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只想和离》 只想和离的第一天 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寂寥无声,这是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屋内墙角处的火盆散发着融融暖意,纤长的睫毛翘动,甄玉棠缓缓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姐姐,你醒了。” 床榻边的小姑娘惊喜的出声,眼眶却是红红的。 甄玉棠勉强冲她一笑,声音透着病弱的沙哑,“又睡了这么久,阿芙,你扶我起来靠一会儿。” 在阿芙的搀扶下,甄玉棠倚靠着床头,柔柔乌发搭在细肩,虽是在病中,少了些往日的明媚,却像枝头腊梅上的一点素雪,清丽柔弱。 阿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一个多月前,她莫名其妙的生了病,阿芙脚不离地的守在她的床榻前。 看着她眼底的青黑,甄玉棠很是心疼,“阿芙,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没事,你回去歇一会儿吧。” 阿芙摇摇头,“ 姐姐,我不累。” 甄玉棠今年不过二十六岁,一直以来她的身体很康健,不曾有过棘手的大病。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从上个月起,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请了不少大夫来府里诊治,也吃了不少汤药,却未有一丝好转。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甄玉棠轻轻开口,“ 有丫鬟婆子照顾我,你千万别累着自己。” “姐姐,你放心,我不累的,小时候我生病,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阿芙又道:“姐姐,外面下雪了,你冷不冷?” 甄玉棠恹恹的脸上多了些神采,“我不冷,阿芙,你把窗牖开一扇,我想看一看雪。” 甄玉棠贪恋的望着窗外,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京城的落雪。 素白的雪花飘飘洋洋,清冽的气息透进来,可以闻到浅浅的清香。 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一场雪,若不是身子突然变得虚弱,她可不愿待在屋里。 “阿芙,我本来想着等开年后,给你挑一个如意夫婿,如今怕是不能够了。” 甄玉棠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已将你的亲事托付给大伯母,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不必害羞,尽数告诉大伯母。” 眼眶涌上泪珠,阿芙啜泣出声,“那些大夫肯定是庸医,姐姐的病情才迟迟没有好转。姐夫就快回来了,他之前在信中说会带回来一位两广地区的名医,到时候姐姐一定会很快痊愈的。我不要让其他人准备我的亲事,我只要姐姐。” 甄玉棠叹口气,安抚道:“好了,别哭。” 她何尝不想操持自己妹妹的亲事,若是可以,她还想看着阿芙出嫁。只是,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怕是不能陪着阿芙走下去了。 这时,一个侍女急匆匆进来,欣喜的道:“夫人,大人回府了。大人顾不上进宫面圣,还带来回一位名医。” 闻言,阿芙也激动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姐姐,姐夫回来了。” 甄玉棠一怔,随即轻轻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原来在她离世前,还可以见一眼她的夫君啊!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甄玉棠望过去,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映在屏风上。 那修长的身影越过屏风,出现在甄玉棠眼前。 男子大步朝她走来,步履沉稳,身躯修长而清瘦,剑眉挺鼻。他身上披着的锦氅沾了些素雪,点点雪花很快化为水渍,氅衣变得湿润,露着微凉的寒意与赶路的风霜。 这就是甄玉棠的夫君,阮亭。 她的夫君回到了京城,而她,已与阮亭数月未见面。 甄玉棠静静的看着他,阮亭清瘦许多,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意,却无损其俊逸。 阮亭去岭南处理兴风作浪的乱/党,一个半月前,甄玉棠突然生病,消息通过驿站加急传给阮亭。 从广州回到京城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阮亭这次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赶回来了,也不知路上跑死了几匹马。 甄玉棠毫无波澜的心湖微微漪动,阮亭急着赶回来,是为了她吗? 很快,她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了,即便阮亭急急赶路回来是因为她,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纵然是一只猫狗,相处久了还有感情,更何况她与阮亭成亲已有十年时间! 阮亭快马赶回来,并不是离不开她,也不是思念她、舍不得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夫人,她陪在阮亭身边的时间长了些而已。 漆色的眼瞳落在甄玉棠身上,阮亭眉头微皱,从他认识甄玉棠的那天起,甄玉棠留给他的印象便是骄纵而明媚,正如她名字中的“棠”字一样,时时刻刻似初夏的海棠花般妍丽动人。 可是眼前的甄玉棠,脸色透着病弱的苍白,不见那些晃人眼的明艳。 甄玉棠轻轻笑了下,“你回来了。” 阮亭“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李大夫医术精湛,先让他为你诊治。” 甄玉棠伸出手腕,李大夫为她把脉之后,眉心拧了拧,看了阮亭一眼,起身离去,阮亭也跟着出去。 见状,甄玉棠看向一旁立着的阿芙,“阿芙,你姐夫回来了,你先回去吧。” 阿芙不愿离开,“姐姐,我想知道你的病情,这样我才放心。” 甄玉棠诱哄道:“ 有你姐夫在,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听话,你先回去,待会儿我派人告诉你一声就是。” 姐夫与姐姐几个月没有见面,她待在这里确实碍事,阿芙乖巧的点点头,“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临出屋前,阿芙心里突然慌乱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她就快失去姐姐了。 她扭过头,不舍的盯着甄玉棠,“姐姐,你会好好陪着我的,是吗?” 在烛光的映照下,甄玉棠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唇角漾出一个浅浅的笑,“阿芙,纵然有一天姐姐不在了,伯父、伯母还有你姐夫,都会陪着你走下去的。”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阿芙低着头“嗯”了一声,姐姐是她唯一的家人,她已经失去了爹娘,她不想再失去姐姐。 阿芙离开不久,阮亭的身影重新出现。 甄玉棠轻声询问,“李大夫怎么说?” 阮亭神色凝重许多,终是不愿欺瞒她,“李大夫说,你中了毒。” 顿了下,复道:“此毒毒性强烈,加之你中毒已久,药石无医。” 其实李大夫说的话要直白许多,刚才送李大夫出去,直言阮亭可以准备甄玉棠的后事了。 许是临死的人都会有不久于世的预感,听到阮亭这番话,甄玉棠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不过,即便有了心里准备,甄玉棠的眼眶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起来,她也会觉得害怕和不甘,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中毒了。 “阮亭,你一定要找出给我下毒的那个人,为我报仇。” 阮亭凝视着她,除了与他同房的时候,甄玉棠很少在他面前落泪。 她总是骄纵而明媚,出去逛街都要把所有的胭脂、步摇一股脑买回来,她喜欢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哪怕与他生气时也是神采奕奕,嘴上不饶人,似海棠花般灵动。 然而,此刻的甄玉棠,羸弱苍白,纤浓的睫毛圈着眼眶里的泪珠不落下来,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惹人怜惜。 甄玉棠是他的夫人,当初与她成亲,并非阮亭所愿,这么多年,他们俩也称不上多么亲近。他们二人虽是夫妻,却连举案齐眉都做不到。 阮亭惯是冷淡微凉,对于他而言,只要甄玉棠没有过分的举动,他都可以由着她。 甄玉棠要做生意,他由着她;甄玉棠不让他纳妾,他也由着她;甄玉棠不缺钱,花银子大手大脚,他还由着她。但阮亭怎么也没想到,甄玉棠不能够陪他走下去了。 没有听到阮亭的回应,甄玉棠看过去,对上阮亭的视线,她微微一愣。 不知是因为烛台的光华流淌在阮亭的眉眼间,还是因为其他缘故,阮亭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几分温柔。 甄玉棠很少见到阮亭这样的目光,他的眼瞳总是似水般微凉。 但甄玉棠知道,可能是因为她快要见阎王爷了,阮亭有一点点不舍得罢了。 “我都没多少时间了,你不能不答应我。还有,你要替我照顾好阿芙,不能让她受欺负。” 阮亭应下,“好。” “我名下所有的铺子和财产都给阿芙,当成她的嫁妆。”甄玉棠又道:“我们没有孩子,等我离开了,你可以续娶。你和温如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不是你被迫娶了我,她应该会是你的妻子。但是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娶她,我怀疑我中毒和她脱不了干系,与她见面之后,我就开始生病了。若真的是她对我下的毒,你不能包庇她。”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用尽了甄玉棠所有的力气,她深深呼吸了一下。 温如蕴是甄玉棠心里的一根刺,之前她也因为温如蕴而和阮亭闹过矛盾。 后来,清楚的明白阮亭不喜欢自己后,甄玉棠便懒得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 提到温如蕴,阮亭突然意识到,他总是很忙,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留给甄玉棠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甄玉棠不再因为温如蕴而与他闹矛盾,可他却一直没有察觉。 收回思绪,他淡声道:“ 我不会续娶,我会照顾好阿芙,也会找出对你下毒的人。” 不会续娶?甄玉棠有些意外。 可她清楚的明白,阮亭不愿续娶肯定不是为了她,指不定阮亭心里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呢。 阮亭看着她,“ 你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我会再请其他大夫,看看有没有医治的法子。” 甄玉棠恹恹的应了一声,并不抱任何希望,缠绵病榻已有一个多月,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阮亭请来的名医尚且束手无策,即便再请其他大夫来,也不会有医治的法子。 甄玉棠还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最后一刻,陪在她身边的是阮亭。 其实甄玉棠不想让阮亭见到她现在这样虚弱难堪的模样,病了这么久,她消瘦而苍白,肯定不好看。 在阮亭面前,她从来打扮的很精致,哪怕是一条裙子上的花纹,不合她意,她也绝不会穿在身上。不过有些话必须要亲口告诉阮亭,不然她不放心。 她交代着后事,“除了阿芙,还有甄家,我那两位伯父,贪财逐利,但他们并非奸恶之徒,若他们一直安分守己,日后也要麻烦你多加照拂。阮亭,谢谢你!” 阮亭沉默的听着她交代的每一句话,夫妻十年,到最后甄玉棠对他说的只有一句道谢。 阮亭陡然出声:“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甄玉棠费力的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阮亭的眉眼间,“你我之间的感情如何,我们二人心知肚明。之前你说你不会续娶,其实不必如此。当初你娶我,乃被逼无奈,我也没有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你若是遇到合适的女子,亦或是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便和她在一起吧。” 二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阮亭的目光很复杂,甄玉棠看不明白。 她又听到阮亭道:“玉棠,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话吗?” 不,当然不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想问一问阮亭,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她想亲耳听到阮亭的回答。 可甄玉棠也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阮亭肯定是不喜欢她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阮亭,这一段时日你因为我而操劳忙碌,我走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甄玉棠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费力的看着阮亭,目光从他的眉眼移到他的薄唇,似是要把他的一眉一眼都记在心里。阮亭长了一幅好皮囊,只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她渐渐失去意识,没了呼吸。 * 甄玉棠没想到,她并没有离开人世,她的魂魄依旧留在这间屋子。 她看到,在她离世后,阿芙、她的两个伯母和伯父还有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们,哭的很伤心。甄玉棠也觉得难过,她也舍不得这些亲人和好友。 她吸了吸鼻子,阮亭会不会也觉得伤心呢? 扭头看向一旁的阮亭,甄玉棠不禁撇了撇嘴,这人果然对她没有感情,哪怕她去世了,阮亭还是一幅淡漠冷凉的模样,喜怒难辨,连眼眶都没红! 甄玉棠一直留在这间寝屋,唯一陪着她的,只有阮亭。当然,阮亭不知道她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看到甄玉棠,她也会觉得无趣。凝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焰,甄玉棠出了神,不禁想起她和阮亭这么多年以来的相处。 阮亭喜欢过她吗?答案该是没有吧。 阮亭很好,成亲多年也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只是,阮亭不喜欢她。 阮亭的身世比较复杂,一朝身世突变,从天之骄子成为县城里秀才的儿子。 甄玉棠的大伯父却十分看好阮亭,料定他非池中之物,打着报恩的旗号,逼迫阮亭与甄玉棠成亲。 她和阮亭的开端称不上和顺,成亲之后,两人的性情也很难相处在一起。 甄玉棠从小被宠到大,哪怕她爹娘出意外去世,她的伯父、伯母们待她也很亲和,所以,她的性子有些骄纵,不是能藏的住脾气的姑娘。 恰恰阮亭与她相反,甄玉棠从来都琢磨不透阮亭的想法。 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两人性格差异过大,再加上其他人的搅和,比如温如蕴,还有阮亭那总是闹事的亲娘和妹妹。甄玉棠时常和他起争执,两人渐行渐远。 外人误以为她与阮亭夫妻恩爱,可甄玉棠觉得,她与阮亭最亲密的时候,只有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他们俩很有默契的对外扮演恩爱夫妻,阮亭也尽到了为人夫君的责任。 实际上,阮亭这人下了塌就翻脸不认人,从不与她交心,他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抱负,甄玉棠只在他心里占据了小小一片的位置,可有可无。 她不知道阮亭外出做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办差事何时归来,甚至有时候是从别人口里知道阮亭回到了京城。 阮亭不告诉她,甄玉棠也有自己的骄傲,拉不下脸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贴近他。 她也曾努力过,可许是她用错了法子,又或许她和阮亭本来就没多少缘分,阮亭并不爱她。 于是,她将自己对阮亭的情意藏到心里,谁也发现不了,包括阮亭。 她悄悄的喜欢着阮亭,喜欢了十年,只要不告诉阮亭,她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甄家大小姐。 想到这儿,甄玉棠突然有些难过,嫁给阮亭这么多年,阮亭对她的印象肯定不怎么样。 估计在阮亭心里,她就是个没事找事、性情跋扈、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子。 不过,甄玉棠很快释然,现在她与阮亭没有什么干系了。 若真的有来世,她不要再嫁给阮亭,她长的这么好看,随随便便就能找一个喜欢她的夫君。 年复一年,一晃眼十多年过去,甄玉棠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出不去,也离不开。阮亭也成了当朝首辅,权倾朝野。 这日,甄玉棠正闲着无聊翻看话本子,两个侍女进来收拾屋子。 这两个侍女都是曾经伺候过甄玉棠的,一个侍女感叹着,“咱们大人对夫人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也没忘了夫人,还给夫人追封了首辅夫人的诰命。” 甄玉棠翻书的手一顿,阮亭竟然将首辅夫人的诰命给了她,若是阮亭以后要娶妻,可就没有诰命了。 另一个侍女跟着附和,“是啊,夫人与大人的感情可真深厚,夫人离世后,大人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没再娶妻,肯定是心里放不下咱们夫人。” 听两个侍女这么一说,甄玉棠瞬间觉得手里的话本子不好看了,阮亭哪是放不下她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阮亭很少提起她的名字,在她离世的时候,看起来也不难过,吃得好睡得好。不管阮亭为何不续娶,肯定不是因为对她念念不忘。 生前阮亭就不喜欢她,等她不在了,又怎会对她一往情深! 夜深人静时,阮亭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四十岁就成了当朝首辅,多的是想要恭维他的人。 成了首辅,阮亭应该很高兴吧! 不过,出乎甄玉棠的预料,阮亭依旧是那番沉稳的模样,宦海浮沉多年,加之岁月的流逝,阮亭容貌上没有太多变化,依然俊朗,却也越发的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他走到轩窗前,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看的出了神。 夏季的微风吹来,阮亭身上宽敞的青色锦袍飘扬,身躯如玉山般俊拔,又透着几分寂寥和沧桑。 甄玉棠静静的注视着他,阮亭终是上了年纪,多年来皆是孤身一人,他也会觉得孤独吧! 甄玉棠轻哼了一声,那也是阮亭自食其果,她才不心疼他呢。 当年给甄玉棠下毒的人就是温如蕴,温如蕴一直爱慕阮亭,想要除掉甄玉棠,然后嫁给阮亭。 如果不是阮亭的青梅对她下毒手,阮亭也不至于成了鳏夫,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日子。 阮亭看着窗外,看的很认真,似是透过烂漫的海棠花,想起了什么人。 甄玉棠觉得奇怪,走到轩窗边,夏日的微风拂过,窗外几株海棠花烂漫多姿,簌簌花瓣灿烂耀眼。 好看的眉心蹙了蹙,甄玉棠不解的扭头看向阮亭,阮亭是在看海棠花吗? 她喜欢海棠花,阮亭会不会睹物思人想起她? 眨了眨眼睛,肯定是她多想了,今日是阮亭成为首辅的好日子,怎么可能想起她! 甄玉棠自嘲的笑了笑,觉得没意思,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宛若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慢慢消散,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什么地方。 她鼓着腮帮子盯着阮亭,老天爷真的对她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阮亭成了首辅,她就要消失呀! 甄玉棠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明澈的月华伴随着一声又轻又沉的“玉棠”,透过轩窗照进来。 ※※※※※※※※※※※※※※※※※※※※ 今天开新啦,每天下午二点左右更新。第一章也给大家准备了红包,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故事。 