能告诉我当山派的地牢,在哪里?” ***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花焰心情大好。 她还顺便给赵攸下了绝对不能对其他人说出花焰身份的暗示。 她娘亲传的魅音入耳确实很好用!可惜限制颇多,比如只能在单独面对对方时用,一旦在场的超过三个人,便不奏效了,还有只能对意志力较差的人用,面对意志坚定者也会大打折扣。 心情一好,花焰忍不住多买了两包油酥糖,准备待会边看七琴天下的表演边吃,只是拿着糖刚要走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两个衣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瞧着像城中居民的汉子拦在她面前,愁眉苦脸道:“这位姑娘,能不能来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 “这里人多不好说,能不能到那边的角落说?” 花焰捧着油酥糖,笑眯眯道:“不行,就在这里。” 那汉子露出苦笑,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花焰能听见:“圣女,你这样,我们真的很难和羽教主交代。” 羽教主!? 这个称呼让花焰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就要跑,不料对方先花焰一步攥住了她的胳膊,花焰反手翻出绢扇,刚要切下,被人截住。 随后,她听见对方道:“圣女,冒犯了。只是你现在走了,不怕我们转头告诉陆承杀您的真实身份吗?” 花焰僵住。 她缓缓回头,声音里终于有些不爽:“所以你们是要干什么。” “自然是请您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羽教主不日便会前来与您汇合。” “如果我说我不去呢?” 汉子道:“那恐怕只能对您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 这章很长很长了!求表扬!=w= 写完有五千多,我人都傻了…… 跟大家讲了,这个滤镜真的是……男女主独有的,在花花之前,没有人把杀杀当人看,包括他自己。 顺便说,男主连话都没讲过的女配也算独一份了吧(……) 最后,理论上是男二戏份少得出奇的谢教主同学下章就出场啦! . 感谢安宇奈何墨、吾即揽月、水晶苹果(新号)、我有四个洞。扔的地雷、athena、ling、糖醋草鱼子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当山地牢 第二十二章 花焰若是会坐以待毙便不是花焰了。 她当即大声喊道:“救命啊!这两个歹人要绑走我!有大侠救救小女子吗!” 声音清晰且洪亮,在大街上更是分外瞩目。 两个汉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一时愣住:“等等,圣女你难道不怕……” 花焰故意把嗓音掐的很细,继续尖叫道:“——他们还要污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现在离山城里别的不多,唯独大侠特别多。 眼见已经有几个会武功的侠客逼近过来,两个汉子不得不闪身逃遁。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要不要去追那两个人?” 花焰抚着心口,满脸感激道:“没事没事,谢谢几位大侠啦!若不是几位大侠,小女子可能就要被这两个歹人绑走了。” 虽然暂时没事了,但花焰还是很头疼。 隐约能听见辽远处传来的丝竹琴乐声,七琴天下的表演显然快开始了,演奏将会从巳时持续到申时,路上的行人都已渐渐往会场赶去。 虽然她是很想去听,但她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花焰回到房间,摘了身上的钗环首饰,将长发盘起,换了最朴素的一套衣服,从包袱里挑出易容的药膏,偷偷溜了出去。 *** 当山派就在山脚下,远远便能看见山门外牌坊上的匾额,笔走龙蛇写着“当山派”三个大字。 外头还修了间很大的庙,被遮天蔽日的树荫掩盖,气息清新而幽静,虽然此时行人稀疏,但从门口石鼎的香火里能看得出平日里往来人不少。 花焰吃了一惊。 往日里听水瑟骂当山和尚庙她也没当真,没想到门口还真的有座庙! 门派外围是青灰色的砖墙,覆盖着红瓦,一如他们的门派服色,花焰踩着树杈□□进去。 