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娇娘(重生)》 黄泉 腊月二十八这天,东陵国上上下下到处都透着过年的气氛,唯独这承乾宫例外。 承乾宫是皇储住的地方,位于皇宫的东侧,故也称东宫。 北风呼啸,把屋檐下几只火红灯笼都给吹得四处乱荡,窗上的福字也被大风给吹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虞彦祁罔顾圣恩,暗中豢养前朝余孽,残害兄弟,作乱犯上,祸乱朝纲,今起剥夺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幽禁于承乾宫,永无赦免。钦此!”为首的太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圣旨交给随意丢在一旁。 底下的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惶恐至极。 废太子身子一直都不好,所以并没有过来接旨,听说废太子这几日还咯血了,薨也是随时的事情。 想明白这些事之后,他就扫了扫拂尘,带着随从离去,不理会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的宫女太监们,在他看来,圣上留他们一条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不一会儿,一场大雪悄然而至,给这个冬天更是添了一笔淡淡的笔墨,天黑得很快,整个承乾宫都笼罩在一种悲凉的气氛中。 幽兰苑是太子的昭仪美人们住的地方,这些美人都是当今圣上给废太子冲喜用的,不过因为太子并未迎娶正妃,也没有去临幸过谁,所以她们也并未分划宫殿,全都挤在了一块。 可如今的幽兰殿却是人去楼空了。 楚阿诺坐在梳妆台面前,对镜描眉,她身后的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正缭绕着青烟,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她穿了一件绯色的对襟宽袖襦裙,袖口处用金色丝线绣了几朵绽放的海棠花,她这辈子甚少穿这种颜色亮丽的衣裳,今天算是头一遭。 细长的笔沾了些胭脂,在眉心处细细描绘,镜中的伊人妆容精致,眉如远山,肤若凝脂,妩媚妖娆,鼻梁右侧的一颗小痣又有着独特的美感,还有那一双眼波流转的丹凤眼此时散发着无尽的风情,就那么轻轻一瞥,顾盼生辉,看得人心痒痒的同时又在不由自主地感叹,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位还要魅惑的女子了。 身娇体软,媚骨天成。 这是世人给她的评价。 但世人又说这位美娇娘奴颜媚骨,以色侍君,简直就是妲己在世!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楚阿诺似乎没有听见似的,她描好花钿后又去妆匣里找压裙角的玉佩。 “五妹妹,真惬意。”一个婉转的声音由远及近,“泰山崩于前却面不改色,姐姐我真是佩服。” 来人却是平阳侯府的嫡小姐楚玉容,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楚阿诺转头望着她楚玉容,还有她身后那一群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神色淡淡,但是心底却存着滔天的怒火,许是多年的良好教养让她做不出那些泼妇行径,她只能笑道:“姐姐不日会入主东宫,妹妹还没有给你道喜。” 此东宫非东宫。 “道喜就免了。”楚玉容看着楚阿诺那张绝艳妩媚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好一个勾人的媚狐子!不过想到今后,她又放宽了心,她笑道:“本来姐姐是想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但妹妹你也知道这废太子叛变之事牵连盛广……” 楚阿诺垂眸冷笑,事到如今她能说什么吗?怪只怪她识人不清。 或许,从她被送进东宫的那一刻,便被她的父亲打上了弃子标签。 楚玉容瞧着她的模样,嘴角微勾,看到丧门之犬的感觉真好,她伸手摸了摸楚阿诺耳边的赤金缠珍珠坠子,缓缓开口:“这废太子对你也是情深义重,这两颗珍珠坠子是西域进贡之物,跟妹妹的颜也算绝配。” “你们当初把我送进来,这也是你们策划好的?”楚阿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头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她生在江南,所以声音里带着几丝吴侬软语,软软甜甜的,但又有些勾人。 或许是命不久矣,她反而看清了很多事情。 楚玉容闻言大笑了几声:“你身为平阳侯的女儿,你就注定要成为一颗棋子,为父亲的前程铺路。” 楚阿诺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皲裂,修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她却疼痛不知,当赤.裸.裸的真相摆在她都面前,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傻得可怜。 她作为一个外室女,却自幼长于南方,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算不上锦衣玉食,但过得也算舒心。而她的母亲宋氏却时常耳提面命,说她是高门贵女,以后注定是要进京的,所以自小有关贵女的礼仪教导还有琴棋书画这类才艺她都要学。 后来当她满心欢喜地进了平阳侯府的门之后,才发现,这高门不是谁都能进的,可笑的是她为了博得那个所谓的父亲的喜爱,努力做一个乖巧顺和的女儿,换来的却是嫡母的责骂和嫡姐的嘲讽。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父亲让她进东宫当侍妾的场景。 下人说:“这外室女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攀上了太子殿下!” 楚玉容说:“能给太子当侍妾,也是你的福分。” 嫡母说:“以后不求你能光宗耀祖,至少别给我们平阳侯府丢人就行。” 父亲说:“你是我女儿中最为乖巧的一个,如今皇上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你先委屈几年,以后我定会求太子扶你当太子妃,到时候我就把你母亲的坟迁进祖陵,那样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嫁进东宫了,等太子登基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她同意了。 却没想到却换来如今的下场。 从一开始她父亲就是六王爷虞彦萧一派的,让她进东宫,只是为了牵制太子,制造平阳侯站太子一党的假象。 楚阿诺苍凉一笑,她所盼的亲情就是这个样子。 楚玉容抬起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 ,“咱们送五妹妹一程。” 风透过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吹动着楚阿诺额前的发丝,她看着那个婢女双手端着托盘,上面有一碗汤药,丫鬟脸上挂着恶毒的笑容:“夫人,请吧。” 这句“夫人”叫的讽刺至极。 “妹妹不要见怪啊,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的意思,我相信妹妹一定能明白父亲大人的良苦用心。”楚玉容掩袖轻笑,眼眸里说藏不了的得意,他们楚家不需要这样的废物来继续败坏门风,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新的太子妃。 楚阿诺乜了一眼黑乎乎的汤药,心下算是明白了,她的父亲把她送进东宫,是不会让她活着出来的,与其幽困在此背上一个罪人之名,还不如早早地了结此生。 她淡淡一笑,拿起碗一饮而尽。 “妹妹这一路走好。”楚玉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带着一大群人,亦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 楚阿诺跌坐在地上,心如绞痛,毒性来得很快,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 外面的雪终于停了,楚阿诺伸手把窗户打开,凌冽的风呼呼地灌进来,屋里早已没有烧地龙了,冷的可怕,但楚阿诺丝毫没有感觉,她就那么麻木地看着窗外的苍茫世界。 “走水了——走水了——”也不知道谁在那喊了一声。 火势很大,从成承乾宫的大殿一路烧到了幽兰苑,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可是楚阿诺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意识一片模糊。 烟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后面带着熊熊的火焰,燃烧了房梁,毁坏了后面的紫檀嵌石屏风。 突然大门从外面被踢开,火势猛涨,火舌直扑楚阿诺的脸过去,但是还没碰到她时,又被一脚踹掉。 楚阿诺眨了眨眼睛,突然一阵轻风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带着清冷的梅花香味还夹杂着一些血腥味,让她想起院子里那盛开的几棵梅花树,以前下雪的时候太子殿下总会去那散步,还邀请了她好多次,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去,不过每次殿下都会亲自摘了好些梅花给她,央求她泡茶给他喝…… 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她原本平静的脸变得惊愕起来,随后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掩面哭泣,之前伪装的坚强全都消失不见了,让人见了不由得随之一疼。 虞彦歧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用沾满鲜血的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往日冷淡的表情已经不复存在,他轻哄道:“别怕,我在。” 这时楚阿诺才看清他胸口的剑伤,都不知道被刺了几剑,已经血肉模糊了,鲜血还在不断地流出来,染红了两人的衣袍,楚阿诺眼眶通红地拉着虞彦歧的袖子,开口:“对不起。”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句话。 她没有想到在死前还能看到他。 虽然这个男人身子羸弱,生性凉薄,但待她总归是好的,但自己一直避他如蛇蝎,一心只想着逃离,待见不得他。 楚阿诺笑了笑,哭着闭上了眼睛。 “阿诺。”虞彦歧把她搂得更紧了,眸子清幽,声音轻轻的,“有一句话一直没跟你说。” “……我心悦你。” “你不是最喜欢吃梨花酥吗?下辈子我天天做给你吃。” “还有,北巷的戏园子又出新戏了,咱们要不要去看?” “阿诺……” “对不起……” 东风呼啸,加速了火势地增长,虞彦歧恍若未知,他就这么抱着她,反复摩挲着怀里的人儿,想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下辈子就容易找到她了。 “阿诺,黄泉路上,等我……” 章和三十五年,冬,东宫大火,废太子虞彦歧与其侍妾于幽兰殿殁。 重生 雕有喜鹊登枝的拔步床旁边,一位嬷嬷和一位丫鬟愁的不行。 “…嬷嬷…这怎么好好的就染上风寒了呢?”丫鬟秋杏紧张道。 “哼,倒是生的娇弱。”张嬷嬷不耐烦道,“等着,我去善和堂叫大夫过来。” 丢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床上的姑娘。 楚阿诺躺在床上,眉头皱的很深,冷汗布满了额头,看来是梦魇了。 现在是秋天,秋老虎厉害地紧,楚阿诺整个人却是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秋杏在一旁给她擦着汗,夜晚的风很冷,就算关紧窗户,风也会从别的地方钻进来,让她打了好几个冷颤。 这是一间二进的宅院,虽然算不上顶好,但是在普通百姓眼里,却是一辈子都奢求不来的。 床上的楚阿诺突然捂着胸口,那里一阵刺痛。 梦里的火很大,房屋都被烧成了灰烬,梦里有汩汩而流的鲜血,还有那个人的呢喃…… 恍惚间她听到了嬷嬷的嘲讽,还有大夫的声音,可是她头痛欲裂,无法睁开眼睛。 “这是三日的药,按时服用,方能痊愈。”大夫写下来一个方子交给张嬷嬷。 …… 楚阿诺是第二天中午才醒的,或许是因为梦魇缠绕,她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见着秋杏时还有些恍惚。 因为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不是死了吗? “秋…”当她说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一旁的张嬷嬷讽刺道:“没这个娇小姐的命,却得了娇小姐的病。” 秋杏有些看不下去,她为人老实,虽然姑娘是外室女,但怎么说也是侯爷的血脉,比他们这些下人尊贵多了。 “姑娘,先喝水。”秋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张嬷嬷翻了一白眼,然后出去了,嘴里还叨唠着:“眼不见心不烦。” 楚阿诺安安静静地喝完一杯水,等她抬头的时候,秋杏喃喃道:“姑娘真好看!” 虽然楚阿诺现在病恹恹的,但是状态比昨夜好多了,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眸子,此时浮着一层薄雾,媚骨天成,那么轻轻一瞥,似乎要把人的魂都给勾走似的。 “现在几月了。”楚阿诺出声,虽然还有些沙哑。 “明日就是秋分了。”秋杏老老实实回答。 楚阿诺点头,然后抬眼环顾着四周,尘封的记忆被打开,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她都倍感熟悉,紧紧掐着手心,入骨的疼痛让她清醒了许多,她重生了,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她一个月前才寻到平阳侯府,满心欢喜的拿着信物打算认亲,却一直被安置在别院,迟迟都没有正式进府,更别提入族谱了。 前世她心思单纯,并未往细了想,或许是因为失了母亲,所以渴望亲情,对平阳侯有一种孺慕之情。 其实平阳侯府是不欢迎她回来的。 印象中,平阳侯府是年后才接她回去的,所以她在这院子呆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心怀期待,就算嬷嬷对她冷嘲热讽,她也未放在心上。 虽然是秋天了,但中午还是有太阳的,秋杏拿了一把躺椅出来,让楚阿诺晒晒太阳。 “姑娘,您先晒会太阳,奴婢等会就把药煎好了。”秋杏道。 楚阿诺披了一件外衣,淡淡应了声。 这个小院的下人也就只有张嬷嬷和秋杏两个人,现在张嬷嬷不做事,所以什么都是要秋杏亲力亲为。 现在张嬷嬷正坐在石凳上磕着瓜子,她也是个墙头草,知道楚阿诺是外室女,定为嫡母不喜,所以她便想着法地冷嘲热讽,往死里磋磨。 “好一个媚狐子,跟你那短命的娘一样就知道勾人!” 楚阿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冰冷,这种话她上辈子听多了,就一直自卑着,她时常想,如果自己长得丑一点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会骂她了。 重来一回后,她想通了,为什么非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既然都说她长了一副祸国的模样,么她还真要乱一乱这东陵国。她长得好看,她娘长得好看,这并不是她们能决定的,所以她无需自责。而这些人也只是嫉妒,嫉妒自己不曾有过的东西。 想到她的母亲宋氏,楚阿诺鼻子一酸,宋氏一个充满柔情蜜意的江南姑娘,当年平阳侯南下的时候遇到了宋氏后瞬间心动了,可惜宋氏只是一个舞女,身份低微,再加上平阳侯那时又是新婚,还需仰仗岳家势力,自然不会把宋氏纳为小妾,原本想着任期一满就给一笔银子遣散,可哪知宋氏竟然怀孕了。 后来宋氏背着他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平阳侯无法,只能安抚宋氏,并许下一大堆虚无缥缈的誓言,然后带着随从回京了。 宋氏就一直生活在平阳侯勾画的美梦里,妄想着有一天平阳侯能把她抬进门,可是她到死都没有再见过平阳侯。 楚阿诺抬头,看着张嬷嬷,软声开口:“嬷嬷若是不喜我,还是早早回府吧。” 张嬷嬷冷笑,她过来其实也奉了主母的意思,要好生折磨这外室女一番,怎会先离开? 不得不说楚阿诺长了一副好颜色,就算面无粉黛,有无金钗,却也显得她妖冶无比,那一双凤眸撩人得紧,如若是上了妆,那还得了!张嬷嬷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不知廉耻的狐狸精。 “主母怜惜你,毕竟你是从乡下过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怕你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所以要老奴先过来教教你规矩。”张嬷嬷翻了个白眼。 楚阿诺轻轻一笑,她喝了一口茶压住喉间的痒意,“教规矩?这些天规矩我到是没看到,但那些粗鄙的市井之语倒是听到了不少。” 张嬷嬷不以为意,就算楚阿诺告到平阳侯那去,她也有主母撑腰,一个小小的外室女,还能翻天了不成! “怎么?你还想拿老奴撒气?” “不敢。”楚阿诺撩了撩耳畔的碎发,笑道,“毕竟嬷嬷您是老人,我可不敢拿您撒气,再说了,我活的比您还长,没必要。” 张嬷嬷把瓜子一丢,她被气的连语气都是抖的:“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野妇!怎么说话呢!诅咒我呢这是!” 楚阿诺脸上无喜无怒,只是拂袖轻咳了几声,虚弱道:“我如今身子不爽利,嬷嬷可悠着点,哪时候我一命呜呼了,您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虽然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听在张嬷嬷耳里却瘆得慌。 平阳侯的对家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出了这种外室女的丑事,自然要帮平阳侯大肆宣扬,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平阳侯府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平阳侯府不敢轻举妄动,更不会为了保全面子派人杀了她,不然事情闹大了,就等着被世人戳脊梁骨吧。 当今圣上推崇孔孟之道,四维八德,三常五纲,要是违背了一点,闹到圣上那去,不仅面子上过不去,而且闹不好还会丢了官位。 所以张嬷嬷顿时停下了脚步,她就怕一个不小心这楚阿诺就死掉了,不然到时候她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不过气势不能输,她叉着腰恶狠狠道:“咱们走着瞧,我就不信你这个臭狐狸精还能上天了不成!等进了平阳侯府,你就知道错,不然你还真以为这平阳侯府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这就不劳张嬷嬷费心了。”楚阿诺气定神闲道。 “姑娘,药来了。”秋杏急急忙忙地端着药碗走过来,“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不然药效就不好了。” 张嬷嬷在一旁冷嘲热讽道:“药罐子一个。” 楚阿诺轻轻乜了一眼张嬷嬷,倒也没有说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倒是秋杏皱眉:“张嬷嬷,这姑娘好歹也是侯爷的女儿,不得无礼。” 张嬷嬷又翻了一个白眼,揣着一口袋瓜子就上街看戏去,“揣个鸡毛当令箭。” “罢了,”楚阿诺摆摆手,“等会你外面给我找条狗拴着。” 秋杏生性单纯又不谙世事,楚阿诺一直都知道,她还记得前世秋杏的结局,因为一直帮衬着她,被嫡母所不容,所以就给秋杏安了一个偷窃的罪名把她乱棍打死了。 这辈子,她们都要好好的。 “找狗作甚?”秋杏不解。 “看家。”楚阿诺淡笑一声,“最好找个凶狠一点的狗,这样就没有坏人敢进来了。” 秋杏点头,她伺候完楚阿诺喝完药后便试探性开口:“姑娘,最近天气不错,咱们要不要去寺庙祈福呀!这样您的病就好得快一些。” 楚阿诺晒了一会太阳后就乏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看是你想出去玩吧。” “姑娘。”被道破心思的秋杏红了脸颊。 楚阿诺抬头看了看晴朗无比的天空,突然忆起来前世也有那么一茬,最后她拗不过秋杏与她一起去了附近的安国寺祈福,没想到遇上了楚玉容,被楚玉容身边的大丫鬟夏菊嘲讽了一通,偏偏那楚玉容还在一旁□□脸,抑郁成疾的她回去之后病得更重了,休养了一个月才好。 “去拜拜也好。” “谢谢姑娘!”秋杏高兴道。 不管怎么说秋杏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身上还有些孩童的稚嫩,楚阿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别忘了找狗。” “嗯!” 张嬷嬷这一看戏就看到了黄昏时刻,踩着夕阳的余晖她磕着瓜子哼着小曲回到了小院,结果这一抬脚,她就听到了一个凶猛的声音。 “这是什么回事?”张嬷嬷皱眉囔囔。 “汪!汪汪汪汪!!” 张嬷嬷瞪大眼睛,只看见院子里正拴着一条通体墨黑的狗子,膘肥体壮的,足足走半人高,正张着嘴冲她直叫唤呢!而且那狗脖子上的铁链子好像有松掉的痕迹,张嬷嬷吓了一跳,她赶紧后退几步,但又气不过,骂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给弄过来的!赶紧给我弄走!” 楚阿诺披着外套站在屋檐下,轻飘飘开口:“那不行,这狗可是我花了一百两买回来的。” 话音刚落,那狗已经挣脱掉铁链子直朝张嬷嬷扑过来。 张嬷嬷被吓得屁滚尿流,“哎呀,我的妈呀!”她手脚并用地站起来往外面跑去。 楚阿诺见吓唬得差不多了,便叫秋杏过来:“把狗牵进来吧,别吓着路人。” “是。”秋杏憋着笑应了一声。 这张嬷嬷一跑啊,一晚上都不见人,楚阿诺也不在意,兴许的回了主家告状去了。 祈福 安国寺是京城最有名的寺庙,常年香火鼎盛,也颇为灵验,所以前来拜佛的人也络绎不绝。 它坐落于半山腰,远看密林环绕,烟雾袅袅,恍若人间仙境。 大雄宝殿前,跪坐着善男信女,不过此时已到黄昏,没过多久大雄宝殿就空了下来。 一位约摸三十岁的贵妇领着自己即将及笄的小女儿前来参拜,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女儿求个好姻缘,她步态轻盈,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风范,是个世家主母。 “娘,为什么咱们要今天来呀!”她身后的姑娘面容姣好,挽着一对双丫髻,却性子活泼。 妇人眉头轻皱,顾忌这蒲团上还有人,嗔道:“慎言。” 果然,蒲团上的姑娘听到动静后边转身,她身着白色的衣裙,头上也只别了一根木簪,半张脸都遮在了白色纱巾下,但那短短的回眸,让贵妇一惊,暗叹一声绝艳。 就单单那上翘的水眸,顾盼流转,魅惑灵动,就那么直勾勾望着你,可以让多少人心肝发颤。 挽着双丫髻的姑娘吐了吐舌头,“本来我今天约了宋家姐姐……”后面的话在自家母亲的眼神下渐渐没了声。 妇人叹了口气,“就你这性子,以后成了别人家的当家主母要怎么办啊………” “娘……” “从明日开始,皇后娘娘要到这安国寺为太子殿下祈福,所以后面半个月安国寺是不许外人进来的。”夫人解释道,“但你过几天就要议亲了,这事可拖不得。” 刚说完,那蒙着面纱的姑娘便站了起来,捐了几两银子后便转身,她朝着贵妇福了福身,然后离去。 贵妇回头,那姑娘身段柔美,举止端庄,看打扮应该也是大富人家出来的,跟自家丫头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姑娘,要去姻缘树那边看看吗?”刚下石阶,一个小沙弥就凑过来。 楚阿诺垂眸,沉默半刻才道:“罢了。” 候在外面的秋杏连忙迎上去,她扶着楚阿诺的胳膊,语气欢快道:“姑娘,奴婢刚刚打听了一下,这山下附近有条河叫槐河,有很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去那作诗吟对,咱们也去瞧瞧,就当散散心!” 槐河之所以叫槐河是因为那河的周围是一片槐树林,很多人去祈完福后总会去那里走走。楚阿诺闻言也没有拒绝,这地方距离平阳侯府较远,所以秋杏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欢喜得不得了。 前世的时候,她是耽搁了许久才去槐河畔的,然后还没下山呢,就碰到了楚玉容。 今天去早了应该是碰不上了,毕竟还没有正式回平阳侯府,她不愿意现在就把关系给闹得太僵,不然以后就不好玩了。 别看安国寺建在半山腰,但走下来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今天秋高气爽,槐河畔已经聚集了很多世家子弟,安国寺庙为了便利香客,专门在槐河上建了好几个湖心亭,供来往的人休息。 “姑娘,咱们去那边吧。”秋杏开口,她瞧见不远处的湖心亭里面没有人。 河的那边还有很多游船,是一些不愿意坐马车的大户子弟贵女们不二的选择。 秋杏来了兴趣,她绞着头发道:“姑娘,要不要待会我们乘船回去?” 楚阿诺没有出声,她视线飘向一旁,那边的湖心亭都是一众千金小姐们,她们衣着华丽,头戴轻纱,正说着体己的话。 其中一个绿衣女子笑道:“还要恭喜宋姐姐能觅得郎君。” 她旁边的白衣姑娘小声补充:“明年还能抱俩。” 被称作宋姐姐的女子听闻后脸色绯红,她跺了跺脚,羞愤道:“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们胡说什么!在乱说我可要撕烂你们的嘴。” 绿衣女子又道:“我可听说了,昨天六皇子可是去了宋姐姐府上,妹妹这是提前恭喜姐姐呀。” 宋纤云羞得都要钻洞里去了,“哎呀,他那是找我爹爹谈公事呢。”见说不过她们,便把矛头指向她对面的紫衣女子,“孟姐姐,上你家提亲的人是不是都踩破了门槛? ” 孟月薇本来是在发呆,突然被这么一唤,她呆愣了几秒,才大方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那可不一定!”绿衣姑娘挑眉,“整个京城里都知道你与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连皇上都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而且姐姐你仙姿佚貌,太子殿下又清新俊逸,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孟月薇摇摇头,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但是从身段来看,绝对是倾国之色,“莫要妄言。” “听说那平阳侯家的嫡小姐近日来常去婉妃那……”虽然宋纤云没有说完,但剩下的意思她们都懂。 宫里的婉妃是平阳侯府嫡小姐楚玉容的姑母,在宫里也颇受盛宠,不过膝下就一个七公主。平日里对东宫也颇为关照,估计也存了结亲的意思。 孟月薇眼里划过一丝光芒,她拢了拢袖子,道:“楚家姑娘才貌双绝,贤惠淑德,倒也配得上太子表哥。” 孟月薇是敬国公家的嫡小姐,在这一圈女眷中身份是最尊贵的。不过平阳侯家的嫡小姐却有一个在宫里受宠的姑母,论这太子妃之位,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众人心照不宣,不过这太子殿下的病情反复无常,连选妃都一拖再拖,所以现在这件事还真不好说。 虽是秋天,但是槐树林照样绿荫葱葱,生机勃勃,丝毫没有衰败之势。 秋杏站在一旁,问道:“姑娘,您说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楚阿诺倚在栏杆处,垂眸望着河里面觅食的鱼儿,这几个贵女的主意打得挺好,可惜了…… 秋风吹乱了她鬓边的几撮青丝,在空中随风乱舞。 闻言,她勾了勾嘴角,盈盈的秋眸里荡漾着暖意,她温柔道:“殿下自是丰神飘洒,举世无双。” “姑娘见过?”秋杏太过惊讶,所以脱口而出,后面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姑娘自幼生长在南方,怎会见过太子殿下。 楚阿诺转头看向她,笑道:“见过,在梦里。” 想到那个梦里的男人,楚阿诺有些恍惚,不管虞彦祁看上她是虚情也好,假意也好,如今她这张脸就是资本。 “你知道吗?”楚阿诺眼睛瞟向不远处,声音虚无缥缈,“殿下曾经是大姜国的战神,有他在,大姜国就能屹立不倒,什么魑魅魍魉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世人都传闻那个战神心狠手辣,逞性妄为。 只不过啊,后来,在长山一役后,那个战神九死一生,皇上花了好些名贵的药材,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在不远处的槐花树上面,正躺着一个白衣男子,他面容俊俏,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却在楚阿诺说的那句“见过,在梦里”的时候就已经睁开眼睛了。 常年呆在室内让他的皮肤变得特别白,他伸出节骨分明的大手挡住了照射下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层层斑驳,他看到了湖心亭中的那个姑娘。 接着,他听到她接来了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很缥缈,但是语气却是那么的坚定。 战神? 他曾经是大姜国的战神么…… 他最近一次拿刀上战马是哪时候来着?五年前还是六年前,他有些记不清了。 秋杏感觉她情绪不对,连忙走过去,道:“姑娘,这风越来越大了,咱们回吧。” “不碍事。”楚阿诺摇摇头,“我想再呆一会。” “但是您病还没有好。”秋杏不依她。 楚阿诺轻咳几声,任由秋杏扶起来,走出湖心亭,“等会路过八宝斋的时候,奴婢给您买一些糕点吧。” 风真的越来越大了,楚阿诺裹紧了衣襟,风带动着槐花落在了她的脚边。 旁边的树枝很多,秋杏忍不住道:“姑娘,小心些。” 她心神一动,然后弯腰一路捡过去,用衣裙兜住,不过现在是秋天,仅存的槐花也没有多少了,她不得不踮起脚去摘那枝头上的槐花。 