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柔万人迷哄骗日常》 第 1 章 亦枝养的小孩生病了。 他叫姜陵湛,今年不大,前几天刚过十五,瘦得像竹竿,体内寒毒头次发作,引起高烧,迷迷糊糊地在她怀里喘气,亦枝轻拭去他身上汗珠,哄了又哄。 这小孩一直不得宠,姜家没一个下人来照顾。 亦枝活了五千年,除了受伤,从来没生过病,第一次遇到,有点手忙脚乱,为他输送一晚上灵力,天蒙蒙亮时陵湛才好转,外边的雨落了又停,小孩安静趴在她身上。 早上没出太阳,天依旧是阴沉得快要下雨。她后背靠着枕头,手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背,偏薄的罗纱裙被陵湛的汗浸湿了,勾勒出锁子骨下的丰满。 “还难受?”亦枝低声问,“要不要喝水?” 陵湛意识不太清醒,他脸色苍白,卷长的睫毛在颤动。 亦枝喜欢美人,尤其是他这张漂亮的小脸,从哪看都让她顺眼。她心软了,手抚上他的脸颊,趁他现在没力气像从前一样反抗,轻捏了两下。 “别碰我。”他体虚弱,脸却热得发烫,她猜一半是气的。 这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亦枝叹气收回手,她的手轻放到他瘦弱的肩膀上,把性子也收了收。 “我早说过你体内有寒毒,让你修炼也是为了抑制寒毒,你这下总该相信了,”她给他扯了扯被子,“好好睡觉,我得出去一趟。” 陵湛手下意识攥住她的衣服,亦枝以为他怕,笑着轻握他的手道:“不用担心,还有我在,我让环蛇来陪你,你这寒毒我解不了,我去找找别人。” 他这病不是寒毒那么简单,三魂七魄中缺了两魂四魄,亦枝有心替他找也没办法。 她所知道的事告诉他没意义,陵湛的母亲是姜宗主妾室,早年就没了,周边也没任何能帮忙的人。 他倒也真是暗黑道子转世,初见时她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半天,这孩子没半点害怕,直接面无表情地拎起她,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差点就被丢出这间破院子,几千年的脸都要丢尽了。 陵湛紧攥住她的手,干巴巴憋出一句话道:“不要它。” 亦枝笑了笑,捏他鼻子。 环蛇是她点化的一只小环蛇,她本来是打算让这小蛇妖在附近待着,有事好提前通风报信,结果小蛇妖天天来缠着她,到她跟前可怜兮兮说什么只求和姑娘春风一度,沾沾龙气。 她明明没做什么,陵湛拿起扫把冷脸就将小蛇妖和她都赶了出去。 她抬起他的手,温声道:“师父不让它来,你乖乖睡觉。” 陵湛紧紧盯住她,但他熬不过一夜的困意。 亦枝陪了他一会儿,见小孩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后,才小心翼翼挪开他握住自己的手。 她腰有些酸,手捶了捶,叹口气,只觉自己老了,一晚上都熬不住。 亦枝换了身衣服,从存钱的小罐子里拿了几个铜板,打算给陵湛买糖吃。 换下的罗纱裙被随手搭在屋里椅子上,余下的温热浸着女子馨香。陵湛自幼一个人,被姜家人欺负着长大,性子敏感,她要是不留点东西,他说不定就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 姜府是晚京城中最大的府邸,守卫极其森严,结界阵法御敌,未得宗主许可,常人绝对进不来,想出去也极难,于亦枝而言,形同虚设。 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一个时辰的功夫,陵湛那里就出了事。 泥泞的院子站了两对侍卫,平日干净整洁的地方全倒满各种杂物,一张结实的紫檀木扶手椅放在大门口,上面坐个和陵湛长相有三分相似的少年。 亦枝知道这人,他叫姜苍,是陵湛的哥哥,出自嫡系,府内排行第二的二少爷。她皱眉,把手上的糖葫芦收起,隐住行踪坐在墙头,交叠细腿遮在罗裙下,没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陵湛不知道是不是被吵醒的,他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外,低头扶着门,苍白的脸色显出身体的虚弱。 地上破旧的木架子已经散架,几张简易的椅子也缺了部位。 “贱女人生的狗杂种怎么配跟本少爷站在一块地盘,”姜苍单手撑头,俊俏的脸充满少年戾气,“本少爷今天心情不好,都给我砸痛快点,菜地也给我踩了,弄得我偌大姜府像个破落户。” 亦枝查过姜府的情况,姜苍比陵湛大几岁,自幼备受宠爱,最见不惯陵湛。对他来说,陵湛母亲就是破坏他爹娘关系的元凶之一,陵湛也是贱种,不配做姜府的人。 但陵湛这屋子简陋,没什么东西是能砸的。 侍卫望着一院子的狼藉,为难跑过去道:“二少爷,您看这地方都成这样了,您气也该消了,道君这两天才回来,夫人要是知道您在这闹事,得罚您禁闭几日。” “母亲巴不得一个人陪着姜竹桓,管本少爷做什么?”姜苍冷笑一声,“一个两个都反了,多嘴多舌还敢指使起本少爷?里屋也给我砸了。” 在场的人都没敢再出声,面面相觑,姜夫人的事不是谁都能说的。 领头那个侍卫朝其他人使眼色,二少爷发怒起来不是谁都惹得起的,顺他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陵湛抬起头,深黑眸色中带的戾气让侍卫看得发怵,亦枝的眉皱得越紧。 侍卫看到陵湛伸手强硬拦人不许进屋,也没把他放眼里,推他一把。 陵湛身体瘦小,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亦枝看不下去了,化形突然钻进他衣服里,借陵湛的手用力把侍卫推了出去。 小孩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立马猜到发生了什么。 姜苍扯起嘴角冷冷嗤笑,他翘起腿扇风,道:“见到兄长也不知行礼,恐怕是心里有什么恶毒的想法,给我跪下。” 陵湛浑身僵硬,没有动静。 姜苍站起来,突然合扇甩出一道带有攻击意味的灵力,厉声道:“本少爷说跪下!” 灵力直冲向陵湛,亦枝察觉到异样,立即施法,这股灵力就要到陵湛身边时歪了方向,打到地上的碎花盆上,砰地一声过后又是一地碎片,一块带有姜苍灵力的碎片径直飞进刚才推陵湛的侍卫小腿里,那侍卫捂着腿倒地哇哇叫。 其他侍卫吓得够呛,领头侍卫赶紧差人把伤者带下去,院里的人都纷纷离陵湛远了几步。二少爷的天赋在姜家也是数一数二的,这灵力要是全打在人身上,得废半条命。 姜苍铁青着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打偏了。 亦枝在陵湛怀里动了动,知道姜苍摆明了心里不痛快来找茬,陵湛这小孩在这鬼地方呆了这么多年都没抱怨过,怎么姜二今天非得找他撒气? 陵湛站在原地,突然就捂着肚子蹲下来,他的脸在发红,样子奇奇怪怪,像被灵力波及到了。 姜苍却没打算放过他,外面一个侍卫突然匆匆跑过来,到姜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冷冷呵笑出来,“母亲还知道有我这个儿子?走!” 侍卫看着蹲在地上的陵湛,谁都不敢上前扶他,怕惹怒姜苍。他们跟在姜苍后面离开,只留下一整院子的狼狈。 亦枝不想让他们就这么离开,心中捏法,姜苍走着走着就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踉跄往前好几步,一堆侍卫急忙忙去扶,又被他气得推开,“把这院子给本少爷拆了。” 刚才那个来禀报的侍卫忙道:“二少爷,拆不得,道君今日回府,夫人正夸您和三小姐,不许您闹出大动静,宗主也在,您快过去吧。” 姜苍脸色更加差,却也没再提拆院子这回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亦枝才从陵湛衣角冒出个头。她剔透的龙角泛出淡淡的蓝色,通体精致,小腹鳞片缺了一块小小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亦枝利爪收住,紧贴在他胸口,若有所思对他道:“看来姜府有热闹要看了。” 陵湛从不参与姜家的事,热闹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只恼羞道:“你咬我做什么?” “你肚子没什么肉,我找不到地方,随便咬的。” 她话才刚说完,陵湛就恼火起身,亦枝一时没抓稳,跌了出来。 一整院的乱糟糟让人看得头疼,她揉着酸胀的肩膀,再次觉得自己身体不年轻了,明明她也才几千岁。 ※※※※※※※※※※※※※※※※※※※※ 雷萌自鉴:女主非c,男c 放飞放飞,催更随意,更不更主要看我手速 【女主享受乐趣型,真不是小姑娘,不会是同时和多个人暧昧,一心宠男主,文案在后期女主发现某些事后,现在只要男主心头血,不喜欢的慎入啦】 更新不定系列,一贯的瞎写风格,非买股文,男主永远是最得女主宠爱的,涉及黑化,崩溃,死角色等等 第 2 章 姜苍是姜家的小霸王,谁也不能惹他不高兴,要不是怕他以后三天两头来陵湛麻烦,她也没必要让陵湛做个样子。 亦枝看着陵湛沉默扶起地上的破架子,思来想去,觉得让一个病患收拾不厚道,她抬手合上院子大门,又上前拎住他的后领,陵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晚京城外的一条狭窄突然出现两个人,角落的小乞丐缩了身体,陵湛摇晃一下才站稳,等看清四周景象后,他顿时恼羞,要出言讽刺她一番时,一串糖葫芦伸到他跟前。 亦枝微微弯腰,乌黑长发垂在纤细腰侧,一身青白衣衫绣缠枝纹,衬出曼妙身姿。 她单手背在身后,笑道:“刚才出去是见一位会医术的故人,师父带你去看病,放心,今天算我带你出来的,不算你主动离开姜府。” 陵湛沉默小半天,推开她的手往回走。 亦枝看他往外走,心想这又不是回府的路。 她是不知道姜府给陵湛施了什么法,这孩子哪都不愿去。 亦枝咬了一口糖葫芦,跟在他身后,说:“你陪我去看大夫,我晚上就不占你的床。” 陵湛突然停在原地,他回头看她一眼,眉眼也皱得更紧,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亦枝随他停下来,小巷中人烟稀少,但外面叫卖的小贩却是来来往往,这里是晚京城,修者遍地,没人觉得他们的出现异常。 这小孩和她在一起,总能挑出各种不同的刺,不是说她身体太冷,让他睡不着,就是嫌她衣着不得体,不像个女人。 陵湛转身,开口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说过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亦枝笑眯眯上前,摸他头,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出府,要违令早就违了,对自己好些也没什么,不用怕,遇事还有个师父替你挡。” 陵湛身上的灰色粗布衫洗得发白,他没回话。 亦枝收回手,知道他脸皮子薄,他一直养在院子里,没怎么出来过,人也不愿意接受新东西,天天看院里那堆之乎者也的书,性子像个小古板。 她把手里剩下的糖葫芦塞给他,“甜的,吃完就带你去看大夫……” 亦枝话还没说完,蓦然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她反应快,立即抱住陵湛,把他按在怀里,隐进阴暗的角落里。 那串糖葫芦还没到陵湛手里,径直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亦枝护住人的动作干净利落,给人的安全感却是温和的,陵湛背靠住墙,抬头看她,只看到她细眉慢慢皱起来,她的睫毛很长,漂亮的眼眸是淡灰色的。 没一会儿后,两个身带煞气的黑衣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他们拿着罗盘,脸上带面罩,看不清长什么样,手上不停转动的罗盘像是受到了强烈灵气的干扰,转来转去指向不明。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罗盘坏了,她刚才一定在这。” “分头搜,切勿打草惊蛇。” 他们行动十分迅速,就像是十分确信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如果是找她,那这准度倒是不一般厉害。 亦枝没用太多灵力,带陵湛去了一间偏僻的别院。 陵湛从她柔软的怀里离开,她牵过他的手,发现他手心都是热汗时,亦枝脚步顿下来。 她先问他一句:“身体难受?” 陵湛摇头。 亦枝嘀咕一句怎么回事,然后手轻扶他的后脑,低下头去碰他额头。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亦枝感觉他额头又热又烫,她以为是昨晚发病带来的后遗症,直接推开了屋子的门,牵着陵湛进去。 屋中所有摆置积了灰,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亦枝绕过圆桌走到檀香木柜前,一脚将衣柜上的一只缩头老乌龟给踹下来,地上的灰尘扬起,又被她捏法清理干净。 “龟老子,我何时许你透露我位置,嫌活得不够长?别给我装,起来。” 那老乌龟不动弹,干瘪瘪的,像个龟壳。 亦枝清闲的日子过了才不久,一出钟府就被人找到踪影,要说和这只老乌龟没关系,她都不信。 她踢一脚地上的老乌龟,用上了灵力,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老乌龟直直撞到柱子,头晕眼花。 他装不下去了,连忙伸头化为人形,拄着拐杖道:“老夫守口如瓶,从未透露过有关姑娘的半分消息,来这地方也绝对没人知道,全都是他自己查的。” 亦枝表情淡了些,她道:“给陵湛看看。” 龟老子了解她,知道她不想谈,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位是姜小公子?果真一表人才,是哪里不舒服?快快坐下休息。” 陵湛向亦枝身后避了避,谨慎躲开那只干枯的手,亦枝伸手护住他。 她长至腰间的黑发安分束在发带上,柔顺如她本人。 两人动作让龟老子眼神微妙,他平日被各种捧着,被陵湛戒备也没说什么,只谄媚地用袖子替他擦干净凳子。 他理亏在先,虽然不知道亦枝为什么找上这小孩,但不得罪总是没错的。 “不必如此,听说你近些时日炼丹有进,”亦枝忽然说,“是不是得拿出来让人瞧瞧?” 龟老子在她意有所指的注视下,心一横,硬着头皮出去找自己的药箱。 亦枝看他脚底生风就知道没好事,这老乌龟除了医术外,就没什么靠谱的地方。 “这人是谁?”陵湛问她。 亦枝想了想,也知道陵湛到底是个孩子,没怎么关注外界的事,便说:“叫他龟老子就行,他见识多,治你身体或许会有法子。” 这只老龟是亦枝很久以前从鹰嘴上救下来的,痴迷通晓各类医术,在修界十分有名,白发苍苍,命比谁都硬,手脚也麻利,装死是一绝。 陵湛抿嘴道:“他是妖,我不要他治。” 亦枝心想他这病都要折命短寿了,怎么还计较这种小事情?姜宗主去求龟老子都不一定排得上号。 她把陵湛按到凳子上,“他习的不是妖术,你乖乖的在这里,我出去一会儿。” 龟老子天生的胆子小,遇事就躲,稍不注意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陵湛微微张口,想说句自己要回去时,她低头像往常样亲了一口他的侧脸,温声道:“陵湛,师父很快回来。” 她身上的女人香钻进他鼻子,脸颊是温热的,陵湛顿了顿,撇过头,“随便。” 亦枝按住眉心,已经习惯他的语气。 …… 龟老子背着药箱,单手抱包裹,偷偷摸摸打算逃跑。 等见到堵在他前头的亦枝时,脸色都变了,感到凉风中都带着寒意,赶紧道:“我留了几颗上好的丹药给姜小公子,小公子身体虚,可先服着养养,我手上没有好用的药,这就出门替他去找找。” 亦枝没理他这番说辞,她的手按住被风吹动的几缕长发,背轻靠漆红廊柱,道:“既然不是你,你跑什么跑?” “我也没跑……我早上才与姑娘见过面,魔君的人下午就来了,这我也说不清,他做事向来不择手段,连你的龙鳞都敢拔……”老乌龟抬手擦去额上薄汗,看着亦枝越来越冷的眼神,咬牙说了句实话,“他威胁老夫性命,老夫只得跟他说几句模棱两可的,刚刚是怕他们发现才躲起来……我做完事就立马跑了,绝对没告诉过那疯子姑娘在哪。” 亦枝心道一群不省心的。 龟老子额头冒汗,他一个老人家,本来也不想卷进这些事,运气太差被魔君找到了行踪,只得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他自己找上门的,这要是不做做样子,他肯定知道我和姑娘有联系,姑娘也知道我性子,我哪有那胆子敢背叛你?” 亦枝微微站直,龟老子确实没那个胆子,她来找他也不是为了专门质问他这件事。 她道:“这事我可以不计较,陵湛身体不舒服,如果治不好,你日后也别想再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亦枝有一个秘境,里面有各种世间罕见的药物,世间早已消声灭迹的珍奇物,在她手上数不尽,龟老子手里的那些稀罕药材几乎全是从她那里来的。 他脸色果然大变,立马抱着东西往回走,佝偻的腰都直了几分,嘴里嚷嚷着院子许久没打扫,得招几个下人过来。 亦枝朝外看了一眼,见风使舵的老顽童,也难怪魔君没动他。 院内凉风阵阵,寂静无人,她闭眸消失片刻,等再次睁开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破碎的罗盘,沾着血迹。 碎盘衬得她手指纤细,亦枝随手捏碎,将碎片丢进假山之中。 龙族本该是张扬的性子,但她不喜欢,只觉高调太易招惹麻烦。 ※※※※※※※※※※※※※※※※※※※※ 不用太抱期待——真放一锅里乱炖 放飞系列 女主会有各种各样的前任和未来任,姜苍是第一个 开文求营养液! 第 3 章 晚京城是长兮垣的主城,坐地极广,后山高耸,绿树郁郁葱葱。 陵湛住的地方偏僻,加上姜苍才刚在这里闹过一回,没人敢过来,亦枝带他出门一趟也无人发现。 龟老子医术高明,再大的疑难杂症在他手里也不成问题。 他看得出陵湛魂魄不全,可试了几种方法都不得用,表情也有些难琢磨。 陵湛开口道:“你若是不会治,直说就是,不稀罕。” 龟老子顿时气得吹胡子,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质疑他引以为傲的医术。 亦枝扶额,她了解陵湛只是不想再在身体的事上浪费时间。小孩子性子古板迂腐得像个老头也就算了,连说话也不会绕圈子。 她做了回和事佬,丢给龟老子一个入秘境药谷的令牌,又往陵湛嘴里塞了枚入口即化的糖,“龟老子医术够好,他肯定能治好你。” 陵湛嘴里一股清甜味,他抿嘴,看向她。 龟老子拿到令牌时惊喜异常,见她动作又心疼了,看她的眼神都带了败家子的感觉。 那清心丸品质极好,千万两黄金都难求,旁人用命求,他都不一定给,就这样被她浪费了。 陵湛避开她的手,亦枝也没恼,慢慢收回手。 一旁的龟老子想起秘境中数之不尽的仙药,默默不做声了,安安静静把令牌收起来,不和她计较。 亦枝给陵湛喂的是清心丸,但她还在里面加了点让人产生困倦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看着撑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陵湛,低声道:“他是魂魄有恙。” 龟老子对她的做法习以为常,他回她道:“我知道,可照常理来说我都施针了,他应该有所反应,怎么像个没事人?你怎么找的小孩?” 亦枝没说,只是想了片刻,道:“可有什么法子治好?” 龟老子迟疑片刻,“你给我半个月时间,让我再想想。” 亦枝也知道急不得,按着陵湛点头道:“那我待会带他回去。” 这小孩敏感异常,又是犟驴脾气,要是让他发现自己对他下药,迟早得发顿火气,亦枝可不想以后睡到一半被他踹下床。 龟老子看她轻手轻脚地扶陵湛,不免惊讶犹豫了会,问:“这小孩不会是你儿子吧?竟然护得这么紧,还十几岁了……可别让魔君给知道。” 他年纪大,经历的事多,知道亦枝是什么样的人,手段狠,性子矜,身边能待个没有关系的男人,这没人敢信。 亦枝叹道:“我要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也就不愁家里那枚出不来。” …… 月亮高挂枝头,皎洁月光洒满地面,如水波。姜府有异常的动静,不是在陵湛住的附近,亦枝也就没放心上。 从龟老子那里看病结束后,亦枝就背着陵湛回姜府院子,她手里拎了一堆东西,全是从龟老子那里要来的,走到时候龟老子脸都变了色。 亦枝不需要这些,但陵湛需要。 她轻轻背着睡熟的陵湛回屋,施法让屋里的一切复原后,又将手上那些旁人难以求得的丹药放在粗木方桌上。 陵湛睡得很熟,他的头歪靠在她肩膀上,呼吸声浅。亦枝衣服单薄,纱衣如蝉翼,温热的鼻息就好像黏到她肌肤上样。 他在人间是个小少年,在亦枝眼里却还是个丁点大的小孩,虽说身量暂时不及她,但手长腿长,以后也不会差到哪去。 她刚走到床边,脚步就突然停了下来。床上有股蛇类气息,因为修为不怎么高,暴露得明显。 亦枝着实是有些头疼,又不想说得太大声惊醒陵湛,只得压低声音开口道:“陵湛最爱干净,你若是惹他生气了,我可不保你,出来吧。” 床上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爬出一条小蛇,委屈巴巴说:“今天得了一些消息,特地前来告诉姑娘,结果姑娘带姜陵湛去享福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这要是错过了某些消息怎么办?” 屋里黑漆漆的,亦枝知道他这是装的,低声道:“起身去外面等我,陵湛睡着了。” 这是亦枝点化的那只环蛇,叫阿池,平日就呆在姜府替她探查主府那边的动静,长着一张秀气的脸,说话总是委委屈屈,眼珠子就差挂亦枝身上。 阿池听话,化成一个干净的秀气少年,去门口等她。 亦枝慢慢把陵湛放下,她护住他的头,放在枕头上。她的手在被窝中摸到自己早上的衣服,顿时也猜到是今天姜苍突然过来,陵湛只能藏住她的衣物。 他迷糊睁眼了片刻,被亦枝哄了一声睡觉,他才又睡了过去。 亦枝叹气,把多余的东西都收起来,一边想他身份太过可惜,一边帮陵湛盖好被子。 她从屋里出来,抱一床小毯子。 阿池忙接过她手上的毯子,给院子里的躺椅铺上,请她坐下。 他殷勤,亦枝也没见外,躺了下来。 “今天有什么消息?” 阿池挠头道:“姜家的竹桓道君回府,他十分厉害,天之骄子,斩妖除魔名声远扬,灵力远远超过姜宗主,此次回来也没人说他要干什么,不过我觉得姜夫人和他好像有些关系,姜二因此发了火,跑了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亦枝隐隐觉得自己听过两个字,但她也没放心上,还想难怪总觉外面动静大了一些,姜二是姜氏夫妇捧在手心的,不见了肯定着急。 她手指玩着头发,问:“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小环蛇摇头,厚着脸皮说:“没有,只是姜二灵力比我厉害,我也追不上,但我想了想,若是我那时有他一半厉害,大抵能查个清楚。” 阿池看着和陵湛差不多大,但不像陵湛单纯,早早就跟别人把暗地里的弯弯道道学了个编,一张嘴能说出花来,他摆明了想要求好处,可惜亦枝现在在养小孩,事事都得顾着屋里的小陵湛。 月光倾洒,人的轮廓都柔和下来,屋中闪过人影,亦枝在打个哈欠,没发觉。 “我知道了,修行非一日之事,我也不可能帮你太过,过几日再给你一枚丹药,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吧。” 阿池一喜,又莫名踌躇起来。 