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人设崩了》 第 1 章 花凌很喜欢雪天,因为清净。 天地一片银装素裹,狂风暴雪将所有喧杂纷闹都掩埋了。 他因为久居病榻而畏寒,如果听雪楼里能生一炉炭火就好了;他更是个喜静之人,若围在他身旁的两个人能有点眼力见儿赶紧消失的话,他的心情会瞬间好起来的。 可惜事与愿违。 竹隐真人在听雪楼转到第八圈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一改半个时辰前的和颜悦色,表情肃穆,口吻激烈道:“花凌,你到底献不献神魂!?” “献?”花凌盘膝坐在陈旧的蒲团上,语气冷淡的将这个字细细品味了一番,道,“献,是奉献的意思,奉献则为自愿,可我不愿意,明白了?” 花凌修长的手指握住茶杯,抿了口里面早已冷掉的清水,“明白了就快滚。” 竹隐真人当场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揪起花凌的衣领:“你还当自己是昭华圣殿的染尘长老吗?你泾渭不分,跟萧烬那个魔头狼狈为奸,你早被逐出山门了!现在还有胆子在这儿颐指气使,你区区丧家之犬,神气什么东西!” 一旁的老道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去拉扯竹隐真人,并一脸歉疚的给花凌赔不是:“染尘长老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消消气,喝水喝水。” 然后再推搡着竹隐真人悄声说:“你喊什么啊?不知道咱们是来求他的么,撕破脸白掌门怎么办?” 花凌冷笑一声,这俩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得很默契。 当今仙道家喻户晓的三大门派,分别是昭华圣殿、水鹿城、苍月岭。 其中以昭华圣殿为尊首,其成立至今已有万年,门下弟子足有八千之众,代代出翘楚,世世出英豪。 老道不禁唏嘘,想当年那可是修仙界千年难遇的盛况,两个天赋超绝的少年奇才横空出世,“东烬西凌”四字美誉更是传的妇孺皆知,一时瑜亮,风光无限。 那些年就这二人的历史记载,就霸占了足足百年的史书。 东烬,指的是位居蓬莱洲水鹿城的公子,姓萧名烬,继承了上古真龙血脉,意气风发,人如其名,就像一团永远也烧不尽的烈火,如那正午的烈日,过于炫目耀眼,让人难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走,但看久了就会被灼伤眼睛。 而西凌,指的则是昆仑山昭华圣殿的长老,年仅弱冠便得封尊位的花凌,比起他强横的绝世医术,更让人多加瞩目的是他的容貌,赠予“倾世”二字绝不过分,他性格冷傲孤清,淡漠疏离,这反而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笔,让他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宛如谪仙。 这二人一个如同太阳,一个好似月亮,白天黑夜交替着霸占天空,让其他繁星都没有抛头露脸的机会。 可惜好景不长,在萧烬坠入魔道之后,一切美誉、一切供后人足以赞扬千年的光辉事迹都化为乌有了。 更让世人瞪目结舌的是,德高望重的染尘长老居然随新任魔尊而去了,他放弃了一切,抛弃了名望声誉,换来了六界无休止境的唾弃和咒骂,无怨无悔的跟着魔尊。 哪怕魔尊并不爱他。 老道叹了口气:“染尘长老,你还记得白先圣曾给你取“染尘”二字为号,是何意义吗?” 先圣曾说,他性格清冷,寡言少语,身上缺少人情味,于是给了他“染尘”为号,沾染红尘,便能多一点烟火气了。 白先圣逝世之后,他的独子白林晚,理所当然的继承了昭华圣殿掌门之位。同时,白林晚也是萧烬的真爱。 早在竹隐真人他们潜入魔界之前,魔尊的手下已经奉命前来找他谈过了,他们不敢来硬的,因为他们怕花凌鱼死网破,宁可自毁神魂也不救白林晚性命。 花凌的修为早就溃散了,他眼下还不如一个凡人身强力壮,唯一有点用的就是神魂了。 他是修仙界千年难遇的无垢之体,天生为医道而生,传闻修炼到极致之时,能将自己的神魂炼化为药,可令白骨生肌,哪怕是死了几百年的人,只要他愿意献出神魂,便可叫那人起死回生。 花凌的余光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两个魔修。 是了,魔界是什么地方,萧烬又是什么人?凭他的修为,又怎么可能让仙道的人潜到眼皮底下还不发现? 竹隐真人是魔尊有意放进来的,说来真是讽刺,仙魔二道自古以来势不两立,可此时此刻倒是团结一心的很。 竹隐真人焦躁道:“你不是医修吗?医者父母心,现在白掌门危在旦夕,你要见死不救吗!” 花凌抬起眼帘:“所以要舍命救情敌吗?” 竹隐真人被怼的一噎,他气得双手都在发抖:“白先圣对你有知遇之恩,如今他的亲生儿子濒死,你就这么看着是吗?你就这么报答白老是吗!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白林晚于东海除妖,身负重伤。”花凌默念完,冷笑道,“妖魔二道是同盟,魔尊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六界谁人不知?有魔尊罩着,哪个妖魔敢伤他?” “你什么意思?”竹隐真人大怒,“难不成还是白掌门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的?你想污蔑人也得动动脑子吧!” 花凌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 很简单,就凭魔尊对白林晚的痴迷样,这种苦肉计绝对好使。纣王都可以为了妲己挖亲叔叔的心脏,他萧烬凭什么不能为了白月光夺取他的神魂? 更何况他花凌跟萧烬又没什么关系,至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自以为是的爱萧烬,自以为是的对他好,自以为是的付出。到最后,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修为尽散,甚至连神魂也要被迫献出去了。 而这些在萧烬看来,算什么呢? 一个德才兼备的长老抛弃一切自尊随他而去,不是带着阴谋深入敌后,便是不知廉耻的犯贱。 “萧烬人呢?”花凌朝门外伺机而动的魔修问道,“真爱都命悬一线了,他却放不下身段亲自来求我,所谓白月光朱砂痣,不过尔尔?” 那魔修站出来道:“君上当然要时时刻刻陪伴在白公子身边,寸步不离。不过你不用着急,君上早晚会来的,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与其被君上强行抽离神魂,体会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不如自己主动献出来,也死的好看点。” 听到这话,花凌并没有多感伤,也没有多绝望,因为早就绝望过了。事到如今,反而有种难得可贵的轻松。 “去告诉萧烬,”花凌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眉间携了丝轻蔑且残酷的笑,“指望我救白林晚?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他苦肉计用错了人,呵呵,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的。” 魔修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花凌的容色恢复宁静,他似是又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语气清冷而自然:“我这一生从未辜负过他,我付出是因为我愿意,若能得到同样的回报固然好,若得不到,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若能重来一回,我必和他背道而驰,殊途不同归,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竹隐真人猛然起身:“花凌你别冲动!”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刺骨的真元自体内迸发而出。竹隐真人猝不及防,正中胸口,当场口吐鲜血倒地。 他失算了,本以为花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忘记了灵器! 灵器是融入在神魂之内的,哪怕花凌的金丹碎了,灵器依旧如影随形。 若是以凡人的神魂去承载灵器,早就灰飞烟灭了,可花凌不一样,他的神魂是特殊的,所以竹隐真人大意了! 一动皆动,在外伺机硬抢的魔修一拥而上,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嘶声力竭喊了句“别伤他”,但花凌什么都不想听。 他终究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夫俗子,神魂可以承载灵器,但不能催发。就像一个平衡木,一旦一方妄动,势必会失去平衡。 在灵器寄出的同时,神魂也随之撕裂。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他不禁思考回味自己的一生,不看过程只看结局的话,确实可以用“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八个字形容。 他想过,或许早在萧烬和白林晚订婚那天起,他这个外人就该放弃。 再想想,可能萧烬衣不解带照顾他三天三夜那回,他就不该傻乎乎的动心。 最后他肯定,两个人相遇就是个错误。 “长老。” 恍惚中好像有人叫自己,但他只当那是幻觉,不予理会。 “染尘长老快醒醒,水鹿城一行人已经到昭华台了。” 花凌怔鄂,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冷不防他人躺在树上,亏得反应及时伸手扶住树干,而那一片飘落的红枫叶在距离花凌身体不到半寸的位置,被扩散在外的真元撕得片甲不留。 修士哪怕睡觉的时候,都会释放出护体真元保护自己。 等等,真元? 花凌呆愣之时,就听下方的小弟子叫道:“长老快准备一下吧!此番水鹿城的弟子来咱们昭华圣殿观摩学习,掌门特命您招待他们呢!” ※※※※※※※※※※※※※※※※※※※※ 求预收《影帝每天跪求复合》 圈内人都说楚澜有才学有胆识,还有美颜盛世,就是脑子太憨,吊死在时风那棵树上不下来。 在时风被全网黑的时候,他竭力洗白,不惜将战火全部引向自己。 在时风遭人绑架的时候,他更傻了吧唧的冲上去挡刀。 可惜,时风每天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爱答不理。 大家都说楚澜爱惨了时风。 影帝冷笑:“给你个身价上亿的自动提款机,你不爱?” 某天,楚澜突然提出分手。 影帝气定神闲:“最多七天,哭着求我复合。” ……三天后,时风发短信:“闹够了没有,赶紧回家!” 那之后,楚澜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终于在某次杀青宴上时风喝多了,用微博@楚澜,小心翼翼的写道:我好想你,咱们复合吧? 两秒后,热搜炸了。 楚澜@时风:滚! 两秒后,热搜又炸了。 第 2 章 花凌修行数百年,对于重生一事欣然接受。 当今天下盛行修仙,大大小小的门派更是层出不穷。而昭华圣殿成立万年,百家仙门自然以它为尊为首,可与之抗衡的便是魔界的十方神宫。 说起十方神宫的命名,纯粹是为了和昭华圣殿对着干。 根据史料记载,昭华圣殿的开山祖师为门派起名想破了脑袋,最开始想的是昭华殿,可反复思量觉得不够霸气,便在中间加了个“圣”字。此门派名一经亮相,确实彰显高贵大气,可能就因为这样,昭华圣殿才在修仙界立足万年而不衰,稳坐仙道第一宗门。 而十方神宫最开始是叫十方宫的,寓意天下九州皆有我徒众,十方四野皆由我掌控。 后来参考仙道第一门派,越发觉得低了逼格,仙道魔道水火不容,输人不能输阵,气势上绝对不能落后。于是脑中一亮,大笔一挥,你加“圣”,我就加“神”。 因此,昭华圣殿,十方神宫,这两个见面就互掐的门派诞生了。 提起十方神宫就会想到萧烬。 花凌从小弟子那了解到了时间线,他此时此刻刚及弱冠,而萧烬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身为水鹿城的大少爷,他理所当然率领门派中的精锐前来昭华圣殿交流学习。花凌和他的相遇正是在这里,惊鸿一面,叹为观止。 用两个词形容萧烬,那便是阳光,英俊。 印象深刻到了花凌至今为止还历历在目。 少年穿着宝蓝色劲装,靠着梨花树站着,英气十足的双眉下是一双清澈明朗的眸子,他的眼睛很有魅力,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单单注视着你便能让你鬼使神差的着魔。 因为水鹿城的衣食住行全权由花凌负责照顾,所以免不了经常接触,更免不了日久生情。 重活一世,还未相遇,花凌觉得甚好。 他没有去昭华台,而是去了听音阁,那里是掌门人的寝殿。 花凌在外室等了片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处理好门派诸事的白子默走了进来,他看见花凌,着实楞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水鹿城一行人安顿好了?” 花凌忙起身朝他拱手行礼:“掌门,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怎么了?” 花凌道:“近日修行遇到瓶颈,我想去后山的寒潭闭关,所以接待水鹿城学子之事,还请掌门交与纯阳长老接管。” 白子默已修行千年,外表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他端正肃穆,不善言笑,沉默的时候更让人感觉压力,就他这不怒自威的气场,不止一次吓哭过门中小弟子,也就花凌这种“以冷制冷”的人能顶得住他无与比伦的境界威压。 “我知你喜静,但是枫亭,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清冷了吗?偶尔走出你那“听雪阁”才能沾染烟火气,经历人情世故、尝遍喜怒哀乐,这也算修行。”白子默语气顿了顿,他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更何况,你是昭华圣殿自古以来最年轻的长老,九州四海各方修士都对你充满好奇,你总不能这辈子都避而不见吧?再者……” 花凌垂下眼帘,心中有数。 “昭华圣殿总共只有三位长老,纯阳负责苍月岭,竹隐负责惊虹门,还剩一个水鹿城只能交给你,”白子默不擅长的微笑一下,“可容不得你偷闲了。” 掌门说到这个份儿上,花凌也不好再推辞。 从千年前开始,修仙界便有各大门派的翘楚弟子前往第一仙门朝拜的传统,也就是听训授业。每三年举行一次,为期一个月,事后再进行新秀考核,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检验修仙界新秀究竟学到了多少,实力如何。 之后还有五年一次的群仙会,新秀试炼几乎成为群仙会的入场券了,若在新秀试炼都垫底,那么所属师门也不必参与群仙会了,何必跋山涉水的去丢人现眼呢! 话说回来,这一届的新秀试炼,白子默是带了另一番心思的,他在以往只拼修为的前提上,另加了一项笔试。 因为,他这个当爹的要为自己儿子物色良人,说成比武招亲也不为过。毕竟机会难得,各方仙门适龄的佼佼者汇聚一堂,借此良机考验适合婚配的修士,到时只要白林晚点头,甭管男的女的,昭告六界,举行大婚。 修仙界同性欢好,男男双修不是奇事。 萧烬和白林晚的缘分就始于此。 少年英才,一身热血,他自然不知道此次比武的真实用意,只凭着少年人不服输的本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冲锋陷阵,剑指苍穹,真元肆虐,所过之处皆化为灰烬。 他勇夺榜首,一战成名。那之后,人人都说水鹿城出了个小火人,脾气暴,修为更是暴,谁敢惹他就要做好被烈火焚身挫骨扬灰的准备。 自古英雄多倾慕者,萧烬家世显赫,文武双全,他和白林晚确实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这一段姻缘被口口相传,受六界瞩目,人人称颂祝愿,羡煞万民。 “到时你也参与一下吧!”白子默端着茶碗,一边细细品茶一边说,“你还年轻,别只顾着跟我们这些老家伙打交道,一个月后的试炼,你也一并参与吧,正好让我看看你的修为增进多少。” 花凌果断道:“他们都是修仙界新秀,我作为长老去掺和,不太好。” “你也是新秀。”白子默纠正道,“你师父过世得早,致使你被迫接替了他的位子成为长老,不然,你就该和那些孩子一样……罢了,你尽管参与便是。” 白子默既然说得出口,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花凌若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识好歹。 因此,他只得应下,离开听音阁后,花凌直接去找纯阳长老,接待仙门学子的事是无可避免的,但他还有第二条路。 “交换?”纯阳长老一脸诧异的说,“你的意思是,我负责水鹿城,然后给你苍月岭?” 花凌点头。 纯阳长老表情古怪:“怎么了,你和水鹿城结仇了?” “不曾。” “也对,你从拜入昭华圣殿之后就一直在山门没出去过,上哪儿结仇去?不过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水鹿城那帮人的脾性众所周知,你是懒得应付吧?”纯阳长老提起这个,五官都扭在一起了。 这事儿不用纯阳长老说,花凌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然水鹿城和苍月岭是仅次于昭华圣殿之下的名门仙宗,但若细究下来,水鹿城的势力绝对要高苍月岭一层的。 势力和实力逐渐增大,门派上下难免发飘,近些年修仙界经常传些流言蜚语,说是水鹿城野心勃勃,妄想将昭华圣殿踩在脚底下,成为仙道第一宗。 别看水鹿□□字听起来温柔似水的,可门派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各种自命清高,嚣张跋扈,拿鼻孔看人。 纯阳长老是颗软柿子,可不敢去碰那块硬石头。 于是,纯阳长老拉着苦瓜脸,无奈叹气,语重心长的说:“这也是一种修行!没办法啊,我跟苍月岭八字相合,尤其是南宫小友,他特别……” 花凌:“驻颜丹,一粒。” 纯阳长老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死。 驻颜丹!一粒可保百年青春的灵丹,所有人老珠黄群体梦寐以求的奇宝! “干嘛啊?当我是三岁幼子啊,这么光明正大的贿赂我,我是会被区区一颗驻颜丹收买的人么?” “两颗。” “唐僧西天取经还九九八十一难呢,这点小事儿算什么啊?染尘你别操心了,不就是水鹿城么,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起什么幺蛾子,我来帮你搞定!!” “……” 捧着两颗驻颜丹的纯阳长老笑的合不拢嘴,走路直发飘,他梦游似的走到昭华台,远远瞧见那边穿着水蓝色锦袍,统一着装的修士们,便是水鹿城的弟子了。 他们的弟子服很有讲究,衣料乃是千金难求的天蚕丝,交领款式,在前襟和袖口处皆有银线绣制的祥瑞云纹,着装很是精美好看。 不等纯阳长老走近,其中一个水鹿城弟子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同门,低声道:“不是说昭华圣殿的染尘长老是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么?那位大叔是怎么回事?” “嚯,染尘长老这么显老吗?” “素闻花枫亭清冷绝尘,姿容无双,书上还赠他“雪中寒梅,雾里傲松,霜染风华”之美誉,结果就这?还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来错人了吧?萧公子您觉得呢?”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雪白的梨花花瓣,轻盈的落在肩头,萧烬的心情并不好,他信手摘走花瓣儿,习惯性的将其在指腹间碾成飞灰,顺势问道:“花凌人呢?” 纯阳长老皱眉。 虽说花凌和这位萧大公子是同龄人,但毕竟前者是仙门长老,辈分在那里摆着,萧烬二话不说张口就直呼其名,实在太过无礼。 若搁在一般人身上,纯阳长老早上去噼里啪啦一顿暴揍了,但无奈,萧烬是水鹿城大少爷,人家身份尊贵,人家特殊。 于是,纯阳长老耐着性子好脾气的解释道:“回帖上虽然标明了负责接待各位的是染尘长老,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次水鹿城听训,将由本长老全权负责。” “为何?”萧烬脸色惊变,“是白掌门临时起意吗?” 纯阳长老:“这你就别管了,谁负责衣食起居都一样,好了,都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下榻的住处。” 众人耸耸肩跟着走,只为无缘得见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美人感到可惜。而萧烬站在原地始终没动,等纯阳长老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就见萧烬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嘿,萧公子你去哪儿啊?” 萧烬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听雪阁是走这边没错吧!” ※※※※※※※※※※※※※※※※※※※※ 养了一年的猫丢了,一想起就心绞痛,难受的不能呼吸…… 猫走丢的第二天,想它,想它,想它。 第 3 章 “报!据可靠消息显示,负责你们苍月岭衣食住行的长老换人了!”少年一边喘气一边灌了口桌上铁观音,一两千金的极品好茶被他当漱口水一样咕咚咕咚吐出去。 财大气粗的南宫涛不甚在意,他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一把绘制山水图的纸扇,身上的熏香气味浓郁,足以叫方圆十丈的蚊虫鼠蚁绝望自杀。 “换人?谁啊?” “你们的拜帖回帖上写明了负责人是纯阳长老,但根据我的眼线,纯阳长老目前在负责水鹿城,所以,你们猜猜是谁来管苍月岭啊?” “哦,染尘长老是吗?”南宫涛眼皮都不掀。 少年傻眼了,不应该啊?他南宫大少爷可是修仙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据说前任多的能从昭华圣殿排到十方神宫! 只要是有点姿色的东西,甭管是人是妖,甭管是男是女,他保准将其拿下,也没人能逃得过南宫大少爷灭顶似的追求。 可现在这一副那啥尽人亡,意兴阑珊的德性是怎么回事? 南宫涛好像看出了少年的心思,他嗤笑一声,大发慈悲的解释道:“郝英俊,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苍月岭的大少爷,我南宫涛一生阅人无数,什么歪瓜裂枣我没见过?什么人间绝色我没吃过?《六界美人册》上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呵呵,太假了,本公子没兴趣。” 说起《六界美人册》,那是全六界公认的美人图鉴,两大镇书之宝,分别是昭华圣殿的长老花凌,以及十方神宫的护法容熙、前者没见过,后者虽然见过本人,但……南宫涛胆子再大,也不敢瞎几把撩魔道护法啊! “空穴来风,我觉得还是……”郝英俊当场失声。 南宫涛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怎么了?” 郝英俊目瞪口呆的抬手指着远处。 南宫涛莫名其妙的回头:“有毛病啊?卧槽——” 南宫涛直接从摇椅上滚下去了! 他自问看尽天下美色,可这一刻,他越发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孤陋寡闻,就像个可怜的井底之蛙。 惊鸿一面,对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就刻进了神魂里。哪怕他当场去死,转世轮回无数次也难以忘怀。 他总算理解了书中描述的美誉是何意义,气质如雪中寒梅,身姿若雾里傲松,而霜染风华,大概就是他的性格。 花凌言简意赅的说道:“昭华圣殿的弟子每日寅时起,辰时早课,你们来昭华圣殿听训,需同本门弟子一并作息。” 郝英俊差点惊掉下巴:“寅时?鸡还没起呢吧!” 花凌说完就走,沉迷美色难以自拔的南宫涛这才缓过神来,急忙跟上去叨逼叨:“你这么年轻,长老长老的叫你不就把你叫老了吗?我还是称你一声公子吧?公子家中几口人呐,可有婚配?” 花凌早知道南宫涛精虫上脑的死样,毕竟前世可没少被这家伙纠缠。 他站稳脚步,深吸口气道:“我作为昭华圣殿的长老,有权对你进行处罚。” 南宫涛嬉皮笑脸道:“然后呢?” 花凌:“更有权禀告我派掌门,说你不服管教不尊师长,把你请回苍月岭。” 这个请字用的甚妙,让南宫涛瞬间闭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美人走远。但他并没有感到气馁,反而充满了雄心壮志:“这男人够味,我喜欢!” 郝英俊都蒙了:“对你投怀送抱的你不要,对你爱答不理的你反倒喜欢,犯贱吧这是?” 花凌一边往听雪阁走,一边头疼不已。 前世就感情这方面来说,可谓是乱七八糟闹闹哄哄的。 南宫涛出于喜爱美色,为他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而他心中深爱的人是萧烬,萧烬视白林晚为白月光,至于白林晚……最开始是喜欢南宫涛的。 复杂的四角关系,死亡闭环,想想都窒息。 他考虑过了,等这事情结束后,他就找个机会和白子默请示下山游历,避开萧烬,更避开白林晚和南宫涛。 他们爱招亲招亲爱洞房洞房,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可不想再掺和这破事了。 回到听雪阁,刚好戌时。 花凌熄灭蜡烛后,合衣躺下。 明日正式听训,他无可避免会遇到白林晚,更无法回避跟萧烬打照面。毕竟他一派长老的身份摆在那里,水鹿城领头人势必要带领门下弟子和他见面问好。 想到这个花凌就心情糟糕。 不过转念一想,只是见个面而已,说两句不冷不热的场面话,又能如何? 心下稍安。 花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果然不出所料,他做噩梦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什么也不说,一直在哭。 花凌拼命的朝前跑,试图将朋友拥入怀里,可他刚刚碰到,那人就在他怀里爆成了血雾,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狞笑的白林晚。 白林晚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他似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身心舒愉的呼出口气:“说真的,有时候我挺同情你的。你抛弃了名望声誉,抛弃了渡劫飞升的机会,甚至割舍了一身傲骨,为他痴狂,因他修为尽散,而他呢?可有正眼瞧过你?” 其实白林晚说的没错,萧烬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他,而他有时也弄不明白,因何对萧烬死心塌地。 或许这就是命中劫吧! 用正统一点的说法就叫做天命,天命难违,不可忤逆。 初见萧烬,他认为这个少年是个阳光开朗,康健阔达之人。可逐渐相处下来,花凌才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看人经验出现了偏差。 这个萧烬虽然阳光,但也霸道;虽然开朗,但也聒噪;他是很康健,但也是那种成天上蹿下跳拆房揭瓦,片刻都停不下来;重点是他一点都不阔达,反之,他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特别记仇,惯会当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 花凌是深受其害,想当年他负责水鹿城的衣食住行,在萧烬的住处搜到了两副骰子一副牌九,一向赏罚分明的染尘长老二话不说,直接没收,并下令萧烬重打三十大板,且是当众行刑。 板子可不是凡品,一板下去伤筋动骨,三十大板怕要一个月不能下地。好在行刑的弟子都有眼力见儿,知道那萧公子是水鹿城的太子爷,不敢真打,就装装样子而已。 可对萧烬来说,伤身是次要的,伤脸才是重点。 再说那骰子又不是他的,是同门小师弟带的。 花凌按门规处罚并不觉得哪里有愧,但萧烬可是被狠狠地践踏了自尊心,尤其他正处于少年,最在乎的就是脸。 于是,萧烬拖着被打残的屁股笑嘻嘻的跟他赔礼道歉,嘴里说着“长老教训的是,像我这种败坏风纪的小崽子不打不长记性”,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娘呢! 