不过那枝头太高了,她踮了好几次,都没能够上枝头,正当她奋力时,突然从树上滑落一片白色的轻纱,轻轻划过她的手背。 随后有一个清雅的声音道:“小姑娘。” 楚阿诺瞪大眼睛,抬头往旁边看。 那人白衣清瘦,亦如当年一样。 她吓得手一抖,槐花掉落了一地,她想后退一步,却被旁边的树枝勾住了面纱,露出来一张俏丽妩媚的脸。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秋杏吓了一跳,她连忙走过来帮楚阿诺拿回被勾挂在树枝上的白纱,又赶紧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看过了。 她催促道:“姑娘,该走了。” 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能一走了之呢,阿诺突然嘴角上翘,眼角弯弯,璨若星河,宛如夏日盛开的美人蕉,妖艳动人,鼻梁上的那颗痣仿佛是江南风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树木似乎都失去了颜色,任谁都会叹一声:真真个儿风华绝代。 “失礼了。”她微微福身,然后带着秋杏离去。 虞彦歧垂眸看着一地的槐花,有些不解,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以前哪个姑娘不是含羞带怯地在一旁偷偷看!是该说这个女子胆大还是不长脑子? 一点贵女的教养都没有! 不过他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出来她到底是哪家贵女。 不过刚刚那惊鸿一笑,却是可以另周遭都变了颜色。 侍卫向禹飞了过来,他抱拳道:“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虞彦歧收敛眉眼,淡淡开口:“知道了。” 往事 直到回到院子,楚阿诺才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慢慢坐在了床沿边,她的小脸因为紧张而泛起绯红,娇艳无比,比那天香阁新出的胭脂还要好看,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她难免有些紧张。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那种情况下和虞彦歧见面。 前世的时候,纳妾的旨意是来年夏天才下来的。那时候皇上信奉道教,特意请了一个道士来给太子殿下算命格,那个道士批命后说要找与太子殿下生辰相匹配的八字进东宫,阴阳调和,太子的病就能好全。可是相匹配的八字太多了,皇上干脆一挥手全都送去东宫,违者杖毙。虽然太子并没有去过幽兰苑,但他的病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她七月进的东宫,那才是她和虞彦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还记刚进东宫的时候,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年长的嬷嬷把她领进幽兰苑,那时候的幽兰苑已经有很多昭仪美人了,只不过她们面带郁色,忧心忡忡,可见并不是自愿进来的。 里面也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话,连伺候都宫女们都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进宫前平阳侯就耳提面命对她说:“进了东宫后,你就小心伺候太子殿下,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其实为的也只是给他们找准机会下手。 不过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去过幽兰苑。 慢慢的,幽兰苑就传出很多不好的传闻,今天传“太子殿下又杀了几个宫女”,明天传“太子殿下又发怒了,一连斩了好几个侍妾”,后天则是“太子殿下咯血了,命不久矣”…… 当时这些流言蜚语把她给吓了一跳,心中的惧怕更甚。所以第二天在后花园看见太子殿下的时候,慌不择路地躲进花丛中,却被花丛的倒刺勾破裙角,如此狼狈的模样就这么被他给瞧见了,让她愈加羞愤难堪。 现在想想,其实当时虞彦歧也没有说什么。 “诺姐儿!诺姐儿!” 秋杏使劲扯着楚阿诺的衣袖焦急喊道。 楚阿诺茫然抬头,终于从回忆里钻出来:“怎么了?” “诺姐儿,奴婢可是唤了您好几声,您都不应我。”秋杏皱眉道,她把买来的糕点放在桌子上,劝道:“诺姐儿,您以后在外面的时候一定要遵守礼仪,今天您都吓死我了,您怎么能让外男瞧见了您的模样?而且、而且还冲他笑!羞死人了!” 如今男女大防严重,未出阁的女子在外碰到陌生的男子一定要遮住相貌,以示尊敬。 楚阿诺闻言笑了笑,她看着秋杏:“他长得好看,所以我便对他笑了。” 秋杏脸上更白了,她急忙道:“您可不能让夫人知道了,不然会罚您抄《女戒》的。” “知道了。”楚阿诺不想再逗这个小丫头了,“你赶快去喂威武将军吧,别让它饿慌了。” 威武将军是那只大黑狗的名字。 “得令!”秋杏郑重地点点头。 楚阿诺把面纱放好,她透过窗户望过去,温暖的阳光,一切都是那样的鲜活。 活着真好。 虽然初见的节点不一样,但虞彦歧应该也会重新喜欢上她的。 张嬷嬷是下午才回来的,只不过一进门就看到大狗子朝她龇牙咧嘴,特别凶恶,张嬷嬷险些被气的背过去,怎么这恶狗还在这! 她对秋杏骂道:“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养着畜生作甚,说出去让人笑话。” 大黑狗不认识张嬷嬷,但是看家护院的能力那是顶好顶好的,光凭它那凶神恶煞的脸还有粗狂的叫声足以把张嬷嬷给吓在原地。 “张嬷嬷,威武将军可厉害了。”秋杏不高兴了,她把刚顿好的骨头汤放到大黑狗面前,“乖乖的,吃骨头咯!” “夭寿了,还威武将军,你、你真是太不知柴米油盐的贵,竟给这畜生吃肉!主家给你钱你就这么糟蹋!”张嬷嬷恶毒道,“你是不是晚上还要和这畜生睡啊!对畜生都比主子好。” 秋杏单纯,哪学过那种粗鄙之语,眼见被张嬷嬷恶语相向,秋杏都急哭了,“你、有你那么说话的吗?” “咳咳咳…”楚阿诺披着一件披风出来,“买骨头的钱是我给的,如果张嬷嬷心疼,那就吃了吧。”她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发簪,轻笑道:“秋杏,还不叫威武将军住口。” “是!”秋杏抚摸着威武将军的狗头,“竟然张嬷嬷想吃,咱们就不跟她抢。” “哎哟!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哟,就这么欺负我一个老太婆。”张嬷嬷气得脸都黑了,竟然、竟然叫她吃狗吃过的东西,真是没天理了!她一屁股坐下来,开始了撒泼。 楚阿诺听着这声音就一阵头痛,她道:“张嬷嬷你还是起来吧,你主子不在,回平阳侯府撒泼去吧。” 张嬷嬷一跺脚,恶狠狠道:“咱们走着瞧。” “哈哈哈哈!”秋杏哈哈大笑,“诺姐儿您看,张嬷嬷走的时候那个模样,她平日里欺负我们欺负惯了。” “再怎么欺负她在平阳侯府也只是一个粗使的婆子,还进不了内院。”楚阿诺淡淡开口,“拿个鸡毛当令箭,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前世的时候她倒是让这个张嬷嬷给折磨得够呛。 现在嘛,估计张嬷嬷也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 什么事都办不成,还被一只狗给吓了回去,如果碰到了主母,那估计够她喝一壶了。 “秋杏,把威武将军教好,”楚阿诺开口,“下次张嬷嬷还敢进来,就放狗去咬。” “好嘞!”秋杏得令道。 虽然秋杏长得娇小玲珑,但碰到狗却一点不怂,她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所以楚阿诺就放心的把威武将军交给她。 楚阿诺回到屋子,案上正画着一幅画,画中的人气宇轩昂,高大威猛,穿着一身铠甲骑着黑马,目光如炬,她是依照梦里的模样画出来的,事实上,她从未见过那人穿铠甲的样子。 勾完最后一笔后,她把那张画像放到香炉边熏了熏,然后卷起放进盒子里,那盒子里又放了一些干的槐花。 放好后她又不放心,在屋里思来想去后又找了一把精巧的小锁把箱子给锁上。 前世的时候,虞彦歧因也给她画过画像,一直挂在书房内,要不是她有一次误打误撞进了书房,估计永远也发现不了。 那就从那时起,她才有点相信外面的那些传闻,说太子殿下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见过面后,虞彦歧也甚少去打搅她,只不过偶尔有什么赏赐,第一时间就会差人送到幽兰苑,或许是这份殊荣是独一份的,所以外面的传闻越来越放肆了。 夜幕降临,楚阿诺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坐在梳妆台面前,任由秋杏帮她拆卸头发,她尚在孝期,所以头上的头饰没有几支,秋杏很快就把头发散开,然后再用木梳从头梳到尾。 一旁的烛光摇曳明晃,给阿诺的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明媚动人。 经过这两天都调理,楚阿诺的身子也比以前大好了许多,脸色是白里透红,面若桃花,妖冶明艳,秋杏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诺姐儿,奴婢从来没有见过比您还要美的姑娘了。” 楚阿诺原本是在想着事,听到秋杏这么一说,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想到了前世,她叹道:“福祸相依,是福也是祸。” “嗯?”秋杏不理解,“诺姐儿,什么叫‘福祸相依’呀?” “有好的美貌不一定是好事,”楚阿诺笑了笑。 早先年她还未张开,容貌却已经初见端倪了,某次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吃醉酒的公子,当着别人的面对她评头论足:“此女子容貌妩媚,可真是个祸水啊!” 至此,她便背上了红颜祸水的骂名。 她母亲害怕,所以就命人把她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但饶是这样,她这艳名还是传的满江南都是。 后来宋氏死了,她没有了依靠,硬是藏在了山中给宋氏守了一年都孝,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山里瞧见了她,回到城里后就大肆宣扬她是那山上的野狐狸精转世,马上就要下山害人了! 当晚,就有一些村民举着火把和镰刀结伴上山,想要把她给绑起来烧了。 楚阿诺哪见过这种场面啊,慌乱之余边取了信物和婢女就逃了出来,一路躲躲藏藏,遮掩相貌,终于逃到了京城。 这辈子,她誓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撕开自卑的纱布,她还要踩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头上,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座位。 如今她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虞彦歧身上,平阳侯既然要站队虞彦萧,那么她偏要跟他对着干。 虞彦歧因为旧疾,身子一直都不好,但是性子乖张,手段狠厉,不然怎么会成为废人了却还占据东宫之位多年,没有点手段怎么能在朝堂之上斗? “诺姐儿。”秋杏看到楚阿诺的脸上有些发冷,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道。 “没事。”楚阿诺笑得张扬明媚,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我为什么要难过呢!” 秋杏也跟着笑了:“诺姐儿说的是。”只不过她担心诺姐儿的这张脸进了平阳侯府怕是不好过。 窗外月明星稀,静谧无比,花丛中却又几只萤火虫在那嬉戏。 楚阿诺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开口:“这张脸招人也不是我的错。” “赶明儿奴婢就上铺子里去给诺姐儿买几盒胭脂口脂,诺姐儿那么好看,不化妆可惜了!”秋杏单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楚阿诺摇摇头,“这还没除服呢,就那么大阵势,让人看见会留下话柄的。” 这么一说秋杏才觉得自己失言,她连忙道:“奴婢错了。” 梳好头后,楚阿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拉着秋杏的手,开口道:“过几天好像有花灯节,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玩。” “嗯!”她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了。 “但是我明日要托你去办件事。”楚阿诺又道。 相遇 花灯节,一般是晚上才热闹。 也给了一些已经订婚的男女们一些见面的机会,也不妨有些姑娘借着花灯节的名义去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阿诺漫无目地走在大街上,她曾经看过虞彦歧的起居录,花灯节这一天他会与自己的好友一同出来。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街上大大小小的摊上都被各式各样的花灯给占据。秋杏瞧见了就像一只撒了欢的兔子,兴奋至极,阿诺还是那身白衣白面纱,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金色的余晖撒在了阿诺的身上,给她的眉眼更添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姑娘,咱们要不要买几只河灯去护城河里放呀。”秋杏扶着她。 这天放河灯也是花灯节的习俗之一,阿诺偏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好啊。” 抬头望去,那边是万家灯火,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她也甚少出来这么热闹的地方。 大街上甚是热闹,连街边的小贩都变多了起来,他们面前摆放的花灯颜色各异,描绘的动物也栩栩如生,所到之处都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吆喝声。 “姑娘,您喜欢啥样的?”秋杏好奇。 阿诺视线落到了一个小摊上,有一只画有小兔的宫灯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几只小兔拿着胡萝卜,模样憨态可掬。 似乎上辈子的时候,虞彦歧也送给过她跟这个一只一模一样的花灯。 那时候也是花灯节,是她进了东宫过的第一个节,太子殿下有意邀她一起去街上逛逛,但是她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一个人带着丫鬟就溜出来宫。 其实她是很想去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心里面总会存着贪玩的心思,去年因为心情郁结没能去成,所以多多少少都留有一些遗憾。 现在想想,其实虞彦歧是知道她出宫了,不然不会等她回来就给她送了一个画有兔子的花灯给她,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在那卖花灯的小摊旁驻足了好久呢,只不过因为东宫人多眼杂,她不能明晃晃地拿着花灯回去,那样她不就打脸了吗。 但是那天虞彦歧没有问她什么,连送花灯也是差了一个小太监过去的,为的就是不让她尴尬,不过她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过虞彦歧,就是那天她驻足了许久并不是因为看上了那兔子花灯,而是其他样子的花灯,至于那花灯长什么样,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鬼使神差的,阿诺用手指了指那只兔子花灯,“就那只吧。” 秋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只花灯着实普通,是花灯的传统样式,只要是卖花灯的,总会画一些这种样式的出来,但是姑娘喜欢,她也就依了姑娘,上前把那花灯买了下来。 花灯就是一普通的六角宫灯形式,比起其他形状的宫灯,便宜多了,只需要十文钱。 阿诺接过花灯,眸中流淌着暖意,白色的灯罩里,微弱的烛光把绢布上面的兔子照的活灵活现。 秋杏心里疑惑,不就是普通的花灯吗,为什么姑娘就像得到一个宝贝似的。 天色昏暗,但是大街小巷都被这暖色的灯光给笼罩着,透出一股子温馨。来来往往地行人们眼角带笑,与阿诺擦肩而过。 秋杏眼尖,在一个铺子外面看到了一个花型的花灯,甚是喜爱,“姑娘。” “嗯?”阿诺抬眸,刚好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楚玉容,虽然同样的带着面纱,但她认得楚玉容的贴身丫鬟夏菊。 这着实让她惊讶了一会,她没算到楚玉容会来,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喜庆的日子,不管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还是高门大户的贵女,都免不了想要出来凑热闹。 “姑娘,您看那花灯好看吗?”秋杏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说下去,眼里的星光倒是让阿诺不好拒绝。 但是她话音刚落,就感到了楚玉容主仆二人过去,她们似乎也对那花型的花灯有兴趣,只不过那花灯只有一个,秋杏的小脸垮了。 “或许别的店还有。”阿诺安慰道。 不过秋杏也认出了楚玉容,她知道姑娘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便扶着阿诺往旁边一条小巷子走。 楚玉容一身桃色的襦裙,身段娇柔,头上的金钗在微弱的烛光下闪闪发亮,在这人群中也能吸引很多人,她特别喜欢这种被别人关注的感觉。 夏菊在一旁恭维道,“大姑娘,你瞧瞧他们那眼神,都快巴在您身上了。” “就他们,也配?”楚玉容傲然道,最近上侯府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不过为了东宫那位,她可是一直拖到了十六,听父亲的口气,年后皇上会给太子殿下选妃了,想到这,楚玉容不禁心花怒放。 “大姑娘说的是。”夏菊恭敬道。 楚玉容脚下生风,大房那个女人拿什么来跟她争。 阿诺与楚玉容错开后,便差了秋杏买几只小一些的河灯过来,准备去护城河边放。 护城河的一边河水稍浅,周围还有几个供游人歇息的六角凉亭,此时已经挤满了人,而后面则是一排灌木林,有些长得极为茂盛,给出来幽会的男女提供了便利,而且周围很是热闹,也不会有人在意。 “姑娘,小心些。”这浅滩上的石子很多,稍有不注意就会崴脚。 阿诺倒是不担心这些,只不过她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心下一惊,赶紧找了一个隐秘处藏了起来。 “公子怎不去那放花灯?”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阿诺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接着就是一道清冷的声音:“你想去便去吧。” 那女子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语气一下子便急了:“公子都不去,那我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虞彦歧表情不变,似乎不打算和这个姑娘有过多的牵扯,没想到刚转身,衣袖就被她给拉住。 只不过只是轻轻的一下,她便放手了,或许想到了这不合规矩,作为贵女,她拿出了应有的姿态,“明日有赏荷宴,您要去吗?” “不用了。”虞彦歧连语调都没有变化,似乎是再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他走远了,留下了那位贵女在原地跺脚,似乎是在生气。 秋杏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她觉得听墙角不好,而且那个男声她也有印象,不过瞧着姑娘这个模样,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件好事。 阿诺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那个女子的名字,她想走出来瞧瞧,但是太子殿下已经走远,再追不上就来不及了,这大街小巷那么多,万一跟丢了那就真找不到了,思索间,阿诺已经提裙跟了上去。 “唉,姑娘。”秋杏暗道一声果然!真怕等会姑娘会做出比那个姑娘更大胆的事情。 虞彦歧迈的步子不是很大,悠闲地像出来闲逛一样,被困在一个地方久了,总会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主子,外面风大。”侍卫向禹在一旁提醒道。 “本宫知道。” 阿诺小跑一会才勉强看得到虞彦歧的背影,瞧着他前面的方向,好像是北巷的方向,阿诺凝神一会,突然想起这附近有一条近路,心中暗暗下决心,成败在此一举。 通过小道,她很快就到了北巷的拐角,在虞彦歧的前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足够她发挥了,秋杏站在一旁,忧心道:“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投怀送抱啊。”阿诺笑了笑,她把手中的花灯握紧,“等会你就呆在这,别出声。” 秋杏急了,这姑娘怎么这般大胆,“您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那就不嫁了。”阿诺轻描淡写道。 眼见着虞彦歧就快过来了,她心里一横,连忙拿着花灯就跑了出来,那模样,好像后面有谁追她似的。 越来越近,阿诺脚一崴,正好跌落在虞彦歧面前,虞彦歧下意识地伸出手扶着她,就这样阿诺撞进了他的怀里,一阵幽香飘过,虞彦歧神色深深,他看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兔子花灯,又瞧着怀中的人儿,就像那小兔子一样,娇软可人,那一双媚眼,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雾,举足无措地愣在那,那金豆子说掉就掉,看得人心痒痒,虽未施粉黛,但却娇媚横生。 虞彦歧认出来了,这是那槐花林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慌什么?”虞彦歧出声,语气冷淡,他想收回手,但阿诺不让,整个身子都倚在了他怀里。 小姑娘?阿诺眨了眨眼睛,她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这声“小姑娘”,不过按年龄算,他大自己八岁,叫一声小妹妹,小姑娘也不为过。 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阿诺弯起媚眼,娇俏地喊了一声:“大哥哥。”尾音慵懒,带着点点的波动,就像一只还没有睡醒的猫儿,又像情人之间的呢喃,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崴脚 虞彦歧神色未明,他收起手,声音漠然:“小姑娘,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阿诺没想到他会放手,如果她继续这样就显得她投怀送抱的意思更明显了,她也不好眼巴巴地占着人家怀里就不出来,只能站起身,眼神无辜,声音娇软:“可是小姑娘的脚崴了,怎么回去?” 气氛陡然暧昧起来。这黑灯瞎火的,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所以特别适合别人幽会。一旁的向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娇娇的姑娘又不会功夫,他也不好上前去拉,不然倒显得唐突了。 虞彦歧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他身子虽虚弱,但是功夫还是在的,他只要轻轻一用力,这小姑娘的小腰估计就要折了,不过他的手掌似乎还留有腰上的触感,轻纱薄衫中,那腰盈盈一握,软的不像话,但他却是从战场上面走出来的,抵抗能力比一般的人强,要不是他向来不信鬼神,估计都要以为这小姑娘是专从山上下来夺人魂魄的妖精呢,他冷声道:“那姑娘身边的随从呢?” 这时阿诺已经距离他有一丈远,但是不妨碍她身上的幽香传到男人的鼻子里,她眨眨眼就那金豆子又要往下掉了,“花灯节人多,我与我丫鬟走散了。” 明晃晃的勾引,虞彦歧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只是今日也算过节,他不想见血,向禹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不然早在小姑娘撞上了后就直接一脖子下去了。 所以他很有眼色地上前,“这位姑娘,你家住何处?就让我送姑娘回去吧。” 阿诺记得这个人,向禹,虞彦歧的贴身侍卫,不过自己以前甚少与他打交道,只知道他武功高强罢了,眼下她也不好做的太过分,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虞彦歧,语气为难:“这男女授受不亲……” 虞彦歧气笑了,这小姑娘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那刚刚又怎么眼巴巴地撞过来,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来,姑娘家家脸皮薄,他不会自讨没趣,这是基本是素养。 他开口:“那姑娘家住何方?我遣人过去寻。” “我家里就一个丫鬟,如今随我一同出门,可是人多走散了。”阿诺解释道,说的得是言辞恳切。 虞彦歧自然不信,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家,怎会家里连个下人婆子都没有呢。 阿诺捡起那被丢弃到一旁的兔子花灯,骨架已经折断了,不过她还是拿在手上,“要不这样吧,公子给我叫一顶软轿,送我回去。” 向禹没有说话,他转头看向虞彦歧,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转身便离开了。 “那姑娘就在此等候吧。”虞彦歧后退几步,与阿诺保持几丈远的距离。 阿诺点点头,借着月色她这才可以好好看一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直裰,肤色白皙,倒是有几分温文如玉的感觉,瞧着人畜无害,但这心可是黑的,平时就爱在别人面前端着样子,谁知道他心里面怎么想的。 以往瞧不见的,今生一看倒是明白了几分,那幽兰苑的美人们倒也没说错什么,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比那笑面虎更让人害怕。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他,只要他喜欢她。 不多时,向禹已经找来一顶小轿子,阿诺瞧见也没有多说什么,拖起脚就坐了进去,软糯道:“南街巷口左边第二个胡同。”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轿子被抬起,向禹自然要跟随,毕竟做事要有始有终,他也不可能半路把阿诺给撂下。 轿子出了巷子,往人群中走去,阿诺突然撩开了帘子,这样光线亮了一些,明黄的烛火把她照的朦朦胧胧的,向禹就走在她旁边,见状侧身问道:“姑娘怎么了?” “我这花灯坏了,这位公子能否给我再买一只吗?”阿诺笑道,缓缓开口:“我想要画有兔子模样的花灯。”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向禹想了想便同意了,但是心里还放心不下,生怕阿诺又做什么妖。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买了花灯后,阿诺一直很安静,一路上端坐在轿子里规规矩矩的,一直到家门口她都没有再开口。毕竟她的目标是虞彦歧,又不是向禹。 “姑娘,到了。” 轿夫把帘子打开,阿诺走了出来,给他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向禹点点头,或许是怀着几分怜惜之情,他随口道:“等会丫鬟回来了就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阿诺笑了笑,然后一瘸一拐地进去了,进门前还不忘给几个轿夫银钱。 这里非常偏僻,向禹左右看了看,这也不过是个二进院,而且屋里没有亮灯,这时他才相信阿诺之前说道没有下人的话。 等轿夫走后虞彦歧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主子。”向禹走了过去。 虞彦歧点点头,之前他猜测阿诺是哪个贵族世家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一个二进的院子,确实是有些寒酸了。但是偏偏又有些怪异,从那姑娘的姿态和步伐来看,应该是受过严格的世家礼仪训练的,毕竟世家千金的气质不是普通女子随便能模仿得出来的。 但他也没多想,毕竟有些人永远都不会见第二次面,“走吧。” “是。”向禹抱拳道。 阿诺回到屋子就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煤油灯,想想刚才的做法真是疯狂,但是疯狂过后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怎么干过,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她的内心现在出奇的平静。 秋杏是半个时辰后才回来的,之前阿诺一直吩咐她跑得远远的,等到她走后才能出来,但是看到轿子远去,她又惶恐不安,生怕阿诺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她终于回到了院子。 “姑娘,您吓死奴婢了。”秋杏拍了拍胸脯,“您、您这样……”秋杏跺了跺脚半晌都没有说不出一句话。 “万一以后我做出比这还要出格的事情呢?”阿诺见状忍不住抖她。 