只想和离的第二天 甄玉棠睁开眼睛,茫然的盯着绣花的帐幔,真是奇怪,最后的那一刻,她整个身子像雾般一点点消散,她本以为自己要离开人世,睁开眼却发现躺在床上。 坐起身,感觉脑袋有些晕,她揉了下脑袋,低头一看,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寝衣,她又试探着碰了下脸颊,还好,挺滑顺的。 甄玉棠一颗心安稳了许多,她赶紧下榻,环视一圈,这间屋子里的摆设看着很是眼熟,帐幔素白,烛台里摆着的也是白烛,整间屋子十分素净。 视线扫过玉刻海棠屏风,甄玉棠不禁瞪大眼睛,这扇屏风她并不陌生,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屏风上面的海棠花恰好贴合她名字中的“棠”字,她一直很珍惜。 后来她随着阮亭到京城定居,屏风不方便携带,所以一直留在甄家。 难不成这间屋子就是她未出阁前的房间?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在京城,怎么会回到这里? 甄玉棠顾不得多想,快步去往梳妆台,铜镜里的姑娘眉眼如画,肤如凝脂,宛若含苞待放的春花,眼眶还有些红肿,看来是之前哭了一场。 这依旧是甄玉棠的模样,不过看起来要比她离世时年轻许多。 感情她变年轻了!铜镜里的自己还挺好看的,双颊嫩的能掐出来水 。 她这是去天上当了仙女,还是回到了自己未出阁的时候啊? 甄玉棠才不觉得自己会去到阴曹地府呢,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算死了也能当个仙女。 突然,“吱扭”一声响起,屋门被打开。 甄玉棠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探着脑袋看了一眼,然后眼睛一亮,哒哒的进屋扑到她怀里,“姐姐,你醒了?” 小娃娃只到她腰间,甄玉棠轻轻拍了下她的背,仔细看着她,这是阿芙小时候的模样。 阿芙是她一手带大的亲妹妹,她怎么也不会认错。 甄玉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芙,这会儿见到她,鼻子一酸,“阿芙,姐姐醒了。” 阿芙肉乎乎的胳膊紧紧抱着甄玉棠,“姐姐,爹爹和娘亲离开阿芙了,你要好好的,阿芙只有你了。” 听阿芙这么一说,甄玉棠彻底明白了,在她十五岁的那一年,她爹娘外出做生意遇到贼人,不幸遇难。 原来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怪不得连屋里的帐幔都是素白,不见一点鲜艳的颜色。 重生,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因着前世的那些经历,甄玉棠并不难以接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以魂魄的形式留在人间十几年,如今得以重生,也不是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甄玉棠蹲下身,轻轻的擦拭掉阿芙眼角的泪珠,阿芙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骤然失去了爹娘,心里肯定很害怕。 “阿芙,姐姐没有事,姐姐答应你,会陪着你长大的,不哭了,好不好?” 阿芙抽噎着“嗯”了一声,“姐姐,你还难受吗?” “我没事了。” 甄玉棠虽然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一年,但她摸不准具体的时间,“阿芙,姐姐之前是晕倒了吗?” 阿芙点点头,“姐姐你为爹爹和娘亲守灵,守了好几天,昨天晚上你晕倒了,大伯父和大伯母赶紧找了大夫为你看病。大夫爷爷说,姐姐这几日悲痛于心,又太过操劳,身子撑不住才会晕倒。” 这下甄玉棠了然,她这是重生回到为她爹娘守灵的那几天了。 前世的时候,她爹娘不幸罹难,又只有她和阿芙两个女儿,而她是甄家的长女,虽然有两位伯父、伯母帮忙操持丧事,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亲力亲为。 甄玉棠忍着内心的悲痛,白日准备她爹娘的后事,招待来吊唁的宾客,晚上还要继续守灵。 她还有几个月才及笄,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太过劳累,实在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阿芙仰着头,“阿芙每顿吃的很多,胳膊胖乎乎,脸蛋也是胖乎乎的,姐姐你这么瘦,今天晚上阿芙为爹娘守灵,姐姐你好好歇一歇。” 甄玉棠噗嗤笑出声,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温暖,“阿芙心疼姐姐,我很高兴,不过你放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时候,一个梳着双髻的侍女进来,脸蛋圆圆的,“小姐,您醒了,阿芙一直惦记着您,每隔一会儿就要来看一看您醒没有。” “樱桃?” 甄玉棠欣喜的看着她,前世的时候樱桃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对她很忠心。 “小姐,怎么了?”樱桃有些奇怪。 “无事。”甄玉棠笑了笑,看来老天爷还是偏爱她的,能有机会再见到这些一直陪着她的人,甄玉棠心中的那些悲伤与难过渐渐消散。 甄玉棠吩咐道:“樱桃,你去准备些膳食,想来阿芙也没吃多少东西。” 陪着阿芙用了膳,甄玉棠洗漱之后,换了身衣服,去到她爹娘的灵堂。 甄家三个兄弟皆从商,是苏州泰和县有名的商户,一条街上大半的铺子都是甄家的。 甄玉棠的爹爹排行第三,她娘亲也不是拘于后院的女人,时常跟着她父亲一起外出谈生意。 虽然甄玉棠的娘亲只生下了两个女儿,但甄玉棠的爹爹并没有怨言,很是疼爱甄玉棠和阿芙。 可惜,人有旦夕祸福,甄玉棠的爹娘外出时遇到劫匪,被劫匪所害。 今天是守灵的最后一日,注视着她爹娘的灵牌,甄玉棠纤长的睫毛变得湿润。算上上一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的爹娘了。 若是老天爷能让她早一点重生,或许甄玉棠可以再见她爹娘一面,避免这场意外。 她哽咽的道:“爹爹,娘亲,女儿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阿芙的。” 一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妇人走进来,关切的道:“玉棠,你爹娘生前最是疼你,若是他们看到你如此伤心,泉下也不能安息。难过归难过,逝者已逝,你的身子最重要,看看你这一段时日,清瘦了许多。” 甄玉棠扭头看过去,来人是她的大伯母徐氏。 她擦掉脸颊上挂着的泪,平静着情绪,“大伯母,我知道了。” 徐氏又道:“昨天晚上你突然晕倒,现在可还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 甄玉棠回道:“我没事了,劳烦大伯母担心。” 徐氏笑了笑,“说的哪里话?你爹娘不在了,我与你伯父将你和阿芙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百年之后,我也没有脸面去见你爹娘。” 徐氏这话也不算假,前世的时候,甄玉棠的大伯父甄远山待她并不差。 她爹娘突然离世,甄玉棠又没有太多做生意的经验,于是这些生意由甄远山代为打理。 甄远山每年都会给她们姐妹俩不少红利,甄玉棠手里从不缺银子。 后来,甄远山逼着阮亭娶了甄玉棠,当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也是为了甄玉棠着想。 事实证明,甄远山的眼光确实不差,甄玉棠从商户之女成了状元夫人,甚至最后还有了首辅夫人的诰命。 甄玉棠轻声道:“大伯母您放心,爹娘离开了,阿芙需要我,我更要好好的过日子。” 徐氏欣慰的道:“你能这么想,伯母就彻底放心了。” 三弟与三弟妹很是娇宠她这个侄女,徐氏还真是担心甄玉棠因着骤然失去双亲而想不开。今天听这么甄玉棠这么一说,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后面几天,甄玉棠爹娘的丧事结束,甄玉棠得以闲了下来。 前世除了阮亭不喜欢她之外,甄玉棠没有太多的遗憾。 甄玉棠觉得,肯定是老天爷可怜她在阮亭那颗歪脖子树上耗费了十年时间,所以让她重新回到十五岁这一年,可以一脚踹了阮亭。 她自己有钱,长的也不差,悄悄喜欢了阮亭十年,既然阮亭不能给她回应,她不强求,也不怨恨,毕竟阮亭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他只是不爱她而已,他们俩谁都没错。 只是她也没必要再将十年的时间浪费在阮亭身上,好男人不止阮亭一个,就算要嫁人,她这辈子也要找一个喜欢她的郎君。 这时,樱桃进来打断她的思绪,“大小姐,二小姐来找您说话呢。” 樱桃口中的二小姐是甄远山的女儿甄玉薇,也是甄玉棠的堂妹。 甄玉薇进来,她只比甄玉棠小几个月,“大姐姐,明天学堂就要开课了,咱们一起去上课吧。” “学堂开课?” 甄玉棠这才想起来,要不是甄玉薇提起这件事,她都要忘记了。 甄家从商,但甄家兄弟几个并非目光短浅之人,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尊贵。甄玉棠的两个伯父与父亲共同出银建了一个学堂。 不仅甄家的子女在这个学堂读书,别府的少爷与小姐,以及一些家境贫寒的子弟也可以来这里读书。 现在甄玉棠还没有及笄,自然要继续去学堂读书。 她很快应下,“好,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 她让樱桃找来了要用的书籍,还没翻几页呢,便打起了瞌睡,甄玉棠果断将四书五经放到一旁,然后睡觉。 第二天一早,甄玉棠陪着阿芙用了早膳。阿芙非要缠着与她一块去学堂,不过阿芙年龄太小,甄玉棠打算下半年再让她启蒙。 甄玉棠哄着,“阿芙乖,姐姐去学堂,你在家乖乖等着姐姐,好不好?” 阿芙咧着嘴笑了笑,“好,阿芙等着姐姐回来。” 跟着甄玉薇一起去到学堂,站在门口,甄玉棠感慨颇深,重来一世她还是要读书,这可真是不太让人开心。 一个穿浅青色襦裙的姑娘冲她摆手,“玉棠,你愣着干什么呢,过来坐呀。” “苒苒。” 甄玉棠露出笑,走过去。 冲她摆手的是她的小姐妹唐苒,唐苒家境不富裕,但甄玉棠和她关系很不错。 当今风俗并不严苛,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做生意,也可以入朝当女官。 唐苒读书很是勤奋,立志当一个女官,前世的时候,她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两人同在京城,所以甄玉棠和她一直都是好姐妹。 唐苒拉着甄玉棠的手,“玉棠,伯父伯母去世了,但是你还有我呀,以后我娘就是你娘。” 甄玉棠鼻子一酸,唐苒真是她的好姐妹,她吸了下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苒苒,谢谢你,以后伯母多了我这个女儿,她就不疼你了。” 唐苒知道甄玉棠是在开玩笑,她嘻嘻笑起来。 学堂里不止她们两个人,其他学子也知道甄玉棠失去了双亲,一个个的都来安慰她。 甄玉棠正与唐苒说着话,突然学堂里安静下来,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望着门口。 甄玉棠奇怪的也跟着看过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个少年郎,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着一身青色长衫,身躯修长,薄唇挺鼻,眼瞳湛黑。 哪怕身上长衫的布料并不贵重,却透着几分矜贵,和学堂其他人格格不入。 这个少年郎就是甄玉棠前一世的夫君,阮亭。 阮亭怎么也在这里?很快甄玉棠想起来了。 阮亭的身世比较曲折,他本是京城宣平侯府的大公子,宣平侯陆侯爷就他一个儿子,按理说,甄玉棠这样的商户之女不会与阮亭有任何交集。 可惜造化弄人,阮亭并不是陆侯爷的亲生儿子,当年宣平侯夫人生产时,抱错了两个孩子,阮亭实际是苏州府泰和县秀才娘子王氏的儿子。 王氏的夫君是阮秀才,已离世多年,膝下一儿一女,她的儿子阮遇才是真正的宣平侯大公子。 宣平侯知道真相后,将阮亭送回王氏身边,并且将名字从陆亭改为阮亭,他一朝从侯府公子变成小小秀才的儿子,落差不可谓不大。 而阮遇则被陆侯爷接回京城,阮遇之前一直在甄家的学堂读书。 阮家家境一般,依靠王氏绣东西维持生计,所以阮亭回到泰和县后,也只能继续到甄家的学堂读书。 学堂里其他人不约而同静了声,直直望着他,阮亭却神色如常,从门口进来。 甄玉棠仔细端详着阮亭,前世的时候,她与阮亭刚开始认识时有些矛盾。 后来与阮亭成亲后,阮亭一日比一日内敛沉稳,踏入官场后,更是喜怒难辨,无论何时都是气定神闲。 猛然见到十七岁的阮亭,甄玉棠还有些不习惯,平心而论,阮亭那一幅皮囊确实不错,眉清目朗,现在的他少了些日后的沉稳,多了些张扬的意气,清隽中透着少年气息。 甄玉棠看了他几眼,收回视线,前一世她就是被阮亭这一幅皮囊迷住了。现在的她,可不喜欢这一幅皮囊了,皮囊再好看,也是会变老的嘛! 甄玉棠正在出神,突然发现阮亭走到了她身边,在她前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甄玉棠一怔,“你干嘛坐这里啊?” 阮亭身子一僵,转过头看着她,眼瞳里透着冷意,“甄小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旁的唐苒提醒道:“玉棠,是你让阮亭坐你前面的呀。” “我让他坐我前面的?” 甄玉棠很是茫然。 她确实忘记了这些事情,毕竟上辈子已经活了二十六年了,她哪能还记得这些事啊! “你不记得了?” 唐苒凑到甄玉棠身边,低声道:“你与阮遇,不对,该改口叫陆遇了,你与他关系很好,陆遇回到了京城,你有些难过。然后你就看阮亭不太顺眼,觉得他抢占了本该属于陆遇的位置。你让阮亭坐你前面,是为了方便监督阮亭有没有认真读书,好给夫子打小报告。” 甄玉棠一张脸立即红起来,她怎么可能做过这样幼稚的事情! 她是仙女,仙女是绝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春风风风呀、阿韫、a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雲霜雪雩 42瓶;楼兰月与玉门关 10瓶;吱吱、罗易喃、萌黛-午间鸢尾花未寐 2瓶;易千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三天 甄玉棠轻咳了一声,佯装的一本正经,故意提高声音,“ 我让阮亭坐我前面,并非是方便向夫子告状,而是为了监督他好好读书。” 唐苒怀疑的看着她,甄玉棠看阮亭不顺眼,甚至是有些讨厌他,学堂里的众人都是知道的。 更何况唐苒与甄玉棠关系交好,她更是清楚甄玉棠对阮亭的态度,怎么今日甄玉棠突然改了态度? 唐苒不解的道:“玉棠,阮亭的功课很出色,不需要你监督的!” “怎么不需要?” 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甄玉棠绝不承认她做过这样幼稚的事情。 她理直气壮的道:“今年的院试提前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院试。留给阮亭的时间并不多,我这是为了他着想,监督他读书有没有偷懒。” 阮亭是宣平侯府大公子的时候,自然不需要通过科举入仕。 可他回到泰和县,只是微不足道秀才郎的儿子,只能寒窗苦读,考取功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出路。 他已经通过县试和府试,只要过了最后院试这一关,就可以考取秀才功名。 听了这一番话,唐苒有些不确定了,难不成甄玉棠真的是为了阮亭着想? 不管怎么样,身为甄玉棠的好姐妹,她不会主动拆台,“你说的也没错,就快到院试了,确实该用功读书。” 甄玉棠轻轻笑了笑,视线却悄悄看着前面,阮亭就在她前面的位置,刚才她故意提高了音调,就是为了让阮亭听见,让阮亭知道,她不是故意针对他的。 毕竟阮亭日后不仅是状元郎,还是权倾朝野的首辅,虽然这辈子甄玉棠不打算再与他有什么干系,但她也不想让阮亭讨厌她,甚至是记恨她啊! 若是得罪了阮亭,等到阮亭有权有势的那一天,她可就遭殃了。 甄玉棠偷偷看着阮亭的后脑勺,心里嘀咕着,刚刚她的声音是不是还不够大,阮亭怎么没有反应啊? * 方才甄玉棠说话的声音并不轻,阮亭自然听到了,他无动于衷的翻开书,并不相信甄玉棠说的每一个字。 阮亭很清楚,甄玉棠是故意针对他的。 怕是今天这位甄家大小姐吃错了什么东西,亦或是有了其他对付他的法子,才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阮亭没有反应,甄玉棠思绪飘远,不禁想起来为何她会讨厌阮亭。 在阮亭十六岁那年,身世大白。在此之前,他是宣平侯府的大公子,陆遇则是秀才娘子王娘子的儿子。 彼时的陆遇,名字叫做阮遇,他也在甄家学堂读书。 陆遇比甄玉棠年长两岁,两人既是同窗,又在一起读书多年,陆遇这人性情还很是温润,说话时清清朗朗,总是带着浅浅的笑。 他不仅与甄玉棠的关系不错,与学堂里其他学子的交情也很不错。 甄玉棠从小被家里人宠到大,虽然她来到了学堂读书,可她一看到枯燥的古训就打瞌睡,不是读书的料子。 遇到不懂的题目或者古训,陆遇会很耐心的向她讲解,从来不会不耐烦。有时候陆遇还会带来一些王娘子绣制的络子、香囊等,送给甄玉棠。 对于甄玉棠而言,陆遇就像是一个和煦易处的哥哥一样,再加上多年的同窗情谊,两人年岁都不大,感情很是纯粹。 所以,陆遇离开泰和县的时候,甄玉棠很是舍不得。 这份舍不得,并非男女之情,纯粹是对同窗、对好友的那种不舍。 阮亭与陆遇的身世被查明,陆遇成了侯府公子,甄玉棠为他高兴,又不舍得他离开泰和县。陆遇本来答应要亲手给她做一盏兔子花灯的,可他离开的突然,终究是食言了。 陆遇回到宣平侯府,而阮亭回到泰和县,两人的身份彻底归位。 甄玉棠与陆遇多年的同窗情谊,一朝中断,突然蹦出来一个阮亭,她自然是看阮亭不太顺眼。 阮亭享受了十六年侯府公子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不需要为生计忧愁,可谓是天之骄子,意气张扬。 然而,明明陆遇才是真正的侯府公子,即便身世大白后,陆遇被迎回宣平侯府,但之前的十六年 ,他经历的一切,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阮秀才很早就病逝了,王娘子一个人将陆遇拉扯长大。 陆遇身上的长衫,被水洗的发白了,都舍不得换一件新衣服。晚上回去后,他还会帮助王娘子一起做绣品,明明他还是个少年,针线活比甄玉棠还要熟练。因着家贫,他没少被人嘲笑。 若不是当年阮亭与陆遇被人抱错,陆遇本可以过上富贵繁华的生活,他本不用经历这么多苦难与艰辛。 对于甄玉棠而言,陆遇是她多年的同窗好友。 而阮亭,则是一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她的心肯定是偏向陆遇的。 阮亭是去年夏天回到泰和县的,他不似陆遇那样温润,整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学堂里其他学子也很冷淡。 初时,尽管甄玉棠不喜欢他,但也没有针对他,她只是很少搭理阮亭而已。 直到有一次,甄玉棠与甄玉薇、唐苒等人提起陆遇。 她随口说道,说要是陆遇还在学堂读书就好了,陆遇性子平和温煦,怪不得是真正的侯府公子。而阮亭整日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冷着一张脸给谁看。 尴尬的是,这些话恰好被阮亭听到了。 甄玉棠也不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姑娘,她只是随口抱怨了几句,很快,她去向阮亭道歉。 可是,直到现在甄玉棠还记得很清楚,当时阮亭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没有接受她的歉意,眼里还带着几分冷漠。 甄玉棠从小被她爹娘放在手心里疼宠,甄家是泰和县有名的商户,就连学堂也是甄家的。 可以说,在学堂里,从来没有人敢不给她面子。 明明她已经向阮亭道歉了,阮亭非但不接受,还用那样轻视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的姑娘。 被他用这样轻视的眼神看着,甄玉棠藏不住脾气,心里起了一捧小火苗,想要给阮亭一个教训。 第二天,她在阮亭的座椅上放了几只大蟋蟀,用来吓他。第三天,甄玉棠又在他书桌上刻了冷面阎王四个字,恰恰被阮亭逮到了。 那一天,阮亭面色很冷,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讥讽的开口,“甄家大小姐这么的骄横不讲理!你若再做这些可笑的事情,夫子没办法管教你,我亲自管教你。” 阮亭的力气很大,攥着她的手腕,甄玉棠的眼眶都红了,阮亭才松开她。 那一刻的阮亭像没有任何感情的猛兽,甄玉棠手腕很疼,她还有些害怕,害怕阮亭真的会动手管教她。 从这一天起,甄玉棠不敢再在阮亭的书桌上面胡乱刻字,但她心里还讨厌着阮亭呢,她堂堂甄家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欺负! 所以,她想了法子,非要让阮亭坐到她前面的位置,这样若是逮到阮亭读书不认真,她好向夫子打小报告,让夫子来教训阮亭。 就这么,在甄玉棠与阮亭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俩就结下了梁子。 想到这儿,甄玉棠懊悔的咬了下唇,仔细想一想,前世的时候,阮亭一直不喜欢她,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对付,阮亭对她没有好印象不足为奇。 其实,她针对阮亭,也不是真的要让阮亭被夫子训斥。她一方面为陆遇抱不平,另一方面又生阮亭的气。 学堂里的学子都要给她面子,只有阮亭,仗着自己曾是侯府的公子,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轻视。 此刻想起这些事情,甄玉棠意识到,她的行为是不对的,是她无礼在先,阮亭也没有轻视她是商户之女。 阮亭与陆遇的身世出了差错,这与他无关。他当了十六年的侯府公子,一朝从云层跌落,宣平侯以及侯夫人不顾念十六年的养育之情,很快将他送回泰和县。 