萧公子君子报仇半个月不晚,某天花凌起夜,隐隐察觉到听雪阁书室有动静,他走过去一看,直接将偷偷摸摸往书柜里塞春宫图的萧烬逮个正着。 当时的花凌还真看不懂那些图,他不经世事,就是一张纯洁的白纸,看着图册上那些不穿衣服的男男女女还倍感好奇,问了句:“这是在表演杂耍吗?” 最后还是萧烬做贼心虚,眼见事迹败露,落荒而逃。 后来花凌才明白这小崽子的用意,当真是被他的恶毒惊的五雷轰顶。 结了梁子,难免彼此关注。萧烬执着于报复泄恨,而他也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唯恐自己放松戒心栽在了那小混蛋的龌龊陷阱里。 百年之后,他修为溃散,被囚于十方神宫的听雪楼不见天日。已经化身魔尊的萧公子性情大变,若说之前的他还心存善念,乐天达观,那么如今的他就变得阴鸷凶狠,冷血暴戾。 那天,萧烬在微醺过后旧事重提,他拿出早已泛黄了的那张春宫图,掰过花凌的下巴强迫他去看:“当年的染尘长老可真是纯洁无垢,天真无邪啊,现在被万丈红尘染得五颜六色,终于能看懂这世间最美妙的画卷了吧?” 萧烬的手劲很大,几乎可以捏碎他的下巴,他根本无力反抗,因为魔尊的威压排山倒海似的钳制着他,别说将身上的恶兽推开,他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萧烬:“看别人表演杂耍有何意趣?不如咱们来亲自示范一下吧!” 他脑中轰的一声响,何尝听不懂这话中含义。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身上一凉,是内衫被褪下了。 他突然慌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挣扎,却叫喊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被迫聆听上方魔鬼的低语。 “你从昭华圣殿追本座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被我干的吗?现在装什么良家妇男!” 他愣住了,心中涌出无尽的屈辱感。他知道萧烬烦他,恨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羞辱他。 桂花酿的味道自萧烬的鼻息飘散出来,他厮磨着花凌的耳廓,眼中释放狠辣的寒芒:“我现在成全你,你该高兴才是!” …… “花凌。” …… 魔尊伏在他身上,背着烛光,看不清他的面容,而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却宛如一支穿云箭,狠狠扎入花凌的心脏。 …… “花凌?” …… 他伸出双臂,却反被魔尊用双手死死按住腕骨,他甚至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花凌!” 宛如坠落深海,冰冷腥咸的海水灌入他的眼耳口鼻,让他听不清,看不见,闻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海浪淹没。他终于脱离掌控,惊坐而起,如愿以偿的对那人扬起手掌,狠狠一个巴掌打上去! 啪—— 所有的声音在那一刻消失。 内室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花凌急促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床前,少年捂着五指印的右脸目瞪口呆的站着。 这种死寂一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了少年的右脸都肿起来了,他才后知后觉的说道:“你,做噩梦了?” ※※※※※※※※※※※※※※※※※※※※ 猫自己跑回来啦,感动! 感谢各位小仙女们的祝福!目前更新不定时,但是保证日更鸭! 感谢【大小姐の猫】【无语】的地雷 感谢【花○】【霜桐冰梦】【满月】的营养液 第 4 章 几百年没来昭华圣殿,他已经记不清这里的路了。 昭华圣殿有四座峰,三座峰呈三角站立,将主峰围在中间,宛如千军守卫着将帅。 掌门居住主峰,又名听音峰。三位长老分别住在另外三座峰,纯阳长老居听云、竹隐真人居听雨、染尘长老居听雪。 萧烬自以为走对了路,结果转了大半天才察觉到自己是在听雨峰兜圈子,气急败坏的他随手抓了个小弟子问路,结果那人是个新入门的菜鸟,本着热心把萧大公子指到听云峰去了,等萧烬察觉不对,好不容易来到听雪峰的时候,天都他娘的黑了。 萧烬忍下脾气,他偷偷将那个新人菜鸟的脸记下,等日后得空了一定要报复! 他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哪怕人家不是故意的,但他不管,只要他不开心,他就要全天下陪着他一起闹心。 千辛万苦来到听雪阁,却发现那人早就睡下了。 萧烬是谁啊?岂会无功而返? 他当然是选择翻窗进去了! 走到熟睡之人的床边,原本心浮气躁的他竟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了。 昔年纵横九州的魔尊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傻愣愣的站在床前不知该干嘛,眼睛仿佛受到蛊惑似的,贴在花凌身上就难以移开。 前世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持续反复,初见花凌,他确实被惊艳到了。 他理解了书中对这位染尘长老的赞誉,更理解了修仙界口口相传的谣言。 据说有位扬名百年,画技超绝的画师,在见过这位染尘长老之后惊为天人,辞退了所有人重金求取画作的邀约,并宣告以后再也不画山水风光图,他将自己关在房子里足足三个月,专注于画染尘长老的画像,足足画了近千张,却没有一副能描绘出本人的万分之一,最终愤而封笔,将所有画作尽数焚烧,并自毁双目,声称已然见过世间绝色,他的这双眼睛再也容不下别的了。 当时的萧烬就一个想法——神经病吧这货!? 后来的萧烬就一个想法——史书果然诚不欺我。 萧烬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伸手上前,突然,床上的人无端挣扎起来,萧烬吓了一跳,伸出双手试图按住对方,不料花凌突然诈尸似的弹坐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说起来挺无语的,萧烬活了两辈子,只有两个人打过他耳光,也只有两个人敢打他耳光。 一个是他爹,一个就是花凌。 染尘长老坐在床上气喘吁吁,鬓发早已被冷汗打湿,脸色煞白,却反倒衬得他那双明澈的眼眸越发漆黑深邃,他定了定神,嗓音沙哑道:“是你!?” 脸迅速肿起来的萧公子愣了愣:“你认识我?” 花凌隐于袖中的手指僵了僵,他避开萧烬的视线,道:“水鹿城的公子,怎会不识。” “哦。”萧烬应了声,忽然咧嘴笑道:“染尘长老睡觉这么不老实啊,还会打人。” 花凌可没有因为误伤萧烬感到丝毫愧疚,反而先兴师问罪道:“半夜三更你潜入听雪阁,还进入我的内室,你想做什么?” “呃,”少年果然卡了壳,“假如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花凌:“……” 其实按照花凌的性格,必然会赏赐萧烬一句“深夜潜入长老寝阁,活该挨打”,但若是这样,肯定会引起萧烬少年人特有的逆反之心。 ——你打了我,甭管是不是我有错在先,反正我萧大公子不吃这个闷亏,所以必须报复!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重复了前世的经历? 花凌可不想,于是他左右权衡,违心的说道:“是我睡糊涂了,误伤萧公子,药室有很多珍稀灵草,你相中的尽管拿,算做赔礼。” 花凌本以为到此为止,岂料萧烬呆着不动,不仅如此,他还越发不知检点的往前凑近一步。 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纠缠一生一世的面容完美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和前世不同的是,萧烬年纪尚小,五官的轮廓不再冷硬,而是柔和许多,添了不少暖意;眉眼间少了成年时期的肃穆和威凛,多了份少年时代的稚嫩和清俊。 而此时此刻的萧烬,脸上展现出不符合他年龄的严肃和凝重,很是违和:“花长老,你是要给擅闯寝阁的我……赔礼道歉?” 花凌:“你没听错。” 萧烬皱紧眉头,好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花凌忍无可忍:“还不快滚?” 哪想到这充满戾气挑衅的四个字非但没有激怒萧烬,反而让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像终于求得大人给买糖吃的三岁小孩,兴高采烈的说道:“滚滚滚,我这就滚。” 花凌简直莫名其妙,眼见着邪魅狂狷日天日地的魔尊跟个二傻子似的乐颠颠的跑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面上带着隐晦的悲色:“我叫萧烬,长老叫花凌,咱俩还真是水火不容啊!” 萧烬走了,花凌却愣在当下久久未能回神。 他想到了前世,在梨花树下那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他走去打招呼,少年回首,欣然笑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染尘长老,叫什么来着……花,凌?哈哈,我叫萧烬,长老叫花凌,一水一火,真有缘分啊!” 逐渐相处下来,萧公子的胆子越发大了,甚至当着大家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逗他:“水火交融,天生一对!” 众人闻言哄笑,而他却因为对梨花树下的那个少年一见钟情,而脸色涨红,不知所措。 * 次日听训,所有仙门弟子皆在主峰昭华台集合。 花凌准时赶到,远远听见有人叫他,他驻足留步,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身材太过瘦小,好几次被挤到边角,等他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衣服也歪了,头发也散了,他窘迫的推了推自己的书生帽,先规规矩矩的给昭华圣殿长老行礼,然后才笑嘻嘻的说:“枫亭,好久不见呀!” 花凌愣住了。 和苍月岭、水鹿城比起来,断剑山庄可就失色太多了。他们是小门小户,从开山建派到现在将近八百年的光阴,愣是没出一个大能。门派逐渐衰败,弟子也越来越少,亏得祖上留下不少田地,日常吃穿倒是不愁,可偏偏在史书上毫无存在感,大名提出去都没几个人知道。 像这种落魄小户之所以能有幸来到昭华圣殿听训,那纯粹是看在花凌的面子上。 因为他们的小少爷夏玉,和染尘长老是发小。 花凌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手下情不自禁的攥紧衣袍。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夏玉惨死的画面。 他最好的挚友被残忍的吊在树上,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有着数不尽的伤痕,剑刺的、刀割的、斧头砍的、锤子砸的、鞭子抽的、还有消魂钉和融骨咒。 他被挖去了双眼,捅穿了双耳,饱受折磨而死。 鼻尖缭绕着难以磨灭的血腥气,他跪在地上,抱着夏玉晃荡的双腿哭的撕心裂肺。 “枫亭?” “枫亭!” 花凌一个激灵回神,脑海中那个满脸血泥狼狈而凄惨的面容和眼前容貌清秀干净之人狠狠相撞,并逐渐融合,花凌脑中轰鸣,心底从惊愕转为难以压抑的狂喜。 他真的还活着,自己也真的重生了。 “你怎么了?魔障啦?”夏玉眨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他天生娃娃脸,明明年过弱冠,却看着十分稚嫩,说十五六岁也不违和。 花凌深深看着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忍不住道:“没什么,就是……挺想你的。” 夏玉当场小脸一红,两条胳膊无处安放的在身体两侧晃来晃去:“干,干嘛啊,突然这样……” 也不怪夏玉反应这么大,着实是花凌的行为反常。想来,他这样一位冷若冰霜的人,平时就话少,更别指望他真情实感的说些贴己肉麻的话了,夏玉非但没有被感动到,反而觉得一阵惊悚。 “花凌,你是不是又以身试药了?你吃错哪位药了?你千万别吓我啊!” 断剑山庄的庄主好不容易找到自家儿子,急忙追上来劈头盖脸把夏玉骂一顿:“你个臭小子,当这是自己家吗?乱跑乱窜的没个规矩!” 夏玉本就不是那种上房揭瓦的熊孩子,被他爹一骂,顿时打蔫儿了。 幸亏有花凌在一旁站着,夏老庄主为断剑山庄有幸来听训一事表达感谢,总算让夏玉逃过一劫。 可惜各大仙门都等着跟花凌见礼,他暂时没空和夏玉叙旧。 连续见过苍月岭的南宫宗主,惊虹门的郝门主,说些客套的场面话,刚好临近正午。而水鹿城的萧掌门是压根儿就没来,也不知是对自己门下弟子放心懒得叮嘱,还是故意在昭华圣殿面前摆排场。 这些长者在叮嘱好自家弟子之后便纷纷离去了。 花凌忙了大半天,疲累的坐在榻上揉太阳穴。 修仙界最珍贵的就是医修,其一:医者纯粹是看天赋,而非后天努力就能赶上。 其二: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不如剑修那般暴戾强横,比武对打的时候太吃亏了。 其三:十个医修之中有九个医修都是病秧子。 原因很简单,医修常年炼丹制药,但总不能抓活人来试毒,为避免风险也不好拿亲朋好友试药,所以只能身先士卒亲自上阵,各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和枯木回春的仙丹堆上去,经年累月下来,身体不垮才怪。 修仙界以武为尊,医修虽然备受尊重,但撕逼起来讨不了好,因此,没有修士愿意修医道。 更何况别的医修炼药五分功效,而花凌是难得可贵的无垢之体,他随便配一副药都是十分功效,因此体内积攒的毒素更多,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若非有修为顶着,早英年早逝了。 花凌起身,冷不防一阵头晕目眩,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栽倒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 花凌本能道谢,抬眸一看,居然是白林晚! ※※※※※※※※※※※※※※※※※※※※ 感谢【云曦】【 】【日光倾城见少年】的营养液鸭! 第 5 章 白林晚年十八岁,长相清俊秀气,一身浅色的锦衣并不扎眼,但十分素净雅致,他举止端庄,温润如玉,比起豪气万丈的剑修,更像一个温良俭让的白面书生。 这样一位出身高贵,品学兼优的豪门公子,很难不惹人倾慕。 “长老脸色不好,可是病了?”白林晚神情紧张的问。 花凌注视着他,果断将胳膊从他手中抽走。 该说白林晚演技好,还是城府深呢? 这副君子谦谦,温文尔雅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曾设计虐杀了夏玉? 谁能想到他不惜自残,也要拉着花凌同归于尽? “长老?”白林晚叫他。 花凌轻轻摇头:“无事。” “不然我与父亲说一声,先送长老回听雪阁吧?”白林晚道,“接下来我会给听训弟子宣读昭华门规,长老也无需在场。” 花凌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己能回……” “要送染尘长老回家吗?我来送我来送,正好我有事要请教长老呢!”人还未至,那熟悉的声音已经先飘过来了。 花凌脸色更难看了。而白林晚下意识转头望去,当场就怔住了。 南宫涛风流倜傥的走过来,人模狗样的摇着纸扇,笑道:“哟,这不是白公子么?幸会幸会,失礼失礼。” 白林晚的脸颊明显一红,他看向南宫涛,却发现南宫涛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呆愣之下,白林晚顺着南宫涛的视线看去,落到了花凌身上。 这俩人之后又说了什么,但花凌没听到,他耳边回荡着自己嘶声力竭的呐喊,和前世白林晚如鬼似魅的狠笑。 有些时候真的很无奈,他无法阻止南宫涛对自己的迷恋,更无法避免白林晚因此而记恨自己。 那一日,白林晚卸掉了所有的伪装,把他的真实面目呈现给花凌看。他不再是幽香清逸、高洁典雅的君子兰,他变成了绽放在地狱里,以鲜血浇灌的曼珠沙华。 “你也终于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 “你所珍重的一切都被毁了,这种滋味好不好受?你所爱的男人现在为我神魂颠倒,他迷恋了我数百年,为我痴狂为我着魔,只要我一句话,他什么都可以给我。” “是么,你现在很幸福吗?”他问。 白林晚得意的回答:“当然,看到你痛苦,我就开心。” “是啊!你什么都拥有了,你坐上了昭华掌门的位子,你成为了仙道第一人,而魔道的王又爱你如命,只需你一句话,这六界就没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但是可惜啊,你永远也得不到南宫涛的爱,你为了报复我和一个你不爱的男人在一起,我真可怜你,呵呵呵呵……” 萧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花凌有三宝,嘴巴毒,医术高,长得好。 花凌别的本事没有,怼人是数一数二的,他总能看穿人的内心,照着对方的软肋狠戳。 * 花凌在心里叹气。 真想现在立刻马上就下山游历三百年!! “二位慢聊,告辞。”花凌转身就走。 心系美人的南宫涛急忙叫道:“诶,等等我呀!” 心悦南宫涛的白林晚本能跟上:“涛公子,我还有事跟你说。” 花凌:“……” 于是,竭力想逃离这些破事的花凌后面跟了两个尾巴。 哦对了,如果萧烬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屁颠屁颠跟着白林晚,那染尘长老后面就跟了三条尾巴。 所谓听训,便是同昭华弟子一并修行,遵守昭华圣殿的作息安排。 昭华剑诀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而白子默更是在归天后被尊称为先圣的仙道领军者,连续半月的亲传身教,即便是资质再差的修士也受益匪浅,境界稳步增进。 正因为课业繁忙,花凌难得清闲,既没有遭受南宫涛的骚扰,也没有遭受萧烬的报复。 很快到了月底,花凌被白子默叫到听音阁,只为了提醒他不要忘记三日后的新秀试炼。 白子默要花凌参与试炼的动机不难猜,只是想想还挺讽刺的。前世的他和白林晚不共戴天,今生的白子默却希望花凌也参与“比武招亲”。 肥水不流外人田,白子默是相当欣赏花凌的,医术高绝,容颜倾世,身家清白,更是无垢仙体,未来可期。 若他能和白林晚结亲,二人相互扶持,待他日白林晚登上大位,花凌一心一意的辅佐他,绝代双骄,仙道盛世。 白子默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越发期待新秀试炼花凌能披荆斩棘,一鸣惊人。 很快,日子到了。 笔试很简单,一天就能搞定。 重点是武试,试炼的内容很直白,就是抽签分组,两两比武,决出名次。 根据上辈子的历史,白子默会选出前十名修士,在他们和白林晚之间牵红线,以便进入半个月后的龙之谷。 龙之谷乃上古时期留下的秘境,里面地域之大是无法想象的,修士进入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点,轻易是碰不上的。白子默为了给白林晚培养感情,运用红线将他们牵在一起,这样进入龙之谷就不会分散了。 前世的花凌正是作为被牵红线的人进入龙之谷的,那一趟旅途让他彻底陷入情网——动情的对象不是白子默期望的白林晚,而是萧烬。 峭崖的舍命相救,谷底的险象环生,本就蠢蠢欲动的爱意在经过了磨难之后更加坚不可摧。 而与此同时,萧烬和白林晚于谷底触发结界,受天道验证,指为命定道侣。那之后,门当户对的二人理所当然的定了婚约,仙道沸腾,万门仙友交口赞誉这一感天动地的美好姻缘。 他仿佛成了多余的。 事实证明,确实很多余。 他找到喜不自胜的萧烬,将话揉碎了搓弄好几遍才生涩的说出:“你说过,水火交融,天生一对。” 萧烬愣住了,他的表情很为难,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之前满嘴跑舌头,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师动了凡心。 “我那就是开个玩笑。”萧烬避开他过分凄婉的目光,“兄弟之间玩玩闹闹,睡一张床,穿一条裤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你别多想啊!” 多想,吗? 萧烬在昭华圣殿听训的时候,他曾说:“染尘长老把我们照顾的面面俱到,衣食住行一应俱全,真是温柔贤惠啊!诶,如果我能娶你当夫人,那真是不枉此生当一回人。” 新秀试炼的时候,他坐在梨花树上说:“听训时间只有一个月,可这怎么够呢,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在龙之谷,峭崖上,萧烬整个身体都悬了出去,他试图挣开花凌拼命拉扯的手,面带悲色道:“我今日算是撂这儿了,害,都还没娶你呢我就死了,也太亏了吧!” 在谷底,他不眠不休的照顾受伤的花凌,一边为高烧不退的他擦身,一边笑着挑逗道:“你说咱这像不像老夫老妻?妻子重病瘫痪十年,夫君日夜相伴不离不弃,嘶……打我干什么?” 原来只是开玩笑吗? 萧烬就是这样,经常说些暧昧的话逗他玩,让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萧烬就是那样的性格,喜欢捉弄人,以把他逗得面红耳赤为乐,若他着急或者当真了,萧烬便会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怎么了,都是成年人,开不起玩笑还是咋地? 反正都是没影的事儿,你生气,难道你心虚? “我可不敢以下犯上,你是昭华圣殿的长老,我哪敢觊觎。”萧烬一脸正经的解释,花凌的心里一片冰凉。 萧大公子有什么不敢做的,他只是不想罢了,只能找这个借口来堵花凌的嘴,让花凌不要再纠缠他。 既然没那方面的意思,那何必撩他呢?何必让他产生误会,让他深陷情网难以自拔呢? 就因为好玩儿吗? 花凌扪心自问,他是犯贱,认定了萧烬这个人,便打死不回头的往墙上撞。 但同样的,萧烬也嘴欠! * “花凌,到你了。” 被人强行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出来,花凌意识茫然了片刻,朝夏玉问道:“我和谁?” 夏玉手里拿着册子,一边将上局输了的修士划去,一边道:“水鹿城的……萧烬。” 花凌并没有多意外,和前世一样,因为抽签分组,他和萧烬对擂的时间很早。 花凌起身朝擂台走去,中途同萧烬擦肩而过,萧烬似乎有话跟他说,但花凌不想听,脚下特意加快了步伐。 萧烬只好赶紧追过去,一并上擂台,刚想说话,花凌在对面朝纯阳长老打手势,后者心领意会,敲响古钟:“新秀试炼七十六局,昭华圣殿花凌对水鹿城萧烬,开!” ※※※※※※※※※※※※※※※※※※※※ 南宫涛:我,海王。 萧烬:我,脚踩两条船。 白林晚:我,忍辱负重。 花凌:我,孤寡老人? 第 6 章 这场比试根本没有悬念,剑修对医修,这不明摆着胜负结果吗? 萧烬听着台下议论纷纷,心里说不出是得意还是讥讽。那群蠢货怎会知道花凌有多强,医修怎么了?医修杀起人来不见血,灵丹毒粉伺候上,能把人折磨的□□要死要活的。 就算不用擅长的看家本领,只单比拼剑术,花凌也绝不示弱。 毕竟上辈子的这局比武,赢家是花凌。 萧烬没有手下留情,他是尽力而为的,可就是输给了花凌,输给了人人口中最弱最娇滴滴的医修。 也是他第一次尝试输的感觉。 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屈辱,反而对花凌这个人充满了好奇。若说最初见面是惊叹于花凌的谪仙之姿,那么这一次,便是惊艳于他强大的修为和绝对的实力。 夏玉在台下各种胆战心惊,回想萧烬之前的几场比武他就冒冷汗,剑术实在太过犀利,真元实在太过逼人! 夏玉越想越紧张:“花凌,你你你差不多就行了,千千千万当心,别逞强……” 花凌没理台下,他右手虚握,一柄闪烁寒芒的长剑显现在手。 萧烬认得,那是花凌的灵器,名唤“含霜”,同主人的资质一样,剑身纯洁无垢,不染分毫血腥。 花凌抬起右手,剑锋直指萧烬:“出招吧。” 有前世经验的萧烬,想赢今生尚且年轻的花凌是很容易的,他几乎可以做到不出剑就轻轻松松拿下比武。 不过两手空空就显得不尊重花凌了,于是,萧烬乖乖召出佩剑。 夏玉眼睛都直了:“天照!上古名剑,花凌小心啊!” 最终还是花凌先出招的,剑锋凛然,自眉间荡过,留下一片刺骨灼肌的寒意。萧烬一再退让,很快就到了擂台边缘,他只好提剑抵上花凌势不可挡的锋芒,借机提气自花凌上空越过,回到擂台中央。 花凌似是早有预料,凤眸闪过一道隐晦的暗沉,他回身,并指一划,一道极冽的真元迎面朝萧烬命门而去。 萧烬猝不及防,他万没想到花凌会如此认真决绝,不过他堂堂魔道至尊,还不至于被这一明招给伤了。只是他敏锐的从中感觉到了肃然的杀气,他认为这不是错觉,尤其是对上花凌冷锐的一双眼眸之时,他更加确信了。 抛开玩闹的心思,萧烬不得不认真应对,他在躲过那气势汹汹的杀招之后,提剑上前,狠扫花凌跟进的“含霜”——这又是一个预料之外,虽然萧烬这一招威力不弱,但他并不认为花凌的剑会因此落地,可事实证明,含霜确实脱手了。 那一刻,花凌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根据萧烬的眼力,他可以瞬间在花凌身上找到上千种要他命的方法。 天照因冲力向前刺去,直奔花凌的咽喉! 夏玉惨叫一声:“花枫亭!” 萧烬咬住下牙,及时收住剑势,天照的剑尖距离花凌的咽喉仅剩半寸。 始料未及的局势,萧烬吓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花凌呛出一口血。 萧烬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冷不防拳风迎面袭来,他本能躲闪,居然是南宫涛冲了上来。 “你大爷的!这么漂亮的美人你都下得去手,我祝你孤独终老!”南宫涛声势浩大,指着萧烬的鼻子叨逼叨。 他骂了什么萧烬根本没听进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被花凌和方才那诡异的比武所吸引了。 他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花凌面色如常的走下台,和脸色青白的纯阳长老说了什么,纯阳长老忙点头应下,一脸担忧的拍拍他肩膀,道:“行了行了,掌门那边我去说,你赶紧回去疗伤,别忘了吃药啊!” 萧烬想去追,不料一个哆哆嗦嗦的身影窜了出来,小个不高还干干瘦瘦的,挺着一撞就碎的胸脯朝他喊道:“你还想干什么,我我我是不会让你再伤害花凌的!” 这个头脑简单四肢还不发达的家伙萧烬是懒得理的,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一巴掌呼过去让夏玉滚蛋了,但眼下大庭广众的,他不好干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凌走远。 成功阻止恶人的夏玉有种迷之成就感,他尾随花凌回到听雪阁,却发现花凌一边在药室翻书,一边勾唇轻笑了一下。 都被剑气伤及内府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夏玉心急火燎的跑过去,一把抢走花凌手中的书,小心翼翼的问:“那个,花凌?你,你没事吧?” “好得很。”花凌又把书抢回来,兴致勃勃的翻阅。 “你……”夏玉犹豫的张开嘴,又闭上。 花凌看向他:“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夏玉早就憋不住了:“花凌,你是不是故意输的啊?” 花凌就知道瞒不过他,夏玉这个人虽然修为平平,但观察力特别强,他对武学有种超乎常人的天赋,是那种自己练不成,但指导别人事半功倍的类型。 花凌放下书,朝他点点头。 夏玉满腹狐疑:“为什么啊?” 因为不想成为前十名跟白林晚牵红线。 “因为麻烦。”花凌说道,“我被剑气所伤,往后的试炼就不用参与了,讨个清闲,不好吗?” 夏玉居然无法反驳。 新秀试炼,拼的就是荣誉,若能在百家修士中脱颖而出勇夺魁首,一夜扬名修仙界,这是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期望。不过这事放在花凌身上就没什么用了,谁让人家染尘长老清丽脱俗,淡泊名利呢! 夏玉迟疑片刻,道:“可你这么一伤,会不会耽误去半月后的龙之谷?” 龙之谷终年被一层天然结界笼罩着,非人力可以破坏,但结界每隔一百年天地阳气最重的时候都会开启,以便修士进入寻宝。 毕竟上古时期留下的秘境,里面虽然险象环生,但奇珍异宝无数,萧烬的灵器“天照”便是出自那里。 花凌眼底透出漫不经心的笑意:“我想何时好,它就何时好。” 夏玉无言以对了。 谁人不知昭华圣殿的花枫亭医术超绝,可令枯木逢春,像这种本来就没多严重的剑伤,花凌怕是挥一挥手就好了。 