她松开手里的头发,头枕住手臂,打算就近在院子里歇息一晚。 姜府的秘事多,一时半会儿查不完,她只关注陵湛,其他的都没大碍。自己不久前才答应不占陵湛床,至少今晚上得好好做个师父的样子。 亦枝不喜旁人约束,今天下午动手便狠了些,把痕迹引向几千里外的中月城。 她想着想着,忽然看向干站不动的阿池,道:“夜深都不打算走?” 阿池是不想走。 他慢慢半跪下来,握住她皙白的手。她的手不大,软得像棉花,掌心发热,单是碰触,便能猜到她身体的软和。 亦枝微微一顿,抬起眸。 小环蛇脸红红的,他完全不知道亦枝待在陵湛身边干什么,但他对她身上的女性气息无法抗拒。 亦枝的乌发柔软,肤白肌腻,她收回手,半撑起头,清闲慵懒道:“平日要的赏赐还不够?” 她哪哪都生得好,标致的脸不俗反艳,高高在上的优雅矜贵常人难比,体态绰约,如画中仙子,丰满匀称。他双手慢慢放到她腿上,轻按她腿,道:“我倒不是想求姑娘赏赐,只是快有半月未见,想姑娘了……” 亦枝曲起条腿,摇摇头说句小小年纪,却也没制止他。 他咕哝道:“我那儿又不小,蛇族本就天生好物。” 亦枝挑挑眉,倒对他这番自信来了兴致,“陵湛岁数似乎和你差不多,他可比你要……” 她倏地感受到有人,头转向屋子,就看到陵湛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待了多久。 乌云渐渐遮住半边月,亦枝赶紧推开腿上的手,站起来道:“你起来做什么?不是困吗?” 陵湛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眼睛看着她。 旁边的小环蛇没有意识到陵湛攥紧的双手,他好不容易才趁着没人进院子,现在被陵湛打断,不由站起来气道:“姜陵湛,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你长不长眼睛?” 阿池对龙族研究颇深,知道他们乱性难改,龙亦枝也肯定是喜欢上位,姜陵湛看着就不像容易被支使的,两个人日后合不到一起,一个普通凡人也不可能满足实力强盛的龙女,不如让位于他。 亦枝连忙捂住小环蛇的嘴,对陵湛道:“我这才刚刚坐下,他是来跟我说府中近况。” 小环蛇动作灵活,顺势就靠在她怀里,模样委屈,就像遭人欺负一样。 亦枝看到陵湛手伸向放在一旁的笤帚,心中咯噔一声,她赶紧放开环蛇,径直将他推出院子。 别人她不了解,但陵湛是真敢把他们扫地出门,亦枝已经丢过一次脸,不想再来第二次。 小环蛇在院子外摔了一跤,呜呜哭着叫姑娘。 亦枝尴尬,看着陵湛不知道说什么。 她暗自腹诽,心想自己怕他做什么,又没做多余的事。 陵湛眼眸如黑色的珠子,沉闷的戾气径直刺向她,“那么喜欢看他的东西,那就去看呗,又没人拦你,你们这些妖,最好都滚出姜家,何必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他转身回了屋,大力关门。 亦枝看着吱呀响的屋门,揉额头叹出声气。 她拍了拍罗裙上的灰,随他一起进去,合上了门。她刚进屋,干净的灰被中就传来一声滚。 亦枝只能当没听见,她坐在床边,俯身下来。陵湛只觉手臂被两个颤得发软的雪团压住,下一秒全身便被她身上馨香所覆。 亦枝越过他躺进里边,把他按在怀中。 陵湛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甜得腻人,他的手攥住她的衣角,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要脸。 亦枝以为他在说她和小环蛇,只得微低下头,捋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大晚上不许说话,睡觉。明天早上记得帮师父把干净衣服给准备好,这种大夏天,得被你热出一身汗。” 他不懂人情世故,一点就炸,多哄哄就好了。 ※※※※※※※※※※※※※※※※※※※※ 蛇不是切片 暂定18点更新,18点要没有,那就另外通知 第 4 章 夜凉寂静,陵湛在那句不要脸之后就没再说别的话,亦枝一觉到了天亮,等第二天醒来之时,屋子里安安静静,床头也没有准备好的衣服,只有微淡的曦光照进窗内。 亦枝慢慢坐起来,轻揉眼睛。她的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半个圆润细肩隐隐若现,雪白的胸口被素衣裹住。 他比她要有自制力,早起正常,前天要不是生了病,也不会在她怀里躺那么久。 她按住眉心,看来他真气得不轻,理都不愿意理她,今天竟然能让她舒舒服服躺到现在,也不把她踹下去。 亦枝睡回床上,解了浸满汗的衣服,丢在一边,打算等陵湛气消再去找他。 小孩得靠哄,尤其是陵湛这种吃软不吃硬的。要是他正在怒火上,那姿态就得放低些,至少不能让他认为自己是在知错犯错;如果气消了,那就该和他摆摆道理,戒备再深的孩子也会听话。 等陵湛身体好一些,修炼就提上重新日程,要是陵湛天天都不听她的话,以后又将会是麻烦事一堆。 房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亦枝抬头看到陵湛走进来,手里捧着东西,她忙闭眼装睡,免得他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陵湛没发觉她已经醒了,只是走过来,轻轻掀开幔帐看了一眼她,然后收回手。 他把一件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头,打开窗子,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屋子。 隔着一层灰色幔帐,亦枝手微微一蜷,忽然觉得他有点乖过头了。 虽说昨晚是要他准备好衣服,但那不过是她随口说的,他这里也没她能用得上的。 她叹口气,突然叫住他,“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送你。” 陵湛一惊,没想到她醒了,他顿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说出一句没有。 亦枝双手相交,下巴搭在纤细的手臂上,她趴在床上问:“真的没有?只要你说,师父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那你们离我远一点。” 亦枝心说一句小古板,怎么还在气头上?不过是被按下腿而已,又不是她主动要求的,偏怪到她头上,何其冤枉。旁的男人还做过更近一步的事,他要是撞见了,又看到别人长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岂不是得先转头骂她一顿乱勾引人? 她微微摇头,说:“这不行,师父还得看着你长大,你让我想想……算了,你过来。” 他没动,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亦枝撑手起身,她揉腰道:“我要害你早就动手了,你要是不过来,那我过去吧。” 陵湛顿了顿,想起她刚才在床上的衣衫不整。这女人没有廉耻之心,根本不管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模样,也不怕有人趴在窗子边偷看。 姜二才发过次火,底下小厮迟早会来嘲笑他一顿,若是外人瞧见她,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他慢慢走近几步,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亦枝伸出手,把陵湛拉到她跟前。 他没有准备,脚步踉跄两下,正恼怒之际,亦枝手抬起来,轻按住他的后颈,曼妙的身子微微前倾。 淡淡的血味在空中弥漫,亦枝的舌头轻顶,凉风从打开的窗吹进来,陵湛全身都僵硬如铁。 她的长发如黑瀑,披在细肩上,过了小半晌才脱力一样跌回床上,靠着自己手臂,有气无力说:“咽下去,我仇家多,你是我徒弟,要是招惹上麻烦,就算打不过,保命还是可以的。” 到她这种修为的人,血液尤为宝贵,一滴就相当于半条命。 他猛地回过神,抬手臂使劲擦自己嘴巴,胸膛起伏得厉害,吼道:“无耻,没脸没皮,放|荡……” 亦枝抬头时,他却突然转身,涨红眼睛跑了出去。 她无奈把干净衣衫拢住,他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但也确实让她头疼,以后如果还这样对女孩,迟早孤独终老。 陵湛不像被宠大的小孩,他身体有缺陷,从前学不来术法,闲暇时就只能看些凡间的书,天天皱眉,唠叨她不像女人,怎么也看不顺眼,调戏他两句,他能脸黑直接拿东西砸人。 亦枝趴在枕头上,耳边听到陵湛被绊了一脚的声音时,笑了出来。 片刻之后,她又轻轻叹气一声。 普通修者喝了她的血修为都会涨进,刚才他却没什么动静,可见经脉闭塞到连她的血液都渗不透,修炼之事更加困难。 小环蛇昨晚的自作主张才让陵湛发过次火,亦枝大清早又把他惹毛了,两件事加在一起,这孩子直接和她冷战起来,待在屋外怎么叫都不愿意进来。 亦枝打哈欠,换上那身干净衣服。 衣服挺合身,除了某些地方挤。 可她要是不穿,陵湛又得阴阳怪气嫌她事多。 小孩洗衣缝衣做饭打扫样样都擅长,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模有样。 如果他爱炸毛的性子再好些,亦枝日后得有一堆徒媳,连她有灵力用不着这些都习惯被他照顾,普通人更加。 屋外的天色已经大亮,陵湛在院子里打水洗衣服,脸似乎都被气红了,也不往屋子里看。 她站在窗边,忍不住笑。 陵湛性子孤僻,但也不得不说是她遇到过最好的,贴心得像小棉袄。 以后他要是黏她了,反倒会让她不习惯。 等确定他没有进屋的打算,她捏法离开到别处打听消息。 亦枝对姜家没想法,但陵湛还不是远离姜家的时候。 …… 姜苍离家出走一晚上都没有动静,谁也不知道他这又是闹起了哪门子脾气,姜府四处都是巡逻的侍卫。 闳宇崇楼遮蔽阳光,她在姜家这段时间十分低调,环蛇不管用,重要的消息只能她自己来探。 亦枝才刚刚站住脚,一道锐利的剑气陡然袭向她,亦枝一惊,立即避开,又有两道剑气划在地上,直直把她逼到墙角才停下。 她慢慢抬起头。 姜府近日回来一位道君,名叫姜竹桓,有名的天之骄子,清冷严正,在外历练百年未归府,是姜宗主的弟弟,姜府唯一的嫡系,陵湛叔叔。 他登上宗主之位没一天就退了下来,这位置就到了现在的姜宗主头上。 姜夫人同姜竹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喜欢,早已约定的姻亲因此事破灭,姜夫人最后被父母威逼,嫁给了姜宗主,现在他匆匆回来,事情显然不简单。 这是从环蛇那里得到的消息,亦枝的胸口微微起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人影握着剑站在不远处。 平坦的地面宽敞,屋瓦片排。他一袭白衣配锋利长剑,深黑的眼眸紧紧盯住她,脸庞清隽,犹如谪仙般。 他淡声开口道:“果然是你。” 亦枝挪了位置,坐在高墙上,他脚步微动。 亦枝面孔精致如玉,纤细的双腿相交,手里拿着一片绿叶,温声道:“好久不见。” 姜竹桓没有任何反应,漆黑的双眸只有她的身影。 “姜竹桓?难怪耳熟,原来从前听你说提过,你还是老样子,”亦枝的手抬起来,轻轻放在胸口,算着时间,没回答他的问题,“真可惜,宛儿没了就是没了,你的剑指向我没有任何意义。” 她修炼走火入魔过,修为全失,不得以隐藏身份待在他身边。 李宛是一个世家小姐,同他们一同游历,最后死在她怀里。 姜竹桓为李宛给了她一剑。 敢这样做的人几乎没有,他厉害,几千年来头一个让她伤到元气。 她倒万万没想过他居然是姜家的人。 姜竹桓开口:“下来。” 亦枝慢慢丢下那片叶子,摇头轻道:“你能堵到我,是你厉害,但真可惜,姜府的至宝不合人意,连人也同样,白来一趟。” 她往后一倒,姜竹桓脸色一变,立即去接她,但亦枝早不在墙后。 侍卫听到巨响时就匆匆跑过来,赶来时只看到姜竹桓一个人的身影,忙问:“道君遇见了什么?” 姜竹桓紧盯着亦枝消失的地方,片刻之后,他慢慢收起剑,淡道:“府内最近可招过婢女?” 几个侍卫面露古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些,只老实道:“没有。” “禁地可搜过了?” 侍卫摇头回:“没宗主的手令,谁也进不去,二少爷也一样。” 他们表情都有些微妙,长兮垣的禁地也是长兮垣圣地,除了在百年大祭会开,其余时候戒备森严,无人能靠近。 姜苍赌气离家的原因没几个人知道,但往大方向猜也不难,姜竹桓和姜夫人的传言府中都清楚。 姜竹桓也没再问,他紧握着剑,转身朝禁地方向走。 侍卫要拦他,又突然记起他曾任过宗主,纵使时间不长,却也有权进入禁地。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挑了个人去禀报姜宗主。 亦枝按着胸口,心跳得厉害。 她没直接回陵湛的小院,打算去姜府禁地逛一圈,至少不能让姜竹桓发现自己在说谎。 她和姜竹桓已经没关系,但保不准他还恨着她。 陵湛也是喜欢清静的,给这小孩招来麻烦,说不定又得挨他训一顿。 结果她才刚到禁地,就差点被脚底下的一个东西绊倒。 姜苍花了半宿的时间藏进来,好不容易找了棵树休息,猛地被人踢了一脚,顿时怒气冲冲坐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对本少爷动手!” 亦枝一掌打晕了他。 ※※※※※※※※※※※※※※※※※※※※ 来,微改了部分 第 5 章 姜竹桓的出现让亦枝差点受伤,怎么处理姜苍也让她头疼了会。 等处理好外边的一切事后,她才回到小院,陵湛也已经发现她离开。 简陋的桌上摆着冷掉的饭菜,有碗少见的鸡汤。 亦枝看到陵湛站在床前,他的手垂在两边,垂下的睫毛遮住眼眸情绪,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问:“特地为我做的?” 陵湛猛然转回头,亦枝微微弯腰,挥手闻了闻饭菜味,抬头看他:“昨晚听到一些风声,特地出门查了查,姜家一位道君回府,姜苍离家出走,闹得都挺大,不过暂时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亦枝没怎么笑,但她眼里都是笑意,让人从心底就生出亲和。青丝乌发柔顺垂在胸前,衬得她雪肤如凝脂。 他手握成拳,亦枝看到了,站直起来,抬手按自己背,抱怨说:“今天专门为你出去查的事,我都要累死了,快来帮师父揉揉肩孝顺孝顺。” 她深觉自己现在的身体跟不上从前,累是真累,动得多了,总觉哪哪都酸胀。和陵湛这个小少年在一起久了,时常会生出自己在骗嫩草的感觉。 陵湛的手慢慢放开,“自己多管闲事。” 他走过去坐下吃饭,看也不看她,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还呛了一声。 亦枝叹声坐下,伸手去捏他的脸道:“不知好歹的小屁孩。” 她离得近,陵湛不可避免地看到些不该看的,他眼睛立马转开,又被呛了一下,怒瞪她道:“你才是不知廉耻。” 亦枝听习惯了,没当回事,帮陵湛勺了碗鸡汤。 灵力温热片刻后,浓郁的香气传进鼻腔。 陵湛虽是姜家人,但他平日得不到本家的任何好处,贫寒如山间乡野夫,甚至连自由也被限制,只能在后院养些山野之物。 “你实在太瘦,从前身体就不适合修炼,要是再垮了,养着也难,”亦枝把碗放到他手边,“师父可不想把你养瘦了。” 陵湛低着头不说话,径直把鸡汤推给她。 亦枝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她拿勺慢慢喝了好几口,笑道:“好喝,我喜欢。” 他大概也猜到今天早上的血腥味不是什么小事,鸡汤怕是专门炖给她的。 陵湛闷头道:“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亦枝边喝汤边道:“今晚上要不要出逛逛?虽然师父没钱,但小钱还拿得出来。” 她穷是真的穷,除了给他买东西外,私下里拿着两个铜板都犹豫花不花,但亦枝喜欢宠着他。 他头也不抬,“不去。” “真不去?” 陵湛没理她。 亦枝笑出声,遇见姜竹桓的不好心情消了一半。 姜竹桓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两个人断也断干净了,从前就不是正经关系,他愿者上钩罢了。倒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养陵湛,亦枝咬着勺,陵湛其实不怎么让人费心,他什么都会做,比她做师傅的会得还多,她衣服上的花还是他熬夜绣出来的,显得她什么都不会样。 桌上的饭菜冒起热气,小屋中的氛围宁静平和,过了好一会儿后,衣柜中突然传来一阵撞击声,夹杂一丝疼痛的轻嘶声,亦枝手一顿。 传出来的声音有点熟悉,陵湛慢慢抬头看向亦枝。 “路上看着可怜,捡回来的。”亦枝放下手里的碗筷,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质疑,伸手往他碗里夹菜,挑眉示意不吃完不许离桌,然后起身去打开柜门。 浑身被绑住的姜苍一样跌了出来,他衣襟和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嘴也被灵力堵住。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到姜苍的眼睛,亦枝站在他跟前。 姜苍适应了会才看清眼前的她,不远前还有个陵湛在吃饭,他脸色惊变,以为陵湛勾结妖对他下手。 亦枝收回术法,新鲜的空气让姜苍的呼吸顺畅起来,他咳了出来,又骂道:“果然是卑贱的贱人所生,竟敢勾结妖孽,辱没姜家门风。” 亦枝一没想到姜苍说得这么狠,回头看了一眼陵湛,见他脸色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开门见山说:“我可不是妖,陵湛也没心思理你,今天只是想和你谈谈交易。” 姜苍缓过气,他慢慢往后退,背靠住榉木柜,谨慎看着她。 “不用试了,以你的修为,就算解开了也逃不掉,”亦枝半蹲下来道,“你好像十分不喜欢姜竹桓,我猜他这次回来,大概率是为了你父亲的位置,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是为了姜夫人。” 姜苍试图用灵力解束缚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突然变得极为不善。 亦枝摇摇头道:“真可怜,你以后要管别人叫爹了。” 她一通话彻底把姜苍惹到了,他恶狠狠地看向她,亦枝笑道:“我这人就喜欢看热闹,可以帮你赶走他,就算赶不走,也得让他吃一顿教训,怎么样?” “胡言乱语,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用紧张,”亦枝身体微微前倾,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因为我也不喜欢姜竹桓。” 她不知道姜竹桓是怎么发现她在姜府,但他那句果然是你就已经说明他早就猜到她在。 姜苍身体微僵起来,“关我什么事。” 一旁的陵湛放下筷子,突然开口:“你衣服脏了,进去换衣服。” 亦枝许久没做威胁人的事,正在兴头上,摆手对他道:“没脏,我今天什么也没做。” 陵湛只道:“我说脏了。” 亦枝莫名其妙,“不可能。” “那你自己洗,不要想偷懒,我闻得出来。” 亦枝被噎了一声,低下头,知道他又看她不顺眼。 真是奇怪小孩。 她的束带明明都系得好好的,又是哪里不合他意?今天要是拉拢到姜苍,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样这么难过,怎么就不知道她的用意?她不好在姜苍面前下他面子,只好起身拍了拍身子,打算回屋换件合身的。 他们两个间的争执仿佛儿戏,姜苍让自己镇定下来,叫住亦枝,和她周旋道:“若我父亲知道姜府藏了妖魔鬼怪,定不会放过你,姜陵湛不过小小庶子,没有任何权势,你若投入我麾下,保住性命不过小事。” 亦枝回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紫金令牌,在姜苍面前晃了晃,“你忘了我是从哪把你带出来的?” 姜苍脸色彻底变了,长兮垣禁地没有外人进得去。如果不是偷到姜宗主的令牌,他连走近都不可能,但这女人却在里边来去自如,可见实力恐怖。 “我不会对你动手,没什么好处,”她站在屋中,身姿如玉,“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你没听过?比起捉拿我,倒不如想想怎么赶走一个要破坏你父母关系的人,姜苍,我要不是想帮你,就不会现身暴露,陵湛是我徒弟,你若是想把今天的事告诉姜宗主也无所谓,我只要带陵湛离开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但姜竹桓这个人,你应该是赶不走了。” 姜苍的脸慢慢黑了下来。 亦枝则把那枚紫金令牌丢给陵湛,陵湛皱眉,抬头望她,又见她纤细手指搭在腰间系带,他登时就知道她这是不知羞的老毛病又犯了,立即拍了下桌。 亦枝被吓了一跳,道:“你又怎么了?” 陵湛脸皮没她那么厚,当着姜苍的面也说不出一句进去再脱,好半天才说句:“放他回去。” “待会就送他走,不着急,”亦枝没再继续,她手背在身后,“你倒是心宽。” 他在姜家没受过好待遇,大部分是因为姜苍。 姜苍见他们两个完全不把他放眼里,火气也上头了,他素来是别人的中心,谁都捧着。 “我可以和你合作,”他直接道,“但你必须立下誓言,若是一个月后姜竹桓还在姜府中,你就得……” “我就得什么?” 姜苍的话瞬间被堵了,亦枝淡道:“别想跟我谈条件,我不喜欢。” 她软硬都不吃,看得出不怎么在乎姜家这个威胁。 姜苍实在不喜欢姜竹桓,只是想了想就咬牙答应她,又补了一句,“你若是敢对我爹娘动手,绝对跑不掉。” 亦枝没说别的,抬手就解开了束住他双手的术法,“走吧,我得睡午觉了。” 姜苍这种人在家被宠惯了,把家人看得极重。姜夫人和姜宗主面和心不和,他尚小时看不懂,长大后便觉事情都是陵湛母亲因素。 于他而言,姜竹桓和陵湛都是外人,他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亦枝揉着手腕,姜竹桓跟她没大仇,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但姜苍这性子,不利用就浪费了。 陵湛安静在旁边站着。 姜苍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手,对她的干脆有些难以置信,他还以为得被他们折腾一顿,“你就这么放了我?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吃饭?”亦枝摇头,“要不是我带你离开,你现在就该在姜竹桓手里,去查查一百年前的秽安岭,离中月城不远,把事情告诉姜夫人后再来找我,在此之前不要有别的动静,姜竹桓脑子比你聪明多了。 姜苍打量她,慢慢扶着柜子站起来,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继续待在这里对他无益。 他正打算出去,又被亦枝给喊住,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道:“忘了你不能从陵湛屋里走。” 姜苍忽地感受到一阵危急感,下一刻脖子再次一痛,视线便陷入黑暗。 ※※※※※※※※※※※※※※※※※※※※ 这条龙真的很xx 第 6 章 亦枝在陵湛眼里什么样她自个也知道,这小孩觉得她是个懒散惯了的,穿着也不合世间规矩,要不是运气好,迟早暴露在姜家面前。 