确实如赵攸所言,人不多。 她藏在树后,暗自算了算几个弟子来回巡逻的时间,便照着赵攸所描述的地方潜了过去,最前面是大殿,往后是弟子的居所,再往后一些是练武场,当山的地牢就在练武场侧面一个小门里。 赵攸跟她说,因为他们青城门和当山派实在不对付,双方互有私自关押对方弟子的事情发生,解决办法要么是各家师长出来领人;要么就是弟子率众前来地牢抢人,只要不闹得太离谱,师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者的次数远多于前者,故而都对彼此的地牢印象深刻。 花焰仔细望了望那个小门,觉得要不是赵攸告知,她自己找,还真的找不到。 实在太不起眼啦! 只是花焰没想到,这个时候当山还有这么多人在练武,好在那群红发带大部分都不在。 她瞅着练武场发愁了一会,转身返回头潜进弟子的居所,挑了间没人的女弟子房间,偷了一套当山女弟子的衣服换上,又用易容膏药遮掩了一下过分出挑的五官,这才走了出去。 就算是地牢,至少也要送饭。 午时已到,练武场的弟子三三两两到偏殿吃饭,花焰混入其中,顺便观察了一下当山的伙食。 红烧肉、扒皮鱼、盐酥鸡,一碟清炒竹笋,还配了一碗南瓜汤,道道精美。 她悲伤地发现,果然哪里都比他们正义教强! 花焰摸了摸肚皮,忍耐着,摸到厨房外头,找了个隐秘处等着。 等得她腿都麻了,才看见两个外门弟子把十来份简陋的餐食装进一个特殊构造的推车里,这跟刚才当山弟子的餐食比起来,就宛若猪食了。 这花焰就懂了。 毕竟他们正义教地牢的饭菜可能喂猪,猪都不一定吃。 花焰不动声色从旁路过。 不一会,其中一个弟子便捂着肚子道:“我、我……有些内急,先、先去趟茅房。” 另一个道:“快去快回,别耽误了送饭的时间,免得师叔怪罪。” 花焰早等在去茅厕的路上,没有内力,她也心里没底,于是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对方瞬间便晕了过去,她手脚利落地将人拖到一处草丛中,仿佛干过千百次一般,又下了足够昏睡半日的药,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干完,花焰拍拍手,紧张又兴奋地走到另一个弟子面前。 对方一愣:“你是……” 花焰粲然一笑:“师兄!我是新来的小师妹啦,刚才那位师兄内急,便让我跟你一起去送饭。” “呃,可是……” 花焰放慢声音,刻意压低的嗓音十分缥缈:“没什么可是的,走吧……” 眼前当山外门弟子的意识仿佛也恍惚了一下:“哦,好吧。” 魅音入耳,真心好用! 难怪当初她娘跟她说,别的都可以偷工减料,唯独这个一定要好好学! 花焰努力压抑住兴奋,推着车,跟着那个外门弟子进了地牢,门口的守卫随便看了一眼,便放他们进去了。 当山的地牢远没有正义教的地牢那般阴冷幽暗,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牢房,关的人也正常许多,一个个看起来心情平静,也没有惨叫声和血腥味。 外门弟子负责派饭,她就跟在后面一个个看。 一路走到底,也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花焰松了口气,果然是假的呀,她就说怎么可能…… 正想着,那外门弟子拐了一拐,走到更深的地下。 花焰才发现下面还有间黑牢。 不同于外间只隔着铁栅栏,下面那间黑牢全部封闭,只留下一个铁皮覆盖的小口子。 外门弟子将铁皮口子打开,把餐食推进去,再飞速合上,快得仿佛有人追着咬他的手似的。 里面立刻便有声音传出来。 那声音懒洋洋的,像没睡醒,慢条斯理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随意与闲适,好似那间地牢是他家一般:“你们当山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饿死我对凌天啸有什么好处?” 这声虽不惊天动地,却宛若平地惊雷,把花焰劈焦在当场。 不好! 正义教危矣! 这倒霉蛋好像真的是他们教主谢应弦啊! 她心理建设了好一会,才上前掀开那块铁皮口子,透过外头微弱的光亮朝里张望。 草垛之中,坐了个年轻男子,他背靠着墙壁,懒得像没有骨头,再仔细一看,他手腕脚踝上均扣着铁环,连着锁链,固定在墙壁上。 “……呃,教主?” 年轻男子闻声睁开双眼,可能有段时间没有见光有些不适,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随后,他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花焰:“……” 是本尊没错了! 