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残疾新帝成亲的日子》 第 1 章 “当真如你所说,陛下只见了她一面,就要封她为妃?” 秋雨绵绵,雨里走来一男一女两个撑伞的宫人,女官开口,语气里有些不敢置信。 “这还能有假?”那男官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她那模样,当时要验身的时候你忘了?” 裴玉兰回忆了一下。 今上好美人,如今年过花甲,身体日渐衰落,经常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于是就有人进言,要寻来一个绝色美人伴在枕侧,必能安枕。 这话恰和皇帝心意,于是就命太监张显德遍布全国,寻找美人。 三天前,张显德说找到了一位绝色美人,裴玉兰一开始其实没当回事,毕竟皇帝喜欢美人,后宫佳丽自然数不胜数,很多被称为绝色的美人,别说陛下,宫人们都有些看腻歪了。 但当她看到对方之后,才发现何为真正的绝色,与她比起来,宫内那些争奇斗艳的颜色都黯淡无光了。 就是验身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娇美人胆子过小,还患有心疾,一碰就眼泪汪汪,眉头紧颦,楚楚可怜的捧着心口一副要断气的模样。问起来才知道原来她生的过美,曾被妇人调戏过,有心理阴影了。 女人她怕,男人她更怕。 她跟张显德都阅美无数,心知那娇美人只要给天子见了,就肯定是一路飞升,便只看了守宫砂,没有非要强迫验身,怕不小心得罪了这未来的贵人。 但哪怕有所准备,裴玉兰也断断没有想到,这小美人能让陛下只看了一眼,就要封妃。 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她这,还未侍寝吧?就这么封妃了?” “没法子,她害怕,一碰就抖个不停,陛下看着实在可怜,就说等她适应之后,再行侍寝。” 张显德有话没说破,陛下如今年事已高,行房要提前几日药浴准备,开办前还得含一颗仙丹,如今又病了些日子,便是想及时享用美人,也着实有心无力。 裴玉兰轻笑了一声,眉间有几分蔑视:“这么害怕,当初就不该进宫,陛下如今这个身子,还不知她能享几年荣华。” “嘘。”张显德提醒她慎言,道:“这娇美人只怕没表面那么简单,见了陛下嘴可甜的紧,当时陛下问她小名,她说自己叫玉颗,问哪个玉颗,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深深愿,万年天算,玉颗常来献之玉颗。” 这是贺寿之词,深深愿吾皇万岁,这里的玉颗,有蟠桃,仙桃之意。 把自己比喻成仙桃,献给陛下,裴玉兰眼中嘲讽更浓:“小妮子还挺有手段。” “不管她手段如何,你我辛苦奔波一年,如今能为陛下寻得这般尤物,也算完成任务了。” 裴玉兰点点头,笑道:“陛下给你升官儿了?” 张显德笑眯眯的摆摆手,刚要说什么,忽然见前方拐出来一个人,他急忙小跑上去,打了招呼:“涂先生。” 涂林撑着伞,停下脚步,回礼道:“张大人。” “此次为陛下献美,多亏先生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涂林微微一笑:“美人是大人献的,与我有何干系?” 张显德一愣,涂林却已经告辞离开,裴玉兰走上前来,皱眉道:“听说那位已经班师回朝,你最近不要与太子的人走的太近,避免牵涉入党争。” “那位?”张显德目送涂林的背影消失,轻笑道:“一个疯子,还是个残废,如何能赢得了太子殿下?” “他到底有军权在手。” “天下不会是一个残疾人的。”张显德语重心长道:“这也是为什么陛下敢放权给那位的原因,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赢得过太子。” 涂林一路回了东宫,来到门前,将雨伞交给下人,把脚上的泥水在门前的毯子上蹭了蹭,这才抬步走进去。 今太子息璟,为继后所出,生的风流无双,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招人,他正认认真真的在看着前线送回来的军报,脸上含笑,但涂林知道,他并不高兴。 “那位可真厉害,竟又打了胜仗。”他叹了口气,捏起那薄薄的纸张,道:“连下十城,迫使北夷不得不割地归降,军报传来,龙颜大悦……不日凯旋。” 随着尾音消失,纸张飘然坠落,涂林急忙伸手接住,脸色微变:“那位……要回来了?” “仗打完了,自然要回来。”息璟靠在椅子上,道:“疯了没能把他变成废物,残了也没能将他彻底打垮,反而让他越挫越勇……孤是真的怕啊。” 涂林欲言又止,息璟的目光落在桌面,道:“她怎么样了?” 涂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他桌上铺着一张画像,正是被张显德带入宫的娇美人,他顿了顿,道:“今日一见,便被封妃了。” “果然。”息璟毫不意外,他惋惜道:“这样的尤物,给老爷子的确是糟践了。” 涂林眸色闪动,却见他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道:“不过,谁让他是那位的心上人呢。” “待那位凯旋,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天子的玩物……” 会怎么做呢? 他没有说下去。 那位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可身边人都知道,他自打得了疯病之后,性格就残暴无常,相当不稳定,残疾之后,更越发极端……等他凯旋入京,得知心上人被天子看中,不知会不会发疯。 那位手中仍有北征二十万大军的调遣兵权,一旦疯起来,就可能是…… 涂林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一时不敢细想。 久无人住的明华殿因为迎来了新主人,而变得焕然一新。 鲜艳的海棠屏风让人眼前一亮,莹润的珍珠挂帘在拨动间发出细微的声响,破旧的桌椅也全部被价值不菲的黑梨木替换,加上天子新赏赐的金玉摆件,原本空无一物的明华殿瞬间富丽堂皇了起来。 新分配来的下人们尽职尽责的清扫,偶尔朝寝区的小窗看一眼,窃窃私语。 “……陛下可真是疼爱恬妃,居然送来这么多东西。” “你见过哪个入宫一天就封妃的?”有人也跟着朝那边看,满脸羡慕:“恬妃可真是好福气。” “陛下已经年过花甲,被看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至少能做一次万人之上,总好过咱们这样卑贱的活着。” “可惜咱们没长那么一张脸……”丫鬟说着,又看了一眼小窗前的人,只觉对方冰肌玉骨,亭亭玉立,月光倾泻在她身上,直给人一种要飞离地面的错觉。可皮相美归美,想到这人竟然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要爬一个老头子的床,心里不免轻视,生的这般好看,随随便便嫁个人,定会被夫君宠上天去,何必入宫受这份儿罪。 真是自甘下贱。 她心下轻嗤,却忽然发现对方朝这边看了过来,眸光流转间,似乎将她心思探了个真切,顿时吓得低下头去。 恬期淡淡收回目光。 刚入宫便被封妃,别说别人都不敢置信,就连恬期这个当事人都还有些分不清状况。 原来民间那人人羡慕的妃子,居然是这么容易当上的? 要知道,他之所以入宫,也是阴差阳错。他父亲是当朝宰相,一个月前,忽然将他和弟弟送回了汴州老家,恬期这边还没下船,那边就得知家被抄了。得知父亲因通敌入狱,还有一个月就要斩首,他哪里还坐的住,当即便想再次回京查明真相,可他这边刚刚回到亓京,便发觉弟弟竟然也被人带了回来,而且即将要被卖入宫里做阉人! 慌乱之际,张显德忽然出现,对他施以援手,说只要他愿意入宫,便可以给出一笔银子,还可保弟弟无碍。 恬期回来的时候,曾将十岁的弟弟托付给了乳娘,乳娘是可信之人,断断不会出卖弟弟。 他得知了张显德的身份,当时便明白了,原来对方早就盯上了他,想将他送给陛下换取前程,弟弟的事也不过是为了逼他入宫的手段罢了。 可笑的是,这奸人一不知道他是晏相家人,二不知道他自□□扮女装,恬期随便编了个瞎话,他也就信了,连验身都没做,就把恬期送入了宫里。 这倒是恰恰合了恬期的心意,只要接近天子,他便可以找到机会为父亲说情,请求还父亲清白。 但进了宫,见了天子,恬期才发现那个人人口中称颂的明君,竟然昏庸至此。 已过花甲之年,六十有三,居然还让人为他搜寻妙龄少女,那些女孩子均是二八年华,姿色绝佳,就因为这位天子整日整夜的睡不着,那些少女就要轮流□□,美名其曰要找到那个可以让他安枕的美人。 其实本来今晚他就要恬期□□的,恬期装作一被碰就恐惧惊惶的样子,才堪堪躲过去。 他回到桌前,皱着眉又擦了擦被狗皇帝摸过的手,对于他会听自己陈述冤情,几乎已经不抱希望。 这样荒唐的天子,如何也配父亲效忠! 他又将水倒在手帕上,细心擦拭了一番手指,暗道,要救父亲,还是要另想办法才行。 夜里下了暴雨,平坦的官路上,水像小溪一样欢快的朝两边淌。 一队穿着蓑衣的人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策马而行,途径客栈,有人凑到马车前请示之后,勒令众人下马安置。 侍卫纷纷利落的下了马,等到一切安置妥当。一人拿着酒,来到一侧的走廊下,道:“晏府被抄,王爷先大军一步,披星戴月赶路回朝是为了未来岳丈,你闷闷不乐是为了什么?” 文琳琅没有回头,目光望着瓢泼大雨,皱眉道:“王爷睡下了?” “你都睡不下,他又如何睡得下。”省事三把酒递给他,道:“不过我已经把他送回房了,应该会假寐一会儿,等明日到了亓京,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文琳琅接过来喝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朝房间看了一眼,道:“是会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一事,还未禀告王爷。” 文琳琅欲言又止,省事三一脸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儿?” “晏家女……没入狱,提前被晏相送走了。” “那这是好事儿啊,你还不赶紧告诉王爷?” “可,”文琳琅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被送入宫了。” “……”省事三张了张嘴,震惊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他下意识扭脸去看客房,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打开。 轮椅碾动发出声音,门后露出一角黑衣。 有人眸色癫狂,嗓声喑哑:“你说,谁入宫了?” ※※※※※※※※※※※※※※※※※※※※ 推文:《绝美小o在线退婚》by阿西塔 一句话简介:绝美万人迷恋爱小甜饼~ 一如既往乔流感情向二人转,攻疯疯癫癫受表里不一,又狗血又古早又小白,看清文案,及时避雷! 感谢提前收藏、投雷、灌溉营养液的大大们!久等了!!比心 第 2 章 漆黑的天幕像是陡然被撕裂,闪电当空,瞬间将整个宫殿照的亮如白昼。 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滚雷嗡鸣。 恬期被这道雷声吵醒,从床上睁开眼睛坐起身,窗外电闪雷鸣,水声哗哗作响,不用出门,就知道外头是怎样瓢泼大雨。 哗啦一声巨响,窗户被吹开,深秋的冷风呼地一下子刮进来,恬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自幼身子不好,风一吹准风寒,当即伸手拿起褂子,披在身上准备去关窗。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却有人先行一步将窗子关上了,那人转过来,恬期看清是明华殿的大宫女红玉,他道:“多谢。” “娘娘客气。”红玉福身:“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恬期摇了摇头,门外却忽然一阵响动,有人跑去开了门,很快,珠帘外响起了天子近侍的声音:“陛下夜晚惊醒,想请恬妃娘娘过去说话。” 狗皇帝。 恬期轻声回应:“中贵人稍等。” “哎。”侯玉烛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有些低,又有些软,虽不似宫里莺莺燕燕一般的清脆,却自别有一番风味。 恬期很快收拾妥当走出来,侯玉烛立刻转身撑起雨伞,引人上了步辇。 恬期刚满十七,身量单薄纤瘦,穿着纯白色的裙裳,裙摆厚重层层叠叠,越发显得腰肢不盈一握,明明看上去并不畏怯,但当那双眼睛盈盈转过来的时候,却偏偏有一种惹人生怜的味道。 说是未经世事,可比那些正儿八经学过的还要勾人。 也难怪陛下一眼瞧见,就爱不释手,午夜被雷声惊醒,冒着大雨也要派人来寻。 抬着步辇的宫人都穿了蓑衣,恬期坐上上面往下看,仍有人被过分粗暴的雨水给淋湿,他年轻气盛,这会儿瞧在眼中,想着这老不死的狗皇帝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这般折腾下人,心中难免又生了几分厌恶来。 好在他坐的高,这会儿月高风黑,哪怕寒了面孔,也无人瞧见。 一路到了永寿宫,侯玉烛亲自撑了伞过来把他从步辇上接下,恬期没有停顿,飞快的走了进去。 淳明皇帝年轻时候长得俊俏,因为爱美人,也曾是个风流人物,但再长得好,这年纪大了,继续保留着这个喜好,仍然显得十分不检点。 恬期一眼见到他,就想到中午被摸手的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面上却不显,只略作犹豫,便抬步上前:“陛下……” 他还未行礼,就被对方笑着摆摆手拦住“来,坐这儿。” 恬期犹豫更甚,淳明见此,想到他的‘心理阴影’,体贴的朝里头让了让,道:“朕不碰你,你就坐这儿,让朕瞧着你。” 不光昏庸,还有脑疾。 大半夜的把人喊过来,物品似的摆在床头,就为了给你瞧着玩?难怪这皇位人人都想做。 恬期垂下睫毛,满身不自在的在床边坐下,拢了拢袖子,无意识的揪着手指。 他感觉淳明在看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出窑的瓷器,细细的,慢慢的,让人头皮发麻。 淳明的目光落在他精致的手指上,看着他细细的手指蜷缩勾弄,明明只是单纯的不安,可瞧在人眼里,那手指一缩一伸,却活像在戳着男人的心。 他伸手拉住了恬期的手,后者浑身一僵,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陛,陛下……” 淳明叹了口气,安抚道:“朕不会伤你。” 恬期看了他一眼,呐呐道:“我,我知道,就是,有点,怕……” 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他手背滑动,恬期心里一阵阵的激灵,他眼圈微红,抬手按了按胸口,眉头又拧了起来。 淳明担心他心疾又犯,终于缩回手,恬期当即要跪,又被他喊住:“罢了,朕不碰你。” 他眼神遗憾,可怜这等尤物竟被歹人唐突,留下这种阴影来,若叫他来,定舍不得惊吓了美人。 恬期垂着脑袋,做出懵懂胆怯的模样,没有坚持要跪。 淳明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陪·睡’的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对方竟然真的睡着了。 恬期掀起眼皮看他,老实说,如果不是淳明对他抱有荒唐的心思,客观来讲,身为老人,他长得还是挺慈祥的。 他蹭了蹭自己的手背,轻声喊道:“陛下?” 没有动静。 真的睡着了? 恬期眼神凉了下去,他伸手,轻轻捏住对方花白的胡子,刚要狠狠拔下,外头忽然传来动静。 恬期立刻缩手,柔柔弱弱的坐在床头,掩唇咳嗽了一声。 侯玉烛凑过来,看了看沉睡的帝王,暗道看来钦天监说的没错,有美人相伴,陛下果然能睡个好觉了。他又看了一眼恬期,对方当即咳得更厉害,鼻头都泛起红来,越发可怜兮兮。 侯玉烛只好道:“恬妃莫坐着了,那边小塌睡一下吧。” 恬期正有此意,他可不打算真坐在床边儿陪着老皇帝一夜。 “我这身份,能得陛下青眼是天大的福分……从小,从来没有人尊重我的想法。”卖过可怜,恬期又看了一眼老皇帝,满眼真诚道:“若我坐这儿能让他睡个好觉,莫说一夜,往后夜夜又何妨?” 真是个纯良的好姑娘。 侯玉烛心下低叹,那厢,恬期好像刚回过神,道:“我,我是不是又多嘴了?” 他满脸不安,侯玉烛急忙安抚,道:“娘娘多虑,若陛下知道娘娘如此痴心,定会高兴。” “我,我不喜欢他。”恬期的反驳听在侯玉烛耳中,不光没斥责他大逆不道,反而觉得他十分单纯可爱,毕竟陛下年事已高,这恬妃若一面就爱上,那才是不正常,他笑着道:“是。娘娘身子也弱,今日大雨,若得了风寒,陛下定会心疼的。” 恬期还是迟疑,侯玉烛给他吃定心丸:“陛下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恬期这才转身,去榻上之前,还道:“若陛下醒了,记得喊我。” “臣遵旨。” 恬期上了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听着侯玉烛出门去,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怎么救父亲,渐渐头昏脑涨的睡了过去。 清晨,雨停。 城门口奔来了一队快马,马上侍卫各个精壮勇猛,虽穿着蓑衣,但浑身却都被水淋湿,明显是连夜冒雨回来的。 目光落在城门口硕大的‘亓京’二字上,众人纷纷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终于到了,不知晏家姑娘如何了。” “嘘。”文琳琅让他噤声,自己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道:“王爷,是否先行回府?” “入宫。”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掷地有声,文琳琅心知劝不住,只得道:“省事三,你先带人回府,我送王爷入宫。” 省事三担忧道:“千万小心。” 这个小心,是要小心车里的人在皇宫犯病,伤了天子。 文琳琅点了点头。 车内,深黑色的袖中,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无声的转动着拇指上的象牙扳指,那扳指宽厚,有些纹路,明显是极善挽弓之人所用。 车外,侍卫队一分为二,一波入宫,一波回王府安置。 恬期是被人吵醒的,大清早的,外头忽然传来声音,十分仓皇紧迫:“不好了,陛下,陛下!” “何事如此慌张?”说话的是侯玉烛,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吵到天子。 那声音道:“不好了,慎王殿下,他,他在宫门口杀人了!” 恬期耳朵微微一动,那厢,龙床上也有了动静,天子还算稳重:“不是说下午才能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奴才不知……不过慎王如今已经快到永寿宫了,看样子是来求见陛下的。” “那就让他进来。” 龙床上的人下了床,恬期也急忙坐起来揉眼睛,淳明扭头看到他,皱起来的眉头微微缓解,道:“你若还困,就再睡会儿。” 恬期倒是想睡,但皇帝都起来了,他哪有继续躺着的道理。 他摇摇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热毛巾擦脸,不经意抬眼,却见周围窗户人影晃动。 都说慎王有失心疯,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今上爱子,不忍关他,便在身边常备十八护卫,以防不测。 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慎王不是刚刚战胜了北地蛮夷,理应是志得意满之时,怎么突然又犯了病? 恬期心头古怪,又听外头脚步声传来,偷偷探头一看,只见方才还宽敞的永寿宫外,一时之间,铁甲卫聚集,立于两侧,严阵以待。 他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这知道的是疯子见老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谋权篡位呢。 铁甲簇拥出来的过道间,传来木轮椅轧地的声音,轱辘,轱辘,很重,一点一点的碾动,有些沉闷压抑。 恬期退到天子后方,耳听着那轧地声越来越近,心头忽然打起鼓来。 轱辘声在寝区外停了下来,恬期听到了一个清冽低沉的声音:“儿臣见过父皇。” 侯玉烛道:“陛下还在梳洗,劳慎王……” 他的话被那声音打断:“儿臣有急事要奏。” 这态度,着实有些过于强硬了,恬期偷看天子,却见他将毛巾放在宫女手中的托盘上,没有开口呵斥,反而十分和蔼:“进来吧。” 隔断被掀开,慎王垂首而入,恬期终于看清了对方。 他坐在木轮椅上,眼眸漆黑,头发灰白,脸却很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昳丽,但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有几分犀利阴森的肃杀之气。 那双眼睛,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跟恬期对上了。 不知是不是恬期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一瞬间翻涌起了浪潮,面前的男人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却变得更加可怕了起来。 文琳琅脸色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恬期居然就在天子寝宫,看他一头长发披散,只擦了脸还未上妆,简直像是,刚刚侍寝完毕。 难道陛下早就提前泡了药浴?就等着绝色美人上门?! 他立刻看向轮椅上的男人,飞快的倒出一颗安神丸来,道:“王爷。” 男人没有动,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收紧,眼珠里涌出浓稠的雾气,文琳琅只能委婉提醒:“别吓到无辜姑娘。” 这话起了作用,息旸的眼睛还落在恬期身上,但嘴唇却是张开,含住了那颗药丸。 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有何急事?” 息旸终于移开眼神,恬期下意识挪了挪脚,松了口气的同时,发觉昨夜的暴雨起了作用,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又染了风寒—— 喉咙发痒,想咳嗽。 他掩住嘴唇,无奈的发现要么不咳,要咳就肯定会发出声音,只能暂时憋着。 息旸开了口,声音很轻,“此次北征归来,儿臣一直在想,如今也到了年纪,该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了。” 天子一下子笑了,“难得你开始上心自己的事了,说说看,瞧上哪家姑娘了?” “实不相瞒,儿臣此次连夜赶回,是听说晏师因通敌下狱,心中担忧。” 恬期心中一动,天子已皱眉道:“你是说,晏渊?” “正是。”息旸温温和和:“儿臣自幼受晏师教导,又心仪晏家女儿,此次回朝,原有去相府提亲……” “咳咳咳!!!” 恬期憋不住了。 他重重的咳嗽,鼻涕都流了出来。 ※※※※※※※※※※※※※※※※※※※※ 恬期:你你你你想什么呢? 王爷:我想桃子。 小名玉颗(桃子)的恬期:????? 刚才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这对可以叫羊桃cp=。= 第 3 章 父子之间的谈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咳嗽终止,天子朝他看了过来,担忧道:“玉颗病了?” 对,陛下并不知道他是晏家‘女儿’,很少有人在听到恬期的名字之后想到晏相的,恬期强作镇定,摇头道:“我,我没事。” 他又看了一眼息旸,后者望着他,轻声道:“既然恬妃身子不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恬期立刻点头,告罪退下。 息旸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好好的怎么会提喜欢晏家女儿,难道只是为了救父亲? 回去的路上,恬期若有所思,却又忽然觉得不对。 如果他只是为了救父亲,谎称心仪晏家女儿,那么在发觉自己成了天子宠妃之后,怎么还能如此莽撞呢?除非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晏家女儿,可方才他说了‘恬妃’,明明没有人提自己的姓氏,可他却知道自己姓恬,那就说明,他见过自己,且知道自己这个恬,是随母姓。 他哪儿得罪这位王爷了? 恬期满头雾水的又咳嗽了两声,一时心乱如麻。 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他是真心想救晏家,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恬期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轮椅离开永寿宫的时候,文琳琅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推着轮椅,试探的道:“王爷方才没有戳穿恬姑娘身份,是因为看她不愿被发现么?” 息旸合了一下眼睛,道:“何人把她送进宫的,查清楚,带过来。” 张显德因为给天子献了美人,正是官运亨通,志得意满之时。 没事儿的时候就把天子的赏赐拿出来瞧瞧,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光是看着,就觉得爽快。 他趾高气扬的走在红墙间的青石板路上,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被人喊了一声:“张总管留步,慎王殿下有请。” 张显德莫名其妙,但文琳琅是慎王近侍,亲自来请,他到底不敢怠慢,当即收敛起来,谨慎的跟在对方身后,百思不得其解,遂讨好道:“不知慎王殿下寻奴才有何要事?” 文琳琅一笑:“殿下的心思,我如何能得知。” 张显德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但琢磨来去,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位殿下,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路来到了前皇后故居,张显德站在门外,脑门儿冷汗呼啦就下来了。 慎王息旸,是前皇后所出,乃皇室嫡长子,是今天子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即贵为太子,龙姿凤采,文武双全,性格也好。可惜十二岁得了失心疯,后虽然用药缓解,但药物作用却让他一头乌发变得如老人一般灰白。 他素有才情与抱负,今上不忍将他束缚与深宫,便任由他去参军,建功立业,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朝在战场上犯了病,因此失去了一双腿,天子彻底对其失望,便废黜改立,至此,他的性格便越发阴郁。 张显德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只是看到他那一头灰白的发,就从脚底板儿开始冒冷气。 他脸部抖了抖,强迫自己迈步进去,露出笑容讨好道:“奴才参见慎王殿下。” 轮椅无声的转了过来,张显德双膝跪下,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去看:“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黑靴搭在轮椅的脚架上,始终停在三尺远的地方,慎王没有靠近。张显德感觉他在看自己,但却不知道是何种眼神在打量,他腿肚子不争气的打哆嗦,但慎王不开口,他只能保持叩首的姿势耐心等着。 “本王这回凯旋,本想带着功勋,向一位女子求亲。” 他开了口,嗓音喑哑,带着郁郁的苦楚。 张显德心里咯噔了一声,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珠颤动,汗如雨下,伶俐的舌头打了结,“王爷……定,定能抱得,美,美人……” “可惜,被你送入宫了。” 一句话,张显德如坠冰窖,猛地以头抢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不知道恬妃是您的心上人,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不知者无罪。”息旸再次打断了他,只是语气始终平平,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颓丧与阴郁。 张显德急忙道:“王爷英明,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 息旸漆黑的眸子望着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显德心知自己活罪难逃,只能惶惶不安的等着。 “本王丢了心上人。”过了很久,他似乎终于想到了如何惩罚张显德的失误,抬眼和气道:“就剜张先生一颗心来弥补吧。”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随口告知,借你东西一用,待会儿还。 张显德大喊大叫。 息旸对着他的脑袋虚虚拍了一掌,说:“太吵。” 明华殿内,恬期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夕阳,抬手揉弄鼻尖,心道也不知息旸有没有戳穿自己,陛下何时会来问罪……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息旸,吞了一颗救心丹,恬期揉揉胸口,总担心自己心疾要犯。 门外忽然跑进来了一个慌乱的宫女,正好与浇花的宫女撞到一起,水壶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大宫女红玉当场斥骂:“慌慌张张干什么呢?有没有一点规矩?” 恬期疑惑的望过去,只见那宫女脸色惨白,呐呐道:“死,死人……死的,好,好惨。” 红玉神色凝重了起来,恬期也站直身子,听她红着眼圈儿道:“方才有人说死人了,我就,就去看了看,脑浆都出来了,还有心,心被剜了……” “死的是谁?”红玉追问,宫女道:“张,张总管,听说,听说是,慎王杀的。” 院子里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都纷纷垂下脑袋,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各忙各的。 说话的宫女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慎王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厉鬼。 不能想,不能说,不能听。 只要沾了边儿,就浑身冒凉气。 恬期打了个寒噤,抬手推上窗户,早早爬上了床。 亏他还在想,能不能从慎王身上下手救父亲,如今恬期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他了。 他回忆对方花白的头发和过分昳丽的脸,他记得对方皮肤也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天日般的白,这几种特色结合在一起,就足以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恬期搓了搓手臂,让人熬了风寒药,仗着里头几味瞌睡的药性睡着了。 