她没同他说过自己从前,毕竟糟心事不少,也不值得拿出来说。 亦枝把姜苍送了回去,姜苍再次醒来时,是在他自己屋子里。 屋内明亮宽敞,檀香木桌摆昂贵釉杯,金钩挂起幔帐,奢侈豪华,窗户紧闭,外面还有小厮说话的声音。 姜苍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捂着脖子嘶疼出声,他慢慢揉了两下,那蛇蝎女人下手不轻,连击他两回,白长了张漂亮脸。 在收拾外厅的小厮听到屋里有动静,进来看一眼,看到姜苍坐在床上时,顿时大喜,朝外大喊道:“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抱着剑打瞌睡的侍卫被惊醒,他四下望了眼,进屋道:“吵什么吵?吵到夫人那里有你好看,二少爷怎么可能……二少爷?!您回来了?” 侍卫脸色由不耐烦变得震惊,话都有些结巴,连忙指了两个人去主院禀告。 姜苍突然回神,立即让人去把姜宗主带过去。 可他刚想说话,恶心猛然就涌上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小腹在绞痛。姜苍手捂住嘴,趴在床上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也说不出任何和亦枝有关的事。 几个侍卫连忙过去扶他,“二少爷,您哪不舒服?夫人和宗主担心死您了,都快把整个府邸翻个遍,道君还专门去了趟禁地,结果哪都没看见您。” 姜苍隔了好久才缓过来,接过侍卫递来的茶水,把呕意慢慢压下去。他不是病秧子,寻常发烧发热这些病症奈何不了他。 如果不是其中有人作祟,自己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反应。 姜苍的手在收紧。 他忽地就将杯子砸到漆红柱上,砰地一声响让室内瞬间安静,茶水溅湿地板,顺着纹路慢慢流下,侍卫腿肚子抖了抖,谁都不知道这祖宗怎么生气了。 姜苍冷笑一声,道:“让管家给我过来,本少爷要做什么,没人管得着。” 那女人敢算计他,死定了。 他起身下床,要亲自去找姜宗主,还没找两步,胃里突然又开始上下翻滚,身体里的灵力在四处乱转,姜苍扶住床栏,哇地一声吐出来。 侍卫吓得连忙扶他坐回紫檀木床榻边。 姜苍的头隐隐作痛,他越是想说出刚才的事,身体的反应就越大,姜家人赶过来时,他脸色惨白一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高大树木繁盛,乌云遮住太阳,一个美艳女子手轻搭腿,坐在屋檐正脊上,看檐下的人步伐匆匆。 亦枝换了身青白罗纱裙,一层轻薄的薄纱裹住身形。她在姜苍面前装模作样厉害,但他到底会不会按她想的走,还是得来确认。 姜苍这趟离家出走闹得很大,连常年闭关修炼炼丹的姜家大哥都出关来看他。 他虚弱的模样把人都吓到了,姜大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姜苍慢慢缓过来,只说自己吃错了东西。 姜苍经常一个人偷跑出府玩,屋里有通往外边的地道,加上他做事素来没什么理由,姜家人也没怀疑他突然回来。 姜夫人是最后才到的,昨晚姜苍到姜夫人那里闹了一通,谁也不知道原因。 她这次被气坏了,狠狠说了他一顿,姜宗主也劝不住。 姜苍道:“姜家跟他又没关系,他凭什么回来,不就是为了爹的位置?娘为什么又信他?明明爹和你才是一家人,他算什么东西?” 姜夫人怒得要打他一巴掌,姜宗主连忙拦下她的手。 姜苍蒙头进被,没再回别的话,亦枝在屋顶上打哈欠,也猜到事情成了一半。 屋里边除了劝架声外,也没多余的声音。 姜夫人的气消了一些,她让里面人都出去,坐在床边,“你父亲能登上这个位置,全靠桓哥,你现在说这些话,岂不是让人寒心?” “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寒心便寒心,与我何干?” “姜苍,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从前那件事念你年纪小,你爹不追究,现在还想管上你娘?桓哥就算想要回姜家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些东西本就是他的。” “那贱女人自己跳河死的,爹都没说什么,娘还想把事情怪我身上?我困了,娘要是不想再见到我,大不了我走。”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亦枝细白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腿,她来姜府前调查过,陵湛的母亲似乎就是溺水而亡。 “我从不介意那女人,你这孩子……” “我困了!” 姜夫人按住额头,她不是好脾气,也不想在这时候跟姜苍吵。 姜苍把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来,姜夫人离开时,也已经过去小半天。 亦枝坐在屋顶上,看姜夫人差侍卫把屋子里里外外围了个遍,那条通往别处的道也被堵死了。 她觉得姜竹桓和姜夫人关系不简单,但姜宗主竟然什么都不说,亦枝也不知道该夸他沉得住气息事宁人,还是该说他句没胆子得罪姜竹桓。 不过无论哪种,她都没有兴趣。 姜府禁地肃穆庄重,供着一把举世闻名的无名剑,据说上能斩天地,下能压神魔,每任宗主继任之时,都必须喂血养剑。 但她初到姜家时就进去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亦枝到姜家来的目的是陵湛,其次就是这把剑。 剑是属于陵湛的剑,对他修行有益。陵湛身体不太好,亦枝从前还打算寻不着就先放下,倒没想到姜家内部乱成这样。 姜苍是个刺头,在姜家称得上无法无天,姜竹桓她了解,清正肃然,手段绝对不是姜苍能比的。 她也不指望姜苍能做什么,姜夫人和姜宗主才是入手点。 …… 亦枝从姜苍那里离开后,出了一趟府。 她怀里有个布包,布包中有为他裁剪的新衣衫,街摊小食拎在手上,绸缎布匹多得都要遮住她的脸。 一轮圆月初现,在渐深的云层中逐渐明亮,陵湛站在门口看她回来,他手掌缠上一块新白布,浸着血,打量她问道:“哪来的钱?” 亦枝要把东西放进屋里桌上,陵湛犹豫一会儿,帮她拿下来,亦枝松口气坐下,倒杯水喝,回他:“没动姜家的东西,是师父给你以后存的嫁妆。” 陵湛被噎了一口,“胡说八道,我又不要那种东西。” “你娘给你留的东西不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总得帮你把东西备好,”亦枝放下杯子,“等你以后长大了,别忘了好好孝顺我。” 陵湛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他去把亦枝换下的衣服抱过来,说:“这是你的衣服,改好了。” 亦枝则握住他的手腕,忽地把他拉进怀里,陵湛没站稳,跌到她身上,他恼怒道:“你又要干什么?” 她查看他的手掌,抬头问:“怎么伤的?” 他沉默,片刻后才道:“不用你管。” 亦枝嘀咕道:“小小年纪,脾气真大。” 陵湛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吼她一句:“要是嫌我脾气不好就去找姜苍,又没人拦着你。” 亦枝愣了一下,看着他问:“怎么了?生气了?” 陵湛扭头。 亦枝对他的别扭也算有所了解,也没再多问,细白温热的手指轻轻解开陵湛用来包住伤口的白布,道:“我要不是为你,也不会去找他,你要再说这些话,我心中就不好受了。” “……自作多情,我巴不得你离姜家越远越好。” 亦枝摇摇头,她看到白布下的手掌破了个洞,伤口还在冒血,连药都没敷,又问他:“看着像剪刀扎伤,疼吗?为我改衣服时伤到的?走神了?” 陵湛的手想抽出来,但亦枝没让,他开口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松开。” 他的手心有很多茧子,是平日干粗活留下的痕迹,和她手对比,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她倒没管他的小心思,只是微低下头,嘴唇碰他的伤口。 陵湛皱了皱眉,等察觉到一种不同于嘴唇的温热时,他手突然一抖,立即用力把自己的手扯出来,亦枝说了句别闹,他的身体僵在原地。 她眉眼精致如画,细腻的肌肤透出红润,衣下的曲线完美,若是不说话,总让人产生一种优雅高贵的疏远感,但她只要一开口,就暴露是个不正经的。 陵湛另一只手抓着自己衣角。 亦枝治不了他的身体,但这点小伤还是不在话下,舔一舔就好了。 她放开他的手,起身去漱口,回头问:“照理来说你都喝过我血,怎么还会怎么轻易就受伤?” 陵湛恼得回句不知道。 木架子上放面盆架,灰暗的夜色笼罩四周,亦枝顺便洗了把脸,拿干帕子擦脸上的水珠。 她察觉到陵湛身体的异常,手上动作一顿。 亦枝干布擦擦手,笑道:“没事,大抵是用了我的血,气血过足,龙族血液一向如此,我以前还以为只会对大人有作用,倒没想过会让小孩有反应,不关你的事,要不然师父抱抱?” “都说了不用你管。”他大步回了床。 亦枝忍俊不禁,丢下布帕,随在他后。 说来他在凡间已经是算是个小少年,但性子依旧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就是小孩。 夜色渐深,周遭寂静,设在院外的禁制传来一丝波动,亦枝的脚步慢慢停下。 有人来了。 两个人。 她说:“陵湛,师父出去一趟。” ※※※※※※※※※※※※※※※※※※※※ 女主主动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第 7 章 亦枝和姜竹桓在一起有几年,知道他那张脸是真的不错,清隽有加,眸冷禁欲,品行又端正,如皎皎明月般可望不可得,引了不少女孩芳心暗许。 但这人不是善茬。 他对人族或许有仁慈之心,毕竟亦枝从没见他杀人。可他极其憎恶妖魔之道,见到就要使手段杀了,即使是当着李宛和她这等弱女子的面,剑下的血腥也从没少过。 她那段时间里法力尽失,身体弱,磕碰到就发青,回不去秘境,只得先寻人庇佑。 他就被她赖上了。 龙族到底是本性难移,特别是面对他那种面上瞧着冷淡,衣下肌肉却结实如铁的。 男人和女人间的那些事总少不了一方主动,她玩乐惯了,并不介意当这个角色。 两人关系好一些后,她就常常避着李宛,挑着他修炼的关键时刻,俯身亲自示范他女子哪里最软和,再调戏一声他的手真好看,想要借着用用。 他清心寡欲,不为所动,只会闭着深黑色的眼睛淡淡说句自重,亦枝是爱笑的,总忍不住笑,于修仙有成者而言,眼睛没那么重要。 她那时虽没灵力,可他设下的禁制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龙族天生就是这方面好手,禁制结界根本奈何不住。 姜竹桓也曾怀疑她是妖,不过她用柔软的身体告诉他,她只是个对他有意思的普通人。 他最开始没有反应,甚至还不想李宛发现他们两人的动静,李宛进屋打扫时,他会皱眉带她一同隐身,让她安分些,等李宛走后立即出去。 她自然不可能走,便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搂他脖子,缩在他怀里睡过去。等一觉醒来时,他也没离开,只是皱眉单手抱住她,怕她突然摔到身体,会承受不住他的护体灵气。 姜竹桓对妖没好脸色,却也不会伤人。 李宛同姜竹桓一起,是要去寻她被山匪劫走的未婚夫。 她才是真正的凡人,不知道他们每天消失的那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也察觉不到。 姜竹桓不容易被引诱,亦枝大部分时间也只是靠在他怀里睡觉,不动声色以他的灵力做补。 若不是他杀敌太多引起报复中了情药,他们还不一定会有什么。 她也再次确信,男人都一个德行。 亦枝喜欢人,男子女子都一样。 姜竹桓不会掺和进女人间的谈话,他在一旁打坐修炼,亦枝也当做什么没发生。 她顺理成章待在他身边两年,走火入魔让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离不了他人庇护。 他觉得她是凡人,亦枝也没多说,毕竟再怎么想他也只是被勾引,换了哪个小妖来都一样。 再之后没几年,他们行至秽安岭,一时不慎被魔君的下属设计下毒,等意识到不对劲时,脑子已经开始模糊,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李宛未婚夫没找到,人先没了,亦枝灵力那时才开始恢复没多久,不仅救不下她,连自己也差点没了性命——姜竹桓那时的剑抵到她脖颈,都已经划下一道浅如细线的血痕。 该庆幸的是她命好,他头痛欲裂,手在抖,迟迟都没刺下那一剑。 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还记得,清醒后的姜竹桓认为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 正如她从前所想,她和姜竹桓之间只是露水缘,亦枝后来也不过是疏忽才中他一剑。 他们相识时皆化名以对,他也只是提过一次真名,导致亦枝刚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没想起来他就是名声极好的竹桓道君。 也难怪魔君的人会对他动手,像他这种斩杀妖魔无数的正派人士,不动手才怪。 亦枝是无所谓旧情往事,姜竹桓想杀她又怎样?反正他奈何不了她。 两人互不相欠,亦枝现在想要的也只是姜家那把无名剑。 可他那里不用管,陵湛的想法,她却还是要顾的。 虽说陵湛到现在都没承认她是他师父,但要是让陵湛知道自己以前的德行,指不定气得和她断绝师徒关系,她不想闹这种事,那只会影响到陵湛日后的修炼。 打打杀杀的事她已经没兴趣,平日不刻意隐藏行踪被人发现说得过去,但她回陵湛屋里时一向谨慎,姜竹桓没可能发现她。 既然不可能是她,那就只能是别人引来的麻烦。 亦枝对陵湛院子周围地形十分了解,哪里能藏人她最清楚。 四周静悄悄,姜苍特地穿了黑衣,鬼鬼祟祟。 他似乎是来找亦枝算账的。 亦枝轻而易举地找到山石后藏着的姜苍,捂住他的嘴,反手便紧紧把他压在石头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姜苍倏地一惊,要挣扎之时,被她柔软身体贴得严实,结实后背都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挤压感,软得不像话,他哪经历过这种事,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亦枝只觉最近这些年的孩子越发闹腾,陵湛好歹只是性子别扭,她说什么他都听,做错了还会红眼睛说明明她自己不讲清楚,姜苍立马就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也不怕她杀人灭口。 她藏住他们的行踪,眼睛望着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走近,姜竹桓停在屋外的平地上,朝陵湛院子里面看了一眼,没发现异样,又慢慢收回视线。 他手里没拿剑。 月光皎洁,衬得夜色浅了几分,亦枝讶然,心道句怪了。 这男人一把斩魔剑从未离过手,如果他是追着姜苍过来的,就算没猜到是她,能直接过来,那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这般不加防备,实在不像他慎重的性子。 姜竹桓着一袭干净白衣,眸色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亦枝也没看出些什么。他惯来如此,谁也探不懂他的情绪。 姜苍也看到姜竹桓,他顿时就怒了。 亦枝突然传音给姜苍,让他安静别说话。 姜苍是暴脾气,不听她的 。他开始胡乱挣扎,看脸上凶狠的架势是想要出去对峙。 她头疼,不想惹麻烦,直接拎着他离开,只留下一丝不怎么明显,却又能让人察觉他存在过的痕迹。 以姜苍的修为,不可能瞒过姜竹桓。要是放任他们在这打起来,一定会闹出动静,姜家守卫又不是放着来看的,日后定会严加巡视,陵湛这地方偏僻,适合修炼,被打扰了可惜。 亦枝把姜苍带到要出府的必经之路上,和陵湛住的地方离得远,旁边有处安静山林。 她一到就松开手,姜苍落地之时没站稳,踉跄两步,他扶着粗壮的树枝,气笑了,道:“你找死!” 亦枝手轻背在身后,道:“我找不找死不知道,但姜竹桓一会儿会过来是实话,他可不是省油灯。” 姜苍冷笑:“姜竹桓竟敢跟踪本少爷,他以为他算老几?真以为做了一天宗主就能无法无天?本少爷饶不了他。” 亦枝心想他等着被姜竹桓教训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她及时带他离开,姜竹桓迟早察觉他是来找她。让他别轻举妄动引人怀疑,他倒好,直接把人给她引过来了。 亦枝折了条树枝,抛给他,让他自己护身用,“小傻子,不要说见过我,记得闹大点,告诉你爹娘,是姜竹桓把你绑出来的,要不然堵了你以后的暗道,看你怎么跑出来。” 姜苍抬手就打断她丢过来的东西,“你叫谁傻子?要不是得找你商谈怎么对付姜竹桓,本少爷才不过来!一百年前秽安岭发生了什么?直接说,本少爷不想浪费时间……” 亦枝叹口气,姜苍还没反应过来,她纤长的手指突然伸向他,扼住他的脖子,把他身体紧按在粗壮的树干上,打断了他的话。 姜苍一惊,立即反抗,亦枝的手收紧,他没想到她会来真的,被扼住的喉咙一点点缩紧。 他手上下乱动,窒息的死亡感瞬间侵袭他,在亦枝放手之后才得以缓解,一张俊俏的脸在月色下憋得涨红。 亦枝对美人脸没什么抵抗力,摇头淡道:“该做的事没做好就来敢找我,你胆子倒大,这是个小教训,若再有下次,你等着吃苦头。” 她并不想让姜竹桓发现自己和姜家有联系,那男人精明,迟早会查到她目的。 他扶着树呛出狼狈的眼泪,声音打破林子里的寂静,惊动巡逻的侍卫。 “我不杀你是没必要,但不代表我能允许你乱来,”亦枝捂着自己被抓伤的手,“你娘信姜竹桓比信你多,但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爹你脖子上的伤这是姜竹桓做的,当然你不说也无所谓,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亦枝听到树林中的窸窣声响,往后退一步,消失在这片林子里。 姜苍半跪在地上,手撑住地,嗓子都快咳哑了。 赶来的侍卫拔剑相向,发现是他时,脸色都变了几变,谁都知道他昨天离家出走闹出的事,他们赶紧去扶他,问道:“二少爷?您怎么在这?发生了什么?” 姜苍喘着粗气,甩开他们的手,“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不知好歹的女人,亏他此次前来给她个机会投诚,日后他定饶不了她。 侍卫都知道他的暴脾气,自不敢多说,纷纷应下。这帮人心中都存疑虑,姜苍身上都是护体之宝,应该也没什么人能伤得到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难不成又要闹离家出走? 姜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离屋的事,跌撞两下就把人推开,自行离开。 他骂骂咧咧,一旁侍卫满头雾水,又不敢问,只得私下在后护送姜苍回去。 这场喧闹没持续多久,其他巡逻的侍卫在检查一通之后也离开了,林子里再次恢复安静。 斑驳树影倒映在坑洼地上,微风吹响沙沙声,半晌之后,一个人影慢慢走近,他蹲下来,捡起那截被打断的树枝。 ※※※※※※※※※※※※※※※※※※※※ 求营养液! 第 8 章 亦枝没在外面多待,陵湛这孩子容易想多,她一插手别的事他就能脑补出各种各样她想都不会想到的事,实打实地爱生气,天天都得哄着。 但她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夜空被乌云笼罩,陵湛窝在被子里没动静。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熟悉味道,亦枝站在床边,先舔了舔手上的伤口。 她上次走火入魔时正处孱弱之际,伤了本体,身体也变得极易受伤,但姜苍也算有些本事,能靠近伤到她的还真没几个,大抵是身上带了什么好东西。宗门子弟都这样,如果不是陵湛不喜欢灵器仙器,她都想瞧瞧姜苍身上的宝物多值钱,扒了给陵湛也好。 亦枝转身去打开榆木柜,摸黑帮陵湛挑了条里裤。 她慢慢走回去,坐在床边,手轻轻扒开被子一角,看到果然没睡的陵湛。 他看她一眼,又突然把被子抢了回去。 亦枝问:“不想换裤子?睡觉会不舒服。” 陵湛扯着被子不露头,亦枝无奈,夏夜清凉,但也不带他这样捂自己的。 她轻轻俯身,手按住他的肩膀,“你还记得你母亲吗?我来这两年也没见你去祭拜她,是姜府不允许?” 亦枝的话题转得快,陵湛顿了会才回她:“你要做什么?我没母亲。” “是没人同你说过她?”亦枝弄开被子一头,陵湛又盖回去,她又扒开。 来回几次,陵湛怒了,转身就握住她的手腕,“你烦不烦!” 她笑了笑,“你长得这般好看,你母亲肯定也是个大美人,美人都是好人,她若还在,定是十分疼你。” 陵湛对她无话可说,这女人一向不正经,看谁长得不错,嘴能夸出朵花。 亦枝见他不说话,便把手上的东西揉成团塞进被窝中,抽个枕头在一旁躺下,和他面对面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也困了,先睡一会儿。” 陵湛皱眉放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将自己的亵裤藏起来,他缩回被中,只露出一双眼,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姜府的人我都不熟,他们都不喜欢谈那个人,我不知道她。” 她的肤色偏白,莹白透红,一双眸子从来都是笑盈盈,完全不知道这样让人很不爽,仿佛自己在她眼中就是个刚学步的孩童。 亦枝又笑出声,她抬手去摸他的脸,陵湛缩了缩,却也没彻底避开她温热的掌心,她说:“不做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好像都没跟我提过这些杂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有什么用。” 这小孩还是老样子,别扭极了,但多问两句,就听话得什么都说出来,比别人可乖多了。 她纤细的手指在黑暗中描他的眉,动作轻得像羽毛扫过,亦枝说道:“怎么不是大事?姜家只是没人比得上你所以嫉妒,毕竟你会成为天下第一。” 陵湛翻身背对她,闷声道:“想多了。” 亦枝的手从后抱住他,她挪了挪位置,轻蹭他脸颊,“师父从不会乱想。” 陵湛的修炼需尽早提上日程,她想做的事有很多,都得靠他。 …… 姜府上下没什么动静,似乎没人知道姜苍那天又偷跑出来。 姜苍回去后做了什么亦枝没怎么管,她只能确认这不是个安分的主。 他不亲自来招惹陵湛,底下的人却从没停过,打着府中贵重物品丢了的借口在陵湛院中翻来翻去,摔坏了好几件实用货。 这群侍卫都听姜苍的,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 姜苍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亦枝则直接把姜苍夜晚曾在外面出现过一次的事捅到了姜夫人面前。 姜夫人在姜府是管事的,她发了顿火,问他怎么出去的,姜苍什么也没说。 姜宗主又在一旁打圆场,可惜耐不过姜夫人的暴脾气,姜苍被彻底禁足三月。 亦枝乐了,短时间内也没想去找姜苍。 陵湛这里僻静,除非有什么蹊跷事环蛇会过来一趟,其他时候不刻意向外打听消息,那什么都不会传进来。 