果然,秋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姑娘……” 阿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妩媚妖娆的脸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许久后。 “你知道他是谁吗?”阿诺放下茶杯,气定神闲道。 “是谁?”秋杏呆了呆,不知道姑娘问这话的意思。 “太子殿下。”阿诺选择把事实告诉秋杏,“你应该知道凭我的身份就算进了平阳侯府也不会好过。” 秋杏低头看着阿诺,突然脑海里就蹦出四个字——另攀高枝。 “难道您不打算回平阳侯府吗?” “当然要回。”阿诺浅笑,“你以为东宫就就那么好进吗? ” 阿诺不欲多说,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但是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都要去争一争。 虞彦歧去安国寺修养,不一定会时常下山,而且就算下山了她也不一定能遇到,所以今晚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秋杏有些担忧:“姑娘,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等。”阿诺放下茶杯。 “等?”秋杏越来越不明白了。 阿诺点点头,为今之计只有等,等得来人就好,等不来……那么她就继续想办法。 正在思索间,外面突然响起来威武将军的叫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相互看了看,张嬷嬷不可能那么晚过来,那么进来的就是陌生人。 秋杏感觉跑出院子看,惊讶道:“大姑娘。” 阿诺愣了愣,按照前世的时间,楚玉容要一个月后才会过来,如今提前了,或许重生之后,有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已经改变了。 楚玉容过来,秋杏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就那么看着她登堂入室。 “你就是楚阿诺?”楚玉容居高临下看着她,笑得温文尔雅,而且眼里的不屑藏的很好。 前世的时候,她们早就相遇了,但是在这辈子,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屋内的灯火很暗,楚阿诺乖巧低头,让人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可是脑海中出现的都是上辈子的种种,前世楚玉容是怎么一步一步地把她逼死的,她至今记忆犹新。 毕竟那是死亡的感觉,想忘却忘不了。 楚玉容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子,到吸了一口气,臻首娥眉,唇红齿白,娇艳欲滴,仅仅是一个侧脸都可以美到这种地步,在京城她自诩第一美人,说来说起也只有孟月薇那个女人能跟自己争个一二,她心里面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抬起头来。”楚玉容脸上挂着和煦笑,她轻声细语,怕吓着阿诺。 茶叶 阿诺依言抬头,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轻颤着,长长都睫毛在幽暗的灯光下打下了一层阴影,顾盼生辉。 不过……长了一张勾人的脸,别说进平阳侯府了,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说三道四,楚玉容勾了勾嘴角。 她承认自己嫉妒了,但是脸蛋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没有权利也只会堕落进深渊,楚玉容抬眼亲切道:“妹妹。” “楚大姑娘。”阿诺小声开口,还没进族谱,她自然不会承了她这一句话。 那模样在楚玉容眼里那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楚玉容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欢快道:“哎呀,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不是埋汰姐姐吗。”说着又环顾了四周,“妹妹竟然生的这般好看,连姐姐看了都欢喜得不得了,不知道以后便宜了那个京中才子!” “大姑娘严重了。”阿诺温温柔柔道,光听,都让人酥了半个身子。 楚玉容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就算心里面再不喜,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背地里心思就越多,后来成功把自己拉进深渊后,楚玉容的龌龊心里也就摆在明面上了,因为她不需要伪装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妹妹莫要与我生疏了,这是我从府里拿回来的一些糕点,你拿去尝一尝!有水晶糕和云片糕,都是我喜欢吃的,就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如果妹妹不喜欢,姐姐明日再叫厨子换几种口味,”楚玉容示意自己的丫鬟夏菊把手里的食盒拿过来,“我看着妹妹就心生亲近,想着一定要尽快跟父亲说,早日接妹妹回府呢!不然我一个人呆在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无聊的呢!” “大姑娘抬爱了。”秋杏把烧好的热茶端过来,阿诺亲自给她斟了一杯,没有过分谄媚,也没有过分冷淡,一切规矩得恰到好处。 楚玉容倒是坐了下来,接过阿诺递过来的茶杯,不过并没有喝,夏菊眼皮一抬,开始讽刺:“咱们家大姑娘喜欢喝西湖的龙井,你这是什么茶啊,闻着味道就不好。” “夏菊,不得无礼。”楚玉容眉头轻皱,“这丫鬟被我惯坏了,妹妹莫要见怪,等我回去就罚她。我回去就带几盒上好的茶叶给妹妹陪不是,那茶是皇上赏给父亲的,每年都有,我都喝不完。”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阿诺说的,虽然嘴上呵斥一番,但也只是挑了个无关痒痛话题把事情轻飘飘地揭过。 “那我记着大姑娘的话,哪时候拿过来可要提前跟我说,我好叫秋杏去门外侯着。”阿诺脸上颇为平静,“大姑娘不知道,我院子里那畜生可调皮了,一不小心就会挣脱锁链开始闹腾,到时候吓着大姑娘就不好了。” 楚玉容愣了愣,她可不管那畜生闹不闹腾,按理说她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可不是真要给楚阿诺送茶叶,这个女人难道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吗? 阿诺假装没有看到楚玉容的表情,前世的时候楚玉容也说过这样的话,嘴上说着茶叶多喝不完,实际上只是为了炫耀自己是嫡女,在府里非常受宠,而自己则是一个外室女,见不了什么大世面,身份跟平阳侯府这种豪门贵族相差甚远。明里暗里讽刺自己上不了台面,自尊心受挫的阿诺自然是拒绝楚玉容送茶的好意,因为在她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施舍。 楚玉容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的怒火,轻声道:“那好,明日辰时我派人把茶叶送过来吧。” 烛火快灭了,阿诺赶紧拿出剪子把灯芯给挑开,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些,阿诺说道:“不知道大姑娘有吃晚饭吗?要不要我叫秋杏下去备?” 楚玉容看着这简陋的屋室,心里头就觉得膈应,而且派来监视楚阿诺的张嬷嬷也不见人影,“我出门前吃过了,就不打搅妹妹了。” “大姑娘这是要走?”阿诺觉得诧异,想了想便道:“那我送送你?” 楚玉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妹妹多穿些衣裳,这京城的秋天夜里凉,莫要染了风寒。” 院子里的树早已枯萎,光秃秃立在那,估计来年也发不了芽,楚玉容看着身旁的阿诺,“这树应该是枯了好几年了,妹妹要不要移栽几棵海棠花,那花易养活,长得也好看,开花后还可以折几枝拿来做插花,不瞒你说,母亲酷爱插花,妹妹你出生于江南,心灵手巧,做出的插花肯定美极了。” 果然,阿诺一听到这句话,眼里都是希冀的光,随即又暗淡地低下头:“可是我没有银两去移栽……” 楚玉容赶紧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明天我便派几个家丁过来栽种几棵海棠花树,母亲瞧见了,一定很开心。” “那就谢谢大姑娘了。”阿诺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一出院子,就看到了平阳侯府的马车,已经有随从在那等候,见到楚玉容过来,便恭敬上前,“大姑娘。” 冯嬷嬷赶紧凑过来,拿起一件披风给楚玉容披上,心疼道:“大姑娘,这夜深露重的,你怎地要来这种地方。” 楚玉容摇摇头,温和道:“我就过来看看妹妹。” 冯嬷嬷是看着楚玉容长大的,自然跟她是一条心,所以假装没有听见她这句话,赶忙把楚玉容扶上马车,嘴里唠叨道:“到时候生病了心疼的可是老爷和夫人。” “嬷嬷说的是。”楚玉容拉紧披风的带子,撩起窗帘子,看向阿诺:“妹妹也快些进去吧。” “不碍事。”阿诺摇摇头。 车夫抽起鞭子,马车便哒哒地往前走。 黑夜里,马车很快就消失了,那哒哒的声音也远去了。 秋杏上前扶着阿诺:“您怎么了?” “无事。”阿诺收回目光,淡淡道:“回吧。” 楚玉容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案几上摆放这一个袖珍的累丝镶红石熏炉,炉内的荼芜香正袅袅升着奶白色的烟,然后慢慢散开。 冯嬷嬷给她倒了一杯君山银针:“这是今年的新茶,大姑娘尝一尝。” “君山银针?”楚玉容睁开眼,突然想起刚才的事,便对冯嬷嬷吩咐道,“明天把我库房里的西湖龙井拿出来,送去胡同的院子。” 夏菊有些不满,她嘟囔道:“凭什么啊,楚阿诺只是一个外室女!她配喝这等上好的茶叶吗?”说着又自作聪明道:“咱们就准备一些普通的茶叶给她,她一个下乡人,哪喝得出茶的好与坏?” 楚玉容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夏菊,闭嘴。”冯嬷嬷严厉道,“大姑娘看得起你,才让你做一等丫鬟。但你怎这般毛躁,好好听大姑娘的话,把那上好的西湖龙井拿出来。” 夏菊有些委屈,“奴婢错了。” “嘴里喊错,但你知道错吗?”冯嬷嬷冷声道,“我看你是要重新学府里的规矩才行。不管那楚阿诺是不是外室女,以后都是要回平阳侯府的,你今日把那末等的茶叶送过去,哪天她招待客人,一说是大姑娘送的茶,那不是明摆着给对方递把柄吗?你这是要陷大姑娘于不义之地啊。” 车内却温暖如春,秋杏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道:“奴婢明白了。” 楚玉容这才开口:“叫几个下人去买几颗海棠花树,与那茶叶一同送过来。” “海棠花……莫非……”冯嬷嬷眼睛一亮,恭敬道,“大姑娘这招妙啊。” “记住是开的正艳的,这样种活的几率才大。”楚玉容吩咐道,待茶水不那么烫了,她才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夏菊也附和道:“大姑娘真聪明!” 茶叶的醇香留于齿间,楚玉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楚阿诺必须要回平阳侯府,不然父亲那边不好交代。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还对她构不成威胁,只要在那野丫头进府前就好生敲打一番,到时候真进了府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最后还不是任她搓扁捏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楚玉容放下茶杯,思索一番,笑道:“过几日找个由头请母亲过来一趟 。” “是。”冯嬷嬷回答。 安国寺内的一处院子里,灯火通明。 宫女端着刚出炉的药,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停在了厢房门口,她眉间花钿,唇如丹砂,一看就是经过细心打扮的。 可是还没有上阶梯,就被向禹给拦住了,他冷着一张脸,道:“叫我我吧。” 那宫女小声道:“可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要亲手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如果皇后娘娘问起,你就说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向来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于你。”向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丝毫不给这宫女半分面子。 宫女有些急了,她花了好些心思打扮,为的可不是简简单单送一碗药,如果因此被太子殿下高看一眼,从此留在东宫也未尝不可,她来时可打听清楚了,太子殿下并没有近身伺候的婢女,届时她若成了殿下的贴身婢女,那么还怕殿下不动心吗? “大人莫要为难奴婢。”那宫女低头,柔柔弱弱道,“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外面是什么人,吵吵闹闹的影响殿下休息,该当何罪!”这时厢房的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绯色绣有八爪金蟒的圆领窄袖袍衫,年约三十,面白无须,此人是承乾宫的太监总管方庸。 声音不大,细细尖尖的,但是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宫女赶紧福身,“见过方公公。” 方庸一见她手上端的药,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他把拂尘变了一个方向,然后下石阶去结果托盘,“洒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可是……”宫女还想说什么。 方庸不冷不淡地扫了她一眼,“有些福啊,可没命享呢!” 宫女惊出一身冷汗。 方庸把汤药端进厢房,看着屏风后面的身影,恭顺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过来的药。” “倒了吧。”虞彦歧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准备睡觉。 “是。”方庸应道。 虞彦歧是先皇后所处,先皇后端庄贤淑,蕙质兰心,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只不过生了太子之后就落下了病根,没过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第二年,皇上就新立了皇后苏氏。 过了许久,虞彦歧突然开口:“皇后怀孕了?” “皇后那边瞒得比较死。”方庸道,“不过这事十九八.九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借着给您祈福的名头过来安国寺。” 皇后苏氏进宫后连生三位公主,就是不知道这第四位了。 虞彦歧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低头解开腰封,却发现衣领处勾着一个淡蓝色的耳坠子,水滴形状,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呢。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思绪回到之前的那一幕,怀中的香软似乎还停留在身上,应该是那小姑娘的那一撞,不小心勾到的吧。 虞彦歧垂眸把那耳坠子取出来,本来想丢掷一旁,但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一顿。 他朝外面喊道:“向禹。” “殿下,怎么了?”向禹推门而至。 海棠 第二日,阿诺早早就起来,她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襦裙。 秋杏打了帘子,然后拿着托盘走进来,“姑娘。” “你去外面看看,平阳侯府的人来了没有?”阿诺淡淡开口,她在梳妆匣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是,奴婢这就去。”秋杏把白粥和一小碟咸菜放下。 不到一刻钟,外面的院子便闹哄哄的,其中夹杂着威武将军的怒吼声,在这清晨里显得格外热闹。 阿诺盖好梳妆匣,然后提裙往外走。 几个平阳侯府的家丁正努力搬着几棵开得正艳的海棠树,一个穿深色衣服的婆子拎着盒子瞧见阿诺出来,便挂起来热切的笑容,她几步上前,然后朝着阿诺福了福身,“老奴见过姑娘。”然后瞧瞧打量着阿诺。 这一看,冯嬷嬷愣住了,她没读过书,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如果非要让她说的话,那就是这天底下找不出比出楚阿诺更美的姑娘了,媚骨天成,妖娆恣意,而缺点就是太媚了,冯嬷嬷总有预感,这妮子不是池中之物,还是早早的寻个理由打发了吧,不然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阿诺认得此人,楚玉容身边的冯嬷嬷,为人刻薄,特别是那一双吊梢眼让人看了特别不舒服。 “使不得。”阿诺侧身避开她的行礼,如果坦然的地受了这礼,到时候还指不定有多少小鞋要穿呢 。 “老奴姓冯,姑娘叫我冯嬷嬷便可,”冯嬷嬷收回目光,满脸堆笑,她动作浮夸地把手中的盒子打开,“老奴受大姑娘的命令,特意去库房找了皇上赐下来的绿茶,听说姑娘特别喜欢喝茶,这不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话说得很漂亮,找不到一点错误。 阿诺垂眼一看,这茶也是好茶,没有一丝偷工减料,楚玉容那么善于算计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把把柄递给她。 阿诺用眼神示意秋杏把茶盒接过去,然后笑道:“我昨个儿也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大姑娘立马就上心了,阿诺真是受宠若惊啊。” “姑娘哪的话,”冯嬷嬷也不点破,“您与大姑娘是亲姐妹,她不对您好还能对谁好!” “冯嬷嬷辛苦了,既然来都来了,就不如随我去屋里吃杯茶。”阿诺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冯嬷嬷摇头,她可是要好好留下来监工的,“这是老奴分内之事,姑娘这么说可是要折煞老奴啊。”说着就把话头往那海棠树上扯,“这大姑娘对您可是真的好啊,听说您喜欢海棠花,昨晚回去之后连夜吩咐了几个下人去花市上寻几棵长得茂盛的海棠树,您瞧瞧,这四季秋海棠颜色真好看,长得也艳美高雅,跟您一样。” 那海棠花,粉白的一片,在温暖的阳光下静静开放,倒是给这清幽的院子增添了几分色彩。 阿诺眨了眨眼眸,然后随手折了一株长得极美的红色海棠花,红艳艳的,就如那胭脂一样好看,“那就替我谢谢楚大姑娘了。” “老奴一定会跟大姑娘说的。”冯嬷嬷指使着一个下人,“这海棠花姑娘喜欢得紧,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这叫四季秋海棠?”阿诺凝视着海棠花,突然开口,“我在江南的时候,还没见过这样的。” 冯嬷嬷神色傲然,“这四季秋海棠是京城的花匠专门培育的新品种,市面上千金难求。”说着不动声色地扫了阿诺一眼,“说起这四季秋海棠,还真能咱们平阳侯府有些关系,宫里的婉妃娘娘,也就是大姑娘的姑母特别喜欢花,所以皇上特意下旨叫全京城最好的花匠过来培育新花,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培育出来这四季秋海棠。” “那我这是托了婉妃娘娘的福?”阿诺眉眼柔和。 “姑娘这说笑了,这秋海棠能入姑娘的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冯嬷嬷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您先进屋休息吧,这里交给老奴就行了。” “那就多写谢冯嬷嬷了。”阿诺拿着手里那枝海棠花,对着冯嬷嬷点点头。 秋杏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她。 冯嬷嬷挑眉,这秋杏怎么说也是府里的丫鬟,便道:“秋杏,好生伺候着姑娘,不然有你好看的!” “是。”秋杏低眉顺眼。 进了内室后,阿诺才开口:“待会你出去跟冯嬷嬷说我身上起疹子了,叫她给我寻个大夫过来。” “姑娘,您要做什么?”秋杏疑惑道。 “按我说的做。”阿诺看着她。 “好吧。”秋杏觉得自己越距了,“待会吗?” 阿诺瞧了瞧窗外,“等他们把这些海棠树全部栽种完吧。” “奴婢晓得了。” 虽然外面已经是秋天了,但院子里的树枝却没有枯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这些海棠花,红的妖娆,粉的鲜艳,阳光洒下来,给人一种误踏进了春天的感觉。 冯嬷嬷看着这一片枝繁叶茂的场景,嘴角挂着笑,只不过那角落的一条黑狗就有些碍眼了,想起之前回去的张嬷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连一条狗都对付不了。 正巧秋杏从外间出来,她便招呼道:“秋杏啊,你怎会弄一条狗回来呢!到时候冲撞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秋杏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对此阿诺早已教她怎么回答,当下便哭诉道:“冯嬷嬷有所不知,这院子地属偏僻,而院子只有奴婢和姑娘两个人,还都是弱女子,万一晚上遇到歹人呢……” 冯嬷嬷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秋杏在一旁惴惴不安,不知道冯嬷嬷听进去了多少。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回去就会禀告给夫人,你在这好好照顾阿诺姑娘,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冯嬷嬷冷冷开口。 “是。” 阿诺慢悠悠地在屋内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这诗书礼乐,琴棋画茶,都是大家族培养贵女宗妇必学的礼仪,阿诺自然也学个七七八八。一杯暖茶下肚,那院子里的海棠树也全都栽种完了。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摆放在桌子中央的海棠花,眸光流转。 冯嬷嬷问了几句话之后才肯放秋杏回来。 秋杏记着阿诺吩咐的话,赶紧跑进来内屋,可是一瞧见阿诺那发红的脸蛋,整个人吓坏了。 “姑娘您怎么了?”秋杏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阿诺给了她一个眼神,“去叫冯嬷嬷。” “唉!”秋杏用力点点头。 冯嬷嬷瞧着也到了晌午,便准备带人回府,不过走之前看肯定要跟阿诺说一声,可刚转身就看见秋杏急急忙忙跑过来了,她两眼一沉:“你这般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可秋杏急得说话都乱了分寸,“冯、冯嬷嬷,姑娘她病了,脸色、脸色发红,咱们赶紧去请大夫吧!” 冯嬷嬷一惊,这是闹什么幺蛾子,心下起疑,便疾步跟了过去。 秋杏赶紧上前一步撩起帘子让冯嬷嬷进了内室。 还没走几步呢,就听到里面传来杯子打碎的声音,冯嬷嬷定睛一看,心中大骇:“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诺看见冯嬷嬷进来,脚下一软,便栽了下去,幸好秋杏眼疾手快接住了,“姑娘您怎么了?” 两个人合力把阿诺扶上了床,冯嬷嬷也算了见过世面,她赶紧捞起阿诺的手臂,掀开袖子,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红疹子。 “姑娘,您身子不舒服吗?”秋杏担忧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浑身难受,手还有些痒。”阿诺恹恹开口。 冯嬷嬷吩咐道:“秋杏,你赶紧去善和堂请一名大夫过来。”末了又提醒一句:“记得,悄悄去!” “好。”秋杏赶紧点点头。 “姑娘您先躺下,等大夫过来为您诊治。”尽管冯嬷嬷不是很喜欢阿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想惹一身骚,前些日子夫人去吃茶的时候,就被国公府的夫人给笑话了,说当上嫡母那么多年,却是在前不久才知道有个已经及笄的外室女。 如今这贵族世家们都等着看他们侯府的笑话呢。 “谢谢冯嬷嬷。”阿诺虚弱开口。 冯嬷嬷站了起来,道:“老奴去给姑娘烧些热水过来。” “嗯。” 冯嬷嬷出了内室便招呼了一个奴仆回侯府报信:“你就跟大姑娘说,我要晚些回去,要是大姑娘问起,你就如实回答。” 能跟过来的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听到冯嬷嬷吩咐后,便下去了。 冯嬷嬷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骂了一声“娇气”后才去厨房。 下人们倒也没乱作一团,烧水的烧水,搬柴的搬柴,有条不紊。突然起风了,带走了几海棠花瓣,下人们恍惚了一下,刚刚似乎有人经过,但是回头看的时候却又看不到什么,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或许还会看到墙角那一片飞扬的衣摆,但是他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来目光。 不远处的屋顶上,虞彦歧一身白衣立在那,神色淡淡,美如冠玉,似乎周围的海棠花都给他做了陪衬。 一炷香之后,大夫过来了。 秋夜 大夫瞧了瞧阿诺的脸色,又把了把脉。 “大夫,这起疹子是怎么回事?”冯嬷嬷有些不耐烦。 阿诺半边脸红了,疹子已经蔓延到了额头上,不过却不怎么肿,倒是有几分病美人的感觉。 “这位姑娘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大夫照常询问。 阿诺摇摇头,“早上吃了一些粥还有咸菜。” “那接触过什么呢?”大夫又问。 “就是折了一株海棠花。”阿诺想了想,“我觉得瞧着好看,便拿到了屋子里。” 秋杏赶紧把桌上的海棠花拿过来给大夫瞧,“就是这枝海棠花。” 大夫了然,“姑娘身子虚,又起疹子,是这海棠花导致的。” 冯嬷嬷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这姑娘碰不得海棠花,就像有些人碰不得桃花,有些人碰不得茄子花生一样,不然就会得癣,一沾染上就浑身难受,到处起疹子。”大夫解释道,“我先给这位姑娘开几贴清热的方子。” 秋杏赶紧道:“那我们姑娘哪时候能好?” 冯嬷嬷脸色极差,听大夫这么一说,她也知道了这是什么症状,因为夫人也碰不得这海棠花,她记得夫人曾经去一位将军夫人家参加百花宴,其中有一株西府海棠,夫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当晚就浑身长疹子,脸上红肿的可怕,还一直呕吐不已。后来侯府里就禁止再栽种海棠花。 没想到这乡下来的妮子竟然也碰不得海棠花。 失策了。 大夫写完方子后,交给秋杏:“依老夫看,这院子里的海棠树就全砍了吧,不然你们家姑娘的病只会越病越重。” 冯嬷嬷为难,她一大早起来跑前跑后的叫人栽种海棠树为的是什么? “可惜了这树,刚刚栽种好的。” 大夫不以为然,“这花固然好看,但是哪有人命重要呢。” 冯嬷嬷扯了扯嘴角:“大夫说的是。” 大夫收拾收拾便离开了,冯嬷嬷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她吩咐秋杏去抓药之后,便叫下人们把那开栽种的海棠树再挖出来,她则一个人先回平阳侯府复命去了。 虽说这海棠树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但好歹也是知道了楚阿诺的一个弱点。只不过这个弱点着实让人有些难办,府里头还有个沾不得海棠花的夫人呢,万一弄巧成拙那可就不好了。 冯嬷嬷是一个人拍拍屁股走人来,但是苦了的却是那一群忙上忙下的侯府下人。 秋杏很快就把药买回来了,她打起帘子走进了内室,“姑娘,您还好吗?” 阿诺原本在闭目,看见秋杏过来,她睁开眸子,微微上翘的眼角就那么一瞥,有些漫不经心,而她额上的红疹子不知何时已经全消了。 “桌上的盒子里有些银子,你拿出了分给那些下人吧。”阿诺声音娇软,“然后去厨房把药给煎了。” “是。”秋杏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听从阿诺的话,把装有银两的盒子拿出去。 银两都被阿诺给分好了,所以秋杏只要把话和银两带到就行了。 “姑娘体恤你们劳作辛苦,所以这些银两你们那去买酒喝。” 话音一落,下人们眼睛都亮了,一个个的嘴里说和恭维的话,然后笑眯眯地接过秋杏收了的荷包袋子。 “多谢秋杏姑娘。”一个壮汉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说起话来脸都红了,周围人一顿打趣。 “要谢就谢咱们姑娘。”秋杏声音轻快,“我也只是动动嘴,你们可千万要记着姑娘的好。” “这是自然。” “姑娘就是心善,像个活菩萨一样。” “就是就是!” 他们忙碌到了黄昏,这院子里的海棠树才终于被挖干净了,才一天不到,院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萧条模样。 入夜后,秋杏拿了几盏青花折枝花卉纹八方烛台点上,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 阿诺穿着玉白色的宽松寝衣坐在梳妆台面前,秋杏已经给她铺好了被褥,不远处的金漆青龙八窍香鼎里正袅袅升起缕缕白烟,那是秋杏新放的辟寒香,香味独特,到真给人一种能辟寒的错觉。 “姑娘早些歇息吧。”秋杏说道,她从角落里拿出紫檀描金木盒,里面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耳环坠子,不是很贵重,但她每隔几日总会盘点一次。 