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瞪瞪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恬期困倦的睁开眼睛,没瞧见什么人,就又睡了。 隐隐约约的,外头又下了雨,恬期在梦里打喷嚏,半睡半醒间,忽然感觉床边坐了个人。 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他的头上忽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在摸他的头,手指很轻的穿入了他的发间,似乎在给他梳理头发。 恬期咕哝了一声,精神忽然一个激灵,彻底惊醒了。 他面对着墙壁,睁大眼睛,没有动弹。 心跳开始加速,恬期屏住呼吸,发现摸自己的手停下了动作,然后,缩了回去。 对方发现他醒了。 这个念头让恬期的心脏像是要炸裂开,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大脑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他开始觉得窒息,喘不上气。 他手指发抖的摸向枕下,可每一根手指在这时都变得那么费力,他眼前发黑,似乎即将要失去与这具身体的所有联系。 恐惧袭来,他张开了嘴,像濒死的鱼一样艰难的喘息。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扳过去,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恬期被人拖到了怀里,数枚救心丹滚入喉间。 恬期也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看到了一张脸。 确定了对方是人,恬期终于能缓过气儿了。真不是他胆子小,主要他有心疾,受不了刺激,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对他又看又摸,摸得还那么阴森,是个人都得怕。 他终于缓过来,当即从对方怀里爬起来,柔柔弱弱的缩在床角,怯生生道:“慎,慎王殿下……” 这装神弄鬼的家伙的确是息旸。 “吓到你了,抱歉。” 声音十分温柔,似乎还带着内疚。 屋内光线昏暗,恬期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装作大度道:“没事。” 说着没事,他的嘴却在黑暗中不满的撇了撇,息旸内力深厚,看得清楚,轻轻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了一颗散着昏黄光芒的珠子,道:“给你这个。” 有了光线,恬期立刻端正姿态,只泪汪汪的做柔弱样。他偷偷抬眼看清了对方,意外的发现他花白的头发居然染黑了,黑发白肤的男人俊美无俦,尤其是一脸柔情,端的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恬期当机立断的拿被子裹住了那颗珠子,视线内重新暗下去,他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紧张道:“殿下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我……”息旸顿了顿,道:“父皇不知道你是晏家女儿,你不用担心,等你父亲出狱,我安排送你出宫,定无人知道你做过他的妃子。” 恬期的确不想让人知道‘晏家女儿’做了老皇帝的妃子,但息旸怎么会这么贴心? 他心下狐疑,道:“殿下寻我,是为了这个?” “主要想看看你。” 恬期一言难尽的扯了扯嘴唇。 深更半夜,儿子闯入老子妾室卧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儿子身份尊贵,或许没什么大事儿,妾可是要浸猪笼的。 恬期越发确定这位慎王殿下来者不善,他轻轻颔首,道:“那,殿下看过……是不是可以走了?” 息旸笑容未变,手指克制的收入袖中,片刻,再次开口:“我知你不想入宫,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恬期哪敢真信,忙表忠心:“不!陛下英明神武,仁政爱民,礼贤下士,我是心甘情愿入宫为妃的!” 他感觉息旸又在看他,立刻又缩了缩,软声道:“父亲入狱,我无处可去……陛下贵为天子,却对我一个孤女体贴入微,我,我定要好好报答他。” “以身相许来报答?” 息旸说,语气里透出几分古怪,恬期隐隐察觉,但只能硬着头皮编:“只要陛下喜欢,我自然,甘之如……”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拧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冲着息旸扑了过去,夜明珠滚落出来,恬期看清了他的表情,瞬间头皮发麻。 息旸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恬期,漆黑的眸中溢出几分狂意,像是要把他撕碎了。 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恬期的袖子被扯破,男人手指穿入他的长发,用力吻住了他的嘴唇。 恬期:“!!!” 这可不仅仅是闯妾室卧房了,这是要强迫妾室苟合啊!! 这个慎王果然不安好心! ※※※※※※※※※※※※※※※※※※※※ 桃子:憋吻我,说话。 羊爷:疯给你看·jpg 新文开张发三章,疯狂求评论!爱你们! 第 4 章 恬期只听说过他疯,但却没想过他真的能疯到这个地步。 夜闯深宫,强抢后妃,大逆不道! 他怎么敢?! 恬期惊占了一半,脑子里飞快闪过已知信息,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明白这位慎王殿下究竟出于各种原因要做下这种事。 单纯为了给他老子戴绿帽? 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床帷,外面忽然传来动静,红玉疑惑的声音传来:“娘娘?” 慎王仍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恬期却当即回神,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长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扯,终于逼得对方嘴唇移开,恬期顾不得去看他的表情,忙朝外道:“我没事。” 红玉没有进来。 她知道这位恬妃因为生的过美被女子非礼过,所以夜间没有意外情况,不许宫人随意入寝区,只好道:“奴婢就睡隔壁,娘娘若有吩咐,记得知会。” “我知道了。”恬期道:“你退下吧。” 外面安静下去,恬期终于看向对方。 息旸被他揪着头发,虽然没有出声引人注意,但脸色依然十分可怕,恬期顿了顿,蓦然受惊一般松了手。 他露出畏怯的神色,想要后退,腰却还是被人搂着,只能抬起纤细的手臂护住胸口,红起眼圈儿:“玉颗究竟哪里得罪了王爷,您竟……如此羞辱于我?” 恬期从未因为男扮女装有过任何心理压力,甚至当他发现做女孩儿比男孩儿要更容易受到优待的时候,还偷偷研究过女子的行为方式。 他发现,越会示弱的女子,越能将男人拿捏在手里,反而是那些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女子,男人哪怕表面服从,内心也定存不满。 他生的太好看,委屈的神情一摆出来,就让人心中揪扯。 息旸眸色转深,脸色渐渐缓和,抬手来碰他的脸颊,却被他偏头躲开。 恬期咬住嘴唇,神情屈辱。 掌下的腰肢纤细,男人的手动了动,终于缓缓收回,恬期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又爬回床里侧,抓起被子挡住被撕掉一半袖子的手臂,还有发光的夜明珠。 息旸本想抓他,又克制的缩回来,敛睫道:“你不记得我了?” 恬期疑惑,息旸一抬手,他就立刻将被子当小盾牌举起来挡在身前,直到息旸开口:“你看这是何物。” 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又非礼自己,他这才把‘小盾牌’放下,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息旸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翡翠质地,坠着双生玛瑙小珠与流苏络子。 恬期看他,息旸微微侧头,挑眉示意:“嗯?” 恬期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三年前丢失的那一块。 电石火光间,他忽然有了印象。 晏家一门,阳盛阴衰,在恬期出生之前,其实还有五个哥哥,但最小的没活过三岁,最大的,也没活过十九。 恬期就出生于大哥去世第二天,当时晏夫人刚有七个半月的身孕,接连丧子让她悲痛欲绝,急产之下,恬期险险出世,因为早产,他先天不足,患有心疾。 晏相认为自己接连丧子,只怕是冒犯了哪位神明,注定命中无子,于是让他随母姓,做女孩儿养,取了个小名儿叫玉颗,也有敬天求庇佑之意。 恬期生下来之后,有好多年,都没有大名,晏家父母甚至不敢让他喊爹娘,一直到弟弟出世,晏相才大着胆子给他取名,原本想叫期安期宁期好之类,可又怕所求过多,上天一个不满再把自家这个小仙桃收回去,于是只取了一个期字。 为了让恬期健康的活着,晏夫人十几年来一直念经诵佛,每个月更会定期去镇国寺上香,从不懈怠。 恬期印象中,唯一一次见到息旸,就是在镇国寺。 当时他陪母亲上香,途中弄丢了贴身玉佩,一路急寻到一株桃花树下,瞧见一个头发灰白坐在轮椅上的人,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他便礼貌的喊了一声:“老伯。” 话刚落,‘老伯’还没说什么,恬期就受到了对方近侍的呵斥:“放肆!” 恬期莫名被训,正欲发火,就见那‘老伯’回了头,四目相对,恬期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只是少白头,当即便臊红了脸,赶紧道了歉。 恬期当时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慎王,只记得对方态度很温和,没有责怪,还贴心问他忙着在寻何物。 恬期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呐呐说出自己在寻找一个刻着平安二字的翡翠玉佩。 当时息旸告诉他,自己并未见过那块玉佩。 恬期看了看三年未见的平安翡翠,心思沉浮不定。 难怪他觉得息旸好像一见面就跟他有仇,原来是因为自己当年叫过他‘老伯’,就因为这个口误,不光在当年故意不把捡到的玉佩还给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面,他居然还在找自己麻烦! 慎王居然这般小家子气?! 恬期抿嘴,只当什么都没看破,说了句大实话:“这个,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息旸的眼神温柔了下来,温柔的莫名其妙,恬期心头打鼓,只好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 “没事。”他表现的这么乖,息旸满心都软了:“忘便忘了吧,你总是这样。” 对于恬期来说,那时的息旸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奇奇怪怪的可怜人,不把他放在心上是情理之中。 这男人怎么会以为自己在为这个道歉?还总是,说的好像他们很熟悉一样。 息旸的态度越温和,恬期心里就越发毛,他搓了搓手臂,觉得息旸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于是再次顶着压力解释道:“我说的是,老伯……那个称呼,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您别生我的气。” 他说着,可怜兮兮的扯了一下息旸的袖口:“不知者不为罪,就算,就算我当时冒犯了您,可您也拿了我的玉佩,我还被父亲骂了……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息旸捏着玉佩的手放下去,语气未变:“你觉得我因为一个称呼,在故意报复你?” “要不然呢……”恬期缩回手指,浅笑着软软道:“总不能,您真的心仪……” 他看着息旸,息旸也在看他。 恬期的嘴角慢慢僵住,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被一个疯子喜欢,比被记一个无伤大雅的仇,可要恐怖多了。 唇边最后一丝弧度也收了起来。 恬期这回是真的怕了。 他下意识扶住胸口,心脏一阵慌乱和闷痛,恬期艰难的喘息,低着头不敢看他。 “被我喜欢,让你很痛苦。”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息旸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朝他嘴里塞了药,道:“我心仪你,断断不会伤害你。” 我呸。 一个疯子说的话,谁要是信了,那就是傻子! 恬期自认自己不是傻子,他继续低着头,缓过气儿,才点头道:“我,我自然信你。” 息旸凝目,然后,笑容犹如波纹般在蔓延,他拉住恬期的手,捧在唇边,道:“我对父皇说的话是真的,那时,是有些不顾你的考虑了,以后不会了。” 他轻声道:“从此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愿做你身上甲,手中刺。” 手背上那双嘴唇温度很低,传达来的没有深情,只有恐惧,恬期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那现在,我正好有一事……” “嗯?” “你看,这都三更了……”恬期话音没落,他眼中情绪就变了,深情退却,阴郁上涌,恬期立刻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在赶你走,只是你看,我现在……毕竟是宫妃,对吧?” 息旸冷冷道:“你想做宫妃?” “宫妃也挺好……我是说,挺舒服的,荣华富贵,房子也大……”息旸脸色越来越沉,恬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他灵机一动:“我,我身为相府之女,我贪慕虚荣,我吃不了苦,父亲下狱,我没有锦衣玉食,那,那你说,我是不是得找个靠山?” “我也可以做你的靠山。” 这个人怎么就劝不走了。 恬期听着外面的雨声,放软声音,道:“我入宫,是为了父亲,我的确不喜欢你父皇,但我现在一定要留下,因为父亲下狱一事,定有隐情。” “我帮你查。” 没完没了了真是。 恬期有些生气,他没忍住瞪息旸,又很快收回视线,他抿唇,忽然啜泣:“我是不是很没用……以色侍君,固然是为了爹爹,可在别人眼中,还是下贱了些,是不是?” “……不是的。”息旸低声道:“我只是不忍你,糟蹋自己。” “我没有。”恬期睫毛湿漉漉的掀起来,倔强道:“我有好好保护自己,并未侍寝,我只想暂时拖着,寻找机会查明真相,向陛下禀明父亲的清白。” 息旸抬手给他擦眼泪,恬期没有阻止,继续哽咽:“我知道,哥哥想帮我,可是,我与哥哥才见一面,我,我不敢信你……” 男人屏住呼吸,喉结滚动:“你,喊我什么?” “哥哥。”恬期望着他,愣了一下,忙道:“恬期逾越了,请殿下……” “无事。”息旸与他拉开距离,避免对方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道:“就这样吧。” 顿了顿,他又道:“我名旸,字君尧。” 恬期:“?”这是想让他喊君尧哥哥? 恬期暗嘲,柔弱点头表示记下:“那……” “既然桃妹自有分寸,我会尊重你。” 男人抬手为他放下床帷,道:“夜晚风大,小心着凉。” 床帷完全挡住了恬期的视线,他只感觉自己的床被轻轻拍了一下,床边的人便离开了。 他伸手拉开床帷,发觉屋内已无人影,窗户也被贴心带上了。 都说轻功是腿上功夫,敢情这位慎王殿下,用手也能飞起来?他莫不是练的倒立轻功吧? 恬期揶揄一笑,全当报复他今日唐突。 又忽然想到…… 他刚才喊自己什么来着? 桃……妹? 恬期觉得自己心疾又要犯了。 ※※※※※※※※※※※※※※※※※※※※ 桃妹:见面不到一小时吓得我犯了两回心脏病,还想跟我情哥哥情妹妹,做你的春秋大梦! 羊爷:。 好啦,这俩也有昵称了!然后新文冲榜,需要评论灌溉,这章也是随机一百红包哈~ 更新时间十二点前,遇意外十二点后会挂请假条,左上角可以屏蔽作话~比心心 感谢在2020-05-28 08:20:55~2020-05-29 11: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夹子一夜情、玙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留儿、我取的名字其实可以不 3个;泽木、一只狗、妃花:d、gynoid、夏、廾匸、世乐、白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nnyy_e 51瓶;秃头阿珊,在线聊天 50瓶;我取的名字其实可以不 40瓶;泡芙一口一个 35瓶;十五玄罗 33瓶;圆脸爱麻麻、乔木峥嵘明月中、小阔爱 30瓶;旺旺大礼包 29瓶;41711639 28瓶;_无、珞瑜//、小怡菲儿、魏痴、夏未夏、胡萝卜卜卜卜、极乐、夏 20瓶;mia 19瓶;夹子一夜情、39785613 18瓶;路人、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15瓶;leland 13瓶;布卡卡呀!、琑儿的奶奶、夏沫、拉莱耶、昕昕向国荣、新言、你不懂无语、aa、女侠小兜、恰可乐、玙玘、山河不远、此彼绘卷、24985325、阿恙、缘枫、沙雕、取名废、卫敛、就是她、噗叽 10瓶;夏淮楚、侦探的弟子 9瓶;土豆皮儿 7瓶;一个小盆友- 6瓶;花徐、余生只愿你好、不要丢手机哦、沉迷葡萄无法自拔、多少英雄只废丘、啊沾、甜甜的香芋奶茶、苍茕、粥样、懒懒、糯米团、泽林、今天也不能乱发脾气 5瓶;一口酥、沈阿轩、嫣楠菲、灵溪、无聊的静、45381267、天水之青 3瓶;盆哉、浮梦归、弦歌雅意、浅煕、yohu、爱磕螃蟹的猫、一指流砂奈若何、六鱼、叙幕、一刻就好 2瓶;菌落落落落落、我是吃恩陈、廾匸、10086、ww、启明星的宁静、路柏锡、卿歌子衿、飞天少女猪、时天、alicia、小酒、在吗?催更、or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恬期自己喊哥哥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人家反过来一喊,这才觉得浑身起哆嗦。 恶心的。 让人疑惑的是,慎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儿有仙桃之意?难道自己跟陛下谄媚的几句话,竟也能传到他耳里去? 小时候恬期倒是经常仗着自己名字里有个仙意,到处一本正经的跟人家科普,说自己上辈子是个小桃仙,长大之后,他发现这名字里女气太浓,就不怎么爱提了。 衣服被刚才发疯的男人给扯破,恬期的肩膀和手臂露出一大截,只好再次寻了件新的换上。 重新躺在床上,他重新回忆了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慎王进窗无声无息,只有落坐在他床边的时候,才因为重量而露出一点端倪。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腿是装的? 恬期心里微微清明。 淳明皇帝前半生总共有七个女儿,但一个儿子都没有,一直到四十岁那年,中宫之首元皇后有孕,这才有了第一个儿子。 淳明登基十载,方由母仪天下的皇后诞下一子,百官均认为皇后乃天选之女,该子名正言顺,理应继任大统,于是息旸刚出生便被册封太子,被寄予厚望。 息旸倒也不负众望,师从大讲学晏渊,与武学宗师昝风凌,文武兼济,他性格温良,与老师们也相处的极好,说一句龙驹凤雏,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九岁时陪淳明宴北戎王室,宫殿比试十发连中,每一发都将极善骑射的北戎王子箭矢挤落,迎来满堂喝彩,民间更是口口相传,端是给大亓争了好大的脸。 但十年前,变故突发,元皇后因大龄产子去世,二胎生下没活不说,太子更因过于悲伤依赖而得了失心疯,他是淳明皇帝相当疼爱的孩子,当即派整个太医院秘密治疗,昝风凌更是辅以内力助他压制,后来虽有所成效,却也少年白头,更不能再受刺激。 元皇后去世之后,百官纷纷奏请由德妃虞静丹继承后位,不久之后,太子疯癫伤人一事泄露,百官又建议淳明废除疯太子,改立新后之子息璟为储。 可淳明却以太子会痊愈为由再三拒绝了百官提议。 如此过了两年,息旸有所好转,可拥有昝风凌内力的他却在一次入宫时受了刺激,不慎杀了上百宫人,从此声名狼藉。或许是因为亓京对他来说压力过大,他自愿请求随军出征,倒也的确闯出了功绩,暂时堵住了请愿废立太子的悠悠众口。 直到四年前,他变成了残疾,自己请愿,淳明才终于松口,答应废黜改立。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可再深一点的隐情,就无人知道了。 恬期大胆推测,假如息旸的残疾是装的,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有人与他有仇?既然有仇,按此推理,他一定是被迫无奈才选择假装残疾,而这达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淳明答应废黜,那是不是代表,淳明之前坚持不废黜,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想以此甩掉太子之位? 再继续反推…… 如果说第二次是他自己设计,那么第一次,元皇后去世,他发疯,杀人,原本温良贤德的太子一朝之间声名狼藉,是否也另有隐情? 再次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慎王刚才又真情实感的说喜欢自己,那么,自己被盯上入宫,是不是也不仅仅是因为张显德看中了他这张脸…… 尤其是白日里息旸说自己心仪晏相之女,天子却没有半点反应。堂堂天子,明明贵为天听,竟然不知道自己封的妃子乃是狱中罪臣之女。 除非有人能只手遮天,堵住了天子的耳目。 这个理由也很简单,晏相到底是朝中重臣,虽即将斩首,但他也曾经贵为天臣,天子再怎么荒唐,也不该趁人之危,抢人家十来岁的女儿做妃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得贻笑大方? 如果要天子看中自己,又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占为己有,那么首先他就不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恬期忽然砸了一下枕头,眸中涌出愤恨之色。 若自己只是因为慎王喜欢,便要成为党争的棋子被送入宫,那么自己一家被冠上通敌卖国的污名,是否也只是因为……要达成自己被送走,然后从其他地方被接入宫中的条件呢? 张显德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被蒙了耳目,供慎王直接发泄怒火的棋子。 他的死无伤大雅,并不会牵扯到幕后的任何人,因为他是天子派出去的,而为了把献美人的功劳完全独揽,他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更别提,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恬期气的坐了起来。 原来自己入宫是被息君尧害的,甚至可能自己满门抄斩,也是息君尧害的! 他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被亲过的嘴唇,漂亮的眸子里渐渐泛出一股冷意。 恬期下半夜睡着了,梦里他却没能如愿把息君尧大卸八块,被他大卸八块的是他给息君尧提供的假想敌,也是最终受益人,太子息璟。 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红玉给他准备了吃的,对他道:“方才皇后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恬期的手微微一顿。 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妃子,倒是忘记了还得给皇后请安这一说。 不过他身体不好,吃饭还是得细嚼慢咽,所以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等他吃好收拾妥当,便乘坐步辇去了皇后寝宫。 都说国母贤良淑德,节俭大度,比先后尤甚,恬期到了之后,果真发现皇后的宫殿布置十分简朴,还没他的明华殿来的华丽气派。 皇后已经近五十岁,保养得当,但到底上了年纪,头发白了一些,脸上也带着些皱纹。 恬期今日穿了淡黄色的衣裳,是十分少女的颜色,在整个朴实的殿内显得俏丽至极。 他恭敬的行了礼,皇后也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坐着吧。” 恬期乖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听她道:“你刚入宫,许多规矩都不懂,这位是刘嬷嬷,从明日起,你便跟着多学些规矩吧。” 明明是在责怪他来的晚了,可话里却一丁点儿都没显露,恬期这般想着,急忙应了下来。 他只做怯生生的样子,皇后说一句,就答一句,始终垂着脑袋,直到皇后笑着开口:“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没怕。”恬期声音小小的,嘴上说着没有,但行动间却更加谨慎,皇后眸中划过一抹轻蔑,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恬期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老老实实仰起脸看她,皇后微微顿了顿,又笑了笑,道:“真是好样貌,难怪陛下这么喜欢。” 恬期声若蚊蝇:“谢皇后夸奖。” 到底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有些怕生,皇后观察着他,今日的衣服配色鲜艳了些,没有考虑到自己已经人老珠黄,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普通丫头,美虽美,却不足为虑,用来做棋极好。 她抬手,有人端上来了一套头面,“这套白玉头面,是我年轻的时候戴的,如今年纪大了,戴上去不伦不类,就当见面礼物送你了。” 恬期急忙跪下:“多谢皇后赏赐。” “回去吧。” 恬期让红玉带着头面告退,心中也对皇后有了评价。 一个心机很重的女人,记仇,同时却又很会做人,会下意识收买人心,明显不如传言那般与世无争。 屏风后绕出来了一个锦衣男子,正是息璟,他走上前来,目送恬期离开,道:“母后这下放心了?” “嗯。”皇后温和道:“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看能不能派上用场吧。” 恬期没有直接回宫,而是下了步辇,转去了御花园。他知道今天皇后喊他过去,不过是怕自己成为一个变数,所以要探探究竟,棋子当然是掌控在手里才叫棋子。 不过如此一来,就代表着皇后并不了解他,可既然她想要了解自己,就说明她跟自己入宫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那么昨天自己假设的一些事,也就能得到证实。 一,太子的确与慎王不合。 二,自己进宫应该是息璟一手操办。 三,皇后既然参与进来想要掌控,就代表着太子如今做事,还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恬期随手揪了一朵小花儿,放在鼻尖轻嗅。就是不清楚自家人下狱,是不是跟太子有关系了,恬期素来喜欢大胆假设,谨慎求证,在父亲的事情没有完全得到结果之前,太子就是他最大的假想敌。 耳边忽然传来动静,恬期下意识转身,却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好从脚下花丛里钻了出来,他眨了眨眼,后退一步,就见少年仰起脸朝他看过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陡然发光:“美,美人。” “……” 恬期又一次后退,只见那少年飞快的钻出来,睁大眼睛惊奇的看着他:“美人!美人!” 听那语气,似乎是个傻蛋。 恬期一脸谨慎,身旁红玉忙道:“是五殿下,幼时遇歹人下毒,伤了脑子。” 五殿下,当今皇后最小的一个孩子,息鹿白。 恬期有点懵。 息鹿白不愧是老色鬼的儿子,当即像大型犬一样朝他扑了过来,恬期吓的后退,脚下一滑,猛地朝后摔去,腰间微微一紧,陡然被人给搂了个满怀。 恬期抬眼去看,发觉是个白衣公子,对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半天没放手。 这是什么三流话本剧情?! 恬期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猛地挺腰站直,却忽然听到什么破空之声,接着,身旁人一把推动他的肩膀,逼得他朝后转了好几个圈儿,恬期好不容易抓住一棵树站稳当,晕头转向的一抬头,就见那白衣公子皱着眉捂住了肩膀。 受伤了?谁敢在宫里随便伤人?! 恬期当即双目一肃,抬眼看清了亭子旁的男人之后,又顿时失声。 除了这个疯子,估计也没人会在这里伤人,还下杀手了。 息旸的眼睛冷冷的朝他看过来,恬期缩着脑袋朝树后头躲了躲。 白衣人也看清了对方,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急忙上前行礼:“大皇兄。” 大皇兄? 息旸面无表情的捏着轮椅扶手,看上去还想再拍第二下机关,直接毙了对方,恬期看的真切,暗道真是疯子,连自己弟弟都下杀手! 正在这时,亭子里恰好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恬妃吗?” 老皇帝也在! 息旸的目光再次移到恬期身上,后者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想着人家到底救了自己一命,他来到那位白衣弟弟旁边时不动声色把他推开,然后对息旸笑了一下:“原来王爷和陛下也在这儿赏景呢。” 息旸没有说话,只是旋转轮椅,让文琳琅再次把他推进亭子。 恬期跟在后面进去,行了礼后站好,发觉老皇帝在审视他。 他心下疑惑,暗道难道方才滑到暴露了自己是男子的身份,便随手扯了一下衣服,只听对方道:“你是晏相之女?” 尽管清楚老皇帝之前只是暂时被人封住耳目,但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恬期还是想到了息旸说要提亲的那件事。 他立刻跪了下去,道:“是。” 老皇帝还在看他,恬期低着头,满心不安,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再次开口:“慎王说要去相府家提亲,指的也是你?” 恬期还未开口,身旁的疯子就道:“正是。” 老皇帝忽然笑了,他的手指敲击座椅扶手,然后再次把目光落在恬期身上:“恬妃怎么看?” 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了? 简直是无妄之灾! 恬期白着脸想,我看你们一个老不知羞一个小不正经,全都该千刀万剐。 ※※※※※※※※※※※※※※※※※※※※ 桃妹:有朝一日刀在手,屠尽皇室一群狗。 