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同人」双生之狼》 1.笼中斗 路过圣德肋撒堂时,阿羽望向建筑尖顶,空气好像凝固了。 教堂大半个世纪未曾改变风貌,静静矗立在太子道,与年少时来做礼拜一样,与安淇死的那天一样。 “在天我等父者,我等愿尔名见圣,尔国临格,尔旨...... 因他的至悲惨苦难,求您垂帘... 阿羽脑海里仅能零星散碎地记起这些经文,日光洒来,脸颊上的瘀伤显得格外突兀。 信仰是勇气,也是带锥的利刃,她站在教堂门外,如同从未被神灵眷顾的彷徨者。 即使世人虔诚,却依然摇摆于命运之轮中。 两个月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梦似幻,作为孤单的猎人,她倾其所有,藏于黑暗中蛰伏多年,却在意料之外的场合下突如其来地了结了一切,又再度陷入漩涡,命运充满戏剧,或许本就如此。 她的思绪奔流,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深夜。 全港着名的地极黑市拳赛地—黑虎拳馆,偌大的场内烟雾缭绕,呼声鼎沸。 此处是崇尚暴力的乐园,卑劣者的狂欢所,肮脏污秽滋生于其中,生死存亡随时上演。 任何人选择进入笼中,不再有怜悯同情,也不会有心慈手软。 黑暗总是激起人们原始的亢奋,一大群看客围着八角笼,情绪高昂地瞪大眼睛,发出嗜血的吼叫声,全神贯注于其中两名缠斗的拳手。 锈迹斑斑的笼中,两者体型相差无几,但其中一个明显缺乏有素的训练,多处挂彩,退缩在角落里,左眼因挨了拳而肿胀,鼻头淌血,毫无章法地进行徒劳的格挡。 而他的对手—一个头戴黑色皮面罩的男人,挥着铁锤般的拳头向他袭来,他接招无能,丧失了进攻的意愿,脸上的神情全是恐惧、茫然。 就在他破绽百出,没有还手之力时,一记大力摆拳猛掏冷不丁将他破防,登时脑门发嗡,头撞到网边,也许是牙龈被打碎或是咬到了舌头,口中喷吐鲜血,对方不依不饶,将他扛起过肩摔,待重重倒在地面后,横卧下来用双肘卡到他难以呼吸,无法动弹。 可怜的人翻着白眼,嘴角血沫淋漓,没来得及拍地投降,当即昏死过去。 裁判跳过Count,宣布K.O。 人群歇斯底里,咒骂、喝彩、欢呼此起彼伏,面罩男起身用双拳对铁网砸了几下,秀出胜利者姿态,双臂举起绕着八角笼转了小半圈,狂热气氛弥漫全场。 拳馆的二楼,好几个流里流气的古惑仔跟着他们的老大,在上方气定神闲地观望比赛进行。 这位大佬身段高挑,发型棕黑相间,大半往右边倾斜,格外前卫。鬼眉压眼,鼻梁挺直,嘴唇下巴处蓄着胡渣,随意敞开的上衣难掩深色皮肤鼓起的完美肌肉,透着狂野危险的气息。 他是黑虎拳馆的拥有者,由地极赛起家至彼时整个香港诸如此类的黑拳赛事,从物色、组织到收费、开盘,大部分需要经由他手,此外他亦是大社团“东星”五虎之一的下山虎,江湖花名“乌鸦”。 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摇摇头冷哼:“肥佬田揾嚟送死嘅肉鸡,冇个能睇。” 他拍拍身边的细佬:“点还没结束?” “大哥,好像仲有最后一个。” 他不耐烦地皱皱眉:“叼,浪费时间。” 说话的功夫,不省人事的失败者被抬了出去,没人关心他的下场。 楼下八角笼附近同样坐着一位“大佬”,此人就是乌鸦口中的肥佬田。他脑满肠肥、大腹便便,五官因肉的挤压显得歪斜而丑陋,拳馆内持续的高温燥得他额头不住滴汗。 肥佬田是小帮派“福生”其中一名分堂话事人,能力平庸,自私狡诈。在如今全港社团刀枪林立,遍地争斗的大环境下,他做梦都想攀上东星这样财力实力雄厚的顶尖大户。 今天这场挑战赛恰是专为了面罩男准备,他是乌鸦培养的新晋拳手,须先造势积攒知名度,肥佬田动用了一些关系与乌鸦牵线,他主动提出找人打假赛,大抵是想图谋过档,顺带蹭着捞一笔。虽说地极赛作秀比比皆是,奈何他资源人手有限,实在觅不到货真价实的选手,最终挑选了自己堂口四个还算比较能打的细佬来滥竽充数。 阿羽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她是最后一个被安排上场的肉鸡。 面无表情地看完前叁场毫无悬念的碾压,眼前回放着同门在台上的惨状,手中的拳击绑带缠起来又拆开,循环反复。当了5年的四九,早看穿了老大肥佬田的险恶用心。 再一次将拳带缠紧后,她来到跟前,斜睨了肥佬田那张油腻猥琐的脸,眼神尽是蔑视鄙夷。 肥佬田心虚,眼球向上一翻:“你等乜?还不快去!” “欸!叁八,睇乜睇,轮到你了!”他的贴身马屁精细D向阿羽呵斥道,阿羽不作理会,往八角笼门走去。 这次,她要改变主意,不再逆来顺受。 当她进入拳台站定,惹得看客们一片质疑。 “有冇搞错吖?!点打?!” “哇,又来个送死?” “冇看头了!” “嗬~这死猪从边度揾嚟个瘦骨仙?”乌鸦见上场的这位身形瘦削,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模样,不由得发笑,他感到比赛无聊至极,根本没看下去的必要。 “哈哈哈,不会是个乸型吧。”细佬们也跟着嬉笑。 相较面罩男,阿羽虽有5.8英尺高但仍要矮上一头,精瘦的体格判断不出两者有对抗的可能性。 她短发凌乱,额头的碎刘海戳到眼睑下面,看起来神态慵懒萎靡,外表难辨雌雄,穿着极不称体的宽大T恤和短裤,全身除了手上的绑带,不戴任何防护。 拳馆内哄闹升级,大多数人希望看到面罩男把她打死,近乎癫狂。 面罩男双手叉在胸前,耸耸肩,很疑惑这弱不经风的对手是否可以撑过叁秒。 裁判也替她汗颜,多问了一句:“你肯定要挑战??” 阿羽点了一下头,在得到肯定的回应后,他象征性地告知了简要规则,即要开始比赛。 双方碰了拳,裁判手起落下,她很清楚,地极赛的规则不过是口头上做做样子罢了,生死只在拳头与招式之间。 前叁场的完虐使得面罩男毫无心理负担,自感信心爆棚,赢得太顺利,反而不想轻易结束,他萌生了耍弄对手的念头。 他不着急发动攻击,而是围着阿羽踏起了步伐,并不断挑衅,示意她进攻。 阿羽不动声色,只是跟着他稍微移动些许,观察他步伐的动向。 就这样对峙了一阵,面罩男在看客们急切的催促下有些沉不住气,逐渐失去耐性,改变想法要尽快结束战斗。 他滑步向前,倏地出击,自感十足威力的曲臂勾拳!本以为此招制胜,不想阿羽动作竟快他一步,后仰迅捷闪避。 这下躲闪出乎意料,他出拳过猛未及时收回,接着左下巴正中摆拳,蛮横的劲道让他后退了几步。 阿羽这记counter blow反打让人们惊讶,二楼的乌鸦兴致来了,谁曾料想今晚首次精彩回击出自一位小个子奀仔。 他不无赞叹道:“有点噱头~”,瞬间转变看法,而台下的肥佬田神色却变得紧张起来。 稍作调整后,面罩男继续展开攻击。 阿羽的摆拳反击他姑且认为是侥幸,可接下来连续好几波拳打脚踢全部挥了个空,对手利用灵活的身法反复拉扯躲闪、佯攻、虚晃、多次抓住机会精准地击中他。 面罩男心态起了变化,手上动作也愈发急躁,拳路粗糙,频频失误,场下看客们的聒噪给他施加着压力,老板就在头顶上盯着,且比赛前关照过,这几个肉鸡可以随便痛揍,那眼前的对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错估实力,又不能因此叫停,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阿羽的敏捷性极高,在开阔的场地穿梭很是游刃有余,意识到这点后,面罩男不得不换套战术,慢慢靠近,想把她逼退围囿到边缘来个近身抱摔。 阿羽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企图,当对方逼近扑来,忽而暴起往身后的铁网奔跑,借力踩跳,空中回转,肘击不偏不倚砸到他鼻子的叁角区。 面罩男闪避不及,捂住鼻子闷哼。阿羽不给喘息的机会,向前两步原地起跳,一招标准的旋风踢将其撩翻在地。 腿风呼啸而过,鼻血不停渗出,眼冒金星,强烈的酸痛自面部当中向两旁扩散,疼得抽搐。 嘘声传出,他断然不能接受这种结果,缓了好一会儿,他感觉面罩成了视线累赘,全然不顾乌鸦再叁告诫“不能摘掉”的警告,愤而扯下掼于地面,露出发红发紫的鼻子,嘴角微肿,狼狈不已。 被对方吊打已让楼上那位不满,见此举乌鸦更是脸色一沉。 而当阿羽定睛看清了他的面容后,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了。 对方颧骨奇高,白眼仁多过黑眼珠,在侧头擦拭血迹时,他的左额有道可怖狰狞的伤疤顺着脸颊蔓延到耳根,呈现出扭曲的闪电形状。 那是一张阿羽日夜追寻,永世不忘的脸,而那道疤是刻在她骨髓里的仇恨印记。 顷刻,阿羽仿佛置身于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抱着那具残破的僵硬尸体撕心裂肺地痛哭,颤颤巍巍地合上死者早已干涸的双眼,凶手逃之夭夭,始终逍遥法外,律政司天秤失衡,无法带来正义公理,以致于她跌入泥潭,日复一日,眼睁睁丧失希望。 往事如走马灯掠过,阿羽百种情绪交织爆发,投身黑暗,不正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吗? 对八角笼外的嘶吼已置若罔闻,失神的十来秒回忆,让她忘了拳台上的不慎会招致死亡。 面罩男趁机奔扑而来,阿羽被整个撞倒,对方已然恼羞成怒,双手化作铁钳掐住她脖子欲置其死地。 突如其来的剧烈窒息导致神智一点点涣散,求生欲使然,她努力挣扎着想用腿撑开对方,无奈下肢使不出劲,拳赛俨然演变成了死斗。 就在众人以为阿羽大势已去之际,她情急之下用尽全力,硬生生将对方卡住脖子的手指往反方向掰去。 随着指骨断裂,男人疯了般的惨叫声响彻拳馆,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像一头踩中陷阱的野兽,哀嚎连连。 眼看自己的拳手废了手指,比赛的事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说好的活靶子公然反客为主,肥佬田真是敢玩火,乌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细佬们个个绷紧了神经,体会老大升腾起的那股压迫感。 阿羽大口喘着粗气,扶着八角笼的柱子边咳嗽边起身,好一会儿恢复人色,缓过劲,她才慢慢走向对手。 此时裁判蹲下询问男人是否可以再战,他痛得不作回应,正当准备Count,阿羽出言制止。 “继续吧,佢仲冇输。” 裁判呆立,男人听到阿羽清冽而沙哑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一时震惊大于疼痛。 “鬼头森……”阿羽轻轻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哦,应该叫你林永森才对。” 这下男人更是骇然,疑惑不解:“你係边个?点…点会识得我?” 她放慢语速:“91年7月份,仲记唔记得你做过乜嘢?” “你,你係……奔雷虎嘅人!?”他露出恐惧之色。 奔雷虎?阿羽从未听说过,但显然鬼头森确实不认得自己。 阿羽平静地问他:“所以,你唔记得咗?” “那笔钱係我贪心冇错,雷老大要追杀我到几时才满意?” 男人低沉的辩解,激起了阿羽心底滔天的怒意,她自顾摇了摇头:“你嘅记性,仲不如你这废柴拳法…” 众目睽睽下,他们在笼里交谈的行为弄得周围人群莫名其妙,发出不满的抗议。 楼上的乌鸦听不到谈话内容,不过很明确,场上两个拳手有关系。他对阿羽的身份起了疑心,联想到了东星的某个人物。 八角笼内,鬼头森勉强站了起来,亢奋的叫声再一次沸腾,死斗仍要继续。 左右手指断了四根,他基本不可能再打出具有杀伤力的进攻。 “你乜意思?” “没别的意思。”阿羽手绕到后颈位置,扭动了一下,摆出格斗抱架,杀气暴增:“鬼头,五年了,我要你付出代价。” “乜代价!?”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最后四个字,让鬼头森想起了当年那个不断求饶挣扎,被他凌辱虐杀的年轻女孩。眼前的人,竟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仇家,此时心理防线已土崩瓦解。 他一声大吼冲向阿羽,既是寻仇,必你死我活。 阿羽眉头紧锁,胸中凝成怒火,眼神涌现出冰冷的杀意,就在鬼头森撞来的一刻,她背转身,右腿抬高反勾踢正中其脑门,抬起他的手臂向前扭,鬼头失衡趔趄时,刚猛的肘击狠狠打断了他的关节,紧接一记弹腿后踢。 鬼头痛感达到顶峰,已发不出惨叫的力气,阿羽没有丝毫犹豫,骑到对方身上,疾风骤雨般的双拳疯狂捶打,她眼眶通红,整个过程暴裂无声。 直至血浆迸发四溅,裁判才上前拉开阿羽。 鬼头口中大约只有出气的份,他躯体颤抖,面部早已血肉模糊,认不出原本相貌。 瞠目结舌的看客们以为结束了,然而阿羽又硬生生掐住鬼头脖颈提起他上半身,下肢的双腿如同被抽去了骨骼,绵软地耷拉在地。 阿羽手起青筋,出拳掏向他腹部,把男人整个打得飞出去撞在铁网上,拳馆的灯聚焦在八角笼,照着她逆光冲去,身上晶莹的汗珠随她飞身跃起一同飘洒,两腿骑上鬼头的脖子来了个翻身绞杀,然后手臂死死扼紧他的喉咙,不一会儿,鬼头彻底没了动静。 人群炸了锅,裁判大声说着什么;楼上的乌鸦已不在原来的位置,楼下的肥佬田一身冷汗,嘴里不停嗫嚅。 整个拳馆乱成一锅粥。 仰望着拳馆的天花板,阿羽这才觉得浑身脱力,几滴滚烫的热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无声滑落。 ———————————————— 揾—找;嚟—来;嘅—的;冇—没有;睇—看;乜—什么;点—怎么;係—是;仲—还; 佢—他,她;唔—不;咗—了;边度—哪里;揾—找;瘦骨仙—瘦骨嶙峋的人; 乸型—娘娘腔;counter blow—拳击里的反击;乜嘢—什么的加强版;奀仔—瘦仔; Count—倒数。 2.野兽之邀 阿羽不知道是如何在一片喧嚣中恍惚走出八角笼的,她没有离开拳馆,而是单独在拳馆的盥洗室,用水洗刷脸上酸锈味的湿咸血腥。 镜子里的她,碎发遮挡了原本熠熠生辉的明眸,肌肤失去了少女空间应有的光泽,以往丰盈红润的嘴唇干裂起皮血色黯淡。 几时到了这般地步,阿羽早已放弃了关心,此时只有复仇后的激动和无尽的疲惫。 打斗留在她脖子上的掐痕清晰可见,淤血深红发紫,形状似张开的巨爪。 她惨然地笑笑。 鬼头真的被自己结果了吗?对方现身和即时复仇来得太突然,她甚至都忘了去确认,在乌鸦的拳馆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相当于捅了巨型马蜂窝,下一分钟下一秒怎么继续,阿羽没有计划过,入册受把?还是逃跑?也许在那之前,肥佬田之流早就先一步把她截杀于此,落得与安淇同样凄惨。 可是那又怎样呢?一切都拜罪恶的叁合会所赐,一切都源于命运,过去漫无尽头的追凶过程中,她有着随时赴死的觉悟。 轰地一声,盥洗室的门被撞开,果不其然,肥佬田已然寻她多时,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揾半天你躲喺呢度,你以为能活着走出去?” 肥佬田摊开一把折迭短刃架在她眼前,气急败坏地上前威胁道,看得出他内心极度慌乱,又刻意故作镇定,跟班们在身后,表情也带着惊悚不安。 “肥佬田你几时胆生毛了?敢喺黑虎动手?”阿羽一改往日的沉默低调,讥讽地嘲笑他,并把他肥硕的手往旁一拍。 “今日你攋嘢啦!跟我走!” 几分钟后,阿羽被肥佬田等人胁迫着,出现在拳馆后门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型车库里。 十来个人围住她,手里抄着各式家伙,酒瓶、棍棒、小刀...这架势多半是走不掉了。 黑虎拳馆的人在主场被打死,往小了说不免要破一大笔财才能平息此事,往大了说,这乌鸦是道上出了名的暴戾狠辣,保不准就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过档的希望破灭,肥佬田绝不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丢在这里。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恶狠狠地指着阿羽:“叼你老母嗨,你个贱货一开始就打算揾我笨七咩?” 既然撕破脸皮,阿羽也无需伪装,她嘴角上扬,冷笑道:“係啊,又点样?咁星仔、阿乐、和大黑明呢?你将佢哋几个揾嚟送死,都係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讲乜啊?你哋边个冇收咗我钱,你话反悔就反悔!” “田寿辉…”阿羽攥住拳头,嗓音放低:“为了过档扎职,洗马榄丧尽道义,你不过一条福生嘅蛆。” 肥佬田嘴一歪,眯起眼睛:“你话边个係蛆?哼,我做大佬,叫细靓做事,天经地义!出嚟蒲呢哋规矩都唔懂,一个条女仲想笼里鸡做反啊?要杀你比捏死蛆还容易!” “唔使讲啦,认你做老大嗰日就知...当初要进福生,你堵死恩师嘅门,叫佢活活喺桑拿房里被砍死,去年水蕉朗青差D被冧,都係你从中作梗;冇咁大头要戴咁大顶帽,同洪兴争鱼市档,怕连累到自己,转头就出卖细飞,佢跟咗你几多年,你对得起佢吗?” 阿羽细数肥佬田的恶行,并注意着他的表情:“我刚进你堂口就想让我做老举,不愿意就处处针对,我替你睇场收账,开片第一个挡,你点对我?而家想去东星扎职,就推我出去做肉鸡被打死。田寿辉,做大佬,你也配?” 一番指控说得肥佬田半刻接不上话茬。他眼珠左右晃动,提高嗓门:“别喺度吱吱喳喳,我马上送你和佢哋一同死直!” “哼,你悭D啦。”阿羽轻哼:“你身边呢哋几斤几两我仲唔知?你要劈我,不如想想点同你嘅好兄弟乌鸦交代。” 肥佬田咬牙切齿:“你好巴闭啊,你早唞就可以交代!动手!” 一声令下,那数十人步步逼近,阿羽赤手空拳,找不到任何能够防身的家伙,只得摆开防守架势准备与之鱼死网破。 正当围殴在即,车库入口那头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和说话声。 “佢哋喺呢度!” 一大批人骤然浩浩荡荡地集结出现,把狭小的车库塞得水泄不通。肥佬田等人惊恐地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推开前排,踏着跋扈的步子朝他们走来,看那肌肉健硕的身材和傲人的长腿,不是乌鸦这魔头还会是谁? “哎呀~我呢哋细佬好唔懂事。”乌鸦带着磁性无比的嗓音嬉皮笑脸地说:“啱我话要请你食宵夜,佢哋讲一唔小心揾唔到咗你,点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啊?” 肥佬田暗自叫苦,这煞神来的可真是时候。 “乌鸦,听我说…”他急着要开口解释。 “哎?”没等肥佬田说完乌鸦抬手制止了他,歪头朝被包围的阿羽看了过去,鼓了好几下掌:“厉害啊~田兄,你们在做乜,开庆功宴?这也不是个地方。” “…乌鸦,你听我解释,呢条冚家铲唔听我话,同我无关呐,我而家劈冧佢,俾你一个交代…” 肥佬田忙不迭地为自己开解,不过这在乌鸦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哦,就是说,你同你细靓联合起来摆我一道咯?” “唔係这样!听我说,今天嘅事我来负全责,你拳馆有乜损失我都包了….” 乌鸦用鹰鸷般的目光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辩白:“肥佬田,你做的那些生意能赚几个钱我很清楚,一个打仔而已,小小着数我冇所谓,不过刚才你细靓废了我亲自教出来的人,传出去我乌鸦可以唔要面,今后黑虎拳馆点仲喺黑市拳坛立足开张?” 肥佬田自知这次摊上了大事,仍拼命地解释:“真的不关我的事,前叁个肉鸡不是好配合吗,吖?她自作主张,我也是被摆了一道,你相信我!” “嘁~”乌鸦嗤之以鼻:“行了,那几个肉鸡简直笑话,丢在休息室你不管,医药费我出啊?赢咗丢光我的脸,你仲好意思说。” 阿羽不动声色,眼下事态棘手复杂,乌鸦的出现让她更加无路可走,当然肥佬田的境况也不比她好哪去,总之够他喝一壶的。 “乌鸦!你说过我哋两个係自己人,我弄死她先,剩下的事你说点算就点算。” “弄死佢?肥佬田你搞砸了还要找替死鬼?”大魔头存心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下山虎就是得理不饶人,肥佬田惊觉今天这关属实难过了,便沉下脸来,试图把字头和名号掏出来压制对方。 “陈天雄,过河拆桥过分了吧?我哋两个的老顶也有几分交情,睇骆生的面子上,你让我先处置她,之后的事都好说!” 被直接叫出了名字,乌鸦凶相毕露,宽阔的M型嘴唇不自觉向上勾起:“嗬~真是能说会道,跟我谈条件,东星坐馆都敢拿来挡身,你大概是活腻了?” “你…你…你要做乜?!我告诉你…别乱来,难道想挑起福生和东星的矛盾?” 这话可把乌鸦说乐了:“呵呵,田寿辉你老几啊?你倒是说说看,你那些暗地里偷鸡摸狗的破事,福哥知道了会点处置你?”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是吗?”肥佬田还在赌对方是否会动真格。 闷热的车库空间,似乎一点就要炸。 乌鸦把头发朝边上一撩:“搞定你我可以同你阿大去商量,我今天就当给福生清理门户~顺便教教你什么叫「饭可以暴食,话不能乱说」。” 说罢乌鸦手一挥,他的狂徒们瞬时纷拥而上,肥佬田的人真刀真枪打起来,战斗力几乎等于零,只能被迫边退边招架。 车库里打斗声四起,肥佬田笨拙肥胖的躯体,不得不在求生的关头努力地快步挪动,他眼看着自己要被人群淹没,只能转身求他最不想求的人。 “细羽,帮我…帮帮我,救命,我唔想死,我係你大佬啊…”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死死抱住阿羽的腿,汗液和眼泪蒙得脸上到处都是。 “田寿辉你也会有今日。” 阿羽生出恶有恶报的快感,打心底厌恶这只肥猪,可眼下形势危急,自保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这卑鄙小人,她用力挣开肥佬田,在一片厮打中寻找机会突围。 混乱中她出手打倒几人,肩膀不慎还挨了一棍,总算瞅住空袭,从左侧突破过去。 然而没跑几步,又有几个人向她堵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下山虎乌鸦。 一名戴眼镜留长发的古惑仔拿着钢管横在面前拦住她,其余的排成人墙阻止她通过。 乌鸦昂着头似笑非笑,那对鬼眉压眼的双瞳向她俯视,就像深渊巨口要把她吞下。 “瘦骨仔~”他摄人心魄的声音响起,阿羽不禁有些汗毛倒竖。 “闯咗祸就想走?嗯?” 阿羽在墙边无路可退,蒙混过去是不可能了,她竭力使自己镇定,喉咙沙哑地说出两字:“让开!” 众人面面相觑后起了哄:“係个条女嚟?!” “我就说点长得好秀气,你叫乜名?”乌鸦伸手就要去抬她下巴,被阿羽挡开。 “够劲够姜!我钟意,喂,你到黑虎帮我打拳赛点样?” 开什么玩笑,阿羽对他这类危险黑道分子没有任何好感,应该说极为痛恨,避之唯恐不及,不要说扯上关系了,打拳赛更是无稽之谈。 她不予理会,拨开乌鸦,却被对方钳住衣领一把推到墙上按住。 乌鸦孔武有力,阿羽使出蛮劲推不开他。 他慢慢靠近,对她上下打量了几眼,阿羽感受到对方鼻腔的热息呼在她脸上,阳刚的面庞夹带邪气,身上大块的古铜肌群散发着撩人的温度,她难为情地撇开头。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同肥佬田唔妥我都唔介意,你只要肯过嚟黑虎打比赛,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所有的烂摊子我全部摆平,你觉得点样啊?” 阿羽把乌鸦的手往旁用力甩开,乌鸦也适时松了劲。 “我不要。”她倔强地给出否定的答案。 “你不会以为一走了之就没事了吧,别说我不会放过你,想想福生知道了会不会来找你?” “乌鸦,你吓唬我?别挡道!” “喂,我大佬俾你面,你最好识相点!”一旁的眼镜男凶恶地指着她。 身后传来铁械掉落在地板上的金属撞击声,斗殴渐渐平息,肥佬田没了动静,不知生死。 阿羽强迫自己镇定,慢慢沉着冷静下来,正视乌鸦:“要没有今次拳赛我点样仲揾不到鬼头森,说起来真要感谢你,盲猫撞着死老鼠让我报了仇…” 她到底是如此铁骨铮铮,毫不畏惧接着说:“既然解决了,要打要杀随你便。” “咁样讲,你认识鬼头?” “我冇必要同你讲咁多,就算唔係今日,我都迟早揾到佢。乌鸦,你要么让开,要么杀了我。” 乌鸦依旧笑着,不置可否:“好啊,想同你老大一个下场,成全你。” 站在东星下山虎的地盘,孑然一人孤立无援,生杀大权握在他人手中,阿羽就在这几秒接受了这样的宿命。 她双手推开眼前的人,毅然往车库门口走去,脚步放慢,屏住呼吸,等待身后的杀戮来临。 十几步的路程安静得出奇,而想象中的风暴并未如期而至。 直至车库大门,她忍不住大口吸气并转过身来。 一票人未动半寸,那个乖张的下山虎叉着双臂,拱起嘴角淡定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她。 整个场面太诡异,阿羽自己都不敢相信,鬼使神差地问了乌鸦一句:“鬼头…他死了吗?” 乌鸦没有说话,只见他慢慢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倒转朝下。 他放走了她。 那一夜,阿羽沉沦在无数梦中。 她梦见多年前和安淇在大帽山看日出有说有笑,转眼间安淇在她面前风化为骷髅; 又梦到素未谋面的父母,他们的脸无法看清,阿羽在他们身后追逐却怎么也追不上; 还有乌鸦,在梦里这个男人周身燃起熊熊火焰,那炽热灼烧的痛感太真实。 …… 混沌中醒来,阿羽脑袋一阵眩晕,望着上方的床板,才发觉自己躺在家中,屋内没有开灯,窗外雨点有节奏地打在玻璃上。 水滴朦胧,街边鳞次栉比的霓虹灯闪耀着异样的光彩,透过窗户映照在她脸上,原来不知不觉已昏睡了整整一天。 她打开房门,小厅中光线暗淡,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坤叔正在摇椅上酣睡,阿羽不忍去打扰,悄悄为他盖上薄毯。 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地结束了么,5个年头,最后如此般快意恩仇。 福生那边似乎没有动静,警察没有找上门,东星那个残暴的乌鸦也就这么算了?她想起这人就不舒服,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人生并不能像戏里所演绎的那样,在大风雨过后有着完满的收场。 除此之外,阿羽还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的问题。 若干年的社团生涯,使得她不知怎么继续新的生活,曾经优秀的学业早就放弃了,如今摆脱了字头,在香港又有什么营生能适合她这种有不正常经历的人呢? 该何去何从,她陷入了迷茫困惑。 —————————————————— 揾—找;喺—在;係—是;呢度—这里;胆生毛—胆子大;攋嘢—摊上事; 叼你老母嗨—x你妈B的;揾笨七—原意为占便宜,文内有坑人的意思; 点样—怎么样;咁—那么,这么;佢哋—他们;你哋—你们;收咗我钱—收了我钱; 过档—换社团;扎职—提升地位,升职;洗马榄—搞自己人的钱; 边个—谁;细靓—小弟,马仔;出嚟蒲—出来混;呢哋—这些; 条女—女人;唔使—不用;嗰—那;冧—放倒,死;冇咁大头要戴咁大顶帽—不自量力; 老举—妓女;睇场—看场子;开片—打架;而家—现在;喺度—在这里; 你悭D啦—你省省吧;巴闭—牛逼;早唞—晚安,早点死;啱—刚刚; 冚家铲—全家死光;俾—给;着数—油水,好处;点算—怎么办;字头—社团; 老顶—老大,龙头;係个条女嚟?—是个女人来着;够劲够姜—够厉害够辣手; 唔妥—(与谁)过不去;俾你面—给你面子;盲猫撞着死老鼠—歪打正着;咁样讲—那么说. 3.不速之客 风平浪静的两日无事发生,没有了看场时空虚的琐碎,无需面对同门的排挤,随时随地的斗殴与找寻仇家的煎熬烟消云散,久违的安宁来得弥足珍贵。 感受到日光照射的阿羽刚刚撑着床沿起身。 已是接近晏昼1点了,大半天没有进食,她早已饥肠辘辘。 坤叔照常在桌上给她留了些车仔面,她不洗漱,直接坐下狼吞虎咽,毫不顾及吃相。 向坤几乎每天都会给阿羽准备好亲手料理的餐食,即使这几年来她叁天两头不回家。 阿羽是向坤一手带大的,她从未见过双亲,记忆中不存在对他们的印象,也对自己的来历不清不楚,虽然向坤让她称呼叔,但她早已将向坤当成老窦。因为没有父母,她自幼被别的孩子歧视,性格变得刚硬孤僻,即使偷偷地哭,她一次都没有开口索问向坤有关身世的疑虑。 多年前的一场车祸,向坤头部受到创伤,记性大不如前,最为严重的时候找不到返家的路,还失去工作,凭着一些赔偿与微薄的积蓄,在庙街旁边开了一家小吃店维持生计。 在那次改变阿羽人生的变故后,她停了学,换了打扮风格,很少看到她笑,屡屡夜不归宿,有时身负伤痕浑浑噩噩地到家倒头就睡,有八卦的邻居街坊背地里说些关于阿羽的风言风语,传到向坤耳边,他也从来没有过问。 阿羽思索再叁,把所有顾虑抛诸脑后,新的开始就要割断过去,光鲜亮丽亦或刀口舐血抵不过平平淡淡的活着。 她打算把自己收拾好,前往店铺给坤叔打打下手。 从头到脚冲刷了个干净,梳理整齐,希望在坤叔面前不要看起来太没精神。 步行到庙街那边大约需要15分钟左右,出了门才刚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常年的格斗素养和警惕让她敏锐地注意到被跟踪了。 难不成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居然大白天阴魂不散的找上门。 阿羽吃不准对方来历,故意绕了下路,从一些小街市中的摊档穿过,她总觉得不止一人。 过了街市,她跑进几栋矮楼之间随处可见,纵横交错的暗巷,加快步伐小跑,拐过弯道,前方是热闹的大马路。 以为成功甩开时,尽头处出现一个寸头男,小道中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过路客,这男人显然是朝她而来。 阿羽倒退几步扭头奔跑,但是反方向也出现了两人,虎视眈眈地走向她,被迫退到暗巷的岔口,仅剩的一条出路也被封堵。 又是无路可走,她心下急躁,脑海里闪过乌鸦那张脸,光天化日大张旗鼓地来抓她,简直丧心病狂。 她环视一圈,冷冷地说:“返去告诉乌鸦,唔使费心,我唔会答应。” 对方几人则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喂,你係咪龙羽?”寸头男发问。 “係又点样?” “我阿大揾你倾下偈,你最好乖乖走一趟。” 说着,出手要去扯她衣角,可还没碰到,只觉眼前一股风,阿羽反手抓住他手腕,抬脚踢中膝盖,当即让他单腿跪地。 其他人见状开始动手,阿羽快速进行闪避,果断还击先行掀翻两人。 寸头掏出甩棍往她打来,她徒手接住,一阵强烈的抽痛袭来,恼怒之下踢开对方的手,夺过甩棍反打。 暗巷狭窄,阿羽放不开手脚,正胶着时,忽然岔口那边传来一声沉稳明亮的喝止:“都给我停手!” 众人不约合同地止住围攻,向来人招呼:“青哥。” 阿羽见他眼熟,凭着少许记忆想起,他是福生的四二六红棍朗青,此人在福生算得上一号人物,为字头出力颇有义气,即便福生日渐式微,道上听到他的名字也得给叁分薄面。 朗青仪表堂堂,身段高大威武,但手臂和脖子绵延出来的伤疤触目惊心,长相神似魔头乌鸦,却较后者正气许多,若不是在社团做事,他应该也是一位青年俊才。 朗青正眼打量了阿羽,露出帅气的笑容称赞道:“妹妹仔,你确实好劲。” 他示意手下退到一边去,对阿羽说:“你唔使紧张,揾你不过有事要问,啱兄弟们有些冲动,我向你道歉。” “问就问,点解玩跟踪?”阿羽的手掌还很疼,她尽量克制着脾气质问朗青。 “你误会了,唔係有心要跟踪你,本想直接拜访,正巧睇你从家出嚟,然后就一路带我们到这里了…” 朗青略有几分歉意,这解释倒勉强说得通,阿羽虽有气,但不再追究。 “想知道乜事?仲有你哋点搵到我屋企?”阿羽大致已猜到他的目的。 “香港比你想的还要小,搵一个人唔係难事。不过这里说话不方便,我的车停在街上,你唔介意的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要把我带走兴师问罪?” “你想多了,如果要带你走有很多办法,我大可不必亲自跑来。” 阿羽曾在为数不多的大场合见过他两回,朗青的人品名声在外,她的直觉也相信对方应当不会太为难。 朗青的座驾是一辆朴素的Toyota,车后排只有他们两人坐着,由于鲜少与异性单独相处,何况对方还是个挺帅的男人,阿羽腼腆地低着头。 朗青看她的状态防备谨慎,差细佬买了杯咖啡给她,阿羽向来喝不惯这种饮料,一直捧在手里摩挲。 他告诉阿羽,前天有人将被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肥佬田装在麻袋里,扔到了福生在市郊的堂口大门外,一头雾水的坐馆找到他来弄清此事,他带人前往肥佬田的舞厅却发现生意都没营业,场子里只有侥幸被乌鸦放过的细佬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提到了有关黑虎地极赛和阿羽的字眼,他才找了过来。 朗青说得很诚恳,语气很温和,阿羽逐渐放松很多,慢慢卸下了戒备。 她考虑了会儿,索性将当天拳赛的人肉沙包交易全盘托出,让朗青明白了肥佬田和东星暗通曲款的事实。 “原来如此~我说呢个猪最近点突然对boxing感兴趣,上回葵青食宴,仲开口向我同福哥要人手,呵呵。” 朗青万幸自己当初拒绝了肥佬田,不然卷入这场是非,那很可能就是两个社团的矛盾了。 “你知你身上的伤都係点来的吗?”阿羽主动问他。 说得他好奇起来,想起了水蕉那次鬼门关的恶战经历:“我的伤?你知道这件事?” “去年水蕉围村…”阿羽瞄了瞄他的手臂:“你想过雷龙嘅人点解咁多,仲来得咁快?” “你的意思是...?” 朗青还不知道,那是肥佬田和雷龙提前串通好,在围村悄悄布置了相当多的援手,致使他险些成为刀下鬼,这场冲突闹得很大,把O记都引了过来,而天意弄人,雷龙作为一届黑道大佬和港视影星,不久之后却在旺角街头被几个小劫匪当场劈死,娱记周刊讲此事大肆报导,后续便不了了之。 阿羽把来龙去脉一清二楚地告知了他。 朗青沉默很久,说道:“我早该料到肥佬田会搞这一出,福生内部只有佢同我作对。不过做矮骡子,乜下场都要有觉悟。” 下车前,他问阿羽:“龙小姐,你点解偏偏跟了肥佬田?” 阿羽自嘲地笑笑:“够好运而已。” “其实…你可以考虑帮我做事。” “哦?这算过面么?” “嗯,算吧...” 阿羽婉拒道:“在福生,我係个小四九,唔想再活得像个古惑仔,你能相信今次我说的话就很感激了。” “没事,我朗青从不强人所难,你说的我都相信。” 朗青掏出烟点燃,抽了两口:“不过你想清楚,做古惑仔容易,想重新做人却很难。” 阿羽没有接话,只是问:“田寿辉而家点样了?” “嗰死猪严重昏迷,躺在icu同废人冇区别,你定晒啦,肥佬田我会搞定,我保证福生唔会有任何人找你麻烦。” 离开时,朗青叫住她:“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你可以到九龙湾搵我。” 阿羽这才红着脸说出:“多谢。” 快到店铺的时候,阿羽听见前方声音嘈杂,有人群聚集在店门口,她心生不详,疾速奔跑过去,眼前的场面让她气血直冲头顶。 碎杯碟和玻璃渣子到处都是,桌椅东倒西歪,粘着还未吃完的食物,门口大煮锅被倒翻在旁,鱼蛋全洒了,向坤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鼻子汨汨冒血,在餐厅帮忙的沛姨和几个好心的客人正试图扶他站起来。 阿羽箭步冲上前,托扶着向坤,心疼又心急地问:“坤叔,点吖!?你紧唔紧要?!” 向坤上了年纪,被人打了还无端推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客人们帮忙拨通了999,阿羽无暇问清缘由,只好先把向坤搀到椅子上坐下,焦急地等待警察。 没多久,2名阿Sir出现,因为闹事者已开溜,他们例行公事地做了笔录,提议先将伤者送往医院。 好在向坤并无大碍,只是手臂被碎片划开了口子,脸上挨了一拳,医生做了些措施后,开了些药给他,阿羽执意要让向坤在医院里休息观察,店铺那边只能暂时先歇业了。 病房外,沛姨还未从砸店事件中缓过来,她小声啜泣着,说刚开市没多久,店里就来了6、7个古惑仔青年,进门只点了些鱼蛋,拿到手先是不付账,二话不说就赶客人摔东西,向坤拦不住他们,上前讨要说法,对方不由分说对他动起手,嘴里还不叁不四说些没教养的话。 沛姨和向坤是多年的相识,还对向坤有意思,阿羽也知道她心系向坤,拉着她不停宽慰。 “沛姨别哭了,坤叔他冇事。对了,这些人做乜,收坨地?” “...起初我都以为係地痞,后来佢哋讲臭口,不干不净的,仲话「你家个小叁八要躲到几时」、「嚟一次砸一次」…阿坤以为你出咗大事,一心急就拉着佢哋问,才被…哎。”沛姨抹了抹泪,眼里都是忧虑。 这下全清楚了,他们明摆着就是乌鸦的人,阿羽怒火中烧,眼眶发红。 “阿羽啊,你係咪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有事你一定要说,我们报警…” “别担心。”阿羽捏了捏她的手:“我会处理好的,对唔住沛姨,连累你了。” “真的唔紧要吗?” “嗯...没事的。”阿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恨透乌鸦。 刚送走朗青,又来一个乌鸦找茬,同一天连续遭遇了两拨人。前者还算好说话,这个乌鸦做事凶恶无理,极难对付。 想重新做人却很难,真是应了朗青说的话,才想过安生日子又不得太平。 安顿好向坤,沛姨再叁坚持要留在医院照看,阿羽拗不过她,便先去店铺收拾一地狼藉。 清扫整理完毕,她呆呆地坐着,怀疑起自己八字是不是和黑恶势力犯冲,可是现在波及到了唯一的亲人,她必须要出面解决。 阿羽拉好店铺门,只身前往黑虎拳馆。 到达拳馆已是夜幕降临,这里紧邻元朗公园,街道上的车辆行人稀少,黑虎的招牌不显眼,入口不大,周围一圈高高的栅栏,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个灰白大厂房。 今晚没有拳赛,和那天现场人头攒动的情形截然不同。 阿羽快步向里走去,进门就是那个硕大无比的场地,灯光照映下的八角笼空无一人,左右两侧挂了很多只沙袋,二楼传来不小的喧哗。 她奋力横扫了一记八角笼的铁网,发出哗啦啦刺耳的噪音,回荡在拳馆内。 “咻~~”不多时,头顶响起清脆的口哨,乌鸦与他的细佬们出现在斜上方,不怀好意地俯视着她。 他嘴里正嚼着食物,吃得不亦乐乎。 “妹妹仔,我哋又见面了~我说,你家的鱼蛋味道真係好靓吖。” “乌鸦,你给我滚下来。” 阿羽杀气腾腾,乌鸦戏谑地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哇~好凶…别急,我而家就下来。” 下楼走到阿羽面前,乌鸦那股压迫的气场开始散发:“你胆唔小,又敢一个人来黑虎。” “有事冲我来,动我老窦算乜男人。” “唔现身,以为我搵唔到你咩?” “你乌鸦只手遮天,咁多人给你卖力,做乜盯住我唔放?” “你的身手,放你走唔係好可惜。” 阿羽明白了,乌鸦就是特地等自己送上门,逼迫她就范:“我要不答应呢?” “不答应?嗯…我嘅兄弟细靓都好有爱心,佢哋跟我说每天都要到店里照顾生意,照顾到你答应为止。” “你应该…在那天把我一同搅死…”她攥紧拳头,咬住嘴唇。 乌鸦被她的小动作吸引到了,他忽然心生异样的情绪,今天可算在灯光下近距离看了个仔细,这小小的瘦骨仙原来长那么靓,丹凤大明眸清澈澄莹,咬起嘴唇的样子倔犟又可爱。 他饶有兴致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点啊?你想同我动手?你嘅大佬已经差不多废了,黑虎有损失不搵你搵边个?”顿了一下,他走到阿羽身旁,贴着她耳旁轻语:“我可以给你更多次机会,直到我失去耐心,你最好考虑清楚。” 说完他回到细佬当中,上扬着嘴角,等待阿羽的答案。 没等回复,乌鸦的近身四眼仔上前推了她一下:“八婆,你敬酒唔饮,饮罚酒?!” 阿羽出拳就是猛击,把他眼镜打得碎裂,抬起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拽住他那半长的头发往地上砸了两下,疼得四眼仔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今日店里动手打人的,係你咩?!”她怒不可遏道。 乌鸦拦住其他要帮忙的细佬,不紧不慢地说:“冇错,佢动的手,你现在也教训咗佢,扯平了?” 阿羽站起来,看向乌鸦:“你到底想点样?” 乌鸦看得出,她的这番举动分明就是妥协前的狂怒。 “只要你听话帮我打拳赛,我保证不再去骚扰。” “好,我答应你。”阿羽几乎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哈哈,很好,我最喜欢识时务的人。”乌鸦得逞了,以往任何一个拳手所带来的利益竟然都不如掌控住这女孩来得快乐。 “你要是出尔反尔,再去搞我家人,我一定让你后悔。”阿羽不甘心地放出狠话。 乌鸦不以为然:“放心,我乌鸦言而有信。” 阿羽冷哼一声,一刻都不愿留在拳馆,被乌鸦叫住:“等等,话仲冇说完,这就走了?” “还玩乜花样?” 乌鸦拍了拍细佬,指向左边沙袋那处,阿羽才看清楚,几个悬吊的沙袋中挂着一个巨大的物体,用塑料布裹缠着。 细佬费力地层层扯开,当塑料布散落在地,赫然露出一具浮肿发青的躯体,阵阵腐味冲激过来,众人立即捂口掩鼻,阿羽一眼就认出这是鬼头的尸首,已经死得很透,早没了生命体征,尸体的喉咙处多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当下大热天寒意却涌来,她控制不住微微发抖:“乌鸦…你什么意思…?” “那天他被你打得还剩一口气,反正冇用处,不如给他个痛快。你不是说他是你仇人,就当送你做见面礼了,点啊?我係咪够有诚意? 听着乌鸦无所谓的口气,阿羽颤栗不已:“你好变态…” “别忘了我们说好的,我给你叁天时间。” 阿羽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告诉沛姨自己已经把事情解决好了,劝她先回去休息。 向坤吃过晚饭刚入睡,她坐在病床边上,满脸垂头丧气。 怎么头脑发热就答应了乌鸦呢,她为一时冲动懊悔不已,但想到了向坤,阿羽无可奈何。 香港那么小,迁居逃避是不可能的,报案寻求警察的庇护也不可行,她反复思考都想不出万全之策。 鬼头的死状一晚上挥之不去,乌鸦狂到超乎她想象,搅正对他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 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凶险在等着自己。 阿羽轻轻叹了口气。 —————————————— 晏昼—下午;返去—回去;唔使费心—不用费心机;係咪—是不是;倾偈—聊天; 屋企—家;定晒—放心;收坨地—收保护费;臭口—脏话; 老窦—老爸;搅正—杀人;佢—他,她; 佢哋—他们;乜—什么;係—是;唔—不;咗—了;而家—现在;点样—怎么样; 揾—找;嚟—来;边个—谁;呢个—这个;嗰—那;嘅—的;咁—那么,这么; 冇—没有;过面—转投入同一个社团老大门下;唔紧要—没关系;仲—还。 4.旧怨新仇 翌日医生确认向坤没有问题,办完手续就出了院,小吃店只好等过阵子休整后再重新开业了。 找了个空闲,阿羽独自来到黄大仙的墓地山,在一处位于角落的墓碑前,将碑牌清理干净。 瓷照上的郑安淇清纯可人,颜如朝露,永远定格在了17岁。她生前是名天主教徒,阿羽准备了一串玫瑰念珠与鲜花置放在墓上。 她点燃了那副暴打鬼头森的拳带,当作寄予另一个世界的信物。 91年,令人心碎的惨剧,宣告两名少女的人生天翻地覆,郑安淇殒命,阿羽则因她走上不归路,难以回头。 五个年载间,信仰于阿羽不复存在,无数次祭奠,只形成了执拗的信念,复仇代价不论高低,她始终要以天理之名慰藉逝者,也为了救赎自己。 墓地山寂静无言,阿羽默然无声,至夕阳斜映才离去。 接下来是老天给的假期,她总算能和向坤好好享受难得而短暂的天伦。 最后一日,父女俩去街市买了许多菜,打算下厨吃上一顿,两人忙活了许久。 经历了砸店事件,阿羽为了不让向坤担心,谎称在元朗那边重新找了个工作,向坤仅仅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弄伤身体,对于详细具体的细节不作过问。 叁天后,阿羽如约来到黑虎。 八角笼周围零零散散地堆积了各种拳击训练器材护具等杂物,沙袋处有叁两个拳手正在交谈,多半是乌鸦豢养的人。 他们时不时向她投来目光,诧异而不善。 阿羽把包放下,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恰巧四眼仔这时看到了她,走了过来。 被出手打过后,他对阿羽有些忌惮,但还记恨在心,很不满意地问:“点解来得咁晚?” “怕我逃走?”阿羽反问。 四眼捡起一摞衣物扔给她:“呐,俾你嘅衣服。” 她瞥了两眼,是几件崭新的女性格斗衣,颜色花花绿绿,应是专门为她准备,还真离谱,威胁当拳手不算,连穿衣的自由都要剥夺。 “我唔想穿。” “叫你穿就穿,别在黑虎搞事。”四眼大拇指往二楼方向戳:“仲有大佬叫你上去找他,嗱嗱啉!” 不想理会这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她来到盥洗室换衣服,阿羽嫌弃得要命,从中挑出算是看得过去的一套胡乱穿上,内心已经骂骂咧咧,剩下的那些不是太暴露就是太夸张。 长裤还好,上衣短得遮不住腹部,露出肚脐和一截腰,她拼命往下抻也无济于事。 再次走出来时,在场的几个男人忍不住对她行注目礼,连四眼都偷瞄了好几下。 经年累月的锻炼,她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双肩平整锁骨凸起,手臂和修长的双腿镌刻着若隐若现的紧实肌块,马甲线裹挟精致的腹肌让腰肢看上去苗条有力,胸臀丰满成为焦点,一整个人如同漫画里的角色形象,时下港片荧幕上火爆的女打星也不过如此。 阿羽本人并不喜欢被过多关注,匆匆上了楼。二楼的构造很简单,经过一间大休息室和露台,尽头处便是乌鸦的房间。 她不打算敲门,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接着差点失声惊叫。 一对男女衣衫不整,正交缠在长桌上… 女子整件吊带连衣裙褪到腰部,两条胳膊环勾乌鸦的脖子抚摸着他的脑袋,底裤已滑至小腿,口里淫靡呻吟不止。 “啊啊…嗯…乌鸦哥快点啊~嗯嗯…” “姣婆乱叫什么,几多分钟就咁湿。” “人家受不了了~” “马上来操你,腿分开!” 乌鸦赤裸上身,长裤拉链敞开,头在女子颈间游离,几乎将她揿倒。大手揉捏豪乳,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到大腿向上抬起,准备挺进下身粗壮坚硬的至阳之物。 冷不丁目睹这么香艳的画面,听到荒淫的对话,阿羽顿时不知所措,面红耳赤地呆立在原地。 两个还在火热中的人听到动静停了下来,朝门口望去。 乌鸦见是阿羽来了,便速度起身让对方穿好衣服出去,女子也不怕臊,穿好底裤拉上褪下的连衣裙肩带,整理好裙摆,经过阿羽身边时,娇嗔地撅了撅嘴。 翻云覆雨的好事还没到正戏就被搅了,乌鸦面色有些不悦,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你很讲口齿啊,不过真会挑时间…” “…你找我?”阿羽脸上的红晕散到了脖子根,窘迫地看向地板。 乌鸦毫不掩饰地当着她的面拉上裤链,霸气地靠坐在沙发上。 此时阿羽掰弄着手指,努力让自己心跳降下来,乌鸦这才端详了她,这一看可移不开眼睛了。 女孩脸红的神态和她打架时的凶悍反差太大,叁次与她碰面都有不同体验,没想到还藏了一副这么好的身相,比刚才的骨女有意思得多。他禁不住有些着迷这种气质,恶趣味又上了心头:“你干嘛?蒲咁久冇揾过条仔?仲係冇睇过男人身体?” 阿羽转过头,乌鸦上半身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她面前,钢筋铁铸般的虎体狼腰,坚实魁梧的胸膛,隆起的每一块肌肉都散发着荷尔蒙。 他们俩互相暗自欣赏起对方的外形,房间里的气氛一度很微妙。 “穿女人衣服挺好看的嘛。”乌鸦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阿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臊又不自觉地显现出来。 “少废话,找我做乜?“ “喂,你脾气真差,我而家係你老板。” “砸店的帐仲冇揾你算,有屁就快放。” 乌鸦笑了,他没当回事,而是走到桌子那边打开抽屉,拿出个纸袋甩在上面。 “算,两个够唔够?” “你倒是很大方,砸店还打人才这点?”阿羽嘲讽度拉满,毫不客气地拽过袋子。 “啱到就同我谈条件。”乌鸦抽了一口烟,收起笑容:“你表现得好当然可以谈,我已经安排你下周先打一场,试试你有冇资格。” 阿羽心一沉,深知由不得拒绝,只是没想过乌鸦那么着急。 “哼,咁快就用上我了,不怕输了坏你黑虎名声?” “名声值几个钱。”乌鸦瞟向阿羽:“拳赛是一门生意,只要有着数…” “你同肥佬田也没区别。” “随你点话,别当黑虎係健身室,我不养闲人。想输啊,那准备好死在台上,才几天就忘记鬼头了?” 想起鬼头尸体吊在楼下摇摇晃晃的景象,她倒是差点忘了乌鸦有多疯狂残忍。 “认真点,说不定你会是我手里第一个女拳王。” “没事我下去了,乌鸦老板。”阿羽放低嗓子走出门。 陈天雄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阿羽心烦意乱,饶是从小学拳,和过往数不清的斗殴相搏经验,也不能保证擂台上必胜,如果师父还在世就好了… 黑虎处处都极不正规,被强迫也得有张白纸黑字的合约吧,且那几个拳手散漫无比,真不晓得乌鸦怎么培养的。 她开始做热身准备,心里抱怨着,缠上绑带准备自己活动时,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拍了拍沙袋,趾高气昂地说:“喂,有人用了。” 明显就是挑衅,阿羽看看他,回敬一句:“写你名字了?” 对方是个寸头小伙,个子挺高,五官还算端正,一头流行的黄发,摆明想找茬,他动手推阿羽:“我说,滚开。” 阿羽稳住重心,往后小退一步,正愁肝火无地发泄:“想打交啊?” 一听他们要动手,其他人围过来想看好戏。 “你边个吖?同我扮嘢,信不信揍到你生理紊乱?” 生理紊乱…旁人听到这奇奇怪怪的词都笑出了声,开始不嫌事大地起哄。 “阿超!上啊!” “超仔,让她见识见识你嘅摩易泰!” 阿羽觉得这般幼稚的行为还挺符合他的样貌,也差些被气笑,学着对方的语气:“摩易泰是吧?你哋几个大概只学了点皮毛,还想欺负人?” “叼你母,你讲乜,口气唔小!”哄笑的人感到被歧视,立即骂道。 “哦~你就是老板请来的新人,佢哋把你传得跟神一样,我睇你不过花拳绣腿。”超仔抱起双臂,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唔多啰嗦,够Pok就嚟只抽。”阿羽心底那股争强好胜的狠劲暴露了出来。 还没等超仔开口,有个人跳出头:“我先!” 居然想玩车轮战,阿羽根本无所畏惧,来一个打一个。 进入八角笼后,前些天刚在此地恶战鬼头的场面浮现,她近年来的生命里,要么在打架,要么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对手连碰拳礼都不屑,阿羽甩开手臂扭了扭脖子,顺势开打。 那边直接攻了过来,她熟练地格挡闪避,行云流水使出组合招,没多少来回就捶中对手下颌,再发力变线摆踢,直接叫他倒地不起。 第二个,第叁个全都招架不了她几下,笨拙地败下阵来。 超仔见识了阿羽惊人的力量与格斗技,总算明白老板为何会把她请来,但自己先前放出的豪言壮语无法收回,男人的颜面不能说丢就丢。 最终到他上场了,起手紧压猛追,不想给阿羽还击的空隙,有板有眼的泰拳招法倒比其他几个打得出色。 阿羽不急于还击,还在摸索他的拳路。 “喂,你躲乜嘢,不敢同我打?”超仔毛躁地大喊,一边高扫踢向她头部。 阿羽冷静地侧头,用肘部四两拨千斤借力挡开,对方收势太慢,她转身腾空一记神龙隐尾,踹在其大腿内侧,下盘受到击打,超仔没站稳向后仰倒。 “你也会摩易泰?”他揉了揉痛楚,开始怀疑起与对手的差距。 “再来啊。” 两人又是若干回合的较量,超仔占据不到上风,使的力道愈发蛮横,体力下降不少。 随着他飞膝踢空,阿羽瞄准机会顺着他下盘扫去,疾速变招潜袭,一秒瞬间压制。 “我认输!”超仔的投降比预计来得早,阿羽停止出手,合掌收式。 “承让。”她淡然地宣告胜利。 超仔颓丧地起身,只觉得丢人现眼,好似斗败的公鸡盛气不再。 不合时宜的掌声突然从二楼传来,所有人抬头看去,即刻表情紧张,提心吊胆。 乌鸦好一段时间没碰过女人,升腾的欲望被阿羽中断,想再喊个应召女郎什么的,又觉意兴阑珊,打消了念头走出房间透透气。 正巧赶上精彩的切磋,他一言不发欣赏完整个过程,望着阿羽姣好的倩影,不由暗笑,有点想感谢肥佬田了,没有那只猪的参与搅合,万不可能找到这样百里挑一的人。 “细耳超,你哋平时冇好好打拳,唔知天高地厚,今日记住教训了?” 超仔垂头应声:“係啊老板,我记住了。” “鱼蛋妹,他以后就係你的陪练。” 什么乱七八糟的鱼蛋妹…可恶的乌鸦,阿羽结实地朝他翻个白眼。 一下午的光景,阿羽进行了基础力量训练,大汗淋漓,转眼至晚饭时间,四眼提了吃的拎过来分发。 分给别人的都是正常一盒餐食,轮到阿羽故意只给了一碗清汤,稀少的几个云吞。 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懒得计较,自顾坐着吃起来。 不一会儿,有人递来一盒还未动过的叉烧饭到她面前:“喂…俾你。” 抬头一瞧,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超仔,阿羽没接,低头继续吃云吞。 超仔不免尴尬,捧着饭挨她旁边坐下。他挠挠头,思考如何搭腔。 “晏昼的事….对唔住咯。” “唔紧要,冇放心上。” 听她一说,超仔稍稍放开了拘谨,伸出手掌以示友好:“我叫卓元超,你呢?” 阿羽犹豫几秒,与他一握:“龙羽。” “龙羽…你的名字好奇怪…”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赶忙解释:“别误会,我唔係那个意思…你食我这份吧。” “你唔食,唔怕四眼针对你?” “肥尸哥啊…他对所有人都那样…其实也没什么。对了,我仲冇见过像你咁劲的人,老板点请到你的?” “说来话长。”阿羽喝下汤,用手随意抹了嘴唇:“那你呢,点解会给乌鸦打工?” “嗯…我书读不起来,老窦阿妈嫌我没出息,中辍以后成日瞎混,不过我钟意打拳,学了两叁年摩易泰,朋友介绍说黑虎嘅老板要人,我就过嚟啦。” “要人?”阿羽感觉不太对劲:“乌鸦让你上过场吗?” “哦,倒还没有,除了打沙包,经常会叫我们帮忙去给其他老板催收,偶尔晒晒马…”说到这里,他压低嗓音:“听说乌鸦老板仲係东星社嘅大佬,先前手里有个拳手好野,叫何勇嚟?,佢擂台上被洪兴的大头仔废了一条腿,不能再打了,老板抛弃了他,后来朋友话黑虎缺人又有钱赚我才过嚟。” 原来乌鸦不仅靠拳赛营生,还出租打仔赚取佣金,失去金牌打手,又被自己废了鬼头,恐怕是在招兵买马。 “那你不怕乌鸦把你抛弃掉?” “哎..没办法,我出去也是个社会垃圾,赚不到钱,至少老板很大方,有口饭吃不错了。” “我仲听说,老板从前都係打仔出身,特别强,赢过唔少地极高手当过拳王…” 超仔话匣子一打开说个没完,阿羽安静地听着,从他嘴里了解了许多相关轶事。 天下的大佬还不都是为了利益上位把细佬当工具耍,什么称兄道弟,统统一样无情无义,心黑得令人发指,阿羽对他们不抱有人性的期待。 几日相处下来,超仔和阿羽的关系变得熟络,尽管阿羽脸上一直冷若冰霜,然而实际上她会若有若无地表现出热心,多次指出超仔的动作缺陷加以指导,这让超仔非常折服。 距离乌鸦说的比赛一天天接近,阿羽紧锣密鼓地训练自己,超仔也乐于做她的陪练,每天留到很晚才走。 乌鸦难得进一次拳馆,来了也不作久留,似乎没把比赛当成大事,向坤的店经过修葺之后重新开了张,一天超仔提出要去尝尝,阿羽斟酌再叁答应了他。 夜晚的庙街璀璨通明,摩肩接踵,各式摊档琳琅满目,大批的游客流连于此,感受香港的烟火魅力。 阿羽好久不逛街,心情难得舒畅,和超仔转了很久来到「向记鱼蛋粉」。 店里生意还算不错,向坤正在门口按着小计算器盘账,见阿羽来了很欣喜:“丫头,你今天点来了?” “啱下班,到店里睇你嘛。”阿羽面对向坤才会有几分撒娇地说。 “呃…呢位係?”向坤这才发现一旁站着的超仔。 “哦,坤叔,佢係我同事…” “坤叔你好!我叫超仔!” 丫头自小鲜少交朋友,向坤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和阿羽关系不一般,马上无比热情:“你好你好,食咗未,你哋两个饿了吧,快坐,我摞柠茶俾你们饮。” 他们找了个空位坐下,向坤一会儿就拿着两杯新鲜的冻柠茶过来:“超仔,你想食乜?” “哇,坤叔,菜单睇到我眼花,不如你帮我决定好了。” “咁就牛腩粉,沛姨做的牛腩粉好靓?。” “听你的!” 向坤高高兴兴地去了后厨,10几分钟后,他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腩粉到桌上,还送了超仔一盆好吃的鱼蛋。 “多谢坤叔,我就不客气了。” 待两人吃完,向坤也招呼好了其他客人,笑盈盈地问他:“味道点样?” “好,好..食。”超仔一边说一边打了个饱嗝。 “好食你要常来。我哋阿羽……也很好的。” “坤叔,你讲乜呀真是的…” “哎呦,她还不好意思了,这丫头要你多关照了。” 阿羽被向坤调侃得害羞起来,超仔领会到了意思,只好陪笑:“咁好食,一定会经常来的,哈哈…” 这时店门口来了一群人,打扮得花里胡哨,古惑味浓重。 向坤以为是客人,问他们是否要点单,没想到对方来势汹汹,开口就要向坤交陀地费。 阿羽脸色一变,还以为乌鸦又来找事,冲出去闪到向坤身前挡着:“你哋做乜捻嘢?” 他们之中有个发色染成金毛的男人,颈上挂了条大金链,看起来像是小头目,凶巴巴地说:“做乜?收陀地懂唔懂?” “收乜陀地,给我滚。” “臭叁八,再讲多次!你话边个滚?!” 向坤有了上次的砸店阴影,慌忙把阿羽往后扯:“哎哎,几位大佬有话好好说,唔好惊到客人,陀地费是吧,我给我给。” “坤叔,唔好给!”阿羽坚决不退让:“边个让你哋来收?再唔走我报警了!” “X,小喇叭,报警吓唬我啊?你个不男不女的死八婆,知唔知呢条街洪兴睇??” 阿羽一把捏住那人的腮帮子往外推:“乜洪兴黄兴,吔屎咗你!” 金毛被掐得唔哇乱吠,剩下的古惑仔上前纷纷推搡阿羽,超仔加入帮忙,乱成一团,惹来众人围观。 