回到泰和县,王娘子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在某种程度上,与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来到学堂读书,学堂里这些学子也与阮亭不熟悉。 阮亭远离了称呼了十六年爹娘的父母,远离了京城的同窗和好友,泰和县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阮亭整日冷着一张脸,不与甄家学堂这些人打交道,也说的过去,其实他并没有看不起甄玉棠。 身世突变,那时候的阮亭,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 唐苒低声朝她开口,“玉棠,你在想什么呢?谢夫子来了。” 甄玉棠很快回过神,不再想这些事情,她赶紧将书本打开,摊在桌面,背脊挺得直直的,两手也摆得整齐,听着谢夫子训话。 谢夫子约莫四十来岁,着一身长衫,两鬓有些许微白,带着读书人的清雅。 他环视一周,看到甄玉棠时,目光一顿。 他教导甄玉棠多年,自然了解甄玉棠的性情,这个小姑娘有些娇气。本以为甄玉棠的爹娘离世不久,她今天不会来到学堂,没想到还是过来了,谢夫子感到欣慰。 谢夫子没说什么,继续看过去,注意到在甄玉棠的身后,还有一个位置空着。 他拿着戒尺指了一下,朝甄玉棠问道:“ 这个位置上的,是哪个学子?” 甄玉棠朝身后看了一眼,使劲想了一下,没有想起来。 她只得实话实说,“夫子,我也不知道。” 也真是巧,这时,突然门口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禀告夫子,学生来迟了。” 甄玉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浅粉色襦裙的姑娘,头上带着蝴蝶样式的金银珠花。 这个姑娘看起来和甄玉棠年纪差不多大,个头要比她矮上一头,肌肤白的晃人眼,但不是那种天然的白皙,也不知抹了几层粉。 谢大夫朝门口看了一眼,并未责罚,“快进来吧,以后不可迟到了。” 甄玉棠还是没想起这个迟到的姑娘的名字,她扭过头,等待夫子授课。 不料,那个穿浅粉色襦裙的姑娘在甄玉棠身后的位置坐下时,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不善的开口,“好啊,甄玉棠,你竟然对夫子说不知道这是我的位置。” 甄玉棠无奈的半转过身,“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撒谎。” 她已经活了一世了,上辈子到这一世中间隔了几十年呢,她哪能记得所有的人啊! 甄玉棠这么一说,那个浅粉色衣裙的姑娘反而更加生气了,“甄玉棠,虽然咱们俩不对付,但你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吧!咱们同窗也有一年的时间了,我一直在你身后坐着,你能不知道?” 甄玉棠觉得自己太难了,窦娥都没有她冤枉,老天爷可以作证,她是真的想不起这人是谁啊。前世今生过去了几十年,她不可能清楚的记得几十年前的人和事。 可是她又不能把前世的事情说出来,旁人肯定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 唐苒看不下去,“韩晚,玉棠不是故意羞辱你的。你也知道,玉棠爹娘出了意外,她这一段时间很是辛苦,前两天还晕倒了。” 听唐苒这么一说,那个叫韩晚的姑娘脸色好了许多,坐在了座位上。 韩晚?甄玉棠费力的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想起了韩晚这个人。 韩晚的父亲一年前走了大运,从一个挑货郎成了几个铺子的掌柜,攒下了一些家底,韩家突然有了银子,韩晚便来到甄家学堂读书。 不过,韩晚和甄玉棠不太对付,两人时常会拌嘴。 刚才甄玉棠想不起韩晚的名字,她是真的忘记了,可是在韩晚看来,甄玉棠是在故意羞辱她。 甄玉棠叹了口气,当一个小仙女也挺不容易的,前有阮亭,身后还坐着韩晚,这两人都与她不对付。 方才甄玉棠与韩晚的对话,虽然压着声音,但阮亭在宣平侯府的时候,六岁时就开始习武,是以,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 阮亭眼睫微垂,甄玉棠容貌上没有什么变化,却好似忘记了许多事情,记不得为何他会坐在甄玉棠的前面,也记不得韩晚这个人。 这个甄家大小姐,有些奇怪。 * 谢夫子开始授课,“ 冬季的时候,学堂早早停了学,老夫给你们布置了功课,你们可温习了?” 那些学子自然是肯定的回答。 谢夫子手里的戒尺敲了一下桌沿,“老夫现在开始抽查你们的功课,看看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挑哪位学子呢?”谢夫子一个个的看过去,一些学子垂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就从阮亭开始吧。” 谢夫子抽查了很多古训,阮亭背诵的非常流利,不管谢夫子提问什么内容,他立即就能回答上来。 甄玉棠现在对阮亭没有任何情意了,她也打定主意不与阮亭交恶。 可一想到前世的时候阮亭一直不喜欢她,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不想轻飘飘的放过阮亭,再说了,她还是被阮亭的青梅下了毒呢。 她一边听着阮亭回答谢夫子的提问,一边在想,她要不要趁着这个好机会,悄悄把阮亭的蒲团移到一旁,这样他坐下的时候,就只能一屁股墩坐地上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从谢夫子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下一个,甄玉棠。”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可见,人啊,不能做一丁点坏事,不然很快会回报到自己身上的。 说来说去,还是阮亭的错,要不是阮亭坐到她的前面,谢夫子也不会抽查她的功课。 ※※※※※※※※※※※※※※※※※※※※ 统一回复一下,男主目前还没有重生,准确来说,过几章他会伪重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墨君华、易千惠、晨熙麻麻、哼哼唧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四天 甄玉棠被谢夫子抽查功课,她站起来挺利落的,不过,一大半都没有回答上来。 位于她左手边的唐苒,悄悄的给她提醒着,奈何甄玉棠比别人多活了一世,谢夫子布置的功课,她忘的一干二净,只得绞尽脑汁胡编乱造。 谢夫子本想训话几句,又想起甄玉棠不久前双亲离世,许是因此耽误了功课。 是以,谢夫子没有说什么重话,“ 虽你无需考取功名,但也不可荒废功课,前一段时日你家里出了事情,如今学堂重新开课,定要认真读书。” 甄玉棠乖巧的应下,“是,夫子,学生知道了。” 谢夫子接着又抽查了其他几位学子的功课,其中就有韩晚。韩晚回答的也是结结巴巴。 她没有甄玉棠那么好运,谢夫子训斥了她几句,“韩晚,既然来到学堂读书,不将四书五经学到肚子里,岂不是浪费时间?你糊弄的不是老夫,是你自己。” 韩晚不服气,“夫子,您偏心,刚才甄玉棠也有许多功课没有回答上来,您怎么不批评她呢?” 又听到自己的名字,甄玉棠有些无奈,这关她什么事情啊。 谢夫子负手走过去,“ 甄玉棠前一段时日整夜守灵,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回答不上来情有可原。可你呢?今天早上你还迟到了。方才老夫提问的那几篇古训,罚你抄写五遍,明日一早交给老夫。” 韩晚不情愿的嗯了一声,重新坐下,她鼓着嘴看着甄玉棠的后背。 不就是甄玉棠比她长的好看一点嘛,夫子罚她抄写古训,却不责罚甄玉棠。 接下来谢夫子开始授课,时隔多年,甄玉棠重新回到学堂,有点新奇,又有点不适应。 阮亭就在她前面的位置,哪怕甄玉棠不想看到他,也不可能。 视线落到阮亭身上,甄玉棠注意到,一上午的时间,阮亭背脊直挺,听课很是认真,不曾有一丝分心。 甄玉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有这份韧性,怪不得阮亭能成为状元郎。 前世时,她是商户之女,阮亭是状元郎,去到京城后,不少贵女背地里嘲笑她只会打扮自己,身上没有百年世家的书香气韵。 她不服气,打算多看些四书五经。并且,阮亭是读书人,读书人喜欢红袖添香,喜欢有才情的女子,她想与阮亭多一些共同话题,不想让阮亭觉得她空有皮囊。 于是,晚上阮亭在书房处理政务,甄玉棠就在一旁看书,她保证不会打扰阮亭,阮亭才同意她在书房里待着。 她有不懂的地方,趁阮亭不太忙碌的时候,去向他请教。可阮亭总是很忙,给她讲解了几次,便有些不耐烦。 阮亭说,如果甄玉棠是为了充实自己而读书,建议她去找一个夫子,仔细教导她,这样方便她学习。 如若甄玉棠只是做些面子功夫,为了参加宴席时和那些贵女有话可聊,便不必强迫自己看这些枯燥的经书,读书只懂得皮毛,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很容易露馅的。 当时听了这番话,甄玉棠很是气闷。 诚然,阮亭那番话说的没有错,她读书的目的并不纯粹,她不想让那些贵女看轻她,也是为了多些与阮亭相处的时间,并不是真正喜欢看书。 可是,她之所以要赖在阮亭的书房里,归根究底是因为她喜欢阮亭啊! 甄玉棠生气的道:“阮亭,即便我不是真心想看这些枯燥的古训,但你是状元郎,总不能你的夫人是个没有才情的女子吧?再说了,白日你要上值,我们俩连一起用膳的时间都没有。晚上我在书房陪着你,我们俩也多些相处的时间啊!” 听到甄玉棠最后的几句话,阮亭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甄玉棠会是这样的打算。 他轻笑了一下,话里带着几分并不相信的意味,“你我成亲的那一夜,你就闹着要与我和离,还将我赶去书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怎么现在想要与我多些相处?说吧,是不是手里的银子不够花了,来找我要银子?” 甄玉棠朱唇动了动,心里突然涌上几分酸涩,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成亲那一夜,阮亭还太青涩,没轻没重的,弄疼了她。第二天早上,甄玉棠还没起床,他又去了书房。 等甄玉棠醒来时,她本就娇气,身子还不舒服,又看不到阮亭的身影,忍不住朝阮亭发了火,指责他是个莽夫,不懂得心疼人,还闹着要跟他和离。 而阮亭以为她不喜欢做那种事情,此后便一直住在书房里,过了一个多月,两人才再次同房。 他们二人的开端并不和顺,阮亭以为她讨厌他,两人商量好要当一对表面夫妻。 可是,在后来的相处中,甄玉棠先动了心,先喜欢上了阮亭。 只是,阮亭不在意,也不相信。 从那以后,甄玉棠不再去到阮亭的书房看书,也不再强迫自己充当一个才女。 她有自己的骄傲,她满怀欣喜的想要走进阮亭的心,阮亭却看不到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怎么又想起前世的事情了?想到这儿,甄玉棠不再想下去,前世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 阮亭和她不是一路人,是她太没用,走不进阮亭的心。 阮亭不喜欢她,那她也不要再喜欢阮亭。 甄玉棠回过神,认真听夫子授课,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上午的课程终于结束。 坐她身后的韩晚又拍了下她的肩,愤愤的道:“甄玉棠,别看夫子这次没有罚你抄写古训,你也别得意,指不定下次夫子就罚了你。” 甄玉棠回过头,她也不觉得生气,有过前一世的经历,现在看着韩晚,就像是看一个顽劣的五岁稚童。 说起来韩晚也挺有意思的,明明讨厌她,还非要坐到她的后面,离她这么近。 甄玉棠眼睛眨了眨,“我没有得意啊,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你还不赶快回去抄写古训,要是明天交不上来,夫子还要责罚你呢。” “哼!” 韩晚瞪了她一眼,站起身出去学堂。 看着韩晚离去的背影,甄玉棠摇头笑了笑。 一边的唐苒迅速的收拾好书本,“玉棠,我还要回去做饭,我先回去了,不等你了。” 甄玉棠应了一句,“好,苒苒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等甄玉棠将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干净,准备离开的时间,学堂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子,阮亭依旧没有离去,又翻了一页书。 甄玉棠觉得奇怪,学堂上午授课,下午的时间由学子自由支配。马上就要午时了,阮亭不回家用饭吗? 话说回来,这一段时间以来,甄玉棠悄悄试探过其他人,不管是小阿芙,还是她身边的侍女樱桃,她们都没有前世的记忆,也就是说,只有她一个人重生了。 那阮亭呢,他重生了吗? 甄玉棠并没急着离开,她去到阮亭面前,试探的开口,“阮亭,你觉得会有前世今生吗?” 阮亭眉头微皱,一直以来甄玉棠并不主动搭理他,怎么今日问了他这样奇怪的问题。 他抬起头,目光移到甄玉棠玉面之上,神色淡淡,“我不知道。” 阮亭看过的书不少,包括一些志异怪谈,自是看过关于鬼神之说的故事。 但在他看来,有没有前世今生又如何,他不相信天,也不相信命。 听到阮亭的回答,甄玉棠彻底放了心,看来阮亭没有像她一样重生。 阮亭神色依旧淡漠,“甄小姐还有事情吗?” 甄玉棠笑了笑,轻快的道:“没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学堂里的学子陆陆续续离去,只剩下阮亭一人,他又翻了几页书,这才起身出去学堂。 阮家在泰和县的最东边,那里并不繁华,多是家世一般的人住在这里。 阮亭回去的时候,王娘子还有他的妹妹阮娴在整理桌子上的碗筷。 看见阮亭,阮娴不满的道:“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和娘已经吃过午饭了,你回来晚了。” 王娘子也看向阮亭,“我和娴儿等了你一会儿,等不到你,担心再等下去饭菜凉了,我们俩就先吃午饭了。你吃东西了没有,要不要我再给你做点吃食?” 阮亭并不意外,他没有回答吃过东西没有,只是道:“不用了,我进房温书。” 这并不是头一次王娘子不给阮亭留饭。 阮家的住处,并不安静,时常有一群顽劣的孩童在外面跑跑闹闹,上了年纪的妇人隔三差五的互相对骂,墙壁并不隔音,阮亭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 是以,阮亭每天总是多在学堂待一会儿,把当天的功课完成后才回家。 而从甄家学堂回来需要两刻钟时间,王娘子时常不等着他一起用膳。偶尔哪一天想起来了,会在灶上给他留一碗吃食。但更多的时候,等阮亭回来后,只是冷锅冷灶。 初时回到阮家,阮亭是将王娘子当成他亲生母亲的,可是,王娘子心心念念的,是她亲手抚育了十六年的儿子陆遇。 等阮亭进屋后,阮娴撇了下嘴,“娘,我都说了,大哥手里肯定有不少银子,咱们不给他留饭,也没见他饿着肚子。” 王娘子道:“有银子是有,不过,他手里应该没多少银子吧?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吃了东西没有,要不我这会儿给他煮一碗面条吃。” “哎呀,娘,你就别瞎忙活了。”阮娴赶紧拦着她,“大哥他肯定不会饿着自己的,他不让你做饭,说明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这样也好,每天中午不做他的饭,时间久了,咱们能省下不少口粮呢。” 阮娴眼里闪过一道精明的光,“再说了,大哥之前可是当了十六年的宣平侯府大公子呢,陆侯爷出手多阔绰啊,给大哥的银子肯定不是小数目。大哥要是愿意拿出些银子孝敬您,您也不用每日辛辛苦苦的绣东西拿出去售卖了。” 听了阮娴这番话,王娘子脸色不太好,“他心里没有我这个亲娘。算了,不说这些了,别让他听到。” * 阮亭躺在塌上,望着屋顶的横梁,出了神。 在京城时,他与一群世家子弟纵马游街,意气张扬,丝绸锦袍,玉冠束发,每日的膳食菜肴就有十几道。 回到泰和县,他并非无法接受这种落差,可惜,王娘子与阮娴,不拿他当亲人对待,每日不给他留饭,包括平日的笔墨纸砚,也是他自己付的银子。 考科举是烧银子的事情,而王娘子与阮娴,却一门心思的想要从他手里拿银子,当真是可笑。 宣平侯陆侯爷与陆夫人,在得知阮亭不是他们俩的亲生孩子后,对他的态度大变。 陆侯爷的政敌想要用阮亭来逼迫他做一些事情,扬言若是陆侯爷不答应,阮亭就别想活命,陆侯爷却冷心冷肺的不在意阮亭的死活。 回到泰和县,王娘子与他之间充斥着疏离。 王娘子将所有的疼爱和心血倾注在陆遇身上,这些疼爱与心血就像泼出去的水,给了陆遇后,便无法收回来。 亲生母亲不在意他,养父母可以不顾他的死活,一朝从天之骄子成了无权无势的秀才郎的儿子,阮亭经历了人情冷暖。 阮亭无比清楚的知道,他无法仰仗任何人,他只能靠自己走出泰和县,重新回到京城,而科举,是他唯一的出路。 稍稍小憩一会儿,阮亭离开阮家,出去吃了些东西,重新回到学堂温习功课。 * 甄玉棠回到甄府,陪着阿芙一起用了午膳,两人又睡了午觉,甄玉棠的伯父甄远山派人来通知她去花厅商议事情。 甄玉棠去到花厅的时候,甄远山、甄玉棠的大伯母徐氏,以及她的二伯父甄远林、二伯母张氏都在。 甄远山辈分最高,开门见山,“玉棠,你爹娘撒手人寰,留下来不少铺子,今个找你来,是和你商讨该如何处理这些商铺。” 甄玉棠轻轻笑了下,“大伯父,二伯父,我爹娘只有我和阿芙两个女儿,阿芙年纪尚小,而我,也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一切听大伯父您的安排,我是您的侄女,您总不会让我和阿芙吃亏。” 甄玉棠这话的意思,是让甄远山代为打理她爹娘名下的生意。 她并不是蠢笨的要将这些商铺拱手让人,实则有多方面的原因。 一来,甄玉棠的爹爹,与甄远山还有甄远林并未分家,所以,甄玉棠爹爹名下的商铺实则并不完全属于甄玉棠,准备来说,这些生意是整个甄家的。 若是甄玉棠硬要将这些商铺揽到自己手里,会损伤她与甄远山、甄远林之间的亲情。 二来,甄玉棠是女儿家,等日后嫁人,这些生意便会成为她夫家人的。所以,她的大伯父还有二伯父肯定不乐意将这些商铺交给她。 至于第三嘛,前世嫁给阮亭后,她才开始学着打理自己的嫁妆。 她打理几个铺子自然是可以,但姜还是老的辣,她做生意的手段,远远比不上甄远山。 如果她接手那些商铺,女儿家做生意难免有限制,反而不利于甄家生意的发展。 并且,前世的时候,甄远山将这些商铺一步步发展壮大,最后还将生意做到了京城。 所以,甄玉棠才会主动将商铺交给甄远山。 果不其然,甄远山露出欣慰的笑,“玉棠,你能这么相信伯父,伯父很是高兴。你放心,你爹爹的生意,伯父代你打理,其中一部分铺子我已转到了你的名下,每年还会给你和阿芙分红。你说伯父不会让你们两个吃亏,伯父就绝不会让你们俩吃亏。” 甄玉棠一愣,大伯父竟然将这些铺子转到了她的名下,前世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看来,是她刚才的那番话起了效果。 她明媚的笑起来,“谢谢伯父,爹爹与娘亲的后事,幸亏有大伯父与二伯父还有两位伯母操持。日后打理这些生意,两位伯父辛苦了。可惜我不是男子,否则可以为两位伯父分担一些。” “谢什么,咱们是一家人。”甄远山摆摆手。 本来他没打算将这些商铺转到甄玉棠的名下,没想到甄玉棠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说明她相信他这个伯父,甄远山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侄女。 甄远山又道:“玉薇比你小一两个月,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及笄了,你伯母该张罗她的亲事。玉棠,眼下你在守孝,还不能说亲,但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伯母提前留意一下合适的人家,也是可以的。你可有钟意的郎君?”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千惠、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五天 甄玉棠并不急着考虑亲事,“伯父,我爹娘在世时最是疼我,守孝三年,是我唯一可以为他们做的事情。至于说亲,等我出了孝再准备也不迟。” 甄远山道:“守孝是应该的,只是,若守孝三年,到时候再说亲,怕是不那么容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必非要守孝这么长时间。” 当世的丧礼规矩并不过分严苛。前朝时,双亲离世后,儿女需守孝三年,期间不得致仕、婚嫁、应考、同房生子等。 当今皇上继位后,改国号为晋,出于发展商贸、招纳人才等方面的思量,更改了这些限制颇多的陈规陋俗。 守孝可由三年时间改为一年,一年后即可做官成亲,期间亦可参加宴席、外出赏花等,无需待在闺中不得外出,只要不太过纵情享乐即可。 若是儿女急着成亲或是做官,只需守孝一年,当然不乏一些孝子孝女,坚持守孝三年。 依照甄远山的意思,甄玉棠守孝一年即可。 甄玉棠不想急匆匆的嫁人,“伯父,守孝三年,一是尽我的孝心,二来,阿芙年纪尚幼,虽有伯父、伯母照顾她,但她缠我缠的紧,多守孝几年,我也好照顾阿芙长大。至于亲事,若是实在不容易说亲,大不了我坐产招婿。” 甄玉棠的大伯母徐氏插了一嘴,她看出来甄玉棠不急着成亲,“玉棠娇花一般的姑娘,即便是守孝三年,想来也是不愁嫁的。” 甄玉棠的二伯父甄远林附和道:“是啊,大哥,咱们甄家在泰和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怕是守孝三年,玉棠也不愁嫁不出去。” 甄玉棠毕竟不是甄远山的亲生女儿,他也不好强迫甄玉棠按照他的想法来,“罢了,你与阿芙姐妹情深,你有孝心,这是好事。至于守孝一年还是三年,按你的想法来即可,总归时间还久着。” 甄玉棠笑着应下,“多谢伯父。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估计阿芙这会睡醒后到处找我呢,我先回去了。” 甄远山“嗯”了一声,“去吧。” 等甄玉棠离开后,甄远山兄弟两个又商量了一会生意上的事情,然后甄家二房也跟着离开。 甄远山皱眉想了一会儿,对着徐氏道:“玉棠姿容出众,可是,如若真的守孝三年,怕是会错过泰和县许多条件上乘的男子。” “三弟与三弟妹撒手人寰,我是玉棠的大伯父,自然要费心她的亲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按照玉棠的想法来。