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娇香》 第001章√ 柳香一夜没睡,待天渐渐有了亮色后,她才丢下手上没做完的活计从耳房改造成的一间木工房出来。 木工房旁边就是她的闺房,出来后,柳香直接转身进了自己闺房。等换好衣裳、洗漱毕,再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 九月,秋高气爽,晨风微凉。立在门口,柳香轻轻阖上双目微仰面深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心里的那些烦扰暂时消退了些。 “姐姐,饭好了,娘遣我来喊你去吃饭。” 等再睁开眼时,柳香就看到一个小小少年立在她面前,一脸的喜色。 小少年名唤柳兴,是柳香的弟弟,也是柳家四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 柳香从小就和两个哥哥不是很亲厚,但和这个弟弟感情却非常好。见是他,柳香面上愁云又扫去了些,露出笑来,便和这个个头才只到自己肩膀的弟弟并肩走、有说有笑的去了正房父母屋里吃早饭。 却意外的,在父母屋里看到了两位兄长和两位嫂嫂。 柳父柳母都尚在,柳家还没分家。不过,两个哥哥自从娶了妻后,便开始各种闹矛盾,都觉得父母偏心对方比较多。尤其这一年来,柳父身子越发不好起来,两位哥哥更是盯着家里的财产和铺子,都想做那个继承人。 闹得多了,见面就吵、就掐。当时柳奶奶还住在这里,不耐烦了,就拍桌子让他们自己开火过自己日子去,别成了亲还赖在爹娘这里蹭吃蹭喝的,不像话。 柳奶奶虽年事已高,但在家还是很有威信的,两对小夫妻都怕。所以,之后就都是各自开火了,分开了过。 虽然父子兄弟都还同住一个屋檐下,家没分,但是,账却是分开的。 这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逢年过节,没一天意外,今天却…… 柳香没想到他们也在,所以,乍一看到他们四个的时候,脚下步子略滞了下。但意外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反应过来原因后,柳香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他们四个,怕是冲自己来的。 柳香径自走了过去,颇有规矩的福了个礼。 “爹,娘,哥哥,嫂嫂。” “快,就等你了,快坐下来吃饭吧。”柳父率先招呼,倒是挺高兴。 堂屋的八仙桌旁,柳香和弟弟柳兴同时落坐,坐在了父母对面的南面儿。 柳香才一坐下来,大嫂姚氏就忙率先夹了个蟹黄馅儿的汤包送到柳香面前的碗里来,并笑着说:“家里的厨娘可做不出这种汤包来,小妹,这可是蟹黄馅儿的。我今儿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出门上街排队去买了。还热乎着呢,鲜得很,小妹你快尝尝看。” 二嫂文氏不甘示弱,亲自盛了碗薏米红豆粥送到柳香面前来,并且开始挑大嫂姚氏的刺,说:“蟹性凉,女孩子家该少吃些才是。小妹还是喝一碗这薏米红豆粥吧,这粥可是我亲自下厨熬的。” 柳香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个笑来,笑容礼貌客气又疏远。 “谢谢大嫂,谢谢二嫂。”然后粥尝了一口,汤包也吃了一口,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姚氏文氏还想继续耍心机讨好这个小姑,柳香却抢在了她们再次开口前说话道:“娘,时间不早了,不能让章县令等咱们。昨儿,约的是什么时辰?” 柳夫人曹氏立即懂了女儿的暗示,忙顺着她话说:“约的是辰时正,这没多少时间了,赶快吃饭吧。再不吃,回头叫章县令等咱们,你们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姚氏文氏肯定付不起,立马就闭嘴了,只埋头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不再多说一句话。 柳香母女两个今天要入京去,到京城的玉阳侯府吃喜酒。玉阳侯府的老太君九月十五这日过大寿,前几日特意差了人送了请柬来,并叮嘱了曹氏,要她一定要带女儿去他们家做客吃席。 曹氏的娘家和京里的玉阳侯府有点亲戚关系,曹氏的堂姑正是京里玉阳侯府里的曹姨太。前些日子曹姨太回娘家省亲,正好碰到同样带着女儿回娘家的曹氏。曹姨太看到了柳香,当时就表示十分喜欢,还招呼她日后多去侯府玩儿。 但当时曹氏母女只当曹姨太是说的客气话,谁也没放心上。直到前几日收到了来自于玉阳侯府的请柬后,才恍然明白过来,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京城里的勋贵下请柬来邀请她们母女参加老太君的寿宴,她们不敢不去。所以,早早备了礼物,就等着今天出发了。 柳家一家都是一辈子只窝在这个古阳县内的,没出过远门。乍一要去京城那种富贵云集的大地方,心里都很慌。 一来怕去了京城后会言行不当得罪贵人,二来,从古阳县赶马车往京城去,单程得两天半的路程,一来一回的行程就是五六天。这路上,也是会有危险的。 虽然如今世道已经日渐太平,但朝廷还在打仗,各地也不时都会冒出几个反贼窝来。流散四处的流匪,也不少。 虽说京城附近一带最是太平不过,但保不齐就遇到了呢? 正愁着,章县令那边派人递来了消息。说是正好九月初十这日,他要进京述职,或可同行。 这样一来,柳家堵在心口的巨石就落了下来。至少,这一去一回的路上,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毕竟,章县令好歹是朝廷命官,谁又敢动朝廷的官员。 柳家人心里的巨石落下了,但柳香却更愁了。其实比起和章县令同行去京城,她更愿意多花点钱雇几个壮汉护送。 因为这个章县令三年前托了媒人来他们家向她提过亲,且前几天,在知道她已经除了孝服后,又派人登门来提亲了。 而除了她,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很满意这门亲事。 ---- 吃完饭,外头已经艳阳高照,候在前门的一个小厮忽然匆匆跑了进来说:“老爷,夫人,章县令已经到门口了。” 柳老爷大惊失色,一着急就喉咙痒,然后就是一阵咳嗽。 咳得都憋红了脸,还不忘质问小厮:“怎可让章县令等候在门外?怎么不请进家来,太没规矩了!”说着就要亲自去请。 小厮冤枉,忙解释说:“老爷,小的有请他进屋来坐。可县令说了,想来夫人和小姐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就不进屋来叨扰了。章县令就怕老爷您知道后着急,也叮嘱了小的,要小的和老爷您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叫您不要放心上。” 柳老爷咳嗽好了些后,又跺脚瞪一旁的柳夫人曹氏:“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马车套好了吗?衣物细软都收拾好了吗?还不快点儿!” 柳夫人嫌弃他啰嗦又胆小,无奈说:“都准备好了,这就出发。” 姚氏朝自己住的东厢望了眼,冷声冷眼质问丈夫:“怎么雪姐儿还在睡?不懂规矩!平时就算了,今儿是她姑姑要入京的大日子,她怎么也不晓得早早起床送一送,都是叫你宠坏了。” 文氏见大房的开始故意“骂”孩子讨好姑子,她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回头就瞪自己丈夫,也冷声质问:“霜姐儿呢?也这么不懂规矩!亏她姑姑那么疼她。这太阳都多高了?” 柳二爷柳安无奈,压低声音和妻子说:“霜儿还那么小,小妹又不会在意这些,你何必呢。” 文氏道:“都快三岁了,还小呢?这规矩就得从小抓起,日后她姑姑做了县令夫人,她指定也是要高嫁进豪门的。不懂点规矩,怎么行。” 柳香听不进这些话,背着包袱牵着弟弟手,转身就走了。 柳香疼弟弟,虽然京里贵人请的是她和母亲,但想着弟弟长到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就想着,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带他一起出去玩一玩,见一见世面。 何况,爷爷病逝,就弟弟坚持和她一起为爷爷足足守满三年孝。弟弟正是贪玩的年纪,又是活泼的性子,小小年纪,却这么懂事,柳香如何能不疼他? 柳宅门外,章扬已经等候有一会儿了。听到外面动静,他则搁下手中握着的书卷,起身下了马车来。 柳老爷立马提着袍子来请罪:“青天大老爷,小民该死,竟叫您候在这儿多时。实在是小民失了礼数,失了礼数啊。” 章扬三十有三的年纪,模样周正,一身的儒雅书卷气,目光朝一旁的浅绿罗衫瞥了眼后,才笑着回柳老爷的话说:“不碍事,没等多久。时间不早了,先行出发吧。” 柳老爷这才说:“是是是,那小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这一路上,实在叨扰了,给您添麻烦了。”然后又叮嘱自己妻女儿子,“一路上照顾好自己,少给县令添麻烦!” 柳夫人并不多想听自己丈夫在这里过于虚伪的唠叨,直接吩咐车夫:“走吧。” 两辆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城门口的方向去。柳老爷撑着略羸弱的身子,颇有些念念不舍的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看,直到妻女儿子的马车远得瞧不见了,他才叹息一声,十分担忧的进了家门。 古阳县地理位置上位于京城和雍州交界处,行政位置上,隶属于京城管辖范围。从古阳县出发往京城去,得要近三天的路程,也就是说,路上要找客栈歇息两个晚上。 章县令不是第一次从古阳县出发进京,他对这条路很熟,对沿路哪里有客栈,也知道的很清楚。早上出发,不紧不慢赶车,差不多到太阳落山前,就能赶到一处客栈。 柳兴不好好坐车,掀了车帘趴在马车边伸头看外面。一路上都是黄土矮坡,忽然的,远远瞧见一处建筑,似是客栈,柳兴激动的伸手指着车外说:“娘,姐,到住的地方了。你们快看!” 柳香也挺好奇的,也挺想看看这城外的客栈和城内的到底有何不同。柳兴腾开位置,她凑了过去。外面天上一大片晚霞如彩绸般挂在西边还没落下去,秋风拂面,凉凉爽爽的,十分清新,甚至,空气中还有淡淡果香味,十分好闻。 柳香贪婪的吸了几口。 可还没待柳香看清楚这城外的客栈长什么样,突然传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蹄上。柳香循声望去,就见车后矮坡上,有两人两马正朝这边驶来,马蹄乱舞,溅起地上黄沙随风飘了过来,迷了柳香双眼。 “得得得”声呼啸而过,柳香艰难的睁开双眼,就见已经“飞跃”过去了的金冠玄甲的郎君倏的勒住马缰,枣色大马前蹄高抬,马上玄衣郎君飞快回身,笑着递来一句:“小娘子,对不住了。” 声音肆意张扬。 ※※※※※※※※※※※※※※※※※※※※ 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如期挖坑~存稿不多,但也有几章,会尽量做到日更(断更会请假)! 偏日常向的感情流小白文,感情线会稍显慢热~ 新文开张,需要爱的抱抱( ̄︶ ̄*)) 第002章√ 柳香胆子不算小,但毕竟性子沉静不太爱交际,且又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她除了躲闪逃避,也就没有别的应对法子了。 她只是想看看外面的客栈长什么样的,也没想过会忽然有人骑马经过。更没想过,那个人会突然停下来和她道歉。 放了车帘,柳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沉默端坐。 刚刚那阵“得得得”滚雷般的马蹄声曹氏也是听到了的,曹氏心里也很慌。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太招眼了,且听刚刚车外那郎君的语气,颇有几分调侃的不正经,曹氏生怕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会被半道抢走,于是立马紧紧攥住女儿双手,心突突跳。 见母亲怕成这样,柳香反而不紧张了,笑说:“娘,没什么的,您别怕。” 曹氏却觉得事情还是有些严重的,忙把个事先准备好的帷帽递过来,送到女儿手上,一本正经严肃叮嘱道:“一会儿下车的时候,你把这个戴上。天色晚了,说不定刚刚和你搭讪的人也要留宿住店。最好别遇到,万一遇到了他觊觎你美色,你就完了。” 柳香却觉得事情没母亲说的这么严重。 刚刚骑在枣色大马上的玄衣郎君,看着倒是爽朗豁达的性子,并不像小人。再说,自己这样的颜色,不过是在古阳县这种小地方称得上美貌,和京城里那些女子比,肯定就不值一提了。 而刚刚那位郎君,看着衣着打扮便知是非富即贵,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 不过是马蹄溅起的黄沙不小心迷了她眼睛,他礼貌停马道了个歉而已。 其实她现在比起担心刚刚那位郎君,倒是更担心那个章县令。路上还好,各坐各家马车,不必多交流,但一会儿到了客栈,势必是要说上几句话的。 而柳香并不想和他说话。 柳香从小跟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祖父除了传授她一身的手艺本事外,也会教她看人。柳香长到如今十八岁,虽然见过的人不算多,但看人还挺准。 这个章县令,这么执意要迎娶她做续弦,柳香觉得事情并不是父母哥嫂想的那么简单的,并非他只是单纯看中了自己的美貌。 自从她过了十三岁后,登门提亲的人家便络绎不绝。她见识过那些因看中她美貌而想迎娶她为妻的儿郎,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而反观章县令的那双眼睛,却是冷冷淡淡的,柳香从他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尊重和欣赏。 再观察他对自己家人的态度。就不说对自己两位哥哥了,便是对她父亲,他言行举止间,似乎更多的是官威,而非对长辈该有的敬重和礼待。 最多,不过就是疏远的客气客气罢了。 这样的人,她为何要嫁? 而柳家不过就是个小门户,家中置业就那么点,父母兄弟好几口挤住在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里。家里有的家产,也就是几个木匠铺子,钱财更不算多。 若说图他们家的钱,也说不过去。 在县里,比她家有钱,且家中有适龄待嫁姑娘的,也很多。 他没道理为了娶自己,生生等了自己三年。三年后等自己服完孝,又再次登门提亲。 柳香有些想祖父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健在的话,肯定能看出些原因来的。 曹氏有话要和女儿单独说,所以,到了客栈下了车后,她打发了随行的一个小丫鬟春铃带着儿子去看看客栈里有什么吃的,她则带着女儿先行进了楼上的客房。 房间虽简陋,但还算干净,曹氏也没什么挑剔的。进了屋,关了门,撂下随身携带的几个包袱后,曹氏便拉女儿到一边说话。 “香香,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嫁给章县令这样的做官的,委实是高攀了。娘知道,那章县令比你大了十几岁,还有个儿子,让你去给人家做填房,委屈你了。不过,娘看他待你真的是真心的。三年前就登门提亲,遇到你祖父病逝大丧,你坚持要守孝三年,人家也足足等了你三年。” “人家正值盛年,斯文儒雅,又年轻有为,若真想娶,娶个京里的贵女都可。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遇到第二个这般真心实意待你的人吗?” 若章县令真如母亲说的这样真心待她,柳香不会不考虑,只是…… “他待我并非真心,他在爹娘面前摆官威。我若真嫁了他,日后爹娘有这样的女婿,日子会好过吗?” 曹氏虽然也觉得这个章县令不比以前那些求娶女儿的郎君待自己和丈夫客气礼貌,但人家毕竟是县官,可以理解。 “他是官,咱们是民,他端点架子,情有可原。” 柳香却很难赞同母亲的话:“他也是穷苦出身考上来的,又是父母官,哪里来的那么大官威?娘,反正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可是……” “好了娘,不说这个了。当务之急,是玉阳侯府。咱家和玉阳侯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从前也从没有过来往,怎么如今突然这般殷勤热络起来了?此行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曹氏果然被女儿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担心起这次的京城之行来。 而隔壁房间,赵佑楠才“偷听”完隔壁母女的私房话,外面左毅就端了盆凉水进来。 “二爷,我放这里了。”左毅把盆和毛巾都放下后,才汇报说,“爷,刚刚小的出门打听到了。路上遇到的两辆车,一个是古阳县的县令章扬,而同行的另外一个,则是玉阳侯府的亲戚。” 说到这里,左毅满脸的暧昧。正要搓手再说几句,却被主子突然抬眸投过来的凌厉眼神吓到了。 左毅撇撇嘴,把满肚子牢骚话又咽了回去。 那玉阳侯府的做派,不说整个烈英侯府和二爷了,就是他一个主子的近身随从,那都看不过去。 玉阳侯府的云蔓姑娘,从小和二爷定有婚约在身。可如今云蔓姑娘都十九了,二爷也二十有四了,早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云家那边一推再推,就是不肯正式定下迎亲的日子。 更甚至,那位玉阳侯夫人,竟然有意暗示过赵家,要让庶妹代嫡姐嫁过来。 他记得,当时这位玉阳侯夫人,被他家老太君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就尴尬的抱头跑了。 玉阳侯府,一边瞧不上他家二爷这些年来在京城里造下的这些名声,不肯嫁嫡女过来让二爷“磋磨”。而另外一边,云家又贪恋二爷数年来攒下的累累军功。 所以,这些年来,云家那边一直在和赵家这边打拉锯战。既舍不得嫡出女儿,又放不下权势威望、想和赵家强强联姻,生生耽误到现在。 不过这种事情,反正他家二爷是不吃亏的。男人年纪再大,总有姑娘愿意嫁,而女儿家一旦过了二十,就不那么好嫁了。 云家耗的,可是他们自己家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赵佑楠拧了毛巾洗了把脸,又净了手后,将毛巾往水盆里一扔,才抬眸看向左毅说:“隔墙有耳,你说话小声些。” 左毅是从小跟在这位赵候府二爷身边长大的,对他话中意思,一般领悟很快。听主子这样说,左毅立马就笑了。 “那对母女的房间就在隔壁,二爷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左毅知道自家二爷不是真的像外边传的那样风流多情,所以,对他之前路上突然勒马回头和小娘子致(搭)歉(讪)一事,还是感到意外的,并且,他已经在猜测自家主子是不是对那个小娘子一见钟情了,于是问,“小娘子可议亲了?” 若是妇人,必会梳髻的。小娘子没梳髻,肯定就是未嫁之身。 那如果小娘子还没议亲的话,凭自家二爷这家世、才情、品貌,只要他愿意,肯定能赢得美人芳心。 赵佑楠却冷漠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训斥:“莫要胡说。” 说罢,赵佑楠负手往门外去,左毅跟上。 客栈一楼是吃饭的地方,摆了有七八张桌子,但零星吃饭的也就几个人。荒郊野外的地方,本来客流就少,而且大多数住店的旅客,都是选择上楼在房间就餐的。 赵佑楠也有如此打算。 一楼柜台前,看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少年在结账。赵佑楠算出了这个小少年的身份,又想起刚刚楼上听到的那对母女的对话,赵佑楠负手信步走了过去,长臂一伸,扔了锭银子到柜台。 “小郎君的这顿我请了,一会儿和我的账一起算。这些银子够吗?” 扔到柜台的银子足有三两之多,掌柜的忙捡起来,陪着笑脸哈腰说:“够了!够了!” 柳兴好奇回头,头慢慢一点点往上仰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英俊的年轻男子的脸。这种英俊,是在古阳县那地方从没看到过的,柳兴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赵佑楠垂目望着面前少年,看着他和那位小娘子有三五分相似的容貌,便弯唇笑着解释起来:“当时马跑得急,脏了令姐衣裙,这顿饭,权当赔罪。” 柳兴虽在家里活泼又豪横,但在外面,他还是怂得很的。也没敢和赵佑楠说什么,只端了饭菜就往楼上客房跑。 气喘吁吁跑进房间里,柳兴把刚刚楼下发生的一切,全都说了。 柳夫人一听,心里当时就拎了下,更觉女儿怕是真被人给盯上了。 ※※※※※※※※※※※※※※※※※※※※ 准时准点的更新奉上啦!不鼓励一下咩?哭唧唧,复唧唧! 另外,感谢小院子投的地雷+1,感谢温良如玉的手榴弹+2,么么哒! 第003章√ 赵佑楠替柳氏母女姐弟付饭银一事,章扬很快就知道了,他立马派了贴身跟随的人去打探了一下赵佑楠底细。不过,赵佑楠能轻松探得他底细,但他却对赵佑楠的一切都无从得知。 探不出丝毫蛛丝马迹来。 章扬也是聪明人,知道既然探不到人家底细,说明这个人必然是非富即贵且背景雄厚的。所以,虽然还在疑心他此举动机和不爽他的行为,但也没打算继续计较了。 只让自己随从去敲柳氏母女的门,带了话,让他们明日尽早起床,说是要早早赶路才能在明日太阳落山前赶到另外一个客栈。不然的话,怕是途中会遇危险。 柳香母女俩心里都藏着事,一夜都没怎么睡得着。柳兴还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那些,有些事转头就忘了,加上赶了一天的路,也累着了,所以头才沾枕就睡着了。 睡得呼是呼鼾是鼾,沉得不得了。第二天一大早,是被母亲一巴掌拍屁股上拍醒的。 外面天还黑着,周遭也都静悄悄的。柳兴睡眼惺忪,眨巴两下眼睛,又要倒。 “快穿衣裳,今天要赶更多的路。”弟弟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柳香对他再是了解不过,“没听昨晚章县令身边的随从说吗?今天如果不能在太阳下山前赶到另外一个落脚点,可能会遇危险。” 柳兴当然没忘!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他瞬间就脑袋清醒了,然后开始自己动手穿衣穿鞋。春铃早早便下楼去要了热水来,母女姐弟三个洗漱完后,收拾了包袱下楼。 楼下,章县令等人已经等在客栈门前了。 仰目四望,周遭都是浓墨般的黑,尤其显得客栈门口挂着的两个黄灿灿的大灯笼亮堂了。 柳夫人原以为自己主仆几个起得已经够早的了,现见竟又让县令大人等着了,忙过去抱歉:“县令大人,这实在抱歉,竟又叫您等着了。”又歉疚说,“您该差位官爷来敲咱们的门,就怕耽误您正事。” 其实也不是柳氏一家来晚了,甚至他们来的比约定好的时辰还要早些,是章扬一干人又来早了。 章扬一行人也才下来没多久,闻声,章扬只淡漠朝柳夫人略一颔首道:“夫人快上车吧。”然后,目光就又十分自然的落在了一旁跟在柳夫人身边的柳香身上。 柳香并不想与这位章县令有过多的交流,眼神交流也不行。所以,见他望来,她忙微微欠身福了一礼,算是打了招呼。 好在头上戴着帷帽,没有眼神的直接交流,她也不必太尴尬。 正欲登车,又闻楼梯口传来动静。立在客栈门口的几个人,几乎是同时转身望过去的。 这么一大早,又有人结账要出发。柳香认识率先朝门口走来的那位郎君,就是昨日那个。 昨日良驹从身边一跃而过,又隔得远,柳香并未看清他容貌,不过就是瞧了个囫囵。现在离得近,见他负手稳步一步步朝这边走来,柳香便仗着自己头戴帷帽之便,大胆的好好将人打量了一番。 无疑是个颜色极好的郎君,容貌俊朗不说,通身有种逼人的英气在,说不出的英姿洒脱。这样的人,是她从前从没见过的。 遇不到也就算了,既遇到了,柳香想了想,便等他近身时,大方福礼道谢。 “昨日的饭银,多谢郎君。” 赵佑楠驻足,侧身正面对向柳香以示尊重,双手依旧负在腰后,一副行伍之人的气魄,笑答:“昨日是在下失礼在先,小娘子不计较就好。” 柳香觉得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礼数到了就行。所以,又福一身后,便转身率先登了马车。 章扬脸色却很不好看。 早早启程,就是为了避开这个人。现在,不但遇到了,且很可能还会一路同行。 毕竟是在朝为官的,章扬怕得罪权贵,所以哪怕心里再不爽,面上也不会轻易露出来。简单和赵佑楠抱了抱手以示告别后,转身也登了马车。 赵佑楠主仆倒没急着走,一直目视两辆西行马车被黄土矮坡淹没后,才折身回客栈先吃了个饭,然后才不紧不慢打马继续往京城去。 骑马肯定要比赶马车快许多,其实赵佑楠主仆要是还用昨天那样的马速赶路的话,能在今天城门关闭前入京,也就不必费神再在这荒郊野外留宿一夜了。不过,主仆俩却只慢悠悠跟在两辆马车后头,并没加快速度赶路的意思。 虽然跟在马车后面,却没有紧跟,落了一程。所以,坐在前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左毅不知公子此举何意,但他心里明白,若公子真是看上了那位小娘子,必然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好事不留名的事。所以,肯定是另有蹊跷的。 只是二爷性子他明白,他若不想说,问也是白问。 索性不问好了。 赵佑楠的确是心里另有盘算。 昨儿半夜,隔壁房母女俩夜间的私房话,他又听到了一些。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听,只是一来这客栈房间隔音不好,二来,他自小习武,自是练得眼力耳力惊人,不说近在隔壁,就是几丈外的声音,他耳朵只要动一动,静心凝神细听,也听得到。 何况,那对母女半夜咬耳朵说的私房话,还是和玉阳侯府有关的。 是他感兴趣的。 他本在雍州练兵,赶回来,就是为了参加玉阳侯府老太君的寿宴。云家特意给他下的请柬,请柬都送到雍州去了,怕是他想不去都不行。 这几年来,云家一直拖拖拉拉,就是不肯最终定下他和云蔓的婚期。 甚至之前,玉阳侯夫人还提议过,要以云芝代云蔓嫁赵家。给的理由是云蔓自小体弱蒲柳之姿,而他是行伍之人,怕是云蔓无福伺候他。 云家那位侯夫人的心思,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云蔓是她所出,她不愿自己亲生女儿受磋磨,又不能也不愿直接断了和赵家的这门亲事,所以,就想拿一个庶女来搪塞他和赵家。 他和云蔓的亲事,是当年两府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口头定下来的。其实,如今两位老人家都已相继去世,若真想取消婚约,大可不必闹得这么难看。 而这云家,一边嫌弃他这些年来在京城造下的狼藉名声,一边又不舍他身上的磊磊军功。 舍不得嫡女,想拿庶女来搪塞敷衍,未免吃相过于难看了些。 而如今,云老太君大寿,却给一个平素从未联系过的远房亲戚下请柬,云家想必心中又是在盘算什么的。而这个盘算,是针对他的。 有意思。 京郊附近一带,最近闹流匪。附近有一座凤凰山,那些兵匪逃亡后盘踞在山里。朝廷已经多次派兵征剿,但一来凤凰山山大难攻,山形曲折,藏匿的地方多、不易找到,二来,这群匪徒自身也很是有些本事。所以,一时未剿杀干净。 平时哪怕是京城里的富贵子弟出门,身边都是要带上无数护卫以保安全的。如今一个县官,几个女人,皆手无缚鸡之力,若真遇上,必定凶多吉少。 柳香一干人都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柳夫人甚至还特意撩开车帘回头望了望,确定那二位郎君没跟上来,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车上还有儿子和一个小丫鬟在,柳夫人少不得又要唠叨几句了。 柳香不想听母亲唠叨,更不想听她提章县令。所以,一上车后,就歪头靠着车璧,静静的闭目养神起来。柳夫人也看出了女儿的决心来,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女儿从小长得就好看,过了十三岁起,登门说亲的都要踏破门槛。哪怕如今年岁大了些,已经十八了,那愿意上门求娶的人家,也是络绎不绝的。 柳夫人看中章扬,其实也是有些私心的。觉得他毕竟是做官的,女儿若嫁了他,日后就是官太太,那么在古阳县内,哪怕再有人觊觎女儿,也不敢动一个县官的夫人。 县里已经有两位郎君为了女儿大打出手过,当时都闹去了县衙。如果女儿只嫁个门当户对的,哪怕成了亲,也少不了麻烦。 又不由感慨,若女儿姿色普通一些,她也不会有这些担忧了。 中午就在马车上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午后经过一间茶肆,停下来歇了歇喝了点茶。再之后,便是一路快赶,没中途再停下来过。 眼瞅着太阳已经落山,却还没看到有客栈,柳夫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昨儿晚上县令大人派来的那个小厮和他们说了,说近来京郊一带不太平。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赶到落脚的地方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 柳香起初倒不是很担心,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一行人运势会这么差,恰好能遇上山匪。可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天幕彻底黑下来,原本死寂一般的周遭,突然响起好些喊打喊杀的嘈杂声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柳夫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差点吓晕过去。 柳香虽然也怕,但还算镇定,一手搂住母亲一手搂住弟弟,安慰他们说:“别怕别怕,咱们手中拿着玉阳侯府的请柬。京城里的勋贵,他们未必敢得罪吧?” 只是话音才落下,外面忽然响起章县令身边小厮的声音来:“大胆!这位是古阳县县令,此番正是入京办公的,乃朝廷命官。后面车上坐着的女眷,可是京城玉阳侯府的亲戚,你们若不想死,赶紧滚开!” 柳香一听这话,心里更是凉了半截。这种亡命之徒,最要不得的就是激怒他们。本来把随身携带的银子都给他们,再抬出玉阳侯府来,就可逃过一劫的。 这下好了,激怒这群亡命之徒,他们今天估计是在劫难逃了。 第004章√ 而比起性命来,柳香现在更担心的是车上几位女眷的清白。本就对章县令不太满意,现又见他身边的小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柳香更是对他们主仆多生了几分反感来。 那小厮特意提了一句后车上是女眷,无疑是把他们母女主仆推向深渊。 柳香虽然从小就一直呆在古阳这个地方,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大世面,但她是从小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的。祖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小,她就能从祖父口中听到许许多多有关战乱年代不同的故事来。 祖父是两朝的老人,是历过战乱的人。他曾就说到过这种亡命之徒的兵匪,说他们毫无人性,奸.淫掳掠烧杀抢夺,坏事做尽,在战乱的年代,多少女人惨遭过他们的毒手。 但祖父也和她提过,若日后真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无论何时,都是保命最要紧的。 正因为有祖父这样的思想灌输和教导,柳香想,若今日她真的难逃此劫,她日后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时间不等人,所以,她立即做下了一个决定。 “娘,您赶紧带着兴儿下车。记住别跑,就近找个山丘藏匿起来。”柳香心里哪怕再强大,面对这种情况,她肯定也是害怕的,她强装镇定说,“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能出来。” 曹氏已经猜到女儿要做什么了,一把紧紧抱住闺女,眼泪哗哗流,却不敢拔高音量,只咬着女儿耳朵用尽全身力气赶她走:“你带兴儿走,娘一把年纪了,不怕。娘这辈子能有你这个女儿,娘值得了。但你还年轻,你还没有成亲生子,你的人生还没开始呢。” 外面好像已经由最初的对峙演变成了双方厮杀对打,章县令带的人,根本不可能是这种亡命之徒的对手。已经没有时间了,再犹豫不决,就都得死。 柳香匆匆丢下一句话:“娘,女儿把人引开,你们千万躲好别出声。您如果跟出来,兴儿也保不住。”说罢,她利落跳下马车,然后就一路往回跑,意在转移注意力。 春铃见状,一咬牙,也跟着自家小姐一起跳下马车。 曹氏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想着女儿刚刚说的话,她只能紧紧搂抱着儿子,然后死死捂住儿子嘴,生怕他着急喊出声来,反而会坏了女儿一片好心。 柳香的声东击西无疑是成功的,那群土匪以为后车上的女眷就是刚刚跳车跑掉的两人。于是,见有女人跑了,立马追了过去。 柳香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眼瞧着那些人就要追上自己了,她心里也很害怕,急得就哭了起来。虽然说,万一真的失了贞洁也不必去在意世俗眼光,可如果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当然也希望可以好好的。 清清白白活着,不比什么都好吗? 跑这么远,已经是她的极限,她浑身没了力气。脚下一绊,就摔得跌趴下来。 春铃忙折返回来,哭着扶起柳香:“小姐。” 柳香说:“我知道你忠心,但保命要紧,快走。” 春铃不肯,朝身后望了眼,咬牙下了决心:“小姐都不怕,我怕什么?我若真丢下小姐一个人自己跑了,我不如寻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前面忽然响起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来,柳香立即抬眼循声望去,就见前面不远处的黄土矮坡上,正有两人两马朝这边赶来。而其中一个,随意的从挂在马腹的囊中抽出弓.弩来,只随意瞄了下,短箭就射了出来,身后,追过来的两个土匪瞬间一箭穿喉,同时倒地。 柳香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切都很不真实。 “左毅,那些人交给你了。”射杀了紧追的二人后,赵佑楠淡淡说。 语气十分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压根就不把这几个匪徒放在眼里。 左毅得令打马继续往前去了,赵佑楠则弯腰跳下了马来。驻足垂目注视了依旧跌趴在地上没起身的柳香看了会儿,然后看向春铃道:“扶你家小姐起来,上马吧。” 春铃忙一个劲给赵佑楠磕头。 柳香缓过神来,也要给救命恩人磕头,却被赵佑楠抬手制止了。 “不必了。” 柳香看着决心下的大,但其实真的吓得不轻,双腿发软。春铃以一个人之力扶不起自家小姐来,赵佑楠见状要伸手去搭一把,但被春铃挡住了。 恩人归恩人,但毕竟男女大防,肢体接触还是没有必要的。 赵佑楠平素不拘这些小节,一时倒忘了这些礼数。反应过来后,只扯唇笑了笑,而后,卷起自己袖子来,递送过去,对柳香说:“柳小姐若还有点力气,就抓着在下衣袖吧。” “多谢郎君。” 柳香手才抓住赵佑楠衣袖,赵佑楠便只稍稍提力,就将人送到了马背上坐着。他则没再坐上去,只手牵着马,一步步悠悠缓缓朝前面的“战场”走去。 这种“战场”,于赵佑楠来说,是再小的场面不过了,实在算不得什么。甚至,都不必他亲自动手,交给左毅就行。 除了刚刚被赵佑楠射杀掉的两个人外,双方都没有额外的人员伤亡。左毅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麻绳,直接将另外几个双手双脚都给捆了起来。 并且防止他们咬舌自尽,嘴巴里都给塞进了又臭又厚的袜子,是左毅从他们自己脚下脱下来的袜子。 章扬怔愣在车前望着这些人,直到觉察到身边动静后,才侧身望过来。当望到坐在马背上的柳香,和牵着马绳的赵佑楠时,他不动声色的蹙了下眉。 曹氏看到女儿好好回来了,抱着儿子下车扑了过来。 “娘,我没事。”没了恐惧后,柳香还挺尴尬的,她指着前面负手而立的赵佑楠,对母亲说,“是这位爷救了我和春铃。” 曹氏闻声就要给赵佑楠下跪,被赵佑楠率先抬手制止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实在厌烦那些哭哭啼啼和叩来叩去。 赵佑楠和柳香母女也没什么话可说,见左毅已经把差事办好,他则利落翻身上马。双手紧握马缰,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原地晃着马,垂目对柳香母女几个道:“前面就有落脚的地方,夫人赶紧带着小姐赶路吧。历过此劫,也就没什么危险了,大可放心。” 说罢,打马就走。 柳香忽然想起来,还未问英雄名讳,于是忙追了两步问:“还不知道恩人姓甚名谁?”见已经策马而去的男人忽然勒缰回身,男人一身玄色浮光锦袍,迎着月光,柳香能清晰看到他面上一点点浮起的笑意来。 这种笑,显得多少有些玩味和轻浮,柳香避开他视线,只认真说:“日后也好报恩。” 赵佑楠却偏不留名,只朗声笑答:“小娘子,你我有缘,我们会再见的。”说罢,抬手猛一甩鞭,“驾”了一声,便如箭离弦般,飞跃而去。 耳边“轰隆隆”滚雷般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后,柳香母女几个才渐收回视线来,准备继续登车赶路。 章扬却负手走了过来,脸色十分不好。 “今天一事,是我大意了,倒叫柳夫人和小姐受惊了。”语气不甚好,透着些责备和凉薄,甚至还有点阴阳怪气。 柳香母女对视一眼,柳夫人有些尴尬,柳香则淡笑道:“章大人言重了,意外之灾,怎能说是大人您大意了呢?方才想必大人也受惊了,不如早早寻个落脚的地儿先歇下吧。” 章扬一时没再吭声,只驻足冷漠盯着面前的小女人看了有一会儿。之后,才稍稍松了些脸色,冲柳香略微颔了颔首,什么话也没再说,直接转身先登上了自己的车。 “娘,我们走吧。”柳香也没再理他,只扶着自己母亲上了车。 接下来一路平安,找了客栈休息后,次日一早又启程出发。本就已在京郊范围内,赶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入了京城。 进了京后,两拨人马便分道扬镳了,柳香让车夫去打听了一下,然后直接往玉阳侯府去。 可能因为昨天才刚刚历完一个大劫的缘故吧,今天登玉阳侯府的门,倒不觉得多怕了。再没什么事情,是比半道遇土匪这种事更可怕的了。 恰好午饭前赶到的云侯府,因是曹姨太的亲戚,所以,柳香母女几个先在曹姨太这里吃了饭。曹姨太说,老太君有歇午觉的习惯,让他们吃完饭不必太急着去请安,歇会儿再去不迟。 云侯府的曹姨太,是当年老太君给已逝去的老侯爷物色的良妾。不管府中女眷怎么内斗,曹姨太一直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老太君这一边,且一直本分小心,从未有过什么私心,所以,后来她的夫君去世后,在老太君手下讨生活,她日子过得也很好。 有一个单独的三进的院落,院子里伺候的仆人也有好些,且个个待她敬重。因托曹姨太的福,连带着柳香母女都十分得云侯府仆人们的待见。 她们一口一个“柳夫人”的喊着曹氏,又一口一个“表小姐”的喊着柳香,还都丝毫不吝啬的夸柳香长得好看。 母女俩本来以为这京城勋贵世家云侯府会是龙潭虎穴,现在见人家连丫鬟婆子都这么平易近人,心中倒觉着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曹姨太的午饭份例是四菜一汤一点心,外加一碟时兴水果。今儿因有客到,大厨房又多加了两道菜和一道点心。 饭后,曹姨太拉着柳香母女两个说话,这才正经说起来:“邀请你们过来,除了是想借老太君寿宴让你们过来走动走动外,其实,也是有别的事想说。” ※※※※※※※※※※※※※※※※※※※※ 楠哥:初次见面,给小娘子留下的印象不错[奸笑.jpg] 香妹:是我识人不清了[微笑.jpg] 坐等楠哥形象大翻车┑( ̄Д  ̄)┍ 第005章√ 柳香母女本就觉得云侯府突然给她们母女递请柬,是有目的的。现见曹姨太有说出原因的意思,便都侧耳认真倾听起来。 只听曹姨太说:“那日回乡省亲,恰好见到你们母女。我记得,那个送给母亲的‘大寿桃’,是出自香丫头之手吧?我当时就惊于香儿的手艺之高,想着要与你们再聚。回来后,我把这事和老太君说了,老太君听后就说,倒不必另外再择日子,刚好过些日子是她寿辰,借着这个机会请你们进京来玩最好。所以这不,便给你们下了请柬。” “这一路上,可还好?” 听曹姨太这样说,柳香母女心中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升起一丝欣慰感来。 柳家是木匠之家,靠木工手艺发家的。尤其是柳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做的一手好木活,在古阳县内外,都颇有名气。 后来虽然柳老太爷病逝了,但他的手艺却是传承了下来。和别家的传男不传女不一样,柳老太爷在世时,最精髓的技艺并没传给儿孙,而是传给了柳香这个孙女。 柳家目前经营着几家木匠铺子,柳荣柳安兄弟俩能应付得了寻常的生意。但如果接到大单子,或者一些对手艺要求比较高的活,都会求到妹妹柳香跟前去。 柳香平时虽然不出门抛头露面,但是在家中,她有一间专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木工房。平时一些哥哥们完成不了的活计,都是她一个人呆在那间木工房里完成的。 柳香刀工好,不但能用木头木根打做出好的家具来,她也擅木雕之术,用这些木头雕刻出许多有意义的饰品来。上次随母亲回娘家给曹老太太贺寿,送老太太的木雕大寿桃,就是她得意之作的其中一个。 如果柳家手艺能得京中贵人赏识的话,无疑对柳家来说是一桩大好事。 如今心里的那些猜忌和担子都没了,曹氏心情极好,连带着说起昨儿晚上的遇劫一事来,都带着点置身事外的戏说性质。曹氏说的稍微夸张了点,更惊心动魄了点,说的曹姨太一颗心都跟着一沉一浮的。 等曹氏说完,曹姨太忙“阿弥陀佛”了好几声,替她们母女庆幸说:“得亏遇到了那个救命恩人,否则的话,后果真就不堪设想。”带着点后怕,曹姨太又问,“可问了恩公名讳?若同在京城内,咱们家也好趁早备份厚礼登门拜访一下,以示礼数。” 柳香之前也是这个意思,但那人偏不说。 柳香如实回曹姨太的话:“问了,但他没说。”至于后面的那些什么有缘定会再见的话,柳香肯定是不会在曹姨太跟前说的。 曹姨太认真想了想,说:“英雄做好事不留名,那就算了。若日后有幸能再遇到,再报恩不迟。” 柳香母女也是这个意思。 又陪在曹姨太身边说了些拉家常的话,过了有好一会儿,曹姨太特意问了身边侍奉的丫鬟什么时辰了,听说是快申时了,曹姨太则起身说:“走,去寿安堂,见老太君。” 云侯府很大,至少对柳香母女来说,是很大的。大户人家,亭亭院院的很多,也很绕,柳香只觉得自己跟在曹姨太身边,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回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总算到了云侯府老太君院门口。 