于是,花凌喝了几服药下去,正午的时候还觉得心口堵闷发疼,到了黄昏之时就完全好了。夏玉成功晋级前二十,而花凌本人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整天都待在药室里研习医书,偶尔到院外逗逗仙鹤,实在是悠闲惬意的很。 如果萧烬没来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做个好梦。 “长老?” 在萧烬的字典里,可能根本没有“敲门”这两个字,他毫不客气的登堂入室,想进就进,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闯门闯习惯了。 夜风随着敞开的房门涌入室内,把铺满桌面的书本药屑吹得漫天飞舞。 “呃,不好意思。”萧烬伸手摘下落在头顶的熟地黄,然后掐了道法诀,将满地的药材全部收罗起来归位,这才端端正正的坐到桌对面,目不斜视的看着花凌。 “今日比武,我并非有意伤你。”萧烬的神色凝重,“实在是意料之外的……误伤。” 花凌似雪清冽的凤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是我大意,与你无关。” 花凌的冷淡让萧烬越发急了:“我是真的感到很抱歉,当时……” “刀剑无眼,难免误伤,萧公子又何必耿耿于怀?”花凌截断他的话,朝门外递了个眼色,“夜深了,萧公子回去歇息吧!” 可惜,萧烬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离开,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左手拄着下巴,右手转着羊脂玉的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梗。 紧绷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烬终于放下茶杯,浓黑的瞳孔直直盯住花凌:“你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呢?” 花凌心底微震:“有么?” “没有吗?”萧烬深深望着他,“明明该是你负责照顾水鹿城的衣食起居,结果突然就换成纯阳长老了,我在昭华圣殿听训这一个月,每次碰见你你都绕道走,生怕和我碰面似的,尤其是这回新秀试炼,你又故意输给我,凌公子,何意啊?” 花凌捣药的双手一僵,心头毫无来由的一酸。 人人皆尊称他为染尘长老,熟络了之后,会称他表字,意为同龄好友。 而萧烬则不然,为了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便擅作主张的叫他“凌公子”,声称他是九州四海三山五岳唯一一个这么叫他的人,是萧烬专属的称呼,别人都不许用。 花凌本人对称呼不甚在意,只是这看似生疏的“公子”二字,偏偏被萧烬叫的爱意满满,渐渐地,“凌公子”三个字成了一种暧昧的昵称,以至于花凌每每听到这三个字就会本能的脸红心跳。 只是后来,萧烬不怎么叫了,直到他坠入魔域就再也没叫过了。 “你想多了。”花凌走到药柜前,背对着萧烬,艰难忍下心头的绞痛,冷着嗓音道,“我与萧公子不过初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须刻意躲着你。” 许久没听到萧烬的回话,花凌只当他离开了,心里松了口气。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熟悉的气息自身后扑面而来。花凌心里轰的一声,全身都紧绷了,他猛地转过身,英俊的面庞突如其来,近在咫尺。 萧烬一手抵在药柜上,一手搭在花凌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圈在角落里。 ※※※※※※※※※※※※※※※※※※※※ 先虐受后虐攻鸭,狠虐那种~ 感谢追更哦! 感谢营养液鸭! 第 7 章 “你干什么?”花凌的脸色瞬间白了,扭动肩膀将萧烬的手狠狠甩掉,“放开!” 萧烬的手僵了僵,到底是没再碰花凌,但从方才短暂的交锋之中,萧烬敏锐的察觉到花凌的异常:“染尘长老,你是在怕我吗?” 前世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被尽数勾起,花凌不知是屈辱是愤怒还是绝望,他掌心凝聚真元,照着萧烬的胸前拍过去:“本长老会怕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滚出去!” 这一掌不具杀伤力,只是将人推开而已。 萧烬朝后跌了两步,他有点懵,实在搞不懂自己哪里得罪了此时此刻的花凌。 若是前世可以理解,可今生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们二人萍水相逢,互不相识,但花凌似乎十分抗拒他。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太过无礼了吗? 两次登堂入室,方才还离得那么近,甚至触碰了他。当然这对一般人来说根本不算事,但花凌不一样,他讨厌别人碰他,哪怕是搭了下肩膀,他都觉得自己被骚扰了。 萧烬自我反思,对擅闯听雪阁感到十分委屈。 不是他故意不敲门就进,完全是因为他习惯了。 横行九州,肆虐六界的魔道至尊,你还指望他能乖乖敲门等待主人允许才进去吗? 花凌也知道这点,这就是萧烬的本性,纵横驰骋,唯我独尊。 他少年时在水鹿城是肆无忌惮,成年后在十方神宫更是横行霸道。就身份尊贵这一层来说,他萧烬从小到大可谓是顺风顺水,从来都居于上位者,俯视众生,藐视群雄。 这就导致了他孤傲自满,目空一切的性子。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是从骨子里刻出来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是绝对的王者,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甚至拒绝他。 若你乖乖顺服,或许他就意兴阑珊觉得无趣,把你像玩具一样扔掉了。 但若你拼死反抗,这就会激发萧烬的征服欲,必须将你撕咬的遍体鳞伤他才甘心。 偏偏花凌的性子倔强,偏要拼的鱼死网破誓不罢休,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萧烬:“染尘长老,我……” 花凌闭上眼睛:“出去,别再烦我。” “好。”萧烬没再强求,他后退两步踏出门槛,又犹豫着回头道,“我真的很抱歉,真不是有意伤你的。” 花凌愤然一挥袖袍,真元卷着房门“砰”的一声狠狠关闭。 劲风卷起桌上药草纷纷扬扬,花凌垂着眸子,暗自苦笑:“你伤我的还少吗?” 伤一个人的方式有两种,一则伤心,二则伤身,两样他萧烬全占了。 前世,萧烬偷习禁术成魔,拜入十方神宫为徒,百年后他功法大成,直接杀了当时的魔尊,坐上了魔道至尊的宝座。 他成为魔尊的第一件事,便是屠了苍月岭满门。 上到年过古稀的老妇,下到尚在襁褓的婴儿,一概不放过!哪怕院子里的鸡鸭,池塘里的锦鲤,皆未能逃过魔尊丧心成狂的虐杀,满门弟子三千人,无一活口。 花凌闻风赶到的时候,只见满山伏尸,遍地头颅,曾被誉为“天上瑶池”的苍月瀑布被鲜血染得猩红,一把大火将千里红枫林化为灰烬。 一身魔气的萧烬站在峰顶,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海笑的合不拢嘴。他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花凌拼尽全力才勉强救下唯一还有生气的婴孩。 萧烬早就杀红了眼,他上前一步,周身席卷的魔气瞬间暴增数倍:“你敢拦我?” 虽然距离尚远,但花凌却能感觉到魔气噬骨的刺痛,倘若萧烬不收敛自身逼人锋芒,持续朝前靠近的话,花凌会在顷刻间被肆虐的魔气千刀万剐成白骨! 但花凌并未后退,而萧烬最终得偿所愿,给予那婴儿致命一击。 即便是花凌,竭尽全力也只能留下婴儿的性命罢了,作为南宫涛的私生子,这个孩子灵根尽毁,永世难入修仙界。 花凌的多管闲事惹怒了魔尊,那之后,萧烬潜入昭华圣殿,未惊动一人便将花凌劫走,至此囚于听雪楼。 仙道各大门宗听闻苍月岭噩耗,纷纷自发结盟,同上十方神宫讨伐萧烬。他们设计以白林晚作为诱饵,布下陷阱,摆列万仙剑阵。 而萧烬对白林晚一往情深,得知心上人有难,纵使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的去了。 白林晚有没有被感动到花凌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因萧烬受难而担惊受怕,冲破了听雪楼的结界回到昭华圣殿,面对仙道的千军万马,他义无反顾的挡在了萧烬面前,无怨无悔的站在了魔尊身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苍穹是黑色的,雷云翻滚,暴雨如注,竹隐真人双目猩红,嘶声力竭的大喊:“染尘,你疯了吗!!你是中了魔尊的情蛊不成,要你这般黑白不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胡作非为!!” 花凌屹立于狂风骤雨之中,面对仙道万人而不惧色:“苍月岭一事,是他们有错在先。若非南宫堂心怀不轨,和魔修暗通款曲灭了水鹿城满门,如今萧烬怎会报这血海深仇,是他们咎由自取!” 竹隐真人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枉你被尊为“霁月清风,绝世医仙”,竟这般心狠手毒,冷血无情!南宫堂纵然有错,可苍月岭满门何其无辜!” “所以水鹿城满门就死有余辜吗?”花凌截断竹隐真人的话,唇边绽放冷笑,“血债血偿,没什么不对!” 竹隐真人道:“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一位心怀仁慈,悬壶济世的仙尊,居然说得出“血债血偿,死了活该”这样的话。 冷清谪仙的医圣在他们心里崩塌了,那一刻,花凌的名声一落千丈,他从人人尊崇敬拜的染尘长老,变成了人人唾弃咒诅的魔尊同党。 花凌拼尽全身修为抵抗万仙剑阵,带领萧烬撤回十方神宫。 萧烬重伤,魔界各部蠢蠢欲动。对于魔修来说,哪里来的真情实感,他们以武为尊,谁能杀了现任魔尊,谁就能继承魔道大统。 眼下萧烬重病卧床,十方神宫的魔修均动了歪心,不过他们终究是心怀忌惮,毕竟花凌日夜守在昏迷的萧烬身边,寸步不离,他们畏惧花凌的含霜剑,都不敢妄动。 殊不知,花凌金丹已毁,修为溃散,更是被万仙剑阵的反噬毁了灵根,此生再难修行。 若他们真的群起而攻之,花凌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外强中干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魔修们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们也晚了,因为萧烬在花凌的精心照顾下康复了。 男人醒来,守在床前足足八十一天的他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滚开,别碰本座!小晚呢,白林晚在哪里!” 虽然知道他的狗嘴里吐不出好看的象牙,但真的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会疼。 火烧火燎的疼。 为什么那个人什么也没做,却能得到萧烬至死不渝的爱呢? 为什么自己付出了所有,却只能得到萧烬永无止境的恨呢? “他死了。”花凌咬着牙,泄愤似的说道。 魔尊愣住了。 紧接着,是动如雷霆的怒吼,他的肩膀被紧紧抓住,那双手的力气之大,似是要将他整个人捏碎。 他一动不动,只是苦笑,耳边嗡鸣作响,听不到萧烬咆哮了什么,最终他被萧烬一把推开。 单薄消瘦的脊背狠狠撞上桌角,他激烈的咳嗽起来,眼角溢出清泪,他任命似的将其抹去,惨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将你引入万仙剑阵的就是白林晚,也正是他策划了这场埋伏。” 这一回,他听到了萧烬的回音。 “住口!本座不允许你污蔑他,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心机深沉,不折手段吗!” 花凌怔鄂:“我心机深沉?” “你和昭华圣殿决裂,你舍命救本座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敢说你没有阴谋?呵呵呵,在昭华台说的多好听啊!什么血债血偿死有余辜,在苍月岭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你拼死去救那个孽畜!你对本座说南宫堂纵使有错,但尚在襁褓的婴儿实在无辜的时候,你忘了!?” 萧烬目眦尽裂,死死捏住花凌的下巴,“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你以为本座是三岁小孩,会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去么!” 花凌浑身颤抖:“我和仙道决裂,舍命救你,对你来说只是阴谋吗?我对你的感情,也是阴谋吗?” “是么!”萧烬的眼底溢出寒芒,他抬手轻轻撩动花凌墨色的鬓发,嗤笑道,“原来清冷谪仙的染尘长老,千方百计地对本座好,是因为爱着本座,你做梦都想被本座干,对不对!?”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萧烬脸上。 魔尊的头歪了,他邪冷一笑,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丝:“仙尊,明明心里想要的很,本座可以成全你,何必道貌岸然。” 花凌一脸悲色,唇边却是笑着的,他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笑的停不下来,笑的背脊上全是冷汗。 凄凉的月光苍茫一片,映出他越发瘦弱的身姿,渺小纤细脆弱,再没有往日孤傲如松梅的荣光。 他神色憔悴,面色惨白如纸,可那双眸子却异常晶亮漆黑:“我真是瞎了眼。” 他抬手抓住萧烬的衣领,双目阴沉,笑的越发瘆人:“白林晚怎么就不能杀你了?这世上最恨你的就是他吧?你爱他爱的难以自拔,可人家的心里至始至终爱的都是南宫涛,你为了给家族报仇反过来屠了苍月岭满门,你以为白林晚不恨吗?他要给真爱报仇啊!萧烬啊萧烬,你真可怜……” 花凌的三宝,医术高,长得好,嘴巴毒;他不伤人,他只诛心。 他不管不顾,照着萧烬最脆弱的软肋拼命的砸,他成功了,因为萧烬因此而发疯了。 他这么做成功报复了萧烬,成功让魔尊体会了爱而不得的煎熬。 可为什么他自己的心里也这么疼呢? 他没有感觉到报复的快感,他只感觉到了心痛。 刻骨铭心的疼。 “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就算他要本座的命,本座也爱他,本座给他便是了!!” “是么。”花凌死心的垂下眸子,轻笑一声道,“嗯,你愿意就好。” 已经成为凡夫俗子的花凌寿命是有限的,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再和白林晚争什么了,更不想再理会萧烬。 沦为阶下囚的花凌在思考,凭自己如今的身体还能活多久。 十年? 好像没那么长命。 三年吧? 或者,一年? 思索间,那扇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打开,他以为是日常送饭的魔修,没想到来的是魔尊的左护法。 他们拿着十方玉令,高声宣读魔尊的命令:“白林晚于东海除妖,身负重伤。” 听到这话,花凌并没有为仇家的濒死感到畅快,因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紧跟着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坠入冰窟—— “请花凌公子即刻献出神魂。” 仿佛是为了让他死心,护法扔下独一无二的十方玉令让他验证。 那一刻,他的神色异常平静,捡起十方玉令来观摩,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然后,他清冽的凤眸中透出些许嘲讽的笑意,道:“这是伪造的吧?” 护法:“你若不信,尽管去十方殿找君上当面问。” 他能说出这种话,就足以证明十方玉令的真假。但花凌不死心,又或者说他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他去了十方殿,见到了等待已久的萧烬。 立于宝座之上的魔尊,唤出了几百年没叫过的称呼:“凌儿。” 花凌站在殿中,面无表情。 “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萧烬的声音嘶哑,几度想开口,又犹豫的闭上了。 花凌耐心的等待着,很久很久之后,萧烬才艰涩的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此生负你,来世……” “来世不再相见。”花凌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十方殿。 凶残暴戾的魔尊从来不会低声下气的求人,唯有为所爱之人才会放下自尊,唤他凌儿,说些好听的话哄他。 只为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白月光能活命。 早就对他失望了,如今只不过是更加绝望而已。 * “染尘,你身子好点没有?”纯阳长老在听雪阁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最后才想起来药室,推开门一看,被这里的一片狼藉吓着了。 “怎么回事?药怎么撒的到处都是,诶,你坐那干嘛呢?”纯阳长老看着坐在药柜前的花凌,见他目光呆滞,忙伸手过去使劲摇晃,“嘿嘿!想什么呢?” 花凌目光清远,语气冷淡而有些微妙:“修行之路有六种,医修、剑修、乐修、妖修、鬼修、魔修;亦有六道,天道、人道、灵道、修罗道、饿鬼道,以及太上忘情。” 纯阳长老点头:“啊,这是修士的基本知识,你说这个干嘛?” “寡情绝爱,方得大乘,无欲无求,方得飞升。若一心向道,以修习太上忘情为佳,断绝七情,灭绝六欲。”花凌回眸,唇边勾起清越一笑,“纯阳长老不是问过我想修什么道吗?” 纯阳长老呆愣,下一瞬他震惊失色的跳起来:“你要修无情道!?” ※※※※※※※※※※※※※※※※※※※※ 感谢【霜桐冰梦】的营养液! 虐受的部分主要在前世哦~ 好啦,一起来骂攻,表客气! 第 8 章 纯阳长老嘴巴张着,眼睛瞪着,滑稽的表情惹人发笑。 可惜此时的花凌根本笑不出来,他肯定的点点头:“嗯。” 纯阳长老阖上嘴巴,皱着眉头说:“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条路虽然是飞升成仙的捷径,但未免太清苦。你想啊,寻常修士虽然辟食五谷,但不戒欲色,找个同你灵根相合的道侣双修,不仅修为事半功倍,还能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你修那苦哈哈的太上忘情道,这不是自己找虐么?你干嘛想不开啊!” 花凌道:“我心意已决。” 纯阳长老急的在药室里团团转:“这事儿你跟掌门说了吗?反正我是不同意!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你,花枫亭,不成!绝对不成!” 花凌长长吐出口气:“若长老是因为我师父的原因不同意,那大可不……” “不怎么样?你师父就是前车之鉴!”纯阳长老气的鼓起腮帮子。 虽然修士之中以剑修为尊,但若论修道者哪种最强,那无疑是太上忘情道。 毕竟,无欲无求则无畏无惧。 花凌的师父亦是如此,妖修,无情道。 天地对人类很宽仁,对孽畜很苛刻,它们需要修炼百年才能化形,而花凌的师父谈音正是修了无情道,短短三百年光景,便与千年修为的白子默并驾齐驱。 只可惜,无情道虽好,但修行起来举步艰辛,往往穷极一生也难以有丝毫突破,毕竟叫人放下七情六欲是很难的一件事。 别人修习剑道乐道什么的按部就班稳步提升,而无情道修习的人太少,修行办法和窍门都无处指点,只能靠自己领悟,而修仙界强者为尊,别人修炼百年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无情道修士可能还卡在入门那里不上不下。 “你还年轻,别把无情道想得那么简单!”纯阳长老坐到花凌面前,整天咋咋呼呼的他难得语重心长的劝道,“若想修成无情道,需要把你的心冰冻起来,在功成之前万不能动情,哪怕你的骨肉血亲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能为之触动,否则你就永远是个小婴儿。花枫亭,你觉得你能做到吗?你师父就是卡在那个坎儿上没过去,结果呢,百年修为一朝尽毁,灰飞烟灭。” 花凌面不改色的听着,良久过后他才说道:“我师父不一样,他是急于求成,所以用了一种方法,可助无情功成。” 纯阳长老:“什么?” 花凌唇边拂过一抹清淡而缥缈的笑:“净世青莲。” 纯阳长老心里咯噔一跳,蹭的一下站起身,颤抖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冲出来的:“你怎么知道这个!?你从哪儿听来的,谁说的!?” 花凌相当淡定:“这本就是助力太上忘情道的咒术,六界众所周知。” “周知个屁!”纯阳长老气的爆了粗口,“这可是修仙界明令禁止的咒术,你可别乱搞!” 确实是禁术,但禁止的是给他人使用,不包括自己。 净世青莲就是限制了中咒者本身动情动欲,简单来说便是将青莲埋入心脏,若自己动情了,青莲便会刺痛你的心脏,借此提醒你努力清修,莫要妄动痴念。 若你不管不顾和别人那个那个那个,青莲便会化作业火,连同你的身躯,金丹,神魂一并摧毁,神形俱灭,永不超生。 纯阳长老百思不得其解:“有那么多条路可以选,为什么偏要选最难最苦的这条?” 花凌的回答简单直白:“因为最容易飞升。” 纯阳长老:“……” 关于新秀试炼,白子默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可试炼结果实在太出乎意料,这一切都要从花凌的退场说起。 首先,被白掌门寄予厚望的染尘长老不仅输了比武,还被剑气所伤,往后的试炼都不能参与了。 其次,萧烬或许是因此感到愧疚,怒而弃权,也不比了,直接撂挑子走人,把擂台上瑟瑟发抖的夏玉往那一晾,好不尴尬。 最后还是纯阳长老好说歹说要萧烬继续参与试炼,不然昭华圣殿大张旗鼓举办一遭,水鹿城大少爷带头弃权,这他娘的多打脸啊!修仙界第一门派不要面子啊!? 反倒是南宫涛越战越勇,一番厮杀直接跻身前三,若论起修为和胆识,南宫涛确实是这一届新秀中数一数二的。可惜他不洁身自爱,身边的美人比皇帝选秀更替的还快,白子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宝贝儿子交给这种招蜂引蝶的浪荡子。 竹隐真人在听音阁待了半天,从白子默的言语间分析出掌门的话外之意,于是附和着道:“南宫涛虽为苍月岭的公子,但风流债太多,若让林晚同他结亲,只怕日后苦了林晚。” 白子默端着茶碗点头,欲言又止。 竹隐真人替他说道:“掌门是中意水鹿城的萧公子,和咱们自家的染尘长老吧?” 他这话可说到白子默的心坎儿里了。 纵观仙门百家,最出色的必然是萧烬和花凌了。 南宫涛虽然家世显赫,但风流成性,惊虹门的郝英俊虽然勉强算的上数,但他为人轻浮聒噪,天真幼稚,不够稳重。 而萧烬出身尊贵,天赋超绝,性格虽然骄纵蛮横,但毕竟年轻气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八般武艺无一不晓,未来可期。 至于花凌,品性相貌皆上乘,矜持内敛,宅心仁厚,年少时拜入昭华圣殿,成为谈音长老座下唯一弟子,知根知底,白子默最中意他了。 虽然此次新秀试炼,花凌的表现差强人意,不过他毕竟是医修,不善武艺厮杀,情有可原。况且就笔试来看,花凌是当之无愧的状元郎。 竹隐真人道:“他们二人都很出色,不过若论家世,一个背靠水鹿城,一个……形单影只,还是萧烬略胜一筹。” 白子默没说话。 竹隐真人笑说:“无论如何,也总得林晚自己喜欢吧?” 提起这个白子默就头疼,知子莫若父,他何尝看不出白林晚心属何人? 这孩子打小机敏聪慧,可怎么就不长眼,偏偏看上南宫涛那花花公子了? 人之皮相,不过是以貌示人,那南宫涛桃花债无数,必然是情场老手,白林晚对万丈红尘一窍不通,一时被迷了心窍也能理解。都说患难见真情,若此次前往龙之谷,白林晚能看清南宫涛的为人,转而知道萧烬和花凌的好,悬崖勒马回心转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白子默前往听雪阁,将一只锦囊交给花凌,假意驱邪保平安,实则暗藏红线。 三日后,前十名已成定局,萧烬理所当然的勇夺魁首,一时引起四方争论,各大仙门长者都在讨论这个锐不可当的少年英才。 龙之谷秘境即将开启,为避免耽误时辰,百家仙门修士皆提前动身。 花凌作为昭华圣殿唯一的医修,可是全门派的宝贝金疙瘩,被寄予厚望。 只因花凌天赋异禀,据说只要是他见过并尝过的丹药,仅需一次便能完美复制出来。 所以众人不求花凌把秘境中的仙药带出来,只求他进去溜达一圈即可。 当属行走的《神农本草经》,修仙界瑰宝。 白子默想起花凌前阵子提到的寒潭闭关,还担心他不愿走这一遭,没想到花凌相当懂事,主动提及出行的安排,白子默倍感欣慰。 对花凌来说,毕竟前往龙之谷百利无害,若能寻到珍稀灵草,也是对修仙界的一大贡献。 原本还对与萧烬同行心存顾忌,但如今既然决心步上无情道,他便无所畏惧了,只需冷眼旁观萧烬和白月光谈情说爱,他独自美丽。 反正红线没有牵,他和萧烬也遇不上。 白子默低声叮嘱道:“这一路上多照顾林晚。” 花凌看了眼远处和南宫涛谈笑风生的白林晚,毫无感情的应道:“是。” ※※※※※※※※※※※※※※※※※※※※ 简单解释就是,净世青莲是作弊器。 感谢【小yi】【可持续性发展】的地雷鸭! 感谢【霜桐冰梦】【梅梅】【莫言卿】【云君】的营养液! 第 9 章 待花凌走远,白子默干咳一声,朝白林晚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意会,忙回到父亲身边:“父亲有何吩咐?” “枫亭虽然是长老,但论起年龄,他比你还小三个月。”白子默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此去龙之谷你要多照看他,别只当他是长辈那样束手束脚,像个大哥一样待他,明白吗?” “是。”白林晚温顺的躬身道,“孩儿谨记。” 恰逢新秀试炼结束,龙之谷秘境开启,聚在昭华圣殿的各门派修士可以一路同行了。 御剑七日抵达蓬莱洲,距离此地十里外便是水鹿城,再二十里外便是龙之谷了。 蓬莱洲算是水鹿城的地界,其地大物博,钟灵毓秀,又是万年仙洲,鸾翔凤集,极尽繁华。 龙之谷结界开启尚有时日,众人寻了间客栈下榻。 入夜后,萧烬跑到昭华圣殿弟子居住的院子,走上二楼,正要敲房门,里面的人刚好推门出来。 “萧烬?你来这儿干什么?”纯阳长老惊讶道。 萧烬愣了愣,下意识伸脖子往屋里看:“我找……染尘长老。” 纯阳长老顺手关上房门:“哦,他出去了。” 萧烬没急着问他去哪了,而是上下扫量纯阳几眼,语气不太爽快:“这是凌公子的房间吧?纯阳长老为何会……” 纯阳失笑道:“这不是正逢龙之谷盛会么,各方修士都来凑热闹,客房不够用。我们已经算好的了,隔壁断剑山庄的人可是八个挤一间屋子。” 萧烬木然。 他是不当家不知客房贵,数十万的修士都跑来蓬莱洲凑热闹,这里的房价自然水涨船高。虽然昭华圣殿不会穷的连房钱都出不起,但人家仙门翘楚,万军统帅,出门在外当然要以方便他人委屈自己为宗旨,万万不能摆阔气包客栈。 萧烬就深知他们这尿性,所以上辈子是主动邀请花凌去他们水鹿城住的,一人包揽一座宫殿,整夜打滚儿都撞不到墙。 可惜这辈子花凌拒绝了。 萧烬问:“他去哪儿了?” “楼上,好像去找南宫涛了吧!” 萧烬神色一僵,不等纯阳长老再说话就冲上了二楼。 花凌对南宫涛是什么感情,萧烬不敢保证,但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来南宫涛对花凌的心存不轨。 萧烬气喘吁吁的跑到房间门口,发现房门虚掩着,他正要推门进去,突然,里面传出一声□□。 那并非是女子的娇吟,而是男子因为疼痛而从嗓子眼里溢出的痛呼。萧烬清楚这点,是因为他从花凌那里听过许多次这样的声音。 那一瞬间,萧烬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宛如烈火融入骨髓,让他五内俱焚。他透过门缝去看,只见散落在地的白色锦袍,以及床尾纠缠在一起的白皙又又足。 萧烬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的身体如同一支被拉到极致的利箭,猛然飞射而出,狠狠撞开那扇门,失声怒吼道:“花凌!!” 伏在床上的人震惊失色,直接滚到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而躺在床上浑身湿透的男人更是尖叫一声,抓过棉被把自己紧紧盖住。 屁股恨不得摔八瓣儿的南宫涛龇牙咧嘴的爬起来,看清来人之后,当场暴跳如雷:“萧烬?我日你老母哎呦!你干什么啊你!” 萧烬才不理他,几个箭步冲到床前,只见那人畏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像只小可怜。