除了去确认姜苍是否按她说的做外,亦枝也没再出门,在院中花了半个月帮陵湛挑丹药养身体。 早晨的太阳初初升起,她睡在躺椅上晒暖烘烘的太阳,慵懒清闲,陵湛在周围拿着扫帚在扫地,树藤爬上木架,呈祥和之态。 亦枝看了两眼,她觉得陵湛好像讨厌她了,哪里都不想被她碰,次次都离她远远的。 她撑头说:“你离我近点。” 陵湛动作都没停一下。 她叹气,看他戒备至极的眼神,觉得孩子快要长大了。 他被她抱着睡觉时挣扎半天,害她几个晚上没睡好。 一只玲珑小巧的传音鸟飞到架子上,吱吱叫了两声,啄着自己翅膀。 亦枝睁开眼,她的手慢慢抬起,那只鸟飞到她手上,叽叽喳喳叫了个不停,跳来跳去,她眉眼渐渐蹙起。 陵湛奇怪问道:“怎么了?” “龟老子说了你的病,”亦枝掌心覆住那只传音鸟,手微微一合,传音鸟变成一枚铜钱,她抛给陵湛,“给你的私房钱,自己攒着,师父要出门。” 陵湛接住,对她有些无语。她存不住钱,很容易就花出去,次次都丢给他,让他给存着。 偏她还总爱私下给他买吃的,钱罐都快见底了。 “你就这么清闲?” “我倒想带你出去,但你又不愿意,”她起身,“你别忘了吃饭,不能吃凉的。” 陵湛道:“啰嗦。” 亦枝摇头离开,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安静。 …… 亦枝出府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龟老子那边火急火燎地催她过去。 这老头子果真招了几个下人回府打扫屋子,都是半大的孩子,瘦巴巴,看着身体不太好。 他们见到亦枝就互相咬耳朵,最后一个跛脚小女孩走出来,领她到龟老子药房。 那小姑娘腿脚不便,但走起来飞快,完成任务就跑了。 亦枝走进药房,边回头边问龟老子:“你从哪挑的小孩,我应当没做过什么,怎么怕我怕成这样。” 龟老子年岁很大,一直醉心医术,把自己老妻都气走了,把药房里的药看得比他的命都要重要。 高高的一堆书遮住视线,他伸出头,脸上少有的严肃,道:“在去姜府的路上捡的,用起来方便,先不说这个,你让我想的法子我想到了,看你做不做。” 亦枝点头,示意他说。 他性子直,把这半个月里查的东西一股脑全说了,“神魂破裂不是小事,平常就算有也可能发现不了,如不及时修补,别说是修炼,活都活不长,姜陵湛从前跟谁有关我不管,但即使是个普通人,要想找到其他的残魂难如登天,除非以灵力稳定,天底下论灵力深厚,怕是没几个比得上你,龙血珍贵,固体养魂,以你心头血配崖仙草熬制,连续一年,可保他魂魄不散。” “这倒不难,”亦枝顿了顿,“若是让他修炼,能到何种地步?” 她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上心,找陵湛本就目的不纯,多付出些也没什么。 “说不准,”龟老子迟疑片刻,“但我觉这位姜小公子,不是适合修炼的人,你如果是看重他,我劝你趁早放弃。” 亦枝背靠着柱子,摇摇头道:“小看他了,若连他都不出头,那世上也没几个能有成就。” 陵湛天赋绝非常人能比,她也不会让他泯然众人。 龟老子知道她这是护徒弟心态,他也隐隐猜得到她的目的,只提醒一句:“我管不着你要做什么,但你要是为他赔上半条命,我觉不值。” “我心有分寸。”她话突然停下来,回头看见刚才那姑娘躲在门口看她。 亦枝稍有讶然,问:“你是谁?认得我?” 那小姑娘脸一红,立即跑了。 亦枝莫名其妙,龟老子得意洋洋说:“那是我新捡的徒弟,聪明伶俐,姜陵湛可比不过她。” “你有教徒弟的这会儿功夫,都可以去见见你家那位气得要跟你和离的。” 他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们这些糊涂事,我早就回家一趟。” 龟老子和老妻间有矛盾,但两人的联系没怎么断过,闹起来也是常有的事,天底下几乎都知道。修者度年如一瞬。 亦枝听这些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总觉这老夫老妻在秀恩爱。 旁人的事她从不管,但陵湛的事在亦枝这里从来不是小事。 龟老子给她补了一句话:“姜小公子依赖你,他看起来也不是喜欢和人来往的,你硬要帮他,他说不定还会讨厌你。” 她愣怔片刻,沉默了会,快中午时才从龟老子这离开,回了姜府。 乖巧的孩子总易让人心软,陵湛尤其。 姜苍在自己屋里沐浴,屋外一群小厮侍卫,手捧着装衣服玉佩的托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谁都知道姜苍在心情不好,没人敢在这时候进去伺候。 他双手搭在边上,靠着浴桶闭眼休息,一身的腱子肉结实又好看,晶透水珠从身体慢慢滑落。 热气腾腾而上,宝山木屏风直直立起,亦枝在一旁的紫檀木扶手椅坐下,拿碧玉茶壶斟了两杯茶。 姜苍倏然睁眼,见到她放下茶壶的那一刻,心底怒气就涌到心头,他指着她破口大骂:“死女人……” 亦枝突然消失,一只干净白皙的手蓦然从后紧捂住姜苍的嘴,俯身道:“你要是把姜夫人引来了,那就别想再把姜竹桓赶走。” ※※※※※※※※※※※※※※※※※※※※ 女主目前只把男主当徒弟 涉及各种狗血 第 9 章 姜苍的手紧按住浴桶边,他抬起头,看到亦枝微垂下眸看他。 她的眼尾轻轻上挑,卷长的睫毛颤动,仿佛在人心头上扫了一下,精致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瑕疵,落在肩膀的发丝一缕缕,让人脑子立马浮现出媚术超群的勾人狐狸精。 姜苍没说话,但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明显是气的,亦枝头疼,再次觉得现在的小孩脾气多变易怒,开口对他道:“你瞧我现在过来,不就是要帮你吗?有什么可生气的?” 两人闹出的声响惊动了外边,一个侍卫小心翼翼推门进来,问道:“少爷?是有什么要吩咐吗?” 亦枝的手慢慢往下滑,放到他脖颈处,她的手指纤细如玉,冰冰凉凉。 一抹鲜红的颜色慢慢从他颈部流到水中,姜苍深呼口气说:“滚出去,没有本少爷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他平日就是这种脾气,谁要是惹他不耐烦了,当众砸破头都可能,侍卫不想成为遭殃那个,连忙应声跑出去。 亦枝走回去,坐下道:“看来你是真讨厌姜竹桓。” 她在喝茶,姜苍捂住脖子,直接说:“你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和我合作?你做梦,姜府上下都听我的,你这告密的小贼,迟早遭报应。” 亦枝慢慢放下茶杯,她的手轻轻托住脸问:“照理而言像你这般大应该知事了,怎么还像陵湛一样?陵湛比你还懂事些。” 姜苍怒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别这么大声,外边听到了我可不管。”她抬手让他把声音压下来,亦枝对姜苍心中想什么没多大兴趣,若不是为了陵湛,她也不想过来。 姜苍气得半死。 亦枝看向他,道:“关于姜竹桓的事,我不会多说,你若自己上心,那消息早该有了。姜苍,你自己查不到,难道你爹也查不到?” 她看到姜苍的脸色变了一瞬,又道:“看来姜宗主是去查了。” “你和姜竹桓到底什么关系?”姜苍没把她的眼神放在心上,“我爹是去查了,什么也没查到,还让我以后不要冤枉人,都怪你!” 她摇头说:“姜宗主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查到,那就不会警告你,只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动静,怕是在忌惮姜竹桓,什么都不如你自己上手来得快。” 要真论起姜竹桓和她的关系,还不好形容。 从前或许是朋友,现在大概只是仇人。 姜苍脖子上的红痕是她弄出来的,但那时夜色深沉,没有侍卫会注意。 只要他告诉了姜宗主,那姜宗主总会有些动作。信不信是一回事,事情发生多了,总会让人敏感。 她不在乎姜家乱成什么样,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姜苍嗤笑一声,冷冷的视线看向她,他也不傻,“如果什么都要我们来做,你在后头又有什么好处?单纯讨厌姜竹桓?我看你和姜陵湛才是对姜家别有所图。” 亦枝叹气,她端起另一杯茶,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轻声道:“你们姜家可没有陵湛想要的东西,凭我的修为,掀了姜家也不是不可能,要不是姜竹桓实在讨人心烦,我不会在你面前露面。我们俩闹起来没什么好处,你喝了这杯和好茶,就当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 陵湛还是那么小孩子,她果然没法把他推出来,他本来不喜欢那些花心思斗心眼的,坐上姜家之主的位置也不会高兴。 她只要引出无名剑,换谁上去都一样。 姜苍怀疑看她道:“你要做什么?” 她故作为难说:“想和你交换个条件,我帮你在三个月内赶走姜竹桓,让你爹娘关系重归于好,你帮我寻龟老子给陵湛看病。” 姜苍手搭在浴桶边,摆足了大少爷架子,道:“那可巧了,那天不知道是谁说的不喜欢谈条件,本少爷对小小的庶子死活并不在意,你要是讨厌姜竹桓那就继续讨厌,本少爷不想帮你。” 亦枝把手收回来,声音低了几分,“我这辈子只收了陵湛一个徒弟,最是疼他,但他如果不做出点成就,我面子上过不去。龟老子行踪不定,脾气古怪,短时间凭我一人难以找到,你若动用姜家的势力去找,想必会容易许多,一举两得的事,何必计较我以前说的话?” “龟老子岂是谁想就能找到的?哪里来的一举两得?你难道以为我傻?本少爷脖子上的伤消下去才没多久,为瞒住母亲废了不少功夫,还不知道你这种人?”姜苍呵笑道,“明面上和我谈条件,实际上既赶走了姜竹桓,又给姜陵湛找到了大夫,没脑子的都知道谁受益多。” 亦枝直起身体,无奈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你如果实在不想合作,那我也不能强求,也罢,陵湛还等着我回去,他还小,总是依赖我,缠极了。” 姜苍现在在自己地盘,人的威风也长了起来,他视线从上往下看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回去找姜陵湛,”他手指敲着浴桶边,“姜竹桓在姜家一天,你就得留在我周围一天,要是被我发现你去找姜陵湛,龟老子的事免谈。” 亦枝抬手轻按额头,她觉得现在的小孩脑子真是灵,这骨子里的爱计较真是像极了,心里想的是什么坏水都猜得到。 “你这里人多眼杂,我呆得久了,恐怕连姜夫人都知道,”她直接说,“陵湛那里没人经过,没人察觉到我的存在,我私下再去逼一逼你爹,让他动真格和姜竹桓决裂,也不用在你这里白呆着。” 姜苍道:“那你不如直接说明白姜竹桓做过什么,何必在这浪费我时间?怎么想都是我吃亏的事,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做?痴人说梦。” 亦枝才不会傻到自己撞到姜竹桓面前,要是什么都告诉姜苍,再由他的嘴说出去,姜竹桓迟早会想到在背后的人是她。 但事情是姜苍查出来的,那便不一样,姜苍本来就不喜欢姜竹桓,想方设法找他麻烦,太过正常。 亦枝叹声说:“那我回去跟陵湛打个招呼,他要是知道我几个月回不去,一定伤心极了,但只要能找到龟老子,这些都不算什么。” 姜苍在她手上吃了好几趟亏,现在占了上风,心中势要把她折腾个遍,开口就说:“姜家不养闲人,来给本少爷捶背。” 亦枝再次把手上的茶给他,“那这杯和好茶……” 姜苍抬手慢悠悠地接过,像是答应了和她和好。 但亦枝倏觉不对,她立即退开一步,滚热的茶水泼向她刚才的位置。 亦枝顿了顿道:“你我性格不合,但至少有个同样的目标,不必如此。” “本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得着,你以为你是谁?”姜苍把茶杯放在一边,一派悠闲样,“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 亦枝无话可说,顿时也知道他根本不想自己靠近。 她靠着紫檀木桌道:“你说得倒也是,不如我们立下字据,日后出事也好核对清楚,以防对方翻脸不认人。” 姜苍冷笑一声,没再管她。 亦枝什么时候回去不着急,今天出来前已经跟陵湛打过招呼。小环蛇应该也在附近,他得她的灵力庇佑,姜家修者发现不了他这只小妖的存在,实在不行就让他先去跟陵湛说声她晚点回去,免得陵湛又生气。 等她回去之后还得让陵湛今晚上睡觉别乱动,姜苍这性子比他坏多了,人年纪大了,受不住,感觉哪哪都累。 她等了小半刻钟也没发现姜苍有起来的想法,讶然问:“你不会害羞了吧?” 姜苍手一抖,起身道:“本少爷一身正气,怎会怕区区一个妖女。” 亦枝听得出他在逞强,转身背对他,说句长得不错。 姜苍猛地又坐了回去,地上忽然溅出一滩水,滴答从浴桶边落下,亦枝惊得回头,没想到他动作大成这样。 外边的侍卫在外边试探问:“二少爷,是好了吗?” 姜苍脸一时黑一时红,吼道:“闭嘴!” 侍卫不敢说话了。 亦枝看得出姜苍身体的僵硬,心领神会,没和他搭话,自己先走了出去,留一句我出去一趟。 她并不是逞口舌之风的性子,不会刻意硬呛着别人。 亦枝坐在屋顶上看侍卫进出,又听到里面姜苍发了顿脾气,叹声气。她答应姜苍的事,自然是不做数的,她抽空找陵湛,他也抓不到她。 这位二少爷心里想的恐怕也是等解决完姜竹桓再把她杀了。 小环蛇得到她的灵力引路,一路赶过来,他缠在树上,抬起蛇头惊喜道:“姑娘都快大半年没主动联系我,这是有什么要我做的?” 他明显是狐假虎威的类型,知道这里有她,胆子都大了起来,也不怕旁人发现他。 亦枝抬手,这条小环蛇瞬间就到了她的手上。 他呆呆地没反应过来,直直就要掉下去,又被亦枝给捡了回来。 她说:“我今晚会晚些回去,你去给陵湛说一声,不要告诉他在哪见过我。” ※※※※※※※※※※※※※※※※※※※※ 蛇:我不 第 10 章 小环蛇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时还委屈了两下,亦枝也不是不上道,丢了一枚蓄养灵力的丹药给他。 他脸色一喜,立即就缠着她的手臂答应下来,亦枝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姑娘都说了,那阿池我定会做到。”小环蛇把丹药吞入腹中。 她笑着把手放下,说:“走吧。”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修士,却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没有察觉。 小环蛇听她话,没一会儿就游走了。 亦枝看他消失不见的背影,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姜竹桓和姜宗主关系没见得有多好,但姜夫人护着他,如果出了事,恐怕姜夫人也会站在那边,力排众议压下来。 亦枝的目的不是姜竹桓,拐弯抹角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龙族的肆意刻在骨子里,旁族性命大部分不会放在心上,亦枝喜欢和人相处,却也不代表她是良善之辈。 利用人的事她做得多,手上沾的血也不曾少。 毕竟她同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再怎么说,她也是曾做到过魔君副使位置的人。 姜家的布局她早就了解,姜夫人住在哪她也一清二楚。 亦枝离开一趟,回来之后,姜苍才换好衣服。 他把所有人的赶了出去,自己坐在案桌前,见她便问:“妖女,你要如何赶走姜竹桓?” 亦枝对他的叫法视若无睹,问:“姜家圣地我去过,里边没什么好东西,你爹书房可有什么宝贝物?藏在何处?我去偷来,放到姜竹桓屋子里。” 姜苍立即反驳她:“痴人说梦,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偷姜家的宝物?” 亦枝叹声:“我若有心思盗取,你以为姜家藏得住?如果不是怕姜竹桓知道这事有我在其中捣乱,才不会问你这种问题,直接拿了丢他屋里不就行了?” 姜苍被堵了回去,一时找不到话说。 “我爹才不信这些拙劣小伎俩,”他有些瞧不起她,“我还以为有什么大计,凭这也好意思跟我谈条件?” 他爹再怎么说也是姜家的宗主,平日性情不如他娘强势,但也不是由人欺骗的。 “姜宗主平日处理宗门大事,自有一番见解,但你爹信不信无所谓,”亦枝点头说,“以后多陷害几次,他们迟早会觉得姜竹桓道貌盎然。” 姜苍想了想,心觉也是,他现在被禁足,不用她白不用,反正也没人会怀疑到他。 “你既然能站在这里,想必是可以避过侍卫不让人发现我,”姜苍起身走了两步,“你带我去我爹的房间,东西我来找,若被我发现你偷了姜家的东西,以后别想合作。” 亦枝微微笑了笑,手抓住他的手臂,道:“我不了解姜家,只能带你出去,其他的事,自然是由你来比较好。” 姜苍手微微一僵,“我来便我来,但你必须发誓,若有任何伤害姜家的举止,不得好死。” 她很干脆道:“我以后如果有任何伤害姜家的举止,不得好死。” 姜苍舒坦了,修者道心最为重要,妖魔一族的誓言同样影响道心渡劫,除非这女人以后不想活了。 他还是副少爷样,甚至觉得自己雇佣上了一个好打手,颇为颐指气使,“算你识趣。” 亦枝叹道:“行了二少爷,再耽误下去,我们走吧,再耽误下去,就没时间给姜竹桓布局了。” 她大概是天生自来熟,姜苍和她见面也才没几天,就觉她说话的语气透着熟稔,仿佛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朋友——虽说她想出来的法子,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他十岁前就不用这种事捉弄人。 “也就本少爷给你面子,否则没人会用你这种蠢办法。” 姜家的阵法禁制都奈何不了亦枝,她带姜苍离开时他还在说她老土,甚至丝毫不怀疑她会对他下手。 亦枝也没必要,姜家大哥不问世事多年,整日炼丹,姜家最容易登上姜宗主位置的就是他。 姜苍到了姜宗主书房就闭紧嘴,似乎也知道不能暴露自己。亦枝靠住屋内红柱,看姜苍小心翼翼在翻找东西。 他记忆力强,懂得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还专门回过头道:“你不是姜家人,不得偷看姜家隐秘。” 姜宗主的书房外守卫森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姜苍上次能偷得紫金令牌,也纯粹是他小时候在书房玩耍,顽皮不小心翻到的,没人敢搜他身,姜宗主也不会随意进出禁地,故而十多年也没人发现少了令牌。 亦枝闭上眼,无奈道:“你记得找少见的一些东西,要不然出现在姜竹桓的地盘,他也可以狡辩说自己的。” “吵什么吵,烦人。” “好好好,我不吵你。” 他耳朵突然听到了外边的一丝动静,动作停了下来,冷静道:“外边有侍卫调动,我们被人发现了,撤吧。” 亦枝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没想到姜家发现得这样早,摇头道:“是我带你出来的,旁人不可能发觉到你,再说你那脾气,姜家也没人敢去你屋中探你是不是醒着,这不是找死吗?你快些就好。” 姜苍想了想,觉得也是,他继续在书墙附近找个秘匣,无知无畏地道一句:“姜竹桓惹到你这般小气的妖怪,也真是倒霉。” 她耳朵比姜苍要好,听得出外面是姜府在加强守卫。侍卫脚步匆匆,连空气的氛围都紧张了几分。 亦枝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手往身后放,轻声道:“你母亲喜欢他,我也觉十分好奇。” “我娘才不喜欢他,”姜苍冷冷看她,“我娘和我爹互相喜欢,你要是再敢乱说,以后就别想再找我谈合作的事。” “你就这么喜欢你爹娘?陵湛没见过姜宗主和姜夫人,几乎都不认识。” “我跟陵湛那杂种不一样,他娘是贱人,我娘可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夫人,旁人岂是能比的?污了我娘的身份。” 亦枝缓缓睁开眼睛:“但我看你总与她作对,就不怕她身子气坏了?你们这群孩子总是调皮爱闹,倘若不是我实在不喜姜竹桓,陵湛的身体又要求药,我也不想外求于人,好孩子就该听话些。” 他完全没把亦枝是陵湛师父当回事,直接道:“我瞧你灵力不凡,反倒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待在他身边,聪明人该有聪明人的选择。” 姜苍说着说着就从书墙后拿出了一个玉盒,回头见她看着自己,不满开口:“本少爷没记得让你睁眼了,算了,这是我爹娘大婚之物,千年灵玉所造,弄坏拿去陷害姜竹桓,他肯定没有辩解的话说,我爹总不相信他对我娘别有企图,这下总该起疑。” 亦枝摇头道:“你倒是荒唐。” “又不是真弄坏,你不是厉害吗?使个障眼法,不让别人看出来就行了。” 他打开这盒子,陡然发现里面已经碎了,脸色顿时大变,“怎么回事?” 亦枝开口说:“正巧了,你爹怕你娘,不可能是他弄坏的,大抵是某个下人弄的,反正又不是你。” “不可能,这又不是普通的玉,我爹也不可能允许闲杂人等进书房。” 外面闹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亦枝只道:“先离开这里吧,我觉得外边有些奇怪。” “不行,我爹与我娘的东西我都不舍得破坏,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抬头看她,“你给我查!” 亦枝有些无话可说,打量他片刻才问:“你难不成以为我是万能的?” 他嫌弃道:“连这等小事也做不到,没用。” 亦枝置若罔闻,她伸手按住他手上的盒子,一道柔和荧光闪了闪,那块破碎的玉恢复原样,她说:“我找不到人,但修修还是行的。” 姜苍愣了一下,把东西拿出来看了两眼,奇怪看向她,“你怎么比刚才要好说话?” 她回他:“姜竹桓要倒霉,我开心。” 府中有些喧闹,侍卫的巡逻密度增加许多,配的刀剑锋利。姜苍出去看到这番场景时心觉奇怪,亦枝顿了顿,也问他一句:“你们姜家是怎么了?这是在找人?看着不像找你。” 姜苍皱眉道:“该是出事了,尽快送我回去,要不然我娘又该觉得是我闯的祸。” 亦枝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头也没回,“你娘刀子嘴豆腐心,怎么可能一出事就再怀疑你?” 她在姜家几乎是横着走,连姜竹桓的屋子都被她悄无声息潜入。 姜苍平日是晚京一霸,一堆侍卫拥着护着,自己天赋又高,根本就没什么人拦他,嚣张跋扈至极,头次被这样带着,竟觉做坏事都没有实感。 ※※※※※※※※※※※※※※※※※※※※ 这段时间更新要不定了,实在忙 第 11 章 姜府四处都比平日肃静许多,姜苍回到自己屋中时,院中的侍卫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 姜苍叫来人问,个个都是一头雾水。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让人立马出去打听外边出了什么事。 但姜苍的人还没出去,姜宗主那边的侍卫就把他的院子给重重围住,专门盯住姜苍,不许任何人出去。 亦枝在姜苍屋里喝茶,她面色没什么异样,看着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姜苍,同他说一句:“姜家如此之大,没人敢冒犯,你不用晃来晃去。” 姜苍停下来道:“你给我去查,要是查不到发生了什么,休想让我给你徒弟找什么大夫。” 亦枝叹气道:“依你总行了。” 