而此刻的寿安堂院门口,一个青衫锦衣的青年男子,正携柳兴等候在那儿。 青衫男子叫云冀,是曹姨太的儿子,没比柳香大几岁,如今才不过弱冠之年。不过,辈分上却比柳香大了一辈,柳香午饭前在曹姨太那里已经见过他了,柳香柳兴都唤他表舅舅。 云冀是曹姨太三十上下得来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倚仗。是当年老太君怜惜她,想让她老了后有个倚靠,所以才准许她生下来的孩子。 云冀不像哥哥们,马背上挣军功光耀门楣,他从小文弱,也不善骑射。所以,打算走科举的路子,日后好混个一官半职的。 不打仗,不出远门,也好时常伴在生母身边,不必受相思之苦。 云冀是个很温柔的人,瞧见人来了,摸着柳兴脑袋走近了说:“兴哥儿读书不错,能识得不少字。以后好好读书,长大了,一定能榜上有名、加官进爵。” 曹氏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忙笑着谦虚说儿子不好,是云九爷谬赞了。 柳香陪着母亲一起笑,心里想的却是,这位表舅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没想到,只是瞧着老实而已,也是个会说场面话的。其实以弟弟的年纪来说,能识得几个字算什么?竟也能被夸成这样。 方才在曹姨太那儿,可没少听曹姨太夸这个表舅舅,说他三岁识字五岁就能背下不少于百篇诗文了。更是早早便中秀才中举人,之所以还没中进士入仕为官,是因为他中了举人后压根没继续考了。 说是还年轻,缺少阅历,打算过几年再入场。 后宅是女眷们呆的地方,云冀带着柳兴过来给老太君请了安后,就又寻了借口离开了。最后,老太君暖阁内,就剩几个女眷在。 这会儿陪在老太君身边的人不多,就两位和柳香年龄相仿的姑娘。一个叫云蔓,一个叫云芝,都是大房所出,也就是,都是如今府内玉阳侯的女儿。 只不过,云蔓乃侯夫人嫡出,云芝则是庶出。 柳香安安静静坐在母亲身边,悄悄打量两位侯府的千金大小姐。云蔓温柔娴静,但身形削瘦羸弱,看着好像常年吃药的样子,身子不是太好。而云芝,眉眼间有几分精明,和云蔓比,反倒更显大方得体。 云蔓云芝对柳香都非常热情,更是在得知柳香擅木雕且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后,皆投来了欣赏钦佩的目光。 如今整个京城都流行一种风气,以擅木雕为荣。柳香虽在古阳县长大,但对京城里流传已久的这种风气,还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一时倒也并不惊奇。 云家特意下帖子请柳香母女来做客,为的就是希望云蔓云芝可以和柳香这位表小姐好好请教一下木雕技艺。现见三位年龄相仿的姑娘相谈甚欢,老太君心里也很高兴。 曹姨太又把柳香母女送老太君的贺礼奉了上来,是两个做工非常精巧的妆奁盒。取材虽然不是什么好的,但论做工的话,却十分入老太君的眼。 云老太君接过拿在手中认真端详,表示十分喜欢,让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收下后,她又让丫鬟去内室取了个碧绿的翡翠扳指和一整套金饰头面来。 翡翠扳指是给曹氏的礼物,而那一整套金饰头面,则是给柳香的。 礼物太过贵重,曹氏不肯收。还是曹姨太开了口,曹氏这才敢收下,然后赶紧带着女儿一起又给老太君请安道谢。 老太君望着柳香说:“金饰虽是俗物,但得分人。香丫头年轻又美貌,长得明艳温婉,她戴金饰,不但一点不俗气,反倒更显贵气。” 柳香平时常常一整天都是呆在自己木工房内的,门都不怎么出,更别说逛街买衣服首饰了。衣服首饰什么的,她也不缺,都是娘买给她的。只不过,平时要常常干活,戴这些东西反而不方便。 所以,她平时几乎都是随意挽了发就行。最多,就是戴朵绢花。 还是这回要来侯府做客,怕人嘲笑她寒碜,这才在乌发上别了根金簪,添点光彩。 得了人家这样的重礼,反倒更显自己送的贺礼拿不出手了。其实当时,收到云侯府送来的请柬时,时间上来不及了,不然的话,侯府老太君做寿,她怎么也得雕个大寿桃带来的。 这样才像样子。 老太君却不甚在意这些,打发她们出去说:“你们小姐妹们一起玩去,不必拘束在我这里。” 云芝起身说:“祖母,我很喜欢表姐的手艺,很想趁她在府上的时候,多和她学点东西。”又提议,“不如孙女陪着表姐去木料铺子选点木料回来吧,也正好,和表姐学习怎么选木料。” 老太君当然同意,让云蔓也跟着一起去。 ----- 赵佑楠昨儿很晚才回到京城,没回家,而是直接宿在了风月楼。 柳香陪着云蔓云芝二人一同到一家木料铺子门口的时候,恰好迎面撞见了赵佑楠。一抬目的瞬间,目光毫无准备的就突然撞上,柳香难掩眼中的惊讶和喜色。 更多的,还是惊讶吧。 她没想到,昨儿才道的别,今儿还在曹姨太那边说呢,说是京城这么大,怕是很难再遇到了。没想到,也没过多会儿功夫,就遇上了。 经过昨儿一茬后,柳香心中已经视他为救命恩人了。 只是柳香还没来得及上前去问候请安,一只玉白的手忽然缠到面前英挺郎君的窄瘦蜂腰上来。然后,从他背后,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美艳女子来。 柳香自然看出了些端倪,忙将已经送出去的一只脚又慢悠悠收了回来。没再靠近,只礼貌又疏远且规矩的朝面前男人微福身行了个礼。 赵佑楠立在台阶上,却全然不顾身后靠过来的女子,只依旧立着笔挺的身子垂眸笑望着面前的女人。见她本是要过来的,却又往回缩去,他倒是主动笑着打招呼说:“柳姑娘,在下说的如何?你我有缘,会再见面的。” 跟在赵佑楠身边的美艳女子名唤金蝶,是风月楼正名声大噪的头牌娘子。闻声,金蝶忙朝台阶下的柳香望来,一双水目丝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柳香,仿佛当她是情敌一般。 柳香却不看他们,只半垂脑袋说:“昨儿多谢恩公相救。”她和他,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赵佑楠懒散道:“昨儿已谢过,再这样谢来谢去的,就没意思了。”想问她如今是不是住在玉阳侯府时,就见她身后的马车上,又下来一位女子。 当看清女子容貌时,赵佑楠忽然就笑了。今儿这一出,怕是有点意思。 ※※※※※※※※※※※※※※※※※※※※ 柳香:好吧,我就一吃瓜群众~接下来的任何修罗场,都与我无瓜! 赵佑楠:只是宿在风月楼,并非宿在某个姑娘那里~(求生欲upupup) 第006章√ 云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佑楠。 她的这个未婚夫有多风流,在京城内名声有多差,她是知道的。只是,从前没有造到她跟前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不去在意,权当自己不知道好了。 可如今,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他竟就这样陪着个青楼女子出来招摇过市。云蔓纵是再好的性子,也是不能忍的。 其实两府老侯爷皆还在世时,两家交情甚好。而云蔓,也算是从小跟在这位赵家二哥屁股后面长大的。 小时候的赵二哥虽然也顽劣混账,常常捉弄得她哥哥们一个个气急败坏追着他打,但那不过是孩子们间的玩闹罢了。他那时候的混账,是不失可爱和淘气的,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郎。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好像……自从跟在魏王身边出征,一次次立下军功开始,他就变了。 战场上,他是有勇有谋屡立军功从不贪生畏死的军人,受尽万千将士的敬仰和爱戴。而一回到京城来,他就成了那个败家儿郎。常出入烟花之地和赌场,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外边的相好数不胜数,全然不去顾及她这个未婚妻的感受,更不顾及玉阳侯府的脸面。 云蔓从小身子骨就比一般人羸弱一些,平常也鲜少出门。今儿也是挺高兴的,她想和柳家的表妹学点东西,这才听了祖母的话,也跟着一起出门来选木材。 可又怎会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的未婚夫带着别的女子逛街。 云蔓性子娴静温柔,她做不来当街哭吵这种事。但因为也实在受了些打击,她也做不到装着镇定的样子去和赵佑楠打招呼。 所以,她只能匆忙扶着自己丫鬟的手,又折身准备登车:“回家。” 柳香并不知道赵侯府和云侯府间的关系,所以,见云蔓此举,她十分懵逼。正慌乱着要跟上云蔓,却被云芝拦下了。 云芝悄悄凑去柳香耳边小声说:“这位赵二爷是大姐姐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婿,大姐姐此刻未必愿意我们跟着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们选我们的。” 柳香先是惊讶昨儿晚上救她的恩人竟会是云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又惊讶这位赵二爷竟然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这么荒淫无度。惊讶完后,再回味云芝的话,又深觉她此话在理。 是她鲁莽了。 如果换成是她的话,她此刻肯定是希望一个人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的,并不会愿意有人跟着她。 本来在此之前,柳香对赵佑楠印象还挺好,毕竟是救命恩人。甚至,昨儿朦胧夜色下,她见他纵马回身冲她笑,郎君容颜绝色,恣意飒爽,她不可否认的有那么一瞬心突了一下。 可现在,她是再也没有半点那种心思了。 再抬首看赵佑楠,她更是离得远远的。只紧随在云芝身后,目不斜视,她知道他在看自己,但她并不愿意再去看他一眼。 柳香云芝进了铺子后,赵佑楠这才拾阶而下。对那个小女子前后反应的差别,他虽看在了眼里,但却并没往心上去。 金蝶还想缠上去,却被赵佑楠随意一拂袖,拂开了。 金蝶撇撇嘴,倒不敢再靠近,只落了几步跟上,问:“爷这会儿是往哪里去?” “回家。”赵佑楠负手行至马边,解了拴马的绳子后,纵跃飞身上马,双手紧握马缰后,垂眸睥睨金蝶道,“你自己回去吧。” ---- 柳香陪着云芝选好几样木材后,外面天色已经渐晚。晚上京城实行宵禁,各坊门间都是要落锁的,所以云芝说:“总之你也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今儿太晚了,不方便。等祖母大寿后,我们找一天时间,我好好带着你出门来逛一逛。” 几个时辰接触下来,柳香越发觉得这位云侯府的三小姐落落大方,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很多。 柳香笑着点头:“好。”又有些歉意的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太打搅你了?” 云芝一边牵着柳香手,送她先登车,然后她才扶着自己丫鬟手登车。等坐进马车,车也缓缓行驶起来后,云芝才说:“远到是客,都是应该的。何况,我虽和表姐初次见面,但却投缘,不过是陪你出个门逛个街而已,又算得什么?” 柳香平时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居多,平时见的最多的,就是身边的亲人。祖父还在世时,她伴在祖父祖母膝下的时候,话倒是不少。可自从祖父病逝后,家中兄嫂又不好相处,她渐渐话就少了。 三年来,陪伴她最多的,就是那间木工房里的那些木头。 不比云芝能说会道,柳香只能笑着点头,道了声谢。 行程漫漫,枯坐尴尬,云芝便和柳香说了些云蔓亲事的事。而对于赵佑楠,通过云芝的嘴,柳香又了解得多了些。 柳香还挺好奇的:“我从古阳县入京,途经凤凰山时,遇到了山里的山匪。当时,还是这位赵二爷相救。昨儿见他,却并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一个人的变化,难道真的能在一夕之间这么大吗? 昨天晚上的赵二爷,英姿飒爽,是祖父故事中一个英雄该有的模样。而今天的赵二爷,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他成了勋贵纨绔子弟,浪荡公子。 云芝说:“他是这样的,你不必惊奇。” 见云芝不再继续说下去,柳香也没再问。毕竟这样打探别人底细,也很不好。再说了,人家的事情,又和她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只是进京来走亲戚吃喜酒的,等再过几天,就得回家去了。而这里的一切,她想,她也很快就会忘了。 ---- 曹氏跟着曹姨太一起,陪在云老太君那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天色渐晚,到了用晚饭的时辰,老太君这才放人走。 曹氏则跟着曹姨太一起,回了曹姨太的住处。 柳香和云芝约好,明天她去云芝屋里教她木雕。才回来去给曹姨太请了安,曹姨太正吩咐下去摆饭,一个丫鬟便急色匆匆快步走了进来,贴在曹姨太耳边说了句:“侯夫人那边出事了。” 如今侯府早已易主,早不是当年老侯爷还在时的光景了。而她身为老侯爷的妾,从前在侯府里没什么话语权和地位,如今更是如此。 不过,她儿子又没想过要分这侯府的一杯羹,她也没想过要通过巴结如今侯府的当家主子而得到什么好处。其实,侯府里的这些事情,大多都是与她无关的。 但既然身在局中,就没有置身事外的机会。她虽不管府上大情小事,但府上若发生点什么,她还是需要知道的。以后总归还是需要在府内走动,没点情报,若是得罪了谁,可能还不自知呢。 但也仅限于知情,与她无关的事,她不会多一句嘴,更不会插手去管。 丫鬟把玉阳侯夫人那边的情况告诉了曹姨太,曹姨太听后点了点头:“知道了。”然后打发了丫鬟下去。 柳香母女都深知别人家的事情不要多问、多管的道理,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不过,曹姨太倒是没有隐瞒她们母女的意思。 “是咱们家大姑娘的事。”曹姨太主动说,“早年老侯爷在世时,给大姑娘定了门亲事,就是烈英侯府赵家的二小子。那小子小时候倒没这么混账,只是近几年来,越发混账得不像样。听说今天,大姑娘出门,恰好碰到他携一青楼女子大街上招摇过市。” “大姑娘回家后,什么也不说,只把自己关房间里一个人生闷气。后来,还是侯夫人打了大姑娘身边丫鬟逼问,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侯夫人气极,正闹着要杀去赵家讨说法。” “对了,今儿外面的事,香丫头是知道的吧?”曹姨太说。 柳香点点头:“知道,我当时就在。”想着这位赵二爷就是她救命恩人的事也瞒不住,所以,她索性老老实实全说了,“我也是今天见到这位赵二爷,才知道,原来昨天救我们一家人的英雄,正是他。” 曹姨太听后只觉得这事实在是巧了,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要说这位赵家二爷,如果不沉迷美色,私生活方面不过于混乱的话,那他真是没话说的。但这人无完人,老天给了他别的,总得拿走些什么。若说苦,也是我们大姑娘命苦,这日后若是嫁了去,就她那羸弱的身子和她那温柔好欺的性子,还不得被气死。” 对此,柳香是不好发表什么意见的。其实她想的是,云侯府和赵侯府,都是权贵,既然那位赵二爷混账,而云侯夫人又护女心切,凭云侯府的地位,为何不退婚? 既知是狼穴,把亲事退了,再择贤婿便是。 但柳香觉得,既然她能想得到的,人家肯定早想到了。至于不这么办,肯定是有人家的权衡在吧。 这也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了。 只是可惜了云蔓表姐,这么好的一个温柔又貌美的女子,竟摊上了那样的一个夫婿。 柳香脑袋中突然又浮现起白日时那位赵二爷看她时的表情,透着玩味和戏谑、以及还有一种她理解不了的深意,她不由猛地打了个战栗。心中,更是多同情了云蔓表姐几分。 不过,再想到这次回去,她也得把亲事定下来了,不免又开始惆怅起自己来。 ※※※※※※※※※※※※※※※※※※※※ 更新打卡~ 这章留言发红包! 第007章√ 玉阳侯夫人虽然一时气极,但好在身边有人拦着,她倒也没气得失去理智,真就提了刀杀去赵家。 不过,人家儿子已经把她女儿欺负成这样了,他们云家又不是破落户,也不可能就此忍气吞声,将事情作罢。所以,玉阳侯夫人经过一晚上的郑重思考,最终还是决定于次日一早赶赴赵家,借此机会讨要个说法。 说不定,那烈英侯一时觉得理亏,就同意了他们云家以庶女代嫡女出嫁一事呢? 玉阳侯夫人知道,此事如果只是自己出面,赵家那边未必会肯给自己这个面子。但如果是老太太也能一同过去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云家老太君,和赵家老太君一样,都是一品诰命在身,是军侯夫人。那赵老太君敢对她这样一个小辈出言辱骂、不留脸面,但对和她平起平坐的他们云家老太太,势必得要礼让三分的。 不过,玉阳侯夫人虽算计得好,但云老太君却并不肯配合她。于侯夫人来说,云芝不过只是一个妾氏所出的庶女,但对云老太君来说,云芝却和云蔓一样,都是她亲孙女,都是云家血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疼云蔓,何尝不疼云芝呢?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侯爷既然去了,府上里外又都交到了小辈手中去,云老太君便不再插手管这些事。玉阳侯夫人一早来寿安堂请安,也被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告知,今儿晨礼免了,老太太不见人。 玉阳侯夫人早猜测到老太太会有此举,气愤得狠狠跺脚,转身便走。 “我就不信,一个贱妾生的女儿,她的婚姻大事竟然不握在我手里?”玉阳侯夫人一边气急败坏往回走,一边愤愤不平的和身边的得力亲信吐苦水,“那个贱妾压了我十几年,如今人都死了,魂还没散,叫人都不安生。我女儿若过得不好,那小贱人还想嫁得如意郎君?做她的春秋大梦。” 其实云芝的生母并非贱妾,相反,她是被玉阳侯聘娶入门的贵妾,出身并不低。玉阳侯夫人之所以生气,也正是因为这位妾氏娘家地位不低,她不能为所欲为打杀。 不过若是换作别的妾,不会侵犯到她利益的,她也不屑于喊打喊杀。 她身为嫡母,如今的侯夫人,唯一能拿捏住那贱人的东西就是,贱人所出一双儿女的婚事。没有她的首肯,云芝休想嫁得好。 但对此,云芝却是不甚在意的。 云芝想的是,她才十五岁,不过刚刚过了及笄礼而已。云蔓都十九了,还没嫁出门,前头有她这个大姐姐顶着,她又怕什么。 她还能有几年时间去耗,但云蔓却是没有了。 “香姐姐,赵家的那位二爷,似乎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云芝一边手握凿子状似在认真跟着柳香学木雕,一边则是和柳香闲聊起来,“不过也不奇怪,姐姐如此貌美,他又是那等风流性子。而英雄救美,也算一段佳话啊。” 云芝调侃。 柳香嘴巴没云芝这样会说,性子也没有她活泼,胆子更是没她的大。云芝不知羞敢就这样直白的调侃她,她倒是不会调侃回去。 再加上,其实早在昨天之前,她心中也的确生出过那么一点点的不太现实的幻想。现再听云芝这个话,她脸倏的就红了。 云芝原也只是开玩笑,见被她玩笑的对象脸羞红了,忙就道歉说:“对不住香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平时就是这样,对亲近的人嘴巴都没把门的,你一定不能怪我。” 柳香勉强冲她露出个笑来,岔开话题说:“这里不能这样凿,否则会坏了美感,成品会不好看。” 云芝忙就把心思继续投到了雕刻上,认真虚心的跟着柳香学了起来。 不过,大户人家的女儿,手拿绣花针行,但拿着凿子费劲的去刻木头,她们俨然就不行了。一是吃不了那个苦,二可能也是没那个天赋和耐心吧。 其实如果不是京城刮起了这样的一阵风气来,且上位者喜欢,柳香想,这种勋贵人家的小姐,才不会手拿凿刀干这种粗活呢。木匠的活干多了,手会变得粗糙。就比如她,常年累月的打造家具雕刻木雕,如今,手心早有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有时候拿一只手去抚摸另外一只手的手面儿,都能感觉到疼。 云老太君没去赵家,云侯夫人一个人去,果然赵家那边没给她体面。云侯夫人再次在赵老太君面前提起了以庶女代嫡女出嫁一事,想用赵佑楠大庭广众之下携青楼女子逛街被她女儿撞见且伤了她女儿心一事谈条件,却被赵老太君三言两语的给打回来了。 云侯夫人说不过赵老太君,只能又灰溜溜回来了。 而赵家那边,在云侯夫人离开后,赵老太君立马沉了脸。云侯夫人吵上门一事,赵佑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等云侯夫人一走,赵佑楠便去了老太君那里。 英挺儿郎,一身藏青色浮纹锦袍,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负手跨过门槛后,抱手深深弯腰,给坐在上位的老人家好好行了个礼。 “孙儿拜见祖母。” 赵老太君一直偏疼这个孙儿,因为这个孙儿不论脾性还是长相气度,都非常像老侯爷年轻时。老太君是偏疼不是溺爱,所以,这个孙儿越是在外头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她就越是伤心生气。 但她心里也知道楠孙儿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有原因的。所以,心中虽气、虽难过,但往往心疼大于愤怒,气性很快就散了。 故意晾了人有一会儿,约摸一盏茶功夫后,老太君才算松口,说:“你还知道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既来了,还不坐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得了祖母的话,赵佑楠这才直起腰来。走过去,就挨在老人家腿边席地而坐。 “孙儿这次在雍州练兵,特意给祖母捎带了那边桂家的云片糕回来。孙儿虽然人没能及时回府来拜见祖母您老人家,但您爱吃的糕点孙儿却是让左毅先送回府上来了。那糕点,您吃着了吧?”祖母面前,赵佑楠从不拘着性子,一如既往的不羁。 老太君可不吃那一套,这次并不被其所麻痹,继续严肃说:“今儿说这些没用了!”又说,“你平时荒唐一些就算了,可你怎么能带着一个青楼女子满大街的逛,那般招摇过市。云侯府是不好,可你和云蔓毕竟定有亲事在,你这样做,为难的是两府的人。” 赵佑楠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不过,他却是故意为之。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和云侯府打什么拉锯战了。他和云蔓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了。云家到底是想依着两位已逝世老侯爷的约定,继续完成他和云蔓的亲事,还是直接无视两家曾经的婚约,退了他家聘礼,斩断这门姻缘,之后各自嫁娶自由。 这件事情,这回必须有个了断。 其实他倒是等得起,暂且也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安定下来。只不过,他猜测出了圣人的心思,圣人有意想让他尚了六公主。 之所以还没下旨,或者说,之所以还没有明确的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不过也是顾及着他和云家还有婚约罢了。比起尚了六公主来,他倒是更愿意娶云家庶女。 不过,尚公主和娶云家女,都不是他本意。 他揣度了圣意,他知道,圣人并不想他和云家联姻。 他父亲烈英侯,是一品军侯,乃是十六军侯之首。手握军权,又地位显赫。而他,自十年前跟随魏王出征后,屡立奇功,圣人也早破例授予了他大将军的军衔。 而云家如今虽比他赵家是差了不少,但如今的玉阳侯,好歹也是个二品军侯。而玉阳侯的几个儿子,也算个个出息,可以预见,玉阳侯府,至少未来十几二十年,是要走上坡路的。 若赵云两家联姻,就是揽了举国近半军权。如果他是皇帝,他指定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故意携青楼女子招摇过市,为的,就是激怒云家。这样一来,赵云两家,哪怕是联了姻,矛盾也是存在的。 只要赵云两家关系不睦,或许,一时间就能消了圣人的戒备心。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就是了,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赵老太君又说:“那云侯夫人虽然说话不中听,行事也不漂亮。但是,云蔓却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做,可是要伤了她的心的。” 云蔓是个好孩子,这点赵佑楠是承认的。 他和云蔓,青梅竹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云蔓什么品性,他再是了解不过。 “我去云家道个歉吧。也正好,再过两日便是云老太君寿辰了,先去请个安。” 赵老太君听这话,脸色才渐渐好看起来:“这样就对了,去和你云家大妹妹解释清楚。那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子羸弱,回头你再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可真就是作孽了。” 赵佑楠备了礼,午饭后带着礼物打马去了云家。 而云家那边,柳香陪着云芝在云芝院子里做了会儿雕刻后,就和云芝一起去了云蔓屋里吃饭。云蔓本来就是个性情温柔的女子,过了昨日的那股子气性后,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也顾及着家中还有客在,没必要让客人因为她的一些事而跟着提心吊胆的。所以,柳香去看望她的时候,云蔓心情已经恢复得完全和昨天之前一样了。 留了柳香在她那里用了午饭后,又留她下来说话,并且也向她请教了些木雕方面的技术。对此,柳香都是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的。 等到了申时,掐算着老太太该醒了,三人又一并往老太太的寿安堂去。 却恰巧,在寿安堂门口遇到了赵佑楠。 赵佑楠此趟过来,原本也就是怕昨日之事伤着了云蔓,故而来道歉的。本来打算先来拜访云老太君,之后,再去找云蔓。 不过,既然现在遇到了,也就省了他到时候再多跑一趟。 所以,看到了人,赵佑楠直接大步朝人走来,大大方方抱手赔礼道:“昨日之事,让云大妹妹受了委屈失了脸面,在下在这里和云大妹妹赔礼了。” 云蔓自己心里未必不知她母亲其实也是无礼且无理的,所以,本就已经消了气的她,这会儿更是朝赵佑楠露出腼腆又不安的笑来,多少心里也有些愧疚和心虚在。 “赵二哥说的哪里的话。”云蔓说,“我知道,我母亲今儿一早又去找你了。她若是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话,还望赵二哥不要放在心上。” 赵佑楠笑道:“爱女心切,人之常情,令堂的做法,可以理解。” 赵佑楠话里藏话,云蔓一时没接话。云芝朝云蔓看去一眼,嘴角几不可察的露出一丝浅淡的冷笑来。赵佑楠余光瞥了云芝一眼,又收回目光,神色慵懒中透着点不屑和漠视。 三个人间暗潮涌动,唯独柳香,对这些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想懂。 柳香如今对赵佑楠这个所谓救命恩人是敬而远之,能避则避的。不过,赵佑楠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眼力劲,看出了人家女孩子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他不但不反思原因,反倒还追了过去问为什么。 柳香三人去给云老太君请了安后,想着老太君有客在,三人请完安很快就起身道别了。而赵佑楠见三人离座,他则也起身告辞。 出了寿安堂后,本该左右两侧各自分道扬镳的,赵佑楠却驻足,在柳香朝他福身行道别礼时,将人喊住了。 “在下可是有哪里得罪了柳姑娘,叫柳姑娘对在下如此避如猛虎凶兽?”语气轻飘飘的,像是玩笑之言一样,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惊。 ※※※※※※※※※※※※※※※※※※※※ 感谢在2020-09-05 20:58:44~2020-09-10 14: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良如玉、亚历山大压力山大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机智的肥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08章√ 这柳香就很惶恐了。 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她可得罪不起。她虽鲜少出古阳县的大门,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她不蠢,深知沾惹上权贵子弟的下场。 关键是,她冤枉! 她自认是对这位救命恩人很恭敬的,这两日来,每回见到,她都非常规矩的遵守着礼仪,看到他人时给他行礼,离别时给他行礼,就差三跪九叩把他供上了,还想怎样? 一向沉静佛系的柳香,此刻面对如此刁钻的逼问,也是怒火中烧,打人的心都有了。 不过,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柳香非常惶恐的问:“恩公何出此言?是不是小女子哪里失了礼数?” 赵佑楠摇头:“不曾。柳姑娘礼数很好,见面问候,道别问候,礼数是再周全不过了。” 柳香心想,既是礼数周全,那还说这些做什么?不过,嘴上却不敢真这么回。 云蔓也不懂赵家二哥此话何意,是真的对柳表妹有意见,还是在故意借柳表妹来打云家的脸。云蔓想了想,帮柳香说话道:“表妹初来京城,有些畏生。若有哪里慢怠了赵二哥,还请赵二哥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赵佑楠目光从柳香面上挪开,看向云蔓,笑道:“云大妹妹言重了,并非如此。”又自省说,“是我失言了。” 赵佑楠的确有几句话想和柳香说,是有关县官章扬的。本想叫了她到一边去说,又觉得如此一来,怕是会惹人非议。 他是不在意这些非议的,只不过,人家小姑娘肯定是在意名声。 所以,略微思忖片刻后,赵佑楠选择站在这里当着云蔓云芝的面直说。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论起来,可能就是那个章县官为了抱得美人归,故意耍了点心计而已。 “柳姑娘只需记住我一句话就行,与你同行入京的那位章县令,似乎并非良人。若这次回去再同行,柳姑娘需得小心。” 柳香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章县令来,而且,还是这种质疑的语气和态度,这就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柳香一直都觉得那个章县令对她是有所图谋的,坚持要娶她做填房,也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只不过,凭她的见识和眼力,她能感觉出不对劲,却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既然如今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了章扬来,且还是和她一样的态度,柳香暂且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了,直接问:“赵二爷何出此言?” 其实那日凤凰山遇劫匪时,赵佑楠心中就有所怀疑。这个章扬是古阳县的县官,在古阳和京城间往返多次,他该知道哪条路近且安全。而当日,他放着近路不走,却选了一条略远且荒僻的路走,且还真就遇到了劫匪,实在不得不怀疑他居心叵测。 只是他暂且还有一事不明白,当时若不是遇到他,这位章县官,难道真觉得凭他个一县之官,就能震慑住那些劫匪从而好英雄救美吗? 有些事情赵佑楠还未调查得明白,不过,这也不妨碍在此先给这位柳姑娘提个醒。 至于原因,就说来话长了,赵佑楠懒得耐心向她一一解释清楚,只说:“你只记住我说的就行。”又看向云蔓说,“柳氏母女既是你云侯府的客,回头老太君做完大寿,云侯府也该派人亲护他们到家才方显诚意。凤凰山遇劫一事,若再遇到一次,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云侯府估计也难推辞。” 云蔓也觉得此事是值得重视起来的,忙严肃说:“多谢赵二哥提醒,此事我会和母亲说的。” “那就好。”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清,赵佑楠也没有再继续逗留下去的理由,抱手告辞说,“后会有期。” 自始至终云芝都没说过一句话,不过,在另外三人一来一去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她却是看出了些端倪来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后,云芝又想了想方才寿安堂外的场景,她突然开口问身边伺候的丫鬟道:“方才你也在,你觉得,这位赵家的二爷,是不是对柳家表姐有些心思?” 小丫鬟是云芝的贴身丫鬟,是自家姑娘心腹。主子不开口问她,她当然不会多嘴,不过既然主子开口问了,她对主子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依奴婢瞧,的确是有点的。”小丫鬟认真回想了一下方才寿安堂外赵二爷的神色,心中更加笃定了,“表姑娘生的貌美如花,而且,赵二爷还英雄救美了呢。那一夜,夜黑风高郎才女貌的,谁知道有没有发生点别的什么。” 云芝闻声点了点头:“是啊。何况,这位赵二爷还是闻名京城的风流成性,表姐如此貌美,他想必是早已倾心。” “那表小姐呢?”小丫鬟问。 云芝脑海中忽又浮现起这两日来和柳香相处的场景来,她忽而笑了:“柳家不过小门小户,她再美,也只是一介布衣出身。赵家二爷虽说名声不好,但战功却是赫赫的,又是侯门贵子。像她这种小地方来的女子,最慕的,不就是这样的英勇儿郎吗?” 小丫鬟想了想,点头:“若她真去了赵侯府为妾,那咱家大姑娘,可有的受了。那位赵二爷,似乎并不把咱家大姑娘放在眼里。” 云芝一愣,忽而扭头看向一旁的贴身婢女,似是被她刚刚说的这句话提醒了一般。双目中,渐渐亮起一层光来,她心里俨然有了主意。 ---- 从赵家回来后,云侯夫人心中的气不但没消半点,反而更甚。赵家对她尚且这种态度,若她女儿真嫁了过去,那还有命活吗? 只要她还有口气喘,她就断然不会把女儿推入那样的深渊。 这赵侯府,从上到下,就都没一个好东西。老的奸诈刻薄,小的混账不懂事,而那赵侯夫人,却还是凭那样的手段上位的,不堪入目。她蔓儿自小体弱又心地善良单纯,真混迹到这些人当中去,那还不被活活给吃了啊。 云侯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急。先是把赵家上下都骂了个遍,接着又开始骂已经逝去的云老侯爷,骂他眼瞎心愚,竟把自己孙女许配给了这种人。 还是云侯夫人身边贴身侍奉的嬷嬷拦着,云侯夫人这才闭了嘴,不再继续骂云老侯爷。 但事情,却还是要解决的。 而且,要越快越好。她蔓儿今年已经十九,过完年就二十了,真不能再等了。 云侯夫人其实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计策,只是这个计策说起来实在不够光明磊落,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去使。但眼下,她该用的所谓够磊落的手段都用了,可赵家那边丝毫不为所动,而云侯府内,侯爷也偏心云芝,不肯让云芝代嫁。 所以,哪怕那个计策有失侯府体面,她也不得不使了。 和自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比起来,侯府是否体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这次,她借着全权给老太君操办寿宴之便,特意给远在雍州练兵的赵家二爷赵佑楠单独下了个请柬,也是有其目的在的。她的目的,自然就是想去实施那个计策。 只要成功,云芝就不得不嫁赵家,而赵家那边理亏,也难再有理由拒绝。而她的蔓儿,就可自此逃脱出来,另择良缘。 当年,云侯夫人和云芝的生母斗法十多年,彼此的院里,都安插有对方的人。而云芝生母死后,她手中的那些人,就都留到了云芝手中。 云芝行事素来稳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来的。所以,即便是如今侯府的女主人云侯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哪些是曾经云芝生母的人。 所以很快,云侯夫人那边的计策,就被云芝所知晓了。 听闻身边贴身侍婢来汇报此事的时候,云芝倒还算镇定,她并不意外。其实她早猜得到,这位当家主母,该要出手了。因为云蔓已经十九,云蔓等不及了。 所有人都等得及、耗得起,包括她。但只有云蔓等不及也耗不起了。 云芝并不当一回事,依旧气定神闲的握笔作画。直到过了有一会儿,一副莲藕荷花图作完后,她才搁下笔问身边的心腹丫鬟:“这幅画,是不是比昨日作的那幅画要好点?” 丫鬟急说:“姑娘,难道您真愿意替大姑娘嫁给那个赵二爷吗?” 云芝觉得她扫兴又无趣,撇了下嘴说:“云蔓捡剩下不要的想塞给我,我当然不要!我若真替她嫁去了赵侯府,我娘还不得气得死而复生。” 丫鬟疑惑:“那姑娘您是……心中已有主意了?” 云芝:“当然。”她俯身吹了吹画,又招手示意一个立在门口的小丫鬟来拿画,让她拿去有风的地方晾晒后,才又对心腹丫鬟道,“她们母女想算计我,那就算计好了。只是,我可不是好惹的,怕是要让咱们这位侯夫人失望了。” “她不是想设计陷害我失了清白之身吗?那咱们就将计就计,算计得她不但目的达不成,还得给她女儿添一个陪嫁侍妾。” “赵家那位二爷本就不喜欢云蔓,柳家表姐若是嫁了过去,有云蔓好受的。” 小丫鬟经云芝一点拨,立即就反应过来。她显然也没想到自家姑娘平时不出手,一直都很能忍,而此番一出手,竟要玩个这么大的。 然后再细细一琢磨这事,不由觉得自家姑娘高。将计就计,就算事情闹出来,丢了侯府脸面,那也是夫人做的手脚,怪不到姑娘头上。 而经此一事后,大姑娘不嫁赵候府都不行了。到时候,大姑娘不但得嫁去赵家,还得抬一位表姑娘先入赵候府去,这样,也算是打了夫人脸。 ※※※※※※※※※※※※※※※※※※※※ 感谢在2020-09-10 14:52:36~2020-09-11 21: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白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白猫、滴答滴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官慕容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le_zj197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09章√ 柳香自然不知云侯夫人和云芝之间的较量,这两日,她一直乖乖呆在曹姨太院子里。只云芝那边来人请她过去玩的时候,她才会出门。她和云芝之间其实是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指点云芝木雕。 而云芝也是个很好的学生,十分有耐心,也十分虚心好学。反正柳香觉得,这位云侯府的三小姐,是个挺聪明的人。 “今儿天色晚了,不如表姐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过来吧。”外面夜幕降临,夜空中零星挂着几颗碎星,云芝很识趣很体贴的招呼柳香先回去休息。 柳香好奇:“明儿是老太太的大寿,你不需要招呼女眷吗?” 云芝闻声就笑了,颇有几分苦涩的意思,她叹息说:“表姐可是抬举我了,我不过只是侯府庶女,怎有那样的体面去招待那些世家贵女。平常这样的事,都是大姐姐去做的。不过没关系,我其实是懒得应酬的,就像现在这样,和表姐一起学点东西,不是也很好吗?” 云芝笑。 但柳香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勉强的意思。 柳香心善,想着这侯府庶女日子其实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好过。亲母死了,在嫡母跟前讨生活,想来还不如她在乡下过的恣意舒坦。 一时同情心泛滥,就点头说:“好吧,那我明日再过来。” 云芝非常友好的握了握她手,然后差遣了自己身边最体面的丫鬟送她回去。 柳香回到曹姨太的院子,用了些饭食后,被曹姨太身边的嬷嬷叫了过去。曹氏此刻也坐在曹姨太身边,脸上颇有些为难之色,柳香看了眼母亲,见她脸色似是不好,心里一时也打起鼓来。 请了安后,曹姨太就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坐。 “方才和你母亲闲聊,提起了你的婚姻大事来。听说,你还没定下亲事?”曹姨太问的直接。 柳香说:“因祖父病逝,守了三年孝。如今刚出孝期没多久,亲事还没来得及定下来。不过,待这次回家去,父亲母亲就会给我定一门亲事的。” 曹姨太道:“香儿,你可比姑婆年轻时候漂亮多了。且你性子敦厚大方,又娴静乖巧,最是可人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像姑婆一样,嫁到勋贵人家来做个良妾吗?只要日后有一子傍身,你老了后,就尽是享福的日子了。” 柳香不想老了后才享福,而年轻的岁月,却全都耗费在了和太太姨娘们的争斗中。而且,她其实对这种大户人家的富贵日子也不是很感兴趣,她就想找个和柳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找个上进的、品性优良且对她好的夫君。 但如果直接否定的话,否定的就是曹姨太的一辈子。所以,柳香一时不好回答。 曹氏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她不想女儿远嫁。何况,深宅大院都是吃人的地方,哪里比得上他们小门小户的日子过得舒坦? 何况还是做妾…… 妾是什么?妾就是下人,身契都是攥在当家主母手里的。 堂姑是运气好,得了云家老太君的信任,这才能晚年体面。可这样的运气,又岂是人人能有的? 她不愿意女儿去赌。 曹氏见女儿不说话,就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曹氏忙说:“虽说香儿亲事还没定下来,不过,却是有了合适的人选的。咱们古阳县的章县令,十分中意香儿,三年前就登门提亲了,只不过,当时赶上老爷子病逝,香儿要守孝。” “这三年间,章县令一直都未婚娶,直到香儿出了孝,他才又登门提亲。