只是确定是本尊,花焰更发愁了。 虽然她是很向往正派,但好歹从小长大的地方马上就要更名叫羽曳教了,花焰有种即将流离失所的感觉,本来觉得只要谢应弦能搞定,她就随时能回去的。 花焰大大叹了口气。 谢应弦心态比她好多了,甚至还在笑:“你在外面叹什么气,要进来坐坐吗?” 花焰奇道:“……怎么进去?” 谢应弦道:“你是跟着送饭的弟子进来的吧,先让他出去。” 花焰用魅音入耳哄骗那个外门弟子先出去,待他走远,花焰才慢慢转身,只听咔嚓两声,关着谢应弦黑牢的门,打开了。 花焰:“???你能打开这门?” 谢应弦理所当然道:“能啊。” 花焰脑袋上问号更多了:“?????那你干嘛不逃!” 谢应弦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有事了。” 行吧。 花焰拉开门,仔细打量这间牢房,再看了一眼摆在台子上的猪食,觉得他们教主这段时间还真是卧薪尝胆,想到自己天天跟着陆承杀吃香的喝辣的,顿时还有点心虚。 谢应弦道:“有酒吗?” 花焰实话实说:“……没带。” 谢应弦挑了挑眉,声音终于有点不满:“来看我,你不带酒?” 花焰抗议:“谁知道你真的在这里啊!”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路上吃剩下只有半包的油酥糖,“……油酥糖要吗?” 谢应弦很嫌弃地看了一眼,说:“拿过来吧。” 光照进来,谢应弦的面容才慢慢清晰。 前教主夫人胡姬出身,因而谢应弦的样貌也有几分异域风情,他的瞳色较常人略浅,眼眸狭长,眼尾上挑时则锋利又薄情,像只狐狸变作的精怪,面容俊美得有些妖异,若再做些类似邪魅一笑的表情,会显得极其妖孽,非常符合魔教教主的形象。 奈何本人实在气质懒散,头发平常就爱随便一扎散在身后,衣带也不肯好好系,现下更是长发松散,衣衫凌乱,唇无血色,中和过后,那股俊美妖孽的味道也荡然无存,他看起来就像个,闲散且落拓的二世祖。 从花焰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 前教主夫人得撵在他屁股后面追着他习武,当然谢应弦本人天赋异禀,躺着都能把功练,此为后话了。 接过油酥糖,丢了一颗进嘴里,谢应弦又懒洋洋往后面一靠,牵动锒铛作响,他指着锁链道:“正道真的很没劲,锁手锁脚有什么用,要是我就先下药,再挑断手筋脚筋,穿琵琶骨……” 这话花焰就不爱听了。 她敲了敲墙面:“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谢应弦并不嗜甜,他咬着甜腻的油酥糖,表情略略扭曲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有叛徒,被出卖了。” 花焰一惊。 难不成是羽曳? 她脑内整理了一下,把羽曳反叛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出来。 谢应弦听完,点了点头,了然道:“所以你趁机就跑出来了。” 花焰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谢应弦道:“我应该表现的很惊讶吗?……好吧,其实我早觉得他有问题了,也不是毫无防备。” “那你……”怎么还被抓了! 不对,花焰突然反应过来,顿时一挑眉:“那你不早跟我说!” 谢应弦斜睨着她道:“我说了你会信?说实话,他确实对你不错。” 花焰面无表情道:“他和水瑟有一腿。” 谢应弦难得语塞了一会,道:“……对不起,这我真不知道。” ※※※※※※※※※※※※※※※※※※※※ 反正就是这样的谢老师,不符合预期也概不退换!=^=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觉得他应该啥样…… ps:一个无聊的备注,花花是甜党,谢老师是咸党,杀杀无所谓,女朋友(目前还不是)给啥吃啥,以前最多的是买个馕饼之类的,现在伙食水平直线上升。 . 感谢水晶苹果(新号)、非也、兔子不吃萝卜的地雷和栗卡、陈、一念之间、素衣、栗喵、糖醋草鱼子、曾照云归、athena、火山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教主应弦 第二十三章 “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花焰摆摆手,很大度的表示不在意,然后眼巴巴望着谢应弦,“你什么时候出去收拾他呀!” 