萧烬伸出的手在触及棉被的刹那,猛地僵住了。 他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就保持着这个滑稽的姿势一动不动。 要掀开吗? 会是花凌吗? 如果是的话,他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上辈子的花凌是他的阶下囚徒,是他的玩具,是他肆意发泄的男宠。可今生的花凌呢?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家愿意和谁在一起,关他萧烬屁事? 花凌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而他也不再是横行肆虐的魔尊。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呢? 萧烬不由自主的问自己。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将手缩了回去。 这层被子若掀开了,对花凌的声誉有损。 那样一位冰魂雪魄、霞姿月韵之人,在龙之谷秘境开启前夕和南宫涛在客栈嗯嗯啊啊,若是传出去了……罢了! 萧烬后退两步,转身欲走。 不料床上的人突然喊道:“快关门,关门啊!” 萧烬瞳孔骤然一缩。 南宫涛反应极快,赶紧跑去关上房门,并立了一道结界,对外隔绝房间内所有声音。 萧烬惊呆了,他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子里满身红痕的男人。 “白,林,晚?” ※※※※※※※※※※※※※※※※※※※※ 白林晚:刺不刺激?我早就是南宫涛的人了! 南宫涛:对于一个海王来说,花凌是我毕生所爱,但不妨碍我打打野食。 萧烬:爱是一道光,绿的我发慌。 花凌:前排售花生瓜子火腿肠爆米花可乐,还有英短美短蓝白布偶胖橘~ * 我知道这章好短好短,躺平任打! 本来这章想写的更香燕的,但是乃们懂得,不可能过审,所以删删减减就成了这点字数,鞠躬! 第 10 章 萧烬怎么也不敢相信,躺在床上的会是白林晚。 所以,所以白林晚早就和南宫涛在一起了?前世也是如此吗? 萧烬心跳加快,脑子嗡嗡作响,他回想前世自己确实分别邀请了花凌和白林晚到水鹿城居住,花凌同意了,但白林晚拒绝了。 当时的萧烬只以为白林晚心有顾忌,毕竟身为昭华圣殿的公子,这点苦头都吃不了,难免落人话柄,传出去别人都得说他娇生惯养,住不了土阶茅屋,只能住皇宫大院。 所以萧烬没有勉强,很久以后他察觉到白林晚对南宫涛的心思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非要留在客栈不可,一方面是顾及颜面,另一方面是放不下南宫涛。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南宫涛站在地上,郁闷的挠头。 白林晚僵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的身体,惶恐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再滴到精致的锁骨上。他一双眼眸似秋水,白皙的玉肌让那暧昧的红痕格外鲜明,这副模样若是前世的萧烬见了,怕是情难自禁,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萧烬又后退一步,神色渐渐沉静下来,他说道:“打扰了,你们继续。” “喂!”傻呆半天的南宫涛终于反应过来,直愣愣的抵住房门,道,“你就这么走了?破坏人家春宵一刻,不会道歉吗?” 萧烬可不是好脾气的人,他吃软不吃硬,直接赐了南宫涛两个字:“滚开!” “嘿我说你这人——” “赶紧让他走,让他走!”白林晚像只乌龟似的缩在被子里直哆嗦,朝南宫涛喊完,又跟萧烬央求道,“别说出去,萧公子算我求你!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阿涛知,万不可叫第四个人知道,求求你了!” 萧烬自然不会多嘴的将此事到处宣言,虽然看白林晚身败名裂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不过,这种报复的手段太低劣了,他不屑如此。 “放心,我不会多言。”萧烬扒拉开南宫涛,夺门而出。 他一口气跑出客栈,心里却火烧火燎的难受。 夜风袭面,已然入了深秋,鞋底踩在枯叶之上,发出“咔擦咔擦”的轻响。 萧烬走到一家打烊的餐馆门口,坐到布满灰尘和杂草的台阶上,对着肃冷的晚风叹气,莫名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他呆坐了片刻,随即取出怀里的锦囊,那是白子默预备的红线。 只要是白子默满意的修士,他皆赠予了锦囊,就指望着他们能在秘境中和白林晚培养感情。但这么多显赫的门派,唯有那南宫大少爷除外。 白子默看不上他。 萧烬本想成全白林晚,将这东西交给南宫涛为他俩牵线的,哪想到人家早早就滚到一起去了,根本用不着他假好心。 萧烬干脆把锦囊扔了,也不嫌地上脏,身体一轻就躺了下去。 方才白林晚那个样子,让他想起了花凌。 花凌从容冷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唯有在□□之上他才会露出破绽,或欢喜、或悲愤、或羞涩、或绝望。 萧烬将他困在寝殿,说是困,但他并没有锁住他的手脚,也没有封住房门,只是派人看着他而已。因为他知道花凌不会逃,一个处心积虑跑到自己身边求爱的人,巴不得自己囚禁他呢,怎么可能逃走? 事实证明萧烬想的很对,花凌确实没有逃走,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寝殿,这样乖巧的小动物倒是让萧烬生出些许欢喜来。毕竟,谁也不会讨厌听话顺服的人。 直到他借着酒劲儿又一次欺压上去的时候,花凌用行动体现了他的拒绝。 不过萧烬只当那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他笑的很欠揍,掐着花凌的手腕说道:“你不是喜欢本座碰你吗?” 花凌急喘着气,只说了一个字:“滚!” “滚哪儿去?是这里,还是这里?”他恶劣的挑逗,不出所料,又被花凌打了一个耳光。 这人似乎很喜欢打他耳光。 而他总是对此毫不设防,每次都被花凌得手! 只不过这一次,他被激怒了,他打算来强的,手下没轻没重,把花凌的手腕都勒红肿了。而花凌几次挣扎不过,终于在他永远冷若冰霜的脸上看见了惊恐和害怕,萧烬以为他会求饶,但他没有。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染尘长老,虽然受制于人沦为阶下囚,却还是留有那一身傲骨,和不怕死的狠劲儿。 因为花凌冷笑着说:“你这样对我,白林晚知道吗?” 短短一句话,成功让他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又完美地触及到他的软肋:“你不是对白林晚神魂颠倒至死不渝吗?你不为他守身如玉?呵呵,萧烬啊萧烬,所谓白月光朱砂痣,不过如此啊!” 那一刻,萧烬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是为此感到羞愧吗?当然没有,魔尊怎么会做错! 他只是觉得很可笑,也很讽刺。 花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其实他萧烬至始至终碰过的人,只有他花凌一个。 正是因为白林晚是不可触及的白月光,所以他过分珍惜,不敢轻易亵渎。 也正因为白林晚心中爱的人是南宫涛,所以他不想让萧烬碰,而萧烬又怎么舍得强迫白月光呢! 他疯狂喜欢的人,却是离他最远的人。 而他特别讨厌的人,却是他最亲密的人。 其实萧烬初见花凌,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他不是南宫涛那个看见美色就发情的花花公子,和花凌同样气质出尘的男人他见的多了,水鹿城美若天仙的修士一抓一大把,偏偏他结识花凌之后情不自禁的去逗他,言语轻佻,说些暧昧不明的话戏弄他,以把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师逗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为乐,他着魔了一般觉得乐不思蜀,越来越上瘾。 你若问他的动机? 纯粹就觉得好玩儿吧! 直到龙之谷天道证婚,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玩脱了。 在龙之谷万丈结界下有一处冰潭,潭水并不深,只能没过膝盖,而潭水虽称之为“冰”字,但水温却是暖和的,传闻那潭水是从九天银河倾泻下来的情泉。 当时萧烬搀拉着白林晚往前走,他们感觉水温越来越高,毫不夸张的说都可以煮鸡蛋了,亏得他们是修士,不然直接两盘水煮肉出锅了。 等后来问过白子默才知道情泉并非起了个暧昧的名字赚嚎头,只是确有此物。 顾名思义,非两厢情愿之人不得入内。若二人没有感情,彼此互有猜忌和戒心,入情泉则为冰,极寒之气冲入内府,冰冻金丹,若不能及时脱困得到治疗,祸及生命。 反之,若有情人来到此地,二人情真意切,相濡以沫,入情泉则为火,水温会随着二人感情的浓烈逐渐加热。天时地利人和,气氛恰到好处,接下来便是情到深处,翻云覆雨了。 当时的萧烬脑袋里就一个念头——你娘!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一春那啥填的潭吗?? 还取“情泉”这么文艺的名字,虚伪! 情泉在古籍上早有记载,情投意合的两人入此地,水温可以涮羊肉;而天命所归的二人入此地,水温可以融金打铁。 所谓天命所归,便是天道指配的婚约,神魂上刻着彼此的姓名,无论投胎几次,轮回几遭,二人均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永生永世追寻彼此。 萧烬和白林晚是天道认准的一对。 无论愿不愿意,欢不欢喜,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婚配,更别说他们郎才郎貌,门当户对了。 萧烬本就不讨厌白林晚,这回天道做媒,他更没有反对的理由。再说了,这种上苍决定的婚事也绝非小小人类能阻挡的,毕竟他们的神魂牵引彼此,哪怕这辈子不行,投胎转世之后还是会在一起,躲也躲不掉。 至于花凌,只能说有缘无分吧! 他和花凌的隔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仔细回想,纯粹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乍一看来,花凌的地位和萧烬旗鼓相当,但若要仔细来看,花凌空有一身美名,背后虚浮空荡,没有一座靠山。 说白了,当时的花凌只是依附昭华圣殿的威名而活罢了,他是借着谈音过世的光才成为长老的。他毕竟年纪小资历浅,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坐上高位,难免有很多人心生不服。小到前不久还对他呼来喝去叫师弟的同门修士,一扭脸就得恭恭敬敬的唤他长老了;大到堂堂苍月岭宗主原本需要他跪拜,一转头就需要南宫宗主朝他行礼了。 这身份地位悬殊,不仅仅是昭华圣殿内部,根本是影响到了整个修仙界。 说难听点的,只要花凌有点错处被众人逮着机会,他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当时的花凌才过弱冠,白子默就算想维护他也没有丰功伟绩拿出来游说。所以,花凌需要找个坚固的靠山,选谁好呢?同昭华圣殿旗鼓相当,野心勃勃试图谋权篡位的水鹿城,便是最好的归宿! 若他能和水鹿城唯一的公子结亲,那么后方势力怕是连昭华圣殿都要忌惮三分。 这便是他明知自己和白林晚被天道指婚,还不依不饶纠缠自己的原因! 不就是想捞点好处吗! 天边泛白,萧烬坐了起来,不禁苦笑。 * 花凌左手握着佩剑含霜,右手拿着乾坤囊,在冷清的街道上一眼瞧见了萧烬。 花凌万没想到这位萧大公子居然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吹冷风,他神情呆滞,目光空洞,无知无觉的发着呆。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反常,让花凌猛地想起前世水鹿城惨遭灭门的时候,他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语不发的静坐着,谁叫他他也不吭声,给他饭他就吃,让他睡觉他就闭眼。 只是他好像失去了灵识,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 花凌并没有带他回昭华圣殿,他顾及萧烬脆弱而敏感的心情,在远离红尘的幽静山谷中建了座竹屋,精心照料他。无论是一日三餐还是沐浴更衣,他都亲力亲为,足足三个月后,萧烬游历在外的神魂好像终于归体了一般,他不告而别,连一封信都没留下。 花凌担心的找了他七天七夜,终于得到了他拜入十方神宫为徒的消息,而这一别就是三百年,再见之时便是在血流成海的苍月岭了。 花凌不禁感慨,萧烬一生命途多舛,门派灭门给予了他致命一击,却并未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狼崽子一败涂地,反而成就了他的千秋霸业,以魔道至尊的身份歃血而归。 他在外人面前始终高高在上,唯一将自己的软弱展现给了花凌。 萧烬脾气暴躁,凶残狠毒,经常和他恶语相向。最听话最乖巧的日子只有和他独处的那个三个月,也是花凌最怀念的三个月。 发愣的功夫,萧烬抬眼看见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凌看见萧烬的眼底闪过一道喜色:“花凌!” 花凌无比后悔自己没有绕道走,既然被发现了,他就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只好迎上去说:“附近有聚灵草。” 萧烬看了眼他拿着的乾坤囊,了然点头,犹豫了下,道:“纯阳长老说你去找南宫涛了……” 提起这个,花凌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两朵红晕。 萧烬一眼就看出端倪:“你,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 花凌:嗯,现场直播,相当刺激。 第 11 章 花凌干咳一声:“没有。” 萧烬信他才怪,他敛起面上的所有表情,一本正经道:“别说出去。” 花凌瞥他一眼:“多事。”直接绕道走。 白林晚怎么样无所谓了,但这种破事宣扬出去会有损昭华圣殿的声誉,花凌自不会多嘴。 萧烬在心里一乐,急忙跟上。 花凌走在前面,因此看不见背后萧烬的脸色,他觉得很奇怪。 前世这个时候萧烬应该对白林晚暗生情愫了,早在昭华圣殿听训的时候萧烬就对白林晚有好感,新秀试炼更是各种眉目传情,就差龙之谷情泉确定关系了,可此时此刻听萧烬的口吻,好像对白林晚和南宫涛的事儿不甚在意。 就依照萧烬的性格,自己心爱之物跑别人床上去了,他不把对方烧成飞灰他就不叫萧烬!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还有心思跟自己讨论早饭吃啥? 花凌虽然狐疑,但他没有多想。 萧烬一向说到做到,原本白林晚还担心他会把那晚的事情说出来,后来连续过了几天都没什么动静,逐渐放下心来。 很快,龙之谷秘境的结界准时敞开,众人早已在外围等候多时,这会儿都争先恐后的朝谷中飞去。 临行前花凌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回头望去,是萧烬在看着自己。 花凌没有理会,一语未发的御剑进入龙之谷。 冽风在耳旁呼啸,花凌也不知自己会被传送到何处,今生他没有和白林晚牵红线,龙之谷地域又广阔,想来是不会和他们相遇了。 花凌希望落到幻海瑶琳,那里生长着千年血参,极为珍贵,虽然有修为不浅的海妖栖息在那儿,不过有了前世经验的花凌可以应付。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还真就落到了幻海瑶琳。 这里的树木会散发出一种气体,使人陷入幻觉,花凌提前封住了五感,缓步行走于树林间,终于找到了血参。 因为血参的须连接着海妖的尾巴,一旦拔出便会惊动海妖。 前世的花凌正因为不知道这点,大大方方的一口气挖了近百根血参,结果可倒好,子哇乱叫的海妖铺天盖地的朝他杀来,他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重创,虽然及时反击将那些海妖斩尽杀绝,自己却不知坠入到哪个空洞里,等醒来的时候正沉在水底泡澡呢! 亏得他是修士,不然早被淹死了。 花凌蹲下,刚要动手,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先用沉眠符。” 花凌一个激灵站起来,怔鄂的看向萧烬:“你怎么在这里?” 萧烬面上镇定,心里却慌得很:“咱俩比武之后我去听雪阁看你,给你牵了红线。” 红线这东西不具杀伤力,因为没有杀气,所以寻常修士很难察觉。花凌万没想到自己竟被萧烬动了手脚,更难以置信萧烬的动机。 “为什么?”花凌想问“你不应该跟白林晚在一起么”,但这话说出来不好解释,只好咽回去。 “没什么,就是想跟长老组个队。”萧烬的表情十分坦荡无辜,让花凌都没法凶巴巴的质问他。 “你,”花凌没忍住,“你的锦囊呢,就是掌门给你的那个。” 萧烬眼睛都没眨:“扔了。” 花凌:“……” 萧烬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花色不好看做工还差,留着干什么?” 花凌额角抽搐:“掌门说里面有安身保命的符咒。” “哦,”萧烬走心的沉默半晌,“忘了。” 花凌都无语了。 “长老您呢?”萧烬自下而上扫量着花凌,“好像也没把锦囊戴在身上啊!” 花凌随口答道:“我送人了。” “谁?” 花凌没理他,萧烬却急了,那里面确实有红线,更有保命的符咒!重点是花凌只知道里面有符咒,所以他将锦囊送人便纯粹是担心那个人,害怕那人在龙之谷受伤乃至丧命,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直接把保命的锦囊送人了。 所以这个人是谁??? 萧烬突然想起那日花凌去找南宫涛,因为撞见人家在嘿咻嘿咻只得作罢。 所以花凌找南宫涛干嘛?送锦囊吗? 上辈子花凌可是自己留着的! 萧烬感到气闷,另一边花凌利用沉眠符先稳住海妖,然后再拔血参,乾坤囊内鼓溜溜的,收获颇丰。 萧烬全程跟在身后,心不在焉。 “那边好像有雪莲果,我过去看看。”进来龙之谷一趟,萧烬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跟着花凌,他打了声招呼,也没管花凌理不理会就径自去了。 花凌心无旁骛的采摘血参,还以为的在树下捡到一颗鸟蛋,根据外表实在看不出这是哪种动物的蛋。虽说龙之谷遍地是宝,但这话并不绝对,毕竟这幻海瑶琳就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物,这蛋是善是恶,还需带回昭华圣殿给白子默看看。 采摘一路,花凌有些累了,他放下乾坤囊,用右手捏了捏左肩。脑海中却忍不住触景生情,前世他走了霉运,一进来龙之谷就刚好遇上了正在午睡的妖兽,而郝英俊不知深浅,上去就要挖人家妖丹,虽然那只妖兽只是个幼崽,但架不住人家有爹有妈,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一家三四十口子。 这下可比捅马蜂窝恐怖多了,至今为止花凌都不堪回首,他们几个仙道新秀被追的屁滚尿流丢盔卸甲,最后萧烬为他挡了一招,直接被妖雾冲下了山崖,即便花凌反应迅速及时伸手去接,但因他自己也有伤在身,数次力不从心,非但没能将萧烬拽上去,反而连累着自己也要滑下山崖。 于是就上演了依依惜别,萧烬后悔没有娶他过门的一幕。 其结果,俩人一起掉了下去。 当时的花凌早已倾心于他,怎舍得萧烬受伤呢,所以在坠崖的途中,他死死将萧烬护在怀里,用自己做了人家的肉盾,抵挡住来自谷底不分青红皂白的真元凌虐,身负重伤。 而萧烬清醒后,将他带到一处靠水的地方,不顾自己被妖兽所伤的身体,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且每隔两个时辰输送一次真元,以护住花凌的心脉。 到最后,一个死里逃生,一个真元近乎枯竭,虽然看起来挺惨的,但确实担得起“患难与共、同生共死”八个字。 花凌想的有些出神,冷不防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紧跟着是砰砰砰三声重响。 花凌回头,就见夏玉连滚带爬的往这边跑,佩剑无数次脱了手,再被他调头捡起来接着跑,最后脚下被横生出来的枝节绊了个狗啃泥,可怜的尚品宝剑滚出好几丈远,自己也摔的四脚朝天。 与此同时,后方飞速窜出来三个人影,看他们一水儿的天蓝色蚕丝锦衣,正是水鹿城的修士。 跑在最前面的是三人之中修为最高者,他气急败坏的朝夏玉喊道:“区区断剑山庄居然敢跟水鹿城抢东西,元始天尊给你的胆子吗!” 夏玉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坐在地上往后挪:“我,我我我,对不起……” “别说那没用的,把命魂花交出来!” 夏玉本就不擅长和人争斗,更别提水鹿城和断剑山庄的地位确实一天一地,他根本是有心无力有气不敢出。 这这么连吓带吼的,夏玉浑身打哆嗦,眼泪要掉不掉的,无意间看见远处站着的白衣男子,他一怔过后,果断把脸扭开,好像根本不认识那人似的。 花凌心尖一颤。 夏玉抹了把丢人的眼泪,朝花凌完全相反的方向逃走:“这是我先发现的,我才不要给你们!” 那一瞬间,好像有把尖刀对着花凌心口刚刚愈合的疤痕上用力的刺,狠狠的刺。新鲜的血液流淌出来,而他整个人都疼的麻木了。 表面上人人都说染尘长老年少有为,背地里指不定如何冷嘲热讽。 某次花凌就碰巧听到了,一群修士围在一起肆无忌惮的说笑,他花枫亭多牛逼啊,年少父母双亡没什么,亲戚不待见也没什么,人家有运气拜了个好师父,那师父也很争气,死的那么早,正好给他腾了位置!年仅弱冠就得封长老,号染尘,瞧瞧人家这仙途多坦荡?羡慕不,想学不?这也简单,首先你要成为天煞孤星,先把自己爹娘克死,哈哈哈哈哈…… 花凌岂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冲出去将这群背后嚼舌根的人暴揍一顿,不过他虽然出了气,但后果却很严重。那些人反咬一口,说花凌以大欺小,仗着染尘长老的尊位就肆意欺辱其他门派的弟子,根本不把人家掌门放在眼里。这事儿闹得挺大,几家仙门的掌门都不愿善罢甘休,联合起来闹到了白子默那里,添油加醋批判一通,再加上花凌原本在修仙界就饱受非议,还无功无德,昭华圣殿想维护都没有说辞。 花凌尚且年少,只是表面风光,背后嘲讽不断。 此次断剑山庄走他的后门得以到昭华圣殿听训,就引起了诸多仙门的不满。像是名望高的仙门会厌恶的表示:让我们和这种垃圾门派一起听训,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而和断剑山庄同等级的仙门就酸的不行:沾亲带故就是好呢,某人才刚当上长老就开始假公济私滥用职权了,今天让断剑山庄来听训,明天是不是让夏玉拜白子默为师啊? 花凌的身份特殊,尚在敏感阶段,如今的夏玉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添麻烦呢? 花凌大喊一声:“夏玉!” 已经跑远的少年脚步一凝,而水鹿城的那三个修士在看见花凌之后,瞬间对夏玉和命魂花失去了兴趣,纷纷上前两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不出所料的发出一阵爆笑。 “呦呦呦,这不是在新秀试炼上输给咱们家公子的染尘长老吗?” “被剑气所伤都吐血了呢,我还以为他三年下不了地。” “啧啧啧,原来被史书吹得天花乱坠的染尘长老,只是一个空有姿色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一旁的剑修虚情假意的喝道:“说什么呢你们,人家好歹是一长老!”然后眼皮一翻,贱兮兮的笑起来,“身娇体柔倾国倾城呦!” “你们!!”花凌还没怎么着,夏玉先急眼了,他双眼赤红如同一只疯兔子,方才还怕得要死,这会儿居然张牙舞爪的朝那三人冲去,“道歉!你们给花凌道歉!” 花凌一把将夏玉拽了回来,不动声色的凝视着他们。 水鹿城弟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是修仙界众所周知的事情。 “道歉?我,给他??”那剑修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我是谁吗,萧宗主座下大弟子燕山,若说修仙界的辈分,我是得恭恭敬敬唤他一声长老,但论起修龄,我都能当你花枫亭的爹了!” 旁边的两个弟子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哈哈哈哈!” 燕山笑够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咱也不说别的,修仙界以武为尊,别弄那些没用的,敢不敢跟我比剑,谁输了谁就写上一万张“我输给了对方”的灵符撒出去!” 一个修士满脸幸灾乐祸的劝道:“别了吧,这相当于昭告修仙界了,我家萧公子天赋超绝骁勇善战,您输了不丢人,这要是再输……” 夏玉气急攻心:“你们欺人太甚了!” 花凌抬手拦下暴怒的夏玉,面色冷淡,唇角微挑:“岂敢,同燕道友比贱,我确实甘拜下风。” “你!”燕山心里窝火,高高扬起佩剑,“花枫亭,你没种吗!这么怕输这么不敢比,那你还是乖乖辞去昭华圣殿长老的位子,免得日后给你师父丢人,让谈音长老在九泉之下都为你感到羞耻脸红!” 正想转身离去的花凌身形一顿,他猛然回首道:“很好,你约时间!” 燕山正要回话,突然看见什么,他脸色当场巨变,宛如山野之中的兔子见着斑斓猛虎,方才还盛气凌人,现在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公,公子……” 夏玉侧头一看,居然是萧烬过来了! 第 12 章 花凌看都不看来人,冷冽的视线钉死在燕山身上:“时间!” “什么时间?”萧烬的面色有些不祥的阴郁。 燕山莫名恐慌,冷汗涔涔。 花凌面无表情的重复道:“时间。” 燕山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出了龙之谷,咱们水鹿城见。” 三个修士胆战心惊的看向萧烬,唤了声公子准备尿遁,结果那头的夏玉突然大叫一声:“火!” 众人猝不及防,还没等弄明白什么火,地面突然翻滚起来! 花凌脸色大变,朝夏玉所指的方向望去,差点没气吐血。 也不知道是哪家门派的憨批,眼见夺宝不成,居然丧心病狂的放了一把火。火沾染到树木瞬间燃烧起来,不过片刻就吞噬了大片林海,而生长在树旁的血参难逃一劫,和大火同归于尽了,这就导致沉睡地底的海妖全部惊醒—— “花凌!”萧烬第一反应就是去抓花凌,而花凌第一反应则是去护着夏玉。 夏玉反应慢,被长的活似蜥蜴精的海妖尾巴打个正着,就在燕山以为这货不死也得重伤的时候,突然见夏玉体内放出金光,除了擦破点皮,他竟然完好无损的落在地上。 萧烬瞬间就明白了:“你把锦囊给夏玉了?” 不等花凌回答,迎面七八只海妖铺天盖地的涌上来,萧烬只好先召出天照抵挡,虽然它们的外壳坚硬无比,但萧烬手握上古宝剑切它们跟切豆腐似的毫不费力,可几轮下来难免疲累,它们数量众多且都是低等妖物,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吃”,才不会因为敌人强大就害怕退缩。 更让萧烬想骂娘的是,前方数百的海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家伙!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这片地域的海妖之王!! 人群很快被打散了,萧烬虽然不怕和这群孽畜硬碰硬,但他怕战斗之中无暇顾及花凌。所以在他看见远处枯井的刹那,果断揽住寻找夏玉的花凌的腰,喊了声:“屏息!” 毕竟是爱了上百年的人,萧烬往往不需说话,只要一个眼神花凌就能理解他的意思。 二人跃出海妖群,直接投井自尽! 啊不是,是逃生。 海妖王仿佛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当即立在原地,张开血盆大口仰天狂哮。 宛如泰山崩塌的威压迎面而来,花凌几乎是不靠大脑思考本能的就将萧烬护在身后。 “花凌!”萧烬震惊失色,他的余音瞬间被冷水淹没。 情泉。 外有三重结界,防妖,防鬼,防魔,只许仙道修士进入。 萧烬来不及屏息,被呛进了几口水,但他来不及管自己,急忙在冰的能冻死人的潭水中寻找花凌的影子。 终于,他看见了距离自己几丈外漂在水面上的人,他欣喜不已,正要走过去,身体却狠狠打了个激灵。 这情泉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些? 萧烬吓了一跳,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潭水在刹那间升温,萧烬全身的骨骼具是一震,那温度上升的好像得了失心疯,越来越热越来越高,足以融化钢铁! 