想他虽然是续弦,但正值盛年,且一表人才,又对香儿一片痴心……若是此时香儿弃了他而择京中权贵,怕是传出去,于香儿名声也不好。” “当官的……”曹姨太嘴里琢磨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我其实也是为香儿着想,想着她后半辈子能有个好的依靠。既然有这样一门亲事可选,去做正妻,也的确比做妾要好。既然如此,旁的也就不说了。” 曹氏知道这几日曹姨太肯定是物色到了好的人选,这才来劝她们母女的。想着虽然承不了她老人家的情,但总归该道个谢才是。 于是曹氏说:“多谢您替她费心了,要不是已经有了这个章县令的存在,香儿还真得倚仗姑姑您给她物色门好的亲事。” 曹姨太就说:“既是县官,日后总得升官的,迟早得往京城来。到时候,我和香儿在京中,也算有个依靠。” 曹氏笑:“那以后,香儿还得靠您老人家多照顾几分呢。” “这是必须的,都是亲戚,何必见外说这些客套话。”见事情没办成,曹姨太也没坚持,就说,“天色晚了,你们也早早睡去。明儿老太君大寿,府上客人比较多,你们怕是得早早过去请安拜寿。” 柳香母女听后忙起身道别,曹氏说:“是,那我们母女就先回屋了,姑姑您也早点歇着。” 柳香不愿嫁京中富贵子弟为妾,自然也不愿给章扬做填房。方才在曹姨太那里她不好说什么,回到母女俩的房间后,柳香就直言了。 “娘,我说了,我不会嫁章县令的。” 曹氏把门关严实,只留了自家带的丫鬟春铃下来伺候。她对女儿“嘘”了一声,小心翼翼四周探试一番,才小声说:“你以为如今这事还由得了你吗?你难道还认不清自身吗?你长得太过扎眼,连你姑婆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嫁个普通人一辈子安安生生的过普通日子?” 柳香也想起来了,之前在古阳县的时候,有两位郎君已经为她大打出手过了。 可这是她的错吗? 曹氏叹了口气说:“娘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有些事情,是需要考虑到的。还有,你以为,你姑婆想让你做这些勋贵人家公子哥儿的妾,是真为你打算吗?她也有私心的。你长得好,性子也好,最能控制得住。你若进了勋贵人家的门,对她对云九爷,日后都是一方助力。” “不然的话,娘为何单提章县令而不提别人?不过因为他好歹是当官的,日后前程无量。” 道理柳香都懂,可她就是不愿嫁一个自己不想嫁的人。她看到那个章县令她都害怕,她真不敢想,日后真和他做了夫妻,过的会是怎样的一种日子。 柳香没再继续和母亲争辩,因为她知道,再继续辩下去也无用,母亲也是为了她好。只是,这一夜,注定是要难眠的了。 柳香彻夜未眠,次日一早,顶着疲惫的倦容跟着曹姨太一起去了寿安堂请安。 曹姨太总归只是姨太太,是妾,老太君大寿,来往客人贵眷多,她不便多留。所以,请完安后,就又回了她自己住处。 而柳香,便也只呆在屋里不出门。 没一会儿功夫,云芝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过来请她了。 柳香这才想起来,她昨儿和云芝约好了,今天过去继续教她木雕技术。柳香让云芝的丫鬟先回去,她让春铃打了水来净了面后,才过去。 为了掩盖脸上的疲惫之色,柳香往脸上抹了点胭脂。本就颜色娇美,稍稍淡妆,更显姿色出众。 云芝看出来了,以为她是见今天府上来往贵客多,故意这样打扮的,好为自己择个好姻缘。云芝心中鄙夷,面上却一如既往亲热。 云芝还如往常一样,跟着柳香学木雕技艺。午饭后,侯夫人那边来了人。 “今儿老夫人大寿,府上来了许多贵客。大小姐一时有些应付不过来,夫人说了,三小姐您总不能一直躲在屋里偷闲,总得出门去帮着大小姐应酬应酬才是。” 云芝对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至少表面上是敬重的,该有的礼数都有。只不过,该说的话她也还是要说的,也不畏惧。 “从前都是大姐姐一人应酬的,也无人叫我过去,我就以为今儿也是一样的。我和表姐都约好了,现在若我扔下她,自己去玩,怕不好吧?” 那嬷嬷道:“夫人说了,表小姐也是府上贵客。既是曹姨太娘家亲戚,又得老太君喜欢,今天这样的日子,怎好一直躲在屋里,也该跟着小姐们出门去见见客人才是。” 云芝这才点头,回那嬷嬷说:“既如此,那我和表姐先换身衣裳,一会儿就来。” 柳香要回去换一身衣裳再来,却被云芝拉住了。 云芝说:“我今年秋时新裁做的裙衫,自己穿,有些长了。表姐比我略高些,想来穿上正合适,不如就在这里一起更换了吧。你现在回曹姨太那里,再过来,一来一回的路上也耽误时间。若去夫人那里迟了些,怕是夫人要怪罪我。” 柳香是见过府上的这位侯夫人的,的确有些严肃。今儿又是老太太大日子,耽误时辰的确不太好。 柳香其实想说她不去的,只不过,方才云芝先开了口,侯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同意了。若这个时候再开口说不去,她怕人家会觉得她不识抬举。 寄人篱下,就这点不好。 不过,好在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这一时一刻的,倒也忍得。 柳香换上了云芝给她准备的衣裳,又由云芝的梳头丫鬟给她梳了头。平时从不过分打扮的柳香已然是让人不能忽视的绝色,如今一打扮起来,更是绝代风华。 便是云芝,心中再瞧不上这个乡下来的表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貌美的女子。 柳香虽是小家碧玉出身,她的美也不是那种十分大气矜贵的,但刻在骨子里的那抹温柔娴静更衬得她娇美秀丽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暖甜。就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很甜很娇很美,且越看越美的类型。 而且她的美,没有攻击性,温婉恬静,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 感谢在2020-09-11 21:49:15~2020-09-12 16:4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大我爱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0章√ 柳香跟着云芝去了云蔓那里,人才到云蔓招待未出阁女眷的院子,就忽然听到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来说,六公主过来了。 六公主是如今圣人跟前最得宠的公主,也是整个京城内勋贵人家的姑娘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六公主造访云家,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想一会儿在六公主面前露个脸。 于是,六公主一来,成功抢走了云蔓风头。本来那些人都是围着云蔓转的,如今都围在了六公主身边。 至于柳香?就更是无足轻重的人了。在场的人,也压根没兴趣去知道她是谁。 云蔓受了冷落,这才得空认真打量起柳香来。见她今儿是好生打扮了一番的,且身上穿的衣裳,也比前几日穿的要贵气许多,云蔓就夸她说:“表妹平时不怎么打扮都已是绝色,如今只稍微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更是美得叫人窒息了。” 同时云蔓也在想,若方才不是六公主突然造访,怕是这位表姐要凭美貌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了吧? 其实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听别人夸她长得好看的,只是从小到大,柳香这样的话听的实在太多,有些麻木了。何况,最近她的烦恼,还是来自于这该死的美貌,所以,再听到云蔓的这些夸词时,她心里不但并没有多高兴,反而很愁。 不过,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人家礼貌性夸了她,柳香自然是要夸回去的。 柳香先是自谦一顿,然后找云蔓的优点夸赞她一番,之后又如实说:“这身衣裳是三小姐的,她说是她秋季新裁做的衣裳,因大了些,就送给我穿了。其实,我穿成这样,也有些不大适应。” 云蔓笑道:“你长得好,该打扮打扮才是的。美貌也是女孩子其中一项资本,你不该藏着自己的优势。” 柳香心想,如果她有云家这等家世的话,她肯定也会以有这样绝色的美貌而感到自豪。可她没有。她没有强大的背景,又有这样的姿色,这就是祸端了。 提起这事来,柳香更愁了。本来她已经劝好娘亲了,等回家后,就在门当户对的人家择个可靠的如意郎君嫁了,可昨儿曹姨太那番言论后,娘就不肯再松口让她另择佳婿,只让她嫁章县令了。 柳香正想着怎么找些说辞和云蔓道别,回屋一个人呆着去,就见云芝身边的丫鬟过来了。 “大小姐,三小姐让奴婢来唤表小姐,三小姐寻表小姐有事。”云芝方才突然就不见了,柳香也还在找她呢。 云蔓知道这几日柳家表妹和她三妹妹走得近,三妹似乎下了决心要在木雕上下功夫苦学般,这几日,出奇的勤奋。所以,云蔓倒也不拦着。 “那你们去吧。” 柳香朝云蔓福礼道别,才转过身去没走多远,就听云蔓身边的一个丫鬟碎嘴说:“还公主呢,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她今儿哪是来给咱们老太君拜寿请安的,她肯定就是冲着赵二爷来的。虽然这赵二爷咱家看不上,可毕竟还和小姐您有婚约在呢,这六公主……” “闭嘴!”云蔓呵斥,难得的严肃语气。 ---- 云芝的丫鬟带着柳香越走越偏,直到一处似乎荒废了许久的旧院子前才停下。 丫鬟对柳香说:“这里是三姑娘生母陶姨娘生前的住所,三姑娘在院里正房等着表小姐,表小姐快进去吧。”又说,“三姑娘见今儿府上热闹,忽就念起她姨娘了,表姑娘您和咱们三姑娘处得好,您去陪陪她吧。” 这院子虽然荒芜得没什么人烟气,但看着院墙和周遭的建设,似是一直都有人在打扫的。 柳香虽然也并不是这个丫鬟说的那样,和府上三姑娘处得多好,但似乎她住府上这些日子来,的确也只有她和这云三姑娘走得最近。云侯府,和云蔓云芝同辈的姐妹不少,但云芝院子一直都比较冷清。仿佛除了她日日陪伴云芝外,就没见过有别的云府小姐登她的院门串客走动。 柳香拿人的手短,想着云芝对她还算不错的,那么她现在心情失落,她也应该去陪陪她的。 “好,那我现在就进去。”柳香说,并不疑有它。 那小丫鬟又道:“三姑娘平时不让人来这里的,所以,奴婢就不陪您一起进去了。表小姐您直接进正房就好,三姑娘在正房。” 柳香冲那丫鬟点点头,转身便进了院子去。 这个院子和曹姨太的院子差不多大,连格局都很像。所以,柳香很快就找到了正房所在的位置。门“吱呀”一声响,她推门而入,一阵幽幽冷香随及就扑面而来,柳香觉得这种香味甚是好闻,多吸了几口后,才继续往里走。 并没看到云芝在,她扬声喊了一声,也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正好奇,想要出去再寻那丫鬟问清楚是不是弄错了的时候,柳香忽觉双腿一软,整个人身子也绵软无力起来。身上的力气,根本支撑不了她再站立。 头也昏昏沉沉的,她有点困。目光四下扫视一番,见不远处有张床,柳香想也没多想,本能就双手使劲扶着沿路的桌案椅柜,撑着身子走到床边。 困意席卷而来,一点点麻痹了她的意识。她靠在床边大口吸气呼气,胸口剧烈起伏。 忽然很口渴,口干舌燥,她只觉得身子里似是燃烧着一团火一样。从前生病发烧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严重,柳香撑着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智在想,她是病了吗? 可以前生病,都是有一个过程的,哪回也没像现在这样,说病就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正当她脑中闪过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时,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响,她又听到“吱呀”一声,门忽然又开了,而从门外,走进一个高挺如松柏般的健拓男儿。 他背光而来,步伐缓慢,一步步慢悠悠走到她跟前后,方才停下脚下步子。 柳香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话:“是你?” 可柳香已经控制不住了,她很渴,也很热。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渐渐的,男人变成了一个竖立的冰石,她双眼倏的睁大,仿佛找到了救命之水一样,扑过去抱着冰石就用力吮.吸起来。 哪里冰凉她就吸哪里,可吸了一阵后发现,似乎哪里都是冰冰凉凉的。于是,她越发用力紧紧抱住冰石不撒手。 而被她误认为是冰石的男人,蓦的被一个女子调.戏,他一时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后,他也并没有将人推开,而是任由她为所欲为,然后趁机抬手稳住她双肩,逼迫她抬头看向自己,沉声问:“是自愿的吗?” 赵佑楠其实一早就猜到了那位云侯夫人在今日会有所动作,所以,有人引他过来,再见到这种场面,他也并不惊讶。只不过,他原以为云侯夫人要利用的人是云芝,没想到,是这位柳姑娘。 不过,虽然有一瞬的意外,但赵佑楠也并不奇怪。当时在城郊客栈,他无意间听到隔壁柳家母女的谈话时,就猜测到了云家的意思。 所以,他问她是不是自愿的。 若她自己和云侯夫人间谈好的某种条件,自己为了某些利益也是心甘情愿的,他可以收了她。但如果她并非出自自愿,他也不会强人所难、趁人之危。 柳香懵懂的看着他。 见她不说话,赵佑楠右边嘴角习惯性一翘,又摆出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来,玩味的问:“你不愿嫁给那章县令,难道也不愿嫁给别的郎君?明媒正娶,去做别人的正妻,虽不会多大富大贵,但至少可以光明磊落,一辈子都抬得起头。” 柳香现在别的什么话都听不进,满脑子都是他口中提的那个章县令。可能是昨儿被母亲的决心吓着了吧,一提章县令,她就着急的慌忙摇头:“不喜欢他,不要嫁给章县令,他不是好人。” 说着又哭起来:“我不想嫁给他,可娘非要我嫁。我没办法了,我该怎么办?”又问他,“我看不出他到底哪里不对劲,可恩公你能看出来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嘛,好不好嘛。” 见她这一脸媚色,且说话语气也越来越有撒娇意味,赵佑楠若说半点不为所动,那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屋里有催.情的迷药。就算赵佑楠一走进屋后就尽量去屏住了呼吸,但这种药药性烈,任自制力再强的人,也不可能一点影响不受。 既不是强迫,是你情我愿之事,似乎也没理由拒绝。 何况,他故意入云家此局,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和算计在的。自此之后,他和云家,将再无任何瓜葛。 赵佑楠直接将缠在身上的女人抱起,大步往床上去。 ※※※※※※※※※※※※※※※※※※※※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终于到这一步了。睡是肯定要睡的了,没什么意外,至于害女主的云芝,女主后面也不会放过她~ 这章发个红包~ 大家都在养肥么,好像跟读的仙女不是很多,暴风哭泣呜呜呜! 感谢在2020-09-12 16:44:40~2020-09-13 16: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1章√ 柳香从未受过这种痛,似剥筋拆骨般。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眼睁睁等着自己被什么重物碾压一般。 压得她胸口闷疼,窒息感很重,不舒服。 蓦地那一下钻心的疼,几乎是抽走了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反抗不了,挣扎不得,她就如那被人摁在砧板上的鱼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那种疼痛难忍的时刻不多,宰杀她的人对她也算温柔。渐渐的,她就能适应得了这种重压和频率了。只不过,接下来难以忍受的是,时间太长。 这种令人燥热窒息的时刻,太过漫长了。她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她很热,她也很虚很疲乏。她很累,她想睡觉。 最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这疾风骤雨,她也不记得了,因为,她后来就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柳香缓缓睁开眼睛,沉默望着帐顶,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才稍稍动弹一下身子,那种似是被重物碾压过的疼痛感立即席卷全身,她才提上的一点力气又全部泄掉,最后无奈的躺倒回去,只能无力的喘着气。 这会儿似是才意识到,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香虽中了催.情的迷药,但是,那些在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情,她却是一样没忘的。不但没忘,反倒是全都深深刻在了她脑海中。 方才发生的一切,如狂风骤雨般突然席卷而来,柳香一时承受不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失身了吗?她不再是清白之躯了吗? 真想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但通身的酸疼告诉她,这不是。她失身了,被人算计得丢了清白。而比丢了清白更恐怖的一件事是,接下来,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之后的几十年,她该如何去承受这一切。 她当然还知道夺走她清白的人是谁,那个人紧紧压在她身上的时候,映在她眼中的那张脸,她是忘不了的。说来也真是可笑,那日她在凤凰山遇险,差点丢了清白之身,是他像天神一样突然降临到她身边救下她的。 她本视他为恩人,可如今,真正玷污了她的人,却是他。 柳香心里也明白,他可能和自己一样,是被这云侯府的人算计了,她不该怪他。可毕竟毁了她一辈子的人也的确是他,想不去怪,也真做不到。 柳香只稍微躺着又休息了会儿,想着如果再不出去,到时候她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了,她怕是真的想活命都不能够了。所以,此刻也不容她多想,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到好好的挂在床边衣竿上的衣裳,柳香伸手去够,从里到外,一件件够了过来。她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那个男人了,她把身子背了过去,只拿背对着他,然后开始一件件穿衣。 赵佑楠并没有昏睡过去,完事后,就已经穿好衣裳坐去一边窗下边喝茶边等着了。 这茶是左毅送来的,知道他这个主子要坐在这里等某个小娘子醒,怕他无聊,就送了点茶水点心来。赵佑楠想,云侯夫人虽手段下三滥,但今天毕竟是老太君的寿辰,府上贵客多,她倒不至于让如此家丑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他笃定,此刻这座院子四周,肯定埋伏了不少她的人。只要他一跨出这座院子,便立马会迎面遇到她来找茬。 那如果他一直不出这座院子,她顾着脸面,肯定不会选择硬闯进来捉.奸闹事。 事闹大了,传出去,谁的脸也别想挂得住。 听到了不远处床边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赵佑楠将思绪从远方拉回,扭头朝坐在床边的人看了过去。方才温香软玉在怀,他知道自己鲁莽了,此刻十分怜香惜玉。 起身走到床边去,随意就近抽了张椅子拉到床边,弯腰挨着人坐下后,倾身靠过去了些,拉家常似的随意笑问:“云家派你来的?” 语气温柔,男人的声音,带着点事后的沙哑低沉,有魔力般的带着磁性,有点好听。 但柳香此刻根本没别的心情,更不会有闲情雅致去欣赏他的声音。柳香心里多少是有些怪他的,没搭理,只倔强的继续穿衣裳。 待衣裳穿戴齐整后,柳香才鼓足勇气抬起脸来,目光颇有几分倔强的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赵佑楠拧眉,目光上下在面前小女子脸上打量一番后,才颇有些恍然的意思。 “你是被云芝算计的?” 柳香本来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认命就好了,也不必在这人面前哭哭啼啼,显得她多求着他似的。可有些情绪,是她根本控制不住的,她现在自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云芝算计了,她懊悔自己的轻信于人,也恨云芝的狠毒虚伪,更遗憾自己以后再不能嫁得一门如愿的亲事了。 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一时没忍住,她眼泪便如珍珠串一般,一颗接一颗滴落。 她自然是很委屈的。 赵佑楠猛地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子立在她跟前,男人英俊的脸上,此刻也是乌云笼罩,显然脸色十分难看。沉默一瞬后,他对跟前的小女子承诺道:“你也放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也是会对你负责的。” 可他的这句话,并不能成功安慰到柳香。因为,柳香要的,从来都不是让他对自己负责,她要的只是远离这里的一切是非,她要的是这一切从未发生。 赵佑楠虽在外名声风流,但他其实不太会安抚女人。眼下的事情有些棘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猜的没错,云侯夫人应该此刻就等候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等我们出去,她就立马带人来拿下我们。我现在出去,与她交个锋,柳姑娘暂时先别离开这。” “你放心,我会让你的丫鬟来找你。另外,这件事情,知情的人都已经知情,没有办法。但还不知情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姑娘的名声,可以保得住。” 柳香心中却对这样的所谓好心安排嗤之以鼻,身都失了,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虽绝望,但她也不至于想不开寻死。日子总有办法好好过下去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寻死。我若死了,云侯府的人不会有任何一个为我伤心难过,而我娘,很可能活不下去。为了我爹娘,我也会好好活着。” “只是,赵二爷要言而有信,你要保证至少保住我们母女的脸面。” “放心。”咬牙丢下这两个字后,赵佑楠甩袍转身,大步跨了出去,一脸阴戾之气。 屋内瞬间又安静下来,柳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来。她也没即刻离开这儿,只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呆滞望向窗外。 太阳一点点落了下去,最后的一点晚霞,也消失殆尽,天渐渐暗下来,夜幕已来临。 柳香也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终于听到了春铃的声音。 “小姐。” “我在这儿。”柳香回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嗓音还是有些哑后,她清了下嗓子,然后又说,“在这里。” 春铃是打了灯笼找过来的,显然她并不知道在自家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看到人后,还很高兴呢,忙小跑了几步到她跟前来说:“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天都黑了,夫人到处找你呢。” 看起来春铃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代表娘也还不知情。那就好。 柳香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勉强挤出笑对春铃说:“今天外面太热闹了,我又不认识谁。所以,看到这里有处院子,又没人在,便贪玩走了进来。然后,在这里睡了一觉。” 春铃嘟嘴说:“小姐心可真大啊,侯府这么大,您真敢一个人乱跑。不想跟着侯府的小姐们应酬,您可以寻个借口回夫人那里啊。真是急死人了。” 柳香抬出手来,在她鼻尖上刮了下,笑得几分有气无力。 “我们明天就回家吧。想家了。” ※※※※※※※※※※※※※※※※※※※※ 这章继续发红包,只要是首发时间24小时内的留言都有效! 第012章√ 云侯夫人自以为锦囊妙计,正带人等候在院外,准备只要里面的人一出来,她就派身边打手去把云芝那小贱人给当场捉拿住。然后,再押着人去老太君那里。 到时候,云芝和赵家二爷有肌肤之亲已是事实,如果到那时老太君和侯爷还不准云芝代蔓儿嫁赵家,那云芝也只能做她姐姐的媵妾嫁过去。比起去做赵佑楠的妾,以及云府舍两个女儿绑在赵家,想来,老太君和侯爷肯定更希望云芝代姐姐嫁去赵府做正妻吧? 而至于那赵佑楠……他玷污了云家女儿清白,任他赵家再蛮横不讲理,在这件事上,也再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到时候,一切只能她说了算。 云侯夫人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在院里被她下了迷药行苟且之事的人,根本就不是云芝。 赵佑楠出院子会见云侯夫人前,先召唤了左毅到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交代他去做后,这才继续负手踱出院子来。 才过垂花门,就见黛青天幕下,云侯夫人领着一群家奴正提着灯笼气势嚣张候在外面。赵佑楠见怪不怪,只冷笑一声,长腿继续跨过门槛,依旧步伐不疾不徐往外面走来。 “云侯夫人这阵仗,真是好大啊。”赵佑楠一贯的散漫语气,半点不把自己面前的这位长辈放在眼里,依旧恣意傲气。 直到稳步踱至云侯夫人跟前时,他方驻足止步。立在云侯夫人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俯视她,眼中全然没有半点敬重之意。 因为女儿的事,云侯夫人有三番五次和赵家祖孙打过交道。但因每次她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的,所以,她心中对赵家的怨愤已经积压得很深。 从前顾及着两家交情,次次她都忍了。可今日却不一样,今日这赵家二爷,侮辱妻妹,白日宣淫,她可算是牢牢抓着了一个大的把柄,她不可能再忍气吞声。 “好你个赵佑楠,你平素花天酒地也就算了,那是在外面,没造到我们家来,我们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今日,你却在我家老太君大寿当日,你行如此龌龊之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我告诉你,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们母女一个交代。” 云侯夫人张牙舞爪,此刻姿态十分难看。赵佑楠却相反,始终气定神闲,仿若从云侯夫人口中吐出来的那个禽兽不如的人不是他一样。 等云侯夫人撒完泼后,赵佑楠才淡淡启口说:“此事我也正想朝云侯夫人和云家三姑娘讨要一个交代,你我之间也论不清楚,不如去老太君和云侯面前理论吧。” 云侯夫人正有此意,她此刻有种忍气吞声多年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快感,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嚣张和得意,她扬声大喊吩咐身边的奴才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几个人,把云芝那小贱人给我押出来!” 她说:“她敢行此污秽之事,敢做就要敢当,现在还躲着做什么!” 云侯夫人身边的几个壮实婆子立即要奉命进院拿云芝,却被赵佑楠高大挺拔的身形一挡,挡住了去路。赵佑楠说:“在这个院子,云侯夫人怕是找不到三姑娘。放心,我的人已经去寻三姑娘了,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你什么意思?”云侯夫人当即就变了脸。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但赵佑楠没再回她的话,只目光远眺,看向远处。黛青色夜幕下,不远的地方,云芝果然过来了。 “夫人,您看,三小姐不在这院子里。”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 云侯夫人立即循声望去,果见提着灯笼缓踱莲步朝自己走来的人是云芝后,她忽然一阵头晕。身子犯软,脚下步子虚浮,险些没站住。 她不信:“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是让你们把院子围住的吗?这小贱人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们怎么不来向我汇报!” “夫人,奴婢们谨遵您的命令,一直都是盯着这里的。只是,三小姐怎么出来的,奴婢也不清楚。” 云芝走近,施施然行礼:“见过母亲。”又面朝依旧立在台阶之上的赵佑楠施身一拜,“赵二爷。” 赵佑楠却没理云芝,只看向云侯夫人淡漠道:“人既已来齐,便去老太君那里论个清楚明白吧。今日,我要你们云侯府势必给我一个交代。” 说罢,赵佑楠冷冷拂袖,长腿拾阶而下,率先大步往老太君院子方向去。他高大挺拓的身形渐渐隐没在夜色下,云侯夫人脚下又虚浮了几步。 几个踉跄,险些摔跌在地。好在,身边的婆子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母亲,走吧。”云芝也颇为挑衅,勾唇一笑后,也转身踱着莲步随赵佑楠而去。 这个时候,云侯夫人已然知道自己精心布的局,怕是早让那个贱人将计就计了。而她精心谋划了那么久的心血,全都白费。甚至,经此一事后,她的蔓儿……她的蔓儿怕是不得不嫁赵佑楠这个混账了。 她实在不明白,她是亲眼看着这小贱人进入的这个院子。之后,又差人于四周暗中观察围堵,怎么可能会出差错? 身边一个嬷嬷突然想起来什么,咬牙跺脚懊悔道:“中途的时候,三小姐离开过。但是很快,她又回来了啊。当时虽然隔的远,但奴婢识得她身上的那件衣裳,那正是今年秋时夫人给她新裁做的衣裙。想来当时奴婢等怕靠得太近让她起疑,故而没敢凑近再细细认她容貌。或许,当时走进来的,并非三小姐,而只是一个穿着三小姐衣裳的女子。” “这个小贱人!”明白一切后的云侯夫人,更是气得双目猩红,目露凶光,大有要把云芝生吞活剥的架势。 ---- 云侯夫人始终想算计的只是云芝,她也没想到,云芝竟然会把曹姨太的亲戚扯入局中来。从身边婆子口中得知其实真正和赵佑楠行了肌肤之亲的人是曹姨太的那个远房亲戚后,云侯夫人已经心累得无力再说什么了。 只叮嘱身边人道:“这件事情,过了今儿再说。先去老太君那里。我今儿难逃此劫,云芝那小贱人偷梁换柱将计就计,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云侯夫人撤了围在院子外面的人后不久,春铃便寻了过来。 柳香说她想回家了,春铃还挺奇怪的,一边提着灯笼给自家姑娘照明,陪她一起往外走,一边说:“可夫人不是和曹姨太说好了吗,等老太君寿辰过了,要再多住半个月的吗?”又颇引以为豪的说,“云家的姑娘都很喜欢小姐您呢。尤其是云三姑娘,日日都邀您去她院里说话。” 柳香其实心里一直都能感觉得到,云芝虽与她交好、对她热情,但总觉得隔着一层,并非真的坦诚相待。在今日之前,她只以为是因为她们二人出身不同,所以才说不到一处去的。可经此一事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云侯府的三小姐,城府很深,她早从一开始便在算计自己。 那些所谓的投缘,聊得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柳香此刻恨云芝,但更恨自己。是她一时忘了祖父当年和她说的话了,也是她识人不清掉以轻心了。 柳香其实身上不太舒服,她让春铃走慢点,她扶着春铃肩膀,这才能继续往前去。回到曹姨太院子后,她又让春铃去要几桶热水来,她想洗个澡,再换身干净衣裳。 曹氏本来是陪在曹姨太身边说话的,听说女儿已经回来了后,她则笑着起身朝曹姨太道别说:“香儿这孩子,也不知是去哪里贪玩了,竟玩到天黑才回来。我去看看她去。” 曹姨太说:“指定是和三姑娘躲哪里找清静去了。你一会儿也别说她,小孩子,哪里有不贪玩的。” 曹氏就说:“都是姑姑您宠着她,她才敢这样。她这般不懂规矩,就怕叫姑姑您为难。” 曹姨太倒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为难的事,如今她在侯府,背靠着老太太,也算是有点地位的。那侯爷和夫人见到她,多半也会礼遇三分,若连亲戚家孩子贪玩一些她就为难了,那她在侯府的这几十年,也算是白混的了。 “不碍事!”想起如今这些好日子来,曹姨太十分自豪,说话也尽是底气,她说,“香儿这孩子性子好,温柔娴静的,可是很得老太太喜欢的。要我说,就她这般品性的姑娘,日后若不嫁来这侯门富贵之家,都是可惜了。” 提及此事,曹姨太多少还是有些不死心的。 曹氏却笑起来,故意避开不谈,只说:“香儿哪有那么好。老太君喜欢她,这不也是看在姑姑您的面子上么。若咱们不是您的亲戚,老太君怕是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呢。” 曹姨太被奉承得心里高兴,但嘴上却依旧谦虚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香儿这孩子好。行了,天色也晚了,你也不必陪着我,你去看看她吧。如今天凉了,晚上更是要比白天冷,你快去看看,别回头冻着了。” “是。” 曹氏正要退下,老太君身边却来了人,说是请曹姨太即刻去寿安堂说话。 ※※※※※※※※※※※※※※※※※※※※ 有关更新的问题,回复一下哈~ 目前每天晚上9点更新,一天一章。等入v后,每天更两章。 另外,换了个新封面,好看吗?这人设图就是女主出嫁后贵妇的形象!!! 感谢在2020-09-13 21:27:39~2020-09-15 14: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九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o 10瓶;elle_zj1979、karon33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3章√ 老太太身边的人来请曹姨太去寿安堂,却没说缘由。所以,曹氏一时也并不知道在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回到母女俩屋子后,见女儿只着一身桃红中衣靠坐在床边呆望一处愣神,曹氏笑着走过去道:“今儿去哪了?大半天都瞧不见你的身影了。” 柳香原在想着心事的,骤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响在耳畔,她蓦地把思绪从远方拉回,扭头看向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母亲。 今儿失身一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柳香想,那人怕是已经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了。 好在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温柔娇弱,其实她的内心还是十分强大的。而这份强大,就要感谢祖父老人家这些年对她的思想灌输和谆谆教诲了。 当时在凤凰山外,她险些失身于那些土匪,她当时就想过,如果真失身了,只要她还能留有一条命,那她就能苟活。而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当时她预想的要好很多,不是吗? 所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和母亲说。 她不至于会为了此事而去寻死觅活,但她的家人,未必能如她一样,有一颗坚定强大的内心。如今不知如何和母亲开口,明日启程回家后,她更不知如何和家中父兄开口。 而这件事,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能瞒得了外人,却瞒不了家人。 “娘。”柳香自以为自己已经把心情调节好了,调节得不那么在乎那件事了,但一看到娘亲,一开口说话,不由又委屈起来。 声音忍不住哽咽,带着哭腔。 崩溃委屈的情绪,一旦开了口子,就收也收不住了。柳香没收住,泪水决堤,瞬间就汹涌而出。 这可把曹氏给吓坏了。 “香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曹氏一边抱着女儿安抚,一边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这种事,柳香一时还真难以壮了胆子说出来。 她怕她一旦随口说出来了,母亲会崩溃,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所以,任母亲怎么询问,她都不提,只伏在母亲肩膀上,委屈的一个劲哭。 曹氏终是忍不住了,转头扬声喊了声春铃,柳香这才强行止泪急说:“娘别叫她,这件事情,春铃也不知情。娘您就算叫了她来,也没用。” 曹氏更急了:“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娘……我。”柳香泪水迷了双眼,脸上沾了一脸的水,泪水淋湿了额发,使得散在鬓边的发丝都生了结,温柔中更显了几分楚楚可怜。 见女儿欲言又止,曹氏一颗心坠坠往下沉。她已然猜得到,怕是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女儿素来坚强,性子再是坚韧不过。她看着女儿长大到如今十八岁,除了她祖父病逝的时候她这样哭过,别的什么时候还这样哭过? 曹氏艰难的吞咽了口水,浑身发抖的又轻轻抱住女儿,颤着声音说:“慢慢说,娘听着。香儿,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只要能留有一条命在,又有什么事是不能从头再来的?这世上,有多少人,生老病死,想活命还没那个命活呢。娘的女儿这么好,那么好的一门手艺,连你祖父在世时,都夸你比你两个哥哥出息得多了。” “香儿,你是从小在你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的,你祖父祖母都是豁达的性子。不论遇到什么事,你得多想想他们才是。” 柳香哭过一场后,渐渐收了声,向母亲承诺说:“娘放心,女儿不会寻短见的。当初在京郊凤凰山时,女儿就想过,只要能活命,就什么都不怕。如今的情况,不是比当时要好些吗?” 曹氏虽之前和女儿说了那样的话,还抬出了柳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但其实,曹氏心中隐隐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希望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坏。可现在听女儿提到了凤凰山,曹氏一下子就崩溃了。 但她还在强撑着。 “娘知道了,娘知道了。”曹氏心疼难过又气愤,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能在侯府玷污女儿清白的,肯定非富即贵。柳家小门小户,又无权无势,能用什么来替女儿讨公道?怕就怕,不但不能替女儿讨回公道,而那个玷污女儿之身的人却还不能继续放过女儿。 那时,怕才是噩梦的开始。 “是谁?”曹氏颤着声音问,“香儿,告诉娘,那个人是谁?侯府……你姑婆,她能给咱们做主吗?” 柳香已经算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摇头说:“怕是不能。” 柳香反过来安慰母亲道:“这本就是云侯府的内斗,云侯夫人本想算计的人是云芝。可云芝手腕更高一些,她把我牵扯了进去,反算计了侯夫人。而如今,女儿就是她们内斗的牺牲品。至于那个玷污女儿清白的人……他怕也不是愿意的。” “他是……”此刻曹氏隐约是有些明白了,“他是那个当初救了你一命的……赵家二爷?” “嗯。”柳香点头,十分无奈。 曹氏说:“只要他之后不再缠着你,咱们家和他的恩怨,算是两清了。日后再见,也不必再以恩人待之。” 柳香也正是这样想的。 母女两个都想着心事,一夜都没怎么合眼。次日一早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后,就去了曹姨太那里道别。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还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了,她们想即刻回家去。 这一夜,曹姨太也没合眼。昨儿老太太叫了她去后,她才知道,原来昨儿在府上,在老太太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虽说她也想让自己的亲戚能嫁到侯门富贵之地来做妾,但真以这样一种情况发生这种事,她还是不愿意的。香儿这丫头失了清白之身,还是失给了府上大姑娘的未婚夫,而这些,又间接算是侯夫人造成的。日后这关系,要如何处啊? 这事情搞得,真是她两头都难做人了。 昨儿晚上那赵家二爷到底是如何和侯爷老太太谈判的,她不知道,老太太也没留她一直呆那里听这些事,只招她过去,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然后让她千万好生招待柳氏母女。再之后,她就回来了。 曹姨太才将打个盹儿,就听丫鬟来报说:“柳夫人和表姑娘来了。” 曹姨太一个机灵,立马睡意全无。 “快,让她们进来。” 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曹姨太衣衫不整的接待了柳香母女。 