见过谢应弦不知道多少骚操作,导致花焰对他有种盲目信心。 虽然做事天马行空了点,但从小到大,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谢应弦扬了扬手里的锁链,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很是无辜道:“大小姐,我现在可是个阶下囚。” 花焰热心道:“需要我帮你越狱吗?” 谢应弦当即拒绝:“不用,谢谢。” 花焰突然想起来:“齐护法和凝音、绛岚呢?他们不是跟着你一起出来的?” 谢应弦理所当然道:“在忙啊。” “忙什么?” “很多事。”谢应弦继续浑似无骨地瘫着,“我就比较辛苦了,只能在这里等他们。” 花焰刚想说在这里瘫着哪里辛苦啦,就听见谢应弦轻轻嘶了一声。 “你受伤了?啊……你真的被那个什么千钧剑阵重伤了?”花焰忽然想起在观山居听到的传言,忍不住凑近去看,地牢里光线不好,也看不清谢应弦到底受没受伤。 下一刻,只觉得额头一痛。 花焰捂着额头:“干嘛脑瓜崩我!” 谢应弦收回手指,挑挑眉:“我好几天没洗澡了,你不嫌臭,靠那么近干什么。” 花焰哼唧了两声:“受伤就受伤嘛,还死鸭子嘴硬。”她从衣袋里又摸出两瓶伤药递过去,“自己看有没有能用的。” “不必了,小问题。”谢应弦看也不看,又瘫了回去,逼仄的地牢里,他那一身灰衣倒是把本人掩藏了个彻底,要不是知情人,绝对猜不出这居然是个魔教教主。 天残教教主原本是有专门服饰的,不管是出席大典,还是日常巡视,都各有一套绛紫色教主服,还有配套的配饰,包括发饰发带腰带耳环等等,甚至还有面纹,威仪与妖孽并存,令人不敢直视,总之保证全套穿着下来,就算是个要饭的也能觉出这个人非常危险可怕。 前代教主还挺喜欢那套骚包衣服,花焰小时候就常见一抹茄影飘来荡去。 但谢应弦觉得穿着不舒服,于是自上位以后他一次也没穿过,每日照样穿着他那件衣带都不肯好好系的灰炮子招摇过市,有时闲来无事到周围边陲小城遛遛的时候,还会坐在路边和小贩闲聊,聊得兴起称兄道弟,不分彼此,对方甚至还会热情邀请他入伙。 当然,结局通常是要么被他两个侍女以死相逼拖着带走,要么是被花焰胡搅蛮缠拉走,再不然就是齐护法从天而降,把其他人吓走。 花焰有时候觉得他可能真的不是很想做这个魔教教主。 就像她也不是很想做这个魔教圣女一样。 每每想到这里,花焰都有种“啊,正义教要完蛋”的感觉。 唉。 “叹什么气啊,我又没打算死,我们教也没这么容易完蛋……”谢应弦又丢了一颗油酥糖进嘴里,龇牙咧嘴一番,神情依旧显得懒洋洋,他突然问道,“你现在住哪?” 花焰卡壳了一下,道:“客栈。” “哪间?” 他问得猝不及防,花焰来不及思考,下一刻她便听见谢应弦笃定道:“东风不夜楼是吧,来,说说看,你是欺骗了哪个纯情少侠的感情?” “……” 花焰情不自禁辩解:“我才没有!” “嗯?”谢应弦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一刻不停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内力是被封了还是被散了?一个人不安全,找个人为你送死也叫人放心点。说说吧,到底五大门派哪家的弟子?你总不至于连水瑟也比不过吧,那燃姨要气醒过来了。” 谢应弦从小敏锐,又极会套话,导致花焰在他面前说谎屡屡暴露,以致面对他时下意识不太会编。 “你不说那就我来猜,停剑山庄?” 花焰一惊。 谢应弦也愣了一下:“我一猜就中?难不成是陆家人……陆承杀?” 花焰矢口否认:“不是!” 谢应弦:“……居然真的是。” 花焰:“都跟你说了不是!” 谢应弦毫不留情道:“在我面前说谎有意义吗?” 花焰气馁,她耷拉下脑袋:“好吧……” 谢应弦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般的欣慰,语调也愉悦了起来:“不错、不错,我们大小姐出息了,我走之前你还不认得陆承杀是谁吧,现在人都被你骗到手了。”见花焰满脸写着欲言又止,谢应弦敛了几分调侃,笑笑道,“他人如何?” 花焰实话实说:“……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就……正派大侠啊,很能打,很正直,脾气也很好。” 谢应弦满脸狐疑:“你确定你说的是陆承杀?” 花焰刚想开口争辩,突然间谢应弦眸光一闪,神色微变。 他直起身,将食指抵在唇间,比了个“嘘”,轻声道:“有人来。” 花焰立时一凛。 不多时,牢狱的尽头便听见了脚步声。 