一群狗:……。 我发现有存稿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狂修……明明写好了也要推翻重写_(:3」∠)_ 于是晚了,今天继续一百个红包~ 感谢在2020-05-29 11:22:26~2020-05-30 13: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ynoid 2个;枫留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猫太黏人了怎么办、elinxiu 2个;妃花:d、布卡卡呀!、jiujiujiu999、哈罗可能、恰可乐、枫留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叶sunny 70瓶;葉清酒 53瓶;星星点灯 40瓶;24985325、今天看书了吗? 23瓶;苏 22瓶;取名废、夏未夏、水风轻、布卡卡呀! 20瓶;jk 17瓶;楚晚宁的踏娇娇 16瓶;悄然 15瓶;巫墨青 14瓶;雪棠棠 13瓶;陌上雨霖郎、 qever、小怡菲儿、41932053、豆子鹤、糯米团、kt.、又胖了不开心、芝士蛋糕、是at呀~、初余、夜惊鸿、夏、我怎么这么美 10瓶;行行重行行、圆脸爱麻麻、虚度 9瓶;无以为、多少英雄只废丘、沈阿轩 5瓶;thief 4瓶;浮梦归、东风不相识、蘑菇蘑菇、凝残叶、嘻嘻 3瓶;、小尾巴、晚燃啊、浅煕、嗯......、一只笨蛋 2瓶;45381267、启明星的宁静、要坚持的2020、淮楚夏、一刻就好、懒懒、一个小盆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 章 凉亭寂静,轻纱被拢在两侧,风灌了进来。 恬期被吹了个透心凉。 那个一开始堵住皇帝耳目的人,大抵就是想看到这个场面。 恬期如今已经入宫,未曾封妃也就罢了,息旸要,赏他便是。可他如今封了妃,那就是皇帝的女人,假如天子因为儿子想要就要将自己的妃子拱手相让,那还如何立威? 在这个时候,但凡息旸可以清醒一点,都应该把恬期让给天子,因为那是皇帝,是他的君父,是他暂时无法跨越的存在。 恬期祈祷他可以说点儿什么来给自己解围,但他下意识仰起脸看过去,却只见息旸面沉如水,不光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似乎还在认真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这家伙不准备退让。 恬期垂下睫毛,嘴唇抖了抖,别说他自己,旁边站着的寥寥几个宫人,都狠狠为他捏了一把汗。 “我……”恬期的手指揪在胸口,眼眶含泪,他一开口,就开始喘息,然后软软的朝着息旸脚下倒去,息旸弯腰托住他,眉头紧锁,还未开口,天子就道:“来人,去请太医。” “不要!”恬期抓住了息旸的袖子,道:“我不知王爷竟对我情深一片,我,我甚至连你的模样都没记住……” 息旸手臂紧绷,脸色阴郁,却在这时,恬期借着长袖遮挡,指尖在他手心划了个圈儿。 他僵了僵。 恬期继续道:“如今我已经入宫,那便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心怀天下,宽宏体贴,乃我心之所向……” 他的手指柔嫩,指尖细细的,在息旸的掌心内,一笔一划的写了个:夜。 面上仍然泪汪汪的,柔柔弱弱不堪一击:“……还请王爷,成全。” 指腹擦过息旸手掌心,一股酥麻的感觉升腾而起,恬期手指曲起,又刮了一下他的手心,飞快的写下:会。 然后他又一次揪住心口,白眼一翻,直接晕了。 息旸没动。 也没有发疯。 天子当即道:“快喊太医!” “文琳琅。”息旸跟着他一起开口,众人这才想起,文琳琅也会些医术。 他擅长针灸,低头一看,便察觉恬期在装晕,下意识跟息旸眼神交流,只见对方的手无声的移到恬期的脖子后面。 恬期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真晕了。 文琳琅瞬间懂了。 恬期醒来的时候,身边正坐着天子,老人一脸和蔼,柔声道:“醒了。” 恬期点点头,神情之中涌出一股委屈,他扁嘴,道:“陛下可是不喜欢我?” 淳明心中一软,道:“怎会不喜欢你?” “你就是不喜欢我。”恬期生气道:“你若是喜欢我,怎么会让我在您和一个疯子之间做……” “放肆!”侯玉烛开口斥责,天子摆了摆手,对恬期笑了一下,道:“旸儿虽然疯颠,却也是个好孩子,你若与他两情相悦,朕自会成全你们。” 我信你个老妖怪。 恬期依然十分委屈,扭头不想理他。 天子望着他精致的侧脸,心中感慨,道:“你醒了就好,朕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恬期心中一动,蓦然坐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天子回头,见他神色哀怜,只得重新坐下:“怎么了?” “陛下……”恬期从床上下来,不顾阻拦跪了下去,道:“陛下,我父亲定是冤枉的,他清明一世,如今年逾半百,断断不会做出自毁清誉一事,请陛下明察!” 既然身份败露,那就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尽管不抱希望,恬期也想为家人争取一把。 天子的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他柔声道:“官场之事,玉颗不懂,朕不怪你,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朕不能因为你一己之言,就把人放了。” “陛下……” “朕答应你,会派人再查,好不好?” “可是有人已经给父亲定了罪,下个月……” “好了。”天子打断了他,道:“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清楚的。” 明黄衣摆擦过手指,天子慢吞吞的离开,恬期缓缓由跪到坐,扭头看着他身影离开,眉头皱了起来。 这老东西明显避重就轻,不准备放人。 看来对于天子来说,他不过就是个物件,不需要有任何喜怒哀乐。 恬期忽然想到了息旸。他总觉得慎王与陛下父子之间,有些奇奇怪怪。虽看着和平,但平静一下却好像暗流涌动,但要非说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仇恨,看着又不太像。 他准备上床,忽然又听到红玉的声音:“娘娘,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太子?”恬期拍拍屁股站起来,道:“让他进来。” 衣冠不整见人不合适,他简单盘了头发,撩起珠帘走出去,便见一锦衣男子带着下午那个傻蛋坐在厅中。 傻蛋见到了他,又起身想过来,被息璟看了一眼,又怂唧唧的退了回去,扁着嘴可怜巴巴的瞧着恬期。 恬期笑了笑,走到主位坐下,道:“太子殿下怎么有时间过来?” 息璟站起来,傻蛋也跟着他站起来。 “听说鹿白今日不小心冲撞了娘娘,母后特别吩咐让我带他过来跟您赔罪。” 他看向傻蛋,傻蛋依然歪着脑袋傻乎乎的看着恬期,息璟便推了他一下,低声道:“赔罪。” “呸呸。” 息璟耐心纠正:“这样,说你错了。” 傻蛋对着他抱拳鞠躬,乖乖重复:“你错了。” 息璟拿他没办法,只好亲自上前两步,对恬期行礼,道:“今日惊扰了娘娘,实在不该,请娘娘恕罪。” “没关系。”恬期的目光跟傻蛋撞在一处,忽然抬步走下来,见他越走越近,傻蛋的眼睛就越来越亮,他在息璟身侧停下脚步,道:“我看五殿下憨爽正直,倒是比这宫里其他人可爱多了。” 息璟侧目。 他嗅到恬期身上淡淡的香味,对方出来的时候披了一条淡青色的褙子,那褙子后领低,隐约有一根丝带露出来,意识到那是女子的贴身衣物,息璟忽然又朝他胸前看了看…… 小了点儿。 他转过来,目光直直落再在恬期的侧脸上,没有刻意拉开距离,道:“恬妃说的其他人,莫不是指在下吧?” 恬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会呢,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殿下。” “那你觉得我,可爱吗?” “……”骚货。 息璟生的也好,可以说,老皇帝这一窝脸蛋长得都不错,毕竟他本身不差,后宫又都是美人,这位太子殿下更是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若是跟姑娘对视,只怕要有芳心沦陷了。 恬期不动声色的按住心脏,佯做受不了的样子避开眼睛,却在这时,傻蛋上前两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臂,硬是扯着他离息璟远了一点儿,还一脸警惕的看着息璟,对恬期说:“哥哥,坏。” 息璟失笑,“我只是开个玩笑。” 恬期看了一眼傻蛋,直接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道:“赔罪就不必了,二位请回吧。” “美人……”傻蛋依依不舍的扯他,恬期没好气:“我叫恬期。” “恬,期。” 恬期不喜欢傻子,他只喜欢聪明人,或者天才,他又一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息璟道:“不送了。” 重新回到寝区,恬期捞了一块糕点来吃,耳边听到息璟哄着傻蛋离开,他又跑到窗前看了这俩一眼。 红玉之前说息鹿白是中了毒才变傻的,言谈之间不见怎么避讳,看来这是宫中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那也就是说,下毒的凶手一定已经被揪出来了。 这可致人痴傻和疯癫的药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恬期之前在息旸掌心写了夜会,入了夜便耐心等待,一边思考,一边躺在床上盯着那扇小窗。 左等右等窗户没有半点儿动静,恬期下意识坐起来确认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窗关的太紧了。 刚走到窗前,忽然就在黑暗的夜里听到了轮椅碾压地面的声音。 轱辘,轱辘。 他取出昨夜息旸留下的夜明珠,快步踏出寝区,便见自己宫门大开,息旸从正门驶了进来。 恬期脸色惊疑不定:“你……你怎么敢……” “明华殿的人都睡着了。”息旸停下来,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他掌心却似乎还残留着被那手指尖勾划的痕迹,心头漫起一股痒意。 息旸握了握手指,道:“你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恬期不得不出此下策,暂时安抚。 他夜明珠塞进胸口,走过来把门给关上,转过来看向息旸,迟疑道:“你真的不会被发现?” 夜明珠的光把他胸前的衣服照的透明,朦朦胧胧可以看到里头粉色的贴身小衣,息旸看了一眼,轻轻侧头避开,道:“应该不会。” “应该。”恬期把夜明珠掏出来,对着他的眼睛照,没好气道:“我们若是被发现,会死人的。” 息旸抬手挡住眼睛,轻声道:“我走窗户不太方便。” 这家伙不发疯的时候,倒是像只小绵羊。 恬期眸子闪了闪,把夜明珠收回来,心道还跟我装呢,明明腿好好的,还偏偏要坐轮椅,存心吓唬我是吧? 他转身朝寝区走去,息旸驱动轮椅跟上,木轮椅轧地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恬期有些头皮发麻,寻思这会儿要是有人进来,息旸跑了,单留个轮椅下来,自己可就完了。 “其实……”恬期顿了顿,道:“我今天喊你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我选择陛下,也是为了我们两个的人身安全,并不是我真的想跟他。” 息旸垂眸,片刻,道:“待我登基,你便不必这般害怕了。” 这话都能说出来,代表他野心不小,是什么原因让他敢有如此野心呢? 恬期转过来看着他的双腿,道:“哥哥如今只是王爷,如何能够登基?” “太子也不过是储君罢了。” 这倒也是,自古以来,素来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恬期又看了一眼他的腿,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息旸的手无意识的盖住了膝盖。 恬期有心想戳破他的伪装,又上前一步,道:“哥哥若要登基,是不是应该先站起来,毕竟,我从未听说过有哪朝哪代会让一个残废登基。” 息旸瞳孔收缩,膝盖上的手指收紧,他垂眸,声音忽然哑了:“你很在意?” 自然在意。 恬期必须确定息旸究竟可不可信,他对自己的情意是真是假倒是无所谓,但他如果没有能力,那就没必要耗费太多时间陪他周旋。 恬期没有直说,他在息旸面前蹲下来,仰起脸道:“昨日哥哥离开之后,我想了一整天,哥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能被哥哥喜欢,是我的福气,只是我父亲如今身陷囹圄,我实在无心男女之情,哥哥,倘若哥哥能够登基,还我父亲清白,我定以身相许。” 息旸眼眸幽深,渐渐转为温柔:“为了你,我定会登上皇位。” “可哥哥的腿……”恬期的手指放在他的膝盖上,道:“我不是嫌弃哥哥,只是,我很担心……哥哥的腿到底不太方便,你看,若你总坐轮椅来看我,万一哪天被发现,也不好躲藏。” 只要息旸在他面前站起来,那么恬期就可以认为,他对自己毫无保留。 但,很久,息旸都没有动。 “我会护你,护你想护之人。”他抚了抚恬期的脸,道:“若你信我,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扫出一片无忧之所,你住进去,静候佳音便可。” 又想骗恬期跟他走。 但恬期当然不信他,在他看来,息旸不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双腿完好的真相,明显也是不信自己的表现。 他没有回答,息旸也没有逼迫,他许诺道:“这种日子不会太久。” 他始终不肯正面接招,恬期姑且就先信了。 他笑了一下,道:“那我等着。” ※※※※※※※※※※※※※※※※※※※※ 桃妹:你为什么不站起来给我看,你一定是不爱我。 羊爷:……你到底从哪里得知我是装残疾的??? 今天也是一百个随机红包~ 感谢在2020-05-30 13:56:34~2020-05-31 12:3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枫留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猫太黏人了怎么办、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柏啾啾 70瓶;fanta 14瓶;洛雪 13瓶;冰河洗剑、桃桃、乐其、ik.andy-junsm、布玛、哈鲁、baboon、美凌格、江肆、mia、爱吃土豆的小白兔、呜啦啦能量、乾乂、秃头阿珊,在线聊天 10瓶;薄暮、有拖延症的凤一、夹子一夜情 6瓶;水风轻、calrline 5瓶;糯米团、雪棠棠、叶修修的老婆小琳酥酥 3瓶;一个小盆友-、thief、fron、41932053 2瓶;jsghxnd、三岁、弦歌雅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 章 明华殿门窗紧闭,恬期没敢点灯,夜明珠也刻意拿半遮光的布袋给装了起来,照明寥寥。 他蹲在息旸面前,目光落在男人拇指挽弓的象牙扳指上,忽然伸手戳了一下,息旸让开手指垂眸,对上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哥哥上回说,这回是为了我父亲,所以才提前赶回的,那哥哥是否知道,我父亲通敌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曾经在颍州任职,救济过一个名唤颜东树的年轻人,你应该有印象。” “颜东树,那不是这几年在北边新崛起的富商么?他似乎来过我家几次,不过我没见过他人,只知道他似乎想在亓京做生意,对父亲也相当敬重,父亲跟我提过几次,说他为人忠厚,是个好后生。” “他一直在边境与北人做生意,认识几个北辽朋友,前段时间,他在边境酒馆误杀了人,怕担罪责,便逃到辽境去了,沿途被几个辽人朋友护航,砍杀了边境的士兵,后来在他的住处,搜出了与你父亲的书信。” “信里写了什么?!” “去年冬日,他给你父亲送去了几个上好的毛皮,还有一件,给你做了大氅,边角做了帽子。” 恬期懵了一下:“他们是朋友,送这些不是很正常么?” “雪狐难得,碰巧的是,辽国王妃养了一只,正好于去年冬日便不见了踪影。有人指证说,辽人把如此爱宠扒了皮送给你父亲,定是有所图谋,加之我军去年冬日,的确吃了一回败仗,如此一来,便定了罪。” “荒唐!”恬期怒而站起,道:“这种言论陛下居然也信了!那颜东树虽送我父亲东西,但却从未要求过什么,只说报答旧日恩情,竟然被人钻了空子。” “你不必担心,有我在,你父亲在狱中不会有事,只是具体原因还需要调查。” “我看最该调查的是陛下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事,尤其是居然搞了连坐,我舅舅一家都未能幸免!” “既然他想杀,就不会放。”息旸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安抚:“他年事已高,很快就会退位了。” 如何会退位?古往今来,甘愿活着就退位让贤的皇帝还真没几个,尤其是这位,到了如今还在肖想美色,怎么看也不像会甘心退位的样子。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息旸,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不确定息旸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但有人把自己弄进宫里,明显就是想逼息旸这么做……但怎么可能呢,就算他再疯,也该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更不可能为了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息旸弯了弯唇,他自打染黑了头发之后,整个人就年轻了许多,但黑发也将那张脸衬得格外的白。 “你不要多想,我有分寸的。” 恬期咳了咳,感觉自己高估了自己。淳明皇帝固然昏庸,可他也是息君尧的生父,而且待他不薄,他如果不犯病,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会弑父的。 但,距离父亲问斩只剩下二十多天,如果淳明一直按着不提,那该怎么办? 时间紧迫,恬期一阵心堵,他皱着眉按住胸口,忽闻息旸又道:“你弟弟如今住在我府上,你不必担心。” “!”恬期心里一咯噔,他蓦然转过来:“你,你说恒伊……” “我把他接进了府里,如此也方便照看。” ……我信你个头啊!这话听在恬期耳里简直就是威胁,但他只能做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道:“那就好,多谢王爷了。” 息旸颦眉,恬期反应过来,又改了口:“时辰不早,哥哥是不是该回了?” 息旸点点头,“那桃……” “叫我阿期。”恬期道:“哥哥喊我阿期就好。” 他做出害羞的样子,息旸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丢丢:“爱妻。” “……”不是,你说的是爱吧?是爱吧?果然是爱吧!! 不管怎么样,那轮椅终于在他面前转了过去,恬期只想赶紧把他送走,他快步走出去拉开门,探头先查看了一番,对乖乖跟在身后的息旸道:“你现在出宫,肯定会被记录在案……真的没事么?” 出宫都有门禁,息旸大半夜进宫再出宫,绝对会留下痕迹。 他一脸担忧,息旸很自觉的解释:“我这段日子会住在宫里。” “你出宫建府还能再回来住?” “父皇特许,我可以常住母后故居,在那里,我不会犯病。” 恬期想到了死在太和宫的张显德,勉强笑了一下。 您可能对不会犯病有误解。 他把门打开,看到息旸的轮椅下方居然有机括,遇到没有可供轮椅经过的门槛儿,可以从前方延伸出一块木板,那木板带着滑道,等轮子碾过去,又会收到后方。 但因为是上坡,对于息旸来说还是有点吃力,他面上未显,手臂却暴起青筋,恬期见状,一边想装的累不累,一边走过来用力推了一下。 他这一推用了点心思,看上去好像是生怕自己力道不到位所以使出了全部力气,可实际上却故意抬了一下轮椅椅背。 两人同时用力的结果就是轮椅在下去的时候一下子朝前方倾斜,息旸瞳孔收缩,蓦然欺身,一掌拍在地上,顺势拧腰,避免了一头栽倒的尴尬,却仍然跌坐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墙头趴着的文琳琅蓦然缩回了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华殿的院内只种了几颗盆栽,小花坛里泥土湿润。 略显空旷的院子里,息旸跌坐着,长袖搭在膝盖,神色看上去有些孱弱,脸色却笼上层层阴霾。 怒意翻涌,杀意肆虐,蓬勃内力灌满衣袖。 那一瞬间,他想毁掉面前的一切。 恬期站在后方,略显意外,他没想到息旸宁肯摔倒,也不肯用腿站起。 他浑然不知息旸心中所思,见他有犯病的预兆,就急忙把轮椅扶起,然后一下子跪在息旸面前:“哥哥,你没事吧?” 杀意内敛,息旸陡然回神,他抬眼看向恬期,嘴唇慢慢抿住,嗓音低哑:“没事。” 恬期一脸担忧,顺手来扯他的手臂:“我扶你。” 倘若息旸有一点放松,就会顺着他拿腿部发力,但他居然全程戒备,只有腰部轻轻抬了抬,便又沉了下去,他拍了拍恬期的手,道:“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行?” “没关系。”息旸抓住他的手腕,用了力气,却没有弄疼他,执着沉声道:“我自己来。” 恬期只好把轮椅扶到他身边,息旸抬手按住轮椅,刚一用力,椅子却忽然朝后滑去,他当下狼狈的趴在地上,长发凌乱的扫在脸上,抬眼看向恬期的那一瞬间,带上了一抹刺骨的森寒。 恬期急忙把轮椅又推回来,道:“对不起,我没拿住,这个有没有可以固定的……轮子太滑了。” 真的假的,他这会儿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息旸真的残了?那他那天是怎么翻过窗户的? 他刚想完,就见息旸忽然翻掌,将内力灌溉于掌心,狠狠朝下一拍,身体陡然腾空而起,一个拧腰,稳稳的落坐在了轮椅上。 有几息间,他轻轻的喘息,凌乱的长发堆在修长的脖颈间,他语气阴郁:“外面风大,你进去吧。” 他似乎迫切的想离开,抓住推圈,很大幅度的朝前推动。 “哥哥。”恬期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出来自己是故意的,他担心息旸回去拿弟弟撒气,忙喊了一声,然后上前两步,弯腰帮息旸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手指洁白,指腹细嫩,不经意的擦过男人脸颊和脖子上的皮肤,带起细微的战栗。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恬期认认真真帮他把仪容整理妥当,又拍了拍他黑衣上看不清的土,目光跟他对上,微微一笑:“好了。” 息旸不为所动。 恬期心里打鼓,软声道:“哥哥明天还来吗?” 息旸反问:“你希望我来吗?” 真的被发现了…… 恬期睫毛闪了闪,他当然不希望息旸过来,每天晚上不能睡还得提心吊胆,搁谁谁愿意? 但想到晏恒伊—— 他忽然伸手,一下子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虽然与哥哥刚认识不久,可很奇怪,想到你以后都不会再理我,居然有点舍不得……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跟我生气,好不好?” 恬期手臂纤细,脖子也细细的,他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气,似乎是皂角,又或者是香膏,那双嘴唇贴在息旸耳朵边儿上,温声软玉,吐息如兰,偶尔,嘴唇会轻轻碰到。 息旸的手抬了抬,终于还是没有伸手抱他,轻声回道:“我不会与你生气。” 恬期一下子坐在他怀里,他歪着头,剔透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真的不生气?” “嗯。” “那……你还会来?” “只要你不怕。” “我不怕!”恬期一下子收紧手臂,鼻尖直接怼到息旸的鼻尖,他眼睛亮晶晶:“哥哥说会护我,护我家人,我信哥哥。” 息旸呼吸微微一窒,半晌:“嗯。” “哥哥不抱我一下么?” 息旸手指蜷缩,他看着恬期的脸,确定那上面没有任何嫌弃,只有真心实意,这才抬手…… 手指刚碰到他的衣角,恬期却又突然松手跳了下去,他抿嘴,不自然的抬了抬手臂,又并在身体两侧,道:“我太不矜持了……你,你回去吧。” 息旸的手落下去,道:“好。” 轮椅驶出了明华殿,恬期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 他还是不太信息旸双腿真的废了,若果真如此,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登皇位? 如果是真的…… 不不不可能,恬期摇了摇头,他能看出息旸的能力与野心,他不是在胡说八道,他端端坐在那里,就有足够的自信与底气,这种底蕴不是擅长夸夸其谈的人能拥有的。 门外,文琳琅忐忑的徘徊着,慎王要脸,这会儿在恬妃宫里摔了,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心上人杀了。 他犹豫是进去救,还是不救。 救人,就说明他看到了慎王摔倒,说不准被会连累。 焦头烂额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慎王驶出,文琳琅鼻尖耸动,确定没嗅到血迹,这才两步跨过来,扶住轮椅。 “回么?” 息旸捏了捏自己的腿,扭头看向明华殿的大门,低声道:“你方才可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短暂的寂静之后,息旸神色温和了下来:“回吧。” ※※※※※※※※※※※※※※※※※※※※ 桃妹: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jpg 羊爷:纠正,是被日的边缘。微笑·jpg 残疾是真的,文案有写哈~这章可以骂桃妹,恃靓行凶过分了。 然后六一快乐!!感谢在2020-05-31 12:33:37~2020-06-01 11: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徐行、七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r.周 20瓶;昕昕向国荣 14瓶;19454796、简单点、薄暮、正版一颗星、夹子一夜情 10瓶;我可能是个假的粉 8瓶;cyan 7瓶;狗熊、浅煕 6瓶;琑儿的奶奶、一口八个小朋友、不要丢手机哦 5瓶;雪棠棠、夏、淮楚夏 3瓶;藿香正气水 2瓶;一刻就好、、小尾巴、浅忆若影、45381267、爱磕螃蟹的猫、一个小盆友-、小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 章 恬期居然没有被杀,甚至他连对方缺胳膊断腿的惨叫都没听到。 而王爷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明明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被一个女人瞧了个真切,这种奇耻大辱,他居然没有犯病! 这让文琳琅感觉到不可思议。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当事人恬期。 他重新关门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所有人都说息旸受到刺激会发疯,发疯的时候会杀人,可是他都看出来自己是故意的了,却分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杀意。 除了他的腿是好的,不在乎被摔之外,恬期一时找不到更可信的原因。 但他尴尬羞愤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做假,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恬期刻意观察过,如果不是演技高超,那样子的确是残废人会有的反应。 恬期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息旸的腿这么在意。 或许是因为只要他是装的,那么自己就可以相信他有能力做到说的那些,也或许是因为,昨夜自己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他的腿是装的上面。 当年的天之骄子,虽然只是略有耳闻,恬期还是十分向往。他从小就喜欢聪明人,喜欢天才,倘若息旸疯病刚控制住,又真残了双腿,他会怀疑这个世道是否存在不公。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天才? 何况如今息旸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算得上真心示好的,恬期也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他。、 迷迷瞪瞪快睡的时候,恬期忽然听到自己的窗户传来了响动。 不是吧? 恬期立刻打起了精神,又来? 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恬期张着眼睛,寻思莫不是又要摸他的头?大半夜的能不能别搞这么惊悚。 “刚才息君尧来过了。” 是息璟的声音。 他直接点破,恬期也没有否认,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我还当是他又回来了。” 息璟也在打量他,恬期没内力,看不清对方,便取出了夜明珠,结果刚露头,就被息璟给按了回去:“不要光,会被人发现。”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息旸那个疯子,当夜就送给他一颗夜明珠,活像怕人发现不了。 恬期只重新拿半遮光的布裹着,好能瞧见他,道:“你来干什么?” “你私会息君尧,不怕我告诉陛下?” 恬期确定息璟不会插手这件事,因为他忌惮息旸。这一点,从息旸走后足足半个时辰他才敢露面,就足以看出来。 他眼睛一亮,当即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道:“当真?” 不等息璟回答,他立刻迫不及待道:“您若是告诉陛下,可一定要请陛下下令给他禁足,我真怕他哪天过来在我这儿犯了病,拿了我的命去。” 息璟愣了一下,眉梢微扬:“你不是自愿与他私会的?” “自然不是!”恬期毫不犹豫:“只是看到他那样子,我都要吓的睡不着觉了,听说他前两日还把张先生杀了,宫女说他死得好惨……我怎会自愿与他私会?” 他抓着息璟的袖子不丢,嫌弃的表情完全不像做假,息璟凝望着他漂亮的脸蛋,道:“你何不自己告诉陛下?陛下如此疼爱你,定不会容他放肆。” “我……”恬期的手缩了回来,犹豫道:“陛下到底是慎王的生父,我怕这事儿闹到陛下那儿,他们父子关系照旧,我……死无全尸。” 胆小鬼。息璟轻笑,然后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道:“我替你说了,你就不怕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道:“你看我,像不像被强迫的?” 息璟:“……像。” “那,你是太子,一定是个好人对不对?” “……”息璟心想,还真不是。