曹姨太虽然已经知情,但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好启口的事。所以,她在等着柳氏母女先开口。 本以为柳氏母女一大早找来,是要她给一个交代的,却没想到,她们是来道别的。 “这就要走了吗?”曹姨太惊讶说,“不是说好,要在府上再多住些日子的吗?” 曹氏说:“连着住这些日子,已是打搅了。老爷身子不太好,我已离开他多日,再不回去,心中实在放不下。” “这……”曹姨太倒拿不定主意了,想了想,才说,“昨儿的事,老太太已告诉了我。听说,侯夫人和三姑娘,都挨了罚。老太太也很愤怒,更觉得对不住你们母女。老太太特意交代我,定不能亏待了你们母女。” “你们若真这么急着要走,我也不留你们了。只是,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给你们备了些礼物,你们一会儿带回去吧。” “礼物就算了。”曹氏此番对曹姨太这个堂姑姑,也是再没了费心奉承讨好之意,她只说,“回到古阳县,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希望,这件事情,侯府能替香儿守口如瓶,千万不要传得人尽皆知。只要能保得住这个秘密,日后,我们母女也定不会再踏足侯府半步,到您面前来碍眼。” 曹氏心里还是很拎得清的,不说远房亲戚了,便是有些夫妻,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她不求云侯府能给她女儿讨回什么公道,只求他们还能留有最后一点良心,别闹得她女儿想活都活不下去。 ※※※※※※※※※※※※※※※※※※※※ 今天有点少,我们明天见~ 第014章√ 柳香母女去意已决,曹姨太也没有硬留。既然礼物不收,曹姨太就叮嘱了自己儿子,让他亲自跑一趟古阳县,交代务必要护送柳家母女安全到家才行。 曹氏想到那日在凤凰山的事,心中还有些后怕。所以,对于曹姨太的这个好意,她倒是没有拒绝。 “多谢姑母。” 曹氏道谢倒是真心的,心里也知道,她虽心中有怨,但怨来怨去,好像也怨不到曹姨太身上,毕竟,想害她闺女的,也不是曹姨太。 但毕竟女儿是在云侯府出的事,而邀她们母女前来做客的是曹姨太。所以,若说此刻心中没有半点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曹氏此番心情复杂,悲痛交加,只想带着一双儿女尽快远离这种是非之地。 “也劳烦云九爷多跑这一趟了。”谢完曹姨太,曹氏又向云冀道谢。 曹姨太母子感情特别好,相互之间,也多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昨儿晚上,曹姨太从寿安堂回来后,就特意差人去前头院子把儿子叫了过来,和他说了这件事。 云冀听后,自是心中愤愤。只是,他本也是温柔的性子,且如今无权也无势,就算他有心想替母亲家那头亲戚打抱不平,也是没这个地位和份量的。 何况他也知道,这回侯夫人和三姑娘之间的博弈,也是非同小可,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太多。 各人有各人的私心,他也论不出谁错谁对。但不管怎样,云芝牵扯无辜之人入局,那就是她错了。 对侯府内宅的那点事情,云冀也不想过多了解,他对曹氏恭敬抱手说:“表姐客气了,这些都是应该的。” 云侯夫人和云芝,各自都被老太太罚了打二十个板子和关禁闭。柳香母女才出门,云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就匆匆跑着去了云侯夫人的屋子。 “柳家那几位,方才一早就走了。”嬷嬷说。 云侯夫人本以为,那柳氏小女子定会要仗着这回得了便宜,要和她讨要个什么公道的。比如说,做蔓儿的陪嫁,一同嫁到赵侯府去。就像云芝那个小贱人说的一样,这种机会难得,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为自己博个前程。 本还想着,这柳家姑娘姿色出众,若真随蔓儿一同嫁去了赵家,蔓儿日后肯定更有苦吃了。却没想到,这柳氏母女,竟然闷不吭声就这样走了? “可瞧得真切?不会是在玩什么把戏吧?”云侯夫人急切问,并不太信。 嬷嬷说:“没有准儿的事,奴婢哪敢随意的来和夫人您说。奴婢瞧得真切,是九爷亲自送他们离开的。奴婢一直追到大门口,那车都已经走远了。” 云侯夫人一时没说话,只拖着挨了二十个板子的身子艰难的摸去了梳妆镜前坐下。屁股才沾凳子,就疼得龇牙立即弹开,旁边丫鬟忙要来扶,被她一个狠厉的眼神吓退回去了。 “云芝那个小贱人打的什么主意,我是知道的。只是这回,怕是要让她失望了。”云侯夫人对着镜子看,忽然笑得有几分狰狞,“贱人生出来的下贱东西,也敢凡事都跟我蔓儿争。我蔓儿这辈子若过得不好,我必要她十倍奉还!” 云侯夫人昨儿计策败露,不但得了老太君“赏”的十个板子,连云蔓的婚事也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本来昨儿之前,云老太君对云侯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的。知道她起了让云芝代嫁的心思,她虽然不插手亲去赵家说和,以促成这庶出代嫡出嫁赵家一事,但她也没有阻止。 云老太君原本的意思是,侯夫人若是本事,能说动赵家那边,那就云芝嫁。若没本事,不能撬开赵家那边的口,那就只能云蔓嫁。 可昨儿她竟算计到了那赵二爷头上,且还叫那赵佑楠实实在在的握住了她所有的把柄和证据。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再坐视不理的了。 所以,云老太君终于亲自出面拍板,赵云两家联姻一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云蔓必嫁无疑。 老太君一旦插手此事,又得云侯全力支持,侯夫人便再无挣扎的余地。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云侯夫人忍痛思过的同时,也发誓,定不会让云芝日子好过。而云芝那边,得知柳家母女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走了后,十分愤怒。 “没有出息的东西!”云芝气极,早没了人前的那份温雅和气,此刻凶态必露,气愤道,“亏我以为她是个有志气的,没想到,竟是这般胆小的鼠辈!我连台子都给她搭好了,她竟然临阵脱逃?我可真是看错了她。” 云芝当时之所以选择这样一条路,冒着自己和侯夫人鱼死网破的危险使出的这条计策,为的就是希望柳香日后能成为磋磨云蔓的存在。可如果她压根不想入赵侯府为妾的话,那她之前的一番心思筹谋,岂不是都白费了? 那她挨的打骂,又算什么? 她这么早早的撕下伪装,正式开始和侯夫人为敌、不能再继续韬光养晦,又是为的什么? 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她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云芝气得银牙紧咬,早没了平时刻意端着的体面,开始在自己屋子里摔起东西来。 柳香不知道因为她的突然离开,云芝竟然会气得失去理智。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柳香虽不好事,心地也很善良,但可不是什么圣人。既知道是云芝害了她,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势必是要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 昨儿赵佑楠没在云家呆太久,只和老太君还有云侯碰了个面,把事情情况和他们说清楚了,并让他们云家就此事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至于后面云家内部是怎么商量的,赵佑楠没兴趣知道。 昨天虽说是云侯夫人设局算计,但赵佑楠也是有备而来的。所以,早早的,就让左毅去拿住了所有云侯夫人“作案”的证据。 至于云芝反将云侯夫人一军,他的确意外。不过,想拿到云芝害他的证据,也是不难的。其实对付云芝,都等不到他亲自动手,云侯夫人自会代劳。 昨天赵佑楠虽早早回了家,但在云家那边,却是留有人暗中盯梢。所以,柳家母女一早离开的消息,他也是很快就知道了。 倒是有点意外,他原以为,他昨儿和她承诺了会对她负责后,她会乖乖候在云家等他的消息。 没想到…… 赵佑楠不由扯唇笑,倒是他低看了这个小娘子。 “派几个人跟着吧,一路上不安全。”赵佑楠吩咐。 左毅说:“倒不必二爷您亲自派人暗中跟护,云家的那位云九爷,带了云家十二个护卫,亲自护着人去了古阳县。” “云冀?”赵佑楠点点头,不过,他还是说,“云家是云家,我是我,按我的吩咐去做,别那么多废话!” 左毅:“……” 好吧。 ---- 和去的时候不同,回来的这一路,柳氏几个也不会再担心半道遇劫匪的事了。 一来因为有云九爷亲自带着云家十多个护卫护送,二来,也因为此刻母女二人心中,都有更难过的事压着。所以,一时也根本顾不上别的。 来的时候是两天半,回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行程,第三日中午到的家门口。 柳家其他人知道了云冀的身份后,非要留云冀下来多住几天,被云冀婉拒了。云冀等人只在柳家吃了午饭,之后,就和柳家人道别。 虽然不是云冀对不起柳家,但云冀心中多少有愧疚,临行前,特意喊了曹氏到一边去说话。 “表姐,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去侯府找我。”云冀说,“在京城,很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但如果在这里,我想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曹氏心中感激,点头说:“若真到了那一步,放心,我定会求到你跟前去的。” 云冀认真说:“表姐有事只管找我便是,别说求不求的。总之不管怎样,我务必要在这里跟你道个歉。侯府那边,肯定会有进展,一旦有了什么说法,我便即刻前来告知。” 曹氏点点头:“好。” 云冀又喊了柳兴到他跟前,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好好读书。之后,才离开。 柳香一回到家后,就钻进了自己的木工房。走前还丢下不少活没做完,她顺手就捡了个来继续干。 仿佛只有沉浸在这些木工活里,她才能心平气和的,才能不去多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曹氏送完云冀后,推门进来。见女儿正拿着个凿子在凿木头,曹氏走过去说:“这几日,不如去乡下你祖母那里散散心吧?家里人多嘴杂,娘知道,这会儿功夫你肯定也不愿听你两个嫂子在你耳边吵嚷唠叨。” ※※※※※※※※※※※※※※※※※※※※ 这章发红包哈~ 第015章√ 祖母老人家如今住在秀水村,离古阳县不远,坐马车过去,大概半日的车程。 柳老太爷发迹之前,就是住在秀水村。那里,有柳家的祖宅和不少田地。 柳老太爷还在世时,老太太也是住在县里的。当时有老太爷镇宅,柳家两位新媳妇虽然厉害且各怀鬼胎,但因都惧怕老太爷,所以也不敢造次。 后来柳老太爷病逝后,紧接着柳老爷身子也越来越不好。柳荣柳安媳妇都觉得日后该是自己丈夫接管整个柳氏家业,所以便开始勾心斗角起来。 起初还知道收敛,后来越来越明目张胆。 柳老爷体弱不说,性子也软,御下御不住,还不如柳夫人呢。柳老太太倒是有几分威严在,但老太爷走后,老太太一颗心也跟着走了,无心再管家里后辈的这点破事,直接带了个丫鬟就跑乡下祖屋去住了。 老太太这一走,就是近三年。 三年间,柳香柳兴姐弟大半时间都是陪在乡下祖母身边的。是后来三年孝期满了,柳香岁数也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这才搬到的城里来住,以便说亲。 柳香其实更喜欢住在乡下,更喜欢和祖母住一起。她对两位嫂嫂,实在是提不上有什么好感。想着如今在自己身上出了这种事,她更是不可能会再嫁那章县令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这俩势力的嫂嫂会怎么给自己甩脸子瞧呢。 与其呆在这儿看她们脸色受她们的气,不如去乡下祖母身边清静去。 柳香点头:“好,明天一早,我就收拾收拾去乡下。” 柳香以前是一直在乡下长住的,那里也有她一些换洗衣物。所以,去乡下祖母那里,也不必怎么收拾,直接人过去就行。 柳老爷身子羸弱,近来更有体虚之象。柳夫人怕女儿失清白一事对丈夫打击太大,所以,暂时也没告诉他。 至于两个大儿子和两个儿媳妇,就更不会告诉了。 小儿子还小,暂时也不懂男男女女之间的这点事,所以曹氏也没和小儿子说。这一路回来,每回提起这件事,都是避着小儿子的。 至于春铃…… 那日凤凰山一事,曹氏就看出了这丫头护主的忠心来,对她还是十分放心的。再说,日后不管女儿嫁给谁,她都打算让春铃跟着去陪嫁,所以,这事倒没瞒她。 这回回乡下,曹氏打算带着春铃一起去。次日一早吃完早饭,曹氏就状似随意聊天似的把这件事给说了。 “去看望祖母,我也要去。”柳兴举手。 “你忘了你表舅舅临走前怎么跟你说的了?他要你好好读书。你别去了,留在家好好读书识字。”曹氏拒绝了小儿子。 柳兴想去乡下河里捉鱼摸虾,想去乡间的山埂上赤脚撒欢。还想爬树掏鸟蛋,上山挖野菜。可娘不许他去,表舅舅临走前又交代他好好读书,他不能不听话。 柳兴一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再坚持。 柳荣柳安两对夫妻各自互看一眼后,姚氏率先开口说:“娘,您才回家,一路上多累啊,还是好好在家休息吧。小妹若是想祖母老人家了,不如儿媳陪她去乡下住几天吧?” 二嫂文氏立马也道:“娘,儿媳也可以陪小妹去乡下住。再把霜儿带着,这丫头也想她太奶……” “行了!都别说了!”曹氏比往日任何时候对这俩儿媳妇的态度都要强硬,板着张脸,严肃说,“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们,你们从前怎么争怎么抢,我不管,从此以后,别再打香儿主意。” 姚氏文氏都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异口同声道:“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疼小妹还来不及呢,打她什么主意了。” 曹氏却懒得再和她们两个掰扯,直接下了命令:“我和香儿带着春铃去就行,其他人都留下。”说罢,曹氏已经吩咐春铃去套车了。 自始至终,柳香都一个人默默坐一旁吃早饭,一句话没说。 曹氏严肃起来,是连柳老爷都会怕上几分的,更不要说柳荣柳安兄弟两个了。姚氏文氏还想再分说,被俩兄弟各自劝住。 吃完饭,俩夫妻各自回了各自住处后,都开始猜测分析起来。 姚氏对丈夫说:“不对劲,肯定是在京城里发生了些什么。不然的话,母亲怎么从昨儿中午回来,都一直没笑过?今天还发了这好大一通脾气,也不知是冲谁。” 柳荣没想那么多:“不管发生什么,母亲既然不说,你也别猜。母亲和小妹都是有主见的人,如果是她们都烦心的事,想来咱们也帮不上忙。” 姚氏想的却不是帮忙,而是柳家家产。 “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一点不晓得关心自己妹妹。就你这样,还想日后她嫁了县官后有好处想着你?你才是大哥,柳家真正的长房嫡孙,别回头事事都叫柳安抢了先。” 柳荣柳安是双生胎,当初柳荣先出来的,所以是老大。但后来柳安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说是双胞胎,其实后出来的那个才算是真正的老大,然后就一直和柳荣争。 小时候争吃的争穿的,长大后争家产。 兄弟俩不睦,也非一日之寒了。 任何事情上,柳荣都不想被弟弟柳安争了先。所以,妻子的话,他一时倒也听了进去。 同时,二房那边夫妻也在谈论此事。不过,文氏想的是,老太太素来最疼这个孙女,如今孙女要议亲出嫁了,她肯定会私下把老太爷留下的传家宝偷偷传给小姑,文氏让丈夫悄悄溜去祖屋那边,暗中打探一下柳家传家宝的下落。 ---- 县城到秀水村不远,半日的车程。吃完早饭出发,午饭前就到了。 柳家在村里是大户,有良田近百亩。九月正是农忙季的开始,一到村里,就见村里人到处忙来忙去的。而柳家,柳老太太则去了田边监工,顺便带了午饭到田里来给雇的这些短工吃。 柳老太太虽然一个人住在乡下,但日子过的却是不错。身边有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伺候着不说,每到这种农忙季,她还在村里雇了大厨来家里开伙,专门给田里雇来的短工做饭吃。 常常大家忙起来都没空做饭,老太太就把全村人的伙食全都包了。 老太太在村里,有威严有人缘,好不恣意快活。 “柳阿婆,您孙女来探望您了。”有人忽然喊。 老太太正好送完午饭,听说孙女来了,就赶紧往家赶来。 老人家身子还健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的。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柳香母女才下马车,正打听了老太太所在之处要去找,老人家就回来了。 “怎么兴哥儿没来?”平时要来都是姐弟俩一起来的,这回没看到小孙子,老人家就好奇问了一句。 “娘,快进屋吧,我有话和您说。”曹氏突然就哽咽了。 在家里,没人撑得起这个担子,她就一直撑着。但在老太太面前,曹氏还是卸下了所有伪装,忍不住哭了起来。 老太太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忙带着柳香母女俩进屋去说话。 曹氏把事情原委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听后,心里虽急虽气,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跟着老太爷闯荡过的。这点风波,她倒能受得住。 “早就听说这勋贵人家家里腌脏,却没想到,能脏到这种程度。他们府内再怎么内斗,外人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可内斗竟然无端牵扯旁人入局,甚至不去顾及别人的感受和性命,这就是下作无耻毫无底线可言了!想那个云三姑娘,从小就是个坏坯子,才能在做坏事前,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慌不乱的引香儿入局。” “但凡她有点廉耻心和良善之心,她多少都会犹豫一下,都会考虑一下香儿的未来!” “杀千刀的贱蹄子!将来不得好死!” 柳老太太是农女出身,性格又张扬,气极骂起人来,可以出口成脏。 曹氏抽着帕子抹眼泪说:“娘,现在再说这些,又还有什么用。都怪我,是我的贪心害了香儿。我当时想,人侯府上的千金小姐愿意和香儿玩,那是看得起她,如果香儿能和侯府千金处好关系,日后对咱家生意发展也有不少好处。所以,每回那云芝派人来喊香儿过去,我也都没拦着。” “现在想想,我真是好后悔啊。” 柳香过了那股子伤心劲儿后,如今倒越发想得开了,还能反过去安慰母亲。 “她一早便生了歹心的,我们防不胜防。娘,这事不怪您,您别往自己身上揽责。” 柳老太太也说:“香儿说的对,你也别伤心了。回头伤心过度伤了自己身子,谁高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咱们也认。以后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我老婆子身子尚算健朗,还能有几年可活,我们柳家也颇有家业,四个孩子平分,能分到香儿手上的,也足够她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 话虽如此说没错,可香儿毕竟失了身子,这事瞒不住。 曹氏担忧说:“如今香儿失了清白之身,不比从前。从前那些登门提亲的门当户对人家的公子哥儿,咱们也是不敢肖想了。这瞒着人家议亲是缺德,不瞒着又怕日后香儿去了婆家日子难过,会在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窗外“啪嗒”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柳大爷柳二爷,你们趴在窗下偷听不进去,这是做什么?” ※※※※※※※※※※※※※※※※※※※※ 别急别急~快了~家里的事总得解决一下! 感谢在2020-09-16 20:49:43~2020-09-19 15:0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像坐快车 15瓶;赏饭罚饿 5瓶;123 4瓶;观云、karon33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6章√ “糟糕!”老太太抬手拍腿,自知是情况不妙。 不等躲外面窗下偷听的人说什么,老太太早风火冲了出去,一手拧着一个孙儿的耳朵,狠狠斥责:“人不做了,都开始做鬼了?进门不入,趴窗下偷听,说,谁让你们来的!” “疼疼疼。” 老太太气极下了死手,柳荣柳安疼得龇牙咧嘴。 别看柳荣柳安如今都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早已成年,也算是过得人模狗样。但这怕老太太的毛病,是从小养成的,一见老人家就怂得不行。 老太太根本不必怎么审问,三言两语的,就把他们兄弟二人的来意全盘问清楚了。 原来,都以为自己妹妹要嫁个当官的要攀高枝了。怕她私下里偷偷给添什么嫁妆,怕自己吃亏,所以被自己媳妇打发来,跑这里偷听偷看。 老太太松了二人耳朵,拍了拍手说:“回去告诉你们各自的媳妇,当初老爷子留下来给你们父亲的家业,你们家四个孩子平分,别想少我香儿一个子儿。至于我如今置下的这近百亩良田,和你们俩兄弟无关,日后都是香儿和兴儿的。” 柳荣柳安心里都觉得老太太偏心,但刚刚挨了打,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 柳荣忽的想起来刚刚母亲和祖母说的话,忙问:“什么意思?小妹此去京城,是失了清白之身了?那这可了不得啊,这可怎么给章县令交代!” 柳安忽也醒过神来,心里也是又失落又冒冷汗的,附和着兄长说:“母亲,您从昨儿中午回家到现在,一直都没笑过。今儿一早又自作主张带着小妹一个人跑乡下来,还不许别人多问,就是为的这?” 知道两个儿子听到了,想瞒也瞒不住了,曹氏索性说:“你们要是真为你妹妹好,就把耳朵给烂掉,把听到的烂肚子里!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外头乱嚼舌根去,毁了香儿名节,日后你们自己的女儿也休想有个好的名声。” 曹氏也不是故意吓唬人,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的是整个柳家女眷的清誉。这事若是在古阳这个地方传得人尽皆知,以后雪儿霜儿长大了议亲,也得挨别人挑拣。 柳荣柳安还算知道事情轻重,相互望了眼后,各自都垂了脑袋,十分丧气。 本来高高兴兴的,娘带着小妹走完京城的亲戚回来就和章县令定亲。现在好了,小妹失了清白,那她还能顺利嫁给章县令吗? “本来好好的一桩姻缘,你说这搞的……唉!”柳安叹气,非常失望。 柳荣也皱着眉说:“本来还指望小妹嫁个当官的,我们好跟着享福呢。现在好了,不但亲事得泡汤,还得连累雪儿。小妹,你说你这事……” 柳荣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提了扫帚满院子追着打。老太太身子健朗生龙活虎,打完柳荣又去打柳安,打得俩兄弟嗷嗷叫,引来不少看客。 这场闹剧,最终以老太太把柳荣柳安俩兄弟打跑而落幕。把围观的村民也赶走后,老太太这才真正注意到刚刚一直在的一个人。 刚刚柳荣柳安偷听被抓,就是因为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而这个人,正是老太太如今的帮工,叫张青山。 张青山也是秀水村人,从小没爹,只孤儿寡母两个相依为命。张母年轻时常年劳累,身子不好,于几年前去世了。当时张青山为了得大钱给母亲治病,想卖身给柳家为仆。柳老太太是看着他长大的,舍不得,就让他给家里帮忙,但没签身契,钱也给的比别人多,权当是贴补这对母子。 这张青山如今有二十五岁了,也早给他娘守满了三年孝,本该早早定下一门亲事来的。只不过,这孩子忠义,觉得柳家于他有恩,就一直不肯议亲,他娘死后,就一直孝敬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心里,也拿他跟亲孙子没二样。原也想着,最多再过一年,等忙完香儿的事,就忙他的。 却没想到,如今香儿却出了这事。 乍一看到张青山,老太太脑海中忽然冒出个念头来,有了个主意。 她本也没希望孙女嫁个什么县令当什么官太太,如今发生这种事,她更是不能让孙女嫁给那什么章县官了。 而儿媳妇说的也对,那些和柳家门当户对的生意人家,也是不能再考虑的了。生意人家重利益,也人多嘴杂,香儿这事,瞒得住一时未必瞒得住一世,万一哪天捅出来了,就那些婆婆妯娌的唾沫,都能淹死人,还过不过日子了。 “你们都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说。”老太太发了话。 之后,又特意喊了秋铛来,让她和春铃一起守在门口,免得又被谁偷听了去。 进屋后,老太太又亲自把门窗关严实,这才让大家都先坐,然后她看向坐在她右手边的张青山问:“青山,如果我做主,让你和你香妹妹成亲,你可愿意?” 张青山正欲开口说什么,老太太一扬手,打断了他道:“方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也不必提什么报恩不报恩,你自己先好好想清楚了再说。” “你若不愿,我能理解。但你若应下了,就得保证,要一辈子只对香儿好,不能亏待了她。” 曹氏也万没想到婆母会出这样的主意,她一时没说话。 至于柳香,更是只垂着脑袋静坐一旁。不吭声,也不看谁,只默默听着祖母的话。 张青山忽然离座,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严肃又认真说:“能娶小姐为妻,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小姐金枝玉叶,是尊贵之躯,而我一穷二白,还欠了您这么多。让小姐跟了我,怕是会委屈她。” 老太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长大的,对他知根知底,深知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我刚刚外面说的,想你也听到了。我以后去了,我的东西会留一半给香儿。她爹那里,香儿也能分得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会打理庄子铺子,也识字会拨算盘珠子,只要你能承诺一辈子不辜负香儿,你们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不错。” 张青山和柳香也不是初识了,柳香常来乡下陪祖母,自和张青山早就相识。只不过,一个是富户人家的小姐,一个则是为了报恩留下来的穷小子,就算彼此认识,也没怎么说过几句话。 张青山对柳家的这位大小姐自然是早就心生爱慕,但他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没敢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何况,柳小姐花容之姿,争相要娶她的,能挤破柳家大门,哪里轮得到他去肖想她。 但如今……如今老太太做主发了话,也由不得他敢不敢去想,而是答不答应了。 老太太说的那些,他自然都能答应。能娶得柳小姐为妻,宝贝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辜负她。 “我……”张青山虽跪着,但却不停往柳香那边瞄,想看看她听了这些后是什么反应,他绝不想让她为难委屈。 但她一直垂着脑袋,他看不清她神色。 张青山忽然双拳攥紧,鼓足勇气,终于说:“我愿意!我向我已逝去的母亲发誓,定一辈子对小姐好。” 老太太则笑了:“那你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上怪凉的。” 然后又问了他几个有关秋收的事,听说正忙着,就让他赶紧去忙了。 等张青山离开后,老太太才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母女俩:“你们心里怎么想的?” 曹氏心里其实对老太太私自定下的这门亲事不满意,可老太太的眼光她是知道的,而且老太太最疼她这个孙女了,肯定不会害了她。所以,哪怕再不情愿,觉得是委屈了女儿,曹氏也不好说什么。 曹氏想了想,犹豫着说:“这孩子瞧着不错,又是母亲您看着长大的,品性应该没问题。只是,毕竟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定下。要不要……回头再和老爷商量商量?” 老太太哼说:“他那个面团性子,和不和他说,也都一样。只要你同意,我同意,香儿自己也同意,这事就没问题。” “香儿,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柳香已经没了挑三拣四的余地了。他知道自己失了清白之身,却依旧肯娶,那她还有什么可挑的。 而且,张家家里简单,嫁过去后,无需应付公婆和周旋亲友。只要夫妻感情好,日子就应该能过得好。 “孙女愿意。”柳香点了头。 老太太说:“既然香儿也愿意,就赶紧把这门亲事定下。只要亲事定下了,日后再有谁登门提亲,皆可打发了。” 柳香如今倒是不怕别的谁登门提亲纠缠,毕竟都好打发。她怕的,依旧是那个章县令。 柳香总觉得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并且态度坚定又执着。若他回古阳县后得知自己已把亲事定下,也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又或者,得知自己已定了亲事后,他就死心了? 柳香心中祈祷他能如此,否则的话,这一劫,依旧难过得去。 至于那个说会对她负责的赵二爷,柳香早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所谓承诺,她当时就没放在心上,现在也一样。 ※※※※※※※※※※※※※※※※※※※※ 赵二爷:不仅是被媳妇嫌弃的一天,还是被后妈关小黑屋的一天,呜呜呜~狗都嫌! 预告!下一章男主就出来办正事啦~ 第017章√ 柳荣柳安性子都随其父,没主见不说,还都惧内。二人回了家后,皆不等自己妻子拷问,就都主动全部招了。 姚氏文氏听说小姑失了清白之身,都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先是想着这事情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对他们没好处,然后又怪婆婆和小姑,觉得是她们自己没守好本分,这才丢了人的。丢了清白不但没得到任何好处不说,竟还被人侯府的人“五花大绑”押了回来。 是,这个时候,昨儿云侯府的那种排场,他们已经不能理解成是一种尊重客气了,而是变相的押送。 考虑完这些后,最后才想到,小姑失了清白之身后,那和章县令的亲事岂不是没戏了? “分家,必须得分家!而且,这个家越早分完越好。” 姚氏文氏虽然不在一个房间,也没对暗号。不过,在得知小姑失了清白之身和小姑再攀官门无望后,不约而同都起了同样的念头。 这个家如果趁早分了,那么,日后就算小姑的事被捅了出来,搞得人尽皆知,那也和他们无关。甚至到时候,他们还可以说,正是因为不忿小姑的不检点,所以这才忍痛大义灭亲,和她断绝关系的。 这样一来,划清界线后,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危害,也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本来嘛,早在三年前,大房二房就已经分开吃分开住了。虽还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都是各过各的日子的。 要不是因为觉得那章县令等了小姑三年,觉得小姑嫁给县官做官太太还有望,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会这般殷勤讨好,甚至巴结的。 如今攀官门无望,还不早早撇清干系,难道,还想跟着一起沉沦吗? 同享福可以!共患难绝对不行! 虽然大房二房平时都视对方为死敌,但一旦成为利益共同体后,必然就会抱团一致对外。东西厢的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的,姚氏文氏也几乎是同时冲进院子来。 妯娌两个看到对方后,彼此上下互相打量一番,然后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开始和气起来。 对待立马分家这件事,姚氏文氏是难得的意见一致的。至于柳荣柳安的犹豫和有点不忍心,在姚氏文氏那里,起不到半点作用。 姚氏文氏是铁了心了。 “你可怜你那妹妹,你怎么不想想你女儿。雪儿还那么小,她以后还活不活了?”姚氏吼丈夫,吼完丈夫又开始数落小姑,“知道自己那张脸是祸害,还没事到处招摇。当初,温家余家那俩公子哥儿,已经为她大打出手闹去过衙门了。当时要不是章县令力压了此事,你以为,这事会自此平息下去?” “已经害过一次人了,还不知悔改。这回,又丢人丢到了京城去。那云家老太君大寿,宴请那么多客人,为什么偏偏就她失了身?还不是她招惹的人家。” 文氏难得有这么认同姚氏的时候,猛点头附和道:“天下漂亮女子那么多,我也没见过有几个能惹得男人们为她们大打出手的啊?漂亮是一回事,不检点又是另外一回事。谁又知道,她是不是有心攀附权贵,故意勾引的别人,只是如今盘算落了空而已。人家勋贵人家的爷,什么女人没见过,玩了她就厌弃了,谁会想着抬她进府做姨娘去。” “哦!我晓得了!”文氏忽然一脸笃定道,“她肯定是见那个曹姨太如今日子过得好,她也眼红了,想学人曹姨太。只是,人各有命,她命里就注定没这个富贵。” 柳荣柳安本来心中还多有犹豫,但听了姚氏文氏的话后,多少也认可了她们说的。 虽然心里不想把自己妹妹想得那么不堪,可如今失身是事实啊。 何况,眼下这种情况,的确也是先把家分了的好。分了家,当着宗族耆老的面划清界线,日后各过各的日子,福祸都不相干了。 柳荣说:“分家可以,但如今娘和祖母都不在家,爹又身子不好。所以,这事情,还得等娘回城后再提。而且,眼下爹肯定是还不知道小妹的事的,贸然说了,怕他一时承受不住。所以……” “等不及了,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娘不在城里,我们可以去乡下找她说这件事啊。正好,那老婆子也在乡下,这回就当着她面把一切都论清楚。她不是最宝贝她这个孙女的吗?我倒要看看,这回她孙女失了名节,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姚氏咬牙切齿。 提起柳老太太来,文氏同样的一脸嫌恶,继续附和姚氏道:“就是!” 柳荣柳安相互望望,想起平素祖母对妹妹的偏心来,一时心里也没好气。最终这事,没人再反对,四个人一致决定,次日一早,就哄着他爹下乡去,然后再趁所有人都在,把家分了。 赵佑楠这几日也没闲着,不但一直在和云家那边周旋,也还在应付宫里。赵佑楠手里握着云侯夫人行腌脏手段的证据,用这些证据拿捏着云家,逼他们主动提出退婚。 但云家如果真想退婚的话,早就退了,也不会一直和赵家打拉锯战到今日。 赵家父子兄弟如今可个个都是圣人面前的大红人,赵侯就不说了,一品军侯,十六军侯之首,手握重兵,在京城炙手可热。不但百姓敬仰,连圣人都给他三分薄面。 赵家大爷赵佑樾,考的科举从的文,还不到而立的年纪,就已在朝堂举足轻重。赵二爷赵佑楠,从小跟随魏王东征西战,十年来,立下军功无数,早得圣人破例授他大将军一职。 赵家这满门的荣誉,云家自想分一杯羹。哪怕那赵佑楠混账,私生活脏乱,云家也愿意舍女儿保姻亲。 本来有婚书在手,赵家轻易退不了婚。可如今被那小子握住云家这样一个大把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而对赵佑楠来说,云家这边好对付,但宫里……却难应酬。 赵佑楠其实最近也蛮头疼的,这和云家亲事还没退呢,圣人就几次暗示要把六公主许给他。若是和云家那边真把亲事退了,他便更没理由再推掉君上的恩赐。 他活到如今,素来恣意潇洒惯了,实在不愿和皇家攀上什么关系,更不愿去忍受一个刁蛮公主的脾气。 其实在赵佑楠心里,倒隐隐有个主意。只是这件事若是说出来,怕是艰难重重。而且,那小娘子分明对他也是无甚感情的,他那日已经承诺会对她负责,结果她等都不等自己,第二天一大早就一声不吭跑了。 赵佑楠正在想柳香,结果正好,就收到了从古阳飞来的飞鸽传书。 站在廊檐下,拿了捆在白鸽脚下的竹筒后,拍了拍白鸽脑袋,然后放了它。之后,赵佑楠一边倚靠在檐下栏边告腿随意坐着,一边垂头抽出竹筒里的信来看。 只几行字,便把柳家如今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 当赵佑楠看到“柳姑娘已议亲”那几个字的时候,原就有点张扬和匪气的那张俊脸,更是生了些怒意来。怒完后,又气得自嘲一笑。 什么意思?才睡完他,他让她等他她也不等,话都没说几句,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议亲? 当真避他如洪水猛兽了。 不过赵佑楠倒是很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这么着急就松口答应了下来。 赵佑楠皱眉又垂眸认真看了一遍那飞鸽送来的信,确定她眼下处境不太好后,他打算亲赴古阳一趟。他想的是,这个县官章扬还没回去,若是回去了,保不齐他不会滥用私权做出什么对柳家母女不利的事情来。 想起章扬来,赵佑楠又喊来了左毅,让他务必就在这几天,把章扬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 吩咐完左毅后,赵佑楠直接去了老太太屋里。 “你这几日,忙来忙去的,想来也不省心吧?”看到孙儿,赵老太君心疼,忙招呼他坐。 赵佑楠却在老人家跟前抱手单膝跪了下来:“孙儿有一事,怕得祖母出面才能成。” 老太太倒是惊了:“什么事,需要你行这么大的礼?”又说,“不管是什么事,咱们祖孙两个好商好量就是。你先起来,跪着作甚,地上多凉。” 赵佑楠这才提袍起身,然后去挨着老太太坐下。 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凭他的身份,想求娶一个小门户家的女子,怕是很多人都会阻拦,尤其他父亲。但他既不想再和云家有任何牵扯瓜葛,也不想真尚了个刁蛮公主,所以,他就想,既然他和柳氏小娘子有这样的缘分在,不如娶回家当娘子。 这样一来,他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了柳氏名分。而且,也同样解了他目前的困境。 他想,只要不是和勋贵将门联姻,只娶一个对他、对赵家都毫无助益的小户女为妻,想来,也能打消点圣人的顾虑吧?到时候,圣人也不必再明着暗着要把六公主许给他了。 “孙儿看中了一个姑娘,想迎娶她过门当正头娘子。只是,这位小娘子出身较赵家确实低了些,孙儿想到时候请祖母出面,寻个媒人,撮合一下这门亲。” ※※※※※※※※※※※※※※※※※※※※ 成亲不远了,小包子也已经揣在肚子里了,阿息携小包子来给大家鞠躬卖萌,顺便求个收藏呜呜呜~ 感谢在2020-09-19 16:50:12~2020-09-20 17:4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 30瓶;紅豆 10瓶;karon33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8章√ 这几日,赵佑楠在忙什么,赵老太太是知道的。 但老太太也只是知道他不愿娶云家女,有与云家退亲的意思,也不愿接受圣人的好意,尚了六公主。但老太太却不知,这闷不吭声的,竟已自己物色好了人选? 这是大喜事,老太太高兴道:“你瞧中了哪家姑娘?祖母可认识?可见过?” 显然赵老太太是没有领略到赵佑楠那句“出身较赵家确实低了些”的真正意思,只以为,再怎么低,总也该是官家女,或者说,是个三等伯爵府的姑娘。 既然开了这个口,赵佑楠也没有再继续瞒着老人家的意思,索性如实说了道:“这位小娘子并非京中勋贵出身,也非官家小姐。她不是京城人士。但家也离京城不远,是京郊古阳县的一位姑娘。” 又说:“家中虽无官无爵,但却是正正经经的家世清白,是个好姑娘。” 听说不是京中人士,且家中还无官爵,老太太态度一时冷淡了些。倒不是她多势力,只是,婚配素来讲究门当户对,这是传统,就算要低娶,那门第也不能比赵家低太多,否则会让人家笑话。 若那小娘子只是普通百姓出身,便是她同意了,他爹肯定也不肯。 老太太一时倒也没反对,也是怕扫了孙儿的好兴致。下聘一事暂时也不急,可以日后再议,老太太只问:“那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可有私相授受?” 赵佑楠明显有一瞬的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和老人家坦白。 “她是云侯府曹姨太的娘家亲戚,前几日,云老太君大寿时,她随母进京。途经凤凰山时,遇到了土匪,孙儿救了她一回。之后,云侯夫人在云老太君大寿当日耍手段,想诬害我与云芝有染。那云芝也非等闲之辈,便将计就计,扯了这位姑娘入局。” “孙儿当时也糊涂,以为她是自愿的,所以……事后才知道,她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我原说过,会对她负责,让她等我消息。可次日一早,她就一声不吭随母亲回家去了。” “孙儿想,她并非是个贪图富贵的女子。而她出身不高,却有花容之姿,如今又丢了清白之身,怕她日后日子会难过。” “此事虽不是孙儿起的头,但孙儿却是参与到了其中。毁她清白,孙儿难辞其咎。” 老太太一边听一边跟着生气,听完后,愤愤说:“那个云芝,我早看出她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和她大姐姐比,差得远了。和她那个亲娘陶姨娘一样,惯的爱装会演。那些把戏,骗一骗那个云侯还行,却骗不了我。平时装的多娴静又温柔的样子,惺惺作态!看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又吐槽:“那个云侯夫人也是可笑,竟还三番五次妄想让云芝嫁到咱们家来。咱们赵家的门,也岂是什么猫狗都能进的。” 赵云两家交往多年,感情颇深。素日里,两府年节多有走动。当初云芝生母陶姨娘还在世的时候,老太太就瞧那陶姨娘不舒服。 连带着,也瞧云芝不顺眼。 所以,每回云侯夫人登门说要替嫁的时候,老太太都非常生气。偏那云侯夫人蠢笨,竟没瞧出老太太是根本看不上云芝。 赵佑楠说:“云芝自有云侯夫人去对付,想必日后日子并不会多好过。她日子好不好过,孙儿管不着,只是那柳姑娘……” 老太太沉默一瞬,忽认真望向人说:“祖母知道,因为你娘的事,这些年来,你一直怨恨你爹。所以,你大了些后,就开始不服他管教,开始外面各种花天酒地。你想祖母帮你这个忙,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祖母一件事。” “祖母请说。” 