你闲着无事时,悉心留意着县里那些未婚配的男子。” 徐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玉棠若是年纪小上那么一两岁,守孝三年也无妨,但她马上就要及笄了,等三年的时间过去,估摸着那些年轻有为的郎君连孩子都有了。玉棠刚刚失去双亲,心里还难过着,自然不想这个时候说亲。我先提前留意着适合的人选。” * 甄玉棠回去淡月轩,阿芙刚刚睡醒,下了塌被侍女用帕子擦了小脸,正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白瓷盏里的牛乳。 看到甄玉棠进屋,阿芙脆生生的道:“姐姐,你去哪里了?” 甄玉棠在她身边坐下,“大伯父找我商量些事情。” 阿芙才五岁,当然不懂得做生意的事情,她舀了一勺牛乳,“牛乳让姐姐喝。” 甄玉棠欣慰的笑起来,接过阿芙手里的羹勺,递到她红红的小嘴边,“果真姐姐没有白疼你,姐姐已经喝过牛乳了,阿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姐姐喂你喝一口。” 阿芙“啊呜”一声,张开小嘴,大大的喝了一口牛乳,“姐姐,我厉害不厉害?” 甄玉棠毫不吝啬的夸赞道:“阿芙最厉害啦!” 前世时,她与阮亭成亲十年,却一直未有身孕,幸有阿芙一直待在她身边,她才不觉得无趣。 甄玉棠执意要守孝三年,并非是割舍不下阮亭,也并非因着阮亭而对成亲失去了信心。 她主要是想多陪着阿芙几年。阿芙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也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家人。 * 接下来的日子,甄玉棠每天上去的时间去学堂读书,下午偶或看些解闷的话本子,或是跟着府里的绣娘练习绣法,傍晚时再带着阿芙一起出去散步消食,日子过的惬意极了。 这天早上,甄玉棠刚进去学堂,唐苒凑到她身边,“玉棠,明天是花朝节,夫子特意给咱们放了一天假,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吧!” 甄玉棠很快应下,“好啊。” 自打她重生回来,先是要处理她爹娘的丧事,后来就在学堂里读书,她还没有好好出去玩一次呢。 唐苒又道:“每年花朝节都要选一个花神出来,说起来真是可惜,玉棠,若不是赶上甄三老爷和三夫人出了意外,今年的花神非你莫属。” 在大晋,花朝节算是一个比较隆重的节日,每年三月初三,未出阁的女子汇聚一起,去花神庙祈福,然后选出当年的花神,为其她女子送上祝福。可以说,得以当选花神,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情。 而甄玉棠双亲离世不久,不能参选花神。 甄玉棠倒不觉得惋惜,好歹上一世她可是状元郎的夫人,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和不少高门贵女打过交道,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她浅浅笑了下,“不能当选花神也无妨,没什么可惜的。” 在她身后坐着的韩晚,竖着耳朵听到了甄玉棠的这句话。 她拍了下甄玉棠的肩膀,不太相信,“ 甄玉棠,你真的不觉得可惜啊?能够当选花神的女子,必是德容兼备的姑娘。你若是成了今年的花神,有利于日后说亲,还可以树立一个好的名声,这可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 甄玉棠转过身,眸里闪着狡黠的光,“ 为何要觉得惋惜?即便我不能参选花神,凭着我这张脸,不管到哪里都能出风头!” 韩晚:……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像甄玉棠这样大言不惭的女子,不过甄玉棠说的也没错,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虽然韩晚与甄玉棠不对付,也不得不承认,甄玉棠那一张脸着实明媚动人。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却长的比自己好看许多。 韩晚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甄玉棠。 听到那一声“哼”,甄玉棠狡黠的笑起来,刚才她那句话,一半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另一半是用来逗韩晚的。 韩晚就像是一个顽劣的孩童,时刻注意着甄玉棠的动静,又拉不下脸主动与她交好,还要时不时伸出手戳她一下。 前世,甄玉棠和韩晚的关系十分紧张。但多了一世的经历,甄玉棠心态有了变化,她非但不觉得韩晚惹人厌,反而觉得她挺有趣的。 甄玉棠唇角噙着的笑意还没消失,阮亭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阮亭边走边看了甄玉棠一眼,这才收回目光。 甄玉棠眼睛瞪圆了些,阮亭为何看了她一眼?是不是阮亭听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了? 这下好了,估摸着在阮亭心里,她不仅骄纵,还很臭美。 阮亭坐在位置上,将书本整齐放在桌面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甄玉棠的玉面。 她的肌肤如玉般莹润,面庞如海棠般婉丽,确实不管到哪里,她都是及其夺目的存在。 谁能想到这样明媚的女子,却偏要故意针对他呢? 阮亭很快回神,收敛所有心思,翻开书本,全神贯注的温习功课。 第二日一大早,甄玉棠梳妆完毕之后,亲自动手给阿芙梳了两个双丫鬟,发髻上还带着黄色的珠花,她还给阿芙的眉心点了一朵桃花,阿芙这个小团子看上去玉雪可爱。 她们二人的父母逝世,甄玉棠和阿芙的衣着打扮还有屋里的摆设等,不得太过张扬。 甄玉棠倒是无所谓,但阿芙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所以甄玉棠给她的眉心贴了一朵桃花花钿。 阿芙肉乎乎的小手碰了下眉心,对着铜镜照来照去,“姐姐,阿芙今天很好看。” 甄玉棠刮了下她的鼻尖,小小年纪就知道臭美了,“你不仅今天好看,每天都很好看。” 阿芙奶声奶气的道:“姐姐也好看,姐姐是最最最好看的,阿芙只能排第二。” 甄玉棠吃吃笑起来,“阿芙今天是吃了蜜糖吗?小嘴可真甜。走吧,咱们出去玩去。” 甄玉棠带着阿芙,与大房的甄玉薇一道去花神庙,她们到达花神庙后,开始找寻唐苒的身影。 阿芙虽然年纪小,眼睛却很管用,扯着嗓子脆生生的喊起来,“唐苒姐姐,我们在这儿呢。” 唐苒扭头一看,快步走过去,一把将阿芙抱在怀里,“小阿芙有没有想姐姐呀?” 阿芙重重点点头,“想啦。” 唐苒与甄玉棠交好,两人又在一个学堂念书,阿芙自然认识唐苒。 唐苒又看向甄玉棠与甄玉薇,“我刚到花神庙不久,你们俩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我们也是刚到这里。”甄玉棠说道:“苒苒,阿芙不轻呢,抱着挺累人的,你把她放下来吧。” 唐苒不在意,“没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要照顾我那几个弟弟,还要上山挖野菜、捡柴火,我力气大。” 甄玉棠在心里叹口气,其实唐苒也是个苦命的姑娘。 她面上却不显,笑了下,“那你要是觉得累了,赶快把她放下来。” 没过一会儿,甄玉薇遇到了自己的小姐妹,便与甄玉棠分开了。 甄玉棠和唐苒一人一边拉着小阿芙,慢悠悠的走着。 她们先去花神庙祈福,那些有意参选花神的女子聚集在一起,挑选着花神人选。 甄玉棠在一旁看了几眼,大部分参选的女子她都认识,有泰和县县令、县丞的女儿,还有县里举人家的姑娘等。 甄玉棠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意思,“苒苒,那边有许多小摊子,咱们过去看一看吧。” 唐苒应了一句,“好。” 花神庙在半山腰,赶上花朝节,人流众多,山道两旁摆满了各类各样的小摊子,有卖耳坠玉镯的,有卖木梳花环的,还有卖锦囊络子的,叫喊声不断。 甄玉棠饶有兴趣的逛着,看到合眼的东西,给唐苒也买了一份儿 。 阿芙伸出手指着不远处,“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甄玉棠道:“好,我去给你买。” 唐苒却不依,“玉棠,我去买。” 甄玉棠不同意,她知道唐苒家境贫寒,手里没有多少闲钱。 唐苒坚持,“你刚才给我买了耳坠,我给阿芙买一串糖葫芦,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千万别推辞。玉棠,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没有多余的闲钱送东西给你,但给阿芙买一串糖葫芦是足够的。” 甄玉棠抿唇笑起来,“好,我不和你抢。” 果然啊,除了家人亲人,唐苒这样的小姐妹才是最靠谱的,她对唐苒好,买东西的时候顺手给唐苒买一份,唐苒并不是只接受不付出,心里也念着她呢。 哪像阮亭这个混/蛋,甄玉棠喜欢了他十年,阮亭还比不上唐苒对她关心呢。 唐苒买回来糖葫芦,她们俩加上小阿芙一人一串,边吃边往前走。 走到一处卖绣品的摊子时,突然,一个看起来和甄玉棠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拦着她,“这位小姐,我和我娘绣了不少香包还有络子。春日多飞虫,佩戴香包可以驱虫驱蛇,小姐要不要买一些回去?” 甄玉棠看着面前拦着她的那个姑娘,脸上的神情冷了几分,这不是阮亭的妹妹阮娴吗? 前世时,阮亭还有她的娘亲王娘子,可没少撺掇着让阮亭休了她,还指着她的鼻子,指责甄玉棠生不出来孩子,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重生回来,她没来得及去找阮娴,阮娴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 关于守孝这个情况,第五章已经明确的介绍了,文章的守孝情况是作者的私设,可以外出,不必非要守孝三年,不必天天待在家里不能出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千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六天 今个是花朝节,阮娴还有王娘子一大早拿着绣品来这里摆摊。 只是,此处摆摊的不止她们一家,买花环、耳坠玉镯的人倒是不少,却没有多少人去阮家的摊子。 一上午的时间快过去了,摊子上的大半东西还原模原样的摆放着。 卖不出去东西,阮娴自然着急,等到了下半晌,人流散去,就更卖不出去了,总不能忙碌一整天,连几个铜板都赚不到吧。是以,阮娴和王娘子只得站出来主动吆喝。 阮娴很远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甄玉棠,虽然她不知道甄玉棠的身份,但观甄玉棠的姿容和衣着,杏眼桃腮,肌肤莹白,身上的锦裙颜色素净,裙摆的花纹却很精细,一看就是县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 阮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若是能让这位小姐买下摊子上的香包,想来能赚不少银子,运气好的话,还能得些赏钱呢。 这么一想,她快步过去拦着甄玉棠,说出了之前那番话。 看到阮娴主动凑上来,甄玉棠脸色冷了几分,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烦。 前世她与阮亭成亲时,她是甄家大小姐,甄家是县城里有名的商户,名下有不少铺子。而阮亭还只是一个秀才郎,无权无势。 所以,阮娴还有王娘子一见到甄玉棠,脸上就堆着笑,说出口的好话一箩筐。 成亲之后,阮娴是甄玉棠的小姑子,虽然甄玉棠不喜阮娴的为人处事,但因着阮亭这一层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愿与婆家人交恶,让阮亭夹在其中为难。 那时候阮娴闲着没事就往甄玉棠的屋里凑,好笑的是,每次阮娴去过甄玉棠的屋里 ,就会丢失一些珠钗玉镯。 次数多了,甄玉棠自然知道是阮娴偷了她的东西,她开始疏远阮娴。 无奈阮娴没脸没皮,不知道见好就收,甄玉棠无奈,将阮娴偷拿她东西的事情告诉了阮亭和王娘子。 阮亭训斥了阮娴一顿,王娘子却在为自己的女儿说好话。 后来,阮娴又仗着甄玉棠是她的嫂嫂,打着为甄玉棠送吃食的幌子,频繁去到甄家学堂,目的就是钓一个有才情有家世的金龟婿。 甄家学堂在泰和县的名气不小,不少与甄家交好的商户人家的子弟都在这里启蒙。 甄玉棠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阮娴行那勾/引之事,否则闹出了笑话,损失的不仅是甄家的颜面,阮亭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她开门见山,敲打了阮娴几句,阮娴却肆意妄为,不当一回事儿,甚至和学堂里张家的少爷厮混在一起,闹得人尽皆知。 那张家少爷早就定了娃娃亲,阮娴却耍心机上赶着要嫁到张府。 这件丑事一出,张家与甄家关系淡了许多,两家的生意往来一下子中断,对甄家的生意造成了影响。而阮亭是读书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风评也受到了损害。 甄玉棠好生训斥阮娴一顿,自此,阮娴怀恨在心,觉得甄玉棠见不得她找到一个好夫婿。 等阮亭成为状元郎之后,阮家跃了一个阶层,阮娴和王娘子开始嫌弃甄玉棠商户之女的身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待阮家让进京后,阮娴硬跟着去到了京城,她又和阮亭的青梅温如蕴搭上了线。 温如蕴对阮亭念念不忘,给阮娴许诺了不少好处,教唆她耍手段让阮亭与甄玉棠和离。 阮娴见钱眼开,没少在王娘子跟前说甄玉棠的坏话,离间阮亭与甄玉棠的感情,想法子要让阮亭休了甄玉棠。 说甄玉棠商户之女的身份给阮亭抹了黑,配不上阮亭。甚至还总是拿甄玉棠没有身孕一事,说着不堪入耳的话,指责甄玉棠不能为阮家开枝散叶,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前世的时候,甄玉棠没少与阮亭因为阮家人而起争执,摊上这样的婆母和小姑子,真是令人作呕。 偏偏甄玉棠碍于孝道,又碍于阮亭的声誉,不好与阮家人撕破脸皮。 即便这一世的阮娴还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做出些恶毒的事情,但甄玉棠并不是圣母心肠,不会毫无芥蒂的去买阮娴母女绣的东西。 甄玉棠轻飘飘扫了阮娴一眼,懒得搭理她,继续朝前走去。 阮娴却不甘心放走甄玉棠这样的大顾客,眼珠子转了转,她将主意打到了阿芙身上。 她伸出手,一把拉着阿芙的胳膊,将她往摊子那里带,“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啊,姐姐这里有许多好看的香包和络子,你要不要买一些回去?” 因着双亲骤然离世,阿芙的性子有些胆小,猛然见到阮娴拉着她不放,阿芙挣扎起来。 这么一拉一扯的过程中,阿芙手上的糖葫芦骨碌碌滚在地上。 眼见糖葫芦掉地上,阿芙“哇”的一声咧嘴哭起来。 甄玉棠将阿芙揽在怀里,用力攥着阮娴的手腕,毫不客气的将她的胳膊甩过去,也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你这是要强买强卖?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一旁的唐苒也跟着说话,“ 此处这么多摆摊子的,哪一个人像你这样强买强卖了!” 今天花神庙这里本就人流大,听见阿芙的哭声,很快不少人围过来。 唐苒是个大嗓门,一旁围着的人都听到了强买强卖四个字,开始对着阮娴指指点点。 一见这么多人围过来,阮娴心里慌乱起来,此事若是不能妥善的解决,接下来她和王娘子便无法继续在这里卖东西。 她咬着唇,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两位小姐误会了,我没有强买强卖。我爹爹是秀才,不幸早逝,这些香包和络子都是我与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我只是想要让两位小姐看一看摊子上的东西,绝没有强迫你们买回去的意思。即便两位小姐不喜欢,也不必这样冤枉我。” 她这话一出,围观的人指责的声音小了许多。 甄玉棠冷笑一声,阮娴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啊! 若是阮娴不主动凑上来,她也懒得搭理她,毕竟阮娴招揽客人,也是为了多挣些铜板,甄玉棠无意断她们的营生。 可阮娴非要作死,不仅将阿芙弄哭了,还敢大言不惭的指责是甄玉棠在冤枉她。 “冤枉你?” 甄玉棠讥讽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 你这姑娘年纪不大,倒打一耙的本领确实不错 。我好端端的正在路上走着,你凑上来让我去买你家摊子上的东西,我没同意,你又将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她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你非要拉着她去到你家的摊子上。” 甄玉棠将阿芙莲藕般的小胳膊露出来,“瞧,我妹妹的手腕都红了,是被你弄红的,手里的糖葫芦也被你弄到了地上。你二话不说要将我妹妹拉走,你到底是做生意的,还是专门抢别人孩子的人牙子?” 听了甄玉棠这么一番话,再看看掉金豆的小阿芙,那些围观的人自是站在甄玉棠这一边。 阮娴慌忙道:“ 我不是人牙子,虽然我们比不上你家里有钱,但我与我娘踏踏实实的绣东西谋生。方才,我只是不小心力气大了些,这位小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这时,王娘子也赶快过来,“娴儿年纪小,有时说话冲了些,还请这位小姐见谅。” 见谅?甄玉棠偏不见谅。 “你们强买强卖,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是我咄咄逼人。我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买,若是所有做生意的人都像你们这样,这生意还能继续做下去吗?” 人群中的一位大娘附和道:“是啊,自己摊子上的东西卖不出去,非要缠着别人买,这叫什么事儿!” 阮娴与王娘子理亏,听着那些议论声,一张脸涨得通红,灰溜溜回到自家摊子。 阮娴只希望甄玉棠赶快离开,这样围着的人群才能散去 。 甄玉棠并不如她意,她悠悠然往旁边的摊子看了一眼,对着樱桃道:“樱桃,你去把那家摊子上的香包络子全买回来。” 樱桃笑着应下,“是,小姐。” 甄玉棠二话不说买光了另一个摊子上的东西,落在阮娴与王娘子眼里,此刻她们母女俩懊悔极了。 早知道甄玉棠这么大手笔,怎么说也不能得罪她。这下子可好,少赚了大几两银子 ,阮娴和王娘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苒好笑的道:“玉棠,你看那俩人,脸色青白青白的,指不定心里多后悔呢!” 甄玉棠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对于她而言,花几两银子,就能成功恶心阮家母女俩,何乐而不为? 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待会儿定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阮家摊子上买东西。 甄玉棠清楚,阮娴和王娘子不在意脸皮,她们最在意的是钱财。 她们惹到了甄玉棠,甄玉棠就偏不让她们俩赚到银子。 甄玉棠擦掉阿芙脸颊上的金豆子,“阿芙,你的手腕疼不疼了?” 阿芙委屈极了,“姐姐,不疼了,我的糖葫芦没有了,我还想吃糖葫芦。” 甄玉棠笑着道:“好,姐姐再给你买一串。” 阮娴还有王娘子并没有影响甄玉棠的好心情,她与唐苒带着阿芙继续逛下去。 * 而阮家摊子这里,市井人家多是嘴杂,没一会儿的时间,阮娴母女两个强买强卖的事情便传了出去,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去阮家的摊子那里。 东西卖不出去,又被人指指点点,即便王娘子再怎么厚脸皮,此刻也待不下去了,只得让阮娴快点儿收拾好东西,灰溜溜回了家。 回到阮家,阮娴身上出了一身汗,她嘴里骂骂桑桑的,“娘,今个可真是倒霉,若不是那个富家小姐,咱们俩也不至于卖不出去东西。我看那个富家小姐就是故意针对咱们的,不过长得好看了些,有什么好得意的!” 王娘子也觉得丢人,拉着一张脸,没出声。 阮亭正在屋里温书,赶上今天阮娴与王娘子不在家,家里安静许多,他正全神贯注思考一篇策论,突然听到屋外阮娴骂骂咧咧的声音。 阮亭皱了皱眉,只要阮娴与王娘子在家,家里就不得安静,她们从来不会顾忌他是否在温习功课。 陆遇在家里读书,王娘子废话不多说一句,生怕打扰陆遇,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在陆遇身上 。 陆遇回到了京城,王娘子的心神也跟着陆遇到了京城。可阮亭才是她的亲儿子啊! 阮亭拿上几本书,出了屋子,准备去学堂,待在家里的话,今天下午的时间又要浪费了。 阮娴喝了几口凉水,看见阮亭出来,她不满的道:“大哥,我和娘受欺负了,你也不知道为我们出头!” 阮亭淡淡出声,“还有人能让你们受欺负!” 阮娴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今天是花朝节,我和娘去花神庙那里卖香包络子,有一个富家小姐仗势欺人,她自己不买咱们家摊子上的东西,还冤枉是我和娘强买强卖。” 回到阮家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阮娴和王娘子是什么样的性子,阮亭清楚的很。 他神色依旧冷淡,“ 若你们没有强买强卖,旁人也没办法冤枉你们。”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呀?” 阮娴很是不满,“你怎么不站到我和娘这一边啊?” 阮亭不欲和她纠缠,对着王娘子道:“我去学堂温书,晚上再回来。” 