但恬期的表情太期待,他只能点了点头。 “你看。”恬期笑了起来,一脸信任:“好人怎么会是非不分呢?你也是陛下的孩子,有你出面牵制慎王,我不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这完全是小聪明。息璟笑出了声,道:“你这样说,我怎么可能还会帮你?” 恬期顿了顿,低下头揪着衣角,不吭声了。 他当然知道息璟不会帮自己,他藏在幕后那么久,怎么可能会露面让息旸看到。 恬期甚至明白他今日来的具体目的。 果然:“他到底是我大哥,你又是他的心上人,生的这般好看,却被送给了父皇,推己及人,我多少能够理解他的心思……怎么忍心告诉父皇呢?” “那我怎么办?”恬期扁嘴道:“难道就要一直忍受这个疯子吗?” 息璟试探道:“难道你宁愿跟着父皇,也不愿跟他?” “当然了!” “你喜欢父皇?” “我说喜欢你信吗?”恬期反问,息璟又笑了一下,道:“那是为何?” “虽然你父皇年纪大,可慎王却是个疯子,是你你选择跟哪个?” 息旸点了点头,眸子闪了闪,道:“你倒不如直接跟我大哥说,陛下喜欢你,舍不得你,你有苦难言,让他多多体谅你,不要再时常过来了。” 果然是想给他洗脑,让他在息旸和天子之间制造矛盾。 恬期又垂下脑袋,半晌,道:“那他若是去寻陛下发疯,不小心伤了陛下,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父皇有十八守卫,不会有事的。” 那万一你找机会把十八守卫调离呢?恬期面色不显,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我父亲是忠君之臣,我不能因为自己置陛下于险地,若是父亲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息璟皱起眉,心里有些瞧不起恬期,但见他这么可怜,又觉得到底是一个弱女子。 结果就在这时,弱女子忽然露出了决绝的表情:“殿下,我想跟你说个事。” “何事?” “我怀疑慎王腿是装的。”恬期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件事陛下一定也不知道,所以才会容许他如此放肆。我想,若实在摆脱不了这个疯子,倒不如冒险为陛下试一试他,我改天偷偷把他的轮椅掀翻,让他摔在地上,到时候他一下子站起来,陛下一定会治他个欺君之罪,那我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息璟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眼皮子抽了抽,忽然伸手点他鼻尖:“胡闹!” 说话就说话,戳人家鼻尖是几个意思?脑子有疾? 恬期抬手捂住鼻子,纳闷儿道:“我这个计策不好吗?”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故意惹他,到时候你有没有命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外头传来了更夫的声音,息璟耳朵动了动,又对他道:“你不可以拿自己冒险,知道吗?如果想彻底甩掉我大哥,只有从父皇那里着手!你也可以请父皇下旨,让他禁足,他是君父,只有他才能管得住大哥。” 恬期十分坚持,一脸忠肝义胆:“总之,就算是我死,也断断不会把陛下置于险地的!” “……” 息璟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往日他见到这般蠢笨的女人,早就不耐烦了,但恬期生的太好看,他居然觉得对方犯起蠢来还挺可爱,但可爱是真的,蠢也是真的。 “天快亮了,我改日再来看你,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他又捏了一下恬期的脸,直到他呲牙咧嘴的点头,这才从窗口离开。 恬期揉着脸愤恨。老色狗养出来的小色狗,一边把他当棋子,一边还要占他便宜撩拨他,真不是好东西! 来到窗前,已经不见了息璟的踪影,他关上窗户,察觉自己的猜测正在一步步的被证实。 息璟是真的希望利用自己来逼息旸犯病,甚至弑父。 息璟与息旸是对手,这一点可以确认。他今日故意与息旸错开大半个时辰才来,除了说明他忌惮息旸,还有一点就是,他是个谨慎的人。那么,假如息旸真的是装残,他肯定早就发现了,可就在自己提出要试探息旸的时候,他却反复强调,不可以招惹他,这就表明息璟一定通过某些原因,确定了息旸是真的残疾,而且对自己的腿很在意,如果拿此事试探,他会犯病。 自己的作用是把息旸变成一把捅向天子的刀,在这个任务达成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更不能被息旸杀掉,这就是为什么,息璟不让自己试探息旸的原因。 恬期靠在窗边,回忆今日院子里对息旸做的那件事,心头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作聪明的践踏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那个疯子,明明只要随便出手就把他拍死,却偏偏信了他虚伪的甜言蜜语。 恬期皱起眉,按了按闷痛的胸口,慢慢行到床前,含了一颗小药丸。 他脑子里反复闪过息旸跌坐在院子里的画面,想到他那句‘你希望我来吗?’,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恬期一直都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坏人。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息旸面前去道歉,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尴尬的心疾都要犯了。 这两天的雨下的十分频繁,时不时一小阵,地面始终湿漉漉的。 恬期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撑着额头,让人把他打理妥当之后,饭都没怎么吃,就跑了出去。 息旸在天子面前说了喜欢自己,恬期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跑去元皇后故居,他只能在御花园乱转悠,希望可以碰到息旸,虽然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慎王就是慎王,恬期刚转了一圈儿,就在一处假山旁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露出来的手和脸都很白,很随意的坐在轮椅上,眸色柔和的望了过来。 恬期鬼使神差的踌躇了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头,犹豫的想要上前,却又因为没想好怎么说,而又退了回去。 息旸的眸子在他浅青色的绣花鞋上定了定,然后,坚定的转过来,驱动轮椅缓缓靠近,然后停在了他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他抚平宽袖,语气温和:“有事找我?” “没。”恬期心情复杂,垂着脑袋,半晌,憋出一句:“你,你早膳用了没?” 息旸的眼睛因为他的问候而亮起一个色度,他点了点头,“你呢?” “没吃。” “没胃口?”息旸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御膳房带给你。” “不用了。”恬期急忙拒绝,他的鞋子不自觉的在地上蹭了蹭,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他的腿。息旸的目光几乎全程都在他身上,当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住膝上盖着的毯子,他抿唇,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别担心,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意思是,他今晚不会来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息旸垂下睫毛,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今日应当无事,若是乏了,就好好补个觉。” “嗯。”恬期又点头,抬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废了。说出来,好像是在揭息旸伤疤,不说出来,他心里又堵得慌。 就在这时,一旁的路上忽然行过几个宫人,他们对恬期和息旸行了礼,便径直去了。 恬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目送那队人远去,奇道:“那不是侯玉烛身边的人么?怎么往那边去了?” 身后没有回答,恬期扭头去看,却发现息旸面沉如水,整个人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他身后的文琳琅也是脸色大变。 恬期没搞懂,直到红玉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是云池。” 云池,顾名思义,是天子沐浴的地方。 沐浴不稀罕,稀罕的是,他身边的人带了这么多的药。 天子年事已高,遇到心爱的美人已经不能随时得手,所以需要提前准备,泡上几日的药浴,再含了仙丹,才可行快活之事。 这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但恬期不知道,他奇道:“泡个药浴罢了,怎么一群人跟做贼似的。” 息旸没有说话,文琳琅也默默垂下了头。 天子觉得每回行事都还要提前准备,又要记录在册,实在麻烦,已经足有一年都未临幸过哪个美人。 如今旧例重行,不惜大费周章也要快活一次,是为了谁…… 一目了然。 ※※※※※※※※※※※※※※※※※※※※ 桃妹:卧槽?我要侍寝了?! 王爷:谁也不能动我的女人·jpg 感谢在2020-06-01 11:47:38~2020-06-02 12:1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枫留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拦我我要拯救地球、453546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弦 40瓶;红月 20瓶;啊哈哈 10瓶;白上流水 9瓶;兜兜要叉腰 7瓶;一个小盆友- 5瓶;水风轻、李月河 3瓶;45381267、三岁、(。w。)yan、淮楚夏、开心、一刻就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身边的沉默不同寻常,恬期也有所察觉,再次看向息旸的时候,后者便道:“我送你回去。” 一对上他的腿,恬期就觉得尴尬,他摇摇头,道:“还是不用了……王爷今日也好好休息吧。” 息旸每天过来太危险了,既然他决定不来,倒是对彼此都好。 恬期歉疚的行了礼,最终还是道:“那个,对不起啊。” 话说完,他已经臊的浑身滚烫,不等息旸回答,便匆匆拐出了御花园。 红玉忙忙跟在他身后,她不清楚息旸和恬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恬期是息旸心上人的事情,大家却都已经听说了。 同为女子,她隐隐为恬期的身不由己感到惋惜。 离开了息旸的视线之后,恬期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放缓呼吸,忽然听到有人轻声细语。 “好了,不哭了,改天哥哥再补你一个好的。” “我就要!就要菜菜!就要菜菜!” 恬期上前两步,在树下抬目,便看到那日被息旸袖箭射伤的白衣公子正在叹气,他面前正是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傻蛋,两人脚边散落着一段段的萝卜,萝卜似乎被人刻意弄成了人偶的模样,看来就是傻蛋说的那个‘菜菜’。 “他是谁?” “是三殿下。” 三殿下?息融。 这老皇帝这么喜欢美人,但总共却只有五个儿子,大儿子息旸,是个疯子,二儿子息璟,也是风流之人,这三殿下口碑倒是不错,说君子如玉,温润雅致,似乎也无心朝堂,四殿下是个病秧子,常年缠绵病榻,至于五殿下,是个傻子。 恬期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之前说,五殿下是被人下毒才傻的,看来你知道是谁下的?” 红玉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跟他说:“这是宫中秘而不宣的事儿,听说是四殿下生母,淑妃下的毒,就连慎王都……” 恬期愣了一下。 息旸的疯病,果然不是病,他就说这傻子跟疯子简直大同小异,都是让人神志不清,只是息旸可能性格霸道偏执了些,所以才会人人生畏。 但,息旸发疯一事,居然和继后没关系?他推断出错了? 毕竟这五殿下可是继后最小的儿子,居然也中了毒,无缘皇位,那女人手段再狠,应当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恬期鼓了鼓脸颊,忽然有些丧气,他好像又自作聪明了。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又凝了起来,息融坐在了息鹿白的身边,耐心的给他修复起了那个玩具。 恬期久久的盯着,道:“这三殿下,跟五殿下还真像呢。” “可不是,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能不像?” 恬期点了点头,抬步走出去,那傻蛋本来还哭唧唧的要菜菜,一见到他就猛然跳了起来,眼睛灿若星子:“恬恬!” “站住。”恬期见他又要扑,抬手制止,这家伙傻归傻,倒是还算听话,当即停下来,还是美滋滋的歪着头看他。 这息鹿白身上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不知又钻去哪儿玩了,他放缓神情,道:“我不喜欢别人靠我那么近。” 息鹿白眼神懵懵懂懂,一侧,息融上前来,对他一礼:“恬妃娘娘。” 恬期还礼,道:“原来是三殿下,那日,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那箭本就不是冲着娘娘去的,倒是我,贸然插手,让娘娘受惊了。” 提到息旸,恬期心里就怪怪的,他摇摇头,道:“不提昨天了,我看你们在做什么。” “是二哥给鹿白刻的玩具,他摔了一跤,不小心坏掉了。” 息璟刻的?恬期看了一眼那萝卜,虽然摔成两截了,可表情栩栩如生,竟是十分精致,可见雕刻之人的耐心,这息璟人不怎么样,对弟弟倒是没话说。 息鹿白神色委屈,恬期正想怎么能给他搞好,身后就传来息旸的声音:“再重新刻一个就是。” “大皇兄。”息融行礼,息鹿白似乎有点怕息旸,也乖乖见了礼,忽然之间就老实了。恬期看了他一眼,他垂着睫毛,安静的时候倒不像个傻蛋了。 他们在御花园的凉亭坐了下来,有人很快取来了萝卜。 这皇家是真的悠闲,如果不是家里人还陷于囹圄,恬期大抵也能跟着几位天之骄子惬意一番。 息融不善手工,息鹿白是个傻子,至于恬期,他也不保证自己能拿萝卜雕出个小人儿来,最终那萝卜给递到了息旸手里。 雨后的阳光并不灼人,懒洋洋的洒在小亭子上,恬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确是龙姿凤表,斜眉横飞入鬓,鼻骨很高,眼睛狭长,皮肤却泛着几分不健康的白,若仔细瞧,还有些微青,恬期清楚那是因为用药的缘故。 能致人发疯的毒,必然是对脑子有损害的,拿其他的药来刺激脑部,才能勉强稳定住他。 这下毒人还真是阴险至极,人的大脑掌控身体的一切,一旦毁了他的脑子,他就彻底废了。 恬期又看了一眼息鹿白和息融,这两兄弟从正面看,其实并不见的多像,但方才侧面看的时候,却简直就像一个人,尤其是眉骨都很高,那个侧脸,实在是像的厉害。 恬期托着腮,忽然开口:“鹿白?” “啊?”息鹿白自打息旸来了就默不作声,听到他喊,这才急忙抬头,一脸惊喜:“恬恬喊我?” “你喜欢璟哥哥还是融哥哥?” “都喜欢!”息鹿白答得很快,也学恬期托着腮,眼巴巴的跟他对视,恬期便又问:“那你喜欢旸哥哥么?” “……”这一下子把息鹿白给问住了,他立刻坐直,看了一眼息旸,息旸神色未变,只专心于手上,半晌,他才嗫嚅道:“喜,喜欢。” “那你今晚跟旸哥哥一起睡怎么样?” 息鹿白神色惊恐,瞪大了眼睛,慌乱的跳起来缩到了息融的身后。 恬期扑哧笑了,息鹿白不安的垂脑袋抠手指,那厢,息融道:“娘娘别逗鹿白了,他胆子小。” 他摸了摸息鹿白的头,后者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息旸,然后又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恬期百无聊赖,又把息鹿白哄出来,跟他们兄弟胡扯了几句,息旸只偶尔才会插口,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手上的萝卜。 他刻的极慢,像是极为用心,但偶尔微微掀起的睫毛,却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恬期发现息鹿白这家伙虽然莽莽撞撞,但还挺好玩儿,心性真跟小孩儿似的,但因为身边坐着息旸,他也不敢造次,欺负起来怪爽快。 好不容易等息旸把萝卜刻好还给他,他一时之间竟没敢接,还是恬期伸手拿过来,递到他手里的。 萝卜刻好了,恬期也饿了,他告辞回宫,息旸点头:“我也回去。” 息鹿白得了息旸好处,似乎胆子大了一点儿,“我也……” 话没说完,就被息融拉了回来:“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宫,待会儿母后打你。” “这不是,也顺路么。”恬期想邀请息鹿白一起,不然只有他跟息旸同路,还怪尴尬。 “鹿白喜欢走那边,那边花开的热闹,往日回去总要给皇后带几支。” 这理由实在蹩脚,息融明显就是想给息旸制造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恬期只得跟着息旸一起往回走了。 他揪着手指,走在息旸身边,也不知道息旸有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实在尴尬的很,他便主动道:“我,我来推吧。” 文琳琅正求之不得,急忙让出位子,并着红玉一块儿放慢了脚步。 恬期本以为有了事儿做,可以缓解一下气氛,可轮椅到手了,嘴却还闲着,心也闲着,老想自己欺负息旸的事儿,怪不顺畅。 他脑子里乱糟糟,扭头想找文琳琅说话,却发现这厮已经远远的落在了后头,正在笑着跟红玉说什么,明显也是为了让他俩单独相处。 干嘛呀,整的跟相亲似的。 恬期苦了脸,却又不得不找话题:“那个,没想到你手工比太子还好,平日里很喜欢刻这个?” “想你的时候才会刻。” “……”恬期默了一下,古怪道:“什么意思?” “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拿木头刻一个你,一般都是印象里的模样。” 恬期干笑了一下:“王爷带军打仗,还有时间玩这个。” “因为很久没见你,担心哪天犯了病,就再也想不起你的模样了。”息旸顿了顿,道:“所以我经常会想你。” 恬期有些头皮发麻。 他不喜欢息旸,也不可能喜欢息旸。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有时候见了讨厌的人,恬期还会利用这一点捉弄对方,恬期从来没觉得被人喜欢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他觉得自己若是能自由做男儿的话,定是那潇洒风流迷倒亓京万千少女的神仙公子。 原本他对息旸也没什么感觉,在他告白的时候,他还想过利用对方,但昨天不小心捉弄了人家,做了亏心事,他这会儿满心都是负罪感。 再次面对息旸这么直白的感情,他感觉到了极度的不适应。 “嗯……我听说鹿白是被人下毒才变成这样的。”他别扭的找了个不怎么合适的话题:“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是淑妃害的。”息旸轻声道:“你不会在宫里呆太久,不要打听这些。” 这家伙怎么知道他不会在宫里待太久?恬期不确定自己的小算盘他是不是全都清楚,忙道:“怎么会呢……” “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息旸淡淡道:“树倒猢狲散,他年事已高,这宫里,早已不再是他的天下,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和太子都可以随意出入你的明华殿?” 恬期饶了过来,望着他的侧脸,“你知道他来找我?” “他倒是谨慎,在我离开那么久才进去。”息旸望着他,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恬期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息旸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温和的,恬期只听说他疯,却从未见过他发疯的模样,但他哪怕再温和,那漆黑的眼珠却总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执着,明显不是常人所有。 恬期越发有压力:“他,他说,让我请陛下,把你禁足。” 息旸很耐心:“还有呢?” “我觉得,他不安好心。”恬期一边观察他,一边道:“我怀疑我入宫,其实也是他安排的,你们俩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息旸的神情没有变化,似乎完全不意外:“看来你更信我。” “……”恬期蓦然站直,瞪着他道:“你,你都知道还让我说,你试探我!” “不是试探。”息旸解释,柔声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看到你信任我的样子。” “只要你信我,我的命都是你的。” “那我若不信你呢?” 息旸愣了一下,然后轻笑:“我一样愿意把命给你。” “只是……可能会有些受伤。” ※※※※※※※※※※※※※※※※※※※※ 桃妹:完了,我心疾……又,又要犯了。 王爷:。 感谢在2020-06-02 12:13:33~2020-06-03 1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枫留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小盆友- 7瓶;一指流砂奈若何、水风轻、萃萃鸭 3瓶;住在夜晚、爱磕螃蟹的猫、哎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恬期假装没听懂。 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早产总是病恹恹的,恰好母家那边世代从医,于是很小的时候,晏相不敢碰他,便将他送到了舅舅家照料。 晏相连丧四子,不敢对恬期期望太高,但他们年事已高,他又怕自己和夫人走了无人照料恬期,想着总得给恬期留些手艺,便让他跟舅舅恬昭学习医术,也好多多留意自己的身子。 是以,恬期自幼就熟读医书,也接触过寥寥几个疯病患者。 他知道患有疯病的人在钟爱的人或事物面前总是分外专一,当一个疯子说情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温柔与深情,远比正常人要来的热烈。 一个疯子,如果他要隐藏欲-望,需要付出比正常人千百倍的努力来压制,因为假如他想得到一样东西,他的世界可能只剩下那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 这种情况下,吃饭喝水旁人或者生命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能得到,莫说取他性命,便是要他一刀一刀割去他身上的肉,留下一具挂满碎肉的骷髅,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放手。 换言之,他会不择手段得到去得到。 那一瞬间,息旸给恬期的感觉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这个疯子太好看,恬期的心跳短暂的慢了半拍,呼吸都轻了许多。 但不过瞬息,他就走到了息旸身后,重新推动了轮椅。 恬期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换言之,他有几分薄凉,所以往常被人喜欢,他素来不放在心上,那都是别人的事,他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而烦恼。 他也清楚,外人的喜欢不会打扰到自己的生活。 但息旸的喜欢不一样。 他的身份太高,又太聪明,他甚至真的可能拖着残疾得双腿爬上那个位置,若真到了那一日,他就能掌控恬期的生死,还有他家人的生死。 他不说话,息旸也没有继续开口。 恬期揪了揪耳朵,当然了,他想的其实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把一家人从狱中救出来,但他看着息旸的后脑勺,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总觉得再喊哥哥骗人家,就好像在欠债,以后总会还的。 息旸这个人,你要么不招他,要么招到底,他估摸这家伙不会让他中途跑路。 但,问题来了。 就算他愿意招到底好了,那除非这家伙能忍住一辈子都不跟他行房,甚至不与他字面意上的裸-呈相见,那他俩才可能真的白头偕老。 否则息旸就只能携头白老了,字面意,携着他被砍下来的头独自白头老去。 恬期又回忆了一下前两夜自己那些‘哥哥’,现在总感觉是一把吧锋利的小刀,来回呲溜在身上,虽未真的割下去,却一阵阵的泛着凉意。 他咬了咬嘴唇,他如今已经确定了息璟跟息旸有仇,那么父亲下狱就极大可能是息璟所为,自己一家牵涉入党争之中,那么假若太子登基,晏家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息旸登基,以他的疯症来看,一旦发现真相,估摸自家的马蜂窝都难逃一捅…… 如今息氏一族能上位的还有谁? 四殿下息晟是个病秧子,息鹿白是个傻子,那就……只剩下三殿下息融了。 可这么一想,恬期忽然好像又豁然开朗了许多。 他甩去方才的不自在,问息旸道:“老三跟皇后是不是有什么亲戚?” 息旸道:“他是贤妃所生,贤妃与德妃,也就是如今的虞皇后,是一起进宫的,据说进宫之前,两人便是闺中密友,故而比旁人交集深一些。” “难怪……” “你想到了什么?” 恬期看了他一眼,虽然要做长远打算,但确定了息旸对他的情意,倒是不必避讳太多,他便直接道:“你父皇总共就五个孩子,一个傻,一个病,一个……”他顿了顿,道:“只剩下太子和你三弟,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你怀疑贤妃?” “我只是合理推测。”恬期道:“但这也太一目了然了,先后和继后的孩子,也就是你和鹿白都中了毒,淑妃落网,她的儿子成了柔弱的病秧子,只有贤妃的儿子安然无恙,虽朝中都说资质平平,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贤妃的父亲是亓京府尹,生前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均一身清名,她自幼被教导的极好,温良乖顺,当的起贤之一字。” 干嘛提我父亲……恬期抿嘴,忽然松了轮椅,转身从一旁摘了朵大红色的长春花。 息旸抬眼,看到‘少女’绿裙翩然,缓缓行来,然后弯腰凑了过来。 他屏住呼吸,又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他似乎不喜欢用香膏,身上只有熏衣的浅淡香味,不浓郁,却撩人。 他头上微微一紧,回神,便见恬期蹲在他面前,仰着脸软声问:“哥哥,你看我,温柔吗?” 四目相对,息旸抿唇轻笑,刚点头,恬期就脸色一变,忽然凶巴巴:“现在呢?” “……” 恬期摸了摸脸,看着他脑袋上的大红花,一边偷乐,一边道:“你看,我父亲虽与他父亲同朝为官,均一身清名,可我父亲教导的我,也有很凶恶的一面,你怎么能断定,贤妃就没有另一面呢?” ‘她’的表情十分鲜活,眼珠灵动,一如往昔。 微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息旸目光柔柔的望着,忽然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拂到了耳后。 这是一个相当细腻的动作 恬期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柔滑。 他的眼睛短暂的张大,接着,一下子站了起来。 息旸的手指有些薄茧,恬期被他手指碰到的侧脸这会儿像是着了火,他用力的把耳边的碎发抚了一下,道:“……我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嗯。”息旸很听话的点头,手指蜷曲,道:“你初入后宫,不要打探太多。” “我知道。”恬期不想再推他了,瞥他一眼,又看到他乌发上的花,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又听他道:“你若实在想念父亲,我也可以稍作安排。” 恬期心中一动,心跳陡然加快。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父母了,还有舅舅舅母,要说一点儿不想,那是不可能的。但很快,他便将这股兴奋压了下去,摇头道:“不必了。” “你不想见他们?。” “没必要。”恬期道:“如今他们在牢中平安就好,我怕我去了,会徒生事端。” “遇事有我。”息旸道:“或者,我可以安排他们入宫来看你。” “别。”恬期知道他是认真的,忙道:“王爷若要大位,便要好名声,至少不能忤逆君父,陛下下令问斩,你私自带他们出来算什么意思?” 息旸还是望着他:“可你听说可以见他们,眼睛亮了。” 恬期顿了顿,道:“我的想念无足轻重。” “怎么会呢。”息旸道:“只要你想,哪怕是一针一线,于我来说也不是小事,更何况是想想念亲人呢?” “……”恬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息旸的表情是很平静的,他说话很少会有起伏,或许是压抑习惯了,怕自己会突然犯病,所以会克制,但那种情绪,却分外认真。 他似乎能对恬期感同身受。 哪怕恬期仅仅只是想要一针一线,到了他身上,那种‘想’的心情,也会被放到无限大。 “我……”恬期呆了一会儿,只得道:“我如今入宫了,父亲若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撒谎的话,他定能认出……我不想让他担心,你也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受不了。” 息旸点了点头,十分理解:“那就等等。” “嗯。”恬期对他笑了一下。 他对息旸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可做了亏心事之后,他潜意识里却开始暗暗观察息旸的情绪,这仅仅只是回宫的短短路途,他接二连三的感受到了息旸对他的情意。 再冷言冷语,就着实没心没肺了。 明华殿离的更近一些,恬期先到了地方,他跟息旸挥挥手,本想礼貌一点目送人家离开,对方却一直坐着没走。 他有些尴尬。 息旸却似乎完全没感觉到,他很喜欢看恬期,就那么看着,哪怕不说话,似乎也能看到天荒地老。 恬期先没忍住,行礼回去了。 