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继而双手握住孙儿手来,语重心长道:“成了亲后,便收收心吧。把外面的那些花红柳绿,都断了。犯不着为了气你爹,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提起府上的这位侯爷来,赵佑楠并没什么好脸色,他脸上笑容淡去了些,眸中多了点恨意和阴狠,还有不屑。但他对老太太说话的语气,却还和之前一样。 他道:“我从前造出的那些,也不是为了气他,他并不值得我这么糟蹋自己。孙儿这么做,是为了赵家好。” “这些年来,跟在魏王身边东征西讨,立下无数军功,已是惹得多人眼红。三年前,圣人又破例授我大将军一职,更是早就有人明着暗着和圣人提过我们赵家功高震主。我若不造得自己声名狼藉,怕也有人会给我安个罪名。与其他们出手,不如我自己出手来的痛快。” “而这,也正是为什么我请祖母去柳家提亲的原因。我若和云侯府退了亲,和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成亲,想来也是圣人乐于见成的。” 老太太认真思量后,也不由点头,显然是赞成孙儿的这个说法的。 “既是这样,那祖母便也再没有拒绝你的道理了。一切你去安排,需要祖母亲去下聘时,来说一声就是。这聘礼……我也先给你准备着。” 得言,赵佑楠立即起身行大礼:“孙儿多谢祖母成全。” ---- 次日一早,柳荣柳安夫妻便诓了柳老爷柳兴两个一道去了秀水村。 老太太知道县城里还有个章县令在虎视眈眈盯着孙女,所以事不宜迟,她需要尽早把孙女和张青山的婚事给办了。老太太一夜没睡,一直在琢磨着选哪个吉日办喜事好。 十一月有个吉日,但如果婚事办在十一月,就太仓促了。就算她着急嫁孙女,也不能委屈了孙女啊,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但若不是十一月办的话,就得到明年了,时间就拖得太长了。 时间拖长了,变数就多。 所以,这一整宿老太太都在纠结这个。 不过不管是定在哪个吉日成亲,喜事肯定还是要早早准备起来的。次日一整个上午,老太太翻箱倒柜,把自己目前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扒拉了出来。 她打算把自己这些私产分成两份,一份给孙女,一份给小孙子。并且她也决定了,日后她就跟着孙女和未来孙女婿过,以后让他们给自己养老送终。 老太太不但扒拉自己的,也叮嘱了曹氏,让她回去也赶紧扒拉一下她那里的财产。顺便分成四份,也好赶紧把给女儿的那份先拿过来。 曹氏知道老太太这是下定决心了,且事到如今,好像也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所以,曹氏应了老太太,打算吃完午饭就回家去。 却没想到,午饭还没吃呢,本该在县城里呆着的几个人,竟全都过来了。 柳荣柳安骗柳老爷说老太太身子不行了,所以柳老爷一下马车来,家门都还没进呢,就开始哭起娘来。老太太听到了,突然就从屋中冲出来,双手叉腰站在大门前对儿子吼:“哭什么哭!你娘还没死呢。” 又望向跟在柳老爷身后的四个人看,哼道:“怕是要叫某些人失望了,我老婆子至少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 柳老爷见母亲没事,立即转悲为喜,小跑着过去请安。 “这怎么回事?您好好的,怎么荣哥儿安哥儿两个都说您病得倒下了?” 老太太哼笑说:“怕是你的两个好儿子心怀不轨,想要分家,故意把你诓骗过来的。” 被老太太一句话就戳中了此来目的,柳荣柳安两个讪讪的,多少有些难为情。但姚氏文氏却不觉得难为情,理直气壮走过去和老太太理论。 姚氏说:“不管您老人家怎么说、怎么想,总之,今天人既然齐了,这个家分定了。我们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请柳氏宗祠的长老们了。一会儿他们来了,就说说怎么分家的事吧。” “哼,平时没占到你们半点便宜,您老偏心孙女和小孙子就算了。如今,出了这样的祸事,也休想我们跟着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分了家,以后是福是祸,各自担着。逢年过节,也不必走动。” 姚氏态度摆出来了,今天不仅是分家这么简单,差不多到了要决裂的地步。 这种时候,文氏是完全和姚氏一个阵营的,她也站出来道:“不仅仅是要分公公婆婆的家产,连祖母您的也要一并给分了。您若是偏心,我们到时候就要在宗族耆老跟前好好说道说道。您若是偏心,日后我们不给您养老送终,您可也别怪罪。” 姚氏补充道:“您若是真敢偏心,您也得想想自己孙女的后半辈子幸福!” 这话一出,大有威胁的意思在了。若是老太太不把私产分得她们满意,那么,柳香这个她最疼爱的孙辈的名誉,就保不住。 柳老太太顺手抄了个铁锹朝两位孙媳妇走来。 论横,老太太从没输给过谁,老人家气运丹田,声音浑厚:“我孙女的后半辈子幸福,已经有着落了,你们威胁不到我。但你们的女儿,日后也得许婆家吧?以后是福是祸,就看你们表现了。反正我这个老不死的被你们越骂活得越长,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们想和我耍横的,我奉陪到底!” 说罢,老太太把个铁锹重重扔摔在姚、文二人面前,吓得二人抱头尖叫。 ※※※※※※※※※※※※※※※※※※※※ 这章发红包哈~留言24小时内有效~ 感谢在2020-09-20 17:48:34~2020-09-21 17: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珍珠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9章√ 先把姚、文两人的气势打压下去后,老太太冲立在最后面的柳兴喊:“兴儿!把大门关上。”又吩咐两个丫鬟,“春铃秋铛,你们守在门口,任何人想进屋来,必须来通报。” 老太太气势如虹,姚文二人完全被震慑住了,一时不敢再回嘴。只相互望望递眼神鼓励彼此,然后抬头昂首,跟着老太太进了堂屋。 柳兴把院子大门拴上后,又交代两个丫鬟一定要把门守好,然后他匆匆也跑进了屋里去。 而此刻的堂屋,除了柳香被老太太强行按在了房间里头、人没在外,柳家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主人,都在了。 柳香出了事一事,柳老爷和柳兴父子二人虽然还不知情,但经过方才老太太和姚文二人一番口舌较量后,已然也猜得出一二来了。 柳老爷身子不好,一着急就喉咙痒,然后拼命咳嗽。 “娘,夫人,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就别瞒着我了,就告诉我吧。” 曹氏为难得很,只看了看坐在上位的老太太,并不答丈夫的话。 姚氏缓过劲儿来了,冷哼一声说:“公爹,想来如今全家就还您一个蒙在鼓里吧?您那好女儿,不守妇道,去一趟侯府就叫人夺了清白,如今啊,咱们老太太着急了。” “你放屁!”柳老太太猛一掌拍在案几上,呵斥姚氏。 姚氏虽心中十分生气,但总归还是怕老太太的。畏惧于老太太的“淫威”,姚氏选择暂时忍气吞声。但她明显忍得心不甘情不愿,故而脸色十分难看。不能继续说,只能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柳老爷吓得一愣,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啊?这是什么情况?”柳老爷明显还沉浸在女儿要嫁县官做官太太的喜悦中没有走出来,“香儿不是和章县令一起去的京城吗?怎么会……那章县令呢?那香儿和章县令的亲事呢?” 柳荣压低声音道:“都这个时候了,小妹哪里还能嫁给章县令。爹您现在还是好好想想,等章县令从京城回来,咱们家要怎么给他交代的好。” 老太太道:“香儿和那章县官一无婚约二无聘书,需要给他什么交代?”冷瞥了柳荣一眼后,老太太看向儿子说,“你放心,我已经给香儿择好一门亲事了。” “什么?择好亲事?”除了知情的几人外,柳家其他人皆是异口同声。 柳老太太说:“就是青山。我已经问过两个孩子了,他们彼此也都是愿意的。青山是我看着长大的,又伴在我身边多年,香儿和他成亲后,他们两个便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这回轮到柳老爷跳脚了:“可那张青山,他就是一个下人,香儿这么好,她怎么可以下嫁给那样一个一穷二白的下人!” “什么下人?”柳老太太反驳,“他有卖身到我们柳家吗?你手上有他的身契吗?既然没有,那他就不是。” “我……我……咳咳咳……”柳老爷憋得满脸通红,“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又急得跺脚:“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本来都盘算好了,等夫人带着香儿从京城回家来,咱们就正正经经谈香儿和章县令的婚事。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县令嫁不成,还得嫁一个下人。” 姚氏文氏抱着看戏的姿态,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姚氏说:“本以为小妹这是飞上枝头要做凤凰了呢,没想到,却是跌入泥潭,成了落水鸡。从前就算不嫁章县令,那也是大把大把门当户对的年轻俊俏公子哥排队等着要和咱们家结亲。如今可是好,下嫁就算了,竟还下嫁一个差点成柳家奴仆的人。” “二弟妹,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以后脸可往哪儿搁?夫君和二弟,这日后还要不要在古阳县内做生意了。分家,赶紧分家。这个家分了后,各自过各自的,谁也别打搅谁。” 老太太也知道,今天这是必须要做一个了断了。与其以后的日子一直都是这样吵吵闹闹的,不如当着柳氏宗族长老的面,把家分干净。 “好,这个家,早该分了。”老太太拍了板。 没一会儿,柳氏宗祠的族长和几位长老便过来了。族长和几位长老原是要劝和的,但见柳家这几位都是铁了心要分家,也就没再说什么,只问想怎么分。 柳老太太一直坚称自己手上的这些田契地契和柳老爷夫妻无关,不在分配范围内,所以,和柳荣柳安两房无关,她一会儿要单独分给柳香柳兴。柳荣柳安两对夫妻一心想贪老太太私财,一直在闹,不过,族长出面说了话,表示老太太既然还在世,那她的嫁妆,她有权自行分配。 族长又说,柳香是姑娘,不能与兄长弟弟们一起分家产。最多,就是柳氏夫妻先拿一份嫁妆出来,然后再给三兄弟分。 对此,老太太发话道:“柳氏宗祠有宗祠的规矩,我也尊重你们的规矩。只不过,我们家姑娘的嫁妆和旁人家不一样,我们家三个儿郎就一个姑娘,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对其十分宝贝。所以,我家姑娘的嫁妆,必须要丰厚!别想随便给个三五铜子儿就打发了。” 柳老太爷在世时,是出了名的疼孙女,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嫁妆嘛,也没有规定说要给多少,所以,还是可以商量的。 有关柳香嫁妆一事吵完又定下数目后,柳荣柳安两房又为了争谁到底才是长子,吵了起来。最终,族长定了他们二人都为长子,所得财产一样。 最后剩了一份最少的,是柳兴的。 好容易分完财产后,又到了赡养长辈的问题上。 柳老太太说:“我的私产日后给香儿兴儿,我自然是他们给我养老送终,和两位大房的无关。族长,还是讨论两位大房的,谁赡养他们父母亲吧。” 分家产的时候,柳荣柳安两房吵得不可开交。但到了赡养问题上,却又都三缄其口,谁也不吭声。 看出了这两个儿子的态度来,柳老爷和柳夫人心中都十分失望。 最后,还是柳兴主动走了过去,和柳氏族长说:“爹爹娘亲以后都跟着我过吧,我虽然现在还小,但我总有长大的那一天的。到时候,我就可以照顾爹娘了。” 柳香虽然全程人没出现在堂屋过,但却一直躲在门边听着的。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若说对两个哥哥失望,已经谈不上了,因为柳香早看透了他们的为人。两个哥哥、两位嫂嫂,是只可同福不可共难的。 如今分了家也好,日后眼不见心不烦,彼此都有清静日子可过。 轻轻叹息一声,柳香从房内走出来,对柳氏的几位长老说:“有祖母给我准备的那份嫁妆就可以了,原该我得的那份,给兴儿吧。既然他承担了日后赡养爹娘的重任,就不该得最少的。他也还小,日后还需读书,需要花钱的地方可不少。” 柳兴说:“该姐姐的就是姐姐的,我不要!赡养父母,是当儿子应该做的事,只有那些畜生才做得出只抢家产不赡养父母的事情来!” 柳兴攥紧小拳头,说的恶狠狠,却刺痛了柳荣柳安。 柳荣柳安立马急了,问:“老三,你什么意思?” 姚氏道:“老三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太太的以后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荣柳安也不想在柳氏族长和长老们面前闹得太难看,各自扯了各自媳妇的袖子,小声说:“既然家已经分了,我们走吧。” 柳荣柳安两房走后,柳氏宗祠的几位长老也都纷纷告辞。 柳老爷这才顾得上来问女儿:“你告诉爹,你到底怎么了!” 曹氏说:“你问得这么清楚能怎样?你又能帮得上什么忙?这件事情别再提了,既然娘已经做了主,就听娘的安排吧,娘还能害了香儿不成?” “可是……可是章县令那里怎么说?”柳老爷心里突然生出了些畏惧来。 章扬进京述职,原也要不了几天,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准备礼物,他要正式登柳家门向柳家小姐提亲。 哪怕事情过去也好些天了,但每回只要想到那日凤凰山下,她用那种敬佩又欣赏的眼神看那个策马路过却从山匪手中救下她的人来,他心中都暗暗不爽。 所以,他已经没空再和柳家人周旋,也没空再去和她玩什么拉锯战,等着她心服口服去应下这门亲了。如今,必须要尽快把亲事先定下来再说。 以防夜长梦多。 准备好礼物后,章扬一早便往柳宅去。可接见他的,却不是柳老爷,而是柳家两兄弟。 章扬本就对柳家人不多热情,如今从柳家兄弟口中得知真相后,更是阴沉着一张脸。虽没说什么话,但攥着茶杯杯壁的手,却因用力过猛而指关节泛白。 柳荣柳安生怕这位县令会因他们小妹的过错而迁怒到他们,所以,既知实情,不敢不说。 陪着小心说完后,二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章扬无声发泄一通后,默然起身告辞:“既然令尊令堂和令妹皆不在城中,那我便不久留了。”说罢,阴沉着张脸拂袖而去。 柳荣柳安却和泄了气的球一样,章扬一走,他们立即软着身子倒在了圈椅上。 章扬离开柳宅后,却没回县衙,而是吩咐了赶车的车夫往城外秀水村去。 赵佑楠本是想再过两日,等把京城这边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以及彻底查出那章扬底细后,再往古阳县走一趟的。可当再次收到信鸽传来的信后,他也等不及了,直接和老太君打了声招呼,然后骑马一刻不停的赶往古阳县。 ※※※※※※※※※※※※※※※※※※※※ 感谢在2020-09-21 17:09:37~2020-09-22 17: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ron33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0章√ 从京城到古阳县,乘坐马车的话,单程得要两天半功夫。不过,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只要不到一日便可。 何况,赵佑楠胯-下之马,还是一匹跟随他征战多年的战马,脚力更是不同寻常。 一路快马加鞭,巳时正从京城出发,待赶到秀水村时,不过也才太阳刚刚偏西。 时间尚早。 村里的路泥泞坑洼又窄小,骑马不便。所以,赵佑楠将战马拴在村口的一棵歪脖子大树上后,打听了柳家所在之处,这才往柳家来。 而此刻的柳家,以柳老太太为首的数人,正在应付章县令。 章县令从县城的柳宅出来后,衙门都没回,直接就打马车带着聘礼往秀水村的柳家祖屋来。来的时候也是大张旗鼓,大有刻意造势给全村人看的意思。 柳老太太再横,可章扬是一县之官,老太太也不想全村人都因自己而日子不好过。所以,打从这个章县令来,她就一直在耐着性子陪着笑脸在和他讲道理。 “章县令,我家香儿能被你瞧中,这是她的福分。只是,我方才也说了好多遍了,我已经把香儿婚配给了青山。一女怎好嫁二夫?恐您来迟了一步。” 面对这老太太踢球一样又踢回来的问题,章扬倒不急不躁。从容不迫呷了口茶后,才将抬首笑望向静坐对面的老人家道:“这些话,老太太您方才都说了,晚辈也都有听到。只是,早在您将柳小姐婚配给这位张公子之前,我便和柳老爷、夫人达成了默契,一旦回京,便定下亲事。” 老太太也不急不躁问:“那可有定下?若是在你们入京之前就定下了亲事,我无话可说。可既然没有言明,就不能算数。呵~默契?又怎知不是会错了意呢?” 章扬说:“正经人家男女定亲,都讲三媒六聘,敢问老太太一声,柳小姐可与那张公子走了这些过程?既没走,便不能算有婚约在身。” 老太太一直憋着气,一时没再吭声。 章扬眉眼淡淡扫了老人家一眼,满眼的蔑视和不屑,又说:“本官好歹也是七品县官,本官好言好语和你们讲道理,你们莫要觉得本官脾气好,好欺负。” 柳老太太素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见这堂堂一县之长,竟然在这里耍无赖,她明显就要端不住这份稳重要开始骂人了。而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语气略慵懒但力道却苍劲有力不容忽视的男声来:“章县令,你这好大的官威啊。” 悠悠男声从外面传来,坐在屋内的人不约而同一齐朝外探去,就见一着藏青直裰的年轻男子负手稳步缓踱入堂内来。 男子剑眉星目,风神俊朗,气宇轩昂。乍一登堂,仿若将柳家祖屋这暗漆漆的堂屋整个都照亮了一般,身上的气度,绝非寻常人家的普通公子所能有,更是在这古阳县从不曾见过的。 堂屋内,一半人认识赵佑楠,还有一半不认识。 所以,看到这一身凛然正气的男子气定神闲的就这么走进家门来,且不过闲闲几句话就让这个原本言语十分嚣张的章县令立即变了脸色时,老太太忙凑身左右问儿子儿媳:“这位年轻人是谁?” 柳老爷不知道他是谁,柳夫人知道但不太愿意说。 柳香虽然人不在堂屋,但就在堂屋隔壁的卧房呆着。房子又不大,外面人说的话,她都听得到,而且还听得很清晰。 这位赵二爷的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们曾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那样毫无保留的赤-裸相待。那日她虽然被迷药所迷,当时神志不清,可事后再回想,她却是什么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给自己的每一下,他的霸道他的温柔,那种感受她至今都历历在目。 她从没信过那日他说的“会负责”的鬼话,发生这种事,她不想再继续留在云家受尽侮辱,所以,当机立断便选择回家来。她以为,她离开京城后,日后便不可能会再相见,没想到,他竟然追过来了。 也不知道他此番过来是做什么的。 但不管是做什么的,此时此刻,好像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能帮柳家压制住这个章县令。想到此,柳香心中倒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想又觉得好笑,两次她被逼入绝境,都是他如天神一般突然降临到她身边替她解围。说起来,他于她是有恩情在的。 可真正夺走她身为女子最珍贵东西的,也是他。 一时间,柳香也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厌恶他。 外面,柳老太太主动问:“这位公子是……” 赵佑楠相信,柳家人必不会把自家姑娘失身且失身给了谁的事到处说,所以,他只恭敬朝老太太抱了抱手,说:“在下赵佑楠,见过老夫人。” 在赵佑楠自报家门之前,章扬虽猜得出他非富即贵,但却不知,他身份竟那样尊贵。所以一时,他也怔愣住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闻名天下的战神将军,年纪轻轻便得圣人破格授予大将军军衔的赵家二爷赵佑楠……他纵再是孤陋寡闻,这点消息还是知道的。 章扬忙起身,恭恭敬敬弯腰朝赵佑楠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柳家母子异口同声:“大将军?” 赵佑楠却垂眸睥睨章扬道:“结亲本就是结两姓之好,哪有强抢的道理?既然柳家不愿把女儿嫁给你,章大人再择良缘便是,何故摆着官威恐吓?此事不说传到圣人耳里,便是传到京中吏部那些考核官耳里,我敢保证,章大人头顶上的乌纱帽,也别想保了。” 虽说文臣武将自古水火不容,一个武将未必能在文官那里说得上话,但眼前的这位将军却非一般人。出身极尊贵、圣人那里都说得上话不说,便是其兄,赵家的那位赵大爷,若是刁难起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哪里敢惹。 他不敢招惹烈英侯府的人,但主子交代他的任务他也不能不完成,免得主子觉得他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个废物。所以,一时十分的进退两难。 章扬没有轻言放弃,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下官如今这般,并非一厢情愿。下官与柳家小姐,的确是两情相悦的。那日和将军在前往京城的途中相遇,将军也是看到的。若柳小姐对下官无意,又怎会答应和下官同行?” 柳氏夫妇当时的确有让女儿嫁章县令的意思,所以一时理亏,谁都不好意思强行辩解。老太太则说:“您是县官大人,您照拂百姓,是应该的。再说,只是同路一道结个伴而已,同行的还有那么多人,你们又不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若按县令大人那样论的话,我家丫头春铃也和你同行,你怎么不求娶春铃。” “你……”章扬冷眉冷眼,咬牙切齿。 显然,他被激怒得已经对柳家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耐心。 赵佑楠闻声却哈哈哈大笑起来,只觉老太太这话回得有趣。 春铃就伺候在柳夫人身旁,而赵佑楠也是认识她的,就问:“春铃,章县令欲要迎娶你为正妻,你可答应?” 春铃冷声回:“奴婢不答应。” 赵佑楠更是觉得有意思,又大笑了两声。 章扬忍着最后的一点耐心,冷声质问道:“怎么说了这半日,柳家小姐却躲着不来相见?既想出尔反尔,总该正主亲自出面才是。” 还未待柳家人和赵佑楠再说什么,柳香便已迎声撩帘子从卧房走了出来。 赵佑楠进来后便随意捡了张椅子坐,恰好正面对着卧房的门。柳香一拂帘而出,正好和赵佑楠面对面撞上。 姑娘家一身低调的水蓝绸衫,如墨缎般的一头青丝简单挽起,发间没有任何钗环首饰。再简单不过的扮相,可配上那样一张脸,怎样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绝色。 纵是阅美无数的赵佑楠都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姑娘,美得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但赵佑楠毕竟是长期混迹风月场所的人,虽欣赏,却也没有过分贪恋。适时挪开眼睛后,只装作不在意的端起一旁案几上柳家丫鬟方才奉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 而那边,柳香朝章扬轻福一礼,礼貌说:“从三年前开始,我的态度就很明显,想必章大人心中一直明白。而如今,你我也并没有任何的承诺和三媒六聘,更无婚书。便是我出来和大人您当面对质,我也是问心无愧的。” “柳姑娘说的好。”赵佑楠笑着拍手,给她鼓掌。 柳香却并不理他。 章扬望了望面前的女子,又望了望赵佑楠,忽而扯唇冷笑起来:“赵将军的心意,下官多少也是能看出个一二来的。只是,将军以为这女子有多冰清玉洁?不过是个被人玩剩下的破鞋而已。如果这样的女子将军也肯收了房,那下官才是佩服。” 说完,章扬冷冷甩袍,转身欲离去,却被走到门口时,被赵佑楠喊住。 赵佑楠声音懒懒,却掷地有声,他说:“章扬,我记住了你今天说的话了,你也得记住自己今天的失言才是。我警告过你一次,你却一再口出狂言,得不到就妄图去践踏一个女子的尊严,实在可恶。京中吏部那边,你放心,我会替你去好好打招呼。” 赵佑楠俊颜薄怒。 ※※※※※※※※※※※※※※※※※※※※ 发30个红包哈~ 第021章√ 赵佑楠平日里不是那种会拿身份和权势压人的人,只不过,这个章县令过于可恶,也算是踩了他底线。 所以,既然知道他嗜前程如命,掐着他七寸吓唬吓唬,挫挫他锐气,也未尝不可。 对付这种人,就得拿他最在意的东西去威胁他。这样的话,他才会好好去想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而接下来什么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 不过,赵佑楠疑惑的是,在这个章县官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后,却还能一再坚持刁难柳家,想必仗的是他背后那个靠山的势。而他背后的那个人,想来权势地位皆在他之上。 这样想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何他派左毅出去探他底细,却迟迟探查不出来。如果是去探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的底细的话,能叫他的人那么快探出来,才怪了。 这些思绪不过只在赵佑楠脑中翻飞一瞬,很快,赵佑楠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柳家人身上。而此刻,柳夫人曹氏已把赵佑楠和柳香的关系告诉了老太太和柳老爷。 老太太再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就变了。 经过刚才一番柳家人和章县令的较量,赵佑楠差不多能探出柳家的态度了。也能看得出,至少在坐的这几位柳家人,并非贪图富贵之人。 不愿把女儿嫁给县官,也未必肯把女儿嫁给他这个玷污了他们家女儿清白的所谓纨绔子弟。 所以,赵佑楠早在老太太发作之前,十分自觉的又站了起来,非常谦卑的拱着手和老太太说话。 “那日在云侯府的事,的确是晚辈的错。那本是一场晚辈和云家的较量,却无端扯了柳姑娘入局,害了柳姑娘,晚辈在这里和柳姑娘道歉。” 之前虽然不知道那个毁了孙女清白的人是谁,但听孙女提起他时,言语间也有替他说话的意思,老太太心里就知道,恐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的。而那位公子哥儿,或许也不是那样不堪,或许真就是误会,他并非贪图孙女美色,故意害人。 本就心里没有那么厌恶,如今又见他先是替柳家解了围,后又对柳家恭恭敬敬,浑然没那些官威架子在……老太太沉沉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此事就当是过去了,日后也都不必再提。” 赵佑楠目光掠过静立一旁的柳香,又认真说:“那日晚辈也和柳姑娘说过,这件事情,会对她负责。只是当时忙着和云家周旋,一时没顾得上柳姑娘。此番现在追过来,晚辈也还是这个意思。” 柳老太太当然不会认为人家侯门贵子特地追到家来负责,是会明媒正娶她家姑娘的。左不过,就是良心上过不去,抬进府做个妾,随便打发了就是。 那深宅大院就是吃人的地方,那云家和他们家还算沾点亲带点故呢,云家人算计起她孙女来,何曾手软过?若真被一顶轿子抬进这赵家,估计孙女也算是半截身子埋进土了,活不长。 老太太不贪图那样的富贵,自然不答应:“那就多谢赵公子好意了,只不过,您来迟了一步。我家香儿,已经婚配给了旁人,不日便成亲。” 这件事,赵佑楠是知道的,蹲在古阳县柳家附近的人有飞鸽传书告诉过他。 赵佑楠笑说:“柳姑娘不过才回来几日,想来婚书还没下吧?如果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也是不作数的。” 这回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开口,柳香就蹙起秀眉来堵他的话了:“结亲本是结两姓之好,哪有强抢的道理?既我已有婚约在身,赵二爷再择良人便是,何必纠缠不休。” 赵佑楠:“?” 眉梢轻动一下,赵佑楠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方才堵那章县令的话。 现在可好,被她反拿过来堵他的口了。 赵佑楠竟一时语塞。 很好,用他的矛去戳他的盾,让他成为那个自相矛盾的人,这姑娘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温柔无害。思维够敏捷,嘴巴也够厉害,胆识更颇可以。 再次将面前女子好好打量了一番后,赵佑楠忽而扬唇笑起来,附和着柳香说:“柳姑娘言之有理,是在下愚昧了。” 战术嘛……他是最擅长的了。眼瞅着硬碰不行,他自然不会继续往人家枪口上撞,徒惹人家厌恶。 所以,赵佑楠很快改了计策,不再继续揪着议亲一事不放,只改口说:“今日天色渐晚,怕回城不方便。加上我是快马加鞭赶了数个时辰从京城赶过来的,也有点累。不知,今日可否歇在此地?明儿一早就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既然人家曾救过香儿母女,如今又态度恳切,并不胡搅蛮缠,借宿一宿,也不是不行。 何况,他方才还帮忙解了围,赶走了那咄咄逼人的章县令。 老太太只略沉默一瞬,然后就吩咐了丫鬟道:“秋铛,你去前头收拾出一间房来给这位爷住。” 赵佑楠见好就收,忙抱手道谢:“那晚辈多谢老夫人收留。” 赵佑楠被秋铛请着去了前头后,曹氏则揽着女儿轻声问:“方才怎么回事?怎么那样说话。” 她方才堵赵佑楠的话了,而且言辞态度都不甚好,这不是她平时的做派。 柳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话说到那里,她既有话堵他,就很想看他吃瘪,让他下不来台。或许,虽她一直强调说不怪他,但心里多少还是怪他的吧。 柳香其实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温柔好欺,任人捏扁搓圆的,她也有自己的脾气在。只不过,平时轻易不和他人计较,掩饰得好而已。 这些日子来,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心里也有些承受不住,故而想任性一下,发泄发泄负面情绪。 柳香不答母亲话,只说:“我去看看兴儿。” 祖屋这边是两进的屋子,前面一排后面一排。女眷住在后排,男眷则住前头。 柳香说是找弟弟,其实是去找赵佑楠的。她心里清楚,他主动找来,肯定有其目的在。 果然,在柳兴屋子里,柳香看到了赵佑楠。 柳兴还小,对大人间的那些事,他不太懂。所以他也不知道赵佑楠欺负过他姐姐,还拿他当救命恩人看待。 赵佑楠去的时候,柳兴正在伏案认真练字。赵佑楠嫌他字写得过于秀气,不够苍劲有力,于是亲自示范,在纸上给他写了几个大字。 柳香凑过去看了眼,不可否认,这位赵二爷虽然生活作风不好,但字却写得正气凛然。 柳兴看上了赵佑楠的字,缠着他要他教他,赵佑楠看到柳香过来了,他有话想和柳香单独说,于是笑着对柳兴说:“我去和你姐姐说几句话,你自己先照着这几个字临摹。等过会儿,再来教你。” 柳兴一直记得那日凤凰山下,是这位大哥哥从山贼手上救下他姐姐的,所以,对这样的恩人,他十分感激和崇拜。 “赵二哥,你远到是客,又是我姐姐恩人,既然来了我家,我们该好好招待你的。你这几日,忙吗?不忙的话,就在我家多住几日呗。也正好,可以多写几个字给我临摹。” “他很忙。” “我不忙。” 柳香和赵佑楠几乎同时开口。 赵佑楠拍了拍柳兴小脑袋,笑说:“我不但可以教你练字,我还可以教你骑马射箭。战马你骑过吗?你要是喜欢的话,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带你在村里溜达一圈。” 闻声,柳兴立马双眼冒星星,一脸的崇拜和期待。 他是见过他骑马的样子的,简直像天神一般,当时柳兴就很是羡慕。 “一言为定!赵二哥,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啊。” “当然。” 柳兴雀跃。 柳香转身就走,赵佑楠朝门口看了眼,又和柳兴讲了两句后,追了出来。 出了柳兴房间门,柳香也没走远,就在一旁的影壁墙下停了下来。 天还没黑透,黛青色的,依旧透着点亮光。赵佑楠一出门就瞅见一边墙下正在等他的女子,于是大步一迈,走了过去。 “你不是说只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就走的吗?”柳香问他。 赵佑楠垂眸笑望着人说:“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刚刚问了柳兴,他说最近正是农忙时节,整个村里都很忙。我想,我留下来,或许能帮得上忙。” 柳香并不认为他一个侯门公子哥儿会种地收庄稼,只以为他这风流的性子是故意找上门来缠上自己了。柳香当然没忘,他如今可还是云蔓未婚夫的身份。 于是柳香很郑重其事的和他说:“赵二爷,我没有要你负责,也不贪图你的权势和富贵。所以,你不必如此。以后,我好好过我的日子,你也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们互不相干。” 赵佑楠渐收了脸上笑意,眉心轻蹙了下说:“我知道,你如今已有一门婚约在身,我不该打搅你。但柳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给你选中的那个男人,他真能护你一辈子吗?我知道你想过安静的日子,但你能保证,等我走后,那个章扬不再来打搅你?” “他如今不过才只是个县官,就敢如此胡为。日后若是升了迁,凭他那性子,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柳香一时沉默。 不可否认,他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 发30个红包~随机选,可能字数多的容易看到(●' 第022章√ 赵佑楠注意着她脸色变化继续说:“还有云家。你恨云芝,她心里未必不嫉妒你、怨恨你。你若有依靠,她畏强,必不敢对你怎样。你若没有任何倚仗和依靠,到时候你可以不在意自己,但能不在意你的家人吗?” 柳香猛地抬眸,忽地朝面前的男人看来。目光撞上,她望进了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里。她看得明白他不是在吓唬她,他是在很严肃认真的和她分析利弊讲道理。 “难道,我除了任人摆布,就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了吗。”柳香心里很难受,也很委屈。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了,也不是第一次让他看到自己的不堪、脆弱和狼狈,索性就大大方方在他面前哭了起来。 太委屈了,委屈极了。她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为什么都来针对她。 赵佑楠真的的确很不会哄女孩子,本来还挺理智的,可人一哭,他就没辙了。也不知怎的,心里有点慌,有点心虚的感觉,好像又是他把她给欺负哭的一样。 “你先别哭。”他有些急切的哄着人道,“办法肯定是比困难多的,至少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家人分毫。” 这算是什么安慰人的话?那还不是得靠他才行! 可如果她和他一点关系没有的话,他又凭什么给她撑腰?可要她和他有关系,去给他做妾,她心里又是不太情愿的。 多多少少,心里有点怄吧。 而且,她也不想和别人共侍一夫。 柳香平时很少哭,除了祖父去世时她大哭过外,上次大哭还是她丢了清白的时候。而这次,是第三回。 大哭过三回,有两回是在他面前,柳香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哭得越发不可收拾。 流眼泪,是种很好的宣泄负面情绪的方式。柳香这些日子憋得有些崩溃了,她不想憋了。 赵佑楠头皮一阵发麻,暂且也顾不上和她讲道理分析利弊,只赶忙转移话题说:“对了,方才听兴哥儿说,他屋里的那些桌椅家具,都是你亲手打的?”他适时露出些夸张的表情来,尽量双眼冒光摆出一脸崇拜的样子看着她说,“柳姑娘,你可真是好手艺啊。经你手打造出来的这些家具,可比我房里的那些所谓行中名家所打出来的好多了。” 这话虽说有夸张的成分在,但赵佑楠却不是说谎的。方才有细细瞧过,不论材料只单论做工方面的话,的确是有一双巧手。 柳香当然看得出来他这是在哄自己开心,心里倒是也挺感激的。至少这样看,他这个人心还是挺好的。 哭完一通后,心里也舒畅了许多,柳香巧妙回他道:“你不嫌弃的话,等你成亲时,送你几件当礼物吧。”说完,她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转头就回后院去了。 徒留赵佑楠一人立在秋风下,只无奈的冲着那抹窈窕娇俏的背影摇头。 赵佑楠信守承诺,吃完饭后,果然领着柳兴骑在马上逛了一圈。逛完后回去,柳兴还很兴奋,缠着他给自己说打仗时候的一些故事。 最后,柳兴是困得倒在赵佑楠怀里睡着的。赵佑楠一动身子柳兴就惊醒,最后,赵佑楠索性歇在了柳兴屋子里。 次日一早,赵佑楠没走,在柳兴的极力挽留下,他跟着去了地里帮忙秋收。 柳香从昨天傍晚和他谈完回来后,就没再踏足前院半步。早早起了床,梳洗好又吃了早点后,就钻进了屋里,又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如今家里分了家,两个哥哥是铁定不会管祖母和爹娘的死活的了。虽说她和弟弟手上也分得了不少财产,但也不能坐吃等着山空啊,总得干活赚钱才行。 且弟弟还小,日后读书要钱,考功名要钱,娶媳妇也要钱……还有祖母和爹娘的身后事……总之,各种大事小事的,以后用得着钱的地方多的是。 她手艺其实比两个哥哥都要好上很多,从前一直只躲在幕后,帮两位兄长应付他们应付不了的活。如今,柳香想,或许她自己也该独当一面了。 凭她这样的手艺,她不信自己赚不到钱。 柳香这些日子一直躲自己房里不出门,她索性也不去管赵佑楠是不是还赖在这里了。只要他不来打搅自己,他愿意赖在这里帮忙干苦力,那是他的事。 柳香在无声的和赵佑楠打抗拒仗,很是能沉得住气。反正她该说的都和他说了,态度也摆得很明确,他再一厢情愿的想坑她回去做姨娘,只要她不肯,他也没辙。 柳香沉得住气,曹氏却沉不住了,悄悄过来找女儿。 “那个赵二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咱家一住就是一个月,这秋收都快过去了,我看他也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兴儿一直黏着他,村里的村民们也都渐渐认识了他,再这样下去,你和青山这亲还怎么成?” 柳香其实和张青山不熟,平时见面不过是点头之交,话都没说过几句。自从祖母当着二人面说把她许配给他后,这些日子柳香一直躲在房里不出门,他们也没再见过面。 说实话,柳香对他没什么感情。 她对他没有感情,只不过是如今落了难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嫁给他了,她才勉强点头的。她也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会不会不公平。 不免又要想到那天赵佑楠对她说的那些话来,张青山护不住她,也护不住柳家这一家子。 如今他们一家算是和章县令结仇了,日后等这赵二爷走了,章县令肯定还会再找回来的。民和官斗?如何斗得过? 她可以不顾自己,但能不顾家人吗? 想到这里,柳香手上干活的动作慢了些,有些犹豫的说:“娘,那赵二爷的意思,是想女儿跟了他。这样的话,他就能护得住咱们家了。” 这个赵二爷的心思,曹氏也是看得明白的。其实她对老太太给女儿定的亲事一点不满意,千挑万选,怎么最后就选了那张青山? 且不说他为人如何,是否有本事,只他压根护不住女儿这一点,在她心里就是过不了关的。 想当初,她为何坚持要给女儿定下和县老爷的亲事?还不是因为人家是官,有权,能护得住人。 一个普通人,娶了一房貌美如花的媳妇,这并非福气。她太知道女儿这等姿色算是什么水准了,原以为女儿这样的容貌不过只是在古阳这个小地方算好看,后来去了京城后,她才明白,像她闺女这般花容月貌的,在这世间都是罕有的。 她想女儿可以安安生生的过好日子,不希望她婚后还被除丈夫以外的男子觊觎。 “香儿,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曹氏想,如果女儿自己也愿意去给这个赵二爷做妾的话,她不反对。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路可走了。只能相比之下,选一条对女儿来说更为有利的。 “我不知道。”柳香摇摇头。 虽然她对着那位赵二爷的时候态度很坚决,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的。不可否认,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吓着她了,她不得不考虑这些。 曹氏道:“要娘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位赵二爷身上,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娘这段日子一直暗中观察他,也会通过兴儿的口去了解一些他的情况,发现他的确颇有几分热心肠。就算是装出来的,可他图什么呢?故意装给咱们看,好让你去给他做妾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算为了你用心良苦了。” “他名声不好,私生活很乱。那日,女儿亲眼瞧见他搂着个青楼女子招摇过市。”柳香咬唇,“长期混迹于胭脂堆的人,在获取女人好感这方面,肯定是有几分手腕的。还不知,他用这样的手腕,骗过多少女子。” “女儿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曹氏一时没言语,沉默一瞬后才说:“这世上,怕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柳香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定,执意不肯给他做妾。当初事发后,她之所以急着要回家,一是根本没把他说的那句会对自己负责的话当真,另外也是因为当时发生了那样羞耻的事,她根本没脸再呆在那儿了。 而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也渐渐想得开了。 其实,就目前的处境来看的话,好像的确去赵侯府给他做妾,是最好的选择。 