花焰服了一颗止息丸,敛去气息,藏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借着地牢微弱的光线,看见来得正是当山派的掌门凌天啸。 他那副黑脸白发脸上沟壑纵横的模样,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凶恶可怖。 花焰忍不住想,要是光看长相,这才是传说中魔教教主的样貌吧! 凌天啸走进谢应弦的牢里,方才开口,声音威严中透着肃杀:“谢魔头,你还不肯从实招来吗?” 谢应弦装作一副刚刚见光的样子,抬手挡着眼睛,嘴角勾笑,吊儿郎当道:“我招什么?对了,凌掌门,要是再没有酒没有肉,说不定我这个魔教教主明天就饿死在你们牢里了。” 凌天啸却似听不懂他的调笑,揪起谢应弦的领子,将他提起,道:“谢魔头,你若从实招来,问剑大会后处决你时,老夫还能给你个痛快。” 谢应弦被这么一提起,身形越发单薄,手垂在身侧,锁链仍是摇晃作响。 只是,他的吊儿郎当丝毫未少。 谢应弦奇道:“你说的我一概不知,要我怎么招。比如那谜音龙窟惨案发生时,我才不过几岁,这也要算是我做的?” 凌天啸将他一丢,重重掷在了墙上,又是一阵锒铛乱响。 “父债子偿。谢长云与烈炎妖女造下的这桩杀业,总要有人偿还一份公道。” 谢应弦从墙上滑坐下来,咳了一声,就地瘫倒,懒懒笑道:“我爹又不喜欢我,我辛苦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还要替他去死,那谁来还我公道。要不,凌掌门,我们打个商量,我愿用那半本天残剑法和两只我教秘宝续命蛊来换我的命,如何?如果不够,我们还可以再谈……” 凌天啸迟疑了片刻,随即道:“谢魔头,你花言巧语也无用,就算不提这一桩,你们魔教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也都记录在案,多少普通人命丧魔教弟子之手。远的不说,前些日子张家镇几十个男丁便是被你们魔教弟子所杀,这总假不了。” 谢应弦随口道:“我们魔教弟子也没少死在你们正派手里吧。” 凌天啸用拇指将佩剑挤出刀鞘,眉峰一皱,面容越发显得可怖:“强词夺理,巧舌如簧。” 谢应弦道:“这样,你拿酒拿肉来,我就招了,都是我做的,怎么样?” 凌天啸:“……” 谢应弦继续得寸进尺:“最好能再给我桶水,让我擦个身什么的,不然还挺难受的。” 凌天啸似乎终于意识到无法与谢应弦交流,他朝外走,再度将黑牢的门锁上:“谢魔头,老夫劝你还是不要逞一时之快,若是等到问剑大会后那些想处决你的人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待凌天啸走远,花焰立刻从藏身的地方出来,震惊道:“你没事吧!牺牲这么大!真的不要伤药吗?” 谢应弦瘫在那里,像一块饼:“他下手挺轻的,死不了。” 花焰不由问道:“还有重的吗?” “当然有,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这多热闹,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各路江湖大侠,来说什么干什么的都有,还有来观光的。”谢应弦又摸了一块油酥糖,放在嘴里嚼了嚼,拧着眉头道,“也好,省了我不少事……你还有别的零嘴吗?” 花焰摸了摸衣袋:“没了,都吃完了!” 谢应弦定定看了她一会,道:“你好像胖了。” 花焰大惊失色:“……???” 谢应弦:“南边东西这么好吃吗?” 花焰持续失色:“你不要胡说!我哪里胖了!” “行行行,没胖没胖,就是圆润了。”谢应弦笑笑,“圆润也挺好,总之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跟在陆承杀身边,只要不被他发现,应该还是挺安全的。” “走吧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免得待会再来人。” 花焰叹了口气,点点头,想了想,还是丢下了一瓶伤药:“你可别真的死了哦!” “好的。”谢应弦眉宇舒展开,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微微上挑,是个有些懒散却又好看的弧度,“对了,羽曳骗你的仇,我记下来了。” 花焰冲他摆摆手:“先顾好你自己啦!” *** 进来麻烦,出去却容易,大抵问剑大会期间,守卫确实有些松懈。 花焰原路返回,没惊动任何人,甚至还来得及把那套女弟子服物归原主,又卸掉脸上的易容。 可惜她溜回去的时候,七琴天下的表演已经快结束了,再赶去会场已经来不及。 花焰有些遗憾,想要再看,只能再等上三年了。 