息旸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收回视线。 文琳琅匆匆走近,一眼看到了他脑袋上的大红花。 “……”他僵了僵,“王爷。” “嗯。”息旸刚一点头,脑袋上的花忽然就掉了下来,文琳琅心里一咯噔,就见他伸手接了一下,或许是怕攥的太紧伤到花朵,他没屈指,结果那花就一下子落在他手掌心,然后重心不稳的一个打滚儿,落在了地上。 息旸没动。 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去。 文琳琅急忙上前,给他把大红花捡起来,上头沾了些水,文琳琅怕弄湿他的手,抬袖轻轻蹭了蹭—— 一朵花瓣无声的掉了下来。 息旸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片花瓣。 文琳琅:“……属下知罪。” 半晌,息旸把花接过去,轻声道:“明华殿的门前,为何会有水洼?” 当然连续下雨下的啊。 文琳琅道:“属下命人去查,看今日负责清扫的宫人是谁,严惩不贷。” 息旸捏着花,点了点头:“回吧。” “花瓣也捡给我。” ※※※※※※※※※※※※※※※※※※※※ 文琳琅:求皇后以后送点儿结实的吧。跪谢·jpg 感谢在2020-06-03 12:17:02~2020-06-04 12: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弦、孤星一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兰、娇书先生 10瓶;杨嘻嘻、柠檬茶、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新增] 恬期匆匆回到殿内,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有些消受不起息旸的爱意,这个男人好像屏蔽掉了一切外界的情绪,自己随手给他戴了朵大红花,他竟然也半点儿不恼,似乎只要是自己给的,就全部都是好的。 他趴在了桌子上,被息旸弄的满心郁闷。 一侧,红玉轻声开口:“娘娘要不要准备一下?” 恬期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好准备的。” “这……看这个样子,陛下过几日就该宣您侍寝了,咱们是不是该摘些花瓣……” “什么?!”恬期当场就坐直了,他瞪圆眼睛道:“侍寝?他……” 这老东西不要命了?!! 看他那病歪歪的模样,恬期料定他连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就这,就这样了,居然还想宣他侍寝?他这不疯不傻的,真要为了美人连命都豁出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他可是一国之君,就不怕一个不好死在他床上?真不在乎皇家脸面了? 恬期整个人都炸开了,恶心的。 明明很小的时候,他听舅舅和父亲提起淳明皇帝,还都说他虽然风流,却也是个仁明的君主,怎么到了晚年,变成了这样? 这事儿传出去,可就是晚节不保了。 恬期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红玉接着道:“陛下去云池泡药浴,便是为了找回往昔风采,这,新入宫的美人,也就您值得他大费周章了。” 恬期看不懂了。 淳明这两日没有喊他用膳,恬期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是晏相之女,顾虑到老臣的颜面,多少会照顾一些,更何况还有息旸在,他那么疼爱息旸,就算顾忌到面子不能把自己还给息旸,多少也会考虑到他的感受。 但照目前来看,淳明心中似乎只有美人,完全不顾父子之情。 恬期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又出来了。 这时,皇后指派来教他规矩的嬷嬷来了,恬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息旸说话算话,这天晚上,他果然没有过来打扰恬期,但恬期还是没能休息好。 他在床上躺到了二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遂披上衣服下了床。 刚走出房门,他就愣住了。 不大的院子干干净净,月光下,黑衣男人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形单影只,神情寂寥。 他拢着袖子,目光注视着恬期窗棂的方向,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开门声惊动了他,他扳动机关转过来,昳丽的面容渐渐陇上一层温柔,他荡开笑意:“怎么起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不打扰?” 恬期心情不好,话里有一股儿冲劲儿,息旸却没有生气,反而轻声解释:“我睡不着,想离你近一些,没打算进去打扰你。” 恬期冷着脸,没有说话。 息旸再次解释:“你今日若不出来,我便是从未来过。” “你只怕算准了我会出来。”恬期道:“你父皇要宣我侍寝,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息旸沉默了片刻,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本来就怪息旸,喜欢他也就算了,明知道自己有对手,还要被人发现,他如今成了息旸的弱点,先是进宫,又要侍寝,鬼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但恬期只能在心里责怪,看着息旸的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想去欺负一个爱慕自己的残疾人。 “你说你可以安排我见父亲?” 或许是因为自己又有了用,息旸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点点头:“可以。” “会很麻烦吗?” “有点麻烦。”息旸坦然,道:“但我可以办到。” “我不见父亲,我要见舅舅。”恬期道:“恬院判,你应该有印象吧?” “他为父皇看诊近三十年,后来我中毒,父皇特别令他来帮我祛毒施药,是以还算熟悉。” 恬昭在宫里三十多年,也曾给先帝看诊,后来淳明登基,就成了他的御用太医,说起来,他也一样是淳明面前的红人,但谁也没想到,淳明年纪大了,居然先后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臣送入了大牢。 恬期确定,以他的身份,一定会知道一些宫中隐秘。 他不想侍寝,也不想在宫里就这样暴露性别。父亲说了,他要长到弱冠之后,再回晏姓,到时候会为他改名晏期,从此便恢复男儿之身。 “什么时候可以去?”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恬期迫不及待,息旸沉默了一下,道:“那我亲自带你去。” 恬期犹豫了一下:“方便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息旸道:“我是个疯子,若按规矩来做事,就不是我了。” 恬期思考了一下,果断转身回去穿了件薄斗篷,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了个灰色的小毯子。 他走到息旸身边,然后蹲下来,把毯子覆在了他的膝盖上,道:“你手下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给你盖一下?腿上有伤的话,就更不能冻着,这样不利于……” 他想说康复,但又不知道息旸的腿究竟坏到了哪种地步,还有没有康复的可能,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息旸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有几分孩子气,他弯着眼睛点头:“嗯。” 蹲在外面的文琳琅竖起耳朵,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毯子,暗道冤枉,慎王殿下也就是每次来见您的时候才故意不带毯子,在您看不到的地方,他把自己照顾的可好可好了。 恬期推着息旸朝门口走,息旸的轮椅刚出来,文琳琅就急忙提着灯笼站起来,还没看到恬期,就见慎王侧目,弹指之间,他手中的灯笼瞬间熄灭。 文琳琅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恬期走了出来,他推着息旸向前,道:“你手下那个文先生呢?” “宫里很安全,便没有让他跟着。”息旸说:“虽是下属,但也不好夜晚叨扰。” 恬期想起以前别人对他的评价,眉头又皱了皱,心中越发同情。 倘若息旸身体康健,凭着这副性子和智谋,定是皇位不二的人选。 可惜的是,天下不可能会交给一个疯子来统治。 到了天牢之后,息旸只轻轻露个脸,恬期便一路畅通无阻。 恬院判十八岁跟父亲一起入宫做太医,到了如今,也有近六十岁了,他头发花白凌乱,没有跟晏相关在一起,一眼见到恬期,脸上难掩震惊。 当即跳了起来:“玉颗儿,你怎么过来了?你弟弟呢?” 或许是因为晏恒伊年纪最小的缘故,不管是恬家还是晏家,都对他十分重视疼爱。 “都这个时候了,您不问问表哥他们,怎么还在想恒伊?” 恬期没好气,他自小跟在恬昭身边长大,对恬昭就像对亲爹一样,恬昭听罢,还是执意问:“你弟弟呢?他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回亓京的? 恬期还没说话,身后便传来了木轮椅的声音,息旸对恬昭轻轻颌首,道:“院判不必担心,恒伊现在在我府上。” “慎王殿下……”恬昭急忙叩头:“殿下班师回朝了?” “听闻晏家噩耗,提前赶了回来。” 恬昭立刻便哭诉:“苍天可鉴,晏家世代忠良,绝无反心啊!请殿下务必帮助晏相一家洗脱罪名!” 恬期眼圈儿顿时红了,一旁,息旸温和安抚:“院判不必担心,晏相一事,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恬昭连连点头,恬期眨了眨眼睛,对息旸道:“我想单独跟舅舅说几句话。” 息旸表示理解,驱动轮椅离开了牢房。 他耐心的等着,默数着时间,没过多久,恬期便走了出来,他神情沮丧,看上去一无所获。 “回去吧。” 恬期走了两步,想起他自己驱动轮椅不方便,便又转回来想推他,却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息旸凝望着他,道:“不回去了。” 恬期懵了一下:“能吗?” 本来恬期以为自己在宫里还算自在,顺便或许还能查一下父亲下狱的原因,可现在,淳明准备让他侍寝,别说他不是个女人,就算是个女人,也断断是不想去伺候那老头子的。 “能。”息旸道:“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恬期嘴唇微动,却在这时,文琳琅迈了进来:“王爷,陛下来了。” 仪仗队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銮驾,禁军浩浩荡荡的尾随,很快,天牢前的空地就被禁军环绕。 恬期出了天牢,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这阵势。 天子的銮驾缓缓驶出,淳明皇帝坐在里面,浑浊的双目泛出几分凛冽寒芒,他看了一眼息旸,然后看向恬期,后者屏住呼吸,听他道:“过来。” 那声音苍老,却不怒自威,恬期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众禁军,眸子闪了闪。 淳明皇帝对息旸,真的像传言之中那般疼爱么? 他不敢有违,下意识抬步上前,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那是一个不会让他感到疼痛,却又可以完整的掌控住他的力道。 息旸跟銮驾中的老人对视,缓缓道:“儿臣要带她回府,明媒正娶。” 天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朕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那就请父皇再多给一次机会。” 天子久久望着他,须臾,他抬了抬手。 那一瞬间,恬期听到了无数个弓箭上弦的声音,紧绷的‘咯咯’声,瞬间让他浑身冰凉。 “若你执意,朕只好问问老天的意思,倘若她能在这场箭雨之中活下来,朕就把她赏给你,如何?” 一片寂静。 如果说太子把自己送入宫里是为了逼息旸弑父,那么淳明皇帝如今的态度就非常微妙了。 他好像生怕息旸不够疯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恬期在试探他的底线。 先是侍寝。 然后,又要他的命。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弓箭仍然在弦上,息旸看上去很沉默,但他微微鼓动的袖口,却表明了他并不如表面平静。 恬期按住了他的手。 “王爷。”恬期安抚道:“不要生气,不要让太子得逞。” 他对息旸说:“没关系的,我回宫,你也住在宫里,可以常来看我。” 息旸抬眼看他,恬期对他笑了一下,很轻的道:“比起太子,我更看好你,舅舅和父亲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在这一刻,恬期真实的希望息旸能够登基,只要他不犯病,那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皇位继承人。 他登上淳明的銮驾,又扭头看了一眼息旸,然后乖巧的坐在了天子身旁。 淳明轻笑了一声:“他连朕的话都不听,倒是分外在乎你。” 随着銮驾先行,弓箭手很快撤退,文琳琅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低头来看息旸,生怕惊扰到他一般:“王爷……” 息旸的手指在袖中紧握,他一直注视着恬期的身影消失,才缓缓道:“调兵。” “昏君无德,我要,大义灭亲。” ※※※※※※※※※※※※※※※※※※※※ 新增一小段~老皇帝快下线了 感谢在2020-06-04 12:08:00~2020-06-05 12: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甜是我的心肝宝贝 2个;妃花:d、小橘克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尚好 20瓶;fy、kt.、七弦 10瓶;一个小盆友- 9瓶;生艰包 7瓶;落花翩跹你却不在我身 3瓶;浮梦归 2瓶;宝儿韩妆批发、豆子鹤、non、开心、淮楚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小修] 恬期跟着老皇帝一起回了宫里,一路上,对方只短短与他说了几句不深不浅的话,并未责怪他出宫一事。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明华殿。 天已经蒙蒙亮了,但他这会儿完全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舅舅在宫里做了几十年的太医,对所有宫妃和皇帝都有些了解,恬期隐瞒了自己入宫一事,只说是慎王救了自己,恬昭当时露出放心的神情,看上去对慎王十分信任。 可他在舅舅那里得到的关于宫妃的消息,也大部分都如传言那样,贤妃没有任何可疑,但皇后疑点最大。恬期在谈话的时候,故意抱怨了如今天子昏聩一事,竟还被舅舅斥骂了,活像自己冤枉了淳明一样。 问起慎王和天子的关系,他也一直说慎王是淳明最喜欢的孩子,提及当年慎王发疯,还说天子忧心如焚,每逢去看关在笼子里的小慎王时,都含着泪花,真情实感,实在不像造假。 他揉了揉额头。 淳明留给别人的印象,跟留给自己的印象,是完全相反的。在恬期看来,他简直巴不得把慎王逼疯,逼上绝路,逼他弑父。 但息旸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除非他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否则,与大位绝对无缘了。 连舅舅都说,倘若慎王不是被人陷害,定是个圣明贤德的好皇帝。 恬期站了起来,他想的头痛欲裂,爬上床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很浅,他的意识一直在关注着周围,所以一有响动,便陡然便惊醒了。 门外传来刀剑之声,还有宫女的尖叫,恬期心中一个咯噔,刚从床上爬下来,就见窗户忽然被打开,一个男人跳了进来:“慎王调兵入京准备逼宫,让属下先带您出去见他!” 他伸手来抓恬期,后者蓦然后退:“我不走。” 息旸的人怎么会把‘逼宫’挂在嘴上? “慎王有令,无论如何都要把恬妃娘娘带出宫!” 外头还有刀剑之声,恬期当即抓起桌子上的熏炉朝他扔去,同时掉头朝门口跑,但他哪里能跑得过习武之人,腰间忽然一紧,他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那人道:“得罪了。” 虞皇后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喜中带惊:“他调兵逼宫?此事当真?这青天白日,他当真是……” “疯了。”息璟接口,道:“他又不是第一日发疯了,母后才知道?” 当把恬期送入宫的时候,他们就清楚,息旸早晚会发疯,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息旸真的疯的这么彻底,竟明目张胆调兵围困亓京。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虞皇后道:“陛下的态度也很微妙,他到底在想什么,昨日其实也不算大事,何必……” “很显然,父皇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想推我一把。” “可他以前那么疼爱息君尧,怎么会……”虞皇后若有所思,道:“恬期呢?” “息旸提前派人来接她,被我拦住,人已经不在明华殿了。” “事情未成定局之前,决不能让他找到恬期。” 息璟点头,刚要转身,却忽然又被皇后喊住,她看着息璟,好一会儿,才轻声嘱咐:“小心一些。” 息璟一笑:“儿臣知道。” 本以为到了今日会是暗潮汹涌,却意外的是波涛澎湃,息璟亲自带人赶往永寿宫护驾的时候,殿门前还十分安静,他直接带着人冲进去,却发现室内安静至极,穿着明皇衣袍的皇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阖着双目,一动不动。 他试探的走上前去,刚要伸手,脚步声突然传来,侯玉烛匆匆跑了过来:“陛下,陛下,您最喜欢的银耳羹,臣给您送来了。” 息璟眸子一暗,又闻铁甲之声匆匆而来,很快将永寿宫包了个密不透风,息旸的声音高高传来:“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那厢,侯玉烛喊了几声,又伸手推了推他,犹犹豫豫的摸了摸他的鼻息,忽然噗通跪了下去,一时泪水汹涌。 中计了—— 息璟脸色阴沉,转身的瞬间,泪水已经涌上眼眶,他当即丢了长剑,踉跄的走出来,目光凝望着息旸,颤声道:“大哥,停手吧……父皇,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等待上朝的百官匆匆而来,只见息璟在门前哭的不能自己。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只有息旸安静的坐着,他驱动轮椅,缓缓穿过门槛儿处专为轮椅设置的小坡,很久,才道:“息璟,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息璟哭着道:“我能做什么?只怕是大哥一边调兵做出逼宫的样子,一边提前对父皇下手,想要陷害于我吧?” 息旸认真的看着天子紧闭双目的面孔,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他瞳孔收缩,五指收紧,又克制的放开,文琳琅急忙上前送上安神丸:“王爷,小心身体。” 那丸子刚下肚,息旸就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迹在苍白的嘴角触目惊心。 息璟泪水朦胧的眼中带着几分懵:这么拼? 息旸一滴眼泪没掉,却偏偏看上去比谁都情真意切。 帝王驾崩的钟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宫中跪倒一片,宫妃纷纷哭着赶来。 息璟是第一个见到天子驾崩的人,而且当时他还带着拿着武器的侍卫,这件事如果提起来,一时半会儿定然说不清楚,息璟短暂思索,先发制人,哭着道:“儿子不孝,未能一直留在父皇身边尽孝,也不知道父皇有何遗愿……” 息旸一言不发。 “对了!”息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一边看着息旸,一边缓缓与他拉开距离,皇后追问:“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父皇确有遗愿,昨日还与儿臣提过。” 息旸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息璟一直到了离他远远的,确定自己可以及时逃脱,才道:“父皇新得了个美人,此美人间绝色,父皇爱不释手……昨日还说,哪天西去,也定要带着这位美人……” 他在息旸越发阴鹜的眼神下,谨慎道:“只是不知,有没有写进遗诏。” 皇后当即接口:“此事我也知道,方才听说陛下去了,我已经命人送去了毒酒,这会儿……恬妃应当已经……” 她话音未落,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劲气打飞了出去,数人当场吐血昏迷,文琳琅都未能幸免。 息旸浑身煞气狂涌,他眼珠更黑,也衬得脸越发的白,真真像极了传言之中那行走在人间的厉鬼。 他嘴唇抖动,蓦然丢了轮椅,像只狂猛的野兽,带着雄浑的罡气冲了出去。 皇后被人扶起,重重咳嗽一声,目光与息璟撞在一起,又轻轻避开。 省事三只见到一道黑影从身旁略过,便听文琳琅忍伤喊道:“跟上王爷!” 息璟则跟出去,道:“快拦住他!” 文琳琅道:“拦不住的,只会徒增死伤!” 息融也道:“二哥,让他去吧。” 死在息旸手下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息璟执着道:“拦着!” …… 恬期被蒙上了双目,他只知道自己在距离明华殿不远的地方,却不确定究竟在哪。 他听到了钟声,一开始还不确定,直到一声怒吼传来,接着是巨石与铁网撞击的声音,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他听舅舅提起过,当年息旸刚中毒的那段时间,因为普通房门关不住他,为防止他跑出去伤人,便一直被关在笼子里。 这个声音就让他想到了息旸。 直到息璟的声音传来,“恬妃娘娘。” 他才确定,息旸败了。 这毫无道理,恬期无法置信。 一双手将他眼睛上的黑布拿了下来,恬期一时无法适应当前的光线,他闭了一下眼睛,缓缓张开的时候,便见息璟正含笑看着自己。 恬期大脑懵了一下,缓缓道:“果然是你。” “是我。”息璟在他旁边坐下,道:“息旸输了,这还要感谢恬妃娘娘的鼎力相助。” 恬期抿唇:“利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息璟伸手环住他的腰,恬期一动不动,随即便察觉被绑在身后的双手被他解了开,息璟意外道:“娘娘不怕?” “既然太子已经成事,我应当也算有功之臣吧?殿下不考虑赏我点什么?” “息旸废了,你是他的人……” “你可能搞错了。”恬期道:“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息璟看着他,恬期坦然回望,见他缓缓笑了开:“他到底是我大哥,我不会对他赶尽杀绝,他的人,我自然也会善待。” “殿下登基,定会是个明君。”恬期也笑,道:“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把绳子丢掉,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脚,却听息璟道:“只怕不妥。” 恬期没有说话。 “父皇生前留下遗愿,要你陪葬。” 恬期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捏紧手指:“他下旨了?要我陪葬?” “千真万确。” 恬期后退两步,手指发抖的取出救心丹含在口里,微喘着来到窗口透气。 站在这里,那撞击的声音就听的越发清晰,他抿唇,道:“你对息旸做了什么?” “母后告诉他,父皇让你殉葬,他听闻你已经喝了毒酒,当场便犯了病,杀了不少人……你没见到那场面,他双腿已废,只能用两只手掌在地上行走,就像……”他想了一下,抚掌笑道:“对,就像一条疯狗,可笑至极。” 恬期的手指抠在窗棂。那撞击声还在响,一下,两下,三下……笼中之人,仿佛不知疲惫。 “所以,你趁他发疯的时候,拿笼子把他关起来了?” 息璟坦言:“普通笼子根本关不住他,我挖了地洞,在上面压了千斤铁网,又在铁网四角压上巨石,这样,他只能从下往上使力,就很难逃出来了。” 卑鄙小人。恬期咬住了牙。 息璟观察着他:“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有一个要求。” “他如今这么危险,你想诱我见他,让他杀了我,我阴差阳错死在他手里,他只怕这辈子都清醒不了了。”恬期冷道:“你明摆着又要利用我,还想跟我提要求?” 息璟意外他突然变得如此聪明,他笑了一下,道:“总归你都要死了,怎么死不一样?” 恬期被他带到了地牢旁。 息璟固然坏事做尽,却仍然不敢承担杀父弑兄的恶名,他只要息旸一直疯着,就可以坐稳皇位,倒也的确没必要赶尽杀绝。 恬期从来没见过息旸发疯。 这是第一次。 四周半人高的巨石在他不断的撞击下已经偏移了不少,息璟的脸色又变得凝重几分,他看向恬期,抬手推了他一把。 恬期猝不及防,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厚重的铁网之上,与此同时,他看到下方的地牢之中,披头散发的男人像野犬一样双手撑地,携带着烈烈罡气,迅猛的朝上冲了过来。 恬期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震飞出去,当场摔死。 “王爷……” 他喊了一声。 息旸一把抓住了铁网,他狼狈的挂在上面,仰着脸,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的手上满是污泥与血迹,肩膀处的衣服磨裂,里头血肉模糊,脸上和头上也全是伤口。 他久久的看着恬期。 渐渐的,那可怖而瘆人的煞气收敛了去,眼中凛冽的疯癫杀意也潮水般褪去。 他从凶恶的猛兽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眼神温柔而深情,他手指费劲的扒着铁网,然后笨拙的把额头贴到铁网下面,轻轻蹭了蹭,眷恋的低唤:“阿期。” ※※※※※※※※※※※※※※※※※※※※ 息璟表示后知后觉:我这是阴差阳错给你送解药来了? 感谢在2020-06-05 12:27:53~2020-06-06 13: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ll 35瓶;山河不远、魚崽、洛雪 10瓶;小白 5瓶;浮梦归、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 2瓶;三岁、抱小狐狸、thie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恬期眼部一阵刺痛。 他自幼不缺爱,但也从未被如此疯狂而热烈的爱过。 息旸今日大权在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断断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他心中五味陈杂,想问息旸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想问息旸疼不疼,想说他这是何苦,但想到息璟可能很快就会对息旸的安静做出反应,又把所有的冗长的问题全吞了下去。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息旸的手指,道:“真难看。” 息旸的呼吸停滞了一下,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无措的在铁网上动了动,然后掀起睫毛,道:“有点狼狈,我以为阿期不在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恬期鼻头发酸,道:“不管是不是我,王爷都不该继续下去了,你,你这样撞……会筋疲力尽,很快,你就会死的。” 息旸很努力的把额头贴上来,认真的道:“我不会死的,我会出去,这里关不住我。” 恬期知道,息旸的精神状态是不正常的,他又看了一眼从谨慎到颦眉的息璟,道:“王爷,你听我说,你安静一下,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父皇驾崩,息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你一直疯着,他就会以你伤人一由把你永远关着,你要好起来,你要登基,我父亲……还有舅舅,都交给你了。” “等我登基,你做我的皇后。” 恬期想说,我不是女子,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只怕必死无疑,息璟心狠手辣,他必须要让息旸振作起来,而不是再给他火上浇油。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息旸他是男子,只怕息旸这辈子就真的废了。 “嗯。”恬期点点头,他跪在铁网上,隔着铁网与息旸额头相抵,看到他眼中溢出璀璨的光来,他道:“我等你,我等着做你的皇后。” 息璟终于发觉恬期的到来是个错误了。 他自己不敢上前,而是命人来拉恬期,息旸的眼神之中又出现了癫狂的狠意。 恬期急忙道:“王爷,不管输赢,王爷都要体体面面的。” 他被推到息璟身边,文琳琅拔刀上前,却被息璟瞥了一眼,他好像完全没把文琳琅放在眼里,对恬期道:“一只瘸腿的疯狗,怎么能体面的起来?” 恬期知道,息旸是好体面的,他每次过来看自己的时候,都会特别头发染黑,他摔倒在地面的时候,也会迅速的长袍盖住那双残疾的腿,他总是会用十分温柔的眼神看他,似乎生怕唐突了他。 今日这样,不知有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 他就像一条疯狗,虽然可怕,却滑稽。 恬期看了息璟一眼,还未开口,忽闻地牢之中传来一声轻笑:“息璟。” 是息旸的声音:“你那么听你母后的话,真的觉得她完全是为了你吗?” 恬期短暂的愣了一下,息璟眸子眯起,冷道:“你现在还觉得,你哪里都比我强吗?” 息璟害怕息旸,就算他疯了,残了,变成了一只疯狗,他还是很怕他。 恬期没弄懂息旸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从他的语气听来,他显然是振作起来了。 他放下了心。 当天晚上又下了雨,自打恬期入宫之后,这里每天都在下雨。 息璟亲自为恬期端来了毒酒,“你知道吗,我不想杀你,我甚至想把你藏起来。” 恬期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但今天让我清楚的明白,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只有你死,他才会彻底废了。” 