她才刚刚起身,外边突然就又来了动静,姜苍脸色一变,他头一次与妖合作,心中到底七上八下,听见声音就推着她让她避到屏风后。 亦枝微微张口,最近还是没说别的。她又不是普通人,躲也不必躲在这后头。 来的人是姜宗主。 姜宗主匆匆赶过来,见到姜苍平安无事后,松了一口大气,姜苍莫名其妙,问:“爹,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比姜竹桓要显老,脸色也很难看,却没跟姜苍透露半点,“你今天有听到过什么?有见到姜竹桓吗?” 姜苍在姜宗主面前还算听话,摇了摇头。他视线瞥了眼屏风,见到一抹白色裙角,心倏地一跳,连忙把姜宗主的视线引开屏风,问:“姜竹桓怎么了?” 姜宗主脸色变得更难看,他没回答姜苍,好像只是来确保他安全,刚来就又走了,只留下一句,“我尚有事要处理,你这几天之内,哪里都不能去。若发现有异常,一定要通知我,见到姜竹桓也不要上前挑衅,记住了!” 姜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姜宗主也没给他问的时间,匆匆离开。 亦枝从里面走出来,“你爹怎么了?” “你又不是姜家人,有什么资格问这种事?本少爷只是大方答应你合作一次,别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依旧是趾高气昂的态度,没一会儿后又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从来没看过我爹那样严肃的表情。” 亦枝和他视线相对,回道:“要不是陵湛这段时日犯病我寻不着法子,我也不会来找你,就算我真的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挑着今天给自己惹麻烦,我还没那么傻。” 姜苍似乎也想到了,冷哼道:“我想怀疑就怀疑。” 亦枝没说别的,她比往日要安静一些,但姜苍和她见过才不久,并不知道。 她问:“我听你父亲专门问了姜竹桓,难不成是他做了什么?如果有他掺和,那我不会露面,你别看我厉害,但他同我不相上下,我才不想落他手上。” 亦枝的话半真半假,但说得也像那么回事,姜苍还以为府内只是出了什么看起来挺重要,实际上没什么大碍的小事,面上没半点异色,“要不是我娘硬是要护着他,他在府中绝对待不过三天,无缘无故回府,必定不安好心。” 亦枝点头道:“他一直是那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有个目的,生怕吃了亏。你爹既然刚刚来找你,那待会应当不会再有人过来,你找几个人说看见他鬼鬼祟祟进书房的事,别让你爹娘发现我就行。 ” 姜苍听烦了,随意罢手让她退下去,自己回床上休息。 他翘着腿,等姜竹桓倒霉。 亦枝问:“那我能走了?陵湛该等我等急了。” 姜苍猛地回想起自己的打算,冷道:“本少爷说不行就不行,你可以去见陵湛,我也可以派人去掀了他的屋子,本少爷要睡了,来给本少爷捏肩。” 他使唤起人来十分得心应手,还翻身让她自己看着办,亦枝却只是叹气,点头应下。 她坐在床榻旁,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后背。 一股淡淡的灵力涌进他的身体,温和舒适,姜苍脸莫名红了,暗骂一句这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亦枝说:“说来你这地方倒真是比陵湛那儿好,我在姜家时间不长不短,最多只去过你们禁地,旁的都不太想看,都觉完全不是地方。” 她对姜家的地盘了如指掌,现在明显是说谎,但姜苍没听出来,还眯着眼睛享受,道:“本少爷倒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弃暗投明,看你自己会不会把握。” 亦枝的手轻轻往下按他的腰,她察觉到他身体一丝的僵硬,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开口说:“我还是喜欢把陵湛身体养好,只求龟老子最近能露个行踪,再有就是希望姜竹桓别在其中捣乱,麻烦精。” “本少爷要想找人,没有找不到的。” 亦枝边给他按背边说:“你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自然和陵湛不一样,只不过不知道姜竹桓特地挑着这时候回来是不是要抢你位置,你们这些宗门实在太过无聊……”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人很舒服,温温柔柔的。姜苍睡得迷迷糊糊,心想果然有求于人就是不一样。 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亦枝的手也停下来。 姜苍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就发现亦枝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她的长发遮住白皙耳垂,漂亮的脸和风流身形在熟睡的姿态别有种纤弱感。他坐起来,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让她伺候。 姜苍看着她的脸,又按住自己的腰,心觉她果然厉害,只不过按了没多久,灵力竟让他的腰热到了现在。 天色已经快黑了,他要起身之时,突然听到她说话。 “姜夫人那里好像出事了。” 姜苍没听明白:“什么?” 亦枝慢慢睁开眼睛说:“你让我出去查查发生什么,我便出去了一趟,正巧听到有侍卫在议论,说有人向姜夫人动了手,救不回来,整个姜府都戒严起来。” 姜苍头蒙了一下,又立马回过神,他十几天前才和姜夫人争吵过一次,自然不信,只大怒道:“你竟敢诅咒我娘?你以为你是谁?” 亦枝轻靠着自己手问:“我听说有魔族痕迹,你们家是不是做过什么?” 天色渐渐深沉,重重被围住的院子密不透风,姜苍在晚京城长大,从没出去过,只听过魔族的心狠手辣,他冷脸道:“魔族与姜家何关?胡说八道,不知道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亦枝安静下来。 姜苍最在乎爹娘,被她的话气得半死,在屋里走来走去。 亦枝叹声说:“那我能回去了吗?这事又不是从我口中说的,你没必要对我发脾气,陵湛还那么小,要是见不到我,该哭鼻子了。” 他没理她,直接开门,怒气冲冲地把人叫过来。 亦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见外面守门的侍卫把他拦住,不许他出门,连他问起姜夫人在哪里,这些侍卫也是沉默无言的模样。 姜苍顿觉不好,但守门侍卫得过姜宗主的吩咐,守口如瓶,什么都没和他说。 他夺过一人的剑,怒吼:“不想死就给本少爷让开。” 姜苍说话极其冲,他平日就被一直被宠着,谁都不敢惹。 侍卫硬着头皮回:“二少爷,宗主说不许你出门。” 姜苍一脚踹向他,侍卫吃痛,但仍旧纹丝不动,几个人联手一起拦住了他的去路。姜宗主不想让他出门,派来的侍卫都不是普通人。 亦枝化成原型隐在他肩膀,姜苍尚未来得及反应,手上的剑便不由自主抬起,一阵浓厚的灵力将眼前拦着的剑击落,侍卫被震得后退了两步,目露震惊之色。 亦枝低声道:“走。” 姜苍也不傻,抬步就往前走,他有亦枝相助,速度力气都大了起来,谁也拦不住他。 等有人去禀报姜宗主时,姜苍已经出了自己的院子,往姜夫人那边走。 他没问她是什么妖怪,只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亦枝趴在他肩上道:“你们要是再争来吵去,我明早都回不去,姜竹桓的事急不得,姜夫人那似乎不简单。” 姜府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步履匆匆,哪都没放过。要不是姜苍熟悉姜家,也要被他们发现。 他的手紧紧握着剑,呼吸重了许多,亦枝的小爪子轻拍了拍他的后颈,道:“放心,没什么大事,姜府附近能悄无声息动手地除了我,也就是姜竹桓,我对姜夫人没兴趣,姜竹桓同样没道理对姜夫人下手。” 姜苍低吼说:“我当然知道!再多嘴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话是那样说,但也没多余的动作。 亦枝却是不开口了。 姜苍心中焦躁不安,又问她:“你在哪听到的消息?” 亦枝顿了顿,说:“侍卫巡逻交替时经常说这些事,我一般去他们交接地,想听什么都有,但不一定是真的。” 姜苍的不安加重,等他赶到姜夫人院子时,才发现那里也被围得严严实实。 他要现身时,亦枝拦住了他,她化回人型,带他进了里边,避在窗户后边,边往里看压低声音说:“你爹不想让你知道总有理由,先别暴|露。” 姜宗主在门口吩咐下人什么东西,姜苍没听清,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亦枝似乎看见了什么,愣在原地。 他的呼吸急促,立即上前,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说:“不要看了,我送你回去。” ※※※※※※※※※※※※※※※※※※※※ 女主在骗人,会欺骗姜苍感情,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第 12 章 天色黑沉沉,没人发现他们两个。姜苍是不听长辈言的性子,也从没想过听亦枝的话。 他大步上前,亦枝没来得及拦住。窗子缝隙透出淡淡的光亮,屋内围满大夫,他瞳孔猛地一缩。 屋里有股血腥味,姜夫人躺在床上,紧闭眼眸,脸色惨白,地上有滩血,已经结成块。 姜苍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脑中像充血一般,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瞬间凝结,他的手慢慢伸向木窗,亦枝握住他的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你别乱动,他们发现不了我们,但你闯进去我就护不住你了。” 姜苍头脑有些转不开,甚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屋里有一群大夫在低声议论。 “不行。神魂都被震碎,找不到。” “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夫人待他不薄,他又为何下如此毒手?” “人现在不在府中,逃了还是真不在谁也不知道。” 亦枝扶住姜苍的身体,只字未言。 “怎么可能?”姜苍大脑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 “别急,”亦枝稳住他,“我们先出去,别让人怀疑。” 他的手紧按住额头,刚才看到的场景在他脑中回放,清晰可见,姜苍眼睛通红,眼看就要闯进去,亦枝连忙拉住他,把他带了出去。 树林中安安静静,亦枝说:“你太莽撞了!” 姜苍使劲甩开她的手,亦枝只得松开他,姜苍撞到粗壮的树干上,深冷的夜色里只有沉重呼吸声。 他怒吼她:“你出来干什么?我要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送我回去。” 姜苍在家中一直最得宠,他这性子就是被姜夫人宠出来。 亦枝深呼口气说:“你冷静点,姜宗主就是清楚你这般不顾后果才不告诉你,姜家如此之大,能对姜夫人动手的人能有几个?旁人说有魔族痕迹,你总得让姜宗主有反应的时间。”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那里躺着的是我娘!你要是想继续合作,那就把我送回去!听见没有?耳朵聋了吗!” 亦枝跟他道:“你别胡闹了,我先带你回去,你今天闯出来等你爹一定会知道,等你爹自己来告诉你。” “你要是不愿意帮忙也罢,本少爷也用不着你!以后休想再让我帮你们分毫!” 姜苍抬手臂用力擦眼睛,即便看不到他表情也听得出他恶狠狠的语气。 他转身就走,根本不想久留,也没注意地上有陷下去的地坑,径直摔了一跤,跌到地上,发出一声响,地上的尘土飞扬。 姜苍站起来,踉跄着步子带着一身的土往回走,手背揉着眼睛,像哭了。 他什么大事都还没经过,涉世未深,到底是被家中宠坏的孩子。 亦枝站在原地,安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叹出一声气。 姜苍被地上枯枝绊了一下,快要摔倒时,手突然被人拉住,后面的女声无奈开口道:“行了我帮你,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不像话,等把事情弄清楚你再难受。” 他回过头,眼睛还是红红的,亦枝拍掉他身上的枝枝叶叶说:“我本来还打算偷偷溜回去陪陪陵湛,但你这状态也太让人担心了,姜苍,不要急。” 姜苍的手垂在身边,呛声哭了出来,脆弱的身体好像被击破,手不停地抹着眼泪。他一方面觉得刚才看到的场景不可能是真的,另一方面又害怕它是真的。 亦枝头疼了,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人。 她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抱轻抱住他,抬手摸他的头说:“别担心,哭完我再把你送回去,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们待会回去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身上给人的安全感很强,仿佛有她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姜苍头手紧紧攥住她的衣服,忍不住哭得更加大声,头埋在她脖颈中。 他平日张扬跋扈,但最敬爱父母。 寂静的林子里只有他在打嗝哭泣的声音,夹杂着亦枝低声的安慰。 姜苍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都哑了。亦枝轻拍他的背,道:“你娘平日最宠爱你,定不会希望你冲动,你听我的,一切看你爹要说什么,其他事私下做。” “送我回去吧,”姜苍的手慢慢用力了一些,沙哑道,“我要去问我爹。” 她轻叹一声,在他耳边开口道:“我最受不了你们哭成这样,姜家本来就乱,你哥哥不管事,你三妹又不在府中,现在只能靠你,你真的不要太冲动,冷静些,先想好要干什么,你这样子只会让你爹担心,我今晚先不回陵湛那里,帮你先弄明白。” 他不愿,就是要回去,亦枝没有办法,带他到了姜夫人院子附近。 侍卫依旧严密守在四周,姜苍连进去确认的力气都没有。 姜家管家在门口焦急地吩咐侍卫去找姜苍,显然已经知道姜苍要往这边来。 姜苍站都站不稳,亦枝搀住了他,扶他避过侍卫视线靠墙坐下,对他道:“我进去看就行。” “我自己去。” 亦枝把他按住,轻握一下他的手说:“好好休息。” 她的眼中看不清在想什么,但她的语气很温和,姜苍屏住呼吸,慢慢点头。浓重的乌云遮住皎洁的月光,他看她离开,胸口的起伏都加快起来,他希望自己看错了,姜家没可能会闹出这种大事。 短短的一段时间在他眼里如度日般,亦枝的速度很快,进去没多久就又出来。 姜苍连忙问:“我娘怎么样?她是不是好好的?” 亦枝站在他身边,没说别的,只是沉默摇头。 姜苍手抬起按住自己的眼睛,声音都哭得有些沙哑。 他不相信他娘会出事。 亦枝的眼睛看他身体缩在墙边,叹了叹气后,慢慢蹲在他面前,她从袖口中拿了一条帕子出来,轻轻拿开他的手。 姜苍脸上全是眼泪,鼻息都是重的。 亦枝一点一点地帮他擦去脸上哭出来的泪痕,动作很轻。她的身体有些凉,但又能让人感受到温热。 “姜苍,你现在出去,直接跟姜府老管家说要见你娘,其他的事我来查就行。” 姜苍的手臂都被泪水浸湿了,他红着眼问道:“你来姜府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和姜竹桓有勾结要夺我姜家?是不是他杀的我娘?” 姜竹桓才回来没多久姜夫人就出了事,加上他爹找他时也说了让他不要招惹姜竹桓,姜竹桓嫌疑最大。 “姜竹桓的事我不知道,但他应该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亦枝摸两下他的头说,“我是为了陵湛陵湛是我相中的徒弟,从前的事你也不用怪他,这次的事他也不可能知道,他那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过去。等他大些后,我就带他离开姜府,其余时候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 姜夫人的事并没有在府中传开,侍卫看见姜苍走过来时都不敢大声说话,老管家走下去小心翼翼问他怎么来找夫人。 姜苍没说话,但神色已经比刚才好上一些,脸上也没了泪痕,但依旧看得出眼睛微肿了,老管家本不想告诉他,最后却还是深深叹出口气,派人通报姜宗主,得宗主允许后,带他去见了姜夫人。 亦枝隐在窗外一角,屋里的声音响起来,她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姜竹桓的名字。 姜府上下能自由出入的,没几个人。 亦枝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小碎布,丢在墙边角落。姜竹桓的东西弄来不容易,不能浪费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快亮起来的天色,心觉一晚上没回去,陵湛肯定生气了。 姜苍这里她放心不下,如果早上回去一趟又跑出来,陵湛怕会更加气恼,不如先把事情处理完再回去哄他。 她答应姜苍帮他探查附近的状况,如果不想暴露,那这院子便不能由她来搜。 高高挂起的灯笼照亮阴暗角落,姜夫人平日强势,府内事大多数由她做主,姜宗主也依她,现在姜夫人出事突然,他面容都有些憔悴。 姜宗主知道他们母子俩见面的那一次还在吵架,只叹气给他留了一些空间,让他陪陪姜夫人。 姜宗主从屋中出来,亦枝靠在一边,也没进去的打算。 她只是透过窗边往里看,正好看到姜苍跪在姜夫人床前,他手紧紧攥着腿上的衣服,血腥味在屋中弥漫。 ※※※※※※※※※※※※※※※※※※※※ 完了,我超喜欢女主的说 第 13 章 姜苍一个人在姜夫人屋子待到天亮,没人进去打扰他。 要不是姜宗主让他回去休息会儿,他还不知道跪到什么时候。 亦枝没回去找陵湛,一直留在这里,姜苍沉默回了自己屋子,又把所有服侍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谁都看得出他状态不佳,也没敢在他面前多说别的。 他坐在床边,说了一句出来。 亦枝现身,靠着红柱同他道:“院中姜宗主应该已经派人搜过,我便在附近看了看,没见到什么可疑的。” “姜竹桓在哪?” “我不知道,”亦枝顿了顿,“我倒不傻,知道你心中猜疑的人有我,你也不用怀疑我和他勾结,我只是为了陵湛来姜家,要想对你娘动手,也不会专门暴露行踪到你面前。我是真的不喜欢姜竹桓,那人一向自傲至极,令人讨厌,他这次回姜家,让我好几天都睡不好,偏陵湛身体又差,我没有法子,只得来找你。 ” 她的话很坦然,让人不得不信。姜苍抬起头,沙哑着声音问:“你和他,谁能杀谁?” 亦枝和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通红,眼底透出的恨意表明他已经认定姜竹桓就是杀他娘的人。 她慢慢走上前,摸他的额头,轻道:“你有些发烧,我说的话可能不是你想听的,但你确定是他动的手?你娘和他关系好,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对你娘动手?” “为了姜家那把无名剑,”他的手紧紧攥起,“他当年只做了一天宗主便退下来,不知道那把剑的秘密,我爹发现了,把剑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姜竹桓肯定是从我娘那里知道了消息,回来偷不到剑,恼羞成怒,所以对我娘下手,他一定威胁过我娘。” 亦枝愣了,就好像不太能相信,说道:“可我真的没在院外发现任何和他有关的气息,我是讨厌他,但还没必要污蔑他,一把剑而已,他要是真想要,找姜宗主不就行了?” 她这番话彻底激怒姜苍,他径直把她推开,吼道:“除了他还有谁?为什么人人都要相信他?你不是也讨厌他吗?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难不成你本来就是他的人?” 亦枝沉默片刻,没再同他说下去,只是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我和他不相上下,或许我会更厉害些,杀他有些困难,却也不是做不到。但我不喜杀人,只觉教训一顿把他赶出姜家就行了。” 事情确实不是姜竹桓做的,但她也不能一个劲把事情推给姜竹桓,太容易引起怀疑。 她没听过无名剑有什么秘密,姜宗主藏得很好,即便是她都找不到任何痕迹。 可陵湛如果想彻底走上修炼路,需要那把剑,必不可少。 亦枝本来是想把陵湛一步步推上姜家,可陵湛那性子不喜欢争斗,她也不想让他经受那些肮脏事。 姜苍突然狠声道:“我要你杀了他。” “……不可能,你我萍水相逢,我念你现在情绪不定才陪着你,”她摇头说,“杀他太冒险了,我做不到。” “你不是要找龟老子吗?只要你杀了姜竹桓,无论是鬼老子还是仙老子,姜家都可以帮你找,”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为什么他杀了我娘还能逍遥自在?凭什么我爹只让我别惹他?我要他血债血偿!” 亦枝站在他面前,静静看他。 他的眼睛通红,让人觉得可怕。 亦枝轻轻叹出一口气,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她也没多少,只是伸出双手轻抱住他。 姜苍鼻息极重,暴怒要推走她时,她的手轻轻顺他的背。他身体一僵,突然攥住她的衣角,眼睛又热了,他头埋进她怀里大哭起来。外面被亦枝用灵力隔绝,谁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宽敞的屋子摆了很多被换上的新东西,不少都是昨天摔碎的东西,她抚摸他的头,叹道:“我帮你总行了吧。” 姜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睛酸得想哭,可他忍不住。姜宗主手上有许多事要处理,来不及顾他,府内也没人敢来招惹他,谁也没来问他怎么样了。 亦枝问:“你们姜家的事我不太了解,只记得任宗主之位那天要喂宗主的血养无名剑,听说那剑有几千年,如果姜竹桓的目的是姜家那把剑,那他会不会去找姜宗主麻烦?” “我爹绝不会让他得逞。”姜苍声音里带哭腔,他明明比陵湛大,人却要脆弱得多。 她说:“我想的不是这个,只怕他不收敛,对你爹下毒手,再让你继任宗主之位,届时再偷了无名剑,那罪责全在你身上。” “你杀他。” 他的想法已经走到极端,亦枝无奈,同他道:“也罢,算你幸运,就算不成功,我也会帮你守住姜家那把剑,你记得尽快帮我找龟老子就行。” 姜苍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他觉得这女人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无奈的声音宠溺,让人感觉自己有坚实的后盾,仿佛什么都不用怕。 亦枝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她手指穿过黑发,温柔的动作让人昏昏欲睡,她低声说:“你睡吧,在你睡醒前我都不会走。” 