三年后,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花焰悠悠闲闲朝着东风不夜客栈走,还又重新买了两包油酥糖,想着还可以分给陆承杀一包,却忽然被人握住了胳膊。 不会是那两个汉子又阴魂不散吧! 花焰悚然一惊,袖底翻出绢扇,一转头却看到了陆承杀的脸。 咦? 陆承杀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攥着她胳膊的手却有些用力,花焰倒抽一口气,陆承杀蓦然松开了手。 他似乎想要和花焰说些什么。 花焰揉着胳膊,眨眼等他说,等了一会,才听见他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地说:“走吧。” 他到底想说什么呀! 等等,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问剑大会的会场啊! 花焰想到立刻就问:“你怎么现在在这里啊?” 陆承杀道:“我在找你。” 花焰“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原本说好和秦沐烟聊完就去找他,结果去当山地牢这一趟失踪了足有半天,一时有些心虚:“我下午是去逛了逛……” 脑袋上又有什么轻飘飘地拂过,她听见头顶传来陆承杀的声音,清冽的嗓音沉沉地:“没事就行。” ※※※※※※※※※※※※※※※※※※※※ 啊,谢老师手感真好。 上一章有人问杀杀怎么没找花花,在找呢在找呢!摄像机跟着小花走,所以拍不到他那边啦! . 感谢樱桃小兰花、富婆、joey的地雷,糖醋草鱼子、陈、风吹雪、钦安、还有位看不到id的营养液。 红包照旧。 19号入v,心虚地捂紧我的存稿…… 弟子战始 第二十四章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陆少侠找了您一个下午呢,生怕你被魔教的人掳走。” “那魔教当真是可恶至极,真不知这俩人是如何潜伏进来的。” 回来花焰才知道,早上试图绑走她的那两个魔教卧底已经被抓了。 没等她紧张担心,接着便得知那两个卧底在被抓以后立刻服毒自尽了,锅自然是牢中的谢应弦继续背,整个离山城里都加强了戒备。 花焰心越发虚了起来。 陆承杀一路回来,什么也没跟她说。 花焰没话找话:“……那个,白天七琴天下的表演好看吗?” 陆承杀:“不知道。” 花焰惊:“你没看?” 陆承杀平静道:“没注意。” 花焰:“……” 秦沐烟知道,会不会气死? “那个……”花焰又戳戳他,“你真的找了我很久吗?” 陆承杀想了一下,道:“多久算久?” 花焰思忖着:“就是你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不想做了……” 陆承杀:“那不久。” 花焰第一千次感慨,陆大侠真的脾气太好了! 她拽拽陆承杀的袖口,轻声说:“好啦,我下次要是一个人走,一定先跟你打个招呼!”说着,花焰分出一包油酥糖,塞到陆承杀手里,“让你担心啦!” 陆承杀接过糖,似乎迟疑了一下,只过了一小会,他摸出一个小酒囊递给花焰。 这会轮到花焰迟疑了。 她是不喝酒的,一路行来也没见陆承杀喝过酒,总不能是给谢应弦的吧。 花焰在心里干笑了两声,索性打开酒囊,放到鼻端闻了闻。 没有酒味。 她干脆倒了一点进嘴里,味道清爽又甜丝丝的。 是赤豆汤。 花焰:“咦……” 她转头看向陆承杀。 “……你特地去给我装的?”花焰有点难以想象,那天送汤的弟子光是远远看着陆承杀就满脸写着害怕,陆承杀要是亲自找他去装汤,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陆承杀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个下午,赤豆汤已经不再冰凉,而是温温的,像带着陆承杀的体温。 花焰又喝了一口。 甜丝丝的汤润进口中,花焰的心口也像被赤豆汤滚过一样,感觉怪怪的,不过很快她调整过来,继续拽着陆承杀的袖口道:“陆大侠,正好白天我看上了一家馆子,走,我们去吃吧!” *** 问剑大会进行到第四日才算是正式开场,因为万众瞩目的弟子战开始了。 弟子战一共持续三日,与武比不同,擂台只有一个,而且不存在点到为止。 打,就一定要决出胜负。 各门派前来报名参赛的弟子经筛选后共留下四十八名,抽签后,两两对战,决出二十四名,两两对战,直至决出最后一名,以往两届陆承杀都是这么夺得优胜的。 若对入选名单有异议,也可以对已入选的弟子申请挑战,抢夺对方的资格。 