来来回回找了几次后,秋杏忍不住开口:“姑娘,您昨日出去的时候戴的那一对耳坠子,怎么只剩下一只了?” 昨日秋杏并没有伺候阿诺梳妆。 阿诺轻描淡写道:“或许是丢了吧。” “可是……”秋杏还想说什么便被阿诺给打断了。 “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秋杏走后,阿诺才借着烛光,把那只仅剩的耳坠子放在掌心,院子里的狗时不时叫唤几声,寒风飒飒,给秋夜添了几分冷意。 突然狂风大作,把窗户吹开,劈啪作响,阿诺看了看被吹得到处摇曳的烛光,心里有预感,快要下雨了。 等她把窗户关紧后,蜡烛已经灭了几盏,只有靠近拔步床的那盏烛台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不过回头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一道充满寒意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盯着她,但是那风轻云淡的一张脸硬生生的把这份寒意给消减了几分。 阿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声尖叫给咽下去,她眨了眨泛着雾气的水眸,拿出火折子把烛台点燃,又挑了挑烛心,让光更亮一些。 “这位公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阿诺放软了声音,那一张娇艳无比的脸庞被烛火这么一渲染,多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她没有想到虞彦歧那么快就过来。 虞彦歧收回目光,薄唇轻启:“难道不是你叫我过来的?” “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阿诺掩嘴轻笑,那眸子直直地盯着男人,眨都不眨一下,似乎在无声地勾引着。 虞彦歧穿着一身白色直裰,他的半个身子都淹没在黑暗里,这一黑一白之间,仿佛是从地狱修罗里走出的一样,危险至极。 虞彦歧伸出手,一只耳坠子就呈现在阿诺的面前。 阿诺摸了摸耳朵,笑道:“原来是在公子这呀 ,怪不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呢。” 她接过耳坠子,纤手若有若无地划过男人的掌心,软软的,侧身时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发丝带来的味道。 虞彦歧身子一僵,然后放下手,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你这样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声音冷得像清泉。 她回到拔步床边的梳妆台,把耳坠子一并放进紫檀盒里,然后才回头,顾盼流连:“公子舍得吗?”她都尾音带着勾子,听得人心尖发颤。 但她面前的男人可不是普通人,他脸上也没有丝毫变化。 虞彦歧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过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阿诺还真听了他的话,踱着步子朝他走来。 这下两个人相距更近了,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更浓了,虞彦歧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可偏偏那姑娘的眼眸里像盛了一汪清水一样,深情款款,又带着无尽的媚意。 “公子,这样……可以吗?”阿诺说着又踮起了脚,两个人凑的更近了,呼吸交缠,“又或者…这样。” 她只要再进一步,两个人的嘴唇就可以碰到了。 虞彦歧不喜欢这样的距离,他后退一步,冷声道:“你这是在勾引我?” 阿诺突然笑了:“公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说着自己还委屈上了,“难道不是公子叫我过来的吗?怎又说我勾引公子呢?” 声音幽怨,让虞彦歧莫名有种自己的负心汉的感觉。 其实就算阿诺站在那不笑,但只要看一眼别人都会觉得她这是在勾引人。 阿诺又上前一步,她抬头,黑色的发丝下露出了一节雪色的脖颈,玉白色的寝衣很宽松,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漂亮的锁骨,“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虞彦歧伸手握着那一节脖子,温热的触感让他不自觉放松了力道,阿诺被迫仰起头,只不过眼里流淌着的是星光点点,淡粉的嘴唇微微张开,时有时无地在撩拨着谁。 “你不怕吗?”虞彦歧问她,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覆上了一片柔软,他垂眸,阿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公子舍不得吗?”阿诺笑道,她两只手都攀上了男人的手腕。 就在这时,大门被打开了。 几个黑衣人拿着长剑立在门外,眼神阴毒,为首的黑衣人看见这一幅香艳的场景,挑了挑眉。 门外狂风大作,狗子在角落里叫唤着,在这秋夜里格外突兀。 阿诺愣了愣,可惜那黑衣人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提剑上前。 下雨 “啧啧啧,小妹妹,来哥哥这里。”黑衣人边说着荤话边往她身上砍过来,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姑娘真是人间尤物,玩玩也不亏,遂偏了一个方向,与阿诺的发丝擦肩而过。 他没猜错的话,这美娇娘今年才十五吧,啧啧啧,真没想到竟然还学会藏男人了。 阿诺的脑袋有一瞬间的蒙的,前世好像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紧,她整个人都被虞彦歧搂在怀里。 虞彦歧单手搂着他,一个侧身就把黑衣人给踢翻在地。 为首的黑衣人也看清楚形势,他拿剑指着阿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里的欲.望不加掩饰:“臭小子,我们的目标是你怀里的美娇娘,识相的赶紧把她丢给我,不然的话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虞彦歧使的都是脚下功夫,对付起来也绰绰有余,他闻言乜了一眼黑衣人头头,淡淡吐出两个字:“聒噪。”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冷笑一声,他对同伴打了一个手势,“一起上。” 不过屋内施展不开拳脚,黑衣人们把虞彦歧引至院内,午夜时分,虞彦歧和阿诺一身白衣实在是显眼。 虽然虞彦歧搂着个人,但是动作依旧狠厉,一脚踢开一个黑衣人后,轻易地夺走了他手上的长剑,双方对峙,虞彦歧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再怎么说他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就单单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后怕不已。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份,以为就是这个女人的姘头,但如今看来,是他们失算了。 原本以为今天的目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娇娘,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我劝你不要跟我们哥几个作对。”黑衣人头头见这久久都没有杀掉阿诺,已经恼了:“这个小姑娘惹了不该惹的人,如果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她,我们哥几个就成全你,连你一块杀,你们去地府里做一对野鸳鸯吧!” 他就不信他们七个人还干不掉一个! 虽说虞彦歧武功高强,但阿诺被掐着腰这么飞开飞去,着实不好受,可是那边的黑衣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只能双手搂着虞彦歧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 突如其来的香软让虞彦歧身子僵了僵,不用低头都能闻到阿诺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 风越来越大了,突然天边响起一道惊雷,照亮了虞彦歧的半边脸,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砸在这空旷的院子里。 阿诺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她想,投怀送抱大抵就是意思吧。 虞彦歧眉头一皱,手上动作不停,越发的迅速了,而且招招致命,没过多久血水就混着雨水流淌了一地。 他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衣衫上沾了一些血迹,却因为大雨也冲刷得干净了。 秋天的雨来得大,也来得及,虽然两人及时回到屋内,但身上多多少少也淋湿了一些,更不要说阿诺了,她原本就穿着单薄的寝衣,后背也湿了一大块。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盼他日……”阿诺幽幽地看着他,此时虞彦歧已经收手了,但是两人相距还是很近,阿诺的鬓角也湿透了紧贴着她的脸颊,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风情。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刚刚那惶恐不安的情绪已经慢慢恢复了。 “够了。”虞彦歧打断她的话,他不想跟她有多过的纠缠。 既然他不愿意听这一句,那阿诺就换一句,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手绢,贴心地给男人擦拭着额上地水珠,嘴里柔声道:“公子衣衫湿透了,要不要换一件呢?” “不必。”虞彦歧抓着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 虞彦歧脸上没什么表情,阿诺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但还是乖乖的收回手,不过那手绢倒是被她塞进男人的衣襟里:“那公子就自己擦吧。” 虞彦歧垂眸看了她良久,从才缓缓开口:“你在利用我?” 阿诺一怔,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上辈子的时候真的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如果不是虞彦歧,估计她现在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想明白过来后,阿诺一阵后怕。 “公子说笑了。”阿诺道,“我来京城也不过半月,能惹上什么仇家。”说完又看了一眼虞彦歧,生怕他不相信似的,又继续道:“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弱女子……” “你招惹了谁?”虞彦歧打断她的话。 阿诺笑了,她吐气如兰:“我啊,可只招惹过公子你一个人啊!” “呵。”虞彦歧出声。 外面是狂风暴雨。 阿诺可不管那么多,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愿意放过,“都这么晚了,我这还有件间偏房,公子要不要……” 虞彦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诺也不在意,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可要去换衣服了。” 说着便绕到了屏风后面。 虞彦歧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等阿诺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虞彦歧早已不在了。这在她预料之外,虽然她不会自信地以为第一次就能把人给勾到,但听到换衣服这么直白的话,竟然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让她不禁怀疑,上辈子这个男人真的喜欢她吗? 大雨还在下,但已经不打雷了,阿诺放心不下秋杏,便披着披风去旁边的屋子瞧瞧。 秋杏睡得很熟,不用想肯定是中了迷香,给她盖好被子后,阿诺才回屋。 这场雨就下了一晚上,天更冷了些。 秋杏因为中了迷药的原因,起得有些晚。 阿诺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昨夜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现在正躺在拔步床上,迷迷糊糊的。 秋杏一看阿诺这模样都吓坏了,这好端端的怎的又病了,她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她昨天已经知道阿诺是假装出疹子,可是现在这样不会是真出疹子了吧!“要不要给您叫个大夫。” 阿诺虽然全身无力,但脑子却是清醒的,“不用了,可能是昨夜吹风 ,所以感染了风寒,不碍事 。” “这…这怎么能没有事呢!”秋杏急了。 “别慌,可能等会楚玉容要过来。”阿诺抓着她都手,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先睡一觉,等发了汗就好了。” 秋杏疑惑了:“大姑娘过来做什么?” “自然要过来瞧瞧我是不是真起疹子了。”阿诺笑了笑,“你先去煎药吧,如果下午还没发汗的话,你再去请大夫吧。” “好吧,那您要好好休息。”秋杏道,“奴婢顺便再煮些粥。” 楚玉容是巳时六刻才过来,带着冯嬷嬷和夏菊,以及一众家丁。 她今天穿了一件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和月蓝藻纹绣裙,再配上应时的头面,整个人显得端庄高雅。 雨早晨的时候才刚刚停,地上湿漉漉的,倒是有些萧条的味道。 一进门她便关切道:“诺儿妹妹呢?” 秋杏朝着她福了福身,“回大姑娘,诺儿姑娘昨夜染了些风寒,今个儿还未起。” 楚玉容一听就急了:“我去看看妹妹。” 一旁的夏菊早一步打了帘子让自家姑娘进去,一到内室,楚玉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掀开帷幔,阿诺静静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额上还冒着几颗疹子,楚玉容怜惜道:“可怜见的,妹妹你还好吗?” “谢大姑娘的关心,我刚刚喝了药,兴许睡一觉就好了。”阿诺睁开眼睛,虽然一身病起,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姣好的容颜。 “夏菊。”楚玉容开口,“回府后把皇上御赐的人参和鹿茸拿过来,给妹妹好好补补。” “是。”夏菊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 楚玉容点点头,她握着阿诺的手:“妹妹,你好生休息,既然你沾不得海棠花,那姐姐明日就再叫些人另外栽些过来,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花?” “梨花吧。”阿诺柔声道,“这院子里啊,没些花花草草,怪清冷的。” “姐姐晓得了。”楚玉容笑了笑,“明日啊,我叫张嬷嬷回来伺候你。 ” 阿诺眼眸微闪,她道:“还是不用了,我有秋杏一个人就够了,左右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事,就算有贼人过来,瞧见那院子的黑狗,也早就被吓跑了。” 楚玉容点点头,其实她是不希望派下人过来的,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留楚阿诺一个人在这院子里自生自灭,省的她来回跑。话虽这么说,但还是需要找一个靠谱的婆子过来看着,不然她一点都不放心。 “姐姐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过来看看你。”楚玉容帮阿诺掖了掖被角,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样子。 院外侯着一顶软轿。 出了院子后楚玉容对着冯嬷嬷道:“张嬷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万不能再派过来了,你回去找个精明点的婆子过来。” “老奴知道。”冯嬷嬷把轿帘打开。 姻缘 下午的时候,阿诺真的发了一身汗,但是顾着身子,她不敢随意沐浴。 “秋杏。”阿诺吩咐道。 “怎么了?”秋杏刚把糖蒸酥酪和枣儿粳米粥一块端上来。 阿诺额上黏糊糊的,但是精神还算好,她拿起软枕旁边的米锦如意六角小盒,然后交给秋杏,“这里有些银两,你赶紧去牙婆那里吧,快去快回。” 秋杏把托盘放下,双手接过,想起之前姑娘交代的事情,便点了点头,“那奴婢这就去,您好好休息。” “下去吧。”阿诺吐出一口浊气。 待秋杏走后,她才披了一件绯色披风坐了起来,或许是正在生病,所以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 虽然雨停了,但是太阳却躲在了云层里,不肯出来,因此地上还是湿漉漉的。 阿诺裹紧了披风,这雨下过之后,真的有些冷。她去了院子,萧条如昨,她低头一看,地上的血迹没有了,那几个人的尸体更是不翼而飞,地上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虞彦歧那样的人,做事肯定谨慎小心,尸体既然已经被处理了,她都心也落了下来。 只不过她没有看清楚那几个黑衣人的相貌,也不知道从哪查起。 她才来京城,哪来的仇家? 至于平阳侯府,现在那么多人盯着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做那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这派人残害府里的外室女之事要是传出去了,那平阳侯府的面子要往哪放? 但是一天不解决这件事,阿诺就一天不安。 更何况她不确定虞彦歧会不会再来。 阿诺回忆了一下虞彦歧的起居录,虞彦歧虽然正在安国寺养病,但不可能一直都呆在山上。但是她回忆了好久,想到的却是混乱的一片,更何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能记得花灯节,也是因为花灯节是东陵国的重要日子。 黄昏时分,秋杏才回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进门时满脸局促。 秋杏见到阿诺,赶紧跑过来扶着她,嘴里道:“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呢。” “我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便出来走走。”阿诺笑道。 秋杏瞧着她披风里面就一件寝衣,皱眉道:“就这披风,能抵什么寒,快随奴婢进屋吧。” 阿诺摇摇头,她看着站在后面的姑娘,伸手唤了一声:“冬月。” 名叫冬月的姑娘听到这个声音后,瞬间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哭了出来,“姑娘。” 她想伸手,可是一想到自己手那么脏,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奴婢…奴婢以为一辈子都见不着姑娘了。” “说什么傻话呢。”阿诺走过去替她擦了擦眼角,心中颇为感慨。 冬月是阿诺在江南时候的婢女,从小与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后来两人上京的时候不小心走散了。前世的时候,因为生着病一直躺在床上,所以阿诺也分不出心思去找她,更何况她身边只有一个秋杏,这人海茫茫,她要一边照顾自己一边去寻人,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阿诺寻到冬月的时候,已经是年后了,那时候冬月已经被卖到一个临县的村子给人做媳妇,找到时还怀了身子,不过那男人对她不好,每天非打即骂,没过几天那孩子就掉了。阿诺心疼她,给了那男人一些银子便把冬月给带回来了。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冬月天天郁郁寡欢,不到半年生了重病。阿诺自责许久,如果她能对冬月多上心一些,或许冬月就不会遭遇不测了。 秋杏叹了口气,“冬月姐姐,你先去洗漱吧,我那屋子里有些衣服,你先将就着穿,等过两天再给你买新的。” “嗯,嗯。”冬月用力抹了抹眼泪,跑到偏房去了。 阿诺望着她都背影,心生感慨,冬月只不过一个多月没有看到她,而她是两年没有见到冬月了。 回到外间后,秋杏便把饭菜和糕点端上来。 不消一刻钟,阿诺就看到梳妆整齐的冬月,虽然脸上白净,但还是瘦了许多,见她对着饭菜囫囵吞枣的模样,阿诺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 秋杏心疼,这天气寒凉,姑娘病都还没好就起来,实在是不妥,安置好冬月后,秋杏赶紧扶着阿诺上床休息。 阿诺这回病得不重,没过两天身子就全好了,楚玉容已经派人把新开的梨花树全栽种上了。 “等会上街看看吧。”阿诺坐在镜子面前,任凭冬月给她梳头发,“再置办一些物什。” 冬月不理解,“姑娘,为何不回平阳侯府去?” “我是一个外室女,哪进得了平阳侯府这种高门?”阿诺语气轻飘,她从妆匣翻找出一对金镶紫瑛坠子对着铜镜试了一下,又觉得太艳丽,又换了一对素色的串珠水晶耳坠挂上。 然后接着道:“估计还要磋磨一阵子,依我看啊,可能要到年后了。” 冬月一怔,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姑娘的态度很奇怪,以往说起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时,满满地都是孺慕之情。可如今,她发现姑娘的性子变了,似乎那平阳侯府对她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姑娘……”冬月有些难过。 “怕什么。”阿诺淡笑一声,丝毫不在意。 今天天气很好,秋风习习,艳阳高照。 阿诺带着面纱,任由秋杏扶着,走在大街上,冬月对着京城不熟,所以满脸好奇,但是置办的东西她一个没忘。 街上甚是热闹,秋杏道:“奴婢听说皇后解禁了安国寺,今天又是十五,咱们要不要再去祈福还愿呢?” “好。”阿诺轻声应了句,只不过上辈子还真没有这一出,她心有惶惶,或许她这一来,什么都变了呢。 也不知道这时候虞彦歧会不会在那,但也要过去碰碰运气。 安国寺她是第二次来了,虽然已经没有禁卫军把守,但气氛还是有些严肃,有很多院子被封了,只给百姓们烧香拜佛,但是吃斋留宿还是一律不给。 阿诺上过香之后便出了宝殿,打算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寻着机会,不过走来走去,发现很多地方都是重兵把守。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那个方向好像是姻缘树,之前过来的时候小沙弥推荐她过去的。 “你们在这侯着吧。”阿诺开口,“我想去姻缘树那边看看。” 所谓姻缘树是几颗大大的梧桐树,相互缠绕,攀枝错节,听说只要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写在一起,然后绑在一个绣球上,再挂在梧桐树上,两个人就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诺上辈子没有爱过人,所以不懂。她不是太能理解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以往的时候,她长居在院中,那些情啊爱啊都是从话本子里知晓的,心里曾经也有过一段懵懂的向往,后来她长得越发的明艳后,别人看她的目光便不怀好意,渐渐的她觉得爱情也就那样。后来知道虞彦歧喜欢她的时候,她也没多大的感觉 。 这辈子,她只想要权势,只想站在万丈红尘的高处,受万人敬仰。 今天的姻缘树没有多少人,大多把绣球挂上之后就走了,只有阿诺一个人在那站了许久。 问了小沙弥要了纸笔,不到一会就写好了。 待转头时,便看到了屋檐下那个男子,一身白衣,清冷淡漠。 她把纸条拿在手上,提裙上了台阶,轻笑道:“怎么?公子也来求姻缘?” 虞彦歧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转头乜了一眼阿诺,也看见了她手上的纸条。 阿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得更张扬了,“怎么?公子想看我的?” 她虽蒙着面纱,但笑起来眉眼弯弯,跟那山野间的狐狸一样,狡猾又勾人,鼻梁上的小痣随着她都笑越发动人了。 虞彦歧不答,她也不恼,“既然公子想看,那——” “不想。”虞彦歧声音清越,散发着冷意。 阿诺纤手往上,抚着他的衣襟,娇娇俏俏地道:“可是我想让公子看,怎么办?” 最后那三个字是贴着他耳朵说的,如三月的黄鹂般,声音婉转,似呢喃又似撒娇。 虞彦歧身子一僵,眸光陡然便冷。 可是阿诺似乎没发觉一样,她垂眸,手指动了动,那纸条便被塞进他衣襟里。 正当虞彦歧觉得她要离开的时候,阿诺又凑近了一分,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儿一样,温热的呼吸扑在男人的耳廓,只听一声娇嗓:“阿诺等你。” 似乎是隔着面纱,他感觉到了姑娘柔软的唇,在他的耳廓旁,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等虞彦歧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淡淡的幽香还在身侧。 他伸手把藏着衣襟里的纸条拿了出来,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了一首诗—— “笑怕蔷薇罥,行忧宝瑟僵。美人依约在西厢,只恐暗中迷路,认余香。 午夜风翻幔,三更月到床。簟纹如水玉肌凉,何物与侬归去,有残妆。” ※※※※※※※※※※※※※※※※※※※※ 苏轼·《南歌子·有感》 笑怕蔷薇罥,行忧宝瑟僵。美人依约在西厢,只恐暗中迷路,认余香。 午夜风翻幔,三更月到床。簟纹如水玉肌凉,何物与侬归去,有残妆。 ———— 就是描写男女幽会的诗 幽会 子时,院子里寂静无比,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到处都是湿冷的味道。 阿诺穿着一身杨桃色蝶纹寝衣,薄薄的,可以看清里面柔美的身段。 梳妆台边点了几盏灯,朦朦胧胧的橘光把她妩媚的脸添上了一层神秘的柔色,明艳动人。 突然窗户发生了一声轻微的响动,隔着帷幔,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格外的突兀。 阿诺放下手中的木梳,心跳如鼓,纤指不自觉的蜷缩,把衣袖都捏皱了。 她站起来,掀开帷幔,看到了那人一身黑袍,站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相顾无言,阿诺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她知道,她踏出这一步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小跑上前,撞进了男人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精壮的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笑意盈盈:“哥哥,你来了。” 这一声“哥哥”叫得软糯,更让人心肝颤抖。 虞彦歧推开她,默不作声。 但阿诺偏偏不如他的意,抱得更紧了,她蹭了蹭虞彦歧的胸膛,不满道:“难道阿诺不好看吗?” 虞彦歧原本按在她肩上的手被她拿下按在自己的腰上,似质问有似撒娇:“你说呀!” 这样一来两人贴的更近了,他们相互依偎着,就像一对互诉衷肠的恋人一样。 虞彦歧喉结滚动,寝衣的布料很薄,他可以感受到怀中的娇软细腻,以及她胸前包裹的丰满,还有掌中那纤细的腰肢,每一处都让人疯狂勾人。 此时他脑海里闪过四个字——天生尤物。 “你知道我是谁吗?”虞彦歧压下心头的躁意,冷声开口。 “阿诺不知道。”环在腰上的手慢慢往上,勾着他的脖子,她脚尖轻踮,就像是索吻一般,她媚眼如丝,檀口轻启,幽怨道:“阿诺只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哥哥,阿诺就喜欢上了哥哥,不管哥哥是谁,阿诺这里啊……” 说着她抓起他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处,“都是哥哥的。” 虞彦歧咬紧后槽牙,死死地盯着阿奴的媚眼,“你当真不怕死?” “哥哥说的哪儿话。”阿诺动作轻轻,就那么握住他的手,“阿诺怕不怕死,哥哥不早就知道了吗?” 虞彦歧并不是那种精虫上脑之人,他抽回手,但是那丰盈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他后退一步,“说吧,你处心积虑引我过来是为什么?” 阿诺眨了眨眼睛,“难道哥哥过来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虞彦歧双眸古井无波。 阿诺觉得无趣,她娇笑道:“阿诺玩什么把戏,哥哥不都知道了吗?”说着不管不顾的又抱上他的腰,“阿诺对哥哥喜欢得紧,哥哥莫要伤了阿诺的心啊。” “你连我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 “哥哥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吗?”阿诺仰头,露出光洁的脖颈,答非所问道:“自从那日槐花林之后,阿诺就惦记了哥哥好久好久。” 虞彦歧表情并没有多动容,“你话说完了?” 阿诺娇嗔道:“还没呢,阿诺心里面可有好多好多的情话想跟哥哥说。” 不管虞彦歧赞不赞同,她依旧步步紧逼。 “放手。”虞彦歧很不喜欢这样的距离。 “哥哥想要阿诺放手也行。”