向坤使劲拽住阿羽才拉开他们,他生怕事态恶化闺女受伤,好言好语道:“大佬,要几多钱我给就是了,麻烦高抬贵手。” “叼你啊,洪兴的人都敢打,嫌命长?!”金毛暴跳如雷。 “乜你咁死蠢?,我哋东星会怕你哋洪兴?”超仔贸然地报出东星名号,把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震住了。 阿羽咬了咬嘴唇看他一眼,但并没矢口否认。 “东星仆街仔?!好啊,有的是帐同你算!”对方咬牙切齿说道。 向坤还在极力劝阻:“丫头,求下你唔再闹啦,给他们吧。” 说着,他赶忙拿出一迭皮筋捆着的纸钞,交到了金毛手里,对方当面数了数:“老头,才5000块,每个月起码8000。” “大佬,小本生意,多包涵。” 阿羽快控制不住邪火了:“唔够啊?我而家就收黎皮。” 金毛察觉到这女人手劲极大,貌似不太好惹,如果真是东星的,兴许不好收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便找了个台阶:“算你这老头识相,别以为我唔会再来。死八婆,东星是吧?你给我记着,走了!” 古惑仔们扬长而去,梁子就此结下。 店铺没造成破坏,向坤只当是破财消灾,反过来不停劝阿羽。 他说最近街上的邻店也不好过,这帮洪兴仔整日招摇过市到处收取陀地费,社团风头正劲,势力浩大,做些小生意的人都不想招惹是非,只得交钱以求太平。 阿羽不忿,看着向坤忙里忙外赚些辛苦钱被轻松掠夺,郁闷至极。 好久情绪才平复下来,打烊后超仔主动要送他们回家,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阿羽,你和坤叔要小心,那些洪兴的人很难缠。” “我知道…不过你点解要说我们係东星吖?” “呃..我就是想吓吓他们,好歹老板都係大佬嚟?…” 阿羽无奈笑笑:“别傻了,乌鸦那种人点会管你死活。” 道别后回到家,一天的营收泡汤,向坤心情低落,阿羽很不是滋味,她摸摸老窦的背:“没事,钱再挣嘛,等我拿到薪水补贴你~” “你当我心疼钱?你这丫头,小时候就莽莽撞撞,刚才真担心你又要同人打起来。”向坤的责备夹着心疼:“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送你到修文那去学打架….哎,这些流氓,忍忍吧。” “坤叔,有我在你不要怕他们。” “傻瓜。”他拍拍阿羽的手,干脆岔开话题:“你老实说,嗰超仔真的係你同事吗,唔係男朋友?” “啊呀坤叔,你係想乜啊…佢真係我同事…” “我睇佢长得不错,人也热心,同事也可以发展成拍拖对象嘛。” “啊~这么着急让我拍拖…你搞定下自己先啦,人家沛姨对你一往情深~” “嘿嘿嘿,净瞎讲…” 暂时忘了陀地费的阴霾,父女俩说说笑笑才休息。 ———————————————— 点解—为什么;咁—那么,这么;俾—给;嘅—的;唔—不;仲—还;嗱嗱啉—快点; 姣婆—骚女人;讲口齿—讲信用;蒲—混;冇—没有;搵—找;条仔—男人,男朋友; 睇—看;仲係—还是;而家—现在;两个—两万的说法;啱—刚刚;着数—油水,好处; 打交—打架;扮嘢—装逼;摩易泰—泰拳,MUAY THAI; 佢哋—他们;够Pok—够屌;只抽—单挑;乜嘢—什么的加强版;你哋—你们; 晏昼—下午;?—语气助词;呢—这;摞—拿;做乜捻嘢—干什么的加强版; 收陀地—收保护费;再讲多次—再说一遍;边个—谁;小喇叭—操你妈的谐音; 知唔知呢条街洪兴睇?—知不知道这条街洪兴罩的;几多—多少;嗰—那; 乜你咁死蠢?—你怎么那么蠢;收皮—叫人住口,滚蛋,文内是收拾的意思。 5.金牌打仔 比赛临近至前一晚,乌鸦派了些人布置现场,门口贴上了赛事预告招贴,海报上写着“地极挑战赛·龙争虎斗·Fight!”,还配有粗糙的拳击卡通人物,略显滑稽。 阿羽大大鄙视了一番乌鸦这种俗气的审美,接着心中泛起紧张的情绪,对手是谁还没消息,说不上害怕,但起码压根没底。 乌鸦看出她心神不宁,把她叫去自己房间。 “鱼蛋妹,准备得点样了?” “乜点样?我又唔会临阵脱逃。” “你这条女讲话点咁冲?”乌鸦随手点起烟,像是在安抚她:“唔使紧张,放开打就是。” “乌鸦老板是在关心我?” 他吐出一口烟圈:“不然呢?我关心我拳手的状态,有问题?” 阿羽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你返家休息吧,对方小角色而已,听日上场精神点。” “求之不得。” 之所以打发走阿羽和其他人,是因为他有个突发事情要处理。 二楼的露台,乌鸦赤膊上身端坐在椅子上,身边的桌子全是胡乱摆着的啤酒罐和花生壳,面前跪着一个留着卷曲长发,满面淤青嘴角流血,已遭受过毒打的人,后面则围了一圈细佬,个个神经紧绷。 他两手撸了撸后脑,转动颈部,上面的CROW刺青和太角项链在光照下异常显眼。 跪着的男人抖如筛糠,絮絮叨叨个不停:“大佬啊,我好后悔入咗黑社会,入咗东星啊,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唔想像细丧,为你食死猫,喺苦窑蹲5年,连个安家费都冇摞到,我也唔想像大个一样,石硖尾同洪兴火拼,手脚都被劈下来,眼珠子都被挖咗出嚟…肠子流得满地都是啊,仲俾人丢到大水沟里,尸体都认不出!” 乌鸦起初面无表情,听到这里站了起来,眼睛眯起走过去,猛地飞起左脚把男人踢翻。 “X你妈的。”他俯视这个可怜虫:“你而家係诈我型仲係求我吖?你在关老爷面前发过毒誓跟我,话唔跟就唔跟啊?” 突然他暴起夸张地一跳,口里怪吼大叫,地上的男人被他这举动吓得躯体一震,惊恐地张大嘴巴,其他细佬也跟着颤了一下。 乌鸦蹲下靠近他,凶恶地学起他的口吻:“我真嘅好后悔入咗黑社会~”说着,他闪到背后,扯住男人头发晃到面前:“我来跟你算清楚,上回你捅篓子摞走80万,点算?” 长发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瞪大眼睛怼上乌鸦:“係啊,係我摞?!你只顾你自己跑路到荷兰,乜都冇做!钱比边个都多!” 乌鸦松开手,缓缓站起来,紧接又是一脚把他踹倒,转过去准备坐回椅子上。 自知躲不过灾祸,长发男看到眼前的关公神龛下有砍刀,当下心一横,直接抽出来要和乌鸦拼了。 身后细佬眼疾手快,立刻冲上来把他按倒在桌上,乌鸦避开他的偷袭,但还是被刀刃擦伤了腰部,他不在意这点小伤,指着他说:“哇~居然拔刀子捅我。” 他抽出长发男手里的刀,目露凶光:“我今日要唔执行家法,以后点带人啊?” “唔要,唔要啊!啊啊啊~” 细佬按着男人,乌鸦不顾他的大声哀嚎求饶,抬脚踩住他的手臂,卡擦两下就砍断了他的手筋,桌上立刻血流如注。 把刀一甩,推开细佬,乌鸦拽起长发男扔向墙壁,把神龛也一并撞倒,供奉的关公像掉落在地面裂成几瓣,与鲜血混合。 乌鸦丝毫不在意神像的毁坏,满是轻蔑:“哼,关老爷,拜你有乜屁用吖,仲食香灰?做细佬都拿刀子捅大哥了,X你妈的!”边说边狠狠地扭转身体,用脚踩跺碎片,恨不得碾成齑粉。 “出嚟蒲没个讲义气,你那套过时了!” 四眼肥尸心惊肉跳,这是首次见识老大的暴行,放眼道上,杀人放火的数不胜数,胆敢亵渎神威忠义象征的关公,除了乌鸦估计找不出第二人。 一通发泄后,他若无其事,大手一挥:“好了,没什么好看的,吃饭去了。” 乌鸦并不知道,这残暴的场面被返回拳馆拿东西的阿羽窥见,她躲在暗处目睹得一清二楚。 喜怒无常的乌鸦和鲜血横流的人让阿羽感到强烈不适,郑安淇的凄惨当年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应激创伤,导致她痛苦不堪,如今那感觉又再度回生,究竟何日才能摆脱这一切? 拳赛当日,阿羽姗姗来迟,拳馆内再次水泄不通,氛围狂热,人群鱼龙混杂,叫声不断。 离比赛开始时间没剩多少了,她来到二楼,走廊里乌鸦与几名西装革履的人在攀谈,只瞄了她一眼。超仔也在现场,焦急地呼唤道:“阿羽,你点才来,老板佢揾你啊!” “嗯,有点事耽搁了。” 她来到更衣处,把罩衣脱掉,里面已经穿好了格斗服,直接做起了赛前热身。 “我当你不敢来了呢。”身后响起了乌鸦的声音,她侧过头,想起昨天看到的一幕,不知如何跟他对话。 乌鸦今天穿着花衬衣,扣子敞开露出胸肌,黑色牛仔裤系着腰带让两条长腿更为突出,连胡茬都修了个干净,痞帅得不像话。 他没有因为迟来而怪罪阿羽,口吻比平常还要和缓平顺:“你准备准备,上场吧。” 楼下八角笼,她的对手先她一步亮相,那是个中等个子的光头男性,块头不算太大,卖弄着腿法和招式,台下不乏有他的支持者,引来一阵尖叫。 超仔消息灵通,上台前给阿羽说了一遍对手的情况。 “佢叫秃秉,会跆拳道,你小心,佢沙田一带有些名气。” 阿羽拍拍超仔的肩膀表达感谢,便要入场。 观众们从没见过地极赛里女人和男人对战,纷纷喝彩吹哨。 秃秉的态度略为不爽,那些老板力邀他过来,竟是同女人比试,不是为了钱他决不会自跌身份,好歹也是拿过香港跆拳道奖牌的人,他藐视地说:“而家女仔都流行出嚟打拳了?” 对面阿羽淡定自若:“请指教。” “妹妹仔,当心拳脚唔生眼。” 在呼声中,两人正式进入比赛。 秃秉的确是跆拳道高手,踢扫勾蹬,腿技精湛,阿羽凭借灵动身法不断化解,可还是不慎在其双腿连续踢打下被冲击到边缘。 一脚中段横扫力大劲粗,阿羽勉强护住了肋骨部位,向左边踉跄。 眼见她形势处于下风,乌鸦不再和西装绅士们调侃,专心盯着比赛动向。 场上秃秉继续表演他的花俏腿法,阿羽频频挡开,似乎在找机会。 对方估测这女仔理当体能耗去大半,虽敏捷活络,但基本难以招架后续攻击,他胜券在握,陡然起步跳跃。 凭借独到的格斗见解,阿羽预判这秃子的炫技节奏,大约要使出跆拳必杀天刀蝴蝶腿。 “放开打就是。”她脑中蹦出乌鸦的话。 后撤再向前,左脚蹬地发力,瞄准秃秉在空中转体间隙,阿羽的右腿如流星飞箭般笔直地突刺,对方天刀蝴蝶腿还未踢出,胸口先受到重创,540度没有完成便摔得四仰八叉。 这一招漂亮的突刺腿可谓丝滑无比,劲道十足,毫不拖泥带水,台下沸反盈天,超仔脱口而出:“好啊!” 乌鸦笑了,轻声自言自语:“干得漂亮…” 秃秉半天才缓过神,他都没看清阿羽怎么出的腿,想说话发现自己膻中以上剧痛。 后续回合,阿羽终于展露她最擅长的空手道与对手较量,距离拿捏恰到好处,她势如破竹左右开弓,秃秉拳术薄弱,只靠腿法防守大多失效,被打得头昏脑胀找不着北。 最后,阿羽架住了他的刺拳,一肘打在秃秉脸上,随即单手撑地做出卡波耶拉勾踢踹倒对手,爆发出蛮力用十字固将其肢体牢牢锁死。 秃秉拍打地面,全场震惊高呼,掌声雷动。 首战告捷,阿羽松了一口气。 出了八角笼,她身边簇拥着激动的陌生人,有祝贺也有谩骂,聚焦在众人瞩目之下,她迷惘昏懵,只想逃离。好多只手拉住她,被震耳欲聋包围着一时无法脱身。 人潮澎湃,她却无缘无故感到不可名状的孤独。 茫然中,乌鸦不知何时带着细佬们出现在楼下,他们同保镖一样为她阻挡人群:“唔好意思,都让一让。” 乌鸦抓住阿羽的手臂拉到身边,搭住了她肩膀,那强有力的大手竟像是有股电流涌出,传遍周身,阿羽心被震颤地砰砰直跳,脸颊不由发烫发热。 走到二楼,阿羽才想起挣脱,她把乌鸦的手挪开,快步进入休息室。 擦拭掉汗液,她大口饮水补充体能,回忆那番电流般的感官,心跳又一阵加速,浑然忘了刚经历的激战。 她惊觉自己并不反感与乌鸦的身体接触,一定是错觉… 不一会儿,超仔兴奋地来找她,喜形于色:“阿羽!你好劲,那一脚简直李小龙附体!” “边有咁夸张…”她莞尔一笑,心思却不关注于拳赛的胜利。 良久,拳馆人群陆陆续续散去,乌鸦让细佬处理好账务,送走了老板,来到休息室找她。 “你跟我来。” 在乌鸦房间,他兑现了承诺,又拿了两迭厚厚的纸袋给她。 “4万,你的bonus,仲有3万就当我补偿你的。” 一口气得到那么多好处,阿羽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那是自己用命拼的。 “点话?唔使谢你老板么?” “你赚的比我多,点解要谢你…” 乌鸦“嗤”地笑了:“好吧,犒赏係应该的,你今晚的表现让我叹为观止。” 阿羽咬咬嘴唇:“老板,我可以走了吗?” 她不知道对方有多钟情于这些下意识的小行为,乌鸦极具挑逗地问:“赏脸食个宵夜?我请你。” 夜太美的关系而产生了认知偏差吗?明明厌恶他的恶劣性情,怎么偏偏这男人又好有吸引人的魔力。 再呆下去她心脏恐怕又得跳个不停:“多谢了,不用。” “好吧,回头见——阿羽。” 她驻足了几秒,这是陈天雄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这次的拳赛大胜后,将近2个月内,乌鸦又为阿羽安排打了十几场,十四次战斗有十次K.O对手,四次高点数获胜,只和一位在日本修炼多年的空手道冠军打成了平局,阿羽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并未在台上使出空手道之外的搏击术。 期间黑虎拳馆人气高涨,阿羽一跃成为乌鸦手里当红的金牌打仔,变得小有知名度,慕名来观看她打地极赛的人络绎不绝,一举横扫元朗、大埔、沙田等整个新界地区内不少的地极高手,甚至传到了洪兴战神太子的耳朵里,乌鸦在开设的拳赛赌局和其他老板的合作下获利颇丰,大大超越了何勇当红的时期。 而乌鸦利用阿羽敛财的同时,对她的态度和以往的拳手大相径庭,奖金是其次,他不仅为阿羽配了私人护理师,还随时庇护她谨防心怀不轨的报复。连细佬们都看出老大对她不同寻常的特别优待,当然肥尸再没有找过茬,也不敢只给她吃云吞了。 自从打败秃秉那天起,阿羽一直有心刻意避开乌鸦,拳赛外她不与之交流,乌鸦在东星有别的重要事务,繁忙时也不会在拳馆露面。 连日的格斗征战和高强训练常让阿羽精疲力竭,身形更为瘦削,乌鸦为不影响她的状态,破天荒放她休息了一周。 在元朗商业区斑驳的老式工业写字楼下,一辆黑色虎头平治驶停于此,车门推启,几个黑衣人下了车。 雷耀扬在几人中种特别出挑,穿着得体的西服,衣冠楚楚挺拔有型,他叁庭五眼生得英俊潇洒,刚健的高个走起路来气场磅礴风流倜傥,在路人看来与贵公子无异,和东星奔雷虎的名号挂不上钩。 乘坐电梯上了19楼,他步履矫健地走进一间横贯了半个楼层的大型办公库房,这里便是东星大佬的据点之一。 中央的长桌边上,比较重量级的几位大底基本到齐了,他们侃大山闲聊家常,插科打诨,东星的坐馆骆驼—骆丙润正和一个矮小精壮的男子对话,时不时点头开怀大笑。 骆驼朝雷耀扬招手:“耀扬,来了啊!坐!” “大哥,唔好意思,迟了点。”他表示歉意。 “小事小事。”骆驼豪爽地说。 雷耀扬与其余大佬们一一寒暄了几句。 只有乌鸦头靠在椅背上,故意大声打招呼:“雷老板,好耐唔见咗,派头越来越大了~” 社团里谁都知道,下山虎和奔雷虎相互看不顺眼,彼此极不对付,明里暗里曾多次倾轧。 “抱歉乌鸦,我最近眼神唔好,冇注意到你,别来无恙。”雷耀扬的回敬不失礼貌。 “眼神唔好得早点睇医生,万一检查出其他病也说不定…” 乌鸦讨厌雷耀扬整天装模作样,附庸风雅,对方说什么都要阴阳怪气一下。 “多谢你提醒,这么忙还要操心我的健康。” “呵,你係东星莫扎特啊~生病了岂不是社团损失~” 雷耀扬早习惯了乌鸦的贱嘴,并不反驳他。 “哎?你哋两个,一碰面就掐,点乜事?都係自家兄弟,天雄,你少说两句…” 骆驼制止了乌鸦,继续说:“今日叫大家来,主要係为了聚聚,我当坐馆不称职,好耐都冇同兄弟们一起好好食个饭…二来呢,我也想大家商量下,马上要97了,而家社团部分老业务已经开始唔好做,干预太多,O记又查得紧...你们也知道,洪兴目前风头正劲,蒋天生係生意人,商界政界都有人脉撑他,我哋东星係咪都可以考虑下投资或者开发一些新的生意渠道?我老了,不及你哋后生辈眼界开阔,大家有乜好的想法,可以说来讨论讨论。” 几位大底听到洪兴,都沉默了半晌。 两大社团冲突不断,为地盘争斗不止,这两年洪兴在蒋天生的领导下,社团不再拘泥于传统叁合会形式,潜移默化地转变,染指黑白两道,手里精兵强将人才济济,实力飞升猛涨,盘踞在全港多个中心地段,东星在洪兴的挤压下吃了不少亏。 “冇D咁严重吧?我哋东星有的是钱,会怕他们?再不济仲有荷兰,阿大,荷兰你係大晒啊!”矮小的笑面虎任何时候都要说些好听的场面话,拍拍骆驼的马屁。 “你懂乜,有钱又点吖,荷兰都係你陀地?係鬼佬的天下,边有香港自在,阿伟,你上次被洪兴联合和兴和大佬威反咬一口,变傻了?” 面对金毛虎沙蜢的揶揄,笑面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叼你母,你也好不到边度,连洪兴个不起眼的山鸡都能骑你头上,差点被群毛头细佬扔进清水湾淹死。” 沙蜢被点破狼狈之事,羞愤地说不出话。 “吵乜!”骆驼敲打桌子呵斥:“都呢期了还内讧,係咪要气死我?平时跟你们讲要团结一致,全当耳边风!怪不得要蚀抵!” 笑面虎马上赔笑:“阿大唔使生气,我同沙蜢讲笑喇。” 雷耀扬适时挑起话头:“大哥,湾仔的廖成刚同我交情不错…” “廖成刚...哦,我有少少听闻,就是打死条子无罪释放的火暴刚?”骆驼曾在报刊和电视新闻上了解到,此案可谓沸沸扬扬,只是后来无故被压下了关注度。 “你们都唔知,佢老窦廖启恒係香港股票大鳄,过去不列颠留学的时候和同而家律政司里一些高官係同窗,关系不一般。廖成刚那些游艇沙龙和会所客人的身份全都非富即贵…ICAC,O记,灰佬都唔係铁板一块,要是能打通他的关系,我们就有机会拓展更多生意,蒋天生係正当嘅猛料,不过他也有限制,洪兴除了屯门清一色,其他地方都有我哋陀地,唔係唔好插旗。” 骆驼目光矍铄,点点头:“耀扬,既然你有这层关系可以帮社团,那大家一定全力支持你。” “大哥别这么说,为东星出力係应该的。不过,我人手和场地有限,资源不算太多,大哥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希望….” 话音未落,骆驼抬手打断:“自己人你不用咁多顾虑,想要什么直接说,我来做主。” 其余几人看穿了他的企图,低着头避开目光。 雷耀扬看向乌鸦,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狡黠,泰然地开口要了乌鸦在尖沙咀和荃湾的叁个娱乐场,数量不多,但都是吸金多客的所在地。 这个雷耀扬从刚才装到现在,原来就是为了打自己场子的主意,乌鸦自然不答应那么肥厚的着数拱手让给他,一口回绝。 “雷耀扬,你手伸得真长,风头出到我身上来了。” 奔雷虎也不急,又对骆驼说:“没事,乌鸦不愿意,我看不用勉强…其他人…” 乌鸦不爽:“你的指压按摩、芬兰浴仲有骨场车房不够折腾?” 骆驼深思熟虑后下了决定:“天雄,这次你给大哥一个面子。 “不是吧大哥。他摆明了是冲我来。” 东星举足轻重的揸数人数落起他:“乌鸦,你同洪兴甘子泰、靓仔南嘅过节也冇结果,平白无故折损兄弟,人家叁天两头来找茬,不如把那几个场交给耀扬打理,找好关系天下太平。” “嚯,古惑伦你真行,他俾你几多好处,连你也帮他说话?” 一直没有开口的五虎之首擒龙虎司徒浩南发声:“石硖尾那次,死了几个?你一意孤行同靓仔南开片,结果呢,再多人也架不住你这么打法,大哥过寿的时候,非要去惹蒋天生条女,江湖讲的係人情,唔係打打杀杀,那么嚣张早晚害死你自己。” 乌鸦鬼眉皱起,暴戾之色溢于言表:“好啊,都针对我是吧。” 骆驼起身,一手搂住他肩膀:“耀扬这几年为社团做了不少事,有目共睹。既然能为东星出力,对大家都有好处,唔使太计较一些得失。” 乌鸦忍住没发作,吸了一口长气:“哼,我就俾大哥面子。雷耀扬,你喜欢就摞走,记住这是我乌鸦送给你的。”他吊儿郎当站起来:“苍蝇好多,大哥我出去吹下风~” 雷耀扬得逞了,乌鸦这小子在他眼里就是欠治,勾心斗角那么久这次总算扳回一局。 骆驼在柯士甸订了隆景茶楼吃饭,他特地让乌鸦坐上自己的车前往。 看他不开心,骆驼问:“你小子仲係生大哥的气?” 乌鸦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唔敢~”然后手臂被骆驼拍打了一下。 “像个细路仔一样…讲你几句就拉着脸…”他知道乌鸦被迫交出坨地心中郁闷,安慰道:“耀扬点讲都係文龙踢进字头的,有些事迁就一下就算了。那叁个场就暂时交给他,大哥把你一手带出来,几时亏待过你?” “你看到了,所有人都帮他,你要我点算?” “行了,婆婆妈妈的…耀扬刚来的时候,你同他称兄道弟,做乜闹得不可收拾。” 乌鸦其实明白骆驼一向偏爱自己,可这回雷耀扬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实在让他大为恼火。 “我听你黑市拳最近搞得很大很热闹,係真的?” “随便玩玩而已,大哥你知我就钟意打拳捞米咯。” “仲係何勇?” “点可能,那废物…来了个新人,有两下子。” “哦?得闲我也去睇,喂,你叁十叁了,几时解决终身大事?” “大哥你管好多,沟女仲係乜难事…” “嘁,你咁爱玩嘢边个敢跟你,亏我还等你生个胖侄子。” 说到这里,乌鸦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剽悍刚硬,身段长相俱佳,还会赧颜害臊的阿羽,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一拳一脚锋芒乍现,冷傲得如头离群孤狼。 乌鸦在车上难以自抑地匿笑起来。 —————————————————— 点样—怎么样;咁—那么,这么;唔使—不要,不用;听日—明天;食死猫—背黑锅; 俾—给,被;係—是;喺—在;唔想—不想;冇—没有;摞—拿;咗—了;仲—还;而家—现在;诈型—生气,不满,诈我型就是对我不爽发脾气的意思;?—语气助词; 边个—谁;冇—没有;出嚟蒲—出来混;佢—他,她;揾—找;边有咁夸张—哪有那么夸张; 点解—为什么;好耐唔见咗—好久不见了;睇—看;我哋—我们;係咪—是不是;你哋—你们; 后生辈—年轻一辈;冇D咁严重吧—没那么严重吧;大晒—至尊,最厉害;边度—哪里; 呢期—这个时候;蚀抵—吃亏;灰佬—警察;唔係唔好插旗—不是不能插旗; 骨场—色情场所;几多—多少;揸数人—通常指社团的二路元帅438,管数人; 文龙—漫画里东英社的红棍;捞米—捞钱;点可能—怎么可能;得闲—有空; 沟女—撩妹;玩嘢—瞎搞,捣乱。 6.饭局捣乱 阿羽休养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蒙头呼呼大睡中度过,直到向坤不经意提起她蓬头垢面的形象,笑她发型乱糟糟跟个鸟窝似的,她才注意有相当久没空剪发,都快长到了肩膀。 洗完澡她把前额碎丝往两边随便拨弄,就算打理完成了,横掂和端庄淑女之类的沾不上边,亦无需费劲打扮自己,反而更为养眼好看,眨眼顾盼生辉,眉宇间英气逼人,美中不足之处是浮着淡淡的憔悴还有乌青伤痕。 拳赛赢得的奖金反复数了叁遍,整整62万,在福生的那些日子拢共加起来都及不上,有了笔资金,倒是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阿羽出门,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就路过了圣德肋撒堂,她思考着宗教与人生的关联,追忆起故人。 她的生命里,最为重视的——向坤、安淇,还有师父,已然逝去两个,方领悟到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再去看一眼吧,她拦下的士,驶往大业街的某段。 这段街道上有不少低矮的工业厂楼,阿羽于某个物运公司装箱点下了车,熟门熟路爬上旁侧的室外楼梯。 上了叁楼走两步,她停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单元房前,这里的景象仍和过去相差无几,年久失修的廊灯,塞满了飞蛾的尸体,墙体剥落地板潮湿。 玻璃覆了层厚实污垢,无法透过它看清里面。阿羽对于师父梁修文的记忆,全在这间破败的屋内,二十年寒来暑往,她跟随师父挥汗如雨,学习一招一式,磨练耐力心性。 如果说向坤代表了父亲的慈爱宽和,梁修文则是严厉肃正的那一面,他总是不苟言笑讷口寡语,出手却惊涛骇浪气势如虹,除教授搏击拳术外,没有任何复杂的社会关系。 至他肝癌去世,阿羽都不了解他身上的故事。 她试图进屋,但大门被链锁扣了个严实,只得作罢,门面中央贴着一张纸,写着“For Rent待租”,阿羽默默地记下了电话号码。 晚间待向坤返家,阿羽把大部分奖金和一个崭新的手提电话交给了他,说要随时方便联络,向坤很是高兴,拿着电话反复琢磨,望着一摞摞迭起的钞票,他想到丫头脸上身上的瘀痕,最后偷偷地哭了。 一个星期乌鸦也不闲着,雷耀扬要走陀地后,他向死对头洪兴倾泻了不少怒气。 他伙同关系不错的笑面虎集结了打仔细佬,来到太子的尖东坨地踩格屎,又派门生细路祥带帮众去陈浩南位于湾仔经营的“新孔雀卡拉OK舞厅”骚扰歌女,大肆闹事,搞得对方鸡飞狗跳,把洪兴两大揸fit人彻底激怒,扬言要将东星仔见一镬打一镬。 七天眨眼就到头了,阿羽差不多过了下午3点才去黑虎,进门不得了,一群古惑仔在拳馆里闲散地活动,把训练地占去了大半,她稍稍感到疑惑,这是要去晒马劈友? 她在休息室找到了超仔,可他也不晓得状况,只说肥尸通知他们都原地待命。 捱过了两叁小时,乌鸦架着墨镜现身了,上衣一如既往不正经地敞开,跟了位戴金丝边框眼镜的矮小男人,正是笑面虎,古惑仔们立时安静息声。 “喂,都走了,自己上车。”乌鸦拍拍手,向门口一挥。 众人自觉走了出去,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兴奋表情。 阿羽站着没动,乌鸦走过来一手靠墙贴近她:“小拳王,走啊。” 男人今天喷了古龙水,香味刺鼻,又给她起新的外号… “去边度?” “带你见见世面。” 街道边停了一长排的平治保姆车,乌鸦把阿羽叫住,请上了自己那辆豪华的Brooklands。 一路上乌鸦和笑面虎谈笑风生,粗口不断,阿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似乎是要去会会洪兴。 晃晃悠悠开到闹市,在一处上档次的酒家门口,乌鸦的车队前后陆续停靠,壮观得像老虎出街。 帮众们紧跟大佬同入,阿羽就跟在乌鸦和笑面虎身后,她旁边是肥尸与细路祥等门生。 酒家的装修颇有潮州风情,传统而不失典雅,大红的花纹地毯覆盖了整片地面,宽敞明亮的空间装点了华丽的水墨屏风。 桌席开面铺得很大,坐满了客人,热闹非凡,江湖各路豪杰不单单只有洪兴,和兴和、叁联堂、长乐帮等大小社团的大佬代表们悉数到场。 面对宴席的正前方,横摆了长长的一条桌子,铺了大红色的桌布,墙面与四周皆为红色的布帘,长桌上立着多尊道家神像和叁彩,前方中央一盏过半米高的关二爷威严醒目,供奉着指节粗的敬香,两边各置醒狮头,悬起的竹竿挂满灯笼、福符、纸鸢、戏偶,每件物品上都贴着洒金红纸,书写了讨彩的吉语。 阿羽注意到,红布墙上呈扇形排列的金箔大字:关圣帝君宝诞花炮会! 叁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民间对其顶礼膜拜的文化源远流长,社团更是大加推崇,为求得忠义仁勇,财名双收。 适逢关公生辰,洪兴邀请其他字头举办筵席拍卖会,一为祈福社团平稳,二为提升江湖地位。从前在福生也有类似的仪式活动,可都无法比拟今日这般庞大阵仗。 洪兴的元老基哥一见东星到来盛情迎接,乌鸦举起手臂招呼,与他握手拍肩,稔熟亲密。 “欢迎欢迎!” “喂,叫大佬!” “都是自己人,别客气!招呼不周,随便坐随便坐…” 乌鸦入席前张望了一番,好似发现了有趣的人,他舔舐下唇,步履夸张地走到一张桌前。 这张桌上有两位洪兴揸fit人坐镇,香港仔的大飞和铜锣湾的陈浩南,哪一个都与乌鸦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怨交恶,冤家路窄,两人不用正眼瞧他。 “南哥!”他故意装成认出对方,摘下墨镜。 陈浩南长发飘逸面如冠玉,生得十分俊美,不愧为靓仔南,他邻座的女人引起了乌鸦的注意。 “哎?哇~不错嘛!”乌鸦撑住桌子,贱嘴大开:“蒋天生有个明星条女仔,你这个…也很正点。点称呼啊?”流氓般的语气调戏让那个娇小玲珑,双唇紧抿的漂亮女子颇不自在。 近来和乌鸦的冲突白热化,陈浩南恨不得当场了结这臭屎忽,太子今天又不在,不知基哥怎么想的,偏在这样的场合邀请他过来,碍着面子不好发作。 “你收声。”他微微带着不快。 一旁的大飞为好兄弟出头,笑着说:“乌鸦,你他妈的真讨人厌吖~我钟意你!” 乌鸦脸上做出各种表情,甩头眨眼,对大飞的话很是受用,看得阿羽都想抽他一嘴巴子。 大飞继续说:“以前呢,我呢张嘴已经够臭了,自从你出现,你就係…king of the…臭口~我就变gentleman啦~” “想学我当gentleman咩?”乌鸦别过头给大飞展示后脑勺:“睇要像我这么前卫开放才行。”他摊开双手讥笑对方的长发:“大家都知啊,你係大佬,我唔係啊~”说完他便带着众人入席,不再理睬。 对方的嘴炮功力也不是盖的,大飞在背后大声说:“剪你呢个头发就死定了~你他妈的一副衰样,碰到你都咁黑仔啦~” 这场小插曲结束不久,宴席进入正题,洪兴主持大局的两位元老拿着话筒登台,胸前各自别了一套徽花。 “各位大佬,各位兄弟,很欢迎你们来到此次联欢会,一起庆祝关二爷的生日,我们后台呢有很多贡品要拍卖,希望大家能尽量喊价,为了不影响大家食饭,我们一边吃一边拍卖好不好!?” “好!!!”所有人齐声高呼鼓掌,洋溢着欢快激动。 “那咁大的排场,我们要拍卖些什么呢?”基哥介绍起拍卖物件,与此同时酒楼也开始上菜。 乌鸦非要阿羽挨他坐,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无聊的酒席。阿羽左右看了一圈,发现福生的人也在场,朗青早就认出了她,向她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朗青不解,这小姑娘上次还说不愿与社团扯上关系,拒绝了过面,怎么这会儿跟起了东星乌鸦? “我们谢谢十二宝哥,请出来拿贡品,多谢多谢,真係赏面啊。”基哥不住地与买家握手:“来来,过来照张相!” 第一批拍卖已成交,买家乐不可支地上台交钱领贡品,捧着神像与两位主持人合了影。 拍卖品一件件被标下,基哥喊出下一个:“大家聚精会神地听清楚啦,我哋马上要竞标的係——长红!” 气氛又被调动起来,人们报以热烈掌声,长红尽管只是条绸布,却意味着“一年从头红到尾”的吉兆,任谁都想竞标夺走。 一直按兵不动的乌鸦与后桌的笑面虎互换了眼神,笑面虎眯眼斜笑,像要有大动作。 “长红嘅起始价是一万六千八,有冇人出一万六千八?” 陈浩南那桌人志在必得,一名细佬起身喊价:“我大佬出一六八!”洪兴仔不禁拍手叫好。 “有人出一六八喇,一万六千八第一次,一万六千八第二次,一万六千八第…” “啊?乜哇?一六八?”乌鸦突然打断,他扬起手,顿了顿:“两万!” “好~两万两万~”东星帮众除了阿羽,都为自己老大鼓掌。 抬价惹得洪兴不悦,陈浩南的细佬看看老大,复又出了更高的价格:“我大佬出叁万!”随即狠狠盯着乌鸦那桌人。 乌鸦接着他继续:“多一百啦!叁万零一百!” 在陈浩南的首肯下,细佬还没坐稳便站起第叁次:“五万!” 五万对于长红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乌鸦不打算停止,与洪兴杠上。 “今晚呢条长红我係要定的,多出一点好了,五万零一百!” 洪兴班即将失去耐心,其余社团的人都买他们面子,不与之争长红,只有这乌鸦从中捣乱。 一只手举了起来,喊出了一个高了几倍的价:“我出十八万!” 基哥听到这么豪气的数字,激动不已:“十八万啊!阿南出十八万!!” 出价的贝雷帽男子亦是陈浩南的细佬之一,他对陈浩南说:“要充就充到底,面子事大。” 他们已经觉察到东星是存心来搞事,但铜锣湾揸fit人的尊严气势绝不能输人一等。 乌鸦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十八万…零一百。” “哇哦!~”那边厢唱罢,东星仔们无不欢呼。 大飞的暴脾气坐不住了,砰地拍案而起,朝着乌鸦破口大骂:“叼你妈的,你条冚家铲係咪玩嘢啊!玩嘢入公厕!” 乌鸦正等着他们的发难,表现得满脸无辜,讲起道理来:“你点讲啊?出价本来就係各凭本事,哪有而家收手的?你哋洪兴能出,难道我哋东星唔好出价乜?” “边有你咁吱吱歪歪,人家出几多你就比人家出多小小一百块!”大飞对台上说:“基哥,这乌鸦出几多,我出多…一块!” “呵,一块钱点算啊?”乌鸦耸耸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很难收场,乌鸦和笑面虎都是自己请来的客人,各个社团的人都看着呢,总不能关席赶客,基哥为难地说:“这样子我们好难做噶!” 乌鸦誓要挑起争端,他站了起来,掏了一根万宝路,耍出绝活向上抛将烟反向叼住,展开双手说:“难做啊?我操,咁就唔使做啦!” 随即用力一把掀翻桌子,杯子餐具和菜碟哗啦啦倾倒在地,见势洪兴的人也紧随其后把桌子撩开,双方的细佬人马立刻要开打,冲上去推搡挥拳。 混乱中,阿羽也受到了对方的攻击,她下意识想自保还手,乌鸦抓住她扯过来挡在身后,不给洪兴伤害她的机会。 好端端的关二爷生辰会搞得剑拔弩张,演变为大型斗殴现场,这时好几名戴着警牌的灰佬赶忙奔过来维持秩序。 “做乜!不要吵!不要吵!” 他们加入混战,拼命拉开双方,洪兴请来的O记警司牛雄出面进行了镇压。 “干什么!找茬啊?”他站在中间大吼一声,两帮人停下斗殴,大飞挖着鼻孔不做声,乌鸦出挑地立在对面,神色傲慢。 “今天係关老爷寿辰,你哋都係出来蒲的,有冇尊重过关老爷?”牛雄左右训话:“楼下有两部警车,你们都係有头有脸的人物,再闹我把你哋统统带回去!” “呜呼~!”乌鸦举手一声怪叫,活像个操场打架赢了的小霸王:“Game is over~冇得玩了~” 他拉了拉领口,皱着眉说:“好闷啊~出门透透气,走啦,各位兄弟!” 一秒后他又转头,睁大眼睛笑着向大飞等人告辞:“大佬,走啦~” 大飞和陈浩南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搅完局离开,无奈地多骂了几句。 明明是带细佬出来吃宴席,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走了,洪兴的庆祝会生生让他搞成了笑话,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放肆猖獗的人? 阿羽才不想参与帮派纷争,已经架不住肚子咕咕叫… 从酒楼出来,她一声不吭想要回去,又被乌鸦拦下:“小拳王,今天跟条死鱼样唔说话,你去边度?” “返家。” “返什么家?” “你还想做乜?” “去食饭咯~”他亲自为阿羽打开车门,请她上去,阿羽翻了他一眼,不得不上车。 在另一家饭店内,乌鸦把整层都包圆了,细佬们吵吵闹闹,有的喝酒划拳,有的大展歌喉,聒噪得阿羽没心思吃,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乌鸦则心情大好,和笑面虎推杯换盏,聊起刚才的骚乱,他们得意地大笑。 见阿羽不动,乌鸦盛了一碗鱼翅羹摆在她面前。 “多食点才有力气~” “我几时能走?” “你急乜啊,说了带你出嚟见见世面。” 这也算见见世面,阿羽着实感到无聊:“哼,见过了。” “整天打拳有乜意思,做细靓跟着我不好吗?” “边个要做你细靓!” 他不在意阿羽对他的恶劣态度,一点都不动怒:“做细靓吃香喝辣,你不要啊?” “不敢当,我唔就係个替你卖命的?再说我睇跟咗你係叁天饿九顿,仲要挨点小钢棍…” 扑哧一声,乌鸦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小拳王你係咪大飞嘅细妹嚟?,咁会讲话,犀飞利~”他擦擦嘴,又问道:“你咁钟意打拳,唔知你师父係边个?” “你不需要了解,收声吃你的饭。” 乌鸦喝下啤酒,说了叁个字:“梁…修…文。” 阿羽心下吃惊,他怎么会知道?她难以置信的脸色让乌鸦明白自己猜对了:“你当我唔识?你同细耳超打的那天,用神龙隐尾踢了他一脚……我老窦陈辉,哼,这老家伙算是个过气的黑市拳手,被梁修文打得退出了拳坛,你那招我只在他身上睇过,完全一样…但你学得还不到位。” 这些信息阿羽从未听师父提起,却被乌鸦说了出来。 “你还知道什么?” “说准了?梁修文在香港係无名拳王,听说他当年在泰国挑战摩易泰顶尖高手亚披勒失败了,那可是比金蒙空还巴闭的人,后来么,就没消息了。” “冇错,佢係我师父…”阿羽承认了,可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佢而家点样了?”乌鸦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名震黑市拳坛的无名拳王。 “过世了。” “哦,真可惜。”乌鸦啧啧摇头:“没想到他的徒弟在替我打拳,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他暧昧地看着阿羽。 阿羽没有回答,师父有着如此传奇的过往,是她不曾料到的,她猛然觉得坤叔和师父都对她隐瞒了什么,和她本身有关。 她同时佩服乌鸦的眼力,只一招就辨认出她师承何处,这男人也许除了嚣张凶狠,并不比她想象中肤浅。 —————————————— 横掂—反正,横竖;格屎—社团的别称;晒马—拉帮结派,拉场子;劈友—砍人; 边度—哪里;Brooklands—宾利的一个车型;平治—梅赛德斯奔驰;屎忽—屁股; 收声—闭嘴;king of the臭口—脏话之王;睇—看;係—是;唔—不;咁黑仔—很倒霉; 我哋—我们;呢—这;玩嘢—捣乱;点—怎么;而家—现在;你哋—你们; 几多—多少;出嚟蒲—出来混;冇—没有;边度—哪里;细靓—小弟,跟班; 边个—谁;细妹—妹妹,小妹;咁—那么,这么; 我睇跟咗你係叁天饿九顿,仲要挨点小钢棍—我看跟着你是叁天饿九顿,还要挨点小钢棍; 唔识—认不出。 7.初遇挫败 歇了些天,在乌鸦的安排下又马不停蹄地进行征战,香港黑市拳坛中几近无人不晓黑虎出了个女打仔,绝对是有史以来地极界的新鲜事。 擂台上打出了名气,阿羽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发麻木,击溃一名名陌生的对手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喜悦。 土瓜湾的九龙城道西,有个旧菜市档楼上临时开辟了一处挑高好几米的仓库空间,传出高亢沸腾的呼喊,今晚阿羽就在此迎战一名国术八极拳手。 仓库四角堆积了篮筐,里面全是菜叶、土豆等蔬菜,还有些腐坏的臭鱼烂虾,场地由多个破纸箱搭建成格斗区域,简陋肮脏到让人窒息,而这丝毫不影响观众们观赛的渴望,只为一睹女拳王的真容身姿。 乌鸦作为庄家私下开售入场票提高门槛,亦没有击退人们的热情,场外已操纵赔率,他只等钞票进账。 八极拳极为罕见,当下在香港属冷门国术,力发脚跟,寸劲致远,华夏大地更是存在“武有八极定乾坤”的说法。 不过这名八极拳手让人失望,他的拳法循规蹈矩,套路感太深,固然动作出色,但毫无融会贯通之智,拳台上的实战性大大降低。 仅几个回合,阿羽用基础的下潜躲避掉对手的将军摘盔,接了一记重拳uppercut,迅速反身脚刃飞扫其颈部,他弹出几米开外,把纸箱撞得东横西斜,扑在上面当场不省人事,有些买高赔率的人懊恼不已,大声呼唤他起来。 一场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 汹涌的呼吼震得阿羽耳膜刺痛,她抄起黑色外套穿上翻过纸箱,那是件乌鸦专门为她定做的拳手披风,金色缀边耀目夺人,后背绣了头栩栩如生的下山虎,忽明忽暗的暗黄灯光里,她宛如黑夜里的女战神。 通常战斗结束后只想走人,顾不上围挤的拥趸者,她向门口移动。 乌鸦正在等候,他把阿羽披风的大连帽拉上,盖住了她的头,说了句:“精彩。” 来到楼下,未撤离的观众还在津津乐道地回味拳赛细节,阿羽默默倚靠着菜式档的卷帘门,任由好事者对她起哄怪叫,有的还拿出相机拍摄。 “喂,别拍了!”细佬们驱赶起人群,喝令他们快走。 乌鸦总算下了楼,准备带阿羽离开,忽而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天雄。” 东星坐馆骆驼出现,乌鸦略为惊讶,上去搂住他肩膀:“大哥?点来了也不话一声?” “我一时兴起要来睇比赛,上次说过,你忘了?” “你早说,我好让细路祥去接你。” “欸?又唔係断手断脚,唔使麻烦。天雄,你的人确实有两下子,同你那时候一样够野,哈哈哈,嗰女仔呢?” 乌鸦把阿羽推到前面介绍:“小拳王,呢位係我大哥,快叫阿公。” 阿羽抬起头,骆驼正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带着赞赏有加的目光,她不情愿地开了口:“阿公。” 轻柔温润的嗓音悦耳动听,骆驼不禁夸赞:“好啊,又正又靓仲有型,后生可畏,很不错!” 闲聊几句,骆驼搭住乌鸦后背转身:“天雄,其实今天耀扬也在…” “佢来做乜啊?”乌鸦一下就不高兴了,向骆驼的座驾望去,奔雷虎身着正装,儒雅地吸着细长的More,也看着他们。 “你唔好生气先,佢同我喺堂口谈事情,说起你的拳赛也有兴趣,干脆同埋嚟睇。” 说着,雷耀扬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乌鸦,黑市拳生意搞得风生水起,恭喜了。” “哼,雷耀扬,你不在家呆着弹钢琴,跑来我这不怕脏了你的西装?” “行了,天雄,来了就係客,少讲几句…” 乌鸦鄙视地瞄他一眼,雷耀扬对骆驼说:“大哥,我同乌鸦谈谈。” “哦,好,你哋两个谈,我同妹妹仔倾下偈。” 骆驼对阿羽很有好感,遂逮着她问东问西,年纪、名字,还有恋爱情况…与这样重量级的四八九面对面,阿羽压力很大,对方问一句她答一句。 “你同我有乜好谈,雷老板?” 雷耀扬递给乌鸦一支烟,开门见山地问:“乌鸦,鬼头係咪在你这?” “係啊,两个多月前确实在我这。”乌鸦接过烟抽起来。 “你好清楚,这几年我一直在揾佢。” “呵呵,鬼头係自己主动找上我的,你和佢之间的事跟我无关。” “你最好把他交给我。” “交给你?”乌鸦不屑地掸掸烟灰:“你不如找他去说。” “他在哪儿?” 乌鸦忽然邪恶地坏笑:“晚了。” “什么意思?” “死咗的意思。” 对方勃然变色,收起了淡定。 “被我的小拳王…活活打死的。”乌鸦很享受他此时的表情,只字不提补刀的情节。他侧头回望身后的阿羽:“他为了油水私下当大耳窿把你那几百万穿柜桶底,还闹出人命官司,着草到台湾,嗰女仔寻仇来了,只能怪他倒霉。” 雷耀扬扭头打量起瘦削清丽的阿羽,鬼头当年跟着他也算是冲锋陷阵一马当先,居然命丧这样的女流之手。 “乌鸦,你真有一套。”他提议:“既然你喜欢拳赛,我都想同你玩玩。” “好啊,你想点玩?” “我出300万,找人和你的金牌打仔来一场。” “雷老板咁财大气粗,如果我D打仔输了呢?” “生死自负…” 乌鸦倒是有点犹豫,他在掂量这四个字之于小拳王的分量意味。 “不敢接?”雷耀扬使出激将法。 “奉陪。” “痛快。” 骆驼看时间还早,拉着众人要去聚聚小酌,非要留住阿羽陪同。雷耀扬有心让乌鸦难堪,邀所有人去尖沙咀的“大东方夜总会”,那是不久之前从他手里才要走的陀地。 夜总会仍和乌鸦掌管时一样富丽堂皇,播放着Vivaldi的四季协奏曲,大厅多了架叁角钢琴,看起来价值不菲,格局装饰提升了贵气,雷耀扬换掉所有人手,就连服务生的制服都正经了不少。 乌鸦才瞧不上奔雷虎那套,衣冠禽兽玩哪门子的闲情高雅。 豪华包间内,乌鸦几个近身细佬喝了起来,各自搂着酒女扯开嗓子一顿乱嚎助兴,阿羽感到疲乏不已,靠在沙发上不声不响。 骆驼叁人碰了杯,高谈阔论说笑闲聊。 乌鸦又想到了坏点子,斜睨雷耀扬:“雷老板,大哥难得高兴,你不把珊珊叫过来係咪说不过去?” “哈哈,一把年纪了,沟女的事轮不到我。”骆驼自嘲地说。 雷耀扬想了想,对倒酒的服务生吩咐:“去叫Callen。” 很快一名女子走进包间,其楚楚动人的气质与别的酒女完全不同,明艳不可方物,柔美的微卷长发衬得肤白如玉,像陈列在橱窗里的精致娃娃,虽说穿得风尘,但举手投足间仪态婀娜,大有修养。 Callen战战兢兢:“雷生你找我…” 雷耀扬抬眼看看她,拍了拍沙发:“坐吧。” 她谨慎的视线落到了骆驼和乌鸦身上,认出了两位大佬,慌忙行礼点头:“骆生,陈生。” “珊珊~真係好耐唔见你,索咗好多~,有冇想我吖?”乌鸦先一步起身,轻浮地搂住Callen细腰,勾到自己怀里坐下。 “係啊,陈生,好耐唔见…”女人陪着笑脸,却不知所措。 “来,今次好好陪我同大哥喝一杯。”说着就给她倒满了威士忌,差点溢出。 Callen紧张地看向雷耀扬,恭恭敬敬端起酒杯,不一会儿就全喝了下去,酒精纯度过高,她雪白的脸颊渐渐浮现红晕。 乌鸦观察着雷耀扬,后者沉默不语,脸色阴沉,于是他变本加厉,又继续猛灌了女人好几回,容不得拒绝。 “好酒力吖珊珊,难怪雷老板钟意你~” 阿羽见乌鸦对女子又搂又抱,心中竟有难以言喻的一丝酸意,只觉得自己像透明人,盼酒局早点结束。 酒过叁巡,众人放得越来越开,乌鸦给了阿羽一杯酒:“小拳王,又不说话,去敬敬阿公。” “你在命令我吗?” 乌鸦有些微醺,挨过来,酒气喷在她耳垂上:“乖,俾我个面。” 他的醉意气息邪恶而性感,如同深入体内的一团冷焰,痒到心底的刺激让阿羽险些迷失。 阿羽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单手拿起酒杯挤到骆驼前:“阿公,我敬你。” 一饮而尽,烈酒烧心,呛到差点咳嗽,骆驼特别欣赏阿羽在擂台上威风凛凛的姿态,回敬一口又拉着她不停说话。 这晚夜阿羽此生第一次喝高,幸好到结束乌鸦也没闹事,东星坐馆不知为何很喜欢她,这就是江湖中的应酬吗?她对那位奔雷虎更加在意,鬼头曾提到过这个名字,而这男人好几次扫她的目光极不友善,难不成因为乌鸦的缘故? 人走后留下一片狼籍,雷耀扬和Callen还留在包厢,Callen简单收拾了酒杯,小心翼翼地问:“雷生,要不要叫人帮你开车?” 男人撑着额头,对她说:“你过来。” Callen顺从地坐在他旁边,陈生今天整晚都和她那么亲近,她十分不安,担心老板发怒,低头不敢看对方。 雷耀扬斟了一些红酒给她,她发怵地端起喝了一小口。 大手穿过她的秀发,头被揽过去,雷耀扬眼神变得幽深莫测,英俊的脸庞放大…Callen任由他印上自己的唇,释放出浓烈滚烫的情欲,温柔绵长至侵掠如火,躯体微颤淹没在似是而非的爱恋之海,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几乎要被征服。 因为宿醉,阿羽胃液翻腾,吐得胆汁都快没了,连续叁天旷掉训练,好不容易恢复精神。 超仔近来频繁被乌鸦派出去收账,租给社会小头目充人头晒马,陪练时间骤减,时常留阿羽单独在拳馆。 “阿羽,我要去次石围角,走先喇,最近陪你练得少,唔好意思~”超仔收好东西,抱歉地跟阿羽招呼。 “你没事吧,去就去,带架生干什么?” 他搔搔头:“放心没事~带着以防万一。” “好吧,自己小心点。” 多年以来练拳已成为阿羽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断断续续操练持续到暮迟,直到拳馆里只剩下她,四下无人,她也省得下楼,直接在更衣处换起衣服。 格斗衫件件褪下,美好的身段肌肉暴露在空气中,擦干手臂上的汗水,她刚把内衣扣解开,扭头突然对上一副痞坏而热烈的眼神,吓得她面容失色,整个人炸了毛,顾不得遮挡丰腴挺立的双峰,顺手抓起毛巾和脱下的衣物用力扔向对方。 那乌鸦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靠在门边,摸着下巴将她换衣过程尽收眼底。 “仆街咸湿佬!你及乜嘢及!躝尸趷路!!”阿羽急臊得爆出粗口。 乌鸦退到外面,贱兮兮地大笑:“哈哈哈,小拳王,你做乜在这里发姣?” 火速套上衣物,阿羽冲出去怼着他脸又是一通怒骂:“边个发姣!?你正一契弟死铲有爷生冇乸教!声都唔发喺嗰边拾熟狗头D望住我!” “喂~你自己在那脱,仲赖我?”乌鸦笑得前仰后合,他眼里的小拳王稚气未脱,骂起人都凶萌凶萌的。 “信唔信把你眼珠挖出来?!” 阿羽拉出左手就是一拳,乌鸦娴熟地交叉双臂抬起,拉近距离阻挡,破了她的攻势。 小拳王气呼呼的模样真让他忍俊不禁:“这么想和我动手?走,过过招。” “好啊!”阿羽恨不能马上痛扁他。 说真的,她对乌鸦的实力不了解,不过东星四二六红棍的称号想必不会是泛泛之辈,阿羽早想跟他打一架了。 八角笼里响起打斗的粗气和出拳时“嗖嗖”的呼吸声,乌鸦赤膊上身光着脚,单腿提膝金鸡独立御强敌,双手雕颌,姿势优美漂亮,活脱脱一个八臂拳术摩易泰高手。 他以肘化拳,蹬踢封阻,打得阿羽无暇出招,光顾着躲闪,配合出神入化的叁宫步,凌厉的拳风直捣要害。 小拳王感受到霸道的压迫力,眼看就要接不住,乌鸦及时收劲,每下都手底留情,阿羽一心只想击中他,改用连续手刃突破,紧接秀出无双腿技,大幅度限制乌鸦冲刺进攻,变换二段踢,下迂回弹起向他左侧出摆拳,乌鸦扭转上肢避开,一记利落的铡刀式砸到阿羽背部。 “才这点能耐…你师父点教的?” “闭上你的嘴,再来!” 阿羽倔劲燃起,她集中核心力量于腹胯,转身后回踢接横扫,被抬肘隔挡低头闪避。乌鸦也不甘示弱,使出鳄鱼摆尾,长腿很轻松就踢倒了她。 “再来!” 双方拼起腿功,不过担心小拳王真的被自己踢伤,他只用了简单的探蹬膝防,阿羽的侧摆蹬未中后,乌鸦勾手压下她的脖子卡到肋部,毒蛇缠颈加抱摔,一起倒在地上。 健壮的手臂护着阿羽后脑,距离前所未有的靠近,阿羽“唰”地涨红面颊,敏感的心又开始天摇地荡。 男人眼光炽热,气息有节奏地吐纳,吹动她脸部细小的绒毛,只差毫厘就能亲到一起…两具紧紧贴着的身体严丝合缝,她不敢轻举妄动,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少顷。 “点样啊小拳王,服不服?”乌鸦低沉的声线极富磁性,且没有放手的意思。 阿羽轻啮嘴唇,不自觉吞咽了口水,她终于铆足力气将他撑开,害羞同时满是怏怏不服地起身,可也不得不承认,乌鸦的战斗力的确超出她预期,红棍拳王绝非浪得虚名,与他之间还是有着很大差距,在格斗武学的道路上,自己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高兴啦?输给我又不代表你不行,你係女仔,力量速度不如我很正常,已经很棒了~” “躝坦,要你教!” “嘿嘿,你撅嘴的样子仲係好Q?。” “走开啦!”阿羽拔腿就要走。 “等等~每次话没说完你就急。”乌鸦摸了摸鼻子:“记得奔雷虎吗?” 奔雷虎?不是那个阴森森的西装男么,阿羽不解:“记得,点啊?” “下一场的对手,係佢揾来?。” “哦,那不就是说,你又有得捞了?” 乌鸦走到她跟前,叉起腰:“佢揾来的人叫苏帕查,摩易泰高手,和我打过…” 她扑棱眨眼看向乌鸦:“你赢了吗?” “係过去至尊赛的事了,一胜一负,你有把握吗?” 摩易泰高手,乌鸦都一胜一负,那她岂不是必输,但嘴上还得犟一犟:“打就打,你怕我被打死没人帮你赚钱了…” “嘴硬,不行就唔好勉强,拳台上学会认输唔係坏事。” “废话少说,你以为我有多喜欢替你打拳?” “那么犟…好吧,你自求多福。” 他望着小拳王离去的背影,想起雷耀扬说的生死自负,不免觉得后悔,威胁她打比赛赚钱,现在反而有点舍不得让她上台了。 往后在与苏帕查战前的每一晚,乌鸦会定时出现在拳馆亲自指导阿羽,起初还寻找借口,到后来两人竟达成默契,不需要对话就在八角笼里等着彼此,相处变得甚是奇妙。 偶尔不多的瞬间,阿羽感到和乌鸦不再是胁迫和被胁迫的关系,脱离了大佬和细佬的意义,超出了金主和拳手的范畴,他们的处世观念相悖却存在单纯的共通性,犹如天生天养、南辕北辙的双生斗士,兜兜转转后命运终要将他们归于原点。 ———————————— 将军摘盔—八极拳的一种招式;uppercut—勾拳;点—怎么;睇—看;係—是; 喺—在;唔係—不是;唔使—不用,不要;嗰—那,那个;呢—这;仲—还; 你哋—你们;倾偈—聊天;係咪—是不是;揾—找;佢—他,她;大耳窿—高利贷; 穿柜桶底—监守自盗;着草—逃跑,开溜;咁—那么,这么;沟女—撩妹; 索—漂亮;索咗好多—漂亮了很多;好耐唔见—好久不见;俾—给;架生—武器家伙; 晒马—拉场子,比人多;咸湿佬—色狼;你及乜嘢及—你偷看什么;躝尸趷路—滚蛋; 发姣—发骚;契弟—混蛋;死铲—死透,死绝;有爷生冇乸教—有爹生没娘教; 拾熟狗头—形容笑得龇牙咧嘴;躝坦—和仆街差不多意思。 8.生死自负 苏帕查对于她来说是怎么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呢?阿羽不得而知,乌鸦说在拳台上认输不是坏事,修文师父也曾因她表现出的桀骜讲过类似的话。 “阿羽,看清失败,懂得认输,才是变强的第一步。”她牢记这条教诲又从来不甘遵从。 从成为乌鸦的打仔开始,阿羽深觉心态发生了潜移默化的转变,她的确痛恨社团黑帮的行事作风,可对于拳手的角色适应得很快很自然,有时真分不清,这高于常人的格斗资质究竟是天赐的恩惠还是枷锁。 与苏帕查的对抗指日将至,她真正感到了空前未有的焦虑,半夜叁更时常失眠起身,心绪纷飞,更是察觉到了身体上的不佳状况,大概就是超仔所说的“生理紊乱”吧。 当天,阿羽被阴测测的腹痛疼醒,稍显无力地去了厕所,才发现生理期提前了。 她长叹一声,扯住头发乱抓一气,这无疑是糟糕透顶的预兆,下午就要和苏帕查互搏,本就没把握,还怎么打?只好倒了点热水,拼命灌了几杯,盼着难忍的腹痛尽快散去。 打得退一众恶汉偏偏无法打退生理上的禁锢,点解要做个女人…小时候黄大仙祠的神棍说她命带擎羊,叫她长大了注意身体方面的不适,她那时根本听不懂,如今想来正是此意。 又是几杯热水下肚,她深呼吸调整了一番,假装不在意。 午餐时分,向坤关切地问她:“丫头,不舒服吗?我睇你面色唔係几好…” 阿羽勉强挤出笑容:“啊?我没事,可能没睡好吧。” “实在不行你给公司请个假别去了。” 请假…怎么可能,这飞机要是一放,乌鸦非把她掐死不可。 “真的唔紧要,晏昼公司里仲有事呢。” 向坤不是没怀疑过阿羽的工作,这小妮子整天通勤时间不正常,刚上班就有那么多钱,上次的几十万来得蹊跷,脸上还有瘀伤,他总担忧阿羽是不是走了歪门邪道。 “对了坤叔,我想问你点事…” “哦?乜事啊?” “修文师父…”阿羽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佢以前做乜嘢,都係教拳吗?” “…修文走咗好几年,你点会想起问佢嘅事?” “嗯…即係有点好奇…”阿羽看了看向坤:“师父他从来没同我说过。” “修文啊,係我以前住九龙城寨嘅老街坊,呵呵…佢仲係细路仔嘅年纪就钟意武术,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叙述得如此简洁,阿羽还是快速分析了其中信息量:“佢好像都冇家人,我睇佢吃住都在拳房里。” 向坤眼神闪烁,清了清嗓子:“佢本来也有家人爱人,后来…阿羽啊,其实…” “好了坤叔,我就随便问问,上班要迟到了喇~走了~”阿羽忽地中断了他的话,匆匆挎着包穿上鞋出了门。 她那么能感知情绪,怎么会看不出向坤的难言之隐,再说下去,她害怕知晓无法接受的秘密,还不如将之掩埋,永不见世。 向坤进入房间,戴上老花镜,从一个陈旧褪色的铁盒里拿出一张老照片,过去熟悉的面孔,江湖峥嵘的岁月,谁都有难以抹灭的回忆,阿羽这孩子,已经看出了端倪? 黑虎一片肃杀之风,雷耀扬早已带人到达,今日馆内没有一个外来的观众,这场比赛不公开不对赌,纯粹是东星社两名五虎的意气之争,以他人性命为筹码。 苏帕查与他的泰国班底一同在场,乌鸦出于故人相见的礼仪出面迎接。 对方披着战袍,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向乌鸦行了低眉礼,苏帕查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陈生您好,八年唔见,您睇起身越嚟越精神了,我好高兴仲有机会同您喺香港会面。” “苏帕查师傅唔使客气,你远道而来,今日请指教。”乌鸦难得说场面话,收敛了平日的嚣张不恭。 “很可惜,雷生告诉我今次对手唔係您,我好怀念那两次战斗,您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乌鸦洒脱一笑:“请吧。” 雷耀扬经过乌鸦身边的时候,与他互相侧目,无声的硝烟悄然四散。 等阿羽到场,众人正在楼上等待,她终于见到了苏帕查本尊,那是个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泰国人,与此同时雷耀扬又向她投来阴冷的目光。 她一路忍着生理疼痛,喝了那么多热水于事无补,比赛没开始已经冒出不少冷汗。阿羽强撑硬扛,尽力不显出脆弱之色,然后换上格斗服严阵以待。 自己可能有一丝胜算吗?若是失败,会是什么下场,乌鸦又会怎么对她?忐忑随着生理痛凝结成心底的黑洞... 临赛前乌鸦来休息室找她,似是要叮嘱几句,苏帕查已在楼下进行准备。 “仲记得我说的吗,不行就认输。” 阿羽不说话,他本以为小拳王还在无谓地死倔,却发现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淌下额头。 乌鸦眉头锁起:“你怕什么,苏帕查把你吓成这样?” “边个话我怕?”阿羽仰头顽强地看着他,可是坠胀的神经痛难以克制,苍白的嘴唇不住翕动,她故作轻松站起身,走了两步就险些不自觉蹲下。 乌鸦捏住她手臂:“上不了就别死犟,区区叁百万而已,我不在乎。” 听到这话阿羽有点吃惊,利字当头的乌鸦也会放弃利益? “咁你…在乎什么?”她不明白为何抱着期待这样问他。 男人舒展眉头露出笑意,突现一缕温柔,转瞬即逝。 他没有回答阿羽,只是注视着她难受的样子:“呵,我忘了,小拳王係女仔嚟?。” 这种事实在羞于启齿,她撸了撸冷汗问他:“拳赛点算?把苏帕查晾着?” “你唔使操心,休息吧。” 他没等回应就走出门,阿羽差不多无法直立了,她捂住腹部卧倒在休息室的长凳上,疼得神志游离。陈天雄,叁两句就让自己违背意志,甘愿软弱了呢...困意涌来,长长的睫毛带着眼皮逐步合起,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苏帕查脱去战袍,头戴蒙坤,臂系巴加,胸前挂一枚坤平牌祈祷无往不胜,在没有战乐的情况下,他跳起了拜师拳舞,虔敬又庄严。 整套仪式简单而不失隆重,足以说明苏帕查对摩易泰的热忱。 雷耀扬耐着性子看完苏帕查的表演,内心迫不及待想要见证比赛结果,他去请苏帕查时,就已关照过,无论对手是谁,只需下死手。 赛时到点,拳馆的细佬们与雷耀扬等一票人用称奇的眼光,跟随来人的移动至八角笼。 乌鸦身着黑虎披风和格斗短裤,立于苏帕查对面。 瞟了眼笼外,雷耀扬脸色极其难看,抽烟的动作如定格般,死死盯住他。 苏帕查先是惊讶,然后微笑点头,对手若是陈生更合他意。 一把扯掉战袍,乌鸦展现出通体强横的肌肉,双目如炬气场大开,焕发王者雄风。 “不好意思苏帕查师傅,你的对手今天不能上场了,我来代替她,你意下如何?” “没关系,我很想和陈生再战一次,这是我的荣幸。” 时隔八年,老对手再度相见,都不是愣头青涩的后生仔了,各自为战不再是好勇斗狠,而是升华成别的意义,那才是属于男人的浪漫。 两人合掌行礼,苏帕查迈出右腿弓步,手肘举起形成夹角,做出建通天道,乌鸦前后腿分开站立,双臂上抬雕颌,战斗正式打响。 