但一旦下了决心就意味着,未来的那条路将水深火热、九死一生,所以她始终拿不定主意。 曹氏知道女儿心中纠结犹豫,也不逼她,只说:“这是终身大事,你再好好想想。老太太那里,娘去说。嫁妆还是要继续准备的,只是,你和青山那孩子的婚事,暂时先不忙了。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忙也不迟。” 见女儿不答话,曹氏算她这是默认了,转身去了老太太屋里。 ※※※※※※※※※※※※※※※※※※※※ 赵狗:你看我,这好那好,哪哪都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女儿:听不见听不见~哼! 这章发40个红包哈~ 感谢在2020-09-23 21:54:36~2020-09-24 22: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饼饼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co 5瓶;大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3章√ 老太太却不同意。虽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老人家也觉得这个侯门出身的贵子,的确在某些方面的品性不错,比如他不娇气,身上没有那些豪门公子哥儿的通病,他为人也仗义豁达,十分讲信誉。 可他出身太好,反而不会是孙女的良配。 再说了,她给孙女选夫婿,也不看男方的家世背景的。只要男方人好,顾家,能一辈子都把她孙女捧在手掌心就行。 而这个侯门出身的赵家二爷,他能在和孙女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就睡了她,想必在男女感情方面是个不长久的。如今他看孙女有几分颜色,当然愿意屈尊降贵来哄着了,可女人靠姿色侍奉夫君,又能好几时? 日后等他烦了,看厌了孙女,他自可以潇洒转身继续寻觅新欢去,孙女怎么办? 这种天之骄子,压根就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小百姓敢肖想的。 “可咱们家算彻底得罪了县太爷,如今有这位赵二爷在,章县令自是不敢怎样。万一哪天赵二爷回京了呢?到时候,香儿怎么办。青山这孩子,他能有这个本事护得住香儿吗?” 这的确是个很头疼的问题,老太太近来也一直在烦这个。 其实她不是没有动摇过决心,只是,这章县令那里是虎穴,赵家是狼窝。总不能,为了逃离虎穴,就把香儿往狼窝推吧。 对此,老太太也有自己的主意,她说:“我看这个赵二爷,是个仗义的。虽说香儿不能跟他,但香儿毕竟是叫他给毁了的。若是那县太爷真为难咱们家的话,就把这位赵二爷搬出来,想必这位赵爷不会在意这些。” “可到时候他远在京城,搬出来又有何用,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曹氏依然十分担忧。 曹氏本来虽觉得这位县太爷为人孤傲冷漠不够亲民,但想着人家毕竟是官,是应该的。也以为他就是那样的冷性子,等女儿嫁过去,成了一家人,就好了。 可那天他竟然有逼婚的架势,曹氏就觉得,或许是自己之前想得单纯了。正如女儿说的那样,他那样巴着女儿,哪怕知道她失了清白,也愿意娶,肯定是有所图谋。 也是从那天开始,曹氏知道,这位县太爷,怕真不算什么好人。 老太太沉声叹了口气,默了一瞬后,对曹氏道:“你去前头看看赵二爷在不在,在的话,找他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这几日秋收正是收尾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活了。柳兴和这位赵二哥相处些日子后,越发喜欢他、敬佩他,于是每天不是赖着他让他教自己骑马,就是缠着他让他教自己练字。 赵佑楠对柳兴倒有几分耐心,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赵佑楠对柳兴,算是有求必应了。 曹氏找过去的时候,赵佑楠正坐窗下教柳兴学一篇文章。曹氏没有立即推门进去,而是先躲在一边暗中观察了下。 见这位尊贵的天之骄子竟对她儿子那般细心又耐心,曹氏心里还是有些喜欢这位年轻人的。 但想到老太太那里……曹氏摇了摇头,放弃了心中的那些念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娘,赵二哥在教我读书。”柳兴兴奋,高高举着手中一册书。 见曹氏来,赵佑楠客气的起了身,朝曹氏抱了抱拳说:“这几日,打扰夫人了。” 曹氏也十分客气道:“赵公子哪里的话,你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难得,兴儿这么贪玩好动的性子,他能听你的话跟着你一起坐下来安安静静读书。” 赵佑楠笑道:“柳小公子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晚辈有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更顽劣。”默一瞬,直接问,“夫人现在过来,是有话和晚辈说吗?” 曹氏点点头:“我们家老太太请你过去。” 赵佑楠心里明白,他在这里呆了也有一个月了,如今秋收都已经结束,他也没理由再继续呆下去。何况,京中还有许多要事需要他去处理,他在这里也留不久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的给到了柳家,柳家老小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总该给他一句话。 赵佑楠负手跟着曹氏去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虽还是不愿让孙女跟了跟前的这个年轻人,但老人家心中多少还是颇为赏识他的。 老太太说:“如今秋收已结束,想来赵二爷不日就要启程回京了吧?” “正是。”赵佑楠抱拳,“所以,还请老夫人给我一个答复,我好回家去回我家老太太一句话。” 柳老太太叹口气说:“你出身太过尊贵,这对我家香儿来说,并非好事。何况,我也舍不得我这个唯一的孙女,就希望她能在我身边孝敬着。所以……赵二爷的一番好意,我们家怕是要辜负了。” 闻声,赵佑楠面色不动,只眉心轻蹙了一下。 其实他是真心实意想八抬大轿迎娶这个柳家小姐过门的,虽说有利用她的成分在,但他觉得,他们成亲,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他也想过,等成亲后,他就和她好好过日子。 只是……柳家一门都非贪图富贵之人,并未看得上他的出身。 人各有志,既人家不愿意,赵佑楠也不愿去强求。 “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赵佑楠心里下定主意放手后,倒是笑了,并且也豁达道,“晚辈虽和柳家小姐没有缘分,但和柳家的这位小公子倒是颇为投缘。老夫人也不必畏惧那章姓县令,等令孙嫁人后,若他真敢再来打搅,老夫人只管报我的名字便是。” 赵佑楠行事虽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但为人心思却是细腻又谨慎的。柳家人这些日子来在担忧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那日他和柳家小姐那样说,也的确是有拿个这个逼她就范的意思。但是逼一回可以,一直逼下去,就很没意思了。 柳老太太找他来,其实就是有这个意思的。只是这种事情,未免有点强人所难,故而她一时张不开嘴。现见他自己主动说了,老太太立时心中郁结之气全都散去,高兴得笑起来。 如此一来,柳家便再无什么顾虑。 老太太吩咐曹氏说:“该怎么布置接着怎么布置,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别人家姑娘出嫁一应有的,香儿一样也不能少。另外,张家那屋子要换一套全新的家具,屋子虽旧,只要家具是新的,也能图个高兴、图个吉利。” 又问身边的丫鬟秋铛:“青山呢?你去把他找来,我有话和他说。” 柳家办喜事,赵佑楠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所以,他抱手告辞道:“在下怕是吃不到柳小姐的喜酒了,京中还有诸多要事,就此告辞。” “我亲自送赵二爷一程。”老太太起身。 赵佑楠拦住了老人家:“老夫人客气了。” 赵佑楠在院中和张青山擦肩而过,彼此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至于多余的话,也没说。 赵佑楠想,这个年轻人虽然在他来说看起来并不如何,但或许,是那柳家小姐喜欢的类型吧。如果她想要的就是这种生活的话,他成全。 柳香已经在屋里闷了一个月了,除了去院子里散过步外,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长期不出门去呼吸新鲜空气,又累日操劳打造家具,一个没留神,就伤着了手。 刨刀锋利的刃切了手上一块肉下来,鲜血汩汩直流。柳香还没怎样呢,一旁帮忙的春铃瞧见了,立即一声尖叫:“小姐,你怎么了?流了好多血啊。” 恰好赵佑楠就在院中,人还没出去。闻声,立即折身回头,往柳香屋子去。 门是开着的,赵佑楠直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问:“怎么了?” 春铃十分夸张的说:“小姐这几日一直没休息好,好几天前开始,她就不太对劲了。没有精神不说,还常常头晕,我说去请大夫来瞧,小姐怕老夫人和夫人担心,就一直不肯。看,这回好了,被这刨子刨下来好一大块肉。” “哪有那么夸张。”柳香瞪春铃。 “我看看。”赵佑楠本能就靠了过去。 正要拿起柳香手来仔细检查,外面,张青山也闻声赶过来了。 “还是我看看吧。”张青山说。 赵佑楠笑笑,大方的让出位置来给他过去,他则问春铃:“村里有大夫吗?去给你家小姐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春铃这才反应过来该去请个大夫,立马跑了。 柳香对张青山更不熟,也不太习惯他的靠近,她起身说:“还是一会儿等大夫来了再看吧,其实没什么,是春铃那丫头小题大做了。”又说,“我先去井边打水冲一下。”说完绕过二人,径自往外面院子里井边去了。 张青山紧紧跟上,十分体贴的给她提水打水。 赵佑楠立在门边,望着外面这“小两口”温馨和谐的一幕,他不由又弯唇自嘲一笑。无奈的耸了耸肩,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 村里就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大夫,很快就被春铃半请半拽的拉过来了。老夫人和曹氏也都知道了女儿手受了伤的事,全围在一起,让那老大夫赶紧给瞧瞧。 老大夫看了看伤口,笑着说:“手上的伤还好,没大问题。一会儿敷点止血的草药,再休息几天就能好。”然后,伸手过去,手指搭在柳香脉上,切了起来。 似乎第一次没切准,老先生搓了搓手后,又切了过去。 然后,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看向老夫人说:“还请老夫人移步,老朽有话单独说。” 老太太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跟着老大夫去了一边后,只听那大夫小声道:“小姐这是……喜脉。” ※※※※※※※※※※※※※※※※※※※※ 看到大家一直在催入v,这本文,明天就正式入v啦!!明天晚上六点更新哈,六点开始,陆续会有三更掉落~ v后会尽量多多更新,希望大家支持正版订阅,鞠躬~ 感谢在2020-09-24 22:13:16~2020-09-25 16: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ron33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4章√ 柳老太太犹如当头棒喝, 当即就愣在了那里。强撑着身子,这才没倒下去。半饷后, 她还是抱着一丝是自己听错话会错意的希望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老大夫是确信她听懂了的,老人家也是一脸为难。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老朽医术浅薄,号错了脉。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去城中请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来再替小姐号脉。只是……想来结果大概都是一样的。” 老大夫医术高明,曾在县城最有名的医馆就职过。只是后来岁数大了,这才回乡来的。如此医术的人,又怎能号错最寻常不过的喜脉呢? 老太太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晃了两晃, 眼瞧着就要倒。 “老夫人。”老大夫喊了一声,提醒说, “事已至此,还是去关心关心小姐身子吧。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可别想不开。” 柳家在秀水村是非常有威望的, 不管曾经的柳老太爷, 还是如今的柳老太太,都十分得村里老小的敬重。而柳家那唯一的孙女, 长得如花似玉的,也是村里出了名的温柔好脾气小姐。 老大夫对柳家人的品性,多少还是了解的。知道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而柳家小姐绝对做不出和人私-通的事情来。 多半是叫人给强行糟蹋了。 难怪呢,本来好好的一个城里富家小姐, 有钱有貌性情还好, 怎会最后却寻了个农家出身的小伙?想来, 这就是原因了。 只是连柳家自己都没想到, 小娘子会意外怀了身孕。 真是作孽。 老大夫内心感叹一番,也并不想在此久留。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想过分去干涉人家的隐私。 所以,老大夫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抱手告辞说:“夫人也放心,此事老朽定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告诉。好好照顾小姐,老朽告辞。” 赵佑楠耳力极好,虽方才老大夫是凑近了老夫人又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声音极轻,但赵佑楠还是听到了。 他的震撼也不比老夫人小,也是没想到,不过就那一回,居然就中了。 震撼之后,赵佑楠也用最快的时间做出了决定。他本来见柳家态度坚决,且看那柳小姐对自己也并无什么好感,所以就不想强人所难,打算放弃直接走人的。 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如今柳小姐肚子里怀的是他的骨肉,他当然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好好生下来的。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他即刻回去告知祖母,让立即着手操办起婚事来。能多快就尽量多快,最好一个月内就能完婚。这样的话,等九个月后孩子出生,才不会落人口舌。 不管是对柳小姐的名声,还是对赵家,都是一桩好事。 此事如今已经不完全由柳家做主了,赵佑楠直接占据了主动权。他肃着脸,一脸认真的走到老夫人面前,弯腰抱手,恭敬又严肃的说:“老夫人,事到如今,我是不会再退让的了。我会即刻回京去,让家里立即准备起来。事情不但得办,还得越快越好。” 柳老太太还没回过神来呢,就忽然听到一番这样的言论。 老人家捂着胸口,有些泄了气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儿郎,迟疑的问:“你……你们家当真愿意尽快接香儿入府?” “是!”赵佑楠答的干脆又严肃,“此事宜早不宜迟。为了小姐好,晚辈恳求老夫人不要再犹豫。” 不知真相的其他几人一脸莫名的看着老太太和赵佑楠,一时都没明白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曹氏走过来问:“娘,大夫怎么说?香儿手没事吧?” 老太太静默了一瞬,最终似是拿定主意般,再望向赵佑楠时,目光坚定:“好!既如此,或许是天意。赵二爷,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也希望你们赵家能信守诺言,要快,我香儿等不及。” 掐指算了下时间,如今这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有一个多月大。如果赵家能在一个月内接香儿过去,那么,待明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才不会叫人生疑。 再迟些,就来不及了。 “晚辈即刻启程回京。”赵佑楠回完柳老夫人后,又走至柳香面前,见她撇着头,并不看自己,赵佑楠俊颜微沉,但说出来的话的语气却还是温柔的,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在家等我。” 交代完后,赵佑楠冷冷一甩袍子,就大步离开了柳家。 曹氏一干人都不明所以,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娘,这什么意思?您和赵公子说的话,儿媳怎么听不明白。”曹氏着急,怕是在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夫怎么说的?香儿到底有没有事?” “哎呀!”柳老太太一拍大腿,情绪瞬间崩溃,一把抱住孙女就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香儿啊,你那么好,怎么就能发生这种事在你身上。老天不长眼睛啊,咱们柳家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你怎么就不能得一门好婚事呢?日后入了那赵侯府,深宅大院的,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张青山也在,听老夫人这样说,他心里就明白了。老夫人刚刚这一番话,再加上方才那位赵爷临走前的一番话,他知道,老夫人怕是临时改了主意。 而他和柳家小姐,是再不会有缘分的了。 虽然心里诸多遗憾,但倒是也松了口气。毕竟,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柳小姐出了事,他哪里敢去想这些。 这样也好,他从前什么样,日后还是什么样,心里也不必再有什么负担。日后,只管好生照顾老夫人,在她跟前尽孝还恩情就行。 只是,毕竟给过他那样的希望,他因有了这个希望,这些日子来,他还幻想过和小姐成亲了后的生活。小姐性情温和,又如花美貌,他想,只要他肯吃苦,婚后的日子定不会差的。 可如今,这些也注定只能成美梦了。他对小姐,日后万不可再生出丝毫觊觎之心来。 哪怕是已经送出去的心,也得即刻收回来。否则的话,怕是会害了小姐。 张青山还算有点眼力劲,知道人家母女祖孙几个要说私房话,他主动告辞说:“老夫人,田里还有点活需要我去做,我就先过去了。” 老太太哭过一场后,心情稍稍好了些。知道这事让青山这孩子为难了,但此刻也顾不上他,就说:“你先出去忙,等晚半天的时候,再来找我,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是。”张青山应下。 张青山也走后,屋里就只剩下祖孙婆媳三个后,老太太才说出实情来。 柳香母女都怔住了。 曹氏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双手一拍,打的“啪”一声响,她懊悔说:“是儿媳糊涂了,当时忘了向曹姨太给香儿要一碗避子汤来。如果当时记得这事,也就不会这样了。可怎么就这么巧?这世上多的是求子不成的,香儿这才……怎么就这么巧呢!” 曹氏这些日子虽忙,但也有关心女儿身子。但女儿自来葵水后,身上的月事就一直不准。所以,她也没想过要通过这个来判断女儿是不是有了身孕。 可怎么就那么巧?就一次啊! 这有了身孕和没有身孕,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没有身孕,香儿还能另配他人,不入赵家那大院,有另一条路可走,有选择权。可有了身孕,就只能走那一条道了。如今这种情况,那赵家花轿但凡晚一步,等香儿显怀了大着肚子再进门,势必会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候,香儿一辈子怕是都得低着头过日子。 怪她!都怪她! 老太□□慰说:“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更怪不到你头上去。何况,当时是在云家,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如果真大张旗鼓的去要这种东西,那才是真要了香儿命。”老太太沉沉叹息一声,拉过孙女手,将人拉到她身边,十分怜爱的说,“香儿,如今你是再没选择的余地了。孩子打不得,太伤身了。万一打了,日后再难有孕怎么办。所以,既然打不得,那只能生下来。” “若要生下来,你也只有嫁去赵家这一条路可走。祖母现在就希望,你此生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也不求你能多得那位赵爷的宠爱,只要能好好生活就行。后宅是女人的天下,祈祷你未来的婆母和姑嫂们能怜惜你几分,不要看不起你。” 事到如今,柳香自己也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如果这就是她此生唯一的出路,那么她也认了。天无绝人之路,这条路虽开局难了些,但只要她以乐观的心态好好生活,未必未来就是一潭死水。 如今她唯一庆幸的是,这位赵二爷的未婚妻是云蔓而非云芝。云芝心思深沉且心狠手辣,她也不想婚后的日子尽在这些勾心斗角中度过。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和以后的赵二夫人好好共处的。 当然,她也很有自觉性,入了府,也必不会去和当家主母争什么抢什么。只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像云侯府的曹姨太一样,可以晚年安稳,膝下儿女平安。 想到曹姨太,柳香不免又要想到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来。想那时候,曹姨太说要她寻个侯门贵子嫁了做妾,她还嫌弃呢,十分不愿意去走曹姨太的这条路,坚定要找个如意夫婿去做正妻。 可现在倒好,不但做了人家妾,而且还是和云蔓共侍一夫。赵云两家结亲,她又和曹姨太有亲戚关系,日后,少不得要走动。那种场面,柳香只要想想都觉得尴尬。 但柳香性子颇稳重,也是能扛得住事的人。她素来也喜欢报喜不报忧,徒扰家里人担忧。所以,此刻即便心中有再多的烦恼和焦虑,但她也得装着心平气和的样子。 “祖母放心,孙女知道该怎么做。日后入了赵侯府,必然会恪守规矩,孝敬公婆。我定会好好过日子的,不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想了想,又说:“这位赵二爷,虽风流了些,但好像人挺好。孙女日后靠着他,想来不会有苦头吃。他看起来是个爽朗豁达的性子,既是他毁了孙女一生,哪怕日后没了爱,凭着他那份责任心,想来也不会对孙女差到哪里去。” 老太太听后,倒是赞同。 “只希望赵家那边迎你过门的花轿能快些,这赵家可千万别有什么正妻不过门不抬妾进门的祖训。” 老太太心中揪着疼,她从未想过要攀高门,她就想留孙女在身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老天都不让她如愿。 想着孙女不久就要远离自己而去,她又激动说:“若不是老天不长眼,让你有了身孕,便是那赵家八抬大轿正正经经娶你过门为妻,祖母也是不答应的。深宅大院,就是吃人的地方。” ※※※※※※※※※※※※※※※※※※※※ 下一更在晚上9点~会准时奉上~ 今天双节,祝大家节日快乐,幸福美满~ 这章发30个红包 感谢在2020-09-25 16:56:40~2020-09-27 17:0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紅豆 20瓶;观云 5瓶;elle_zj1979、大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5章√ 赵佑楠是连夜快马赶回的京城, 赶了一夜的夜路,次日一早城门才开,他就打马飞身跃进了城内。 回到侯府后, 没急着去溢福园给老太君请安, 而是先回自己院子沐浴更衣, 换了身干净衣裳后,这才折身去的老太太那里。只是,人还没进溢福园内, 就迎面撞上了正负手从里面出来的烈英侯。 父子两个并不亲厚,平时也都是各忙各的。像他们这种行军之人,不是常年窝外头打仗御敌、保家卫国,就是呆军营里各种练兵, 都是大忙人。 平时可能一个月也难见几回面的,怎么就这么巧, 今儿他才回府,就撞上了。 赵佑楠虽心中对自己父亲有诸多不满,但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对父亲的恨,也早没往日那么强烈。平时他不会主动去找他, 但如果真在府上撞到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奴仆的面, 至少面子上的功夫,他还是会做的。 何况,眼下也情况特殊。他要和云家退婚, 又要立即到古阳县柳家下聘, 一连串许多事, 也不容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和自己父亲大动干戈。 所以, 赵佑楠主动迎了过去,大大方方朝自己父亲抱手请安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但他这会子一心想求和,赵侯爷却摆出了严父的姿态来,并不给他这个台阶和脸面。 赵侯冷冷一哼,便斥责道:“你还知道回家!”赵侯明显是怒火中烧但却一直在压着火的,“好好的早朝不去上,假也不知道亲自去向圣上请一个。一消失就是一个月,你自己说说看,这一个月,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赵佑楠直起身子来,微弯唇,先是露出了个不屑的笑来,然后才回说:“孩儿有请兄长帮忙在圣人面前告假。圣人素来宽容,想来不会在意这些。” 赵侯又是重哼一声,然后冷冷拂袖。 “你平时荒唐也就算了,怎么方才听你祖母说,你要退了与云家的亲事,另择别家联姻?” 其实赵侯对那云家也不是多满意,要不是两个孩子的亲事是两位老侯爷亲口定下来的,就凭云家这些年来的那种态度,赵侯怕是早就要主动做主退了这门婚了。 而且,方才一应利弊,老太太也都和他讲了。如今他们赵家满门英才,是得要收敛着些才是。和云家的那门亲事,的确不太适合。 赵侯也不想和云家结姻亲,所以,此番单拎出来说,也并非不准儿子退婚。 只不过因为这个儿子素来横混惯了,从小就不服管教,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侯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儿子。 但这个儿子却并不理他,赵佑楠只淡回:“正是。” “哼!”赵侯又重哼了声,他生的高大魁梧,常年混迹军营,早练就一身健硕的体格,再配上那张不苟言笑的肃容,除了赵佑楠不怕他外,其他候在身边的奴仆们,早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赵侯踱着方步又朝儿子走近一步,目光如炬,言辞冷厉:“和云家退亲,我不拦着。但是你想娶一个寻常布衣家的女子为妻,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其实赵侯说的态度很坚决的样子,但都是因好面子,强装出来的。他虽然对次子想娶一个白衣人家的女儿为妻这一点不太满意,但方才老太太把其中利害都说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是孝子,看在老人家面子上,也不会去反对。 相反,只要如今这个畜生能够稍稍收点心,不再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败坏侯府名声,是不是娶一个高门女子为妻不是那么重要。甚至,只要那个小女子能够收了他儿子的心,他还会重重有赏。 只不过是这畜生平时横惯了,如今好不易有点事求到他这个爹头上来,那么身为父亲的威严,他必须拿出来。 否则的话,从前这畜生不放他在眼里,日后成了亲,怕是更加为非作歹。 他岂能容忍! 但赵佑楠却并不太在意他爹的想法,有老太太请媒人去提亲,有大嫂张罗婚事,至于这个侯爷爹应不应这门亲事,不是太重要。 他最好能别刁难他,一口应下。若他真拿这件拿捏刁难,他也自有对付他的法子。 他如今能做到的,不过就是和他相安无事的一个屋檐下住着。想要他再退一步,恭恭敬敬的捧着他,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面对父亲的厉色,赵佑楠不但毫无畏惧之意,反倒连方才的那点客气也没了。 他恢复了从前的冷傲淡漠,凤眼轻抬,目光淡淡朝人扫去,冷道:“您答不答应,有那么重要吗?我还就不信,我若真娶回家来,你还能大闹我的婚礼?你要是舍得下这个脸,肯让全京城拿咱们赵家当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那父亲大人尽管这么做好了。” “你……”赵侯气极,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佑楠却没空再和他周旋,只抬起双手来,随意抱了个拳,说:“儿子现在要去和祖母老人家商议儿子的婚姻大事,父亲大人若是忙,儿子就不打搅了。告辞。”说完,冷一甩袖子,直接绕过人,大步往园内去。 徒留赵侯立在原处,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冲着早已走远的那个修长身影大喊:“逆子!逆子!我看你是反了,你这是想反了你爹!” 赵佑楠听到了,但没搭理他。 溢福园外父子两个又吵了一架的事,早有溢福园伺候的人率先小跑着去告诉了老太君。所以,赵佑楠才进去,赵老太君就用带着点严肃的笑脸问他:“又和你父亲吵上了?” 赵佑楠身上没那么多规矩,大剌剌在老太太身边席地坐下后,才冷着张俊脸道:“我已经很给他脸面了,是他自己想趁机立威,给我难堪。可不怪我。” 老太太叹气:“你啊你,和你爹一样,都是个烈性的倔脾气。你们父子两个,最好是别碰面,一旦碰上,家里绝对的鸡飞狗跳。” 赵佑楠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谈父子感情上,直接岔了话说:“就这两日,我会亲登云家的门,退还信物。另外,家里也得赶紧准备起来,一定要在一个月内成亲,等不及了。” “一个月?”老太太可没想过会这么急,原想着,再怎么着,也得过了年再说的,“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赵佑楠默一瞬,问老人家:“我和柳小姐的那点事,您和家里别人说了吗?” 老太太说:“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祖母怎么可能随便说。你放心,家里除了你我祖孙二人,便是连你大嫂,祖母都不会告诉的。” “那就好。”赵佑楠道,“孙儿正是从古阳县柳家回来,那柳小姐……有了一个月多点的身孕。想着十一月把亲事办了的话,这事就还能瞒得住。” “啊?”老太太显然是又被惊着了。 只不过,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要说姑娘家未进门先有孕,那绝对是不好的,只不过,那柳小姐和她孙儿这事不一样。 人家姑娘也是受害者。 既然如今孙儿极力要娶这位柳小姐过门,反正日后是夫妻,所以是不是带着身孕嫁进门来的,似乎也不是太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能让她孙儿收心。若是成了亲后,他们小夫妻可以安安生生过日子,数月后,再得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岂不是美哉? 老太太越想越高兴,忙笑了起来:“既然时间紧迫,就赶紧抓紧点时间把事情办起来。”又吩咐身边最贴心的老嬷嬷道,“快去,把大奶奶给我喊来。”又高兴的自言自语,“这一个月,可有得忙了。今年这个年,想必要比往年热闹许多。” 又想到,未来曾孙已经揣在那柳家小姐肚子里了,老太太更是心情愉悦。 赵佑楠拿住了云侯夫人作案的证据,原一个月前就可以直接去云家解除婚约的。只不过,当时赵佑楠顾虑到,如果一旦和云家解除了婚约,而和柳家亲事还没定下来的话,圣上必然会把六公主指给他。所以,他当时就拖着了。 直到如今,已经和柳家那边达成共识,且家里也在着手准备和柳家的亲事后,赵佑楠这才请了祖母一起登云家的门,彼此退还信物。 云侯府原见赵家二爷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说是要求一个说法,但其实后来也并没有怎样,他们以为这赵二爷不过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并非真想退婚。所以,当真等到赵家带着信物来,要谈退婚的事的时候,云家上下都傻眼了。 云家并不想丢掉这门亲事,所以还在极力周旋试图挽回,云老太君率先笑着说:“两个孩子的亲事,可是当初两位老侯爷亲口定下的。如今他们也都仙去,我们总不能驳了他们的约定吧?” 赵老太君也笑着说:“想来当时两位老侯爷私下定下这门亲,也是希望两个孙辈好的。但既然如今他们两个孩子没有这样的缘分,我看不如算了。云侯夫人瞧不上我家楠孙儿,一心想以庶代嫡,几次三番跑去我家说这事。我本来念着两家多年的交情,是忍下了的。可你们家一再欺人太甚……有些话,我也不想多说了,真说破了脸,伤的是两家情分,没必要。” “云老太君,咱们好聚好散,日后逢年过节还可走动。楠哥儿和你家蔓姐儿,日后也可继续兄妹相称。但若是真闹起来,撕破了脸,想来更是浪费了当年两位老侯爷的一片苦心了。” 赵老太君一席话,软着硬着,明着暗着,态度已经很明确且很坚定了。何况,这回的确是他们云家理亏,想据理力争,可连这个理都没有。 云老太君又想,赵家说的也对。没必要亲事不成就成仇人,日后,还是可以走动的。 云老太君审时度势,也就顺势妥协了,她点了点头,又很抱歉的和赵老太君说:“我家这个儿媳妇,可真是个蠢的。可蠢是蠢,但心眼倒是不坏,您老人家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赵老太君心里道:云侯夫人是蠢,那贵府云三小姐就坏吧。 只不过,自己心里明白就行,明知人家老太太护犊子,她也没必要上赶着去骂人家孙女。 赵老太太说:“侯夫人是爱女心切,情有可原。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孙儿不好。” 其实云老太君除了不太满意赵佑楠私生活混乱外,别的方面,她真的非常满意。其实要她说,男人有几个不朝三暮四的?再怎么在外面花天酒地,只要不动摇正妻位置就行。可偏蔓儿她娘不肯,怕蔓儿嫁去后会受磋磨,以至于活不长。 现在好了,闹来闹去,亲事丢了吧? 听说圣人瞧中了他,想把六公主许配给他。说不定,赵家是另择了高枝才看不上云家的。 这样一想,云老太君也觉得算了就算了。至少他们云家的姑娘,败给一个公主,日后传出去,也不丢人的。 赵佑楠祖孙动作很快,才和云家退了亲,没隔几日,祖孙两个就带着媒人和聘礼浩浩荡荡出了城。其实按着成亲的步骤,得先纳采,问名,纳吉,之后才是纳征,请期,迎亲。只不过,眼下时间紧迫,没那么多功夫把每个流程都走一遍。 所以,赵家直接跳到了纳征这一步,带着聘礼送去女方家,然后一起商议婚期。 赵家那边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嫌时间过得太快,恨不能一刻钟掰成两刻钟来用。而柳家这边则嫌时间过得太慢,个个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深怕苦等了个寂寞。 柳香这几日也没睡好,要说如今还能像之前那么随心,那是不可能的了。她如今肚子里怀了孩子,命运也在怀上这孩子的那一刻被改变,她是不可能不担心自己未来的。 祖母母亲着急,她也挺着急的。她倒不是不信那个赵二爷,怕他一去不回,她是怕去了侯府后,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试想一下,人家勋贵世家高门大户,怎会容许一个姨娘小妾去做木匠做的活? 可祖父在世时,最精髓的手艺都传给她了。如果她不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的话,那柳家怕是后继无人了。日后去地底下无颜再见祖父不说,就说祖父的这门好手艺不能传下去,也是十分可惜的。 柳香正愁着心事,院子里忽然躁动起来。 春铃突然破门而入,大喜道:“来了!小姐,赵公子家来人了。好大的阵仗啊,来了好多人啊,他们家抬了好多东西来,人都到村口了,好多人凑热闹挤过去看了。” ※※※※※※※※※※※※※※※※※※※※ 下一更在凌晨0点,早睡的明天早上再来看哈~么么么mua~ 第026章√ 柳香听了后觉得很奇怪, 怎么赵家那头会来这么多人?看春铃的样子,不像是夸张。 就算是大户人家,一般纳妾入门的话, 也不会有太大阵仗,最多就是请个媒人来, 多带点聘礼,然后一顶轿子直接把人接走。何况勋贵名门之家是最讲规矩的,纳妾更是有纳妾的礼数在。 “来了多少人?”柳香问。 春铃想了想方才那阵仗,估摸着算了下,说:“不说赵家来的赵老夫人和赵二爷, 就是家丁奴仆丫鬟的话,总共加一起怎么也得有好几十号人吧。小姐,我现在担心的是, 赵家来了这么多人,咱家这院子, 够住吗?而且还有那么多聘礼。” 柳香倒是恍惚了。 那位赵爷什么意思?这是纳妾的阵仗吗?竟然连老夫人都来了……她应该没这么大面子吧?她的肚子应该也没那么大面子。这赵家又不是几代单传, 没道理她有身孕就能劳动赵家老夫人亲来迎她过门做妾,也太给她脸了。 柳香心里一时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起身说想出去看看,就见她娘也匆匆忙忙进屋来了。 曹氏显然是被柳老太太打发先回来知会一声的, 一路跑着过来, 这会子气喘吁吁的。 “香儿, 你祖母让娘先回来告诉你一声,赵家这阵仗,怕并不是抬你过门为妾, 怕是要娶你过门做正头娘子啊。快, 你先快去换一身衣裳去, 一会儿见了赵家老夫人,可千万别失了礼数。” 柳香彻底懵了。 要她自己想的话,她是怎么都不敢去想说,那位赵二爷所谓的对她负责,是要迎娶她过门做正妻。柳香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根本就门不当户不对,他为什么想不开要这样大张旗鼓来提亲,然后娶她做正妻? 而且,他竟然能说动赵家老夫人。 柳香并不觉得他是贪恋自己美色爱惨了自己才这样做的,他这个人,可并非色令智昏的糊涂蛋。相反,他这个人看起来是那种很有深谋远虑的人。 他聘娶她为正妻,肯定是有利可图,这样做对他有极大好处的。 可她实在猜不透,娶她这样一个小户之女过门,能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还杵在这里想什么呢?快去啊。”曹氏急死了,赵家这操作,可超出了她的预想,忽然搞这么大阵仗来,一会儿怎么招待客人啊。那么多人。 曹氏没空多想别的,只催促春铃,让她去好好把小姐打扮一番。 这个时候,柳香当然不会撂挑子。且先不管那位赵爷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既然人家带着礼数来了,他们家肯定也得以礼相待才行。 所以,由着春铃给自己更换衣裳,再由着她给自己梳头上妆。等妆扮好后,恰好,外面擂鼓般的吹打声已经到了门前。 吹打声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躁动的人声。非常热闹。 如今农忙已过去,正是村里百姓没什么事做的时候。所以,都有时间来柳家凑这个热闹。 柳老太太在村里很有威望,忙招呼了几个村里的妇人来帮忙,让她们挨家挨户去说说,今天要借一下村民们的家来接待这些赵府的奴仆家丁。人大老远从京城赶过来,至少得留人家下来歇一晚上,再好好吃上几顿饭,洗个热水澡,明儿再走不迟。 好在老太太平时没少帮衬村里,所以,大家都抢着要去帮这个忙。村长夫人也来了,只让老太太放心去议亲,招待客人这件事,就交给她就好。 有村长夫人这句话,老太太这才放心。并且表示,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柳家祖屋虽说在村里算很体面的宅子了,屋子大房间多不说,院墙也高高的,在整个秀水村,算头一份的好宅子了。但毕竟是老宅子,有些岁月了,年久失修,哪里都旧旧的,屋里也暗沉沉的,肯定是没城里的宅子好。老太□□排好赵家的这些家丁奴仆后,又招了几个妇人来家里帮忙,让她们去买蜡烛,然后把堂屋点亮堂了些。 折腾一遭后,这才闲下来去招呼赵家祖孙。 柳老太太请着赵老太君一道坐北面,二人下面,分别坐着两家人。柳老爷紧挨着自己母亲坐,他下面是柳夫人,柳香坐在最末位。 而对面,则坐了赵佑楠和赵家请来的一个媒人。 柳香在出来见贵客前,有好好打扮过。面略施粉黛,发髻是精心梳的,鸦青的发间簪了根白玉簪子。整个妆扮,看起来清爽简单却不失大方。 赵老太君有想过这位柳家小姐必然是个国色天香的佳人,知道她长得不会差。但即便心里有底,这会儿亲眼见到人了,心中还是不得感慨一句她长得好。 并非艳俗的相貌,相反,看起来非常温婉可人,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赵老太君虽才到柳家没几息功夫,但见这柳家老太太和柳夫人为人处事间皆是章法,且这老太太看起来在村里极有威望的样子。老太君想着,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想必品性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所以,到了这里,她心中也再没什么不满的了。 老太君主动开口说:“前些日子,柳小姐进京去云侯府吃喜酒。一个偶然,我瞧见了她。这孩子温文有礼的,我当时心下就十分喜欢。后来,云家和我们家退了亲,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丫头来。今儿过来,是向你们家提亲的。我这孙儿虽混账了些,但人还是勉强瞧得过去,若是你们家不嫌弃的话,不如把你们家姑娘给我们家做媳妇吧?” 赵老太君这样说,也算是给柳家一个台阶下。侯门勋贵为何跑乡野来找姑娘议亲,肯定得要一个像样子的理由。为了姑娘家名声好,这个理由肯定不能说是赵二爷相中了人,得是老太太相中的才行。 不管日后外人怎么纷说,但赵柳两家必须得出一个说法才行。 柳老太太见赵家人这样会说话,自然很有好感。