恬期提议:“你可以把他杀了。” “我杀不了他。”息璟摇头:“他被关在那里,我甚至都不敢过去。” 恬期看向那杯酒,息璟将它推过来,道:“你喝了,会像睡着了一样。” 恬期想了一会儿,道:“我殉葬的时候,就穿这个衣服么?” “会有人帮你换衣服。” “我想自己换好。” 或许是念在他制服息旸有功,息璟没有拒绝他。 “多谢太子……不,现在该喊陛下了。” 恬期觉得这大概会是自己在人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躺进了棺材,看到棺盖在面前合上,照理说,他是应该要害怕的,但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不怕。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生,除了晏家和舅舅一家,他发现自己人生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居然是认识了息旸。 这说来可笑。 他一辈子被做女孩儿养着,临死的时候,还是个女孩儿。 他只能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的被埋在地底,或许很多很多年后,会遇到一伙盗墓贼,那其中有会医术的大家,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具男人的骨架。 真奇怪,恬期想,那些人一定会想,为什么一个皇帝的殉葬品居然是个男子,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哦不会,他们还会疑惑,为什么这个男子身上穿着女装。 息璟给的药没有让他受罪,恬期就像是睡了一觉,然后…… 他醒了。 周围一片漆黑,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会醒呢? 他吃了息璟给的毒药,这会儿应该躺在棺材里面,就此长眠才是,为什么会醒呢? 他下意识抬手,然后摸到了棺盖。 只是一瞬间,他的心跳便开始加快。 他明明进了棺材,但,没有死。 恬期强迫自己镇定,忽然想到了息旸最后对息璟说的话:“你那么听你母后的话,真的觉得她完全是为了你吗?” 话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息旸,很镇定。 他知道息旸不正常,但,息旸可以因为以为他死了,而疯狂的撞击铁网,那么他明知道息璟带走自己,一定会拿来陪葬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能那么镇定? 他手里还有棋。 所以自己喝的那杯酒,一定是被调包了的。 是息旸,息旸会来救他。 恬期想要放缓呼吸,但疯狂跳动的心脏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努力的在袖子里摸了摸,然后拿到面前,扒开塞子嗅了嗅—— 救心丹。 息旸如今被压在铁网下面,他受了伤,解脱需要时间,所以,自己一定要撑到那时候。 他服下丹药,缓了缓。 周围十分寂静。 恬期抚着心脏,安静的躺在里面,这个棺材是新的,皇家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而且皇陵的建造只怕比普通人家住的房子还要好,他根本不担心会有蛇虫。 周围还是十分安静。 恬期是不怕黑的,就算是再黑的夜,他也不怕,因为他不怕鬼,他知道人心永远比鬼神可怕。 安静的时间太久了,哪怕恬期反复的安慰自己,躺在这里很安全,脊背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毛。 他没忍住拍了拍棺盖。 “息君尧,息君尧,是不是你,你什么时候过来救我?” 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 恬期又吞了一颗救心丹,他吸了口气,逼迫自己的脑子动起来,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时间过于漫长。 他想,息旸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因为息璟骂他是一条疯狗,他当时一定很扎心,所以他也要扎息璟的心,从息璟当时的表情来看,他觉得很疑惑,但同时又有些警惕。 恬期想到了息鹿白和息融,这两个兄弟的侧脸很像,但不是跟淳明皇帝像,而是都像虞皇后,简直可以说是一母双胎…… 一母双胎。 恬期忽然之间明白了息旸的话。 所有人都告诉他,贤妃是个好人,所有证据也都在指向,皇后不是好人。息璟明明已及弱冠,但不管做什么,都还要向皇后报备,明明如果真的是为儿子好的话,那么皇后早该放手让息璟自己处事了。 可她没有。 如果一开始,皇后就把自己的孩子和贤妃的孩子掉了包,利用贤妃的孩子得到太子之位,然后让他坏事做尽,同时又掌控住他的所有把柄……等到息璟和息旸的战争熄灭,最后渔翁得利的会是谁? 恬期蓦然一拍手,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所以,息旸放任息璟登基,他要看息璟的笑话,看他怎么被他的母后生他养他的母后拉下马来,如果恬期没有猜错,这会儿外面定然是好戏纷呈。 ……外面。 恬期狠狠又砸了几下棺材板,忍无可忍:“息旸!息君尧!!” 没有人回应他。 他不知吞了多少颗救心丹,逼迫自己冷静,但在这么狭隘空间之中,他要如何冷静的下来。 恬期试图坐起来,用力的去推棺盖。 没有人来救他。 一直在漆黑而狭隘的空间之中,恬期脑子里的一根弦始终绷着,哪怕他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仍然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吞了多少颗救心丹,但心脏却还是疯狂的鼓动。 手中的瓶子终于彻底空了。 恬期捏着那个小瓶子,暗道,看来逃不过去了。 息君尧,简直比息璟更可恨。 哪怕他一开始想救他,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该把毒酒调包,让他在临死前还要受这种折磨。 他静静躺在那里,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之所以称为一望无际,是因为这里太黑了,他看不到一点的光……哪怕距离如此近的棺盖,只要不去触摸,都看不到。 他挣扎了这么久,瓶子空了之后,心脏反而安静了下来。 如果化作厉鬼要报仇的话,他一定会找息君尧。 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恍惚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恬期睫毛微微一抖,下意识竖起耳朵。 又是一声很大的爆炸声。 “我的王爷!”他听到有人在哭:“不能再炸了,这是皇陵啊!你这是欺师灭祖啊!!” ※※※※※※※※※※※※※※※※※※※※ 6.6是个好日子,加更~ ps:我终于写到这儿了……果然,就算脑子里都有,我还是写不出好看的剧情qwq 其实进度是没问题的,就是我写法太垃圾了,剧情苦手止不住的想要尝试突破……晚点会稍微改一下,让大家见笑了。 有意见可以尽管提的,好的坏的只要中肯,我都会反思的!谢谢追文的太太们! 感谢在2020-06-06 13:33:11~2020-06-06 19: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留儿 2个;蜜桃味米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颜悦色野生代言人 21瓶;w乌龙茶 10瓶;悄然 7瓶;水风轻 3瓶;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 2瓶;懒懒、三岁、呼噜呼噜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恬期的手指动了动,他意识有些朦胧,内心也有些茫然,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轰——” 又一声更大的声响传来,那声音近了很多,伴随着碎石咕噜噜滚落地面的声音,还有人轻轻的咳嗽,再接着,他又听到了刚开始的那个声音:“我的王爷,咱不闹了行么?恬姑娘已经入土近三日,你这样,是在打扰她的清净……” “把他拉出去。”息旸沉沉道:“开棺。” 几个脚步声传来,然后,棺盖一旁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恬期呼吸蓦然急促,他想爬起来,脑中却一阵晕眩。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喊了太久,他这会儿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皱起眉,纤细的手指无力的在旁边摸动:“息君尧……” 他喊,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这是因为紧张过度而造成的短暂失语,说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他保持一个动作躺了太久,浑身都发麻发僵。 棺材上的钉子被缓缓的掀起,恬期隐隐看到了光,他又一次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我要死了吗? 光越来越大,恬期听到了一声巨响,有人惊喜道:“开了,开了!恬姑娘……” 一只手扒住了棺木的边缘,恬期睫毛抖动,脸颊苍白,朦朦胧胧,他看到了息君尧的脸,男人迅速的爬了进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神色紧绷道:“太医!” 恬期入棺时穿着蓝色的殓服,上方缀满了珍珠,此刻随着被抱坐起的动作,头顶的帽子跌落下去,脸色越发苍白的吓人。 素白的手被息旸拿出了棺材,太医匆匆上前,把脉之后,道:“似乎是中毒现象,他……” 太医看了一眼棺材中的小瓶,“救心丹吃太多了。” 息旸面沉如水:“救不救得?” 太医忙道:“不碍事的,老臣扎一针,让他休息一下。” 他们说的话恬期都能听到,但他却回答不了,他睫毛虚弱的动着,暗道自己在棺里呆了那么久,多嗑几颗救心丹怎么了?他记得自己有好好把握时间的。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太医说自己没事,恬期还是放下了心。 他的意识彻底昏沉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床顶,他胃部抽痛,不由锁紧眉头,随即便察觉一只手覆在了他的额头:“阿期。” 是息君尧。 他扭头朝声源看去,见息旸一脸担忧:“还好吗?” 恬期想到棺中的狭隘与黑暗,如影随形的绝望仍盘旋在心中,他鼻头一算,抬手搭在眼睛上,泪水夺眶而出。 息旸凑近了一些:“我让人配了可以让你睡上三日的药,本想着会在这之前把你救出来,可能是文琳琅用错了剂量,让你提前醒了……阿期,对不起。” 恬期有些难堪的背过去,他很轻的抽泣了一会儿,道:“不怪文琳琅,我从小经常服药,可能因为这个……所以有些药对我作用不大。” “我稍后罚他。” “我都说不怪他了。” “好,阿期说不罚,那就不罚了。”息旸哄着他,道:“我让人在棺中放了食物,但你一点未动,多日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恬期抽了抽鼻子,背着他把眼泪擦干净,才道:“好。”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蓦然一僵:“我衣服……” “我帮你脱了外袍,里头没换。”息旸温声安抚:“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碰你,我也不想别人碰你。” “……”恬期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这过分强烈的占有欲了。 他道:“我要先洗澡,然后再吃东西。” 他爱干净,幼时玩的再疯,回家之后也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上饭桌,他总觉得吃饭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他要用最清爽的姿态来享受。 息旸点点头,道:“那就边洗边吃。” 恬期顿了顿,他小时候也这么想过,一边泡澡一边吃饭,但后来被阿娘发现,就不许他这么干了,父亲也总责怪他没规矩。 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息旸,又听他问:“你想在屋里洗,还是去王府水阁?” “……水阁,是不是要等好久?” “我已经派人放好水了。”息旸似乎早就料到他醒来要洗澡:“就是要多走几步。” 恬期翻身下床,一阵晕眩,面前忽然又被递来了一盘糕点,息旸道:“吃两块垫垫。” 这家伙办事也太妥帖了。 恬期也是真的饿了,他塞进嘴里一个,一边鼓着脸颊咀嚼,一边又分别拿了两个,站起来就往外走。 却又被息旸喊住,男人拿着一件外袍滑过来,道:“披着。” 恬期乖乖披在身上,跟他一起去了水阁。 王府水阁云雾蒸腾,恬期来到屏风后面,发觉池边已经被摆上了几样小食,出乎意料的,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那些。 息旸对他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扭头看向屏风,发觉息旸很自觉的坐在外面,并没有进来,但为防意外,他还是道:“你出去,我自己就好。” “好。”息旸没有拒绝。 恬期很快宽衣下水,瞬间被温热的池水包围,他长长的喟叹了一声,然后凑到托盘旁大快朵颐。 一边泡汤一边吃食,简直是人间绝顶享受。 恬期稍微原谅了息君尧差点儿让他死不瞑目一点儿。 他正美着,忽然又听到了轮椅的声音,当即警惕的缩进了水里,扬声道:“干什么?” “你要不要擦背?” “不要!”恬期道:“我自己可以。” 轮椅的声音又远去了。 恬期皱了皱眉,他稍微填饱了肚子,洗了头又自己擦了身,等到清清爽爽之后,抓起衣服刚要换上,就看到了女子的贴身小衣。 他默了一下,不甘不愿的穿在了身上,然后又套上了里衣,再在外面穿上了裙子。 他绕出屏风,自己打开门,便看到息旸背对着他坐在门外,听到声音,他转了过来,眸色微微一亮。 恬期穿的是浅青色的衣裙,加上刚洗完澡的原因,脸颊洁白剔透,整个人水灵的出奇。 恬期不自在的被打量着,他抬了抬下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太子那样说了。” 息旸意外:“你在棺中,还有心思想这些?” “为了不那么紧张,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恬期不喜欢他那么看着自己,便走过去把住轮椅椅背,把他转过去推着,道:“就是不知道,好戏有没有开场。” “已经开了。”息旸垂眸道:“我炸了皇陵,欺师灭祖,皇后确定我不再有竞争力,已经亲自控诉息璟弑父之罪,如今整个皇室,只有息融配担当大统。” 跟恬期想的差不多,他道:“息璟呢?” “我担心你,还未去见他。” “息璟坏事做尽,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母后会突然反水,自己一生都不过是在为别人做嫁衣。”恬期有些感慨,道:“皇后真是个毒妇。” 息旸的手放在腿上,恬期又道:“还有我父亲他们呢?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我刚做了震惊朝堂之事,这个时候不方便继续出手,再等两日,等我登上皇位。” 恬期皱眉:“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可能还登得上皇位?难道你要……” “息融一直认为自己是贤妃之子,皇后没有跟他说过真相,她应该要等息融登基之后,再把这个惊喜告诉他。”息旸转着扳指,道:“我要提前告诉他。” 恬期惊了一下:“你是说,息融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这是母子二人玩的把戏,哪里想到息融竟然真的如此干净? “他会知道的。” 若真如此,那这件事对息融来说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那就算你跟他说了这些……凭你做下的这些事,也不可能是干净的三殿下的对手。” 息旸道:“我有分寸。” 恬期不太确定,息旸怎么就能在逼宫和炸皇陵之后,仍然有这么足的底气和自信认为自己会成功登基,没有人会把天下交给疯子,更别提一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疯子。 “你,手里还有棋?”恬期试探的开口,息旸却忽然按停了轮椅,他转过来,望着恬期,道:“阿期答应我,只要我登基,就会做我的皇后,还记得吗?” “……”恬期下意识想反悔,可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最终只是憋出来一句:“你不是,还没登基呢么?” “我若登基,阿期会做我的皇后,对吗?” “……”恬期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嘴:“我……我说过么?” 息旸眼中的温和褪去,他忽然伸手,恬期一惊,整个人陡然跌坐在他腿上,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腰间的手臂锢的他动弹不得。 “你说过,会做我的皇后。”息旸垂眸,轻声道:“你在骗我么?” 他的呼吸喷在脸颊,恬期一时虚的不行,鼻尖汗珠儿细密。 他当时只是为了安抚息旸,他以为自己必死的,谁能想到,息旸被关在地牢,还能有跟息璟抗衡的资本,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酒调包,他更没想到……息旸会真的炸皇陵,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 他不停的想,息旸手里还能有什么棋。 这家伙大逆不道,要能登基……除非他暴力压制,否则朝堂绝对一片反对,因为他不可能给天下做好表率。 “你若施威登基,致使朝堂不稳……那,那我不是跟着倒霉?” 他不敢去看息旸的眼睛。 他不在乎自己在息旸眼中是不是自私自利,他只希望息旸忘记那件事,只要他松口,等父亲出来,他就请对方告老还乡,这辈子再也不踏入亓京一步。 “我会光明正大的登基。” 他侧脸精致如玉,息旸看着,喉结滚了滚,道:“你跟在我身边,绝对不会受伤。” “光明正大……”恬期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光明正大?” 他跟息旸对视,看到他眸子微微暗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道:“我不是说你的病,我是说……” “如果我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息旸再次开口:“你会做我的皇后,对吗?” 恬期心情复杂,被逼到退无可退,只好道:“好,只要你能获得百官认可,我就做你的皇后。” 他就不信了,息旸疯成这样,还能说服百官。 “这样好了吧?”恬期来推他,道:“可以放开我了?” 息旸没放,他微凉的鼻尖贴在了恬期的脸颊,带着难以克制的谷欠念:“阿期……” “又,又怎么了?” “我可以吻你么?就当是,我救你的赏赐?” “……我本来就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要赏?” 恬期皱起眉来掰他的手臂,那里纹丝不动。 息旸低低的喘息,哀哀道:“那就可怜可怜我,阿期,我想吻你。” ※※※※※※※※※※※※※※※※※※※※ 王爷:想次桃tt 桃妹:……啊!! 感谢在2020-06-06 19:47:40~2020-06-07 07: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蜜桃味米酒、42311493、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废 21瓶;真的是有毒、zh1806、七弦、枯木逢春、42311493、女侠小兜 10瓶;浮梦归 8瓶;美凌格、云恋 6瓶;一个小盆友-、不甜 3瓶;啊白 2瓶;thief、一根柴火棍、三岁、惟一的1、住在夜晚、37850235、尤娜、懒懒、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恬期这辈子没见过这般磨人的男人。 什么叫可怜可怜他?他把自己当叫花子了吗?那是不是以后每个索吻的‘叫花子’只要开口,恬期都要给人家亲? 息旸的呼吸喷在耳边,恬期没忍住抬手捂住耳朵,微红着脸羞恼的瞪向他。 息旸不躲不避,依然哀哀看着他,轻轻的唤他:“阿期……” 这若是个女子,就冲着息旸这张脸,只怕也早就沦陷了一颗芳心。 恬期铁石心肠,恼道:“不给!” “阿期……”他收紧了手臂,鼻尖凑过来,给恬期一把捂住:“那天你去明华殿,已经强……亲过我了!” “那不算。”息旸认真的道:“那是惩罚。” “惩罚?”恬期气笑了:“你凭什么惩罚我?” 息旸的气息又变得危险了起来,恬期心里一怂,立刻改了态度,道:“你,你惩罚我,经过我同意了么?” 察觉到他的畏惧,息旸重新露出了笑容,温和道:“惩罚不会经过阿期的同意,因为只要阿期惹我生气,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在笑,他内心也像是藏着猛兽,恬期想到他冲击铁网的疯劲儿,抿了抿唇,道:“那,那我要不惹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 “我舍不得伤害你的。”息旸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恬期刚从水阁出来,长发湿漉漉的,带着微凉的潮意,“我把喜怒哀乐交给你,刀也递给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乎我的情绪,就可以杀了我。” “你……”恬期皱眉,跟他说不通了:“我想去看恒伊,他在哪儿?” “可是,我还没有吻你。“ “……”恬期又瞪他:“你不亲我能死是不是?” 息旸的神情看上去有点乖:“我被关在地牢里,一直在想,阿期让我冷静,你知道,我没有那么理智的,我拼命的控制自己,控制住对你的担心,我压抑的太久,很难受……我想……” 恬期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嘴唇柔软的像花瓣,很轻的贴了上来。 一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息旸清楚的看到了他煽动的睫毛,根根毕现。 小仙桃真的很好看,好看的就像……救赎。 那吻蜻蜓点水,转瞬即逝,恬期跟他拉开距离,发觉息旸的嘴角弯了起来,眼睛也弯了起来,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溢出了愉悦。 恬期不自在的擦了下嘴唇,恼道:“我亲你,也算吧?” 息旸一本正经的摇头:“不算。” 恬期顿时就火大了起来,他刚要怒斥,就听息旸道:“但我很满足。” 他依依不舍的松开了环着恬期的手臂,恬期赶紧离开他的双腿,道:“那恒伊在哪儿?” “我带你去看他。” “你不用亲自,随便找个人带我去就行。” “阿期的事,怎么可以随便呢?”息旸的双臂驱动轮椅,率先走在前面,道:“我对阿期是认真的,再小的事也不想让旁人代劳。” 恬期头皮发麻,他走上前重新握住轮椅帮他前行,心情复杂难言。 他知道息旸是认真的,无时无刻不认真,但这份认真却让恬期压力巨大。 如果息旸知道他的秘密……就算死也不能让他知道。 晏恒伊才十岁,生的也是粉雕玉琢,恬期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看书,时隔多日兄弟相见,晏恒伊当即丢了书本,一路狂奔:“桃桃!!” 恬期脸色一寒,在他伸手抱自己的时候,一把按住了他的脑门儿,晏恒伊手臂没他长,两只爪子扒拉两下,没能抓到他,便听恬期道:“叫……姐姐!” “姐姐。”晏恒伊委屈的来拉他的手:“我好想姐姐。” 恬期心里一软,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道:“我也很想恒伊。” “父亲和舅舅还好吗?” “都很好。”恬期看了一眼息旸,道:“慎王殿下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晏恒伊立刻朝息旸看,然后对恬期说:“殿下是好人。” 恬期笑道:“这还用你说?” 他又去看息旸,后者将宽袖在膝盖展平,淡淡笑了笑。 恬期道:“我想跟弟弟说些体己话。” 息旸理解的点点头,将远远跟着的文琳琅唤来推自己出去,袖口的手指却无声的攥紧。 他在嫉妒,嫉妒晏恒伊可以跟恬期那么近,可以被恬期主动拥抱,关心,当恬期跟晏恒伊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似乎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文琳琅察觉他情绪不对,但也不敢出声,他看到息旸在无声的抠着手指,拇指被抠出了血迹,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恬期坐在石桌前,目送息旸身影离开,对晏恒伊道:“这几天有没有好好读书?慎王对你好不好?” “好。”晏恒伊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恬期招了招手,恬期立刻把脑袋凑过来,兄弟俩悄悄咬耳朵:“他来过几次,态度很好,就是我感觉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 “感觉很奇怪,虽然他人很好,但就是,我觉得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张牙舞爪。” 恬期暗道形容还挺精确,他又道:“那你没跟他说我的事吧?” 晏恒伊急忙摇头:“他之前问我,如果做我姐夫好不好,那我姐姐只有你……我想着你进了宫,他势力又大,说不准有用得上的地方,当然不敢提你的秘密。” 恬期长长松一口气,他拍了拍晏恒伊的脑袋,道:“那我告诉你,你绝对绝对不能跟他说我的事,因为……他真的是个疯子。” “我知道。”晏恒伊咬了咬唇,道:“昨天我见到他浑身是血的从外面被推回来,然后很快,他就重新换好衣服,带了人,还带了□□……我刚才听说,他为了救你把皇陵炸了,我才知道你原来被殉葬了。” 小家伙不经事儿,说着说着就要流眼泪,恬期又拍他一下,道:“现在没事了,你只要帮我藏好秘密,接下来……等父亲和舅舅都出来,我们就一起回老家。” 晏恒伊犹豫道:“……能走得掉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晏恒伊想了想,又道:“他是不是在宫里发疯,杀了很多人?” “没有。”恬期告诉他:“因为太子害他,他被关在地牢,你看到他浑身是血,应该是冲破地牢的时候受伤了。” 晏恒伊小大人似的哦一声,还是一脸若有所思,恬期弹了一下他的小脑瓜,道:“你不提我都忘了,他这也是为了救我,我待会儿得去看看他,你记住,他真的会发疯,千万不要激怒他,知道吗?” 晏恒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到底是救命恩人,我会以礼相待的。” 恬期放下了心。 他又帮晏恒伊检查了一下功课,还看到息君尧写的几个字,晏恒伊对此赞不绝口:“这一手君子书,他写的实在太妙了,难怪以前父亲总跟我说他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这字就是他创的,能不好么?”恬期说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厢,文琳琅把息旸送到了主屋,忽闻他道:“半柱香后,你去找阿期。” “啊?”文琳琅忙探头,道:“让她来看王爷么?” 息旸瞥他,文琳琅心里一咯噔,虽然还没想清楚,但还是道:“属下明白了。” 息旸进了屋内,文琳琅绞尽脑汁,忽见省事三走了过来,奇道,“王爷是不是该换药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文琳琅:“!!!” 他伸手拍了拍省事三的肩膀:“兄弟,谢了。” 省事三:“?” 兄弟难得相聚,晏恒伊一直缠着恬期说话,恬期也有些舍不得跟他分开,总归,他是不太想跟息旸单独相处的,因为每次跟息旸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的眼睛都会长在他身上。 让他很有压力。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文琳琅很快就掐着时间过来了,彼时恬期正捏着笔在尝试写息旸的君子书,乍然被喊,他还没回神:“你说王爷找我?” “王爷受伤了,现在已经到了换药时间,可王爷嫌弃我包的糙,我听说姑娘跟恬院判一起学过医术,姑娘家家,应该会比我们细心一些,就冒昧来请您了。” 晏恒伊对恬期说:“肯定是慎王授意的。” 文琳琅眼皮一抽,暗道小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恬期给了这口不择言的小家伙一个脑瓜崩,道:“那好吧,我去看看。” 息旸为了救他才会受伤,恬期本就准备待会儿过去慰问一下,只是没想到息旸这么迫切,他不好拒绝,只能跟着去了。 到了主屋,恬期推门进去,看到息旸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刻刀,还有一个木娃娃,他很专注,专注到手心都流血了,都没有发觉。 恬期的目光落在他滴血的手上,蓦然两步跨了过去:“息君尧,你伤到手了,别刻了。” 他在四周看了看,从柜子上找来了一个药箱,拖了凳子来坐在他身边,伸手拉过他的手,发现伤口在手心内拇指下的肌肉处,足有一寸深。 他皱眉看了一眼息旸,听他道:“不小心划到了。” 恬期没说什么,手上动作很利落,迅速帮他把手包扎好。发觉他拇指处也有伤,便剪了小纱布一起包了,他道:“你在刻什么,这么入神?” “我喜欢的人。” 息旸很享受被他照顾的感觉,恬期包扎的时候他就望着,看他因自己而皱起的眉头,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心疼,但毫无疑问,是担忧没错了。 桌子上的木人才只刻出了大概模样,恬期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他收回目光,又道:“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不好。” “不好还嫌弃文琳琅包的糙?” “……嗯。” “嗯是什么意思?人家怎么说也照顾你那么多年,以前也没见你嫌弃。” “以前没得选。” “你……居然还喜新厌旧。”恬期指责,息旸颦眉:“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就是这么用的。” “不能这么用。” “我就要这么用。”恬期一边翻药箱,一边耍赖,息旸默了一会儿,再次不甘心的解释:“他是侍卫,你是未婚妻,所以不能这么用。” “谁……”恬期没好气的揪着纱布,道:“我怎么就成你未婚妻了?” “你答应我登基就嫁给我,所以你是我未婚妻。” “……”恬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就一把将他衣服扒下来,故意膈应他:“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你就是有新欢忘了旧爱!” 