飞膝起势,平肘招架,苏帕查直勾连打,乌鸦反盖控压,稳健扎实的叁宫步冲刺急退,交错巡回,肢体旋拧发力,拉扯闪躲,顷刻间两者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鞭腿接连贯出,苏帕查右脚发力抬高,一脚野马蹬地向下暴踩,对手侧体闪开,蛮力之大震得脚下扬起微尘;乌鸦出肘上挑,还以有力的正面蹬踹,复又接下苏帕查的横扫中段踢,一记右肘回砍直击敌鼻,苏帕查硬是不怂,夹住乌鸦手臂侧身两段转战龙门,抱架空隙时,能看到双方脸上皆已挂彩。 笼内战况势均力敌,过招眼花缭乱,在场所有细佬何时见过这般劲猛的互搏,看得眼睛发直嘴巴张大,拳脚的碰撞憾动在场所有人寸寸感官。 “陈生,你的摩易泰比八年前更精进了。”苏帕查十分享受这场酣战,为之夸叹。 乌鸦鬼眉压低,唇角勾起:“苏帕查师傅,你也没让我失望。” 一声暴喝,苏帕查两腿蓄力凌空而起,曲腿舍身踢向对方,乌鸦单臂撑地翻身避开,待其落地,他冲过去刺拳佯攻,稳住下盘,奋力铁扫苏帕查胫骨,失去重心的对手摔落不过两秒,疾速起身空中侧转腿击,他靠近乌鸦箍腰抱摔,乌鸦腹部凝紧,顺势向上整个转体一圈踏住地面,提膝封阻将苏帕查撑开,后撤回冲手臂横抬,打出锐不可挡的山羊顶角,对手中招身体向后摇晃,他一跃而起神猴腾空,膝盖顶住苏帕查肋骨,手部化成刀刃,以雷霆万钧之力向对手脑袋横劈过去,苏帕查颞骨受到重创,眼前一黑,倒地后再起不能。 细佬们忘了鼓掌忘了欢呼,多数人呆若木鸡地站着,喃喃自语。 他们真正见识了老大所向披靡的八臂神拳。 苏帕查晕过去后,乌鸦不再出手追击。 下山虎闭起双眼,合掌低眉,仿佛一尊威严凛然的挺拔雕像,在众人眼里,此刻的他是无可匹敌的黑虎战神。 苏帕查带来的班底匆忙入笼进行查看,乌鸦穿上战袍,吩咐几个细佬去帮忙,将他抬到休息室处理。 雷耀扬来到乌鸦身边,又一次针锋相对。 “乌鸦,你仲咁野,我小看你了。” “哼,反正是黑虎的人,跟我打也不算犯规吧?想生死自负,算你这次枉费心机了。” “我可是好心给你送钱。” “叁百万你摞走,加上那几个陀地…”乌鸦伸手敲敲他的胸膛:“我不欠你。” “什么时候变得有情有义了,会护着手下的人。” 乌鸦冷眼一笑:“雷耀扬,我不是你,连钟意的条女俾我揽都係唔敢发声…” 雷耀扬想起Callen,思维不免纷乱。 “这么说,你钟意那个小拳王?” “打也打了,想点?你还是快去看看苏帕查,别让人家笃背脊咒你~” 阿羽睡得很深,对于苏帕查和乌鸦的激斗她不知情,另一边一群人正围着苏帕查手忙脚乱地检查,料理他的伤势。 两名五虎带人进入休息室,乌鸦见阿羽昏睡不起,他走上前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手提电话放在旁边,然后当着一众人的面托起她整个身体横抱在怀中,细佬们心中暗暗八卦,老大该不会是看上这个男人婆了吧?? 小拳王身体软软的,垂着手臂,呼吸均匀,应该一时半刻不会清醒,他把她放到了自己房间的沙发上,脱下战袍随意一盖,端量了好一阵才关门出去。 醒来的时候,阿羽眼前晃着肥尸和其他几个细佬的身影,她感觉腹痛已消退不少,恢复了一点元气。 正奇怪怎么躺在沙发上,肥尸递给她一杯热水:“老大说让你多喝点。” 她起身接过,发觉乌鸦和雷耀扬都不在这里,细佬们边吃饭边朝她偷笑,还挤眉弄眼地交头接耳。 她稀里糊涂的,拳赛怎么样了?苏帕查呢? 满是疑惑时,肥尸说了句:“喂,小拳王,一起吃饭啊。” 真是景轰,这些小跟班们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态度都怪怪的。 往日阿羽总和他们保持距离,这还是第一次和这些细佬们一同在拳馆进食,有好事者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拳王,你觉得…大佬这人点样?” 其他人也探头竖耳朵,想听听阿羽怎么说。 她举着筷子,一脸听不懂的样子:“乜点样?你哋要做乜?” “哇哦~你都唔知今日大佬好大晒嘅~” “係啊係啊~大佬为了你,和那个暹罗佬…我话俾你听啊…” 接着那人添油加醋讲述了下午的交战细节,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在他鸡啄唔断的话语里,阿羽总算了解到事情经过。 她表面淡然镇定,内里翻江倒海。 乌鸦居然亲自上阵代她出战,属实不可思议,她还不知道这次的战斗以生死为目的,就算自己再刚硬如铁,也不免被这样的行为击穿防护,直达内心的柔软。 他,还是那个乌鸦吗? 与苏帕查的战斗已告一段落,这些天乌鸦很少来黑虎,对阿羽处于放任不管的态度,见了面也绝口未提此事,和往常一样,他还是大佬老板,她还是细佬打仔。 洪兴的关公花炮会后,陈浩南和太子又几次发难,向乌鸦和笑面虎的坨地展开袭击,即便是些小打小闹,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加上香港仔的大飞也加入了他们,这场纷争变得冗长不断,严重扰乱了香港社会秩序,使得O记不得不出面震慑调停。 两大社团坐馆已闻听此事,骆驼多次找到乌鸦劝诫,让他适时收手,闹大了对社团的生意百无一利。 目空一切的下山虎怎会有颗安分的心,他的所得全是一手打下来的,天生反骨的他自小在九龙城寨就靠拳头说话,挑起江湖仇怨是他对于世界执拗的抗争,他于东星五虎的位置,绝无可能坐低。 他让笑面虎找到上次的洪兴元老基哥,那是个唯利是图的中年大佬,在洪兴内部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乌鸦早看穿了这点,一番阿谀奉承虚与委蛇,成功拉拢对方入伙,准备再次生事。 那天晚上10点左右阿羽正要离开,乌鸦突然带着十几个人回来了,他们神色匆忙,如临大敌,跟着的细佬们当中,肥尸头部流血,应是被爆了樽,细路祥等其余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轻伤,乌鸦脸色冷峻,只瞄了她一眼。 阿羽生出不好的感觉,她整日没见到超仔,而回来的人里他并不在。 肥尸手法粗糙地包好伤口,抬头看到阿羽站在面前。 “点啊?” “细耳超呢?” “……” “说话!” “你…你去问大佬…” 阿羽迅速来到乌鸦房间,他正两腿搁在桌子上与人通电话。 “我问你乌鸦,细耳超呢?” 男人挂断电话,没回答。 “说啊!” “你做乜捻嘢,恶死睖瞪?” “细耳超点解冇返来?” 乌鸦看向旁边:“他伤得有点重,在医院。” “点解会让他进咗医院?” 她质问的语气让乌鸦顿时暴躁:“进医院就进医院,和你有关吗?” “你开片冧友係你自己的事,做乜要害别人。” “小拳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还有别以为你赢了几场比赛就能对我这样说话。” “对啊,你是老板嘛,可以随便让人去死…”阿羽听了这话想起了肥佬田。 “说对了,你在我眼里不过是揾钱的工具。我今天没空同你嗌交,你要是钟意细耳超,就滚去找他。” 乌鸦的心情和态度差到极点,言辞难听激烈,阿羽被呛声,不知如何反驳,气冲冲转身离去。 前些天还替她大战苏帕查,现在说她是揾钱的工具,对陈天雄好不容易存起来的一丝改观刹那荡然无存。 乌鸦那边烦躁不已,马仔们在葵涌冲了太子的地下大档,谁知太子本人刚好在场,人多势众来了个前后围夹,细耳超自告奋勇要去,结果被对方的门生砍伤,幸得笑面虎和他带帮众及时赶到才得以脱身,把细耳超送了医院。 冲突马上被骆驼知晓,骆驼与他通电,警告他再胡来就要送他去荷兰呆几年,与此同时小拳王居然还同他胡搅蛮缠。 盛怒之下,乌鸦抄起玻璃烟缸往地上狠狠砸去。 ———————————— 睇—看;唔係—不是;几好—很好;晏昼—下午;乜—什么;佢—他,她; 点—怎么;嘅—的;咗—了;即係—就是;细路仔—小孩子;冇—没有; 睇起身—看起来;喺—在;仲—还;咁—那么,这么;摞—拿;陀地—地盘; 俾—给;揽—勾,抱;笃背脊—戳脊梁骨;景轰—形容事情蹊跷,奇怪; 乜点样—什么怎么样;你哋—你们;大晒—至尊,最厉害; 鸡啄唔断—形容说话絮絮叨叨;做乜捻嘢—干什么的加强版;恶死睖瞪—形容凶巴巴的样子; 点解—为什么;开片冧友—打架砍人;揾钱—赚钱;嗌交—吵架; 9.单枪匹马 葵涌医院的某个外科icu病房里,一位已过中年的妇女正站在病床前,双眼含泪满脸忧愁。 病床上,卓元超头部和上半身缠着厚厚的纱布绷带,手臂打着点滴,让阿羽看不出他的刀伤分布。 肥尸在阿羽的逼问下,说出了他住院地点,她连续前来探望了好几日,超仔已经恢复清醒,只是不得动弹,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总有建立起的友谊,对方也算是个纯粹的大男孩,阿羽想起郑安淇,很难对其坐视不管。 自己的仔出事后,眼前这位标致漂亮的小姑娘每天都来帮忙陪同,开始超仔母亲还以为是佢条女,对她好感不少。 超仔的伤经过手术后已无大碍,亏得他年轻,伤口不深,对方也没有砍在大动脉要害上,只是好几刀下去任谁都受不了。 “Auntie,我来吧。”阿羽起身接过餐盘放在一旁。 “阿妈…我同阿羽倾下…你扶我。”超仔发出虚弱的声音。 “你躺着就得了,我在听。” 超仔看向母亲,她好像明白儿子的意思,马上说:“哦哦…我去问问医生情况…细羽,阿超就麻烦你照顾下。” “多谢你阿羽…呢些天都来看我…” “你点解要跟着他们劈友,你都唔知你阿妈快担心疯了。” 超仔叹了口气:“我都唔想?...” “乌鸦佢哋…有冇嚟睇你?” “老板点会嚟…不过肥尸哥昨天有过嚟,送了点钱给阿妈…” “算这契弟还有良心…”阿羽回忆起乌鸦那天说的话,心情低落。 “阿羽…其实最近…係我要跟着他们去的,我阿爸生病了…医院都唔肯收留,我又想揾钱,同老板说了好多次…” “你真係猪兜,钱比命重要?你跟咗乌鸦,出了事你老窦阿妈点算?”阿羽嘴上责怪,却也懂超仔的难处。 “…你不也一样…打拳也都好危险…” 阿羽沉默,一切都是天意。 “…你知唔知...劈我的係边个?” “边个吖?” “上回收你陀地嘅洪兴仔…那个金毛…金毛强,佢认得我…” 听了这话阿羽皱起眉头,她当然记得那个欺行霸市,脏话连篇的洪兴地痞,不禁面露嫌恶。 这时超仔母亲回来了,两人立刻停下对话。 “哦对了。”阿羽拿出袋子里的汤罐:“我让坤叔给你炖的红枣乳鸽汤,你记得饮喇。” “阿羽,多谢你和坤叔了..” “好多谢你,细羽,你真有心喇。”超仔母亲很感动,拉着阿羽的手道谢。 “唔使,你好好养伤,我再来睇你。” 她向超仔母亲宽慰了几句,离开了医院。 乌鸦的恶语相向让阿羽赌气一连多日没去黑虎,没人找上门倒也乐得清闲,就是偶然间扰乱她的情绪,在脑中反复重构乌鸦的形象,直至感到荒唐。 繁华的铜锣湾街头,在夜的迷离光景中绽放鎏金华彩,灯红酒绿毗邻维港之滨,声色犬马,暗流涌动。 骆克道边,一辆白色的车上,走下叁个古惑仔,带头的是洪兴关公花炮会上帮陈浩南叫价的细佬大天二,他和兄弟走到大哥陈浩南的“新孔雀卡拉OK”门口,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平时负责泊车档生意的小马仔不在,却见两个陌生的面孔靠着一张小桌子正在抽烟,凭他判断,两人估计是隔壁新开酒吧的人。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直接问:“喂,乐仔咧?” 两个马仔是东星的人,都不认识什么叫乐仔的,其中一个穿千鸟格T恤的男子发话:“要泊车呢,就留下钥匙~揾人呢,去条子馆~” 大天二脾气来了:“你讲话有意思,喺边度蒲啊?”他用力扯了下坎肩衣领:“之前这里的人呢,啊?” 对方不屑,语气相当冲:“之前的人呢我唔知,我只知今晚这里係我哋睇?!” 大天二身边的眼镜胖仔指着他:“你他妈的睇乜睇?” “你想点样啊?” “这是我们的地头!” 大天二大声喝道:你知唔知呢度边个睇??!” 男子夹着烟指他:“呐!我只知今天这间东漫酒吧係我哋东星睇嘅!” “东星?叼你母!”大天二暴怒,他飞起一脚踹飞对方门口的小桌,惊得对方酒吧一下子窜出来不少人。 他胸膛往前顶,和对方对峙:“我话俾你听,你哋东星踩线了知唔知!当洪兴好踩啊!?” “我大佬话今天晚上唔好惹事生非!”东星仔手指用力戳大天二的肩:“以后要玩嘢,随时奉陪!” “好啊,不要跑,我而家去揾人,睇你们喺边度蒲!” 于是双方互相以粗鲁的国际手势结束对话。 东漫酒吧内,老板笑面虎穿着明黄色西装,别了朵胸花,满面堆笑、春风得意地端着杯子四处敬酒,开张之日自是请来不少道上兄弟捧场,场地不大,排面可谓宾客如云,门庭若市,人们觥筹交错,把一层和二层整个都填满了,在湾仔开酒吧可比在元朗地界有大把水头得多。 氛围逐渐高涨,所有人纵酒言欢时,东漫门口走进一群人,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西服,胸口露出龙刺青,玉树临风翩然俊雅的长相,赫然就是洪兴铜锣湾揸fit人陈浩南。 大天二找到他,愤愤不平地嚷嚷刚才和东星仔的小冲突、听得他不胜浮躁厌烦,怎么到哪都有东星和他作对。 刚踏入酒吧陈浩南就恼声高喊:“边个係老板啊!?” 客人们被惊动,纷纷转头围视起他。 “浩南,乜事吖?”洪兴的元老基哥从人群里挤过来,见来者是同门后生,便打了个招呼。 陈浩南诧异之余不由得郁闷,这墙头草怎么什么矛盾都要掺合一脚。 “你都有份?”他不快地问。 基哥有着数拿,高兴还来不及,浑然不觉陈浩南肝火正旺,神采飞扬地说:“小小讲啦~” 笑面虎走到基哥身边,挑起眉毛向他展颜一笑:“我係大股东,有乜唔对吗?” “梗係唔对啦。”陈浩南转向笑面虎:“在我们隔壁开酒吧抢生意,连泊车档都要抢,我告诉你呢度係洪兴的陀地。” 一看形势有异,基哥赶忙想要稳住局面和稀泥:“浩南啊,虎哥唔係这个意思,做生意噶嘛!如果洪兴想把场子拿回去,坐低倾偈喇~” “基哥,让我讲。”笑面虎拉住基哥,仰着头斜视陈浩南,手指点地:“我哋东星嚟湾仔插支旗有乜点吖?” 此话是火上浇油,陈浩南上前要出手揍他:“你讲乜?再讲多次?” “陈~浩~南~” 放荡不羁的嗓音响起,每个字都拖得老长,抬头一望,那熟悉的长腿和邪笑,肌肉爆棚的轮廓,不就是乌鸦么? 他立于吧台之上,手中扣着一瓶Heineken和开瓶器,傲视群雄地走了过来,指着陈浩南:“你以为湾仔你大晒吖?我乌鸦就睇唔起你。”他轻松跃下,靠近对方蔑视地挑衅:“你说乜?” 陈浩南怒火中烧,他反手敲打乌鸦胸口:“你係咪嚟湾仔插旗?我就帮你把旗都拔过来让你关门!” “哎呀,做生意嘛!别咁过火!” 基哥又尝试着调解,反而让陈浩南不顾社团身份对他斥责:“基哥,你点仲拾下拾下?呢间酒吧叫东漫,东星的东啊,你俾人摆了一道都搅唔清楚啊?” 洪兴元老的面子挂不住了,基哥怼了回去:“浩南,你仲有冇当我喺度啊?俾面的话就唔好玩嘢!” “我就当你喺度才俾你面?!我而家唔係玩嘢,我係玩场咯,我每天叫百八个兄弟来玩场!” “咁你即係存心玩嘢!” “我就係玩嘢!”陈浩南大吼,对着乌鸦和笑面虎提高嗓门:“点啊?我就係要让人知我係洪兴嘅堂主。” 乌鸦只把他当成小丑,与笑面虎一起取笑他,做着怪腔学他语气:“洪兴堂主~嘻嘻~铜锣湾揸fit人吖嘛~” “你哋要嚣张,返元朗去嚣张。” 这话戳到了乌鸦的神经,他抬手挥拳相向,把啤酒溅到了对方脸上,陈浩南也准备好和他开打,眼看出事,众人慌忙拉住他们。 一只手伸出来按住陈浩南:“唔要吵!我係Robinson,湾仔区警司,能谈谈吗?” 陈浩南没想到今天警司也在场:“你係警司啊?点样呢?” “我路过想喝点酒,唔想睇唔愉快的事发生。”Robinson警司严重警告了他。 “好,我俾你面,想要愉快是吗?那今晚一定会愉快的。”陈浩南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吧台上的酒,捏起冒蓝火的酒杯举到乌鸦面前:“来,干杯,死乌鸦,干杯。” 他一松手,酒杯落到地上,哐当碎裂,火焰蔓延开来。 离开前,他放下狠话:“明天我就不敢保证了。” 乌鸦在众人和警司面前故作无辜:“哎~边度有咁小气的人啊~唔要怕,基哥,我罩你啊~” 洪兴闹过,酒吧在小小收拾后照常营业,并不影响人们继续畅饮。 不过陈浩南点燃了那杯酒,也点燃了乌鸦心中的业火,从与太子的争斗开始到与陈浩南的抗衡,牵涉了那么多人事在其中,何勇、鬼仔添,石硖尾大战、争陀地,依然没分出胜负高低,他发誓一定要把他们踩在脚底,无论内外的压力有多沉重。 这次拉拢基哥,离间了洪兴社成员关系,怎么也算是让陈浩南憋屈了下,乌鸦看起来心情不错,与基哥笑面虎喝了两杯,然后单独去了自己另外一处比较热闹的酒吧想找找乐子。 乌鸦驱车来到荃湾沙咀道,进入一家欢场,里面disco灯球炫目耀眼,音乐震耳欲聋,两名衣着暴露的妖艳女郎在中央跳着撩人的舞,各路道友们醉生梦死,嗑药得神智不清。 此时已是午夜,他换了身衣服来到吧台,酒师立刻调上一杯Gin Tonic,毕恭毕敬摆好,跟随骆驼在阿姆斯特丹的日子他几乎隔叁岔五就喝,说不上多喜欢,却已成了习惯。 几杯下肚,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凌晨两叁点,细佬们不在身边,乌鸦百无聊赖,他想起了阿羽,也不知道小拳王怎么样了,那天的不愉快过后没有再见面。这强悍的小女人不仅爱管闲事,还尤为在意细耳超,让他相当不痛快,可是她横冲直撞的性情又与过去的自己如此相像,叫他不得不在意,许是对她的感觉早已不是当初胁迫时那么简单。 场里有些妞们在旁关注了乌鸦许久,一时花枝乱颤,借着酒劲撩他,秋波明传暗送,大胆抚摸他手臂上健壮的老鼠仔,这样威猛的高质量男人夜蒲中可不多见。 “躝开,今天没心情~”乌鸦冷漠地拒人千里之外,女人们纠缠无用,不情愿地散去。 他掏出手提电话翻了翻,与苏帕查交战当日,他偷偷记下了阿羽的电话号码,此时他竟克制不住冲动想给她去个电。 乌鸦合上电话,想了想又打开,果断按通话键拨了过去,几十秒没人接,他把电话扔在吧台,继续喝酒。 几分钟不到又有人打过来了,他一看是阿羽的回拨,立刻接通。 “小拳王?…”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他脸色突变,慢慢由阴转黑。 在此不久前,尖东的金巴利道上,着名的「花都夜总会」场内载歌载舞,相较之下隔壁的「富港麻雀公司」清闲客少。 准确来说,只有四个洪兴揸fit人还在游干水。 “南风!” “碰!” “西风!” “嘿~我再碰!” “不是吧~细妹姐~今日行运行到脚趾公。” “嘁!五筒,九张!” “哈哈~自摸大四喜!” 十叁妹摸了个东风,直接摊牌,笑得合不拢嘴。 她的恋人韩宾则一脸苦闷:“喔哦~又是十叁幺又是大四喜,你够晒好运听日去赌马啦。” “废话少说,畀钱!”十叁妹一边抽烟一边摊出手,韩宾翻了翻眼睛,玩笑似地拍打她手心。 “你们两个在我这耍花枪~睇下把不杀得你们落花流水…”洪兴尖东揸fit人太子也在,他生得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和乌鸦一样雄壮威武,这间麻雀公司与花都夜总会都是属于他的坨地。 搓牌的时候十叁妹随口问:“阿南,细细粒好点了吗?有冇想起什么?” “多谢细妹姐惦念,阿细她...仲没好,其实也唔紧要,慢慢来吧。” 十叁妹听出了陈浩南言语中的失落,惋惜地摇摇头。 “难得阿南出嚟玩,你提这个做乜?” “讲笑嘛Benny,细妹姐係关心我和阿细…” 门外响起跑车的气浪声,太子一听就知道自己的细佬们回来了。 他们吵吵嚷嚷进来,见老大和其他叁位大佬坐镇,马上恭敬有礼地打招呼,一个都不敢怠慢。 “点玩到咁晏返来。”太子小声责备了他们,不经意撇了眼,蹙起额头:“火柴,你的脸点搞的?” 火柴是太子的近身之一,他的鼻子和额头红肿得厉害,大佬们打麻雀他不方便公开说明,遂在太子耳边悉悉索索。 “你们係咪无聊,特地抓个东星女仔回来玩?”太子反问他,牌桌叁人听到东星都停下了动作。 “东星?” 阿羽刚恢复知觉不久,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面前还有几张陌生面孔,白西装英俊男人陈浩南她见过,其余叁个都不认识。 金毛强把收陀地的事告诉了太子,惹得太子有些不高兴。 “喂,佢仲係妹妹仔,你们又收陀地又抓来,係咪欺负人家?”十叁妹潇洒仗义,身为女人她自是打抱不平,而且阿羽凤眼英眉的,长得很称她意。 太子也认为陀地费的事,只要钱到手差不多就行了,小题大作大可不必,当即令火柴放人。 “大哥,呢个女仔够姜够Pok,我的脸就是她揍的。” “哦?”太子挑挑眉,火柴算得上格斗好手,能伤他必然有几把刷子。 “阿大,我睇她可能係乌鸦嘅人。”金毛强的话让太子起疑,乌鸦作为劲敌与洪兴之间的恩怨早已不计其数,何况阿南前半夜才与他发生摩擦。 “坚定流?”十叁妹不信。 一旁的陈浩南思索了一阵,非常确定地说:“冇错,花炮会上我见过。” “係啊阿大,前几天被我劈的那马仔,收陀地那天就同佢一起。” 听到这话,阿羽抬起头,冷冷地斜视金毛强。 太子来回踱了几步,看了一眼火柴的伤,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呢段时间听说乌鸦拳馆里有个女打仔好鬼劲,係咪佢? 阿羽始终不开口说话,夜市里和火柴还有金毛强打了照面,对方非要寻衅找茬,火柴只抽不是自己对手,那金毛强居然掏出电棍背后偷袭把她电得浑身痉挛,饭没吃上不说,打架耗费了不少体力,后背又隐隐作痛,这帮洪兴佬是要干什么? 她口袋里的电话铃声滴滴响起,阿羽以为是向坤打来的,可根本伸不出手去拿,当下着急。 铃声消失后,太子从她身上摸出电话,陈浩南随手拿过去看了半天,按下回拨。 当听到乌鸦的声音传来,说出“小拳王”叁个字,他俊秀的脸上露出冷笑和残忍的江湖杀机。 陈浩南与电话那头的通话把阿羽弄得莫名其妙。 “一个人过嚟,不准带人。” 又过了大半个钟,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脱身的时候,麻雀馆的门开了。 来人那不可一世的神态,充满力量的体格,是乌鸦!?阿羽混乱迷糊,难以置信。 在二十几双敌视的目光下,乌鸦抄了一把椅子,以压倒性的气势直接坐到陈浩南身边,他随手拿起麻雀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丝毫不惧怕。 “哟,四位大佬都在,失敬了~” “乌鸦你够照,说不带人就不带人。” “靓仔南~你他妈的以为我是你,唔够迭马不敢说自己是老大?” “咁会讲,先让你鬼串一阵,佢係你马仔还是条女?”陈浩南对着阿羽抬了下头。 乌鸦注意到小拳王被绑了起来,脸上还有伤和脚印,他向她眨了眼:“係啊,我条女~” 阿羽被他的瞎扯说得面热心悸,搞什么啊这个乌鸦…还嫌事态不够复杂… 太子冷笑:“你条冚家铲也会有人投怀送抱?不过你条女打伤了我细佬,点算?” 陈浩南加上一句:“大头仔和石硖尾的那些兄弟,这笔账也要算...乌鸦,你前半晚喺东漫酒吧唔係好嚣张。” “我不是来跟你打嘴仗的靓仔南,是男人就放了她,要玩我奉陪。” 太子倒是爽快地解开阿羽的束缚,对乌鸦说:“我太子不想难为女人,乌鸦,你过去也是黑市地极拳王,一直没机会领教,今天我要会会你,只抽点样?” 乌鸦接受挑战:“好啊,洪兴太子在拳坛鼎鼎大名,我和你打。” “妹妹仔,你走吧。”太子把阿羽拽起推了一把,她差点没站稳。 经过乌鸦身边的时候,阿羽脚步停了下来。 四目相接,两人好似领会了对方心意,又好似交汇了各自情感。 “小拳王,还不快走…” 阿羽咬住嘴唇移开视线,一刹那,凶险的气息席卷而至,出于本能预感,她身子快速往前倾斜下沉。 有人大力朝她扔去玻璃杯,她躲开后飞向旁人,一声惨叫,战斗一触即发。 乌鸦反应神速,瞬时回头拉住阿羽往门口跑。 在场二十来个洪兴仔疯狂围上来和他俩厮打,空间局促的麻雀馆天翻地覆。 乌鸦真正呈现了拳拳到肉的霸道之力,铁拳肘击,一下打翻一个,奈何对方人多难缠,混战中他心系阿羽,便抬起麻雀桌冲着人群压过去阻挡。 阿羽左闪右避,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狠劲,把好几人打得无法起身,空气中甚至能听到骨裂的声音,她青筋倏地暴起,指关节打破了皮,后面的人又贴了上来,急中生智,拎起侧方地上的热水瓶一通乱洒,逼退攻势。 陈浩南不知何时抽出锃亮的砍刀冲着乌鸦过来:“想着草?我今天就为石硖尾的兄弟报仇!” 乌鸦无暇顾及,这一刀若是砍中即要断臂。 千钧一发,阿羽将手中的热水瓶奋力掷向陈浩南,对方急忙侧头闪开。 她上前转身低头后回蹴,踢飞了他的刀。 就在他错愕之际,乌鸦放开桌腿,一记大力侧踹,桌后的人悉数摔倒,杀出空档,两人猛地撞开门逃离。 凌晨的尖东街头,上演了激烈的追逐。 乌鸦和阿羽一路狂奔,洪兴的人紧追不舍。 他们越跑越没方向,最后在宝乐街的尽头转入赫德道,一通到底,老楼房之间暗巷密集。 奔到半路,乌鸦牵起阿羽不由分说往漆黑的巷子里钻,没几步被一面上了锁的铁丝网挡住。 远处追赶的脚步传来,乌鸦蹭蹭几下蹬着墙壁爬过铁丝网,落到矮房的平檐,阿羽此时体能已接近极限,只能抠住铁丝网的眼,借助乌鸦的手拽了上去。 敌人越来越近,乌鸦示意她不要出声,他们沿着平檐绕到另一边,然后蹲下静静等待。 两人紧挨着,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 轻风掠过,阿羽起了鸡皮疙瘩,乌鸦身上传来一股阳刚的热气,导致她心率急速飙升… 不知过了多久,确定洪兴仔已走远后,乌鸦跳下房檐,阿羽勉强一跃,被一对有力的臂弯稳稳接住,抱在了胸口。 黑夜里,她和乌鸦几乎贴脸,气氛变得暧昧,呼吸开始急促,她两手搭在男人宽硕的胸膛上几乎要被融化,而乌鸦那双手臂还紧箍着她不放。 理智冲昏前,她及时推开,这才清醒。 “还好吗?”乌鸦低声问她。 “嗯…” 出了那条街,阿羽头昏眼花,困倦不堪。 “小拳王,你真会惹一身蚁…”乌鸦在前面寻找着的士车:“喂,住喺边度啊?我送你返家。” 身后没应答,扭头见她已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 倾下—谈一下;呢些天—这些天;劈友—砍人;点解—为什么;佢哋—他们; 睇—看;契弟—混蛋;猪兜—笨蛋;咗—了;揾钱—赚钱;边个—谁;嘅—的; 佢—他,她;喺边度蒲—在哪里混;你哋—你们;仲—还; 今晚这里係我哋睇?—今晚这里是我们罩着的;而家—现在;梗係—当然; 呢度—这里;坐低倾偈—坐下聊一聊; 我哋东星嚟湾仔插支旗有乜点吖—我们东星来湾仔插支旗有什么怎么样吗? 大晒—至尊,最厉害;睇唔起—看不起;係咪—是不是;拾下拾下—傻乎乎 仲有冇当我喺度啊—还有没有当我在这里啊; 俾面的话就唔好玩嘢—给面子的话就不要捣乱; 玩场—捧场;边度—哪里;躝开—滚开;游干水—打麻将; 行运行到脚趾公—形容运气极好;够晒好运—运气那么好;畀钱—给钱; 耍花腔—秀恩爱;细妹姐—漫画里十叁妹的称呼;晏—晚; 够姜够Pok—够辣手够牛逼;坚定流—真的假的;够照—够压得住,够有魄力; 迭马—人多;鬼串—拽;只抽—单挑;着草—逃跑,开溜。 10.与虎共室 宛如陷入阳光云雾里,温暖和煦的包裹着身体轻摇慢晃,阿羽愿就此沉睡在这般惬意舒适的安梦中。 可不久后一阵寒颤哆嗦把她惊醒,酸痛感自身体各部位传来,眼皮有千斤重,她艰难地睁开,闻到了清新的皂味。 视线所向右侧,厚重的窗帘留了一条缝隙,四周光线暗淡柔和,空间宽绰,这里不是她那个熟悉的住所也不是清冷的医院。 阿羽极力拼凑记忆思维:狭路相逢遭遇洪兴仔堵截,单挑被偷袭打晕,然后在一间麻雀馆和乌鸦杀出重围,疯狂奔逃… 她想摸摸后背那处被电击的部位,惊觉上身的衣服根本不是自己的,而双腿光溜溜除了内衣什么都没穿,手上破皮的部位已经被整齐地包扎了一番。 翻过身,阿羽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酸软。 冷风灌进被窝,又打了颤栗,接着床边一个黑乎乎的人头映入眼帘,吓得她一声惊呼。 人头动了,缓缓朝她转过来:“醒了?” “…乌鸦??” 男人本来背对床席地而坐,手臂摊开撑在边缘,侧头闭目养神,被她一喊睡意顿消。 他腾地站起来,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条孖烟通。 阿羽再次惊呼,立即拉上被子盖住眼睛。 “小拳王,唔使大呼小叫。” “你做乜…做乜唔穿衣服!” 乌鸦有被她的反应笑到:“喂,呢度係我屋企,点解要穿。” 乌鸦的家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她岂不是躺在…衣服也是他帮自己换的?阿羽至今23岁了,除了养父坤叔,从没与哪个男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行为接触… 不过他的床真是又软又舒适,阿羽的脸难以自控地变热。 “想闷死?”直到乌鸦提醒她才终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他套上了一条长裤,上半身依旧光着,无与伦比的精壮结实。 “要唔係你发烧不能开冷气,我仲脱光睡地板...” 原来是发烧了,难怪冷颤不断,头晕成那样。 她猝然想起,凌晨的惊心动魄结束后没返过家,那帮洪兴仔们睚眦必报,坤叔会不会有危险!阿羽顾不上病情,一把撩开被子就下床。 黑衬衣下两条颀长的腿赤条条踩在地板上直发抖,头重脚轻挪了一步便虚弱无力,险些撞到边桌。 乌鸦脸一沉,揪住她手腕往床边拽:“躺好别乱动!” “放开,我要回去!”阿羽拼命挣脱,可平日的蛮劲全使不出。 “犟什么犟,听我说!” 这小女人烧成这副德性还死牛一边颈,拉扯推阻间,乌鸦直接奉行动手不动口原则,发力揽住她的蜂腰向后甩去,瞬息下坠,双双落入被褥的柔软里,浮起一阵旖旎之风。 这一刻,阿羽目之所及,是他那张有棱有角、痞气横生的脸,髭须略微拉茬显露粗犷,黑棕斜发遮挡微拧的鬼眉,眼神有一丝关切藏匿其中,高耸直顺的鼻梁下,宽阔轻凸的嘴微微开启,好似要对她发动掠夺。 他的麒麟臂紧扣着阿羽,整个身体侧压住她,姿势亲昵得像对耳鬓厮磨的恋人。 与乌鸦的近在咫尺令她羞涩到极致,还有对向坤安危的惶恐焦急,阿羽心如擂鼓,随着高烧引发的冷噤,急得眼角带泪,嗓音颤抖。 “陈天雄!~你干什么!~” “你听我说…”他说起话来总像在威胁:“你定喇,庙街那边有细路祥看着。” 还未从激烈情绪中跳出来的阿羽六神无主,大脑一片凌乱。 乌鸦的话不知是不是起了作用,她逐步镇静下来。 此刻的小拳王纯粹是头被拔去利齿的狼,失去了锐气,反抗来得柳弱花娇,哪有半分和他并肩大战洪兴时的凶残。 怀中人微微发抖,脸色煞白却染上了红晕,大大的凤眸噙着泪花,仅着的衬衫凌乱褶皱,裸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深凹的沟壑,看着她不自觉地咬着饱满的唇,上身的酥胸紧贴自己胸膛,乌鸦抑制不住有了强烈的男性反应。 记得她来黑虎那天,撞破并打断了自己与其他女人行鱼水之欢的场面,肉欲从而没有得到发泄…带到家中帮她换衣服又再次看光了她诱人的胴体,这时乌鸦就快克制不住,想要疯狂亲吻并探索侵占阿羽身体的全部。 “真的?” “唔信啊?看不出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他轻佻的口气伴随粗重的喘息。 阿羽是个女人,人生虽没经历过男欢女爱,却也对那方面懵懵懂懂,她感觉到乌鸦渐热的体温,下身有涨大的坚硬物轻微摩擦腿部…惊觉内心有一道对他饱含羞意的情丝绷至极限。 “可以放手了吗?” 绵软暗哑的柔声让乌鸦一怔,终究还是强行压下冲动松开禁锢,拉起被子给阿羽胡乱盖上,然后坐回地板抽烟。 阿羽又起身,四处找不到电话,才想起落在了太子的麻雀馆,看她仍不安分地乱动,乌鸦把自己的手提电话扔到床上,她拨通号码,听到那头向坤的声音方才安定躺下。 一晚上没回去,向坤自然担心阿羽,不过这丫头在电话里说临时要去氹仔出差,他觉得奇怪,但没有追问到底,一通反复叮咛后算是放宽了心。 片刻寂静,乌鸦又想逗她。 “欸!小拳王你真没揾过条仔?” “…揾个衰佬条仔好似你咩!” “生病了仲咁寸,难怪是只箩底橙。” “你快收声。” “对救命恩人就这态度,不以身相许报答一下?”为了把这小女人解救出来,他可是把几十个细佬晾在原地,独自到尖东单刀赴会。 “边个以身相许,真係唔要面…”要说阿羽不触动是假的,她万不会想到乌鸦会从天而降,面对一众仇敌临危不乱,胆魄过人。 “呵~我不来你已经被陈浩南大卸八块了。” “你说…我係揾钱的工具…点解管我?” 原来她还在意那天的事,乌鸦哑然失笑,故意说:“你係我黑虎的小拳王,下蛋的金鸡点可以轻易死。” 阿羽报以沉默,乌鸦当她又生气了,转了个话头“喂,你饿不饿,我煮碗面俾你食吖。” 发热难受让阿羽暂时吃不下,回了一句:“不要,反正跟着你都冇食饱过…” 乌鸦不管她的回绝,起身走出去。 随便煮了点面,他端进卧室,小拳王已酣然沉睡。 一觉直到大半夜,阿羽再次醒来时周遭无人,热度和酸痛感并没消退,在床头的灯光下发现一碗面,早就泡得发涨。 乌鸦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强撑着蹒跚走出卧室,摸索到开关瞎按一气,客厅的灯光明亮刺眼让她适应了一分钟。 走到茶几边,拿起水壶就着壶嘴大口大口喝起来,水里还有冰块,可是她实在太渴,已顾不得冷热与否。 喝饱后她打了个哆嗦,开始观察起乌鸦的屋企摆设,这里空间更加宽广,家具电器都是高档时髦货,真皮沙发、镶金边的玻璃茶几、时下火热的Philip视霸彩电,影碟机功放样样俱全,左侧是整面落地玻璃,墙壁挂着一幅老虎画,与黑虎那只形态相似。 最吸引她的是立柜里多樽奖杯,那是乌鸦在大小拳赛中赢得的各项荣誉。 一切都与自己家的小房子有着霄壤之别,阿羽不禁感到好奇,这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过去? 晕眩感随着凉意上头,她意识到得回床上,只听得大门开启,乌鸦返归,手上拎着好几袋东西。 阿羽连忙前往卧室躺下,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 不多时男人走进来,没好气地把药盒甩给她。 “你想烧坏脑袋变黐线!饮咁多冰水?” “关你乜事啊…我点知边度有热水…” “你信唔信我开咗冷气让你冻捻死。” 他像个凶恶的家长,不耐烦地用手掌覆于阿羽额头探了探温度,抠出退烧药片强行叫她吃下,又拿来许多毫无搭配感的食物,一股脑放在地上:“别说我没给你食饱,还有,别食得我床上到处都是!” 阿羽撅着嘴不动,他端起一碗粥冲上来:“係咪要我喂你啊?你这女人点咁麻鬼烦。” 看着地上的烧腊鸡蛋仔什么的,阿羽倒真有点饿,她接过粥喝了起来,很快消灭了大部分食物。 乌鸦陪着她吃完,满意地笑了:“胃口这么大,好识食…” 当夜乌鸦在客厅睡沙发,阿羽迟迟无法入梦。 临寝前男人播放了咸湿影片,片中激情放荡的淫叫声直传卧室。 果然是个下体思考的动物…可是转念一想他只身独闯太子陀地,再是派细佬盯梢保护,这男人对她的洞察未免太仔细,考虑实在太周全,还当面说她是自己的条女仔,斗殴时对她极力护佑,相互依偎,暗巷里的拥抱…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象,如今与乌鸦一墙之隔,只能用魔幻形容。 在乌鸦家里又呆了两日,阿羽病情慢慢好转,男人每天不定时出门返回带些吃的,对她在屋里随意走动也毫不在意,好似她是家中的女主人。 而每次洗完澡出来,他都会用情欲四射的灼热眼神打量,欣赏她擦头发或喝水等一举一动,弄得阿羽极度不自在,生怕乌鸦忽然向自己欺身而上。 第叁天下午时分,乌鸦打开门发现阿羽在沙发上看电视,精神恢复不少,想来病差不多也好了。 他走过去挨着坐下,阿羽向旁挪开了一个身位。 电视里无线电台正播放一档综艺节目——「全港公益智叻星」,镜头中风靡万千少女的舞王郭富城和主持人陈百祥表演出滑稽的动作,逗得阿羽忍不住轻笑出声。 打从两人相遇至今,小拳王对他的态度不是横眉冷目就是恶声恶气,从未给过好脸色。这还是首度目睹她的笑颜,狭长的丹凤眼嫣然妩媚,梨涡浅浅秀韵灵动,看得他一时心醉。 “你仲话我拾熟狗头…点啊?钟意郭天王这一型?” 阿羽被他一说扰了观节目的兴致,也略微觉得失态,立刻敛起笑容。 “係啊,我钟意!”她鼓起腮帮子瞪他。 “平时凶巴巴,睇靓仔就变花颠咯~喂,是不是真的爱上细耳超了,我好帮你啊~” “你有病!” “去过医院了?那小子点样了?”乌鸦抽起烟。 “你不会自己去睇?你咁唔够雷,做大佬的都是你这样!” “对我这么有偏见…”电视里插播了一条反歧视公益广告,乌鸦边听着广告词边说:“你讨厌我,也讨厌你师父?” 阿羽不解他为何提起梁修文:“我师父点啊?佢同你才不一样。”。” “哼…你跟佢学了多少年,唔知佢以前係个矮骡子咩?” “你说什么?” 小拳王震惊的表情让乌鸦诧异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拳王,你以为会和黑社会没关系…” 他弹弹烟灰,继续道:“其他的我唔知,但佢跟咗大佬,做过的坏事能比我少几多。” 阿羽想起向坤的欲言又止,联系乌鸦的说辞,有些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晓的? 越想越乱,节目也不想看下去,她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乌鸦没有挽留的意思,抽完烟,把洗干净的衣服还给她穿上,便送她出了门。 车开到半路,乌鸦拿出一个新的手提电话给她:“送你的,有我号码,有事记得电…” 阿羽接过,电话和掉在太子麻雀馆的那部同一型号,这次她没有拒绝,而是轻轻说了句:“谢谢。” 乌鸦由衷地弯起唇角,这算是和小拳王关系有所缓和的预兆么? Brooklands停在鱼蛋铺门口,豪华的车惹得路人们投来称羡的目光,向坤正在门口摆鱼蛋锅,只见车上先下来一个戴墨镜的高大男人,转到另一侧开启车门,然后阿羽走了出来。 乌鸦不作停留,他朝阿羽痞气一笑,进入驾驶室迅速绝尘而去。 向坤不由得惊叹,闺女澳门出差一次,返来的出场方式这么威风? “丫头…点出差好几天才回来?” 阿羽支支吾吾得回答:“嗯..氹仔那边..有点生意要谈…” “你几时还学会谈生意了..”向坤胳膊肘捣捣阿羽:“刚才的高个仔係边个啊?” “佢..佢係我老板...”她总不能告诉坤叔,当初砸店就是这男人指使的吧。 “啊~上次超仔这次老板,我哋阿羽有本事~哈哈哈…” “坤叔你又瞎说什么…” “喂,你钟意边个啊~唔好一脚踏两船嘅~” 阿羽被说得害臊脸红,直往店铺里钻,她不知道乌鸦派来在附近盯梢的细佬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都悄悄偷笑八卦得起劲,猜测老大和小拳王之间一定是有什么。 麻雀馆事件发生以后,洪兴的太子倒并没有去找阿羽麻烦,他甚至不许金毛强他们再来油麻地生事。回想那晚凌晨乌鸦两人与洪兴大打出手,乌鸦自是不用说,不过他的条女给自己留下了强烈印象,果真如传闻所说不是一般的厉害,连小弟火柴都不可相比,除了与他互相钟情的同门师妹庄亚琳,还没在江湖和拳坛上见过如此蛮横凶悍的女人,出招狠辣拳脚劲猛,像一头出笼的咆哮猛兽,几个细佬被打得下巴脱臼,肱骨断裂。 作为酷爱武学的高手,太子对她生出几分钦佩之意,之所以没在打斗中出手帮忙,完全是被其震惊。 陈浩南对不慎放走乌鸦恼怒不已,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太子也劝了他,反正对付乌鸦来日方长… 中环广场周边的一座高楼里,洪兴元老基哥心情忐忑地来到洪兴龙头蒋天生的办公处,往前台送上了一个果篮,讨巧地塞了一瓶Rémy Martin,他闷闷地抽着烟,不时心虚地东张西望,陈浩南把他入股东漫酒吧的事通报给了上头,今日就是蒋先生邀他出面进行了解,他身为社团两代元老,却与后生发生龃龉,被陈浩南呛声,失面又失节,可他揾钱的方式确实有洗马榄的嫌疑,才会没有底气。 进入豪华的办公会议室,蒋天生、陈浩南、社团白纸扇陈耀都到了,简单说了经过,基哥开始为自己辩解。 “蒋生,我想同你解释一下,我真的冇意思同浩南争陀地,你知啦,有人突然出钱给我开一间酒吧…我就想每个月分他那么些少少着数…” 蒋天生有着生意人的老谋深算,他儒雅地听着基哥的解释,毫不带脾气,一针见血地分析利害:“你当人家水鱼,人家当你羊牯呢。佢哋每月红利分几多俾你?两成,仲係叁成?边有咁好揾老衬?我们做生意嘅有一条定律,如果人想搵我,你一定要小心防范。做乜生意都好,要亲力亲为先啦。” 他很清楚基哥到了这般年纪,无非是想获得利益来源,人之常情没必要严重追究,权衡一番也算是给元老留下颜面。 陈浩南静静听着,虽对基哥和乌鸦的合作有所不满,但蒋先生出面调解了,他只好算了,不能过于越级让基哥下不了台。 基哥为了让龙头放心,加上一句:“蒋生,我都已经退股出嚟了。” “这件事,大家兄弟误会,唔再提咗...”蒋天生又对陈浩南说:“阿南,阿基说乜都係你长辈,出嚟讲点样都俾佢面啊。” “蒋生,我没有怪基哥,只是那两个东星佬,实在太嚣张。”陈浩南顺势和解,把矛头指向乌鸦。 “骆驼之前电咗我,有Say Sorry,佢哋酒吧开不了多久,大家就唔使再提了。” 他不是不知道近来两大社团的纷争,碍于生意上的发展,暂且淡化搁置矛盾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不到万不得已无需激化双方强势对立,骆驼本人在上次过寿后姿态放得也比较低,一些冒尖的刺头他不会放在眼里,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早就不是自己的追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切仅需信奉金钱至上。 办公室门被推开,他宠爱的影星女友方婷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与在座几人一一寒暄,轻松的气氛下,这场同门过节就此打住,谁都不再开口提起。 关于梁修文的过去,阿羽始终心存疑虑,几次叁番想要从向坤那里得到答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真相扑朔迷离,探究的欲望与日俱增。 乌鸦拳馆里的细佬们在阿羽重返后总是围在她旁边问个不停,每一个比娱记还八卦,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消息。 她与那男人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就像命运之力用丝线把彼此一点一点牵至到相交处。 如果最终烈焰焚天,那她算是扑火吗? ———————————— 唔使—不要;乜—什么;唔—不;呢度—这里;係—是;屋企—家;点解—为什么; 唔係—不是;仲—还,揾—找;条仔—男人,男朋友; 揾个衰佬条仔好似你乜—找个像你一样的衰男人吗?咁—那么,这么;寸—嚣张; 箩底橙—形容没人要的女子;收声—闭嘴;边个—谁;唔要面—不要脸; 俾—给;冇—没有;黐线—白痴;边度—哪里;冻捻死—冻得要死;係咪—是不是; 好识食—真会吃;拾熟狗头—形容笑起来龇牙咧嘴;花颠—花痴; 咁唔够雷—这么不讲义气;佢—他,她;洗马榄—搞自己人的钱;氹仔—澳门地名; 我哋—我们;着数—油水;佢哋—他们; 你当人家水鱼,人家当你羊牯呢—你当人家有钱给你,人家还当你是傻子; 揾老衬—占便宜。 11.弥敦道风云 漫天黄纸飞洒在空中,没有定向地往四处缓缓慢慢旋转飘落。 艳阳明媚的日子,天际湛蓝如洗,飞机冲向云霄呼啸而过,嚣响之声盖住了一阵呜咽啜泣。 两名仍是垂髫之年的孩童披麻戴孝,涕泪满面地跪着,乳声乳气哭得抽噎难止,旁边有位鹤发鸡肤、身躯干瘦的老妇人白衣素缟,一张一张烧着打眼钱,时不时抹抹凹陷的双眼,皱纹丛生的脸上无可眷恋。 新界的和合石坟场,成为乌鸦细佬细路祥的埋骨地,他的骨灰被葬在此处,永久长眠。 香烛燃得平稳,黑烟扭曲升腾,墓碑上刻着亡者的大名“区世祥”。 长兄为父,一对弟妹痛失大哥,而鳏寡的长辈则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接受家中唯一顶梁柱逝去的事实。 背后,乌鸦与五六个人身穿黑色正装一字排开,静默不语。其中一名与细路祥生前交好的细佬难忍哀伤,悄悄地流泪饮泣。 乌鸦戴着墨镜隐去了目光,神色黯然,注视着墓碑上的瓷照笑貌,阿羽心情凝重百感交集,所有人中,她最是不知要怎样面对细路祥的丧生。 他们一一敬拜,轮到阿羽时,她双膝跪地举香,行了超越同辈的叩首礼,起身后走到孩子面前,伸手温柔地擦拭两人泪痕,低声细语:“对不起…” 她向老妇人合掌鞠躬,万般愧疚只能化作一句:“请节哀。” “有心了…” 细路祥阿嬷空洞无力的答谢让阿羽心如刀绞,生离死别本为人世常态,黄泉路上无老少,可是谁又能平复至亲的惆怅? 那个她一向带着有色眼镜看的古惑仔,永远沉没在了江湖跌宕起伏的洪潮中。 乌鸦蹲下身子给老妇送上厚厚一整袋帛金,除此之外他别无其他慰藉方法,近身细佬的死使他大受打击,他怀疑过自己作为老大的责任到底是什么,撇去利益,也许那份情义才是难能可贵。 老妇接过钱袋,掩面痛哭,几近哀嚎。 阿羽望向乌鸦,他起身打开吉仪吃下了糖,在嘴里咬得嘎吱作响… 一周前,乌鸦由于早先接下了位于深水埗区赤龙会的邀约,晚上便带着阿羽前往迎战。 赤龙会拳手众多,在香港可谓声名远扬的老牌拳馆,只是很少参与黑市地极赛,他们对黑虎的女打仔已有所耳闻,不禁向其发起挑战。 为防止对方场外翻脸闹事,乌鸦呼唤了二叁十来个帮众,备齐刀青架生。 进入赤龙会场内,是标准的红蓝白围绳擂台,对方人马为数颇广,排场不小,相比黑虎而言,这里的格斗氛围浓重得多。 观众们在赛前已有争议,两名拳手赔率不相伯仲,谁都不知道结果将会如何。 阿羽活动开身体,戴上了许久未用的拳击手套,扎紧微长黑发,准备上台开打。 “小拳王,有几多胜算?” “点?对我冇信心啊?” 乌鸦和她不约合同交互了眼神,不可明喻而心有灵犀。 “小心点。” “你睇就是了。”阿羽往口里塞入牙箍,向擂台进发,孤标傲世的背影牵动着下山虎战袍一往无前。 赤龙会中推举了主班底的二师兄水炮姜出面,他翻身跨进拳台,助威叫好声四下而起。 阿羽拉开围绳钻入,惹来更大的欢呼和嘘声。 龙吟九天,虎坐中堂,赤龙VS黑虎之战在碰拳后拉开帷幕。 首个回合开始,双方以谨慎的刺拳试探为主,阿羽保持举臂格挡,感受了水炮姜的拳劲威力,对方攻势渐显激进,疾速两次刺拳后,右手直拳突向脸部想要打破防守节奏,阿羽不退反进,稳住脚跟上前交叉双拳阻挡破攻,震得水炮姜向后走了两步。 “好!” “小拳王就这样打!” 黑虎方的细佬们兴奋地大喊大叫。 高兴不过几秒,水炮姜又上前刺拳压制,忽地跟了记角度刁钻的斜下摆,擦中阿羽左脸颊,使她身躯往旁侧倾斜。 看来老牌拳馆的战将的确有点本事,可是阿羽的boxing实力岂在自身空手道之下,所有捻熟于心的格斗术皆起于此,她重新调整姿势,跳出对方攻击范围,寻找出手时机。 水炮姜低头假闪躲避被看破,回归原位时,阿羽左手刺拳打中其右眼,紧追直拳猛击,形势瞬间扭转。 第二回合,双方脚下移动步伐更为频繁,依旧是刺拳探路,阿羽一个上步,手臂从下侧大幅度摆动,轰向水炮姜脑门,彻底主导局势,又一波组合进攻,对方避开连续出勾逼迫她露出破绽,不想压到阿羽有效击打距离内,从容后闪反打,两下counter,使出雷鸣闪电之速一波刺拳,瞄准水炮姜没有遮挡的腹部左右掏去,前手接摆,挑头上勾,又是两个组合,弯腰命中胸口罩门,气吞万里的刚劲一拳喷薄而出,水炮姜仰面倒向围绳被反弹在地,匍匐不起。 “师兄,起来啊!” “别倒下,站起来!” “…….” 10来秒水炮姜都无力再战,在场的沸腾再次宣布黑虎的获胜。 小拳王摒弃了华丽的腿法,用朴实无华的拳击击败对手,让乌鸦刷新了对阿羽的认知,不愧是梁修文,真是名师出高徒… 就在阿羽即将下台时,赤龙会的人不干了,在拳台输给女人是何等奇耻大辱,抛开赔率不说,赤龙会的招牌尊严要置于何处? 他们一拥而上,乌鸦这方早有戒备,立刻也带人冲过去,两拨人马拳台对峙起来。 “操你妈的,你哋係咪食咗药来打?!?” “係啊,姜师兄点可能打不过这条女?!” 一人一句全在质疑,有要动手的倾向。 看着赤龙会理直气壮地挽尊,乌鸦再一次把阿羽挡在身后,对他们反唇相讥:“赤龙会对黑虎下战书,技不如人,现在输不起啊?早说我睇这场比赛都唔使打咗,你哋拳馆快点执笠吧~” “你讲乜屁话!边个唔知你哋黑市地极手段龌龊!” 阿羽站到乌鸦前,放下秀发,把嘴里的牙箍取出扔到对方脚边。 “摞尾彩吖?不服气随时嚟搵我,想揪秤搞事?我今次打翻你哋赤龙会。”她目如寒霜,迸射冰冷的杀气。 这话显然是把赤龙会震懵了,黑虎也是来者不善,此情此景若是闹大,将会是一场黑市拳恶斗。 “听到了?去告诉赤龙会老板,我搵日嚟收帐。” 乌鸦勾住阿羽肩膀转身,与帮众们离开拳台,留下一群闷闷不忿的对手,走出了赤龙会。 在乌鸦车上,细路祥开心地怪叫:“呜呼~佢哋赤龙会真係小气唔够胆~” “架生都冇用,你就知啦。” “大佬啊,我几时也能像小拳王那样上台,好巴闭好威?~”细路祥学着动作乱打几下,回头朝阿羽顽皮地笑笑。 阿羽单手托腮,看到细路祥搞笑的样子,也觉得滑稽,轻轻弯了弯嘴角,前些日子受乌鸦之命盯梢店铺的安全,这小子可算卖力。 肥尸敲了他脑袋:“上你老母啦~就你也想打拳搵钱?仲不如买你的六和彩等哪天发财~” “契弟祥,你又去赌?”乌鸦瞥了他一眼。 “我就兴致上来买次玩玩…” 说到六和彩,乌鸦的赌情倒是被勾起来了:“不如今天去擒龙虎那里玩一把?” “大佬啊,擒龙虎嗰大档每次去都输。”细路祥急忙摆摆手:“我听长乐嘅阿海话,佢大佬在弥敦道一个新大档赢咗好多…” “少叽叽歪歪,我仲唔知你?话赌即刻变生猛…知喺边度咩?” 细路祥挠头大笑:“知啊知啊,还是大佬懂我,嘿嘿嘿…” “小拳王,一起去玩玩?”乌鸦从后视镜里看看阿羽,这小女人自从被自己救出来以后,对他的态度确实缓和不少。 “随你们便…” 车里一阵欢呼。 弥敦道666-700处附近,乌鸦和跟随的队伍停在街边,下车后他只带了阿羽和叁名细佬仔前去,其余人则坐在车里待着,或者自由活动。 细路祥轻车驾熟地领着乌鸦几人进入正前方一个隐秘的地下大档。 推开门,一股烟味扑面,门口有几个看场仔警觉地盯着他们,迭码仔正在说话,艇仔坐在桌子上等待拉客放款,一桌桌赌客嘈杂不已,有的叹息有的欣喜,女荷官衣着性感魅惑,整个场里除了牌桌,还有几台老虎机相邻摆放,坐满了人。 角落里,两位用日语交谈的男子停下聊天,立刻起身走来。 “乌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上次在葵涌和麻雀室闹得不够,这次又想耍乜花样?” 说话的那人正是洪兴太子,葵涌冲突后,他与和记成员立花正仁合作在弥敦道共开大档,没想到又招来了乌鸦这个冤家,他注意到乌鸦旁边穿着黑虎战袍的阿羽,认出了她:“还带着金牌打仔…” 阿羽当然也认出了眼前这位,太子左脸上那道疤痕赫赫醒目,怎么会忘记呢?她冷冷地侧开头。 “契弟祥,你真会挑地方...” 乌鸦的话让细路祥结结巴巴:“大佬…我…我都唔知..” “算了,来都来了…太子,我细靓话这里的大档好彩够运,我嚟玩几把就走不行吗?” 太子身边的银发东瀛人与他说了几句,他抽了口烟:“既然来玩即係客,不过你最好安分点,我也不为难你们…” “哼,你倒比靓仔南大方…” 乌鸦差细路祥去兑了些塑胶筹码,给了他一部分,便径直走向赌客们的牌桌。 太子和东瀛人对手下吩咐了话,于是看场仔们全程一直紧盯乌鸦几人。 一张牌桌上,4个人玩着“五张”,阿羽在乌鸦右边观看牌局,他们的对面是一个抽着雪茄的老男人,他迭坐在一名搔首弄姿的美女身上,当成人肉凳子。 “喂,跟唔跟?” 乌鸦扔了两个筹码:“跟,两皮。” “叁边…叁边…” 老男人捻牌念着,猛地一摔,乌鸦看着牌面花色,这局又输了。 “哈哈,你side bet仲想赢我,我睇你有几可慨!” 另外两人输得不少,觉得没意思起身离开,女荷官接着发牌,开始下一局。 “小拳王,你会不会,帮我摸个牌?”乌鸦感到手气不佳,想让阿羽试试。 阿羽没说话,干脆利落地接过与老男人对赌。 “烟士话事…” “Two Pair。” “跟咗,叁皮!” 对方拿到3个Q,阿羽大胆丢了5个筹码:“跟,五皮。” “我都跟五皮!” 随着两个9到手,俘虏成形,老男人得意洋洋,马上翻牌:“你哋又要输了,我就唔信你有乜底牌,大过我Q俘虏。” 阿羽最后一张未开,只是看了看侧边,她从容地问对方:“花够唔够大过俘虏吖?” “哈哈,花大过俘虏,你老窦都成鬼佬啦!” 她翻开牌面,老男人瞬时变了脸色。 “花加咗条蛇,有够打冇?”看着台面上的A-2-3-4-5同花顺,阿羽微微一笑。 乌鸦不由得鼓起掌,他是吃惊小拳王居然会玩五张,手气还那么好,一局直接扳回刚才损失。 阿羽那一身暴躁凶蛮的气场在赌桌上别有一番驰魂宕魄,他心中的迷恋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 老男人十分不服气,与乌鸦杠上,接着阿羽大杀特杀,直把对方赌得脸红脖子粗才作罢。 “哼,妈的,今日走衰运,不玩了!”扯了扯领带,老男人也离开了牌桌。 “想不到我哋小拳王咁会玩嘢。走啦,今天也赢够了~” 筹码换成钞票,呼唤细路祥等人要离开大档时,听到身后一声媚语。 “阿雄~” 他回头,是那名刚才被老男人当成肉凳的美艳女子,牌局间她不停朝乌鸦和阿羽这里看。 稍微打量了几眼,乌鸦淡淡地说出了她的名字:“芬妮?” “係啊,你还认得我…”她有意无意缠上乌鸦的手臂,好像很亲热。 乌鸦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很多往事,九龙城寨的困苦日子,只沉迷于打拳的老窦陈辉,整天骂声不断的阿妈,初出江湖时的欺压,还有眼前这个曾经不知廉耻,与过去自己和兴和大佬私通的爱人… 他不无嫌弃地把芬妮的手甩开:“真巧,好耐唔见,你还在男人堆里蒲…” “阿雄你变咗好多~不一样了…你还介意过去的事?”女人双眼含波,满怀期待。 “我而家要走了,没时间同你叙旧。”乌鸦根本不想理她,拉起小拳王就往门口去。 “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未落,老男人突然气急败坏冲了过来,指着乌鸦:“你赢钱唔够?还要沟我女?” 乌鸦对他在牌桌上的狂妄本就不满,这下更是戳爆了怒气:“点咩?你牌品差,又管不好自己条女,对我发什么鬼火?” “操你妈的,你唔知我係边个?” 大骂粗口引起大档场内其他人的警惕,太子和立花出面,走过来搭住老男人:“发生乜事啊周老板?” “个衰佬啊,沟我条女!” “边个沟你条女,係佢拉住我唔放手啊~喂,你係咪那方面不行,所以你条女在外面乱搞?” 芬妮不敢开口,她知道乌鸦在影射当年的事。 周老板还未还嘴,太子先发话:“乌鸦,我说过叫你安分点,周老板係我的客人,有误会叁口六面讲清楚,不要在这里生事。” “太子,给这种蠢货擦鞋,不像你啊~” “我都唔係在擦鞋,出来蒲要分尊卑大细,你赢咗钱就走吧,我唔想同你多废话。” “叼你佬母嗨,带个不男不女的卖剩蔗出嚟学人赌,回头就被车撞死!”周老板嘴瘾没过够,仍是大声骂乌鸦,谁都没看到,一个人影悄悄跑了出去。 “你个死老鬼讲乜啊!”细路祥忍不住跳出来还骂。 “契弟祥…人家说了唔好生事,快走吧。” 乌鸦阻止了他,向太子等人轻慢一笑,大摇大摆走出大档的门。 Brooklands的车边,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探头观察,确认没人发现,他在视线死角处蹲下,掏出一瓶涂鸦喷漆,在车上画了个九宫格井字游戏,偷笑着自言自语:“弄花你的车架,叫你嚣张,嘿嘿嘿…” 他万万没想到,乌鸦和阿羽几人已经走近,当即把他逮了个正着。 “喂!你係做乜!”乌鸦刚点了一支烟,就看到有人在自己的爱车旁藏头露尾的,不像在干好事。 当他看到Brooklands上那么大的一片污迹,登时磨牙凿齿:“我操你妈的,敢毁我的车!” 来不及开溜,那人恐慌地瞪大眼睛:“乌…乌鸦…” 阿羽看他一头金发,认得此人:“金毛强…” “金毛强?”乌鸦想起来了:“砍伤细耳超,抓了小拳王,就是你干的好事!” 金毛强拔腿就往大档逃,乌鸦像拎小鸡一样抓住他,逼得他出手挣脱。 乌鸦抬手就是两拳:“跟太子玩过两嘢就同我乌鸦捏?我睇你今次点样死!” 又是几拳下去,金毛强被打得吐了口血沫,乌鸦火气直逼头顶,他不打算放过这小子了,挥挥手,把后面车里的细佬们全部叫了出来。 适时,正好遇到太子送周老板出大档,与乌鸦打了照面。 金毛强倒在地上被乌鸦细佬痛殴的场面让太子一怒而起,他冲上前挥拳脚踢,把人打翻,扶起金毛强。 “阿大...佢哋要打死我...” 太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细佬做了什么,一时心疼:“乌鸦!你个仆街搅埋D屎忽嘢,同我因住嚟!今日唔会放你走嘅!” “因住?好啊,你细靓弄花我车架,这叫分尊卑大细?!” “弄花你车架,我赔!你把他打成这样,係咪同我唔妥?” “係啊!我即係同你唔妥!” 一眨眼功夫,太子与和记在大档里的人手鱼跃窜出,双方在弥敦道欲展开大战。 人人持械拿青,黑压压地占据了街头,阿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站在乌鸦旁边静观事态变化。 “乌鸦我再叁警告过你唔好在我陀地闹,而家你走不了了!”太子已脱去外衣,准备好和乌鸦开打。 “我惊你?你细靓作怪,抓我的人还搞我的车,我不给点教训就唔係乌鸦!” “兄弟们,劈佢!” “上,队冧班洪兴仔!” 两人一声号令,只听吼声雷动,瞬间人群一片砍杀。 刀枪棍棒,叫骂互殴,充斥了这段弥敦道。 乌鸦与太子终于强强相见,互相拳来拳往,细路祥举着刀青左砍右劈,简直杀红了眼,对方的金毛强也带着架生与之拼命,阿羽不想伤人,可眼下无计可施,只得拿起旁边掉落的铁棒招架自保。 刀光血影掠过,都是倒下的人和惨叫,阿羽停止后退,直接一脚踢开对方,猛击另一人头部,把周身几个洪兴仔引来对付她,两把刀刃下坠,她挡开后反打两棍,侧身闪开下一人的攻击。 乌鸦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完全顾不上她这里的危险,而数不清的劈砍又当头迎来。 眼看双拳难敌四手,形势迫在眉睫,阿羽身后亮起一把大刀,朝她狠狠斩去,细路祥看见大吼一声:“敢劈小拳王!叼你老母,砍死你!” 他飞起身一刀打飞对方的武器,挡开了对阿羽的致命袭击,可是身后无援,金毛强赶到,“噗嗤”一下,利刃深深切入了他的身体,剧痛产生,皮开肉绽…金毛强不停地猛砍,划开了细路祥颈部大动脉。 血花如泉水迸射四溅,洒到阿羽的脸上,她颤栗地大声惊叫:“细路祥!!!” 乌鸦被阿羽的呼声震到,只见细路祥扑在地上抽搐不止,他撇下与太子的互搏,立刻要冲过去。 阿羽顷刻暴发出极端的杀人怒意,她抽出细路祥的刀,对准金毛强的腹部捅去,对方应声向后摔倒。 突然,警笛声响起,警车接二连叁地出现,反黑组出动了! 警方们穿着厚实的防护服,手拿盾牌,用喇叭大喊:“全部放下武器!停止斗殴!!” “灰佬来了!快走!” 打斗的众人作鸟兽散,四下逃窜奔走。 阿羽还蹲在细路祥的身边,他不再抽搐,停止呼吸,瞳孔放大失焦,死不瞑目…殷红的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小拳王,走啊!”乌鸦使劲拉起阿羽,强行带她与帮众们火速离开现场。 他来不及看清,阿羽已是泪如雨下。 远去的她,眼里尽是细路祥横尸街头的景象。 ———————————— 赤龙会—漫画里太子师兄刘展华的拳馆;刀青—刀具;架生—武器家伙;几多—多少; 冇—没有;点—怎么;睇—看;counter—拳击中的反击;你哋—你们;係咪—是不是; 咗—了;执笠—关门倒闭;边个—谁;乜—什么;摞尾彩—挽尊;嚟—来;搵—找; 揪秤—找茬;搵日嚟收帐—改日来收账;佢哋—他们;唔够胆—怂; 好巴闭好威—好牛逼好威风;仲—还;契弟祥—混蛋祥,乌鸦对细路祥的熟称; 佢—他,她;大档—地下赌场;话赌即刻变生猛—一说赌马上就来劲; 知喺边度乜—知道在哪儿吗;好彩够运—运气好;即係—就是;两皮—两万; side bet—额外边注;我睇你有几可慨—我看你有多大方; 烟士—扑克牌中的ACE;烟士话事—ACE最大,拿到此牌者先叫注; 花加咗条蛇,有够打冇—同花顺,够不够打;我哋—我们;咁—那么; 蒲—混;而家—现在;擦鞋—拍马屁;尊卑大细—尊卑大小;卖剩蔗—没人要的女人; 跟太子玩过两嘢就同我乌鸦捏—跟太子玩过两下就和我乌鸦动手; 屎忽—屁股;因住—当心,小心;唔妥—过不去,不顺眼;队冧—砍倒;灰佬—警察。 12.关系渐进 残阳一如既往斜映,徐徐收起光辉,又将交替成周而复始的黑夜。 最后的日曜照射了香港无数摩天楼宇,也照亮了骆驼肃穆的侧脸。 在一间拥有穹顶的开阔办公室内,东星的四八玖正襟危坐,背后落地玻璃上盘着一条巨型金色龙雕气势恢弘,衬显出总堂口的豪横。 此时骆驼无心欣赏这持拥东岸的胜景,他正反复衡量社团生意近日来的冲击和利弊。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畸变为轩然大波,两大字头成员血染弥敦道,真正震动了官方,使得O记联合香港警司共同出手,就连那位过去以铁血手段着称的皇家警察——铁面虎梁振邦也参与介入,对双方下了停战通牒。 乌鸦之外的几名五虎和九底以上成员向骆驼不断输出压力,怨声载道自己的各类营生事务都被严重限制,正当的不正当的,轻则罚款警告,重则捣毁取缔,局面就快要失控。 他很清楚,任由矛盾扩大不加扼制,下场便是玉石俱焚,对于犯了众怒的乌鸦,必须得施以处理了... 叁思而定,他拿起手提电话拨了出去。 “喂,蒋生,我係骆驼。” 几秒的沉默后,电话另一头传出洪兴龙头蒋天生谦逊和气的声音。 “哦,你好骆生,好久不见了…” “是啊,自从元朗那次以后都冇出嚟搵你倾偈饮茶,想老朋友聚聚头,我连步路都懒行,惭愧惭愧。” “哈哈,骆生唔使客气,我哋两大社团关系友好,都唔分呢哋繁文缛节。” 蒋天生无处不显生意人的精明客套,骆驼当然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我想,我哋两人还是见个面,好好谈谈。” “…也好,其实我都有意思想同骆生会一次。” …… 放下电话,蒋天生轻扶侧脸陷入沉思,对于流血事件,他的洪兴又何尝不是受到了警方的打击,纵使凭借自身人脉通天,也难压引发起的一连串恶性影响。 看来这一次,为了相互制衡,与骆驼的埋枱讲数势在必行。 第二天下午,骆驼启程出发,他遵从约定前去蒋天生公司交涉,并带上了始作俑者乌鸦。 路上,乌鸦不可避免地被龙头一顿严厉斥责,在骆驼面前,他无可抗辩,只得闷声垂头。 “在荷兰的时候咁听我话,一返香港就胡作非为,你有冇当我做大哥?我哋东星啊,喺元朗那种地方起家打拼,你以为很容易?自把自为,你要整个社团陪你一同完蛋!要是想去阿姆斯特丹,我而家就送你走!” 细路祥死于非命,帮众兄弟重残轻伤,大哥的责备,同门的怨气,乌鸦可谓四面楚歌… 即使踏平太子坨地,也难解心头之恨,可他目前只能像个犯错的孩子,强忍满腔邪火。 “等下到了蒋天生的办公室,你唔好出声,所有的事都是你这张贱嘴惹的祸!听到没有!” “知道了大哥…” 骆驼这才停止训话,怒其不争又百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天雄跟了自己多年,怎么就一身改不掉的暴烈痞气? 蒋天生所在的那幢高耸办公楼让骆驼少少惊叹了一下,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谁曾想到当年蒋震在福清创立了洪兴,他的儿子能一手打造成这般规模。 下车后,骆驼不带随从,仅和乌鸦两人乘坐电梯上楼,蒋天生已恭候多时,倒也盛情地迎接了他们,没有轻忽怠慢之意。 两大龙头一相见便礼尚往来,握手言欢。 “骆生,唔好意思,还麻烦你亲自来一趟。” “哪里的话,蒋生那么忙我还来打扰,要说唔好意思的係我啊~” “都係老朋友了,快过嚟到我办公室坐…” 蒋天生搂着骆驼肩膀往里走,丝毫没用正眼瞧乌鸦。 双方坐下,秘书为他们斟上茶,骆驼和蒋天生又是一阵问候寒暄,聊了许多生意经和相熟的人,对于弥敦道的事还未切入正题。 “骆生,曾探长点样啊?上次在你的寿宴上碰面,后来佢就急着回咗台湾,都冇同佢饮尽兴。” “哈哈,佢都係大忙人,前次啱同我通过电,你知啦,台北嗰边也唔太平。” “係啊,边度都有唔太平的事情…” 骆驼笑着点点头,转头看了乌鸦一眼,深深吸了口雪茄:“蒋生…今天过嚟呢,我想你都好明白,你同我之间没得说,但是字头里后生仔难不保为咗些小事打打闹闹,我希望唔要影响到双边生意发展,最紧要係唔好影响我哋关系。” 蒋天生同样颔首微笑:“骆生说的是,我也知,后生仔嘛,冲动反骨很正常,有误会四四六六坐低讲理,没什么唔好解决的,而家我哋做生意嘅求的是共赢合作,东星同洪兴都一样。” “好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细靓唔识大体,他也知自己搞出大头佛,蒋生你睇…” 乌鸦一直轻拧着鬼眉不吭声,这场面对他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 “那件事我听说了,其实太子都有唔对的地方,我已经叫他反省,也关了他几个大档,不许他再插手相关生意,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骆生你通情达理,我都唔小器,即係摞个尾彩…” 蒋天生看向乌鸦,这个曾羞辱过他女友方婷的刺头,决定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蒋生,你有话尽管说,我骆驼能做的一定做到。” “咁样啦,洪兴在油尖有些夜店,都有支份睇场费俾到东星,今日开始半年内取消,就当作小惩大戒吧。” 好个蒋天生,把在商言商的本色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依照江湖规矩,下家驻场后看场费存有延续性,需要交至上家,而油尖多家夜店的受益者就是乌鸦,这样一来要砍掉多少利益? 乌鸦可忍不了,他勃然大怒:“蒋天….” 几乎脱口而出的同时,骆驼紧紧住掐住他的手臂,向他恶狠狠地瞪视,把话堵了回去。 “就照蒋生嘅意思做!” “骆生好明事理,我们说定了,老朋友就唔使提不愉快的事了,过去吧,洪兴和东星以后还要和平共处,O记那边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临走前,骆驼和蒋天生再次勾肩搭背客套了几番。 “上回那plex鱼油效果好唔好?食完我再给你送啦~” “哈哈哈哈,多谢多谢,蒋生有心…” 回去的途中,骆驼自是看出乌鸦的愤懑,他夺过乌鸦的烟往车外一扔:“这次给你小小上一课,你呀,以后给我收收心!人家蒋天生算是对你客气的!” “佢有钱大晒啊!”乌鸦不惬不服。 “一上写字楼,你就知已经给我哋下马威了…天雄,而家人家经济挂帅,他挞一大旧钱,叫D马仔一年到头唔做嘢,剩下劈你,打你唔死,饿都饿死你呀…得铺个牛脾气…” 乌鸦看着车窗外,眉头越拧越紧。 阿羽把自己锁于房间,寝食难安噩梦缠身。 细路祥帮她挡开了那一刀,在眼前活生生被砍死,这一幕她不忍去回想却偏偏重复浮现。 鲜活的生命顷刻消逝,飞溅到她脸上的那一腔热血,让阿羽难以平静。 她恨洪兴的太子,恨乌鸦的冲动行事,最恨的是自己无法生出叁头六臂来化解悲剧。 这也许就是常言道所说:人在江湖。 连续消沉了多日,沉浸在颓废沮丧里的阿羽被一通尖锐的电话铃声拉回了现实,响了十几秒她接了起来。 “……” “小拳王,你冇事吖嘛?” “我能有乜事…” 听到她的声音,那头的乌鸦好像放下了心。 “仲在想细路祥?…” “你说呢?” “细路祥家人那边,我会安排好的...咁你听日得唔得闲?我搵你有事...” “乌鸦,我而家没心情打比赛。” “唔係比赛...有个酒会,阿公话想叫你同埋嚟...” “酒会?同我有乜关系,没兴趣。” “喂,阿公的面子你也不给?” “我想静一静。” “...那好吧…等你好了再来拳馆。” 挂断过了两分钟,乌鸦还是传来了一条Text简讯,看了一眼大概是酒会的时间地点,她粗略地读了遍就合上了电话。 阿羽才想起,细路祥下葬时乌鸦表现出的黯然神伤绝不是假意伪装,这男人心里多半也不好过... 从天星码头隔岸眺望,香江地标中银大厦屹立于群楼广厦间,外表流动着几何形冷光,夺目璀璨。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今晚中银68层的宴会厅汇集了众多名流,不乏商政两界与影乐两坛的大人物。 通过奔雷虎的牵线,东星龙头与巨贾之子廖成刚终于正式接洽,借酒会之名私下共商辟业大计。借助廖成刚的关系,骆驼将掌握更多渠道与蒋天生抗衡,而廖成刚则可以不拘束自己的上流身份,在黑白道大展手脚,见不得光的事自然有社团帮忙善后。 “来,骆生,我给你介绍一下,呢位係香港潮社副长许荣清先生,许生,佢係骆丙润先生,东星的社长。” “您好您好,骆生,久仰大名了。” “许生唔使客气,大家都係潮州老乡,以后还请承蒙关照啊。” “係啊哈哈,来,干杯~” “Cheers!” 廖成刚就这样带着骆驼在酒会上洋洋洒洒地敬了大半圈,结识了不少人。 乌鸦少见地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和toxedo,独自站在buffet餐台处,端起盘子吃着一块蛋糕,不时看看周围,宴会厅的妇女们个个雍容华贵珠光宝气,男人们举止得体风度绅士,所有人举杯畅谈欢笑,只有他融入不了氛围。 什么酒会应酬,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攀权附贵而已,唯一失落的是,东星其他五虎把家属也带了过来,他身边除了服务生就是空气… 骆驼一门心思想让他在酒会上认识认识富家千金,顺便找机会发展,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致,要是小拳王在的话… 他有时候觉得,和阿羽像是对换了身份,分不清谁是老板谁是打仔,可是他对她的失礼和拒绝已经完全不会恼怒,反而愿意一心迁就纵容。 他把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舔了舔食指,这时悠扬婉转的小提琴音从前方台上传来,许多宾客们停驻谈话,纷纷安静聆听。 Callen站在台中央,神情专注地拉动马尾弓奏出一音一符,时而沧桑时而欢愉,乐律流淌丝丝入扣,她的波浪长发与小洋装随着动作一起一伏,美若油画。 忽然一阵舒缓的钢琴声切入,琴声渐近渐远,曲调在明亮幽暗中相继转换,被乌鸦戏称为东星莫扎特的那个男人雷耀扬,开始与Callen天衣无缝地进行合奏。 指尖跳跃,玉臂灵动,如呢喃细语如广袤深海,伴随抑扬顿挫的尾音戛然而止,一曲终了。 两人向台下行礼致意,赞叹与掌声经久不息。 乌鸦欣赏不来高雅的艺术,象征性地拍拍手,他一向对雷耀扬的故作高深不以为然,不过这两人看起来还挺登对… “天雄,傻企在那里做乜。” 骆驼勾勾手,把乌鸦叫了过去,向他介绍起眼前的一位女孩。 “天雄啊,这位呢,係我老相识的女儿,快跟人家打个招呼。” 女孩长得顺眼好看,打扮也时髦洋气,她睁着大眼睛主动向乌鸦伸出手掌:“你好,我叫Leah。” “陈天雄。”他与Leah轻轻握了握手。 “Leah,你们聊,我再去找你爸喝两杯,哈哈哈…” “好啊Uncle!” 骆驼走到乌鸦左边,敲敲他的肩低声说:“喂,人家国外刚返来,又漂亮又有见识,唔好惊到佢! “大哥,我知啦…” Leah是个热情开放型的女孩,她貌似对乌鸦很有兴趣,言语之间无不显露想要深入了解的意思。 “陈生,我看你一个人站了好久,你都没女朋友吗?” “这么关注我…没有啊。” “那你係做乜嘢??” “我係黑…”乌鸦刚要把那叁个字说出来,顿时收口:“我係做黑色工业?。” “黑色工业?”Leah听不懂,撅着嘴想了半天:“乜係黑色工业?” “呃,就是一些建筑金属…”乌鸦随便瞎扯了一通,把她糊弄过去。 “哦~我Daddy说他要在红磡那里开餐厅,到时候可以找你啦~” “嗯..可以啊…” Leah左一句右一句,乌鸦就快应接不暇了,这个问题小姐真难应付… 就在满头包时,不远处的小声对话引起他的注意。 “廖生你别这样,被看到了不好…” “看到又点样,今晚你一定要赏脸陪我吃个烛光宵夜…” “不要啊…雷生知道会生气的…” “怎么会,耀扬同我係兄弟…” 乌鸦回头望去,纨绔的廖成刚全然不顾自己的老婆还在人群里走动,正对着Callen上下其手,从她的腰间揉到臀部捏了一把,欲图谋不轨,Callen碍于他地位尊贵,不敢大声呼叫,只能作小幅挣扎。 乌鸦饶有趣味地当好戏看,反正是雷耀扬的女人,他才不会插手去帮忙。 Callen仍在乞求廖成刚放过自己。 “廖生我求你了…” “这么不给面子…” 一只手从拉扯的两人当中出现,捏住了廖成刚的腕部:“她说她不愿意,你没听见?” 说话的声音温润而坚定,倩影浮出,那是乌鸦想了整整一天的人。 廖成刚被突如其来的惊扰吓了一跳,手腕发疼发僵,Callen得救后赶忙退到旁边,满脸通红不堪。 “你係边个?”廖成刚见眼前的女子面孔陌生,既不解又动怒地问道。 “我唔係边个,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他把手用力抽回,碰到了左手酒杯摔落在地,碎裂的动静招来了其余人的视线。 “哼!边度出嚟个猪扒…” 雷耀扬和骆驼走了过去,乌鸦也丢下Leah上前,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 “成刚,怎么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小心打碎个杯子。”廖成刚立即换成笑脸走开。 骆驼见了阿羽,不禁大为开心:“天雄,你点唔话把小拳王带来了,也不知道给人家买身像样的衣服,真是的…” 乌鸦脸上藏不住笑意:“係啊,我考虑不周。” 雷耀扬不是没看到刚才猥亵的一幕,可他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仅是拍了拍Callen的手臂:“廖生係我朋友,误会而已,别往心里去。” Callen惊魂未定,对他点点头,她也懂,雷生怎么会为她得罪廖成刚呢? 奔雷虎把下山虎拉到一边,低声告诫:“乌鸦,东星和廖成刚才开始合作,你最好管住自己的人不要弄巧成拙。” 乌鸦的回答充满了鄙视轻蔑:“雷耀扬,我睇你还是担心一下珊珊…叫她陪酒不算,还送到人家嘴边,你真是个男人。” 小小的风波过去,骆驼和廖成刚等名流们继续传杯弄盏,好像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角落里,阿羽晃了晃红酒杯,一滴未喝,越看越像是细路祥洒下的鲜血… 乌鸦凑上来与她遥望远处的太平山,今天的阿羽穿着一条黑色细带连衣长裙,裸露了他最爱的那处平整肩胛,素雅简洁落落大方,不戴首饰不施粉黛,与酒会那些女人们格格不入,但这才是他眼里独特的小拳王,一眼就能从繁花灯火中寻得。 “小拳王,还是那么爱管闲事,不是说没心情吗?” “是啊,没心情。” “你今天穿这条裙子真的挺漂亮。” “谢谢,砵兰街买的…你也不赖。”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微笑。 “你说,要是没在我这打拳,你最想做什么?” 乌鸦的发问难住了阿羽,她也不知道答案。 “做个正常人吧…” “卖鱼蛋啊?” “那你呢?” 男人喝了口香槟:“我?矮骡子没咁多心思,身价过千万过亿,富过李嘉诚~” “李嘉诚…”阿羽又笑了:“他也不是靠打靠杀才变得有钱…” “嘿嘿,你说的很有道理。” …… 同阿羽初次心平气和地聊天,乌鸦忘了双方的隔膜和障碍。 皎月星光,勾勒出小拳王侧脸的完美流线,直想与她共同拥抱此宵。 —————————— 係—是;喺—在;出嚟—出来;搵—找;倾偈—聊天;我哋—我们; 都唔分呢哋繁文缛节—都不讲这些繁文缛节;埋枱讲数—台面谈判; 咁—那么;自把自为—做事不考虑后果;而家—现在;佢—他,她; 咗—了;啱—刚;嗰边—那边;边度—哪里;字头—社团;后生仔—年轻人; 四四六六—条理清晰;坐低—坐下;细靓—小弟;搞出大头佛—闯祸; 睇—看;大档—地下赌场;即係—就是;摞个尾彩—挽个尊,要个面子; 睇场费—看场费;俾—给;佢有钱大晒啊—他有钱了不起啊; 他挞一大旧钱—他扔一大笔钱;仲—还;边个—谁; 叫D马仔一年到头唔做嘢—叫那些马仔一年到头不做事; 得唔得闲—有没有空;同埋嚟—一起来;企—站;唔好惊到佢—不可以吓到她; 乜嘢—什么;边度—哪里;猪扒—难看的女人。 13.情义无双(微H) 昂贵的Bosendorfer钢琴键盖上,霍绮珊如同被架住的猎物,沦陷于雷耀扬罗织的网内在劫难逃。 骨节分明的大手滑向裙底,粗暴地摩挲至腰腹,一点点摸索上探,霍绮珊无力抵抗雷耀扬满溢奔涌的欲望,身子轻微打颤。 “雷生…不要…” 她柔声细语的乞求欲拒还迎,冷不防被撬开红唇贝齿,对方的舌瞬时在口里翻搅交缠,吮吸攫取她不堪一击的脆弱。 男人忽然撕开她上身洋装,浑圆玲珑的玉乳袒露无遗,冰凉空荡使她整个人抖动了一下,来不及遮掩,右侧的细嫩乳尖便被滚烫含住,雷耀扬抚摸把玩着另一侧,她不谙男女之事的肉体毛孔倒竖,酥麻感自下而上,忍不住发出细吟娇喘。 西装衬衣褪去,霍绮珊看清了男人刚健精猛的肌群,靠近肩膀的老虎刺青环绕着一个“雷”字,这才是奔雷虎潇洒儒雅下真实的本体吗? 小小的走神马上就被激烈的突进中断,他膝盖轻而易举顶开霍绮珊的腿,手指伸向她两股中一片早已湿润的花园腹地,她惊惧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可以,啊…求你了…” “廖成刚碰了哪里,嗯?” 手沾上清纯润滑的蜜液,她嘴里说不可以,实际竟也在期待什么?雷耀扬下体爆发昂扬欲念,手指加大力度抚弄,不一会儿就让霍绮珊情潮横流,他又给了她暴烈一吻,吸得她舌根生疼。 “说,是喜欢他摸你还是我摸你?” 她听出雷耀扬愠怒的语气,是要对自己进行惩罚。 “雷生…嗯…我…” 她的神志跌入陌生领域。 “啊!…”随着低声羞涩尖叫,雷耀扬兀直进入了她的身体,粗壮阳具捣入花瓣口,不管不顾,无视紧致的阻碍,毫不留情地抵达深处。 花心瞬间窄缩,女人哆嗦不止,他舒爽地一吼,抬起女人两腿捏住腰臀,开始强攻撞击,几下缓慢的挺送后顺着丰泽汁液猛力抽插。 霍绮珊先是感到魂飞魄散般的撕裂,泪眼朦胧,疼得呻吟求饶,可不久升腾出奇妙的快意将痛一冲而散,面部逐渐潮红,她情不自禁攀上雷耀扬脖颈,娇媚的喘息像要抚平男人狂燥的兽欲。 “舒服的话就大声叫。” 在钟爱的钢琴上霸占倾吞眼前这个女人,雷耀扬极度兴奋,只想迫她完全委身臣服,腰劲更加发狠。 乐器间,灵肉交融还不过瘾,他抽出未满足的铁棒,抱起女人走向卧室,粗鲁地朝床上一扔,扑上去将她背翻过来,伏身用舌尖舔弄耳垂,复至后颈,最后落到她整个背脊,唇印噬咬,逡巡来回,每一下都让霍绮珊敏感战栗。 他从后面进入,真正攻城掠池,湿滑紧绞裹得下身涨大充血,爽到急速进发。 肉体撞击下,霍绮珊不能自已地发出淫声,如被抛向云顶又掷往万丈深渊,身体早早就痉挛绷起… 穿过落地玻璃照射到床上的光线,把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映得更晶莹剔透,雷耀扬不带怜悯地凶猛冲刺,脑海里跳动着各种乐符篇章。 她的波浪黑发、蝶骨背沟,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或是莫扎特的《圣体颂》? 都不是,雷耀扬找到了比喻,身下贞洁而浪荡的模样,他正狂妄地侵犯着月光下的圣女。 《月光奏鸣曲》仿佛在耳畔响起,携着他无边的欲望到达顶峰… 霍绮珊轻柔地将环在她腰上的那条手臂挪走,动作万分谨慎细微,生怕惊扰了熟睡的梦中人。 她小心起身下床,稍稍整理了散发,捡起贴身衣物蹑足到沙发边穿好,幽光潜现闪烁,她纤削窈窕,雪白得如同玉瓷的背部遍布了红印。 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并没醒,整床到处都是缠绵缱绻的痕迹,似天雷地火后的冷山。 这座地处浅水湾的隐秘私宅中,雷耀扬主动捅破了与霍绮珊之间的情愫遮纱,廖成刚的非礼轻薄、乌鸦的言语刺激,他失去了理智,让她深溺在狂纵无序的滔天巨浪里近乎无法呼吸。 身体还残留余温,霍绮珊魂不守舍地坐于床,回忆她与他的邂逅… 当初荣华富贵的家笼罩一片惨淡愁云,把房间上了锁,她抱起心爱的小提琴和木弓滞立不动,门外的客厅中,那个道友父亲终于败光大好家业,整日窝蹲着吸食糖丸K仔,法院、银行、各种传票催款信函书纷沓至来,霍绮珊作为演艺院的拔尖者,本憧憬向往的梦想与前程似锦的人生毁于一旦。 “咚咚”两下敲击紧接一声“哐啷”巨响,家的大门被蛮力撞开,数十来个社会分子闯入,二话没说揪起正嗑得神魂颠倒的霍父,掼在茶台旁。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直接打了他一拳喝道:“霍礼荣!有钱食糖,没钱还债?!” 霍父萎靡虚弱的身躯遭不住多少殴打,发出嘶哑的求饶:“雷老板,再宽限我几日,一定…一定还上…” 雷耀扬冷漠地看看他,翻了翻茶几上的药丸,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然后走到窗户前推开玻璃。 “扔下去。” 叁个人架起霍父就走。 “不要,不要啊!我能还!饶了我吧雷老板~救命啊啊啊啊!” 肝胆俱裂的霍父怎么都不会意识到今日死期来临,崩溃地大声求救哭嚎,二十多层的高度吓得他只几秒就兹出了一股尿臊味… 霍绮珊冲出房间,手里的小提琴随着她破碎的心一并摔落。 “求求你...不要…” 雷耀扬回过头,女孩跪倒在面前,楚楚可怜泪眼婆娑地向他摇头哀求,一双美丽的芊芊素手抓住地毯不停发抖。 他制止了马仔,扫过霍绮珊身旁的小提琴,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动容,慢慢走过去拾起琴和木弓蹲在女孩边上交给她:“拉一首听听。” 霍绮珊不懂眼前这位英武又冷酷的男人要干什么,只一心想保下父亲的性命,于是她巍巍接过小提琴爬起身。 雷耀扬靠在沙发椅上注视着她:“开始吧。” 大口深深呼吸,霍绮珊拿起琴放在左肩,将侧脸靠上腮托,右手发起运弓。 平缓静谧的音符流出,巴赫名曲《G弦咏叹》奏响,旋律无比纯净神圣,仿佛包含了她满满祈求之意。 庄严迤逦的乐声中,雷耀扬不由自主闭眼倾听。 紧张惧怕的霍绮珊差点没收好尾,让曲子有了一丝瑕疵,当演奏结束,她放下小提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奔雷虎睁开双眼与她无言相望。 良久,他做了个手势,命令马仔们把霍父放下。 依然是什么话也没留,雷耀扬带着人撤离了霍家。 霍绮珊与父亲如获大赦,她再也崩不住心里的弦,搂紧小提琴放声痛哭…. 她没想到后来会在雷耀扬的资助下,顺利从香港演艺院毕业,然而更没想到的是,一毕业男人就把她扔进了自己的江湖欢场,迫使她营生还债。 她和雷耀扬的关系就是一张无字契约,叁年多以来看不到尽头… 虽在夜总会陪酒,可是他不允许有人侵犯霍绮珊,曾经当面把一个骚扰她的酒客打得面目全非,偶尔他会和她讨论名家的协奏交响乐,谈及尼采的哲学思想,表达出对日神酒神意志的高深见解。 雷耀扬丰富的内涵学识和残忍的雷霆手段打破了霍绮珊对常人的看法,对这个男人好像了如指掌又好像一无所知。 即使雷耀扬非比寻常的关照,她还是获悉了他在日本结了婚的事,有一名整年到头都不联络见面的妻子冈田满智,加之酒会上他视而不见的态度和过后的发泄,这层床笫关系使她日趋屈服的内心进退维谷,矛盾重重。 思绪萦绕时,雷耀扬一双大手从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又一次坠入意乱情迷… 赤龙会的经理室内,乌鸦两腿堂而皇之搁在桌面上,等着那次双方拳赛的收帐结款。 箱子打开推到他跟前,全是一迭迭现金纸钞。 “肥尸,好好数…唔好漏算啊。” 四眼肥尸接过箱子开始点钱,赤龙会经理神色不快而仓惶。 “点吖?信不过?” 乌鸦搓了搓胡渣,慢条斯理地说:“账目要小心算清楚,上次赤龙会连结果都不肯认,叫我点信?” “哼,还小心?边个都知你弥敦道的事…”经理小声咕囔了一句。 乌鸦双目阴森地盯着他,吓得经理立即闭嘴。 一刻钟左右,肥尸点完钱,对他报告:“大佬,少叁万。” 对方抿嘴焦灼,想要开口解释,乌鸦咬了下拇指指甲,冷笑道:“蒙混过关啊?” “不…不…冇啊..”对方嘴直打愣。 “算了。” 他放下腿起身:“叁万当给你哋出场医疗费,今天不跟你计较,记得帮我向刘展华问个好。” 见乌鸦等人收起钱走出办公室,经理才擦汗长吁… 下山虎不是不愿计较,蒋天生的停战条件刁蛮苛刻,剥夺利益的做法对他侮辱性极强,但骆驼的警告还荡在耳边,好歹没真的送他去荷兰,这节骨眼上,乌鸦还是懂得需要忍耐自控。 “滴滴滴滴…”有人来电,乌鸦翻开手机一看,是酒会上那位留了号码的问题小姐。 唉,谁叫是大哥熟人的女儿…接通电话,就传来Leah的琅琅脆音。 “Hi,Mr.Chan,记唔记得我吖~” “哦,记得,Leah小姐,你搵我有乜贵干?” “陈生你都冇call过我,喂你而家得闲咩?” “你要做乜?” “我喺深水埗附近,要不要一起食个饭?” 乌鸦脑袋犯晕,想拒绝她又不知怎么作答。 “你唔发声我就当你答应咯,咁我喺西九龙中心等你,快点哦。” 没等乌鸦回答她就挂了,陈天雄自觉大鸠镬,大哥也过于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了,非给他介绍这么个女子,不般不配自说自话,还不能太得罪。 只得匆匆打发走肥尸他们先开车回黑虎,乌鸦上了一部的士前往西九龙。 Leah老远就看到了乌鸦,举手挥动示意,她身着靓丽的短裙和靴子,格外惹人注目,乌鸦走近后,她心花怒放地勾起他臂膀:“陈生,你真的来了。” 乌鸦扯开手对她说:“Leah小姐,我同你就见过一次,你这样拉我别人要误会。” “这有什么,在法兰西朋友之间都係hug和kiss~陈生,你今天和酒会上好不一样,睇起身pretty wild。” Leah双眼放光盯着他的胸肌。 “什么鼻涕歪,喂,大小姐,你不是说要一起食饭,拜托我很忙。” “我刚回香港不熟嘛,你陪下我啦~” 乌鸦无语摇头,几乎被她拖着进了西九龙中心。 法兰西问题小姐精力极其旺盛,把整个shopping mall逛了个遍,出手颇为阔绰,两叁个小时下来,乌鸦成了活体行李架,两条粗臂挂满了购物袋。 好不容易等到Leah消停,两人才找了个餐厅坐下,乌鸦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没有进食的胃口。 “陈生,说了请你食饭,你点唔食啊?” “大小姐,陪你走咁久,我腿都快断了。”乌鸦略抱怨了下。 Leah笑了几声,吃了口蟹粉,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酒会上那个黑衣服的小姐,她同你係乜关系啊?” 小妮子看起来天真无邪,眼力倒不错... “你关心这个做乜,她同我好似我同你,普通朋友而已。” “我唔信。”Leah娇滴滴地撅起嘴:“她一出现,你就把我丢着不管了,点话係普通朋友?” 乌鸦自然而然念起阿羽,酒会的夜晚,小拳王的现身给了他意外惊喜,如此让他着迷动魄的气场。 “唔信就唔信咯。” “就是说…你钟意她对吗?”问题小姐有些失望的样子。 “你还能不能好好食…我赶时间呢大小姐。”乌鸦不想正面答复,催促她赶紧吃完走人。 电话又响了,他看都没看接了起来:“喂?” “大佬啊,出事了。” “肥尸?出咗乜事?” 听完肥尸的简述,他拧着眉头站起:“唔好意思Leah小姐,我有急事,失陪了。” “可是你还没…” 不等她说完,陈天雄再次扔下她离开。 Leah气呼呼地喝光奶茶:“烂人,都不知道买单…” 就在乌鸦和Leah逛西九龙那会儿,黑虎遇到了突发危机。 阿羽在细路祥死后首度回到拳馆,一切和以往相同,拳手和细佬们忙着自顾做自己的事,谁也没提起弥敦道的话茬。 她看了看细路祥生前经常坐的位置,有一种他仍在世的错觉,平时的嬉闹叫骂,一举一动历历在目。 纵然烧成了黄土,也不该被遗忘,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古惑仔,那份舍身救护的恩情,她将永远铭刻于心。 “砰砰”…阿羽的击打来得比之前更为激烈,沙袋荡来晃去摇摆不止,其他训练的拳手似乎感受到她散发的力量,都向她举目观望。 转身一脚回蹴后,阿羽撑着膝盖喘粗气,汗水从额头流向胸口。 黑虎大门忽地轰隆被打开,照射进来的光线被人挡住,一个两个叁个… 拳馆里的成员从迷惑到恐慌,最终站在他们跟前的,是叁四十个人,声势浩大地堵住了出路,每一位无不是东星的仇敌,洪兴班! 黑虎此刻人力稀缺,总的算拳手不过十来个,面临突袭无疑成了待宰羔羊,细佬们认出了领头,全都大惊失色,恐慌万状地叫出名字:“太…太子!” 洪兴战神甘子泰竟然明目张胆地集结帮众上黑虎,难道要违反两大字头停战约定,蓄意报复? 太子出列朝他们步步逼近,乌鸦细佬们节节退缩,哪个不惜命的敢和他动手,抄家伙的胜算都渺茫… 瘦削的身影忽然站了出来,把黑虎的人通通阻挡在身后,阿羽毫无畏惧与太子对立,两者眼神碰撞,一瞬间电光火石,战意爆燃。 “乌鸦呢?”太子剑眉倒竖。 “你想干什么?”阿羽的语调冷至冰点。 可怕的沉寂,在场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太子见阿羽无所退让,先行往后走了一步:“我唔係为报仇来的,乌鸦喺边度?” “他不在,要打的话我来陪你。” “哼哼哼,好个够胆的条女。”太子笑了,随即拉下脸:“金毛强,是你砍的?” 听到金毛强叁个字,阿羽杀气横生:“是啊,他还没死吗?” 在那一役金毛强被重伤腹部,至今未苏醒,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子强忍恼怒:“我都唔想提弥敦道,既然乌鸦不在我就直说,今次太子拳馆向黑虎下战,一打一拳赛,死伤结果无关社团,去问他敢不敢接。” “不用麻烦,接!” 阿羽的回答震惊了所有人:“我代表黑虎接你的挑战。” 黑虎的细佬们轻声劝她:“小拳王千祈唔好冲动啊…” 她坚若磐石地确定:“我没冲动,说接就接!” “好!你咁爽快,我也不想欺负你,鬼王!” 洪兴班里走出一位身材精健的年轻人:“大哥,我来会会这女仔。” “太子,你找谁同我打都冇所谓,拳赛就按照拳赛的规矩,说好不牵连别人,你别反口。” “我太子说一不二。” “算个男人。” 太子果真没有对黑虎的人动手,在撤出拳馆时,他扭头定下战约:“星期六晚上9点,葵青码头等你们。” “不许去。” 乌鸦赶回黑虎,脸色严峻地听完过程描述,断然否决阿羽的应战。 阿羽抬头蹙眉:“点解?” “小拳王,没经过我同意,几时也学会了自把自为?你知太子拳馆都是些什么人吗?”乌鸦训斥的同时分明夹带着忧心:“我不会让你去的。” “乌鸦,你阻得住我?” “你买棺材唔知埞?” 她不接受,头撇向一边:“没有细路祥…我已经死了…” 乌鸦明白她有千百种为了细路祥的理由,可是他不能纵小拳王去冒险:“这是东星同洪兴的恩怨,小拳王…你不是东星的人,唔好插手。” 阿羽思虑多时,神采锋棱初现,凝神定视乌鸦,一字一字地说: “我要扎职。” 下山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素来对社团义愤填膺,渴望做正常人的阿羽,为一份江湖情义倔到了何种程度? “陈天雄,我再讲多次,我要扎—职。” 第二日早晨辰时,阿羽进入了那座与乌鸦初次相逢的私人车库。 大香案摆在中央,贡果敬香供奉关圣帝君立于正位,后有“金、木、水、火、土”与其他洪门符令旗,昏暗的空间只有案上香烛摇曳,方能看清右边坐着的乌鸦和叁名细佬。 这场入会仪式一概从简,不需要多余的人见证,对阿羽来说,拜入东星下山虎堂口不过是从一个四九成为另一个四九,和5年前如出一辙,而她的执拗顽固掰断了乌鸦的强硬,迫使他终归服输。 “你真的想清楚了?”这一刻他却希望阿羽反悔决定。 行动胜于言语,她直接脱掉了所有外套长裤,只着内衣跪在关公像前。 乌鸦看了看阿羽,似乎也决定不再顾忌,他燃起一把香点燃,递给她叁支,口中开始念词。 “左边龙虎龟蛇汇,右边彪寿和合同。” “山是什么山?” “中华山。” “堂是什么堂?” “志士堂。” “香是什么香?” “五岳香。” “水是什么水?” “四海水。” “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爱兄弟。” “纸头一滴血,莫对旁人说,若对旁人说,全家都死绝…” 每个入会考问她是这般熟悉,每一次扑地叩拜她是如此坚毅。 “第一誓,入洪门,尔父母即是我父母,尔兄弟姐妹即使我兄弟姐妹,尔妻是我嫂,尔子侄即是我子侄,若有不遵此例,不念此情,即为背誓,五雷诛灭。” “第二誓,你有兄弟姐妹,百年归寿,无银埋葬,有磷飞到求兄相帮,必要通知各兄弟,有多帮多无钱出力…” “第叁誓,各省外洋洪家兄弟,不论士农工商,江湖之客,到来必要收留……” “第四誓,所有洪家兄弟,未相识挂牌号,说起情由,必要相认……” …… 当乌鸦结束繁芜冗杂的叁十六誓词,阿羽再次叁叩首,起身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酒中痛饮而尽,歃血为誓就此完成。 她穿上衣服,摸出个利是封交予乌鸦,这个男人,即将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大哥… 晚上乌鸦带众人吃完饭,单独载阿羽回家。 在车上,他把利是封交还给她:“小拳王你的利是拿走吧。” 阿羽不明所以:“你唔收,反悔了?” “我知你认我係为细路祥,唔係真心入咗东星,早晚都要离开。” 男人的话听上去有几分失落消沉。 “咁…”阿羽接过利是,小声问:“假使我有天走咗…你係咪会劈断我手筋?” 乌鸦反应了几秒,快笑岔了气:“喂,原来你那个时候还偷偷及我啊~” “唔会啦,你要走我会放你走。”他停下大笑,动情地看着阿羽:“还不快叫大哥。” 小拳王两颊染红,撅嘴啮唇:“大你个头!” ———————————— Bosendorfer—奥地利钢琴品牌;冈田满智—漫画里雷耀扬的日本妻子;唔—不; 点—怎么;边个—谁;刘展华—漫画中赤龙拳馆的老板,太子的师兄;搵—找我; 乜—贵干;冇—没有;而家—现在;得闲—有空;喺—在; 咁—那么;大鸠镬—超级大麻烦;係—是;睇起身—看起来;咗—了; 边度—哪里;千祈—千万;自把自为—做事不考虑后果; 买棺材唔知埞—不知死活;扎职—升职,文中指阿羽从拳手变为49; 再讲多次—再说一次;係咪—是不是;及—偷窥; ———————————— 文中扎职仪式非常简洁,真正的仪式繁琐复杂,电影里了解下就行~ 这章真的是配角啪啪啪,主角在打架... 14.那夜的武士 暴雨滂沱倾盆倒注,铺天盖地织成雾幕水帘,冲刷香江大地。 暮夜苍穹下,两个满身浇湿浸透的人站立相持,战至一死方休。 阿羽蜷缩身躯,左手搭住右臂已断裂的桡骨微微晃动,脸上的血液滴淌,混入雨水渗进衣物纤维,左眼青肿视线浑浊,仅凭精神意志支撑着一口气,无法作出攻击。 对手鬼王于雨中跃起,旋转一圈出腿向她蹬踢正中胸口,冲击力裹带无数水珠打在面庞,阿羽败势不可逆转,仰面往身后的海水跌落而去。 失重的一刻,阿羽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郑安淇、梁修文、细路祥、向坤、还有乌鸦…越来越多的黑影闪现,悄然敛息,整齐地站在岸边注视她下坠,所有人清一色的慈悲相,眼神均显无奈怜悯。 她潜意识里想用手触碰他们,抓了个空。 下一秒,海水翻腾掀起浪潮,庞然大物升涌,张开巨口露出密密麻麻的森然獠牙,瞬息将她吞噬,卷入无底海渊湮灭殆尽。 停滞阻塞的窒息感直奔上脑,阿羽惊从梦中醒,急喘呼吸。 幸好是个梦魇,但又那么真实… 预兆吗?打斗的失败还是死亡的昭示? 经历了多年江湖洗礼,她扪心自问害怕是什么。 童年受到的欺凌,挚友的惨死,乌鸦的威胁,拳台上的搏斗,细路祥的舍命… 可生死对于孤狼来说,从来不是退缩畏惧的理由,生命皆因他人的存在而不再踯躅彷徨。 天方鱼肚白,她合上眼落枕入眠。 接近正午,向坤手里攥着个饰物,坐在摇椅上沉思,他自感记性慢慢衰退,不知还能维持几年,该不该告诉阿羽那些过往的风云呢?又担心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能... 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却见阿羽打开了房门来到小厅。 “丫头,不多睡一会儿?” “嗯,睡不着了…” “阿羽,来,你过来。”向坤对她招招手。 “点啊坤叔?” 阿羽疑惑地走过去弯下腰,向坤摊开掌心把一条项链递给她。 链子整体很古旧,银色链条已掉色氧化,泛出星星点点的黄绿锈斑,金属吊坠轻微变形,辨识不出形状,像一片羽毛又像一枚鳞片。 “这是…?” 向坤摘下老花眼镜:“前些天整理了我屋里那些老古董,找到这个…你几个月大的时候啊,修文给的。” “修文师父?” “嗯。”他的语气转为深沉:“我知你从小就喜欢藏心事,自从那个同你玩的女孩走了以后,唉…” 阿羽捏了捏项链:“坤叔,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朋友死在你面前,你要怎么做?” 向坤站起来背转身体,道出一点往事:“你唔係想知道修文的事吗?他当年,打遍港岛又点吖,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在面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啊。” 师父曾是矮骡子,难以相信,他的遭遇竟真的是这样吗?阿羽不敢问出口。 “这条项链,就当是个念想吧,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留下这句,向坤拎起鱼蛋桶出了门。 讳莫如深的他还是对阿羽撒了谎,要是小丫头知道这是双亲留给她的,会作何感想? “背唔好太紧,腰发力!” “眼睛睇前!” 八角笼里,乌鸦穿了条格斗裤,持着手靶,承接阿羽打来的迅猛攻击。 其余拳手和细佬们看得目不转睛,毕竟是大佬亲自下场指导的陪练,他们才没有过种待遇… “拳唔好握咁实,收下颚!” 阿羽放低上半身,转胯两次精准打靶,横抬肘部朝乌鸦一记大力盖压。 “很好,幅度要小!打击要快!再来一次!” 乌鸦两脚踢摆放松,继续等待下一波。 小拳王眼神犀利,牢记摩易泰要领,急速后直拳一发叁连,密集突袭,挑起右肘开掌接冲膝,原地回身高扫,嘴里发出“嘶”地一声,高跳越过乌鸦头顶,全神贯注下沉双肘,使出骇人的气力猛砸。 乌鸦赶忙举高手靶格挡防护,哪想阿羽冲刺过于激烈,整个人顶到他身上,导致他被压下来的劲道带倒。 落地的姿势,真是一言难尽… 这下轮到阿羽难为情了,自己坐在乌鸦坚实的腹肌处,而他喘着气起伏,又露出那种暧昧不清的邪笑,多少个看热闹的在围观呢,弄得旁人鼓起掌吹哨起哄。 “小拳王厉害啊,对大哥使咁大劲。”乌鸦放浪地逗她。 阿羽心头鹿撞,立刻起身擦汗,拨弄头发转移注意力。 乌鸦一个打挺稳稳站住,卸下手靶,绕到她面前:“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不错,摩易泰长进很快。” 她匆忙走出八角笼来到休息室,避开他人强行平定情绪。至今为止屡屡与乌鸦的肌肤触碰,刻意也好无意也罢,过去从不会在任何男人身上找到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怦然心动呢。 出神时,一瓶饮料递来:“又开始紧张了? 她抬头,乌鸦又跟着到休息室,吊儿郎当一屁股坐在她边上。 “小拳王,听日到码头,你係咪会怕?” 他把饮料盖旋开给阿羽。 “战是我接的,仲有乜好怕。”她喝了一口还给他,乌鸦接过直接咕嘟咕嘟饮起来。 “也是,你连我都不怕…喂,你而家係我条靓,帮大哥个忙点样?” 阿羽忍不住笑:“边有大佬求条靓帮忙嘅,你又想点?” …… 两个多小时后,阿羽和肥尸等人出现在旺角一家竹馆,乌鸦说的帮忙就是让她来陪同收帐而已,自己则要去骆驼那边谈事,她居然也鬼使神差答应了。 这家竹馆的老板不仅借了乌鸦的陀地,还向他贷了一笔钱,近来不知怎么,陀地费给的磨磨叽叽,连欠款的事都绝口不提。 阿羽说好不出手,只是在旁看着,过去没少帮肥佬田干这种事,她才不愿重操旧业。 一进门,下午的竹馆还没客,老板一见肥尸等人便明白乌鸦来要债了,先是客客气气地端茶倒水伺候,然后悄悄对跑堂使了个眼色。 “大生发,生意做得大,这个月陀地费都不交了?” 老板大生发嘿嘿谄笑几声:“肥尸哥,陀地我大半月前唔係俾咗你哋啦?点又咁快收?” “你讲乜鬼?上次拖那么久,想赖账?仲有你借大佬嘅钱唔使计息乜?!” “啊呀,说好的...”大生发点了一支烟:“利息我同乌鸦老板去谈...” “谈乜?你竹馆开咗半年,还冇钱还息?大佬话今天就叫你交出嚟。” “点啊?乌鸦老板…最近缺钱用?” 肥尸当场砸碎了桌上的茶杯,与其他人站起来指着他:“你係咪胆生毛?再讲多次!” 大生发貌似并不怕他们,嘴上说了软话,拉拉扯扯一堆有的没的,就是不提给半毛钱。 阿羽叉着双臂旁观,这帮小细佬,催账的方式真够原始。 两方各执一词时,竹馆陆续走进来数十人,大生发见了带头那位如遇救星,立刻迎上去。 “啊呀,可算是来了,您睇乌鸦的人过嚟逼我,呢竹馆嘅生意点做嘢?” 带头的赤膊上身,挂了条粗重豪气的大金链,长发扎成了小马尾,他一把推开肥尸他们,单腿曲起坐在凳子上,指着乌鸦的人:“闹事?知唔知竹馆係我睇??” 催账的细佬们一下子怯生生的,他们认识眼前这位,东星的大底,四叁二草鞋—潮州佬。 “叁…叁叔…”肥尸口里打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潮州佬话不多说,抬起脚踹倒肥尸:“叼你条冚家铲扫我嘅场,Calllaoye,乌鸦俾你哋食蕉咗,同我唔妥?” 谁想到接下来潮州佬不依不饶令马仔上前抽打肥尸耳光,催个账变成了鬼打鬼,看来这同门大底与乌鸦之间怨恨也颇深,旁人听着巴掌响亮,都不敢上前阻拦。 乌鸦答应了自己可以不插手,阿羽却看不下去了,她可不认识什么潮州佬,对方是大底又如何。 肥尸被打得嘴巴出血,她冲过去拉住打人的马仔往旁推开,站在四叁二面前:“你打人唔睇佢大佬边个?” 潮州佬一脸惊诧不满地站起身:“边出嚟个妹妹仔,你又係边个?” “乌鸦,係我大佬。” “哈哈哈哈哈~”潮州佬爆发出狂笑:“乌鸦个仆街粉肠咁废柴?收条女当马仔,佢弥敦道闯祸搞得我生意被条子扫,返去话俾佢听,要讨债嚟搵我~” 边上的飞仔乐拉了拉阿羽,唯唯诺诺地说:“小拳王,佢係我哋叁叔,东星嘅四叁二嚟?...唔好串。” “四叁二就可以打同门细靓?你一个九底为难马仔,像话吗?”阿羽发出不屑的质问。 “点啊?你诈我型?以为社团睇重乌鸦?我今次就要教训佢D马仔,你哋个衰样跟咗佢冇饭食,戴个破链子…” 潮州佬伸手就去拉阿羽的项链,当下触怒了她,炸出暴脾气揪着对方的手臂一个摆拳出去打翻在桌上。 “还等什么!还手!”她大吼一声,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和潮州佬的马仔们扭打成一团。 大生发眼见情况不对,溜出竹馆报串... 阿羽此刻的心情简直是破罐子破摔了,潮州佬,就当给自己练手吧! 潮州佬当年道上的名头也不是白来,中拳同时也如虎反扑,对眼前的小女人动起真格。 “打死你烂叁八!” 他挥动壮硕的双拳左右突击,这种街头斗殴的套路哪是金牌打仔阿羽的对手,迂回下潜躲避,身如轻风摆柳闪开,启动摩易泰模式拳风飒飒,猛一肘击,飞膝踢骨,潮州佬吃痛,抄起凳子砸她,阿羽凶悍扫腿蹬开,回身轰他左肋,又是一直拳,对方摔了个结实,倒地嚎叫不起。 刚想去帮飞仔乐他们,灰佬出现了,风风火火进门掏出警棍:“不许动,全部停下!” 阿羽不禁小小后悔刚才的冲动,今次又大捻镬,收个账都打倒褪不顺利,还引来阿Sir。 于是双方所有人被带回了警局... 油麻地警署内,一众人等都被羁押着,警察们例行公事,录口供做笔录,只有潮州佬不停骂骂嚷嚷,时不时瞪视阿羽。 “喂,我被佢打成这样,你们抓我?!” “这里是警署,请你小声点!有乜事话清楚!” “叼你老母…” “唔准说脏话!” 阿羽过去5年里进过数次警署,早已习惯了,她被拷上了孖叶,简短地回答着阿Sir的问题。 “呢位小姐,麻烦你配合我们,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 “我说了,係佢动手先?。” “咁佢点解动手啊?你哋喺嗰边做乜嘢?” “你去问佢。” 警察叁个小时都没从她这盘问出有用的信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拿着文件书起身走开。 不多时,一位高个警察来到阿羽面前坐下,与众不同的制服和警徽代表了他是个警司。 梁振邦,90年代初香港名震一时的年轻督查,嫉恶如仇的性格使当年的社团小帮派闻风丧胆,时至今日职位已高至油尖旺区主管警司,他正好在油麻地警署办事,刚巧碰上此次冲突。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东星社的成员,上次弥敦道的事还没彻查清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可下属报告了阿羽的笔录,他不知为何有些感兴趣,一个女人竟能毫发无伤暴揍男人? “龙小姐是吗?” “都写了我名字,还问?” 阿羽抬头无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梁振邦的脸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她在脑子里快速过了遍,明明确实没有见过。 “你好像不肯配合,我劝你最好交代清楚,在我这里收声没有用,我一样可以让你入册。” “你一个警司还管这种小事,该说的我都说了。” “没关系,你不说,我有权羁押你48个小时。” 48小时…阿羽急躁起来,和太子的约战可等不了那么久。 “你凭什么理由押我?” 梁振邦不紧不慢地说:“你自己考虑,当然你有权call律师,或者请你家人保释。” 他说完这些要走,不速之客倒来了。 乌鸦携了几名马仔进了警署,肆无忌惮地踱到办公区域。 潮州佬一见乌鸦就破口大骂,被警察出声喝止。 他瞄了一眼四叁二:“啊~潮州佬,你蒲几十年都仲係碌葛样。” 梁振邦与一票阿Sir堵住乌鸦:“干什么,出去。” “梁警司你也在~别来无恙~” “乌鸦,我警告你,别在我的警署嚣张,这里不是你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弥敦道的事是谁搞出来的,早晚让你受把!” “你不是吧,都要97了,还摆皇家警察的谱?”乌鸦搭住了他肩膀:“我细靓跟潮州佬同门误会而已,谈谈吧?” 梁振邦甩开他的手说:“想保你马仔啊?不如你也坐低戴个手铐?” “抓人要有证据,你不想谈那我就先出去咯~” 乌鸦朝阿羽勾勾嘴角,很是胸有成竹。 不一会儿梁振邦接到上司的电话,交谈后他面色不忿地考虑许久,吩咐下属解开手铐,放走了阿羽他们。 离开警署前,阿羽再次正视了梁振邦,愈发觉得分外眼熟… 她暴打东星四叁二非但没遭怪罪,反而让乌鸦心生爽快,潮州佬处处不给面子还想落井下石搅他的财路,小拳王真是帮他出了恶气。 夜晚送阿羽到楼下,他驻车熄了火。 “你说不出手,点仲第一个没忍住?” “你还提,帮你做嘢…真是倒霉。” 乌鸦放倒座椅躺着,掏出烟抛在空中玩:“我也倒霉,账没收到,还要去条子那保你~” “好了,我要回去了…” 他忽然突兀地说:“小拳王,你应了太子的战我唔阻你,不过我希望你明天能活着。” 听起来像是请求。 阿羽无法确切回应,惟有点头搪塞。 刚要推门,她的手猝不及防被男人一把牵住,炽热的暖流霎那遍涌至全身,一颗心只剩下疯狂震颤。 “阿羽…我迫你进黑虎,你恨我吗?” 乌鸦在期盼,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瞳孔深处似要窜出光焰。 一切口是心非,在此刻曲折隐晦的表白下失去意义。 她给出了答案。 “恨过。” 星期六晚上的葵青货柜码头显得冷清萧瑟,塔吊灯光一圈一圈打在层层迭迭的集装箱上,色彩来回迭代,蓝巴勒海峡对面的山峦潜伏于雾中,时隐时现。 淅淅沥沥的雨夜,两波人马逐对成群,挨肩顶背地相望而立,中间隔出了一个正方形大空地。 太子同鬼王站在空地中央,另一边阿羽紧跟乌鸦正向他们走近。 有关尊严、实力之争,以赤手空拳的擂台方式解决,将会成为恩怨的再造亦或了结,依然是未知数。 而君子协定,终将一战。 “乌鸦,你们来了…” “条靓要来,我做大哥的点可以缺席?” “那就别废话,开始吧。” 两位老大各自回位,在场人人噤若寒蝉。 鬼王脱去皮夹克外衣,抱出卡柔肯拳架姿势,块块精实的肌肉一目了然。 阿羽划下帽衫拉链褪在一旁,身着格斗背心,右手紧握,左手出掌,神似枭狼。 “听火柴说你很劲,不要以为你係条女我就会手下留情。”鬼王发表了战前宣言。 “哼~”阿羽凛冽一笑:“只要打架,从来没当自己係条女。” 雨水打湿两人的头发,连珠般滴落。 “领教了,洪兴,鬼王!” “东星,龙羽。” 犹如火山喷发时的崩裂力量,两人同时互相冲刺… 鬼王滑步向前低身大幅横扫,阿羽起跳侧空翻落下,转体脚刃勾踢后,迅雷不及掩耳潜近鬼王,斜摆直拳接盖肘,对手格挡后撤,速度还以踹蹬,又是稳稳扎下身子,连续盘踞回旋,鬼王的腿笔走龙蛇,动作敏捷自如,单手支撑双脚弹起,一踢即中。 这类国外街头的常用格斗技阿羽还未曾见识过,果然是战神太子教出来的人,名不虚传。 阿羽回调状态,急攻进发,垂直上踢脚肘封住鬼王的腿击,变招潜袭逼他起身,鬼王使出巴西柔术卡住她的肩向下按,抬膝向她脸部猛踢,第一下眉骨中招,顿时裂开口子,阿羽感到剧痛,热血流淌进眼睛,形势危险顾不上揉抹,交叉双手阻压对手接下来的膝攻,找准鬼王的腰暴打冲开距离,她后直出勾,腾空而起,又是那一招杀气惊人的神龙隐尾,直接踢断了鬼王的肋骨,让他在地面滚了两圈。 对手铁汉如斯,他硬是勉强支撑,换成地面互搏战术,粘住她抱摔翻滚。 打斗时,牛毛细雨逐渐转为骤雨,和阿羽梦境中别无两样,雨水的重力加大了出手难度,她和鬼王都有负伤,双方缠抱恶战,沾上了地面的湿尘黏土,一拳一掌你死我活地挥出… 体力不断消耗,鬼王突然出劲发难,他用腿扣死阿羽,将她右手反转弯折,“咔”地一下,阿羽痛不欲生,冷汗汨出。 “呃啊…”嘶哑短促一声吼叫,让乌鸦心神塌陷,紧紧攥住拳头。 怒火与求生欲涌现,阿羽抬起左手击猛力击打鬼王受伤的肋骨,一脚踢开他,对手也发出呜嚎… 双方扑地喘气,前后爬起身,摇晃抖动得如风中飘絮。 他们走向对手,一人出拳,另一人接着出拳,精疲力竭地和孩子打闹一样,女的左眼被打得凤眸变形,彻底丧失视线,腿部受创,男的则鼻头青紫接近折裂,颌骨下凹。 阿羽意识游离,飘散至远方,她好像看见了梦里所有的亡者,透析了无常命运。 当人们埋下种子,收获了仇恨,筑起厚实的屏障,渐行渐远… 当背负哀伤苦涩的她,注定要孑然面对…幻灭里只有路的尽头可勇往直前… 痛苦和心碎蓦然奋起高歌,使她认清自我。 鬼王来了,他扯住阿羽的项链,准备发动最后的杀招。 链条断开,金属坠地有声。 阿羽一瞬醍醐灌顶,冷静侧头,体内涤荡着沸腾的武士之血,弓身如满月,拳出似流星,腾空跃身,左手运起金刚横练之力猛劈鬼王正脸。 一击碎混沌,烟火撞星辰。 瓢泼大雨中,乌鸦全程没有眨眼,他清晰地看见,她是小拳王龙羽,是一片割开荆棘的逆鳞,是与他异性双生的自己。 天地在此刻静止,所有人伫立着,周身淋漓却没有挪动方寸。 阿羽双腿曲跪,默默注释对手倒下的躯体许久… 终于她拾起项链,竭尽所能站起身,一瘸一拐往乌鸦的方向移动。 她坚持到了他面前,裂开的眉骨伤口,左眼胀成了缝隙,折损的右臂,出血的嘴角一点点上扬… 那是乌鸦体会到的,世上最灿烂耀眼的笑容。 “我赢了,大哥。” 雨滴不停地滴落在脸上打散,他将阿羽托抱起来,倚靠在胸前,浅语低吟:“大哥带你回去。” 昂首远望,太子扛起昏迷的鬼王置于肩膀,和乌鸦隔水无言对视一阵,随即转身。 两大社团成员井然有序地朝不同方向撤走。 激战落下帷幕,空荡荡的码头重归宁静,雨势依旧浩大。 —————————————— 点—怎么;拳唔好握咁实——拳头不要握那么紧;听日—明天;条靓—小弟,跟班; 仲有你借大佬嘅钱唔使计息乜——还有你问老大借的钱不用算利息吗;睇—看;边—哪; 而家—现在;仲—还;你哋—你们;俾—给;冇—没有;呢—这;係—是; 係咪—是不是;胆生毛—胆大了;竹馆——麻将室,牌室;报串—报警; 知唔知竹馆係我睇?——知不知道麻将室我罩着;四叁二—社团草鞋,九底; Calllaoye—中文不会打,大概就是岂有此理的意思; 食蕉—吃屎;同我唔妥—跟我过不去,看我不顺眼; 粉肠—骂人的话;你哋个衰样跟咗佢冇饭食—你们这衰样跟着他没饭吃; 打倒褪—倒霉;佢—他,她;边个—谁; 你哋喺嗰边做乜嘢—你们在那边干什么?;入册—入狱;受把—吃官司,坐牢; 你蒲几十年都仲係碌葛样——你混了几十年还这呆比样; 孖叶—手铐;大捻镬——麻烦了,与大鸠镬差不多。 15.一别两宽 勺子不停在杯子里顺时针快速旋转,把杯中的咖啡搅得起泡,形成小小的漩涡。 白衬衣、及膝裙、黑色低跟鞋…一身干练利落的通勤打扮,是阿羽近23年从没尝试过的造型,她盯着咖啡里的螺旋流体出神,两个星期以来,自己正在慢慢适应这种过去怎么也喝不惯的饮品,也学着逐步去接纳全新的人生。 英气的眉毛当中藏了一道眉骨受伤后留下的疤痕,算不上很明显,不过足以作为战斗后的纪念。 凤眼已经复原,桡骨折裂的部位万幸靠近骨关节,8周左右就拆除了石膏,仍需复健一段时间。 同鬼王在葵青码头激斗后至今,足足叁个月有余。 手提电话里,有一条text短讯她反复默读了上千遍。 乌鸦的号码,只有寥寥数语:我放你走。 她看向写字楼外的平和景致,一切恍如隔世… 那夜的暴雨,成了生命的分水岭。 向坤赶到玛嘉烈医院的时候,整个病房站满了全身湿透的人,他一眼便认出其中有当初砸鱼蛋铺的几个,还有被阿羽称为老板的高个男人。 他们静静走向两侧让出道,向坤来到病床边,只几秒便眼红哽咽。 阿羽并没有昏睡过去,她的眉骨缝合着密密匝匝的线,纱布包裹左眼,右臂上了石膏弯曲在胸口,脸上青肿的瘀伤让向坤钻心的痛。 “坤叔…” 阿羽试图举起手擦去他的眼泪,被向坤紧紧握住:“丫头,你这是…” “对唔住。”她沙哑虚弱地说出道歉。 向坤扫视周围人群,然后盯住乌鸦,满脸的困惑不明和一丝气愤,想要得到明确解释。 乌鸦低头不语,神情忧郁,鬼眉透出些许惭愧之色,小拳王打赢了,她一向如此刚硬倔犟,可她的伤情竟会使自己心疼得五内俱焚… 不知有多久,不再对女人有过的怜爱,积压到这刻几欲迸发。 他抿抿嘴唇,将头发向后抹,刚要艰难地开口,只听阿羽说: “坤叔,别怪他。” 仅存的右眼视线与其对接,包含千言万语,一时心意了然。 乌鸦始终还是沉默了,不声不响把旧项链置于床头,带着所有人离开了病房。 住院期间,除了向坤陪同外,阿羽仿若被整个世界遗忘,享受着孤独,也滋生了某种暗藏的思恋。 那天在梦中,感受到有人往额头印下几乎烫伤她的一吻,她迫切想要回应却遍寻不得踪迹。 醒来周围漆黑无声,乌鸦的简讯信息传来,阿羽读过后才察觉五脏六腑像被挖尽掏空。 隔日父女俩进行了推心置腹的谈话,向坤大致明白了几年来阿羽的经历,他请求丫头彻底脱离,梁修文的命运不该应到她的头上。 阿羽答应了,可说什么也不想再探听过去,当下定决心重启,所有往事云烟还重要吗? 全因她与陈天雄相遇纠葛,终须一辞。 最后一回来到黑虎,乌鸦和首次见面时一样,早已在房间等候阿羽。 那幅“武艺超群”的书法挂框前,双方无语凝眸,充斥复杂的情绪。即使遗憾、伤痕可以抛下,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又怎能轻易合融。 不愿小拳王涉足险象环生的江湖,是乌鸦绝无仅有的柔情。 阿羽主动伸出左手握别,乌鸦抬臂在半空中迟疑数秒,捏紧了她,粗糙的掌心触感连通彼此脉络。 这双手曾数度同她相拥,挡开伤害为她而战,从没失去过温度。 “保重了…大哥。” “…嗯,你也是。” 孤狼终究形单影只地离去,转身后阿羽生出的不舍,如西江之水般千里无歇。 陈天雄,有缘江湖再会,可能再也不会。 “Raven,Raven?” 呼唤声中止了阿羽的神游,她还没习惯这个洋气的名字,稍愣了一下:“啊?哦,Joey姐。” 公司的行政总监兼董事秘书Joey不解地看着她:“我睇你企得好耐,点啊?” “唔好意思…” Joey露出微笑,轻轻拍了拍阿羽后背:“啱出嚟上班唔使紧张啦。” 阿羽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碌葛!文书又忘记俾Hugo送咗!” 她匆匆放下咖啡,急急忙忙跑开,Joey在背后笑着摇摇头,这女孩年轻可爱就是有些粗心。 “嗤~培正中学毕业的,印个文件仲係咁姿姿柔柔,都唔知边个要你入咗公司…” 阿羽的上级Hugo挑剔刻薄,第一天来工作就已对她行过刁难,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他满意。 “对唔住…Hugo经理。”阿羽交叉十指尴尬地站着。 “培正中学又点啊?佢都没读过大学。” “係啊,所以只能做杂活工咯~” “嘻嘻嘻。” 部门其余女同事敲着键盘,面带嫌弃之意公开嘲讽她,她们每天交头接耳,毫不避讳地对她评头论足…阿羽回到工位,无奈默默忍受。 这家名为鸿升香港医药贸易公司的招聘,是阿羽在报纸上无意瞥到的,想来自己除了打拳,连一技之长都没有,她极不自信地过来碰个运气,倒是被当天坐镇面试的Joey相中其出色的英语水平,给了文员offer。 薪水虽然只有少少的4000HKD,阿羽却觉足矣,社团生涯结束,蜕变为普通人,不正是一直以来的向往么? 不过有时候她觉得古惑仔们比普通人更好相处,他们罪恶加身,也懂得一笑泯仇,而普通人从不伤天害理,表面反而愈加恶毒。 到了下班点,部门人员陆陆续续打卡离开,只剩下阿羽还在努力录资料,键入结尾字符,她总算松口气。 “Raven,你点还没走啊?”Joey关了办公室的门,见阿羽仍留在公司,关切地问道。 “Joey姐,才做完,我马上也走了。” “喂,才8点半,要不要一起吃饭喝一杯?” Joey盛情难却,阿羽也不介意和这位大姐姐拉近距离,于是两人就近来到兰桂坊周边吃了顿西餐,再前往德己立街处的Stormies小酌一番。 97年1月,香港入冬依然暖和,再过个十几天就迎来农历新年了,兰桂坊里人气不减往常,L型小径上,被成群鬼佬们占领,霓虹跳动闪耀,夜赋予了此地无限生机,即便四年前那起元旦踩踏惨案,也没有影响狂欢者夜蒲的激情。 阿羽和Joey坐在Stormies角落的小桌上,一人点了一杯鸡尾酒闲话畅谈。 