阮娴拉着脸,“到底不是在咱们家长大的,娘,要是陆遇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和您被人欺负。” 王娘子脸上露出几分思念,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遇儿在京城过的怎么样?” —————— 阮娴最后说的那一番话,随着微风传到阮亭耳中,其实有时候阮亭在想,老天爷是不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在宣平侯府待了十六年,一朝让他回到阮家,而他的家人心里念着的却是陆遇。 快到学堂时,马车声传来,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下。 阮亭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是甄家的马车。 只见马车里的姑娘眉眼如画,身姿玲珑,头顶戴着一顶栀子花与桃花相间的花环,清丽娇妍,掀开帘幔,款款下去马车。 那姑娘,正是甄玉棠。 阮亭目光驻留在甄玉棠身上,脑海里涌出一个想法,若世间真的有花神,大抵也就是甄玉棠这般模样。 甄玉棠自然也看到了阮亭,她瞪了他一眼,也没与他打招呼,拉着阿芙回到了甄府。 她明白因为阮娴和王娘子而迁怒阮亭是不对的,但她就是生气,这会儿她不想见到阮亭。 阮亭微微一怔,他是招惹到这位甄大小姐了吗?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511486 28瓶;ying、奶茶还有吗 10瓶;易千惠、小天使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七天 带着阿芙回到淡月轩,甄玉棠呷了一盏青茶,心里浅淡的怒意渐渐消散。 方才见到阮亭,她不由自主的将王娘子与阮娴做的事情,迁怒到了阮亭身上。 这会儿思绪平静下来,她知道,阮亭与王娘子母女两人不一样,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甚至前一世的时候,阮亭也未包庇阮娴做的那些丑事,自始至终,阮亭对她还是挺好的。 若是甄玉棠非要迁怒到阮亭身上,对阮亭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下午学堂并不授课,很少有学子会待在学堂里,而阮亭却去到了学堂,甄玉棠觉得奇怪。 她放下青瓷茶盏,“樱桃,你走一趟,看看阮亭这会儿去学堂做什么?” “小姐,我这就去。” 等樱桃走到门口的时候,甄玉棠又叫住她,“樱桃,别让阮亭知道是我让你去打听消息的。” 樱桃点点头,“好的,小姐。” 等樱桃出了屋子,阿芙抱着自己的小瓷盏喝着蜂蜜水,奶声奶气的道:“姐姐,刚才咱们见到的那位哥哥长得好看。” 甄玉棠知道,阿芙口中的哥哥自然指的是阮亭。 她好笑的看着阿芙,“ 你才见了那个哥哥一面,连句话都没说上,怎么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阿芙嘻嘻笑起来,“我就是知道嘛!那个哥哥长得可好看了,比外祖家的林表哥还要好看。” 甄玉棠跟着轻笑一声,说起来,阮亭这一副皮囊着实养眼,此时的他虽然比不上日后那般沉稳,但整个人爽朗清举,就像雨后初霁、沐浴在春光中的庭中玉树,有着少年郎独有的蓬勃与清朗,很难不让人动心。 前世时,甄玉棠也曾被阮亭的这幅皮囊所吸引,所以阿芙小小年纪便觉得阮亭长得好看,也不是一件夸张的事情。 甄玉棠与阮亭未成亲的时候,就有女子爱慕阮亭,哪怕后来甄玉棠成了阮亭的夫人,心仪阮亭的女子也从不中断。 只是,男人太过俊朗,最后吃亏的还是女人,甄玉棠就是最好的例子,前世的她可是被阮亭的青梅毒害而亡的。 * 阮亭觉得很是莫名,他从来不曾招惹过这位甄家大小姐,没来由的,甄玉棠却瞪了他一眼。 不过阮亭也不在意,他在学堂读书的时间不久,但也清楚甄玉棠就是这般骄纵的性子,从一开始甄玉棠就看他不顺眼。 和他的亲娘一样,甄玉棠心里舍不得的也是陆遇,从来不是他。 甄家学堂离甄府并不远,出了甄府大门没走几步就到了学堂,樱桃悄悄看了阮亭一样,朝学堂里扫地的小厮打听着消息。 学舍里,阮亭正在练习诗赋,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樱桃。 甄玉棠是甄家大小姐,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学堂里的学子都认识,阮亭自然也不例外,甄玉棠身边得用的丫鬟来学堂做什么? 回到淡月轩,樱桃仔仔细细的禀道:“小姐,我去到学堂的时候,阮公子正在学舍里温书。据学堂里的小厮说,阮公子时常待在学堂里,常常一待就是一下午,一直在看书,到晚上的时候才离开。” 甄玉棠没出声,原来阮亭常常去学堂啊。 前世时,她和阮亭并不亲近,所以她不太清楚阮亭的行踪。只觉得阮亭能成为状元,是因为他天资聪颖。 阮亭状元及第,可谓是年少有为,风头正盛。可那风光背后的付出,却鲜有人知。也是,仅凭天资,是不可能成为状元的,阮亭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樱桃问道:“小姐,你让我去打听阮公子的事情,是要做些什么吗?” 甄玉棠摇摇头,顿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淡月轩里的小厨房不是时常备着百合汤、绿豆汤吗?你每天下午都给阮亭送一碗过去。” 樱桃不解,“小姐,为什么要给阮公子送汤啊?” 甄玉棠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院试了,他天天待在学堂里,若是熬坏了身子,不知情的人难免觉得咱们甄家学堂在学业上太过严苛。” “小姐说的有道理,我这就给阮公子送汤去。” 甄玉棠又道:“别急,若是他不主动问起,你别告诉阮亭是我让你给他送汤的。” 这一世,甄玉棠不想与阮亭扯上太多不必要的干系,只是,毕竟她曾与阮亭当过十年夫妻,十年里,他们二人虽然没有夫妻之情,但总是有些亲情的。 阮亭日日苦读,现在天气又渐渐炎热,整日待在学堂里难免身子受不住。出于上一世的情谊,甄玉棠也无法将阮亭当成一个陌生人,所以,她才让樱桃给阮亭送些汤水,就当是全了他们俩上一世那浅淡的情谊。 樱桃记着甄玉棠的话,没有亲自将汤送过去,而是交给了学堂里的小厮。 那小厮拎着食盒过去,“阮少爷,你温书辛苦了,喝碗绿豆汤吧。” 阮亭出声,“多谢。” 见小厮将绿豆汤从食盒里拿出来,阮亭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绿豆汤是从哪儿来的?” 小厮挠了挠头皮,“甄府里时常备着绿豆汤,我们这些下人也可以喝一碗,我想着阮公子你整日待在学堂里读书肯定很辛苦,便给你送了一碗过来。” 阮亭又道了谢,那小厮才离去。 绿豆汤摆放在案桌旁,阮亭心无旁骛的看着往年院试的题目。 等将今日的功课全部完成以后,阮亭朝窗外看去,半边天铺满晚霞,绚烂夺目。 收回目光,看到那碗绿豆汤,阮亭拿起尝了一口,虽然已没了温度,但入口清香甘甜,很是清爽。 小厮告诉他,绿豆汤是甄府给那些下人准备的,阮亭却不相信。 这碗绿豆汤很明显是小锅小灶精心熬制出来的,汤汁浓稠清甜,里面放了蔗糖、莲藕,若只是给下人解渴用的,用不着这样精细。 甄玉棠身边的丫鬟来了学堂没一会儿,小厮就给他送来了一碗绿豆汤,很难不让人将这碗绿豆汤与甄玉棠联想在一起。 甄玉棠好心的给他送汤解渴,却不挑明,反而让小厮找了借口隐瞒 ,这是为何呢? 甄玉棠以前不还想着打小报告让夫子训斥他吗?最近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也不再刻意挑他的错,看起来像是已经不讨厌他了。 甄玉棠对他的讨厌,来得莫名 ,去得也莫名。甄玉棠性子变了许多,阮亭摸不准是因为甄玉棠的双亲骤然离世,她一下子变得懂事了,还是另有其他缘故? 莫非汤里加了什么东西,喝了之后会拉肚子? 阮亭轻轻笑了一下,脑海里浮现甄玉棠明媚似春花的脸庞,他将剩余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即便汤里加了什么东西,总归甄玉棠不敢要他的命,她性子骄纵,但不是恶毒的姑娘。 假如甄玉棠给他送绿豆汤是另有目的,那刚好阮亭可以管教一下这个不听话的甄大小姐。 淡月轩里,甄玉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曾听外祖母说过,打一个喷嚏,代表有人在想自己。是谁正在想她这个小仙女呀? ※※※※※※※※※※※※※※※※※※※※ 今天因为换榜,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呀。还有我把前几章提到的府试改成院试了,院试之后才可以成为秀才。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春风风风呀 5瓶;云边的龙龙龙、菀菀 3瓶;易千惠、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八天 后面几天,在学堂温书时,阮亭总是能收到一碗绿豆汤或是百合汤,他连喝几日,并未出任何问题。 甄玉棠性子骄纵,若说是因着她爹娘离世一事,她懂事了几分,不再刻意针对阮亭,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一段时日以来,甄玉棠都不曾主动和他说过几句话,没理由突然一改往日态度。 阮亭思忖着,难不成是甄玉棠拉不下脸当面向他道歉,是以采用了这种方式向他赔罪? 一转眼临近月底,到了学堂每月一度的考核时间。 前面位置的学子按照顺序将试卷传到后面,甄玉棠接过阮亭传过来的试卷,没看他一眼,给自己留下了一份,接着转身传给后面的韩晚。 阮亭墨眸微垂,他以为甄玉棠给他送绿豆汤是在向他赔罪,可是后面几天甄玉棠还是没主动和他说过话。 平日里,甄玉棠和她左手边的唐苒说说笑笑,也会和坐她身后的韩晚拌嘴,唯独不曾搭理他一句,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给夫子打小报告。所以,是他多想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甄玉棠不来烦他,他也乐得清闲。 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题目,甄玉棠脑袋都大了,很好,从头到尾粗粗看一遍,基本上没有几道题目是她能答出来的。 她重生回来才一个月的时间,哪能清楚的记得之前学过的内容呀。 若是她前世的时候好好读书是个才女,或者她像阮亭那样天资聪颖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为难。 谁能想到,重生回来她遇到的最大难关竟然是每月月底的考试! 甄玉棠下意识坐直身子,伸着脑袋往前面看了一眼,阮亭个头比她高许多,搞的她一个字都看不见。 她嘀咕了一声,“长那么高干嘛呀!” 眼看周围人都在答题,她认命的拿起狼毫,会写的赶快写下来,不会写的就胡编乱造,实在编不出来的就空着吧。 甄玉棠埋头认真的胡编乱造起来,她还没有答完,就看到阮亭从座位上起来,走到谢夫子身边交了答卷。 得,望着阮亭离开学舍的背影,甄玉棠再次感叹,人与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她辛辛苦苦才编了一半的题目,阮亭已经提前交卷了。 甄玉棠想了想,前世的时候,好像每次考试时,阮亭也总是第一个交卷的。 那时候学堂里不少学子觉得阮亭提前交卷是在故意显摆,显摆自己曾在京城长大,显摆自己功课出色。 当时甄玉棠虽然不觉得阮亭在显摆,但她总归也不那么高兴。 她就在阮亭身后坐着,结果阮亭每次都是第一个交卷,甄玉棠却总是磨磨蹭蹭到最后,这样一对比,她可太没面子了。 所以,这么一来,甄玉棠越发的不喜阮亭。 现在静下心想一想,其实阮亭真不是故意显摆的,明明他已经答完了所有的题目,若是不交卷,反而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趁着剩余的时间多做几篇策论! 甄玉棠回过神,继续答题,眼看会写的都差不多写上了,不会写的也都编上去了,她也将答卷交了上去。 她是第二个交卷的,唐苒和韩晚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然后纷纷加快了答题的速度。 交上去答卷,甄玉棠出去学舍,四周看了一眼,阮亭正在学堂右侧的小竹林里看书。 此刻学堂里很安静,交卷的人只有她和阮亭。甄玉棠一个人待着无聊,想了想,抬脚朝小竹林走去。 重生至今,她很少和阮亭说话,她不想和阮亭再有什么干系,和他拉开距离,这样甄玉棠才可以不被前世那些事情所影响。 只是,她与阮亭已经结下了梁子,同在一个学堂,日日都要见面,还是要将两人的梁子解开。 听到脚步声,阮亭望过去,春风吹拂送来清新,甄玉棠身姿婀娜,桃腮莹润,似花苞的发髻上簪着一支茱萸玉簪,一身素色的衣裙很是修身,裙裾绣着素雅的花儿,行走间缓缓绽放。 甄玉棠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阮亭,可否和你闲话几句?” 阮亭放下手中的书,“自然可以。” 这是时隔多日来,甄玉棠第一次和他说话。 甄玉棠出了声,“阮亭,之前我对你做过一些比较过分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们是同窗,同窗理应互助和睦。有不对之处,我向你赔罪,然后我们之间的梁子一笔勾销,可以吗?” 阮亭有些意外,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甄玉棠,自从她爹娘离世后,甄玉棠不再像以前那样骄纵。 不再针对他,还给他送来了绿豆汤,今个竟然还向他赔了罪。 一个人的性情很难改变,除非经历过许多。 阮亭有种感觉,甄玉棠的变化,不仅仅是因为她爹娘离世的原因。 薄唇动了动,他反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比较过分的事情?” 甄玉棠两颊红了红,这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呀,那些事情可太幼稚了。 她轻咳一声,“阮亭,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阮亭唇角勾起一抹笑,他身为男子,自是不会和甄玉棠一般见识,不管甄玉棠性格因何改变,“那些绿豆汤……” 剩余的话没有说完,阮亭噤了声,他本来想问一下,是不是甄玉棠吩咐下人给他送来了绿豆汤。 但又转念一想,甄玉棠之前特意让小厮给他送来,说明甄玉棠不想让他知道究竟是谁送的绿豆汤,那他还是不要直白的挑明好了。 甄玉棠下意识问道:“那些绿豆汤怎么了?” 阮亭轻笑了下,“没什么,绿豆汤很好喝。” 甄玉棠一怔,阮亭发现是她派人送去的绿豆汤了。也是,阮亭这么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既然阮亭知道了,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也不想让阮亭误会,“绿豆汤是我吩咐下人给你送去的,里面没放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你读书辛苦,每日喝些汤水润润喉咙,你若是通过院试成了秀才,我们甄家学堂的名声也能打出去。” 原来是为了甄家学堂的声名,阮亭淡淡出声,“多谢甄小姐。” 微风徐徐,送来春花与竹叶的清香,林中的少年郎长身玉立,爽朗清举,透着光风霁月的矜贵与春日雨后特有的干净。 甄玉棠毫不怀疑,若是一掷千金可以与阮亭睡一觉,怕是不少女子愿意出这些银子。 可惜的是,这样的郎君,自始自终不属于她。 她嫁给阮亭十年,喜欢了阮亭十年,阮亭却不似她那样的喜欢她。 甄玉棠深吸一口气,前世的事情如过眼云烟,都过去了,阮亭不喜欢她也无所谓。 她应该抓紧这一世的机会,等出孝后重新找一个出色的郎君,一个不行,那就多找几个。她可不要再将时间耗费在阮亭身上,这人的心啊,是捂不热的。 看阮亭方才的表现,应该是愿意和她化干戈为玉帛了吧,甄玉棠语气轻快了些,“ 阮亭,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看书吧。” 阮亭微微颌首,注视着甄玉棠离开。 随后几日,阮亭依旧每日下午可以收到甄玉棠送来的绿豆汤,回到泰和县,第一个看他不顺眼的是甄玉棠,却没想到,日日给他送来绿豆汤的,也是甄玉棠。 早上去到学堂,甄玉棠问了一句,“苒苒,谢夫子是不是已经将所有的试卷批改出来了?” 唐苒点点头,“谢夫子最近事情多,他还让阮亭帮忙批改咱们的答卷了,估计待会夫子就会将成绩公布出来。” 甄玉棠鼓了鼓腮帮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前世的夫君会批改她的答卷。 希望她的试卷不要被阮亭拿到,若是让阮亭看到她那胡编乱造的答卷,那也太丢人了!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子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九天 一连批改几张答卷,拿起下一份试卷时,阮亭不禁露出浅笑,甄玉棠曾在他书本上写过字来捉弄他,是以,甄玉棠的字迹他是认得的,这份答卷的主人刚好就是甄玉棠。 试卷上密密麻麻写的内容倒是不少,只是没多少正确的。哪怕认出了这是甄玉棠的卷子,阮亭也没放水,严苛的批改。 不多时,阮亭将所有的答卷批改完毕,谢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答卷走进学舍。 阮亭跟在他身后,回到自己位置。 见状,闹哄哄的学舍突然安静下来,谢夫子环视一周,“ 这次的月考,不少学子退步许多,看来是这段时日为师对你们太过放松了。学舍里这么多学子,只有阮亭成绩是甲等,没有答错一道题目。” 甄玉棠不禁感叹,阮亭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不像她,一看到四书五经就昏昏欲睡。 一个胆大的学子接过话,“夫子,每次考试,阮亭成绩都是甲等,若是我们也像阮亭一样,四书五经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我们家的商铺谁来继承啊?” 听到这话,其他学子不约而同哄笑起来。 谢夫子也忍不住笑出来,“你这孩子,为师待会儿好好用戒尺打你几下,再让你回去继承你家的铺子。” 玩笑过后,谢夫子开始发试卷,别看谢夫子平日不摆师长的架子,可在学业上,他严肃起来,不少学子都怕他。 这次考试不好的学子,谢夫子一个也没放过,通通打了手心。 轮到唐苒的时候,谢夫子将试卷递给她,“不错,虽有些错误,但基础知识很扎实,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要松懈,有很大的希望可以通过下个月的院试。” 听夫子这么一说,唐苒很是高兴,她立志要当女官,所以她和阮亭一样,都要参加之后的院试,“夫子,我会继续努力的。” 等唐苒坐下,谢夫子拿起答卷看了一眼,念道:“甄玉棠。” 甄玉棠走上前,“夫子,我这次肯定考得很差。” 哪怕她可是活过一世的人,可是一想到待会儿要被谢夫子打手心,她还是觉得有些害怕,她可最怕疼了。 谢夫子并没生气,“你这次的确退步了些,但好在态度不错,不管回答的正确与否,好歹大半都写上去了,总比以前交白卷要好,这也算是一种进步。” 甄玉棠双靥红了些,她竟然还交过白卷,胆子还挺大的。 这么一说,难怪前世的时候阮亭和她没有共同话题,阮亭想与她谈论诗词歌赋、红袖添香,她却脑中空无一物,只能交张白卷上去,这也太煞风景了。 甄玉棠乖巧的道:“谢夫子夸奖,接下来我一定会认真完成功课的。” 话音落下,她咬着唇,将手心递过去,长痛不如短痛,“请夫子责罚。” 面前的小姑娘乖乖巧巧,还长得好看,谢夫子手里的戒尺高高举起,落下的那一刻却收了回去,“本该打你五下,但为师观你最近懂事了许多,这次便不责罚你,看你下次的成绩。若是下次没有进步,那就连带着这次的五下戒尺一起打回去。” 甄玉棠惊喜的笑起来,“谢谢夫子,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总算是逃过打手心的责罚,甄玉棠脚步轻快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阮亭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如释重负的的模样,原来性情骄纵的甄大小姐,竟然害怕被打手心! * 排在甄玉棠的后面就是韩晚,甄玉棠刚坐下,韩晚磨磨蹭蹭的站起身走到谢夫子身边。 想到刚才甄玉棠没有被打手心,韩晚便模仿着她说的话,“夫子,我这次也肯定考得很差劲。” “你当然考得差劲。”谢夫子不为所动,打了她手心一下,“试卷上空白一大片,为师教导你的内容,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啊。” 韩晚一脸懵的看着谢夫子,“夫子,您不用戒尺打甄玉棠的手心,为何要打我呀?明明她成绩和我差不多。” “甄玉棠前一段时日家里人出了意外,难免受到影响,再说了,她态度很是认真。可你呢?答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谢夫子说着话,又用戒尺打了她几下 。 韩晚嘟着嘴走下去,走到甄玉棠身边时,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 甄玉棠冲她眨了眨眼睛,并不往心里去。 谢夫子开始授课,甄玉棠低头看着自己的答卷,也不知道阮亭有没有批改她的试卷。 午时授课结束后,甄玉棠朝唐苒道:“苒苒,你下午有没有得闲的时间?” 唐苒回道:“玉棠,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甄玉棠说着打算,“我向夫子保证下次考试一定要有进步,所以我想让你给我补补课。” 唐苒歉疚的开口,“不好意思啊,玉棠,我挺愿意的,只是,我待会儿回去还得照顾弟弟和给家里人洗衣做饭。” 甄玉棠笑了笑,“没关系,你有事情,我找其他人好了,苒苒,你快点回去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唐苒拎着书箱快步出去学舍。 甄玉棠单手抵在案桌上,托腮思考着,若是她下次考试没有进步,谢夫子一定会打她的手心,她可不想被人打手心啊!唐苒不能帮她补课,那么找谁好呢? 听到后面传来动静,甄玉棠扭头看过去,“韩晚,你就要回去了?” 韩晚回道:“是啊。” 虽然她与甄玉棠总是拌嘴,但甄玉棠主动和她说话,她当然不能不搭理! 