虽然说如果不是孙女有孕她是怎么都不会肯把孙女嫁去赵家的,但事已至此已无别的选择,柳老太太礼尚往来道:“赵二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听说,自身也很有本事,年纪轻轻的,就在朝中举足轻重。这样的俊才,实在是我家姑娘高攀了。” 赵老太君笑:“你可别夸他了,本来就够狂的了,再夸他,估计能上天。” 本来长辈们说话,赵佑楠不插嘴。但既然现在话说到了他身上,赵佑楠则站起来,朝上位的两位老人家抱拳说:“两位祖母请放心,成亲后,孙儿定会对小姐好的。” 赵老太君趁机就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娶了媳妇后,可得给我安安生生过日子。” 赵佑楠只是笑。 秀水村和京城之间往返一趟不容易,赵家人今儿悉数都留下来歇一晚上,明儿再走。柳老太太陪着赵家老太君说话,柳夫人则忙去张罗晚上。 恰好村里就有大厨,曹氏请了人来做饭。又请了几个妇人来家里帮忙,下午开始,整个村子就跟提前过年一样,热热闹闹的。 整个下午,柳香也陪在自己祖母身边,一直陪着赵家老太君说话。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得空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恰好,就在院子里,遇到了赵佑楠。 院子里还有很多忙碌着的别人,柳香本来打算装着没看到他人的。但目光突然撞上了后,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仿佛在给自己什么眼神暗示。柳香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办法,只能朝他走了过去。 “有时间吗?一起去村子里逛逛吧。”赵佑楠主动邀请。 时间她是有的,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一起逛村子,好像不是太好吧?毕竟还没成亲。 赵佑楠仿佛能看穿她一样,认真说:“虽然还没成亲,但已经定亲了,成亲是迟早的事,所以也没什么。何况,马上天就暗了,村里的人忙碌的忙碌,吃饭的吃饭,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且,我有话和你说。” 柳香恰好也有些话想问他,垂头思忖一番,最终答应了。 “我去提个灯笼来,让春铃后头提灯笼跟着。”柳香说。 赵佑楠没意见。 赵佑楠知道,不论是柳家老太太、柳家太太,还是这位柳家小姐,其实是都没瞧上他的。没瞧上他这个人,也没瞧上他的出身。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赵佑楠对柳家人也算颇有些了解,他们不是贪图权势富贵的人,哪怕如今他是三媒六聘聘娶柳小姐为正妻,他们家人心里,可能也未必真正高兴。 柳家阖家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是出于无奈。若不是柳小姐诊出有了身孕,柳家中意的,肯定还是那个张姓的年轻人。 赵佑楠心中也明白,这门亲事,未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赵佑楠心中能理解柳家人的选择,只有真正爱自己孙女、自己女儿的人,才会百般为她后半辈子幸福筹谋。他们想要的,或许就是这种忙来种种田,闲来喝喝茶的简单生活。 人各有志,追求不一样。可能得嫁高门,是很多人一辈子的追求,但对有些人来说,那却是一文不值的。 其实赵佑楠还挺欣赏柳家人的这种品性的。追逐权势的人他见得多了,难得能遇见这样的一家人。 赵佑楠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性子,任何事情,他都喜欢两厢情愿。其实那天若不是她突然伤了手,请了大夫来,号出了喜脉,他当时已经打算直接放弃回京了。 可即便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二人不得不成亲,赵佑楠也还是希望给她一个自主的选择权。 所以,一出了柳宅大门,赵佑楠就说:“知道柳小姐没瞧得上我,所以,我也不想为难你。眼下你我成亲,是为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待日后孩子生下来后,你如果想走,我们便和离,我不拦你。你也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听完后,柳香有一瞬沉默,然后才点头说:“好。一言为定。” 见她答得干脆,甚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雀跃,赵佑楠不由侧头垂目瞥了她一眼。一时没再吭声,只唇抿紧了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柳香本来心中也有自己的顾虑在,此番听了他这样一番话后,她想了想,鼓足了些勇气道:“赵二爷,我也有些请求,希望赵二爷能答应我。” “但说无妨。”赵佑楠侧头看着人,认真倾听起来。 ※※※※※※※※※※※※※※※※※※※※ 下一章在中午12点~ 一年前的赵狗:等孩子生下来,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过日子,我放你走。 一年后的赵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的话?别闹了,儿子都有了,好好过日子吧( 第027章√ 柳香肩上有担子, 心中有责任。所以,事到如今,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目前为止,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个赵二爷还算是个明事理的,所以,她想把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和他好好谈一谈。如果他同意,那当然很好,如果不答应, 至少她也争取过了的,也不遗憾。 而且,他说了生完孩子就和离。她如今已有一个多月身孕,离十月怀胎也没多久了, 最多一年,她就能完成和他的契约。到时候,她再把祖父手艺发扬光大, 也不迟啊。 自从家中两个哥哥闹分家,柳家彻底分了家后,这些日子来, 她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能把生意做到京城去。本来她准备听祖母的话嫁给张公子,是打算婚后再去和张公子商量这些的。可现在既然她有这个机会能先做一段时间的赵侯府二奶奶,近水楼台, 她想尽力抓住这个机会。 柳香本来难开口, 觉得人家毕竟是名门世家, 再怎么着, 也是不会允许府上一位奶奶亲自抛头露面去做什么生意。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赵二爷和她说生完孩子后和离,那么,他们之间就是契约。 既然是契约,她再提出点什么条件来,也就无伤大雅了。 柳香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赵二爷知道的,我家是开木匠铺子的。祖父在世时,有一手精妙的木工手艺,但家中两位兄长对此天赋平平,祖父最后把祖传的手艺传给了我。祖父临终前,是希望我能够把柳家的手艺发扬光大的。所以,成亲后,我可能……可能想在京中开一家铺子。” “我知道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在,我这样做可能不太好。但一来打造家具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我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喜好,二来,也是祖父遗愿,不想辜负他老人家的临终遗言。” 到底是在和他商议,而非单方面宣布自己的决定,所以,柳香说完又加了句:“不过,赵二爷若是觉得此事不妥当的话,那我便先搁置一年也行的。一年后,生完孩子,和离后,我再忙这些也不迟。”又有些犹豫迟疑的样子,缓缓启口又说,“只是……手艺活是需要长年累月不间断练的,搁置一段时间,手艺难免会生疏。嫁到你们家后,哪怕你不许我外头置业,但在家里……自己院子里的话……可不可以给我留那么一小间屋子出来?我保证,不会让人家看到。” 见她说的小心翼翼且言语间不乏有些乞求的意思,赵佑楠倒是笑了起来。 他没那么小气,心里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在京城里,他什么混账事情没做过? 赵佑楠道:“我们家是武将出身,不比那些文官清流规矩多。嫁了过去后,你就当还和在娘家一样,想做什么自己去做就行,不必太过拘束。” “不过……”又加了句,“不过成亲后,你我夫妻便是一体。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都要和我说一声,凡事只要不过分,我都不会为难你。” 柳香有猜到他会答应自己,但当真正听到他亲口答应时,还是很高兴的。 “多谢赵二爷成全。”柳香给他福了个礼。 赵佑楠笑着瞥了她一眼,脚下步子没停,缓缓往前走,继续说着:“可能如今京城的情况你不太清楚,本朝自开国以来,就特别崇尚木工手艺,尤以先帝为最。先帝去后,今上登基,也有一直保留下这个喜好。每隔几年,朝中也会选拔几个尤擅木工之人入朝为官。只不过,天下木匠那么多,层层筛选下来,最后能登顶的,也就那么几个。” 又道:“上位者们喜欢,民间也大多会迎合奉承。宫里的娘娘们不知何时开始喜欢上木雕,所以,近几年来,京中的闺秀们,都以擅木雕为荣。你手艺不错,入了京后,说不定很抢手。” 对此,柳香很是受宠若惊。 她长到这么大,除了一个多月前去过一趟京城外,平时都没出过古阳县。对外面的事情,她当然一无所知。 只不过,古阳离京城不远,京城里流行的这阵风,多少也刮了点到古阳县来了。虽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有些事情还是能有所耳闻的。 柳香很是好奇:“为什么朝廷那么看重木工手艺好的人?还特意为这些人开辟了一条为官之路。木匠活做得好,能为朝廷带来什么利益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要想知道,我到时候慢慢说给你听。” 柳香:“……” “好吧。” 赵佑楠觉得在深秋这样的傍晚吹着秋风散散步挺好的,所以,一时也没有折返回去的意思。柳香正好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想问他,他不提回去,柳香也就没提。 二人间安静了一瞬后,柳香仰起脑袋来望着身边高挺的男人,下定决心问:“赵二爷,你可否告诉我,为何要迎我过门为正妻?” 赵佑楠不明白她的意思,侧头看过来,蹙眉:“难道你想给我做妾?” “不是。”柳香回得干脆。 比起做妾来,当然是更愿意做正妻了。只不过,她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可能赵家长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若说其中没有什么原因的话,她是不信的。 柳香说:“之前,赵二爷不是和云家大姑娘有婚约在身吗?” 赵佑楠也没想瞒着她,索性诚实说了:“赵家和云家是不可能联姻的,圣上会忌惮。我和你成亲,是最好的选择。” 短短几句,他也没细说,不过柳香是能听明白的。 “那么……”既然他不藏着掖着,愿意真诚以待,柳香也就继续问了下去,“听母亲说,那天其实你是已经放弃了的。只是后来我出了事,才不得不成亲。如果当时我没出事,你是真的打算放手的?” 赵佑楠看了她一眼,想到当时当日,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在的。难道他就不如那个张青山吗?他在这里留了一个月,任劳任怨,竟也没能改变柳家丝毫。想想,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长到这么大,他可能还没这样被人拒绝过。 心里有些怄气,说出来的话,语气也就没那么美好了,有点阴阳怪气。 赵佑楠道:“柳小姐百般看不上我,我已经死皮赖脸赖这里一个月了。难不成,你想我抢亲吗?” 柳香还真想过他有可能会抢亲,在京城风品那么差的一个人,又有权有势的,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他现在的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 毕竟以后还要一起相处一年,还是得好好相处才行。 “天晚了,我们回吧。”柳香自顾自说了一句话,率先掉头先溜了。 赵佑楠那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最后只能恨恨甩袖子,无奈大步跟了过去。 两家商定了婚期,正期定在十一月十八这日。时间紧迫,只还有不到一个月,所以,次日中午用完午饭后,赵家马队又浩浩荡荡离开了。 两家相谈甚欢,临走前,赵老太君握住柳香手,一再叮嘱说:“这几日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千万别冻着。婚期在即,家里只大郎媳妇一个人忙,怕是忙不过来,我也不放心。不然的话,我真得多留几天。” “这乡下的风光,就是好啊。” 柳老太太忙笑答:“您老要是喜欢,日后常来玩。乡下没什么好,也就这田园景致好看些。只是如今已深秋,田里庄稼都收了。明年春时来,倒更好些。” 赵老太君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柳家人一路亲自送赵家马队到村口,直到马队渐远后,这才折回来。 跟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柳香知道祖母和父母担心什么,怕他们一直这样担心下去会觉也睡不好,柳香索性如实告诉他们道:“我昨儿问了赵二爷,他说他们赵家如今正炙手可热,是不可能再择名门联姻的。正好这个时候在云侯府发生了那样的事,赵二爷便顺势迎我进门。” 后面她和赵家二爷的所谓契约她没说,她看祖母和父母亲都很高兴,怕说出来后会让他们担心。 柳香想的是,以后时间多的是,自有别的机会说。眼下家中要办喜事,大家应该高兴高兴的,何必扫了兴致。 正期定在十一月十八,但从京城到古阳县,路上需要两三天时间。所以,到时候,赵家那边肯定是要提前几天到这边迎亲的。 赵家那边忙,柳家这边也没闲着。要准备嫁妆,要置办酒席,还得给亲邻好友下喜帖。 大半个月时间,根本不够用。 曹氏还是心软,想着老大老二虽然混账,可毕竟是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日闹分家,的确是太过分,但说起来到底是一家人啊。 所以,曹氏就和老太太建议说:“娘您看,眼下香儿成亲在即,家里实在忙不过来,要不要……” “你想都不要想!”老太太知道她说什么,还没等说完,直接拒绝了,“哼!我就没见过这样做哥嫂的。当时香儿落难,他们但凡要是心软一些,心里有她这个妹妹一些,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当时可是他们说的,日后是福是祸皆不相干,怎么,如今香儿得嫁高门,他们倒想来分一杯羹了?” 那日赵家来那么多人,阵仗又那么大。秀水村认识柳荣柳安兄弟的可不少,消息传到县城他们兄弟耳朵里,这是迟早的事。 只是,当日闹得太过难看,他们又畏惧老太太,也不敢来打搅。所以,只偷偷摸摸私下里找了她说话。 曹氏当然怨恨他们,当时一口就给回绝了,话说的也很不好听。可毕竟是亲人,回头再想想,就又舍不得了。 曹氏心里也是很矛盾,既怨两个儿子心狠,当时不该极力和她妹妹撇清干系。可又想着,家里既然有了这等喜事,还是希望他们这对双胞胎也能跟着沾点光的。 见儿媳一直不说话,老太太知道她是心软了,就劝着说:“你心地善良,这是好的。可善良万不能用错了地方。香儿虽然嘴上没说,可当日她两个哥哥那样闹,你当她心里能好受?你心疼你两个儿子,可你让香儿怎么办?” “她是孝顺的好孩子,你说什么,她当然会答应。可你也不想想,她心里会不委屈吗?” 曹氏当然不愿女儿委屈,忙说:“是!是儿媳欠考虑了。娘,这事咱们不说了。” 老太太说:“既是分了家,那便就是分了家,做不得悔。兴儿已经另立门户,香儿没出嫁前,就是跟着她弟弟的。赵家来接亲那日,有兴儿背他姐姐入花轿。至于他们,他们就和其他亲戚一样,来吃顿喜酒就行。至于别的,家里不需要他们帮忙。这些乡邻,也比他们对香儿好。” 曹氏点头:“是,儿媳明白了。” 老太太又想了想,提了件别的事:“那日香儿和我说,等她嫁过去后,要筹谋着在京里开一间木匠铺子。我想了想,她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我,这突然一个人嫁去京城,我不放心。所以,等忙完这段日子,来年开春时,我就把这祖屋卖了,再把家里的田也卖了,跟着她一起去京城。只是京城里寸土寸金,哪怕是卖了这里的田地屋舍,恐也不能在京城置一个巴掌大的小宅院。你们若是不嫌住的挤,到时候便一块过去。另外兴儿,我看这段日子来,他越发对读书有兴趣了。京里的教书先生总要比咱乡下的好,只要兴儿能有这个本事读书,就一定要供他。” “日后,说不定能考取个功名,那香儿也不至于太过高攀了那赵侯府。” 老太太这决心做得太大,变卖祖产去京城定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曹氏忙问:“娘您决定了吗?这事香儿也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话,指定不能答应。对了,你也别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反正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至少得等过完年再说。” 曹氏应了一声,又意识到什么,忙又问:“对了,娘方才说,香儿要去京城开铺子?她亲自动手干活吗?这赵家能同意吗?她亲口和您说的?这主意也太大了。” 老太太倒是埋怨曹氏胆子小:“孙女婿已经答应了,你就别担心她了。香儿这孩子,瞧着温顺乖巧,但心里是个有主意的。” ※※※※※※※※※※※※※※※※※※※※ 下一章在0点! 感谢在2020-09-27 20:54:57~2020-09-28 17: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饼饼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雷丁 10瓶;追光者 2瓶;小树杈子、星辰、观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8章√ 赵家二郎娶妻, 是大张旗鼓办的。当时赵家抬着聘礼带着马队出城去女方家下聘时,那阵仗也是浩浩荡荡, 大有要轰动全京城之意。 所以,如今京里人都在传,赵家二郎要娶媳妇了,但新娘并非那云家女。 本来云家之所以那么爽快答应退亲,一来是因为有把柄握人家手里,他们不占理,横不起来。二来,也是因为当时以为赵家是看中了六公主,想和天家联姻, 这才坚决要退他们家亲事的。当时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但想着自家姑娘输给天家女, 说出去也不难听, 也就没如何。 可如今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赵家老太君特意去庙里找了高僧给她家二郎算过命, 然后从京郊的一个县城里选了个姑娘, 说是那姑娘八字很旺赵二郎,能让赵家二郎长寿。赵二郎是军人, 脑袋是拴在裤腰带上的,所以,老太君不顾家里反对,坚持要替赵家二郎定下这门亲事。 而且连成亲的日子都是那高僧选的, 就在十一月十八这日,说是个天选的大好日子。所以, 赵家也顾不上先纳采再问名了, 直接带着聘礼浩浩荡荡往女方家去了。 那女方家家世背景也不难打听, 都不说云家了,但凡京中稍微有些人脉权势的人动动手指去打探一番,都能打探到女方家情况。 当真是清清白白的布衣出身,祖上十几代都是白丁。也就是到了那女子祖父那一辈,靠着点手艺活,这才勉强挣下了点家业来。 但就那点家业,可能连给赵家塞牙缝都不够。 别家都是抱着瞧好戏的姿态,谈论得是津津乐道。但云家就不一样了。云家得知此消息后,从上到下,个个皆气得不轻。 他们云氏女,若说输给公主,那是无话可说。可赵家这算什么意思?极力要退了他们家亲事,结果转头就去乡下随便找了个女子成亲? 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可这还不是最崩溃的,最崩溃的,是当得知那女方家是谁的时候。 云老太君千算万算,是怎么也没算到,那赵家行事竟然会这么狗。外面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但她心里却清楚得很。哪里是什么赵老太君求高僧算了八卦才定下的亲,这分明,分明是故意的。他们赵家痛恨云家,欲行报复,故而才做出的这种缺德事来。 那柳氏小娘子,原不过只是他们云家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哪怕来府上做客,也是靠着云侯府的恩泽过日子的,说句不好听的,从前她无依无靠,哪怕是云家人设局算计了她,那她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她不敢怎样。 可如今倒是好了,她一跃成了赵侯府准二奶奶,身份尊贵。日后再见面,不说府上的姑娘们,便是她这个老太君,都得对她客气三分。 那赵二郎私生活是乱,人也混账,可耐不住他军功高啊,有本事。如他这般年纪轻轻就能得大将军封号的,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大晋开国以来,他可是头一个。 妻凭夫贵,日后的这个柳氏,想必年纪轻轻就得得封诰命。 到那时,若她还记着仇,想找云家的麻烦,可是容易很多了。 云老太君既惋惜失了赵家这门姻亲,又担心那柳氏小娘子记仇。更懊恼的是,云家几个丫头的亲事,怕是哪个都说不着比赵家还要好的了。 蔓丫头退了亲后,她娘立即给她定下了一门亲,是她舅舅家的表兄,虽说在建功立业方面远比不上赵家二郎,但日后日子至少也能安稳。她舅舅家也是清贵门第,这亲事倒不算太差。 但芝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如今亲事握在她嫡母手中,可如今她嫡母又恨她,日后她怕是落不着什么好的归宿。 老太君到底疼这个孙女,多少要为她筹谋一些。所以,老太君即刻差人去喊了曹姨太来,让她回娘家一趟,并留在娘家多住些日子,顺便再给柳家备份厚礼去。 赵家二郎迎亲的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云冀不可能不知道。云冀既然知道了,就肯定会告诉自己生母曹姨太。 所以,曹姨太知道的不比老太君晚。老太君差人来喊她去的时候,她心里也有数。 曹姨太在从儿子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时也很感慨。她当然也没想到,就因二人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那赵家二郎竟然会娶香儿为妻。 原她盘算的是,最多不过就是接她进门做个妾罢了。 那柳家是她亲戚,香儿得嫁良婿,日后多多少少也会对她儿孙有所助益的,她当然高兴。可这云家是她主家,如果老太君因此而怪罪于他们母子,那他们母子日后在侯府日子怕是不好过。 所以,此去老太君院子的路上,曹姨太心情相当复杂。 她也猜不透,这会子老太太将她叫了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会挨罚、挨骂。 老太君也就是这几年不管事了,移交出掌家大权了,这才性子温和一些的。若是搁年轻一些的时候,一旦谁动了她的利益,她自会有百种法子让这个动她利益的人不好受。 如若不然,她又是怎么震住老侯爷那一众小妾的呢?她自有她的手段在。 曹姨太一路胆战心惊到了寿安堂,见到云老太君就忙匍匐跪在了地上,主动请罪说:“奴婢有罪,请老夫人责罚。” 云老太君看起来脸色倒还好,甚至还露出了点笑容来,对她说:“你有什么罪?快起来吧。起来说话。” 曹姨太心一惊,本能抬头看了眼。 云老太君身边的一个嬷嬷,亲自过来将人扶了起来。 “坐吧。”云老太君准了她坐。 曹姨太狐疑的坐下后,只听上位的老太太说:“你和柳家是亲戚,既然如今柳家在办这样的大喜事,你该亲自去送上一份大礼才是。礼物我已经替你备好了,你明儿一早便出发去古阳县吧。” “老太太,这……”曹姨太忽然有些猜不透老人家的心了。 云老太君皮笑肉却没怎么笑得动,语气倒是还算好,她说:“不管怎么说,当初的确是三丫头害了她。冤家宜解不宜结,柳家既有这样的好事,我们身为亲戚,当然要恭喜他们。另外,你也去代表侯府,替三丫头给他们家赔个不是。以后大家见了面,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老太太话说到这个份上,曹姨太懂了。 一个多月前,府上三姑娘将计就计,扯了香儿入侯夫人的局,不管香儿如今是否富贵,但当时的确是三姑娘有意陷害。如今三姑娘亲事握在侯夫人手上,本就艰难,若是香儿日后成了赵二奶奶,心里还记着仇恨的话,三姑娘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老太太让她带着厚礼代表云家去柳家贺喜,其实也是要她做说客去说服香儿,让她别去记恨三姑娘。 曹姨太觉得香儿那孩子瞧着温顺可亲,必然不是个会记仇的。她觉得这个差事不算难办,所以,倒是坦然接了下来。 “老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这个差事的。” 老夫人说:“你行事,我向来最放心了。不然的话,我怎会一直留你在身边侍奉。你也放心,冀儿这孩子有出息,我必然会替他物色一门好亲事。” “那奴婢就代九爷先多谢老夫人了。” “祖母!”云芝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施施然走进来,朝老太太行一礼后说,“祖母恕罪,方才孙女有在门外站一会儿,没让丫鬟通报打搅。所以,方才您和曹姨太太说的话,孙女都听到了。” 云芝年幼丧母,身世“可怜”。人又聪敏,常常到老太太跟前来孝敬,对老太太比任何孙女都孝顺。所以,几个孙辈中,老太太比较偏疼她。 当时气她耍手段坏了事,虽打了她,但后来还是悄悄去探望过的。如今,她老人家也是在尽心为这个孙女的未来考虑。 而老太太所做这一切的用意,云芝心里当然清楚。 于是她跪了下来,哭着说:“孙儿不孝,孙儿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如今竟害得祖母您舍了脸面来帮孙儿筹谋。孙儿便是再混账,也是不忍心见您老人家去受这份委屈的。祸是孙儿闯下的,有什么责任,都该孙儿自己来担。” “所以,请祖母准孙儿和姨太太一起去古阳县,孙儿想亲口和柳家表姐道歉,并争取她的原谅。” “芝儿!”老太太震惊,并不忍心,“你何故这样作贱自己?当初便是你的错,可你已经知错了,就很好了。祖母让曹姨太带着厚礼去,也算是给柳家一个交代了,你就不必再糟践自己了。” 云芝越发哭得汹涌:“祖母您是多高傲的人啊,曹姨太代表的是您,她去就等于是您去。孙儿不忍心见您屈尊降贵,去受这份委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份责任,孙儿自己担得起。” 又哭着磕头:“祖母,您就准了孙儿此行吧。您若是不准,孙儿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中,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不会快乐。” 云芝一下下以头磕地,老太太心疼极了,忙让人去赶紧扶她起来。最终拗不过,老太太便同意了。 柳香这几日暂时搬到了城里来住,因为在备嫁,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乡下离城里毕竟远,很多置办不方便,所以,柳氏夫妻包括老太太包括柳兴在内,都暂时搬到了城里来。 当初分家的时候,县城的这座宅子,柳香柳兴姐弟都是各自分到了几间屋子的。所以,即便是暂时回来住了,和大房二房也是各住各的,并不多来往。 柳香心善但并不心软,落难时踩过她的人,她不会以德报怨。所以对于两对兄嫂这些日子来有意无意的讨好巴结献殷勤,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分家了就是分家了,覆水难收。 姚氏文氏见自己上阵不行,便都拿女儿来行事。故意把女儿骗去柳香屋里,并交代她们好好巴结姑姑,日后姑姑会给她们好日子过。 两个小孩子是无辜的,柳香当然不会拿对两位嫂嫂的态度去对两个侄女。会给她们好吃的,也会对她们笑,还如往常一样。 但转身对两个嫂子的时候,态度也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姚氏文氏热情了一阵子,见这个小姑铁了心似的不肯领情,也就渐渐安分了。心里有怨,有悔,有懊恼,当然,都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来。 如今小姑得了势,要嫁到侯府去了,她们老实了很多,再不敢像从前一样,一个不高兴就掐腰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柳香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原来权势是这么好的东西。其实都不需要她自己有什么权势,就只是定了门好亲事,就能让以前那些糟心的事情通通都消失。 两个尖酸刻薄的嫂子,再也不敢一个不高兴就满院子大喊大叫,她耳根清静多了。 柳家攀了京中高门的事,整个古阳县也都传遍了。这些日子来,登门道贺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柳老爷重活干不了,天天闲在家里,就尽招呼这些客人了。 柳家是开门做生意的,认识的人不少。哪怕平时交情不算深的,这个时候,也都会来讨个喜。 柳老爷一天要接待好几拨客人。 虽然累,但他心里可高兴了。 这日下午,柳老爷才闲下来,正打算歇一歇的,家丁又跑来说:“京里云侯府的曹姨太和三姑娘来给老爷夫人和小姐道喜了。” ※※※※※※※※※※※※※※※※※※※※ 下一章在中午12点~ 另,大家看文案哈,搞了个抽奖活动,5号抽哈~ 感谢在2020-09-28 17:12:37~2020-09-29 17: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er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咿咿呀呀 5瓶;嗯嗯仔 3瓶;elle_zj1979、观云、星辰、小树杈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9章√ 女儿在云侯府是如何失去清白的, 曹氏之后有详细和丈夫说清楚。柳老爷虽然性子懦弱从不敢惹是生非,但到底疼爱女儿。当时听后,也是气得跳脚骂爹。 后来, 还是女儿亲事有了正经着落, 他这才稍微松了那口气。 但对所谓的亲戚云家, 柳老爷如今也是闻之生厌的。柳老爷这种不好事的性子当然不会主动找上云家去,但如果他们家人找上门来,柳老爷肯定是不会给好脸色瞧。 从前或许会顾及人家权势大, 不敢惹。但如今她女儿就要嫁去赵侯府做赵家二奶奶了,他特意打听过,赵家云家虽然都是侯府,但也分高低的, 赵家乃是一品军侯府,云家不过二品,赵家的权势远在云家之上。 若说无依无靠,他没本事替女儿出恶气。但现在有依有靠, 若是再忍气吞声讨好巴结,就是犯贱了。 于是,柳老爷活到如今近五十的岁数, 难得硬气一回, 冲家丁大手一挥:“不见!” 这时柳老太太走进了屋子来,说:“远到就是客, 你这样做,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何况, 人就等在大门口, 咱们却闭门不见, 传出去了, 叫左邻右舍怎么想?人家肯定是不知内情的,人家肯定觉得,是我们柳家如今富贵了、攀高枝了,就开始摆谱儿装清高了。你这样做,可是在败坏咱们柳家的名声!” “可是娘!是他们害的香儿!”柳老爷跺脚,“难道,还要我像对待别的客人那样对待他们吗?” 柳老太太冷哼一声,心中自有主意:“那倒不必,老身自有老身的法子。”然后侧首对家丁说,“去,把人请进来。记住,一定要客客气气的,要以礼相待。” 家丁应声出去后,老太太打发了儿子走:“你身子不好,这几日也累着了。今儿这云家的‘贵客’,就不必你来招呼了。去吧,去房里好好歇着去。” 柳老爷知道母亲的能耐,想着有母亲在,那云家必然不会占便宜。所以,也就没坚持,先下去了。 很快,便有柳家奴仆请着曹姨太和云芝进堂屋来了。 曹姨太很热情,一入门就喊柳老太太老夫人,并且要给她行礼请安,被柳老太太拦住了。 “姨太太是侯府贵人,老身不过一介乡野村妇,实在担不起这个礼。”柳老太太不热情但也不疏远,就用很平常的语气先和曹姨太说了几句,然后目光朝一旁一瞥,主动问,“想必这位就是云家三姑娘了吧?” 云芝方才一直没说话,就安安静静站着。此番见人点到她了,才笑着开口说:“回老太太话,正是。” 柳老太太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没藏着对她的不待见,从鼻孔中轻轻哼出一声后,这才说:“都坐吧。” 这是曹姨太第一次和柳家老太太正面打交道,虽然才说不到几句,但她已经发现了,这个老太太远比她想象中要难对付。但曹姨太是带着任务来的,于是坐下来后,曹姨太问:“凤蓉呢?她没在家吗?” 凤蓉是曹氏的闺名。 柳老太太算是个□□湖了,年轻时跟在老太爷身边,也算是见过些世面。所以,云家人此番的来意,早在她见到人之前,就猜得一清二楚。 “家里要嫁闺女了,事情多,香儿她娘自有别的事情要忙。我老婆子接待姨太太和三姑娘,不算怠慢吧?”柳老太太声音冷静又淡漠。 “不算不算,当然不算。”曹姨太深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仿佛对自己此番来意,这老人家心里门儿清,且自己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一想,曹姨太便觉得事情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好办。 “您是长辈,又是亲戚。有您接待,是给足了我们面子。”曹姨太奉承。 柳老太太就笑了:“姨太太这样说,就是折煞我老婆子了。我不过一个乡野农妇,哪里敢担姨太太这样奉承。不过,你能来道香儿的喜,我们心里还是感激的。” 知这曹姨太不是罪魁祸首,且她一个妾,想来在侯府大院里讨生活也不易。此番过来,想必也是下了军令状的,回去还得交差。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香儿的事既不怪她,冷落几句也就是了,也无需一直阴阳怪气的为难她。 但不为难归不为难,如若她真当那云家的说客,帮这个黑了心肝的云三小姐求情,她也是不会再客气的。 曹姨太本来是信心满满的登门来的,一路赶到古阳县,家都没回,直接先奔这里来的。她本来是很有信心能替老夫人办好此事,但见识到了柳家这位老太太的厉害后,她一时先歇了心思。 反正不着急,她需要在这里留到香儿出嫁那日。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所以,曹姨太立即改变了计划,只笑回说:“香儿这孩子,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很喜欢。如今她能觅得这样一门好亲事,我也真心为她高兴。” 曹姨太没在说违心的假话,自家亲戚攀上那样一门好亲事,她当然高兴。所以,就一时真情流露,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了出来。 说完后余光瞥到一旁府上三小姐朝她看来的目光时,她才恍悟自己嘴快说错了话。那云家阖府有多恨柳家,她是知道的,此番真心给柳家道贺,就是和云家为敌。 曹氏忙轻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又说:“知你们忙,我就不多打搅了。今日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说罢曹姨太起身。 云芝却不理曹姨太,直接问:“表姐不在家吗?怎么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出来。之前表姐在侯府的时候,我和表姐相谈甚欢,今日也是特意来找表姐的。” 曹姨太本来打算走的,但见云芝没有走的意思,又坐了回去。 见终于扯到了正题,柳老太太望向云芝道:“云三小姐不提,老身都要忘了,原来我家香儿还结交过三小姐。” 云芝笑道:“当日在府上,我与表姐最是投缘了。只是我与表姐间有些误会,今天过来,一是想亲自和表姐道个歉,另外,也是想解除和表姐间的误会的。” “我和云三小姐之间能有什么误会?有的,只是一个故事罢了。”门外,柳香走了进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上奉着两杯茶。 走近了,柳香侧首看向云芝,继续补完刚刚的话:“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微蹙着眉心,一脸的严肃冷漠。 知道祖母在接待云家客人,也知道祖母不希望她出面,祖母还特意打发了一个丫鬟去叮嘱她不要出房间门。但柳香觉得祖母和父母为她庇佑的已经够多的了,祖母疼她,怕她见到云芝后会生气难过,影响心情。但她也疼祖母,不希望她老人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她这个孙女劳神劳力。 云芝她总要面对,日后京城里那么多的神神鬼鬼,她也总要去面对。没道理,她一直做个柔弱小白花,躲在长辈们为她建造的温室里,一辈子不出来。 弟弟还小,以后的柳家,还得靠她先撑起来。 “祖母。”柳香朝祖母行礼后,又和曹姨太打了招呼。 曹姨太有些尴尬,只冲柳香笑了笑,然后垂了眸子。 云芝既来了,就不会怕柳家的这些冷言冷语。或者说,她早在求着老夫人准她过来之前,就早猜到柳家人对她会是什么态度了。 她心里有自己的算计在,所以,眼下的这点委屈于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做人嘛,就要能屈能伸。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呢,她又有什么受不得的?只要此行能达到目的,此番要她承受多少来自于柳家的刁难,她都受得住。 “表姐这样说,我很惶恐。我知道我做了对不住表姐的事,可当时我以为表姐是愿意的。如果当时我知道表姐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敢那么做。”云芝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无辜的泫然欲泣,“我能看得出,赵家二爷对你是有点意思的。而他又是你救命恩人,你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有光。我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的,可没想到……” 柳香这才恍悟,这个云三小姐的手段,远超她的认知和想象。 能装会演,说哭就哭。若不是她脑子尚有几分清醒,不算糊涂,怕是此番也要被她所谓的“一番好意”说辞给骗了。 她不过几句话,就把自己立在了道德制高点。给别人泼了一身脏水,还冤枉别人心思本就不纯。 柳香定了定心,冷静说:“三小姐若当时心中真是这么想的,行事前何不亲口问上一问?想来问一句也不费多大功夫吧?可三小姐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哄骗着我穿上了你新做的秋衣,然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推我入局。三小姐句句都是自己无辜,满嘴良善道德,可做的却尽是毁人清誉伤人性命之事。也是我内心不够脆弱,遇这样大的事,也能苟活。若是换了别人,估计早一根绳子掉死自己了。而若那样,三小姐手里可就是惹了一条人命。” “不知若是那样,三小姐是否还能这般哭哭啼啼大喊自己无辜,但心中却丝毫没有悔意呢?” 云芝瞳孔缩了下,显然她也是没有想到,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女子,竟也有这样的思辩,倒是她从前小瞧她了。 云芝抽帕子抹了两下眼泪说:“我知道我曾经的自以为是伤透了表姐的心,我不求表姐能够立即原谅我。我会随曹姨太太一直呆在古阳县,我过些日子再登门来给姐姐赔礼道歉。今日,便先告辞了。” “春铃,帮我送送云家三小姐。”柳香自然是没留客。 春铃心不甘情不愿,白了眼云芝后,见她朝自己望过来,春铃则僵硬的挤出了点笑来。 “表小姐,请吧。” 柳香吃过云芝一次亏,自然很了解她的品行和手腕。也深知,她此来并不是简单的假惺惺和自己道个歉这么简单。 她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在的。 只不过,凭她目前的能力,她暂时只能看出云芝不怀好意,却看不透她后面到底会怎么做。 云芝就似一条毒蛇,冷血狠辣,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柳香心里还是挺担心她会对自己家人做些什么的。虽说如今她是赵二爷未婚妻,可毕竟还没过门,论家世背景论实力手腕,她都比不上云芝。 柳香想,云芝身为云侯之女,肯定从小身边就养了不少自己亲信吧。 有些事,或许不必她出面。 那这样的话,就是敌在暗,她在明了。 熄灯躺下后,柳香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出神。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推门的响动,柳香吓一跳,忙扯着被子惊坐起,尽量平复心情压低声音警惕问:“谁?” “是我。”一道略熟悉的男声传入耳中。 还没等她来得及做别的反应,屋中突然亮了起来。不远处,高大挺拔的男人手举着根蜡烛朝她走了过来。 ※※※※※※※※※※※※※※※※※※※※ 推荐基友盛世清歌待开年代甜宠文《七十年代女配有光环》 我是女配我不怕,我有超级光环~ app端直接搜索文名:七十年代女配有光环。xd 传送门: 第030章√ 柳香还是挺有些怵他的, 尤其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这种独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在云家时的那间屋子。她一个人呆在那儿, 突然的,他就推门而入了。然后, 然后他们就发生了那种事情,那种她之后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事。 