阿诺又踮起脚,朱唇贴着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声音放轻,“除非哥哥亲我。” 阿诺唇瓣轻启,眼眸轻闭,似邀约又似勾引。 静待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阿诺有些烦躁,她长睫轻颤,幽幽睁开眼睛,眉眼间似乎笼了一层薄雾一样,楚楚可人。 “哥哥不愿?”阿诺与他对视,眼里好像有万种风情,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攫取。 虞彦歧没有说话。 “那我亲哥哥呢,哥哥可愿?”阿诺又贴着他是耳朵,勾引道,双手开始在他的后背不安分了起来,虞彦歧浑身一僵。 上辈子的时候,平阳侯府为了让她更好的进东宫伺候太子,专门请了青楼里的嬷嬷过来教她床笫之欢,房中之事,还有一身的媚术。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嬷嬷说:“虽媚骨天成,但性子着实是软了些,只有三分媚态,四分清纯,还剩下三分媚相并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上辈子她那一身本领并没有使出来。 阿诺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唇瓣擦着他的耳朵转到了他的唇上。 温热柔软,两人都颤了颤。 阿诺不安地眨了眨眼睫,手心都被她抓出了汗,但是她并没有退缩。 她吻得很浅,一触即离,但是也没有离开多远,只要在靠近一点点,两人就能立刻交缠在一起。 “哥哥感觉得到吗?阿诺的心跳声。”阿诺每说一个字她的唇瓣都在若有若无地做出邀请。 虞彦歧的神色晦暗不明,阿诺又凑近啄了一下他的唇角,正当她撤回之际,腰间就被一股大力给箍住,她来不及惊呼,嘴唇就被堵住。 并不是情人间的辗转缠绵,而是如暴风雨一般,猛烈又急促,掠夺着她的呼吸,撬开她的牙关,攻略着她的城池,让她避无可避。 阿诺只能被迫承受着风暴的来袭,双手慢慢勾住他的脖颈,笨拙又热烈地回应着他。 但她总归是斗不过他。 一吻结束后,阿诺只能瘫软在男人的怀里,要不是虞彦歧搂着她,估计她就要滑落在地。 阿诺双眸泛红雾气,微微上翘的眼角红红的,娇媚潋滟,春光满面,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似乎在等着人去采撷。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反观虞彦歧,他只是呼吸有些重,面色却无恙,几个呼吸后,他已经跟平常无异。 阿诺愣了愣,她躺在虞彦歧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哥哥,怎么了?” 她都声音就在在蜜里浸泡过的一样,娇滴滴的。 但是手却不老实了,直接按在他腰封处,想要更近一步。 “不早了,休息吧。”虞彦歧声音有些暗哑,不过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提前截住了阿诺的手,不让她进行下一步。 他要走。 阿诺一怔,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装什么柳下惠!刚刚亲密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 她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重新攀上虞彦歧的肩膀,准确地咬住他的唇,舌尖轻扫,试图与他嬉戏。 浅尝辄止。 又像猫儿一样,轻啄了一口又一口。 在男人将要覆上去的时候,她突然离开了。 阿诺凝视着他的嘴唇,然后伸手摩挲几下,又问问了一遍:“哥哥喜欢我吗?” 嬷嬷说,在床上的男人最听话,但是轻易就让男人得到,那么就显得自己廉价。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相比肉.体的欢愉,她更喜欢这种让人愉悦的调.情方式,这样可以让男人产生更大的征服欲。 阿诺也不在意对方回不回答,自顾自道:“如果哥哥不喜欢我,就不会吻我了。” 虞彦歧低头看着她,也没有错过阿诺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哥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阿诺又摩挲了他的下巴,语气轻柔。 “彦。”虞彦歧喉结滚动。 阿诺抬头,“嗯?”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虞彦歧难得解释了一回。 “彦哥哥。”阿诺唤了一声,眉眼弯弯:“明晚还过来吗?” 那么直白的勾引,虞彦歧并未点头。 “阿诺等你。”说着又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这回她没有离开,任凭虞彦歧搂着她,回应她。 ※※※※※※※※※※※※※※※※※※※※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崔颢>《卢姬篇》 释义:红唇渐渐柔软,浑身无力,以至于不能站立。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国风·郑风·羔裘》 释义:就是这样一个人,国家杰出的人选。 踏霜 秋天雨水很多,这淅淅沥沥地又下了几天。 阿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刚沐浴完的她肤色白皙红润,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她身上未着寸缕,仅盖了一块锦被。 虞彦歧已经三天没有过来了,但阿诺并没有慌,该来的,总会来。 虽然没有达到食髓知味的感觉,但浅尝辄止也别有一番滋味。 “姑娘。”冬月端着很多瓶瓶罐罐走进来,秋杏帮她打帘子。 冬月把东西放在梳妆台上,找这些东西可是花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夫人以前偶然得到些古法养身子的药方,颇有效果,自姑娘六岁以来就按照这古方子使用了,如今这身子是越养越好。可是她前两天就听秋杏说姑娘来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身子有些亏损,她就急急忙忙为姑娘准备来药膏过来。 阿诺闻着熟悉的味道,有些怀念。她母亲也是自小就用这古法养身子,不然也不可能让她父亲一眼就瞧上了。不过这方子确实养人,她用了五年,身上就带着一股幽香,这幽香区别于市面上的香粉,味道淡雅。 只不过她并不是太喜欢那方子,因为制作药膏太麻烦了,一瓶下来就要花费几百两,而且养身子又要耗掉一个时辰,太麻烦了。但她母亲还是日复一日的给她养身子,后来母亲死了,养身子的事情就交给了冬月。 “姑娘,药膏拿来了。”冬月开口,她见着姑娘没有那么抗拒了,心里头高兴,“像咱们姑娘那么好看的人,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家公子爷呢。” 阿诺闭上眼睛,她身子经过这么过年细心养护,真是越发的娇贵了起来,肤若凝脂,冰肌玉骨,她记得当初嬷嬷看到后,感叹了一声:真真儿是个好身段。 以前她不在意,可现在她在意了,较好的容貌,玲珑的身段,白雪的肌肤,就是她勾人的本钱。 因为许久没有养了,所以冬月和秋杏花了两个时辰才把药膏给擦完。 “姑娘,您先好生歇息。”冬月把衣裳给准备好。 中午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来了个婆子,秋杏认得,她上前道:“是方嬷嬷吗?” “嗯,”方嬷嬷道,“我是受了夫人的命令过来的,专门伺候诺姐儿的。” 秋杏了然,“那嬷嬷请稍等,我去禀告姑娘。” 阿诺刚起,她换了一件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裙子则是蓝底白花裙,并不是很艳丽。 冬月给她梳了一个随云髻,夸道:“这一觉起来,姑娘越来越好看了,精神气也上来了。” 听完秋杏的话,阿诺选钗子的手顿了顿,随即道:“叫方嬷嬷进来吧。” “是。” 没多久秋杏就领着方嬷嬷进来,方嬷嬷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袄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举一动都非常到位,不过看起来有些严肃。 “老奴见过诺姐儿。”声音沉稳,不带一丝刻意与讨好。 阿诺起来,虚扶了一下方嬷嬷,“今后就要麻烦方嬷嬷了。” “姑娘严重了,这是老奴分内的事。”方嬷嬷门口,“老奴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今后就教姑娘世家礼节还有府里的规矩,到时候夫人自会派人来接姑娘回府。” “替我谢过夫人。” 她对这个方嬷嬷有一些印象,平阳侯夫人苏氏是大长公主驸马的侄女,这个驸马对苏氏颇为关照,所以长公主就派了刚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进平阳侯府帮衬苏氏。 方嬷嬷从宫里出来,自带威严,为人也耿直,与那张嬷嬷完全不是一路人,但她总归是苏氏的人。 阿奴从她话里听出来了,只要把规矩学完,到时候可以回平阳侯府。 前世的时候,方嬷嬷并没有来过。 或许这次,她回平阳侯府会早一些。 秋雨过后,阴冷了几天,院子里的梨花掉落了大半,秋杏挑挑捡捡了一会,篮子已经装满了,她打算明天拿来做梨花酥。 阿诺嫌院子还是清冷了些,冬月又栽种了一些绣球花还有紫苑花,院子里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单调了。 这几日方嬷嬷都在教她礼节规矩,因为以前学过,一举一动都是丈量过的,非常完美,所以方嬷嬷并未过多苛责,眉眼间的阴郁少了一些,只不过她终究是平阳侯夫人的人,对阿诺算不上温柔。 入夜后,阿诺刚养完身子,但是她并没有困意。 她披了一件外衣,坐在梳妆台边,上面放了一张纸,笔墨还未干,那是她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她怕自己忘记,所以写了下来。特别是事关虞彦歧的,她一件都不敢忘,虽然她提前预知了未来的事情,但也不能完全带着虞彦歧规避,不过她有了七成的把握。 默念了几遍后,她才理顺,最后扫了一眼便把纸张点燃,丢在香炉里。 冬月拿了一盒熏香过来,笑道:“姑娘,这是奴婢新买的曼陀罗香,听说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味道独特。” “换上吧。”阿诺点点头。 她麻利的掀开炉鼎的盖子,把香放进去,又想着这几天姑娘都闷在院子里,有些担心,便开口:“奴婢又听说那华亭山的枫叶开了,有很多公子小姐都上那踏霜,您要不要去?” “正巧明天方嬷嬷让我休息一日,如果天气好,我们就一块去吧。”阿诺没有拒绝。 第二日,秋雨还未停,窗外还下着蒙蒙的细雨,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方嬷嬷是过来人,她看了看天,道:“估摸着这雨还要下一个时辰。” 阿诺便决定出门了,方嬷嬷也没有多说什么。 秋杏怕她着凉,赶紧拿了一件淡色的披风给她披上,冬月早已把糕点茶水备好。 华亭山距离她们的巷子比较远,光坐马车都要耗费一个多时辰,如果方嬷嬷没有预估错的话,等她们到华亭山的时候已经雨就停了。 秋杏叫了一辆马车。马蹄踩着水洼一路慢悠悠地走过去。 说起这华亭山,也有一段佳话,传闻先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恩爱如旧,而先皇后又特别喜欢枫叶,所以先帝与先皇后游历到华亭山的的时候,就专门命人在华亭山种遍枫树,并相约每年的秋天都会过来看看。 慢慢的,这华亭山的枫叶也成了京城的一绝,每到秋天,都会有不少的文人墨客过来游玩,还留下来很多非常有名的诗句。 前世的时候,阿诺并没有过来过,现在想想,多多少少都有些遗憾。 下了马车后,阿诺就在秋杏的搀扶下踏上了石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石阶修的很宽敞也很整齐,可以容纳三辆马车并行,但是马车可上不了石阶,往远处看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枫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石阶的两侧,石阶上湿漉漉的,虽然雨停了,但是这山间薄雾缭绕,给人一种好像踏进了仙境的错觉。 此时的华亭山游人比较少,似乎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冒雨出门。 秋杏担心阿诺的身子吃不消,走了一炷香之后,她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枫叶亭。 枫叶亭的旁边是一条长长的石廊,有些窄,外边用锁链连在一块,锁链外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枫叶,漫山遍野都是,绚丽极了。 但是再绚丽也不及那石廊尽头的那人。 心里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大概就是……不虚此行吧。 “冬月,你去车里把糕点拿过来吧。”阿诺偏头对着冬月道。 冬月不疑有他,有秋杏在,她不怎么担心。 “姑娘,您饿了么?”秋杏问道。 “你也跟上去吧。”阿诺又想把秋杏也给打发了。 秋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惊讶地捂着嘴巴,“那是太子殿下吗?您怎么知道太子殿下会在这里?” 阿诺摇摇头,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他知道我在这,特意过来的呢。” 但是秋杏还是不想离开,“姑娘……” “没事的,你在这里我放不开,顺便下去跟冬月说说吧,先不要过来,如果你们无聊的话可以先到处走走,”阿诺握着她的手,“听话,我不会有事的。” 秋杏拗不过她。 说话间,虞彦歧早已消失在原地,阿诺怕赶不及,赶紧小跑了过去。 石廊尽头是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像似穿梭在山间一样,男人的一席白衣颇为显眼。 待走进时,阿诺放慢了脚步。 那里也有一处六角凉亭,置身于几棵枫叶树之间,虞彦歧站在那,俯瞰整座枫叶林,秋风吹来,掀起来他的袖子,给人一种快要登天的感觉。 阿诺笑了笑,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在等她。 香囊 阿诺眸底流转着潋滟光芒,她唤了声“哥哥”,然后飞快的跑过去,撞进他的怀里。 裙角带起来一阵风,混合着女子的幽香,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或许是没有想到她那么大胆,直接往怀里钻,所以虞彦歧还是被撞得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好在周围并没有人,雾都还没有散开,这雨又开始下了,朦朦胧胧的,如烟似梦。 “哥哥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阿诺抬头,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愁雾,似哀似怨,“难道哥哥忘了阿诺?” 虞彦歧沉默良久,才道:“…没有。” 阿诺眨了眨美眸,得寸进尺道:“哥哥是过来看我的吗?” “路过。” 阿诺也不追问,似乎是贪恋着男人胸膛的温度,她久久不愿离开,“你这几日都未来,阿诺每晚担惊受怕,怕那些黑衣人再来。” 虽然这些黑衣人跟虞彦歧没关系,但是如果再讨不了他的欢心,估计她很快就会成为那些人的刀下亡魂了。 现在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够帮自己。 “哥哥舍得我死吗?”阿诺揪紧他胸前的衣襟,声音轻软,但是那一双潋滟的双眸此时已经蓄满了泪水,她静静看着他,似乎在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虞彦歧好像在轻叹,这声轻叹随着秋风吹走,悄无声息。 “哥哥果然不喜欢我。”阿诺垂眸,滑落了一滴泪,沾湿了面纱。 虞彦歧神色淡淡,眼眸幽深平静,让人窥探不出一二。 秋风带着一些雨丝飘进来,阿诺挪了个位置,然后挽着虞彦歧的胳膊,把头轻轻靠过去,眼眸染着轻雾,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可是阿诺好喜欢哥哥呀。” 虞彦歧偏头看着她的头顶,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有多喜欢?” “人们不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哥哥算算我们有多少个三秋没有见过了?”阿诺眼眸里淌着笑意,“这不算喜欢吗?” “不算。”虞彦歧声音清冷,亦如他这个人一样。 阿诺抬头,那双弯弯的眉眼里似乎藏着万种风情,“那哥哥看看阿诺的眼睛,就算阿诺不说,喜欢也会从这里跑出来,哥哥看到了吗?” 阿诺的眼眸长得极美,在顾盼流转间不经意地勾人魂魄。 虞彦歧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阿诺也不奢望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只要他还不讨厌自己,那么一切还都有可能的。 这场雨下得不是很久,不到两刻钟就停了。 阿诺见虞彦歧要起身,赶紧开口:“哥哥这是要走了吗?”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袖,“那剩下半段路哥哥可以陪我一起吗?” 虞彦歧低头看着她,眼底晦暗不明,“嗯。” 其实游遍整个华亭山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如今快要到山顶了,等会又要从山顶下来,又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阿诺异常珍惜,她与虞彦歧一同并排走着,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娇媚迷人,远看就像一对璧人。 到了山下的时候,阿诺才停下脚步,她靠近虞彦歧,轻声问道:“哥哥晚上过来吗?” 虞彦歧也看着她,沉默不语。 阿诺笑了笑,她踮脚在虞彦歧的下巴处落下一吻:“哥哥这是默认了,那阿诺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 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秋杏赶紧去厨房烧水给阿诺沐浴驱寒,冬月把阿诺扶进内室,“姑娘,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知道了。”阿诺喝了一口热茶,冬月赶紧把她身上的披风解下来。 沐浴完之后,秋杏和冬月又帮着阿诺用药膏养身子。 这一忙活下来已经是黄昏了。 阿诺没有什么胃口,冬月就做了一碗七翠羹端过来,刚好看见自家姑娘正在穿针引线,她有些好奇,“姑娘,您这是准备绣什么?” “荷包。”阿诺回答,其实她本意是想做一个香囊袋还有荷包的。 “姑娘,这羹汤您要趁热吃啊。”冬月催促道。 阿诺手上动作并没有停,“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还有,入夜的时候您可要放下这荷包了,容易伤眼睛。”冬月不太放心。 “嗯。”阿诺对着她笑笑。 阿诺的女红是宋氏手把手教的,宋氏的绣工在江南一带十分有名,阿诺也得到了母亲的真传。 到了亥时的时候她才放下手中的活,冬月怕她吃完七翠羹后又饿,所以专门和秋杏一起做了几盘蒸栗粉糕还有如意糕。阿诺吃了几块糕点后就去屏风后面换了一套衣服。 虞彦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美人粉颊晕红,坐在灯火微弱处,低垂眼眸勾唇浅笑,魅惑至极,两只白皙雪白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无论是一个眼神还是一个动作都非常撩人。 “哥哥……”阿诺开口,她唇上涂着桃红色的口脂,待他走进后,阿诺才站起来,眼眸迷离,“哥哥看我新买的口脂好看吗?” 说着就在他唇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一触即离,她吐气如兰道:“看,是蜜桃味的呢。” 阿诺看着他的唇沾染上自己口脂的颜色,有一种不一样的靡艳感觉,“哥哥真好看。” 虞彦歧眸色微深,然后伸手箍紧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阿诺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暗,疯狂的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不得已她只能虚攀着他的手臂,风卷残云之后,阿诺满脸通红,不断喘着娇气,唇上的口脂早就不见了,倒是虞彦歧的脸上还沾染了一些。 阿诺玩心大气,她用指腹把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口脂给揩下来,涂抹在自己的唇上,看起来娇艳欲滴,她又问了一遍:“好看吗?” 虞彦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呼吸渐重,阿诺被迫抬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虞彦歧眼眸更沉了,他声音暗哑:“好看。” 窗外寒风刺骨,室内旖旎缱绻,烛火摇曳,映照着帷幔边的男女。 等虞彦歧放手后,阿诺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跌坐在圆凳上,双手环着他的腰,把脸埋进去,缓缓平复着躁动的心。 她摩挲着他腰间上挂着的玉佩,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给哥哥绣了一个香囊。” “嗯?”虞彦歧低头。 阿诺起身,穿过帷幔,从梳妆匣里面拿出刚绣好的金丝纹香囊,里面装了一些红豆,还有自己制的香丸。 上面绣了几朵淡紫色的海棠花,栩栩如生,她熟练地把香囊系在虞彦歧的腰封上,“这算是我给哥哥的定情之物,不知哥哥要给阿诺什么?” 虞彦歧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阿诺摸着香囊旁边的那枚圆形的玉佩,是羊脂白玉做的,上面雕了一节竹子,让人爱不释手,“这个可以吗?” 虞彦歧按住她作乱的手,淡淡开口:“不行。” 阿诺抿了抿嘴,有些委屈,“…哦。” 此时已经到子时了。 桌上的烛火快要灭了,阿诺拿了一把剪子把烛心剪掉,让屋子里更亮堂一些。 “时间过得真快。”阿诺重新环上他的腰,“哥哥,别走好吗?” 虞彦歧神色未明,他原本伸出的手准备把她推开,后来也只是轻轻搭在阿诺的肩膀上。 “不早了。” 阿诺抓着他腰封的手紧了紧,没有开口。 “十日后,梅园开园。”虞彦歧道,“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 阿诺眼眸一亮,她轻轻应了一声,困意袭来,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之后,已经天亮了。 冬雪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姑娘。” 阿诺翻了一下身,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下,硌的慌,她伸手一摸,摸出来一个扳指,是青白玉做的,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价值连城。 阿诺心里一喜。 冬雪没见过,她有些好奇,“姑娘,您这扳指哪来的?奴婢怎么没见过!” 阿诺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 洗漱完毕后,阿诺找了几条绳子把玉扳指挂起来然后打了一个络子,往腰间一系,跟平常的佩饰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玉扳指毕竟是男人的东西,她不好挂在身上,所以只能把它放进上锁的小盒子里。 其实这玉扳指她认得,是先皇也就是虞彦歧的祖父赏赐的,前世的时候她就经常看见虞彦歧手上戴着这玉扳指,可见是非常喜爱了。 她突然想起虞彦歧昨晚说的梅园,十天还有那么久,他那么早说出来,恐怕是要提醒自己,他这十天内都不会过来了。 方嬷嬷不苟言笑,非常严肃,而且是说一不二的主。 阿诺不敢耽误太多,匆匆吃了早膳后就去了方嬷嬷那。 出行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的要冷上许多。阿诺特意加了一件中衣。 西厢房是方嬷嬷住的地方,阿诺到的时候,方嬷嬷已经跪坐在蒲团上,案几上摆着煮茶的工具。 “姑娘,今日老奴教你茶艺。”方嬷嬷一板一眼道。 秋杏把蒲团拿出来,阿诺跪坐在方嬷嬷的对面。 方嬷嬷把煮茶的工具一一摆放开来,想着阿诺这几天的礼仪规矩学的不错,这泡茶应该也会,便道:“姑娘在江南的时候有学过茶艺?” “母亲有请人教过。”阿诺如实回答。 “这是英山的云雾茶。”方嬷嬷把一个小铁盒拿出来,里面放着细碎的茶叶,“夫人最喜欢喝这云雾茶。” “阿诺明白。” 茶艺她学了八年,所以对这些煮茶的工具非常熟悉,在方嬷嬷的注视下,她动作行云流水,修长的手指宛若青葱,带着数不尽的风情。 冬月站在一旁颇为自豪,自家姑娘不仅茶艺好,而且琴棋书画这些都有涉及,那琴艺更是师从闻名东陵国的文道先生。 方嬷嬷的视线从她的手一路往上,那媚态万千的脸蛋,似乎眨一下眼睛都能勾人魂魄,真怕是狐狸精转世。 方嬷嬷是从宫里面出来的,伺候过很多嫔妃贵人,但个个都是温婉大方,端庄贤淑,就算有长得媚的,皇上也不能宠着,不然那群臣的唾沫星子早就把朝堂给淹没了,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被冠上祸国殃民的称号。 可眼下阿诺的美太张扬也太招人了,恐怕会引来祸端。 方嬷嬷不动声色打量着她的动作,心想着还是尽快回府给叫夫人给这楚阿诺寻一门亲事,早些离开侯府吧。 “嬷嬷,好了。”阿诺已经倒好了热茶,放到了方嬷嬷的面前。 “不错。”方嬷嬷点头,“中午的时候大姑娘会过来,你俩多亲近亲近。” “是。”阿诺乖巧回答。 虽然阿诺煮茶工艺很好,但京城的煮法和江南那边的有些许不同,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方嬷嬷便细心地教她新的煮茶方法。 中午刚吃完午膳,楚玉容就带着自己的丫鬟过来了。 一进庭院,楚玉容就亲昵地拉着阿诺的手,笑道:“妹妹,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说着就挽着她进了屋子,“这几日你过得好吗?” “承蒙大姑娘照顾,方嬷嬷对我很好。”阿诺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 这时方嬷嬷也端着糕点进来,见到楚玉容,她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听说大姑娘要过了,所以我做的你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 “谢谢方嬷嬷。”楚玉容今天穿了一件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裙子则是绣淡色迎春花梨花白长裙,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就如那正在绽放的荷花一样。 而阿诺在一旁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不过好在她还有一张好看的脸,就算衣服不华丽,头饰不精致,她依旧是那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人间绝色。 楚玉容眼里闪过一丝嫉妒,而后笑了起来,她温柔道:“过段时间就要入冬了,我瞧着妹妹没有几件衣服换,就思索着等会带你去街上转转,做几身合适的冬衣,再打几套头面,到时候去见母亲,也得体些。” “那就多谢大姑娘。”阿诺不卑不亢。 “都是自家姐妹,说谢这个字太生分了。”楚玉容柔声道,“正巧我约了你个好姐妹去诗社,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阿诺低头,她终于知道楚玉容此番过来是为了什么,把好姐妹介绍给她,到头来还不是让那些人羞辱她。 前世的时候,楚玉容是等她回平阳侯府后才把她约去诗社的,这回可是来早了,难道是因为太嫉妒? 阿诺嘴角微勾,算是默认了楚玉容的安排。 平阳侯府的马车很大,也很豪华,上面挂着平阳侯府的家徽。有丫鬟把杌子放下来,楚玉容牵着阿诺的手踩了上去。 “夏菊,你先出去,我跟妹妹说几句体己话。”楚玉容对着自己的丫鬟道。 “是。” 待夏菊出去后,偌大的马车内就剩下楚玉容和阿诺。 “我听方嬷嬷说你规矩学的不错。”楚玉容把从府里面带过来的糕点放在小桌子上,“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妹妹就能回家了。” “那就借大姑娘吉言。”阿诺温顺道。 “我不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就叫厨子每样糕点都做了几个。”楚玉容握着阿诺的手,就差把“我对你好”给写在脸上。 “谢谢大姑娘。”阿诺坐在一旁,微风把窗帘掀开一角,几束阳光便照了进来,也带来了丝丝凉意。 楚玉容手里端着茶杯,装作无意开口:“妹妹在江南的时候可有什么心仪的人?” “我母亲觉得我相貌招人,所以甚少让我出门,”阿诺回答,“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更不要说心上人了。” “妹妹这倾国之色,肯定能寻摸到好人家,”楚玉容优雅地喝了一口热茶,“到时候我叫母亲帮你相看相看。” 阿诺垂眸,长长的眼里闪过嘲讽,“我这还没有除服,不着急。” 其实当初回到平阳侯府的时候,也是惊艳了所有人,嫡母心里不忿,哪会认真给她相看好人家,更何况是一个外室女。 嫡母说:“就你这狐媚样,也当不了高门大户里的主母,别人让你当个高门贵妾也是抬举你了。” 不光嫡母是这种想法,就连她的父亲平阳侯也打算利用她的美貌去给自己的前程铺路。 