就和前世他跟白林晚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 分章的关系今天特别短小,鞠躬! 第 13 章 这,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啊!! 萧烬傻愣在原地,根据白子默和古籍上的记载,若情泉的温度达到这种程度,便是天道指婚,天作之合。 他的天命道侣不是白林晚吗? 难道,难道他萧烬身负真龙血脉,所以比较特殊,跟谁来这里都能配对? 萧烬傻愣在原地,脑子里好像被硬塞了千斤□□,现在炸的“轰轰轰”响,他感到无所适从。 或许改变过去可以影响未来,但情泉不一样,天道指婚更不一样! 情泉是验明感情深浅的,假设一对恩爱夫妻来此地,水温会升高。若有人重生了破坏那对夫妻的缘分,让他们根本无法相遇,自然就不会产生感情,那么他们再来情泉,水温就会是冰冷刺骨的。 反之,天道指婚,哪怕两个人是至死方休的仇敌,他们来到情泉照样可以让水温沸腾! 毕竟他们是天命所归,神魂上刻着彼此的姓名,无论投胎几次,轮回几遭,二人均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永生永世追寻彼此。 萧烬心中狠颤,他一边将花凌抱到岸上,一边反反复复思索这句话。 永生永世追寻彼此…… 这算什么? 他和花凌天命所归,那白林晚呢? 天道还喜欢搞三角恋吗? 萧烬心口闷闷的,他记得白子默说过八个字,天命所配,永世相缠。 他重生后有意的去回避白林晚,而他真的回避开了。 他没有在新秀试炼上搭理白林晚,更没有和白林晚牵红线,所以对这辈子的白林晚来说他只是水鹿城的公子,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若他和白林晚真的命中注定,又岂是他小小人类能回避的? 所以白林晚和他之间只是个误会吗? 情泉也会出差错吗? 萧烬心里突兀的一跳,他蓦地睁大眼睛。 除非—— 当时有第三个人在!!! 萧烬猛地看向怀里躺着的花凌。 “是你吗?”他声音沙哑的问,“当时的你也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花凌尚在昏迷中。而萧烬的手下没有停止过真元的输送,他心乱如麻,害怕的很。 害怕他所想的都是真的,害怕上辈子的爱恨情仇就是个笑话。 天道指婚……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去接受,若逆天而行去接触旁人,最后只能以悲剧收场。更别提还会误了那人的终身。 他和白林晚是天生一对,所以他拒绝了花凌,没成想花凌还死乞白赖的跟着他,最终花凌神形俱灭,而白林晚也不得好死。 是他选错了路,造成了三个人的悲剧?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吗? 情泉的温度太高,整个地底都闷热起来,而花凌的体质属阴,不惧寒气却怕热,萧烬便立了道结界将二人圈住,再把花凌的乾坤囊打开,把里面各种草药仙丹医书什么的倒出来,他对这玩意一窍不通,需要照着医书上的图解,挨个分辨那些长相相差无几的丹药。 为避免弄错,他先自己啃一点尝尝味,然后才敢喂给花凌。 海妖王造成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那妖气中具有毒素,会让中术者醒不过来,因此花凌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陷入更深层的昏迷中。 他梦到了前世。 因遭受海妖突袭,混乱中他坠入深井,在河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依稀感觉水温升高,灼热之气烘烤着肌肤,可等醒来的时候,那清澈见底的水流是冰冷刺骨的,所谓炽热不过是他被海妖重创后产生的幻觉罢了。 他死里逃生,而秘境关闭迫在眉睫,他却没想要出去,而是惊慌失措的寻找走散的萧烬,夏玉跟在后面急得团团转,若不能在关闭前离开,他们会被永远困死在这里,夏玉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让固执的花凌动摇分毫,他只说:“萧烬有伤在身,若他被限制了行动,岂非永远也不出去了?” 夏玉:“你也有伤在身啊,不要担心萧公子了,他可是水鹿城的少爷,身边有多是人。” 趁着花凌发愣的时候,夏玉硬拖着他离开龙之谷。 秘境前脚关闭,花凌后脚就在喧闹的人群中急切寻找萧烬的影子。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哄笑,他闻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被人群围在中间,满脸笑意春心荡漾的萧烬,以及被萧烬挽在手里,垂着头不说话的白林晚。 花凌愣在了原地,他没有向前,因为众人七嘴八舌的起哄声毫无阻碍的冲入他的耳膜。 “是么是么,在情泉里呆了一天一夜啊?” “传说中的情泉居然在龙之谷啊,啧啧啧,白公子,你们俩在里头干了什么好事啊,老实交代!” “哈哈哈,咱们的掌门之子没有失身吧?” 众人的玩笑越开越大,但两个当事人都没有生气。白林晚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无论被怎样说他都能保持自己的风度。而萧烬虽然冷郁蛮横,但大家的玩笑却正好对了他的心,他自然没有发火的道理,反而享受的很。 花凌就站在外围,距离不算远,萧烬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但是,萧烬并没有理会他。 他的眼里,心里,装满了白林晚,再容不下别人。 没有什么你爱的人却爱着别人,更让人心痛的了。 回到昭华圣殿,白子默听说了情泉一事,激动万分,短短三日,萧烬和白林晚情泉定终生,天道指婚传遍了修仙界。 于是,水鹿城宗主萧天启亲上昭华圣殿说亲,既然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那么谁也没有反对的权利,俩人一拍即合,决定两年后等萧烬弱冠了就成婚。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水鹿城惨遭灭顶之灾,昔年几乎可与昭华圣殿并肩的显赫门宗,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而真凶的目的有两个,其一,铲除掉具有威胁的水鹿城,以此壮大自己;其二,觊觎萧烬的真龙血脉。 南宫堂在整个修仙界搜捕下落不明的萧烬,却整整三个月都没有线索,他甚至几次三番的前往昭华圣殿探查消息,可身为未婚夫的白林晚居然对萧烬的下落一无所知。 殊不知,萧烬早被花凌藏起来了。 二人隐于深山老林,一起同吃同住了三个月。萧烬经此巨变身心受到极大的创伤,纵使花凌医术高明,也只能医身,不能医心。 萧烬变得异常颓唐和消极,他整日整日的不说话,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无数次衍生心魔,都被及时察觉的花凌设阵压了下去。好几次他夜半惊醒,死死抓住花凌的肩膀,好像在凝视着自己恨之入骨的仇敌,他面目狰狞,凶狠的嗓音阴毒嗜血:“我要杀了你!” 他这么喊着,也是这么做的,花凌好几次反应不及,险些被陷入癫狂的萧烬一剑封喉。 他发泄似的对着所见之物乱劈乱砍,花凌不得已同他过招,飞出竹屋退到林子里,任由萧烬将百里树林一扫而空,那暴怒的天照见所过之处沦为一片废墟,寸草不生。 他就好像一团火,拼命的释放拼命的燃烧,哪怕最终化为灰烬的是他自己。但他不在乎,他在毁掉了一切之后,终于颓废的跪倒在地,他看着焦黑的土壤出神,花凌以为他会崩溃大哭,但是没有。 自打花凌认识萧烬以来,他就从没见这个男人哭过。哪怕水鹿城被灭门了,亲生父亲死在他面前,他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萧烬就那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整整三日。直到倾盆的暴雨冲走了遍地枯枝,洗净了满地腐朽,他才好像终于清醒了似的,抬起那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目,看向至始至终站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花凌,嘶哑的嗓子只吐出了三个字:“南宫堂。” 花凌深深地望着他:“我知道。” 萧烬仰起头:“你信我?” 花凌:“你说是他,那就一定是他。” 萧烬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可是他们不信。” “咱们目前没有证据,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不能再颓废下去了。”花凌走到萧烬面前,心疼的抱住他,“别怕,万事有我陪你。” 当天晚上,萧烬吃了很多东西,并和花凌有了少量的交流,言语间甚至流露出了许多关心,这让花凌受宠若惊,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一早,萧烬不见了。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花凌寻遍了修仙界却一无所获,直到百年后,十方神宫的主人遭人杀害,诛神灭魂,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而凶手正是他座下弟子,如今取而代之成为新任魔尊的萧烬。 这一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萧烬失踪百年居然拜入了十方神宫,而仙道修士之所以对此毫无察觉,必然是魔尊故意封锁了消息。世人只知道魔尊新收了个弟子,其天赋之高,令整个魔界都为之忌惮,其心性狠辣阴毒,令万千魔修闻风丧胆。只是世人万没想到这个冷血无情的魔道新秀,居然就是昔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水鹿城公子。 他成为魔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举十方神宫之力,大肆屠杀苍月岭。 十方玉令,魔尊圣旨,要苍月岭满门人头,一花一草皆不放过,他要苍月岭鸡犬不留,从这一刻起在修仙界彻底消失! 花凌终究是去晚一步。 其实,从头到尾要灭水鹿城满门的只有南宫堂一人,就连他的亲生儿子南宫涛都不知此事,而南宫堂早在五十年前就病故了。但是萧烬不管,父债子还,他非但要杀南宫涛,还要苍月岭血债血偿,要南宫堂的徒子徒孙陪葬。 若说之前萧烬厌烦他,是觉得他相中水鹿城的地位攀附权贵。那么这一次花凌出面解救南宫涛尚在襁褓的私生子,便是存心跟萧烬作对了。 “百年前你要本座振作,百年后本座学成回来报仇,你却要维护南宫堂的孙子?”魔尊每走一步都会在身后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脚印,浑身的戾气逼人,“要么他死,要么,你二人一起死!” ※※※※※※※※※※※※※※※※※※※※ 感谢【南雪既白】【墨凝青】的营养液! 第 14 章 萧烬确实动了杀心,花凌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把孩子交出去,萧烬真的会杀了他。 但花凌没有妥协,更不曾后退,他紧紧抱住怀里啼哭不止的婴儿,面无惧色的跟萧烬死扛。 无形的威压刺的周遭魔修栗栗危惧,二人四目相对,寸步不让。 终于,萧烬先出剑了。 准备接招的花凌突然察觉到不对,因为怀里的婴儿不再啼哭,安静的仿佛死掉一般,他赶紧低头一看,就见婴儿脸色酱紫,血管爆于皮下,有些撑到了极致已然爆开,乌色的鲜血流了满脸,看起来恐怖非常。 花凌的第一反应既不是进攻也不是防守,而是全然无视萧烬的存在,抬手封住婴儿几处要穴,可这样一来,他再想去躲避萧烬的剑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他以为自己会当场被利剑穿心,怎料天照居然在距离他咽喉不到半寸的位置停住了,暴戾的魔气扑面而来,他这才察觉到萧烬已杀至跟前。 萧烬的脸色冷如寒铁:“与本座交战,居然还敢三心二意,你真当是百年前那场新秀试炼吗?你以为时至今日,你还能赢得了本座吗?” 花凌急喘口气,他心有余悸的垂眸看了眼近在迟尺的剑锋:“上古神龙后裔,岂会是泛泛之辈,我早就不是你对手了。” 萧烬:“还记得去龙之谷之前,我带你在蓬莱洲逛夜集那次吗?” 这问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太突兀,花凌反应了一下才点头。 萧烬:“那天晚上有个叫花子,我一眼便看出来那是假装乞丐的骗子,但你不经确认,直接递了银锭子过去,后来你说“若是真的,你的那些钱可以救他重病的双亲,若是假的,你也不过是损失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银子。”当时我就觉得你虽然天真,但心地纯善,不愧是悬壶济世扶持苍生的医者。” 萧烬的语气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冷色:“后来,你处心积虑的跟在我身边,甚至不惜玩儿苦肉计,明知我和林晚有婚约你却还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我就想啊,清冷孤尘的花凌也不过如此,虽然攀附水鹿城让我不屑,但追逐名利寻找靠山,人之常情,这也没什么,顶多就是心机深沉、市侩、不择手段罢了。” 花凌急道:“我从未想过……” “直到现在!”萧烬打断他的话,“我才发现你有够虚伪的,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呢,留着那小孽畜的命,是想等他长大之后得知身世来找本座寻仇吗!?” 花凌的心脏好像被狠狠砸了一下,疼的几乎麻木:“水鹿城之事是南宫堂一人之过,孩子难免无辜,再者……”他苍白的嘴唇轻颤,许久才道,“我欠南宫涛的人情,即便这孩子从未入过南宫家族谱,我也不能让他唯一的血脉断送。” “呵!”萧烬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声,“怎么,染尘长老眼见着攀附水鹿城无望,便将目标转移到苍月岭了吗?南宫涛就像条公狗似的,见着你就发情,勾引他应该易如反掌吧?如何,你们是不是好事将成,结果被本座这么一遭给彻底搅和了?” 萧烬曾说他嘴毒,可花凌觉得萧烬和自己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他总是能戳到自己心底最敏感,最柔软,最千疮百孔的地方。偏偏他不懂得适可而止,一旦发现就往死里弄,不把伤口弄得血肉模糊,发炎化脓他就不甘心。 这一场交锋,以昭华圣殿的支援赶到而结束。但萧烬并没有善罢甘休,大概半个月,他外出行医,直接被十方神宫的护法掳走了。 就像凡界最低级的那种绑票,捆住手脚,戴上头套,然后往暗房里一扔。这地方乌漆墨黑的,身下是类似杂草的东西,寒冬腊月没有炭火取暖,整个房间冷的跟个冰窖似的。 花凌没有求救,也没有挣扎,就保持着被扔地上的姿势足足三天。论起修为,十个花凌也不一定是一个萧烬的对手,但若要比起定力,一百个萧烬也不是一个花凌的对手。 魔尊先熬不住了,命人将他带去了寝殿。 花凌认为,萧烬是真的深爱着白林晚,可他不懂,既然爱白月光爱的不可自拔,那又为什么对其他人动手动脚。 或许萧烬和南宫涛是一类人,你是我的真爱没错,但我不必为你守身如玉,就像皇帝那样有无数的后宫,今天宠爱那个,明天临幸这个。 花凌并不讨厌萧烬的触碰,他怎会抗拒心爱之人的亲热呢?只是他不想以这种方式被触碰,他厌恶萧烬带着报复式的心理占有他。于是在那一夜春宵过后,萧烬第二次“犯病”的时候,他果断搬出白林晚的名号,成功把萧烬吓软了。 那一刻,花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果然是白月光啊! 只要提及那人的名字,就可以让陷入癫狂的暴君成功停下来。他身为魔道的至尊,只要他想,多少俊男美女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可他依旧愿意为了白林晚守身如玉,毕竟有太多动花花肠子的魔修夜半三更爬上床,然后被萧烬一剑诛去了三魂七魄。 往后的日子,萧烬好像忘了他这个人似的。 虽然他身陷十方神宫,右手腕上还戴着锁链,但这种束缚形同虚设,如果他想逃走的话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或许萧烬也看穿了这点,他知道自己不会逃走,所以连道结界都懒得放。这也可能是种无声的嘲讽,平时装出一副清冷孤高冰清玉洁的模样,结果你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张口喜欢闭口爱,等真上阵的时候又三推四阻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虚伪,做作。 还犯贱。 花凌扪心自问,确实挺犯贱的。 早在惊虹门萧烬落难之时他就该冷眼旁观的干看着,等他那位忙着跟南宫涛调情的白月光去救他。 否则,花凌也不至于单挑虹屠修罗阵,伤及神魂,足足养了一年才好。 结果这一切在萧烬看来,反倒成了他引起萧烬的愧疚和白林晚争宠的苦肉计了。 简直惹人发笑。 某天,他听见门外喝醉酒的两个魔修说话:“南宫涛知道吧,就昨个儿,单枪匹马的跑来十方神宫了。” ※※※※※※※※※※※※※※※※※※※※ 感谢【恋琳花笙】【南雪既白】的营养液鸭! 第 15 章 一觉刚睡醒的花凌瞬间精神了,他动了下,堆在地上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当当”声。 “我靠,这哥儿们也太猛了,生怕君上找不到他吗?” “嗐,你知道什么啊,诺,就里面那位,那可是南宫涛的梦中情人,他孤身一人跑来十方神宫就为了把人救出去的。” “我的娘啊,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可惜是个傻的。” “啧啧啧,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花枫亭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如果真被咱君上玩死了,怪可惜的。” “舵主,听你的意思,难道你也对里面那位……” “滚你大爷的!瞎胡说八道,你想害死老子?”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过舵主啊,您未免也太把花枫亭当回事了,他就是个阶下之囚,君上都不待见他,没准儿把人在里头弄死了,君上还会给你升官加爵呢!” “君上的心也是你能揣摩的?不要命了?” “是是是,小的失言。舵主,那个南宫涛呢,是不是被君上大卸八块了?” “啊,这倒没有。” 花凌被迫听了一大堆无营养的对话,这下听到重点,他忙凝神屏气。 “君上把他放了。” 花凌攥紧衣角的双拳蓦地一松。 “为啥?” “好像是看在白林晚的面子吧,你也知道,白林晚和南宫涛也算年少相识,竹马竹马啊!君上不忍白林晚伤心,所以只能放过南宫涛了。” 萧烬对苍月岭有多恨之入骨,花凌是知道的。可他居然会为了白林晚而放过南宫堂的独子,任仇敌的血脉留在人间。 花凌突然有些想笑,他当初孤注一掷的去救南宫涛的独生子,似乎多此一举了。 如果当时出面的是白林晚,想必连话都不必说,萧烬会立即将私生子双手奉上,岂会舍得伤那孩子一分一毫呢? 如此想来,倒是他耽误那孩子的一生了,他再度好心办了坏事。 他为了萧烬放弃了自尊,甘愿在这宫殿里画地为牢。而萧烬为了白林晚也可以抛弃所有,包括理智和自我,若当年白林晚先一步提出不让萧烬屠杀苍月岭的话,不晓得萧烬会不会答应。 花凌离开了十方神宫,他想去探望南宫涛,却在途中听人说,昭华圣殿的掌门白林晚连同夏玉前往血蝠谷除魔。 百年之后的断剑山庄在夏玉的带领下已然今非昔比,可白林晚自视清高,自诩豪门贵子,是不会给这种暴发户好脸色的,因此二人之间并无过多交集,更何况夏玉和花凌的关系要好,白林晚早就把他归于花凌一党,又怎会特意邀他一起除魔? 花凌有不祥的预感,他急忙御剑前往血蝠谷。 然后,他看见了遍地魔修的残骸,以及被吊在树上,虐杀致死的夏玉。 他全身上下都被污血染透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根本数不清,其中最狠的就是钉在心脏上的三枚消魂钉,光用肉眼看着就惨不忍睹。 花凌惊呆了,他站在原地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迈过地上的残骸,一步步走到夏玉面前,颤抖的伸出手去,还未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皮肤,属于医修的能力就立即探出夏玉身上的伤口和致死原因。 刀劈斧砍,剑刺鞭打,还有在夏玉活着的时候种下的融骨咒,让他感受全身的骨头被一点点蚕食干净的痛苦。其后,他被挖去了双眼,捅穿了双耳,打断了四肢。 “夏玉?”花凌的声音嘶哑,他颤抖的双手摸上夏玉的脸,想将夏玉脸上的污泥和血泪擦干净。对结界符咒融会贯通的染尘长老,却连最低级的净身咒都不知道怎么用了。 夏玉为人随和,平时又糊涂又邋遢,才换的衣服一转身的时间就又脏了。夏父不止一次气得跳脚,指着夏玉的鼻子训“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每每如此,夏父都让他和花凌多学学什么叫公子无双。 花凌的母亲是散修,父亲是凡夫俗子,花母早年和夏父是青梅竹马,俩人从小一块长大,情谊深厚,而夏父也确实心悦花母,奈何花母只当他是大哥,后来结识花父,彼此一见钟情迅速完婚。 凡人的寿命自然不能和修士相提并论,多年后花父的身体逐渐衰老,最终病逝,花母遭遇丧夫之痛,终日郁郁寡欢,第二年也随之过世了。临终前,她将花凌托付给夏父照顾,夏父当仁不让,立即把花凌接到断剑山庄。 那年的花凌五岁,夏玉三岁。 突然换了陌生的环境,本就内向的花凌更加孤僻了,反而是那位夏小公子真诚的欢迎他这位不速之客,非但不觉得被抢走了父爱,反倒因为多了个异性兄弟而兴奋的好几天没睡着觉。那之后二人同吃同住,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学武练功,直到花凌拜入昭华圣殿为徒他们才分开。 与其说是年少好友,倒不如说是亲兄弟了。 夏玉家世卑微,行走在修仙界没少受白眼,但他只是低着头闷不做声,也不反驳。可一旦花凌受辱,他就像被点燃了引信的□□桶,凶神恶煞的冲上去揍人。 在花凌成为长老之后,给断剑山庄递出了听训的邀请帖,夏玉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斩钉截铁的拒绝。被花凌问起原因,夏玉只一个劲儿的说不想去,什么练剑太累,听课太枯燥,找了一大堆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搪塞,其实花凌心里清楚,夏玉是怕他受断剑山庄的牵累,他才刚当上长老就假公济私的走后门,传出去对花凌的影响不好。 花凌和白林晚水火不容,夏玉又怎会答应跟白林晚共赴血蝠谷? 白林晚用什么来吸引夏玉身陷险境,花凌想得到,但他不敢猜,唯有抱住那具冰冷的尸体,泣不成声。 乌云遍布苍穹,暴雨如注,他嘶哑着声音喊道:“你恨我,尽管冲我来!为什么要害他,他何曾招惹过你?” 身后传来白林晚凝重的脚步声,以及阴冷狠鸷的嗓音:“阿涛为了救你,孤身一人去了十方神宫,若非我及时赶到苦苦哀求萧烬,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你知道么,当我听说你被魔尊掳走,囚于听雪楼饱受折磨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当我听说南宫涛不惜性命去救你的时候,我又有多绝望。” “现在,你也终于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白林晚仰面望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十分享受的笑道,“珍视之人被虐杀致死,这种感觉很不错吧!” 跪在地上的花凌缓缓起身,他一语未发,默默地将夏玉放下来,然后将他抱到树桩前坐好,轻轻拨开夏玉垂在眉间的刘海儿,低声温言:“好好看着。” 不知为何,白林晚心中升起一股恐慌。不容他多想,只见那白衣身影如鬼似魅的飘来,其身形快如电,势如雷,一道寒意刺骨的剑招划过脖颈,白林晚险险躲过,却冷不防森白的双指迎面冲来,只觉双眼一阵灼痛,目光所及是一片猩红。 花凌右手拿着含霜,左手掌心握着两颗鲜血淋漓的眼珠,他余光看了眼夏玉,唇角勾起温柔的浅笑,手下却冷血无情的用力一捏,随着眼珠爆裂,空中传来白林晚撕心裂肺的惨叫。 ※※※※※※※※※※※※※※※※※※※※ 感谢【南雪既白】【夏夙浅薇】【树袋熊4号】的营养液! 第 16 章 “花枫亭!花枫亭!!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失去眼睛的白林晚陷入了癫狂,他拿着佩剑乱挥乱砍,空洞的眼窝里涌出大股大股殷红的鲜血,看起来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你这个出身低贱之人还想凌驾在我头上,你少做那千秋大梦!你永生永世只能做我的陪衬,当我的替身!” 花凌好像根本听不见,他掌心凝聚消魂钉,狠狠刺入白林晚的心脏。 那供人瞻仰的仙道第一尊狼狈的卷缩在地,发出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哀嚎,他一边呕血一边咒骂,声音嘶哑的如同恶鬼在狂吠:“天煞孤星,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你爹娘死了,你就祸害你师父,你师父死了你就祸害水鹿城,水鹿城灭门你就祸害苍月岭,最后你的挚友也死了!呵呵呵呵,扫把星,扫把星!!” 第二枚消魂钉刺入,白林晚的诅骂声骤然而止,凌迟神魂的痛楚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他咬着牙槽拼命忍疼,疼到了极致浑身都抽搐起来,如同一条被斩断两节的蚯蚓,徒劳无助的在泥土中挣扎。 第三枚消魂钉便能要了这人的命,但花凌没有急着动手,他召出自己另一把灵器,名唤“舞墨”的龙骨鞭,照着白林晚支离破碎的躯体狠狠抽去。 疼到极致的白林晚反倒被激发了潜能,他冒着被勒断手骨的风险愣是抓住了鞭身,另一只手召出佩剑,试图还击。 说来讽刺,白子默公务繁忙,时常照顾不到白林晚。因此白林晚有些剑术是花凌指点的,所以早在白林晚摆起架子的时候,花凌就知道他下一招往哪儿刺,轻轻松松的便将他打倒在地。 就在花凌打算把白林晚的双耳贯穿之时,一道强横的魔气自二人中间穿行而过,在托起白林晚的同时,狠狠将花凌重击出数丈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萧烬。 他惊慌失措的跑到遍体鳞伤的白林晚面前,脸上写满了心疼,几乎不敢去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看见白林晚脸上的两处黑黝黝血洞之时,萧烬的表情彻底变了。 那是几乎可以焚天灭地的愤怒! 勉强稳住身形的花凌轻叹口气,他以剑支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面无惧色的望着暴怒的魔尊,面上浮起清傲的冷笑:“不用问了,是我干的。” 萧烬眼中那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神色,看的花凌心里针扎般疼,他急喘口气,长睫微微颤动,面色霜白,却傲然屹立:“怎么,你也要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吗?” 白林晚每呼吸一下都有鲜血从喉咙涌出来,他狼狈的抓住萧烬衣角,疼的声泪俱下:“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萧烬对白林晚向来言听计从,只要白林晚一句话,萧烬刀山火海也愿意去闯。更别提现在白林晚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还哭着恳求他了。 花凌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他仰头望着漫天雷云,压得他胸口炸裂般疼痛。 不过,萧烬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杀掉他给白林晚报仇,因为白林晚重伤需要救治,而萧烬想杀花凌的话也不是立刻马上就能成功的,花凌虽然修为不如他,但反抗起来也不含糊,可白林晚耽误不起。 所以萧烬带着白林晚治病去了,十方神宫没有医修,他把白林晚送回昭华圣殿,然后杀到断剑山庄,将正在给夏玉立碑的花凌带回魔界。 花凌了解萧烬的手段,他知道自己不会简简单单的死去,萧烬会变着花样的折磨他,让他饱受摧残而死。 