她的睫毛遮住眼眸,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单听她的话,只会觉得她是个心软的,姜苍同样,他哭得太久,都开始打嗝起来。 亦枝在感情方面一向是好手,用什么方法取得别人信任,最简单不过。情感的满足,身体的享受,这两者她一向放纵。 姜苍最后还是被亦枝给哄睡了,他受的打击太大,连睡觉时都没松开亦枝的袖口。 期间侍卫在外小心翼翼问了几句话,亦枝踢了一下桌子,那侍卫以为姜苍发怒,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说别的。 等姜苍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屋里安安静静,屋外已经点上灯,他猛地坐起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手上也只有一块撕下来的袖布。 姜苍的脑子是空白的,迟钝回过神时,才想起那妖女答应他什么。 但她不在这里,他甚至没察觉到她的气息。 姜苍是姜府最为得宠的二少爷,姜府上下没人敢违背他的命令,他的手慢慢握成拳,心底突然涌上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那女人说话根本不算数,她明明说过要等他醒来。 昏沉的夜色遮住视线,姜苍心底夹杂的满腔怒火爆发出来,他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她不想做不答应便是,何必惺惺作态骗他,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到,她又怎么会帮他杀姜竹桓? 那女人和姜竹桓一定是一伙的,就是想要毁了姜家。难怪他说什么她就依什么,她定是为了姜竹桓拖延时间,想让姜竹桓解脱嫌疑。 姜苍的手掌隐隐浸出血迹,眼睛都爬上血色。他们杀了他娘,他绝对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人好过。 屏风处传来异动,姜苍的视线望过去,他起身大步走,腿发麻,一时不稳失态踉跄两下,他推开屏风,看到的是亦枝正在换衣服,半截袖子才刚刚穿上。 亦枝愣了愣,她顺手把另外半身衣服给穿上,边系细带问他:“怎么了?”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语气都带有怒气:“你在别人的屋子里做什么?” 她理所当然说:“我看了看你院中侍卫,发现大多都是男的,我若不小心让人看到,别人一看我是女子,定会觉得蹊跷,我答应帮你杀姜竹桓,但我不想让陵湛知道这件事,可我没男装,在你柜中翻出一套你以前的,心觉反正你也穿不了,不如借我用用。” 姜苍低着头,他握紧手中那块布,开口道:“穿就穿吧,你要能杀姜竹桓,我便不再找姜陵湛麻烦,也可以让姜家承认他的姜府四少爷的身份,你如果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亦枝觉得他变了,身上的戾气都开始有些刺人,眼中布满阴霾。 她说:“姜竹桓是最有心机的人,他现在不在府中,不代表以后不回来,倘若回府,恐怕也是先去找你爹,试探你爹的态度,我会在他找到你爹之前动手。” 亦枝不再说事情不是姜竹桓做的,姜苍已经认定。 他转身离开,让她把剩下的衣服穿好。 亦枝只是披上外衣,随在他身后道:“从前让你去查秽安岭,你应当是没时间查。仔细想想你现在也不大,应该没人和你说过那事,秽安岭在很久以前是处小城,人丁兴旺,百年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人夷为平地,路过的人只能闻到血腥味,中月城查过原因,但一无所获,现在我同你提起这些,你应当也猜得到是谁动的手。” 杀人屠城,这是妖魔之族才能做出的事。 姜苍的脚步停下来,亦枝撞他身上,外衣跌落地。 她揉着鼻子皱眉道:“我只想把他赶走,没存害他的心思,所以才不想把事情一一告诉你。我还以为你爹既然查到过,那定会对他保持警惕,没想到他竟然会先对你娘动手。” 姜苍回头看她,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也没什么,”亦枝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我那时走火入魔,用不了任何术法,被他用来当做诱饵,偏我灵力深厚,恢复的速度很慢,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等着,那次屠杀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开,养了几十年才恢复,身上的疤痕现在都没有消。” 她说着还扒了下衣服,露出胸口上的一道疤,姜苍避开视线。 ※※※※※※※※※※※※※※※※※※※※ 真心狠,女主对姜苍说的几乎全是假话 第 14 章 姜夫人的事被瞒得很紧,姜府没人敢议论。 亦枝为等姜竹桓的消息,在姜宗主附近待了几天,但姜竹桓不知道去哪了,这几天都没露面——或者说他早几天就已经不见踪迹,否则也不会被利用。 她做的事除了这些外,其余便是盯着姜苍,姜苍从那天哭过之后就变了很多,阴沉得让人不敢靠近。院中侍卫少了,他不许别人再随意靠近他屋子。 陵湛从前也浑身是刺,她一接近就浑身戒备,仿佛她是吃人的妖怪。 姜苍比他好一点,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对向她。 但姜夫人出事对他的打击还是太大了,亦枝答应他一句在他睡醒钱前不离开,姜苍就当了真。如果她不在一旁陪着,姜苍每晚都睡不着觉,尤其是谈及姜竹桓时,他眼中恨意让她都觉得后背发寒。 亦枝也没别的什么办法,让小环蛇通知陵湛自己这段时间有事后,在姜苍这里呆了下来。 天色微凉,晚京城的夏日很少,入秋极快,亦枝从姜宗主那里回到姜苍院子就看到姜苍在练剑,他一天都没怎么休息,她要是不提醒时间,他能没日没夜练下去。 “到时间休息了,”她站在树下,“天色渐晚,你若是伤了身,姜宗主怎么放心?他现在身体不怎么好,你也该好好注意自己。” 姜苍大哥目前在帮姜宗主处理事,他三妹在赶回来的路上。侍卫前几天从姜夫人院子里搜到了属于姜竹桓衣服上的一块破布,当初姜苍和她用于陷害姜竹桓的那块灵玉也被翻了出来,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心中有数,却不打算澄清。 纵使这不能完全证明事情就是姜竹桓做的,但也已经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没几个敢说。 亦枝和姜苍两个认识其实不算太久,但关系却也算熟络。前段时日还是姜府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被她整了几次,如今的他像变了个人,除了她之外,他连和别人说话都不太想。 姜苍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抬头问:“我爹怎么了?” 她穿着他的衣服,长发束起。 亦枝轻抿唇道:“我去探姜竹桓的踪迹这几天发现你爹总在咳嗽,本以为他是身体不佳,就没怎么和你说,但我今天突然看到他咳血了,怕是和你样,受的打击不小。” 姜苍顿了顿,收住剑:“我去看他。” 他路过她的身边,亦枝突然拉住姜苍的手腕,开口说:“别去了,你爹从没想过要你知道这件事。” 姜苍低着头,眼睛被睫毛垂下的淡影遮挡,他道:“他是我爹,我绝不会让他出事。” “修者不是普通凡人,你爹更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已经失去妻子,不会想再让儿子担心,”她说,“我能替你解决姜竹桓,但你也该学着替你爹分担,与其到你爹面前让他为你担心,不如做个好儿子,不如学你大哥直接帮他把府中事务都处理好。” 姜苍的手微微攥起。 亦枝说话处事都比他有条理,她也没做过什么危害姜家的事,姜苍现在几乎都听她的,她好像也有察觉,遇到某些关键事时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摆明不愿参与姜家那些杂事。 如果她不是三天两头都把替陵湛找龟老子的事挂嘴边,姜苍觉得自己会产生她是因他而来的错觉。 她其实很容易心软,特别怕别人的眼泪,只要他哭了她就有些手忙脚乱,只顾着哄他。这女人身上没有妖魔的气息,喜欢干净,性子爱玩,但也知道看场合,做事认真有分寸。 可她到底为什么帮他,姜苍知道,追根究底还是为了姜家那个庶子,她要帮他治病。 他问:“你不回去看看姜陵湛吗?” 亦枝想了想,松开他的手,同他道:“陵湛会生气,我帮你解决完事再带龟老子去看他就好了。记得帮我瞒好,他不……我当初是见你太惨才帮你,并不想让陵湛知道。” 她委婉没说出陵湛不喜欢他,姜苍却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应声回她:“我知道了。” 以他们的关系,她没必要答应他那些苛刻的要求,找龟老子的事他已经派人出去做,只要她能杀姜竹桓,他以后便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亦枝看他离开的背影,开口道:“姜苍,你不用这么辛苦,我会帮你杀姜竹桓。” 姜苍知道她在可怜他,他脚步没停,继续往外走,要出去时,才听到她轻轻叹出口气。 亦枝道:“这几天我去姜竹桓住的地方守着,你去陪姜宗主,就当这是我给你的试炼,陵湛认我为师,你便算做我半个徒弟,我保你平安,纯粹我心情好,可不是同情你。” 姜苍深深呼出口气,到底是担心她会受伤,说:“如果你发觉姜竹桓的痕迹,别动手,先通知我。” 虽然她答应得好好的,但他还记得她说过的不相上下。 亦枝笑了下,道:“你倒是会心疼人,这点比陵湛好多了,他总是嫌弃我。” 姜苍什么也没说。 姜家都清楚姜苍在这段时间内的情绪,他做什么都没人拦着他。普通巡逻侍卫见到他时也不敢言语,怕触犯到他。 可他似乎长大了许多,都开始学着帮姜宗主处理事。 姜竹桓便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那天是深夜,除了巡逻的侍卫外,没几个醒着的人。姜竹桓没去姜夫人那,也没去找姜宗主,径直回自己屋子,和等候已久的亦枝撞上。 他似乎受了伤,手捂着流血的手臂,气息都有些不稳,亦枝靠着墙,抱手笑道:“姜道君是不是又在外捡了什么危险的女人?” 姜竹桓慢慢抬起头,眸色发冷:“你做了什么?” 亦枝摊手,慢慢走近道:“我倒想问问你做了什么?现在居然还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姜竹桓手上的血滴在地上,他没回话,淡声道:“你杀了她。” 他口中的这个她指谁,他们两个都知道。 亦枝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截断掉的树枝,用以做剑,起身说:“我与姜家无仇无怨,能做什么?不都是你做的吗?姜竹桓,你也知道我这人,说了就要做到,姜苍要我杀你,那我只能不好意思了。” 她话落剑起,姜竹桓立即后退避开她,地上瞬间落了一个深坑,尘土飞扬。 姜竹桓未伤分毫,他确实厉害,但亦枝要真动起手来,却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交手不过几瞬就停了下来。附近已经狼藉一片,几颗大树摇摇欲坠,最后倒了下来,远处的侍卫见此异状,立即朝这边赶。 亦枝的衣服都没怎么乱,停下打量他道:“怎么?竟然连剑也不拔?上次不还想要我的命吗?” “你若想救龙族,那我劝你最好少沾点血腥,”他开口,“姜家确实是个虚壳,但也不是你能惹的,无名剑你也不能碰,把阿媛的灵魄送回去,我可救你一命,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亦枝活了好几千年,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大堆,从前还有些羞耻心怕别人知道,现在已经完全无谓。 姜家和陵湛有些缘故,据说从前那位道子就是姜家旁系,姜家至今保存他不少东西。 他手下杀|戮无数,是令无数妖魔惊惧的存在,乾坤境内的圣战是讨伐他,可惜谁都没赢。 亦枝从不在乎自己性命,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和他对峙。 姜竹桓慢慢拔剑道:“我从不食言。” 他这话的可信度比亦枝高多了,她向来嘴上动作是好几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不是骨子里喜欢温和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不会少。 今晚没什么月亮,星光同样暗淡,亦枝手上的树枝慢慢抬起,指向他,她灰色眼眸淡淡的,只道:“求之不得。” 等姜府侍卫赶来的时候,这里只有打斗留下的痕迹,上面残留的剑意发出颤人冷意,伸手碰到时都觉手指要被割下来。 姜苍听到消息时就觉是出事了,他从姜宗主那里匆匆过来。 姜竹桓的屋子有禁制,外边被围得水泄不通,侍卫连忙向他禀报,没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这里战况激烈,有两名高手曾在这里动过手。 姜苍问:“到处都搜过了?” “搜过了,屋里禁制没动静,没人进去过,地上有些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他沉默点头。 姜苍用亦枝的灵力破了禁制,进姜竹桓的屋子查看,侍卫见他进去了,面面相觑,只能等候在屋外。 天色暗黑,姜苍要进里屋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亦枝嘶了一声,吸口凉气说:“你反应别这么大” 姜苍问:“姜竹桓死了?” 亦枝的手有点颤,她捂住肩膀,掌心都是血,摇头说:“是我疏忽,跑了……嘶……你别用力,我手太疼了。” 姜竹桓果然还是姜竹桓,挑着空子就给了她一剑,要不是怕侍卫来得太快脱不了身,她就不该硬生生受下这剑。 姜苍手上的力气小了些,他扶住她问:“你的手怎么了?” ※※※※※※※※※※※※※※※※※※※※ 来啦 第 15 章 亦枝的伤并不算严重,但姜苍看不出来,他只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姜苍也没再多问,带她离开。 他在姜竹桓的院子来去自如,侍卫都有些目瞪口呆,没人想到他身上有亦枝的灵力,还以为是姜宗主给了他什么宝器。 亦枝化成原形缩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身体取暖,姜苍最近一直在抗拒别人的靠近,一心想杀了姜竹桓为姜夫人报仇,亦枝知他要是动不了人,又不想让他和姜竹桓见上面,便只能出此对策,以便掌握他的位置。 她在姜竹桓那里闹的动静有点大,姜府的巡逻又严密起来。 他们一路回去时遇到好几波人,老管家正巧要去姜宗主,带着姜三小姐要回府的消息。 亦枝安静待在他怀里,动也没动,姜苍只回句我知道了。 等他们回姜苍屋子,天色隐隐透出光亮。 姜苍在翻自己屋里找药箱,亦枝捂着肩膀坐在床上问:“你妹妹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她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怕她着急,”他拿着药箱走向她,跟她说,“多谢你帮我。” 亦枝摇头道:“你帮我找龟老子,我帮你杀他,交换而已,你出去吧,我的伤不重,能自己来。” 姜苍顿了一会儿,把手上的药箱放她身边,闹出止血的药瓶,转身背对她说:“我不看你。” 亦枝抬头看着他,他真的变了好多,从前无法无天骂骂咧咧的,现在竟然懂得照顾他人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心软了。 他受的打击太大,脆弱只暴露在她面前,导致他现在把她当成半个指路牌。 自己不是好人,亦枝知道,她做事从来都不会顾忌太多后续后果,只要能达到想要的目的,姜家宗主的位置迟早属于姜苍,她只要让自己成为最值得他信任的人。 亦枝道:“你放心,杀你娘的凶手,不会有好下场,我不会跑,答应你的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姜苍低头道:“我没这么想你。” 亦枝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他。 姜苍已经恨上姜竹桓,他从一开始就看姜竹桓不顺眼,半点都不怀疑会有别的隐情。 亦枝有些心不在焉,单手拿药往身上倒,药|粉洒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她心想姜竹桓真是一点没变,虽说是她理亏在先,但怜香惜玉几个字在他眼里怕是不存在。 “很疼吗?”姜苍背对她问。 亦枝看着自己伤口,手指轻轻点着药瓶控制药量,边倒边随口道:“还可以,只是我比较怕疼,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你要是闲着,帮我吹吹也好。” 姜苍的手微微攥紧,亦枝发觉了,忍不住笑出声。 “我开玩笑的,”她又想了想,“不过陵湛那孩子倒可能会当真,他听话极了,虽不怎么喜欢我,可无论我要他做什么,他也总会答应……” 姜苍突然问:“如果姜竹桓突然回来怎么办?” 亦枝一顿,回道:“短时间不会,他自己也受了伤……这是个好机会,可惜你爹不会对他发布通缉令,你也不用觉得你爹处事不平,宗门大族都爱这些虚名,姜家闹起来,看热闹的只会是他人。” 姜竹桓的伤不知道哪里来的,但他确实伤得不轻,能出姜家不被发现就是厉害。 “我明白,我爹不是天赋之辈,他已经老了。”姜苍只想让姜竹桓死,为他娘报血仇,可他清楚姜宗主的难处。 “我倒有个法子……”她没往下说,“罢了,你应当不想做。” “什么?” 亦枝径直道:“代替你爹,成为姜家的新宗主。这样就能直接将姜竹桓剔除族谱,揭发他的所作所为,你和姜竹桓面都没怎么见过,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小心眼容不下人。” “……不需要,家中杂事我和大哥会处理,”姜苍半晌后才低声回答她,他呼出口气问,“你好了吗?真不要我帮忙吗?” 亦枝随便包扎一下,把衣服轻轻往上扯,遮住白皙的肩膀,道:“我没事,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你晚上再叫我。” 姜家的老大不是爱当宗主的,只要姜宗主出事,姜苍就算不想上那个位置,也得顶上去。 姜苍转身收拾东西,他把拿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去,眼睛没看她。 一只嫩|白的手慢慢轻覆在他手背,亦枝轻声开口说:“姜苍,很多事情憋在心里并不好受,前段时日劝你别哭,现在倒真想让你好好哭一顿,把心底的不快发|泄出来。” 姜苍指尖微蜷,抬头和她的视线对上,两人的距离离得有些近,他已经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 她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安全感,就好像不用在她面前掩饰,也不用刻意虚伪。 他紧紧抿住唇,亦枝的手抬起来捏他脸颊道:“谁都不会想自己孩子被打击成这样,你要是累了,也歇会儿?” 她的手温热,动作很轻,姜苍的头慢慢靠在她肩膀上,亦枝愣怔片刻,回神过后手才轻搭在他背上说:“我身上一股血腥味,要是熏着你就直说,你同我躺会吧,我哄你睡觉,以前陵湛就是被我哄睡的。” 姜苍的胸口上下起伏,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股怒气是怎么回事。最开始时她一直陪着他,事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让他再受伤,现在她嘴里时时刻刻都在说陵湛陵湛,无论说什么事,最后的话一定会绕到陵湛身上。 亦枝受着伤,加上姜竹桓那把剑不是普通剑,她血流失太多,导致她说到后面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她帮别人疗伤倒是简单,但自己的身体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姜苍手上没有大事,陪她躺了半个时辰,等她彻底睡熟后,他才睁眼慢慢起身。 她双眸紧闭,脸色微白,伤口处的肌|肤被白布遮住,姜苍低眸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相处融洽,就像两个朋友。他要什么有什么,就算不要,也会有人送到他手上。 天色已经大亮,姜苍找到一个侍卫,让他吩咐出去的人,找到龟老子后,不用向他禀报,带到他爹面前就行。 侍卫满头雾水,点头应下。 …… 亦枝在姜苍这里养伤养了很久,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姜苍觉得还不行,万一在外遇到姜竹桓偷袭,性命难保。 她本意也不是想杀姜竹桓,便答应下来,甚至开始寻思方法教姜苍如何破除姜府的禁制。 陵湛因为身体原因,在修炼之路上极其困难,姜苍却不一样,他只要用上心,绝对能成为姜家翘楚。 亦枝偶尔会假装不经意间提起姜宗主的身体,又催他花时间找龟老子,这样陵湛和姜宗主都有机会。 事实上龟老子就在晚京城,但只有她知道,可惜她就算再心软,也不会误了自己计划。 她时常帮他守着姜宗主的屋子,知晓了很多姜家私事,但涉及无名剑的消息极少,她甚至都在怀疑姜家是不是已经把剑毁了。 姜府在秘密搜寻姜竹桓的行踪,至今仍无所获。姜夫人的身体在千年冰窖中保存起来,对外只称得了重病。 姜苍的妹妹是修界出名的病美人,天赋极高,修仙治身,身边师父一堆,习各门术。她一回来就哭得差点断气,姜苍和姜大哥的眼睛也红了,三兄妹哭成一团。 那天过后,姜苍练剑更加刻苦,亦枝好几次都坐在外面看他,摇头叹气。有一次亦枝打瞌睡时,他妹妹正巧过来,也没个通报的人,要不是她反应快躲进房间里,早就被人发现。 姜苍大抵是觉得凭她一个人要不了姜竹桓的命,亦枝也没说什么。 他的修为进步很快,姜家长辈看在眼中,他们是群保姜家名声的老古董,知他目的,却也不觉得他能对姜竹桓做什么。 姜宗主的身体越来越差,姜苍比姜大哥要有魄力,姜府的很多事都是他做主,他大哥本就无心这个位置,未来的宗主最佳人选,连下人都知道。 直到亦枝发现姜苍开始偷偷喝酒。 亦枝时常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一天比一天多,他在姜家人面前从不暴露,对她总是想倾诉什么,就好像依赖过了头,甚至不想她离开一步。 她也猜得到是最初的陪伴让他把自己感情寄托在她身上,他们有他们间的秘密,旁人都不知道。 她总觉头疼,姜苍要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姜家宗主的位置,以后怕都得毁了。 一切的不一样发生在某一天的晚上,她无奈扶着微醉的姜苍回床上。亦枝又不是专门照顾人的,还想果然还是陵湛好,什么都会帮她准备。 姜苍这次是和别的宗门弟子一起外出喝酒,他慢慢呼吸,靠着床围问:“你在想什么?” 