息旸也不知道是真觉得他认真了,还是强迫症非要反驳,他再次解释,语气低沉之中还有些怒意:“我不喜欢大男人碰我。” 他在向恬期说明自己并非是嫌弃文琳琅,他只是更喜欢恬期,但这话之中怒意太盛,正准备给他拆纱布的恬期当场就缩了缩手指。 他想要是以后息旸发现他的身份,想起今日之事,会不会把他手指头按截儿剁了。 恬期其实不怕死,但他害怕受罪。 他瞄了一眼息旸憋屈到阴郁的脸色,虚虚的道:“那,那小男人呢?” 其实,他还没满十八。 ※※※※※※※※※※※※※※※※※※※※ 桃妹:我,小男人,没带怕的。 王爷:小男人也不喜欢。 桃妹:……巧了!我只是个宝宝呢。 感谢在2020-06-07 07:37:48~2020-06-08 11: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虚度、27941442、371907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头阿珊,在线聊天、pollyolsen 10瓶;一口酥 6瓶;不要丢手机哦、恒吖恒吖哼 5瓶;静墨泽以轩、凝残叶 3瓶;水风轻、啊白、尤娜、vai星牛牛 2瓶;懒懒、1nits、三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息旸沉默的看向了他,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只喜欢阿期。” 恬期差点儿脱口而出,我要是男子你也喜欢吗? 息旸接着说:“没有龙阳之好。” “……哦。”息旸的上衣完全被拉开,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蔓延到半个胸口,恬期凑过去帮他把纱布揭开,道:“忍着点儿。” 息旸看着他的侧脸,没忍住又伸出了手。 恬期瞬间被从椅子上带到他怀里,立刻拿手肘推他:“你又干什么?” “离近一些,你更方便处理。” 你见过几个大夫处理伤口要坐在病人腿上的?恬期咬了咬牙,息旸这家伙根本就是无时不刻不想占他便宜。 他加快速度,帮息旸把纱布全部拆掉,上药的时候却变得小心翼翼,从小舅舅就教他对待病人要耐心,哪怕这个病人要图谋不轨——呸,他也就是弄不过息旸,换成其他人敢这么轻薄他,恬期撒手不干之前肯定恶整他一波。 但息旸太可怕,他不敢惹。 他收敛住自己的小脾气,取来新纱布给他换上,顺着肩膀往下缠的时候,他发现息旸的身材很好。这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孱孱弱弱的像个单薄的书生,但脱了衣服,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肌肉间的爆发力。 恬期很少会见到这样完美的□□,他满心羡慕的多看了两眼,顺便拿手指轻轻戳了戳,暗道若非心疾,自己定也能有这般完美体魄。 他一边白日做梦,一边慢吞吞缠着纱布,忽觉耳边温热,急忙抬手,果真捂住了一双柔软的唇,息旸的眼睛弯着:“阿期喜欢我。” “不是喜欢你。”恬期纠正:“是欣赏你的身体。” 他很快的帮息旸处理好了伤口,纱布的结也打的十分精致,然后重新帮息旸把衣服穿好,发觉息旸还没有放手的意思,便使劲儿挣了一下,息旸总算识趣的放了手。 他习惯性的把药箱收拾好,道:“你这个药是外敷的,效果虽然不算很好,但也可以了,内服的方子有么?给我看看。” 息旸让文琳琅去拿方子,问恬期:“你还有更好的外敷药?” “当然有。”恬期道:“还是我自己配的呢,你这个都是干药磨得药粉,其实有些药材湿敷更有效果。” 文琳琅很快取来了方子,恬期看了看,抬笔化掉了几味药,又重新加了几味,吩咐道:“按这个方子熬两个时辰,保管你半个月就好。” 他一脸底气十足。息旸心里微微发软:“看来阿期对自己很自信。” “我日后是要悬壶济世的。”恬期有些不满他语气里的调侃,自大道:“我跟你讲,你就珍惜吧,等我以后成了赫赫有名的神医,你估计门儿都进不来。” 息旸轻笑:“就算你成了神医,也一样是我的妻子。” 恬期差点儿又忘了这一茬,他道:“不跟你讲了。” 息旸立刻旋转轮椅绕出桌子追他:“跟我讲讲,你为什么想悬壶济世?” 恬期不理他,息旸又道:“我知道了,因为阿期很善良,是个好人。” 恬期停下了脚步,他神色凝重的对着息旸,道:“我不是好人。” “你想救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我是为了沽名钓誉,所以才要学医的。”恬期不太想跟他说话:“你不会懂的。” “我懂。”息旸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因为你觉得舅舅很厉害,父亲也很厉害,你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见到我父皇要跪下,明明同样是人,明明长得一般高,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有才之人,全都要为皇族办事。” 恬期愕然的看向他,息旸继续道:“你虽时常陪你母亲礼佛,但你心里根本不信佛,佛说众生平等,那么你跟佛也是平等的,为何你要信他,而不是他信你?” 恬期抿唇。 “你学医,是因为你敬畏生死,你想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你无时无刻都带着救心丹的原因。你想成为神医,是因为这世间所有人都会生病,你想让哪怕如我父皇那样的人,也要求着你才肯医治。” 恬期皱起了眉,“你,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你小时候时常跟人说,你是天上下凡的小仙桃,只要咬一口,就会药到病除。” 息旸凝望着他,忽闻身后传来动静,有人道:“三殿下来了。” “让他等等。”息旸想了想,道:“我先过去。” 恬期下意识点头,他满腹狐疑的看着息旸离开,暗道我小时候这么傻,到处让人咬我?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难不成息旸真的咬了他?恬期撸开袖子看了看,手臂上并没有任何咬痕,非要说起来的话,他左腹倒是有个疤,很深一道,像是被什么刺出来的。 父亲告诉他,他小时候遇到过劫匪,不小心被人推到了尖锐的□□上,所以才会有那么一个疤痕,恬期印象中却完全没有这回事儿。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晃悠,一边思考,看来他小时候跟息旸见过,就是不知道……息旸有没有真的咬过他。 ……自己提这个是因为年幼不懂事,息旸总不能也,行吧,自己是个傻子,息旸是个疯子,也可能俩人一合计,一个敢给,一个敢吃,真咬上了也说不定。 息旸这么疯,不会就因为咬了他一口,然后记住了小时候的味道,所以长大了才死活非要他的吧? 这疯子真把自己当解药了? 不行,这事儿得跟他说清楚,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就算他真把自己扒了皮煮了吃了,也断断不可能真的治好他的病的。 他忽然想到息旸准备跟息融说皇后的事儿,匆匆赶往前厅的时候,便听到了息融崩溃的声音:“不可能!!” 息旸的语气很平静:“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母亲是贤妃,只是贤妃。” “你可以去问问皇后,她也是为了你好。” 恬期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嘲讽,息融果然笑了:“为了我?为了嫁祸淑妃,她连鹿白都可以害,你觉得她是为了我?不,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得到太后之位罢了。” 这几个兄弟倒是一个比一个脑子好使,恬期心想,怎么老皇帝本身那么不堪,生出来的儿子一个塞一个理智呢? 当然,除了息旸,不过他后天疯的,怨不得老皇帝的种子。 息旸道:“换子一事的确匪夷所思,但如今我们兄弟几个,残的残,病的病,傻的傻,息璟被皇后亲自拉下马来,这个皇位,如今是非你莫属了。” 息旸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要息融不是傻子,他就会明白,这个时候怎么做才是对的。 因为息旸今日把他喊过来,明显就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野心,如果他有,息旸会做出什么犹未可知。 恬期都为息融捏了一把汗。 息融很快道:“不,我不会坐那个位置,我不会如她所愿,我的母亲只有贤妃,我资历平庸,只想做个闲散亲王。” “如果我需要你坐上那个位置呢?” 那一瞬间,恬期想到了很多个可能。难道息旸想要摄政?不对,他答应自己会名正言顺的登基,摄政王是不可能娶到皇后的,或者,他想让息融登基之后,再传位给他?可这样也不可能说服百官啊。 息融果然也被问住了,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不懂,如今皇位空虚,大哥若是想要,尽管取来便是,就不要为难我了。” 屋内一片沉默,很久,息旸才笑了一声:“看来三弟的确没有这个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息旸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如此,明日早晨,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恬期想,息旸手里究竟还有什么棋,他到底怎么才能做到让百官臣服,光明正大的登上那个位置? “阿期也一起吧。” 恬期懵了一下,急忙两步走出来,听到息旸介绍:“我未婚妻。” 他说:“她答应,只要我登基,就做我的皇后。” 这句也是话里有话,息旸为了恬期可以不择手段,如果他得不到皇位,也就得不到恬期,息融只要足够聪明,就绝对不敢再跟他争夺皇位。 息融果然道:“兄长和嫂嫂,真是天生一对。” 恬期:“?” 谁是你嫂嫂! 为了讨好你哥,就这样玷辱一个‘女孩子’的清白,你还算君子吗? 发觉恬期在瞪自己,息融避开了视线。 只要是正常人,没人愿意去激怒一个疯子,息璟不怕死,如今却已经被按在了地上,息融并不愿意成为第二个息璟。 他答应明日再来,先行告退离开,走的时候脸色苍白,一脸被息旸压迫过的样子。 恬期道:“你喊我出来干什么?尴尬死了。” “你偷听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尴尬?” “我这不是……误打误撞么?”恬期弱弱解释,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来是有事想问你的!” “何事?” “我们小时候是不见过?” 息旸一言不发。 恬期一脸不悦:“你不说是不是?那我换个问题。” 他双手背在身后,半眯起眼睛,自以为很危险的弯腰凑近息旸:“你是不是咬过我?” 息旸忍俊不禁的移开视线,恬期越发不悦:“息旸!” 息旸乖乖转过来,回答道:“咬过。” 恬期挑眉,一边回忆自己哪儿哪儿还有疤,想着只要自己吃过亏,到时候跟息旸坦白的时候就更有底气,一边道:“咬哪儿了? “一开始……”息旸的手指点在他的嘴唇,道:“咬了这儿。” “一,一开始?” 敢情不止咬了一次? “居然没有用。”息旸逗着他,道:“小仙桃认为自己自带仙气,怎会无用?那定是未咬对地方。” 恬期:“……” “然后啊……”息旸的手指从恬期的嘴纯划下来,抚过细长的脖颈,精致的锁古,再继续下划,声音轻轻的:“小仙桃说,你咬这儿试试。” “要不,这儿也试试?” 恬期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他涨红了脸,“你……你……” “哼。” 他扭头离开,息旸的手指虚虚点在空中,半晌,才慢慢的缩回来,轻轻抿了一下碰过恬期的指尖。 阿期真可爱。 他垂着睫毛,回味着那柔软的嘴纯,还有细腻的皮肤,锁骨也想狠狠的咬上一口。 只可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啊。 ※※※※※※※※※※※※※※※※※※※※ 桃妹:你鼓,就你鼓! 王爷:只对阿期一人鼓。 感谢在2020-06-08 11:01:42~2020-06-09 12:3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355625、42311493、清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梦归 12瓶;nina 10瓶;苻锦、沈阿轩 5瓶;vai星牛牛 4瓶;路柏锡、thief、杨嘻嘻、宝儿韩妆批发、淮楚夏、35415411、三岁、clean、一根柴火棍、懒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恬期清楚,息旸说的不见得是实话,这个男人为了得到他无所不用其极,装可怜扮乖巧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撩拨他。 恬期没去过青楼,但话本儿里都是这么写的,女支女撩男人的时候都喜欢拿手指尖从嘴唇哒哒到胸口,然后在那画个圈儿。 恬期气的哼哼是因为怕骂他不要脸把人惹怒了。 当天晚上,恬期跟晏恒伊睡在了一个院子里。 晏恒伊住的小院子距离王府主屋不远,这也是息旸为了保护他特别安排的,盛秋的季节,院子里的树叶枯黄,风一吹,哗啦啦的落。 文琳琅打着灯笼站在树下,望着坐在院子里的男人,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入夜之后,他就过来了,一直盯着恬期卧室的那扇窗,也不知能盯出什么来。 他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天,无星也无月。风的动静大了一些,吹得轮椅上的男人衣袍斜飞,乌发乱舞。 ‘啪嗒’…… 文琳琅额头落在了一个水滴,他不得不走上前去,“王爷,又要下雨了,咱们回吧。” 得到他的默许,文琳琅把灯笼交给小厮,自己走上来把住了轮椅。 恬期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在棺材里面挣扎,指甲都抠的翻开,却没有等来任何人救援。 恐惧过于真实,他惊喘着醒来。 屋内燃着灯,不算特别亮堂,但昏黄的光还是缓解了他的恐惧。 他缓了缓呼吸,身侧的晏恒伊一下子爬了起来,“桃桃,你没事吧?” “没。”恬期不想吓到他,道:“你怎么没灭灯?” 恬期睡的时候晏恒伊还在看故事书,没想到这小孩儿住在人家府上,还过起了连夜点灯的奢侈生活。 “王爷说的,你一个人在皇陵呆那么久,怕你晚上醒来做噩梦,所以让我亮一盏灯,以防意外。” “他多虑了,我不怕。”他下了床,摘下灯罩,一口吹灭,屋内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秒,恬期的呼吸就重了起来,他脊背寒毛直竖,心脏一瞬间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手攫住,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只一瞬间,床边便忽然亮起了一点光,晏恒伊举着火折子,当着他的面重新点亮了灯,“王爷还说,你肯定会逞强,他让我劝你不要急于一时,慢慢来,会好起来的。” 恬期头也不回的爬上了床。 晏恒伊吹灭了火折子,哒哒走过来,一边担心他的状况,一边又十分意外:“好奇怪,王爷为什么这么了解你?” “屁。” “父亲不许你说脏话。”晏恒伊蹭过来搂他的手臂,道:“桃桃,说实话你,刚才是不是很害怕?” 恬期一把拍掉他的手:“说了不怕。” “可是……” “小孩子不要那么多废话,不然把你扔出去喂大头鬼。” 晏恒伊撇嘴:“才没有大头鬼。” 恬期有点烦他,直接一弯腰,拿屁股拱他,晏恒伊很不满,也拱了回来,两兄弟僵持了一会儿,晏恒伊力气没他大,又睡在外侧,差点儿没被拱掉下去,只能生气的投降:“睡不睡了你!” 恬期占了上风,哼唧一声,把屁股收了回来。 晏恒伊投胎给他当弟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从小到大,各方各面,恬期一回都没让过他,要不是晏恒伊乖乖巧巧脾气好,俩人能一天打个八百遍。 但提到晏恒伊的好脾气,恬期还要抢功,说这都是他训得好,要是他从小就惯着顺着纵着让着晏恒伊,他能这么懂事么? 给晏相气的够呛。 晏恒伊倒也是能忍的,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恬期固然霸道,但还讲究一个公平公正,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但也断断不会故意占人便宜。 而且真遇到大事儿的时候,恬期也会主动站出来保护弟弟。 晏恒伊在床上转过来,偷偷看了看恬期,暗道其实桃桃还算是个好……姐姐。 恬期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闭着眼,道:“臭小子,是不是骂我呢?” “小人之心。” 恬期没跟他计较。 恬期睡得早起得也早,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下了床,帮还睡着的晏恒伊掖了掖被角。 他这一夜睡得还算香,只听到外头呼呼的风声,出来一看才发现地上湿了。 “又下雨,没完没了了。”他随手拿过扫帚扫了一下落叶,当做活动筋骨,便听到有人来喊:“王爷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息旸就跟这雨一样没完没了。 恬期把扫帚递给下人,顺便吩咐等恒伊醒来跟他说一声,便去了主屋。 他到地方的时候息旸已经坐在了桌前,他还是习惯性的穿着一身黑衣,染黑的头发衬得脸分外的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副温润如玉的假象。 看到恬期,他便露出了笑容,“阿期。” 恬期想坐在他对面,但对面没椅子,只有息旸身边放了一把。 恬期只能绕过去,他把椅子拉出来,顺手想拖到对面去,却被息旸伸手按住。 他用力抬了抬,椅子纹丝不动。息旸那只手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得多,恬期郁闷的看向他,息旸温和道:“就坐这儿吧,我想离阿期近一些。” 可我不想跟你那么近。 恬期说:“我嫌挤的慌。” “你与晏恒伊睡在一张床上,可觉得挤了?” “他人小。”恬期不明白怎么提起晏恒伊,“而且吃饭要动手臂,我怕待会儿你我一起抬筷子,再撞到了。” 息旸叹了口气,道:“你早晚要习惯与我一起用膳。” “我没说不跟你一起用膳。”恬期指了指对面:“我只是想坐那儿。” 息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手缩了回去。 这算是妥协?恬期立刻拉着凳子坐到了对面。 昨天息旸点了他的胸,他怕对方再发现什么,所以想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他坐稳当,偷偷看了一眼息旸,后者看上去并未动怒,还抬手帮他夹了菜:“来,都是你爱吃的。” 的确都是他爱吃的。 恬期喜欢带甜头的东西,肉也是一样,这一桌子菜,无论是色香味,简直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咬了一口淌着蜜汁的鸡腿肉,口中顿时慢慢的香气,恬期眼睛亮了亮,见息旸看着自己,便把食物吞下去,擦了擦嘴,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息旸继续给他添菜,自己间隙吃一口,恬期捏着筷子,皱了皱眉,不悦道:“那你岂不是要跟我抢吃的?” “……”息旸放下筷子,笑出了声。 恬期趁机一本正经:“我觉得互补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如果两个人都喜欢同一个食物,成亲之后岂不是会打架?” 息旸笑意未变,只是眼神微凝:“你答应要做我的皇后,现在反悔了?” “反,反什么悔。”恬期察觉他有了怒意,识趣的埋头苦吃,含糊道:“你登基还八字都没一撇呢。” 因为昨天说好的,所以当恬期吃过饭后,息融便等在门外了。 息旸说要带他们去见一个人,恬期总觉得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步棋,但他不知道这个究竟是谁。 有心想问息融,可息旸却直接安排他上了马车,接着,他自己也坐了上来。这边他俩独处一车,那边,息融则独自上了马车。 息旸的马车很是宽大,他坐在轮椅上,顺手动了某个机关,恬期看到轮椅下方的轮子出来了两个固定板,应该是防止马车颠簸轮椅晃动的。 “你到底要带我见谁?” “待会儿就知道了。” 恬期的好奇心其实不算很重,但两个人坐在一个车厢无话可说实在尴尬,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这么觉得—— 他忍不住又道:“真的不能说么?看你这么郑重,不是把他带过来见我们,而是我们专程去看他,那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息旸颌首:“你可以猜猜看。” “你还带上了三殿下……那这个人应该跟你们俩都关系匪浅,除了你父皇,我想不到别的人。” 息旸的眼神染上了赞许,恬期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乍然见他这个表情,陡然浑身发毛,他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下一秒,便因为撞到车顶而痛呼一声,一下子坐了回去。 息旸急忙伸手给他揉脑袋,恬期眼泪汪汪的把他拍开,道:“你不是说真的吧?你父皇没死?你骗我的吧?” 他都给对方殉葬了,对方怎么可能没死,难不成…… 他抱着头,含着水雾的眼睛愣愣去看息旸:“你,你想送息融去见你父皇?息融都说了不跟你抢了,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你不要多想。”息旸见他越想越歪,便道:“要带你见的的确是我父皇,但不是死去的那个,而是我真正的父皇。” 恬期听不懂了:“你父皇没死……不是,死的不是你父皇?这到底怎么回事?” 息旸略作沉思,道:“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怀疑很久了,当年我中了疯毒,父皇时常会去看我,那个时候,除了母后不在,一切都还算正常。” 但渐渐的,事情变得不正常了。 首先,是淳明皇帝很少再宣恬院判关心息旸的病情,其次,他去看息旸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百官都提议要废黜改立,淳明都没有同意。 淳明疼爱息旸不假,但他并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了解,那个时候的息旸已经中了疯毒,如果真的想保护他,同意百官废黜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但淳明没有。 息旸提出要带兵上战场的时候,他只是假意挽留了一下,便以不忍息旸埋没于王府之中,把他推到了前线的位置。 他不废黜,还要给息旸兵权,这就是捧杀,这不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之前恬期总觉得他们父子关系不对,就是因为淳明给息旸的爱太不理智,他那么疼爱息旸,怎么会忍心把他众矢之的。 当时的息旸立了战功,明明是个疯子,却大权在握,还依然拥有太子之位,这让暗中的人又一次开始了动作。 也是这一次,息旸为了保命,失去了双腿。 直到这时,息旸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他开始觉得父亲不再是曾经的父亲了,他们父子一个在战场,一个在亓京,很久很久都不见面,息旸也不敢确定,是父亲变了,还是他被换了人。 “到底是谁?”恬期完全被震撼住了,他道:“假扮你父皇的是谁?怎么可能那么多宫妃都没发现?” 息旸的手指敲了敲:“他是我父亲的双胞胎弟弟,息烨。” 息烨。 恬期年纪虽小,但也听长辈们提起过,当年息烨杀父夺权,淳明皇帝差点儿死在他的手上,这个男人阴狠毒辣,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不光杀了自己的生父,还将生母活活溺毙,只因为他们都推举年长的淳明登基。 那一场宫变让皇宫血流成河,最终还是晏相伙同几个重臣,力挽狂澜,才堪堪把息烨制服,将淳明推上皇位。 “可我父亲说,他被杀了。” “他没死。” “他逃了?” “不。”息旸摇了摇头,道:“皇祖母给我父皇留下了遗书,说息烨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让他如果成功登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他一命。但他罪大恶极,我父皇不得不昭告天下已经把他诛杀,暗地里,他把皇叔囚在了地牢,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以,后来你皇叔趁机逃了出来……他顶替了你父皇,同时把你父皇关了起来?” “他行事非常谨慎。”息旸道:“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父皇,也是这次,他大限将近,才派人去想秘密把父皇处死,至此,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真相。” “我不懂。”恬期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要那样逼你,你会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也会死。”息旸镇定道,“他想逼我像他一样弑父,留下恶名,这是对父皇的报复。” “疯子。” 恬期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人,但如果息烨真的像传言之中那样的话,那么他眼睁睁看着淳明的儿子互相争斗,看着淳明最疼爱的孩子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说不定会有快感。 他垂下睫毛,然后,脑袋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阿期。”息旸告诉他:“这就是我最后的棋。” “只要父皇出面,他就可以证明,我的疯病早就好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他说的,就不会有人怀疑。” 恬期顿时从别人的故事里脱离了出来。 他头皮发麻的去看息旸,见他一脸满足:“阿期注定要做我的皇后。” “跑不掉的。” ※※※※※※※※※※※※※※※※※※※※ 恬期:……我不信!作者不是亲妈! 王爷:的确不亲,你是儿媳妇。 感谢在2020-06-09 12:38:00~2020-06-10 13: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界、晨月星寒 10瓶;689678wyw 9瓶;叶锦、doll、不要丢手机哦 5瓶;不甜 3瓶;彤彤、agata_陆灸灸、三岁、淮楚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恬期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怀疑息旸在骗他,但都到了这个时候,息旸根本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人。 他满心忐忑的揪着手指,息旸沉默的望着他,眼中的志在必得微微暗淡下去。 一路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院子,恬期先帮他扶着轮椅下车,然后跟在他后面。没进门之前,他还在想这一定只是息旸的诡计,但见到院子里的老人时,他却彻底死了心。 真淳明比假淳明要稍微清减一点,但如果此刻假淳明还活着的话,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确很难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恬期毕竟在车上听过,还算有所准备,息融却是当场惊白了脸:“父,父皇……” 他踉跄着上前,犹豫的看了淳明半晌,直到老皇帝轻轻一笑,喊了一声:“融儿。” 息融一下子扑到了他膝前。 也不知他这几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红着眼圈儿潸然泪下。 稍倾,等息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终于缓和了情绪,息旸才道:“这是儿臣的未婚妻,虽还未上门提亲,但我们已经私定终身。” 谁跟你私定终身! 老皇帝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恬期只能微红着脸行了礼,“恬期见过陛下。”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淳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他好美人倒是不错,但还算‘取之有道’,并未强征过任何美女进宫,这几年假淳明败坏了他的名声,恬期都差点儿要骂自己父亲愚忠了。 他只能‘羞涩’的笑了一下,好在淳明如今还有正事要办,没心思特别留意恬期,他便坐在一边儿,一边吃糕点一边默默听他们谈话。 老皇帝居然还活着,这件事不光震惊了恬期,还震惊了朝野上下,但同时也安抚了大家因为皇后咬息璟而乱掉的心。 淳明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赦免恬家和晏家。 这边赦免令刚出,恬期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晏恒伊回了府里,进了熟悉的家门,晏恒伊顿时嚷了起来,“父亲,父亲呢?” “急什么,肯定在前厅呢。”恬期也按耐不住激动,跟晏恒伊一块儿一路小跑。到了前厅,果真看到晏渊和恬昭都在,两人衣冠楚楚,只是都瘦了许多,此刻不知在交谈什么,脸色十分凝重。 “爹!”晏恒伊大喊一声,一个猛子扎到了晏相怀里。 恬期也跟着喊:“舅舅!” 他也想一个猛子扎过去,可还没到近前,就听晏相一声断喝:“跪下!” 恬期下意识转身,对着晏相跪下去,剔透的眼睛茫然的张着:“父亲……” “先把小少爷带过去见夫人。”晏渊把晏恒伊交给下人,眉头紧锁的看着恬期,恬期隐隐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沉,立刻求助的去看舅舅,恬昭却开口就是责怪:“你到底对慎王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恬期道:“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为何不告诉他你的事情。”晏相神色严峻:“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恬期心知这件事自己也的确有错,但息旸的错处明显更大一些,于是不满的嚷道:“怎么就变成我闯祸了?我还不是迫不得已,你们被下狱,我被送进宫里,那个疯子什么样你们不比谁都清楚?他大半夜的来找我,我能怎么办?我当然只能先安抚他,不然你们还能见到我吗?” 