在听雪楼中,花凌先开了口:“你最好杀了我,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要了白林晚的命!” 魔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你觉得你还有逃出十方神宫的机会吗?” “救一个人方法有限,可要杀一个人,太简单了。”花凌的脸上划过一抹锐不可当的冷郁,“以神魂为祭,永坠修罗,诅咒他白林晚永世孤苦,绝亲缘、情缘、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萧烬振衣而起,一把掐住了花凌的脖子:“你敢!” 花凌却是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萧烬额角青筋毕露:“我从未想过你会这样狠毒!我以前只当你利欲熏心,虚伪做作,没想到你还蛇蝎心肠,居然修习这种恶诅!” 花凌闻之一笑,掩下心底快要满溢出的苦涩,冷冷说道:“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样的人,虚伪做作,龌龊恶心,你满意了?” 萧烬咬牙切齿:“虐杀夏玉的是血蝠谷的魔修,不是白林晚,你不该……” “但白林晚是主谋,那些魔修不过是借刀杀人的工具。”花凌勾唇笑道,“萧烬,你说我虚伪,难道你就很正大光明吗?你怨恨南宫堂,不惜杀掉他满门三千弟子,连做饭扫院的杂役丫鬟都不放过,现在你却说我不该杀白林晚,你矛不矛盾?” 萧烬在一瞬间愣住了,眼中竟流露出茫然。 就是这么一下微弱的表情变化,却是让花凌的心中一热。就在他感慨萧烬还没有疯狂爱恋白林晚到连理智黑白都不顾的时候,昭华圣殿那边传出消息,说是白林晚情况不妙,昏迷之时口中一直念叨萧烬的名字。 萧烬听到这话还了得?立即前去昭华圣殿见心上人,结果就陷入万仙剑阵几乎丧命。 白林晚知道花凌对萧烬有多痴迷,他既然要报复,当然不会直接杀掉花凌那么简单,毕竟花凌是当世赫赫扬名的医仙,六界对其交口称赞,他设计把人弄死了不要紧,昭华圣殿还得风光大葬,后世还得追悼千年。 刺伤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狠毒的莫过于毁掉他最珍贵的东西,所以白林晚将目标锁定在了萧烬身上。只是他没想到花凌会自掘坟墓,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站在萧烬那边,一夜之间身败名裂人人喊打,白林晚都懵逼了。 其实所谓神魂作引,诅咒白林晚永世孤苦是假的。若世间真存在这种一劳永逸的恶诅,怕是早就学疯了,像那种性格极端的人才不管自己永坠修罗,偏要拉着仇敌同归于尽。 萧烬之所以被吓着,完全是因为花凌对咒术登峰造极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当代宗师的级别。或许正因为如此,萧烬不敢妄动花凌,唯恐他发起疯来拖着白林晚一起下地狱。 在萧烬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南宫涛曾来过十方神宫看望他,并无数次问他同一个问题:“萧烬究竟哪里好了,你干嘛对他痴心不改的?” 当时的花凌唯有苦笑:“可能就是命中劫吧!” 他父母过世得早,多年以后他对爹娘的长相已经相当模糊了,就连他们的声音好不好听都不记得了。其实他小时候是有些怨自己母亲的,原因无他,世人提及只知道花母是因为花父的过世郁郁寡欢而死,但只有花凌自己知道真相,他的母亲不是忧思抑郁成结,而是跟随父亲自尽殉情的。 父亲没了,所以你要随他而去,把尚且年幼的我一个人丢在世上不管吗? 纵使有夏舅父的照顾,纵使有断剑山庄满门弟子的怜悯,可他们的关爱又怎能填补上亲生母亲的亏空呢? 花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知足,太贪心,但他不懂什么情比金坚,不懂海誓山盟生死相随,他只知道他跪在崖边失声痛哭苦苦哀求,眼睁睁看着母亲自断灵脉自毁神魂,那纤弱的身影如一片落雪,自悬崖峭壁翩然而下。 母亲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的丢下他。 他在断剑山庄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某天他听到夏航和座下大弟子抱怨,说是花凌处处小心翼翼,饭不敢多吃,水不敢多喝,写过一面的宣纸翻过来接着写,研的墨汁还往里掺水,磕了碰了一声不吭,还是晚上换衣服的时候被夏玉看着背后乌青发紫,及时打小报告才找来医修上药。 夏航不懂,大弟子是个膀大腰圆的粗汉,自然也弄不明白。 花凌确实不敢,他怕做错事讨人嫌,怕说错话惹人厌,所以他学会了少说少做,最好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在一个犄角旮旯待着,别到处晃悠,别刷存在感。 他更不敢叫苦喊累,平时练剑习武受了伤是很正常的事儿,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哗众取宠,他害怕夏航觉得自己麻烦,矫情,不懂事。害怕有一天夏航会把他撵出去,到时茫茫天地间,无边的红尘六界,他能去哪里,又该怎么活? 直到坐在梨花树上的少年笑着对他说:“听训时间只有一个月,可这怎么够呢,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在龙之谷,他们这些新秀被海妖群追的抱头鼠窜之时,他被萧烬挽着手护在身后:“别怕,有我在呢!” 在他被几个修士冷嘲热讽,说他长老尊位名不副实之时,萧烬动手将几个人一顿胖揍,并撂下狠话:“谁再敢欺负我家凌儿一下,我灭你满门!” 花凌从母亲那里总共继承了两样东西,倾国倾城的脸,和从一而终的心。 ※※※※※※※※※※※※※※※※※※※※ 感谢【恋琳笙花】的营养液! 第 17 章 整整八十一天,花凌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终日以瓜果梨桃充饥。没办法,他好歹是个修为数百年的仙尊,三五年不吃饭是常事,但眼下他金丹已毁,修为尽散,是个必须依靠五谷存活的凡人,但他不敢让十方神宫的魔修去准备膳食,唯恐让他们发现自己势单力薄,借机造反。 近三个月的时间只吃果子,身体自然撑不住,日渐消瘦,经常头晕,而天生体质属阴的他也终于开始畏寒怕冷了,每到午夜时分温度降下来,他就控制不住瑟瑟发抖,需要披上两件斗篷才稍微缓解。 等萧烬身体康复之时,他终于睡了数月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当萧烬终于醒来之后,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究竟有多开心。 他扑到萧烬的床前,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烬口中的“白林晚”给堵了回去。 明知道万仙剑阵可能是白林晚的诡计,可萧烬不在乎,甚至心甘情愿的去死。 他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是,他心痛萧烬对他的态度。在萧烬看来,这一切都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你以为,你在昭华圣殿惺惺作态,和那群仙道修士绘声绘色的唱双簧,本座就会相信你吗?” 花凌苦笑道:“那我这么做,对我有何好处?” 萧烬的面色冷郁:“你又在搞什么花样?”他宛如毒蛇的双眼死死盯住花凌苍白的面容,又在他冷淡而稍微干裂的嘴唇上渡了个来回,恍然冷笑道,“魔尊,可比水鹿城的公子值钱多了,对吧?” 花凌怔鄂的仰起头:“什么?” 萧烬双臂环胸,寒气森森道:“你得到了本座,无异于得到了整个六界,这便是你不顾一切救了本座的原因吧?同样的伎俩你又不是没用过,几百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花凌的身子摇晃了下,他抬手扶住墙面,深吸口气道:“所以在你看来,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好处吗?” 他在昭华圣殿形单影只,需要水鹿城这个强大的后台。所以明知萧烬和白林晚天作之合,他却死抱着人家不松手,偏要臭不要脸的横插一脚,在惊虹门还施展苦肉计争宠,不惜弄伤自己也要让萧烬愧疚,让萧烬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到底捞着什么好处了? 可有用过他萧大公子一文钱?还是借着他魔尊的大名在六界横行霸道狐假虎威了? 没有。 他只得到了金丹粉碎,一世骂名。 “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花凌的呼吸急促起来,细细密密的冷汗打湿了鬓发,惨白的面容衬的那双晶亮的凤眸愈发漆黑冷鸷,“百年前,我确实微不足道,受六界非议。可百年后的今天,你出去听听,谁提及我花枫亭的大名不心生敬畏,谁说起染尘长老四个字不心驰神往?我是六界第一医修,功成名就,誉满天下,用得着巴结你魔尊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吗!” 萧烬好像说了什么,但花凌听不见了,他耳朵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是隔着水传来的。眼前出现无数错乱的光影,喉中涌出不祥的腥甜,他试图忍住将其咽回去,结果失败了。 他终于呛出了一口血,还是当着萧烬的面,太难看了。 控制不住身体往下坠落,连神魂都觉得身体的笨重,想挣脱这疲累脆弱且不堪一击的臭皮囊远走高飞,不料被一道来自外界的重力狠狠拍了回去。 有人抱住了他,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连日来对身体的亏空终于得到了报应,再加上万仙剑阵的反噬,他觉得自己终于熬到尽头了,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混论的意识逐渐清明,花凌擅作主张的把它当成回光返照。入目的是萧烬冷峻的脸,他似乎从那上面看见了焦急,这种发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焦急什么呢? 哦,焦急自己怎么还不死吗? 恍惚中,萧烬喊了句:“金丹呢?你的金丹哪里去了!” 他吃力的抬起手,紧紧攥住萧烬的衣领,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忘杀人诛心:“我要死了,你这回该满意了吧?” 当然这话不会对萧烬造成任何影响,人家巴不得他早早去死呢!会受伤会心痛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去死,他被救活了,还是被萧烬救的。 花凌当然不会再一厢情愿的以为萧烬对他念有旧情,舍不得他死。其实萧烬看似阴狠凶残,但并非那种铁石心肠的魔鬼,好歹他花凌冒天下之大不韪,以金丹粉碎的代价舍命相救,又任劳任怨的在床前伺候了八十一天,萧烬权当还人情把他救活,也没什么难理解的。 只是花凌有些失望而已,比起再回到世上掺和这扭曲的三角恋情,他宁愿去阴曹地府等着投胎转世。 事实证明,萧烬确实有先见之明。若非他救活了花凌,日后又怎么会闹出献神魂那场大戏? 甭管白林晚是故意自残还是真的不小心受伤了,反正他花凌活着的意义就是献出神魂。对于魔道而言,万千妖魔俯首听从魔尊号令,而对于仙道而言,一个是背信弃义的叛徒,一个是德高望重的白先圣之后,用屁股想都知道该舍弃谁。 自古势不两立的仙魔二道,齐心协力的劝花凌去死! 在竹隐真人潜入十方神宫之前,右护法来找过花凌,作为魔尊身边的亲信,花凌和萧烬那点破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能连他这个外人都同情花凌的遭遇,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劝他献神魂,而是问道:“后悔吗?” 花凌没有正面回答,他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自禁道:“年轻的时候,我和他去龙之谷秘境寻宝,因为被海妖袭击,我意外坠入枯井,后来才知道,那井底设有结界,通往修仙界大名鼎鼎的情泉。” 右护法静静听着。 “我虽全程昏迷,但神识尚有知觉,明显感觉到水温升高,越来越灼热。之后才听说萧烬和白林晚也在情泉中,二人还被天道指婚了,但他们不知道,其实当时我也在啊!” 花凌端起彻底冷掉的茶杯,抿了口水:“所以到后来我经常怀疑,甚至做白日梦,幻想着说不定一切都被误会了,或许引起情泉沸腾的不是萧烬和白林晚,而是他和我。” 花凌轻笑道:“所以,我曾妄想过带着萧烬再去一次情泉,我想和他试试,看水温究竟能升到多高,看看我在萧烬心中的地位,看看我俩究竟有没有被天道指婚的资格。” 右护法:“那现在……” “幸亏没去过。”花凌放下杯盏,嗓音清冷傲然,“幸亏我俩不是天命之人,否则,永生永世纠缠在一起,争不过,逃不掉,那我还不如神形俱灭,在这六界消失呢!” …… 花凌感觉到有些颠簸,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硬朗挺健的脊背。 他方才醒来,前面背着他走路的人立马有所察觉,忙将他往上颠了颠,偏头问道:“海妖的毒素没完全解,头还晕吗?” 花凌脑子发蒙,竟忘记从萧烬身上下来了,他先是茫然的摇头,然后下意识问:“要去哪儿?” 萧烬说:“咱们才从井里出来,跟夏玉他们走散了,距离秘境关闭还剩六个时辰,保险起见先回出口。” “井里?”花凌心里咯噔一跳。 “嗯。”萧烬神色如常,“怎么了?” “无事。”花凌抿紧双唇。 此时的萧烬当然不知道情泉,想来他们二人在里面也没发生什么事,否则以萧烬的性子,早问起来没完了。 若是以前,花凌必然会失落的,但如今,他只觉得庆幸。幸亏在情泉里什么都没有,幸亏他和萧烬注定殊途不同归,老死不相往来。 花凌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急忙从萧烬背上跳下,和他保持距离。后者一愣,猝不及防遭人拒绝,但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二人回到出口附近,刚好碰上了夏玉。夏玉一看见花凌就红了眼睛,哼哼唧唧像是要大哭一场似的,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幸好你没事,当时幻海瑶琳乱作一团,我转身的工夫就找不见你了呜呜呜呜,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口无遮拦。”花凌抬手捶了下夏玉的木头脑袋,后者委屈巴巴的噘着嘴,真让花凌无可奈何。 郝英俊左看看右看看,像他这种收揽六界奇闻趣事的百晓生,对人有种超乎寻常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萧烬和花凌之间有事儿,且这种事儿是单方面的,因为萧烬一直盯着花凌看,眼神颇为复杂,但花凌似乎对萧烬没啥意思,至始至终都没多给萧烬一个眼神。 于是,郝英俊凑过去问:“萧公子,你怎么了?” 萧烬收回视线,落于别处:“吃错药了。” 这话可不是调侃,他是真的吃了好多好多药——当时在情泉花凌中了海妖的毒,而他对药草一窍不通,需要挨个尝试后才敢喂给花凌。数百种药丸药草的塞进肚子里,萧烬觉得自己没当场毒发身亡已经是他洪福齐天了。 说话间,萧烬看见了往这边走的白林晚。 白林晚的脸色非常难看,精神也不太好,走起路来还愣愣的出神,险些绊倒。他走到花凌身旁,干巴巴的问了句:“长老安好?” 花凌迟了片刻才应声,白林晚若有所思的点头,失魂落魄的走远了些。他靠着槐树站了很久才下意识看向花凌,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紧,既讽刺又不甘的喃喃自语:“一个昭华圣殿的公子,一个出身卑微的白衣,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你了?” 第 18 章 情泉的入口不止一处,白林晚的第一个惊喜便是一进入龙之谷就遇上了南宫涛,第二个惊喜便是同南宫涛一起坠入情泉。 白林晚是何等见多识广,早就听白子默说过关于情泉的神奇,一时间既激动又害怕,还隐隐有种羞涩的感觉,如果手里有镜子的话,此时白林晚的脸色应该可以和猴屁股相互媲美了。 但南宫涛仿佛眼瞎,看也不看白林晚一眼,只顾着在情泉中瑟瑟发抖,嘴里还叫嚷着:“这他娘什么鬼地方,冻死个人!” 一句话让白林晚的心彻底凉了。 是啊,这水好冷啊!连体内流走的真元仿佛都被冻住了,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连着神魂都在打颤。 白林晚怔怔的念道:“为什么会这么冷……” 南宫涛好像看白痴似的盯着他:“这里距离地面至少万里吧?没有阳光,当然冷。” 白林晚垂着头,不顾结霜的眼睫,低声问:“阿涛,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 南宫涛搞不懂白林晚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但他寻思片刻,还是回答道:“朋友啊!” 白林晚只觉体内有一团火自丹田而上,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的破破烂烂:“朋友会双修吗!” 南宫涛见白林晚表情认真,知道自己不能再嘻嘻哈哈的敷衍人家了,他正色几分道:“小林,咱们当时是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事前我就说了,我早心有所属,不可能对你负责的,你也同意了不是吗?” 白林晚哑然。 南宫涛确实早就说了,而他也确实同意了。 不,那不是同意!只能算是缓兵之计,他相信自己的魅力,家世相貌声望这三样加起来,整个修仙界再找不到第二个!南宫涛心里有真爱没关系,他相信自己能占据南宫涛整颗心,将那个人从南宫涛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毕竟,人怎么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呢? 白林晚私以为南宫涛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可直到站在情泉里,体会那泉水的冰寒之气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卑微渺小,一文不值。 白林晚声音沙哑:“那个人,是,谁?”他不敢提起那个名字,迟疑了许久才磕磕绊绊的问,“染尘长老吗?” 他以为南宫涛会避讳一下,哪想到对方竟兴高采烈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你也觉得花枫亭是人间绝色,对不对?” 白林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情泉的了,他感到头重脚轻,直到和众人汇合,再一并走出龙之谷的时候,他依旧迷迷瞪瞪的。 远远看见南宫涛,白林晚喃喃道:“你只是喜欢他的脸吗?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没有人回答他。 白林晚心烦得很,不想和花凌同行,他正苦苦找着借口想先回昭华圣殿,结果就看见南宫涛笔直的朝花凌走去,俩人碰头,花凌稍微有些抗拒,但南宫涛的脸皮比紫禁城城墙都厚,上赶着追花凌说话。 白林晚顿觉刺眼,转身走了。 “依我所见,这蛋应该是……”南宫涛手持折扇,一边敲脑袋一边问,“你在哪儿捡的?” 花凌道:“幻海瑶琳。” 南宫涛斩钉截铁:“海妖的蛋!” 花凌:“……” 萧烬被郝英俊缠得没办法,这货立志成为“史仙”,也就是专门记录修仙界历史的修士,他左手拿书右手拿笔,追着萧烬屁股问龙之谷的经历,还要萧烬具体描述海妖长什么样。 萧烬不厌其烦,无意间回头,刚好看见交谈甚欢的花凌和南宫涛二人。 萧烬当场一怔。 在他的记忆中,花凌的笑容屈指可数。他本身就不是那种嘻嘻哈哈的乐天派,更不是夏玉那种没心没肺的小可爱,他性格内向,生性清冷,不善与人亲近,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次数十根手指就够数了,尤其是对萧烬本人,居然只有区区两次。 萧烬不禁骇然,从相识到结束,四百多年的光阴,他居然只对自己真情意切的笑过两次。 一次是在龙之谷,他开玩笑妻子瘫痪在床,丈夫不离不弃照顾的时候,花凌虽然给了他一拳,但随后就笑出了声。 不是敷衍或者客套的假笑,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另一次是在十方神宫,白林晚北海除妖重伤濒死,花凌跑到正殿与他说话,在花凌临走前,他对着自己笑了,那种笑容就好像苦苦困扰你多年的难题终于解决了,那种释然放松解脱的笑。 而此时此刻他又看见了花凌的笑,只是那笑容是对南宫涛的。 南宫涛风流成性,挑逗小姑娘的话张口就来,都不带重样的,他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点子把花凌逗得忍俊不禁。 至于萧烬,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嫉妒,反而是……忧伤。 他以为自己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花凌的笑容了。 等南宫涛走远,萧烬才鬼使神差的走过去,花凌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褪的干干净净:“有事?” 萧烬张了张嘴,竟笨拙的吐出几个字:“你能不能,笑一下?” 花凌顿时一脸看傻逼似的表情看着他,半天才道:“什么?” 萧烬没再说话,只是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花凌眸中染上薄怒:“莫名其妙。”转身便走。 萧烬在原地站了会儿,和跟上来的同门师弟道:“我要去苍月岭一趟,你们先回水鹿城吧!” 李二宝应下,转身才走两步,就见燕山大阔步的走到客栈门口,连手都懒得抬,直接横起一条腿道:“染尘长老,要做缩头乌龟啊?” 李二宝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道:“大师兄你在干嘛?” “没你的事儿。”燕山白了那人一眼,欠儿欠儿的扬着下巴,“怎么着啊,在龙之谷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夏玉脸都白了,左右看看围上来的水鹿城弟子,一水儿的霓裳羽衣,各个趾气高扬如仙鹤,他故作镇定的说道:“枫亭可是医修,你这个剑修和他比武,不,不公平。” 燕山笑出了声:“强者生弱者死,哪有什么不公平啊?弱鸡就乖乖做你的弟子,少占着长老尊位作威作福了。” 夏玉还想再说,被前方的花凌伸手拦住,他看了看燕山,道:“你若不来我显些忘了,带路吧!” “真去?想清楚了?”燕山满脸讥笑,话这么说,但人已经先御剑出去带路了,“我还以为你会逃走呢,染尘长老,你也有点胆识嘛!” 花凌没想让夏玉跟来,但夏玉硬是梗着脖子说要给他加油助威,着实让花凌哭笑不得。 抵达赫赫扬名的水鹿城,仅仅一盏茶的时间。 夏玉这种乡巴佬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同于昭华圣殿的庄严神圣,这里可谓是奢华瑰丽,似人间仙境。 燕山把人带到习武场,先拍手喊暂停,将人来人往的擂台清了场。众弟子们看见花凌都不禁眼前一亮,心中感叹修仙界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正好奇燕山想搞什么名堂,就被龙之谷同行的弟子拽去科普了。 立即就有人笑出了声。 “惨了,这下昭华圣殿要丢人了。” “毕竟是医修嘛,输了也没事儿,最多也就跟白子默辞去长老尊位,灰溜溜的回乡下种地,哈哈哈哈……” “咳咳,低调低调,人家都听到了。” 李二宝是水鹿城唯一的老实人,看这架势觉得不妙,他凑到燕山身边小心翼翼道:“大师兄,你看花枫亭一副神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模样,该不会有诈吧?” “有个屁诈,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燕山狠翻白眼,“你忘了新秀试炼的时候,他花枫亭是怎么输给咱们公子的了?” “聊完了吗?”远处,花凌站在台上遥遥而立,一身白衣清华无双,纤尘不染。 燕山冷笑一声,双臂环胸道:“我先声明,比武刀剑无眼的,难免有伤了碰了,若是我待会儿一个不小心弄伤了长老……” 花凌:“要签生死令吗?” 修士私下比武是很常见的,为避免有些人输了急眼,在特别的时候允许签署生死令,表示自愿比武,生死无怨,亲友父母师徒都不得寻仇。 燕山笑说:“那倒不用。” 夏玉忧心忡忡的叫了声:“枫亭……” 花凌回头朝他微微笑了声:“没事的。” “我,我才没有担心你。”夏玉甩了甩头,目光坚定道,“我相信你,上吧,狠狠教训他!” 第 19 章 花凌做了个请的手势:“出招吧。” 燕山却往后退了两步,拄着下巴道:“我突然觉得你那位弟弟说得对,毕竟是医修嘛,医修公认为修士最弱,我作为掌门座下大弟子,又是剑修,和你比武未免太欺负你了。” 燕山左右一看,果断推了李二宝一把:“就他了,他跟你比。” 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大师兄越来越膨胀了。” “何时学的嘲讽之术啊?绝了!” 夏玉气的脸都红了,而台上的花凌神态如常,目光平静的扫过瞪目结舌的李二宝,道:“不解决掉小兵,无法见到将军,是吗?” “解决?你还真敢说。”燕山讥笑道,“别看他傻了吧唧的,那可是掌门座下关门弟子,你敢瞧不起人,有你苦头吃的。” 李二宝被迫上台,而燕山退下之后,立即有狗腿子给搬了太师椅,等大弟子舒舒服服的坐下之后,又端来刚煮好的碧螺春和新做的芙蓉糕,那待遇可把夏玉看的目瞪口呆。 李二宝简直想哭,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怎么就轮到他头上了?赢了,是大师兄的功劳,但得罪昭华圣殿让人记恨的却是自己。输了的话,他无奈回头去看盛气凌人且凶神恶煞的燕山…… 诶! “请多指教。”李二宝硬着头皮拔剑冲上去,花凌立即召出含霜抵住剑招,同时予以还击,被反应及时的李二宝死死挡住。 燕山发出一声冷哼:“染尘长老,不过如此。” 身旁弟子笑呵呵的给他倒茶:“要那么高超的武艺有什么用,长得漂亮就行了。” 又一个方脸的剑修说道:“要不怎么说人家命好呢,被谈音收为唯一的弟子,谈音一死,人家直接继位。”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生问:“长老还世袭罔替吗?” “那可不,只能说运气好。”方脸剑修道,“昭华圣殿总共三个长老,他们分别掌管“万仙剑阵”的三枚钥匙,缺一不可,这才不得不将他提拔成长老,这是其一;其二嘛,自古以来需要一位医修成为长老,那昭华圣殿满门八千弟子,就花枫亭一个医修,不封他封谁。” 燕山老半天没吱声,等杯中最后一口茶喝下肚,他才冷嘲道:“就这样的货色,谁给他的脸,敢拒绝咱们水鹿城。” 夏玉在台下看的越发揪心,那个李二宝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竟处处压制着花凌。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水鹿城要命魂花的时候,他干嘛死犟死犟的不给呢?乖乖给人家不就不用跑了吗,不跑不就不会碰上花凌了吗,也就没有比武这一出了! 都怪我! 夏玉锤着脑袋,水鹿城本就嚣张跋扈,对昭华圣殿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势单力薄的花凌呢? 他们羞辱花凌的真,想趁机踩昭华圣殿一脚也是真。当然还有旧仇,便是花凌当时和纯阳长老交换,不愿负责水鹿城一行人,让他们记仇了。 燕山感到意兴阑珊,就在他懒洋洋的拿起芙蓉糕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嚷嚷,他下意识朝台上看去,就见李二宝“啊”的一声,直挺挺的从台上飞了出去,在即将撞上影壁墙的时候生生停下,被一道真元拖着轻轻滚到地上。 一片沉默。 燕山蹭的一下站起身,就听李二宝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染尘长老手下留情。” “你!”发生的实在太快,燕山根本反应不过来,他问身旁的方脸弟子,“怎么回事?” 方脸剑修也是一脸懵逼:“我刚才没注意。” 台上的花凌收回佩剑,墨玉色的眸子轻轻转动,落在脸色铁青的燕山身上:“你可以上了吗?” “我来!”方脸剑修冲了出去,这回燕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么看来花凌的招式并不伶俐,一切都很中规中矩,可奇怪的是方脸剑修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人家。