Joey是个成熟知性、优雅貌美的女子,她谈到在英国的留学经历,美国的工作经验,还一脸甜蜜地说起新婚不久的丈夫,阿羽不禁心生羡慕,如果不是命运,她会不会也拥有同样的幸福… “Raven,你培正毕业,英语说得咁好,点解唔继续读大学呢?” “我…其实…” 阿羽眼神逃避,自己为友报仇,混了5年的叁合会,要怎么启齿。 对方看出她的有口难言,善解人意地换个话题:“那不如说说你的男朋友?” 阿羽不好意思地笑了:“Joey姐,我没有男朋友。” “啊?真的?” Joey有些吃惊:“Oh Lord,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拍过拖?” “係真的啦。” Joey简直不相信,阿羽这么个高挑有型的女孩居然从未恋爱。 “咁你有没有钟意的人?” 钟意的人吗...无时无刻邪气痞帅的笑脸,嚣张霸道又咸湿,只能是他… 阿羽摇头表示否认。 “没有都没关系。” Joey作出神秘状:“我话俾你听,而家鸿升老板,係我英国读书时的校友,多金又好靓,佢就钟意你这型高个女仔,你可以试试啊~” “哇,Joey姐,你该不会是要做媒,才俾咗我offer?” “哈哈哈,我唔係讲笑啦!” Joey呷了一口酒:“不过Ray这人好腌尖,仲有点严肃,下周佢会从美国飞回来,你喺公司做事要小心。” “好啊,我知啦!” 碰了杯,两位女士差不多要回去了。阿羽万不会想到,某人仅与她一街之隔。 云咸街LFK 29大楼门口,黑色Brooklands停在拐角,Leah正和乌鸦纠缠不休。 15摄氏度的天气,Leah穿得惹火性感,她显然酩酊大醉,脸上的眼线妆容被泪水糊到了眼睑。 “陈天雄!你企定!”她追过去扯住乌鸦的皮风衣领襟用力拽拉。 男人一把狠劲甩开:“你做乜捻嘢?发疯啊?!” Leah踉跄几步,顾不得形象大哭大闹:“你乜意思啊!我边唔好,你点解唔钟意我!” 乌鸦看她的癫狂模样实在不胜厌烦,他吁了口气,强压情绪:“你饮醉了,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要拉她进车。 这时Leah顺势扑到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脖子,仰头献上红唇和他接吻,乌鸦愣了两秒,使出力气硬将她推倒在地,他抹了把嘴唇,紧锁鬼眉。 女孩哭得鸟啼花怨:“你係咪想嗰女人?我到底边不如佢!” “好,我告诉你。” 乌鸦丝毫不介意伤害Leah:“你唔係不如佢,因为你唔係佢!” 听了这话,Leah眼神绝望。 “仲有,我係黑社会,唔得闲每天同你蒲,今后都唔好再嚟揾我。” 乌鸦脱下外套,朝她重重一扔,迅速行车离去,留Leah在原地凌乱啼哭。 叁个月了,乌鸦曾试着与Leah交往,像她那么直接的女人按以前的脾性必定来者不拒,他不再与龙羽联系,而每当小拳王的影子填满大脑,他就知道不可能对Leah来电。 Brooklands风驰电掣驶向云咸街和威灵顿道叉口,人流攒动,乌鸦同阿羽完美错身而过。 一辆红色林宝坚尼飞速纵横在九龙塘街区,这辆时速达300迈,全港仅27部的王牌跑车让路上其他车主艳羡嫉妒,纷纷议论。 “哇,几百万架车响街跑,边个咁猛?” “梗係乜鬼亿万富豪啦~” …… 车辆停靠在密度较小的豪宅区,发出男人们喜爱的尖锐刹车声。 剪刀门高高升起,雷耀扬从车里踏出,他随手将钥匙甩给他人,径直走入一间超大的独栋车库。 「耀扬高级汽车服务中心」,是雷耀扬出巨资买下的车行埗地,毗邻成龙的威禾电影公司,足以可见他耀武扬威的性格不输给乌鸦半分。 “坏脑,货到咗未?” “当然。” 雷耀扬的近身坏脑同他一起入库房,谈起不法生意。 “交易顺利吗?” “年头我去Bruma同班仆街倾掂,汇咗钱啦。后来在龙潭镇摞货,经内地落广州,储喺我哋深圳嘅货仓,今次搵咗个白手中港司机偷运落香港。” “嗯,坏脑你心思缜密,计过实冇攋嘢嘅。” 内部几名车工卸下一辆大货车的车门,搬到铁台上:“Power哥,货藏在车门里。” 奔雷虎另一名武力型近身Power稍一用力便把铁皮掀开,内部赫然放置了四大包白面。 双狮地球、叁星环、金象… “阿大,货齐晒。”Power检查了货,确认无误。 “嗯,数量很多。”雷耀扬很满意。 坏脑上前掂量,举起一包十公斤重的双狮:“这批pure高达80巴仙度,係极品嚟?。每块叁乘四寸,重叁百五十克。一共30块,市值1200万。” 1200万的数字惊得旁人舌桥不下。 “咁多钱,发达了!” “少少货值几层楼,好夸张。” 雷耀扬淡定地说:“大惊小怪,呢批白面一日未卖一日都唔係钱…嗱嗱声揾人稀释,分俾拆家,尽快散货尽快收水。” “阿大,最近有点状况。” Power眼睛一眯:“洪兴屯门嘅揸fit人恐龙,搅我哋湾仔生意…” “恐龙?佢揾客揾到陈浩南陀地了?”雷耀扬不以为然地吸了口烟。 “佢哋洪兴有乜我唔知,不过恐龙抢了不少客人,有几个拆家都接了佢嘅货。” “是吗…?” 廖成刚早就想插手这盈利丰厚的生意,雷耀扬在其协助下,已暗中于湾仔立足,私下提供散出不少货,捞得一大票好处。 现在杀出个洪兴恐龙要分一杯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他岂能袖手旁观。 哼,洪兴?雷耀扬一条毒计跃然心头。 第二日晚铜锣湾骆克道463-483纽约戏院的对面,洪兴屯门揸fit人恐龙搂着条女与细佬们眉开眼笑,满脸自鸣得意。 恐龙是葵青揸fit人韩宾的亲生大哥,真名“韩琛”,已执掌屯门4年,彪悍粗野的作风使其他想要涉足该地区的人倍感棘手,至今维持着屯门清一色的局面。 他摸了摸怀里条女的腰,被她两个晃荡的大乳勾得淫心大动:“你条仔呢?” 女人媚笑:“啊呀,你黐线~” 接着恐龙大手一摆,回头对跟班吆喝:“喂,唔使跟住我,自己去开心一下,我哋有紧要事做~” 细佬们听令马上应声:“得啦大佬,我哋走先。” 他急不可耐要与条女春宵,走到泊车档要车:“我架车呢?” “驾车即刻到啊,恐龙哥~” 人高马大的Power带着五六个人上前拦住了去路。 “久仰了,恐龙哥。” 恐龙是个粗人,头脑简单专横跋扈,暴躁地回答道:“乜事啊?” “唔好意思阻你一阵,雷生想单独同你倾下偈。” “边个係雷生?” “东星嘅雷耀扬。” 雷耀扬?虽没见过,恐龙也听过奔雷虎的名声,不知东星的人找他有什么事。 细佬才被自己遣走,他有些狐疑不决,不过想来这里是靓仔南的陀地,料他们不敢肆意妄为,走一趟就走一趟咯。 他妈的真晦气,沟个女那么多阻挠… 恐龙叮嘱条女等着,自己随Power他们进入了铜锣湾广场旁的大楼。 大楼9层一间装潢高雅的酒吧里,播放着莫扎特的交响乐,雷耀扬正装坐在吧台前,移动了眼前的红酒杯,宽阔的背脊令人生畏。 恐龙走下旋梯,不屑地提高嗓门大放厥词:“都冇客人,呢算乜酒吧嚟??播的咁嘅音乐,扮高档,食屎啦喔~” 雷耀扬腾地转身站起,给恐龙一个微笑。 Power向恐龙介绍:恐龙哥,呢係我大佬。” “整条骆克道只有我呢间酒吧,可以推给客人听莫扎特,呢哋係艺术同市井之徒嘅区别。” 恐龙斜视雷耀扬,对他的解释满不在乎地冷笑翻眼。 “我係东星雷耀扬。” 奔雷虎友好伸手。 恐龙不识抬举地将其拍开:“你嘅名我听过,东星奔雷虎嘛~” 雷耀扬搓搓指,十分客气:“坐吧,喝点什么?” “废话唔使讲!我条女等紧我扑嘢!” “呢成栋楼都係陈浩南睇噶,唯独呢间酒吧,老板係我friend,唔怕话俾你知,以后都会由我东星耀扬睇。” “呢係你本事啫~” “成个香港只有屯门是清一色,我好欣赏你。”雷耀扬提起正事:“如果有你嘅才干,加埋我智慧,我哋会大把捞。” 恐龙对东星没好感,大剌剌地直接拒绝:“我想你揾错人嘞~” “我没揾错人,你有些痛脚俾我揸在手。” “妈的,你而家凶我啊?” “87年你做金手指,笃自己兄弟出嚟,92年当屯门揸fit人,落格陀地费300万,仲有…” “叼你老妹,起我底?”恐龙被当面踢爆不光彩的过去恼羞成怒。 “No,同你讲,我做人分得好清楚,你嘅衰嘢,我唔会对你细佬韩宾爆大镬。” “雷耀扬,我这人食软唔食硬,你讲完了?係咁啦!” 恐龙迈开腿就走,雷耀扬轻微摇头,倒拎起红酒瓶在背后猛地朝他爆樽,瓶子碎裂,恐龙后脑头破血流,巨大的蛮力让他翻出低栏摔在下层的桌面,Power等人一拥而上,对其拳打脚踢。 奔雷虎叼着More,居高临下扶住低栏:“唔好整污糟这地方,人家要做生意的,把他拖到天台。” 9层露台上,遍体鳞伤的恐龙又被暴打一顿,无力还手,雷耀扬走过来令细靓将他架起。 “恐龙你真係让我好心痛,香港地杀人冇罪,只要不被人知,怪就怪你笨被我抓到这里,活该要死,好似你铜锣湾抢我的粉客没罪,但被我知道了就不行,冇智慧嘅人就要承受咁嘅恶果。” 这番话算是让恐龙死了个明白。 “我即係钟意物件,喺高空跌落嚟嗰感觉。” 雷耀扬说完,猛地举起恐龙朝楼下抛摔。 “咚”一声沉闷巨响,恐龙四肢扭曲脑浆横流,深红色的液体慢慢溢出周身,形成血潭… 楼上的奔雷虎捏起拳头,双眼紧闭,沉醉于血腥的高潮。 洪兴的屯门揸fit人死在同社靓仔南的陀地,又会掀起一场怎样的争斗杀戮?雷耀扬心里很明白,挡其道阻其财者,皆杀。 ——————————————-- 我睇你企得好耐—我看你站了好久;点—怎么; 啱出嚟上班唔使紧张啦—刚出来上班别紧张啦;碌葛—糟了;俾—给;咗—了; 仲—还;係—是;喺—在;咁—那么,这么;姿姿柔柔—磨磨唧唧,慢慢吞吞; 边个—谁;佢—他,她;HKD—港币; 而家—现在;唔係—不是;讲笑—开玩笑;腌尖—挑剔鸡婆; 你企定—你站住;做乜捻嘢—干什么的加强脏话版; 我边唔好,你点解唔钟意我—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係咪想嗰女人?我到底边不如佢—你是不是想那个女人,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你唔係不如佢,因为你唔係佢—你不是不如她,因为你不是她; 唔得闲—没空;揾—找;林宝坚尼—兰博基尼;边个咁猛—谁那么猛; 梗係—当然是;Bruma—缅甸;倾掂—谈好了;摞货—拿货;我哋—我们; 储喺—储存在;计过实冇攋嘢嘅—你计划的事肯定没差错; 货齐晒—货齐了;巴仙度—百分比;呢批—这批;嗱嗱声—快点; 尽快散货尽快收水—尽快出货尽快收钱;嘅—的;佢哋—他们;乜—什么; 拆家—分销商;恐龙—漫画里韩宾叁兄弟大哥,真名韩琛; 黐线—白痴,傻子; 唔使—不要;我哋—我们; 唔好意思阻你一阵—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倾偈—聊天;冇—没有; 呢算乜酒吧嚟?—这算什么酒吧; 播的咁嘅音乐,扮高档—放的什么音乐,装高档;呢哋—这些; 我条女等紧我扑嘢—我女人等着我上她; 呢成栋楼都係陈浩南睇噶—这栋楼都是陈浩南罩着的; 痛脚俾我揸在手—把柄被我抓在手里;金手指—警方线人;落格—侵吞; 衰嘢—指恐龙做的破事;爆大镬—告发,告密;係咁啦—就这样啦; 冇智慧嘅人就要承受咁嘅恶果—没智慧的人就要承受这样的恶果; 即係—就是;喺高空跌落嚟嗰感觉—在高空跌落下来那种感觉。 ————————————————————————— 坏脑,Power—漫画里雷耀扬的两大近身,坏脑聪明,Power勇武。 恐龙—漫画里洪兴揸fit人叁兄弟的大哥,真名韩琛,二弟为细眼,叁弟宾尼虎韩宾。 16.狂飙战神 洪兴屯门堂主恐龙横死骆克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反黑组着手介入,报刊新闻相继发布,不仅香港民众对于洪兴这个叁合会组织窥探一隅,也使洪兴经营再次受到冲击。 因凶手不明,恐龙被暂定为意外坠楼死亡,与洪兴亦敌亦友的O记警司牛雄答应葵青揸fit人韩宾的请求暗里追查此事,暂无头绪。 从合图到洪兴一路走来,手足之情来之不易,即使恐龙张狂粗鄙,韩宾没少为他擦屁股,毕竟血浓于水...原本想在除夕叁兄弟共聚一堂,谁预料亲生大哥命丧年前,韩宾指天誓日定要找出真凶以祭恐龙亡魂。 北角殡仪馆的追悼仪式上,白边黑底的花圈摆满了四周,除了龙头蒋天生,其余大底堂主悉数到场吊唁。 十叁妹作为宾尼虎的恋人,自是为男人哀伤,她什么都没说,抛开大佬风度像个小女人一般上前拥抱了韩宾。 陈浩南同大飞一起鞠躬进香后,拍拍韩宾的肩头:“节哀,Benny。” 韩宾也回应了他们:“兄弟有心了。” 大飞抓住他的手臂,低声说:“俾我知边个搅死恐龙,我大飞第一个要佢冚家铲。” 之前韩宾与大飞因细靓有所过节,在陈浩南的调和下冰释前嫌,想不到对方义薄云天,同仇敌忾的性情让韩宾备受感动。 丧宴时,几位相熟的揸fit人同席进餐,压低嗓门探讨恐龙之死。 “Benny,牛雄那边有眉目了吗?”陈浩南斟了一杯茶给韩宾。 韩宾摇了摇头:“我有搵到嗰条女,叼佢母,佢一道姑,出事时已经嗑药嗑上头,乜乜斜斜,问咗半日只知对方係东星嚟?,唔知边个。” “又係班仆街东星佬?!”桌上所有人听到东星即刻怒发冲冠。 大飞说出了心头想:“係咪乌鸦?” 一说东星,众人首要联想对象就是他。 “就算係佢,而家都无证据,不过乌鸦同我大哥有乜唔妥?佢哋两个好似都唔相识。”还有恐龙为何会在阿南的地头被杀,韩宾觉得尤为蹊跷。 太子托颏寻思,葵青码头约架,鬼王败北后摩擦平息,双边早已迫于龙头压力停战,莫非东星是想再动干戈? 然而眼下最关键的情况,在于屯门这块九反之地群龙无首,势必要激起社内明争暗斗… 另一边鸿升医药公司里,文员的杂活繁琐零碎,部门负责人日常鸡蛋里挑骨头,好在除了敲键打字尚难攻克外,阿羽对其他工作上手极快,状况渐入佳境,整天忙忙碌碌,没空在意旁人嘲弄取笑,兴许这就是最为正常的人际社交。 转眼即将周末,星期四晚上阿羽整理完手头资料离开空荡荡的办公室,刚进电梯就听到Joey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小跑而至。 “Raven,等我一下。” 她连忙按住电梯开门键:“Joey姐,你又好晚。” “哎,还不是因为Ray马上要回香港了。”Joey一进来有些牢骚,马上又露出愉快的表情:“对了,我家阿Sir来接我,正好带你认识下~” “真的?哦~故意响我眼前烟韧啊?” 她们一起发出粲然笑声。 上回在兰桂坊听Joey说起过,她丈夫是名出色的警察,字里行间洋溢倾慕与崇拜,世间相爱的人大抵如此吧。 胜基中心楼下街道边,她的丈夫靠在车旁等候,Joey忙不迭先一步推开玻璃门,花飞蝶舞般奔向爱人:“阿Bon!” 男人将妻子搂进怀,与她轻轻一吻,Joey依偎他的肩头,被爱滋润成皇后大道上最甜的女人。 阿羽驻站远处,不愿上前打扰这对情人恩爱浪漫的私语时刻。 直到Joey挥动手臂呼唤,阿羽才回过神,略略腼腆忸怩走上前。 “Raven,给你介绍下,呢係我老公阿Bon啦!” 阿羽把左侧头发缕到耳际,尽量让自己显得大方一些,微笑抬起头:“你好。” Joey的丈夫原先面带爽朗,仔细端详对方相貌后,两人笑容僵在当场。 眼前伟岸正气的男人,竟是油麻地警署见过的梁警司… 梁振邦也暗地纳闷惊异,他记得这个姓龙的古惑女,东星乌鸦的手下,当时拒绝沟通,一身执傲冰冷,与现在温婉斯文的气质判若两人,她怎么会入职妻子的公司?实在颇为费解。 阿羽恨不得找个地缝掩藏,她仓惶不已,害怕梁警司当着Joey的面踢爆自己混叁合会的劣迹,要她情何以堪… Joey感到了不对劲:“你哋…点啊?” “你好,我叫梁振邦。” 警司首先打破了缄默,并没提起那次拘留。 阿羽喉咙发紧,她点点头,眼神明灭不定,匆促地对Joey道别:“Joey姐,咁我走先,明天见。” “哎?这么快就走,使唔使我哋捎你一程?” Joey莫名不知其中缘由,阿羽勉勉强强挤出笑:“唔使啦,多谢,我坐taxi就得喇。” 说完她快步离开,留下摸不着头脑的Joey 和若有所思的梁振邦。 找了间七仔随便买了些吃的坐下,阿羽心乱如麻,即使梁警司方才没有戳穿,可真相迟早会暴露,重新做人果然阻碍重重,难上加难。 玻璃反射出孤单的倒影,晚上的气温降低了,牵挂来得无声无息,窜进躯体思绪。 陈天雄这头猛虎,咬住自己拉入泥沼,最后却被他给予了不确定的安全感印浸四肢百骸,随他一路冲向更深。 她打开电话又翻到那条简讯,没有男人的消息,几个月的黑拳生涯,割断情思无疾而终,点滴细节仿似南柯一梦… 香港不存在真正的严冬,只是次日比前一日多了寒冷,阿羽披着薄呢风衣,来到早晨的九龙塘年宵街市,根据昨天Joey列出的清单采购staff的年货,错过了工展会,不得不舍近求远,东奔西走一上午总算谈妥价格,定下送货日期。 吃了午餐她又前往旺角花墟道,挑了一大株金桔树盆栽作为公司的年花才回去。 今天鸿升整个办公室气氛不同寻常,叁四个部门除去电话sales,剩下的仅是纸张沙沙与电脑键盘声,所有职员一改平时午后的慵懒,不再闲谈聊笑,甚至几个爱打瞌睡的都突然开窍,在工位上认真做事。 阿羽脱下风衣还没坐稳,Joey火急火燎地找来:“Raven,出来一下。” 她乍然紧张,Joey是否已经知道了呢? 跟着到前台,她完全没提昨晚的事,小声轻语:“你快点准备两杯茶送到meeting room,Ray而家喺见客…” “啊?boss不是下周回来吗?” “佢提早返香港了…哎呀,咪管咁多,让佢见见你先啦~” 她俏皮地朝阿羽眨眨眼,示意这是千载难逢在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是…” “记得少放点茶叶,Ray唔钟意太浓的。” Joey转身又去了会议室,看起来她丈夫真的没爆料,阿羽卸下包袱,稍作安心。 端起茶盘她犹豫了,根本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应付素未谋面的老板Ray,明明算不上社恐,架不住心跳狂蹦… 敲了两下门,她进入会议室,不敢看任何人。 两边头发只能挡住脸颊,挡不住高挑的身型,老板Ray戴着黑框眼镜,瞟了一眼阿羽。 听完Joey的汇报,Ray笑了笑,对沙发上的客人发出充满魅力的低音炮嗓门:“FDA啱批了几种新药,我喺Illinois拿到Abbvie Ritnavir嘅代理,而家无乜竞争,一个月就能落咗HK,你有冇兴趣?” 阿羽正捧着热茶,绕到沙发侧面垂头递给客人。 “梗係有啦~我出资入股就行。阿Ray,没想到啊,你同你伯爷喺阿姆斯特丹嗰阵,粤语仲係识听唔识讲……” 一口凉气倒吸,这说话声音、语腔…阿羽双手急剧颤抖,心脏漏拍,近乎跳出体外。 杯子摇晃,热水洒出,滴到客人的手背。 “嘶~”对方缩回手,阿羽慌乱无措,茶杯摔落地面打翻,湿了大片地毯。 客人皱眉昂起头,下一秒世界凝滞。 清雅的淡妆容颜,衣着规矩正经,一脸魂不附体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那对睁大的眼睛,依旧凤眸剪水顾盼神飞。 是她,朝思暮想的小拳王... 乌鸦心中瞬间焰火延烧,直直而视,要把女人望穿。 此刻阿羽真切感知,命运之力蠢蠢欲动…陈天雄,再度出现得骤不及防。 “What‘re you doing?”Ray阻断了出神的两人,员工的冒失行为引发他的不满。 阿羽抬眼方看清老板的长相,眉目峻峭如明波静川,鬓角齐似刀裁,上身魁伟,头发向后背梳,雄姿威严中透着远洋外的异国之风,Joey说得没错,总之就是很靓。 “我…对唔住…” “Apologize to Mr.Chan。”老板命令道。 她狼狈尴尬,嘴唇咬得几乎出血,半晌才道歉:“Sorry,Mr. Chan…” “唔使。”乌鸦露出标志性的痞笑,看了看阿羽的工作名牌:“Raven小姐。” “Out。”Ray口吻严厉地斥她出去。 来不及收拾,阿羽逃出会议室,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回到工位,手指紧扣桌檐,如坐针毡。 Joey发现她昨晚开始就十分反常,追出来想问个究竟,阿羽张惶地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好安慰了几句便自行去处理,邻桌同事和部门经理Hugo相视窃笑,猜想她定是在老细面前出了丑。 离开鸿升前,乌鸦和Ray双双盯住阿羽背影,她不用回头都能感应针芒般的扎刺。 夜晚的诺士佛台,派对动物们循嗅着同类的灵魂共鸣鸠合云集,时值97,更多港人挥霍狂欢,预备掀翻最后的殖民之日。 两辆机车逐电追风驰骋街头,爆脆的轰鸣声毁天裂地,疾奔至诺士佛台10号,镁合金毂带动轮胎稳稳刹车抓地,获得夜店门口人群的欢呼喝彩。 其中一辆Rothmans涂装的MC28尤为惹眼,另一辆红白MC21也丝毫不逊色,全是骑士心仪的终极战车NSR250R。 只见两名高大男人一前一后跨下,摘掉Shoei战盔,默契地相视一笑。 Ray的装束与白日西装革履迥然不同,他换上B-10夹克,粗布单宁牛仔,脚蹬一双和乌鸦相同的corcoran黑色伞兵靴,短发随性蓬松,浑然American Casual的打扮,个头比身旁乌鸦还高了2-3公分。陈天雄则身穿毛领机车皮衣,颈挂太角链,胸口大敞,吸引了不少粉红同志的关注。 “点样啊?” Ray明知故问,天雄哥一定对座驾很满意。 “几好,你小子几时钟意上二冲电单了?”乌鸦有点讶异,毕竟阿Ray在美国可是哈雷一族。 “一班HOG,我都腻了。” “嘿嘿嘿,仲係一样喜新厌旧。” 他们勾肩搭背进入面前一家名为Arena Bay的酒吧。 Bar内鬼佬遍地,墙上的荧幕重播着96年UEFA阿积士与祖云达斯的精彩对决录像,中央放置了两张大桌,围了一圈人玩Beer Pong,发出哄笑大叫,夹着各式英语口音七嘴八舌。 “点想到嚟sports bar,唔去我嘅夜店沟下妹妹仔?” “呢酒吧老细係我兄弟,总说叫我回HK就过嚟~走,去玩玩。” 乌鸦很久没玩Beer Pong游戏了,正有此意。 他和Ray找了张桌子各站一边,加入不同阵营,台面上两边放置了20个16盎司的杯子,摆成叁角形,适逢新的一局开始。 几个鬼佬你来我往,转眼剩下6杯,轮到他们俩,乌鸦先手丢球,潇洒一抛,完美命中对面第一个。 “Nice beirut!” “Good!Roll back!” 得到额外投球,乌鸦俯身瞄准,再次直接入杯,Ray笑着摇摇头,放弃平手机会认输将精酿酒灌下。 赢得疯狂满堂彩,第二轮接着进行。 First toss后索性1V1,精湛的投术看得人们激动不已,最后乌鸦失误给了Ray逆袭之机,两次平投shoot皆进。 这下他只有全中才能翻盘,乒乓扔出,触台弹向底杯碰到杯口,眼见进球,Ray突然半空出手fingering封堵。 乌鸦落败,举起杯子痛快豪饮,酒液流到下巴胡渣,倘向胸口… 场里气氛被调动至顶峰,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乌鸦与Ray碰拳致意,抱着头盔去了沙发卡座。 “这次输给你了。” “天雄哥,为了赢你我有下苦功。”Ray拆开一包烟递给乌鸦。 “准备喺香港呆几耐?我都5年冇见你,而家你伯爷身体点样?” “我前几个月才搞到那两部啡呤,今次肯定会留得耐。阿爸身体唔差,除咗生意,佢要我揾个人。” “揾人不如揾我,小事一桩,我帮你~” 碰了杯,Ray接着说:“放心,揾人嘅事唔使急…去年喺龙尾山道飞车,我同北卡班outlaws谈定了,过几天有好东西到国际货柜码头,等着吧~” “你胆係越来越大了~” 乌鸦无比欣赏他的狂妄,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几年就接了老爹生意,真是刮目相看。 “我有个问题,天雄哥,你係咪认识我公司嗰倒茶的女仔?” “被你看出来了。” 陈天雄大方回应,小拳王竟然是Ray的员工,这根本是惊喜的巧合。 “哈,你几时钟意office girl了,点啊?想沟我雇员?” “佢唔係office style?,而且同你係本家。” “哦?” “阿Ray,你帮我个忙…” 在南华大厦占美西餐厅门口,鸿升职员的周末新年聚餐刚收场,接二连叁地告别回家。 阿羽从下午乌鸦现身伊始,都处于丢魂失魄的情绪,做事吃饭心不在焉。 堪比肥皂剧的桥段,江湖无缘再会,即在别处相逢,陈天雄的炙烫眼神使她大乱阵脚,断了的情思似乎已经重新接连… Joey来到她边上,关心备至:“Raven,你今天冇事吖嘛?” “Joey姐…抱歉,我搞砸了。”阿羽自感对不住大姐姐的热心。 “Easy啦,别担心,Ray不会因为小事fire你。”Joey想起了什么,又问:“係咪我家梁Sir太严肃,有惊到你?” “唔係啊...” 这时Joey的电话铃响了,她接了起来:“Ray?有事吗?” “嗯?係啊…….Raven?” 提到自己名字,阿羽很疑惑,Joey也带着同样的表情把电话交给她:“Ray说搵你有事。” 她慢慢拿过电话放在耳边,忐忑不安:“Mr.Ray,我係Raven。” …… 当阿羽站在Arena Bay的桌台前,乌鸦真正确定了心中爱意。 小拳王单手捏着包包肩带,非常不自在地向Ray微微欠身:“晚上好Mr.Ray。” 老板一改先前的疾言厉色请她入座,打量过后感觉这女仔除了高并无特别之处,深陷的眼窝倒同他类似。 乌鸦极为霸道,不容分说拉她贴身坐下,递给她一杯饮料:“果汁,alcohol free。” 阿羽接杯时指尖与其相触,脸颊晕开桃花。 他居然耍小手段,通过老板之口要求她前来,说他庸俗还是浪漫好呢… Ray看她不说话,很识趣地借口去洗手间,留他们单独交谈。 乌鸦想不出用什么开场白切入,他只是迫切想要见她罢了。 “小拳王,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唔係几好,没有你…” 阿羽心惊肉跳,怕他接下来会揭开那层窗户纸。 “没有你,黑虎都好难捞钱。” 她舒了口气,陈天雄,还是那么爱钱。 “不当拳手就去坐写字楼?你越来越像女人了。” “我…我也要有口饭食啊。” 乌鸦随即轻轻摸上她的右臂:“手没事了吧?” 阿羽羞涩地摇头,却忘了推开,男人抬起手指抚摸她眉骨中起伏凹凸的疤,脸庞一寸寸靠近。 紧张迷乱交替,阿羽再也不想拒绝。 “哟,呢个唔係东星乌鸦嘛!” 一声充满调侃的讥讽声破坏了两人升起的浓情,洪兴大飞挖着鼻孔走来,乌鸦放开阿羽起身上前。 “下山虎taste即係不一样,泡的马子都咁独特~介绍一下?” “徐飞鸿~你个大乡里乜都唔得,到夜店蒲无set好个发型,呢臭嘴仲係能寸。” 乌鸦的回驳也是字字嘲笑:“点吖?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大飞弹走鼻屎,恶心地舔了舔手指要和阿羽握一把:“嘿嘿,我係大飞~你条仔嘅老朋友~” 阿羽不予理睬,她早对洪兴的人厌烦透顶,香港这弹丸之地,哪儿都能遇到他们… “点咩大飞,有熟人?” 太子和韩宾也在,一见乌鸦顿时严阵以待。 “真巧,又是你们。”太子已经牢牢记住阿羽的相貌,鬼王输给她之后,始终耿耿于怀。 “大佬们慢慢玩,恕不奉陪,小拳王我们走。” 韩宾拦住去路:“乌鸦,我大佬恐龙係你杀的?” “讲乜春?你大佬死跟我有乜关系?没证据唔好血口喷人。” “别让我查到係你做嘅,我会叫你冚家铲。” “嗤~懒得同你争。” “乌鸦,你个七头皮怕了?” 洪兴刚扎职426的阿坚发动挑衅,亲弟弟金毛强的仇未报,他定要乌鸦血债血偿。 “怕你先怕咗米贵,你哋洪兴边个都爱扮嘢…” 太子劝了一句:“阿坚唔好冲动,你打不过佢,也打不过佢条女,阿强仲没死,今天算了。” 阿坚显然被酒精和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勃然大怒:“太子哥你说过,阿强係咪呢条女捅??! “係我捅?,佢搅了人,没死算佢命大。” 阿羽坦然承认,细路祥为她付出生命死在金毛强手里,没能替他复仇成功实属遗憾。 “我叼你老母!打巢你!” 阿坚开了今晚群架的头炮,箭步上前对阿羽抡出右摆… 小拳王许久不现的杀气腾地炸裂,瞳膜覆霜后退半步,仅单臂夹住阿坚拳头,猛一蹬踹攻其下盘,对方双膝跪倒,她抄起桌上的酒瓶塞入阿坚张开的嘴里,迫他吞下几口,再推掌一拍,差点没把他舌齿打碎。 太子控制不了局面,加入战斗,与大飞一起出手,乌鸦铁了心不会再让阿羽受伤,以一敌二克制进攻,太子拳威力狠,招式突变,两段扎膝接挑肘横摆,击中乌鸦眼下颧骨。 发生斗殴,大部分Arena的客人们惊得尖叫高呼,迅速逃跑,有的和bar-tender伏蹲躲在吧台后,剩余一些喝高了的围观助威。 大飞属于老狗也有几颗牙,他要使自己的招牌野路子:“乌鸦你含蕉啦!食我一发484!” 刚要助力奔冲,大飞后颈衣领被一股蛮力倒扯,仰面看到Ray的脸颠倒在上。 “What the hell is 484?” Ray足足比他高了一个脑袋,大飞懵憧,正想此人边个,脸部遭到头槌倒地,鼻子冒出血花。韩宾见兄弟吃亏迅速帮忙,宾尼虎丝毫不亚于太子,扫腿冲拳阻挡对方,Ray接下拳头,压倒性的力量蓄势待发,横抬一脚将对方踢出老远,撞得圆椅东歪西倒。 阿坚难忍胯下之辱,酒瓶飞向阿羽的头部,小拳王低头蹭蹭踩上酒桌,从高处压制对手,抓起玻璃杯砸他天灵盖,担心乌鸦不敌,她嗖地近身,足刀蹴逼退太子,与乌鸦并肩作战。 酒吧变成了熔炉,打得胶着相持时,Ray提醒了乌鸦:“Cops on the way,we gotta move!” 于是他们抱起头盔放弃搏斗,叁人飞窜至门外机车旁,翻身跨骑而上。 乌鸦果决插入HRC卡匙,套好头盔,猛地踩下点火杆,轰鸣声刹那响彻大街。 阿坚不死心,紧随其后,和太子钻入波子,启动追击。 跑车、电单机车角逐港岛,共演亡命狂飙。 极速飞驰出狭窄的诺士佛台,转入天文道,机车驶向漆咸架空路段,Ray和乌鸦齐排并进,所行之处冒出烧胎般的白烟。 阿坚驾驶波子高速猛赶,直道上车水马龙,他左塞右突,气浪裹带擦地的锐利声玩起了drift,惊得其他车辆避让,差点引起连撞事故。 机车灵活穿梭至公主道主干,一段弯曲过后途经窝打老道直线,阿羽的风衣飘扬飞舞,她紧紧抱住乌鸦腰腹,身体贴合,头发任凭疾风呼啸,吹打得生疼,两边的光影景致模糊成大片波纹,若梦境一般倒退掠过。 四轮波子有诸多阻塞妨碍,始终没有拉近距离,阿坚咬紧牙关,切入Sport+档,玩命踩地板油,激发车速性能直追到底。 长长的龙翔呈祥,两名骑士连续压弯过道,机车白驹过隙急如星火,波子旋风千里奔逸绝尘。 德士古道北后进入荃锦公路,许多大货车兼程而行,乌鸦稍降车速,朝Ray做出手势,Ray心有灵犀,举起大拇指以示同意。 他们突然交错行驶,在逆向道与顺向道中来回游走,阿坚一心要截停乌鸦,沿着他的车轨追去。 Ray放慢速度,接近波子侧前方干扰,阿坚难以摆脱,失去乌鸦视野,急躁下行车不稳。 前方快要入发卡弯,乌鸦单手脱离车把,用力捏住阿羽环抱的手掌:“小拳王,抓紧了!” 他俯身冲刺,MC28陡然极限加速,不知道阿羽是否听到了。 离心力下,她迷迷糊糊想到了霓虹灯、八角笼、拳击…不知名的角落喷出的蒸汽、罪恶、侠盗勇士…与陈天雄拥抱私奔,月夜星灿,永远没有第二天… 巨型货厢车从对面驶来,Ray冒险迎头撞去,九死一瞬,他车头急撇而过,擦着车身渡险,波子被刺眼的大光灯照射,阿坚急刹转舵,惯性作用导致剧烈甩尾,刹车尖啸贯耳,转出两圈半原地熄停… 大帽山的观景台上,MC28亮着唯一的灯光,大雾弥漫笼盖四周,乌鸦脱盔下车,走到阿羽跟前,呼吸附带了白色的氤氲水气。 危情之夜,总是和她一起度过。 阿羽看着他,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颧骨那道血印,乌鸦拂过小拳王的发丝,搭住她双臂往怀里缓缓切进。 深埋爱意的彼此相互侧头,阿羽闭上眼睛全心接受… “轰轰”…机车脆鸣咆哮,Ray驾着MC21化身成叁万支光的灯泡出现。 小拳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小子来得是时候,亲吻又没得逞。 乌鸦笑了,他垂下手臂系紧阿羽的风衣腰带,转身和阿Ray击掌。 “Am I bothering?”Ray打趣地问乌鸦。 “嘿嘿,臭小子…” 两个男人抽起烟,阿羽陪他们靠在栏上,俯瞰大帽山下香港的光斓夜景。 她知道这一次,她真的爱上陈天雄了。 —————————————————————— 俾—给,被;搅—杀;佢—他,她;咗—了;係—是;响、喺—在;嘅—的;冚家铲—死全家;搵—找;嗰—那个; 道姑—吸毒的女人;乜乜斜斜—神志不清;边个—谁;唔—不;係咪—是不是;而家—现在;唔妥—过不去; 佢哋—他们;烟韧—恩爱;呢係—这是;你哋—你们;点—怎么;咁—那么,那;使唔使—要不要;我哋—我们; FDA—美国食药监;啱—刚;Abbvie—艾伯维公司;Ritnavir—一类HIV药物;冇—没有;梗係—当然; 伯爷—父亲,爸爸;嗰—那;嗰阵—那时候;仲—还;识听唔识讲—会听不会说;唔使—不用; NSR250R—本田最有名的二冲程电单车;corcoran—美国伞兵靴品牌;American Casual—阿美咔叽; 几好—很好;HOG—开哈雷的人;Beer Pong,Beirut—啤酒乒乓投球游戏,流行于美国和香港; 老细—老板;嚟—来;几耐—多久;龙尾山道—美国着名的飞车圣地,地处田纳西和北卡; outlaws—美国着名飞车党“不法之徒”;即係—就是;大乡里—乡巴佬;无set好个发型—发型没弄好; 寸—嚣张;讲乜春—你讲什么逼话,类似于做乜捻嘢,粗俗的说法;七头皮—包皮,骂人用的话; 怕你先怕咗米贵—表达不耐烦的一种俚语;扮嘢—装逼;含蕉—吃屎;484—漫画里大飞的斗技,很野路子; HRC—MC28的卡匙,插上去码表就不动了,去除限速; ———————————————————————————— 不务正业好几天,飙车情节我是突然想到小学时候看的偶像剧那首主题曲而构思的,实在太燃了,光听音乐忘记修改。 这一章算是写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打架、飙车、狗血的爱情~两大纯爱战神也终于要开始谈恋爱了。 自说自话剧透一发,Ray是阿羽的亲生哥哥,龙睿。 17.维港幻梦(微H) 卢押道海德中心10层,Callen坐立不安地站立在Andre Jutras中古提琴行,等待店主回复。 她秀雅丽质的脸蛋脂香粉饰,盖不住淡淡失落哀伤。 半个小时过去了,精明的店主满面堆笑,摘下单边眼镜从里室走出,拿着小提琴交还给Callen。 “霍小姐,呢支Guarnerius确係真迹,品相音色上乘,您保存得真好。” Callen抱起琴,听到赞美,无比期盼地问:“多谢你罗生,咁…我话嘅price你觉得点样?” “您想要嘅price梗係可以啦,只不过…”店主眼珠一转:“而家violin市价唔易估,店里售卖周期好耐,如果您?降到40万,我可以即刻叫人提钱。” 40万,与她心目中的价格整整差了15万之多,这把1744年的Joseph Gaurnerius,是外祖父从意大利带回来赠予她的生日礼物,引领她踏进小提琴殿堂,甜美之声陪伴她多年,深入魂魄。 她手如柔荑,抚摸着云杉面板,承载了感情万般难舍。 艰难的思想斗争后,她不再纠结挣扎,作出断舍离。 “好,40万,我想要cash。” 店主占了便宜,自然笑得合不拢嘴:“霍小姐係豪爽之人,您请坐,cash过阵即到。” 等了个把钟,签下一系列确认文书,Callen拎起装钱的小皮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提琴行,只怕反悔。 她乘坐的士回到独居住所,泪水决堤。 告别了珍爱的小提琴,也告别了爱慕的奔雷虎。 大东方夜总会的老板室,桌上横摆着棕色皮箱,雷耀扬拨开锁扣,是一摞摞齐整崭新的港纸。 钱的出现,Callen彻底消失,她什么话都没留下,自此杳无音讯。 “啊啊…雷…あたしの奥に…” 雷耀扬全裸沉腰,趴在妖娆丰韵的女人身上尽情磨插。 冈田满智浑身遍布无法浇灭的肉欲,纹满蛇莲的一条花臂勾嵌进雷耀扬的侧腹,右腿高高抬起,下体穴甬分泌出湿泞爱液,被粗大的肉杵干得啪啪微溅。 她搂着丈夫的腰往穴口挺进撞击:“腰を使って…啊…速く..” 一年多没见,妻子骚骨仍具巨大诱惑,她特有的横滨式情调放浪且淫靡,成熟双乳随节奏抖动,视觉刺激下,雷耀扬将她腿压低,强行撑开至极限,猛烈抽送激插,快感极速扩张,他忍不住低喘起来。 “啊啊…もっと强く,気…気持ちいい...啊…だめだ~” 冈田满智颈颊红透,肆意大叫,来到真实高潮临界点,奔雷虎锁紧眉关,却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女人… “Manchi,声を出して! ” “行く~” 精体热流膨胀冲发,倾泄进冈田满智体内,雷耀扬一阵爽快哆嗦,思维脉络恢复清澈明晰。 他胸口轻伏,抽起事后烟,冈田满智缇紫色留袖和服散敞,褶没了胸襟两侧“冈田”徽标,跪在他两腿间,意犹未尽地吮舔依然坚挺的阳火。 短暂欢愉结束,妻子欲壑难填,在他看来已索然无味。 “呢镬点会想到嚟香港。” 女人抬起头,吊稍眼媚态绰约:“我过嚟睇我老公咯~” 雷耀扬忽视她的假意衷肠,嘴角轻咧:“迷幻邮票搞定了?” 冈田满智侧卧,猩红的指甲缓缓划过丈夫胸口雷虎图案:“定晒,锦山早就安排了。” “堂岛组,哼哼。”他猛一把抓捏妻子的手,心中有数:“Nishiki早就同你瞓过了吧。” “哈哈哈~”她毫不慌乱,发出妖精似的欢笑:“あなた,你係咪呷醋?” 整理好和服,束上带缔,冈田满智起身往萨摩切子中斟了些十四代本丸,直截了当地说:“我哋极道女,唔计带同几多男人上床。” “咁你点解介意我嘅条女,仲要赶佢走?”雷耀扬咬着烟,用浴巾包好下身,踱步至落地玻璃旁,回味Callen那洁白无暇的裸背。 “我梗係唔介意。”满智过来挽起他的钢筋臂膊:“不过登堂入室我可不答应。” 奔雷虎斜视妻子,眯眼笑得神态狰狞… Ray靠着老板椅,翻来覆去读了几遍手中的履历表,简单数行字,毫无工作经验,没任何出彩优势,整体内容平庸得还不及一味自吹自擂的人有看点,只是想到她斗殴暴涨出那股奔腾的虎狼之势,实在异于递茶打翻时的惊慌无助,反差相当鲜明,当真不是office style。 当年阿姆斯特丹下山虎斩妹无数,好事者称之Zeedijk第一条野,曾在De Wallen一夜连御叁鬼妹,如今却转性钟情这种类型。 勾起强烈好奇心的还有她的名字,龙羽… 放下纸张,Ray捏了捏眉心,时差都来不及倒,不免困倦疲乏。 六岁随父亲离开香港远渡海外,近年才偶尔重踏这片故土,他不明白长期蛰居叁藩市的老爷子,突然吩咐他回来找人的用意何在,甚至要求他在港发展长期业务,许是有情怀心愿未了。 不过Arena Bay发生的打架飙车事件,唤起了Ray骨子里天生激进的反叛精神,小小的一矢方寸和美国别若鸿沟,天雄哥的仇家果真不少,一切都变得很有意思。 隔天除夕来临,鸿升的职员们又恢复懒散,心中早已提前开始了新年假期,阿羽孤零零地上下多次将货物推车运到公司,一箱箱搬到地面。 好不容易整理完人手一套的年货继续做事,脑子里装的尽是陈天雄。 男人好几天没联系自己了,一想到那天情迷难抑她就心悸不已,两人算什么关系呢? 阿羽深信命运,从排斥到暗恋,回回历经险要危机,愈发难以自拔。 她隐约记起中学年代读过的Salinger小说《破碎故事之心》,套用其中的台词,陈天雄与她正是a kiss and yet not a kiss,可是这般纯粹的罗曼蒂克似乎不得相衬他东星五虎的黑道名头。 心塔摇摇欲坠,假如注定开端迷蒙结局杳然,该不该继续… 香港除夕年味甚是浓厚,一大早街头巷尾川流不息,紫荆花旗四处扬动。 过了下午四点,公司职员叁叁两两离开,互约年后再见,Joey这周提前补过蜜月去了,逐渐冷清的办公室,只剩阿羽独自留岗。 她将蝴蝶兰和水仙花摆放好,刚关上部门电灯,Ray从总经理室走出,漫不经心瞟了她一眼,说道:“Raven小姐,一起走?” 老板灵性的鼻音震得阿羽肺腑嗵嗵乱跳,吞吞吐吐回答:“哦..好…好啊。” 阿羽初次与老板际会便共同朝洪兴大打出手,一起亡命狂飙,想来他和乌鸦关系匪浅,一本正经的外表下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对其冒出神秘怪诞的感觉,还夹带一丝难以捉摸的信任… Ray挡住电梯按钮板,按下车库层,阿羽满脑问号跟他来到一辆平治S600前,他请阿羽坐上副驾,原来是要送她回去。 出了红磡隧道,阿羽简单说了下方向,Ray开门见山地问:“你同天雄哥,点识??” 想了想,阿羽如实相告:“我做过佢拳馆打仔。” “哦~唔怪得,你打起交倒唔係好shy…佢教的?” 她摇摇头:“唔係...佢都有教过一D。” 接着一路无话,车驶入宝灵街和白加士街路口停下,Ray环顾四周旧楼住宅,依稀想起6岁前对香港残存的印象。 “Thank you Mr.Ray…新年大吉。” “嗯,happy new year.” 阿羽礼节性的微笑道谢,Ray惊现一种稔知熟识的déjà vu,就这样默默望着她消失在矮楼门廊。 家门上贴了挥春,喜气洋洋的大字“大吉大利,万事顺意”,平凡的人,平凡的愿望。 进了屋企,只见沛姨端着盆菜放置到台面,阿羽喜出望外:“沛姨!” “阿羽回来了!”沛姨今天明显打扮了一番,亲昵地拉住她:“快D坐啊。” 向坤从厨房走出,抹了抹额头:“啊呀,丫头到了,仲以为你要加班赶不上团年饭呢。” “坤叔,你点唔话沛姨要来,害我都无准备多个利是~” 沛姨笑带甜意:“自己人唔使咁多讲究,来来,开食啦。” 洗过手,叁人其乐融融坐下,吃起围炉饭,小小的厅堂洋溢着团圆美好。 “丫头食多D,呢哋菜係沛姨做?。”向坤抓了一把全盒中的瓜子,讨个彩头:“新年摞银发财~” 桌上佳肴丰盛,传统盆菜、发菜蚝豉、鲍鱼花胶…年糕油器应有尽有,虽比不得高档餐厅炊金馔玉,阖家共食也绰绰有余。 聊得眉飞色舞时,向坤似乎有话要说,沛姨先开了口。 “阿羽,其实我哋想话俾你听…” “嗯?沛姨你说啊。”她还没察觉苗头。 沛姨看了眼向坤,紧张地问:“我同你坤叔决定喺埋一齐,你係咪觉得唔好?” 阿羽一听,呆滞几秒,随即捂住嘴弯腰捧腹:“哈哈~原来你哋两个…边会唔好?太好了,我都希望多个人撑台脚。坤叔你好坏,自己唔话出嚟仲让沛姨主动讲~” 闺女举双手赞成,两位老人倒羞答答地对视起来。 向坤看她笑不停,夹了块糖莲藕到碗里:“笑我啊,咁几时轮到你拍拖?食个莲藕揾个男朋友啦!” “啊呀坤叔~你讲嚟讲去都係D叁幅被。” “阿羽咁靓,实係有人追佢?。” …… 吃完饭,阿羽帮忙收拾了桌面,两位长辈给她泒了利是,便手挽手出门逛年宵花墟。 看着他们情投意合,阿羽除了羡慕,感到一缕惆怅,不知陈天雄此刻何方。 除夕至深,向坤早早睡去,打算年初一天亮去黄大仙祠拜神祈福,阿羽没有熬年的习惯,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打开手提电话,想发个text祝福给乌鸦,输入删除循环反复,最后干脆放弃。 窗外光影流转,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发呆。 如果他也正好仰望星空,不如神思游历寰宇,幻想万千众生间遥相感应。 11:56,电话铃音急促而来,声声颤开心扉。 “小拳王,我响楼对面等你。” 阿羽一下子懂了,什么是向心上人奔赴的渴望。 她匆忙披了件毛衣开衫走到楼下,陈天雄贴靠着他的Brooklands,夹克褪到手臂,脖架下的火焰勾玉和他一样旷世不羁。 马路车辆驰过,对方的脸消失又浮现,乌鸦在等,黎明停留于黑夜,等阿羽坠入爱河,等她钟意自己。 97年初一零点整,几乎同时,乌鸦将小女人扯紧冲向胸怀,用力环抱,阿羽瘦高的体格难得不反抗,一身蛮横化为绕指柔。 他二话不说要落吻,可她竟撇开头,分明有羞有怨。 “嬲啦?”乌鸦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先至唔係…”阿羽低帘垂目,盯着他凸显蠕动的喉结。 “我唔call嚟,你都唔想揾我咩?” 他一介红棍武夫不擅哄人,大手托起阿羽脑袋,从她心跳和眼神里读到喷薄欲出的两字:喜欢。 胡渣轻蹭眉毛,微弱酒气丝柔迷醺,乌鸦亲了下她的额头,阔唇滚烫才令阿羽意识到医院那个吻,不仅仅存在于梦里。 相拥悠长持续,寒意转为暖风裹束,霓虹跃动色彩无尽折射,乌鸦从口袋摸出一个精美的小首饰盒塞到她手里。 一对足金小耳钉,沉甸甸的实心款,刻有阿羽的名字,土里土气。 “叫人做?,俾你当新年礼物咯。” “…好丑样。”小拳王终于笑了。 哪怕嗤戏,乌鸦愿烂醉在她的韶颜梨涡中:“戴乜你都几靓。” 他的情话也土,土到阿羽面凝朱霞。 一起靠着车,牵手同时瞻眺港岛夜空,像地球上剩下的最后两个有情人。 “阿羽,应承我件事。”乌鸦搂过阿羽肩颈,抚按她的锁骨:“初二陪我去个地方。” “去边?你又谂紧乜,过年我唔会陪你去打交啊。” “嘻嘻嘻嘻~你个细飞女成日就想撩交打吖嘛?”乌鸦被逗乐,情难自制吻向她头发:“去就知啦,我嚟接你。” 为他征战黑市拳、帮派斗殴、约架、飞车,一步一步,甘之若饴,去往何处又何妨。 小拳王点头轻颌,乌鸦拂拭她的光泽乌丝,不忍再放她远离。 横贯九龙半岛与香港岛的一袭汪洋缎带,瑰丽风华之貌足以比肩拿波里魔形幻夜。 湾仔避风塘水域里,船只游艇舳舻相连,排列静泊,桅杆铁线竖立,浮球漂动。 大年初二,四面摩天楼宇华灯齐放时,维港海面似天辰陨落,缀以金针银索,一片摩登万象穷奢极欲。 吉列岛皇家游艇会东面泊船湾,停着一艘超85尺长的Sunseeker双层私人游艇,船壳外观新派又豪华,甲板舷廊处宾客啜饮侃谈,靡靡之音幽幽传出,过不多时即将启航。 游艇内舱尽显港味英伦,细品还有一丝盎格鲁撒克逊野蛮绅士遗风,契合今晚在场主要人物的身份。 东星龙头骆驼坐在艇窗旁的沙发上,左右两边是鸿升老板龙睿和奔雷虎夫妇,擒龙虎和笑面虎正在不远的斯诺克台击球,发出清脆的出杆声,餐桌处不少客人皆是骆驼请来的密友。 “恭喜发财,骆伯。”Ray放低笛形杯,主动敬了骆驼。 “阿睿,几耐唔见,你都成咁大个仔嘞!”骆驼多年没见老友的儿子,喜不自胜:“龙哥点样了?仲喺忙生意?” “我伯爷而家住喺叁藩,生意嘛有黑龙社过手,佢成日就去摄D鸟啊饮茶啦,好自在?。” “咁你以后响度有乜打算呢?” Ray轻轻笑了笑:“听闻香港地产物业形势几好,我响度有间公司,同天雄哥倾掂一齐合作。” “好啊!”骆驼甚是赞成:“荷兰嗰D后生仔就属你同天雄玩得最要好啦,哎?呢衰仔点解仲未嚟…” 乌鸦换了辆蓝色Azure座驾驶入吉列岛泊定,下车拉起阿羽直奔码头滨廊。 甫一登上游艇,阿羽不由得仓促拘谨,陈天雄事先没告知,自己便穿得随意简朴,完全不适宜场合。 乌鸦发现她自行惭秽,顿觉极其可爱:“有我在,咪咁腾鸡,人你都见过的。”他抱抱小女人以表安慰。 进了内舱,他在骆驼前露面:“阿大,阿Ray。” “臭小子你再唔嚟就自己游去筲箕湾,成天屌屌捹。”骆驼夹着雪茄粗俗地嗔怪他,差点让Ray笑喷。 “唔好意思,我接人嘛。”乌鸦态度散漫地赔不是:“你睇我将边个带咗嚟啦?” 阿羽上前向骆驼行礼:“阿公,身体健康,恭喜发财…” 骆驼对她记忆深刻:“哈哈,係小拳王嚟啦,大家咁话大家咁话!”转头又数落起乌鸦:“上次就叫你给人家买像样的衣服,不长记性。” 阿羽被骆驼说得更觉难堪,早知道就稍微打扮下了。 本打算略过雷耀扬,对方偏要故意招惹:“乌鸦,新年快乐。” “哼。”他斜瞄过去:“雷老板,新年快乐~条女换得真勤~” “呵呵,呢係我老婆啫,Manchi,陈さんに挨拶する。” 华贵的冈田满智优雅起身,朝乌鸦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私は冈田満智です,陈さん,ご高名はかねてより伺っております,よろしく。” 乌鸦一句都没听懂,随便握了下,冈田竟用手指在他掌心里划了一圈,目含秋波,公然挑逗。 他不耐烦抽回手,和阿羽一起坐低,骆驼又说起之前土瓜湾那场拳赛,Ray暗自惊奇,想来龙羽在拳馆定是战绩彪炳,果然与众不同。 游艇已发动,出了泊船区缓缓航行到海面,五光十色的景观错落有致,视野豁然开朗。 游船期间众人举杯畅饮若干次,共同庆贺新年。 “阿大,我有个事要讲。”乌鸦放下香槟,打算宣布心中所爱。 “乜事啊?你讲。” 他深沉看着阿羽:“而家小拳王係我……” “Uncle!”话未说完,Leah银铃般的嗓音响起,引起大家注目。 骆驼朝她招手:“哦~Leah,过嚟坐先。” Leah心机不善,毫不客气挤开阿羽,横插坐到陈天雄身旁。 乌鸦翻个白眼,在心里骂了句“你老味”。 靓丽的女孩上身穿crop top,露出纤细腰身,下装是时髦的高腰裤,施以精致的妆容,立刻就把阿羽比得暗淡失色。 阿羽默默噤声,从Leah身上感受到不小的敌意。 “天雄,听说你同佢拍拖,点冷落人哋?” 乌鸦怒瞪Leah,脸色不好看了,向骆驼澄清:“边个有拍拖?阿大,你咪听佢九唔搭八!” “欸~情侣?喢好正常噶嘛,Leah,佢掐你就同我话。” “我先冇九唔搭八。”Leah勾起陈天雄手臂,行为亲密无间:“几时嚟拎走上次俾我件大褛啊?” “…你烧掉好啦。” 身为东星最嚣张的五虎之一,也会有搞不定的儿女情长,这般幼稚抓马的大戏,教旁边雷耀扬和Ray等明白人看得直发笑。 游艇至筲箕湾避风塘附近,在海上打转悠航,Leah滔滔不绝说起和乌鸦的数次约会,西九龙、金钟、跑马地、兰桂坊… 阿羽闷头无言如鲠在喉,乌鸦五次叁番瞥到她的表情,当下发作不起,百口莫辩,眼睁睁看她起身去了餐台。 来给骆驼敬酒的客人增多,沙发那头欢声笑语,阿羽吃了点东西,味如嚼蜡。 擒龙虎和笑面虎又抓着乌鸦加入他们斯诺克阵营,Leah跟随其左右,貌似他俩才是拍拖的一对。 她自感被排斥,一个不入流的外人。 移走视线,心酸销魂,飙车之夜也是一场梦吗? 恋上陈天雄,倒忘了他的社团地位和脾气秉性,浪蝶狂蜂围绕是常态,古惑江湖才不是想象里的童话世界,傻到相信纯爱是她的单纯唐突。 不知不觉站了好久好久,高跟鞋的紧绷感令阿羽不适,她想去甲板透透气,拈起酒杯转身,迎面碰撞上情敌。 Leah似是故意而为,阿羽躲闪不及,香槟倾翻洒在对方胸口。 “啊,Sorry!”她惊愕道歉,慌忙找餐布想帮Leah擦拭。 冰冷的酒“嘶”地冷不丁泼湿阿羽面颈和衬衫领襟。 Leah宛若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我也Sorry!” 血液情绪急速冷却,滴水成霜,自尊使然,天生俱来的狼性凶暴呼之欲出。 阿羽冷目寒星,鸷视娇弱女孩,将高脚杯甩向碗碟,发出不和谐的砰楞动静。 内舱来宾朝餐台围观,连骆驼都被惊动到,一圈人拥了过来。 乌鸦放下球杆去查看情况,小拳王脸颊衣服湿透,他瞧出端倪,对Leah质问:“你又做乜春?” “係佢泼我先!”Leah心虚,恶人先告状。 “我有说sorry,想点?” 她捏起拳形,分秒就要发飙。 “阿羽…”乌鸦克紧她,率先一步劝阻:“阿公仲喺度,唔好动手。” 阿羽看着他,神情传递出失望、气愤。 “陈天雄,我唔应该应承你过嚟。” 拔出手臂,小拳王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内舱。 骆驼大惑不解地问乌鸦:“两个女仔点乜事?” “没事阿大。”他拍拍龙睿肩膀:“帮我照顾下阿羽。” Ray乐意效劳,做了个OK手势。 年初二就有莫名其妙的不愉快,骆驼要求乌鸦解释,他只得悄悄在大哥耳边讲出未遂的风流债… 阿羽撑着甲板护栏,俯视游艇排出的急涌浪花,白白一片散成涟漪,边上仅有龙睿陪她。 “Are you alright?” “Fine…” 乌鸦拖着Leah拉拉扯扯到侧舷,将其发狠推开。 “黎雅彤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远D。” “乜意思?话飞就飞啊?陈天雄,当我係乜啊你?!”Leah杏眼圆睁,她无法对乌鸦死心。 “唔制啊?”乌鸦鬼眉凶拧,说出决绝之语:“真当小拳王唔敢郁你?今次睇大佬面我唔计,再够胆闹佢我将你丢落海嚟喂鱼!” “你敢!” “讲到做到!” 他就此别过,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死缠烂打的大小姐。 Sunseeker重回湾仔避风塘,入港泊停。 来到船头甲板,却没了她的人影,只有Ray独自凭栏抽烟。 “佢人咧?” “啱走~要追吗?” 乌鸦深呼气转身,大步流星踏上码头,Ray开了眼界,下山虎为女人焦头烂额?禁不住感叹偷笑。 吉列岛上人流并不多,乌鸦边走边举目搜寻,快艇堆迭,过客穿梭,他相信阿羽没有走远。 兜转数圈,他茫然扭头,识辨出那个高挑的背影,单薄而落寞正朝着游艇俱乐部大楼独行。 “龙羽!” 一声大名呼唤,小拳王怔了几秒,头都不回加快速度离开,乌鸦逐她而去,展开追女之路。 “靓女你企定啦~” “你听我讲,我同佢冇乜嘢?!” 阿羽不作理会,步履匆忙时,高跟鞋扭崴险些跌倒,她嫌碍事,赌气直接脱下拎在手里,光着脚继续疾走。 “喂,你鸡噉脚去边啊?” 他越说她脚步越急,阿羽无头苍蝇似地瞎走,穿过休闲区来到堤坝,径直朝石块崎岖的沙洲细廊踩上去。 颠簸不平的石子路硌得阿羽赤足疼痛,仍不管不顾朝前,怕她摔流血,乌鸦跟紧尾追。 眼看她要到前方灯塔,尽头就是维港大海,乌鸦叁步并两步冲到背后。 “不听大哥话了?” 他使出蛮劲一把掐住阿羽左手用力拽回身,撞个胸膛满怀。 高跟鞋从手里掉落,轱辘一滚不知所踪。 繁灯缛彩照耀闪烁,小拳王凤眼里含了层泛动的朦胧水光,丹唇紧咬,满脸倔犟的委屈。 乌鸦痞帅坏笑,难抵她勾魂摄魄的诱人颜容,再也遏抑不了洪荒之情。 爱恋释放,烈火燎原,阿羽瞬间被夺去呼吸,灼热气势排山倒海压迫扑面。 男人桎梏牢锁她的身体,右手大掌托按后脑,充满征服欲的唇舌在她嘴里巧取豪夺,携带淡淡的烟草味辗转厮磨各处突破。 从舌根滑到舌尖,猛烈的激吻覆没了阿羽唇瓣,蚕食掉她灵魂最后一丝理性,挣扎抗拒失去防守能力,颤着躯体攀附上乌鸦隆起的斜方肌,任由自己融化成与他齐燃的双生火焰。 这一吻,乌鸦等得太久了。 此刻绚烂的烟花升至维港上空,海平面同天际线一起亮如白昼,流彩纷呈美轮美奂。 他总算给予少少喘息机会,挺直的鼻梁磨蹭阿羽微翘的鼻珠。 “你相信我。” 乌鸦摸抚小拳王耳垂,那丰润的唇上有彼此深吻津涎,夜色迷离下晶莹通透。 全香港瞩目着姹紫嫣红的璀璨焰火,银花火树晖映沙洲堤坝灯塔处的两人。 上瘾未够,又是一波情深浓郁,唇吻绵软温柔,交缠久不罢休。 直至阿羽在他怀里瘫软晕眩。 ———————————————————————————— Guarnerius—瓜奈利小提琴;呢—这;确係—确实是;嘅—的; 咁—那,那么;点样—怎么样; Joesph Gaurnerius—约瑟夫瓜奈利,第叁代瓜奈利家族制琴大师; ?—愿意;あたしの奥に—到人家身体里了;腰を使って—腰用力; 速く—快点;もっと强く—再用力点;行く—要出来了; だめだ—不行了;声を出して—叫出来;気持ちいい—好舒服; 呢镬—这次;嚟—来;睇—看;Nishiki—锦山的音译;瞓—睡; 迷幻邮票—漫画里雷耀扬主营的drug; 定晒—放心;あなた—亲爱的;你係咪呷醋—你是不是吃醋; 十四代本丸—日本顶级清酒品牌;我哋—我们;唔计带—不计较; 佢—他,她;点解—为什么;梗係—当然;Zeedijk—善德街,阿姆斯特丹唐人街; De Wallen—德瓦伦,阿市着名红灯区;Salinger—美国小说家塞林格; 点识?—怎么认识的;你打起交倒唔係好shy—你打起架倒不是很害羞; 一D—一点;déjà vu—逮虾户,似曾相识;呢哋—这些;係—是; 喺埋一齐—在一起;係咪—是不是;撑台脚—形容一起吃饭; 边会唔好—哪会不好;仲—还;揾—找;叁幅被—老叁样,老花头; 实係有人追佢?—肯定有人追她的;响,喺—在;嬲啦—生气啦; 先至唔係—才不是;我唔call嚟,你都唔想揾我咩—我不打来,你都不想找我吗; 俾—给;几靓—很漂亮;应承—答应;谂紧乜—想什么;打交—打架; 细飞女—小太妹;撩交打—找架打;拿波里—那不勒斯;吉列岛—奇力岛,灯笼洲; sunseeker—英国游艇品牌;几耐唔见—好久不见; 咁大个仔—那么大个人了;摄D鸟—拍摄些鸟;响度—在这里; 嗰D—那些;咪咁腾鸡—别那么紧张;屌屌捹—吊儿郎当的粗俗说法; 大家咁话—大家都是,用来回答祝福;Manchi—满智的发音; 陈さんに挨拶する—向陈先生打个招呼; 私は冈田満智です,陈さん,ご高名はかねてより伺っております,よろしく—我叫冈田满智,陈先生久仰大名了,请多关照;而家—现在;你老味—你老妹; crop top—露腰短装;咪听佢九唔搭八—别听她瞎JB讲; ?喢—斗嘴;掐—同虾,欺负的意思;我先冇九唔搭八—我才没瞎讲; 大褛—大衣外套;做乜春—干什么的粗俗说法;话飞就飞啊—说甩就甩啊; 唔制啊—不行啊;真当小拳王唔敢郁你—真当小拳王不敢动你; 啱走—刚走;企定—站住;我同佢冇乜嘢?—我和她没什么的; 鸡噉脚去边啊—走那么快去哪儿啊; ——————————————————————————————————— 锦山—玩过《如龙》的人应该都知道他..我最爱的角色 新年快乐—香港人一般不说新年快乐,因为读音是新年fai luo,不好的寓意。 年初二维港有烟花汇演,现在好像取消了,想当年在香港玩的时候...哎 这章写得好苏好痛苦。 18.错位邂逅 喀嚓咔哧…… 粗短糙厚戴着金戒的手,正抓着个苹果往嘴里塞,嘎嘣吱溜嚼动作响,没几下就啃去了小半。 黎彪膀大腰圆,短发肥腻,一股子市侩刁滑外隐约掺杂着枭雄奸狡。 雷耀扬左手夹住More撑于桌面,最新期号情色咸书刊物《青蕉》翻开摆在眼前,内文彩页印有醒目专栏大标题:“沙发造爱如何做柔软体操,讲究花式必可高潮迭起”,配有低俗的男女行房交媾图,美感尽失。 他定睛看着肥佬黎,对方才来了十分钟,话都没说上多句,苹果倒是已两个下肚,洪兴的人怪癖真不少,他的丑陋吃相也叫雷耀扬作呕。 “屯门点讲,係边个话事?”见肥佬黎吃得差不多,他单刀直入进主题。 “嗯...”肥佬黎搓搓大腿,擦抹掉手上残留的果汁:“下个月蒋老鬼返港就选啦,一个陈浩南条靓大天二,一个係恐龙嘅头马生蕃。” “生蕃?佢知唔知恐龙係我做瓜??” “你唔讲我唔讲,知个鬼咩。而家韩宾佢哋就check紧东星下山虎…生蕃头大冇脑,净想上位啫。” 洪兴矛头对准乌鸦,让他做冤大头,正中雷耀扬下怀。 “你係洪兴北角揸fit人,打算撑边个?” “啐!”肥佬黎吐了口嘴里的碎苹果皮,想起当年陈浩南受大佬B之命,一把火烧了他色情报刊印刷厂的恨:“陈浩南班仆街后生仔睇小我哋老屎忽,搅到同门都冇好啖食啊...乜嘢大佬出乜嘢靓,大天二仲想扎职?扎佢老母输精管啦!” 雷耀扬一早料到肥佬黎会作此回答,不过他并不关心洪兴的内斗,见缝插针做大做响才是目的。 “生蕃呢人点样,有冇机会?” “嘿嘿嘿,耀扬,咪当我唔知你谂乜。” 肥佬黎阴险一瞥,都是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了,怎会勘不破雷耀扬狼子野心:“韩宾都唔想撑生蕃个大老粗,不过佢係地头蛇嚟?,大天二入屯门定係要吔屎,你想响屯门散货就等佢上位堂主~” “哼哼,假使我哋搞掂生蕃,等迷幻邮票一入市,我定翻几成俾你。” “小case,我第日揾佢出嚟倾~上次D白面再俾少少我啦。” “梗係…” 各怀鬼胎的两人心照不宣,奔着相同的利益达成共识,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和朋友。 一通阴谋秘计曲意逢迎后,雷耀扬送走了肥佬黎。 私宅里,黑胶唱机播放着李斯特名作《唐璜的回忆》,凄迷诡谲的音阶令他入骨入髓。 抬起琴键盖,雷耀扬坐下与唱机同步演奏,手指娴熟滑动,黑白音符流畅逸响。 那个狂乱夜晚,那个如乞力马扎罗山皑皑白雪一般的女人。 霍绮珊,从他奔雷虎手心里逃开了。 鸿升经营进入新一年阶段,Joey蜜月还未归来,Ray将大小繁琐事项暂交由阿羽这个小文员来代管,弄得她焦头烂额,不明白老板在照拂还是为难,部门的同事流言蜚语四起,传开了她一个新人被老板相中,即将取代Joey之类的空穴来风。 在总经理办公室,她浏览着一堆复杂的文书,正与Ray进行核对校验。 