虽说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但之前在乡下时,要么是白日见,要么是晚上有第三人在的时候见。而且, 当时也不是在这样一种完全封闭的屋子里,所以她不怕。 但柳香通过这些日子来和他短暂的接触后,也深知他为人, 知道他虽然风流成性,但却不是会胡来的人。他会尊重她。如果她不愿意的话, 想来他是不会强来的。 所以, 此刻柳香虽心中有阴影在,虽怕, 但到底也没做出什么夸张的反应来,只是双手紧紧搂着被褥, 然后双眼瞪圆, 十分警惕的看着人。 他每走近一步, 她就多提心吊胆一分。 娇人眼底的恐惧,赵佑楠是看在眼里的。到底顾及着她的感受,他没靠得太近。将手中蜡烛置放在床头的小案上后, 赵佑楠随手拉了张绣墩来, 坐得离床不近不远。 既不会让她生畏, 也便于说点悄悄话。 “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不好。”他先来了个自我反省,然后又解释明知不好却还这样做的原因,“但我找你,是有要事。” 见他还算正经严肃,柳香便问:“什么要事?” 赵佑楠道:“想必你今天已经见过那位云家三小姐了吧?” 柳香正在为云芝的事发愁,见他一来就提云芝,她想着,或许可以朝他求助。 “我知她是什么样的人,特意那么大老远赶过来,肯定不是就为了和我和解。只是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我却不知。”柳香皱眉,挺急的。 将她满脸的愁绪和局促不安都尽收眼底,赵佑楠笑着调侃了一句:“终于会看人了,不错,有进步。”但不等被她调侃的娇人缓过神朝他瞪来,他忙又说,“云家人一出发,我便得知了消息。算着他们抵达古阳县的时间,我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柳小姐,想报仇吗?这回,我们可以一箭双雕。” 柳香怔愣看着他。 赵佑楠轻咳了一声。他知她是生长在普通简单又充满爱意家庭的一朵纯净小白花,他的那种对敌人绝不手软的狠厉雷霆手腕,或许会吓坏她。 所以,赵佑楠话只说了一半,也并不明说到底要怎么一箭双雕。 但赵佑楠却和她解释:“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你们母女往京城去,途经凤凰山那件事吗?” 柳香当然记得,当时途中遇劫匪,若不是得眼前这位赵二爷相救,她如今或许就是另外一种境地了。 柳香点头,眉头紧锁看着烛光下的人:“当然。”又问,“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赵佑楠道:“其实,那是那位章姓县太爷自己排的一出好戏。他欲娶你为妻,但见你不从,就想来个英雄救美。他本是胜券在握的,却没想到,半道杀出个在下来,搅了他好事。” 即便柳香一早心中就有这个猜测,但当真正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时,她还是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赵佑楠见她失神,小脸惨白,明显是被吓着了的样子。想着她如今还带着身孕,想来也经不起这种惊吓,于是他适时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 “对了。”他问,“这几日身子感觉怎样?可有反应了?”说着,他目光便缓缓由她脸上挪到被褥子严实盖住的小腹的位置。 他虽是头一回要当爹,但却不是对妇人怀孕生子一无所知的。他记得,当年大嫂怀侄女时,好像一开始查出有孕的时候,孕吐就特别厉害。 有回他在府上小花园里遇到大哥陪着她出来散步,她路走得好好的,突然就弯腰扶在一边假山的石块上吐起来。当时那种场景,他至今记忆尤深。 赵佑楠还是很有当爹的自觉性的,知道自己不能替妇人受苦,但言语和行动上的关心,总得要有。 本来好好谈着公事,柳香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可他突然把话头转到她腹中孩儿身上,柳香就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不过,她还是正经回了他话。 “目前不曾。”她摇了摇头说,“娘说,月份还小,暂且不会有不适感。要我再等几个月看看。娘还说,也不是所有妇人怀孕时都会孕吐,或许我就是那个幸运者。” 见她并无身子上的不适,赵佑楠倒是松了口气。 话说完了,室内一时静默。赵佑楠却没有即刻离开的打算,略垂着眸子继续说:“这几日,那云芝势必会再隔三岔五登门造访,会对你好话说尽。她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请求你原谅。到时,头几次你态度不能变,但后几次,可以装着原谅她的样子。” “待你松口原谅她后,她便会百般寻借口求着你出门去,说是请你吃饭赔罪。到那时,你也再先推诿一番,然后再答应。” “然后呢?”柳香虽不清楚他让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但也能猜得到,他好像在布局对付云芝。 赵佑楠有一瞬的静默,似是在犹豫后面的安排要不要和她如实说。但想着她如今在孕中,情绪不能有太大变化,且云芝伙同章扬对付她的手段也非常恶心肮脏,他怕说出来后会更惹她伤心。所以,犹豫后,赵佑楠选择不说。 他道:“你就去吃饭,然后一切交给我。”又说,“你也放心,有我在,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柳香是知趣的人,知他故意不告诉自己,便也没多问。 “好,我知道了。”只要能尽快把云芝弄走,保证住她家人的安稳日子,他怎么做,她也不想多问。 屋里烛火烧得正旺,劈里啪啦的。暖色烛光下,赵佑楠人高马大的,坐在女子坐的绣墩上,显得滑稽又局促,柳香忽然望见这个场景,有些想笑。 赵佑楠也反应过来了,他立即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 “嗯。”柳香轻应一声。 赵佑楠负手立在床边,垂眸望着人叮嘱说:“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转身推门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果如赵佑楠说的那样,云芝几乎是隔一日就登一次柳家的门。柳家如果门不开,她就站在柳家大门前,任熙熙攘攘来往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柳香也照着赵佑楠教她的那样,对云芝的态度,是一点点慢慢改变的。 最终,她松了口,对云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段日子来三小姐的诚心,我也看到了。三小姐说的也对,日后我嫁去赵侯府,无依无靠的,或许还得仰仗着云家。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老死不相往来的事,不管怎样,至少如今我是赵侯府二爷未婚妻,说来也是我捡着大便宜了。” 云芝当时那般算计,她打的是柳香可以去赵家给赵佑楠做妾,好磋磨云蔓的主意。如今现实和计划早背道而驰,云芝心里当然很怄。 赵家退了和云家的婚约不说,竟然还转头另娶了小户女。她爹失了一门强大的姻亲,多少是怪她的。 她下了那好大的一盘棋,如今不但一无所获,竟还在她爹那里失了宠。而她呢,竟被赵家聘为了正妻!她如何不恨? 这笔账,她当然是要算的。 云芝心里所想恶毒,面上笑容却温婉和善,一如柳香初见她时。 “我就知道表姐心地善良,是不会和我计较的。虽然当时是我错猜了表姐的心思,可毕竟险些害了表姐。我这回来,也是带着诚意的。既是诚意,我又怎可得了原谅就走呢?我这几日不回去,要一直陪在表姐身边,等赵家迎亲的队伍到了,我再随车队一起回京。” “那曹姨太呢?”柳香问。 云芝说:“姨太太自嫁到侯府后,就难得能回娘家一趟。如今老太太好不易许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假,我体谅她思乡情切,所以,让她先回娘家去了。不过表姐放心,等你上喜轿时,她会来道喜的。” 柳香点点头:“这样也好。” 又看向云芝,温柔笑说:“你既不打算立即走,便也别一个人住外面客栈了吧。我家虽小,但尚有几间空置的客房,不如搬过来住。” 云芝笑着告谢:“表姐能原谅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会常来陪表姐坐坐,就不留下多打搅了。” 柳香也并非真心邀请她留下来住的,试探一番后,也就没再继续挽留。 又过几日,云芝又登门来,说是初冬的街上十分热闹,她想约柳香出门逛逛,顺便买些东西,送她当大婚的礼物。柳香又照着赵佑楠教她的那样,先婉言拒绝了,之后装着耐不住云芝磨的样子,无奈点头应下。 ※※※※※※※※※※※※※※※※※※※※ 后面还有一章哈,两章一起更的,大家不要忘了看。 搞了个抽奖活动,100%订阅的,有机会抽到100晋江币! 感谢在2020-09-30 16:19:42~2020-10-01 15: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弯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383022 14瓶;来自s星的小s 5瓶;三月里的鱼 2瓶;elle_zj1979、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1章√ 柳家人对云芝都是恨之入骨的, 这些日子云芝频繁登柳家门,都是柳香在接待。 依曹氏的意思, 就关她在门外得了,何必要迎她进门,且还对她这般客气?从前是不敢惹她,哪怕是知道她蛇蝎心肠,害得自己女儿险些活不成,他们家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怎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柳家如今和京中赵家联了亲,背有靠山,难道还要继续怕云家不成吗? 每回云芝登门时,曹氏忍不住要冲出去撵人走的时候,都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你就是难能沉得住气。”老太太拉她躲屋里, 和她解释说, “你以为你闺女傻啊?依我这几日对她的观察来看, 她怕是有自己的主意在。” 听老太太这样一说, 曹氏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娘的意思是说……香儿她这些日子来对这云芝态度的一点点转变,是故意的?香儿要做什么。”曹氏惊讶。 柳老太太年轻时跟着老太爷见过的世面多,算个□□湖。她孙女什么样的人她了解, 这些日子来行为有些一反常态,势必是有原因的。 “一会儿等她送走那云三小姐,你亲自问她不就知道了?” 柳香和云芝约好了出门的日子, 然后亲自送云芝到门口。才折身返回内院, 就被曹氏拉着进了屋说悄悄话。 “香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曹氏直接问。 柳香之前一直没和母亲祖母说, 怕说了后解释不清楚她是和赵二爷怎么见面的。但现在, 她已经和云芝约好了明天出门逛街采购, 已经瞒不住祖母和母亲了,所以,柳香也不打算再继续瞒着两位长辈了。 不过柳香没敢说那天赵佑楠夜闯她闺房的事,也是怕母亲和祖母听到后会越发觉得他下作风流,从而更担心她婚后的日子。柳香扯了个谎,说是一早起床开门时,看到门口被塞进一封信,赵二爷是通过写信的方式告诉她的。 不过柳香这也不算完全说谎,因为那日二人见过一回后,之后的一天,赵佑楠的确是用这种方式又给她送了封信。信上告诉她,要她别怕,他这几日人一直留在古阳县,暂时还没走。之所以没露面,是因为暂时不能露面,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并且让她只管照着他说的去做就行,不必担心,有他在,他定会万万护得她周全。 柳香虽然不敢认同他这个人私生活方面的品性,但对他的能力,她还是很认可的。得了他这几句话后,柳香的确心里也更踏实了些。 曹氏听完女儿说的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开口说:“这么说,这位赵二爷,目前在古阳县内?他说云芝此来不善,他留在这里,是想要对付云芝的?” “嗯。”柳香点头,顺便趁着母亲松了口气的同时,和她说了明天要出门的事。 “不行!”曹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并且一脸严肃说,“明知那个云芝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和她出去?那姑娘就一蛇蝎心肠,香儿,你可吃过她一次亏了!”曹氏很是担心女儿会一不留神又中了那云芝的圈套。 柳香说:“之前我是被她伪装出来的善良给骗了,现在我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娘放心,这回有赵二爷帮我,不会出事。” 见母亲还是不松口,柳香又道:“赵二爷和我说,云芝此来不善。她若不达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马上婚期在即,我也不想因为她的原因,搅得大家都不开心。能趁早解决了她,打发她走,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老太太也说:“既是他们小两口之间商量好的,你就别管了。香儿既答应了那位赵爷,事行至一半再反悔,就是不讲信誉。何况,日后香儿入了侯府,需要应酬的人、应付的事多了去了,总不能堂堂正正一个侯府的二奶奶,一直躲屋里不出门,不见客吧?这回,正好算给她练练手壮壮胆。” “可是娘,我担心。”曹氏怕。 柳老太太沉叹一声:“孩子大了,迟早要去面对她该面对的一切。既然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怕是没用的。香儿日后嫁去赵家,虽说不是冢妇,但也是一院主母,她得有些手段和魄力才行。” 这就是老太太之前一直不同意孙女嫁去赵家的原因了。门第太高,大宅院里成日勾心斗角,活着累。 曹氏没再反对,柳香这事就算谈妥了。 次日,云芝果然准时登了门。柳香也一早差人套好了车,等云芝一来,她就跟着云芝一起出发了。 初冬的天还不算太冷,风吹在脸上,也没有很疼。今天天气也很好,小城人又不太多,一家家铺子逛起来,权当散心。 柳香有些日子没出门了,今天正好趁着天气大好出门散了个心,整个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云芝真的就这样陪着柳香一家家逛,也真的一直在认真给她选礼物。不吝钱财,布匹首饰,胭脂水粉,她都每样选最好的送了一份。 如果不是柳香脑子并不糊涂,且外头又有赵二爷一直在给她支招,就云芝这会儿的这种态度,她怕是真要又信了她了。 柳香心里门儿清,面上却挺客气也挺热情。 小城不大,半天多功夫就逛完了。云芝说自己饿了,逛到福记酒楼的时候,主动停了下来,说要在这里请柳香吃顿饭。 福记酒楼是古阳县最好的酒楼了,平时能出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柳家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但在古阳也不算什么太有钱的人,所以,平时不常来这里。 倒也来过几回,只知道,这里的菜贵虽贵,但的确特别好吃。 柳香心想,这云芝为了再次算计于她,还真是下了血本。这今天又送礼物又请在福记酒楼吃饭的,今天她这一趟,没个几十两银子下不来。 同时柳香又想,像云芝这么心肠恶毒的人,能让她这么花心思来害人,她这次下手的力度肯定更大。想到这里,说实话,柳香心里多少有些畏惧。 虽说她信任自己未婚夫,那位赵二爷,但真正走到这一步,心里还是很犯怵的。 毕竟吃亏过一回。 柳香一边跟着云芝往里走,一边出神。突然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还没待她看清撞她的人是谁,那人早不见了身影。 而与此同时,她手上被塞了张字条。 趁着云芝在和掌柜说话的时候,柳香迅速展开手中字条来看。毫无意外,方才撞她又塞她字条的人,正是赵佑楠的人。 字条上说,让她一会儿放心吃喝就好,不必顾虑什么。还说,他人此刻就在这家酒楼,且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她人。 柳香看完后赶紧藏起字条来,又不自在的四下望了望,但却并没有看到赵佑楠。 那边云芝定好了包厢和酒菜,随后一个店小二请着她们一行人去了三楼包厢。 柳香就照方才赵佑楠吩咐她的那样,该吃吃该喝喝,装出丝毫没有戒备的样子。只是,当云芝敬她酒的时候,她没喝。 如今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虽然这个小生命来的不是时候,但既然来了就是缘分,她还是非常疼惜的。喝酒总归伤身,她不喝酒,但却喝了两小碗冬瓜排骨汤。 慢嚼细咽的,一顿饭吃完后,外面天也晚了。 冬天的天黑的特别快,太阳一落山,没多久功夫,天就立即黑了下来。 云芝透过窗户朝外面望了眼,笑着搁下筷子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天都这么晚了。我刚刚吃饭前,也点了唱小曲儿的去我屋里了,表姐,不如先听会儿曲子,再回家吧?” 柳香故作惊讶问:“你竟然能排得上号?这家唱曲儿的姑娘,心气儿可高了,一般想点都得看缘分。” 云芝就抿嘴笑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我是诚心诚意对表姐的,凡事肯定要做到最好。心气儿再高的人,也有其短处在。而且,我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就有了这点缘分。” 虽然当时赵二爷没有和她细说云芝到底会怎么做,不过,她陪云芝演了一天的戏,也快落幕了,她想,今天一天的重中之重,应该就是这听小曲儿了吧?又想,这听小曲儿得在密闭的屋子里,云芝想搞的事情,肯定是在屋里。 那这么看来,云芝又是故技重施。 柳香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云芝怎么也是云侯府的千金小姐,而且还是未出阁的年纪,为何每回算计别人,都是用这种十分卑鄙肮脏又龌龊的手段呢? 这回她又想陷害她和谁?她不是也不想嫁给那个赵二爷吗?如今她要去做赵家的二奶奶了,又占了她什么便宜了?以至于她要这样一再逼人上绝路。 柳香认真看了会儿云芝,忽然说:“那你肯定花了不少钱吧?倒是破费了。” 云芝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不等柳香答应下来,直接就熟练的挽着她手出包厢门往卧房去。后面,两人的丫鬟自然十分熟练的跟上。 云芝侧首瞥了眼,对自己丫鬟说:“你带春铃姑娘去楼下喝茶听堂曲儿吧,闻姑娘不喜人做嘈杂,只我和表姐两个去屋里听就行。” 闻声,柳香嘴角微微翘了下。 云芝的丫鬟听命退了,春铃却不肯,还是柳香打发她她才走的。 柳香说:“你去楼下等着吧,顺便和车夫说一声,我们很快就下去。”说罢,柳香几不可察的朝春铃眨了下眼。春铃会意,这才肯走。 随着云芝去了她事先定好的客房,里面却没人。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柳香知道那位擅拉胡琴弹唱小曲的闻姑娘肯定不在,但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闻姑娘怎么没在?” 云芝却没理柳香,只把房门关得紧紧的。柳香这才发现,房间的两扇窗,也都是紧紧关着的,而屋里,幽幽的有种香味。 若有似无的,十分浅淡,要不是她此刻神经敏感,估计根本察觉不到。 “表姐你坐吧,闻姑娘估计一会儿就来了。”云芝才对着柳香说完这句话,突然一个男人站在了她身后,然后男人二话没说,直接抬手一记手刀打在云芝后颈处,云芝瞬间就晕死了过去。 云芝背对着那个男人,可柳香却是面对着他的。还没从他蓦地就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呢,云芝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赵佑楠垂眸冷漠的瞥了眼晕倒在地的云芝,没管,直接伸手过来,拉住柳香手说:“跟我走。” “去哪?” “隔壁。先休息会儿,好戏还在后头。” ※※※※※※※※※※※※※※※※※※※※ 前面还有一章哈,两章一起更新的,大家不要忘记看! 搞了个抽奖,100%订阅的有机会抽到100点晋江币,明天早上开奖! 明天的一更在中午12点哈~ 感谢在2020-10-01 15:58:37~2020-10-02 17:0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滴答滴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大我爱你 3个;上官慕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渔光 30瓶;han3768 5瓶;山顶洞人 3瓶;随舞飞翔、大头、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2章√ 赵佑楠也没经柳香同意, 直接就十分自然的伸手过来握住了柳香手。柳香手有些凉,赵佑楠大手燥热,掌心握住那一小团后, 感受到了那份凉意,他攥了攥后,侧首问:“怎么这么凉?” 柳香方才心思一直在云芝身上,没在意。听到耳边传来男人这样的问声后,才意识到自己手被他握住了。想抽回, 却没能成功, 柳香说:“是你的手太热了。” “是吗?”赵佑楠狐疑的望了她一眼, 显然是以前没有明确在意过、对比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子体温和男子的不一样。 隔壁房间被赵佑楠定了, 牵着人过去后, 赵佑楠反手关了门。 云芝还一个人晕倒在隔壁间,柳香问:“呆会儿那间屋子, 是不是会有人来?” 这间屋明显有生活的痕迹,并不冷冰冰的。柳香随赵佑楠进去的时候,窗边的小炉子上正煮着茶,茶壶的嘴不断往外面冒热气, 壶里水都沸腾了,掀得壶盖颤来颤去。 可能因为屋里燃着火煮着茶的缘故吧,这间屋子比隔壁间可暖和多了。 赵佑楠闻声侧身先朝站在离自己有些远的人看了眼, 也没直接答她话。等倒了杯热茶递过来,送到人手里后,他才说:“是有人。” “那……”柳香眨了眨眼, 显然已经猜到眼前的这位赵公子计划是什么, 他显然是先完全掌握住了云芝所有的计划, 然后在她计划的最后一步让她失败,把她原本要算计的人换成她自己而已。 柳香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的够狠。 当然,也够解气。 不过柳香本性总归是善良的,也深知名节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但善良归善良,这种时候,她肯定不可能再反过去求着这位帮她出气的未婚夫放了云芝。 只是,她心里一时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觉得还没嫁过去就得和人勾心斗角,以后嫁过去了日子更不会安生吧,她心里有些丧气。也不知道赵家的人都怎么样,好不好相处。不过,赵家那位老太君还挺好的。 “想什么呢?”见她话说一半忽然走神,赵佑楠凑近来问了一声。 柳香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什么。”又问,“那呆会儿去隔壁屋的人,是谁?云芝应该是初来古阳县吧,她怎么会这么有本事,能找到可靠的人来做这种事。” 赵佑楠于一旁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柳香也坐。柳香挨着他坐下后,赵佑楠才道:“你忘了那个章姓县官了吗?” 赵佑楠这样一说,柳香才恍然大悟。 原来,云芝这些日子在古阳,都是和章县令混在了一起。而且,在云芝策划再次算计她这件事上,章县令也是功不可没的。 柳香莫名觉得自己特别冤枉,她真的什么也没做,但莫名的就招惹了这两个恶毒的敌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对她下死手。 “那呆会儿隔壁屋来的人,是章县令?”柳香一愣,忽又觉得不对,摇头说,“如果是章县令的话,他看到人不对,肯定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赵佑楠给他解释:“这位章县令有洁癖,他既然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哪怕心里再觊觎于你,他那可笑的自尊心也会作祟,觉得你不再配得上他。所以,一会儿来的人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你们古阳这里的一个小混混,你不认识。” 柳香想,既然她不认识混混,混混肯定也不认识她了。所以,一会儿按照计划进屋后,肯定会以为晕倒在地的云芝就是章县令找他要睡的女人。 很快,隔壁有了动静。 “他来了。”柳香说。 赵佑楠朝她“嘘”了一声,倾了下身子,贴近她耳边说:“隔音效果不太好,一会儿就别说话了,只听就行。” 忽然就靠得很近,柳香还挺些不自在的。她匆忙点了点头后,下意识挪开了些身子,离他又远了点。 赵佑楠把她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也没说什么。 但接下来更让柳香受不了的是隔壁屋传来的动静。这种事情在她身上发生过,她太知道这代表什么了。 忽然又想到那日,那日……好像时间很长。她想着要憋在这里忍受那么长时间,就有些坐不住了。 悄悄抬头去瞄身边的男人,见他面色如常,只微阖着双目抬手轻轻敲着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反正就是没什么反应,好像也不尴尬……柳香就暗自感叹,不愧是风月场所浪惯了的人,这种场面于他来说,估计是家常便饭了吧? 所以他才会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柳香不理他,只抬双手堵住双耳,什么都不去听。 但时间似乎要比她想象中短很多,好像也没过多久,她挂在双耳上的手就被人拿了下来。 “结束了。” “啊?”柳香吃惊的张了张嘴。 这么快吗? 赵佑楠仿佛能偷窥她心思一般,见状就笑起来,双眼中含着促狭的光,问:“你惊讶什么?是不是觉得时间远比自己想象中要短许多?” 柳香当然不懂这种事情上,时间快慢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和一个大男人讨论着这种事情的快和慢又意味着什么。她的确是觉得和眼前的这个人比起来,那个混混快了很多,所以就点了点头。 赵佑楠笑望着人,眼神渐渐暗沉了些。 不过此刻不是他胡作非为的时候,只能把心里早燃烧起来的那股子莫名火意强压了回去。他嘘了口气,瞥开目光,转头看向别处去,又刻意岔开了话题说:“这才只是好戏的一半,另一半还没开始。” 柳香不太懂。 赵佑楠和她解释:“这次是章扬和云芝合谋算计你一个,我不可能放过章扬。所以,呆会儿会有许多人围观过来,他们会看到和云芝衣不蔽体的睡在一起的人是章扬。章扬是个有洁癖的人,云芝失了贞洁给别人,但最后却做了他的妻子,你觉得他会发疯吗?” 柳香愣愣呆住。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聪明。倒不是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如果是她的话,她就想不出这种对付人的法子来。 而且,还是一箭双雕。 见她一时不答话,赵佑楠蹙了下眉,直接问:“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 柳香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不是你主动去害别人的,不算狠。而且,他们两个的确是罪有应得。” 赵佑楠点点头道:“这就好。” 二人又在屋里沉默静坐了会儿,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忽然传来阵阵躁动。柳香忙抬头朝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看去,恰好,赵佑楠也望了过来。 “你我不便露面,就坐在这里听一听热闹吧。一会儿戏结束后,我再送你回去。” 柳香觉得这样正好,于是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隔壁间里,云芝和章扬两个几乎是同时被一阵嘈杂的人声惊醒的。赵佑楠行事还是留有一些余地的,毕竟他知道,赶狗入穷巷必会被狗疯狂反咬的道理。所以,这会一窝蜂赶入房间来的人,都是云芝此行带来的家丁和婢女,没有外人。 都是云家内奴,没有外人,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他和云家彼此都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日后,他也不怕云家会突然什么时候就抽风犯病,拿柳小姐未婚先孕的事情来说嘴。 柳小姐有孕一事章扬知道,云芝就肯定知道。云芝知道,云家那位老太君能会不知道? 赵家和云家解除婚约,转而求娶柳家女,云家能不气? 但现在云芝失了贞洁,云家老太太就休想再拿柳小姐说事。 云芝晕晕乎乎的,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章扬也是觉得头疼,脑袋很是沉重,不是太舒服。但彼此迷糊中,忽然视线对视时,就都瞬间吓得清醒了。 二人此刻身上衣裳都不整,且云芝双颊带红晕,头发散落,知些事情的人,自然都看得出在这间屋子里方才这对男女间发生了什么。 云芝吓得面色倏的发白,章扬也好不到哪里去。屏风外,还有一堆云家的家奴候着。 “看什么看!都滚出去!滚!”醒悟过来的云芝,抡起个枕头就朝屏风外面的人砸了过去。 这些家奴原本是等候在楼下的,见天这么晚了小姐却还不出门,本就有些着急。后来,还有人来告诉他们说小姐在三楼出事了,他们吓死了,忙赶了过来。 结果,却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当初云芝要来古阳县的时候,云老太太不放心,特意派了一个自己身边的老嬷嬷跟着一起来。这会儿,这个嬷嬷也在。 老嬷嬷是经过事的,能沉得住气,她先把无关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并且叮嘱他们说:“都是吃的云家的饭,身契都捏在云家。如果不想死,就少说话。” 把家奴都赶了出去后,嬷嬷这才望向同在床上的章县令道:“章大人也先请回,今日的事,我想章大人知道该怎么做。章大人也是在朝为官的,若不想影响自己的前程,最好暂时什么都别说。” 章扬气得面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云芝并非失身于他的,可如今却让云家家奴看到这样一幕,他真是百口莫辩。 章扬愤然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理好自己衣裳后,冷漠的瞪了老嬷嬷一眼,然后甩袖踱步而去。屋里只剩下老嬷嬷和云芝两个后,云芝突然崩溃,大声哭了起来。 ※※※※※※※※※※※※※※※※※※※※ 二更在晚上9点~ 推荐基友古言文《藏姝》 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明府一双孪生明珠美貌倾城,连太子都为之神魂颠倒。 后来她们死了。 淮香村中,秦晁是出了名老天爷的恩典都给了那张脸的案例。 据说除了长得好看,中不了举也下不了地。 一日,叔公给他领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媳妇,一向不爱女色的秦晁默默叩谢。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小媳妇在秦晁的心里越走越深,他忽然就被长安城找来的人按着脑袋和离了 半年后,长安城惊爆出一位才貌双绝的状元爷,原以为是越过龙门的草根,没想到来头还挺大…… 吹捧者欲拉拢这位青年才俊,于席间试探——“大人此番宏图得展,必能节节高升,不知大人志在何方?” 清贵高冷的男人捏着酒杯,语气淡淡:“寻回内子,藏于家中,谁也不许碰。” ———————— 明黛一直以为,在被定为太子妃那一刻。 她的人生,可以一眼看到头。 她做足准备,背水一战。 直到遇见秦晁。 他堵死了她的锦绣凰途,却亲手为她扩开另一片天地。 安放她这一生所有美好的期许。 电脑端: wap端: app客户端直接搜索就好~ 感谢在2020-10-02 17:01:32~2020-10-03 16:4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啊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湘北最酷流川枫 5个;楚玖玖 4个;上官慕容、蘭 2个;啊蒋、凉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3章√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云芝仍旧不信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只是气恨一个小门户的女子能得嫁高门而已, 她只是想再次毁她名节,让她哪怕凭子也不能富贵。她凭什么可以?她算什么? 她什么都不是! 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云芝崩溃。 老嬷嬷得了老太君吩咐,自来了古阳县后, 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家里三小姐的。所以, 三小姐筹谋算计那柳小姐一事, 她自然知道。 老嬷嬷有好言好语劝过, 让她不要这么做,但云芝心里又急又憋屈,哪里能听得进老嬷嬷的话?根本不听,依旧一意孤行, 和章县令合谋, 布着这场局。 可她怎么能想到,她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其实她自己早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了。 搬起石头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云芝这回已经不是气和憋屈了,她有些发疯了。 老嬷嬷尽力安抚说:“三小姐别怕,凡事都有老夫人给你做主呢。咱们也别继续再留这儿了, 明儿就回京去吧。回了京城, 把事情呈报给老夫人,老夫人会裁夺的。” 云芝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开始在屋里打砸起来。云芝发疯凶狠的模样, 连老嬷嬷平时都没瞧见过。一时见到这样的三姑娘, 吓得不轻。 此刻就像个疯妇一样,那眼神, 那表情……看起来像要杀人一样, 哪里还有平时半点端庄贤惠的样子? “三姑娘!三姑娘你别这样。”打砸东西无所谓, 反正云家赔得起, 她是怕三小姐一时疯起来伤着了自己。 云芝发了一通疯后又开始大哭。隔壁屋赵佑楠见这场戏已经成功落幕了,也就不再有继续呆下去的兴趣,只对柳香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楼下,福记酒楼门口,春铃正带着两个柳家的家奴在找柳香。忽见消失不见的小姐突然出现在马车里,春铃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可当目光一挪,挪至小姐身边的蓝色锦袍男子的时候,春铃惊得瞪圆双眼,好奇问:“小姐什么时候和赵公子呆一起的?” 柳香刚要说话,赵佑楠抢先道:“恰在楼上遇到,便一起说了几句话。现在天色晚了,我亲送你们家小姐回去。” 春铃如今对这位准姑爷印象不错,听他这样解释,就笑着说:“那赵公子和小姐好好说话吧,奴婢坐外面赶车。”说罢,她转身退了出去,然后亲自赶起马车来。 柳家的马车挺小的,平时柳香带着婢女春铃一起乘坐的时候,正好够坐。但赵佑楠生得高大俊伟手长腿长,蜷在车内时,背得微驼着些,否则头得撞到车顶。 腿也没地方放,稍微抻长一些,就抻到了对面柳香那里。所以,他只能局促的尽量蜷缩着自己,尽量不去多占空间。只是,这样坐着非常不舒服。 他虽然并不太在意,但柳香心细,发现了。 柳香觉得他这样挺可怜的,于是挪了下自己身子,尽量往角落去。 “你把腿抻过来吧,这样舒服一些。” 赵佑楠意识到她是在替自己考虑、在体谅自己后,笑着说:“平时出行都是骑马,倒是鲜少乘坐马车。不只是坐你家的马车不舒服,坐自己家的马车也是一样。” 柳香对他这个话,是半信半疑的。他平素出行喜欢骑马,她倒是信的,因为见过的几回,他都是骑在高高的大马上,不信的是后面那句坐谁家的马车都一样这句话。 柳香又不是没见过赵家的马车,一辆车有她家的四辆大。她不信坐在那样的车里,也会不舒服。他这么说,不过是故意告诉她,他并不是嫌弃她家的马车罢了。 渐渐相处的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柳香越发觉得,这个人倒还挺可靠的。至少,他不傲慢自视甚高,很多时候,会为她着想。而且为她着想得也并不刻意,没有要邀功讨好她的意思。 想着,以后和这样的人相处一年该不会不愉快。所以,对婚后的日子,倒也渐渐不排斥。至于他日后在外面怎么乱来,她就管不着了。 柳香心里挺感激他的,就又关心他几句,问:“那你一会儿进我家门吗?晚上歇在哪儿?” 赵佑楠嘘了口气说:“就不登门了,不然和你父母解释不清楚。筹办婚礼还有很多事要我亲力亲为,我一会儿就直接回京了。对了,你也不必担心云芝和章扬再行报复,我留了几个人守在你家附近,一旦有任何事,他们都会飞鸽传书给我。另外,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安心在家待嫁吧。” 对他周全的安排柳香心存感激:“多谢你考虑周全。” “你我之间又何必客气。”赵佑楠笑,只是这个笑的笑意并未达眼底,有些无奈的刻意。但他也没有纠结这个,目光下挪,从坐在对面的人的脸挪到腰腹处,又说,“听说妇人有孕前三个月最为重要,你定要保重。” 柳香冲他点头:“放心吧。” 二人在柳宅门前道别,之后,柳香进屋,赵佑楠离去。 柳家柳老太太和曹氏婆媳都没睡得着,还在等着,生怕出事。听守在门口等的丫鬟先跑着来回话说小姐回来了后,婆媳两个都重重松了口气。 柳香就知道祖母和母亲在担心自己,肯定还没睡。所以,回自己屋子前先去了祖母那里。 “怎么会这么晚才回?那位云三小姐,她没怎么样你吧?”老太太迫切问。 柳香就把今儿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祖母和母亲,老太太听后,当即大喜。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可当真是她的报应!”老太太兴奋道,“亏得有这位赵二爷在,替你筹谋,护你周全。否则的话,就算你不会再掉进那云三小姐的陷阱里,但被她缠上、被她隔三岔五登门打搅,也是够烦的。现在好了,她出了这种事情,她还好意思呆在这儿吗?想来是着急赶回家去的。” “咱们啊,可以松口气继续高高兴兴办婚事喽。” 这番一折腾下来,离婚期也没几天了。本来住进城里来也只是暂时的,就是为了采买成亲要用的一些东西。如今采办齐全了,柳香等几个就又浩浩荡荡带着几车的东西回了乡下。 这是一早说好的,新娘子在秀水村柳老太太那里出门上花轿。到时候赵家来迎人,也是去秀水村。 路上车程得两天多时间,赵家提前了三天来接人。十一月十五这日一大早,迎亲的车队还没进村子口,吹打声爆竹声,就开始响起来了。 一点点的,渐渐靠近,直到最后停在柳家祖屋门口。 柳香夜里几乎没睡,才四更天的时候,就被喜婆喊起来梳洗打扮了。这会子,早扮上了新娘妆也穿戴好了凤冠霞披,正等着赵家来接。 几个女性亲戚正陪在新房里说话,外面就突然喊起来:“新姑爷来接新娘子了。”然后忽然的,屋里就躁动起来,一时间,道喜声又扑面而来。 曹氏亲自给女儿盖上大红盖头,柳兴自觉的跑来,半蹲在姐姐跟前。柳香靠感觉摸到了弟弟肩膀、后背,然后慢慢爬了上去。 而外面,柳家亲眷都拦在几道门的门口,在闹新郎,不给他轻易进门来。 不过闹喜也事先说好了,只为了热闹,不真为了为难人。所以,柳家这边的亲眷只意思着闹了下,待都拿到了赵家那边的喜银后,各个喜笑颜开散开了。赵佑楠正了正衣冠,然后在好几个公子哥儿的簇拥下,跨入了柳家大门。 柳兴年纪虽不大,但力气却还是有一些的。加上柳香人也清瘦,所以柳兴背起姐姐来,也不算费劲。 其实本来这种活轮不到柳兴的,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在,无论哪个哥哥背,都轮不到这个幺弟来背。只是,早在议亲前大房二房就分出去了,这会子就算来,也是只当亲戚走的。 柳香还没出嫁前,就算是跟着父母和弟弟的,和两个哥哥没关系。 柳兴背柳香出门时,柳荣柳安夫妻也都在看着。瞧见这一幕,四个人无一不是心中懊悔不已。 两房四个人,早已背地里暗怪对方许久了。都责怪说,如果当初不是对方怂恿的话,根本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好了,妹妹得嫁高门,以后肯定也轮不着他们什么好处。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就这四个,拉长着张脸,半点都笑不出来。 柳兴先把姐姐从卧房背出来,交到男方手上后,新婚的小夫妻两个,才又折身去的堂屋,给坐在高座的柳老爷柳夫人敬茶。喝完茶,再由二老包括柳老太太一起,送姑娘姑爷出门上花轿。 新娘子出门脚不沾地,原本该赵佑楠背着新婚妻子上车的。不过,顾及着妻子此刻已有身孕,怕她肚子抵在自己后腰处会不舒服,所以,赵佑楠笑着对一旁起哄的人说:“别人娶亲都是背媳妇,但我赵佑楠不想跟风走别人的套路,所以……我用抱的吧?” 最后一句,是冲着柳香说的,也算是在征求她意见。 但柳香头上罩着红盖头,也看不见他是在看着自己说话。一旁柳老太太明白姑爷这是心细,是好意,所以忙说:“背的抱的都一样,只要新娘脚不沾地就行了。” 得了柳家人应允,赵佑楠直接伸手将人打横抱起。柳香还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就伸手去勾住了抱住她的男人的脖子。生怕会摔下来一样,搂得紧紧的。 新郎官抱着新娘出门上了马车,赵家迎亲队伍又浩浩荡荡离开。村里的小孩和柳家亲戚家的小孩都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十分高兴的追着赵家迎亲队伍跑,直到车队出了村子,他们才又笑嘻嘻往回走,跑着往柳家奔,去吃好吃的去了。 柳家今天大摆筵席,院里院外都摆满了桌子。 ※※※※※※※※※※※※※※※※※※※※ 换地图啦,开启婚后篇啦,走,跟我去京城逛吃~ 下章更新在明天中午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