这绝对是学艺不精!燕山在心里暗骂,等这事儿结束了绝逼要折磨死这小兔崽子! 方脸剑修也输了,这回他滚下擂台,可没有真元温柔的拖着他。 “我上!”圆脸弟子提剑上台,二话不说就朝花凌杀了过去。 半盏茶后,他也掉了。 接连的输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极其差,越来越多的修士自告奋勇,很快就刷下去二三十个,他们滚倒在地好不狼狈。 夏玉气急:“你们这样搞车轮战,不公平!!” 花凌摆了摆手,语气冷淡道:“无妨。” 他这漫不经心且略带讽刺的态度当即刺到了燕山,他爆红双目,一把推开试图上台的同门师弟,飞身过去,召出宝剑“狼牙”,狠狠指向花凌:“来!” 台下立即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燕山经验老到,根据方才多局的比武,已经知道花凌有几斤几两了,那些师弟之所以数,纯粹是因为他们过分轻敌,过分自大,还有,平日里过分偷懒! 他们之所以输不是因为花凌太强,而是他们太弱了! 燕山舞出漂亮的剑花,赢得满堂喝彩,他提气健步破空,照着花凌的咽喉一剑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白光掠影,那近在咫尺的身形突然飘起,手中银霜长剑寒芒烁烁,锋锐逼人。燕山只感觉视线一花,脖子上一凉,一条细长的血线就冒了出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已传出众人震惊失色的大喊:“师兄!!” 燕山不知为何,身体居然会不受大脑控制的瑟瑟发抖,那好像是人类对于强大动物本能的畏惧。他低头去看,含霜卡在脖子上,只要稍微再用力,他会在瞬间身首异处,人头搬家。 一招制敌! 所有人都傻眼了。 在一片死寂声中,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台上,燕山还保持着砍人的姿势,而花凌已然站在其身后,反手握剑,随时都可以要了燕山的命。 “枫亭好厉害啊!!”夏玉的一声呐喊打破了寂静,众人纷纷回神,燕山踉跄数步,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花凌收回剑,眸光转动,面上一片傲气如雪:“还有谁不服的,尽管来战!” 一人接着一人往台上跳,一个接着一人往台下摔。 燕山僵在太师椅上,脑子里全是蒙的,他看着那人华丽的剑招,犀利骇人的杀气,明明看着弱不禁风,可一招一式却如鬼似魅,阴鸷逼人。 他一直在装吗? 燕山问道,为什么拥有如此强横的修为,却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扮猪吃虎呢? 突然有人按住他的肩膀,燕山下意识抬头,是夏玉。 “记得写上一万张“我输给了花凌”的灵符撒出去,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哦!” 燕山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从日出到日落,习武场内坐满了人,习武场外的游廊上也躺满了人,他们无一例外的披头散发,彼此手里端着酒,对着圆月发呆,徒留感叹。 次日凌晨,李二宝在山门口迎接回来的大少爷。 萧烬每次回家都是前拥后簇的,这回却是冷冷清清,若非看见李二宝,他还以为前世家族惨遭灭门的场景重演了。 萧烬一边走山道一边看李二宝垂头丧气的,脸上还有淤青:“你被人打了?” 李二宝一提这个就急了:“何止是我,全门派的弟子都被打了。” 萧烬脚步一凝,肃冷之气呼啸涌出:“怎么回事?” 李二宝差点吓尿裤子,忙说道:“大师兄带回来个人,和人家比武,结果,结果人家一人单挑咱们全家,水鹿城满门弟子三千七百五十六人,全,全灭了。” 萧烬:“……” 李二宝忐忑的咽了口唾沫,果不其然,萧烬的脸色阴沉下去,目光森冷凌人:“是谁胆敢在水鹿城撒野,你即刻带我去,看我不把他……” 李二宝:“是昭华圣殿的染尘长老。” 萧烬快要飞出去的双腿活生生刹住:“你说谁?” “花凌,花枫亭。大师兄本想给他难堪的,谁知道他那么……” “哦,”萧烬冷冽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去,“那你们活该。” 李二宝:“???” 萧烬冷飕飕的说:“多吃几年米饭就狂的不知东南西北,活该被揍,让燕山去戒律堂领三百戒杖,不打不长记性!” 李二宝一脸懵逼,他以为他家公子会给他们撑腰的啊! 最离谱的是,自己家被这样砸场子,满门弟子输的屁滚尿流,他萧烬非但不暴跳如雷去寻仇,反而满面春色和得意洋洋是什么鬼啊!! 说好的萧公子不好惹,瑕疵必报呢?? “对了,”萧烬留步,回头问道,“花枫亭用的是含霜吗?” 李二宝心碎一地,点头说:“是啊。” 萧烬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口吻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和自豪:“告诉你吧,其实花枫亭还有一把灵器,名唤“舞墨”,是一条龙骨鞭。重点听好了,花枫亭最擅长的不是剑,而是鞭,懂了?” 李二宝:“……” 第 20 章 这一天,修仙界各方修士分别收到了随机派发的灵符,那灵符在接触到人体之后,立即化作文字,上书——我燕山输给了花凌。 就这样,短短两个时辰,上万张灵符将此事广而告之,不仅如此,就连水鹿城会武,花凌单挑全派将整个水鹿城杀的片甲不留之事,也莫名其妙的传了出去,立即在修仙界引发轩然大波。 那位饱受非议的染尘长老经此一役漂亮翻身,一战成名,史称“逐鹿”,哪怕过了千年,依旧是万千修士口口相传的一段光辉历史,人人提及花凌,皆称赞其深藏不露,一鸣惊人天下知。 而全程旁观的夏玉也当真被花凌的韬光养晦给吓着了,他从未想过花凌居然隐藏的这么深,更没想到燕山虽然嚣张跋扈笑里藏刀,但为人倒是输得起,没有因为丢人现眼就耍赖。 比起以上这些,其实真正困扰夏玉的还是花凌的态度。 就凭他和花凌相处十二年,他自知对花凌了解非常。这人从小到大贯彻了三点,不显、不露、不争。他习惯了独自待在角落里,不在人前出风头,低调内敛不惹人嫌,也绝不会主动惹事。 此番在水鹿城的所作所为实在违背了花凌的行事作风,他大张旗鼓的宣战,将所有弟子全部教训一遍,下手毫不留情,虽说狠狠挫了那群自命不凡的人的锐气,但到底是打了水鹿城的脸,日后萧启洲在修仙界还怎么见人? 虽说这一战必然扬名六界,但到底是树下了水鹿城这个强敌,就凭花凌与世无争的心性,这不合逻辑。 花凌好像看出了夏玉心中所想,他端茶满饮后,轻声说道:“我现在灭一灭他们的傲气,免得将来他们被别人灭门。” “啊?”夏玉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水鹿城的弟子确实傲睨万物,自以为高人一等,自以为可以凌驾于昭华圣殿之上成为仙道第一门派,这种傲气是从千年前就遗传下来的,毕竟水鹿城祖上还是相当风光的,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整个门派都飘了,门下弟子虽没什么丰功伟绩,但不妨碍人家仗着师门盛大,祖先牛逼而作威作福。 花凌所做的,正是让他们从云端跌入泥潭,让他们深切的体会到你们开山祖师牛逼是开山祖师的事情,和你们无关。如今修仙界早就改朝换代,皇帝是昭华圣殿,你们充其量只是享受祖宗荣耀的显赫贵族,想出人头地就提升自身,而不是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真刀真枪打起来就变成一团浆糊了。 当然也是他们倒霉,偏偏招惹了重生的花凌,对这些东西早已融会贯通,所以才轻轻松松的打败了这群后辈晚生。 果不其然,燕山深受刺激,第二天丑时就敲锣打鼓叫嚷着全门派起床练功,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号令师弟们谁练功不到十个时辰就不给饭吃。而水鹿城弟子本身也不是什么软骨头,被人这样砸场子肯定觉得屈辱,不用燕山盯着他们就自发的开始练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连吃饭喝水都嫌耽误时间,各个埋头苦干,废寝忘食,整个门派的风气焕然一新。 花凌和夏玉本想立即走人的,但萧烬回来之后硬是留下二人暂居,李二宝眼下对花凌可是崇拜至极,真心实意的挽留道:“关于医药方面,我还想讨教长老。” 夏玉这才发现,原来其貌不扬的李二宝居然是医修。 “原来聚灵草不仅能充斥真元,还能修复金丹啊?”李二宝纷纷记下,一边捣药一边看花凌绘制的图解。 “谢谢。”花凌说道。 李二宝怔鄂:“啊?” 花凌笑而不语,李二宝却懵逼了,根本不明白花凌为什么突然谢他,还没头没尾的。 李二宝是萧启洲的关门弟子,也是萧烬的跟班,对萧烬忠心耿耿。后来水鹿城惨遭灭门,李二宝虽然逃过一劫,却因神魂重创而失去了所有记忆,直到萧烬拜入十方神宫,偶然寻到李二宝,施法帮助他修复神魂,后来李二宝康复便二话不说的追随萧烬修魔道,一晃数百年,在萧烬成为魔尊之后,李二宝就当上了十方神宫的右护法。 也是唯一一个善待过花凌的魔修。 为他准备丰盛三餐,为他营造和萧烬见面的机会,为他开导心结,包括在他临死前听他倾诉此生。 李二宝被花凌看的心里发慌,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红耳赤,毕竟被一个美人盯着,就算自己对他没那方面意思,身体的本能也会让他感到害羞。 几天后,李二宝把请柬递给萧烬和花凌,说道:“他们知道染尘长老在水鹿城做客,所以特意把请帖送来这里了。” 花凌低头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惊虹门门主过寿。 时间线和前世刚好对上了,他们此行前往惊虹门,而萧烬误闯禁地,引发了虹屠修罗阵,因此揭露了郝门主不为人知的百年秘闻,此事之复杂,足足占用了三寸高的史书。 燕山最近练武练的有些魔障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一打坐就是半个月,等醒来的时候明显身体亏空,被李二宝连续喂了半瓶丹药才缓过来。听说惊虹门门主过寿广发邀请帖,他果断问道:“花枫亭去吗?” 李二宝道:“那可是昭华圣殿的长老,能不去么!” 燕山:“哦,那我也去。” 李二宝算是明白了,燕山自从被花凌一招秒杀之后就彻底疯魔,拿花凌当毕生宿敌,以战胜花凌一雪前耻为毕生夙愿。 日子将近,花凌修书一封传给昭华圣殿,白子默及时回信,约好在惊虹门见。 而花凌在水鹿城串门的这些日子,外界动静可不小。十方神宫那群魔修最近安分守己,仙道这边反而乱七八糟,两大叫人瞪目结舌的盛事,一个是至今为止还在家传户颂的“逐鹿”事件,另一个便是说出来白子默就吐血的天道指婚。 没错,这一世因为有心人的改变,天道指婚彻底翻天覆地了。 不再是水鹿城和昭华圣殿,而是昭华圣殿和苍月岭。 鬼知道南宫涛和白林晚那么秘密的情泉艳遇是谁泄露出去的!?反正就是纸里包不住火,莫名其妙就流传开来了。 白子默听闻此事,当场眼前一黑,直呼“孽缘”,一向老成稳重的他居然把白林晚关起来训了三天三夜,一直追问情泉里发生了什么,唯恐宝贝儿子被禽兽玷污失了身。 虽然早在蓬莱洲俩人就为爱鼓掌了。 至于天下人对此姻缘当然是诚挚祝福了,苍月岭和昭华圣殿门当户对,白林晚和南宫涛也是郎才郎貌,事实证明天道并不眼瞎,这姻缘配得好配得妙配得呱呱叫! 南宫堂第一时间赶往昭华圣殿谈及此事,丝毫没顾及白子默越来越青的脸色,滔滔不绝的说道:“上天的意思万不能违背的,忤逆天道是要遭天谴的,白掌门也知道吧?所以,咱们应该尽早选个良辰吉日,让两个孩子顺应天命,早日完婚。” 白子默哑口无言。 是了,凡界皇帝赐婚若拒绝,尚且有杀身之祸,更何况老天爷要你成亲,岂容你拒绝? 若白林晚和南宫涛命中注定,那便是谁人也无法阻止,更无法插足的,如若不然,非但他们俩不得善终,还会连累旁人不得善果。 白子默操心死了,他的心仪对象明明是花凌,再不济萧烬也是好的,怎么偏偏就选了南宫涛呢,哪怕那个疯疯癫癫的郝英俊也行啊! 老天真是瞎了眼! 同样闹心的还有南宫涛,就算他再漫不经心,闹到如今这步也被迫了解了情泉的真相,他直接冲到听音阁,冷声逼问白林晚的阴谋诡计。 “所谓天命,情泉之水可融金化铁,可当时情泉冷的都可以冰镇西瓜了,哪来的天道指婚命中注定!” 白林晚手指紧张的捏住衣角,面上凝然不动:“能有幸成为天命所归的人少之又少,一万个之中也很难找出一个,或许你根本没有命中注定的道侣,既然如此,你和我在一起也影响不到谁。” 南宫涛被这套说辞惊着了,怒道:“我原以为你朗月清风,不想你竟这般不折手段!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懂吗?” “懂,”白林晚扬起脸,“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啊!” 南宫涛气的五脏都要烧焦了,他从未想过这个模样姣好,温润如玉的白林晚会下手如此狠毒!他要是苦苦求爱,自己必然不会应允他,反而会彻底断送二人的来往。可他没想到白林晚居然拿情泉大做文章,还弄出个什么天道指婚来! 这样的话,就根本不是他和白林晚两个人能左右的了的!这牵扯到了昭华圣殿和苍月岭,还有天命难违,家族不会拒绝,外人不会干涉,他们俩更是不得不顺应天命在一起! 南宫涛自问,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床伴儿众多,但风流是一回事,成亲就是另一回事了!此婚事盛大,他今后要如何追求花凌,和花凌双宿双飞啊? 想他南宫涛用下半身思考,玩了小半辈子,结果到最后却栽在白林晚的手里! 第 21 章 花凌听说此事也颇为震惊,自从萧烬和他暗中绑了红线进入龙之谷,历史就跑偏的越来越离谱。 昭华圣殿和苍月岭结亲是势不可挡的,天命所归,没有转圜的余地。要说全天下唯二反对这婚事的人,一个是看不上南宫涛为人的白子默,另一个就绝对是水鹿城的掌门,萧启洲了。 本来苍月岭和水鹿城旗鼓相当,若苍月岭攀附上昭华圣殿,那水鹿城岂不是落后了一大截?更别提前不久满门弟子还被花凌血虐一顿,如今水鹿城从宗主丢人到看门小童,从趾气高扬的天鹅变成了垂头丧气的丑小鸭,大门不敢出,生怕受人白眼。 这都是拜花凌所赐! “这个花枫亭,趁我不在跑来水鹿城砸我场子,仗着长老之尊来这里以大欺小,真是岂有此理!”萧启洲宣泄似的一拍桌子,那上等蓝田玉的书案当场粉身碎骨。 李二宝吓得倒抽冷气,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远处坐在榻登上的萧烬。 “我问过他们了,是燕山目中无人,在龙之谷以“谈音”之名屡次侮辱染尘长老,俩人约战之后反被人家给打了,怪谁?”萧烬光说还不算,甚至翻了个白眼以示心中得意。 “你嚣张什么?”萧启洲可不是慈眉善目的夏航,他是个妥妥的严父,一生尊崇棍棒底下出孝子,把萧烬从小打到大,哪怕现在年过古稀,依旧控制不住脾气吹胡子瞪眼。 “水鹿城让人这么糟践,你咽的下这口气?”萧启洲双手负后,在书房里来回渡步,“你出去听听,听听众人都是怎么说咱们的!徒子徒孙没半点出息,仗着开山祖师留下的基业作威作福!” 萧烬一脸认真道:“他们说的没错啊!” 萧启洲:“他们把花枫亭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昆仑医仙、风华绝世、剑扫今古;到了水鹿城呢?装腔作势,骄傲自满,还说什么偷鸡不着蚀把米,活该被揍,史书上更是过分,起了个什么“逐鹿”,这简直是污点,是耻辱!” 萧烬当场笑出了声。 萧启洲额角青筋暴跳:“萧烬!” “抱歉,没忍住。”萧烬干咳一声,道,“自古忠言逆耳,难听的都是真话,父亲习惯习惯就好了。” “你!”萧启洲血气蹭蹭往上冒。 萧烬漫不经心的拄着下巴道:“这点流言蜚语都抵不住,谈何大乘,又怎能超然飞升?” 这话可把李二宝惊着了,想来他们家公子从小养尊处优,根本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是如何拥有这种超凡脱俗的心态的? 萧启洲只当他那儿子又在装大尾巴狼,哼笑一声道:“花枫亭是住在“在水一芳”吧?” 萧烬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您想做什么?” 萧启洲似笑非笑:“找他聊聊天。” 萧烬眸色渐深:“您想把他打一顿出气?别忘了,人家好歹是昭华圣殿的长老,虽然他在水鹿城大闹天宫,但毕竟是咱们先撩者贱。” 萧启洲真是越发看不明白萧烬了,明明去昭华圣殿听训之前还是一副除了天道我最大的牛逼轰轰样,谁敢说水鹿城一个不好他绝对会把那人揍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从小到大惹祸不断,萧启洲因为这事儿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 结果听训回来之后,这臭小子摇身一变,心性纯属了不说,眼界也变阔达了,如今水鹿城被讽刺成这样,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洋洋得意。 这就说明了两点。 第一、白子默修为高深,仅仅一个月的教导便能将熊孩子变成乖乖仔。 第二、萧烬容忍花凌的所作所为,并为此感到欣喜。 第二个就耐人寻味起来了,知子莫若父,萧启洲有种预感。这种预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他们受邀前往惊虹门祝寿,途中,萧烬频频往花凌身边靠,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位萧公子对花长老图谋不轨。 抵达惊虹门山脚下,烈阳高照,难得的大晴天。 花凌才走两步,突然有阴影笼罩下来,抬头一看,萧烬正举着一把桐油伞跟在他身边,并朝边上的夏玉解释道:“他怕晒。” 李二宝下巴差点没惊掉。 从来都是要别人伺候他的萧公子,现在居然任劳任怨的给别人撑伞! 一行人顺着山道往上走,花凌在原地等了会儿,萧启洲出发的晚,因此御剑抵达的时间也晚,花凌特意等在这里倒是让萧启洲倍感意外。俩人说了些场面话,萧启洲懂得什么叫大局,到底也是豪门世家,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给花凌难堪,他先一步走远,花凌才和萧烬跟上大部队。 “你不用管我。”花凌对萧烬说了声,言下之意就是——你走开! 可萧烬好像听不懂,不仅不走,还坚持撑着伞:“有件事儿想问你。” “可我不想答”五个字卡在喉咙里,花凌左思右想还是咽了回去,他不能让萧烬察觉出自己好像故意敌对他似的,不然按照萧烬的性子肯定会没完没了。于是,花凌只好道:“什么?” 萧烬说:“一个人再强也敌不过千军万马,这话长老赞同吗?” “嗯。” “长老修为强劲,确实惊人,可你以一人之力战胜水鹿城三千余弟子,这未免有些……”萧烬语气顿了顿,仔细观察花凌的表情,“太夸张了。” 花凌站住脚步。 萧烬道:“论单打独斗,他们确实不是长老的对手,但他们玩车轮战,长老总会累吧?” 花凌终于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眼神,语气冷淡道:“孙悟空能战胜十万天兵天将,我迎战三千修士,有何不可?” 萧烬:“……” 一句话给怼的哑口无言,直到花凌走远了些萧烬才反应过来:“那是话本,作者大笔一挥,写百万天兵都成,你这可是真的!” 花凌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萧烬无可奈何的跟上去。 除非,花凌早已对这些招数成竹在胸,只要对方一动便能猜出下一招往哪里打,这种几乎可以编著剑诀剑谱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身上! 一个念头从萧烬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狠狠打了个激灵,不等想明白,前方萧启洲叫了他一声,他只好先跟上去。 惊虹门上下早已张灯结彩,门主郝威风着一身喜庆的正红色锦袍,亲自在山门口迎接四方来宾。只是他身体羸弱,才吹了一会儿风就呼哧带喘的了。 惊虹门历史悠久,从成立到如今已有万年历史,算起来要比昭华圣殿久远的多,因为他们历代门主以记载修仙界历史为己任,执掌“山河笔”,被尊称为“史仙”,门中弟子修的道五花八门,但绝无例外全是史修。 他们乃六界最具权威的正统记录者,公平公正,早在踏上修行的道路就对天道立下毒誓,绝不徇私舞弊,只记载最正确的历史。 因为惊虹弟子有毒誓在身,个顶个都是硬骨头,十方神宫的那位曾要求郝英俊的爷爷为他修改史书,说是上面的辞藻将他描述的太邪恶阴险嗜血成性,这样势必会遗臭万年,他要好听的话,要六界在千年后歌颂他。 结果没等他说完,郝英俊的爷爷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魔尊大怒,号令十方神宫大肆屠杀惊虹门,弟子死了一批又一批,两千人虐杀殆尽,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服软,相反的,逃出生天的郝威风和郝媄人将魔尊此恶行在史书上记了大大的一笔! 郝媄人也正是郝英俊的姑母,后来和昭华圣殿联姻,嫁给了白子默。虽然后来病逝,但昭华圣殿和惊虹门到底是有亲戚关系的。 花凌回到昭华圣殿一列,先朝白子默见礼,再朝纯阳长老和竹隐真人拜了拜,俩人连忙回礼。 纯阳长老一路上都在笑,看了眼水鹿城一行人,然后乐呵呵的拍拍花凌的后背:“逐鹿之征,出息了!” 一行人和郝威风见面,得到了惊虹门最热情的招待,更是被郝威风亲自请到了大堂。 白子默身份贵重,不过寿辰的主角是郝威风,所以他居于次座,对身旁花凌问道:“萧烬,修为很强吗?” 这话看似随口一问,其实里面隐含的东西多了。 ——既然你能轻轻松松赢水鹿城满门弟子,那为何新秀试炼的时候输给了萧烬?是萧烬的修为比你强,还是你故意输? 花凌垂眸敛目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白子默没再说话。 是萧烬的运气太好了,或者,他花凌当时的运气太差了。 酒宴进行的很顺利,众人听闻“逐鹿”之事都很热情的前来围观花凌,花凌也温良恭俭让的回礼,酒过三巡,花凌也有点醉了。 这酒当然不是凡品,哪怕修士喝了也会上头,花凌酒量并不差,但架不住众人轮番敬酒,等酒席散了之后,他扶着墙才勉强走到□□。 惊鸿酿后劲儿大,且烧胃,花凌捂住嘴强忍住干呕,忽然感觉身上一暖,居然是萧烬拿了披风给他盖上。 “没事吧?”萧烬满脸关切,一边顺着花凌的背一边说道,“我扶你回屋。” 花凌是醉了,但他还没到不省人事的时候,抗拒的推了下萧烬,摇头道:“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萧烬没听他的,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花凌本能的一声惊叫:“你干什么!” 第 22 章 “我怕你掉水里。”萧烬一边说着,一边把花凌抱得更紧了。 这话让花凌一愣,竟忘记要挣扎了。 前世来惊虹门,他也是被人轮番敬酒给活活灌醉了,走夜路的时候头晕的特别厉害,结果一不留神就掉莲花池里了。还是碰巧路过的郝英俊及时跳下去救人的,当时的萧烬……在陪白林晚赏月。 后来郝英俊又喊又叫的才惊动了萧烬。 只是为何这辈子的他会说这话呢? 巧合吗? 萧烬把花凌放到榻上,又去桌边倒了杯茶。 花凌没接,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萧烬见状,先放下茶杯,然后伸出双手想帮花凌揉摁,被花凌一个后退躲过去了。 萧烬只好收回手,温声道:“我去给你熬一碗醒酒汤,你先躺会儿吧!” 杀伐果断的萧公子不仅将他抱回了住处,反而要亲自下厨给他熬醒酒汤,花凌非但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觉得诡异。 事实上,自打重生之后,萧烬身上就处处透着诡异。 “不用。”花凌从乾坤囊取出一枚药丸,就着茶水服下,原本还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清明了许多,“你回去吧!” 萧烬的殷勤还没献出去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关心太多余。别人的心爱之人生病了,他们可以为他煮粥做饭,为他熬药喂药,在对方发烧的时候还可以给对方擦身。但花凌不一样,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自己就治了,往往在他人还没发现他生病受伤之前,人家就自给自足,自行处理了。 萧烬忽然意识到,他连为花凌熬一碗醒酒汤的资格都没有。 “我……”萧烬嗫嚅半天才开口道,“白林晚要和南宫涛成亲了,听说两家商议,将婚事定在明年六月。” “所以呢?”花凌表情淡淡的,“和我说这些作甚?” “……”萧烬尴尬了。 他的本意是,白林晚和南宫涛终成眷属了,所以自己这辈子是单身。不过这话说出来好像味道不太对,这一世的花凌也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为打破凝固的气氛,萧烬硬着头皮道:“我只是觉得,他们被天道指婚,很是般配。” 花凌抬起眼眸:“你同意他们联姻?” 萧烬理所当然道:“天命所归,我怎会反对?” 花凌无比诧异,首先萧烬应该深爱白林晚,又怎会允许白林晚和南宫涛结亲呢?除非是这辈子的命运有所改变,就算萧烬在新秀试炼之时对白林晚有好感,但在蓬莱洲撞上他们俩人嘿咻嘿咻,这点好感也就不复存在了。 即便从私事上萧烬和白林晚再无瓜葛,但公事上呢?毕竟苍月岭和昭华圣殿结盟,对水鹿城太不利了。 萧烬只一眼就看出花凌心中顾忌,他无所谓的笑笑,道:“功名利禄,天下第一仙门的头衔,那些并非我所求。” 花凌始终认为萧烬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突然这样宁静致远,让花凌感到不安。他定了定神,眼底微光浮动:“若你想插手他们二人的婚事,我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萧烬当场一愣:“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花凌果断点头:“不同意。” 萧烬整颗心都凉了。 和花凌纠缠百年,他深深了解花凌与人方便、顺其自然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些破事的。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花凌岂会干涉这种天打雷劈的事? 萧烬急道:“他们可是天生一对,你出手干预,不怕遭天谴?” 花凌望着空中的尘埃怔怔出神:“我又不是第一次拆散天道指婚,何惧之有?” 一道光自萧烬脑中“蹭”的闪过,白天的时候那个不祥的念头又重新涌上脑海,不等萧烬想明白,又一个念头涌入脑子——为什么花凌要这么干? 萧烬感觉心口上有团看不见的火在灼烧:“阻止白林晚和南宫涛,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种“关你屁事”的态度顿时点炸了萧烬的引信,属于魔尊的气场在顷刻间狂泻而出,他一把抓住花凌的手腕,唇边自然而然的勾起弑杀的冷笑:“怎么,染尘长老是舍不得自己的真爱被抢走,还是舍不得昭华圣殿儿婿的宝座落于他人之手?” 花凌心底一震,本能的挣动道:“放开!” 萧烬非但不放,反而攥得更紧,花凌恼怒,用力甩了几下没甩开,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花凌感到腕骨生疼,不得已迎上萧烬足以将人焚烧成飞灰的视线,心中顿时被气乐了。 这人就是这样,稍不如意就暴走,脾气差,下手没轻没重的,总是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众生,以武力要求对方照他的意思行事。 前世和今生猛然重合在一起,花凌感到五内俱焚,背心寒凛,比起对魔尊本能的惧怕,更多的还是不齿和羞愤。他用了十足的力道却也没甩开萧烬的手,气急攻心之下,他怒极反笑道:“对,我就是深爱南宫涛不可自拔,所以我要破坏他们二人的婚事,怎么样!?” 萧烬傻眼了。 “松开!”花凌厉喝,很轻松的挣脱了浑身僵硬的萧烬的束缚,“你给我滚出……” “枫亭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当当当当,惊虹果!这可是惊虹门的特产,我老早就跟你说了,这东西汁多微甜还延年益寿,十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玉左手提着竹叶青,右手拿着一篮红彤彤的果子,站在门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偏偏后面跟着的郝英俊一点眼色也不会看,笑嘻嘻的跑进屋道:“这才几时啊,太早睡觉了,快快快起来吃惊虹果!” 花凌掩去所有情绪,再面向众人的时候,已然恢复往日那副风清月白,清韵似雪的模样。 萧烬魂不守舍的坐到蒲团上,郝英俊挨个颁发玉杯,倒满竹叶青:“这是凡酒,喝不醉咱们,敞开了灌!” 