当时平阳侯是准备把她送去给豫亲王当小妾的,但是正巧碰上东宫纳妾的旨意下来,平阳侯便和六皇子一合计,改变了策略,把她送去了东宫。 说到除服,楚玉容还真忘了,她急忙道:“妹妹哪时候除服?” “明年五月。”阿诺看着她,眼里无甚情绪。 “也就小半年的时间。”楚玉容道,“这段时间我一定要母亲好好帮你瞧瞧,定不会委屈你。”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吃了几个糕点喝了几口热茶,马车就到了诗社门口。 诗社门口的小厮大老远就瞧见了平阳侯府的马车,连忙跑过来招呼。 “楚大姑娘来了!” 楚玉容是常客。 她与阿诺一同下来,“今日我带妹妹一起过来。” 小厮抬头就看见了阿诺,柳娇花媚的,美艳不可方物,眼里有瞬间的失神。他以为楚大姑娘说的妹妹是二姑娘楚玉荷,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姑娘,不过平阳侯府哪点破事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眼前这个姑娘就是最近京中权贵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平阳侯的外室女。 “二位姑娘请随小的来。”小厮敛了敛心神。 这座风雅诗社是京中的千金小姐还有公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以往的时候阿诺很少来过,因为来此的都是一些嫡出的公子小姐们,庶出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来了也是招人嫌。 楚玉容常订的房间叫风雅轩。 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一阵阵悦耳的笑声。 待夏菊把门打开后,楚玉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面上虽不显,但心里却是厌恶的,她清雅出声:“这不是孟姑娘吗?” 这孟月薇是过来瞧她热闹的! 孟月微穿着一身晚霞紫系襟纱衣,粉紫柔丝串明珠带把她曼妙的身段给勾勒出来,朱唇皓齿,眉目如画。 如果把楚玉容比作荷塘里的莲花,那么孟月薇就是那三月盛开的桃花,芬芳潋滟。 但楚玉容和孟月薇一直不对付,这两人要才情有才情,要容貌有容貌,所以很多时候都在互相比较,这么多年了,都比不出一二来。 “楚姑娘,好久不见。” 话是对着楚玉容说的,但眼睛却看的是阿诺。 诗社 从阿诺第一天来京城,孟月薇就知道,不过今天却是头一次见。 阿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水袖长衫,腰间也没有什么佩饰,头发用一根木簪挽了一个松垮的髻,但是这样也不能遮掩住她姣好的容貌。 含词未吐,气若幽兰,娇艳妩媚。 特别是那一双能勾人心魄的媚眼,让人见了,想忘都忘不掉。 “孟姑娘今天有闲情过来。”楚玉容坐在圆凳上。 “近日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孟月薇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衣姑娘,笑道:“结果碰到了华阳郡主。” 华阳郡主是豫亲王府的嫡出千金,素来与楚玉容交好,所以今天楚玉容下帖子,她就过来了。 “这位就是阿诺姑娘吧,真真是个好颜色。”孟月薇瞧着阿诺,眼里欣喜不已,她声音绵柔,“江南可真是个宝地,山水也太会养人了。楚大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楚玉容说的。 楚玉容心里膈应了一下,待侍女把热茶端上来后,她才跟阿诺介绍。 “妹妹,这位就是豫亲王府的华阳郡主。 “这位是敬国公家的嫡小姐,姓孟,闺名月薇。” “这位是镇北大将军的嫡孙女姜婉儿。” 阿诺抬头看着几人,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阿诺见过华阳郡主,孟姑娘,姜姑娘。” 前世的时候她与这些人打的交道不多。 “你就是楚阿诺?”华阳郡主居高临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阿诺,她转头看着楚玉容,为她打抱不平,“玉容,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什么人都往家里面领。” 楚玉容不赞同道:“郡主莫要这么说,总归是父亲的血脉,阿诺的娘亲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瞧着可怜。” 华阳郡主冷笑一声,“外室女就要有外室女的觉悟,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拿着绳子上吊去了,还有脸回去。”她有些心疼楚玉容,“谁知道她回平阳侯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月薇轻笑道:“我瞧着阿诺姑娘面善,定不是这样的人。” 华阳郡主抿了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她是豫亲王老来得女,刚出生皇上就封了称号,从小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人娇纵,自然看不起庶出的,更何况阿诺是一个外室女。 虽然楚玉容与孟月薇不和,但华阳郡主还是挺喜欢孟月薇的,她道:“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还心地善良!” “可我瞧着阿诺姑娘心里就欢喜不已。”孟月薇道,她眼里闪过几丝光芒,笑得恰到好处。 虽然楚玉容不喜孟月薇,但她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妹妹来京城已经有两个月了,她为人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哎呀,你们就别打趣妹妹了,她第一次来,你们别吓着她。” 说着便转头看着阿诺,“郡主就喜欢快人快语,其实她这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妹妹莫要见怪。” 姜婉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她是认同华阳郡主的话。 阿诺眼神微闪,道:“大姑娘严重了,阿诺有自知之明,身份低位,难登大雅之堂。只是母亲逝世后,我无依无靠,只能拿着信物来寻父亲。我并不想当什么千金小姐,只想着有一个容身之所就够了。” 说完眼波流转,不一会儿眼泪就流了下来,沾湿了脸庞,让人瞧着,我见犹怜。 “可怜见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楚玉容赶紧掏出手绢擦拭着阿诺脸上的泪痕,“你是我妹妹,谁也不能欺负你!” 见着阿诺这副柔弱的模样,华阳郡主就一阵恶心,搞得她好像很恶毒一样。 姜婉儿见她翻白眼,赶紧把桌上的糕点推过去,“这糕点是书社的招牌,郡主尝尝。”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阿诺通红着双眼,避开楚玉容的手。 姜婉儿一说话她就想起来了,上次花灯节的时候,在暗处与虞彦歧说话的就是她。 她回忆了一下,镇北大将军是六皇子一派的,所以自然起了结亲的意思,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最终被宋云纤截胡了。 但后面还不是为楚玉容做嫁衣。 “妹妹说的哪里话。”楚玉容心疼道。 孟月薇插话道:“阿诺姑娘别难过了,咱们说一些开心的事吧。” “听闻文道先生新谱了一曲《梅花引》,你们都听过吗?”姜婉儿开口。 “《梅花引》么?前几日我娘花了重金才求回来的谱子,可惜因为指法太复杂,我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呢!”说到这事华阳郡主有些颓败,“婉儿你的琴艺最好了,明日你去我府上教教我吧。” 姜婉儿望着她笑道:“好啊,不过我弹得不好。” “婉儿谦虚了,论琴艺,你说第二,那没人能排第一了。”华阳郡主嗔怪道,“对了,玉容你明天也过来。” “还不知道明日有没有空呢。”楚玉容没有把话说满,“不过我是想的,妹妹,你应该还没有听过那首《梅花引》吧。” 华阳郡主嗤笑一声,“山沟沟里面出来的丫头哪会听琴!” 孟月薇睨了一眼不做声的阿诺,转移了话题:“听说梅园开园那日,文道先生要和苏苒姑娘一起弹奏这曲《梅花引》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说到这苏苒姑娘,上个月我还有幸见过一面,”姜婉儿道,“那姑娘真是才艳惊绝,蕙质兰心,我还听说文道先生在梅园合奏是为了收苏苒姑娘为徒。” “我出门的时候好像听说苏苒姑娘会来诗社。”楚玉容道,“这苏苒倒是好运气,文道先生琴艺高超,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打心底里看不起他们的,就算再厉害,也是最末等的那一类人! 华阳郡主吃了一块糕点,“她是过来和临安公主比诗呢!” 临安公主是她的堂姐,所以这点小道消息她还是知道的。 她来诗社不光是应了楚玉容的约,最重要的是临安公主也在。 虽说两人是堂姐妹,但关系有些微妙。 皇上和豫亲王一母同胞,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先皇有意立豫亲王为储,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换成了默默无闻的皇上。不过豫亲王也一心扶持着皇上上位,但豫亲王手握兵权,皇上对此颇为忌惮,偏偏又找不出错误,所以只能把他放到眼皮底下监视着。 事实证明,最后豫亲王还是反了,只不过他是帮六皇子反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好不欢快,无形中已经把阿诺给排斥在外。 阿诺放下茶杯,收敛心神,然后才道:“我去更衣。” 楚玉容跟华阳郡主打趣完,闻声担忧开口:“要不要我陪你去?” 阿诺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姑娘还是好好陪她们吧。” 出了雅间后,阿诺凭着记忆下了楼。 楼道的两边都摆放着不一样的盆景,墙壁上挂着文人墨客写的诗,看起来颇有诗意。 她在楼道的尽头等了一刻钟,挂有春及轩牌子的雅间突然开了门。 虞彦歧看见阿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一身玉色翠叶云纹锦绣衣袍,看起来清新隽雅颇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只是眉眼间有些清冷。 阿诺垂眸,如果说华阳郡主来这是因为临安公主,而她来这诗社则是为了虞彦歧。 前世的时候,临安公主出宫,是虞彦歧陪着过来的。 而像阿诺这种说不上名号的人,是万万进不了诗社的大门的,没想到楚玉容竟然带她过来了。 “哥哥。”阿诺眨了眨盈盈的双眸。 以前嬷嬷说过,她那一双秋眸是最具欺骗性的,当她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那眸里像盛满了星光一样,流光溢彩,璀璨至极,似乎包含着深情,让人心悸不已。 虞彦歧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喉结滚动,声音暗哑:“怎么了?” “想你了。”阿诺笑着,只不过眼里蓄满了泪水。 “你怎么在这?”虞彦歧问道,他来这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几乎有一刹那,他认为她别有用心。 阿诺抿唇没有说话,只是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虞彦歧沉默一瞬,“……怎么……” “今天大姑娘带我过来见她的朋友,但是她们说的我都不懂。”阿诺声音哽咽,似乎有着说不尽的委屈。 虞彦歧了然,一个外室女想要参与进贵女的圈子,那叫痴心妄想。 楼道安静,但时不时也会有人过来,虞彦歧怕被人发现,便扶着阿诺的肩膀后退回了雅间,阿诺也没有收回手,就这么跟了进去。 门一关上,阿诺就踮起脚尖吻了上去,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但带着幽幽的香气。 “还以为要很久才能见到哥哥呢!”阿诺眉眼弯弯,好像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流过泪的眸子晶莹透亮,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嗯。” 阿诺有些得寸进尺,“那哥哥想我吗?” 虞彦歧没有说话。 “…哥哥这是是默认了?”阿诺声音雀跃。 而后她仰起头,抬起娇媚的小脸,缓缓开口:“怎么办?哥哥,我好想把你藏起来。” “这样我就能天天见到你,入睡前看着你,第二天醒来时,还能看见你。” “我想让你只能看我一人。” 她伸出纤指,抚上男人那白皙的脸庞,“哥哥,我是不是好自私?” 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自己内心的脆弱,再带上一点点小情绪,就能勾起男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占有欲,让人欲罢不能。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个热烈的吻,炽热而狂浪。 ※※※※※※※※※※※※※※※※※※※※ 嘤嘤嘤,卑微求营养液 比试 阿诺回到风雅轩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楚玉容关切道:“妹妹怎么去了那么久?” 阿诺淡笑:“许是吃坏了肚子吧。” 华阳郡主站了起来,“咱们也该换地方了,她们是在东堂比试,”说着又看着她身后的姜婉儿,打趣道,“我可听说外面那些人开了赌局,咱们要不要也试试?” “可以啊。”姜婉儿点头,她随手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不知道郡主赌哪个?” 华阳郡主掩嘴笑道,“临安公主吧。” 毕竟是亲戚,不管怎么说,这个面子还得要给的,姜婉儿等人自然也顺了华阳郡主的意。 这几人都是大家闺秀,出门哪会带什么银子,所以只能那些自己身上的物件出来,一一放到托盘上。 孟月薇道:“都是一些金贵的东西,还是莫要让别人贪了,就咱们几人玩吧。” 楚玉容点头,她从头上拿下两只金簪,“这算是我和妹妹的筹码,不知道妹妹选哪个?”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阿诺。 阿诺抬眸,“虽然我来京城并不久,但苏苒姑娘的大名我还是听过的,就压苏苒姑娘吧。” “那我就跟郡主一样,压临安公主。” 孟月微挑眉,解开自己的随身玉佩,张开樱桃小嘴,嗔道:“诺儿姑娘,那我就陪你压苏姑娘吧。” 华阳郡主扫了一眼阿诺,冷笑几声,并没有说话。 虽然苏苒在京城的名气很大,但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苏苒,一个青楼出来的女人,还妄想一鸣惊人。 表面上看起来人淡如菊,气质端方,私底下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玩过,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呸!真不要脸! 阿诺绞着手里的手绢,然后跟在楚玉容的后面,几人穿过了西堂,再走了一条长长的楼道,才到了东堂。 东堂的雅间里,有一扇绘有梅花的屏风,把屏风撤掉后,就可以看见外面的中厅。 临安公主已经在那准备好了,她脸带面纱,里面穿来一件白底绡花衫子,外面再套着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看起来华丽无比。 相比之下,苏苒姑娘穿着就比较淡雅了。 阿诺对这些到不怎么感兴趣。虽说苏苒是才女,但毕竟是青楼出身,就算卖艺不卖身,也多多少少会有些闲言碎语,说出去总归是低人一等。 不过前世的时候,苏苒确实是赢了。 但,临安公主气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阿诺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今天一局后,苏苒便从京城消失了。 街边茶楼偶尔也会说起,有的人说苏苒因为得罪了公主,已经被公主卖到了偏远的村子去;有的人说苏苒遇到一个有钱的恩客,已经赎身与心上人双宿双飞了,这一点得到了青楼老鸨的证实;又有人说苏苒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女儿,认祖归宗后就离开了京城。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苒这位青楼才女便被人遗忘了。 不过后来倒是发生了一件让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阿诺看着台下的苏苒,目光微闪。 现在比试还未开始,孟月薇等人又闲谈了起来。 “对了,婉儿妹妹,你下个月就及笄了,不知伯母帮你相看了哪家公子?” 姜婉儿闻言,脸上道没有什么羞赧,她回答:“不知,兴许还在相看吧。” 朝堂之事这些人并不是很清楚,只喜欢从一些小事去捕风捉影。 楚玉容插话道:“我可记得上次宫宴上,六皇子还赞过你。” “上次?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我都记不住。”姜婉儿笑了笑,状似不在意,“蓉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阿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呷了一口热茶。其实要不是上次花灯节那一幕,她是万万看不出姜婉儿喜欢虞彦歧的。 她记得进东宫后的第二年,姜婉儿便嫁人了,听说是嫁给她父亲手底下的一个副将,之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前世她知道的这些事在街头随便拉一个人都知道,或许姜婉儿私下也偷偷找过虞彦歧也说不定。 说着说着,下面的比试就开始了。 众人都抬头看过去。 阿诺突然对楚玉容道,“大姑娘,我的手绢好像忘在风雅轩了,我得过去寻一下。” 楚玉容偏头看着她,“这点小事就交给夏菊吧你就安心在这等着吧。” “还是我自己去吧。”阿诺婉拒道。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姑娘家家的手帕突然落到外人手里,那就不太好了,这事关名声。 经过几日的观察,楚玉容也摸清楚阿诺的性子,当下也不疑有他,便点头同意了。 阿诺就这样施施然地出了雅间,她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她不信自己出现在诗社,虞彦歧还能无动于衷。 刚刚那个吻只是撩拨了一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阿诺又回到了风雅间,只不过一进门,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按到了一边,一个吻带着清冷的温度覆了上来。 阿诺一怔,熟悉的甘松香扑面而来,淡淡的,有种让人置身于雨后竹林的感觉,不自觉地想要人沉浸其中。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阿诺就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迎合上去。 这个吻与虞彦歧那清冷的模样一点都不符,带着几分霸道还有占有欲。 等他放开阿诺的时候,阿诺已经瘫软在他的怀里,不过她依旧没有放手。 她笑意盈盈道:“哥哥,我一点儿也不想呆在这里。” 顿了顿,又道,“她们不喜欢我,正巧我也不喜欢她们。” 虞彦歧盯着她媚意十足的脸,因为动情,她的唇瓣水润光泽,又红得娇艳,他喉结滚了滚,这才道:“那你想怎样?” “想去别的地方,只要有哥哥在,都行。”阿诺软声开口,眼神炽热。 虞彦歧觉得好笑,“你现在这样,出得去?” 阿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手,坐在就近的那张圆凳上,语气低哑:“我就说我不舒服,提前回去了。反正她们也不是有心与我交好,我在不在,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她突然拽紧虞彦歧的衣袖,“哥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是个外室女?” 她瞪大眼睛,眼里盛着星光,似乎在控诉。 虞彦歧看着她快要溢出来的眼泪,轻叹一声,“不会。” 阿诺把头靠过去,慢慢闭上眼睛,眼睫轻颤,她轻吸了一口气,鼻梁上的那颗痣也随之动了动。 她现在还不能恃宠而骄,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更明白自己在虞彦歧心里的位置。 这个男人眼里没有她。 就算是一些小的撩拨手段,他亦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 她于他,只是无聊时候可以调剂的玩偶罢了,因为新鲜,又可以体会一下偷情的滋味,更与其他矜持的贵女不同。 自己上赶着扑上去,左右他也没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那哥哥莫要骗我。”阿诺声音很轻很轻,就像完美得没有瑕疵的琉璃,一碰就会碎。 “不骗你。”这回虞彦歧没有停顿。 阿诺眨了眨眼睛,她得寸进尺道:“那我求哥哥一件事。” 虞彦歧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阿诺求他,“说说。” “我刚刚瞧见那苏苒姑娘,温婉端庄,又会弹琴,所以我想请她过几日到我那去陪我弹琴。”阿诺开口,“到时候就专门弹给哥哥听。” 虞彦歧一怔,没想到阿诺求的是这件事。 “哥哥,你知道吗?阿诺心里苦。”见虞彦歧没有说话,阿诺便抬头。 “苦?” 阿诺点点头,瓮声瓮气道:“需要一串糖葫芦才能甜回来。” 最后阿诺还是如愿的吃到了糖葫芦。 糖葫芦这种东西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小贩,十个有五个是卖糖葫芦的。 虽然虞彦歧没有给她正面回应 但是她知道虞彦歧是同意了。 有虞彦歧在,临安郡主应该不会再动手了。 坐在马车里,秋杏很快就走过来对阿诺说:“姑娘,奴婢已经跟大姑娘的随从说了,您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虞彦歧坐在阿诺的对面,他面前是一盒苦丁茶,还有各种煮茶的器具。 “嗯。”隔着窗帘,阿诺应了一声。 阿诺坐在马车是从偏门出来的,所以秋杏根本不知道马车里还坐在一个男人。 虽然外面东风呼啸,但这马车牢固,倒是感觉不了多冷。 小火炉上的热水已经沸腾,虞彦歧用方巾包裹着端起来,节骨分明的手掌开始了动作,上好的苦丁茶被放进茶壶里,香气扑鼻。 男人的手没有停,没想到他一个男人煮茶还那么好看,前世倒是没有见过,阿诺呆了呆,然后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吃完。 笑道:“哥哥,你想吃吗?” 虞彦歧闻言顿了下,“你吃完了。” “但是我嘴里还是甜的啊!”阿诺隔着案几,半个身子都凑过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嘴唇。 虞彦歧拿茶杯的手不稳,就那么落了下来,发出叮铃的声音,在案几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蜜糖的甜味还有山楂特有的酸味混在一起,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女子的馨香。 阿诺闭上眼睛,然后伸出小舌,慢慢描绘着男人的唇形,时不时还厮磨着他的唇珠,总是不肯多踏出一步,等男人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她已经坐回来原位,好整以暇。 她笑靥如花:“哥哥,茶好了。” 似乎在回味,她舔了舔嘴唇。 虞彦歧低头看着已经泡好的苦丁茶,空气中弥漫着苦味,但是他的舌尖还残留这丝丝甜味。 他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 ※※※※※※※※※※※※※※※※※※※※ 22章才扑倒哟~~~ 感谢在2020-03-12 01:51:57~2020-03-13 22: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大大超级无敌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梅园 很快就立冬了,天气骤然转冷。 秋杏早就置办好了过冬的物什,冬雪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饺子。 方嬷嬷在京城也有家人,所以侯夫人特意批准了她回家过冬至。 或许外面热闹,连庭院里的威武将军也难得惬意地躺在窝里睡觉。 阿诺笑道:“等会去叫木匠狗给它做个窝吧,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些。” 秋杏刚把绣有百合花的狐裘披风拿出了,就听到这句话,她看了一眼威武将军,“知道了。” 虽然平阳侯没有关照阿诺,但楚玉容还是挺上心的,那日她借故离开后,第二天楚玉容就派人赶制了一些过冬的衣物和碳火送过来,倒也没有亏待了她。 秋杏把披风给阿诺披上,又道:“姑娘,外面冷,您快进屋吧。” 阿诺看着天色,怔了怔,忽而开口:“离梅园开园还有几天来着?” “加上今天,还有四天,不过这都还没下雪,光去看梅花总感觉缺少些意境。” 阿诺朱唇轻启,“会下雪的。” 秋杏皱眉,她在京城生活了十几年,每次都是冬至那会才下雪,这会才刚刚立冬。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阿诺真的说对了。 梅园开园的前一日,真的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来得毫无预兆,从夜里就开始下来。 等阿诺醒来的时候,积雪已经可以淹没到了脚踝处。 小院里没有地龙,虽然在内室,但阿诺还是冻得小脸通红。 冬月赶紧把暖手炉准备好,而秋杏也把披风和手捂子也拿了出来。 阿诺要去梅园,方嬷嬷也没说什么。 阿诺穿戴整齐后,才对着两人道:“如果你们觉得外面冷,可以不跟来。” 冬月回答:“让姑娘一个人去,那怎么行!” “我还不是担心你们身子。” 冬月和秋杏不依,阿诺只能带着她们。 出了院子,巷口处停了一辆马车,虽然装饰不豪华,但也算得上精致。 阿诺一瞬间福灵心至,提裙走了过去。 “楚姑娘。”车夫对着阿诺行了一个礼。 马车很大,阿诺怕她俩在外面受寒,就招呼她们进了马车。 马车里很暖,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火盆子,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碳,不过火星很小,但也足够了。 桌上放着几盘糕点,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做出来的,阿诺上辈子吃多了,自然能吃出不同来,只不过那个男人似乎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口味。 不过阿诺倒也没有什么不喜,刚刚起得急,现在肚子里倒也有些饿。 秋杏见阿诺开始吃糕点,赶紧把茶倒了,却意外的发现,这茶水不是太烫,温度刚刚好。 靠车窗的角落放着一个暗红的食盒,冬月打开后,猛吸一口气,她惊讶道:“姑娘,是肉包!” “饿了就吃吧。” 秋杏闻言抬头,冬月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马车,还有这些食物,应该是那位太子殿下准备的,她看了阿诺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 梅园在京城的南边,占地十分广阔,每到冬天,就非常热闹,这梅园的主人也没有设定什么规矩,门票二十两,给钱就能进,所以不仅世家千金爱来,连一些商贾家的太太夫人也爱过来。当然,也有那种一掷千金的,不喜热闹的,只要银子到位,该清场的还是会清场。 马车抵达梅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或许是她来得比较早,梅园里除了她们就没别人了。 下车后,车夫告知已经给了银子,让阿诺等人安心进去。 阿诺带好面纱,踏进了石阶,进了梅园。 梅园里,青石地板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不过不影响走动。 两边是宽宽的抄手游廊,中间是一座小假山,上面堆积的白雪倒像一副泼墨山水画,让人忍不住想提笔写诗了。 再穿过两道垂花门,就是梅林了。 阿诺去二楼要了一间屋子,好方面休息。 侍从很快就把梅花饼,梅花酥还有梅花糕一起端上来,再配上一壶花茶,在这冬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阿诺站在窗边,就能看到那含苞待放地梅花,上面还缀着几丝白雪,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让那雪掉落在掌心,然后融化。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一句诗。 “柳垂江上影,梅谢雪中枝。” 她手指用力,开得最艳的那一株梅花就被折了下来,带着树上的雪也簌簌簌地往下掉。 就连梅树下那个白衣男子的头上也沾染上了片片雪花,他立在石板上,身材颀长,因着这梅花的映衬,倒显得他眉眼温和,像一个翩翩书生,如果手上再拿着一柄扇子,那就更像了。 阿诺弯了弯眼眸,然后转头对着秋杏和冬月道:“我想下去走走,你们在这休息吧。” 最后捏着梅花枝就跑了下去。 虞彦歧早就知道阿诺在阁楼上。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咚咚咚地下楼声,阿诺提着裙子气喘吁吁,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她。 阿诺跑近,然后张开双手拥抱着他,或许是太用力了,她整个人都挂在虞彦歧的身上,像只八爪鱼一样。 “哥哥!”阿诺弯起眉眼。 虞彦歧眉头拢了拢,似无奈,他道:“你怎这般大胆?” “因为我想哥哥了。”