甄玉棠问道:“你不准备找个人帮你补习功课吗?” 韩晚无所谓的开了口,“每天只有下午的时候才能歇息,我才不耐烦继续温书呢。” 甄玉棠又问了一句,“那你不怕到时候夫子打你的手心?” 韩晚不在意,“打就打吧,我皮粗肉厚,小时候不听话,没少被我娘追着打,后来我娘没了,就没有人再用擀面杖打我了。夫子不过打我手心几下,不痛不痒的。” 甄玉棠笑了一下,韩晚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韩晚又道:“不和你说了,我先回家了,我爹还等着我去相看人家呢!” 甄玉棠有些惊讶,“你爹这就给你说亲了?” 韩晚害羞的点点头,“对,与我说亲的是县城东边严家的儿子严良,我爹说让我与他见一面,我已经及笄了,要是觉得严公子还合适的话,我的亲事就要定下了。” 前世的时候,甄玉棠没与严良有过什么往来,不清楚严良这个人品性如何。 韩晚总是与她不对付,这还是甄玉棠第一次见韩晚露出害羞的模样,她出着主意,“既然要去说亲,虽然两人能否相处长久,品性最是重要,但初次见面,姿容也不可忽视,只有看着顺眼了,才有继续相处的可能。” 韩晚这次倒是听进去了,“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有些胖,还有些黑,严公子也不一定能看上我。” “那可不一定。” 甄玉棠笑着道:“ 你哪里胖了,看上去还挺可爱的。至于肤色的问题,你不要涂抹那么多脂粉,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肤色,妆容自然清透一点。等你回去后,将身上的这件红色襦裙换掉,换一件显肤色和气质的衣裙。还有啊,你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大,平日可以尝试戴一些玉簪和玉石珠花等,不要总是簪这些金簪子,显得老气。” 甄玉棠还是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韩晚一字一句仔细听在耳里。 她本来在村里长大,家境贫寒,去年她爹走了大运,得了一笔银子 ,带着她搬到县里做生意。 一朝发了财,她又没有亲娘在身边教导,所以韩晚不太会打扮自己,她总觉得把金啊银啊的东西带在身上才气派。 甄玉棠这番话就是及时雨,这会儿她看甄玉棠也稍稍顺眼了许多,“我知道了,要是我和严公子能够定亲,到时候我请你吃一顿大餐来感谢你。” 甄玉棠爽快的应下,“好。” 顿了顿,她又提醒了一句,“对了,韩晚,成亲不是儿戏,你与严公子相看时,不要急着与他定亲,要仔细了解他的为人。” * 阮亭正在写策论,甄玉棠与韩晚的对话时不时传到他耳里,他落笔的速度依旧,心里却在想,女儿家的情谊真是来得莫名其妙,韩晚时常与甄玉棠拌嘴,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韩晚就要请甄玉棠吃大餐了。 此刻其他学子都已离开学堂,屋里只剩下甄玉棠和阮亭二人。 甄玉棠盯着阮亭的背,甄家学堂里,功课出色的只有阮亭和唐苒,唐苒家里事情多,那她只能找阮亭帮忙。 当然,她也可以找外祖家的林表哥,但是外祖家和甄家离得并不近,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了。 若不是不想被谢夫子打手心,甄玉棠还真不想和阮亭有太多的往来,但现在没办法嘛,被打手心可是很疼的。 甄玉棠用手轻轻戳了下阮亭的背,准备好了说辞。 阮亭感觉到甄玉棠的动作,他挑了挑眉,却没转过身。 只想和离的第十天 甄玉棠腹诽了一句,这人肯定是故意不搭理她的。 但眼下她有求于人,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 甄玉棠走到阮亭的面前,“阮亭,可不可以耽误你一小会儿时间?” 阮亭放下手中的狼毫,抬起眼眸,“甄小姐有何要事?” 甄玉棠轻轻笑了下,“阮亭,我的功课很差劲,我想请你帮个忙,每天下午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帮着我温习功课,查漏补缺。当然了,不是让你免费做这些事情的,我可以给你付束脩,可以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阮亭并未一口应下,“甄小姐怎会找我帮忙?” 甄玉棠从善如流的夸赞着,“你天资聪颖,功课出色,连夫子都常常夸奖你,其他学子比不上你,我当然要找你啊!” 听着这拍马/屁的一番话,阮亭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这位甄大小姐当真是能曲能伸,以前讨厌他,现在却要让他帮忙。 眼看阮亭不出声,甄玉棠话里不自觉的带了点撒娇的意味,“阮亭,你就答应吧,好不好,我有银子的,多少束脩都可以,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要……” 阮亭眸里含笑,“你就要怎么样?” 甄玉棠声音脆脆的,“到时候我就要被夫子打手心了,咱们是同窗,你忍心看着我挨训吗?” 阮亭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兴趣,“为何我不忍心?” 甄玉棠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枉费她说了那么多话,阮亭可真是混/蛋呀,这么不怜香惜玉帮她的忙,小心以后没人愿意嫁给他。 她腮帮子微微鼓起来,“阮亭,咱们同窗了这么久,你若是不给我补课,我被夫子打了手心,到时候我就去你家门前哭个一天一夜。” 听着这“威胁人”的一番话,阮亭低笑一声。 在京城时他见过不少世家贵女,不管那些贵女私下性情如何,明面上表现的总是端庄得体。而甄玉棠和那些贵女不一样,更为骄纵,却也更为灵动鲜活。 他站起身,对着甄玉棠道:“束脩就不必了,就当是回报你派人送来的绿豆汤吧。” 甄玉棠又惊又喜,眸子弯起来,“阮亭,谢谢你。” 她本来以为阮亭不会答应,没想到最后阮亭还是应下了。 午时甄玉棠回去陪着阿芙用膳之后,哄着她睡下,便去到学堂,阮亭已经在那里了。 阮亭将一张纸递过去,“你基础太差,上面是接下来的计划,你看一下。” 甄玉棠接过来看了几眼,阮亭行动可真迅速,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制定出来补课的计划了。 她道:“我没意见,按照你的意思来就好。” 阮亭看她一眼,“那好,上午谢夫子讲解的那些内容,你可有不懂之处?” “有。”甄玉棠点点头,“夫子发下来的答卷上,有道算学题我还不明白。” 她将试卷拿出来,摆在桌面上,用手指了一下,“就是这里。” 阮亭淡声道:“你先坐下。” “好。” 甄玉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阮亭就在她身旁,俯身看着题目,而后仔细讲解起来。 阮亭离她离得很近,给她讲解时,声音似珠玉落地,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 甄玉棠轻轻呼吸一下,还可以闻到一股浅淡的香味,是从阮亭衣领下散发出来的,宛若身处盛夏时的雪松林,日光倾泻而下,清香而微凉。 上一世她和阮亭有过夫妻之实,阮亭平日冷淡,可与她做那种事情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此刻,甄玉棠和他挨得这么近,她总有些不自在。 她悄悄往另一边挪了下身子,动作轻微,阮亭却注意到了,面上不显,接着道:“ 后面那道算学题,和这道题目很相似,那道题你也做错了。” 甄玉棠惊讶的转头,“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我的试卷是被你批改的?” 阮亭微微颌首,“是。” 瞬间甄玉棠羞愧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阮亭还是看到了她那胡编乱造的一张答卷,指不定阮亭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望着甄玉棠染上薄红的脸庞,阮亭目光一顿,面前的姑娘,两颊上的红晕,恰似枝头上的春花,娇嫩欲滴,婉丽动人。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继续出声讲解。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甄玉棠笑盈盈的道谢,“阮亭,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谢谢你,那我不打扰你温书了,我先回府。” 阮亭淡声道:“无需客气。” 甄玉棠离开没多久,阮亭又收到了一碗绿豆汤,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两碟糕点。 阮亭拿起一块儿糕点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只是他不喜吃甜食。 说起来,马上就到院试的时间,按理说他不应该浪费时间去辅导甄玉棠的功课,但当时他却答应了。 他不要束脩,甄玉棠送来的糕点又是甜食,还赔上了每日下午的半个时辰,算一算,他好像什么都没赚到。 想到这儿,阮亭轻笑了一声,不再多想,全神贯注的温习功课。 接下来一段时间,甄玉棠不再偷懒懈怠,很是认真的跟着阮亭的节奏走。 阮亭其实是一个很合格的夫子,不管多么复杂的问题,只要通过阮亭的讲解,她很快就能弄明白。 * 韩晚到了学堂,坐下之后,拍了下甄玉棠的肩膀,“你下午有事情没有,我请你吃饭。” 甄玉棠转过身,笑着道:“看来你与严公子的亲事是定下了?” 韩晚面上有几分害羞,“是,所以我才请你吃饭嘛!” “恭喜你,韩晚。”甄玉棠真心实意的祝贺道:“不过,下午我要跟着阮亭一起温书。” 韩晚惊讶起来,“我没听错吧,你与阮亭一起温书?之前你不是看他不顺眼吗?” 甄玉棠赶紧竖起手指放到唇边,“嘘,小声点儿。” 要是被阮亭听到了,一气之下不帮她补习了,那可就糟糕了。 她扭头看了阮亭一眼,这才凑近韩晚,悄声道:“我和阮亭以前不对付,这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再提起这件事。” 韩晚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说着话,她又朝着甄玉棠挤眉弄眼,“你是怎么和阮亭变得关系这么亲密的啊?” 甄玉棠一本正经的道:“ 哪里亲密了?我和他是同窗,同窗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韩晚不太相信。 谢夫子授课的时候,韩晚听得那是云里雾里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呵欠,出神的想到阮亭和甄玉棠。 短短几天时间,甄玉棠一改往日态度,莫不是甄玉棠喜欢上阮亭了? 想到这儿,韩晚也不觉得瞌睡了,瞬间来了兴致,她拍了拍甄玉棠的肩膀,想要打听一下甄玉棠的想法。 甄玉棠昨晚睡得晚了些,这会儿疲意涌上来,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身子一僵,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她揉了下眼睛,没有搭理韩晚。 韩晚还没放弃,又拍了下甄玉棠的肩膀。 没过一会儿,到了这堂课结束的时间,学子们有半刻种的休息时间。 韩晚窜地起身跑到甄玉棠身边,“刚才我拍了你的肩膀好几下,你怎么不搭理我啊?” 甄玉棠一脸无奈的看着她,“韩大小姐,你总是拍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刚才吓了我一跳。咱们两个现在就换一下位置,我可不想再被你吓到了。” 韩晚理亏在先,她没说什么就同意了,和甄玉棠调换了位置。 就这么,甄玉棠坐在韩晚的后面,她与阮亭之间隔了一个韩晚。 甄玉棠正在整理书籍,韩晚心里像猫儿挠了似的,迫不及待的打听着,“甄玉棠,我问你个问题,你可得如实回答,你突然变得不讨厌阮亭,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裴狗今天又帅了一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丁兮兮的崽 3瓶;江宝、柳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一天 甄玉棠很是奇怪,不知道韩晚为何会觉得她喜欢阮亭。 她无奈的开口,“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与他只是同窗之情。” 韩晚盯着甄玉棠看了几眼,见她神色并无任何掩饰之意,可见此话不假。 她耸了下肩,“好吧,是我多想了,不过,单从外表上看,你和阮亭还挺相配的。” 若是在前世,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甄玉棠心里一定很高兴。可是,重活一世,听到这些话,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与阮亭成亲后,在泰和县的那段时日,阮亭还未成为状元郎,而甄家又在县城里有不少商铺,是以,极少有人敢对甄玉棠品头论足。 可到了京城,阮亭一朝青云直上成为状元,又渐得皇上倚重。 那些贵女明面上说一句甄玉棠与阮亭外表上很相配,只是,也只是外表上相配罢了。 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甄玉棠是商户之女,又无才情,只不过那张脸好看了些,配不上阮亭。 甄玉棠并非心胸狭隘、自怨自艾之人,听到那些讥讽她是商户之女的言论,她一贯心胸阔达,不让自己太过生气。 可听得多了,她哪能一点儿不在意?她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姑娘。 她出身商户,又不是才女,而阮亭以后会成为首辅,文武兼修。 在外人眼里,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情,她与阮亭从来都不相配。 眼见甄玉棠不出声,韩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甄玉棠,你在想什么呢?” 甄玉棠思绪回笼,声音有些轻,“没什么。” 顿了一会儿,她又道:“韩晚,我并不喜欢阮亭,以后也不会和他有其他关系,你别多想。” 韩晚慢慢点点头,“哦”了一声,“下午你有事情,刚好明日学堂休息一天,那明日中午我请你去万客来吃饭。” 甄玉棠应道:“好。” * 阮亭从外面回来,走到甄玉棠身边时,脚步一顿,怎么甄玉棠与韩晚换了位置? 他墨眸微垂,继续往前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无论是谁坐在他的身后,都无关紧要,只要不来打搅他就好。 谢夫子继续授课,韩晚左顾右盼,身子扭了几下,有点不习惯。 她平日最是话多,听课时常常与周边的学子说些悄悄话,不知不觉一堂课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坐她的前面是阮亭,她可不敢主动与阮亭说话。她的左边是唐苒,唐苒听课很是认真,手中的笔就没停下过。她的后面是甄玉棠,甄玉棠与她时常拌嘴,她当然不可能两次三番找甄玉棠说话。而她的右手边的学子,与她又不熟悉。 趁谢夫子不注意时,韩晚对着右边的那位学子悄声道:“咱们两个说说话呗?” 那个学子摇摇头,继续埋头看起压在古训下面的话本子。 韩晚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后悔了,她不想与甄玉棠换位置了,听课时不能说些悄悄话,多没意思啊,比不让她吃东西还难受呢,这让她以后怎么熬过整整一上午啊! 看着韩晚身子扭来扭去的样子,甄玉棠不由得轻笑一下。 换了位置,她倒是觉得挺不错的,以前只能看着阮亭的后背,阮亭连句话都很少说,连带着甄玉棠也不敢打搅他,但现在,她不用再顾忌阮亭了。 好不容易捱到午时,谢夫子出去学舍的那一刻,韩晚像一只脱离了鸟笼的雀儿,终于到了她可以撒野说话的时候。 她扭过身对着甄玉棠道:“要不咱们俩将位置换回来吧,我坐在这里难受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甄玉棠好笑的逗着她,“这样不挺好的嘛!没人与你说话,你就可以认真读书了。” “好什么好啊!”韩晚哀叹了一句。 她小脸儿拉下来,又转过身子,对着唐苒道:“唐苒,你听课好认真啊,记了厚厚一大摞的内容。” 唐苒冲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韩晚也不在意,又转头对着右边的学子道:“ 等你话本子看完了,借我看一看啊。”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韩晚恨不得将肚子里积攒了一上午的话全都吐出来。 * 韩晚话可真多啊,憋了一上午,可真是难为她了,听着韩晚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甄玉棠轻笑一声,然后看向唐苒,“苒苒,走吧。” 甄玉棠与唐苒一起出去学舍,韩晚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准备回家。 阮亭起身,走到韩晚身边时,脚步停了下来。 韩晚抬头看向阮亭,心里有些发怵,“阮…阮亭,你有事吗?” 许是因为阮亭曾是宣平侯府的公子,他身上的气度与学堂里其他学子都不一样,清隽的眉眼中带着几分冷厉。 明明如今韩晚与阮亭并没有身份上的差距,可阮亭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子弟,周身的气度矜贵摄人,韩晚有些怕他。 阮亭淡声道:“你与她换了位置?” 韩晚反应过来,这个“她”,指得是甄玉棠。 她赶紧道:“我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吓到她了,于是我们俩换了位置。阮亭,你放心,我保证会管好自己的嘴,不乱说话,绝不打扰你温习功课。” 阮亭“嗯”了一声,不再多说,出去了学舍。 留下韩晚一脸懵的盯着阮亭离开的背影,感情阮亭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向她打听为何要与甄玉棠换位置。 阮亭性情冷淡,和甄玉棠关系又不亲近,怎么会向她打听这件事呢? 下午甄玉棠用过膳后,继续到学堂,等着阮亭帮她补习功课。 阮亭布置了几道算学题,甄玉棠接过来,仔细的看着题目,她哪里知道笼子里到底有几只鸭还是几只鹅啊,干脆统统烤着吃好了。 阮亭注视着她,陡然出声,“你与韩晚换了位置。” 甄玉棠一愣,阮亭怎么提起这件事了,她点了一下头,“是。” 就在甄玉棠以为阮亭不再说话的时候,阮亭的声音又响起,“莫不是你不想坐我的后面?” 甄玉棠眼睛瞪大了些,否认道:“不是,是因为韩晚总是拍我的肩膀,一天到晚要拍好几次,我有些烦,就和她换了位置。” 阮亭看她一眼,移过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出刚才那样一番话,按理说,不管坐他后面的是哪个人,只要不打搅他,都无所谓。 可是,许是因为韩晚话太多,又许是因为韩晚说话的声音不如甄玉棠好听,他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甄玉棠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笑了笑,“换了位置也挺好的,我才不会再做故意盯着你而向夫子打小报告的事情。对了,阮亭,明天中午你不用帮我补课了,韩晚与严家公子定了亲,她要请我吃饭。” “嗯。” 阮亭应道,漆色的眸子看向面前的姑娘,韩晚已经定亲了,等甄玉棠出孝之后,定是也要定亲,到时候泰和县有不少男子想要娶甄玉棠吧。 这时,甄玉棠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阮亭,这些算学题我做完了,你看一下。” 阮亭接过来看了几眼,“有进步,这次只错了一道题。” 被阮亭这么一夸赞,甄玉棠不免有些小得意,樱唇旁漾着笑,还不忘说句客套的话,“是你教的好嘛!” 明媚的笑颜宛若灿烂的春光,阮亭忍不住又看了甄玉棠一眼,“ 甄小姐聪颖,一旦静下心,不难提升功课。”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她没听错吧,这是阮亭第一次夸她聪明呢。前世的时候,阮亭还说过她笨呢,说七八岁的小孩做算学题都比她速度快。 当时她可生气了,趁晚上阮亭与她亲热的时候,故意使劲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想到,现在阮亭竟然夸了她。 甄玉棠决定,虽然她不打算与阮亭再当一对夫妻了,但与阮亭成为朋友还是挺好的。 若是阮亭再多夸她几句,她这个仙女就和阮亭交个朋友吧。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二天 万客来是泰和县最大的酒楼,生意很是兴隆。 甄玉棠进去三楼包间的时候,韩晚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韩晚冲她招手,“你可来了,我刚才已经点了一些,你想吃什么?” 甄玉棠翻看着菜单,“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韩晚不在意,“你看着娇娇瘦瘦的,能吃多少东西,随便点。” 甄玉棠笑了一下,韩晚不知道,其实她挺能吃的。 她点了几道招牌菜,有西湖醋鱼、酱汁肉、清河炒虾仁、蟹粉豆腐等,还要了一份桃花糖粥和两笼蟹粉小笼包。 韩晚眼睛越瞪越大,“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的啊!我以为像你这样身材纤细的女子,每顿都不吃什么东西呢。” 甄玉棠回道:“我还未及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没过多长时间,菜肴全部呈了上来,韩晚咽了一下口水,直接夹起一筷头酱汁肉吃了下去,神色很是满足。 甄玉棠好笑的看着她,“难不成你最近是受饿了?” “你不知道。”韩晚又夹了一块醋鱼,咽下去才继续道:“ 我已经定亲了,女为悦己者容嘛,我又不像你那样纤瘦,最近减少了食量,早上和晚上只吃些水果,午膳的时候也是些清粥小菜,可馋死我了。趁着这次机会,我可要好好解解馋。” 