萧烬先端起一杯一口闷了,如果他手下的力道再重一分,价值不菲的玉杯非得粉身碎骨不可,他看向花凌:“你……” 花凌果断朝夏玉说话:“舅父怎么样了,我见他没少饮酒,睡下了吗?” 夏玉:“睡下了,我来的时候经过白公子屋外,他们房里还亮着。” 郝英俊准确逮着信息:“他们?” 夏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南宫公子也在啦,我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了。” 萧烬的脸色瞬间不对了。 郝英俊是何等敏锐,早看出萧烬和花凌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但他身为“史修”,从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怕惊涛骇浪,就怕风平浪静,这下就忍不住调侃道:“呦呦呦,这还没过门的呢就这么恩爱,一晚上都等不了,啧啧啧……” 萧烬忽然笑了声,花凌面无表情。 郝英俊不怕事,夏玉可怕啊!就他的观察,萧烬绝逼喜欢花凌,但花凌和南宫涛之间不清不楚的,他可怕了这复杂的修罗场了,急忙把屋里仅有的两盏蜡烛熄了,口不择言道:“咱们,咱们来讲故事吧?” “什么?”花凌猝不及防。 夏玉说道:“郝公子不是想成为史修吗,肯定见多识广,知道很多修仙界趣闻。” 郝英俊一听这话就来劲儿了,整个人膨胀的不行,叽里呱啦各种显摆。原本是说些没有记入史册的小事,结果说着说着,为了配合死寂无声的氛围,居然讲起了鬼怪故事,更让花凌无语的是,夏玉居然怕的跟什么似的。 郝英俊:“突然,书生的脑袋整个爆开,血肉和碎骨溅的满屋子都是!” “啊啊啊啊啊!”夏玉抱头惨叫。 花凌不忍腹诽。正想安慰夏玉两句,突然感到手腕处一紧,他低头一看,居然是萧烬抓住了他。 透过单薄的衣料,花凌能清楚的感觉到萧烬掌心的热汗,冲着月光去看萧烬的脸色,坚如寒铁,看起来冷酷的一笔。 花凌瞬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无比惊悚的问道:“你怕鬼?” 萧烬好像没听见,一双阴寒的眸子紧盯着郝英俊嗡动的双唇。 花凌:“……” 堂堂魔尊!与妖王共饮,同群鬼共舞,一言不合就屠人满门的十方神君,居、然、怕、鬼!? 开什么六界玩笑!!! 郝英俊捧腹大笑,一边拍夏玉的肩膀一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搞错吧夏大公子,你居然怕鬼啊,你还是不是修士啊?瞧你那芝麻胆子,这要是来个鬼修,你怕是打都不敢打,直接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了!” 夏玉哭丧着脸:“这怎么能一样,鬼修是有实体的,我可以打得到,但鬼没有啊!它们来无影去无踪的,我用剑去刺去砍只能碰到空气……”夏玉说完还狠狠打了个冷颤。 花凌注意到萧烬用力点头,那充满欣赏的小眼神恨不得认夏玉当亲儿子。 花凌:“……” 服了! “远的不说就说我们惊虹门吧,”郝英俊恶劣的在夏玉耳边吹口气,“有鬼。” 夏玉:“啊啊啊啊!” 花凌叹了口气,叫道:“郝英俊。” 那躺地上笑的直打滚的人气喘吁吁道:“我没瞎说啊,惊虹门真的有怪事,就后山禁地,经常传出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特别瘆人。” 花凌心头一紧,终于说到虹屠修罗阵了。 花凌问:“你有去看过吗?” “当然了,我是谁啊?追求真相记录事实,这可是史修的责任。”郝英俊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说完这话又蔫了,“不过我出师不利,被我爹逮个正着,不仅没看到后山的人,还被我爹臭骂一顿关了禁闭。” 夏玉被勾起了兴趣:“能让郝门主反应激烈,肯定非同寻常。” 花凌:“你没再去过?” “开玩笑,我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么?”郝英俊下巴翘得老高,“我总共去了七回,每回都被我爹逮着了,最后一次我爹放下狠话,要是我再这样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么严重啊?”夏玉张大嘴巴。 花凌看他一眼,忙提醒道:“你可别动歪心思,好奇害死猫。” 夏玉虽然点头答应,但花凌可不放心,便提出和夏玉同住,准备盯他一晚上。 到了后半夜,可能是药劲儿上来了,花凌见夏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一时放松警惕就睡了过去,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花凌抬头一看,瞬间清醒。 床上空了。 第 23 章 花凌赶紧出门找人。 夏玉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郝英俊把后山禁地说的那么玄乎,夏玉不可能按耐得住。 前世萧烬误闯禁地,触发了虹屠修罗阵的契机纯粹是因为失眠无聊,他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刚好听见后山有哭声,好奇心驱使他过去看看,结果就听到杀猪似的惨叫声,他前脚走进山洞,后脚结界就把整座山头给隐去了。 若不是花凌熟读阵法看出蹊跷闯进去救人,萧烬早在那时就被虹屠修罗阵炼化成渣了。 花凌一边叫人一边往后山的孤峰走,他刚刚登顶,目光所及之处,是浩瀚无边的云海,以及远方逐渐东升的旭日。 那座孤峰消失了。 花凌大惊失色,是有人闯入禁地,设立在此的结界便将整座山峰隐去,闯入的是谁?夏玉吗! 花凌不敢耽误,如果里面的人真是夏玉,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晚一刻就灰飞烟灭了! 花凌毅然决然的一步踏出,整个人坠下万丈深渊。 “花凌!”萧烬想也不想,紧跟着跳了下去。 耳边是肆意的冽风,刮的人肌骨生疼,眼前光影交替,成片的树林撞入视野,花凌稳健落地。让他猝不及防的是,还有一个人跟着他落到了树林里。 花凌目瞪口呆:“你跟踪我?” 这事儿萧烬绝对理亏,他确实大半夜不睡觉在花凌屋外蹲点儿来着。 眼下花凌没时间计较这事儿,孤峰上风平浪静的,想来虹屠修罗阵还未触发,只要夏玉别去祭坛就行。 花凌走进山洞,萧烬阔步跟上:“你为何会跑来这里?” 花凌只道:“夏玉不见了。” 萧烬脸色微变。他守在花凌门外的动机很简单,就是防止花凌心血来潮跑去后山孤峰寻求真相,虽说前世触发虹屠修罗阵的是自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需要堵着花凌不让他去。 “你说夏玉?”萧烬面带疑色,“他确实出屋了,但他走的方向是食舍,应该是半夜被饿醒去找吃的了。” “不是夏玉?”花凌也吓了一跳,并非他对萧烬信任,而是萧烬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那闯进这里的难道是……郝英俊?” 萧烬松了口气:“是他的话就无所谓了。” 郝威风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把亲生儿子往死里弄,那虹屠修罗阵虽然残暴,但不伤害郝氏血脉。反之,如果郝英俊运气好成功走到祭坛,看到那里遍地家禽遍地祭品之后,能勇于面对事实记载历史,指认他亲爹的恶行,也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萧烬的胸有成竹让花凌觉得很奇怪,事实上自打新秀试炼初见,他就觉得萧烬不太对劲。 偶尔流露出的神色实在不符合他十八岁的年纪,还有他诡异的行事作风,对白林晚的不屑一顾,还有他曾灵机一动去了趟苍月岭,说是作为小辈给长辈送了个礼,本来没什么,可这不符合他萧烬狂拽吊的行事作风。 花凌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他不敢承认。 “小心水坑。”萧烬说道,还朝他贴心的伸出手。 花凌没理会,自己迈了过去,越过萧烬走在前面。 萧大公子碰了一鼻子灰,但他并没有发火,快走两步跟上花凌,犹豫许久,他才干巴巴的问道:“你和南宫涛,什么时候开始的?” 花凌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萧烬在说什么,他一边走进左侧的洞窟,一边冷着声音回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萧烬笑了一下,尽管那笑容很难看:“染尘长老似乎对我充满敌意,我得罪过你吗?” 花凌眼底涌出怒色:“没有,纯粹看你不顺眼。” 萧烬饶有兴趣道:“你只因第一印象就全权否定我这个人,对我是否不太公平?” 花凌没好气的说:“我自己爽到就好了,管你?” 萧烬顿时被气乐了,果然没错,哪怕重活一世,花凌这人依旧是个毒舌,他永远用最温柔最轻松的神色说出最狠毒最让人生气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服软。每次和他交谈,俩人均是硬碰硬,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要说发火也不至于,萧烬反倒觉得挺怀念的,他本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花凌怼人了…… 双双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花凌在前,萧烬在后。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萧烬说道:“你很熟悉这里吗?” 山洞内的道路崎岖,九转十八弯,各种洞口错综复杂,而花凌却能准确的朝着祭坛的方向前进。这里不存在什么奇门遁甲,只是最纯粹的迷宫,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花凌来过这里!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花凌一拳打在面前的石土墙上,“砰”的一声,三尺厚的墙壁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前方笔直的通道一览无余。 这个解释根本无法说服萧烬。 迷宫四通八达,道路崎岖,可有一点是连当初的萧烬都没想到的,那便是每一条通道的尽头都是死路,都是封死的墙。为防止山体坍塌,他也不能硬闯,而这些出口唯有一个是真的,通道是通往中央祭坛的。 熟知这里的构造,以一己之力战胜水鹿城满门弟子,新秀试炼有意的疏远,后来莫名其妙的敌视。 萧烬心脏骤颤,他感到一阵恐慌。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魔尊平生头一回感到害怕,他真的很害怕,非常害怕自己心中所想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那么自己尚且可以连哄带骗,用大把的真心去爱他,打动他,让他和自己长长久久。可如果是的话,他势必恨自己入骨…… 萧烬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所以,花凌是不是重生的!? 第 24 章 萧烬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地面嗡动,整座山峦都剧烈颤抖起来。花凌脸色一变,忙加快脚步跑到通道尽头,才推开虚掩的石门,倾泻的真元迎面而来。 萧烬紧跟上去,一手将花凌护在身下,一手遮挡面前,只觉真元刺骨,罡风肆虐,空旷的祭坛上乱作一片,无数骷髅头在天空上飞,地面上散落着的骷髅手骨颤抖着立起来,笔直朝虹屠修罗阵中央的猎物杀去! 大朵大朵的血雾阻挡了视野,花凌看不清身陷修罗阵的倒霉蛋是谁,但肯定不会是郝英俊了。 这血阵凶煞非常,操控着地面上早已死去多时的尸骨重新站立起来杀人,有些刚刚死去的人尚且皮肉完好,而有些死去多时的人骨肉都已腐烂发臭,而腿脚有问题的尸身宁愿在地上爬也要扑向活人吃肉。 花凌寄出舞墨,以龙骨鞭重击三个迎面扑来的骷髅架。这些东西是以“红莲业咒”操控,直通地狱冥府,阴气特别重,稍微沾染自身就会被其鬼气所染,极其难愈。 花凌为自己清空道路,飞身朝阵心而去,血雾彻底封锁了视线,在最后一刻花凌注意到萧烬朝离位而去,那是阵眼所在。 混乱关头,花凌没空去计较为何萧烬一进来就知道阵眼在哪里,他打散血雾的同时,伸手捏断从后包抄试图偷袭自己的腐尸脖子。周遭的阴霾被驱散,花凌落目一看,当场一惊。 只见那人以佩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身上也不知被咬了几口,惨不忍睹的污血把他藕色的锦衣染得肮脏又狼狈,他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令人作呕的□□。 花凌以为自己认错了,怔怔的叫道:“白林晚?” 目光呆滞的白林晚微微怔鄂,他既没有流露出悲伤也没有终于获救的喜悦,他握紧佩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指着花凌。 虹屠修罗阵的恐怖之处在于,那些白骨会逐渐幻化成心中所想之人的模样,可能是挚爱,也可能是仇敌。在阵中陷得越深幻觉就会越严重,因此花凌不能耽误,没理会状若疯癫的白林晚,只等着外围萧烬破坏阵眼。 白林晚出神的望着花凌:“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白林晚自然不会好端端的跑来后山,花凌心中有猜测,问道:“和南宫涛吵架了?” “婚事在即,枕边人的心中却想着别人,”白林晚痴痴惨笑道,“还有比我更可悲的吗?感情这种东西果然不能用骗的啊,果然啊……” 虹屠修罗阵在顷刻间溃散,那些处于亢奋之中的腐尸和白骨也在瞬间失去生气。 萧烬破坏阵眼的同时,某个人也匆忙解除了虹屠修罗阵,原本混乱的祭坛归于寂静,白林晚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光彩,他左看看右看看,正巧撞上郝威风关切的目光,不等白林晚开口询问,郝威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紧张的看着他道:“好孩子,你有没有事,你哪里难受?” 白林晚愣了愣:“舅父?”他低头看了眼满地尸身,以及祭坛角落里堆放的囚笼,那些笼子里无一例外关着活人,只不过因为方才修罗阵的启动现在全死了。 在惊虹门后山禁地设有祭坛,在祭坛里又有这么多死人,白林晚懵了:“这里是……” “我就说后山有妖吧?之前要么是哭要么是嚎,不知道的还以为山神死老婆了呢,今晚更离谱,这动静都能传到十方神宫了吧卧槽!”郝英俊才跑出通道,当场傻眼,“你们这是,干嘛呢?” 由郝英俊带路,后面跟着一连串看热闹的人,有在萧启洲率领下的水鹿城,有在南宫涛带领下的苍月岭,有纯阳长老在内的昭华圣殿,也有夏航领头的断剑山庄,包括其他仙门的修士,以及一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散修。 片刻前还空荡的祭坛立即站满了人,大家东张西望,大眼瞪小眼一番,均是一头雾水。 南宫涛问:“英俊,你们家还有这地方呢?” “我,我不知道啊?”郝英俊愣愣的看向郝威风,“爹,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多,死人?” “我觉得还是先解释一下虹屠修罗阵吧?”开口说话的是竹隐真人,他擅长各种仙阵恶阵,稍微看一眼便知此阵是什么。 “虹屠修罗?”南宫堂大吃一惊,“这不是鬼道阵法吗,惊虹门怎么会有这种阵?还有,这个祭坛是干什么用的?” 夏航没管这些,他先走到花凌身边看他有没有受伤,然后才注意到祭坛中央摆满了蜡烛,那并非普通照明用的蜡烛,而是有助修罗道修行的鬼火烛。若说帮助无情道修行的是净世青莲,那么修行修罗道就绝对离不开鬼火烛。 夏航脸色不祥:“史仙,请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 今天很短,鞠躬检讨! 第 25 章 南宫堂难以置信道:“你身为仙道修士,居然修行修罗道?” “不是。”萧烬打断众人,说,“虹屠修罗阵是为了将擅闯者杀死,算是守住祭坛秘密的一道屏障,郝门主真正想做的是……” “恶诅。”花凌接话道。 众人闻声齐刷刷的看向他,竹隐真人说:“染尘长老熟读六界符咒,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花凌走到祭坛中央,迈过熊熊燃烧的鬼火烛,蹲下,捡起被一百零八颗眼珠围起来的锦盒:“以神魂为祭,永坠修罗,诅咒仇敌永世孤苦,绝亲缘、情缘、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萧烬眉头一紧。 众人当场倒吸冷气。 纯阳长老:“竟,竟然有这种恶诅?” “当然有,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很大,不仅是自己永世不得超生,还要拖拽着旁人一起下修罗地狱。”花凌说,“以三千人生挖的眼珠作为祭品,以他们的魂魄积累怨煞,最后献出自己的神魂,再拿到仇敌的骨血即可。” 花凌打开锦盒,众人屏住呼吸去看,只见里面静静放置着一截断指。 “那是谁的东西?”萧启洲失声叫道。 花凌说:“史仙的熟人之中,似乎只有我派掌门是断指。” 此话一落,昭华圣殿一行弟子震惊万分,而始终沉默不语的郝威风脸色终于变了。 “对啊!掌门呢,白掌门怎么没来?”纯阳长老左顾右盼,狠狠看向郝威风,“昨夜酒宴散场之后,是你把白掌门带走的,他人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郝威风却并不惊慌,他无所谓的扬起下巴,面无惧色的笑了笑:“放心,我是不会趁他醉酒把他杀了的,那样就太便宜他了。” 众人骇然:“你!” “就像染尘长老说的,我要他永世孤苦,绝亲缘寡情缘,永生不得好死!”郝威风咬牙切齿的说完这话,白林晚满眼惊恐的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道,“舅父,你,为什么要这样……” 郝威风却说:“林晚,你还记得你的母亲长什么样吗?” “我,不记得。”白林晚无措的低下头,“我三岁之时,母亲就病逝了。” “病逝?呵呵呵呵呵……那只是白子默的一面之词,他德高望重,是仙道楷模,他说出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质疑,谁敢说不?” 纯阳长老感到头皮发麻:“难道郝媄人不是病逝吗?” 郝威风极其讽刺的笑道:“她又没有受重伤,是怎样的疾病会直接要了化神境修士的命?” “这……”众人面面相觑,却无言以对。 郝威风:“又是怎样的疾病会让她金丹粉碎,全身灵脉尽断?” 一个口无遮拦的散修说道:“听郝门主的意思,难道白夫人是被白掌门杀死的不成?” 好脾气的纯阳长老直接被逼的喷出一句脏话:“你放屁!” 花凌问道:“是自尽吗?” 白林晚脸色大变,郝威风却红了眼圈。 南宫堂不明白了:“郝媄人若是自尽,那关白掌门什么事?又不是白掌门逼她去……” 世人皆知白子默和郝媄人夫妻情深,多年来相敬如宾,互尊互重,成婚两年就诞下儿子白林晚,白子默对其宠爱有加,寄予厚望。 可惜在白林晚三岁的时候,郝媄人突染重病,不到半年光景就病逝了,一时群方哀悼,四海追念。人人都替一代佳人的陨落而惋惜,为白子默痛失爱妻而感到悲伤。 萧启洲喊道:“若郝媄人的死真的另有其因,为何在史书上没有记载?你可是执掌“山河笔”的史仙啊!” “史仙?”郝威风讥笑道,“虽为仙,却也是俗人一个,害怕天下悠悠众口。若我真的写了正确的历史,天下九州会如何编排媄人?我一生作为史仙记载六界历史,什么肮脏的东西没见过,人们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多加注目,谁会对无聊的真相感兴趣呢?” “我不想媄人死后还得不到清净,更不想她唯一的骨肉染上哪怕半点污浊。”郝威风闭上眼睛道,“所以我没写,触犯了天鉴毒誓,我也因此受到了天道惩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郝威风突然受创,至此重病缠身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白林晚崩溃的抓住郝威风:“舅父,你在骗我是不是?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是自尽吗,她为什么要自尽,是和我爹有关系吗?” 郝威风看着白林晚的眼神颇为复杂,一方面他身上有白子默的血脉,让郝威风恨之入骨,另一方面他身上又有郝媄人的影子,让郝威风恨不得倾尽所有去宠爱他:“世人只称白子默德高望重,慈悲济世,却不知他是个贪恋权贵,误人误己的混账东西!” “他明明心有所属,却为了权势,为了昭华圣殿掌门的宝座和惊虹门联姻,娶了媄人为妻。婚后仅仅履行了一次丈夫义务,之后就不再理会媄人了,而是和他的真爱纠缠不清!夫妻二人,光是互敬互重有什么用,媄人缺的是尊重她的丈夫吗?她要的是爱,丈夫的爱!” 纯阳长老情绪激动道:“你说的这些,有何证据!” 郝威风却不理他,而是看向了花凌:“尊师乃灵狐一族,妖修修行不易,每十年就要固定渡一次劫,某次他历劫之时正巧被白子默所救,而后带上昭华圣殿。二人一起习武读书,关系甚是亲密,后来白子默成掌门,他便成了长老,人人都说他温柔多情,妙手回春,爱说爱笑从不对人发脾气,可后来他却莫名其妙的修了太上忘情道。” 竹隐真人曾说,白子默对他有知遇之恩,可自从花凌知道了这桩丑闻以后,对白子默的印象就很差很差。哪怕重活一世再度回顾这一幕,他依旧为了自己师父感到不值。 谈音,听音阁。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当花凌明白这两点其中的含义之时,只觉得背脊生寒,心口堵了块棉花喘不上来气。 他不知道白子默和谈音是不是两情相悦,但至少谈音爱白子默,要远比白子默爱谈音的多。 正如郝威风所言,当时白子默和谈音关系亲密,但二人碍于外界眼光始终没有越矩,谈音也为白子默着想没有公开二人的关系。果然,白子默在谈音表白之后迟迟不予回应,是因为他想巩固自己的势力,和惊虹门联姻,坐上掌门的宝位。 那一刻谈音就死心了,他决定和白子默保持距离。但白子默心中还惦念着他,虽说娶了郝媄人,但那只是政治联姻,没有感情的,他心中的唯一永远是谈音,甚至还将自己的寝宫改为听音阁。 谈音却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觉得恶心。 他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既然白子默已经成婚,还孕育了儿子,他就主动退出不再纠缠,为了让自己彻底铁石心肠,他毅然决然的修了无情道。 最后却因为白子默不死心的骚扰,导致谈音情绪波动,在无情道尚未功成之时动了心,功散人亡,神形俱灭。 再联想到自己……花凌看向萧烬。 正因为共情,所以对白子默的狠心更为不忿。 至于百年后白子默身死,还被修仙界尊为先圣,那就更加讽刺了。人们所关注的才不是他的个人情感,而是他对天下苍生的所作所为,虽然他追逐名利权贵,虽然他害死了谈音和郝媄人,但只要他一心与魔道对抗,在仙魔大战之时为仙道众生英勇献身,那么他就是圣人,他就是榜样。 白子默匆匆赶到之时,刚好听到了尾声。 白林晚傻愣在原地,眼泪已经流干了,在看到白子默的时候,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舅父说的可是真的?”白林晚的声音嘶哑,“我娘是自尽的,因为她深爱着你,而你的心爱之人却是谈音长老?” 白子默让花凌继承长老之位,是否也是看在谈音的情分上呢?照顾谈音唯一的徒弟,拿花凌当心灵寄托? 从白子默听到“谈音”两个字,那雷打不动的表情惊变之时,众人心里就有数了。 人人只当白子默对谈音有救命之恩,所以二人之间的感情非常人可比,可不知这其中还有这层关系。至于郝威风,不惜身败名裂也要至白子默于死地,不惜让惊虹门万年美名毁于一旦,也要拖着白子默下地狱。 说他为了妹妹做到如此,未免有些夸张了,但若细想一下,其实郝媄人是郝威风的义妹,俩人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而郝威风屡屡说起郝媄人之时的神情都耐人寻味的很,细究之下,郝威风对郝媄人的心思不言而喻。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花凌没听清,更没机会看到了,他被萧烬拽离祭坛,同其他修士一起撤离此地。 与此同时,整座孤峰在强烈的真元爆发下轰然坍塌! 萧启洲和南宫堂反应极快,合力布下结界将这群小辈护住。郝威风受天鉴毒誓身体本就不好,这些年来苦修修罗道诅咒白子默,身体更是被活生生掏空了,根本没有垂死挣扎的机会就被纯阳长老和竹隐真人拿下了。 “爹,爹……”郝英俊望着眼前一片废墟,泣不成声。 花凌轻拍他脊背以示安慰。回想当年,他去到昭华圣殿拜师,被谈音一眼相中收入门下,亲传身教。花凌是无垢仙体,对医药方面有超绝的天赋,但他本人追求精益求精,一些难懂的偏方非要弄清楚不可,不然不吃不喝也不睡,特别较真儿。 那些日子,白子默经常来听雪阁找谈音闲聊,谈音性格温润,即便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从来不吼人,更不会说重话,至少在花凌的记忆中还没见过谈音失态。 唯一一次,是在某天雨夜,花凌被惊雷声吓醒,听到外间谈音在和白子默说话,白子默问他为何心血来潮收花凌为徒,当时的谈音沉默许久,只说:“枫亭与我很像,都是固执之人,对事如此,将来对人亦是如此。” 花凌默默听着,眼皮打架,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谈音的一声怒喝吵醒了他:“我对你无情了,滚出去!” 花凌被吓着了,他赶紧跑到外间去看,就见白子默逐渐消失在雨夜中的背影,以及坐在榻上突然口吐鲜血的谈音。 花凌想叫人,却被谈音失声喝止,并告诫他不许声张,次日,谈音宣告闭关,半个月后,谈音修为溃散,灰飞烟灭。 很多年以后花凌才知道,原来师父的死,是因为无情道尚未达成之时动了真情,乃至修为反噬,无力回天。 当时的花凌不明白,为何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断情绝爱,那个心上人有什么好的,至于如此折腾自己吗? 直到遇见萧烬,花凌突然明白了。 师父说的果然不错,他对事固执,对人也会固执。 太上忘情道对他人来说是一种深渊,而对他们这种深陷情爱之苦的可怜虫来说,那是一种解脱。 心脏猛然间一刺,花凌怔鄂,下意识伸手捂住心口,努力安抚好焦躁的净世青莲。 “花凌。” 花凌几乎是仓皇的朝身侧望去,正是萧烬。 萧烬的表情异常严肃:“我有话想问你。” 花凌转身就走。 “等等。”萧烬急忙跟上去,俩人一前一后走到池塘畔,花凌站住脚步,深吸口气道,“快问快滚。” 萧烬故作镇定,沉声道:“郝媄人自尽是郝门主死守的秘密,你怎会知道?” 花凌脸色倏的一白,不答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阵眼所在的?” 萧烬抿着嘴唇不言语,花凌眼底一片淡漠清寒:“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接触过鬼道阵法的新秀,怎会一眼识出虹屠修罗阵的阵眼?” 萧烬眼睛蓦地睁大,眼底浸满了惊恐,连声音都隐藏着一丝微弱的颤抖:“我问过夏玉,他说你说过,“现在灭一灭他们的傲气,免得将来他们被别人灭门”。” 萧烬下颚收紧了,勉强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凌眸中闪过一抹暗沉,他迎上萧烬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瞳,冷冷道:“在幻海瑶琳采摘血参的时候,你要我先用沉眠符,我记得你从来不看关于草药的书,那是你第一次见幻海血参,如何得知血参的根部连接着海妖的?” 宛如九天神雷正中头顶,萧烬整个身躯都晃悠了下,他怔鄂的后退两步,眼中流溢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惧怕:“你,你也是重生的吗!?” ※※※※※※※※※※※※※※※※※※※※ 求预收《我成了黑化反派的白月光》 林熙穿成了一个恶毒男配,这恶毒男配细腰长腿小翘臀,作为主角的狗腿子,各种打压反派,花样作死,下场凄惨。 林熙表示:这坑爹剧情我不参与。 不想他却被强制绑定了系统:“请遵照剧本走,羞辱反派让反派黑化,否则会被抹杀的亲~” 林熙脸上镇定自若,内心慌得一比:“箫珩你你个面瘫,垃圾,活该男一号被抢走。” 弱弱补救:“男二号挺适合你的……” 箫珩起身,逼近,唇角勾起森森冷笑。 林熙想百米冲刺式跑路:“……完了。” * 箫珩有个竹马,后来和主角跑了;他有个过命的兄弟,后来和主角跑了;他还有个当董事长的爸爸,后来被主角家搞破产了。 算下来,他还有什么? 哦,还有个专门和他作对,拼命在他面前秀存在感,鸟都不鸟主角的人。 只属于我的人! 天然小太阳穿书受vs阴鸷邪冷占有欲爆棚的反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