MSDS、Packing List、Importing License…大量中英文映入眼帘,阿羽注意到了Ray的本名:Raymond·Loong·Heafy,她不理解为何一个美国人会起Loong那么怪异的名字,往下直到发现龙睿两字才解答了疑惑。 “呢段时间Joey唔喺公司,辛苦你了。”Ray潦草地签了几张纸交给她:“Declaration方面有乜嘢唔清楚可以去问Vivian。我一向唔钟意meeting,firm以后再同我report。” 阿羽双手接过:明白了,Mr.Ray。” “唔使咁拘谨,叫我Ray就得啦。”尽管龙睿表现得和和气气,浑厚的喉嗓依旧气场惊人。 “哦,好…” 整理好资料准备离开,Ray拢起嘴角,发出了奇袭问题:“So,How did your date go?” 阿羽懵圈,吞吞吐吐道:“啊?...date...date was...good.” “You seem to be quite serious all the time.”Ray见她不自然的窘态,想了想还是不八卦的好:“well,forget `bout it...” 走出办公室,阿羽极其尴尬,只觉得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和陈天雄谈恋爱尤为怪诞。 旺角西洋菜南街的IQ游戏机中心,几十种乱哄哄的重型电子音穿透玻璃大门而出,内部烟盘雾绕人满为患,一蚊一蚊的神沙发出金属叮呤,玩客身份各异,选择以此方式释放都市压力。 两台贴背放置的拳皇96街机边,不少人围着观战,格斗电玩爱好者争相探头,手掣间的对抗竟也引人入胜。 机器荧幕上,正机位操纵的角色不知火舞速跳重腿起攻,落地B+C,花蝶扇接飞鼠之舞,反跳格挡前进闪避,不知火刚临后放出超必杀忍蜂,一套组bo打得对手八神庵黄色生命条直线下降。 旁观者被乌鸦的精彩操作激动得叫出声,不知火舞那对以细川典江为原型的巨胸,真令雄性血脉喷张。 这局乌鸦稳操胜券,拨转摇杆趁胜追击。 反机位似是先前有意放水,血条逼向斩杀线只差两下重击就被KO,立时切AB键不断闪躲,八神庵来到边缘规避空中梦樱和龙炎阵,power条爆至Maximum,近身两下轻勾再出百式暗拂,上钩重拳琴月阴,不知火舞空中叁角跳猛地吃了满满一发蓝火鬼烧,起身不及后撤心急出招,被八神庵屑风拉回逆剥轻拳,二连葵花又是屑风转向,暗勾手后只见荧幕背景一黑,正中必杀八稚女。 “泣け、叫べ、そして,死ねっ! ” 八神庵台词响起,画面红白刺眼,看客们顿足搓手,惋惜大好局势被逆转翻盘,反机位处倒是传来惊叹和掌声。 连输叁局了,乌鸦拨开头发不怒反笑,一整个人邪王之气大开,看起来要掀翻机器… 他走向对面反机位,坐到office lady打扮的阿羽边上,揽抱她腰肢贴靠亲近。 “啊~打交打机都係咁劲抽...一铺都唔俾我赢?” “你唔係话你好犀利咩,机-铺-拳-皇?” 面对她的揶揄,乌鸦哭笑不得,阿羽处处一股不服输的飚劲,玩game都要争强好胜,难不成年初二醋坛子打翻到现在?连日约会不足以弥补,逮到机会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八神庵以胜利姿势在荧幕定格,乌鸦搭捏阿羽细腰不肯放手,黏着她耳廓问:“几时学?,次次都选八神?” 磁音低语撩得阿羽双颊绯红,却抬起若一池春泉的淡棕瞳孔,望住他半晌。 “我就觉得,佢个样同把声…好似你…” 说罢那对凤眼乐成了月牙。 乌鸦一瞬失神,他权当这句话是小拳王的告白。 铜锣湾灯塔的热吻撕碎了阿羽内心真实谎言,当晚浩瀚繁星,烟火怒放,无垠的魅力使她忘却一切扭曲,闭上眼睛,触碰到曾以为遥不可及的幻梦。 不再有世俗成见,下山虎和小拳王不过是芸芸万众里一对普通情侣,也许危险的陈天雄将带她开启另一段未知旅程,对错恍惚或明暗交织,她赌会被他温柔以待。 熟悉的Brooklands前排,两人上半身斜靠依偎,亲到忘我。 阿羽的丰唇略染酡红,檀口软糯细腻,教乌鸦欲罢不能,捧住小女人脸蛋重啄撕咬,放肆扫荡各处角落,抵至上颚又滑向皓齿,吮咂唇心玉珠,感受她生涩稚气的回应。 唾液津甜,发出“啾啵”声,不间断的痴缠即要失氧滞懈,男人本能自下翻涌,手掌抚落到她衬衫衣领,娴熟解开扣子便要探那团向往已久的酥软。 勾抱着的身体一震,“绅士之手”被阿羽大力扼住,不甘心的欲火作两下激吻后只能生生吞咽。 在小拳王面前收枪早不是头一遭,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真正成为自己条女了... 唇舌逃离,阿羽羞怯喘息,捂着胸口眉头微皱,泛起小小愠色。 “咸湿佬!” “仲有契弟死铲嘛…”乌鸦忍不住再次一亲芳泽,胡渣细摩光洁额头:“惊人见到就去我家,我张床好大好舒服?。” “陈天雄,你係咪就想同我...同我...” 阿羽连上床两字都难以启齿,脑子里不自觉出现先前他与骨女行淫的一幕。 “同你乜啊?我而家係你条仔,唔俾我揸?” “唔知丑…” “除咗我,边个够胆要你呢D咁恶嘅?” 她顿时撤出怀抱,气鼓鼓去推车门,乌鸦哈哈大笑尽显流痞无赖,壮硕粗臂反手将其锁箍,囿于厚实的铜墙壁垒中,无视阻挣死死摁压束缚。 明明快要沦陷,她却还强作镇定负隅顽抗。 “我就係钟意你够恶。” 猛地又是炽热烧天一吻,差点摄走阿羽所剩无几的心智… 小拳王终于安静老实倚着肩膀,娇憨神态从来好似只对他才会显现。 乌鸦点了支Marlboro,抽第一口时无端想到它的含义:Men always remember love,because of romantic only… 当初痴情芬妮时那份少年执着,早在亲手打死大华D后一去不返,过档东星不过岁月虚延,糜烂乱性,而今又有了重新洗革的理由。 他和龙羽相识充满浓郁难化的色彩,一种黑暗里互相猎魂的针锋相对,遽变成原始野兽结伴前行,也不失为另类浪漫。 抽完烟,乌鸦从后座拽出两个购物袋放在阿羽大腿上。 “帮你买咗咁多,够唔够?” “係乜啊?” “阿公唔係叫你着得似样D咩。” 阿羽随手翻了翻,不禁失笑,这男人身上的衣着都是谁穿谁沉默的款式,还好意思替她自作主张。 “女人D嘢真係贵,钟唔钟意?” “庹缩…都未着,点知嚄…” 乌鸦一副登徒浪子般的色目:“咁下次着俾我睇下囖…” 回家洗了澡,从衣服里挑出一条裙子试了试,看着镜子中的大低胸高开衩,阿羽脸色涨到堪比关公,这根本就是他喜欢的吧?老天,谁能拯救陈天雄病入膏肓的品味… 庄士敦道130号,一座占地4000多尺的老唐楼内,人们熙熙攘攘地聚集“打茶围”,龙门大酒楼外,霓虹异形灯牌纵架穿过整整四层高度,深红外墙斑驳古旧,言明其历久沧桑。 大理石门楣上方的篆体金字,天花板悬着大红宫灯,旋廊挂叁英战吕布木雕,金色盘龙铜柱亮光点睛,另有纷杂的叫堂粤语,唤起了Ray陌生而亲切的迷朦记忆。 他从未在横挂“天下为公”牌匾的叁藩华埠内体验过如此极致魔力,香港拥塞辐辏的万象令他有电影《银翼杀手》那样Cyber Punk感官,无上冰冷的天国都会至卑劣炎热的炼狱街头,仅需一个转角,犹如颠倒双城,毫无过渡。 Ray包下几桌雅座,坐在叁楼窗前品饮水仙,虹光线束聚集到他凹陷的眼眶和硬朗峻酷的面容,情绪难明,身后站着几名近身鬼佬巍然不动。 阿婆侍应举着铜壶,长壶嘴倾出滚沸热水添茶斟满,偷偷窥了他一眼:“慢饮。” “唔该。”Ray食指中指关节轻扣桌面以示感谢,父亲曾教授过此类中华礼仪,确实具有底蕴深意。 桌上陈列的炭火烤鸭、烧腊、榄仁马拉糕等龙门招牌菜点分寸未动,由热转凉。 久候一个多小时,Ray保持着悠哉耐性。 放下茶盅,一位年逾半百的男子出现在酒楼叁层,浑身西服笔挺,领带饰物价格不菲,花白头发梳得油亮整齐,脸纹褶皱但又容光焕发。 他神色不悦,步履骄矜不失气度地朝Ray走来,停于离桌半尺的距离,蹙眉询问:“你係Mr.Ray?” Ray向这位长辈温文尔雅微笑,却没有起身恭迎:“係我,幸会啊戴生,take a seat please.” “唔使啦。”对方被他的不敬激起恼意,做作地抬起手,指着腕上那块马耳他十字:“我冇几多时间,有乜嘢事就讲啦。” “你都赏面嚟咗,点解唔倾下?”Ray从容不迫,睨睥他的傲慢。 “你想同我倾生意约咁嘅地方?以为係讲数?哼!” 戴子良才现身就想走,他不识龙睿的来历,龙门大酒楼更象征了生涯的糟粕污点。 若非东星社龙头骆丙润通过关系找来,自己岂会赴市井之地见一个自称故友的陌生人?跳出杀戮江湖上岸几十载,早就和叁合会撇得一清二楚,千辛万苦洗白过往,羽翼丰满的人生,绝不可能再堕回泥潭。 Ray带来的其中一名鬼佬飞速上前按着他胸口,凶恶的蓝灰色瞳孔看得戴子良发怵。 “Chris!It`s okay, step back,I will handle.” 鬼佬得令回到原位,戴子良受到惊吓,气愤斥道:“你想做乜嘢?” “戴生误会啦,我只不过係想请你饮下茶。” 对方左顾右盼,深知人单力薄的劣势,只得乖乖落座。 Ray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件物品扣于餐桌,推到他跟前。 一块旧式Rolex Day-Date棺材仔,秒针稳稳当当走着,如梭年华难掩烈火真金。 戴子良疑忌掂起手表琢磨半天,当表盘翻面,有处青灰蚀印刹那间冲破尘封往事的大门。 他瞄了瞄Ray的长相一再确认,脖颈硬如木头,一道惊雷划破空白脑海。 “你…你係笙哥嘅…” “呵呵,睇嚟你仲记得...”Ray淡然点头,伸出指骨颀长的手:“我叫龙睿。” 戴子良震惊感慨,握捏的右臂发抖发麻。 年轻人竟是60年代名噪港岛黑道,各大字头公认仅两名双花红棍其中一人的...公子? 他当场回首旧章陈史,1970年前皇气黑帮不分家,五亿总华探长翻手为云,斡旋英方与港人之间...围村木屋孳生罪恶温床,无数道友们横摆啤灰,狂野追龙...跟随大佬四方征伐,受把于老芝沦落,流泪苦吟《铁窗红泪》,有人则进了祠堂等候末日... 「和合图」龙鸿笙,自九龙城寨的阴暗犄角破壳出世,拳打大圈烂仔脚踢北漏洞拉,挑遍洪门高手,硬是在血肉纷飞的潮籍社团横刀立马,龙眼红花加身,风头一时无两。 可浮生从来无常,恶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 74年麦理浩成立ICAC,O记换血重组,肃清大量警部遗毒,在此之前的几年里,和合图内陡生变节,没有几个知道龙鸿笙遭遇了什么,坊间传其死于乱刃,也有的说他急流勇退远走重洋,于是传说成为不可考证的笑谈,最后销声匿迹。 龙鸿笙曾叁次救难身陷囹圄的他,棺材仔和茶楼,是江湖倾轧下兄弟情义唯一的信物见证。 “对唔住,啱先係我有眼不识泰山…笙哥佢,过得好吗?” “唔好咁讲戴生,佢过得好好,多谢关心。” 亮出手表,对方一百八十度转变,Ray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会顺利许多。 “我哋都以为佢…估唔到今日仲可以同龙公子见面。” 戴子良永远难忘,龙鸿笙只带着和合图另一名双花红棍梁修文,赴龙门茶楼面对几十名壮猛印巴人,把半死不活的自己捞出来,魄力胆识举世无双。 “哎,当年响度...我俾...” “过去嘅事就由得佢啦。”Ray打断他,倒了杯水仙:“伯爷话过戴生係个知恩图报嘅忠义之人,我今次冒昧约你出嚟都係有事相求。” “...龙生有话不妨直说。” Ray调查过戴子良背景,为打消他的顾虑向他解释:“你唔洗担心,而家大家都係做正经生意?…老爷佢好关注HK地业,想注入黑龙社资金,听骆伯话你係Hennessy嘅资商主席,希望我哋有机会合作。” “黑龙社?” “外界称呼啫,我哋喺美国主要做pharmaceutical business,HK有间持牌branch。” “咁笙哥嘅意向係?” 龙睿直视他,手指戳戳桌面:“Causeway Bay。” 戴子良恍然大悟,难道说龙鸿笙意图倦鸟一朝归巢... 促膝长谈至午夜降临,街头巷尾灯火阑珊,送别父亲故友,Ray才与近身吃了点东西走出龙门大酒楼。 天色暗幕,周边不少行人过客还在杀街,多日事务劳碌,他玩性大起,不愿错过美好的夜蒲。 “Deep in my heart~There`s a fire that`s a burning heart~” “You`re my heart,you`re my soul, yeah a feeling that our love grow” 荔枝角长沙湾的Hot Gossip吧,头顶大飞碟旋转,dancing pool里群魔乱舞,踏着节奏扭摆狂欢,老派舞曲渐渐没落的时代,仍有一群荷东猛士,高呼尖叫的士高不死。 那些陈词滥调在尖沙咀两大DJ的巧妙混音后变得永恒经典,Ray特别迷醉这般氛围,如若回到高中参加homing和sadies,不固定的舞伴,从来记不住名字国籍,可能是小麦色波多黎各女孩,或是他偏爱的腿长彪悍德州款,每一个热情似火搔首弄姿,只为了舞会上私饮烈酒,在湖边早早偷尝禁果。 魔光魅影的香江,他是否也会有艳遇?Ray被这无端念头笑到。 打开电话拨出乌鸦号码,他又想起天雄哥兴许和龙羽正你侬我侬,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看来今夜注定要独酌了... 《Say You`ll Never》的电音前奏燃爆全场澎湃激情,人们痴痴张袂拂袖,摇头晃脑的动作像在倒带快进,空气闷湿耳膜,酒精香氛弥漫再加一点致幻剂,就能剥离意识,飞出九霄云天。 穿着珠片A字裙的啤酒小姐,高马尾轻盈飘摆,察言观色地弯腰推销,好似迷失在丛林里的羔羊,向一桌桌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兜售孤立无助。 邻座酒客大喊:“哇,好靓个啤酒妹,冇睇过咁高水准嘅~” “各位先生靓仔帮衬半打吖。”速销妹声音娓娓动听:“买两打Carlsberg呢可以再送半打生力。” 几个麻甩佬淫邪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肌肤上,盯着耸立的胸部来回扫视。 一只喝高了的手抓住她大腿滑摸。 “手感超正啊~陪我哋饮紧几杯先就帮衬啦!” “唔买咁打搅啦…”离开雷耀扬以后失去了庇护,霍绮珊最不会应付的就是这类客人。 她赶紧逃开这桌想寻找其他买家,纤弱玉臂又被拉了过去,随之污言秽语钻进耳朵。 “咪走啊,有波有罗真係搅到我鸠硬…” “饮咗带你去爆马栏~索女含捻好难忍喎~” “唔好咁!我要做嘢嘅!”她鼓足勇气,生平难得剧烈反抗:“放手!” 有个一身中学制服的男生出手撕扯她裙子肩带:“喊乜啊?除光衫就係只鸡,仲扮清纯?!” 柔弱的女人羞愤难当,奋力挣扎:“你把口唔修!” 学生仔突然不知怎么受到重力冲击,摔在酒桌上和空瓶一同翻滚倒地,霍绮珊因惯性站不稳向后跌撞,被强健的手臂撑起护入侧怀。 她慌乱仰头心速上升,四目齐齐对望,立时生出错觉险将魁梧英气的龙睿认作了奔雷虎。 啤酒妹生得标准港韵,两缕散乱青丝粘拈上唇,桃花眼清澈黑亮,化为温彻斯特马格南,装填7.62mm蜜糖子弹,精准一发狙进Ray的心室血管。 “死野仔!叼你老母冚家富贵!係咪管闲事?” “食饱冇嘢做?穿西装喺度冇料扮四条啊,行埋一边!” 小混混们酒壮怂胆,仗着人多扬声恶骂。 Ray若无其事扶稳霍绮珊,根本不在意威胁:“minors仲嚟饮酒?猫咗就返家。” 同时4名五大叁粗的鬼佬近身凶神恶煞包围过来,立马浇灭他们嚣张气焰,吓到冷噤闭口不敢有动作。 “我数叁声,你哋即刻消失,咪使边个都唔好走。”Ray往嘴里丢了根烟开始倒数:“One。” 对方被气场压制,互相传眼色。 “Two。” “快D走嘞!” “仆街鬼佬真係老虎蟹嚟?…”小痞子们来不及收拾,匆匆拎起包,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男人帮她解决了麻烦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有所要求,只是朝她正面打量一通后回了酒台。 过了几分钟,霍绮珊端着托盘,把五瓶Carlsberg小心放置Ray的桌上。 “先生,呢係送你?。”她交叉拨弄双手青葱十指,含蓄地说:“啱啱…多谢。” Ray以为她借机卖酒,倒也索性慷慨解囊:“你剩下几多瓶我都买晒。” “先生,我唔係咁嘅意思…买晒你都饮唔晒…” 没料想这啤酒妹花容月貌的外表下如此心细敏感。 Ray思考了一会儿,提出小小要求:“我全部买晒,陪我跳支舞点样?” “啊?我...我唔係好会...” 行动派的他向来雷厉风行,既然没说不就等同于答应,二话不多牵起霍绮珊柔腻芊手,阔步走进舞池。 “Sunny!Yesterday my life was filled with rain.Sunny!You smiled at me and really eased the pain~” 龙睿跳起霹雳舞,全然舍我其谁。 臀胯扭动,脚底贴地滑行,闪转腾挪,手臂宽肩呈波浪摆伏,再快速交叉双腿前后,舞姿较《周末夜狂热》里的Tony Manero有过之无不及。 拍着手靠近,颈部轻摇,对女孩做出挑逗状,毫不放浪猥琐,拉住她甩出去揽回怀,原地旋转,细嗅她身上怡人幽香… “Sunny! Thank you for the sunshine bouquet! Sunny! Thank you for the love you brought my way~” 西装大男孩调皮雅痞共生,霍绮珊情不自禁感染情绪释放的魔力,不顾步伐笨拙生硬,跟随Ray的引领尽情热舞,暂且放空所有沉重包袱。 Boney.M的乐曲结束前,她就快要忘了一切… 酒吧顶楼天台,霍绮珊和Ray挨着坐在水泥台檐,长沙湾隔开两个截然相反的地界,南面是九龙半岛密集高楼,往北则是新界矮房山脉,能望见隐隐绰绰的金山郊野。 香港2月的惯常东北向季候风一阵斜吹,冻得霍绮珊搓搓掌心哈了口气,然后一股温暖从背后覆盖到整个上身。 “Thank you。”她羞羞搭住Ray给她披上的西服衣领,触及内心对另一个男人的联想。 “你一直喺度做beer sales?” 霍绮珊摇摇头:“先做咗几日...” “我睇起嚟都唔似,边有咁样卖酒搵食?。”Ray性感鼻音在空旷的天台产生回声:“香港D女仔都係好似你咁怕丑咩?” “我...怕丑都要分人...” 长曲睫毛盖着她褐色瞳眸,藏着不易察觉的忧郁向他射来又一枪蜜糖狙击。 “你叫乜名?” “Callen,你呢?” “Raymond。” 是夜,天马行空无关性欲,你情我愿无关强迫。 一对不期而遇的Perfect Strangers,漫无目的何须终点,天亮即可道别相忘。 他给她讲美国轶事笑话,她纠正他不标准的粤语发音,从古典交响绕到新浪潮,从浸礼教条转至妈祖信仰… 黑发东方女郎,80年代的士高,Ray甚至幻想把她带到叁藩,塞入自家那辆古董庞蒂克,一遍遍驶过落日余晖下的金门大桥。 晨光熹微揭开夜幕,新界的层山迭嶂露出轮廓。 “好高兴同你倾,我係时候走啦...bye,Callen小姐。” 疾如风的潇洒男人,似乎不曾为谁驻留盘桓。 “等阵。”霍绮珊呼唤他:“你件外套。” 他回头,灰白苍茫间混合浅绛的天色成了背景板,衬得Callen洁白明媚,在大片破败腐朽中熠熠生辉。 “送俾你啦。” 就当留下纪念也好… 洒脱不过两秒,Ray败下阵来,心脏被子弹喷发的蜜意裹满。 “想搵我,名片喺袋入面。” 霍绮珊笑了,甜过富豪云呢拿冰激凌。 她不知道Ray背过身在想什么。 艳遇嘛…果然没戏。 ———————————————————— 黎彪:漫画里的肥佬黎,洪兴北角揸fit人,做色情杂志生意,有一间报社《玖周刊》 头马—心腹马仔;做瓜—杀死;佢—他,她; 而家—现在;佢哋—他们;头大冇脑—头脑简单; 啫—而已;老屎忽—老家伙;睇小—轻视; 啖食—生计;乜嘢—什么;靓—小弟; 仲—还;扎职—升职;咪—就,别; 谂—想;吔屎—吃屎;定係—肯定是; 响,喺—在;我哋:我们; 俾—给;梗係—当然; MSDS—物质安全数据单,贸易必须提供的文件; Declaration—报关;唔使—不用; 咁—那,那么; 一蚊—1块钱;神沙—机铺里硬币的别称; 劲抽—厉害;一铺—1局;把声—声音; 惊人见到—怕人看见;係咪—是不是; 条仔—男朋友;唔知丑—不知羞耻; 边个—谁;呢D咁恶嘅—这么凶巴巴的; 大华D—漫画里乌鸦原来的老大; 阿公唔係叫你着得似样D咩—阿公不是叫你穿得像样点吗; 女人D嘢—女人的东西;庹缩—吝啬,小气; 咁下次着俾我睇下囖—那下次穿给我看看; 龙门大酒楼—老唐楼,香港历史悠久的茶楼,已结业; 《银翼杀手》—1982年科幻电影; 马耳他十字—江诗丹顿手表; 倾—聊;讲数—谈判;睇嚟—看来; 横摆,啤灰,追龙—都是吸毒的意思; 老芝—芝麻湾监狱;祠堂—赤柱监狱;北漏洞拉—越南人; 麦理浩—第25任港督;估唔到—没想到; 荷东—荷里活东方明星舞会,经典的士高; Homing,sadies—美国高校学年的舞会传统; 生力—香港本土的啤酒;有波有罗—形容女人身材前凸后翘; 爆马栏—开房;鸠,捻—男性生殖器; 把口唔修—没有口德;冚家富贵—冚家铲; 猫咗—醉了;咪使—不然的话; 老虎蟹—横行霸道的人;啱啱—刚刚; 买晒—买完;喺度—在这里;先—才; 睇起嚟—看起来;边—哪; 搵食—赚钱;怕丑—害羞;倾偈—聊天; 等阵—等一下;庞蒂克—美国着名肌肉车; 云呢拿—香草; ______________ 鸽到现在的一篇意识流... 19.九冬火夜(H) 那两日,香岛爱恋满溢。 除夕余温未散,年度西洋Valentine紧跟降临。 食肆酒店、购物中心千篇炮製优惠手段以招徠顾主,挡不住新人旧侣岁岁前赴后继,相会短暂良宵。 花铺店主正指住这波热潮旺季撑市食糊,哪怕花束价值高至五、六百零蚊,游人熟客也几乎踩陷太子花墟道。 港九玉英通街走,从一大朝早起,鸿升办公室展开收花竞赛,速递战士变身情缘使者,如织布之梭频繁往返于写字楼,见证花团锦簇重全城的喜悦。 角逐到晚霞初升,橙红天光渐染九龙各处,公司上下充盈着馥郁芬芳。 白昼的浮尘未及平定,明月已覆罩城市一抹青黛迷晕,遍地手捧玫瑰番梘的女生扫空通勤倦意,挽着另一半或去仪式晚餐,或去staycation。 丰检不由人的东方之珠,眾生为口奔驰,营营役役,唯有爱情能够暂且维稳将已失衡倾覆的天秤。 下工时分,阿羽走出胜基中心,缓缓漫步在皇后大道中段,一如既往的背影瀟颯,只是踽踽独行。 情人节两手空空,她成了同事口中无比阴公的疤面煞星,不仅衬叶都没收到半片,乌鸦连电话和简讯都不传来。 左手腕被一根红绳缠绕数圈,那是向坤昨日去黄大仙祠在月老像前替她求来的,煞有介事地教会她完整復杂的掐印手势,说如此才可获得天赐良缘,坤叔那春祈秋报、惊避子卯的虔敬迂腐佬,定把斗姥元君、燃灯古佛、孔圣先师等释儒道神明拜了个齐齐整整。 红绳不掛在庙里受持,还会灵验吗? 阿羽也不明其窍。 叁合会的风诗手印她倒如数家珍,过往参拜的香火尽数跪焚关帝和洪门宗祖,至于情爱,若非陈天雄,哪里有闲心考量这番镜花水月。 二十叁年形影相吊,她自认与矫情哀怨断绝,不识主动出击抑或欲擒故纵的把戏,乌鸦更不是无线剧集里的观音兵。 不过短短数日,男人就教她学会了患得患失,得了感冒般的情绪,忍耐又怀揣希冀,也许顺其自然总会捱过。 坤叔沛姨伉儷情深,为纪念来之不易的黄昏之恋,当天将鱼蛋铺歇业,携手赴龙鼓滩共赏夕阳,阿羽着实被塞了一嘴柠檬,今晚想填胃饱腹大约只能挤在双宿双飞的鸳鸯堆里点个单身套餐... 步至摩利臣街口,巴士私车混着赤色的士,漂流在灯海长川千叶扁舟,右侧道路涌来自假日广场过街的小波人潮,一寸置锥,两世人间,百多年前萧索森凛的十皇殿时过境迁,衍嬗成如今休憩地所,观看问吊笞刑的麻木眼仁更叠为富有七情六欲的红男绿女,成双成对载欢载笑。 等待交通灯间隙,思入缅邈的阿羽感到脚边有异动,俯身发现一只浑身短棕毛的幼犬正亲热蹭着鞋子。 上环区少有宠物,她以为是流浪狗隻,爱怜地蹲下查看,小家伙两条前腿跳起扑在她手臂上,细尾晃摆快似马达,满一副自来熟的亲昵,阿羽挠了挠它的头,它便闭起眼睛十足享受。 「虎仔,唔好扑人哋!」 年轻男宠主手攥绳索急急忙忙追来,见一女子友善抚摸自己爱宠,顿时如释重负,先前不慎被狗挣脱颈圈,撒欢疯跑,无拖绳骚扰到他人,说不准就要吃一张代价高昂的渔农处罚纸。 他向阿羽表示歉意:「Sorry啊小姐,冇虾到你吖嘛?」 阿羽抱起小傢伙,怀里爪蹄淘气扑腾,耷出卷舌奋力上窜要舔舐她脸颊。 「唔紧要啦...你条狗好得意。」 罕见的婉仪浅笑,招引得男宠主目光迟滞,转瞬忘记把狗拿回:「....你...你都鐘意狗咩?」 「嗯,佢叫虎仔啊?」 「呃...係啊,啱叁个月大,係唐狗嚟?。」 闲谈几句宠物话题后将狗交还,虎仔竖起尖耳忽闪大眼,余味无穷地抻长脖子翕张鼻头,阿羽五指一挥,告别偶遇的小东西。 「小姐...介唔介意留个号码?...下周SPCA喺轩尼诗道有待领街展,要係你得间...」 仅凭她手无捧花断定独身与否,殊甚轻率冒昧,男生仍举起手提电话,铆足勇气试探。 阿羽迟疑了,月老显灵的时机似乎并不妥切。 「嗶嗶——嗶——」 侧后方几米开外,汽车鸣笛声暴烈嘶吼,像猛兽失控前不耐烦的警告,慄得她產生玄妙预感,连带红绳也有了生命一般。 敞篷Azure华贵优雅,四个大车灯锐利明晃,乌鸦依然故我的古惑,从来与座驾气质相左。 车门「砰」地甩上,庞傲骨架披着皮革风衣,几步来到两人跟前,卸去黑超鹰瞵而视。 没等阿羽开口,被他拦腰搂紧,脸色邪戾,叁分戏謔,叩拍男宠主薄弱臂膀。 「你条友带住狗响街抄牌啊?」 对方还在痴等回復,谁想索女条仔半路杀出,搭訕失败不知所措。 「唔好意思喎…我…」 「沟我女,信唔信掂你条狗出去?」男人兇眉怒目地宣示主权,吓到对方抱紧虎仔后退。 阿羽担心他惹事斗非,即刻製止:「喂,人哋唔係咁嘅意思,你咪乱嚟。」 他瞥了眼小女人,轻哼放软:「下次问清楚再抄牌先啊靚仔。」 「对唔住…对唔住…」男生连声道歉,飞也似地逃离。 乌鸦拥阿羽入怀,察觉她有些闷闷不乐。 「又嬲我,收工出嚟都唔睇隔离一眼。」 「做吊靴鬼跟住我?点解唔call?」小怨气慾藏掖更乍现,不愿承认满腹顾念。 「嘻~唔跟点会知我条女俾人沟。」他心知肚明,安抚解释:「一日多未见啫,我同阿Ray有嘢要做嘅。」 阿羽推开他胸膛,无由来一股醋意:「係咪陪别人去西九龙跑马地拍拖啊?」 「仲唔信?」黑发间手指穿过,试图拂走不安定:「我使呃你咩。」 朱唇微抿,带俏带娇细语咕噥:「你稟神都冇句真。」 他迟到,但终于没缺席,何苦兀自心猿意马,言不由衷... 街客来回行路,大部分不吝偷偷对Azure惊羡。 一对情侣沿途经过,直盯着乌鸦座驾:「哇,好靚架车。」 小拳王不觉意瞄向那女孩手里大束粉瑰红玫,自然没有从乌鸦眼里遗漏,遂牵起她手往Azure走近。 车尾Bentley铁标锋芒一掠,揭开满载花灼叶茸,芳菲清沁熏脾。 肯亚玫瑰,绣球,桔梗…鲜妍欲滴欲燃,无多余虚假妆饰,铺陈整厢。 阿羽呆怔,眸孔失焦又回清澈,几多心醉几多神迷,惟见猛虎折枝嗅蔷薇,拈起一朵举在眼前。 她接过,美得不现实。 几十个鐘,有一千种故作的不以为意,一万种雷同的失落沮丧,被一种叫做陈天雄的惊喜冲散消弭。 参差的黑棕色发丝靠拢而至,脚下倏地悬空,乌鸦抱她落坐进花萼琼盘中,俯下前躯湿吻两片丁香荷璧。 女人,嘴再硬,亲起来还不是软的... 当两人再次撇低全世界,乌鸦劲仞脊背受到敲打,起身扭头,一名黑色警服的差佬正了正帽檐,官腔官调地通知他:「先生,呢度唔好Park车嘅噃,揽揽锡锡去hotel啦!」 不愧是下山虎,两手一摊,转为嬉皮笑脸应付:「哗,阿Sir,你管交通定管人拍拖?kiss都唔得?」 「我费事管你做大戏,总之嗱嗱声走,否则开你告票啊。」差佬是个四眼,生得茂里木嘴样,说话颇恃住有份与外表不相称的信心架势。 「开啫~你估几百蚊张牛肉乾我鯁唔落?」 「有钱要低庄!违例影响交通係咪你唔啱喔,再唔离开将你架车拖走。」 乌鸦脾气冲将上头,非得夹硬着来:「扮大嘢恰良好市民係嘛,够胆拖试下。」 四眼差佬提高嗓门,用警棍指着他:「眼斩斩咁唔认得我?」 「嚮朵?你边捻位啊?」 「我就係上过周刊封面,靚坤都俾我拉低嘅湾仔枪神!」小小差人瞪圆绿豆眼,像是练习了无数遍的台词脱口而出,百试不爽。 乌鸦剎那哑火,难怪...洪兴,靚坤,湾仔枪神...一枪击毙黑帮大佬,威名远扬,那段时间霸佔了报纸新闻头条。 「Sorry阿Sir,我哋而家就走。」阿羽扯扯男人衣袖,凤眼含着「咪搅大鑊」的请求。 「吶,你女朋友懂事,唔同你计,一分鐘之后我唔想睇你架车喺度!」 「走咪走囉~呼呼喝喝~」 上车啟动,他不忿巢偏要使坏,故意踩爆油门扬长而去,留湾仔枪神吸足一串尾气捂鼻乾咳... 佐敦茂林街巷口,狭窄小道四围泊满了车,蓝底红白字的百年招牌「太平馆飡厅」钉头磷磷掛嵌于矮楼,情人节客流尤胜往常。 啡色软椅与木纹墻板相得益彰,灯光胧黄曖昧,一派粤西结合的復古风华。 各桌食客喁喁私语,传出嘈嘈切切刀叉声,阿羽正在吃叫做「独自去偷欢」单人餐里的沙律,来得不凑巧,节日特供的「比翼双飞」、「恋爱大过天」等双人套已早早售罄... 舌如轻罗点扫余留嘴角的酱汁勾转收回,无意识翳住的下唇,较红酒牛脷更显秀色可口,乌鸦看得目光流眄,捏了一把口袋里的Marlboro烟盒,才想起no smoking here。 「Where do I begin? To tell the story of how great a love can be...」 餐厅播放着许冠杰70年「双星报喜」中的古早情歌「Love Story」,fuzz颗粒感嗓音鬼马又多情,许是气氛烘托恰至好处,他忽然离开座椅直立,身体朝阿羽前倾,宽口微张,似要吻她个措手不及。 小拳王明知他胆大妄为,但此刻也不能自已地顺从,闔眼由他胡闹。 几秒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再睁开就瞄到陈天雄嘬咬她的饮品吸管,唆去大半杯柠茶,面露得逞之意,欣赏自己憨态可掬的期待表情。 「嘻嘻嘻~做乜...」乌鸦重新坐下,掩嘴尽力克製浪笑:「咁諗紧锡我?」 「衰佬!你搂打!」阿羽赩然羞顏,真想用食叉戳穿贱嘴叫他收皮… 好半天止住笑,男人依旧没正形:「等阵想去边?」 「去金边啦。」 他餿主意不少:「要不我哋去官涌戏院,一张戏飞睇到尽,几抵喎。」 「死仔包,讲埋D无聊嘢。」 老友鬼鬼,全日任睇,油麻地谁人不晓官涌街那间肉光欲影,贩卖廉价春梦的咸片录像厅… 「几耐冇练拳了?」 「你又点知我冇练?。」这话题阿羽感兴趣,葵青码头受伤不能阻挠她对格斗的热衷。 「呢排黑虎要关...」乌鸦吃了一块烟仓鱼,慢条斯理地向反应惊讶的小拳王说:「使唔使O晒嘴咁...迁址啫,一百粒我买咗赤龙会个场。」 「点諗到搬嚟深水埗?」 「去元朗唔方便。」他深知鐘情的女人真正喜好,一如为了阿羽所做决定:「你今后想打拳唔使走咁远。」 扎领结着西服的老侍应彬彬有礼端来最后一道焗梳乎釐,外皮蜜色焦黄,内里棉柔松软,乌鸦直接动手掰下一瓣,蛮不讲理塞进她嘴,手指共甜品同时暖融,对面,雨霽綺霞爬上双颊... Azure架起敞篷啟程,迁跃港九玓瓑,奔驶在青朗公路,尽是璀错后的荣枯草腥,晚来风急。 阿羽知道,这是通往黑虎的方向。 告别数月,拳馆无大体变化,仅仅因为陈天雄的关系,原本的危厄感随之消逝。 他们指掌环扣,推开黑虎大门,场里人满为患,绕着铁笼喧嚣,吵嚷响遏行云,阿羽好奇纳闷,今日还举行地极赛?有意思的是,女性佔了人群的多数。喜悦,尖叫,狂热程度不亚于12月Leslie阔别归来的跨越97演唱会... 「大佬。」 「大佬!」 「阿大,等咗你好耐啦。」... 上了二楼,一大班熟悉的细靚面孔出现,一声声老大总算让阿羽还没忘记陈天雄东星五虎的身份。 大佬和女人靠得那么近,八卦猜测成为现实,肥尸、飞仔乐、亚杰等好事者纷拥起哄。 「哇,小拳王,一阵冇见,我都差D认唔到你啊~」 「我话过啫,佢同阿大定係...嘿嘿~」 肥尸杵杵飞仔乐脑门:「猪头炳,得间update下个死脑,而家小拳王係我哋阿嫂嚟?!」 「係啦係啦,阿嫂,餵,叫阿嫂啊!」 「阿嫂!」 齐刷刷异口同声,阿羽窘蹙急眼:「你...你哋唔准乱叫!」 乌鸦不置一词,浑然受用无穷,认定了细靚们的称呼,存心眾目昭昭下搂抱她,激起吹哨呼喝不断,与底楼看客嘈将一团。 远处龙睿倚靠栏桿,吸烟静静观察,笑而不语,待天雄哥繑实扭捏的Raven过来,他递了支Lucky Strike:「又迟到两个多鐘...整口强先。」 「好彩~」乌鸦翻转烟,倒拋入嘴夹住:「换口味了?情人节都唔沟条靚妹陪你。」 Ray弹开芝宝盖为他点火,掂在手中玩起tricks:「你估香港D女容易沟?个个都似Raven咁。」 前晚畅聊至天明的娉婷啤酒妹Callen没有联络过他,未免怀疑起自身魅力... 「喺荷兰嗰时,你唔係讲同美国嗰Heather订咗婚咩?我以为你拉埋天窗添...掂煲嘞?」 「掂煲唔掂盖...」 老死默契接梗:「得间做下爱?」 两大型男相视,心照不宣爽朗大笑,乌鸦捶打他的肩:「睇嘢啦衰仔。」 条仔与老细的对话听来没半点正经,阿羽直觉环境有恙,也不明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当即凭栏托腮望向一楼。 笼里对抗的斗士挥舞着拳套,相互一左一右快攻,侧闪回避,采取铆钉式战术贴抱,裁判大喊「分开」,其中一名甩开对手,左腿虚探,膝盖略弯,弓身耸肩护颈,骨骼迅速张弛,看准对手平衡摆动期细微破绽,上前刺探突破,右手直拳俯冲,封堵慢了半拍,击中下巴打得另一名倒退多步。 「Taco仔!好嘢!」 「我鐘意你啊Taco~加油!」 「啊啊~Taco你真係冧巴温~」 在场大群女观眾爆谷一样蹦跳,高喊痴唤占了上风的拳手,阿羽这才理解,Taco仔长相浓眉英挺,酷似天王郭富城,健美的肌纤维撩得妞们五迷叁道。 她傻傻地偷喜,陈天雄搞黑市拳都玩港娱那套了? 胳膊缠勾她项领,礪指抚摩耳后软骨,乌鸦吁吐性感气泡音:「点样?痴线咁望住人哋,就知你正一花癲…」 「条靚仔喺边搵嚟??」 「早排喺条四高佬佳手底做嘢嘅,食过夜粥?,家阵跟咗我囉。」 「孖吉字头嘅人你都敢撬…」 「落场同佢錬下?」陈天雄一句话挑招了她战斗赋性。 回答乾脆利索:「啱晒心水~」 更衣箱里,阿羽的专属战袍、格斗衫整洁摞叠,保存得崭新完好,离开黑虎的日子,曾数度怀念... 败退她拳下的各种人,拓写在生命激战碑上,林林总总又活了一遍,所谓热爱,有痛苦,有嚮往。 一身搏击行头返世,收穫大量盛赞,紧实肌肉雋秀刚悍,泛着麦色光泽尤胜往昔,神魄自脚底攀腾升发,气贯长虹。 龙睿不得不钦佩乌鸦的眼光,阅遍良莠,没碰过这一型,见识了她动真格,美利坚家喻户晓的罗芙洛可能都不是敌手,天生桀驁本色,令他无故寻觅到父亲龙鸿笙的影子... 拳赛点到为止,一场为女性观众准备的游戏,全场欢欣喝彩吶喊,裁判举起Taco仔手臂宣佈胜利。 人堆里赫然冒出个高挑的女人,闲庭信步稳若泰山地踱至笼内,脱下绸光粼粼的披风,低眉行礼不怒自威。 Taco仔慧眼辩人,抬头看向乌鸦,新大佬沉着点头首肯,他立刻心领神会,裁判识趣退到一边,人群有如被施了咒,不约合同沉默寂静。 战斗来得有合刃之急,拳拳对决,虎啸生风,Taco调整状态,躯体前压奇招进发,回身先贯鞭腿斜扫,练家子的快准狠劲远高于任何一名对手,阿羽后仰躲闪,原地撤转还他一记相同的腿技,Taco趔趄侧退,那女武神暴衝至前,追云见日初吟咆哮,刺拳狙击接横摆,訇然震开洞天,逼对方扎定下盘,爆发坦克型抗击打能力,躲过她的后直,反向勾拳擦肩掠过。 叁宫步祭出,阿羽脚划斜形triangle,点滴易势,提膝蹺足欲蹬丹田,无意伤他,疾速收劲,跟着流星衝霄,佯攻头部,飞鸟投林招架对方交叉突塞的挑勾,Taco拳架虚晃,碎步潜低大幅轰炸,阿羽生吃两记刺摆,格拳减火盖压,鬼王搂美加武将回枪,倩影闪现到他身后精准肾击... 乌鸦豁然顿悟,完全是多虑了...小拳王,天资卓越的斗士,从没忘记他亲自教授的摩易泰心诀,藏佛切、并合取,一招一式青出于蓝。 Taco又主动打组合拳探路,阿羽轻轻抽身,一拳击中对手没有防备的左胸,过后四拳齐至,重拳打得Taco节节溃垮,半扔双臂,几乎折腰而颓,梟狼奔袭,野兽踏膝天神入林... 「啪嗒」… 电流讯号哗噪,黑虎光线骤消,半秒间整个场馆陷入乌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出乎意料的状况,阿羽迷行五里雾中,看不到对手Taco仔,也看不到其他所有人,只能听到八角笼周围窸窸嗦嗦的杂乱讨论,莫非电缆故障了吗? 徬徨等候片晌,柔和的光源被打亮,不是来自头顶... 先前她没註意八角笼上掛着的灯珠串,一圈一圈依次明朗,看客的廓貌渐渐崭露,为莹莹烛火至星芒拱月的场景惊叹。 糊里糊涂之际,假天王Taco仔箭步上前对她说:「阿嫂,咪打啦,我认输!」 「啊?你...」 「大佬要我话你知...」英俊的脸神秘一笑,转向人群做出喊话手势:「小~拳~王~我!爱!你!」 阿羽发楞错愕,心脏骇动嗖地提到喉咙。 观眾也疯魔一般,随Taco同时喊口号: 「小拳王!我爱你!」 「小拳王!I luv u!」... 黑虎充斥撼天动地的重复回音... 昂首望去,二楼的细靚们不知何时手持派对纸花礼炮,「乓乓」向笼中发射,纸花飘洒漫飞繽纷落下..「软硬天师」的无厘头音乐「非常口」一併嚮起。 门被打开,眾人涌进八角笼,随同节奏律动开始札手舞脚,Taco的拥躉疯狂旋绕他身边,互不相识的脸掛的都是一样的欢愉.. 「阿口~我鐘意将嘢揼入你嗰度~锭奶茶话梅墨鱼入去好似焚化炉~」 「放埋萧,放埋口琴,香口胶,都仲未爆,仲居然有空位剩,吹口哨!」 一切发生在弹指间,原来只有她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倾坠在佈置好的甜美陷阱里... 狼还是那匹狼,只不过八角笼不再血腥可憎,象征囚禁的铁丝铜銹仿佛缓慢化开,热溶成出锅前黏稠的麦芽叮叮糖,散发令她贪食无限的辛甜薑香。 他是她大脑褶沟里未卜先知的巫师,不动声色酝酿柔情诡计,吸一支烟,藉由他人之口吐出云雾真言。 陈天雄靠着二层铁栏,初会时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居高临下,霓虹灯珠的浮光打亮他下頜处和鼻尖,双眼遁跡阴影却灼射炎耀。 站在笼中央凝望乌鸦满是邪惑狡黠的宠溺笑容,註视他的唇角一丝一厘勾翘,逐呈龙齿虎牙,阿羽宛若目睹一颗灰暗暮色星球,被他点燃了星罗棋布的长明火炬,再操控周遭亢歌劲舞、漫场彩屑礼花,幻变为镇星碟环,永恒縈绕其中的风暴。 事后都不记得,黑虎这场恣意狂欢最终持续了多久。 只道是夜靄沉沉,暮云叆叇。 深水埗汗秽滋垢的街区,密密麻麻的骑楼旧宅遮蔽着粗陋棚架和蓝白帆布,隔几步就踩到垃圾烟蒂,老鼠在唐八楼的劏屋阶梯间吱吱游荡,逢漏水下雨大爆屎渠。 路边失意老头朝折堕露宿者吐壹口痰,咒骂「妈閪」,夜墟摊上拘僂的主人面无表情出售平嘢烂货,懒得搭理踎地不买的混吉,van车司机随意停靠,在鸭记吃上壹碗豆腐火腩碟头饭,同旁人大肆吹水。 福华街壹些窄楼亮起几块脚印微笑灯牌,叁两客人涌入揼邪骨,马房掛贴明码标价:大波北姑200$,白凈马拉150$,热情宾妹150$,金发鬼妹500$... 几十年如壹日,底层港民捐窿捐罅,在疮痍土壤建立兴旺。 Azure撤离出大段骯脏浑浊,穿过达之路,驶入花圃街的又一村,很难想象西邻石硤尾公屋的地方还有如此静謐空旷的住宅区。 独栋花园前,乌鸦一口烟圈喷向阿羽头发:「送我到呢度仲返家?」 「我都送你返埋嘞,又諗点...」 「话我庹缩,你冇嘢送我咩?」如果收到一块朱古力貌似也不错,可惜阿羽微笑摇头。 「咀啖补数囉。」 「咀啖咪益咗你~」她的丰唇弯出迷人弧度,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礼盒交到他手里,掂掂分量还挺沉,小拳王也有心心念念的鐘情... 「...路上小心。」 「点嘛?惊D麻甩佬擒住我啊?」 乌鸦拿着礼物,笑得宽肩耸动:「讲烂gag?我係惊D麻甩佬俾你一嘢郁九。」 「係咁先...晚安。」 「嗯...晚安。」 道别后走出去几米,阿羽放慢了步伐,双腿像陷进胶沼,又像是千万条丝线刺入后背,由无形的力量牵扯,每一缕丝线上写满了「留低」。 3,2,1...不由自主地默默倒数,想起初遇,回味头先黑虎的感动,募转回眸,乌鸦还在目送等候。 什么鲜花仪式,她钟意的不就是陈天雄本身… 投赴,拥抱,爱意欲说还休,也只敢轻轻点吻,双生恋人终究归于原位。 凌冬九十日,火夜里无休无止绸繆旖旎。 卧室的大床被衾,比那晚来得还为绵软,衫尽衣褪,两人几近赤裸相见。 因阿羽的万分羞涩,乌鸦熄灭晚灯,昏朦微茫中只见她暗香疏影,两肩幽映,近在眼前又令人浮想联翩,欲望沉淀了无谓矜持,斫伐出饥饿情欲。 虎躯紧紧欺身在上,明知她无路可退,于是落下狂风恶浪之吻,细舔眉骨眼瞼,激进地扫荡眼窝,再蜿蜒而下,将阿羽早已大乱的气息吞没进喉,缠绕住唇舌滚轧翻搅,片刻吻至颊畔,滑向耳际打圈流连,直击脆弱的神经末梢。 「阿羽...」乌鸦忘情低呼她的名字,舌猛地扎潜入毫无防备的耳蜗。 「嗯...」潺潺涎音磁电,奏响一曲俚俗动听的韵律,引得阿羽娇哑嚶嚀,一遍接一遍交颈戏水,并头穿花。 他继续主导着攻势,骨掌亦不断游移,爱抚女人通体紧致条显的身段,触起大片细密疙瘩。 她抬起双臂,指尖拂过乌鸦喉结,在男人颈末中央蜻蜓点水,如履薄冰地向两侧慢慢漾开...他的锁骨一马平川,骨端直直要戳穿肩胛,周边肌腱涌动好似刚柔并济的流沙起伏延绵。 平日战斗格的小野狼在床上羞云怯雨轻喘,浅尝輒止的迎合柔情似水,股间支棱的巨犀再次蓬勃,他想要索取更多。 乌鸦夺过她的手,细细吻着手指,阿羽低吟欲抽回,却被他的嘴追了上去,御住指节含舔,吸吮骨背拳茧,口齿滚烫旋绕轻挑,躬身姿势像荒漠里迷途的焦渴僧侣酣饮圣泉甘澧。 顺势来到胳膊内侧,小拳王为他战斗负伤的部位被挖掘出极度敏感带,唇印徘徊梭巡,阿羽嗯声连连,煽得他恨不能马上长驱直入,毕竟作者这个老登逼写了10万字才让他买到可乐。 还未交合,她已大失方寸...乌鸦耐性顷刻卸去,趴低伏进胸前丘壑,虎掌开始变得粗暴蛮横,一下探伸至薄如蝉翼的内衣里。 阿羽仓猝挡护,他悍然拉开,抵死撳摁。 「唔可以...」 「想让我锡你成晚?乖啦...」 他急促重喘,敕令语气不容置疑,无视反抗掀拉遮罩,摸上一对酥乳温香,弹润柔腴像极了他们晚餐吃的梳乎厘,只手难握玉峰倾倒,丰满得要从指缝间溢出。 他扑咬她下巴,搓揉两团峬峭,乳尖嫩芽含苞挺立,随男人的拢捻万千妖嬈。 虎吻一松,他来到乳侧边缘舌行,再缓缓吞下花蕊吮噬品尝,听见她的心跳频率,和每次亲密相接一样,惹怒了阳火巨物,磨蹭动作愈发剧烈。 「...啊...陈天雄......」阿羽微微扭动肢体,汗珠涔涔渗泌,惊觉私密处都有了隐约渴望。 待乌鸦稍稍满足,没来得及鶯燕娇啼,他已对腰腹展开侵略,小女人的玲瓏腹肌充满性张力,脐孔狭长可比拟单条南十字星,一番舔食后沾染涎沫,迫不及待摸索终极禁区。 仅着的一层护布被撕裂,阿羽如遭列缺雷殛,屏息抵御阻止,哪经得住他龙精虎猛的力量碾压… 乌鸦一把撑抬起阿羽修长双腿放到肩上,饱嗅她的童贞。 丰隆山丘桃林庇荫,从未被开艮涉足的界域,春潮泛滥,成熟而稚嫩,气味淡膻诱得他疯狂,手指一捻,濡湿淋漓一片银湖奔泻… 「阿羽…我要食埋你…」 「…你敢…啊…」 他捕定猎物,突袭粗野霸道,阿羽瞬间将腿夹紧蜷曲,彻底焚烧乌鸦难耐肉欲,这男人何曾害怕逾越雷池? 阵阵轻啜带来的触电感官中她瑟瑟发抖,不一会儿又觉沉浸暖洋,大脑渐失神智…乌鸦由臀边往上舔弄,腹股沟都不漏过,竖起指腹上下摩挲细缝肉瓣,而后轻而易举寻到那粒丹珠豆蔻发狠揉按。 阿羽堕入无间,喃喃道:「陈天雄你放开我…」 男人一声不吭,舌头化为蝮蛇之信,对豆珠热莽强攻,津唾混着蜜液,涓涓滴露,淫靡水声淙淙,她竟不自觉舒张开长腿,任凭乌鸦蹂躪摧折。 快感激浪一推再推…失守…陷落… 洪波冲开闸门,呼吸停滞,连救命都没机会呼喊,打下极乐地狱,空白,浸溺,她短暂地死去… 床头灯拧亮暗弱摇光,小女人脸颊青涩魅惑,两手拽紧被褥,绷直的胴体显然是体验了美妙后仍未自拔,为她忍了无数回的阳锋跃马出阵,顶住牝户挺磨刮擦,透润沛泽情液便逞兇碾入… 阿羽一声惨咽,下腹两股急剧传来撕扯疼痛,火蚀干草般花房慾裂,捣碎了她的清醒梦,情不自禁哆嗦颤抖,僵硬无措,男人即刻压来堵住苦楚,暴躁嚙啃纠缠。 几下沉插打散了她拼命角力的劲,怎奈乌鸦硬似风僧狂,惊惧挣扎逃开虎口戟吻,头撇向一边,呻吟带哭腔。 「啊啊…陈天雄你契弟…」 「嘘~」他徐缓抽拽着,食指覆盖她满唇晶涎,舔去眼角泪珠:「冇事嘅…阿羽,过阵就舒服啦…啊…听话…」 处子的曲径稚浅娇柔,因他的闯伺侵犯而天翻地覆,水甬湿滑赤热,每一枪纵贯却被褶壁死死绞合,久违的性亢奋从尾骨扩散飙升冲上后脑,突破那道纯真脆弱的樊篱屏障,接着奔行百万里… 阿羽断断续续泣哭、喘叫,叫乌鸦心疼不舍,想停顿缓释女人的切肤痛,可堪怜中又有一丝放荡,撩拨得他混沌失控,加之窄索的缠夹感激昂兽欲,一路恃粗持猛向深处撞击开辟,整根没入还不作罢,直抵玉壶尽头捅向极致。 「我求你…哈…」 「你会求人啊?嗯...喺黑虎就除衫勾我,而家想我放过你?」 她求饶无果,认命闭上迷离凤眼,手臂抱扶男人脊背不甘心抓挠,秀气指甲一顿抠嵌,使乌鸦兴奋无比,双鳧飞肩搏弄得她春汐拍岸,酸胀填盈感一点点压过疼痛,灵魂高地被攻占,寸寸失守… 两条细腕被他拉至腹部,单手钳製绑缚,纤臂撑托酥乳,跟着男人的横行恣睢翻飞跃动,粉中带赭的花蕊完全盛绽,檀口噏嗔靡乱软哑。 红晕布染颈面,他忽然高抬起她的美腿交叠在胸前,搂抱抚摸,舔吸月窝,手掌拍打翘臀啪啪作响,虎腰插挺越来越快。 她不敢直视和乌鸦的亲密交媾,经受不住他荒淫鞭笞,微啟瞳仁看清,眼里的慾望可怕又充满魔力,阿羽屈服了,他们在合欢,在做不可言喻的爱… 他冒着熊熊烈焰,如下山火劫掠,和梦里一样将她灼烧殆尽。 「阿羽…快叫我…」 乌鸦肆虐淫吼,他要征服,要将她掰开揉碎,烙印到身体里从此合二为一。 趴伏牢贴胸脯,硕臂扣箍住女人,粗喘冲刺下快感累叠,巨犀灌顶,一触即发。 「叫我…叫我大佬…」 「哈…啊…陈天雄…大佬…」 壶心崩摧,狂滔触礁,潮水汹涌滚滚,顷刻被阳炎蒸发,致盲,碾碎,埋葬,涅槃… 「嘶~啊…」 伞缝涨开,一腔温热伴随饮甘饜肥的满足迸射激洒… 整晚枕着陈天雄手臂,阿羽昏昏睏睡时而復醒,他不再强取豪夺,只是极尽温柔爱抚探索,吻遍她周身...痛意怨恨烟消云散,宿火乱星晞,她完满蜕变,在他怀抱里新生。 20.前塵盡釋(H) 旧日桑沧,迷踪往昔,不经意于梦銃之中摊展残破烟黄的斑驳映画。 九龙城寨,那座淹没在歷史长河底端,遗世独立的黑暗迷宫,阳光都无力渗透。 世人谈及皆色变而避之则吉的叁不管罪恶渊藪,陈天雄发过誓要永远离开... 寨池是头扎根静伏的怪物,四边千窗万户的铁栅围有如它不解的衿甲,掩盖了满目疥疮,无牌牙室诊所街招不计其数,落日下与晒台的晾衣桿形成密集骨刺战旗,顽强对抗着港英当政殖民统治。 清昼死水般的石垣尸块,入夜灯影幢幢变为千眼之魔,人间真实的葛咸巢窟。 自细蚊仔年代懂事起,生活则已被潮湿霉烂交相困袭,墻沿角落罔生奇形异状的菌孢,无一叫得上名称。往深处进一步,点香烧炭,腐败猪狗内脏,烹煮菜餸锅气,鱼虾蠔仔腥餿,燃料织纱塑胶...五味杂陈直衝鼻腔肺腑,弃物渣滓恶臭熏天,詮释了寨眾敲敲打打的本能:生存。 寮屋哀民不断涌入,岌岌可危的楼宇层层垒高,几十条宽仅四英呎的逼仄街巷铺开错综复杂的阶梯栈道,四通八达向上又陡然行下,一头栽往深杳的别有洞天。 跟着母亲路经迂回暗道,陈天雄打赌,若是玩捉匿人,阿妈必定寻不到他,无论哪个方向,总是粪尿污水,从明渠流进石板裂缝,再消失不见。 他天性胆如斗壮,目睹瑟缩在光明街棚仔烟格处的老童道友们揩粉索茄,脸色惨过隔夜油炸鬼,或难以瞑目的倒毙尸首都未曾使其惧怕,年幼双眼尽失哀怜,这些人与客死异乡的病狗别无两样,只有一次,他险些单独迷失在大井巷,垂危裸露的电缆缠绕粗陋的铁锈管通似藤蔓鬱结,恐怖幽闭震摄,潜夜里形同蛛丝盘踞,等候他自投罗网。 陈天雄大几岁,热衷和年纪相仿的男孩成日穿梭,以为天地不过城寨四英亩多而已。 唸书止于识字,不遵从规矩野性滋长,约人到波地打闹斗殴为的是在群体中拔筹称王,数不清多少回,被他打伤的细路仔父母,火冒叁丈上门踏入老竇陈辉开办的九流黑虎拳馆,用他听不懂的潮州话骂骂咧咧讨要说法。 大部分间暇时光,他带着小跟班从西头村驰骋,飞奔过羊肠小径再至东头村往復。 他们立于隐密的海洛英诊所前,好奇地观察「医师」为毒鬼啪针,看腻了就去龙津道的凤巢鸡窝,听那些媚肉企街大开荤嘴咸口研究兜客经,侃起近来哪家楼凤参拜了鲗鱼涌山上的二伯公庙后搵到恩客做了归家娘。 有时他衝着救世军幼稚园漂亮的雕花铁窗怪叫,溜进啤胶厂将老闆珍爱的雀鸟放跑。偶然大发善心,主动帮西城路上李家的潮丰糖果包装做工,赚取一磅四毫,顺便攞走点色素椰子糖,当然最愜意的就是陈辉在外打赢黑市擂台,丢下十几蚊几十仙好让他前往松发冰室食叉烧蛋粉以解馋瘾。 1975年仲夏薄夜,因不堪忍受父母絮语争吵,他爬上城寨天台,身手矫捷越过叁尖八角罅隙,攀至高低错落的平顶。这里非法僭建杂乱狼藉,并不比底层强多少,臭味倒稍许淡弱,勾五搭六的晒衣绳掛满衫布,横七竖八的鱼骨天线似守卫废墟的枯瘦哨兵,共他一同瞭望叁千弧光。 捡起未熄尽的烟蒂头唆吸数口,咯呛得他直哼哼,无名的男人豪勇油然而升...第一次,他骑在巨怪肩膀又渴望摆脱它。 每十来分鐘起降啟德的客机低略上空,硕大无朋的翔翼急剧压迫,隆隆引擎呼啸狂嗥,炸穿耳膜,震得城寨摇摇欲坠,居民向来对此无咁好声,毕竟黑帮劈友都需吊颈唞下气。 陈天雄却在幻想它再低几分,勾走眼花繚乱的「万国旗」,也一併挟走自己。 身陷阴沟,亦不能停止仰望... 远方飞来一隻羽泽黑亮的鸟禽,锐爪牢抓天台绳架,炯炯乌珠与他犀利对视。 「嘿嘿,乌鸦,係乌鸦...飞啦飞啦...」广太号士多店主家常年罹患精神障碍的兄长,打着赤膊自顾傻笑囈语,试图靠近那隻蓝墨色鸟。 「吖—吖—」乌鸦噗棱振翅,陈天雄记住了它的隼鸮之姿,鸣叫苍凉嘶哑直断人魂,深远不祥… 律法权威止步,城寨与外界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境况有了新的局面。 港警肃整,皇气追逐紧刮,水房、条四、和兴和...寨里流亡的叁合会人士与日俱增,50年代盛行的罪戾再度死灰復燃,红丸,大档,烟窟多过雨后笋,竟招致花腰黑脚踏入此地,圣士提反会潘灵卓小姐感化的幡然悔悟者人数,远落后不知几凡的堕落恶鬼。 继承了黑虎血脉,陈天雄个头腕力出类拔萃,开始孜孜不倦击打沙包,同老竇几个不成器的学徒比划拳脚。厌恶阴沉的陈辉,他便千方百计求得城寨唯一的潮州拳师王海明教授摩易泰啟蒙。 手瓜气力飞速提升,他最终染上黑帮瓜葛,毫不顾忌他人侧目整天扯强扮阿飞,替那些项首系缚横角的亡命之徒走粉睇水。 14岁早熟,错误的挚爱命中註定出现。 粤戏婊子高高在上,凤楼老举低贱腌臜,他独爱留连脱衣舞场所,被龟公挡于门外,偷偷及嘢。 大昌艷舞团,他遇到了聚焦万眾淫邪目光的芬妮,年方二八的纯洁外表,如污垢里裊裊开绽的菡萏芙蓉,一顰一笑,勾魂掠魄,从此攫住夜不能寐的少男春情。 尾随跟踪,似近还远,伊人谜一般地回眸红顏,他曾认为是全部的幸运。 他获得了歷来憾缺的母性温暖,刻骨铭心地在八月十五献出荡气回肠的初次,草坪芳香男儿威风,月华散落美景良辰。 「毛都未出齐,学人扑嘢?」 蓝帽PTU巡差刺破佳期,陈天雄当场被拉,强判衰十一进男童院,管教不成,于是同YP仔们连番恶战,古惑暴力本性一发冲天。 两年后,他浑然煞气归来,物是人非,初恋依旧人面桃花,只是跟了大佬华D跑起私鐘,变得陌生疏离。 陈天雄固执地用拳头以一当十,打翻一眾恶少,夺回爱人,拜入和兴和香堂做四九出位。 门帘背面,芬妮伏在华D身下欢吟抽搐,嫉妒之火囤积,烧得他眼眶通红... 一日,老表的天台喜宴结束,他忍无可忍向大佬发难。 「你个仆街搅我老婆!成个咖喱鸡响度啊!」 「细佬,佢隻鸡嚟?,俾九千几人砌过啦,咁紧张做乜?」 华D死都没参透,行古惑的人,哪一句会成为踏往阎王殿前的遗言... 「今日有你冇我。」 花瓶缸猛揼怒捣,一地迤靡的猩红血毯混着骨状组织和灰白脑浆,黏糊得连钢铲抄都费力。 亲手了结屈辱梦魘,将尸体摜进天台水箱,腐烂,巨人观,无人问津。 他自封大佬,街头战无不胜,黑市拳锦上添花,陈天雄江湖声名鹊起。 最后一次,他去观看了天牌跌落神坛的比赛,那个叫梁修文的无名拳王,星奔电迈摧枯拉朽,全面吊打了陈辉... 他放声鄙薄大笑,老竇生平苦练未担半分父责,毕其功于一役到底逃不出命运赠予的负败诅咒。 离开九龙城寨前,陈天雄几乎游遍所有街巷,天后古庙青瓦顶上的铁网散布垃圾虫蝇,他踌躇犹豫,还是打消了敬香的念头。 神祇?乱世自身都难保,他不信。 过档东星遥赴元朗,南征北战打生打死,成王败寇一朝雄霸油尖,山雨欲来城欲摧。 重返故地,巨型Marlboro霓虹灯底,背影昂藏七尺,观潮踏尘中断雁孤鸿,红棍下山虎乌鸦就此起朵... 93年,港英政府一偿夙愿,成功拔除了版图上的毒瘤,几经浮沉的鲸落孤岛轰塌,乌鸦仅存的零星怀思若脱线风箏,不再折返。 旧梦回响戛止,恰好醒于破晓时分。 些许僵麻的手臂倘散着大簇乌云黑丝,阿羽睡得恬静安嫻,一脸婴儿模样偎紧他,被竇裹藏住大半段光洁素肌,宛如霜冻荒原之上的隐匿神秀,只有英眉覆盖的伤痕,证实她歷来亦是靠双拳在江湖摸爬滚打。 须臾间乌鸦不由丛生对蹉跎的懊恼,但阿羽真真切切接纳了与他彼我拥有,才是当下苍天安排的赎救。 港岛600来万莽漠眾生,惟独火花是她,冤孽或真命,冥冥有天数,陈陈皆相因,就像时空羈离,不必伤叹过去,无需篤虑将来。 轻柔抽出上肢,阿羽被小小地惊扰,即使戽被都显得分外乖巧,明露半边无双风色,乌鸦又一次溢冒殢云尤雨的慾念。 可是她刚承受了初更炽痛和满宿不停歇的沦亲浹吻,此时陈天雄愿耐心等待她觉醒后眼里荡漾的摇曳星河。 随意冲了凉,窗外已见天光。 虎躯落坐进真皮梳化,展臂摊举舒筋伸懒,脊沟脉络擢升流涌,两处背侧的挠痕扎割刺痒,算是小拳王在他身上剜刻下甜蜜的罪与罚。 撕开黑色礼物外纸,盒里封装了全套崭新的Philips电鬚刨,叁刀头附带膏沫的时髦热货。 乌鸦搓了搓髭鬚茬,嘴角咧到了耳根,旧年初识,阿羽两句唔埋就烈性大发,几时对他这个十恶不赦的古惑仔有了情悸,还捨得为他修边幅的问题一掷千金...尖东那次?或许更早... 放低电鬚刨,他起身走到电视柜前蹲下,拖出一个废纸箱掸去顶部杂尘。 回忆的遗物重见天日,忘却也将同时而来。 始入拳坛的伙伴,陪他攞返奖杯荣耀的拳套,成了裂皮走线的尸骸,静躺无数日与夜只候一把渡火。 一帧褪色相片,依稀能见被揉皱又仔细抚平过的陈跡,几条透明胶粘合中央撕碎裂隙,粘不回破镜难圆的眷恋。曾留着长发的年少乌鸦,手掌抚拭芬妮,笑得意气凌云…某日她悄无声息出走,失踪在倥傯飘萍,也毁灭了男人长久雕砌的企望。 蓝色火苗点燃相片角,纸焦燎烧,簌簌散坠成时间的馀烬,心中死去的人,有缘遇合卜他生,今生不復相见。 他就着泯灭前的萤焰焚吸一支烟,直到相片在烟缸里彻底化为暗淡死灰。 虎眼闭闔,绘空曦梦仅剩龙羽。 回笼一觉酣然,逐渐被照透落地玻璃窗纱的浮白唤醒,斜卧的身体上盖着一条浴巾,传来微潮凉意。 阿羽站在立柜前,正手捧他当年力夺的至尊金腰带,端详得入神。逆光勾勒清癯的仪姿,前后凹凸有致,两条頎秀长腿接连上扬圆润的紧实臀线,穿着他的白色孖烟通都难阻诱惑。 「鐘意咪送俾你囉。」 出口话语自带深沉溺爱,阿羽缩回了刚要触摸的手,有些抱歉地将腰带放归原处。 「唔使...我就係是但睇下啫。」 「上次喺我度仲未睇够咩。」乌鸦抽走浴巾撑起身子,靠近她从背后环抱,亲暱举动有恃无恐:「醒咗做乜唔嗌我?」 「嗌你做乜,瞓到好似白条猪咁,仲乱扯鼻鼾…」嘴上刻薄,听起来倒娇稚得可爱。 「做男人要出力,好攰?嘛。」 他存心说得狎褻,热息喷薄,阿羽的湿漉发丝扣着赤热耳廓,瀰散古龙香氛,像朵冷艳的花风信。她身穿乌鸦那件边缘皴皱的松垮薄衫,两团大酥球就快呼之欲出。 分明是勾引,手掌登时不安份地抚弄蜂腰,撩惹大片涟漪… 「陈天雄…你…」阿羽躯体迷软,喉头发颤,忘了什么叫反抗。 「你着D乜嚟?,搅到我扯旗...」 男性呼吸加重,趁她无所适从之际横将抱起,大步移至梳化。 「啊!放手!」她这才慌张地挣扎,咿哑惊叫有一丝些微尖嗲。 跌坠瞬刻,玉乳来回晃跳,回过神她紧紧贴合乌鸦胸膛,体温被情慾熨升。 「而家日光日白,唔好...扑嘢...」结尾两字气弱声嘶。 「小拳王你好咸湿,我仲未讲,你先恨到出面想扑嘢咩...」 他拆了礼物盒,拿出电鬚刨塞到她手里。 「吶,送我电鬚刨就好人当到底啫。」 「你自己有手自己剃。」 「听话啦。」 简单轻巧不失挑逗的一句就似中了这魔头蛊惑,阿羽虽不情愿却颇为乖顺地坐起,慢慢靠向男人脸颊。 冷不丁,霸道的蛮力圈住腰肢一拽,迫她岔开双腿跪坐在身上,似乎即将翻云覆雨… 儘管丰泽的售货妹教了她电鬚刨用法,首次尝试也未免紧张…面对陈天雄的赤裸虎驱,一时之间脸红成浆果,不知该如何起手… 五指轻轻扶上他的下頜线,睫羽垂帘,低视那副咫尺之遥的鬼眉压眼,眸底正潜伏一头饕餮无饜的饥渴猛兽。 她举起电鬚刨按下按钮,膏沫鑽涌而出,柔和缓慢地划过星星点点的青灰鬍渣,鉤摹描绘他稜角奇峻的轮廓。 从没有那么仔细观察过乌鸦的五官,原以为古仔郭天王一类的白净小生才是心头好,可眼前男人鼻樑高挺端直,M型的唇线如两座慾望峰塔,耸扭宽肩,牵动连片褐肤榛肌,棕发蓬乱慵懒,说不明的骄狂,不讲道理的痞靚… 绵密泡沫膏雪绒般地均匀敷盖了下巴,与肤色界限黑白分明,推到12月的街头,绝对活脱脱一名圣诞暴徒。 按压开关,刀头旋转震响,锋利铁器拖行绕圈无比丝滑,动作战战兢兢,心怦怦兮扶摇乱撞。 阳刚鼻息明显重浊几分,腰间双掌极不老实,隔着上衣摸索,抚玩腿股,忽略微弱的小抗拒,抓起衣摆一点点上掖,沿肋骨放肆探入波罩... 「嘶...呃啊~」 右胸猛地绞痛,小女人一记兇恶拧掐,皮差点没被漩到流血... 阿羽鼓着嘴羞叱:「你要我帮你手,又揸我波!」 「有冇搅错...揸返咪係囉,使乜落咁重手喎...想杀咗我?」 乌鸦皱眉弓背倒吸气,捂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鬼叫你摸身摸势咩?抵死…」方才劲道的确狠辣,隆鼓肌肉生生一滩淤红紫印。 她心生愧疚歉意,匆匆拨开他的手胡乱揉搓:「对唔住啦...痛咩?」 没留神乌鸦的狡邪坏笑,又是专注不备时,将她紧紧贴面勾揽,胸脯相碾,惊得电鬚刨掉在一边。 「你锡我啊?」 「死乌鸦!你装假狗…啊...」 上衣内衣一股脑被掀高,男人毫不犹豫埋首陷入那道诱他堕落的珠峰深沟,残留鬚膏擦拭廝磨,不顾一切舔舐嚙咬,纵情揉弄,阿羽只半秒就全身松瘫,薄弱逆抗在他兽性横暴的颶风中撕碎成纸帛。 一对圆挺绵软暗芳幽馥,挤捻推摁下变更各种形状,乳晕美色赛过元朗初秋的大棠红叶,哪是烂俗的舞女街丽能比,油麻地小得一眼望穿,行走几多载,何故早先没遇见这头不驯的野狼? 「唔可以咁...停手...」她想撑开陈天雄,总被他瓦解所有蛮力。 「同我冇大冇细,寻晚係边个爽到叫大佬嘅?嗯?」 虎口含住嫩乳肉团嘬吸,大手游离绕至她后背解开bra扣,指尖刮擦俊骨纤肌,一顿顺摸倒拊,怀里女人战慄发抖,汗毛直竖,嗯嗯啊啊呼出媚喘破音,无处安放的手臂只得搭在他头顶,随他轮番馋吃吞食。 「你嘅波点生得鬼火咁靚...睇到我眼都爆...」 「收声......嗯...」 粗獷指节夹拢胸前花苞骨朵上下滚撵,熟练程度远胜天天唧鱼蛋的猥琐老衬...湿韧滑舌接衔挺立蕊点恣意吮喋,仿佛孩童呷饮慕灵乳,永无满足。 难以言喻的酥痒快感通注阿羽心窝,电流疾弛奔向小腹,昨晚被他强攻掠夺的花壶深处渴求更多抚触... 不消俄顷,唾液混合泡沫遍布,粉幼乳面水光淋漓,神态自是凤眼流波,添雨恨之愁。胴体罩了层春光,嫣然自醉,简直叫人无福也难消。 乌鸦强压兇刃魂穿女人的剧烈衝动,手指划入阿羽两腿轻易探进孖烟通,轻挑慢抹,情液汐潮澎湃。 娇体激颤,两腿几慾併拢,奈何臂力禁錮令她动弹不得。 「啊...」 整条指腹嵌合细缝莲瓣揩摩,滑腻蜜水源源不断渗沥,胸口起伏翕翕呢喃,眼尾呈现緋色,羞得侧首咬住食指关节极力隐忍他驱使的呻吟,左腕红绳投映异样妖冶。 