阿诺凑到他耳边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周围没人,她可以越发地肆无忌惮,她甚至还大胆地猜测,虞彦歧是为了她才包下整个梅园的。 虞彦歧低头,他眼眸深邃无波,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想要窥探她这句话是真是假。 阿诺一点儿也不怵他,趁着他望自己的时候,踮起脚尖,咬向他的下嘴唇,等虞彦歧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远。 虽然才下过一场大雪,但太阳还是出来了,金光闪闪的,镀在阿诺的身上,一切是那样美好而祥和。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着万种风情,让人不由得恍惚,这是不是山野下来的狐狸,因为贪恋着雪色,所以迟迟未离开。 微风吹来,满园都飘荡着梅花的暗香,沁人心脾,清逸幽雅。 虞彦歧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抬脚跟上她的步伐。 阿诺以前也没有来过梅园,所以根本不知道路,不过没关系,现在这整座梅园都没有人能够影响他们。 穿过月亮门,庭院里栽种着许多白色的梅花,看起来优雅别致。 阿诺抬头,上面用一块木板雕刻了三个字——暗香园。 她转身,笑着看着不远处的男人,绣有蝴蝶的裙摆在脚下掀起一个柔美的弧度,“哥哥,我好看吗?” 她周边都是白色的梅树,时不时还有些花瓣掉落在她的头顶还有肩膀上,美艳至极,就像从丹青手里的画走出来的一样,熠熠生辉。 虞彦歧喉结滚动,“好看。” 但阿诺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惊艳的感觉,他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旁边有一个六角凉亭,上面还摆放着一盆碳火。 阿诺走了过去,等碰到热气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掌已经冰凉一片。 虞彦歧坐在团蒲上,伸手把阿诺紧拽的梅花枝给抽出来,然后把花瓣撷下来,丢入水壶中,最后架在碳火上。 阿诺绕到他的后背,然后环住他的脖子,试图让冰冷的手掌伸进男人衣襟里。 不过男人好像明白了她的意图,在阿诺伸手的时候就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很热,也很大,足够把她的小手包裹住。 阿诺嘟着嘴,似乎有些不满,她轻哼一声,然后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沉默了一会,她见虞彦歧没有说话,于是撇撇嘴,委屈道:“你生气了,你都不哄哄我。” “哄?”虞彦歧终于抬头吐出一个字。 阿诺起身弯腰,似无奈道:“那我就哄哄你吧。” 说完便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当然不会把时间花在生气上面,毕竟两人很久才见一面,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维持这份新鲜。 两人在暗香园里也只呆了两刻钟,阿诺怕秋杏个冬月着急,便回去了。 虞彦歧把她送回前院后就离开了,阿诺不知道他去干嘛,但她很聪明的没有问。 只是说了一句:“哥哥,我等你!”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秋杏和冬月就寻了过来。 “姑娘,您上哪去了!都急死奴婢了!”冬月道。 阿诺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这梅园就那么点大,我怎么会走丢呢!”她上前一步拉着冬月的手,“咱们快去摘几朵梅花下来,开春的时候可以用来泡茶喝。” 冬月看着这一地的美景,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刚刚一直在找阿诺,自然没有注意,“姑娘,我也会做梅花饼,绝对做得比梅园的好吃!” “嗯,咱们冬月就是心灵手巧。” 秋杏看着阿诺,张了张嘴,嗫嚅了几下,始终没有开口。 待冬月离开后,阿诺才问她:“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秋杏抿了抿嘴,她知道刚刚自家姑娘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姑娘,虽然我小,但是该知道的还是懂,都说帝王家无情,您这样……” “我要他的情作甚?”阿诺笑道,“我只想活着,而且还要活着比她们都要好。”她看着秋杏,眼睛闪着光,“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没有退路,而且也不想后退。你放心,如果将来他真的舍弃我,要置我于死地我一定会提前把你们安排好。” 秋杏急红了眼,“姑娘说的什么话!呸呸!像姑娘这么漂亮的人,太子殿下怎么会杀你呢!” 阿诺好笑着摸着她的头,“嗯,不会。” 临近中午的时候,阿诺才吃了几块梅花糕填肚子,而梅园里也热闹了起来,很多小姐太太们都结伴而来,为的就是欣赏这梅园的一方景色。 而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姑娘,她一身青衣,怀里还抱着一把琴,不过她并未蒙纱,所以可以看出她朱唇皓齿,面容清秀。 阿诺敛眸,她倒是想起来了,今天苏苒是要和文道先生一起合奏《梅花引》。 缘分 文道先生是江南人,跟她母亲宋氏是旧识,所以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文道先生学习琴艺,学了四年。 之后文道先生就去了京城,起初还有书信联系,后来母亲生病后,也渐渐没有了联系,说起来也有六年多没见了。 阿诺戴上面纱,任由秋杏扶着过去。 前世的时候她并没有来梅园,因为大雪骤降,她身子又弱,好不容易好一些结果又病了。不过秋杏还是会跟她说一些梅园的事情,毕竟文道先生和苏苒姑娘在京城也是挺有名的,这梅园还没开园,有关他俩要合奏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文道先生的琴艺那是得到当今圣上的认可的,也是京城高门贵族争抢着的香饽饽,平常难得一见,突然要到梅园弹奏,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又听说这苏苒姑娘在古琴方面的造诣很高,文道先生也起了惜才的心思,便把她收为关门弟子,今日这梅园演奏便是告诉众人,这苏苒姑娘是他的弟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可惜最终文道先生都等不来苏苒,为此文道先生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京城。 如今苏苒没有遇害,如期赴约了,这《梅花引》也会成为经典吧。 “你就是苏苒姑娘吧。”阿诺缓缓开口。 苏苒一怔,她抬眼一看,虽然眼前这位姑娘蒙着面纱,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出她很漂亮,但自己并不认识她。 她拢了拢自己怀里的古琴,对着阿诺礼貌地行个礼,“对,不知姑娘……” “听闻你的琴艺很好,我想改天约你上府一叙。”阿诺开门见山道。 苏苒愣了愣,之前出了诗社后就有人叫住她,说有个姑娘很欣赏她的琴艺,叫她耐心等候在凝香馆。想必就是眼前位姑娘吧。 “姑娘谬赞了。”苏苒谦虚开口。 “苏姑娘太过自谦了,”阿诺看着她,“能让文道先生收为关门弟子,说明你自有你的过人之处。” 苏苒没有说话。 阿诺又道:“我见姑娘一见如故,不知肯不肯赏个脸,与我去楼阁里煮茶赏雪呢?” 苏苒点点头,她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距离她跟文道先生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但是她又怕文道先生早来,所以转头嘱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让她去园外守着。 阿诺所呆的阁楼是视线最佳的,一打开窗就能看见一整片梅林。 冬月早已煮好了梅花茶,站在一旁静候着。 苏苒把琴放在一旁,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阿诺把茶盏递过去,“其实我与文道先生颇有渊源,我出生在江南,与文道先生同乡。小时候先生也教过我一段时间,后来先生远赴京城,我与他再也没有联系了。”说着她笑了笑,“如今我来了京城,可是想要寻先生,却是难上加难。” “文道先生人很好。”苏苒开口,“虽然他已年过古稀,但他就像一个长辈一样照顾我。” “你与先生相识已久?”阿诺问道。 “不算久。”苏苒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两个月前我有幸在茶楼里听到先生的弹奏,后来回去专研了几天,成功地把那首曲子学会了,准备演奏,没想到先生当时在场,演奏完毕之后他就指点了我几句,先生……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阿诺闻言,轻笑道:“先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我幼时颇受他照顾。”她伸手握着苏苒,“我第一次见苏姑娘,就觉得亲切得很,还希望苏姑娘今后能经常去我那走走。” “姑娘别这样说,我只是一个青楼出来的人,哪能配得上姑娘的厚爱。” “叫我阿诺吧。” 苏苒失神,她从阿诺的眼里没有看见半分轻视。 “嗯。” 没说多久话,苏苒的丫鬟就过来,告知文道先生已经来了。 苏苒向阿诺告罪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阿诺点了点头,秋杏在一旁疑惑道:“姑娘不过去看看吗?毕竟是文道先生的弹奏。” “人太多,反正这里也能听得到。”阿诺淡淡开口 ,“等他们弹完后,去给文道先生递张帖子吧,也有好多年没有见了。” 前世自从文道先生离开京城后,就了无音讯,阿诺再也没有见到过。 阿诺起身,走到窗边,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面,已经有人把琴抬了上来。 冬月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梅花,她不解道:“为什么姑娘要与苏苒姑娘交好啊?” “可能是缘分吧。”阿诺眨了眨眼睛,“又或者……同病相怜?” 冬月皱眉,哪来的同病相怜啊,但是她也没有多想,低头摘了摘花瓣,“奴婢打算把这些做成干花,装进香囊里。”。 “好。” 虽然冬月长秋杏两年,但是性子单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正当阿诺发愣之际,房门响了响,阿诺抬头,就看见苏苒一脸惊慌失措地走过来。 “怎么了?”阿诺诧异,苏苒不在准备跑这来做什么? “阿诺姑娘,”苏苒急切道,“先生他………” 阿诺心一沉,“先生他怎么了?” “我刚刚同先生说话的时候,先生不知怎么了,就晕了过去。”苏苒现在六神无主,但内心还是比较依赖阿诺的,不然不会第一时间就找到她。 “带我过去。”阿诺提着裙子,“秋杏,你赶紧去园主那请个大夫过来。” “嗯。” 阿诺跟着苏苒拐了几道弯,终于到了文道先生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厮在守着。 他看见苏苒过来,赶紧行了一个礼。 “这马上就要弹奏了,可怎么办?”苏苒忧心忡忡,不过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文道先生的身体。 “先让大夫过来瞧瞧吧。”阿诺道。 秋杏很快就领着大夫过来。 大夫查看了一番后,问了小厮几句后才道:“他这是吃了食物相克的东西,才导致的中毒,我先给他开个方子。” 说完就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毒丸,服下后就会很快醒来。” 小厮接过后赶紧喂了下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文道先生就醒来。 “咳咳咳……” “先生,您还好吧?”苏苒开口询问。 文道先生穿着一身棉麻的衣服,头发花白,但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又咳了几声,才道:“本来说好的要合奏的……” “您的身子最重要。” 文道先生点点头,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遗憾的。 小厮给他倒了一杯水。 文道先生喝完后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这位是?” “先生不认得我了?”阿诺笑吟吟道。 文道先生有些恍惚,虽然记忆里的人有些陌生,但那鼻梁上的痣他是忘不了的。 “你是……阿诺?” 阿诺点点头,“对,先生还记得我。” “你这丫头怎么来了?”文道先生脸上挂着微笑。 “来了几个月了,不过因为生着病,所以迟迟没有来看您。”阿诺回答。 文道先生有些欣慰,“这一别多年,阿诺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他把空的茶杯递回给小厮,“对了,我前段时间谱的《梅花引》你有看过吗?” “嗯。” 其实阿诺说了谎,她是前世的时候偶尔听过一遍,后来便找人寻了谱。 虽然时间过去许久,但阿诺还是记得的。 文道先生当即做了一个决定,“这样吧,你和苏丫头一起弹奏吧。” 阿诺有些诧异。 文道先生解释道:“反正我现在的状态也不好,就你们俩去吧。” 刚说完,园主就派人来请。毕竟文道先生现在是京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能在梅园弹奏一曲,那是他们梅园的荣幸。 文道笑呵呵道:“去吧,算起来你俩都是我的徒儿,让我看看你们最近有没有懈怠。” 弹琴 梅园里坐满了人,个个都打扮得光艳靓丽,锦衣华服,每个人拎出来在京城里都能叫得上名号。 苏苒以前经常见这种场面,所以面上不怵。 阿诺依旧蒙着面纱,她凤眸一扫,倒是见到了几个眼熟的人。 不远处的檐角下,站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他远离人群,冷漠地看着那些人。 似乎是阿诺的视线太过灼热,他怔了怔,然后望过去。 阿诺在笑,因为他看到了阿诺弯起的眼睛,亮得像月亮一样。 在座的人们瞧见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愕然了一下,苏苒他们是认识的,但这蒙着面纱的姑娘他们却是不认识。 楚玉容眉头轻皱,别人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不认识,阿诺鼻梁上的那颗痣那么有特点,就算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姐姐,怎么了?”坐在楚玉容身旁的红衣姑娘歪头瞧着她,看起来非常可爱。 她是楚玉容的同胞妹妹楚玉荷。 楚玉容张了张嘴,眼眸微闪,还是决定如实说出来,“站在苏苒身边的那个蒙面姑娘叫楚阿诺,就是父亲的外室女。” 楚玉荷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拔高:“就那个不要脸的贱货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话一落音,周围一圈的人都看了过来,楚玉荷小脸粉红,嘟囔道:“姐姐,不能让她进府!” 楚玉容充满歉意地对着他们笑笑,然后拉着楚玉荷的手,小声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看我们平阳侯府的笑话,咱们怎么能不让她回府呢!你放心,就算回府咱们也有一万种方法磋磨她。” “可我就是不高兴!”楚玉荷被家里人宠坏了,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她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姐姐,要不我们去找几个江湖杀手去杀她,然后伪造成她自杀的模样!你说好不好?” 楚玉容失笑,“哪有那么容易,而且请杀手需要很多银子,我有那么多钱,还不如多给你买好吃的呢!”她安抚道,“此事我自由分寸。” 楚玉荷很信任自家姐姐,觉得她无所不能,当下也放心了许多。 阿诺不动声色地看着虞彦歧,苏苒在一旁提醒,“阿诺姑娘,咱们开始吧。” 两张琴被分放在梅树的两侧,不多时上面已经铺满了掉落下来的花瓣。 苏苒上前一步,对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柔声开口:“文道先生身体有恙,但是又不忍心各位公子小姐们失望而归,所以就让我与师姐一同演奏这首《梅花引》。” 众人哗然,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师姐?他们怎么没听说过啊。 虽然众人都在怀疑,但文道先生身边的小厮也走了出来,复述着先生的话,大意跟苏苒说的差不多,最后还加了一句,等先生病好了,会再次找个时间过来梅园,请大家静候佳音。 阿诺和苏苒一人选了一边坐了下来。 她虽然记得《梅花引》的谱子,但弹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梅花引》的谱子难度极大,必须要两个人才能完成。 两把琴音色都是上乘,做工精细,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 拨动着琴弦,试了下音,阿诺原本浮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手同时按在琴弦上。纤手拨动,悠扬婉转的琴音倾斜而出,衣袖也随着手指的波动而荡出细细的弧度,看起来赏心悦目。 曲子的中段有些急,似乎是大雪来临,万物冰封,弦音切切如同暴风骤雨般发了出来,而另一边婉转连绵,就像是悄然盛开的梅花,轻快又带着希望。 两个人熟练的勾转,配合默契,就像排演了多次一样。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不绝于缕。 众人却在震惊当中,虽然没有亲耳听到文道先生的弹奏,但眼前这两位姑娘的弹奏已经算得上是经典了。 阿诺没心思关注这些人,她跟苏苒说了一声后就匆匆回到阁楼,那里有一个侧门,可以绕道虞彦歧所在的高楼。 在场的有一个夫人看着阿诺离去的背影,心思活络了起来,她含笑问着苏苒,“苏姑娘,不知道你这位师姐……”她突然顿了顿,觉得当着别人的面问出来显得不礼貌,所以她换了一个说辞,“你师姐芳龄几何?我瞧着跟我女儿差不多,改天可以请她到府上教教我女儿。” 苏苒也才是第一天见阿诺,自然不好帮忙答应,只道:“我师姐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如果夫人想请她,可以到递帖子到我那,我自会与师姐说的。” 夫人更开心了,瞧着那身段,也是个好生养的,如果是个良家女子,可以接进门给自己儿子做个平妻。 但是后面的楚玉容可不高兴了,她听到阿诺会弹琴惊讶了一会,不过回头想想,只要有点钱的家里面都会给女儿培养琴棋书画,这也不为过,但是她没有想到阿诺的琴艺竟这般高超。 楚玉容绞着手帕,她又想起方嬷嬷与她说的,阿诺不仅礼仪学得好,连茶艺都有接触。那江南的外室,当真把那狐媚子当大家闺秀培养。 “姐姐!”楚玉荷不高兴了,“那个女人凭什么!” “玉荷,在外面,莫要说这些,到时候丢的是平阳侯府的脸。”楚玉容沉声道,“就算那些贵妇心思活络又怎么样?她终究还是一个外室女,连给人当妾都不配!” 楚玉荷撇撇嘴,她就是见不得那贱女人吸引所有人都目光。 楚玉容又道,“行了,咱们也该走了,你别忘了,老太太是最看中咱们嫡系的,而且那西苑里还有一个打秋风的表哥。” 楚玉荷一愣,“姐姐,你是说……” “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阿诺可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虞彦歧。 虞彦歧或许知道她要过来,所以没有离开。 阿诺满心欢喜地扑过去,“哥哥,我刚刚弹得好听吗?” “好听。”虞彦歧难得吐出两个字。 “那我厉不厉害。”阿诺娇笑道,就像一个求夸奖的三岁小孩。 “厉害。” 阿诺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呼吸着他身上的沉木香,像呓语般道:“哥哥,有你在,我很高兴。” 说完后她便放开手,该说的都说完了。 她往门口跑去,跨过门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倚在门框,外面的风很大,把她的发丝吹得肆意飞扬,连带着她的裙摆,也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哥哥,记得想我。” 阿诺呆的时间不长,这一来一回也不超过一刻钟。 回到阁楼,苏苒已经叫了马车,准备把文道先生送回家。 外面那些富家小姐们下午还要玩些游戏,阿诺不喜,便跟苏苒一同出了梅园。 虞彦歧依旧站在阁楼上,看着马车离去,手指摩挲着一个空茶杯,整张脸都湮没在黑暗里。 向禹拿着剑立在一旁,脸色冰冷,而他身后的一个红衣男子则从窗户里跳出来,他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肆意张扬。 他扬了扬墨眉,揶揄道:“这就是你金屋藏娇的美人?啧啧啧,没想到冷心冷清的太子殿下——” 刚刚他可是在暗处看得清楚,虽然蒙着面纱,但从那双秋波就可以猜测出,面纱里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虞彦歧一个眼刀过来,叶墨均闭上了嘴巴。 见虞彦歧不说话,叶墨均又不怕死道:“这样一来一回多麻烦啊,还不如把这位阿诺姑娘收进东宫。” 说完又感觉不对,如果虞彦歧真喜欢她的话,不可能还把人家放在外面。 他嗤笑一声,就算再漂亮也只是一个外室女,也影响不到虞彦歧。 入夜 从梅园回来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阿诺披着一身风霜走进了内室,秋杏赶紧去生火盆,冬月伸手把她的披风解了下来,庆幸道:“幸好回来得及时,不然等会大雪来了,走都走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阿诺的头发还是被霜雪浸湿了一些,冬月把披风放好后,又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阿诺擦拭着头发。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秋杏才端着一碗姜汤进来,“姑娘快些喝,不然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冬月帮忙着把火盆搬进来,驱驱屋内的寒气,她怕阿诺冷,所以就多烧了两个火盆。 这场雪连续下了好几天才停,那么就意味着好几天都见不到虞彦歧。 临近过年,方嬷嬷要回平阳侯府帮衬一些,所以已经离开了。 阿诺倒是得了清闲,或许是因为冬天到了,她人也变得懒了,每每都是睡到巳时才起来。 原本这间小院子就没什么繁重的活,所以秋杏和冬月也逐渐懒了起来,吃过午饭才拿着铁锹和扫帚开始清理青石板上的积雪。 威武将军也有了自己的小屋,见着两人便欢快地摇起来尾巴,时不时还叫唤几声。 因为虞彦歧没有来,阿诺也变得无所事事了起来。起床的时候她仅穿着寝衣,再外面套上桃色的狐裘披风就出去了。 冬月看见了,赶紧道:“姑娘,外面冷。” “我瞧着阳光出来了,这些雪也应该快化了。”阿诺笑了笑。 “姑娘,奴婢替您梳洗吧。”秋杏开口,她放下扫帚,然后跟着阿诺去了内室。 洗净了手后,她才拿起梳子为阿诺挽发。 阿诺在妆匣挑挑拣拣,也没选到什么心仪的簪子。 秋杏在一旁道:“这两枚金簪是大姑娘的,听说是两个月前命人打造的,喜欢得不得了,没想到大姑娘会送给您。” 阿诺勾了勾嘴角,不仅是金簪,连华阳郡主还有姜婉儿的东西都在这。 那次比试,苏苒赢了。 阿诺跟孟月薇自然也赢了,不过孟月薇倒是没有拿属于她的那一份,而是托自己的丫鬟把这些饰品全都送到了她这,也算在她面前卖个好。 不管这孟月薇是出于什么理由,阿诺都欣然接受了,但是总归是别人的东西,阿诺也不会戴,顶多在没钱的时候拿去换一些钱。 “用这支簪子吧。”阿诺挑了一支蝴蝶样式的木簪。 阿诺在小院里掰着指头数着日子,虞彦歧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过来了,她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难道是她的战术有问题? 她真怕虞彦歧不会过来了,但她又不知道虞彦歧最近在做什么,前世的时候她和虞彦歧是年后才有交集的,现在就算想去探寻一二,也无从下手。 越想,她心里越惴惴不安。 她和虞彦歧可以调情,可以暧昧,但总归没有实质性的发展,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只要想抽身,随时都可以抽身。 不过有了床笫之欢就不一定了,她还是有把握让虞彦歧对她欲罢不能。 阿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帖子,写好之后交给秋杏,“你帮我给凝香馆的苏苒姑娘递一张帖子。” “您何时与苏苒姑娘那么交好了?”秋杏奇怪。 “怎么说她也算是我师妹。”阿诺回答,本来那日梅园之后,她一直想抽时间过去,但是又连续下了几场大雪,连道路都被积雪封了,所以她便没有过去。 眼见这天放晴,阿诺便写了张帖子,“我约她三日后一起去看望先生。” “嗯。”秋杏点头,她把帖子放在怀里。 秋杏走后,冬月已经把庭院里的雪给打扫得大半了,她洗了洗手,把腌制好的蜜饯瓜条还有蜜枣拿出来,笑道:“要不要奴婢再给您煮些梅花茶过来?” 阿诺有些心不在焉,她把窗户打开,抱着一个汤婆子坐在罗汉榻上面,望着窗外的雪打梨花。 “冬月,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冬月见着自家姑娘无聊,便主动开口:“姑娘,要不等上街的时候给你买几本话本子拿回来消遣消遣。” “好啊。” 阿诺吃过午饭后,就坐到窗前,从中午一直坐到了晚上。 入夜的时候,没有下雪,但是北风却是呼呼地吹,秋杏和冬月又往内室里放了三个火盆,屋子里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阿诺晚上的时候吃的不多,冬月给她准备了桂圆莲子银耳羹还有枣泥山药糕,再温了一壶牛乳茶。 虞彦歧过来的时候,阿诺正坐在罗汉榻上,用手撑着头,睡着了。 灯台里的烛火已经变得忽暗忽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屋子里的火盆已经把他的一身寒气给驱散了。 虞彦歧盯着她,烛火朦胧,让她的脸庞更加娇艳旖旎,额前还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剐蹭着她的脸颊。 似乎是心里想着事,阿诺就算浅眠也睡不安稳。 等她睁开眼睛都时候就看到倒映在桌上的影子,她吓了一跳,赶紧抬头。 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突然间,她松了一口气。眼角微红,但是却没有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就那么直愣愣地瞧着他。 吸了吸鼻子,阿诺把脸转向一边。 这态度可以说是极其冷漠了。 虞彦歧眉头紧蹙,不就十几日未见,怎么还发起脾气了呢?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碧玺挂珠金步摇,然后亲自给阿诺插上。但是阿诺撇着脸,他看不见阿诺的神情。 步摇晃悠晃悠,闪闪发亮。 “哥哥,你以后不要来这了。”阿诺轻轻开口。 虞彦歧扶簪子的手一顿,他眼眸幽深,并没有搭话。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阿诺。”阿诺声音哽咽。 虞彦歧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压着阿诺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 却发现阿诺已经泪流满面。 “对于哥哥来说,阿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阿诺眼睫儿轻颤,泪水滑落,沾湿了鬓角的碎发,以往那盛满柔情的眼眸,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她轻吸了口气,鼻尖通红。 “哥哥想来,便来。” “哥哥不想来,就不来。” “或许等哥哥偶尔想起我来了,便顺道过来看看 。” 虞彦歧的手掌突然用力,捏的阿诺的肩膀生疼,但是她忍着没有喊疼,反而把头扭到一边,留给他一个好看的侧脸。 “二百三十六个时辰,我不想继续等下去了。”阿诺任由眼泪滴落在衣襟,手背上,“如果见一面都那么难,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山上当姑子去!” “既然哥哥对我无意,那我又何必上赶着遭人嫌!”阿诺声音变冷,“天色已晚,还请公子早些回去吧。” 虞彦歧眸色陡然一沉,这小姑娘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阿诺见他没有动作,便挣扎了起来。 可虞彦歧哪会给她挣脱的机会,他把阿诺的肩膀稍稍往后面一压,然后整个上半身就俯了下去,含住了她的唇瓣,撕咬碾磨。 阿诺身子一颤,嘴里发出一声轻哼。 ——那是痛的。 虞彦歧的吻太霸道又太强势了,如暴风骤雨般,猛烈又急促,阿诺只感觉唇瓣痛得发麻,完全没有愉悦感。而她本就没有守备,很快就让男人攻城略地。 或许是因为内室的火盆太多,亦或是因为男人的体温太高,她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热度,滚烫炙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惩罚般的吻终于停止了。 阿诺用手撑着塌,喘着气,嘴唇因为好好疼爱过,现在正泛着靡艳的红,她双颊粉红,眼角带着一抹春色,诱人至极。 虞彦歧到没有什么不适感,他伸手抹掉阿诺脸上的泪水,“休息吧。” 幽暗的烛光终于灭了。 只剩下拔步床边的那盏罩着灯罩的烛火,但是间隔太远,照不到罗汉榻这边。 黑暗中她只能看出男人大概的轮廓。 都到这步了,她不可能真放虞彦歧走,不然之前那番矫情的话就白说了。 阿诺伸手勾住虞彦歧的脖子,重新把嘴唇凑了过去,急急啃咬。 