到了弟子战当天,才是确定下来的名单。 弟子战第一天最是热闹,足足有二十四场比试,各门派的人也是来得最齐的。 作为主场掌门,凌天啸上去致辞,他内力深厚,嗓音低沉,随便开口便是声如洪钟。 “诸位都是武林中年轻一代的翘楚,也是我们武林的未来与希望,希望诸位能在此次弟子战的比试中,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花焰远远看着凌天啸那张脸,再想起在当山地牢中所见,不由眯起眼睛,这位看着浓眉大眼的名门正派也会动用私刑,屈打成招的! “……此次我们虽擒到了魔教教主,但魔教余孽犹在,十分猖獗,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今后诸位弟子也要多加防范,惩奸除恶,早日铲除邪/教,匡扶正义。” 花焰在心里“哼”了一声。 致辞完,就轮到抽签。 停剑山庄四名蓝剑穗弟子和五名黄剑穗弟子尽皆入选,硬生生占了九个名额。 五大门派除了梵音寺也都差不多,梵音寺弟子来了不少,但只报名了三个,也只进了三个,其余弟子要么在城里讲经要么在布施,会武的不少,但爱斗的不多,说佛也是真的佛系。 其他门派弟子不管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都无法与五大门派相比,能进一两个就算是不易了。 抽签时,按照门派上前,签纸上写着一到二十四,若抽到相同数字,即为第一轮的对手。 东道主当山第一个上去抽,只是抽签的时候,众人赫然发现,褚浚人不见了! “褚少侠是打击太大了吧……” “年年做老二,这谁受得了,今年眼见还是打不过陆承杀,干脆不上算了吧。” “那今年不是没什么看头了!” “后悔了,那天武比我没来,错过了啊!” “等等看门派战他上不上吧,今年有魔教教主做彩头,门派战估计会激烈的很。” 领头的是左惊霜,经过慈心谷医师一夜的救治,她看起来身体无恙了,只是依旧带着病容,脸色苍白,花焰都觉得她未免太拼了吧! 然后立刻转头去看青城门那边。 沐雪浪正领着弟子也过来准备抽签,看见左惊霜,他眉头微微一皱,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左惊霜抬头看他,也回了一句。 但是距离太远了啊!花焰根本听不清! 她又没学过唇语,急得花焰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听八卦。 青城门抽完便轮到停剑山庄,东风不夜楼有专门的人将抽到的签记录在一块随时可供大家查阅的布告栏上。 之后,随着各门派弟子一个个前来,便能看见人生百态。 抽到停剑山庄黄剑穗之类弟子的神情复杂,避开当山和停剑山庄的立刻眉开眼笑,抽到青年侠客榜排名前列的哭丧着脸,至于抽到陆承杀的那位…… “我……我现在能不能弃权啊?”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众人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少侠。 青年侠客榜排名的一大指标就是每届的问剑大会,沐雪浪脾气好,一般第一轮会放放水,过个几十招再击败对手,但陆承杀从来是直接秒杀。 第一轮就出局,连展示武功的机会都没有,还要被单方面殴打,这一趟基本算白来了。 *** 不管是喜是忧,弟子战的第一轮还是开始了,台下也开始议论纷纷。 “今年签运不错啊,第一轮没遇到热门对撞。” “三年前那次白聿江是真的惨,他按照实力那届能进前十二的,结果第一轮就撞上陆承杀。” “我上次没来,还有这一出呢,难怪白聿江对着陆承杀敌意那么重。” “哎,他对陆承杀敌意重可不止这个缘由,不可说、不可说……” “不知道今年那个左惊霜能拿到第几名。” 几乎一上场,花焰就能感受到与武比不同的气氛,空气凝滞,双方皆剑拔弩张。弟子战的胜负标准是对手失去抵抗力,是以双方都非常小心、谨慎,而且拼命。 就连前几日坐镇场外的慈心谷大夫也挪了进来,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冲进去救人。 听说他们比试前还要负责检查弟子有没有服用禁药,如无敌大力丸之类的,可谓是非常繁忙了。 花焰从袖子里掏出瓜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会场。 只是看过陆承杀和褚浚那场比试以后,确实看其他的比试都仿佛花拳绣腿,总觉得像是放了慢动作,不够刺激。 陆承杀此刻已经抽完签回来,他的签在第十八,比较靠后,最快也得下午才能轮到,所以便坐在花焰边上一起看。 