她给他铺床道:“没想。” “热。” 亦枝叹气,伸手去摸他额头,他握住她的手,突然把她拉进怀里。 亦枝顿了一下,手轻按住他的肩膀,抬头道:“怎么了?” 他抱住她,声音很哑,说:“我难受。” “哪里不舒服?”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姜苍觉得自己很奇怪,自姜夫人走后,他心中总是像缺了一块一样,让他生活都迷茫起来,但看到她时,自己却又好像活过来了,她的强大和温柔带给人的安全感太过舒服。 亦枝从他怀里慢慢起身,她告诉他:“你困在里面太久,就算想学着回到以前,也不该寻这些普通人的解闷方法。你从前那般嚣张,怎么受次挫折就变成这样?你爹还等着你帮忙以后的事。” 姜苍闷声道:“我不知道。” 她叹声说:“事情我也不好议论,不过你要喝酒,我这也有上好的陈年,我酒量一般,你看起来也不像好的,今天陪你喝个半醉,全当你日后替我找到龟老子的闲余谢礼。” 姜苍微微张口,应了下来。 亦枝酒量不算大,但她没想到姜苍的更不行,一壶老酒才见底,姜苍就脸红打嗝起来。 他哭哭笑笑,十分不正常,手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到后面都洒在桌子上。 她看得目瞪口呆,人都愣在原地。 姜苍则直接砸了她手上的酒杯,把姜竹桓骂得半死,一堆奇怪的脏乱话,让亦枝都有些心虚起来,她是真没在这方面动心思,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可这时候的他就好像变回从前那个小少爷,依旧那样火气十足,跋扈至极,要不是姜竹桓本就是姜家人,他都要去掀翻人家祖坟。 亦枝顿时也明白他前段时间大概没怎么动酒,或许只是偷偷小酌一杯。 她可不想带坏他,找个时机夺了他手上的杯子,把酒都收了起来 。 姜苍发火了,立马就往她身上扑,亦枝对他没有防备,瞬间就被他扑在地上。 他的手朝她脸来,亦枝立即握住他手腕,发觉他没用上力气时,才明白他只是想护着她。 亦枝眼眸对上他略显呆滞的视线,突然笑出声。 她的笑一直很好看,姜苍慢慢低头吻她,亦枝顿了顿,任由他的胡来。 深沉的夜色中有飞鸟跃过,姜府上下都是静悄悄的。 姜苍第二天醒来时,是在床上,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亦枝不知道去哪了,也没见踪影。 屋里有股不清不楚的怪味,发腻般。 若隐若现的画面在人眼前浮现,姜苍全身心都是放松的,只是头疼得厉害,都快忘了昨晚上发生过什么。 ※※※※※※※※※※※※※※※※※※※※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天天都有事做,迟来的更新 第 16 章 亦枝从姜苍那里离开,先回了一趟陵湛那里。 她揉着肩膀,在门口徘徊,又透过大门往里面望,陵湛早早就起了,在水井边洗衣服,他不爱说话,她不在的时候似乎也没交新朋友,变得都比以前要沉闷多了。 亦枝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时候回去准惹他生气,不如等找到无名剑后再告诉她自己离开的原因,毕竟她又不是为了自己。 她悄悄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包糖,放在门口,然后轻轻推了推门,陵湛敏锐察觉到屋外有人在,他脸色都变了,丢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忙忙跑出来。 但当他打开门时,屋外只留有一个小布包。 亦枝看他垂眸站在原地,不声不响,过好一会儿后才把门前的东西捡起来,然后狠狠地丢在了一边,躲在一旁看着的亦枝心一惊,正想要不要出去跟他解释时,陵湛已经重重关上门。 她脚步微微朝前动了动,又止住了自己的步伐,心想完了,陵湛真生气了。 亦枝心不在焉地回了姜苍那里,姜苍在门口走来走去,已经等她很久。 他脸热得不行,见她就结巴问:“你去哪了?” “没去哪。”她兴味索然,现在没心情理姜苍。 明明自己早就让小环蛇通知过陵湛,他怎么还那么火气大?她又不是纯粹为自己,再怎么想都是他受益多。 亦枝满脑子都是事,上台阶时被绊了一下,姜苍连忙扶住她道:“你……你……没事吧?昨晚上还好吗?” 她身体的香气让他立即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暗淡的月光,温热的肌|肤,柔|软的胸口,全是让人浑身僵硬的场景,姜苍手都要僵了。 亦枝的头靠在他怀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开口道:“我不好。” 姜苍看到她颈上一个半露的咬痕,脸瞬间涨红,赶忙说:“昨晚上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低声问:“那你开心吗?” “我非故意,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姜苍发觉她情绪似乎不是很好,以为自己的话说错了,又补上一句,“很舒服的,你让人很舒服……” 他恨不得扇自己嘴巴,这话叫什么话?太下|流了。 “可我不舒服,”亦枝抬头说,“你难道只会横冲直撞吗?就不懂得女孩子是娇弱的吗?日后成亲娶妻,你妻子定不愿和你过。” 姜苍少见她脾气不好,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干巴巴说:“我不会。” 亦枝的手按住额头,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在这为难一个纯情小处男做什么吗?她想要的还没拿到。 “你就当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吧,”她从他怀里起来,进了屋里,“当你是陵湛的哥哥,我免费教你辨识女子。” 姜苍明显拘谨了好多,唯一好点的是没再像以前那样阴沉,他跟在她后面说:“我……姜家不会允许我娶你,你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这话亦枝从前就听别人说过,不过她游戏人间,没在乎过。 亦枝昨晚就没睡过,只想先睡一觉调整心情,晚上再想别的,她说:“我比你大太多,你不需要想这些,姜苍,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好,请你别吵我。” 屋里的窗敞开,把早上的气味都冲开了,床上虽然还是皱巴巴的,但也看得出床单换过了,只是这位小少爷做事不行。 亦枝这些天一直拿他以前的旧衣服穿,也好在他并不介意。 她直接躺床上,什么也不想干。 姜苍对她的了解并不算太多,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别的什么也不会清楚,连她来自哪都没问过。 亦枝脸上有淡淡的疲倦,身体微微蜷缩。 姜苍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问她:“喂,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吗?龟老子我会帮你找,其他都是附加给你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了解姜家,姜家是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妖女。 她没有平常女子的羞涩,头埋在被子里,抱被问道:“说起这件事……为什么你现在还没找到龟老子?” 姜苍一顿,“我会催他们尽快,你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吗?” 姜宗主身体不好,他同样需要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但龟老子行踪不定,行到何处也没留下任何线索。 “不是,”亦枝闭眸说,“陵湛生我气了,你现在已经快恢复,我今天就回陵湛那里,杀姜竹桓的事我不会食言,如果找到姜竹桓,你直接找我就行。” 姜苍低头,开口道:“以你的灵力,屈居于那种小地方,可惜了。” 她说:“没什么可惜的,陵湛对我更重要。” 他愣在原地。 “……那我呢?” 亦枝没听清楚,问他:“什么?” 姜苍回过神,忙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能帮你什么?要不要我去问问大夫?” 亦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和他的视线对上。 姜苍是个很好的利用对象,只是她的兴致不高,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巩固才是最佳的。 何况她也想放纵。 她朝他招手,让他靠近些,“我腰痛,你可以帮我按按。” “好。” 姜苍果真被姜家护得很好,大抵没被人骗过。 亦枝都没用多大功夫,他就到了她手中,埋头在她怀里时,呼吸紊乱至极,一边说着别这样,一边又不愿意离开。 如果不是她中途刺激一句别人活比他好,她还是喜欢和别人一起,他或许什么都不会做。 像他这样的人正是莽撞时期,脸比谁都红,动作比谁都猛,精力也着实是旺盛,亦枝是上位者,到最后竟连腰都直不起来。 姜苍每天练剑都十分刻苦,但不管怎么忙,去姜宗主那边帮忙还是会去的。今天缺了他,姜大哥忙得焦头烂额,差人过去找他一趟,却发现他昨夜喝了酒,今天一天都很是疲倦,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他说自己没事,已经喝过药,侍卫也不敢直接闯进屋,只得应一声知道了。 亦枝累得趴在他怀里,他却还有抬头的心思。 她心想自己难不成真是年纪大了?还是姜苍太年轻? “姜府最近不太平安,你要真为了姜陵湛着想,那我可以先把他调离姜府,等事情结束后再让他回来。你不用回他那里,若我发现姜竹桓痕迹,到时再找你也浪费时间。” “他是我徒弟,你我今日勉强算是露水鸳鸯,”亦枝轻轻搂着他的脖颈,身子半抬起来,和他说,“这样看来,他也算你半个弟子,你不要派人去打扰他,我只是回去看他几天,姜宗主身体越发不好,你也正好去处理事,我们都该冷静几天。” 姜苍的胸口被软东西压着,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慌忙之中应了下来。他紧闭眼睛不敢看她,脑中却能想象她现在的模样。 她肌|肤白|皙细腻,美胸细腰,身子就像棉花一样。该有肉的地方,她也比普通人要丰满得多,是让人爱不释手的软|香。 姜苍胸中仿佛有小鹿在乱撞,他不喜欢和女人有关系,但他却意外地不反感她。 无论是平日的相处还是现在的亲近,她像个长辈体贴入微,有时又跟个朋友一样,平时的性子是装不出来的,相处久了什么都知道。 亦枝等姜苍睡熟后才起身,她也没收拾自己,只是随便套上件衣服,系带也随手系上,一副被人凌虐过的疲惫样子。 她照了照镜子,扒开衣服看到锁骨下的红印,又回头看眼姜苍,留下封写着安好的信,离开这地方。 亦枝对他还是有那么些怜惜的,并不想在完成自己目的时还把人伤到,只要她做得够隐蔽,说不定那时候姜家连无名剑被盗了也不知道。 姜苍折腾她许久,他人年轻,睡也难睡着,等她再次回到陵湛屋门前时,天已经快黑了,四处都模糊一片,陵湛这里没灯,像荒郊野外,没一个人经过。 她扶着墙敲门,往屋里叫了几声陵湛。 屋里传来一阵惊响,亦枝听到陵湛跑过来的脚步,本以为他要开门了,但他却只是停在门后面,动也没动,安静得没出半点声音。 “陵湛,不想见师父吗?” 陵湛握紧拳头道:“走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耍人好玩吗?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 他还和以前样,什么话都敢说。 亦枝靠墙叹道:“我今天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早上买了你最爱吃的糖,本打算和你见面,才刚放下东西,就又被叫回去做事,是我没用,在外面待了几个月都没找到治好你身体的药。” “何必找这些借口,我又不想你回来。” 他声音都是带哭腔的,亦枝心软得一塌糊涂,她道:“可是陵湛,师父想你了。” 院子里没有声音传来,但亦枝感受得到陵湛呼吸的起伏,他还是个孩子,喜欢清净的孩子。 门慢慢打开,陵湛走出来,红着眼睛道:“你到底要做什……” 亦枝突然扑到他怀里,他没有准备,后退了一步靠到门。 她抬起头,歪头笑着说:“你这小孩长高了,这才几个月就这样,以后怕是得高出师父一个头。” “与你何……”陵湛的话突然一顿,发觉她身上奇怪的痕迹,嘴唇也被咬破,衣服更是只穿了一件,里边空荡荡,他垂眸道,“你出去做什么?” 亦枝问道:“陵湛,我能先进去吗?今天好不容易才有空闲,没两天又得回去帮人做事,师父好累,等拿到治你身体的东西后,我们能不能一起离开姜家?” ※※※※※※※※※※※※※※※※※※※※ 徒弟只是徒弟,女主目前没想法,只是装装可怜 第 17 章 天色已晚,暗淡的烛光随风摇动。亦枝说的一起离开没得到陵湛的回应,他以前连出姜家一趟都不想,突如其来的离开更加不可能,但他也没再赶她。 她换身衣服坐在床上,手里碰碗姜糖水,陵湛从放她进来后就一句话也没说。 他还是个孩子,却比姜苍要会照顾人,帮她拿衣服来换时,还端了盆水和毛巾上来。 陵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在看到她身体的痕迹时,呼吸都重了许多,亦枝看得出他生气,随手披上衣服,同他道:“我没事,过会就好了。” 他眼睛红彤彤的,是委屈过后的情绪,亦枝去牵过他的手,陵湛又猛地甩开,转身就要离开。 她赶紧叫住他,道:“阿池没跟你说我去做什么?” 陵湛是个小顽固,他一言不发,径直背对她在整理屋里的东西,手都是在抖的,甚至还有股难以察觉的杀气,浓得让亦枝错认为他是在生她的气。 他比以前瘦了,亦枝养他两年,好不容易才让他长点肉,现在见他连看也不看她,都觉得头疼了。 “陵湛?你是在生我气吗?”她开口道,“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陵湛咬住唇,呼吸上下剧烈起伏,依旧没理她。 她手顿了顿,慢慢放下碗道:“我特地让阿池告诉过你,就是怕你担心。” 他刚才还看得出眼睛红红的,现在背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亦枝试探道:“陵湛?听得到我说话吗?” “闭嘴。” 亦枝的话咽回肚子里,她知道他在生闷气,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哄他。 她抬手揉额头,实话实话不行,可要是骗他太过,他那比谁都要敏感的性子,也肯定会察觉。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照理来说应该看得出她是被人欺负了,怎么性子还硬|邦|邦的,就不会安慰她吗? 亦枝的腿曲起来,下巴靠在膝盖上,心里想着该怎么说好话才不至于引起他那句闭嘴。 她不说话,屋子里便没再有多余的声音,冷风绕过树杈,摩挲出沙沙响声,在寂静的环境下有尤为明显。现在是秋冬之际,一个人待在冷清的被子里时,总会格外寒冷。 陵湛低垂着眸,手紧紧攥起来,她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离开的时候同样悄无声息。 既然都已经走了,又以那副模样回来做什么? 亦枝咳了两下,陵湛转头看她,她小声叫他名字。 两人互相对视着,久久之后,陵湛才开口问她:“那衣服是谁的?” 他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五多一点,说起话莫名有种成熟感,亦枝甚至听出了要杀人的捉奸感。 “姜苍的,他喝了酒,”她揉揉眼睛道,“我趁他睡着才抽时间回来的。” 陵湛慢慢问:“你打不过他?” 她在心里斟酌着,最后还是决定少说些,折中道:“他能治你身体,我和他各取所需,我今天太想你了,怕他拦着,醒来就立马过来。” 自己为他回来的,他总该开心一些。 陵湛的头缓缓低下,他问:“你是在陪他,还是他在陪你?” 亦枝没回话,她看着他,轻轻回道:“你是在怀疑我?” 陵湛又不说话了,亦枝心中腹诽,心想这小孩脑子转得也太灵了,虽说她别的话半真半假,但想他总归是真的,怎么就不问问她为他做什么,尽挑着成人话题问。 难不成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那种随便女人?那她未免也太冤了,这次明明是姜苍主动开的口子。 亦枝抱着腿,知道陵湛是认死理的人,骨子里就别扭至极,实在不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陵湛,你是我徒弟,我做事全都是为你,”她打破屋里的沉默,“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也不用担心,我还得回姜苍那里,你只要记住,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好好的。” 亦枝想说的都说了,她躺下去,头枕着手臂。 姜苍那里肯定得找个理由蒙过去,回陵湛这她已经说过,他应该能猜得到,反正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不同旁人,少待在一起利大于弊。 “你要走就走,别占我的地方,”她一派清闲自在的模样,陵湛恼火了,凭什么这几个月只有他一个人在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事,他去拉开被子,“滚啊!滚远点,谁也不稀罕你。” 亦枝握住他的手腕,手微微用力,陵湛瞬间就摔到她身上,他身体一僵,又挣扎着起来,亦枝双手抱住他,说道:“你别动,我疼。” 姜苍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人高东西大,经不起挑逗,弄得她腰酸背痛。 陵湛的动作慢慢小了,他的头埋在她颈间,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亦枝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她的手慢慢抬起,轻放在他的头上,道:“见到师父所以高兴得哭了?” 他强撑着,但还是忍不住抽泣说:“我一点都不高兴。” “我又不是丢下你,”她无奈了,“你才是我徒弟,别人怎么会有你重要?你听说姜府最近出的事吗?姜夫人出了事,我和姜苍达成的协议,我帮他报仇,条件是他给我东西,等我拿到东西之后我就带你离开姜府,你记得收拾好东西,很快的。” 陵湛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好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哭到最后都打嗝了,亦枝肩膀的衣服被他的眼泪浸湿,她没想到他能哭成这样,只能温声不停哄着。 她几千年来就收了他一个徒弟,到底是用了真心的。现在已经快入冬,他是个普通人,亦枝怕他冷到,给他挪了挪位置,让他进被窝里。 他一直在抽泣打嗝,亦枝的袖子帮他擦去眼泪,问:“想见见姜宗主吗?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事。” 陵湛靠在她怀里抽泣道:“跟我……没……没关系。” 亦枝倒也料到他是这个回答,陵湛和姜家人都不熟,姜宗主也好,姜夫人也罢,他甚至没怎么见过他们。 她做事素来只想达到自己目的,无声无息对姜宗主动手,于她而言简单不过,只不过要真算起来,不划算。 姜竹桓现在不知道在哪,姜苍要是发觉什么,定会怀疑到她。 亦枝叹口气,要不是陵湛再修炼的路上走不通,她也没必要想这种法子。 迟早得遭报应。 陵湛最后睡了过去,亦枝的手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睡梦中都在僵硬的脊背。 小环蛇肯定没把她的话如实告诉陵湛,要不然陵湛肚子离的气怎么憋成这样,一副她不要他的感觉。 姜苍这时候也该醒了,说不定正懊恼自己又做了那种事。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陵湛这里,等明早醒了再出去。 …… 第二天亦枝醒来时,陵湛早已经起了床,他像往常一样给她准备衣物,在屋里轻手轻脚整理东西,手里还拿着笤帚。 亦枝揉着腰慢慢坐起来,她看到桌上放着昨天被陵湛扔走的那包糖,愣了愣,又笑了。 陵湛听到她的笑声,动作一顿,别扭道:“你醒了?要吃什么?” 他觉得自己昨天哭到睡过去太丢人了,一点都不想提昨晚的事。 “我不用吃,”她摇了摇头,边换衣服边说,“我待会还得出去,你要是想我了,就把阿池叫来,让他通知我,他要是不照做,你就告诉他,以后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你去哪?” “帮姜苍杀他的仇人,”亦枝说,“事成之后我会得到好处,到时候再带你离开,幸好你这里僻静,这些烦心事都吵不到你。” “你和姜苍什么关系?”陵湛踌躇道,“他欺负你了吗?姜苍脾气暴躁,身边高人也多,你不许再和他做那种事,引麻烦上身。” 他讨厌她身上属于姜苍的气息,十分讨厌,让人恶心到吐。 亦枝心想偶尔离开一次似乎也不错,陵湛和以前相比,要好说话多了。 她说:“没什么关系,各取所需,你不用担心,我会抽空再回来,你过来。” 陵湛走近,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亦枝的手抬起来,温热的指腹轻轻放他眼睛,把他昨天哭得肿起来的地方消下去,说:“我要出门了,你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在我回来前,哪也不要去。” 陵湛紧紧握住手里笤帚,他开口道:“我不想修炼,你不用为我费心思。” 亦枝动作一顿,道:“那可不行。” ※※※※※※※※※※※※※※※※※※※※ 立个flag,明早六点前更新 第 18 章 亦枝没再给陵湛多说话的机会,说一句自己先走了,随后就要从他那里离开。 陵湛什么话也没说,眼睛看着地板。 他的样子有些孤独,她心软了,捏了捏他的脸,跟他道声自己尽快回来,这才离去。 陵湛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比常人要更弱势,明明是修仙大宗门的子弟,经脉却闭塞得让他根本用不上任何灵力。 如果他只是她千年来的消遣,亦枝自不会为他做那么多。 可她找他,别有目的。 龟老子说要她心头血配以崖仙草熬药以养陵湛身体,亦枝听到之时并不觉这有多过分,最多一物换一物。 若她不是龙族,倒也用不着陵湛,可惜她是。 亦枝不爱听陵湛说那种话,但睡了一晚上也着实是心情好,陵湛一直攥着她衣服不让离开,他身体很热,让人都放松下来。 她到姜苍那里时,他不在屋里,只留下一封信。 这封信很明显是留给她的,亦枝慢慢拿起来,拆开拿出信。 姜苍让她回来之后不要再走,他有事想找她。后面字迹有些潦草,却又透着一股凝重,亦枝细眉皱起,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走之前他还没醒,过了一晚上也该冷静许多。