「大食婆,身体至诚实,湿成咁...係咪想我得滞啊?」 他的色语淫词在颅内颠跳,男人手里半刻不歇,触碰她充血的豆蔻拨弄揉按,水声啪嗒汩汩蔓延,腿心壶口溺成慾念汤池。 痉挛,眩晕,上身绷直向前一挺,无助地扬起头,飘然仙死窜散四体百骸... 屈降于他的奇淫巧技,也只会咬紧朱唇喘到昏聵。 陈天雄没有错漏她每秒的失神仪姿,股中犀早已涨得要炸。爱液淥淥黏稠,晶莹丝连浸透虎掌指缝,抬到嘴边舔尝,沐浴乳香气混融浓郁甜膻,一味最催情的费洛蒙毒药。 搂过她狠烈激吻,呼吸奄奄才捨得分离,嗦咂唇心,舌尖勾划沾满兽掠之痕,磁铁般引得阿羽情难自已,张开软口,两条韧舌在空气中疯狂交欢旋舞,直到一方将另一方吞咽反噬。 薄汗燥热,预示了亢奋,再拖厘秒半毫都是煎熬,春宵千金苦短,就来他个日沉星起。 底裤下兇嚣巨物摆脱束缚赳赳现形,柱身高举擎天,誓要进入她体内征伐荡尽。 像盆凉水冲醒了意乱情迷,阿羽怎堪直视,记忆里凤毛麟角的情色叁级戏,对男人的尺寸强弱无概念可谈,天晓得初次就体验了被急痛攻心支配的胆寒,当即撇转头不去看他。 「阿羽…佢好鐘意你。」 「你躝,我唔制!」抗拒推搡,试图溜出死死钳制的桎梏,脸憋得盈盈絳红。 「先至得一次点够?」乌鸦凑上阿羽耳垂啖舐,瞬间卸去她才铆起的劲,色气爆棚的低语隐约真挚:「我成大半年都未掂过女人,嗰叁个月我脑度净得你…」 陈天雄竟然说粤语残片的台词?男人的嘴,向来呃鬼食豆腐,呃女为其哭。 偏偏在分别的90多日,思绪坠渊,迎面遇梦。 得来不易,便要爱不释手,一夜繾綣,即是馀生纠缠。 情弦仍在振拨,那边慾火紊乱失序,耗光陈天雄所有耐性,燎热沸腾的气息席捲而来。 无视她的绵薄眇力,乌鸦扶住茎刃找准私处洼地,拉开孖烟通布料,伞头抵向柔穴顶磨数下沾满春水,刺激得快意奔涌到前额,虎腰鼎力一送,直直插入半截。 鑽心痕痛如同旧伤未愈又再疮痂磔裂,单是几寸鼓撑已近乎要了阿羽小命,跨跪的双腿不敢轻举妄动,哆哆嗦嗦勾攀上男人颈肩,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呜...好痛...」 「放松D...有得你舒服。」 他兜握波峰捏摇晃曳,大胆交颈而上,唇印落在阿羽粉脖吮吻,来回横舔迷人锁骨,听她敏感脆弱的哑嚶,撩得阳器勃发粗胀,抓住臀胯向下猛地一沉,剩馀部分完全没入溪水幽径。 「啊...唔好...」 女人短促噎叫同时,长驱直抵的舒爽令他气血急冲,穴甬内肉壁曲褶似精密铰链,牢牢吸附贴紧刃柱茎身,兴奋得他挺腰抽提,开始深入浅出纵插贯穿。 疼痛,酸麻,阿羽感到腹股塞得窒息般饱和,体温心律迅速飆升,极致的撞顶摩擦,带动她上下颠簸抽搐,哭着鼻子央求陈天雄放慢放轻。 难得见她英眉锁黛,口中娇滴滴啼呻,乳波有节奏地跃动,两粒桃芯凸出翘立,从肩胛延伸至胸廓的美好曲线教人骨酥筋痒,理智剎那扫空,雄鹰狂鷂一番凿击,窄隙捣出润滑淫液打湿双方毳毛。 阿羽经受不住酸爽,手指撳摁陈天雄后背拼命抓抠,又浅又紧的花房玉壶不自觉收缩,就快失声大叫... 乌鸦加快了顶弄,似乎阿羽也在暗暗迎合,情水泌渗流淌,射意濒临时他才离开腔道。 缓释的喘息千娇百媚,她脑袋一片空白,淡淡朱红浮晕掛饰脸颊,任由男人随意佔有。 陈天雄抱她躺下顺势翻身,将内衣罩衫剥除,彻底裸露麦色脊背,结实的小肌块和涧沟画出惊鸿,正是他脑海里幻想无数次的宜景,臀腰相连处两窝玲瓏凹陷,勾他沦落狐魅漩涡。 练什么拳,玩什么格斗,龙羽只需裸体,足以致他死地。 忍不住趴伏欺压这具让他上癮的身段,细密的渴吻拂缀连卷,循循舌触舔啜,不偏不倚都正中敏感点,她魂不附体跟着发抖,害怕未知的性爱杀戮再给她一次当头棒喝。 扒下内裤,指头温柔轻捻两片幼嫩蓓蕾,微微红肿浸染琼浆玉泉,净是一幕毫无保留的风情月意。 贪得无厌的犀柱滑至腿心磨刮,藉着黏润突袭偷香,伞头衝锋陷阵,强硬顶开重重拦截,径直碾插达到宫口。 阿羽吓得弓背惊呼,异物入侵充填得饱实胀满,热麻酸痺沿膻中轰震至神庭,下意识竭力闭合双腿阻止进犯,不曾想过那突如其来的绞切引发了更加鲁莽的霸凌。 「唔可以...你快D同我停低...啊——」 「快D係嘛?好啊...」 淫棍,混蛋,咸湿佬...她来不及爆seed,嚶嚶喘得摇头背过气,坚硬粗硕在体内肆无忌惮捅捣,疼痛渐渐被莫名其妙的快感取代,深处水喉翻腾喷涌,较初夜来得尤为狂浪。 不知多少下的鞭打,多少声寻死觅活的泣叫,终于穿金裂石,牝穴收紧,拋向青霄云岫... 陈天雄低嗥着直起身,长臂轻松捞起不盈一握的蜂腰贴上自己绷紧的腹肌,迫她屈肘而跪,接受下一轮掠地攻城。 阿羽抬手就要退却拒绝,不过是狼入虎口。 手臂被他反向箍锁,扯起柔驱弯成性感弧度,堪怜嫵媚诱得他只想粗鲁强暴。 「陈天雄你黐捻线!啊...贱格!我憎你!」 乌鸦不在乎她哭闹嗔骂,爽死惨得过渴死? 就算眼下喂他吃几斤砒霜都甜过吹糖。 「姣妹...你话唔好,patpat又谷得咁埋?」 「係唔係几鐘意我屌你?」 他一边说着骚话一边空出手拍打翘实臀面,两叁记便拍出指掌红印,巨犀插干噗滋作响,溅飞拧腻爱液,粉嫩穴肉被带出带进,水滴桃心状臀瓣被衝撞得颤动不已,淫艷视觉刺激下逼他几乎缴械投降。 小拳王呜咽哽塞,话不成句语不成调,一次次的失禁夹缩,送她登峰上月,支离破碎。 他是残暴的行刑官,丢她淹溺慾海又打捞上岸受虐承罚。 「啊...好迫...」 头皮发麻的激爽四散,扶住她腰肢狠狠撞了数下忽然拔走,释压后一阵空虚。 小女人全身绵软瘫倒,奄奄气息若弥留,片刻被转正面向他。 「你好听话...」乌鸦额头的汗津滴落在阿羽委屈的脸上,眼眸噙珠藏泪,像在埋怨他不懂怜香惜玉。 他深吻了绵唇,舔探她赤红耳廓,嘴里说着魔咒:「抱我。」 阿羽傻傻地交臂勾抱上他的脖颈,随即孖烟通被褪除,乌鸦把她两条腿弯折下压,手臂从下抄架抱起圈于腰侧,直接来到玻璃前。 看来今天不把「禁房艳奇」的戏码演绎一遍绝不罢休。 「哗啦——」,他单手撩开帘纱,光线立时照射得亮堂明朗。 落地玻璃外既不是无人区也不是海岸线,寥寥几株树荫遮不住私宅楼房...朗朗乾坤,他竟狂妄到要色胆包天。 真是羞耻的惊喜… 劈头盖脸的难堪急得阿羽双腿乱蹬,又不敢大呼尖叫,恐引来万眾瞩目... 「你搅边科!人哋睇到?...放低我!」 「我同我条女搞嘢有乜唔妥。」 「你short咗...」 「怕丑,点做阿嫂?」 「咁我唔做阿嫂嘞...」 说什么都是徒劳,做不做阿嫂此时哪由得她做主,她是陈天雄的小拳王,是他的细靚,是他的女人,一世,永世,已成註定的宿命。 陈天雄展顏邪笑,斑斕的日光中,过分深邃浑厚的宽肩,是她爱慕的终点。 他将阿羽托着一拎,提枪滑入花穴... 鱼水游仞,再无阻碍,真真正正的严丝合缝,甬道内褶壁急切迎接阳火,容它猖狂横行,由慢而快浅出深插,茎身伞缝穿越狭窄小径衝撞,蜜液温润如水喉崩漏,倘出壶口流向性器,淋湿那条硬刃,助它狰狞癲狂。 偌大的厅室,回盪着淫靡的喘嘘与巫山云雨的交合声。 她倔强倨傲地咬着唇寧死不屈,粉色颈颊沉淀为瀲灩红潮,乳首波峰晃颤起伏,美艳野性,永远都吃不够。 巨犀涨大嚣叫,水甬降临天塌地陷的挛缩。 「嗯…啊…我顶唔顺了…」 下一刻,她摒弃了羞涩,拋捨了矜持,快感叠到天灵盖,再也无法控制慾望吶喊。 极限的媚浪哀嚎。 爱焰麋灼了眼目边缘,他拔除她满身棘刺,拥抱锋棱褪尽后的至柔至婉。 「求你…陈天雄…救我…」 娇惨长吟,股间洇湿滂霈,臣服于他一波狂过一波的刚猛无儔,撞击下玉壶溢满倾翻,凤眼梨花带泪,舌尖变得冰冷,再度洩出热流沁透丹田... 暴雨过境,魂销魄殞。 「阿羽…我要你…」 齿根磨凿里挤出直白情语,十几二十多下的嘭声搏插,酣畅高潮导遍神经,冲击血管脉络,犀柱用力兇顶,青筋暴起,尾椎一热,伴随森沉虎吼抽出温软腔道,放闸,潮射,浊液无比炙烫。 垂死的躯壳陡然爆发,扑赴入怀紧裹勾缠,回应予他最热烈的吻,久久不分离。 欢爱窃走黑夜,颠鸞倒凤漏催银箭。 日转回廊,只留两具光裸风流熏沐暖阳。 21.卑劣街頭 星期二下午两点左右,Brooklands悠哉缓驶于荃湾海滨大道。 京士柏当日气象的观测发佈还算准确,微弱的雨量过后,10兆焦耳的日光辐射糅合淡咸海风,轻靡掸拂乌鸦略浮疲劳的倦容,像一簇无形的瞌睡因子,困得他接连放蚊,泛起盹寐之意。 隻手把軚,摸了包蓝白万事发抽出一支斜叼在嘴上,转动都彭火机砂轮,「叮」一声点燃烧吸。 异于Marlboro的口感虽不习惯,却也令他提神不少。 澳门两日半的行程充实紧凑,先是带着Taco前往至尊大会磅水报名瞄外围,没见过世面的一班细靚说什么都要横跨嘉乐庇大桥去半岛看看妈阁紫烟同大三巴牌坊,当成跟着大佬来旅游耍乐。 夜晚返氹仔下葡京,首日围骰押大小赢下的30盘水,次日龙虎Baccara打了圈白鸽转得个吉不止,还倒输10鸡。 损失些湿碎银纸算不上大鑊,马交仔精明諳事庄间通吃,哪家赌档的风水不是天禄百解,聚宝招财。而赌客跌进龙口向上,非死即伤的局中,只能叹荷官与自己八字不合罢了。 总之过大海图的就是刺激,靠符碌行运,搏得就搏,见好就收便是赌徒至高智慧。 艷舞show的里斯本女郎羽冠珠帔,卖力抖晃木瓜般的大波,在台上坎坎摇摆热情奔放,三点式以外的皮肉挑逗激发男人们过剩的多巴胺。 满场口乾舌燥的精火自然需要觅沙圈流鶯来降洩,年轻古惑仔血气方刚如何能错失这般机会,环肥燕瘦中逐细拣阅,肥尸和Taco更是一次搂俩入房玩天光。 明明和油尖私鐘骨女是双胞胎比长相,关灯脱光都一样,非说打边炉不同打屎忽,本地薑不辣,澳门的足够姣到生猛,压根是新鲜作怪。 只有大佬一反常态的正经惊异了所有人,究竟阿嫂是过分美丽还是河东蛮狮,堂堂东星第一男模下山虎竟恪守起拍拖原则,寧愿穿宵连夜坐牌桌,输至筹码见底也不多瞥其他猗猗盛姝一眼。 荷兰那段时光,什么热辣鬼妹禁忌花式他未曾尝试,那一整日又缠着阿羽放纵到差点巴黎铁塔返转再返转才捨得放其归去,她不在身边,秉持色戒即逸度贤者时间而已。 远东水翼速航方达上环港澳码头,骆驼紧跟就call来电话要他前往私宅爹几句,既是龙头开口请唤必有要事,他暂且搁置去见阿羽的心绪,send出条简讯通知她自己已回埠,免得热恋中的小女人又一通胡思乱想醋海翻波。 车在海韵台旁的环岛路掉了头,艷阳更甚。 翠绿色腰果佩斯利花纹衬衫敞露蜜棕胸肌,缀涂一片掐散的金晷韶暉,仿佛港岛随之裁切了冬春的长吁短叹,直接跳跃到流火夏日,游车河倒也适宜,只是没有她的陪同,这段55公里的青山公路长歌悦目,似乎眨眼就抵尽头。 骆驼天性传统守旧,又为一代大社龙头,实难放下帮会业生,兼权尚计将主宅邸安措于汀九段年深岁远的观海别墅,毗邻更生湾无敌海景,寂静清寥同时,元朗港九又可双管齐下。 当然,他不是没忖量过,楼若是买在奢靡的半山白加道,与那洪兴蒋老鬼做个邻居岂不方便讲数,串门叹茶,煮酒论英雄,间唔中相约?个白波仔,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朝有交今朝嗌。 左上斜坡兜了俩弯,Brooklands在小山顶联体5-6座熄停。石狻猊外径坐镇,开阔的铁艺铜閂宅门各镶饰一条与骆驼办公室相同的龙雕,呈潜渊戏珠之势,两侧共五架闭路电视森严至极,乌蝇飞入难逃监控。 闸槛啟放,几名黑西服彪形保鑣跟着别墅管事公已恭候台光,后者出面迎接,亲自为他打开车门。 「乌鸦哥,好准时喎!」管事公不无卑諂阿諛地满脸堆笑:「老爷响大厅等你,架车等我哋泊得嘞。」 下山虎递去车钥匙,礼尚往来:「唔该晒。」 「哗,乌鸦哥近排面色几好噃,身光颈靚,好环境啊!」对方向来是眉精眼企、审时度势等辈,跟随骆驼持操琐事多年,早练就一身见人见鬼都舌粲莲花的本事。 「托赖啦,冷灿。你咁识讲嘢,龙头实好睇起你。」 「哈哈哈,点係啊,呢边请。」 穿越一段弘敞的玄关到达厅堂,家宅雄豪气派大展,欧陆底风装潢饰以中式蕴意的傢俬与柜具,辅成有致无喧宾夺主突兀感。沉厚柱础红綃帘幕,檀香木茶几龙腾蛟跃,骨瓷瓶,琥珀樽,洒落水晶吊灯璧光,浑然天成,不能言之雕梁画栋,也可谓然典雅周章。 经由风水师堪舆自是不可或缺,此处依山傍水,又据骆驼生辰精心佈置,青龙作案,天地人三才,必成元宗拢聚,乾坤立定的吉瑞格局。 侯府豪门暴发户都信这套。 骆驼正在武财神的龕台前握住一把敬香,见了乌鸦一言不发只招招手,分予他三支,示意照例共同虔敬参拜。 烟波裊裊而散,无踪无形晕没在空气中,厅堂雾障绕樑云山幻海。 近三尺半高的关帝活灵活现,美髯须丹凤眼,青巾红缨抖抖擞擞,身后巨大的「义」字,看得乌鸦难免心亏发虚,却还有些想笑。 去年将二爷恶狠狠踩于脚底碾碎,作为捞黑者实在大逆不道,倘若骆驼亲眼目睹,腔肠老血都要飆穿四神聪。此时要是神明天怒显灵,别说冀求庇佑,一柄青龙偃月劈将过来,斩他都无须温酒。 不知这尊大关公踩起来又是何等过癮。 硕香插入鳞兽铜炉,拍去双手香灰,骆驼搭搂乌鸦后背坐下,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了他。 环视一圈,乌鸦确认古惑伦不在场才开腔:「阿大,听讲你而家仲信佛,食埋斋嗰隻噃。」 骆驼翻开木盒盖,随手给他支Cohiba雪茄:「我哋出嚟行,拜多D神自有神保佑嘛。」 乌鸦暗道不妙,大丈夫无惧江湖血溅百步,就怕大哥拎出道义信仰旁徵博引,恨不得餐餐说教一番,嘮叨过中史科?塞老学究。 「咁得间你讲D佛偈我听,等我得益吓吖。」 龙头明白细靚说反话,不忘调侃道:「以前同你讲道理你唔听,一拍拖啫就转死性?睇嚟都係小拳王啱你,仲医返好你吊吊揈嘅性格。」 接下来骆驼严肃数落,着重强调老友女儿Leah状告控诉他始乱终弃,心碎喊到七彩的那桩为难事云云,直到下山虎再三起誓保证绝未碰过女孩半根头发,请骆驼往后别再扯起条筋乱点鸳鸯谱适才作罢。 「话时话,出面吹风话你队冧咗洪兴嗰个屯门揸fit人,呢单料係咪坚嘅?」 「边条仆街擘大眼讲大话又摆我上枱,吹水嘅嘢你信佢一成,碌捻都变形。」乌鸦回忆起韩宾在Arena Bay时的质问,吭声不屑:「把口生喺人哋度,冇计啦~无啦啦畀蒋天生奄咗一大旧水,呢半年就食屎喇,要搞我都去队冧太子条捻样先...」 「嘿,你估当时再搅大,人哋唔会cut你睇场费咩?好喇,今次叫你过嚟係有正经嘢倾。」 「嗱,阿大,每个月20皮嘢经费我都有交畀单位?,咪就係今个月迟咗啲啲咁囉。」 「你做乜讲到我好似追债佬咁,大佬几时有为咗嗰D哚钱嚟嘈你。」骆驼额间一蹙,简直啼笑皆非。 顿了几秒,他抬头凝望墙上的宏幅人像:他的父亲,东星第二代龙头骆正武,扯出了正题:「雄仔,今年元朗天后诞嘅花炮,我想由你代表社团去抢翻嚟。」 乌鸦眉骨压低好生诧异,自和兴和过底东星迄今十五年,骆丙润平素只醉心于发展社团业务,荷兰香港靠四仔吗啡八面神通左右逢源,从来对这些光耀门楣的形象工程淡漠不理,纵使上年天后诞,也仅仅借50岁大寿同庆之名祭神舞狮,难得风光一把巡游设宴。 何况元朗十八乡的公所乡绅,哪个不对骆驼俯首称臣敬重有加,东星想要赢得花炮,还不是金口一开就能手到擒来。 「你係咪要攞丁财?同黄生打声招呼啫,最多开翻几围请屏山锦田嗰D阿保阿胜食餐好饮餐劲嘅,使我出手咩?」 「唔係大单嘢嘅话,点会搵你呢个五虎出马?」 面对心腹细靚满腹疑虑,骆驼道出原委。乃是今年欲参与抢丁财的人马匯集各路群雄,除乡祠社队伍外,几大社团亦不甘把全港最高花炮的贵禄意头拱手相让,来自和记、洪兴、福义兴,甚至条四联合了内部「忠」「孝」字堆交竞逐鹿,誓在97回归之际争桂夺魁。 往日长洲太平清醮抢包山都是七国咁乱,打得你死我活是家常便饭的场面,官方年年调配大量EU和PTU维持秩序,不乏CID暗中支援。遑论花炮盛会被黑帮插隻脚突进,注定旌旗蔽日斗战横空。 狂胆如陈天雄不禁也得澄思细酌,这哪是热煎堆,分明是烫手山芋,轰天榴弹。 「唔係啩,笋嘢唔益我,猪头骨恶鯁嘢就有我份,咁大鑊要从详计议嘅...」 骆驼知其有拒绝推托的意思,乌鸦天生张扬跋扈作风轻佻,却并非无脑命平之流,过去交代的社务件件办得乾手净脚,权腕毒辣利落,撇开撩事斗非的嗜好不提,也称得上兄慈弟顺。 东星近五万成员,大底车载斗量,惟陈天雄独具一股信马由繮的「真」,当得打经得熬,尤为他器重合意。 养兵用兵,于道于情,是时候拉天窗说亮话。 Piramides雪茄在顎中逗留数秒喷吐而出,揉炼成同样万分温醇的语调:「而家钱就搵够喇,不过喺有生之年,我净係想东星个朵够奖够响。对上嗰几届花炮都得个吉,呢一届阻唔到同行参加,咁只有加埋一份啦。」 「85年洪义社买起我,係你出手搅掂咗嗰两条仆街;喺阿姆斯特丹嗰阵你硬撼和利群抢到White Death,帮我搭到龙鸿笙嘅黑龙社...阿大都记晒喺心入面。」 苍劲略枯瘦的手勾拍乌鸦肩头:「我老啦,龙头呢个位坐唔得几年,有乜大件事要你哋呢D后生仔顶上嘅?」 陈天雄十指交叉拨唇托頦,片时缄默。 难怪老顶特意支走几乎寸步不离身的古惑伦,他虽无明昭,话外弦音已毋庸赘释。 崛起、上位、大一统,每个古惑仔趋之若鶩的终极目标。但泱泱帮眾,拿得住的是人手,堵不住的是人口,谁都不服不愿五道财水话事权入了一家掌中井,今番骆驼关上门不藏一兵一卒坦荡表态,固然是为丁财两旺糖衣裹炮,亦是从港岛平地步步筑梯铺路到大雾峰,撑他登第攀极。 光綫将皮手鐲上的水鑽眩曜折射进双目,瞬闪狙刺直至心窝轻颤,右眼皮莫名一阵激跳。 「得啦,老顶嘅事就係大围事,呢单野畀D时间我。」 终于松口应承,骆驼脸部曲折沟壑似活了般舒放:「攞到丁财,我寿臣山道栋楼,等你同小拳王结婚...」 八字没撇,骆驼先迫切许诺附加大礼,乌鸦嗤笑出声:「喫~你讲到去边啊,抢到再讲。」 「哈哈哈,到时你唔搞翻百零围天九翅,我闹你成世啊。」 「哎吔,你自己个宝贝细女嫁人又唔见你理咁多?」 手提电话震响打破憧憬酝酿,他行近窗前接起,传来龙睿的问候,混杂隆隆的聒躁背景音。 「点吖阿Ray?」 「无呀,上次我话嗰D好嘢啱啱嚟到葵涌货柜,你自己嚟拎定叫人嚟攞走?」 「咁我晏D去搵你。」 「喂,天雄哥,你嗰日同Raven翻到去係咪砌得...太劲啊?搞到个女仔两日都唔嚟翻工,连假都无请?」 「咩话?两日无翻你而家先话我知?」 「唔知佢乜环境囉,拨轮又打唔通,我呢度仲有成大堆嘢等住佢做。」 乌鸦得知失联消息,无端脑髓凉了半截。 「...係咁先,阵间再call你。」 他匆忙掛断,查看电话无任何新简讯,紧跟打给阿羽,果然只有机械空泛的忙频。 ○○○○○○ 九龙啟德滨,在行将被赤鱲角机场取代的馀下岁月里,铁皮游隼依旧驾梭过钢筋混凝的屋宇群楼,扬翼升航,开襟着陆,永动无休歇。即使告别九龙湾,格仔山,也要唱响日落西斜的最后挽歌。 建造于机场邻近隔离的东南中学,大批学生仔趁课间活动积聚楼顶,观赏飞机起降,吸烟爆粗毫不收敛,延续罪恶没有途穷。 混乱校风恰似教学楼上的生锈招牌劣跡斑斑,与九反屯门难分伯仲,徙置区学生加入黑社会不以为奇,89年臭名昭着的「广联盛」成员「瀟洒」,残害本校少女,被警察追至教室就地刀斩枪杀,骇人听闻。 红月夜下肠穿肚烂,腥佞污血灌溉学府泥壤,暗绽恶魔之花。 校址拣选够缺德够阴騭,衙前围与南角道妓社架步连幢接栋,舞厅波楼三教九流,由得阿Sir犁庭扫穴风火冚档,继而捲土重生。 界限模糊的渊沼内树立神圣碑闕,做不到净化糟粕,最终落得水多金沉,珠碎坑渠。 中学后门街巷,放课学生三两扎堆混跡暹罗社群,暗中接过古惑人士手里「Fing丸」「五仔」「Happy粉」蛇鼠交易,沦为养雀仔的烂头蟀。 三位女生姿姿柔柔悠行,白裙白袜白饭鱼,清纯包裹堕落,花期未盈已爬满腐蝨。 面容姣好的为首者Kent细烟不离手,享受学宫「晚辈」点头哈腰招呼,甩一甩秀发故作犀利迷离状,坟场发电机款的秋波无的放矢,虚荣飞女本色,总幻想被星探蹲到分秒窜红——根本是姑爷仔们的至爱。 「Bobo姐,我以前...都未试过喎...」走在末尾那位放慢速度,对大姐头介绍的私鐘生意夷犹不决。 前者转身交臂,斜睨她一记眼刀,秾艳梅唇轻吹秽雾:「面都红晒,怕丑啊?你唔係话你等钱使咩?」 「係啊,睇中个煲袋...又想买万宝路牛仔裤...」 「咪係囉,自己搵钱买嘢咁先叻女,费事问亲老竇攞钱都闹你。」Bobo伸手捏揉女仔发育中仍显幼孺的胸部,紫红尖甲摁勒下凸露微巧外廓,羞得她向后瑟缩:「你咁好身材,嫩口兼弹手,大把水等你搵,一次生两次熟,三次大结局,做做下就惯,到时唔扑嘢先身痕啊~」 「信我啦,读书写字寻死路,沟仔打交有前途。学晒我D嘢,包你同我一样戴亚米加返学几捻威。」 正教良言弃如敝履,歪理邪说头头是道。 另一名女仔含着溜鬚拍马的口气趁热打铁:「你咪再十五十六諗嚟度去,Bobo姐手头上D客人质素高到你唔信,你话你去边可以搵到咁好嘅米路?」 「仲有做我嘅靚,以后响学校掛我朵,冇人恰你。」 语夹话攻释放毒疗虐焰,循循劝诱到底无施不效。 「係嘅係嘅...」女仔不住点头,向贪婪屈膝拜降,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不能活得眼阔荷包窄,一时贞操值几蚊,一世有钱吃得开。 「就咁话啦,听日出埋call机,随时开工。」 「知道啦Bobo姐,咁我走先,byebye!」 新扎跟班雀跃离去,太妹洋洋得意于自身风范,谁叫条仔大佬是和兴和红棍威哥,威风煞势从观塘一路刮遍东南全校,凭姿色沾光,前吆后喝无敢不从,16、7岁就做人上人,将来说不定劲过洪兴砵兰街十三妹,黑白两道扬名立万。 她举止浮夸地抬腕瞟了眼OMEGA,撇嘴埋怨:「挑!都已经四点啦Albert嗰条仆街仲未蒲头。」 「Bobo姐今晚想去边wet?带埋我一齐啦!」 「wet你老味啊,你屎枚烂猜唔饮得,上次喺老兰劏白鹤仲争D畀人执死尸...」 话未尽便留意到前方廿来米处,男友泊停的崭新电单上坐着陌生人影,远远观察体型,女人。 她疑竇丛生,死仔迟到半粒多鐘没出现,难不成结交了新欢公然摊牌... 年轻,受穷受教,受不了条仔变心,受不了一腔顶点的骄妄瞬间跌落崖底,当下柳叶眉恣兇横连,敏感无名妒火奔腾,迈开二叔公剃头的步履前往问罪。 数秒衝刺路程的距离内已将女人外形怒瞪了个八九不离十,黑裤黑衫短打皮褸,撑持双肘倾身伏背,昂首定望,非惊非怪不动如山,行头偏与那CBR1100xx的玄黑金属罩壳格外般配,更令她慍恼得七窍生烟。 「喂!你点解坐我条仔架车,係咪Albert叫你过嚟??」 短兵相接一刻,见两侧乌发整齐卡耳,里层黑网衫隐透胸衣,蹬MarkII军靴岔开长腿踩地,内眥角深勾的对食眼逆射霜魄,冰塑寒雕像机车自行衍生之物,凛厉压迫感危危骇动。 年长过她又缺娇乏媚,横竖看都不是能和Albert擦枪走火的类型。 「你...你係聋定哑??做乜唔答我?」 女人无动于衷,没头没脑的质问得不到任何回应,她自理解成情敌挑衅,几近抓狂跺脚。 怒发衝冠档口,男友伙同党羽吵吵嚷嚷招摇出现。 「Bobo~」Albert长相官仔骨骨却甚是轻浮紈絝,制服领带松垮耷拉,手中甩拋一小袋不明药丸,立刻要行亲热搂抱。 哪想条女丝毫不领情,煽走手臂还送一记推搡:「顶你条仆街!避我?头先死咗去边?」 「你扯乜春火?我啱先爆紧石,点蒲头啊?」 「我爆你老母臭閪!老娘帮你做生做死,你赵完松啊?」 小弟面前被莫名其妙发通烂渣,本心情极佳的他没好脾气地板了脸,你一句我一句妈声四起,周遭云里雾里不知如何相劝。 全然没察觉机车上的阿羽,眼底霜蚀冻消后烧穿地心的无量业火。 马騮唱戏完毕,Albert把女友拨拉一边,支手趴脚走去,百分百照搬威哥平日架势画虎类犬。 「喂!姐姐仔,要做生意唔该行远D。」 「你叫Albert?」女人说话了,语锋惜吝平仄起伏,听不出疑问或反问。 出奇,本港企街竞争激烈,被逼揽学生客不算,还得与时俱进,装酷扮颯搞风格花臣。 「点呀,睇中我部黑鸟啊?你係无埞接客我可以帮你,嗱嗱声落车先!」 什么油盐不进的狗皮膏药,霸道专行那套彻底失效,动嘴不如动手痛快点。 「乜你係骑呢苏嚟?,我叫你落车!」 阿羽分寸未挪,眼瞼抹兇映煞。对付叛逆期神台猫屎,苦口婆心百无一用,三合会前辈今天就教落,谁大谁恶谁正确。 嘶叫,呼嚎,喝骂,白日馀暉尚灼,群鬼过早出街。 十步之遥的小餐室老闆回身斜望,夹开嘴衔烟头,视若无睹抱起舖前汽水樽格筐迈返,随即合紧移门。学生烂仔衝突打交小场面,不过上次那帮地痞从打鼓岭道殴斗至小舖,抄瓶拎樽呯嗙砸烂满地碎渣还赔偿无门,千祈不可再引祸端。 Albert挣扎在炼狱疆界,体验死神钦点的滋味。半躯被恐怖的蛮力摁压在机车把,一口赖以存活的生气堵嗓,咽不下吐不出,鹿目弹瞪,血丝曝白仁,手指随渐染猪肝紫的脸庞拗得扭曲异形。 一向嫌作累赘的制服呔突变毒蛇狂蟒扼颈锁喉,随时能够轻而易举褫夺脆弱性命,旁观者剩下惊声尖叫,五感就快丧失,空空脑袋只求八百年不拜的各路仙家下凡解救。 Bobo第一个清醒,她误会了,害怕了,毛骨悚然不已喊小崽子们前去帮拖。 「一个二个咪再戙係度睇戏啦...快D救佢啊...」 「边个埋嚟佢就死!」威胁恫吓再次唬住他们。 阿羽攥握抢来的药丸巴不得捏成齏沫,一手拽呔直盯肘下咕嘟濒卒的杂鱼,憎恶发狠道:「书就读到屎片咁,啪两粒老蓝乜都敢做,係咪想瞓四块半先安乐?」 「死八婆,你...你放手!我报三条九啊!」 围观行人指指点点,阿羽意识到这回下手确实失控兇残了,贫瘦孱弱的学生,估计勒得离括约肌松弛仅差半分劲力,一会儿引来龙岗城南东西巡差又恐横生枝节。 获得饶恕,踏上奈何桥的魂灵总算还阳,Albert面无人色捂脖倒地,痛快咳喘大口吸氧。 同伙们手忙脚乱,小太妹泪水打转,确认男朋友活着,她愤恨动怒,张嘴改不掉虾虾霸霸的毛病。 「黐綫想杀人啊!和兴和嘅人你都够胆郁,同我因住,一定斩到你甩皮甩骨!」 幼稚无用的震慑力,换来女人扬眉冷笑。 「和兴和…知唔知你哋棍底傻佬泰都唔够我打。」阿羽跨下机车,约6英呎的高悍傲然迫近:「你啱先唔係话要报警咩?报啫,啪丸...加埋纵火,计下呢铺你哋入册实踎到你傻。」 纵火,可大可小的罪名,Albert恢復一丝神智顷刻与女友同时冷怔。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将锐目金睛赐与世人,洞悉真相向他们进行审判。 情人节,佐敦夜蒲兴奋迷醉,他啪可乐她啪邮票,霹靂爆脆嗨破脑皮层,呼朋结党夜半飞车,撬地牛,淋烈酒,火焰噼啪由它旺,拊掌大笑何其free。 他们是昆顿戏里的天生杀人狂,恣意逍遥的雌雄鸳鸯,逃之夭夭哪管背后烈焰吞霄,摘天做胆,下一步就能上昃臣道炸了立法局泰美斯雕像。 如今一饼暗花买刺激,就是买不到后悔药。 早先踩点打探时在庙街算命卜卦摊睇个相,都不至于招惹来眼前这尊八部非天活阎罗。 ○○○○○○ 朗青倚躺在破帆布铺就的木椅间惺忪遥望魔鬼山,抓取炉网上的烤虾乾细嚼慢咽,凉透许久略微硌牙,一嘴膏鲜胜却日復一日寡淡乏味。 维港东尽的鲤鱼门,天阶夜幕如期而至,烟癮也总犯得那么准点。 歪斜靠港的各家陈旧渔船在三家村避风塘内亮起黄白水火照明,恍如成片被遗弃的发光垃圾堆。相较之,他身处的这艘四方住家艇已称得上排面,麻绳套索牵系右侧配备鹤佬舢舨的网公网母双拖罟仔艇,泥蜢笼叠放整齐,木蓬遮风挡雨,隔两间劏房供住,间来无事找细靚啤牌打麻雀,福生红棍基本提前退休。 雷龙惨死MK,留他一身盘根错节刀痕疤瘢,红印淡褪长成增生,撩撩袖解衣扣,吓退十个刺青大汉。 整一年淡出社团,福哥终究惜才,出资帮他买下或租赁二手渔船艇,高价僱用些经验丰富又穷困潦倒的蜑民好手,西入香港仔,北接吐露港,以近海渔获售市维生养靚养己,暗接不少小批量无伤大雅的内陆走私添柴加薪。 这行杜绝环头片费,省掉膊头年节数,避免了与差佬接触过深惹腥臊,只同渔农海事署打交道,搞定商运牌,上南区渔民合作社叹茶混熟脸,耐心听花甲耄耋老行尊讲「吓鱼」技巧,农历二月十三再去往鸭脷洲奉祀洪圣赤帝。 事无巨细居易行简,天后宝诞也懒费心思。 田寿辉失势除名海底,朗青本大可以名正言顺将其陀地人马一併兜揽,甚至直衝秀茂坪基督医院三刀六眼伺候,福生都不会有人叨半句不是。 老表花仔泉捧肠接刃捨命取义,与水蕉福丰恶战之殤多少给他心里蒙罩对江湖的怔忡,当初木立斗世角插额顶,现在劫后馀生磨平锋锷,名声徒具,耳不闻事,管他蜚短流长。盼卖了九龙湾牙籤楼置换到蓝田丽港城,回家热饭热餸,床上有心爱的女人。 随手捡拾地面未打湿的「成报」粗阅,内容无外时政观点,洋洋洒洒诘诎聱牙,擦屎嫌沾一屁股油墨,唯内页不起眼的小版新闻有所警示意义:「...油麻地庙街西侧,北海街邻上海街某铺发生一级火警...起火单位出现大量浓烟...起因待查...」 从嘉利大厦的五级大火开始,1月上旬飞鹅山林木、下旬宝勒巷欢场火烛不断,名副其实的丁丑多事年。 庙街,他唸了几遍,不经意的记忆涌现,两面浅缘,身手不留行却连说话都羞于抬眼正视,既不饮咖啡又拒绝一时衝动拋递的橄欖枝,曾令他悻悻而返。 烟蒂落水沉没,朗青习惯性朝左探看,掛满防撞胎的篷船中央,根伯被锅碗瓢盆包围,如常为他和兄弟生灶烹煮方圆数里最正斗的艇仔粉,嚓嚓錚錚匀速剁切砧案,烟火气散聚海浪幽语里。 走上杂草岸堤,晚风沉甸甸不可预测,戏弄渔港每一种枯燥颓丧。 比达白花油二人等待货运车的工夫,蹲地刨马经争论不休。 叵测江湖水深易溺,勤恳度命长夜难明,咸鱼翻身的捷径,全寄托在马场马驹四条腿碾轧的绿茵场。 「喂,醒住一叉水嚟先,今次我睇好三隻大热,落重注买3T实无死。」 「仆你个街,毛都无条呀而家,你正神灯嚟,买乜输乜,啱先听你话买鬼红运醒神胆5拖7,跛脚又生疮,我连底裤都输埋呀,不如直接倒落海,起码仲可以望住D钱飘下飘下。」 「有得发达嘅机会你唔要,万事通畀我嘅贴士,直情坚料啊!」 「係坚料又唔见佢贴得中胜利雄风爆99倍大冷?你个脑装屎?流料当宝。」 「哎呀,总之今场落注买原居民赢面最大。」 「係啊,好大。」大佬神不知鬼不觉惊现身后,吓得两靚kent站起脚滑险些落水。 「青哥。」 「青哥,嘿嘿,你都觉得呢隻大热啊?」 朗青点指比达手里「太阳马经」报刊登的女骑师钟丽芳特写:「我係话呢个女仔,对波好大啊...做嘢就懒到出汁,老竇老母D棺材本都拎嚟赌,抵你两个穷到燶。」 「青哥你闹得啱,我哋一定...」 「好啦,咪咿咿哦哦,上船食饭。」 细靚油嘴滑舌不是一天两天,异想天开不劳而获也得先食饱肚皮。 「青哥!!青哥!」 娘炳碎步急奔,来到朗青面前已上气不接下气,八浆打不出个屁。跟大佬那么久,难为他仍保持一贯扭捏胆虚,惊弓之鸟般大小事嗌一顿的怯性。 雷龙的祖坟福位怎么就被他掘了… 「你无嘢吖嘛?」 「哈...哈...有,有...」 有了半天没下文,朗青以为有鬼。顺着他眼着的方位,安全工业大厦对面,一高一矮沿岸缓缓接近。 晚风的确不可预测,擦拭碎镜尘雾,拼凑清晰脸庞,带来故人。 是她,不是去年的她。 油塘地,亮到万籟俱寂,龙羽似暗影行者,黑得纷繁绚烂。 这次,她大方平静压下羞涩,釉彩瞳光正面掷入了朗青眸底。 「龙小姐...」 「...青哥。」 —————————————————————— 东南中学:据考林岭东《学校风云》地点,应是位于九龙城区距离原啟德不远的太子道,学校现实名称是「孔仲岐纪念中学」,早已停办,现今为「太子匯」。 22.狼行尖東 鲤门夜月,迭道道慵舟,交变一酲晚冬。虾艇机船鏘鸣不知是象徵硕收还是无获的汽笛,拓开粼浪归塘。 蜿蜒海滨遍生拔茅连茹的葵棚屋,纬度太过僻陋,任何置业开发不会蠢到来造第二个浅水湾。油塘渡达对岸筲箕湾仅七八分鐘,却是楚河汉界,临海隔世,异于香港岛万千浮华诡妙。 要说优点,大约海鲜够猛。 渔光水色筛出白草香屑,热腾艇仔粉般配应景。蔬萝狗棍烹製汤底,叉烧牛腩鱼丸,样样齐备,根伯热情得过分,独为女仔碗里加支鸭髀。 比达那两廝大鸣大放辩赛马,兴奋剎不住车,粉汤唾沫喷溅上背心,连同污垢油渍就快浸映一幅昂船洲廓图。 朗青干咳加剜眼,提醒他们收敛丑夸怪态,于是话题休歇,注意力一致向稀客集中。 男人看靚女本天经地义,只不过她的美,凡夫难驾,叫人敬而远之,毕竟白花油首次单膝跪地「求婚」,正是拜悍妇一招秋风扫落叶所赐。佯装不屑偷瞥两下,生怕眼珠都要挨打。 阿羽吃相得体,晦暗视綫停留碗中心,专注得像在背诵圆周率。 郑安淇曾感慨,她可以在沙田宾仕踩roller时听着「溜冰滚族」研习Applied Mathematics,也可以在整粒鐘不间断捶击木庄后,感悟一段叔本华意志宿命论新解,培正百年文武双全的奇葩非她莫属。 但是当下,脑组织失控放肆蟠结,开起反客为主的恶意玩笑,个中微着连绵侵袭源始记忆,串贯相干与不相干的点滴,一次性爆发决堤。 若非看了利昌金行提供的闭路电视带,按图索驥寻到那群学黌童党的概率等于零,亏得多年南北老街坊,鎔铸金器一律缺秤短两,张口要钱绝对底气十足,笑盈盈说2张大牛好处费实在公道。 怪就怪寸土寸金,满地代价,没惹祸的事主,少一堆甘愿推磨的鬼。无妄之灾,归咎于她孤行其是鲁莽涉黑,又以为侥倖抽身而退,才毁了坤叔的心血操持。 全港民生各自艰辛,不足人道的小舖烧了还是塌了,官差待查敷衍,报章潦草刊登,谁关心它如何命运多舛。 好像摸透她冷傲寡语,也不着急催问来因,朗青在桌檐碾熄烟蒂,大啜半杯啤酒,瞄了瞄她的,纹丝未动。 一顿家常便饭而已,气氛硬成埋檯讲数。 「东星咁多瓣数,乜龙小姐咁得间嚟探我呀?」半玩笑的犀利寒暄,口吻疲懒,字字生刺。 阿羽明他意有所指,坦白勇气扭作乱麻:「听friend讲鲤门D海鲜仲正过南丫岛嗰D,咪諗住过嚟试下...」 理由好蹩脚,2-3月渔业淡季,几家破寮食肆恨不能销光养殖货,哪轮得到吃现捕生猛种。 朗青嗤嗤勾起唇,故意撩人:「哦,係专登请埋我一齐啊?嚟得唔係咁啱,不过如果係喺度住几日嘅话,元宵我都可以带你去食滨烧嘅。」 她深呼吸,恼自己这张胶嘴拙笨,谎都能扯成方的,编假话要是纳入学科,一定拿个醒目的E。 「话时话,点解会知道我喺呢度?」 只好兜弯承认:「去咗转新悦声,亚豪话我知你将接咗手嘅场全部交晒畀福生,如果唔係喺油塘就係喺海度。」 「睇嚟为咗刮我都嘥咗你唔少时间。」朗青口咧三分,乐她不打自招。 「嗰两间club一个月假假哋都有成十几皮嘢,咁多着数转手唔係好蚀咩?」 「我唔卖粉?,田寿辉D场,惊接手都起唔到身咋。」喝空剩馀啤酒,他摩挲指腹:「成日打生打死搵钱,不如摆捻低把青,带住D细喺度呃两餐饭食好过。」 阿羽的嘴角随细浪颠簸住家艇的节奏柔缓伏荡,凹显梨涡,轻上眉梢,浅笑分解得一波三折:「所以话可以搵到你係我好彩,我唔识游水,落海就浸死。」 「唔好咁讲,山水有相逢,搵我又唔係搵神仙。」 「如果神仙有用,我都唔使嚟麻烦青哥。」 如他所料,带不明不白的校衫仔前来,九成九百分百找他兑现随口一噏的帮忙承诺。 「讲啦,咩事?」 对迭毛诗滑出黑皮褸虚掩的曼妙,落桌推呈朗青碗边。 有意思,见惯捞女换条仔朝三暮四,头一回见飞女拜大佬朝秦暮楚,堪比港岛古惑界吕奉先。 比达白花油联想到久违的吸新血开香堂,娘柄则不同频,阿羽掏利是动作如此裁行云剪流水,在他脑中反復演绎。 「无事三百六,有事三千六,今次我唔係嚟拜山,只係想请青哥帮手刮个人。」 朗青怔愣回神,缓慢交迭双臂,虬实筋肉勾绞强劲荷尔蒙,掛住微笑意不可明,剎那烘热对方耳垂。 「家阵人哋都话我朗青回晒塘,做个蜑家佬冇厘火气咁,论power论迭马,我边有得同其他大阿哥挥...你过咗东星嗰瓣泊乌鸦码头,刮人呢啲嘢,搵佢咪得囉?」 婉拒脱口而出,降格自嘲还明抬暗讽,事先预计最糟糕的结果比想像难堪,指她旧年言行不一,趋炎附势,回敬响亮巴掌。 一切误会无从解释,车里三句起两句止的攀谈构不成交情,朗青保她这位名义上的「反骨仔」不被追究,是他仁至义尽,她怎敢盲目到访,扔几张湿碎钱就理直气壮? 海面疲曳,沮丧不着边际,白腹海鵰振翼飞向鲤鱼门灯塔,消失成狰狞红点在耳畔「啊啊」嘶鸣,毛诗静悄悄横陈桌台,加深尷尬。 杯底白白浮沫,娘柄刚撬啟啤酒樽,手中倏一空,变戏法般被阿羽夺去。Gambler`s Gold精酿,管叫绝情师奶变十月芥菜,几人目定口呆下,倒灌饮尽一滴不剩,苦涩麦芽裹柑橘气息开闢沟渠,引导情绪洪流倾泻而出。 「青哥,田寿辉嗰单嘢得你睇住,都係我呢个羊牯唔识做。」 整瓶酒酽熏闷,巾幗不让鬚眉染两抹天然粉晕,明摆对酒量缺少自知之明:「你就当我过嚟赔罪。」 朗青一时话语栓塞,眼睁睁看她攞第二瓶、第三瓶,桌角铡飞水盖,咕嘟声上了发条不可收拾。 并非劣意行刁难,其实他很钟意她界限感分明的得寸进尺。总不能直接说,你当初拒我千里之外,今日算我扳回一城。 男性与生俱来的强硬,往往碰撞女人丁点脆弱即触礁搁浅。 罢了,不至于计较,由她莫名自罚,断片醉卧算哪门子江湖救急? 第四瓶含入湿润红唇,小臂遭擒制阻拦。 「得嘞,你係口渴嘅,第日请你去金旺角劈酒劈到够为止。」 刀疤晃过,酒转至他右手仰头喝个精光,恍惚是陈天雄模样。 朗青执取毛诗,驍獷身躯向后一倚。 「要刮边个?」 台阶给得恰如其分,她高判了人情,低估了契约精神,内心涌现无数感激,再多半口定当场噦吐。 目光运到住家艇船舷板,Albert蜷缩木柱角落抱膝蹲地,手指不停搓弄像是摧残痛恨的玩具,偶尔怯生生斜窥,放弃各种逃跑希望。 「我老表,细D。」 ○○○○○○ 浓郁漆黑压接残存昼色入怀,港岛巨人梦寐初醒。 南岸黄竹坑深湾,一道魅影水中央。 Jumbo拂展银鳞甲,王者睥睨天下,上弦皓月退避三舍,过尽千帆低作裙下臣。 接驳小轮欢送一批脑满肠肥,又紧跟一茬猎食饕客,番鬼佬操欧式英语,大陆客说南腔北调,宛若程序事先设定,麕集九龙吐珠前,或雷云祥龙围绕的朱漆金字大招牌「珍宝海鲜舫」下谋杀菲林。 人手一张假面巧夺天工,鶯鶯切切踏破歌堂躉门槛。 恆指登高,婚丧嫁娶,仔女就读HKU,泡到过气三流艳星,烂仔除去大佬上位,狂放得意,满席珠翠时淋漓尽致。 空气里有腐腥死鱼的恶臭,阿羽忆起印象。 80年代初,与向坤登船赴宴,和合图,扇级元老沐手大典,她可不懂。 髫年妹钉四呎半,小肚肠一箩新鲜好奇,独自走马观花,赏遍簷橹瓦顶雕栏玉砌,从观鱼水榭蹓躂到海角皇宫、太白画舫,不小心就以为香港漂来了真实紫禁宫苑。 苏丝黄,占士邦,关南施和罗渣摩亚生就西洋相,怎么都无法联系中国的八仙敦煌。 还有那位事头婆,花枝招展指点江山,同样在Jumbo留低脚毛,没什么了不起。 金鑾殿内,红宫灯锥心泣血,养父与师父共她同为前排座上宾,酒菜丰足,却吃成满席黯然销魂饭。 穿西服的大人举行古怪仪式,朗诵缺失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诗词,她不合群玩坐龙椅扮皇帝游戏,只觉得不能浪费眼前的火焰醉鲜虾,吃完询问坤叔能否多来一份,低声小心翼翼。 向坤笑话她傻,反说干邑龙虾翅至靚,梁修文一言不发起身转往别处,半盏茶功夫,女侍应端五六盘虾碟整齐码放,之后的饱嗝都充斥玫瑰酱馀香。 东主礼数周全,茶是陈春兰宝鼎蓝印铁饼,酒是昌源玉冰烧独沽一味,「坤哥」前「文兄」后亲自敬奉,无关痛痒的客套叙旧,阿羽听清两句话。 「凤仪死咗」...「阿笙留低啲细女」 字眼陌生凄烈,似乎故事尽皆过火,尽皆疯狂。 神魂飞越终了,但见朗青挹来幽凉眼风,刚硬黑发拢向后脑,遗漏了额前三两簇,倔强地耀武扬威。 晚饔宿酒,眾生鱼梭穿行,阿羽同他相对静止,光斑爻错默无语,是滤砂后的蒙太奇,夜色露华浓,海雾漫湿氤氳。 她假装镇定挪移凤眸,借灯火藏匿絳靨,脑海一顿理欲大战,龙羽,你来找人定赏型男? 「条友唔喺度,跟我嚟。」朗青遏止她偏轨思绪,推了把六神无主的Albert,沿船廊逆人流朝Jumbo另一侧衔接的厨房躉走去。 腥腻味越来越刺鼻,厨躉边停靠细量吊鸡艇,轮轴摩打嗡嗡轰嚣,砖色吊臂抓钓深绿刺网,拋到甲板「啪嗒」溅一汪泞咸海水,三泥狮头垂死挣扎。 月之黑暗面投射,讨生活的船工画地为牢,抬头仰望月亮,低头忧愁六pence。厨运们手戴长胶套身着黑围交搬保丽龙箱,聚苯乙烯与汗水混海获餿气,差点熏吐Albert娇身贵骨。 其中一名瞥到熟人,热情招手:「阿青!」 「胜哥。」朗青不嫌他异味腌透,迎上前拍抚肩膀递烟点火:「辛苦啦,咁夜都仲忙紧。」 「唉~每日都係咁?啦,得间死唔得间病。」 「呢期生意点样?」 「有咩点,龙虾至抢手,32一两,380一斤,挞沙个价高咗啲,但係都畀佢哋压到尽。有时间去索罟湾整啲大澳鱼,就唔使受气。」 男人呼一脉无奈烟圈,嗅到八卦:「哗,阿青,你个衰仔拍咗拖都唔话我知,条女咁靚,收埋咗几耐?」 阿羽咬唇欲矢口否认,朗青饱含曖昧地澄清是「朋友」,顺带察探她的反应,甚至能捕捉繚乱鼻息。 「係呢,点解唔见细D嘅?」 「超!一提呢条仆街我条气就唔顺。」胜哥喜怒无缝切换:「成Q日诈病话唔捞,仲私吞埋条数,阿青你再唔送走呢个瘟神,迟早揦屎上身啊!」 朗青不禁沉脸:「咁佢人呢?」 十来分鐘后,不起眼的小舢舨悄无声息接近鸭脷洲大桥旁静泊的机轮「祥兴号」,三个身影捻手躡脚登上尾舷,踩过一地缆绳水繒湿漉起伏。 专心致志补罟网的俩鹤佬渔工全然没察觉,互相抱怨睡不了个把鐘又要出发去东澳作战,面容黧黑的阿星(印度人)甩远烟蒂回头撞见朗青,速速急切招呼同僚,话事的驾到。 鹤佬放下忙活慌张撑立,「青哥」未叫出声,hush手势先一步示意噤默。 船首机舱燃油气味时隐时现,舵室外睡板桌台歪扭凌乱,公仔麵剩光溜油花,而佔台的物品是水烟筒、金属小铁盒、纸捲,以及一团磨碎的干草叶。 大麻吸食有五法,细D选了最低级最直接的卷roll,吞云吐雾,猪油焦臭渗透枯朽的毛细血管。 阿羽不只一次暗暗鄙夷他,獐头鼠目草草略具人形,就敢仗田寿辉烂朵,光天化日下狐假虎威横行深水埗北河街,27,8岁,兼职道友,全职流氓。 「乜捻嘢诈我型?而家朗青谢晒皮啦!」 「同埋我过到和记之后就唔使听佢支笛,当佢臭四!」 「係咁先,叫鸡嗰阵记得call我。」 细D作滩烂泥状,抖抖柴瘦二郎腿,四下无人之境忘乎所以。搁置手提电话一刻,猛地惊跳而起,连滚带爬打翻玻璃Bong,眩晕又胆寒,整一腔运筹帷幄崩得七稜八瓣。 他早忘了半隻脚踏出福生,偃旗息鼓的红棍,烂船仍有三斤钉。 「青...大...大佬...」 「细D哥你搵到财路,仲认我呢个臭四?」那番逆耳狂辞朗青听得一字不漏:「同人哋斟紧乜好嘢,预埋我一份啊。」 颤慄对上讥誚仇视,细D勉强挤讨好的笑:「...同人哋乱鳩咁吹水咋嘛。」 朗青眼扫狼藉,盛怒之意愈发明显:「我几日冇嚟啫,你就喺我呢度队草,喺外面秘捞搵咗几多?」 「无啊!无秘捞,我只係喺船上面做嘢...」 「做嘢?我做你世界就真!」 他踉蹌跌坐,猜测心窝是否会被掏出,插刀尖以儆效尤。 「哼,嗰阵畀乌鸦佢哋打跛咗一隻脚,死冤烂冤係都要我收你做靚,家阵就嫌我个庙细,供唔起你呢尊大佛?」 妄图以下犯上被抓现行,大麻劲未散,开口申辩喃喃词穷,句子拼得稀碎颠倒。 「我同你笔数等阵再计,讲开又讲,有个老朋过嚟搵你,爹两句先。」 军靴踏入机舱,细D脸庞惨白如死水,冷汗蜡化般溶解披罩骷髏的干腐皮囊。 「沙胆婆!」 「细D哥,好耐冇见。」 ?? 中日英三语的「欢迎光临」灯管旁,阿羽彷彿重逢老友,时空跨越,霓虹辉煌如斯。 百万夜景朝身后奔扑,分崩离析的虹光扯成一綫,串连阴暗角落,每个前因,每个后果。 真相追溯至那一刀,一场恶斗,一次飆车,埋下成吨雷管,终于点燃火引,在某刻茶馀饭饱称哥道弟之际合力酿成诡计。 洪兴,要将片粟孽芽搅为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即便挫骨扬灰的恶念爆发,处置掮客细D她不能撇开朗青越俎代庖,兇手Albert改邪归正无望,又狠不下心上缴那饼证据带,葬送学生前程。 乖乖夹紧尾巴认栽吗?来而不往非礼也。 找陈天雄诈娇?祸端开始,彼此一条黑路各自昏天暗地,怎捨交匯相累。 行走悬崖边,看几眼日出日落,叹两声港城艰险,但要追求以眼还眼,唯有纵身一跃。 江湖事江湖了,老规矩,单刀。 ○○○○○○ 最后一截烟吸入肺腔,几乎烧烫手指,弹出车外在空中划出优美暴躁的弧綫,险些射中过路幸运儿。整日被老细淫威摧残的OT族欲发洩,瞧瞧座驾气势,又憋回一肚子问候,天大的理都要看人下碟。 摸匀裤袋,翻遍座驾,乌鸦狂吐秽字。烟草弹尽粮绝,条女杳无芳踪,他糯米屎窟黐在佐敦几粒鐘,活像期盼转角遇情人的绝世大冤种。 红灯企街嘴里活好包爽,驱单再来双,走鬼档前要份咖喱鱼蛋,当着档主面啐地,大骂好捻难食。 南街的卡带摊也不知抽的哪根筋,每日惯例尹光的「相士大隻西」,今晚偏换了「投荔」,咿咿呀呀通过劣质录音机远播。 「甜情蜜意/待我轻轻偎依/心动神驰/望君要自持。」 「令我憎厌/你识礼知书/竟效登徒浪子/恕我长渴念。」 什么无牙婆穿针,念佢老母! 一个十字路口,处处是他的迁怒。 勾了勾手,肥尸俯首贴耳探入车窗,指令依然是重复的买烟续咪錶。 「大佬...又够个半鐘啦。」 「叫你去就去,咁捻多爹,够鐘咪换过个地停囉。」 躁意显然起了苗,煽阵风能燃十丈高,肥尸怪自己多嘴,忙朝德生大押的骑楼小跑而去。 「大佬,我有。」 Taco适时双手奉来Marlboro,贴心抻出几支,不经意的细微末节,稍稍安抚将近炸毛的猛虎。 到底是条四字堆大染缸洗礼过的靚仔,辨山识水做事机敏,不消多久,寻遍街巷各舖,云淡风轻间聊间将火烛情况详尽打听。 周六半夜火警铃响,四红一白增援一部细抢,30分鐘扑灭,疑似人为无伤亡。 乌鸦眺望斜对角上海街,鱼蛋铺孤零零凋悴油麻地闹市,门外警戒綫半死不活地耷拉,木架围蓝布遮住墙垣,焦黑焚烧痕跡鑽延上破败招牌,形同三条兽爪,记记挠挝肝胆经髓。 踩入他地头拽狼尾捋虎鬚,够薑。 白加士街的小马仔报告数次,别说阿嫂,连条毛都没蹲到。乌鸦改变主意,不等磨磨蹭蹭的肥尸返回,唤Taco上车,打算前往油麻地警署一探虚实。 Brooklands啟动前,电话急急call得他腿根发麻。 「阿大,有乜嘢迟D再讲过。」 「福生有人搵我?边个?」 ? 山路十八转,一通接一通,待冗长对话结束,乌鸦紧抿嘴唇,脸色阴兵压境,从左副驾手套箱摸了一件皮革袋,果断拔抽出其中之物——龙睿亲自送来的好嘢。 Ruger P85MKII,银枪管流光熠熠,完美高精度体现人类无上残忍,15发帕拉贝鲁姆弹悉数满膛,比不得芝加哥打字机或M1887爽手,一颗也足以绽爆灿烂脑花。 Taco失惊骇目:「我哋...唔係去差馆咩?」 「你老味差馆。」扳拉套筒推扣保险柄,下山虎鬼眉剑戟倒迫,后槽牙磨碎:「带齐人去擒龙嗰度,呢铺我要扯恆马,炒格屎。」 欢场鼎盛装砌空洞欣荣,金巴利道自成一隅,明月照尖东。 阿羽蒲过夜总会,方式有别。 昔日长沙湾道钦州街那带,大小club档口为争客抢泊车多有嗌交,肥佬田成棚废物马仔无一不知,老大仅有的两间不入流夜店,只有人狠话不多的男人婆才能镇住失控醉鬼和捣乱份子,散货收水拆条数,面面俱到。 醉生梦死的夜,她冷眼旁观,食完断头饭,握起开山刀。 完全不同今晚,摇身一变扮陪酒女,突破提防流鶯的重重戒备,鱼目混珠进了太子的「花都」。 那个三斤摩斯抹出骚包发型,分不清是东瀛?仔还是南韩土亨的西装淫鬼,偏偏品味不同流俗,夜总会长廊横竖端量气质清奇的阿羽,在她冥思苦想入内良策时,用磕磕巴巴的洋文搭訕,询问买春价格。 阿羽借尚存酒精作用挽起他手臂,大胆得自己都不信:「Good in bed,bargain price.」 然而梳化没坐热,女人滴酒未沾,留下黑色皮褸道声「Excuse me」离座,不由分说隐遁庸庸人潮。 「沟女打架跟大佬!十几岁靚仔最怕你囉嗦!」 「今天今天不怕错,只因我刀山火海都闯过,论胆色无有怕边个,凭证着乜嘢我清楚~」 厢房雍容华饰,歌仔不称格调,古古惑惑的圭臬信条,准是炮灰烂仔口中嚎。 太子门生金毛强入了阴司地府硬是被伊利沙伯医院一眾国手抢返拯救,而后亲兄弟扎职大底,大佬稳据环头,拳赛、赌档生意line行匀港九,分他执花都与几家番摊十三张,进帐肥过肥宅水,共產前安身立命,从此平步青云。 他犯三重杀业,医生造七级浮屠,孽报相销糊涂帐,福祸谁抵谁一头。总有人还没忘却九泉逝者,并在阎王簿上鏤刻他的大名。 逢陈浩南心腹大天二屯门歷练暂归,约了老表阿Sam同来常驻夜店对酌,弟兄少不免一番互诉衷肠。 揸fit人风光无限,想居高位又岂止八十一道坎那么容易,混沌九反山外有山,强龙难压陀地,生蕃十年头马生涯财势通天,多名叔父公开表示撑硬其任下一届堂主,陈浩南虽制霸铜锣湾,鞭长也莫及新界,直把大天二这不名分文的后起之秀整了个水土不服。 辩证大会指日在即,若干次交锋不仅没佔到便宜,还连累大佬南共姐夫徐飞鸿合作的芬兰浴遭生蕃搞屎搞震,一耳光煽打三人,翌日响彻洪兴。 阿Sam百般开导,金毛强千种激励,自詡卧龙凤雏,莫得半点实质襄助,吼几嗓薄云雷气,灌几两欢伯黄汤,推杯换盏,重燃驰骋黑帮的虚妄。 膀胱终究容纳有限,金毛强急去摆柳。厢房区回廊,侍应生进进出出踢晒脚,邱淑贞半裸poster为底下打茄轮的男女加持情欲,舞榭反射球镜闪光,七彩繽纷与阿Sam发色有得一拼。 他喝得舌肿脷厚,荒腔走板哼唱:「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眾仰望…」 行至必经的罗马柱,黑黢黢一具人形交叉腿戳立着,突兀碍眼。 「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这…」 「金毛强。」 「嗯?」 迷糊中他下意识侧身疑惑何人,居然熟悉不已。引颈探近,寒焰迸射而来,扑朔迷离安能辨雄雌。 醴杯碰撞与噼啪鼓掌陡然齐奏重金属轰鸣,黑夜猛兽露淬毒獠牙,兇悍闪烁眼光的野狼。 金毛强午夜梦回一抖激灵,口型吐三字「大鳩鑊」,同时重拳划破空气,额面挨了结结实实,飞出小半米几近晕厥,浓咸液体里外顺淌,鼻樑毁损的痛楚沁一胸冷汗。 来不及爬起,他支嗓竭力大呼:「有人踩场!」 附近懒散的蛇王看更仔收到讯号召唤,绷起神经,循声乌泱涌来六七人包抄两侧,见金毛强仰首倒地,跟前黑衣女扭动腕部逼向他,手中两把指虎赫赫鋥亮。 缘由不问,公母不论,凶神恶煞围拥前扑。 开弓没有回头箭,眼眉一挑,肾上腺素激飆至峰值,捅定马蜂巢。 抱架抡开,手起肩随,金钢指虎率先呼啸,传来凄厉惨叫后侧闪躲避,抬腿大马金刀狠扎另一边,眨眼左右首当其衝的两名被撂翻。 马仔踩着同伙叫骂追打,阿羽蹬墙借力,回转起势横扫衝散群攻,格挡朝她出拳的手,揪按脑袋膝撞484,趁其弯腰闷哼,跳窜贴背绣蟒翻身,厚沉靴底劈中不知谁的颧骨,稍稳脚跟接摆,又跪一个。 死角有人冷不防捱靠后脊,双臂锁夹阿羽颈项,大吼「拉架生队佢」。她钳掰顽抗,丹田屏气凝结,沉桩发力勾起鞋踭敲击对手上五寸下五寸,听得呜吟挣脱限制,旋腰睽准喉咙直桥短切,夯实寸劲一嘢打到马仔哑咽收皮。 肉搏换架撑,她怒踹拋来的名贵盆景缸,哗啦啦沦碎数瓣,酒樽迎面盖脸,看准下坠方向闭眼猛击,脆渣爆裂尖嚎,可惜糟蹋了这瓶武当老柴。 拉扯廝杀间阿羽的网衣被撕破,顳骨不慎中杯砸伤,裂口冒血促她恶向胆边生。 烂仔交不讲规则套路,敌方也没能耐金鐘罩铁布,兇器刚鋭霸道,立如刀横如锯,拳拳挈雷火,臂肢四稜浮金綫,所有快意恩仇蓄满方寸空间,构筑她杀戮盛宴的斗室。 酒客以为八爷袁家班深夜开拍蔡李佛,怀搂的绰约姐姐仔失了稀罕,纷纷袖手壁上观,只差喊逼真精彩。 余光扩去,金毛强捂鼻摔跑,再使拿手三十六计乘激战撤向回廊。擒贼定当先擒王,阿羽眼有百步威,身法触即变,奔走衝锋前往堵截。 疾风铁蹄震他惧慑扭头,那索命修罗驍跃腾空,狼胁生翼相仿飞膝顶撞,下一秒脸肉往中间挤压,牙松齿落,锈涩腥甜碎星般喷涌,二度受创伏躺毫无还手力量,抽搐着任凭女人拽腋拖行。 直到更多马仔持械聚集,会所客方知压根不是主角战茄哩啡大戏,酒女振臂娇呼,睇场嚷叫不止,赶上真正的群殴恶斗最怕惹火烧身,资藉豪富之人谁肯欢场捨命做亡魂,片霎争相逃离猢猻散,花都秩序一溃千里。 清场速度效率过差佬查档。 十几个刺战纹的打仔端刀具捏铁通,配置一向欠缺新意,想制服阿羽又忌惮她挟持住金毛强,不敢贸然突进,盯实缩退出口成脏,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指虎蹈锋沥血,阿羽抬手似饿狼舔舐匕刃吮吸,野性賁张。 金毛强瘫软萎靡,疼痛昏耗了神智,尿液早已洩尽,丢光三辈子在洪兴攒积的顏面,咚声闷响,头颅被重重撳摁砸墙,一瞬闔目不省。 「强哥!你无嘢吖嘛!」 「屌你老母八婆!!」... 阿羽慢慢贴墙蹲下,解开腰扣抽出皮带,系绕金毛强的脖子敛紧,随意掂枚尖礪的玻璃片抵刺他颈部大动脉,单枪匹马与眾人僵持对峙。 大天二和阿Sam后知后觉衝出厢房姍姍来迟,顾视一地伤残,马仔前言不搭后语,震悚无以復加。 尖东霸主的领域从酒池肉林变硝烟战场,原来区区一个女流就能办到。 罪魁祸首没人点得出相,好兄弟面目全非不明生死,大天二急火攻心大喝:「靚妹你咪乱嚟!速速放开我兄弟先!」 阿羽捻抹伤处血液顺拨发丝,看看他额眉那条延伸至左脸的细长刀疤,冷淡反问:「呢个场係你话事嘅?」 「呢个场嘅陀地係洪兴太子,你咁沙胆喺度搅事。」儘管上位与否仍是未知数,角逐揸fit人倒教会他老成持重,一班细靚前自是踊跃表态为洪兴跳梁担责。 「甘子泰吖嘛,使捻你话我知啊,唔係你话事嘅就躝埋去一二边。」 大天二甚感受到践辱,弯曲无名指与小指,挑明他的职位有资格摆谱:「我係洪兴426梁二,你边瓣??」 人命攸关还有间情玩小儿科响朵,打仔洪兴的确货真价实,阿羽凛然一笑:「你哋洪兴係人係鬼都乱鳩咁响,估426好大晒咩?」 「我问你係边瓣?!」 「点嘛?懒係威咁,想我交宝印?不如你先啦。」 古惑老sea food道上规矩,掛招唸诗,尊卑一过便知,大天二困惑对方身份,讶异之馀也只得力撑社团招牌,耐怒忍性背起风诗。 「好!说我是风不是风,五色彩旗在斗中,左边龙虎...」 不等他唸完整,阿羽左拳竖中指,像要画个劲字在胸抑扬顿挫。 「说我是流不是流,三河合水万年流,五湖会合三合水,铁锁沉蛟会出头。」 马仔们懵茫咋舌,舞枪弄棒个个在行,吟诗作对一窍不通,劈友劈出学问层次是何等血色浪漫,懊悔没多读几筐书装点强盗有文化的风范。 差距,四九至大底的差距。 接连继续诵宝诗,阿羽直接打断:?「唔使喺度床前明月光啦,我边瓣都唔係,你无谓苏乜叉歌里,精嘅嗱嗱声叫太子交陈志坚出嚟。」 大天二错愕,与阿坚有关?莫非他欠下什么情债招致忿隘寻仇?也没听阿强提起胞兄泡了个身手狠辣的练霓裳... 「你老母啊有心玩我哋?」 「费事同你讲,call佢过嚟!」 一旁阿Sam眯眼蒙睃,咬耳低语:「我睇条靚妹可能畀阿坚飞咗。」 不谋而合,大天二赞成他的分析,那些水乳交融时用来助兴的虚假山盟海誓,许是这烈女当了真。 「嗱,过嘢都过咗啦,仲唔放人?感情嘅嘢无得勉强,你揼佢细佬出气又踩佢大佬个场,以为咁样佢就会肯翻去你身边咩?」 针砭时弊,有理有据,倘若不是现场剑拔弩张,阿羽极可能笑穿肺叶,再赠他俩一块自以为是牌匾。 「九唔搭八...你想拖几耐都好,因住死人冧楼...」 「玩嘢唔好玩大!你灼低咁多件唔使旨意走得甩,呢度一人一刀,惊你连掟煲费都无命攞!」 她摇摇头落力抻腰带,拉得金毛强脑袋翻侧快断了綫,语结百丈冰:「刀痕仔,咪恃住马多兇我,佢今日唔蒲头嘅话,我保证佢细佬条命仔捱唔到天光。」 最后通牒骤降室温,杀伐两方皆一念,赌谁先绷弦。 漫游者于惨绿子夜掌舵方向,驱驰厢车重机长龙化一尾金戈铁马疾驶奔行。 邻近坚拿道鹅颈桥段,乌鸦轻瞟车窗外,天穹龋洞飘落霢霂黑雨,与惊蛰日桥下祭白虎打小人的景象一般无垠吊诡,铜锣湾夜空凑不出半片星光。 他忽然想祈祷,若今晚枪林弹雨劫数难逃,启明星会闯破深沉来告诉他,小拳王身处何方。 —————————————— Jumbo还是沉了,毕生遗憾写来纪念一下。 武当老柴:Chateau Mouton-Rothschild 23.失落堡壘 「尖东之虎」、「洪兴战神」,甘子泰不介意tags加身,溢美词藻多多益善少少不拘,江湖奉承九百页长,照单全收。 国术泰斗邵百坚再无第二个不肖弟子能以50连胜享誉拳坛,而都市传说他怀揣五蚊达成五千万,是螻蚁不可企及的野望。 十年尸山血海尔虞我诈中励精图治,踏对手头骨,送同道归西,尖沙咀绅士点止咁简单,样貌与身材,good fit夹耀眼,想搵多个都几难。 蒋天生整色整水冚大档,家惩不贷,戏码充分,打点警界许一那隻不吐渣的貔貅,待风声消散,睁隻眼闭隻眼任他变本加厉,社团门面棍王全仗矜功恃才放旷。 至少,新界出大海的牛屎飞乌鸦,于黑帮阶级环上没道理与之势均平起,即使他也曾戙旗油麻地下九流处发跡。 本在水车屋日本料理大晏友儕,十四代七垂二十贯外加每位Omakase,笔一挥签帐过万,口品顶级山葵泥回甘揸起波子,漆咸围飆至梳士巴利道,短短两条街同MR2炼车斗片弯,然后志得意满下榻半岛。 一段手提通话劫杀天宠骄子整晚矜豪。 大笠佬雄踞金字塔尖峰,视蚍蜉撼树为笑话,有朝竟被虫子噬啃得溃烂生疮,逼他搬岀舰炮轰杀的阵仗。 十倍于阿羽放倒的人数,自金巴利酒店、维记百佳时鐘房鬼魅涌聚,衣衫筒裤半套半扣,沉陷楼凤温柔乡的硬汉秒变咋呼恶棍,宝勒巷太子拳馆倾巢出动,颠簸胸背上龙虎鹰蛇关公般若,抚掌击节似去逐猎。 现场叫暴徒诧异兼失望,目测把这女仔剁酱剌条,摆到肉档估计不比劏死的猪卖价高。 只不过非平衡拉锯对抗,佔据优势的七八十,倒像单薄的一胁迫他们围观行刑。 梳化凳离舞池约一丈,揸fit人坐着凹甫士,各有各靚。左起陈浩南,最右是立花,黑道天皇不啻三人成虎,还能沉航母。 中指套24K方戒的手,甚具振怒拂去沾湿狐裘毛领的雨粉,正红Gucci风衣系压纹Ferragamo宽皮带妥贴称体,财大气粗的时髦勾裹彪形倒三角,诱多少怨女痴梦依偎一生。 长相六分又颇仿歌神七仔,阿羽侧目,奇思妙想太子张嘴是招呼她「吔屎喇你」还是吟唱「回头太难」。 高脚杯酒缸不见香檳浴女郎,先前猎艷喝采掬水留香,残留满地片羽花瓣,换演一齣困兽斗默剧。 灯球炫光轮流为脸谱描色,探照忠奸仁恶,火机欻欻明灭,嘶喷慍慍长烟。 「就你一个?」 掌缝间玻璃片灵活翻转,边缘擦碰指虎停下,气声淡漠:「一隻公砌低你九七友,绰绰有馀。」 立花轻飘失笑,默念「趣緻」,除火柴鬼王等,未领教她不凡斗技的麾下大底发指眦裂,名不见经传弱质女流,莫不是Fing头揩冰free过度,借癮乱舞撒癲? 一顿鄙俚喝骂,聒躁得太子膛火沸腾:「冚唪唥同我收声!」 「乌鸦搞风搞雨啲手段仲係咁低B,停战唔够半年就开我波,条懵捻睇嚟无认真反省。」 搞风搞雨,不如说地坼天崩。 特别那缸逾一球价值的黑松盆景,熬过德川幕府统治,幸度二战美军原子核爆屹立不倒,立花餽赠中日友好,却终结在香港和平年代,同叫苦叫痛的烂仔埋堆横躺,命数可谓唏嘘。 他的话里有些捆绑她和陈天雄休戚与共的意思,阿羽眼闪星烛,分神稍纵而逝:「一单还一单,唔关佢嘅事,咪烧埋佢嗰迭。」 太子昂挑剑眉:「你懒係巴之闭,想舐硬屎忽搏出位?」 「係边个犯贱搏出位先,你唔应该问我...战神个朵係响嘅,不过就唔係好识教靚。」,她攥了把腰带,随之凤眼露三白死盯太子背后:「陈志坚,啱先妖妈拆蟹闹得咁大声,而家就鳩缩唔諗住救你细佬嗱?企出嚟吖仆街!」 仆街—— 暴吼雷贯眾耳,攒拥目光整齐划一聚焦阿坚。 喼帽阴影掩住神色,步履虚虚浮浮前进,白刃挑穿脑膜,归结于本能在掘挖劈开仇敌十八碌的胆量。 细佬要救,神檯要上,金毛强猪头喇叭咀顏貌全毁,兄弟同一条老母肠子出,血脉连心呀。 冤家宜解不宜结,是他亲手缚死结。 「93年华兴会?钉放火烧旺角马房,3死16伤,揾个学生哥孭鑊仲慳埋安家费,估唔到洪兴堂堂大社都会做埋呢D阴湿嘢。」 「你有冇听过佢嘅下场?喺青衣留低手手脚脚,畀人斩到鸡毛鸭血。」 「枉你费尽心思起我福生老底,可惜我嗰哎吔老表蛇呱又口疏,戥你嗰三皮嘢使得唔抵。」 ? 瞒大佬报私仇,阿坚无可否认,他和胞弟自幼好灯不省油,狭隘入古惑有增无减,第二秩序的利益纠结错综复杂,总以为小开暗花唆使纵火,如是沧茫一粟微乎其微,洩愤尤为心安理得。 谁知夯胸拍脯「包生仔」的道友不顾规矩犯爆涌大忌,想到此,一星半点的做贼心虚顺理成章泯灭。 即便千种辩白咬定她「冇根冇漒」,或反控「生安白造」倒打一耙未尝不可,花都不是裁判法院,社团同门亦非状师审讯,攞个敢作敢当的尾彩包装卑鄙,再得洪兴撑腰,天大宿怨总得画上句号。 痴傻才和港岛各瓣三点水理论普世公序,木杨城三炷香,斩凤凰歃鲜血,摔破杯瓦同气连枝,太子矢誓庇护不出意料。 阿羽提出的解决方式简单体面,鋃鐺入狱,黑社会最嗤之以鼻的体面。 「我份人讲均真嘅,你将两条靚kent交出嚟,同我一齐上法庭认罪,各安天命。」 「口交定手交?交条毛咩?」陈浩南手指夹烟嵌耳抚摩,先声表明立场:「戅捻鳩鳩食宾周,我呢度八十几人质到你变屎饼就真。由你做乌鸦裤浪底入面一条狗渣开始,就无去庙街睇下自己条命去到几时?」 铜锣湾揸li人,隔壁麻雀馆扔玻璃杯又被她踢飞二尺四的手下败将,十有八九正腹谋哪里跌倒哪里站起。 「算命啊,北街有个出名嘅麻衣教过下我,使咪帮你睇睇先啊?最多我蚀抵D,唔收你钱。」 阿羽假意睨观,冷讽回呛:「天庭饱满食虎饭,眉弓上挑好作乱,蜂目垂尾刑六亲,嘴唇薄瘪早见棺...