虞彦歧一个不察,跌坐在她旁边。 纤指缓缓摩挲着男人耳后的位置,轻轻的,柔柔的,就如羽毛一样轻。 而另一只手按住男人的腰带,转身跨坐了上去,以一个强势的姿势看着男人。 虞彦歧眼眸一暗,双手不自觉地掐着她的腰。 巫山 “你在做什么?”黑暗里,男人的声音很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阿诺的寝衣原本就松垮,这么一动,系在腰间的丝带就散了些,露出一部分雪白,香软腻人。 可是阿诺很讨厌这样的黑暗,这样她就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阿诺在做什么,哥哥难道不知道吗?”阿诺笑道,她刻意放低声音,凑到虞彦歧的耳边,“嗯?” 轻轻的一个鼻音,带着发间的香气,软得让人心尖发颤。 掐在阿诺腰间的那双手紧了紧。 不过下一瞬男人就把她整个人往旁边按。 阿诺错愕了半晌,只看到虞彦歧往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往烛台那边伸过去,火折子发出细微的声响,很快就把灯点燃了。 摇曳的烛火在空中窜动,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虞彦歧回头,看见阿诺衣裳半开,露出淡紫色的肚兜吊带,以及头上那被照得亮晃晃的金色步摇,随着阿诺的动作轻轻荡出一圈一圈的弧度,明媚妖娆。 阿诺扑闪着长睫,柔柔的烛光倒映在眼眸里,就像载满了许多星星一样,到处都泛着光芒。 但她眼角还挂着泪,就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虞彦歧本来想起身,突然衣摆被扯住,他低头看了过去,阿诺可怜兮兮地拽着他,宛如被抛弃一般。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她开口。 虞彦歧沉默一会,感觉喉咙发紧,他压抑着喉间的痒意,开口准备说话,但阿诺却没有给他机会,她直接起身堵住了他的唇。 很轻软,就像微风拂面一般。 她捧着男人的脸,笑了笑,但是却让人感觉很难过。 “除了哥哥,我什么都没了。” “如果哥哥不喜欢我,那就不要给我留任何念想。” 说完又印上一吻,似乎很虔诚。 把自己的态度放低微,把男人捧若神明,是最好宣泄爱意的做法,满足了男人那一点点的自尊心,又适当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个浅浅的吻还没有消散,男人的大掌覆在她的背上,加深了这个吻,辗转研磨,撬开她的牙关,勾着她的香舌纠缠,时不时撩拨着她的上颚,却是比之前来得更加猛烈。 阿诺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无力地攀着他的肩,每撩拨一下,她都颤栗一下,难以呼吸。 可是男人似乎不知足,吻得越发炙热。 阿诺双手往下,摩挲着男人的腰封,不需要任何技巧很轻易的就能解开。 虽然是冬天,但男人穿的不是很多,阿诺扯开他的衣襟,纤手隔着里衣若有若无的滑动,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不经意,但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无一不在勾引着他。 男人呼吸渐重,一双大掌在她后背摸索,好像要把她融入骨子里一样。 他的吻慢慢往下,掠过脸颊,啃咬着耳垂,热气席卷而来,阿诺身子颤了颤,后背酥麻一片,那头上的步摇也在急促的乱晃着。 突然,她嘴里溢出一声娇哼,无力地倒在塌上。 她睫毛轻颤,俏脸通红,朱唇轻启,好像在欲拒还迎般。 衣衫尽落,旖旎缱绻。 翠蛾懒画妆痕浅。香肌得酒花柔软。粉汗湿吴绫。玉钗敲枕棱。 鬓丝云御腻。罗带还重系。含笑出房栊。羞随脸上红。 拔步床边的烛火渐渐熄灭。 窗外,又下了一场大雪,原本这场雪来的就急,没有任何预料地砸在了盛开的梨花上,原本娇柔的梨花更是不堪一击,恹恹地挂在树梢上,迟迟不肯坠落,花蕊里盛着新雪,堪堪地挨着枝叶,饱受摧残。 第二日,雪后初霁。 阿诺是被秋杏给叫醒的,或许是见阿诺没有回应,秋杏便推门走了进来。 阿诺皱眉,全身酸痛无力,“…秋杏……” “姑娘,你怎么了?不会是又生病了吧?”阿诺声音沙哑,把秋杏吓了一跳。 可是等秋杏走进后,便看到阿诺没有穿寝衣,光洁的脖子处布满了红痕。 “姑娘……” 阿诺实在是不想说话,“给我倒杯水过来。” 秋杏愣了愣,赶紧跑去厨房,昨夜她煨了一些热水,都来不及泡茶,她装进茶壶后就端进了内室。 一杯水灌下后,阿诺的嗓子舒服了一些。 但是火盆早就熄灭了,屋子里冷得出奇,阿诺后知后觉,秋杏这才看到不光脖子上有痕迹,连锁骨那,还有……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秋杏小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她悄悄看过去,却发现阿诺的眉眼间多了几丝风情,整个人更是媚态十足,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备水。”阿诺又道,“另外把床铺换一下吧。” 秋杏趁着冬月还没有起来,赶紧把屋子给收拾了,阿诺眼里犯困,眼角还挂着清泪。她真怕冬月瞧见了对她又哭又闹,其实她不愿意冬月碰这种腌臜的事情,天真一些,挺好。 阿诺低头一看,雪白的肌肤上都是暧昧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天知道昨晚那个男人是怎么折腾她的,等她睡过去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想了想她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沐浴完了之后,阿诺并没有叫她们拿药膏出来养身子。简单吃了几口粥之后又沉沉地睡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也是头一遭,阿诺身子遭受不住,估计要躺几天才能缓过来。 好在晚上的时候虞彦歧过来了。 阿诺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还痛吗?”虞彦歧问。 他声音平静,倒是把阿诺闹了一个脸红。 虞彦歧似乎也知道她在害羞,便伸手准备自己动手。 阿诺猛地按住他的手,惊恐道:“你做什么?” “给你上药。”虞彦歧答。 阿诺这才看清虞彦歧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她撇脸不去看他,“我自己来。” “你看得见吗?” 阿诺脸颊绯红,怒瞪了他一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嗔。她把被子往上拉,把脸蒙住,不打算理他。 虞彦歧把小瓷瓶放在桌子上,准备起身。 阿诺气急,她赶紧把被子露出一角,然后伸手拉着他袖子,轻声开口:“哥哥,多陪我一会吧。” 先生 阿诺不知道虞彦歧哪时候走的,第二天醒来后,身子倒是轻松了许多,也可能是因为上了药的缘故。 想起昨夜虞彦歧给她上药的情景,她就忍不住脸红,明明最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了。 阿诺拍拍脸,可不能就这么继续害羞下去了,不然还怎么拴住那男人的心。 秋杏一见阿诺寝衣还在,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太子殿下一时兴起又要了自家小姐。 “姑娘,好些了吗?”秋杏把打来的热水放在架子上。 阿诺起身:“我记得母亲留下的方子有一个可以避孕的。” “您是说避子丸吧!”秋杏回答。 阿诺点头:“嗯。” 她现在不能怀孕,首先她身份尴尬,陪在虞彦歧身边又无名无分,而且现在朝局不稳定,就算怀了也只会给虞彦歧添麻烦,更何况她自己也没有自保能力,根本护不住孩子。 “奴婢下午就去买药材。”秋杏拿出衣服给阿诺换上。 洗漱完毕之后,冬月把做好的粥还有蒸饺给端上来。 今天天气极好,太阳照下来暖洋洋的,透过窗牖直接照在阿诺的脸上,更添了一抹红晕。 阿诺吃完早食就拎着一个手炉走在院子里。冬月和秋杏倒是忙了起来,临近过年,又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这一准备又要花费很多银钱。好在阿诺的母亲宋氏从她小时候起就在钱庄里给她存了一些银子,就算平阳侯府不给她月例,她也能过得极好。 虽然不确定她年前是否会回府去,但是该准备的还得要准备。 阿诺又恢复了之前懒懒散散的模样,不到一天时间秋杏就把避子丸做好了,她把这些药丸装到一个小瓶子里面,交给阿诺。 她劝道:“虽然方子上说这避子丸没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但还是少吃一些比较好。” 阿诺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天,阿诺没忘记与苏苒姑娘的约定,早早的就梳妆好,准备出门。 她约了苏苒姑娘一同去看望文道先生。这文道先生不喜奢华,所以只在乌石街的巷子寻了一个小院住下,阿诺与苏苒不同路,于是就相约在文道先生的院子门前汇合。 今天是冬月陪着阿诺出门的,她把手炉准备好,问:“姑娘,这是要去多久?” 阿诺踩着小杌就上了马车,“兴许下午就回吧,正好可以去街上瞧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物什。 ” 冬月把手炉交给她,有些欣慰,她笑道:“以往姑娘可是不愿意出门。” “天天呆院子里,倒是有些腻烦。”阿诺抿了一口热茶。 “不过这天冷,姑娘还是要多注意身子。” 穿过闹市,又走过了几条小巷,马车终于到了文道先生的院落。 等阿诺下车的时候,才看到苏苒的马车也过来了。 “苏苒姑娘。”阿诺扯出一个笑容。 苏苒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她理了理自己的发簪,然后朝着阿诺行了一个礼,“见过阿诺姑娘。” 文道先生的小厮早就等候在院外,见两人携手而来,他赶紧迎上前:“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阿诺抬眼看去,这小院不大,一进一出,有两个厢房。 文道先生正坐在树下擦拭着琴弦,余光看见她们,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丫头,来了,快过来给我看看,诺丫头长高了,也长俏了。” “先生您这话说得。”阿诺把冬月手上拿的盒子接过来,交给小厮,“这是您最爱喝的大红袍。” 文道先生挥了挥手,对着小厮道:“阿明,赶紧去泡茶。” “好嘞!” 苏苒身边的丫鬟惊讶道:“我家姑娘刚好准备了一套瓷具,用来泡茶是最好不过了。” 苏苒嗔了她一眼,“快给阿明送去吧。” 文道先生笑呵呵道:“行了,外面冷,咱们进屋子里去。” 说着就抱着琴率先进了大厅。 他坐在上首,瞧着阿诺的模样,有些唏嘘,“诺丫头啊,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没想到能再见到先生。”阿诺垂眸。 “你母亲……” 阿诺遮掩掉眼里的哀伤,笑道:“她已经去世了。” 文道先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关于阿诺的身世,他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生母早逝,阿诺无依无靠,只能上京去投靠生父。但是他也知道京城的高门大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可尽管来找我。”文道先生说,“如今你和苏丫头也算师姐妹了,以后可要好好相互扶持。” 文道先生接过阿明递上来的茶,“你们记住,我这里院子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多谢先生。”阿诺和苏苒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文道先生行了一个礼。 苏苒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收回去,她比阿诺年长些,已经在青楼见多了薄情寡义的人,她想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会遇上师父,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 吃过午膳,阿诺才拉着苏苒到院子里消食。 阿明已经备好了山楂茶。 “小苒。”阿诺手捧着茶杯,状作随意道:“你在凝香馆呆了多久?” “我五岁被卖到凝香馆,过完年我就十七了。”苏苒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枯树,似乎在回忆。 阿诺喝了一口茶,“那你的家人呢?” 或许是觉得阿诺亲近,苏苒说起了以往的事情,“其实我不是京城人,我是被卖进京城的。小的时候我就被人贩子拐了,与我一起的有十几个孩子,他们带着我们走了好久好久。但是因为我年岁小,已经不记得走过什么地方了,只知道每到一个地方,那些孩子就会消失几个,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凝香馆了。” “这么些年来,我也想过要寻找家人,但是这天大地大,哪有那么容易找!” “我啊,现在只想攒够赎身的钱,去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安稳度过我的下半生。” 阿诺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袖,慢悠悠开口,“凡事随缘,你们还没有相遇,或许是因为缘分没到。” “那就借你吉言。”苏苒怔了怔,倒是不抱什么希望。 “你对你父母还有印象吗?”阿诺看了她一眼。 苏苒摇头,“我只知道那时候我在浔阳,因为那里有一年一度的百花会,我依稀记得我也是随我家人一起去的,只不过年岁已久,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 “总会找得到的。”阿诺垂眸看着茶水,声音虽然轻柔,但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嗯。” “等会我要去多宝阁逛逛,一起吗?”阿诺换了一个话题。 “不了,妈妈只准了我半天假。”苏苒婉拒道。 阿诺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柔声开口,“那改天吧。” 多宝阁不远,过去也就半炷香的时候,阿诺准备走过去。 因为没下雪,很多小贩商铺都开门了,街上与以往一样热闹,来往的马车也很多。 路过一小摊,摊主热情开口:“姑娘,要买簪子吗?” 阿诺脚步顿了顿,她低头看了过去,那摊主见有戏,说话也带着几分笑意:“我的这些簪子步摇虽说比不上多宝阁的那些,但也是我家娘子亲手做的,质量绝对有保证,姑娘朱颜倾城,戴上一定好看!” 阿诺被逗笑了,她随手拿起一支孔雀银步摇,虽然质地不咋地,但胜在用心,左右也挑不出毛病。 “挺漂亮的。”阿诺突然想起之前虞彦歧送的那支步摇,那晚过后,她并没有继续戴。 她正准备掏钱,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怒吼声,还有马匹的嘶叫声,沸沸扬扬。 “姑娘小心!”冬月惊呼一声。 阿诺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正向她驶来,速度极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马儿很快就撞了过来,它高高抬起自己的马蹄,踢在了阿诺的小腹上。 阿诺被摔倒在一边,手中的步摇早已碎裂。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茶楼上飞出来一个白衣男子,他抬脚踢了踢马儿,随后优雅地落地。 他眉目俊朗,眼含担忧,温润开口:“姑娘,你还好吧?” 阿诺眼睫颤了颤,她捂着肚子,无视掉那人递来的手。 “姑娘,你没事吧。”冬月吓坏了,她赶紧扶着阿诺起来。 阿诺感觉到自己的面纱要掉了,赶紧簪住,她微微福了福身,轻声开口,“多谢公子相救。” 这时那白衣男子的随从也跟了过来。 马儿身上的缰绳已经断了,不然那马车肯定会连人带车一块倒了。 马夫赶紧下车准备行礼,但那白衣男子摆手,显然他不想亮出身份。 马夫也是有眼力见的,他赶紧把马牵过来,这时车帘被打开了。 宋云纤一袭绿衣坐在那,小脸已经被吓得煞白,双眼更是通红,她喃喃开口:“萧哥哥……” 虞彦萧微微一笑,安抚道:“没事了。”而后他又看向阿诺,“这附近有医馆,姑娘要不要先去医馆瞧瞧?” 见虞彦萧这么说,宋云纤才反应过来,面前那位蒙面姑娘应该是被自家的马给踢伤,不过她不喜欢萧哥哥看她的眼神,装一副柔弱的样子给谁看啊! “春桃。”宋云纤转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快扶这位姑娘去医馆开口,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不对,这位姑娘的诊金就由我来出吧。” “是,姑娘。”春桃领命道。 她下了马车朝着阿诺去,“姑娘,你还能走吗?” 虞彦萧瞧着阿诺的眼神,似乎有些痛楚,他招招手对着自己的随从道:“去找一顶软轿过来。” 宋云纤怕虞彦萧也跟过去,她赶紧开口,可怜兮兮道:“萧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虞彦萧扫了一眼站在那的阿诺,然后才点点头。 宋云纤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软轿很快就来了。 阿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虞彦萧,然后上了软轿。 医馆就在不远处,不消一刻钟就到了。 检查了一番下来,虽然阿诺的小腹红肿,其他地方也有擦伤,但好在没有什么内伤,拿了几副药之后,阿诺就坐着马车回小院了。 车内,冬月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姑娘,奴婢瞧着刚刚那白衣公子生地的是极好,”她观察着阿诺是表情,继续道:“奴婢觉得姑娘与他真是绝配呢!” 阿诺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口:“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奴婢不知。”冬月老实道。 “六皇子虞彦萧。”阿诺声音微沉,“再过段时间就会被封王赐婚,不是我们能够攀得上的。”就算要攀她也要攀太子。 冬月一怔,又有些替自家姑娘不值,明明都是平阳侯的女儿,为什么一个众星拱月,一个却丢在别院连问都不问一声,渐渐的,冬月心里面也发寒。 沉默了一会,冬月开口:“姑娘…要不,咱们别回平阳侯府了。” 阿诺笑了笑,没有回答。 马车终于到了小院。 阿诺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方嬷嬷。 她愣了愣,问到:“方嬷嬷怎么来了?” 方嬷嬷走过来规规矩矩地朝阿诺行了一个礼,“夫人托老奴来给姑娘说几句话。” “嬷嬷别光站着,快随我进屋吧。”阿诺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 给大家推荐我的好基友,写的超级好看,嘻嘻嘻 《吾皇万岁(重生)》by茶暖不思 永安侯府嫡女云姒,一抹娇颜美艳绝色,常于月下执伞出行,世人皆怪,却又弗敢多言。 那日,她退了和新帝的婚约,太后斥其祸国妖女,遂囚牢狱永不释。 往日的瑰艳美人,一夕之间跌入尘土。 重生回到退婚那日。 御花园中,她陷入沉思—— 往前,是将要亲手送她进暗牢的蛇蝎太后。 往后,是方被她斩钉截铁拒婚的冷峻帝王。 最后她咬了咬牙,霍然转身跑回了金銮殿,殷勤认错。 而男人冷隽斜倚御座,面无情绪。 * 后来,云姒在皇帝寝殿一连三日未出。 宫里闲言碎语不断,皆道她恃美惑君,又嘲笑她没名没分。 再后来,不断有消息传来——皇帝为她杀一儆百,皇帝赐死了侯府奸佞,皇帝……扳倒了太后。 云姒:…… 那夜,锦帐飘垂,齐璟呼吸粗重:“还退不退婚了?” 他忘不了,多年前在那烟花雨巷,撑一把素伞的姑娘。 落花独立,一念成思。 #相逢亦难,从此许她恃美扬威的无尽盛宠。# ———————————— 感谢桃花雨纷纷, 姮榆周闰 , 筱苒., 小太阳2, 苏艺濡, 夏日花火, 的营养液,谢谢~么么哒 私奔 入夜。 阿诺躺在床上,她刚刚沐浴完,秋杏把大夫给了药膏帮她涂上,原本阿诺皮肤就白皙,这么一闹腾,红色的擦伤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有些心疼,“高门大户里养的马竟然还会发疯!” “谁知道呢。”阿诺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着之前方嬷嬷跟她说的话。 “姑娘,这京城里的世家小姐心眼可多了,您要小心。”秋杏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跟过去,但是光听冬月说,就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 一个高门贵族,哪会连一匹马都控制不住呢,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太复杂,而是这高门里的腌臜事却是是多。 “莫要担心。”阿诺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开口,“我自有分寸。 她把寝衣系上,对着秋杏道,“早些休息吧。” “嗯。”秋杏给她掖了掖被子,“那奴婢下去了。” 今夜也没有下雪,内室只放了一个火盆。 或许是心里藏着事,阿诺迟迟没有睡着。 冷风吹着窗棂吱吱作响,阿诺等了半夜,屋子里的碳火渐渐冷了下来,虞彦歧还没有过来,阿诺不禁有些失落。 因为睡得晚,阿诺第二天中午才醒。 “姑娘,”阿诺正在低头喝粥,冬月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怎么了?急急燥燥的。”阿诺头也不抬。 冬月猛喘几口气,才道:“六…六皇来了!” 噔的一声,阿诺把碗放在桌子上。 “你说什么?” “六皇子来了。”冬月终于顺气了。 阿诺皱眉,现在她跟虞彦萧也只是萍水相逢,这虞彦萧又依着什么理由过来。昨日她把和虞彦萧纠缠上 回去的时候特意换了马车。 这些念头也只是眨眼之间,阿诺理了理思绪,才带着面纱走了出去。 虞彦萧亲自登门拜访,自然不会唐突地出现在院内。 阿诺带着满肚子疑惑迎了上去,“不知公子登门拜访,所谓何事?” 虞彦萧今天穿着一身鸦青色的直裰,他生着一双桃花眼,笑得淡雅,“昨日一事,另姑娘受伤,在下心生挂念,所以特意问了车夫,想聊表心意。” “把我撞伤的又不是公子,所以公子不必自责。”阿诺淡淡开口。 虞彦萧示意一旁的随从把盒子拿出,“是一株百年人参,在下就送与姑娘。”他态度真诚,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如果在下能来早一些,或许姑娘就不会受这种无妄之灾。” 阿诺垂眸,“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人参却是贵重,还请公子拿回去吧,再说了,公子救了我,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会收公子之物呢,”她后退一步,“公子终究是外男,我就不便请公子进去喝茶了。” 虞彦萧轻轻一笑表示理解,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 “那在下就告辞了。” 阿诺眼眸微微,她以为虞彦萧真为弥补过失而来的,但是接下来好几天虞彦萧都找各种借口出现在小院的门口,还带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瞧着挺讨姑娘欢心的。 不过阿诺始终都没有让他进屋,渐渐地,阿诺觉得有些不对劲。 “姑娘,您说这六皇子是什么意思啊?”秋杏不满,“都快成婚的人了,还那么……”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虞彦萧再怎么胡来却也是遵守礼仪教规,没有半分逾越,让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阿诺吃了一块糕点,“话是这么说,但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一切结果都有可能。” 秋杏一愣,“姑娘。” “没事。”阿诺拍了拍手上的屑末。 冬月在一旁笑道,“左右姑娘也快回府了,就算那六皇子想使坏,也要考虑平阳侯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姑娘终于能回侯府,冬月心里面是高兴的。 的确,之前方嬷嬷过来带话,说平阳侯夫人终于同意阿诺回府,虽然冬月对平阳侯府有些埋怨,但这结果总归是她希望的。 阿诺倒是想得比较多,以虞彦萧的能力,还能查不出她外室女的身份?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在她面前晃悠,这其中没有什么阴谋她是不信的。 阿诺站了起来,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到道:“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就放你们半天假吧。” “谢谢姑娘!”冬月有些开心。 “我也有些乏了。”阿诺眼里泛着泪花,拽着手绢就回了屋子。 经过几天的修养,阿诺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睡了一个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虞彦歧坐在旁边的圆凳上喝着茶。 阿诺愣了愣,没想到虞彦歧还是第一次白天来她的小院。 “哥哥。”阿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黄昏,窗外被暖色的橘光渲染了一层又一层,连不远处的屋顶都被镀上了一层光晕。 阿诺的表情瞬间一变,想起这几天虞彦歧都没有来看她,她心里很不舒服。 阿诺声音沙哑,带着七分委屈三分控诉:“哥哥不知道这几天阿诺有多难过。” “不是天天都有俊俏的公子过来看你吗?”虞彦歧不咸不淡开口。 阿诺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的说出来,不过她目前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认识六皇子的,她捏了捏被角,“可我又不认识他,他过来我连门都没有让他进。” 说完她就红了眼眶,“我这这思念泛滥,哥哥可倒好,还不知道去哪个温柔乡呢!” “我没有。”虞彦歧眉头轻皱,也知道阿诺现在在闹脾气,所以只能放软语气,“我最近有事。” 阿诺没理他。 “听说北巷的戏园子又出新戏了,要不要去看?”虞彦歧放下茶杯,走了过去。 “既然哥哥忙,那阿诺怎好再耽误哥哥的时间?”阿诺软软开口,“哥哥还是回你的温柔乡去吧。” “温柔乡?我怎么不知道?”虞彦歧气笑了。 “哥哥平时神龙不见尾的,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阿诺敷衍道。 虞彦歧低头,挑眉道:“不是要放我走吗?怎么又眼巴巴地拽着我的衣袖?” 阿诺这回不仅眼圈红了,连脸也红了,比那天香阁的胭脂都好看。 “我都这样了,你也不哄哄我。”阿诺娇嗔一声,“哥哥是不是吃定阿诺了,是不是觉得阿诺离不开哥哥了?” 撒娇的语气从她嘴里说出来,虞彦歧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几分。 “上次我都哄了哥哥,那这会换哥哥来哄我,好吗?” 虞彦歧低头看着她,眼眸里没有太多的波动,阿诺怯生生地跟他对视。 突然虞彦歧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阿诺没有拒绝,她攀上男人的脖子,主动回应,毫无技巧可言,可是又深情动人。 良久,阿诺才把头埋进男人的颈窝,娇媚开口:“我不想继续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一天见不着你,我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你在哪个女人的怀里。” “我不想回侯府,更不想跟那些我不认识的人虚与委蛇。” “哥哥,我们私奔吧。” ※※※※※※※※※※※※※※※※※※※※ 预收文《表妹她婀娜万千》 文案一: 宣平侯府里的孟二姑娘有个小秘密,就是想养几个面容俊俏的公子,然后躺在榻上,听着小曲,喝着香茶。 不过呀这孟二姑娘要求极高,寻来寻去也寻不到合心意的。 后来,宣平侯府里新来了一位表公子,长得美如冠玉,风光霁月,但端着却是清冷出尘。 最重要的,还是个落魄子。 孟二姑娘一合扇,就他了! 为了吸引这位表公子的注意,孟二对他百般刁难。 某天,孟二姑娘截住他的去路,笑道:“如你这般落魄,何不跟我自荐枕席,做我的裙下之臣?我可保你一世无忧。” 可是那位表公子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孟二姑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暗自咬牙:“狗东西!” 后来孟二姑娘用尽十八般武艺终于把这位表公子拉上了床榻。 再后来啊孟二姑娘厌了,便偷偷背着他带了好几个俊俏公子进了闺房,但当场就被男人抓了个现行,他褪去清冷的伪装,露出隐藏在黑暗的獠牙:“你要是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我就挖掉你的眼睛,你敢离开我一步,我就废掉你的双腿,这一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文案二: 宣平侯府的孟二姑娘虽然夭桃秾李,婀娜多姿,但却是个怪脾气的,都十八了还没有嫁出去,全京城的人都看她的笑话。 没想到,宫里突然来了一道圣旨,说刚造反成功的新帝准备立孟二为后。 街巷都传闻这新帝是如何铁血冷酷,凶神恶煞,而且长得还龌龊丑陋,这孟二姑娘一去估计很快就被打入冷宫。 但世人等啊等,等到了孟二姑娘都生了三胎了,还是圣宠不衰。 #如你这般娇颜,何不随我进了宫,做我的皇后,我定拿整个江山为聘,护你无恙# 随心所欲心机真表妹vs心眼如筛子多的腹黑假表哥 阅读指南: 11vs1双处 2主角不是善男信女,慎入 3剧情为主角服务 4假表哥无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