花焰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问:“你觉得这场谁会赢啊!青城门的那个还是白崖峰的那个?” 陆承杀道:“青城门。” 一刻钟后,果然如陆承杀所言,那名白崖峰弟子落败。 之后,一连三场陆承杀都猜对了。 花焰叹为观止:“你怎么猜到的!” 陆承杀:“能看出来。” 花焰疑惑:“看出来?” 陆承杀言简意赅:“强弱。” 花焰忍不住咳嗽了一下,道:“我是不是在你心里挺弱的……” 陆承杀沉默了。 花焰:“……无妨,我懂!” 说实话,花焰也没那么喜欢习武,当初主要是为了应付她娘,只是现在内力不在了,确实有点令人郁闷。 羽曳的毒解药配置需要时间和精力,她现在每天光是看问剑大会都够忙的了,根本抽不出气力来。 鬼使神差地,花焰小声道:“要不,你教教我?”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陆承杀是停剑山庄的弟子诶,怎么可能随便就教…… 陆承杀秒答:“好。” 花焰:“啊?” 简直像在这里等着她一样。 花焰懵了。 陆承杀转头看她:“你不是想学么?” 花焰懵懵点头。 陆承杀起身,道:“跟我出来。” 花焰跟着他起身,更懵了:“哦……啊???!你真的要教我啊?” 陆承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眼睛里简直写着“不然呢?”三个大字。 瞬间她反应过来,估计是之前差点被魔教的人抓,让陆承杀担心自己拖他后腿,所以他才答应的这么爽快。 毕竟,陆承杀说不出什么“因为你太弱了,所以你需要学点武功保护自己”这样的话。 花焰心情很复杂,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跟着陆承杀走出去,因为此时正在比试,所有人都关注着会场中,竟也没有多少人发现他们走了出去。 到了一片无人的空地,陆承杀把自己背负的那柄长剑抽出来,递给花焰。 花焰接过一拎,手臂立刻一沉——好重啊! 不是吧!他天天拎着这么重的剑打架?还速度这么快? 陆承杀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他默默又接过了剑,跟花焰说了声“等我”,几乎眨眼功夫,他又拿了一柄轻薄的长剑过来给她。 这剑就趁手了许多,花焰随意地挥了挥,感觉还不错。 与此同时,陆承杀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对着花焰道:“来。” 花焰举着剑不明所以:“嗯?” 陆承杀道:“跟我打。” 花焰:“……???????” 是这么教的吗? ※※※※※※※※※※※※※※※※※※※※ 蛮甜的一章xd 感谢非也、夏夏种草莓、郗凛娅的地雷,开云的钞能力、呆闲、吃炸鸡的雪人、陈、十九、郗凛娅、风吹雪、懒君、多吃鱼、栗喵、oo0、糖醋草鱼子、姜九笙的营养液~ . 下章入v啦,会有三更掉落,更新时间是19号早上9点,也就是明早9点。 好久没写文,也好久没入v,很紧张。 入v前三章红包照旧,还会有全订抽奖活动,希望大家能稍微支持一下咸鱼作者,有人追文作者才有动力写嘛,还留在晋江码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真的很喜欢看读者留言。 如果喜欢作者的风格也可以考虑收藏一下作者专栏。 . 后面的剧情还有很多,目前算个序幕,故事可能会有波折,但糖管够,虽然一直说男主谈恋爱以后会很甜的,但杀杀好像现在就挺甜的(……) 给朋友看存稿的时候,朋友讲:杀杀现在这么喜欢小花了吗? 我:还好还好一般喜欢啦。 朋友:但他看起来好喜欢! 我:第一次谈恋爱的男孩子是这样的! 有大纲,也不用担心剧情崩坏,作者坑品还是有的! . 题外话:这篇文是六年前开的预收,构思也构思了很久,开坑之前朋友就跟我说武侠现在很冷,可能不会很受欢迎,但是实在喜欢这个故事还是硬着头皮开了。 喜欢花花也喜欢杀杀,还有很多角色包括没出场的,我都很喜欢。 和从前的文不同,除了男女主谈恋爱,我还想尝试去写一写这个江湖,其他门派,其他角色,这个江湖发生的其他事情,每个角色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希望把我脑子里那个很有烟火气的江湖展现给大家看,老实说难度很高,我尽力去写,也希望大家能喜欢。 总之,此时相逢,即是有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