话音落下,她又去夹酱汁肉,甄玉棠拿起竹筷拦了她一下,“你刚才说要控制食量,这是准备要半途而废?” 韩晚一张脸拧成包子样,“我就今天解解馋,吃饱了才有力气让自己瘦下去啊!” 甄玉棠收回手,“ 你缓解了口腹之欲不假,可是,这些吃的东西都会长在你的身上,你前几天的坚持就会没有丝毫成效,你还要吃吗?” 韩晚委屈巴巴的哽咽了一下,伸出去的筷子慢慢收回来,她可不要像甄玉棠说的那样,吃进去的东西全变成长在身上的肥肉。 韩晚眼巴巴看着甄玉棠吃东西,而她只能继续吃一些清粥小菜,明明她是来酒楼吃饭的,最后可口的菜肴全都进了甄玉棠的肚子。 她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像你那样瘦就好了。你不让我吃东西,你自己却吃那么多,难道你吃再多东西也不会胖?” “怎么可能,哪有干吃不胖的人?” 甄玉棠解释,“我还没有及笄,不需要担心自己胖或是瘦,长身体最重要。每日早上和晚上,我都会出去跑几圈。你不一样,你已经定亲了,虽然说外表和身材并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但打扮的干干净净、身材也不过分肥胖,不仅其他人会对你有好印象,自己看着也高兴啊!” “再说了,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家的铺子以后也是要交给你的,你和其他客人打交道时,肯定要注意仪容。” “你说得对。” 韩晚点点头,说着笑话,“ 我若是胖成了球,严良估摸着也要与我退亲。” 甄玉棠看着韩晚,虽是在说笑话,可韩晚提起与她定亲的严良时,脸上带着羞意和高兴,活脱脱一副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看来,韩晚是喜欢严良的。 虽然韩晚常与甄玉棠拌嘴,但重活这一世,甄玉棠并不讨厌韩晚,自然也期盼她能有个好归宿。 她举起酒盏,酒盏里是桃花酿,清香而不辛辣,“ 前几天你说你要去与严公子见面,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来了。韩晚,祝贺你与严公子定亲。” 韩晚笑咪咪一饮而尽,“ 严良四月份也要去府城参加院试,我爹说,等他院试结束后,我们就成亲。若是他通过院试成了秀才,那我就是秀才娘子了。若是他名落孙山,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还有机会。” 甄玉棠静静听着,“那也没多长时间了,今日你请我来酒楼吃了饭,等你成亲时,我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好,那我可记下了,不是大礼我可不要。” 韩晚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竟然与甄玉棠亲密了一些,要知道以前她可不爱搭理甄玉棠呢。 她又开口,“虽然院试比乡试、会试容易一些,但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通过的,希望严良能有个好结果。不过阮亭肯定可以通过,他功课那样出色,他若是成不了秀才,怕是没几个学子可以通过院试。” 听到韩晚提起阮亭,甄玉棠道:“阮亭肯定没问题的。” 上一世,阮亭确实通过了院试,具体是多少名次甄玉棠记不太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名次很是靠前。 好歹甄玉棠也是成过亲的人,“韩晚,你与严公子定了亲,趁着你们二人未成亲,你还是要好好了解一下他的为人与品性,免得后悔也为时已晚。” 现在韩晚满心满眼都是严良,下意识为他说起好话,“严良家境虽贫寒,但待我还不错,时常给我送些胭脂、珠花,他还是读书人,想来品性是不错的。” 甄玉棠仔细想了想,前世时,她与韩晚不对付,与严良也不熟悉,只见过一次面。严良家境贫寒,胜在为人有几分才气。 甄玉棠依稀记得前世韩晚也是嫁给了严良,韩晚成亲后,甄玉棠便极少与她有往来,并不清楚韩晚成亲后的情况。 后来她参加宴席时,曾听人提起过一嘴,说是韩晚成亲后受过妾室的气。 当然,这只是甄玉棠听其他人说的,是真是假她也不清楚。 再者,之前韩晚要与严良相看的那一日,当时甄玉棠顺口提醒过她,让她仔细了解严良的为人。无奈的是,韩晚只见了严良一次,就喜欢上他了。 她与韩晚又不是亲密无间的手帕交,她没有资格插手韩晚与严良的亲事。 可是,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想起来了,她也不能当不知道。 甄玉棠提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读书人也并非皆是品性高洁之辈。有些人平日品性尚可,但遇到一些诱惑,最低劣的品性才会显露出来。与人过一辈子,总是要仔细打听清楚、观察了解。如果说严公子乃好色之徒,你嫁与他,成亲后可是要时常与妾室争风吃醋的。” 韩晚脸上的神情凝重了些,她喜欢严良,所以在她看来,严良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问题,可甄玉棠这么一说,让她昏昏然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 在我小的时候,我娘就去世了,我爹又是个粗人,他看重的是严良读书人的身份,想不到这么多细致的东西。甄玉棠,多谢你刚才的那番话,我会打听清楚严良的为人的。” 甄玉棠眸子弯了弯,“ 不必道谢,咱们是同窗嘛!” 韩晚不好意思笑了笑,觉得有些羞愧,以前她看不顺眼甄玉棠,可是现在甄玉棠却不和她一般见识。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开口,“对了,昨天中午的时候,阮亭突然向我打听为何要与你换位置。坐在阮亭后面,我压力好大啊!” 原来阮亭还向韩晚打听了这件事,那为何后来他又问了自己一次呢? 甄玉棠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没多想,“ 不仅你觉得压力大,我也是这样。” 韩晚恍若大悟,“所以你是故意要与我换位置的吧?” 甄玉棠狡黠的笑着,“绝对不是。” “不是才怪呢。” 韩晚嘟囔了一句。 从万客来回到甄府时,甄玉棠手中多了一个食盒,里面是两碗桃花糖粥,她是给阮亭和阿芙准备的。 酒楼里的桃花糖粥味道不错,阿芙还是个小孩子,自是喜欢吃甜食。 而阮亭每天喝她派人送去的绿豆汤和百合汤,怕是要喝腻了,干脆给他换一个口味吧。 樱桃出声,“小姐,我将糖粥给阮公子送去吧。” “不用,我去吧。”甄玉棠接过食盒,她亲自去学舍里找阮亭。 果不其然,阮亭在学舍里温书。 站在门口,望着他俊拔的背影,甄玉棠再次感叹,今天本是休息的时间,学舍里空无一人,阮亭仍然坚持温习功课,他心性这般坚韧,难怪日后能成为一朝首辅。 她拎着食盒进去,脚步声很轻。 阮亭翻了一页书,听到动静,并没有抬头,而是道:“放在那里吧,辛苦了。” 甄玉棠知道阮亭认错人了,她轻笑一声,“我怎么辛苦了?” 阮亭一愣,惊讶的抬眸,“原来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 甄玉棠狡黠的笑着,将桃花糖粥从食盒拿出来,“韩晚请我去万客来用膳,这份糖粥清甜可口,我给你带了一份,答谢你这一段时间帮我补习功课。” 方才阮亭以为是学堂里的小厮进来给他送绿豆汤,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甄玉棠。 唇边扬起一抹浅笑,阮亭道:“甄小姐客气了。” 糖粥已送到,甄玉棠也不打算多待一会儿,“那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回府了。” 阮亭起身送着甄玉棠出去学舍,他转过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拿起桌面上的瓷碗,尝了一口桃花糖粥。 啧,可真甜腻。 阮亭在京城待了十六年,他吃不惯苏州这里偏甜的口味。 突然他又想起甄玉棠,甄玉棠送来的绿豆汤是甜的,送来的糖粥也是甜的,她是从小吃甜食长大的吗? 难怪甄玉棠眸子弯起来时,整个人都是甜甜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裴狗今天又帅了一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willflow、千花飞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三天 回到淡月轩,甄玉棠朝屋里看了一眼,“阿芙呢?” 阿芙身边的奶嬷嬷姓吴,吴嬷嬷回道:“小小姐在小花园那里玩耍。” “我去看看去。”甄玉棠吩咐道:“将这碗桃花糖粥放在炉子上小火煨着,待会儿等阿芙玩累了回来用。” 吴嬷嬷接过来,“好的,小姐。” 阿芙正在小花园那里扑蝴蝶,她一蹦一跳的,看见甄玉棠的身影,胖乎乎的阿芙哒哒朝甄玉棠跑去,脆脆的叫着,“姐姐,你回来了。” 甄玉棠笑着拍了拍扑进怀里的阿芙,“看你小脸红扑扑的,出了不少汗吧。” 小阿芙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红红的,就像熟透了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她咧着嘴笑起来,“阿芙刚刚捉了几只蝴蝶,后来阿芙又把蝴蝶给放了。” 甄玉棠夸赞着,“把蝴蝶放了,小蝴蝶就可以回去找她的娘亲、爹爹了,阿芙可真懂事。” 被甄玉棠这么一夸奖,阿芙又咧着嘴笑起来。 突然,传来“咕”的一声,阿芙摸了摸肚皮,“姐姐,我饿了。” “姐姐给你带了糖粥回来,我们回去吧。” 甄玉棠用帕子擦掉阿芙鼻尖的细汗,牵着她的小手往回走。 一路上阿芙叽叽喳喳的说着一天的事情,自从甄玉棠爹娘离世后,阿芙格外的依赖她。 甄玉棠陪着阿芙用了一些吃食,又教了阿芙几个大字,看她掌握的差不多了,便让照顾阿芙的侍女带着她出去玩一会儿。阿芙尚幼,甄玉棠不愿将她拘在屋子里。 阿芙仰着头,“姐姐,你不去和阿芙一块儿玩吗?” 甄玉棠柔声道:“好久没和大伯母说话了,姐姐待会儿要去见大伯母。” 阿芙听话的摆摆手,“好哒,姐姐再见。” 等阿芙离开后,甄玉棠整理下衣裙,出去淡月轩。 甄家三房并未分家,是以,甄府占地宽阔,府里林木郁郁葱葱,望之赏心悦目。 昨个进入立夏,拂面的风中掺杂着一丝热意,甄玉棠着一身碧色绣花襦裙,走上一座小石桥。 石桥下面的眉湖里,荷叶亭亭净植,接天莲叶的碧色给温热的孟夏增添了一抹凉意。 甄玉棠驻足欣赏了几眼,这才抬脚朝甄家大房的院子里走去。 甄玉棠称呼道:“大伯母。” 徐氏抬起头,脸上露出笑,“玉棠来了,过来坐。” 徐氏仔细端详几眼,“看你气色比你爹娘刚离世的时候好了许多,伯母也就放心了。” 甄玉棠笑盈盈的道:“让伯母操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徐氏笑着摇头。 甄玉棠扭头看了看,“伯母,大伯父呢?” 徐氏道:“你伯父和王家掌柜有场应酬,晚点儿才能回来,玉薇也出去找她的手帕交去了。玉薇这丫头,性子调皮,在学堂里也总是坐不住。” 徐氏又想起什么,“今年的院试提前了几个月,再过十来日就到了三年两次的院试。咱们家是商户,读书也只是明理开智,无法参加科举,也不知道学堂里能出来几个秀才不能?” 甄玉棠出声,“阮亭和唐苒平日功课挺出色的。” 唐苒与甄玉棠交好,徐氏自然知道这个人。至于阮亭,徐氏更是不陌生,毕竟阮亭的身世着实出乎意料,之前可是泰和县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伯父虽是商人,却也很是关注学堂的情况。我听你伯父提起过阮亭,说他每次考核成绩都是甲等,长相更是不差。不愧是在宣平侯府长大的,侯府的底蕴哪是咱们县城里的人家可以比拟的!” 徐氏这番话,甄玉棠挺认可的,阮亭在侯府待了十六年,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即便他现在不再是侯府公子,身上的锦服换成了寻常的轻衫,哪怕是泰和县县令的儿子,站在阮亭身边也是不够看的。 自家大伯母还没见过阮亭几面呢,就对他有这般高的夸赞,甄玉棠笑了一下,多亏阮亭长了一副好皮囊。 她又道:“阮亭应当可以通过这次院试,苒苒也很有很大的希望。” 徐氏感叹道:“若是咱们甄家学堂能培养出来几个秀才,那学堂的名声可就能传出去了。” 甄玉棠点点头,看了一眼黄花梨木桌上铺着的账本,“伯母,您在对账吗?” “是。”徐氏拍了一下厚厚的账本,“铺子里的掌柜今天上午将各个商铺的账本送了过来。” 甄玉棠爹娘离世后,甄家的生意全部落在大房和二房头上,少了分担的人手,徐氏势必要辛苦许多。 而甄玉棠是甄家的一份子,甄家人又对她很是亲和,她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享乐的人。 “伯母,要不我帮您对账吧?” 徐氏迟疑的开口,“玉棠,你懂得怎么对账吗?” 甄玉棠自然懂得,前世她也是独自打理过几家商铺的,“伯母,我爹娘在世的时候,教导过我一些做生意的技巧,您要是不放心,待会儿再检查一遍就是了。” 徐氏的迟疑打消,“那好,你帮我分担一点儿,我也能省许多功夫。” 甄玉棠对账的速度并不慢,算盘拨的哗啦哗啦响。 看到她这样熟练的样子,徐氏彻底放下心。 直到暮色降临,甄玉棠从徐氏那里回去。 徐氏检查一遍甄玉棠处理过的账本,没有丝毫错误,她有些意外。 甄玉棠的爹娘对甄玉棠很是疼宠,从来不让她接触生意上的事情。徐氏本来以为甄玉棠没有什么经验,今天却出乎她的意料,看来她这个侄女是做生意的料子。 临近院试,除了阮亭和唐苒,甄家学堂里还有三名学子要参加院试。 这几日,唐苒读书更是认真不少,阮亭还是平常那副模样,不见有丝毫紧张。 这一天,谢夫子正在授课,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甄玉棠还有其他学子朝门口看去。 一个穿着粗布的中年男人嚷嚷着,“唐苒那个丫头呢,我是她老子,让她出来。” 见状,甄玉棠皱了皱眉,这人是唐苒的爹爹唐老三,他突然来到学堂,看起来像是要闹事。 唐苒身子抖了抖,脸色白起来。 甄玉棠安抚出声,“苒苒,你别怕,这是在学堂,我们大家都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唐苒勉强挤出一抹笑,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唐苒低着头,浑身紧绷,声音很轻,“爹,这是学堂,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不要打扰谢夫子和其他学子。” 唐苒低着头出去屋子,朝不远处的小竹林走去。 “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唐老三粗声道:“你收拾收拾东西,跟爹回家。” 唐苒猛然抬起头,“为什么?马上就要院试了,我还要在学堂读书呢!” 唐老三语气不善,“女儿家读书有什么用?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家条件不好,你参加一次院试,需要大几两银子,老子哪有闲钱供你读书!” 唐苒眼眶红起来,双手慢慢蜷起来,“爹,我想读书,想参加科举,若是日后我出息了,爹在我身上花费的银子,我尽数还给爹。” 唐老三阴沉着一张脸,“ 你这个臭丫头,读了几天书不是你了,还敢不听话!现在就跟着我回家。” 因着唐老三的到来,谢夫子中断了授课,安静下来的学舍里,唐老三那几番训斥的话语格外的清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甄玉棠有些担心。 她站起身,“夫子,唐苒的爹爹时常对唐苒又打又骂,我出去看一看。” 谢夫子出声,“为师和你一道去。” 谢夫子和甄玉棠出去学舍,韩晚以及一些学子也坐不住,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 阮亭倒是没有动作,依旧在温书。 一直以来,不管唐老三怎么训斥她,唐苒都很听话,可是,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少有的坚持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爹,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试一次吧,若是这次没有通过院试,我就听你的话,不读书了。” 眼见唐苒不听他的话,唐老三心里窜起一股火,上来拽着唐苒的胳膊,准备将她拉回家。 唐苒哭泣着挣扎,可她怎么也挣脱不开,恐惧如汹涌的海潮,涌遍她的全身。 甄玉棠快步走过来,声音冷下来,“放开唐苒,这是我甄家的学堂,由不得你在这里撒野。” 唐老三看着甄玉棠,松开了唐苒,甄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可泰和县大半商铺都是甄家的,唐老三自是不敢得罪。 他露出讨好的笑,“甄小姐,你误会了,唐苒这孩子不听话,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将她带回家而已。” 甄玉棠走过去,轻轻拉着唐苒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苒苒,别怕。” 唐苒抹了一把泪,听到甄玉棠声音的那一刻,她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谢夫子心平气和的劝解着,“再过几日就是院试,唐苒这孩子很是踏实懂事,极有希望榜上有名。没剩多长时间了,让她抓紧时间温习功课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唐老三丝毫不讲道理,“我虽然不识字,也知道考科举不是容易的事情,你说唐苒能榜上有名,你能保证吗?考一次院试,廪生作保五两银子,来来回回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要大几两银子。这么多银子,够我给她哥哥娶个媳妇了。女儿家读那么多书没有用,她要是真的懂事,就该赶快嫁人。再说了,要是没有考中,找廪生作保以及去苏州府的车马费、住宿费,谢夫子你能补给我唐老三吗?” 唐苒哽咽的道:“爹,你怎么对夫子说话的!” 唐老三脸色沉下来,“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谢夫子,我今个来,就是要带走唐苒,以后她也不会再来学堂读书了。” 唐苒哽咽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她日夜苦读,想要抓着科举这一根救命稻草离开唐家,可如今却不能继续待在学堂了。 甄玉棠拍了下唐苒的手背,而后冷声道:“唐苒是我甄家学堂的学子,你要带走她,那是不能够的,甄家学堂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胭脂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潜水小白鲸 11瓶;云边的龙龙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四天 唐老三脸色不太好,碍于甄家在泰和县的地位,他不敢得罪甄玉棠,但是被甄玉棠一个小姑娘出言阻拦,他颇是没有面子。 按理说,甄玉棠只是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身上没有什么气势,他不应当害怕。可甄玉棠不轻不重的那句话里,暗含着摄人的威仪。 他讪讪的嚷嚷着,“我是唐苒的爹,要让她做什么,她都得听我的话,你们管不着。” 唐苒双拳握紧,克制着心头的害怕,“爹,我要参加院试,我不要跟你回家。” 甄玉棠和谢夫子拦在她面前,为她出头,她也不能软弱的躲在甄玉棠的身后。 唐老三脸色越来越黑,他二话不说,上来拽着唐苒往外走,“是不是欠打了?敢不听老子的话。” 见状,韩晚以及其他几个学子赶紧过去拦着唐老三,一些学子拽着他胳膊,另一些学子使劲踩他的脚,合力将唐苒从唐老三手里解救出来。 唐老三踉跄后退几步,脚背上的阵阵疼痛传来,他痛吸了一口气,发怒的声音似是能将屋檐上的瓦片震落下来,“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哪有你们插手的资格?我今个就算是将她打死了,也轮不到你们说话。” “甄家学堂不是官府,我唐老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谢夫子你也不是唐苒的老子,用不着你瞎操心。” 谢夫子是读书人,说不出这样不讲理的话,他气的直摔袖子,“你,你好不讲理。” 阮亭正在学舍里习策论,听到这几句粗鄙之语,眉头微蹙,他在侯府长大,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似唐老三这样的市井小民,当真是蛮横无理。 他将狼毫搭在笔架上,起身出了学舍,甄玉棠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甄玉棠冷笑一声,不疾不徐的开口,“不错,我甄家学堂确实不是官府,但我伯父和张县令交情尚可。樱桃,你这就找几个小厮过来,唐老三故意在学堂里闹事,让小厮将他绑起来送到县衙去。” 听到这话,阮亭不由得哂笑,甄玉棠还真是出人意料,一般人不会直白的显露自家和张县令的关系,可她不走寻常路,直言甄远山和张县令交情不错。 这话一出,不需再多费口舌,唐老三势必不敢继续闹腾。 看着几个朝他走来的小厮,唐老三身子一抖,他当然不敢将事情闹大,要是到了县衙,势必要吃苦头的。 他赶紧摆手,“别,别。这都是些小事,唐苒想要读书,那就随她的意,甄小姐可千万别让小厮将我送到县衙那里。” 甄玉棠冷冷看他一眼,“唐苒这次去苏州府参加院试的一切费用,由我给她出银子。” 唐老三一喜,脸上堆出笑,甄玉棠要给他女儿掏银子,他当然乐意,这样一来他可省下了不少银子呢。 他生怕甄玉棠反悔,赶紧道:“多谢甄小姐,那就这么说定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甄玉棠轻轻扫他一眼,唐老三脾性暴躁,一有不顺心就在唐苒身上发泄火气,时不时对唐苒又打又骂。 甄玉棠担心唐苒回家后,唐老三会对她动手,“既然是我给唐苒掏的银子,她去参加院试一事就与你无关,从今个起,你不能不让她读书。她回到家,你也不可打她骂她,若是让我知道你动了她一根手指头,我甄家这么多小厮,可不是吃素的。” 唐老三脸上的笑容凝固,他看了看甄玉棠身边几个皮粗肉厚的护卫,有些发怵,忙不迭答应,“好,好,她是我女儿,我舍不得打她呢。” 