他一边辩解,一边也着实觉得冤枉,恬昭看着他红起来的眼圈,神色无奈,晏相却脸色难看:“你倒是还委屈上了。” 恬期开始掉眼泪,凶道:“我本来就委屈!” “你,你哭什么?” “我哭你还要管,我想哭怎么了?我就哭!”恬期一边说一边眼泪掉的更快,他也不擦,就任由泪珠儿顺着脸颊淌,从小到大,他用这副模样不知逃掉了多少责骂:“我天天担心你们担心的睡不着觉,那假皇帝自己死了还要拉着我陪葬,我不就长得好看点儿吗?就算有错,那也都怪你跟我娘生的好!凭什么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你还不许我哭,我凭什么不能哭?” 晏相额头青筋直跳,胡子一颤一颤:“你都十七了!” “十七怎么了?”恬期理直气壮:“七十我也能哭!” 恬昭是拿他半点儿法子都没有,他揉了揉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陛下当着百官的面儿,给你和慎王赐婚了?” 恬期一抽一抽,还没反应过来,晏相就接口:“以后,就不是慎王了。” 恬期终于抬手抹眼泪,整张脸都哭的通红,他问:“陛下,真的传位给他了?” 晏相沉重的点点头,恬期脑中空白了一瞬,忙又道:“那,那你们有没有跟陛下说,我不能跟他成亲?” “你无婚配,我和你父亲又是刚出牢狱,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天赐的殊荣,还是当着百官的面儿,你让我们以什么理由拒绝?若直说了,那岂不是在打新帝的脸?” 恬期无措了起来,他去看晏相:“父亲有没有没私底下去找陛下说明情况?” “去了。”晏相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几道:“我还未开口,陛下就劝我以大局为重,他说只有你能治新帝的疯病……我这一听他疯病根本没好,哪还敢提这事儿。” 恬期犹豫了一下,膝行到了舅舅身边,抬手摇他,扁嘴道:“舅舅,我该怎么办啊?” “你还问我。”恬昭没好气:“你招惹他干什么?你还答应只要他登基就给他当皇后?新帝如此偏执,他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的,如今他咬死了这一句,你问你父亲,他一旦露出不愿的神色,新帝表情就变了,活像要吃人。” “那……”恬期又要哭,他噙着泪又去摇晏相:“爹爹,你告老还乡,咱们走吧,行不行?” 晏相看了一眼恬昭,后者摇头道:“他执念如此,你当真以为你跑得掉么?你啊……” 晏相把恬期拉了起来,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也舍不得动怒,讲道理道:“如今我们两家的命都在他手里,天下都是他的,你能跑哪儿去?” 恬期这回是真情实感的鼻头酸了,他真委屈的时候跟装委屈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声音都变得糯糯的,哑哑的,眼泪也从啪嗒啪嗒变成默默无声,鼻头通红一片:“可,可真不是我先招惹他的,我一开始不知道……因为他一直缠着我问,一直问,我才说,只要他能登基,能获得百官认可……我真不知道陛下还活着。”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恬昭思忖道:“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看,既然你能治他的病,他在你面前应该就是安全的,我跟你父亲商量了一下,要不……先这么办吧,总归你的事情也就几个近亲知道,他双腿有疾,又不能行房,不如等他厌倦了,再想逃脱之法。” “何况。”恬昭分析都是为了恬期,但晏相却完全不同:“新帝刚定,朝局不稳,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好刺激他,他权利过大,万一发起疯来……只怕息烨当年屠城之事会再现。” “他这么危险,为什么陛下不立息融?至于息旸,只要斩草除……” “闭嘴!”晏相听他说的荒唐,道:“陛下说了,只要你在,就能稳住他,他有大才,若不发疯,定是明君。” 恬昭也道:“我会继续寻找根治他的方法,等他病愈,再告诉他你的秘密,他定能理解,放你离开。” “如果他一辈子都治不好呢?” 屋内无人再说话。 “我知道了。”恬期突然心灰意冷,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道:“陛下偏袒息旸,而你们,都是愚忠之人,你们忠君,但不管君到底是谁。” “你这孩子……” 恬期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心里憋屈的很。 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息旸,甚至有点怕他,他根本无法想象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说什么等他厌倦了,凭什么他喜欢自己就得给,他厌倦了自己才能撤?就算自己真的是女子,就活该要做一个男人的附庸品了吗? 他愤怒的抓起池边的鱼食,抓了一大把朝水里撒,“撑死你们!”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恬期手指一抽,蓦然扭脸看过去,目光微微一凝:“你怎么在我家?” “我来看看你。”息旸抬手示意文琳琅离开,自己驱动轮椅朝他靠近,道:“三日后大婚,不知我的新娘可否绣了嫁衣。” 恬期脸一白:“三日后?!” 息旸奇怪的歪头:“老师还未告诉你?” “……怎,怎么这么快?”恬期上前两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你不是还要准备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排在成亲后面?你还得做龙袍,还得……” “我太想娶你回家了。” “可,可三天……”恬期想起什么,急道:“我嫁衣还未备好。” “别担心。”息旸放轻声音:“我会为我的姑娘准备最美的嫁衣。” ※※※※※※※※※※※※※※※※※※※※ 恬期:生无可恋·jpg 王爷:……? 感谢在2020-06-10 13:25:34~2020-06-11 12:1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land 10瓶;唐张 6瓶;orz 3瓶;一根柴火棍、三岁、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恬期每次跟息旸单独相处的时候,头顶都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他后退两步,坐在石凳上,弱弱地说:“我还未做好,为人妇的准备。” 息旸的目光落在池中,里头赤金色的锦鲤正争先恐后的吃着食,他温和道:“我会给你时间的。” “可我……” 他想跟息旸说,我不能,我不想,我不要。 可父亲说的对,于公于私,这样都过于莽撞。 其实要说对息旸没有半点好感,倒也不至于,但远远还没达到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地步。 息旸看了过来。 在不动怒的情况下,他总是会给予很大的耐心,每次恬期说话的时候,他也会很认真的听。 恬期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道:“成亲的话,可能你就没那么喜欢我了……因为我坏毛病很多,脾气也很差,而且会因为随随便便一件小事而生气很久,我,我还记仇!我娇生惯养,就是个草包……总之,我真的,除了脸一无是处。” 他不无担忧的道:“你以后一定会厌倦我……你要是烦我了,会不会杀了我?” “怎么会呢。”息旸道:“我永远都不会对阿期动粗的。” 恬期不信:“要是你发现我跟你想象中不一样了呢?” 他警惕的模样像某种小动物,息旸失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五料素都惹森么扫惹森么……会被你打死……” 他中间的话说的太快,饶是息旸耳力惊人,也没听懂什么意思。 “……我没听清。” 恬期郁闷的看他一眼:“没听清就算了。” 息旸皱了皱眉,回去的时候,文琳琅把他推上马车,他在车里琢磨一路,下车之后,才开口尝试复述:“五料素……都惹森么扫了惹么?” 文琳琅:“?” 息旸问:“这什么意思?” “啊?” “这句话,是何意?” “……听,听不懂。”文琳琅十分惭愧,“稍后我问问省事三。” 息旸送来的聘礼一箱接着一箱,搞得晏家都快没下脚地儿了,恬期的房间里也摆满了珠宝首饰,他坐在其中,目光落在新送来的嫁衣上,道:“我们家又不是准备不起嫁衣,他没必要这么折腾。” 省事三生怕惹了这个祖宗,谨慎道:“这是王爷亲手给姑娘准备的,让属下务必请姑娘穿上花轿。” “那我要不穿呢?” 省事三急忙跪了下去:“办事不周,王爷必会责罚。” “他这么不通人情啊?” 省事三道:“王爷一般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但姑娘一直是他的底线。” “你起来吧,跟我跪什么……”恬期摸了摸那嫁衣,只觉得触手柔软,不似普通布料,上方绣花十分精致,但却很少,显得十分低调,可因为布料,整个还是十分奢华。 他抿唇,道:“他有心了,多谢,我很喜欢。” 省事三一脸高兴:“姑娘开心,王爷定也高兴。” 省事三离开,恬期叹了口气,然后趴在上面开始发呆。外头传来动静,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走了进来,恬期立刻打起精神:“母亲。” 晏夫人眼泪含在眼眶,看着柔柔弱弱,恬期急忙亲自把她扶到桌前,哄道:“怎么了?是不是父亲惹你生气了?” “玉颗儿……”她一开口,就泪水涟涟,恬期赶紧搂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没事的,不就是嫁人么,我能屈能伸的很,娘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本来大家都喊我姑娘,娘也不要太过纠结。” “玉颗儿若喜欢他,娘定不说一个字……可娘心疼你,那慎王,岂是那般好相与的?” 晏相说他的时候,恬期一直犟的很,到了母亲这儿,他却完全不行了,“没有,他很好相处的,你忘了,他还是我救命恩人呢?我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晏夫人还是十分难过,她又抽泣了一下,忽然拉住恬期的手:“要不,你走吧,别管我跟你爹了,你走,去他寻不到的地方,玉颗儿,娘不想看你委屈自己……” “不委屈。”恬期没办法,伸手给她擦眼泪:“我委屈什么啊,娘你别看我闹着不肯……其实,其实我心里可喜欢了,我真的挺喜欢他的,您,您得让我矜持一下,是不是?” 晏夫人一脸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恬期垂眸,道:“他为了我炸皇陵的时候,我特别感触……他还亲自爬进棺材来抱我,娘,我知道你希望我一辈子,只要好好的就成,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我喜欢,你都会支持我,是不是?” 他娘忙点头:“我的玉颗儿,只要高高兴兴的,娘就满足了。” “我现在就很高兴。”恬期违心的说,他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嫁衣:“娘,我换上给您看看!” “玉颗儿……” “好啦。”恬期走进屏风,从后面探脑袋:“我特别感激爹娘打小把我当女孩儿,否则,我肯定没办法这么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 晏夫人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恬期退回屏风,望着手里的嫁衣半晌,吸了口气,迅速的换在了身上。 其实他有过逃走的想法,但他必须得为家人负责,还有舅舅一家,他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陷入危险。 何况,舅舅说的也没错,说不准哪一天,息旸的疯病就好了呢? 他将长发从后脖颈衣服里掏出来,再次打起精神,然后蹦了一下,脚底下像装了弹簧,轻巧的滑了出去:“娘你看,这简直是我穿过的最好看的衣裳。” 晏夫人拉着他转了个圈儿,半晌,道:“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他发现……” “不会的。”恬期给她宽心:“他不良于行,没那么快能圆房的,好了,不许哭了,我大喜的日子,待会儿给我哭坏了。” 晏夫人破涕为笑。 恬期没关心外头怎么准备的,他窝在屋里看了几本书,三天的时间就一眨眼过去了。到了这一日,他一大早就醒了,被按在桌前梳洗打扮,恬期全程睫毛都没怎么抬。 晏夫人陪在他身边,道:“慎王倒是个体贴的,娘还担心你今日戴那么重的凤凰会受不了,他倒是提前想到了,给换成了轻冠。” 恬期一笑:“他是个好人。” 今日相府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盖头蒙上之后,恬期听着那阵阵喧嚣,有种踩棉花的不真实感。 他坐进花轿,一路恍恍惚惚的到了王府。 如今息旸还未正式登基,而老皇帝还在,故而他们的娶亲环节也没太过庄重,未曾祭天,只有仪仗队和拜天地。 恬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到洞房里的。 直到周围安静下来,他才发现属于自己的活动似乎暂时结束了。息旸霸道,屋内没让喜婆站着看他,恬期便摘了盖头。望着燃着大红蜡烛的房间,还有桌上铺的红布,心情一时低落难忍。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花轿的形式‘入赘’别人的家里。 他心头阵阵发堵,索性一掀被子,爬上床睡了。 他这几天没怎么睡好,早上又起的早,这么折腾一通,他也的确困了,揪着被子骂了一会儿息旸,没多久就迷迷瞪瞪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听到很轻的水声,凝神一看,就见息旸坐在桌前,仰头饮尽了一杯酒。 他今日应该喝了不少,脸上微微带上一抹红晕,听到动静,他扭头看了过来。 恬期立刻抓起盖头重新给自己蒙上。 息旸一下子笑了:“无事,阿期可以自便。” 恬期眸子闪了闪,道:“因为,我起太早,有点困……” “我知道。”息旸端着酒滑过来,道:“合卺酒,来。” 恬期犹犹豫豫:“你,你先帮我挑个盖头吧。” 息旸将酒放在床头,抬手将盖头掀起来,恬期睫毛抖了抖,偷偷来观察他的表情。 息旸不开心。 他看出来了。 是因为自己对待婚礼的态度过于随意吗? 恬期不知道,他被息旸注视着,屋内气氛有些尴尬,恬期不得不主动做点什么。 他拿起酒壶,倒满两个杯子,把其中一个递给息旸:“往后此生,承蒙照顾。” 息旸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来,恬期凑近他,两人犹如鸳鸯交颈,双双饮下这杯清酒。 恬期心脏不好,没喝过酒,这酒哪怕很淡,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轻轻咳了两声,舌尖发苦。 他把杯子收起来,放在桌子上,扭头去看床边的息旸,道:“王爷,要不要再来一杯?” 息旸朝他看过来,道:“好。” 他驱动轮椅,恬期忙又给他倒了一杯,顺便给自己也满上,为了不洞房,他今儿个是要舍命陪君子了。 他端起杯子,脸蛋微微皱起,刚要咬牙饮下,就被息旸按住了手:“你不要饮太多。” 恬期放下酒,息旸把两杯都喝掉,含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照理说,今日不宜饮太多酒。” 恬期装没听懂:“……我是看你好像很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得到了你。” 恬期抬手,用力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液,屏住呼吸,道:“那,王爷还喝吗?” “我可以不喝么?”息旸转着酒杯,道:“今日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那就,不喝了……”恬期迟疑的看他,息旸无奈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想的话,我就喝。” 他抬了抬手,又一次饮尽。 恬期没有说话,他眼看着息旸又喝了几杯,眼睛变得湿润起来,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哑:“不喝了,阿期……我想休息。” “你累了吗?”恬期急忙来扶轮椅,道:“那就睡吧。” 他把息旸推到床前,刚要扶他,男人却已经抬手撑住床边,直接自己上去了。 他没有给恬期添麻烦,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把自己的腿抱上去,然后躺在了上面。 恬期偷偷踮起脚尖看他的情况,然后上前,拉过大红喜被帮他盖上。 息旸合上了眼睛。 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衬得脸分外的白,此刻染着红晕,看上去有点乖。 恬期细心的帮他掖好被子,慢慢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转身,刚要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王爷……” 息旸睁开了眼睛,脸上笑容消失,哑声问他:“一起睡,好不好?” ※※※※※※※※※※※※※※※※※※※※ 桃妹:……不太好qwq 王爷:tt很难过 不出意外应该这两天入v啦!希望多多支持嗷! 感谢在2020-06-11 12:13:40~2020-06-12 07:4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311493、妃花:d、七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梆嘟嘟嘟 10瓶;廾匸、不要丢手机哦、不甜、焦糖奶茶 5瓶;站站 2瓶;agata_陆灸灸、豆子鹤、懒懒、三岁、一口酥、35415411、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恬期从来不把自己当好人,只要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所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但他受不了别人问他好不好。 当别人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大概率会说好。 他的手腕被息旸攥着,依然是那种不至于弄疼他的力道。男人默默望着他,神色之中带着几分的可怜兮兮。 如今两人成了夫妻,一起睡觉再正常不过,恬期虽然任性,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义务。息旸征求他的同意,是尊重他,说句难听的,是给他脸。 恬期垂下睫毛,他的沉默并未让男人放手,对方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十分耐心,哪怕恬期明确拒绝,他也不可能放手,更别提是无声的婉拒了,息旸一定会装作看不懂。 “阿期……” 到底还是息旸开了口,哀哀的,恬期终于没忍住,直接坐在了床上。 息旸立刻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恬期留出空间,对他道:“阿期真好。” “……”他觉得息旸在挖苦他,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本分,根本不值得被称称赞。 他抬手将轻冠摘下,自暴自弃般的躺下去,却忽然脑下一硬,息旸的手臂不知何时伸了过来,正好被他枕住。 恬期收了收脑袋的重量,脖子微微僵住。 息旸忽然侧身,按了按他的肩膀,恬期被迫躺下去,随即就感觉耳边温热,浑身都僵了起来。 “息,息君尧……”恬期半坐起来推他的手臂,道:“别这样,我不舒服。” 息旸听话的抽回去,后脑勺碰到枕头,恬期平稳一下呼吸,目光望着床顶,还是感觉息旸在看他。 他不自在的扭头:“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阿期……不,娘子,娘子很好看。” 恬期脸红了。 尴尬的。 他今天一袭红衣,五官精致莹白,听罢便扭回去,手指在腹部互相抠着,道:“你,你还是喊我阿期吧。” “我想喊娘子,也想听你喊夫君。”息旸坦白,道:“你喊我夫君好不好?” 恬期抬手挠了挠被他呼吸扫过的耳朵,下意识往外挪了挪,半晌道:“我,我慢慢习惯一下。” 息旸笑,恬期腰间忽然微微一紧,他呼吸一窒,急忙返身来推他:“息君尧!” 他眼圈微微红了,“你别……我没准备好。” 息旸耐心道:“我就是想抱着你,只是抱着。” 恬期眼泪打着转,息旸没有收手的意思,他耐心的卷起手臂,很轻的把恬期搂在了怀里。 恬期把双手挡在他胸前,含泪的表情越发惹人蹂-躏,息旸抵着他的额头,哄道:“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不要哭。” 恬期的脸颊被一只手蹭了蹭,他抽了抽鼻子,“那,那你不许,不许再有要求了。” 息旸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顶,眸子漆黑而幽暗,柔声道:“没有要求了,就这样,睡吧。” 恬期哪里睡得着。 息旸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和中药混合着,恬期猜测他应该一直在定期服药,他想了想,道:“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好。” 恬期把眼泪在他胸前蹭蹭,道:“你看,我舅舅现在也出狱了,他年纪大了,没什么事儿干……要不,要不还让他过来给你看病……我,我是这样想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就有办法能治好呢?” 息旸没有答话。 恬期忐忑的偷偷看他,却只看到他坚毅的下颌,他扯了扯息旸:“息……夫,夫君?” 一只大手覆在了他的脑袋上,恬期整个人都被他包着,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有种要被息旸扭掉脑袋的错觉。 “你想帮我治哪个病?” 他的手抚摸着恬期的头发,一下,一下,似乎恬期一个回答不好就要被咔吧了,他心里怕怕的,道:“有什么治什么……我觉得,过段日子就是登基大典了,你至少得对天下负责,对吧?我这也是怕,哪天上朝有人惹你发脾气……” “我不会因为旁人动怒。”息旸低头来看他,话里有话:“我只在乎阿期。” “……” “只要阿期乖乖呆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气。” 这是威胁。 他看出来自己想把他治好离开了。 恬期忙道:“我,我都嫁给你了,当然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了。” 为了表示自己十分真诚,他还咧嘴笑了一下,软软道:“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好起来,毕竟你是我夫君……夫妻为一体,我担心你。” “夫妻……一体么?”息旸眉梢扬了扬,瞬间被什么重点吸引了:“我还以为,阿期会嫌弃我。” 他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恬期刚一恍惚,嘴唇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恬期急忙要推,后脑勺却陡然被按住,息旸攫住他柔软的纯瓣,狠狠贴了上来。 “唔……”恬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用力把息旸的肩膀往后扳,迎接来的却是更为深入的略夺。 不是这个一体啊!! 这个男人仿佛瞬间解放了天性,恬期腰带微微一动,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恬期顿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他连打带踢,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呼吸瞬间急促了很多,他脸色发白,心脏跳个不停,息旸盯着他,恬期大口喘息,狠狠打掉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床。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扑到门前,却发现房门紧闭,恬期扭头再去看息旸,后者已经坐了起来,眸色克制的凝视他。 恬期拧眉,顺着房门滑坐下去,垂下睫毛不敢再看他。 他缓缓的呼吸,他知道息旸为什么生气,这个男人太敏锐,也太聪明,恬期随便说点什么,他立刻就知道了恬期的打算。 他怀疑舅舅的计划根本行不通,息旸的疯病可能还没治好,自己就完了。 “阿期。”息旸在喊他:“过来。” 恬期犹豫的看了他一眼,息旸缓和神情,道:“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恬期一扁嘴:“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还要欺负我,你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息旸再次道歉:“我喝了酒,头有点晕。” 他从床上往外挪,伸手拉住了轮椅,在恬期泪水朦胧的视线中,按着扶手坐在了上面,他转过来,恬期立刻警惕的瞪大眼睛。 息旸嘴唇微抿:“我去隔壁睡。” 轮椅碾过来,恬期立刻朝一边儿蹭了蹭,息旸抬手,沉声道:“来人,开门。” 这家伙特别把门锁了起来。 这个认知让恬期心里又是一阵冒凉气。 房门被打开,息旸扭头看他,恬期又是一缩,他便收回视线,驱动轮椅离开了新房。 “今晚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好好休息。” 房门被关上了。 恬期掏出救心丹含了一颗,定了定神,然后把房门从里面关严实了。 房门关闭声音很大,刚行出不远的息旸微微顿了顿,省事三陪在他身边,抬手摸了摸鼻子,想问什么又不敢问,便道:“王爷想去哪儿住?” “就这里。” 这里,正是恬期隔壁,省事三先进去,把床铺收拾了一下,便告退了。 息旸来到墙边,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他听到恬期从桌前走到窗边,似乎检查了一下窗户,然后,他应该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才终于回到床上。 呼吸声很轻的传来,息旸垂眸,他知道恬期已经在酝酿睡意,他睡着的时候,脸蛋会泛着红晕,偶尔会张口呼吸,睡颜就像婴儿一般美好。 他抬头揉了揉因为喝酒而发痛的太阳穴,合目听着心上人的呼吸,慢慢笑了一下。 没有人来打扰恬期睡觉,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已经大亮,但因为屋内门窗紧闭,屋内的光线还是十分昏暗。 他打开了房门,立刻有人过来伺候,而外面,已经日上三竿:“王爷不在?” “去了宫里。” 他最近应该会比较忙,恬期没有多想,他吃饱便去翻了自己带过来的书,许多都是舅舅的珍藏,他想找找有没有把息旸治好的办法。 如今两人共处一室,这个男人如果一直这么不稳定,自己肯定撑不了太久。 文琳琅跟着息旸一起出去了,恬期便去找了省事三,问他要了息旸平日里吃的方子,后者没敢怠慢,急忙找了过来,见他捏着方子研究,便道:“王爷知道您对他这么上心,一定会很高兴。” “是么……”恬期笑了一下,道:“说起来,你跟文琳琅的名字挺有趣的,我记得我们家乡有一种梨,就叫文林郎,汁水特别多,特别甜,到现在父亲还经常让家乡人寄来带给我吃。” 省事三便道:“本身就是那个‘文林郎’,我跟他都是孤儿,后来王爷用着顺手,就给取了名字。” “息君尧取得?”恬期愣了一下,道:“省事三……是指藕吧?” “王妃说的极是。” 巧得很,藕和梨,都是恬期喜欢的东西。 他心里有些怀疑,道:“那你跟文琳琅,是什么跟他的?” “八年多。” 八年……恬期若有所思,他把方子还给省事三,道:“我记下了,回去再看看,能不能再给他添两副药。” “王妃慢走。” 深秋的天,晚上有些凉了,趁着息旸还没回来,恬期早早便吃了晚饭上床休息,躺着也睡不着,便又寻了书来看。 直到听到轮椅轱辘的声音,才呼的一下子吹灭蜡烛,赶紧躺了下去。 息旸回来了,但车轱辘停在门前,很久没动。 恬期坐起身竖起耳朵,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他便又轻轻的躺下去,却忽然听到息旸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 恬期不信。 “我能听到你的呼吸。”息旸缓缓道:“开门,乖。” 恬期不想开,他怕息旸又跟昨天似的要跟他‘夫妻合体’,但外面久久没有动静,息旸似乎在耐心的等着。 风呼呼的,秋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雷鸣闪过,门上隐隐映出半个身影。 恬期终于下床来开了门。 息旸果然还在门口,看上去还算稳定,眼神却有些受伤。 恬期一跟他对视就觉得虚,他板起脸,道:“今天喝酒了吗?” “没有。”息旸乖乖的说,然后抬手,摊开掌心,邀功道:“还给阿期买了新发钗。” 恬期瞥了一眼,伸手拿过来,道:“好,我收下了。” “还有别的事么?” “今天,也想跟阿期一起睡觉。”他举起手,一脸认真的保证:“只是睡觉。” “如果我拒绝呢?” “那……”息旸睫毛抖了抖,思忖道:“我就半夜偷偷来找你。” ※※※※※※※※※※※※※※※※※※※※ 桃妹:你是采花贼吗?! 王爷:不,我采桃。 (一语双关·jpg 明天入v嗷!爱所有大大! 不出意外下本应该开这个:《被无所不能的神明眷顾了》 上回因为没想好怎么展开,现在脑子里已经有大概情节辣! 不过一切以开文为准哈,核心梗不变,设定待完善。 沅希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在一个荒岛上,没有食物没有淡水连记忆都没有,他试图下海捞鱼,却被空气墙挡住了。 幸运的是,他发现自己可以和神对话。 姚熠逮捕了一个高科技犯罪分子,此人害沅希成了植物人,并绑架了他的意识,传输到了一个名为‘绿洲’的数据世界里。 因为沅希身份特殊性,为了让他毫发无损的苏醒,也为了安抚全星际人民的心,官方开始24小时转播沅希在‘绿洲’的生存情况,守护者由星际最高统领担任。 于是,全星际进入养崽时代。 沅希摸肚子。 弹幕狂刷:崽崽饿了啊啊啊!!!快给他吃的!!!一人氪一块我可以!!! 沅希嗅身上。 弹幕狂刷:啊啊啊啊啊啊快给他洗澡!!给我们看他洗澡啊啊啊啊!!!!我的宝贝我的崽!!给他最好的沐浴露!!给他黄金做的大澡盆!! 姚熠:暂停转播一小时。 弹幕:。 沅希:虽然看上去只有我一个人,但我背后有一个有求必应的神。 弹幕:……偷偷骂一句姚熠不要脸会被拘留吗? 一无所知小可爱x无所不能大脑斧 攻真·无所不能,无论虚拟还是现实。 感谢在2020-06-12 07:44:00~2020-06-12 11: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gata_陆灸灸、路柏锡、non、宝儿韩妆批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