生得靚仔又点?直情柒捻懵懵食甜筒,甲乙丁——欠“丙”。」 光链昏朦蛇行,其实她凭记忆批相,前四条用来唬人有板有眼,他日庙街北支摊断生死,篷布务必掛起「文韜武略双料毒舌龙仙姑」噱头。 媲美伊面的俊脸凝满黑气,印堂牵拧显着川纹,耳际烟烧着数綹发丝嗞嗞焦糊。 油麻地飞女跑马地架势,大写的把口寸天,典型乌鸦嫡传。 唇枪舌剑拖延细佬安危,阿坚狗急跳墙:「你老母臭化!咁就隻揼,赢左我你踎大欖,我踎祠堂!」 「啱听,你噏得出做得到嘅,我唔介意执翻一剂你,而且祠堂D伙食改善咗唔少,够你养肥养老。」 「咁多口水,今次錬你唔低,同你挽鞋!」 太子绝不允诺:「坚,唔好自作主张,我有分数。」 阿坚日夜勤操fit,堆砌勇莽自尊爆棚,然大挫鬼王的黑市拳打仔,单是心理海拔就高他百座大东山。 一旦入册,前途无量成出师未捷,至尊赛资格押注事事皆休,洪兴战神到处被传唱一世英雄大kind子,鱷鱼头老衬底,折了细靚损quali。 扶额思虑少时,话事放低姿态令人纳罕:「行古惑嘅都为求财,你係够醒嘅,讲个数我开张cheque当赔番你间舖,接受嘅话行出呢个门口我唔再追究。」 他讨要陈浩南的烟,滤嘴吊着毫米灰掷往阿羽脚边翻滚两圈,以烟代和头酒息事,只需踩灭便有弯转,小人不计大人过,开数收票袋袋平安,岂不两全其美。 长睫半垂盖眼,像鸵鸟向下埋首,似些许犹豫动摇。 幽莹豆火静消,空气充塞近八十种兇暴心跳逐渐拼拢压迫,等来目无馀子的示拒态度。 她是沙胆婆啊,坚奉不得逾越的杠桿,一根雷气筋铜浇铁铸赛定海神针。 重新抬起头,一字一字切割甘子泰的控韁:「收我陀地五千蚊再加烧埋间舖,就算当係贵利九出十三归,对你嚟讲都係婆乸数。但係金毛强孭嘅人命,唔知太子哥諗住点帮佢赔番?係咪都要大二分息,七日一期?」 可曾记得和合石坟场抔抔黄土,三元水懺破狱斋,无量寿经阿弥陀,是否已将草芥暝魂渡交阴川往生极乐。 旧账重翻,底綫出界,大佬辈委屈求全散财却踢到实心钢板,不识好歹扒走绅士外皮,极恶原形提前毕露而已。 恫吓遽涌杀机,此刻钝碎狼女的优先级高于力保门生无虞。 「擒住我条靚大唔到我,低低哋惯一铺,仲有几廿年人做!」 「咁样过呢几廿年,我惊晚晚瞓唔着。」 「有得震冇得瞓,细路女,你未捻死过呀?」 「你老竇冇教落?出嚟行,食得咸鱼抵得渴,错就要认,打要企—定—。」 八门转圜封闭,死寂剥离时间,太子横眉冷目似释柯打,阿坚也作势拔地起扑。 牙骨与刀青相继交颤,全身细胞衝聚嗓子眼,绷实下顎放望狰狞群像,毛囊急冻倒竖,不寒而慄起源自遗憾,一切赶不及辞别。 尖利行将刺入金毛强皮肉,她还在赌,沟壑插翅难飞,能拉几个垫背。 绝境维谷,何文田培正宗教堂频现,天父佈道圣光徜徉,校际浸信唱诗班虔敬歌颂祷词的龙羽,信者得救,才配为生。 lt;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人间,如同行在天上gt; lt;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受到试探,救我们脱离那恶者gt; 0.1秒,0.5秒... 子弹惊掠穿杨,碾压徘徊蒸闷的蜉蝣微物,门廊之火凿击灯球,星斑焰花后万马齐喑。 伴随剧烈砰响,高悬斧鉞终于落下,狠狠斫裂她荒唐的杀身成仁,耳鸣断续嚣嘈,阿羽半晌回不到现实,生理性四肢失控。 有如深水TNT氹地爆破,炸得在座神魂涣散。 古惑仔都爱萤幕枪战,看英雄本色比划手形当贝雷塔,啜漒意淫自己是天地男儿热血阿Mark,不过叶公好龙那套,荷枪实弹分分鐘夷平脏器,恨不得抱头鼠窜逃去找阿妈。 饶是三个天皇级红棍也不禁一记肝悚胆颤。 来者攘推惊弓之鸟逆流而行,几十人踢踢躂躂的脚步磕擦大理石由远及近,势焰破竹毫不拖沓。 Taco最先确认阿羽活着,舒展焦炙匆忙旁退。 那抹绿墨仿影老虎出山,丧煞鬼魅般恰同饿足七天七夜,衣衫头两粒钮早被他暴躁扯卸,领口几乎难以负荷喷薄黝肌。 俯飞过来的梭巡眼神轻鸿浅妄,彷彿适逢阻止一条待宰的狗遭斩剐。 心紧迂久稍许宽弛,万幸她生勾勾完整没稀烂,而短暂的时停结束,另一番微妙情绪正蔓延孵化。 见之瞬息,恐慌与安定翻滚交加,手握玻璃片抖瑟渗汗,劏进皮下还未致命。死灰中刨得希望共生,竟发现强撑的意志是根难支独木,一节一节毁销瓦解。 但觉折跃光年跳脱尘寰,定位卡点如此精准,陈天雄安了磁感指南? 崛起戎马的洪兴和记大佬满载魄力,迅速从持续须臾的火械威慑里清醒,起身顺着乌鸦撵躯拦堵。 维稳局面挽狂澜,低糜士气重振,敌我雄师对垒,敌是哪些我是某许,夹杂连珠密炮的叫骂,不可分辨。 乌鸦左掌抄抓头发擼到一边,右手食指勾在Ruger扳机孔,拨动枪柄不断盘转,把玩无常博弈的齿轮。 太子定睛瞪向乌鸦的森冷狞笑,交织仇隙视綫打了波眼仗,扑杀对方于各自精神世界。 「只係无见太子哥一排啫,而家直头型过张学友,男人老狗仲着到成个圣诞公仔咁红噹噹,我真係出路遇贵人,实有运行啊。」鸟嘴一咧,迸吐数公斤贱蔑奚弄迎面兜脸。 揶揄作耳边风,粗略环扫一圈,戔戔不足他半数的鱼虾蟹呈包夹三文治队形,太子旋即判定胜负砝码所属,应付裕如:「你带住D细佬火红火绿嚟呢度,想同我晒马定扮雇佣兵?」 「我点够你呢亭大佬劲?扯马当佈景板旺场啫,顺便放一枪帮你助助兴。」 「你嘅细都表演完啦,轮得到你个臭七咩。」 「佢攞支狗梗係英雄救美嚟,我有D惊惊哋~」傍侧传出标准粤语,细细听来子非吾族,丰采雅量的银发下五官佼俏,笑咪咪靠近太子谐謔拱火,人配西装马配鞍,像是夜总会最靚的鸭。 立花正仁,名号天花乱坠,关联日本山口组背景,居位全港双花独苗,乌鸦同他之间没实质齿痕,不外黑市拳竞争滥用类固醇那些鸡毛蒜皮,至于他的和合图上位史,眾说纷紜一团谜。 那场1V10的封神车轮战究竟水分多深,恐怕只有和记坐馆高文标,抑或易忠、大飞、雷耀扬等清楚,黐埋洪兴堆惺惺相惜,自詡仁义智勇沽名钓誉,港九的黄赌毒倒一份不落。 驻扎西营盘撑阵,中环以迄薄扶林域多利铺展实业私造日式冻嘢,吞併水房柴湾两条常客綫,手伸长至星辰海洋,大有引控公海博彩的抱负。都称他是紆尊降贵来香港,又装什么间云野鹤,堪堪一条躲避极道追撵的丧家犬罢了。 东方辉煌岛屿,弱肉强食有无限可能,本埠黑帮却人才凋零青黄不接,成日大刀阔斧吶喊转型改革,革个?仔做唯一双花,不问问宗祖英杰与关老二能否吃得惯芥末寿司。 简直屎填脑路,比他乌鸦更欺师灭祖。 嫌恶瞟他一眼,不徐不疾道:「立花,你响对江把炮,係咪想三分顏色上大红,伸隻脚过九龙揽老衬?」 「挑那妈,过江都係客!估自己係乜捻坚料,圪我兄弟?」太子勃然大怒,习武人的雄浑嘭声拍挞乌鸦胸口肌块。 「唔使咁庆嘅,我嚟带条女去食宵夜啫...表演就表演完喇,太子哥唔会係唔满意,想加佢鐘啩?」 「哼,佢发台瘟,吓走晒D客仲郁伤几个孙,你係管唔掂嘅就我嚟帮你管。」省略话语空隙,柯打霹靂突袭:「火柴!飘忽!围起佢!」 近身急先锋阪上走丸,两道残影飞向阿羽,大天二,阿Sam不甘落后,并驾齐驱一霎赶至,拢共5人扇形站位,挡成坚实的隔离屏障。 与此同时,Ruger扳机保险针清脆滑轨,黑洞洞枪口直指太子。 双边马仔的骚乱重又此起彼伏,殴斗前惯例咒爹辱妈,有些甚而揎腕挤搡,屠宰场一群疯癲牲畜,你死我活的热闹。 程度到此为止,下山虎手持兇戈万夫莫开,谁敢拿揸fit人性命寻刺激。 僵化淤滞,互有掣肘。 「话管教,讲嘢呀?你D细掛住你牌头一日到黑踩过界我都忍咗好耐,佛都有火啦,边个啱定错留番拜山先,唔想死手足嘅就各自放人。」 「呢度老尖,你估油麻地啊,凭咩响我面前攞人?我本环陀地,熔Q咗你班二打六都未出到门呀冚家剷!」 「将我军?我真係好想睇下你畀fe到蜜蜂竇咁穿晒窿会係咩样。」 「开枪吖笨,莫薑灼低我哋,呢舖一于吹晒鸡捽捻庆你,顺便收你油麻地成条拉。」他由始至终刻意忽略的陈浩南篤定朝右歪了歪颈,通道冚密堵实,提醒他身处满鑊食滑的环境。 姿势面孔帅出新高度,男星瞧见都冒嫉妒,乌鸦短眴一剜,发自肺腑想把这錙銖必较的小丑颅脑爆个浓墨重彩。 怪龙睿有失水准,美墨往返走私百无禁忌,落脚香港入乡随俗拘束了孟浪,怎么也该供架AKM把洪兴扫为筛子,在对手的送葬哀乐中宣布他下山虎改朵东星叶继欢。 「依牙松槓恰个女仔就係为咗吞我支水啊?我D生意唔做都得?啦,拳馆、果栏、club、老翻全部停档同你哋打餐饱,打到O记出面冚晒两支旗,睇你食唔食得落。」 Ruger上移,触顶太子脑门一抵,悍虐漆瞳杀意决绝:「但係我讲多次,嗱嗱声放人。唔係?出便有一平马,5分鐘之内我唔行出去,即场入嚟冚你老母上天棚!」 上风急转直跌,机簧蓄盈待竭,随时履行洞穿太子头盖的光荣使命。 盲蠢皆知,十步外枪快,十步内,枪又准又快,四週怛然惊愕,强将不打无备仗,一平马的上百数字,好一招背水沉舟釜底抽薪。 指望吹鸡?黄泉路上有大把时间吹。 枪口馀温未偃,吸髓管一样扎脑抽干浆液,七尺大汉覆坠冰窟,太子强忍下意识鼓激的觳觫,冷不丁想起鄙夷流言:东星百年,五虎地位超群。 尼姬的胜利天秤不总是倾向于他,洪门五祖的香火也不孑孑独旺洪兴,位高权重亦不代表不会胆怯,Gucci虽昂贵,到底没產防弹衣。 江湖鬼的台阶,最后的体面。 既羞且怒挥挥手,撤让两边生路。 视野锁锢小拳王形影,若劣质碟画面卡顿,无任何动弹。 不甘,怨懟,阿羽的心绪互相撕咬,她理应是筹码,忽成了支配命运的按钮,良心劝她悬崖勒马,恶魔?嗦呢喃,怂恿说快杀掉金毛强,报仇逾期不候,地狱十八层继续血浴洪荒,别担忧永世孽债,拖他们陪同妙趣横生啊。 握枪的臂凸浮青筋,乌鸦鲜有疾厉咆哮:「仲唔过嚟?唔通要D兄弟陪你搞到血流成河?!」 狂暴蒸发赌神金币,蒸发一念之差。 玻璃刀叮呤丢弃,殷红涓滴胯下,缀化几朵刽子手的血莲,浑浑噩噩起立,低压汹涌倒行,两腿灌铅走回安全范围,眩晕发黑剎那,一股蛮力拽她栽进坚厚壁垒牢箍。 他的体温输导炉焰似高热,烫得心室抽搐,隐怒烧身。 全员存活,炒格屎作废,和葵青码头决斗相同,鸣金收枪离场。 前额印痕少顷消褪,战神险做打靶仔的耻辱则翻页没辙,孽芽暗暗滋攀,不灭不尽。 ○○○○○○ 花都外浓暮变天,此间介于11~12℃,水渍逆溯冷蒸,通街红紫乱朱镀上波譎雨妆,蜃楼幻景痴醉延绵。 金巴利道与Buenos Aires的风尘佻宕异曲同合,而彼时《春光乍洩》未映,没有黎耀辉式人物款款起舞,韩客、佳丽藏踪匿影,平素从诺士佛台小径穿来寻花问柳的酣鬼绝了跡。 狭仄行港路,数辆货厢封堵西段加拿分道,截断天文台交架出口,霓虹框起半道辐輳,各式车光源或黄或白捕罩纤埃,闪烁阒静战鼓。 远不止一平马掎裳连袂,扛刀担械遮蔽一地油柏,疏密无序盘踞歧途暗巷,遥拐至香檳大厦,从具象模糊到黑点,庞大阵列高低参差,将苍色撕裂剥夺。 绿林夜魔期候烽火号令,红花亭上我行先,报纸鞘飞扬升空,九百生灭。 贴身马仔护拥拓道,像浪涛推拱孤萍随波茅靡,一步失协,两步踉蹌,初登八角笼那份久违的莫可名状侵佔肢骸,无关奏凯。 攫擒的隐焰突然下沉,指虎被卸除摜扔,噹啷声后不知去向,牵拽着的絮暖脱离,无情一甩,提綫木偶趔趄摔往Brooklands引擎盖边。 疼痛,颤慄,倒吸凉气,猎猎倀风放肆砍削,麻木感官甦醒,亦非仅是寒流作祟。 虚竭神经勉强绷吊,阿羽扶起肘,惶惶举目触碰,陈天雄面如玄坛,金棕发斜挡眸光,堆积疲累和不易察觉的瓮闷。 枪把顶在腰侧,未收击势,握拳置鼻端深吸气,他低沉发笑。 「阿嫂真係好捻叻。」 「震咩呀?惊啊?单拖嚟懒威,九千几人嚟捞,啱唔啱你睇?」 三分挖苦,七分残酷,融湿雾颗粒,灌她一嘴凛冽哑药,太多困惑衝不破梗喉酸涩,好比囚犯临终,难解他怒从何来,她何罪之有。 于这漩涡中央地带,只想找块着陆岸礁作茧自缚,逃脱一束束冰冷眼狙。 「微凉的风中/街中一把/遭弃置的破伞...」 《蓝雨》歌乐娓娓忽现,又骤然密闭车门内,寥索几声谦恭的「擒龙大哥」响起,皮鞋悠哉踱近,研磨地面杂石粉屑,末尾一下鏗鏘停顿。 箭矢纹衬衫,黑丝绒西服,超卓的胸腹肌魁硕得度,由宽趋窄收进下装,身长不差乌鸦毫厘,红超映染双目,投射一种吃多人的,独特的餐腥啄腐。 胳臂揽勾乌鸦肩膀,绒衣晃闪奢丽明艳,薄唇如拉开精弓两端捎吊,晏晏噱笑,颧下凹山陷水,有父兄味的亲切,有绵里针的佞邪。 人皮披久了,沾了人的表性。 不失礼貌朝阿羽端详,追忆新年海港光景囫圇半片,游艇二女争夫?乌鸦的摇钱树?不那么清楚。 凤眼迷惘悚恧,扯坏的布料袒露裸肤,擒龙立刻联想到适宜比喻,一份蒙受遗弃的礼物,漾漾乌丝,伤痕累累,破碎,性感。 「现金后日送到你office,一个仙都唔会少。」乌鸦应允承诺,钱,人,孰重孰轻,答案任凭煎熬。 擒龙称心极,三公百家乐大台杀得兴致勃勃,连续K炸爆九活络顶吊,赌运有旺无衰,一眾雅绅齜牙揪呔大喊邪门,收水弯眼展眉,愣是晾下山虎在旁规矩罚站。 「一平马,30鸡。」 晓之以情,动之以利,盘口的代价,无非解构尊严。 夭寿啊,傲慢不可会与他知的低庄,争着解囊豪爽过年初一抢头香,而今零损失兵不血刃,人情港纸双赢,双重愉悦。 重机灯斑斑驳驳丈量恶兽廓影,霓彩漫洩两虎肩领,吐颖一喜一怒,狭义的救世主。 「冯督察嘅环头唔方便放狗,停车又贵,早D走喇。」擒龙真情实意,赠多一百件门生助阵,再嘱温馨贴士。 「...多谢司徒哥。」牙缝挤出来的便也是感恩。 擒龙冁尔,轻轻捏拍他臂膀,满一副「劈友两肋插刀,家事无能为力」,转身跨入虎头平治。 「雨点不清楚/你已拋低我/仍共疾风东奔西走地找你......」 夜魔重啟机车van仔,队伍素养奇佳,卷扬插天耸霄的声浪,轰轰烈烈撤离尖沙咀逶迤的一亩三分,炽烟雾靄浊滚,一株株埋伏的暗昧毒孢,伺机潜窜都会条条支脉归遁央夜,惧怕拂晓时,不小心就变回了人。 狂潮纷纷散落,街市恢復平和清寧。 弥敦道圣安德烈堂宥謐静栖,嚣扰不阻神圣穿透窗欞尖顶,一綫之隔,神跡保佑艷跡,笼盖上帝澎湃意志。 lt;你们当爱仇人,当为迫害你们之人祈祷gt; lt;吾的力量,只有仰望于你,因为你是天主,是吾堡垒gt; 愧怍默念,她岂敢妄划十字。 桑荫婆娑吞没殿堂,三辆MPV跟尾Brooklands,同煞有介事出警的尖署差车擦交而过,罪恶谢幕,正义象徵性兜尾残局,本港警黑俗成约定默契合作,好生和谐。 经柯士甸庄士伦敦广场,把軚的Taco降迈,频频瞄向倒后镜,老大阿嫂貌合神离状压抑肃杀,枪支横亘中间,定界左右荒芜。 「大佬,阿嫂有伤,使唔使...」 「专心揸车,佢死唔去。」烦懣匀蝨似的匀开,乌鸦眼皮没抬。 佐敦打弯,旧楼单调的橘灯长长短短稀疏驰掠,车厢内时而快进时而倒带。 「间舖畀烧咗,把口都畀人切埋?讲嘢。」烈焰破除缄默,全无三日前的翩韆。 阿羽低头抿唇手指蜷缩,因割痕血液濡大片猩红,方已乾涸:「你都知道晒,仲要我讲D咩...」 「话你鑊鑊新鲜鑊鑊甘,等唔切我翻嚟就买板掘氹去送死。」 分贝渐高不带温存,她是不是应该哭着说身首异处之际,绝望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田寿辉收咗你咁嘅癲女做靚,唔怪得要收皮...」 「出咗事同我讲声好难咩,知唔知自己喺度做紧乜嘢?」 「有无当我係你件佬?」 明知祸闯滔天,后悸震盪,前所未有的陌生激越却沉淀了疚悔胸臆,逼她慌不择路犯犟抵御。 「我去边,做D咩,无必要同你匯报。」 以往是相处情趣,当下是刺耳忤逆,一口憋皂吐吶而出,郁结就快脱韁:「你做咗几多日人?今次呢30万当买翻条命,以为次次都咁好彩?」 「...原来你係心疼D钱。」 男人肝火燎躯,几欲嚼齿穿齦:「我确实係心疼钱,心疼到差D跪低求擒龙,嚟救你呢个Macau Friend!」 条女不懂鼓吻弄舌伎俩,他亦如是。我愿独自马革裹尸,我愿为你大开杀戒,这般纯粹,生生扭曲,针尖对麦芒,彼此互嚙口涎。 「就算係麻鳩烦我自己都会搞掂,唔需要你插手。」 鼻腔鑽出冷哼:「係啊,你小拳王嚟?嘛,全港岛你最狼最好打,咁你又去搵朗青!?」,还穿他精挑细选买的衫,尽态姝妍又若隐若现,被抢先饱赏,怎不叫人妒媢似剑。 五内倏瞬凝固结石滚沉渊底,她顿觉寸丝不掛,孤注一掷的秘密曝了光,可笑得很。 阿羽直面嗔视,眼眶浮涂紺青,喉音忍不住打颤:「陈天雄你咩意思?」 「咩意思你好清楚,跑去鲤门搵佢科水饮酒,想换大佬定係换条仔?」 离谱,他竟胡抓权柄口不择言,泼面淋浇莫须有的冤,阴毒的憎。 「你係咪short?,我只係同佢见过两三次,你老屈我?」 「我喺马交,你可以搵你老细阿Ray,偏偏搵一个唔熟嘅帮手,佢点解唔班马帮你炒翻尖东!?」 「讲完未!」 「你食咗过期春药?做错嘢仲发烂渣!」 沙漏坠空反转倾塌,乌鸦起脚践踏车毡上不知名纸盒,唏哩哗啦扑簌作响。 也只是眼一闔一啟,惊怖从后颈掀炸,根本容不得半点迟疑,灵敏反射弧绷起,右手高速爆发弹衝出去,千钧一发,生死交关。 如孪生枝蔓共同缠绞以她眉心为靶的Ruger,他的掌包覆她的,指尖攥成白色,络在一起角力较量。 「咁就打死我,赔翻畀你嗰30万...」 凤眼翻搅漩涡,缓慢敷满流晶,手抖不止,却铁心要攖锋摘镝。 纵使深知保险针早就栓上,脑幕还是不自觉虚构矫饰,若她绽开秽白髓浆,混坨坨骨血激洒... 乌鸦脸如刀篆斧刻,掌劲加迫桎梏,郑重申飭,咄咄警告:「龙羽,放低支枪。」 两人喘喙愈发急促黏稠,毋庸置疑,她坚韧殫耗着顽强,掰指盲寻向死机关,拼命缩小与他的悬殊。 啪! 「疯够未!」 右颊顿生火辣灼痛,掌摑分寸不留情。 宇宙恍然窒息,堡垒地陷,雷暴摧灭凋败蔷薇,她输得彻彻底底。 阿羽松软垂臂,头撇向椅背,形同一具黯淡迭殤,停滞思考的雕塑,随车摇摆轻晃,那隻打她的左手一併疼痛,不该的,懊悔的,覆水难收的,所有言语风化岑寂中。 「停车...」 谁都没听清孱弱呜咽的说话。 「停车!!」 直至海啸怒号,冷汗涟涟的Taco急遽踩剎,锐利撕扯耳膜,Brooklands掣滑于冬末旷夜,乌鸦分明看见她一双明眸失炯,星河殞落。 刚好泊在终点,白加士街。 24.終覺其反 亚热带初春趟度雨水三候,旭阳追照幽暗罅隙,反转红港枯荣。 嶙峋楼宇擎架港空碧落,玻璃幕窗焕映石屎森林壮丽奇观,挤迫地表尽纳眼底。 胜基中心92年竣工招商,与毗邻致富同为皇后大道置业新贵,设施配备仍处商贸前沿,两年后正值楼市遏价週期跌顿,前租主清算撤资,龙睿初返故土果断接手笋盘,敲槌盖印租下18楼整层。 福地沃野,鞋金低廉,俯瞰孖宝楼裙房,胜基虽犯火凶角煞,却有苏杭街隔离刃面,又得祝安行一排矮屋压底衝散。眺望信德双子,东北艮方八运正神,汲取维港金池贯震、兑二宫穿堂而来,财水雨露均霑。 公司名鸿升,鸿图大展,升发条达,红港菁英着西服耍洋腔,骨子里篤信风水衰旺,返工搵银讲究个吉应意头。 薄荷香氛中和幽淡霉味,百叶帘将偷漏光线切成几何细条,斜列在粒尘不染的长桌一侧,採光优良,无需点亮格栅白炽灯争辉,有利开源节流。 十点十五分,灰纹日内瓦地毡降减脚步噪声,拖椅背,搁物什,翻文件,部门监事几乎各就各位,会议室今年首次人气浓重。 售务课Nathan匆忙赶至,耸肩歪颈夹住电话,捏纸快速检阅资料有否遗漏,还伸腿替身后提壶拎杯的阿羽撑挡室门,一心多用,像极华尔街日理万机的投行大家。 阿羽轻轻頷首致谢Nathan,他不自觉拉高天生豪嗓,同僚趋往注目,习以为常埋头。 「有冇搞错,日日低开低走,呢个礼拜call咗三次孖展!」,来到预留位,Nathan空出右手握电继续指斥:「係你话佢代号靚槓桿高,保证快入快出,等咗成个半月都无啖好食。」 「如果唔係你家姐,我真係怀疑你同经纪行朋友过水湿脚夹埋嚟呃份佣,下次有料唔该唔好搵我做老衬!」 掛断前嘀咕句粉肠怨嗟,恆指略有回落,好歹破13000大关,凭什么一片苍翠如茵中他要死揸血淋淋的异股? 对面Hugo身体前倾,恤衫随隆凸腰腹起褶,朝他干笑道:「又补仓?一串综企跌到螺洲门,早就叫你揸地產拣红筹啦。」 不忿似证线刺激反弹,舌抵前顎,訕訕回敬落井石块:「你条友随口噏当秘笈,炒楼花就吹地產,新鸿基几时将你大头印喺D传单度做形象大使?」 「讲事实你不嬲buy唔落,如今High Tech揩嘢,Low Tech捞嘢,仲量行数据唔睇?跟住升浪嘅只有地產。」 「地王全造住宅楼?边个唔知滙丰恆生唔批超过半年嘅楼花按揭,你长揸嗰隻02036摆明借壳上市,个升幅仲衰过街边砵仔糕。」 「点都好过揸垃圾化工做咸鱼,永远翻唔到身。」 「睬你都傻。」,Nathan驳辞卡壳,Hugo先下一城。 职场斗法调剂沉闷,精彩不输伦理剧婆媳互撼。 申报课女助理指揉太阳穴,杏眼45度瞄空,慢条斯理续接战局:「人哋Nathan话晒係top sales嚟,有能力赚花红买Chaumet氹老婆,唔似某D咸鱼,扮阔佬飞欧罗巴叹世界,成家跟住佢屈埋隻脚坐经济舱最后一排。」 「仲有啊,过时过节带两梳蕉上外父屋企,十足老慳喔。」邻座Louise五指开合,表情夸张戏嘲。 「乜你咁啢?,呢D叫物轻情意重~」 矛头折转,省去指名道姓,零稀笑声遮嘴掩不住。 鸿升公关课葛朗台,家有贤良端庄妻,一双吞金化骨龙,游走在4664婴儿潮高低不就的狭缝,普通,平庸,囊空如洗也要实现有瓦遮头。咬牙鑽营炒楼花大军,苍蝇逐奔楼盘生蛋,终究掘到金桶,从贫瘠的乐富邨迁往康泽花园700平方呎单位。 四捨五入,贴近半山。 渐渐磨成中生代,嫌你有,笑你无,榨兑优越,仇上妒下,集七姑八婶的刻薄市侩,刮一股漒水尖酸味,呛得他人脾肺鼓燎泡。 「喫,你哋呢啲X世代单身寡佬,使钱唔用脑,九个盖冚十个煲,食米唔知米贵啊,供楼养仔、老婆做facial唔使银纸?我每年新年去扑庙净係钱母就已经用咗几千蚊...」 「车公殿观音庙D神仙好忙?,你要去蟾宫大厦。」 「做咩?撒天地通啊?」 「黐线,拜你嗰开山祖师霍英东啦。」 「哈哈哈哈......」 Hugo黑口黑面哑然败阵,Nathan总算扬眉吐气。 阿羽立于柜几旁做茶水活,静默隔绝欢腾誚讽。 屯门杯渡岩类蒙山甘露,雾华以萃,芽肉肥厚,濯十馀铺仍芳若幽兰,全港少数茶号售此仙茗,适宜晨间涤唼润喉。 先斟七分水,茶叶上投落盏待出汤,月牙杯逐次上桌,冉升朦胧热气,熏蒸一室男女真实底色,离散,聚合,衝至排气管道殊途同归。 一晃半月,復工三日,文员小姐失联缺勤又突然出现触及staff的八卦雷达,猜测捕风捉影,版本时有更替,Hugo对她颇具微词,话里话外喷射魷鱼香。 阿羽恬不为意,流言蜚语编排的主角不愁继赴者乏,不是她Raven,明天还会轮到Seven、Eleven。 反正辞呈已递,无谓置喙褒贬。 Ray稍迟露面,背梳发型一丝不苟,珠光衬衫柔垮依附无边硬朗,腰脊挺拔,仪态生姿,如同行走高定T台秀,踩进每位思春女性瞳膜感官,步步挑掀男色风暴。 两年前,越洋海岸跨东西八区拨来的电话会议中,一群素昧平生的僱员们曾腹诽这位竹升仔老细:声线格外动听,本尊大多丑绝人寰。千里迢迢架设转口医贸到红港,星条旗国培育的二世祖受耶穌基督感召,索求悬壶济世功德福报? 阿羽完成任务便紧促撤逃。 「Raven。」磁音重炮似柄鉤镰生生拽回她刚探出门的腿,迎上锐利眼芒,透几许温和恳切,Ray生得对凤目,乍一看与己极为神肖。 「坐啦,我需要你帮手take下meeting minutes。」 她低眉躲避窥望:「喔,我去搵部笔电先。」 「唔使。」,他随手拋过皮革本,扉页扣一支Montblanc六芒星敞在桌角,「日期,出席人,brief,make it simple。」 阿羽加入会议,谨慎旋捻昂贵笔盖,一位女同僚瞋来眼风,嫉恨她间接摸着Ray的温度。 研报会持续一粒鐘三骨打,蒙山甘露不蒙眾喜,鲜亮汤液积淀浓浊,醇韵流失,苦舌涩齿,品鑑口感直逼曝晒50天的廉价茶碎包。 议程发言照本宣科主次从无,左右声道杜比环绕,催眠强度堪比预科统计学公式推演题,Band 1拔尖生昏昏欲睡,笔下圈圈叉叉划横涂改,繁体夹英语,补丁鬼画符,好像成绩包尾的试卷,填满即诚意。 远近哜嘈不知何时已然平息。 去唔去租庇利街嗰间新烧腊舖?好味又平几抵食,迟咗去就要排队?啦.... 食肉兽啊你,我哋去麦记食细蓉。 顺便帮我买个华田力克,唔好唔记得和尚跳海!... 正午赤日穿云洒金,兴旺千尺人间鑊气,走的走,散的散,鱼跃寻食祭胃,绝不恋工贪勤。 钢笔反挑漂亮曲勾洇开圆点,终结大脑鏖战。 指节叩响桌面,高峻身形拢合修长影子近距离投下,鼻尖忽而漫溢清冷焚香,闻若雪松浸渍馥郁琴酒。 阿羽抬头与他相视,Ray瞥向记事本,并不打算执收,只是唇边两腮弯弧扩,靚则靚矣,煞人心魄。 「行啦,一齐食lunch。」 刀叉“噌棱”刮擦瓷碟迸出耸耳嘎吱,牛扒骨肉分离连着筋,食盘溅汁翘边,用餐伴乐平添不和谐音符,粗饰简妆的面颊爬满红粉,僵停拙笨双手,尷尬得莫衷一是。 偷偷顾盼四周,午后氛围慵懒,乐手沉醉专业演奏,饌客就一曲蓝草爵士改编的《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陶情遣怀。 黄泥涌道三面环岭,东倚礼顿山西傍赛马场,英商狩猎地到传统富豪区一脉相承,这处低漥快活谷昼与夜齐光共辉,由够注赢家闪耀其中。 阿羽只熟悉9T茶走206,方包飞边孖春丁麵。 整身200蚊行头糊里糊涂应邀,镶坐在古董油画衬缀的典雅官邸,简直是装茹毛饮血的假淑女。 她搁下刀叉,摆放不讲礼仪,为缓难堪又舀一勺蜆汤往嘴边送,黄油脂紧锁高温,导遍金属羹匙——新鲜滚热辣,忘了吹凉。通体一抖,皱脸蹙眉,烫得睫毛晃颤,绷着口气不敢吭唧,捂嘴强行按捺抿吞入喉。 丢架至此,发誓与法餐绝缘。 Ray古井不波地拈举酒杯,榭斐香贝丹呈茜红宝珠色,隐去渐深笑意。 「感冒有冇好D?」,醒过酒的阳刚醋栗酸一线盈喉,摇腕轻晃產生涟纹波荡,关切声就像来自勃艮第夜丘。 陈年佳酿,单影独酌不免浪费。 阿羽正了正形,发掖耳后,不见两颗澄黄金珠:「嗯,已经冇事啦。」 那晚衣不蔽体饮饱半宿风,伤渗痛,心遭摧,油麻地儼然倾覆一场恶劣的雪,将满腔失魂冰封三尺。凌晨寅时,她一下一下呼哧气喘,过载沸热炙烤体表,头疼肢疼右脸尤甚,意识五零四散即快出窍,迷迷糊糊磨齿囈语,呻唤不存在的人。 「阿妈...我好辛苦。」 抚触抹去薄凝冷汗,拭干数次潸泫泣泪。白加士街睡幕深沉,偶尔也有三两归家晨出,扰不动周公织墟,只得一老者低唱: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旭暗消泯,曙露初崭,疲惫昏殆溺入不安稳的眠梦,错过地平线第一道胜火日曜。 久逢病恙,寒邪竟让一贯鲜健活龙的她躺足整星期。恐怕其月戊癸化合,八字丙寅助燃,孤辰会擎羊,食伤制官杀,胎元洩身弱主,坤叔直叹女儿流年不利,本命无根崎嶇,定是缺薑。 沛姨自屈厨房包揽炊煮,隔年薑刨丝剁蓉,切葱白添玉桂,加红糖熬煨,煲茶,埋奶,餐餐花样翻变,阿羽最是贪甜。 「屋企嘅事点?」Ray倚向座背,脑际闪过她怏怏不振,含糊其词的电话告假,「理赔嗰度有争议困难即管开声,需要审contract写索偿,我可以私底下请保诚嘅法务专门帮你。」 阿羽松懈英眉,扯谎婉拒有些含愧夹怯:「唔使麻烦,保险买係同加怡买嘅,行紧正常程序,差唔多倾掂?喇...」 HKFI(香港保险联会)声称业界联合便民,一吸一纳尽是厚生利群的情怀,从不提利群拣分,厚生有壁。油麻地未逾40年楼龄的旧厦歷歷可甄,劏房笼屋碌架床,延续半世纪水深火热,安全隐患成疾,何需保险考察,每单rejected宣告巨贾超人永不临披善泽。 鱼蛋舖付诸一炬,根本损之不貲。 「封resign letter我睇咗啦,seriously?」,会前他便发现了信件,遒劲字跡力透纸背,感恩照拂,引咎道歉,我礼崩乐坏要resign,望礼疏老闆不怪。 既是实话,亦掺了假。 她不觉该说什么,唯点头应答,很坚决。 Ray考虑片刻,微笑道:「Never mind,鸿升係美资公司,讲人权自由,我尊重你嘅选择,人工依然跟僱佣条例计,唔会扣你。」 「多谢龙生。」 重拾餐具拨开罗勒叶,阿羽纤悉地叉起鹅肝小咬一口,丰腴细腻湿吻味蕾,她吃得慢,似乎要咀碎腹内酸楚。 乌鸦近排脸色垮坏,除谈筹额动向外再无半句插科使砌,奉还的枪支少颗子弹,Ray不探究,对方也缄秘。他非愚钝朽木,Raven病癒便急着离开鸿升,不就是情侣恩断义绝的俗套剧本? 爱恋饮食至上,Ray没心思担当和事佬,只不过那张面孔皦玉烧犹冷,“龙生”二字却叫得软糯亲切,依稀襁褓赤子聆听慈母浅呢。 一段遥远羈绊,一位不甚相熟。 他仰颈喝光黑品诺:「提前祝你万事顺利。」 阿羽轻呷烛台旁那杯,柔生生復愿:「亦都祝龙生商运亨通。」 如新旧化学键断裂重组,催发几分惋惜的异质反应。 「唔好再叫龙生啦,L.A.总部都冇人对我咁polite。」,始终别扭这般客套称谓,他噙笑自嘲,「我阿爸仲成日当住D下属面叫我仆街仔。」 阿羽好奇:「令尊平时讲广东话?」 「係啊,佢63年先行出九龙砦,去到圣何塞嗰阵唔识英文,只可以同D华裔埋堆。」 两朵梨涡清丽跃然:「睇嚟你都唔慌係个好学生。」 Ray瞬时领悟,解顏莞尔。不列颠红砖Top-U背景,也会被Form7肄业的写字楼工笑话不精通九声六调阴平阳上。 飘零异乡搏命滩涂,龙鸿笙怎么可能是合格老师。 橙黄卤灯暖透年轮樑木,空杯里绸缎掛壁,注入韶华迁徙的滤镜,他哺了酒气,不禁触景敞怀:「其实6岁之前我一直寄养喺宝安,同阿爸聚少离多,观澜全部係D客家佬,结果围头话未学识就飞咗去美国。」 「咁...你阿妈呢?」 Ray敛起眼神:「我冇阿妈。」,短暂顿停,语气流露悄愴:「由细到大佢连张相都无留底...阿爸又唔钟意讲佢嘅嘢,係等我大咗佢先话我知阿妈因为有病一早喺香港过咗身。癌症,医唔好。」 阿羽心尖一涩:「对唔住。」 人人艷羡的紈絝公子并非父母庇荫坦途一路。总角幼孩困居郊村,不为三餐足食惆悵,只眼红别家阿妈打仔,每个祭天神供三牲的日子,他忍冻挨凉淋遍符水,抢下甜糕粄吃得撑肠拄肚,烛龙炭点亮岁火,出方迎四喜,祈愿来岁如花发,阿睿想见阿妈。 穷求财禄,富求安福,天堑两端本末倒置,恆河沙数的凡庸挣扎于迷津贫海,崖岸的寥寥之眾望洋叹永失所爱。 问上苍公不公平?阿羽五弊三缺占一半,没资格同病相怜,财帛天伦,哪个对她来说都是难以拥有的奢侈。 「Lowell High最后一个sem我决定申请伯明翰大学,无諗到伯爷好支持。」,他十分平静,像叙述别人的故事:「我拎到Bachelor无耐,佢就註册咗Ronda鸿升算係送畀我做礼物,多多少少都係因为阿妈嘅原因。」 阿羽岔走话题:「有听Joey姐提起你喺UOB主修基础医理。」 「喔?仲讲咗我D咩?」 「话你...叠水有米,仲靚过罗拔迪尼路囉。」 Joey的媒婆滥腔隻字不改,循环嘮到上帝再创世纪,兴许能说服耶和华赐夏娃予他共结连理。 Ray双手迭胸,噗嗤一声舒朗大笑:「係咪话我受你咁样嘅高妹沟?」 阿羽羞答答默认。 「哈哈,我阿爸恨饮新抱茶啊,Joey揸大葵扇就拨上癮。迟D我要攞封利是,祝佢花开并蒂,睇佢凑住两件仲得唔得间操心我D嘢。」 她愣了,张嘴惊讶:「你意思係?」 Ray止笑挑眉:「bb已经8个礼拜大喇,check咗係对孖仔。」 多么可贵,料峭之中的胚芽相辅相依,浣浴期冀甘霖,将茁绽齐茂璋笋,亦或沿系根茎联芝竞秀。 Joey和梁警司,天公眷顾的爹地妈咪。 阿羽涌现诚挚幸悦:「恭喜佢好事成双。」 「佢好欣赏你,1月份倾电话嗰阵佢狂讚你斯文醒目。」,Ray忽地灼灼而视:「唔想当面亲自道个别咩?」 半唐番果真意在曲线挽留。 「我...」,阿羽欲言又止,连日柔肠辗转的决定被矛盾遗憾胁持。 Ray以退为进:「唔好误会,我唔係用佢绑架你,一份job啫,更何况摆喺第一位嘅始终係屋企人。」 这招尽然奏效,喂颗定心丸消释顾虑,阿羽分明还多了犹豫。 趁势再生一计:「係呢,Joey啱啱喺昆士兰返嚟香港,需要安胎适应返D时差,下个礼拜有个小型拍卖会,你代佢做我嘅plus one觉得点?——嗰日正正就係你嘅last day。」,不给编构推辞的时间,他接踵补充:「就当临走前帮佢cover工作,主僱一场,我畀triple你。」 谁说绑架得用绳索? 铺设足顏厚面大到横跨欧亚,献上殷勤项鍊,随他东西牵引,拖拉迟疑一秒都是辜德负义,对钱不敬。 一走了之,理由百千种,偏为陈天雄那巴掌割裂,反显得她做作矫情,打她的又不是龙睿。 好聚好散,一份差而已。 ○○○○○○ 铅灰天幕渐次深化墨砚,杀气腾腾收束四合,逼出港九所有荧曄。 海隧行车淤堵,走走停停烧油费脚,经年累月演示血管栓塞不畅,车輦在致郁长廊如繁密矢量交匯,徐歇往远方延伸。 甫过红磡湾,cab司机喋喋不休,似整团纺纱,抽不完的怨丝。手袋党任关佩英尸位素餐,运输署上樑不正下樑歪;立法局民协某干事陷“捉黄脚鸡”丑闻,叼,纳税人的钱为政客裤襠买单;船王公子董Sir即任特首,京官阿爷从此名正言顺关起门训仔,89事件谈虎色变,红港民主还能撑多远? 社科万宝全书,字字珠璣,于事无补。 后排的阿羽笑笑,全程没接茬,司机越说越乏腻,结束唾沫横飞。 不过是排遣寂寞搭错目标。 一阵燃油急哄,甩尾,爬头,见缝插针磕入佐敦闸道,的士佬揸皇冠艇也有参与格兰披治的愿望。 手提响了,和坤叔通了几句话,摁掉放进包里,她突然不想回油麻地。 每坪方公里二万六千人蜗居,栖身处太小,承重墙太薄,容不下哀乐隐私。中电长期供电不均,低瓦照明敷盖真真假假的幻惑,麻痹神经,易邂逅游魂野鬼。 她偏心仪陈天雄那隻至兇至恶的屎忽鬼。 阴阳碰撞,火花一瞬,不甘伏低成全彼我强硬,注定相互蒸发。 明明缠绵彷彿驻留寻日的深水埗,他说淫欲过度必须大补,指着信兴酒楼餐牌胡乱点单,茶餸蒸品摆够台,最好她夸句慷慨,做下山虎条女何等幸福。 「呢个唔食嗰个又唔食,对车头灯点生出嚟??」 「陈天雄,公共场合,唔该收起你D咸湿核突!」 「喂,我出钱请你,态度可唔可以好D?温柔嘅女人先可爱。」 「古惑仔读书少,我教紧你做人基本规矩。」 「边个话我读书少?我读过柴湾四鱷,筲箕湾五鬼,铜锣湾六霸,慈云山七鹰,仲有官塘十一邪...」 「......黄玉郎应该将你画埋入进油麻地十三龙。」 「乖啦,Miss咪神再食笼猪膶烧卖,食饱嘞我哋就返屋企,上床慢慢教。」 晚风习习钉穿耳骨,吹皱元州街巷陌形色,Azure配型男高妹,难得一见的吸睛。 有情圆满,添碗糖水饱。 他含衔布甸西米露,顽劣地偷探侵袭,贪婪攫取吻尽,与她口中的薑汁豆花交融,冰火双重化开千丝万缕的蛊,甜蜜迭亿层,过把癮就死。 「当初唔係好憎我?咩?而家锡到唔肯放,几时开始冧我??」 「见你寂寞可怜缺少关怀,我份人心地好,大发慈悲。」 「嘿嘿,生仔姑娘醉酒佬,你就係想做阿嫂。」 「黑社会大佬个个三煞位,做阿嫂就衰到加零一,彩凤随鸦知唔知,我唔係真凤,但你係隻真乌鸦。」 「...又係边本书写嘅废话?」 狂妄武夫只諳刀锋弄舞的生存法则,顶多认识李嘉诚和李丽珍,懂什么李碧华。 烂佬爱泼妇,玩浪漫玩征服,翻掌擒纵覆手诱夺,头啖汤赏味期仅限一轮昏昕,隆冬未捱过,徒剩腐败。情雾迷她眼,飞蛾与熔岩吸引,片时悱惻,塑胶真心,古惑仔哪有恆久本性,30万就浇熄优曇一现的亢热。 「仲未癲够啊,扮正义扮热血,仲想拖几多个细路祥落去?」 「如果唔係因为你搞事连累,细路祥点会死!我间舖又点会畀人烧?!」 「怪我累埋你?龙羽,冇我,你一早死咗九世啦!」 「...咁就分手,唔使大佬你护住我!」 「你再讲多次!」 「我话分手...」 「讲咩笑,分手?估你係钟楚红我好like啊,心情好先陪你呢个鱼蛋妹玩几日,你係摄档?咋,唔好自作多情!」 「烂灯盏...你躝...」 「记得以后见到我要兜路行,我惊我忍唔住问你要返30万!」 枪管二噁英混漫不经心的尼古丁气息,撞碎街边微弱的靛蓝光影,滚滚汩汲的泪出卖倔强,挣扎着流到嘴角苦嚥而下,膏肓之蛊,好咸好毒。 冷酷耻笑她蚀本毁利的情有独钟。 理智皴裂一剎,她感激有朗青那碗艇仔粉垫肚,让她保持尊严,直立走完颓唐归家路。 cab交通电台调频至叱吒903,音乐放送段一改轻逸劲歌,播出96卖飞佛银奖曲,Sammi Cheng通透中音可圈可点,完美驾驭了婉约。 lt;...没留念 也欠缺旧信件 lt;竟看不见怎么可再相见 lt;一个冷漠 一个决绝 lt;不多不少 不相伯仲 lt;你我再也不拖不欠 但我为何又发现 lt;在脑内剩馀纪念 已刚刚足够跟我纠缠... 司机不喜欢,伸手去转台,阿羽出声请求。 「师傅,我想听埋先。」 中断动作,他侧头一睨,原来是郁郁寡欢的红尘痴女。 lt;一个说话 一个决定 lt;清清楚楚 乾乾脆脆 lt;你我永远不拖不欠 但庆幸尚能发现 lt;在印象尚留纪念 每一刻都记得 lt;你甜蜜过的脸...... 青烟渺散,春梦了无痕,失恋,就当失身。 —————————————— 本章考据书籍: 《HK Real Estate Development》、《HK Financial Development》 High Tech揩嘢,Low Tech捞嘢:「高科技亏本,低科技大赚」,当时港人厂家和炒家的一句名言,高科技產品投资额高,风险高回报不稳定,低科技產品虽然入场门槛低,资金投入少,但因为是民眾刚需,反而容易捞。 call孖展:call margin,证券中追缴保证金补仓 楼花:期房预售许可,霍英东是香港楼花发明人 九个盖冚十个煲:九个盖子罩十个煲,比喻来不及拆东墙补西墙 和尚跳海:加滚水蛋 Band1:香港中学学生分配第一派位 9T茶走:奶茶不加糖和炼乳 206:热柠乐 方包飞边:麵包去掉边 孖春丁麵:放两个煎蛋的出前一丁麵 Form7:中七 恨饮新抱茶:指父母急着要儿子娶媳妇,新抱是广东话儿媳妇的意思 揸大葵扇:做媒婆 柴湾四鱷...油麻地十三龙:黄玉郎经典漫画《龙虎门》的前身《小流氓》 生仔姑娘醉酒佬:形容口是心非,说不要又要 25.虎醉今宵 男人坐屈单膝,半裸上身雕鐫虎豹精綫,盘弓发軔之势,免疫岸畔潮冷阴袭。 泊港吊机维持蓝巴勒码头入夜暝虹,蛾罗耽湎光源扑棱飞缠,濒死媾合抖尽鳞粉,魂质悲昂告罄,古铜胴体由暗昧织迭一层油亮蜜蜡。 指拢烟脉伴星火,乌鸦斜乜前方拳手动荡徒搏,缚斗形骸激起薄凉嚣叫,挟卷醉酒湾西南只见船影的货轮丧鐘呜鸣。 梭巡至隔障搭建的矮栏区,Taco正挥汗奋战,拳套高速游弋,黑红掠影飘尾成丝,追避相捽带出晶白寒芒,试图寻劈敌手生存裂隙。 五六回合未分胜负,乌鸦眼底滤过几道狷狂躁气。 一记碟推暴露罩门,对方顺向直擎,Taco交臂急护,嘭声后失衡倒退,鞋胶擦搓水泥地面,左腿猛抻,摆定子午分金桥勉力站稳。 外缘大片嘘彩哄他落台。 乌鸦腾立而起,音浪泼悍冲他雷公怒吼:「你做乜Q呀!锡住佢把春咩?!质佢小腌!」 远远获悉大佬情绪不佳,Taco脑缝嗡响,牙关细微溃痒。 鼻翼一扩,眼一沉,架化南拳洪家式,迅变工字伏虎马,潜低身位移闪掏攻,桩步固若铁塔,快幅跳跃掹弩,如水驰突,以威催劲,拳掌大开大合痛击皮肉。 弹指等闲,对手抱铁同眠,背廓一转,忽略四下关乎钱注的喜和愁。 翻番或归零,easy e easy go,输赢概率是永恆出轨的情人,多数此生难得其忠贞。 乌鸦寧神心虑,这小子谋后发牵製,探华丽险招,蛇鼠丛中过,不屑半句唾沫,像谁? 灯标明灭浮烁,胡茬拓染逆光金晕似粉似脂,他吁吐烟圈,欲清除杂念,奉送亥夜股股意兴阑珊的裊雾。 Taco渐行渐近,咬拆绳结脱甩拳套,马仔拍膀竖拇指,朝他递去毛巾,抹干拭净,迈怯懦步履走到乌鸦身边。 稚朴俊顏吊阳刚肌纹一賁一缩,女fan屎至为疯爱,较之何勇少了粗野不逊,相对小拳王欠缺灵气孤傲,显老实憨涩,难怪被奸猾的高佬佳踢进条四,鞍前马后,无名无权,足足三年未获扎职。 磨锋礪石,亡命棋卒,执青提棍怀揣空画的饼,在下一个卑劣街头果腹充飢。 「条七碌十声就可以KO,你头先拖拖拉拉玩咩?」 责问重迫囟门,Taco一凛,自知犯忌,捏着毛巾忐忑吞吐:「我...我想氹d观眾,扮打耐d...」 乌鸦驀然按住他脑勺,搂到鼻尖咫尺俯凑:「细佬,打黑市拳唔係做龙虎武师,班仆街只care赌注,好睇把捻咩?至尊赛场无父子,神拳会嗰个姓冯嘅大旧西,以你呢个状态根本捱唔过佢一round。」 不敢挣不敢喘,Taco津噎喉管,骤感心泵与氧断联。 涔涔细汗覆额,歇响消却,缓缓掀瞼抬眸:「...我错喇大佬,下不为例。」 密睫半掩半颤,嵌两粒黑珠点漆宛若幼蒙虎崽,一味懵懂服从,流转惧意无辜眨巴,乖巧得令乌鸦瞬生惻隐。寄金腰带抱负的武艺鸿才,连天赋展现的空间都要苛控掐减。 收起唬吓换成舐犊柔抚:「我都係过来人,你醒目仔嚟,速战速决嘅道理我唔讲第二次。」 摸一摸,颅圆枕方,聪慧非凡之相,他还不至于越线埋种芥蒂。 恩威并施,Taco虚声长舒。 飞仔乐跟着肥尸嬉笑耍闹前来冒脸,乌鸦立刻褪消阎魔脸色,拥他亲密紧贴。 肥尸捧一吃食,汁膏腻涂满口鼓嘴吧唧。老潮盛行的踎街餐风,一桶廿年卤水胆薪火承传,拣瘤硕狮头鹅浸汤佐酒,仿太上老君丹炉六丁炼鑊,肉片上砧,银刀剖割莹润剔透,卤香窜溅勾引馋虫。 隔离荃湾屠房日宰千彘,生来死往血渣无存,留受戮时哼哼咕咕的怨毒,弥聚赤臭终年不散,邻北垃圾堆填场不遑多让,泛涌森森沼气,倒使这荤膻鹅肉增些诡异。 没准卤水的不传之秘,是燉烂了某位器官组织。 能在倒胃场所食指大动,肥尸肥尸,活虽干瘦棱棱,指不定入土那天肿如其朵。 「哇阿大,使唔使咁锡Taco仔?食旧鹅先啦~」 乌鸦推拒食盒,笑叱肥尸:「叼你卤味,我讚紧佢啊。」 飞仔乐交付一包牛皮纸袋:「大佬,呢度係大生发今个月同之前嘅数,总共五饼嘢,你点点佢吖。」 掂手的重量厚度不正常,撕开袋一瞄,50张金牛面值硬拆成红衫鱼短棍龟,青蟹损边缺角,排列相当乱笼。大生发狡狐失仗靠,屙毕甩掏钱也要还个七零八落的差劲意头。 分明咒他数到脑卒中。 乌鸦皱眉謔弄:「上年单嘢佢粒爹都唔出,而家无咗潮州佬罩住,隻铁公鸡捨得掹毛嗱?」,懒得逐次清点,直接拍在Taco胸脯,「老举埋年算鳩数...自己拎去使,换套衫等我。」 Taco巍巍接下谢过,快速赶往海堤篷仓。 嚼碎卤鹅咽肚,肥尸抹掉嘴唇脂油揩裤腿,切近大佬咬耳嘀咕。 乌鸦噤闭肃听,神情几分坠冷。 月相似乎错位,背后华人坟场墓碑挤立,颇像地缚灵佇望一窝骚扰安息的疥虫,领域时时深不见底,兜团恶瘴同长空打结,昏黝惨怖,适合cult片取景。 被遗忘的积垢洲渚,是城市治癒不了的坏疽,白天装卸,夜黑造孽。 下山虎太久没杀人了。 「条仆街阿四呢?」 肥尸视线落于十多米处:「每个礼拜三佢都响北河街老广嘅鸡竇开档食粉,夹佢翻嚟灌几啖泥沙臭水,乜都讲晒。」 Maesk货柜环围钢梁金字梯堆,顶部静置一个矩形长箱,木封板歪斜隙宽,遥看不知蜷缩的人是死是活。 港湾起重尘,銹屑吹裹那具漏风棺材,点支柴炬便可举行献祭仪式。 「跳灰?喫,元宝蜡烛香就有得佢食。」,棕发戳入眼帘,刺出捕猎般兇猛:「搵柄士巴拿,逐隻手指敲断佢。」 「咁...掟佢入海定係...?」 乌鸦甩走碎发,转为笑貌可掬:「阿Sir话唔可以作奸犯科,我哋係一等良民,梗係要遵纪守法先啱。」 两细靚反应一楞。 「喂几克四仔,车埋到钦州街差馆踢落去。」 吩咐完毕,他交待说:「拨个轮畀福生朗青,同我多谢佢喇。」 杀人?怕是老天不收道友。 夤定十点,旺角风流帷幔迎纳火山孝子帐窟买春,霓灯门楹红绿黄蓝,似遮盖玉腿的彩纱裙裾,半撩不撩,将现未现,糅旖旎色温挑逗,非要你踏进迷楼一窥极乐宝鉴。 不少詬病它齷齪低档,只配贩夫皂隶贪享片刻,岂能比拟大富豪中国城里茶舞笙歌销金放纵。 拜托,肉帛快感的几秒炸裂又不论出身贵贱。 麻甩佬借醉扑女搏懵,摣波一捏,妖!是个洗衫板!啪啪耳光,廝扯对啄,行咇差人摇头逆行,眼瞓打喊露,收工回家,管不了蝇营狗茍的花花世界。 佩黑超套老西,Brooklands车主招摇经过文华戏院,乌鸦,欢场杂食动物,要睡砵兰街最好的鸡。 水不外流,他约了Ray和利氏集团高管在社团质素最尖的夜店密谈。 第一夜总会,廊厅吊顶云分二岭,菱格水晶六稜七泽,映形形色色镜中鬼魅影漂忽。爵士乐频轨协调,灯轴摩挲朽肤斑纹,描绘副副虚假画皮,酒点絳唇,内啡肽如疟疾传染释放。 石英桌一摞快劳扇形铺展,Ray喝掉半杯麦卡伦,默念封图烫银字联。 lt;利擅东南,万国衣冠临胜地;舞徵韶頀,满台簫管奏钧天gt; 底部署Hennessy红标logo。 基金架设,财务配置,股权比例书,毫无商讨价值。 「戴生,关于信披公示,税务局同廉记应该更有兴趣,我哋嘅业务唔使参照任何蓝本。」 希慎资商主席唯恐梳化带臊玷污洁身自好,持弓背坐姿,鼻息一吭:「我係想你知道,所有机构赞助、LP撤席候选,甚至连执行反馈全部都係由利家独裁,资质审计评估只不过係形式大过实际,我一个外姓搭桥,唔好话董事会,净係风控委呢关就已经畀人驳翻转头,喺公司搞得太敏感,我嘅人以后做嘢肯定绑手绑脚。」 一句讲完,巨擘方舟焊死,他势微言轻不够份量。 此次避人耳目赴约,恪守原则的戴子良态撵退公主陪酒女,威士忌雪茄均不沾碰,态度非常了然,cancel资金注入牵綫,托辞冠冕堂皇,这些纸是拿来搪塞的挡盾。 Ray烤热雪茄尾抽吸,呵小簇橘火:「听讲你熟行会计核报,但风险意识强咗d,以前卖鸦片赚,卖咸鱼一样赚,死路行唔通,搵过第条水路咪得囉?」 戴子良眼点文件:「排队送银嘅可以装满成个铜锣湾,而家问题係闲杂免谈,大佬唔缺买路费?。」 「敢问戴主席为希慎服务咗几耐?」 「到港英移交主权,25年。」 才矜志骄的口吻,可谓行业楷模的履歷,亮出底牌立场。 「25年仲係未明cheese越大越唔好切?」,坚果香穿指繚落,Ray叩敲其中一本报告,「经你手搞嘅project,四成社创文援,四成联名公益,有d流去DAF,十碌八碌几百宗,基金功能同投资转化比係几多?乜“仁爱乐捐”,“鱼菜共生”,利益链玩左手倒右手,三藩Mafia都做?啦。」 「我袋住一两千万坐Econ,食佢哋食净嘅,不如搵d团体喺街度派下米送下药。资源唔係囈翻嚟嘅,係靠抢啊戴主席。」 一番陈词全盘否决初衷,戴子良目光回溯后生仔再三諦视。 「你意思係由一开始就无諗住舂个头埋去?」 「换句话讲,我无諗过要借戴生做跳板。唔兜咁大个圈你又点可能表真态?」,抽出最薄文书,Ray为他斟酒添冰直奔主题:「呢份投资计划涉及一项已暂停嘅基金,佢原本係董事会成员发起嘅私募,啱唔啱?」 主席拧眉:「错係无错,但考虑到监管因素空置咗几年,等某一日拎上议程投票,分分鐘作废。」 他不紧不慢岔腿捂进软垫:「发起人戴加治,Dariush R. Hirjee?定係Hirji?前太古理事,希慎首席资管顾问,无记错嘅话,戴生嗰位巴斯太太都姓Hirjee...」 戴子良一霎析透暗示,忙急摆手:「唔得!佢哋只係远亲,我太太无话语权!」 「本埠巴斯人差唔多绝跡禁济,估唔到琐罗亚斯德教可以接受同外族通婚,按利氏嘅前清作派,如果真係无话语权你今日仲坐得到主席个位?」 僭越妄语,扒除半世捧端的屏羞布。 戴子良那名魁梧的嚤啰助理不时与乌鸦相互打量,偌大贵宾房隔噪效果优异,氛围陡跌冰点。 四人渊潭禪定,静待一道万钧之雷。 Ray掸了掸雪茄灰,捺着脾性先破僵局:「认祖归宗之前,英国佬喺批租期上仲会大造文章,利氏将波斯富街、新寧道旧楼转走冲散风险,集中开发收租置业,应付嘅係结构性变动,大摩预言HK地產泡沫,银行一旦大幅调息影响各板匯率,到时你想融资都冇好桥。」 「PE啟用,一期资金由我出,趁市场庆烚烚唔做长揸搞对衝。戴加治玩咗成世策略,佢明我嘅诚意。」 江诗丹顿一毫一厘嘀嗒循环,他吶吶答復:「龙生,资金壳嘅事我可以介绍专业渠道,希慎方面...私募运营一旦有咩差错,牵连嘅係成间公司嘅image同名誉,我孭唔起呢个责任。」 老前辈心持忌惮,东家不信任他,他不信任白武士龙睿。 鸦片大梟利希慎以血耕耨铜锣湾帝国,街知巷闻的昭彰恶名早已是时代无字碑,戴子良搭住青云梯,兢兢业业忠于职守,曾阅尽利舞台港姐衣香髻影,迷失攀附者阿諛諂媚,深信烂仔脱胎换骨也会成正道善贤。 即使奶酪摊派从不预他。 几十载浮沉坠茵落混,葱蘢男郎蜕去饱满,鬓髭皆霜,多了岁月磨蚀的智慧褶痕,却困处功禄韁锁,披一袭人造丰羽,只供仰鼻观瞻。 既要明哲保身,又不想获罪断路,Ray翘勾嘴角,竟真有两腿生物嫌钱腥。 始终默然的乌鸦黠笑道:「阿Ray,你索性话畀戴生知,觉得GP位焫屎忽,请佢喺大马嘅私生子嚟坐啊。」 六只眼齐刷刷惊望左侧,警惕,怔忪,嗔怒,似剜瞪一头怪物。 忍耐接近临界的杀手鐧,掀拍滔天巨浪。 戴子良脸部5秒内完成三色剧变,太阳穴如遭暴捶突突猛跳,晕眩撞慌悚悬停胸腔,与颅压疼痛共振,他下意识攥紧婚戒,喉关栗慄颤抖:「靓仔!你敢查我?!」 乌鸦揶揄嘲讽:「拣partner唔摸清楚人哋个底,点同声同气?就睇戴主席想拆掂盘生意定係解决d风流债。」 「我跟规矩做嘢,你哋喺背后出古惑?!」,戴子良愤慨抄杯倾力掷摔,碎璧一地,恍若无法赎补的昔罪。 儒绅光风霽月,包藏庸俗,无耻,不可革洗的秘辛。 嚤啰男悄悄掏腰间武器,抬手瞄准乌鸦,固掣待发,是支大陆54黑星。 未料戴子良戒备过激,Ray目梢倒沉,忖思如何斡旋挽救。 「怕死就唔好上岸!你咸丰嗰年都係捞偏嘅,唔出古惑点叫古惑仔?」,乌鸦解扣指向心窝继续挑衅,「嚟啊,够薑就开枪啡我,呢度东星环头,你自己諗下你仲有无命翻渣甸山。」 「Calm down gentlemen!」,一缕尖锐眼色示意陈天雄免开尊口,Ray竖脊离座往前挪步,註视父亲旧友怨懣苍容。 褐赭西服精工细裁,温莎衫领钝度宜当,合该厚德载物的仪态紊乱尽失,周身起伏呈靡草将死蔫枯。 「良叔,叫你d人放翻低把枪。」 Ray把雪茄置放于烟缸,恭谦抚其背,低声委婉:「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同我阿爸话晒烧过黄纸拜过祖爷,一世兄弟唔讲两家话。」 「我发誓绝对无任何想害你嘅意思。」 戴子良同样看着他,眉下窠巢绽凤,松柏不落七尺,重合在追忆里稀释淡弱的恩公影像上,穿梭远洋唱红白台戏。 香港三五年便大兴移山填海,露电参商斗转,事貌改弦易辙,沙砾翳没肝胆赤忱,海川也会冲葬深泽弘恩。 古今难全的从来是人与己。 Ray拾起手提,寻翻到一串北美数字:「其实阿爸唔怪你当年私退和合图,仲一直掛住你嘅,想问你记唔记得.......」 「双刀插在龙虎山,花飞三迭祭神坛。」 戴子良垂头囁嚅。 —红长九呎呎连呎,棍指乾坤辨忠奸。 甲辰建卯初五,摣数倪庭周挑算天乙吉日,聚和合图执位西环大笪地开坛设醮。佛灯炉火共巳午并燃,百单八寸木立斗世,两波三元及第齐过二板桥,为压轴重磅造势。 老顶亲授牡丹系肩,六职见证,跪誓宗祖,龙头凤尾一撮心香,双花红棍振金漆招牌,利有攸往,所作皆成气候。 彼时没有古惑仔,他们统称洪门——精忠昭日月,义勇秉春秋。 Ray递来已接通的电话搁上耳畔。 鲸藏于水各自无言,他屏息跨越几秒迁延光阴:「...笙哥。」 三藩市应在破晓,那厢故人不知模样,一如35年前,声籟仍是清浑不辨的颓唐。 「阿良,好耐无见,我嗰衰仔畀到麻烦你喇。」 ○○○○○○ 已值子夜,戴主席携助理匆匆告别。 帽檐拉得奇低,从豉油街熟食市场撤走。 Humata,Hukhta,Huvarshta,Ray不清楚琐罗亚斯德教义宽恕婚姻背叛与否,而老爹恩情包袱加私生子把柄製衡,戴子良允诺合作之外,十有八九还会哄骗嚤啰妻,装足模范丈夫坚贞表率。 守理亏秘密,惶惶不安扮鶼鰈情深。 夜总会陷首度高潮,酒好况逢花新,脐下膨胀咸湿,灌酩酊淫态通宵达旦。 乌鸦去盥洗室放低二两,边旁一间厕格拴死门阀,人人鬼鬼嚼舌嵌腰,猴急交换体液,直播英雄气短。 他照镜邪笑,细佬忽地昂挺,期待来场尽兴的阳春本垒打。 回房懒洋洋靠入枕垫,Ray叉了片西瓜懟上他鼻孔,满眼燜着怫然。 「最近内分泌失调?我免费醒盒睪固酮过你调下佢。」 公子爷餵食,乌鸦剌口便啃,非时令生果好看不好吃,只当清热袪燥:「挑,睪乜捻嘢固酮?我善德街第一条嘢,至威至猛,劲过尚格云顿。」 Ray的双眸几乎喷发暴雨梨花针:「陈天雄,你嗰副Killing Machine嘅臭脾气几时改改?成日咁衝动,想害死我啊!」 但凡戴子良豁开莽性硬碰硬,生意成败事小,撕破脸皮毁老竇积存情谊,龙鸿笙要罚他下跪扎棍。 「一早搬龙伯出嚟就掂过碌蔗。」,乌鸦吐掉瓜籽,丝毫不掩饰鄙夷:「无实权,咬老软,仲防贼咁防我哋...」 「搞风投讲后台背书嘅,希慎个名够响,够晒罩。」 「一于黐我阿大个名,随便搵几位老闆组局,至少人哋话到事。」 「嗰d老闆嘅案底戙到两层楼高,你想同佢哋去饮CCB咖啡?」 何止,黑与黑结盟渡涉披荆斩棘的蜜月期,将膨胀畸形贪婪,养成饕餮虎鯊,覬覦同伙盘中肥腩。 鱼虾蟹鼠目不及远,胃量可吞天,利字铡刀下无一幸免。 以清白商人身份进驻免税港,他要稳居幕后滤洗社资。霸住卡利西科古柯碱下游动线一席,Ray缺的不是钱。 「得啦大少爷,你话点就点,下次唔好怪做阿哥嘅唔帮你挡枪。」,乌鸦举杯豪饮,显然对这话题兴趣寥寥。 「惊佢有牙咬我吖?你生生性性唔出声就当帮忙喇。」 两损友扬挑眉尾,交匯眼波默契詼笑。 皮鞋轻踢Ray的小腿肚:「喂,讲好咗陪我,试下香港陀地一皇双后,个个姣赢荷兰嘅橱窗妹。」 浪子本色故态復萌,Ray不甚诧异。 花无百日,情断三月,大抵是Raven独一份清素乏善可陈,吉列岛追爱痴汉腻味食斋。 所以今晚放肆走肾,祭奠短命蜜恋的头七。 「让畀你啦,嗌多件玩一花五叶,我请。」 乌鸦乐得胸颤:「五马分尸就真...点啊?老薑而家上咗位做大嘅,得番个辣字又唔够勇?男人唔玩好易冇?。」 「公司有人resign,留番d苏州屎畀我,够勇都唔得闲啊大佬~」 「少人又唔使死,龙伯唔喺香港,你扮咩勤力乖乖猪啫?」 「老细唔使返工啊?」,Ray熟练切除另一支鱼雷雪茄帽,瞥眼佯叹道:「一个秘书有咗要安胎,要走嗰个你估下係边个?」 乌鸦脸色顿时僵沉。 阴郁填膺,黝黝黯黯,焦灼装淡然,错把Marlboro倒衔,捂灰濛濛几许失意,灌溉Ray疯长的八卦种。 反向抽烟,叼穿地球。 憋足十天半月,看来高冷女菩萨龙羽坚决飞离他的列龕。 握干戈动粗,逞恶毒嘴癮,他承认确实飆泄残忍的痛快,更变态地享受她泉涌泪盈。 那对专属金珠,算不算定情信物?硬生生摘扯再狠狠掷还,滚落水洼,发抖倒影扩散涟漪,他仍顽劣到底,心没软化半分。一宿翻篇,次日追悔快过火箭,一周接一周,懊恼愧歉,直到率性败坏,怒统统蓄积成欲。 屋企衾枕好像裹存芳馨,却丢失初夜温热,不敢拨号致电求和,怕拔地万丈尊严碎在不接不应的忙音里。 毋寧罢职都要割舍一切关联,真骨气,真小器。 「你同意咗?」 得Ray肯定答案,他微微躁怒啐吐烟丝:「话晒我都係名誉股东,点解唔问下——」 巴洛克纹饰硫铜门被推啟,佳人未现,鶯柔鸝婉声欣悦先至。 一眾妙龄女郎雀跃而入,领队男子英挺高拔,发密不乱低束马尾,宝蓝恤衫贝母扣,米兰袖挽在臂肘,露两截蟠龙刺青栩栩神活,银边镜片闪雾痕,笑似雍容贵冑。 东星草鞋梁东昇,保家肥龙的得意门生,数年前仅运作若干小竇口,因细靚跋扈妄为揦屎上身遭皇气勒令,过海浴血斩毙死敌马霖,反台力挫三联金刚骨精强,于桂枝江湖震响一炮。 其后擒绑number红灯区摣fit人崩牙豹,逼对方退居亚皆老街以北,牢戙旗帜闷声敛财,霸揽砵兰街40%情色经营,与孖吉洪兴三足鼎立,各凭本事分庭抗礼。 私鐘马槛、娱乐会所、咸淡水,梁东昇御业有术,一概公司式治理,常师夷国至in至淫手腕,缔造艷誉遐邇的旺角Moulin Rouge。光是揼骨妹就研习东南亚庙宇按摩技艺,兼印瑜巧韵,备遮柄威而钢,含吹瀨啜,俗佛双修,芊芊嫩指上下扶阳,激登巔峰之际,前列腺悟八识,海绵体接慧根。 烟花巷尝鲜取经,不代表乌鸦钦佩吃女人饭的金牌马夫。 梁东昇踱步坐下,言语客套热络:「咖哩通知我乌鸦哥大驾光临,咁啱孖六嗰台东莞客係老友,拖咗半粒鐘,招呼唔到唔好见怪。」 兀自罚酒一杯,默默无闻的432如今八面玲瓏。 乌鸦噙笑回敬,异常大度:「大家老表仲讲呢d,你十几档夜场捞到家肥屋润咁,第时我仲要黐你大东金糠。」 「乌鸦哥咁抬举我吖,几百个兄弟要养,搵餐晏仔食啫,有赖你哋帮衬我呢度先可以蓬蓽生辉。」 「谦虚,字头入面边个唔知你呢期最出位。」,乌鸦递去雪茄:「你大佬肥龙同白鬼嘈晒大交影衰个朵,人哋唔係睇你飞屎,佢仲有机会蒲咩?佢就係条命生得好,有你咁叻咁雷嘅靚,样样帮佢执手尾。」 梁东昇笑着辩驳:「大佬有恶鯁嘢,做靚嘅点可以侧侧膊,再讲佢而家只係收咗火,唔係收咗皮。」 黑社会讲论资排辈,分派系嫡庶,五虎中流砥柱力压大底,他听出乌鸦是有心提醒敲打。 Ray干咳数声松缓微妙尷尬,梁东昇多云转晴恢復殷切,介绍,握手,不痛不痒的寒暄,多一位亦敌亦友。 乌鸦终于流连美娇娘。 尤物亭亭站立,短裙齐平臀线,每套深V荡漾雪球诱惑,供他零沽色笑。 靚正哥哥仔单次遇俩,每一位笑得极其真挚。 混跡欢场的蝴蝶,厌倦了讨好暮岁阿翁,伺候便便大腹,风月青春期限苦短,好想傍个型猛恩客发展成温心老契。 目光锁死中央旗袍辣妹,狐媚秋波鹅蛋脸,玉骨莹肤傲雪凌霜,矮领盘结掛水滴大开襟,箍藏住乳肉若隐若显——胜在身高,没有5尺8也有5尺6。 梁东昇会意,抢先伸手一勾,裊裊娜娜一步一莲,姿韵绰约,捋裙就坐。 乌鸦又点妾选妃般要了名丰腴嗲囡囡,指给Ray的。 他斜剜坏笑的陈天雄无声抗议,犯错能不能别拖我一起? 退出贵宾厢,「落选」姐妹难免酸妒。是没品戅居啦,无福消受36D的滋味,是除裤隔渣还不举,年纪轻轻便玩不起双飞。 梁东昇钢刀厉眼直直剐向她们,大班莎莉妈火速呵斥:「食咗成晚白果仲有闲情逸致呻,唔使做啦!?」 「争几多IOU心里有数,喺东哥嘅场醒目啲,管好把口。」 女郎惊如鵪鶉,识相地赶在老板发作前溜回厅廊躲劫。 梁东昇面冷三分,念玆耿耿乌鸦贬评肥龙之论,翻来覆去叼他老母。 蓬蓽生辉?生嘢就真。 会所不禁止吃即食,奈何撒俏撒痴使浑身解数,边上倜儻男人偏偏意志赛唐僧,慷慨付小费,不碰她毫毛,数轮健康友好的猜枚猜乏了,确认撩不动龙睿,小姐只好请包厢公主点支歌仔聊以排遣。 lt;繁星背面,蜡烛突然,完全被风吹熄了 lt;他笑着,很自然,移近我心多一点 lt;一碰着他,我内心cha cha cha lt;我一百percent爱着他... 再看狎暱相偎的交颈鸳鸯,旗袍妹电感美眸眨长丝,细藕粉臂绵绵缠縶,与乌鸦好一派卿卿我我忒煞情多。 Ray不知该为阿羽庆幸还是哀叹。 玫瑰香艷逸扑鼻,乌鸦吸嗅久违的浓馥庸脂,唇峰轻磨女人耳垂:「你叫乜名?」 冶丽甲瓣探进衣衫,在胸坎慢抹画圈,酥酥痒痒,蚁挠噬心。 「Rita,Rita Lai。」 维他奶?窃笑险些搅了曖昧。 为什么不是Veronica Yip,Loretta Lee?或学官涌银河歌廊的坐台改叫舞子、丽奈,日式港气接轨国际,批发货要何个性。 「咁啱嘅,我叫Dabbin Chow。」 性感磁力配低级幽默,肌隆背宽,样帅痞贱,惹俏颊渲晕嫣红,今夜某张床榻将wet all night long。 嫩笋指尖逐寸游移到皮带扣:「我唔信,大唔大试过至知...」 究竟谁嫖谁,乌鸦暗疑她是否数星期没开张,趋收怀抱,伸手牵製皓腕:「唔使急,我买你full鐘,等阵保证你脚都合唔埋。」 边说边摸腰掐捏,销魂喘吟淅淅沥沥,十足雨态春猫,鼓圆奶兔一挺,即快撑爆蕾丝晃溢乳浪,娇滴滴软乎乎,坐地能吸土。 喝完交杯酒,波罅现一颗紫葡萄,乌鸦标情夺趣,埋首咬出汁舔嘴吃下。 「我捨命陪君子,只係惊你女朋友呷醋...」 女朋友?乌鸦似清醒一滞,盎兴垮塌欲望熄停。 比起这风骚柔荑,阿羽简直是千锤百鍊挝折不屈的精钢柱。 拍拖未解琴瑟,践踏大男子主义,伶牙俐齿寸他上九霄,任他宽容殊宠硬是不挤一句动听情话。 吝嗇顰笑,离经叛道,憎恨黑社会种种,转身却为蠢陋侠义拋洒热血,偏激又矛盾。 三白眼,弯弓口,别说靚绝香江,若评Miss油麻地她都没入围可能。孤孤丧丧缺筋揽祸,犟败最倔的牛,诈娇服输不如叫她自戕。 无怪被田寿辉以肉啖虎,被老表视同寇仇,多年49,茍且全靠拳头。 傻女,就不能当做30万买一次示弱吗... 情人节她也曾奔赴献身,笨拙献吻,向午悱惻私语,他也曾在梨涡中颓醉。 金耳钉好贵的,找至黎明方完整凑齐,脏了,凹了,易损易断易变形。 可明明打翻醋埕的是他啊,敏感的阅歷与天性恣肆作威,将限量版鐘意捧于鼓掌踩弃烂泥。 投降吧,认栽吧,活该他输。 「咁你小心,我老婆仔狼过华秀隻狗。」 两小时后,旗袍妹倒在一侧花柳横卧,不堪壶觴灌盏,酣睡迷梦湿潮。 半小时前,乌鸦笸箩倒豆,条脷含糊期艾,嘰嘈嘮扯幽幽控诉。 嫌他黑恶,唔通全港五毒罪耻的十字架他一人孭?朗青是混哪的懵捻,够班够格同他下山虎比?他陈天雄蒲遍club,有的是索姐姐争着沟。 癲痴至此,亦醉得不轻。 「冚家剷卖鱼蛋,我做错d咩...佢够胆同我提分手...」 「遇着呢个倀鸡婆衰足九世,我宜得飞咗佢,听晚去福荣街敦煌摆足几廿围,仲要开支堡灵爵解秽贺贺佢?。」 「老虎唔发猫,佢当我病危......」 失恋大佬寂寞自怜,龙睿忍笑好辛苦。 应该取来办公室的Canon Movie Boy影下这幕鬼拍后尾枕,改日送他一个感动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