亦枝把信慢慢收回去,姜苍能去的地方不多,尤其姜宗主现在病重,他除了练剑,就只能是去姜宗主那里。 姜府上下都是侍卫,自姜夫人去后就没松懈过,亦枝灵力深厚,世间少有人能比及,仇人太多不是好事,但另一方面也养成她比谁反应都快的习惯。 她想藏住自己的踪迹,那便没什么人发现。 黄叶被风卷落,纷纷落下,天没亮时才打扫干净,没过多久又在地上积了一堆。 亦枝靠墙隐住行迹,她抬手轻轻按住被风吹动的长发,听到姜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姜苍说:“是我先犯下的错,我要负责。” 亦枝微顿,又听到姜宗主咳嗽好几声,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是哪个丫鬟?我从没听你和谁走得近。” 姜苍素来傲然自大,只不过受了姜夫人离世的打击萎靡几月,现在已经在慢慢恢复,但他显然很少对家里长辈撒谎,扭捏小半天后,道:“她是我在外面捡来的,我这段时间没顾着她,便让她以男装示人,所以没人向爹禀报,她双亲都不在了,我没想到会出那种事,但木已成舟,只能娶她。” 亦枝愣了愣。 姜宗主好歹是个宗主,还不傻,看得出姜苍不是在说实话,他没戳穿姜苍,只是叹声道:“你想娶妻了也好,你娘走之前最担心你。你大哥不想接管姜家,你妹妹还小,纵使天赋高,但到底是个女孩,只有你担得起大任。” 姜苍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杀了姜竹桓替娘报仇。” 姜宗主摇摇头说:“他自小就是姜家有名的天才,诸多长辈都站他,你娘的事不要闹大,免得别人说她闲话。” 姜竹桓和姜夫人的事不少人都听说过,不敢放在明面上议论也只是怕姜家私底下做什么。 姜苍微低下头,说:“若他人敢胡乱议论,我定要杀他们全家。” 姜竹桓杀害姜夫人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姜家没任何一个人想过对姜竹桓动手,甚至连姜宗主,都是以息事宁人来劝姜苍。 姜家是三大宗门之一,各种大事小事从没断过,但姜竹桓回来才没有多久,姜夫人就出了事,要说跟他没关系,谁也不会相信。 姜宗主又咳起来,他这次咳得严重,都咳出了血,姜苍脸色都变了,连忙给他倒杯水,让外面侯着的大夫赶紧进来。 屋里乱了一会后又安静下来,亦枝的手背在后面,没觉得意外。姜宗主的身体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但他似乎还没打算把无名剑的消息告诉姜苍。 她的手揉着额头,纵使剑是好剑,可藏得这般严实,倒像不认可姜家守剑的实力。 亦枝要走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她抬头向上看,一只传音鸟飞过。 …… 亦枝对姜竹桓的灵力很是熟悉,她走火入魔那两年几乎每晚都靠他的灵力安睡。 他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凡人能修炼到他那种程度,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所以那天发觉他受伤时亦枝惊讶极了,说她夸他也罢,但这世上能伤他那么重的人,确实没几个。 她坐在一棵高树,屈腿看着下面。 不远处有间书房,侍卫守卫森严,拿刀带剑,便连暗处都私藏着暗卫,设下的禁制密不透风,只要走近,必定会被发现。 这是姜宗主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亦枝从前为找无名剑进去过,里面没什么异常,于她而言,那些只是姜家的冗杂琐事。 那只传音鸟在书房外徘徊,跳来跳去,没过一会儿,一扇窗突然打开来,那只鸟张张翅膀飞入,亦枝细指一捏,一道灵力随之进去。 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那是姜苍的大哥姜淳。 亦枝知道他,姜淳嗜好炼丹,不是当宗主的料,也没当宗主的心,这些天姜宗主身体不好,姜苍听亦枝的话,一直过来辅助姜淳,说着是帮他,但大部分事都是姜苍解决的。 她微觉好奇,姜竹桓如果在姜家附近,那他这些月应该在养伤,怎么还会和姜淳联系?难不成他没打听过姜家的情况? 姜淳看信的速度极快,片刻之后便合手将信销毁,亦枝一惊,只来得及看一半。 ——姜竹桓没说别的,只让姜淳告诫长辈,短时间内不要选任宗主。 姜淳紧皱眉头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不明白姜竹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对姜夫人的死还抱有怀疑,所以当姜竹桓的传音鸟找上他时,他没同任何人说过。 姜淳比姜苍他们两兄妹要大上很多,小时候还和姜竹桓见过面,对姜竹桓印象极佳,甚至十分崇拜。他不相信姜竹桓会杀他娘,但他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事情不是姜竹桓做的。 他打开门,让一个人去把姜苍请过来,他话才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苍这段时间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激进,但依旧认定姜竹桓就是凶手,他作为哥哥,知道弟弟不是容易放弃的性子。 他心中叹口气,没多说什么,摆手让侍卫退下去。 姜淳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亦枝抬手慢慢撑住头,同样在想事情。 她一直在想姜竹桓那天的伤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她应该从没告诉过姜竹桓她的身份,他是从哪知道她要救龙族?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无名剑?他们两个分开当有百年之久,难道他还专门去查她? 如果姜竹桓真的查到了,那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姜家?总不可能还想护着她。 亦枝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姜竹桓觉得她是妖魔之流,该是憎她至极,怎么还把事情捂着? 罢了,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她微抬起手,书房里那抹的灵力就开始缠上那只传音鸟。传音鸟非生灵,只是以物化作,利用一下也是无妨的。 姜府现在戒严,姜竹桓既然能进来,那他伤姜淳,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姜淳刚回书房,一股带着杀气的灵气瞬间侵袭向他,姜淳惊得后退一步,一不小心被地上椅子绊倒摔在地上,当他再次抬头时,那股杀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抬手捏了自己一把,屋里无事发生。 亦枝的手一阵刺痛,她轻轻咬住唇,低头看自己流血穿孔的手掌,心想不愧是姜竹桓,算计周到。 他大抵是料到她会利用他的东西,早早设下隐秘禁制,导致她被自己的灵力反噬了。 龙族血液珍稀奇贵,他倒是真厉害,让她流了两次。 ※※※※※※※※※※※※※※※※※※※※ 迟到了! 第 19 章 姜苍从姜宗主那里回来时,已经快到中午。 院外尚有侍卫守卫,院内却没有一个侍卫小厮,自姜夫人去后,姜苍就没怎么留人在院中,旁人倒偶然撞见过一个在他身边的侍卫,但没怎么看到脸。这几月来大家也养成了习惯,知道他不想让靠近,也识相不招惹他。 亦枝身体轻倚门,双手相抱,打着哈欠在等他回来。 姜苍的手心全是汗,冷风吹过之时,带来阵阵凉意。 她换回了女装,乌黑长发垂在胸前,肌|肤在中午太阳下显得格外白皙,泛着淡红。姜苍以前从不在乎容貌,现在却是眼睛不管放哪,都忽视不掉她漂亮精致的脸蛋,长睫细眉沾着晶透香汗时,哪哪都透出风情二字。 情人眼里出西施,姜苍身体微微僵硬,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只有短短的两次,姜苍忘不了她在床上或轻柔或妩媚的一举一动,但他更喜欢她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心骗不了人。 “你找我干什么?”她先开了口。 姜苍咽口水,避过她的视线说:“你昨天去哪了?我……” 话到嘴边,他又不大好意思说了。向姜宗主提议是他自己的主意,没告诉任何人,连他大哥也不知道。 姜苍怕姜宗主不同意。 他没定过亲,但谁都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以后姜家夫人,以姜家的地位,对方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姜苍没多问过亦枝的其他信息,提心吊胆怕姜家发现异常,只能把她说成是自己捡回来的,以她的修为,绝对是能掩饰的。 “回陵湛那了,”亦枝说,“我在想姜竹桓会不会已经离开姜府?这么久都没见他的动静,应该不会是留在附近。” “他逃不掉,姜家不会放过他,”姜苍看到她的手用白布包住,隐隐浸出红色血迹,脸色一变,上前道,“你手怎么了?姜陵湛弄的?” 亦枝低头看了眼,随口说:“小事,姜苍,我昨天回去一趟,也仔细思考了一晚上。我答应帮你杀姜竹桓没错,但姜家似乎并不太想动他,派出去查他的人寥寥无几,若这样耽误下去,怕是几十年都没个结果。龟老子现在也没踪迹,倒不如我带陵湛离开,便查姜竹桓边找龟老子,你且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姜苍手微攥起来,问:“是我昨天孟浪了吗?对不起,姜竹桓你暂时也不用放心上,你不一定打得过他,等我……” “进来说吧,”亦枝开口打断他的话,“外面风大。” 姜苍手攥成拳头,他深呼口气,随她进去。他让自己冷静一点,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亦枝边走边道:“陵湛昨天哭得难受,他还是个小孩,离不了我,日后年纪大还找不到龟老子,修炼的时间都给耽误了。姜苍,这些月我也看得明白,你家只有你一人是真心为你娘,除非你坐上宗主位置,否则其他都只是空话,所以你静心修炼便行,其余事慢慢来,我虽带陵湛离开,却也不会忘了同你联系,你若是先我一步找到龟老子,别忘了传信给我。” 姜苍突然从后抱住她,亦枝顿在原地,她问:“怎么了?”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他低声开口,“你若走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她手轻轻放在他的大手上,轻声无奈道:“不会的,就算只是为了找到龟老子,我也不会不和你联系,姜竹桓要是不回姜家,你找我能做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姜苍的呼吸加重,“你说过陪我。” 亦枝摇头道:“我在外面也会帮你,不会食言。” 她没正面回答他的话,但言语中的所代表的含义,摆明是从没打算留在过他身边。 姜苍不知道自己心底为什么会涌出来那般大的怒意,他的手在颤抖,姜宗主点头说随他自己做主时的喜悦近乎完全消散。 “你骗我!”姜苍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他的语气中压制不住的怒意,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自己都不记得吗?” 亦枝揉了揉额头,纵使她是有激他的心思,但他这反应未免也太过了。 “你先冷静,我暂时不走行了吧?”她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开,“你呀,性子这才稳重没多久,怎么又变回以前样?” 姜苍不松手,他的呼吸都仿佛是带着怒火的,热得烫人。 亦枝的手抬起,要摸他的脸,又被他紧紧握住,她顿了一会儿,道:“你生气做什么?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我只是觉得现在待在姜家有些浪费时间而已,没想别的。” “你再给我些时间,再多给一些时间。”姜苍低着头,他的呼吸声很重,语气却是少有的示弱。 亦枝察觉到他在用力抑制自己的怒意,叹声道:“好好好,你别生气了,我不走,等你答应后再走。” 她见他没什么反应,又道:“说了等你,不要着急。” 亦枝的声音温和,带着哄人的无奈,姜苍慢慢收了力。 他忽然一顿,手一片湿热,血腥味在慢慢散开。 她的手刚刚就是受伤的,现在血更是浸透了,都流到姜苍手上。 姜苍手抖得厉害,慢慢松开,哑声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疼一会儿而已,看你那样我也不好说,”她笑了笑,“你好些了?” 姜苍没说话,扶她坐下后又急忙去翻药箱。 亦枝捂着自己在流血的手,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觉得姜苍比她想象中的要好骗——大概是家里宠爱,侍卫小厮没一个敢惹,自己也从没想过别人会花心思骗他,所以表面嚣张跋扈,内里十分单纯。 姜苍拿着药箱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给她拆了沾血的布,但他平日极少做这种事,弄得亦枝疼得皱眉好几次,他又赶紧放小力气。 “还疼吗?”他不知道说什么,“我下次要再这样,你直接推开我就行。” “我知道了,”亦枝笑着说,“被你闹这么一出,我都忘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是怎么了?” 姜苍身体一僵,低声说:“我和我爹说了娶妻的事,他答应我,可以任我自行挑选妻子……这两天的事我过意不去,若是可以,我想娶你为……” “不可以,”亦枝另一只手摸他的头,“你我不是那么纯粹的关系,我答应你的事都没做到,更不想耽误你的未来,一切等我杀了姜竹桓再说。” 姜苍沉默许久,直到帮她包扎完后才开口道:“我爹身体不太好,已经打算退下去,他问我怎么想,我没什么想法,族中长辈最近也在商讨要我继位,但他们觉得我对我娘的事太激进,想再缓几年。” 亦枝想了想,说:“你以后可以少提姜竹桓的事,其他由我来,你安心替你父亲解忧就行。” “我想亲手杀了他。” 她的手放到他背上,把他抱进怀里,轻声跟他道:“你很乖,日后若有机会,我可以让你手刃你的杀母仇人,但前提是你得好好活着。” 姜苍没觉她的话有异样,深呼口气道:“我会的。” 亦枝笑道:“你先去休息休息吧,你最近总容易累,我可不是会吸阳气的妖魔,到时可别把事推我身上。” 姜苍一顿,他微微抬头,慢慢吻她的嘴唇。她没有拒绝,轻抚他的后颈,任他索取。 亦枝在情之一事上十分得心应手,成熟的温柔包容年轻的鲁莽,姜苍无法抗拒她的存在,沉浸其中,肆意放纵都为她退步。 他害怕她突然的离开,听都听不了,以至于于根本没发现她眼中的柔和,其实只是她的本性。 亦枝从姜苍那里出来时,腿都是酸的。她按着腿走出来,最近总是会产生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些小年轻。 她打个哈欠,心觉果然是年纪大了,既要养陵湛又要供给自己家里那枚蛋,还得对姜苍花心思,实在有些受不住。 ※※※※※※※※※※※※※※※※※※※※ 本性,蛋就是龙蛋,不是女主生的! 求营养液 第 20 章 姜苍一直是姜家长辈看好的未来宗主,纵时常有桀骜不驯之处,但他确实是最合适的。 他修炼天赋不输同辈任何人,隐隐有姜竹桓的风范。他妹妹也是个厉害的,但身体不行,身边除了一堆师父,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夫。 姜家大哥和姜竹桓有联系,亦枝本打算借由姜淳的手找到姜竹桓,但姜淳似乎也不知道姜竹桓的下落,他们两个的信件来往是单方面的,自那次亦枝引起他的禁制后,姜竹桓就再也没回过消息。 姜宗主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姜苍也一天比一天忙。 亦枝随时都会离开的事好像让姜苍产生了一些危机感,连那天她扶着腿要回陵湛那里时,都被匆忙从床上下来的他拦住。 他光着膀子,一身结实的肉练得不错,让人看着颇为赏心悦目,可惜一个劲拉着她回屋休息,手上力气大得让人疼。 不管怎么样,姜苍总归是跟她说明白族中长辈的打算,以及日后自己很可能会接任姜宗主的位置。 亦枝则要他保证在继任后对姜竹桓颁布追杀令,在此之前,他也得在长辈面前忍住自己的想法。 姜苍不情不愿地妥协,答应了。 亦枝只想要姜家那把剑,其余的都没心思。旁人与她无冤无仇,她也没狠心到视人命如草芥,杀人总归不光彩,见到姜苍答应,便也同意他自己暂时不离开。 但她才答应陵湛很快回去,想了片刻后,只得先食言。 亦枝本来还打算回去小一会儿,姜苍看她看得比什么都紧,她也只好再次叫来小环蛇,让它告诉陵湛自己要再在外面待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如果小环蛇的话说多或者说少了,以后等着被找麻烦。 她话中有威胁之意,小环蛇只觉她看他眼神让人虚得慌,猜到她肯定是知道他没认真把她前段时间要离开的事告诉姜陵湛,这次连忙应下来,还保证自己绝不会多说和少说。 得了他这顿保证,亦枝也暂时没折腾他。 陵湛比她想象中的要善解人意,上次就算哭得难受,她也是哄了一晚上就好,比姜苍这种少爷脾气好太多。 她后面也想过短暂回去,但姜苍经常忙得没有空闲时间也要带上她,时不时还喊她两句,亦枝连走都不能走远。 好在姜苍还没傻到让她在姜家长辈面前露面,除了私下的个人时间,其他时候亦枝都会化回原形趴在他腿上睡觉。 他喜欢偷偷把她放在怀里,亦枝好几次醒来都觉得身体暖和,等从他衣服里爬出来时,就会看到他一个人在翻看姜家的文书。 姜苍性子是霸道了些,但这张脸着实不错,连身体也是脱衣有肉,是亦枝喜欢的类型。 她虽觉他实在有些黏人,但也没说他什么,最多只是在他一天都没怎么休息的情况下,把他按回床上,让他好好睡一觉。 姜宗主已经在和姜家长辈商议退位的事,但姜家大哥对这件事似乎不太同意,提了几次不妥,姜家人脸色颇有微妙,以为他是自己起了心思。 这事没传到姜苍耳朵里,姜家注重名声,最怕这种兄弟相争的事引起外边宗门议论纷纷。 姜竹桓能说动姜淳确实让亦枝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姜夫人的儿女对姜竹桓都没什么好印象。但她也没有过多的反应,照样待在姜苍身边。 姜淳极其喜欢炼丹,还曾闭关过几十年,要不是姜夫人突然有了姜苍,姜家还不知道愁成什么样。 亦枝哪也没去,她依旧待在姜苍身边,不是吃就是睡,偶尔还会因为晚上太累,经常困得从白天睡到傍晚。 没过几天,姜淳那边突然变了态度,他没再参与姜家关于宗主继位一事的讨论,反而回了自己地方,一副要闭关的样子,把剩下的摊子都交到姜苍手上。 姜苍莫名有些奇怪,不明白姜淳怎么突然就闭关了。他去问姜淳时姜淳也没露面,只有侍奉的弟子说他得了几味绝世药材,炼丹的瘾给犯了。 姜家未来宗主的选任是大事,不可能瞒着所有人。姜家大哥没反对,那这件事也就差不多该提到明面上。 事情进行的速度很快,但姜苍依旧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处理完事情后就回了自己院子,亦枝像是怕冷,缩在他手上。 他开口和她道:“我自小就听过我是要接任我父亲的,但我那时还小,并不觉这是大事,可现在总觉哪里不对劲。” 现在已经是冬日,外边时不时会传来寒风萧瑟的声音,屋里倒还好,暖烘烘。 亦枝回了屋子,也稍微醒神一些。 她化形,自己找个躺椅坐下,打哈欠说:“我倒觉得你更加不对劲,以前对着我喊打喊杀,现在到哪都要带着我,搞得我提心吊胆,总怕被你家里人发现。” 姜苍心虚了,说:“反正又没人发现你,再说了,你要是不想跟着我,我又强迫不了你。” 他上次大着胆子跟姜宗主提了自己的亲事,姜宗主答应了,结果她没答应,她没答应也就算了,甚至还打算带着姜陵湛那个没用的离开姜家,他要是不看紧点,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偷偷溜走了。 “你上次激动得把我手都握出血了,我哪还敢走?”她摇摇头,“你大哥闭关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我还以为他会是一直帮衬你。” 姜苍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说:“我大哥嗜好炼丹,听说从小就喜欢,我是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的,不过也幸好我大哥厉害,稀缺丹药也练得出来,我爹的身体可以慢慢养着。” 姜淳是姜家最大的孩子,平日能接触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加上他自己在炼丹上也有些天分,练出的丹药品质自然不差。 亦枝接抬手过他递来的水,坐起来,喝了一口,道:“我猜他或许是发现了能治你爹病的药,所以才这么火急火燎闭关,如果没有姜竹桓,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你别忘了帮我找人,再不济让你大哥给陵湛看看也好。” “我哥不可能给他看病,连我爹都不想理他,我哥更加不可能,小小庶子……”他的视线和亦枝对上,话突然一顿,“对不起。” 姜苍依旧看不起姜陵湛,但这些日子和亦枝相处也知道她是真的把姜陵湛放心尖上,一些偏激的话姜苍都会刻意收敛。 可他也醋极了,如果不是知道她只把姜陵湛当徒弟,自己才是她男人,姜苍觉得自己早就派人把姜陵湛杀了。 亦枝垂眸道:“陵湛是个可怜孩子,我说过你没必要视他为眼中钉。” “我们不谈他,”姜苍岔开话题,“我不太喜欢他。” 他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从不对她发,若是说错了话,也会自己先低声认错。 亦枝慢慢喝口水,随他道:“这些事不重要,首先要担心的还是姜竹桓,我现在都怕他会在哪天回来闹乱子。” ※※※※※※※※※※※※※※※※※※※※ 下一章7号一点入v~谢谢支持 普通长度的文,不会太长 预收文:《簇簇》 有一天早上,圣上邀裴竺玫去别苑赏花,顺便同她说一年后的婚事。天下了雨,他们在亭中避雨,恰好尚书府夫人和她十七岁的女儿也在,这位李小姐大胆又机灵,面见圣上不卑不亢,活泼至极。 裴竺玫抬头,看到圣上少见地露出欣赏的目光。 等进了皇家别苑后,她借口身子不舒服,回了自己屋子,关门转身时,倏地一惊,后退一步靠着门。 远征归来的大将军正襟危坐,在玩手中的茶杯,他慢慢抬起头,俊脸上有一道骇人的刀疤。 她轻咬住红唇,这是大将军回京第三天。裴竺玫看着大将军走近,又撇开头,任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走进里屋。 当晚夜宴,身为镇国公长女的她华服着身,伴在圣上左右,正偷闲捶腿时,有人急匆匆跑进来,报大将军边疆捷报。 圣上大喜,当即下令嘉赏三军,差使臣远去边疆,迎大将军回京。 —— 此仗难打,非死即生。 我赢了,犒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