甄玉棠懒得再看见唐老三这个人,拉着唐苒回到了学舍。 阮亭就在学舍门口,他侧了侧身子,让甄玉棠进去屋子。 一直以来,甄玉棠给他的印象是一个骄纵的大小姐,甄家家境富裕,而唐苒身上的衣衫总是带着补丁,依照甄玉棠的性情,她不会和唐苒这样家境贫寒的人玩在一起。 可今日甄玉棠为唐苒出头,并没有因为唐老三的无理而疏远唐苒,还贴心的考虑到了许多事情,令阮亭意外。 * 回到学舍,唐苒提到嗓子口的心终是落下来,心头的恐惧也渐渐散去。 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起来,“玉棠,谢谢你为我出头,谢谢你帮我。” 甄玉棠轻轻一笑,用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泪珠,“我爹娘离世之后,你对我说,你娘就是我娘,我们是好姐妹,你遇到了事情,我当然应该站在你面前。” 哽咽声渐渐降低,唐苒心里一暖,感激的看着甄玉棠,“刚刚我爹说了很多冒犯你与谢夫子的话,玉棠,我不求你不和我爹计较,他就是那样的人。” 甄玉棠笑了笑,“我知道,苒苒,他是他,你是你,你和他不一样。” 她从小被宠到大,可唐苒不是这样的,摊上唐老三这样的父亲,甄玉棠也为唐苒觉得难过。 唐苒恢复情绪后,又去向谢夫子赔了罪,韩晚以及其他学子也凑到她身边安慰了她几句。 等到午时,甄玉棠仍不放心,特意让甄府的一位小厮陪着唐苒回家,有小厮在,唐老三不敢再撒野。 唐老三好没面子的回到了家,憋了一股怒火,他坐在门口,手边放着一根粗棍子,等着唐苒进屋门的那一刻,用棍子好生修理她一顿。 他看到唐苒进门,拿起棍子准备往唐苒身上招呼。待看到唐苒身后的小厮时,他脸色一变。 那小厮瞪看着他,“唐老三,莫非我家小姐吩咐的话你已经忘记了?从今儿个起,你若是敢动唐姑娘一根手指头,我家小姐让我直接将你绑起来,送到县衙里去。” 唐老三赔笑着,“没忘,没忘,我拿着棍子是去灶房里烧火呢。” 一直到晚上,那小厮才离开甄家,唐老三松了一口气,进去唐苒的屋子,瓮声瓮气的道:“甄家人有钱,既然甄家小姐愿意出银子让你参加院试,你可得多几个心眼,到时候实际用了多少银子,甄家小姐又不知道。你多说一些,让她多给你点银子。” 唐苒皱起眉,难以置信的盯着唐老三,“爹,玉棠拿我当朋友,她愿意帮我,我岂能做这种无耻的事情?” 唐老三不以为然,“泰和县大半的商铺都是甄家的,甄家小姐头上的一根钗子都要大几十两银子,她不差那么点儿钱,但咱们家需要啊!你从她手里多拿点银子,她又不会知道。” 唐苒深吸一口气,“爹,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唐老三嘴唇动了动,刚想训斥她几句,可是想起甄玉棠,他熄了火,嘟囔着低骂了一句,出去屋子。 * 阮家,晚上用膳时,阮娴眼珠子转了转,“大哥,这次院试需要不少银子吧?” 阮亭看她一眼,没出声。 阮娴也不在意,继续道:“大哥,我和娘整日做绣品,也挣不了几个铜板。你连去苏州府参加院试的银子都拿得出,娘好久没添过新衣服了,不如你拿些银钱出来,让娘买几匹布回来做些衣裳穿!” 阮亭眼眸半垂,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取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倒在桌子上,“ 我并无多少银子,去苏州府花销颇大,只有这么些。”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回到了自己屋子。 阮娴迫不及待的将碎银拨到自己面前,一看,不满的嘟着嘴,“还不到五两银子,大哥也太小气了。” “五两银子不少了,咱们娘俩辛苦一年也才挣这么多银子。”王娘子插了一嘴。 阮娴眼角吊起来,带着几分刻薄,“娘,这怎么一样?陆侯爷肯定给了大哥不少银钱,他却不和咱们亲近,也不愿将这些银子给您。您是大哥的亲生娘亲,他手里的银子应该由您保管的。” “大哥还要考科举,科举可是烧银子的事情。若是最后没有考上功名,这些银子不就浪费了?要我说考什么功名啊,这都是没影的事儿,还不如用他手里的银子盘个铺子。娘你劝劝大哥,让他把银子拿出来。” 王娘子叹口气,“他又不听我的劝,我有什么法子?若是遇儿在,不用我开口,他就会将手里的银钱交给我,为什么遇儿不是我的亲儿子?” 阮家地方不大,又不隔音,王娘子和阮娴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到阮亭耳中。 他立在窗牖前,凝望着窗外翠绿的枝叶,神色淡漠。 尽管他已经清楚王娘子和阮娴的为人,可听到这样的话,他也会觉得有些失落。 身世突变,他不再是侯府公子,阮亭经历了人情冷暖,他的心肠渐渐冷硬下来。 在没有回到阮家时,他也曾幻想过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待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他是王娘子的亲儿子,他会孝顺王娘子。 可回到阮家后,他不再有任何期待。他的亲生娘亲和妹妹,心里只有陆遇。 唇边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没来由的,阮亭突然想起甄玉棠。 若是此刻甄玉棠在,她会像为唐苒出头那样,站在他这一边吗? 唐苒很幸运,有甄玉棠站在她面前。 可阮亭不那么幸运,不管是王娘子,还是甄玉棠,她们的心里装的是其他人,没有他的位置。 只想和离的第十五天 甄家兄弟三人负责的生意各有不同,甄玉棠爹娘离世后,甄远山和甄远林这段时日忙于接手那些生意,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 甄家大房、二房处理她爹娘的后事时尽心尽力,平日也很关心她与阿芙,还将甄玉棠爹娘手里的一部分商铺转到了她的名下。 甄玉棠对这两位伯父也很是敬重,他们的辛苦她看在眼里 。 她给两位伯父倒了茶,“大伯父,二伯父,这段时间您们辛苦了。” 甄远山面露微笑,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爹娘不在了,伯父更应该将咱们甄家的生意撑起来。” “玉棠倒的茶,喝起来就是要有滋有味一点。”甄远林性子活泛,说笑着开口,“我们男人在外面做生意,就该累一点,你们平平安安的,在家里享福就是了。” 甄远山将茶盏放下,“这段时间我和二弟在外面奔波,玉琛他娘和二弟妹在家也没闲着,不仅要打理府里的琐事,还有学堂、铺子里的事情。好在玉琛、玉泽快成亲了,玉棠和玉薇也快及笄了,咱们甄家的下一代也都长大了,到时候有你们帮忙,我们能轻松许多。” 甄玉琛是大房的儿子,甄玉泽是二房的儿子,他们俩比甄玉棠年长三岁,到了成亲的年龄。这段时日,甄玉棠的两位伯母正在相看合适的儿媳人选。 徐氏笑着接过话,“前几日玉棠还帮着我对账了,别说,玉棠也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算盘拨得哗啦哗啦响,不愧是咱们甄家的孩子。” 闻言,甄远山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玉棠懂事了许多啊!” 甄玉棠抿唇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再过不久我就及笄了,也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 甄玉棠从小被她爹娘捧在手里宠着,在她爹娘离世之前,她想买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不想学刺绣,那就不学,她爹娘都依着她。 这样一来,养成了她有些骄纵的性子,平日吃吃喝喝,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隔三差五参加县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举办的宴会,然后每日去学堂读书,这就是她全部的事情。说起步摇珠钗、胭脂口脂,她是头头是道。 她不需要为生意场上的事情发愁,也没有接触过甄家商铺里的事情,连算盘都没用几次。 重生之后,多了一世的经历,甄玉棠的心性和阅历有了变化,行为处事以及性情不可避免会有改变。 她依旧喜欢打扮自己,依旧不会在银钱上委屈自己。但她知道,甄家在县城里算是大户人家,可与苏州府甚至是京城里那些人家一比较,那可就太不够看了。 她不能只当一只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能只享受甄家人打下的果实,她是甄家的一份子,总要自己立起来。 既然有了变化,即便再怎么小心遮掩,别人也总是会看出来的。 好在,有了甄玉棠爹娘离世的借口,其他人看到她性情有了变化,也只以为是她经历过双亲离世的打击而变得懂事了。 甄远山看着甄玉薇以及阿芙等人,“你们大姐姐比以前懂事了,你们下面的姐妹几个,也要跟着你们大姐姐学习。” 小阿芙用力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应道:“阿芙向姐姐学习。” 小阿芙正是招人喜爱的年龄,随着她点头时,她带着婴儿肥的两颊,似挂在枝头颤颤的蜜桃。 其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甄玉棠说起正事,“伯父,过几日您可要去苏州府谈生意?” 甄远山道:“是要去苏州走一趟,怎么了?” “是这样的,伯父。”甄玉棠解释,“唐苒在咱们学堂里读书,平日里的功课也不错,她家里条件一般,她爹爹前几日甚至跑到咱们学堂来要将她带回家,不让她去苏州参加院试,后来被我拦下了。” “她家里人不会陪着她去苏州,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出远门,总是不太安全。刚好伯父您也要去苏州,让她跟着您一道去吧?” 甄远山利落的答应,“好。” 甄家是商户,不能考科举,所以甄家兄弟几个拿出不少银子兴办了学堂。这样若是学堂里出了几个读书人,甄家也能借一借东风。所以送唐苒去苏州,甄远山肯定不会拒绝。 他又问道,“这次学堂里有几个人要去苏州参加院试?” “一共五人。”甄玉棠一一说了名字。 “到时候唐苒跟着我一起出发,其他几人家里条件不错,用不着咱们帮忙。至于阮亭”,甄远山停下声,思忖着,“谢夫子提起他时,也是满口夸赞,说他每次考核的成绩很是出色。这个少年想来是可造之材。阮秀才离世多年,阮亭的母亲与妹妹也不顶用。依我看,让他也跟着我一道走,更安全些。玉棠,你和阮亭是同窗,明日去学堂的时候,你问一问他的意见。” 甄远山是商人,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事情,他提到阮亭,是因为他很是看好阮亭,自然要在他一飞冲天之前对他施恩。 甄玉棠点点头,“好。” * 韩晚这边,“小姐,严公子来咱们府上了。” 韩晚正在吃栗粉糕,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笑,赶快用手背擦掉唇边的碎屑,对着铜镜整理下衣裙,急匆匆出去屋子。 她脸上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意,“严良,你怎么来了?” 严良微微一笑,“晚晚,我马上要去苏州参加院试,接下来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我来向你道个别,还给你买了一根珠钗。” 韩晚接过木盒,打开之后,美滋滋的多看了几眼,“我不缺这些东西,你别总是破费。”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总归是高兴的,但她突然又想起甄玉棠提醒她的那些话,忍不住问道:“严良,这珠钗至少需要七八两银子,你手里又没什么积蓄,你是从哪儿有这么多银子的?” 严良一愣,没想到韩晚会问起这件事,以前这个傻姑娘可不会想这么多的。 不过他早已想好了说辞,“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抄书,攒下来的银子给你买了这根珠钗。” 韩晚顿时十分感动,“你要读书,闲暇时候还要抄书,这也太辛苦了。你把那些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自己留着啊!再过几天你还要去苏州,一来一回需要不少盘缠呢。你把银子花费在我身上,你可怎么办呀?” 严良深情的望着她,“你是我的未婚妻,当然要把好东西送给你。我一个大男人,每顿少吃些东西,也能省下一些银子,你不用担心。” 被严良这般深情的目光看着,韩晚心里又感动又高兴,她把甄玉棠的提醒抛到了脑后,“严良,你先别走,你等我一会儿。” 韩晚急匆匆跑到自己的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捧着一个盒子出来。 那盒子沉甸甸的,她将盒子递给严良,“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是我爹过年时给我的压祟钱,我一直攒着,今天我把这些钱给你。” 严良赶忙推拒,“我是男子,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再多抄几本书就是了。” 韩晚直接将木盒塞到了他的怀里,“这些银子你拿着,就当是我给你的盘缠。你要考取功名,每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不要亏待自己,也不要再去抄书了。还有啊,苏州府比咱们泰和县繁华,你去买几匹布料多做几身体面的衣裳,这样也不会被人看轻。” 严良不再拒绝,终是接了下来,“晚晚,为了你,我会努力考取功名的,你待我这么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沉溺在他深情的目光里,韩晚相信着他的每一句话,“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我等你平安回来。” 严良点点头,“那我先回学堂,我抓紧时间温书,等院试过后,我们就成亲。” “嗯。” 韩晚眼里含着泪,不舍的望着他离开。 出去韩家大门,严良脸上的深情瞬间不见,不屑的笑了下。 他不过是花费几两银子买了个珠钗,轻轻松松从韩晚手里骗来了五十两银子。要不是韩家有钱,他才看不上韩晚,更不会与她定亲。 韩晚可真是个傻丫头,不过正是因为她不聪明,严良才能轻易揣摩她的心思,从她那里拿取银钱。 * 第二日,甄玉棠去到学堂,看到韩晚眼睛有些肿,她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韩晚不好意思的开口,“严良用辛辛苦苦抄书的银子给我买了根珠钗,喏,就是我今日戴的这根珠钗。他就要去苏州了,我舍不得他。” 甄玉棠看了一眼那根珠钗,质地和样式称不上精致,估摸着买下来要七八两银子。 先不说严良一个穷书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单说这根珠钗的样式,十分普通,这样的样式并不少见,一看就不是精心挑选的。 若严良心里真的装着韩晚,又岂会花费那么多银子却随随便便买了根珠钗。 甄玉棠之所以这样清楚男子的心思,还是拜阮亭所赐。 前世的时候,阮亭也会给她买一些珠钗簪子,做工挺精致,可簪子的样式并不合甄玉棠的意。 阮亭从来没有费心为她挑选过一根簪子,每次都是听从铺子里的掌柜的意见,随便买回来送给她。 阮亭不喜欢她,所以不会花费时间在她身上费心思。 这般看来,严良对韩晚不用心,想来也不见得多么喜欢她。 甄玉棠有心想提醒韩晚几句,可观韩晚现在的状态,她就算说了,韩晚也不会相信,反过来还会觉得是她多想了。 再者,她已经提醒过韩晚两次,韩晚没往心里去,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谢夫子还没来授课,韩晚又向其他学子显摆严良送给她的那根珠钗。 她正站在阮亭的位置旁边,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阮亭的桌子,桌面上砚台里的墨汁洒出来,干净的书籍此刻变得墨迹斑斑。 韩晚赶紧用帕子擦拭着洒出来的墨汁,“阮亭,对不起啊,是我太不小心了。” 阮亭淡淡出声,“无妨。” 韩晚手里的帕子很快沾满了墨汁,但还留下好大一滩墨没有被擦拭干净。 这时,甄玉棠走过去,将手里的帕子递过去,“阮亭,给你用。” 湛黑的眼眸看着甄玉棠,阮亭接过来,“多谢。” 甄玉棠的帕子是嫩荷色的,上面还绣着几簇海棠花,阮亭擦拭着桌面上的墨汁。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特意避免让帕子上的海棠花被墨汁浸染。 阮亭在侯府长大,金玉富贵堆里出来的大少爷,所以,他有些洁癖。 看着那一滩滩乌黑的墨汁,阮亭手上的动作并不快,若他还是侯府的大公子,此刻的他肯定会直接让小厮把这些弄脏了的东西扔出去。 看着阮亭不疾不徐的动作,甄玉棠看不下去了,虽然甄玉棠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但她可没有阮亭这么娇气。 甄玉棠直接拿过他手里的帕子,三两下就把那些墨汁擦干净了。 她好看的小下巴微微抬起,杏眸里含着灵动的笑,“阮大少爷,你怎么比我还娇气啊?” 只想和离的第十六天 阮亭微怔,他没想到甄玉棠会这样打趣他。 他还是宣平侯府大公子时,衣食住行都有侍女伺候,像这种墨砚被打翻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收拾。 他从生下来就是鲜衣怒马的天子骄子,倒也不觉得有不正常的地方,可被甄玉棠这么一打趣,好像他是有些娇气了。 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还不如一个女儿家收拾脏东西时利落,阮亭眼眸半垂,耳廓微微泛红。 看着他这般害羞的模样,甄玉棠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面前的阮亭眉目清隽,耳垂上的薄红越发显得他玉面冷白,赶走了他眉眼间的微凉。 前世时,她看不顺眼阮亭,刚成亲那几年也时常和他拌嘴,所以她还没有见识过少年时期稍显青涩的阮亭,而阮亭踏入官场之后越发沉稳,让人看不出情绪。 没想到,重来一世,倒让她见识到了这样的阮亭。 阮亭这一副皮囊是真的好看,尤其害羞的时候,是少年独有的干净与清朗、温润与青涩。 若是爱慕他的姑娘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定是既想继续打趣他,让他害羞。另一方面,又不愿再说出他娇气的这样的话语,大少爷养尊处优惯了,有洁癖也无所谓,多的是愿意为他整理收拾的姑娘。 感受到甄玉棠的目光,阮亭耳垂上的薄红更深了些,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甄玉棠轻笑了一下,不再逗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阮亭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坐下来时,甄玉棠那条被弄脏了的帕子进入他的眼睑。 甄玉棠忘记将手帕带走,不过这条帕子已经不干净了,即使甄玉棠拿走了,也只是将帕子扔了,不会再使用。 阮亭从怀里拿出另一条帕子,将那条被墨汁浸染的手帕包起来,起身出去学舍。 就在他准备扔掉的那一刻,他突然改了主意,将两条手帕握在手里,重新带回学舍,塞到了装书用的竹笈里。 * 韩晚扭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甄玉棠,“你刚才竟然说阮亭娇气,你可以啊!” 甄玉棠笑了下,“ 我就是打趣他一下而已。” “我每次和阮亭说话,心里总是有点发怵,他倒也不是不好相处,可站在他身旁,总觉得他和我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看着就像是锦衣玉食的侯府少爷。”韩晚抬了下下巴,“你竟然敢打趣他,甄玉棠,你可真胆大呀。” 甄玉棠道:“其实阮亭不是冷漠严肃的人,你刚才把他的墨打翻了,还把他的书籍弄脏了,他不也没生气嘛!” “这倒是。”韩晚点点头,“不过我还是不敢主动和他说话。甄玉棠,咱们俩把位置换回来吧。” 甄玉棠不解,“为什么?” 韩晚嘟着嘴,“马上就到院试的时间了,我行事毛手毛脚的,若是再弄出刚才那样的事情,影响了阮亭温书,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所以,咱们俩把位置换回来吧,好不好?” 甄玉棠没有拒绝,“可以。” 韩晚说的有道理,若是耽误了阮亭读书的时间,导致他院试时发挥失常,谁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虽然这一世甄玉棠不喜欢阮亭了,可她理解阮亭的抱负,阮亭日日寒窗苦读她都看在眼里,她自是希望阮亭能够像前世一样考取功名。 和韩晚换了位置,谢夫子还没有来,甄玉棠轻轻戳了戳阮亭的后背。 阮亭身子僵硬了一下,片刻后,他转过身。 甄玉棠眉峰微挑,上一次她戳阮亭后背的时候,阮亭还不搭理她。 目光在甄玉棠玉面上顿了顿,阮亭出声,“有何事?” 甄玉棠语气很轻快,带着少女的活泼,“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和韩晚换位置了,我又坐在你的后面啦。” 阮亭“嗯”了一声,未有其他话语。 甄玉棠也不在意,她清楚阮亭不是话多的人,“还有一件事,过几日可有人与你结伴一起去苏州?若是没有的话,刚好我大伯父也要去苏州,你与唐苒可以跟着我大伯父一起出发,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甄远山的打算,阮亭心里清楚,如今他一无家世,二无功名,甄远山特意让他跟着一起去苏州,未免没有存了施恩之意。 他和唐苒皆家境清贫,而甄远山不缺银子,到时候甄远山定是会想方设法拿出银子支付他这一路所花的一切费用。 施了恩,早晚要回报。 甄家是商户,拉拢他一个读书人,自古官商多结合,和甄远山走得太近,固然有利,但也有不少弊端。 既然他要走科举这条路,自身的清白以及声誉尤为重要。再说了,若是他这次榜上有名,以后不会在甄家学堂读书,和甄家人也不会再有什么往来。 这样的话,他还是不接受甄远山的恩情为妙。 阮亭淡声道:“多谢甄老爷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认识县里李家镖局老板的儿子,刚好他也要去苏州,我与他同行。” 阮亭这话并不做假,虽然他离开了京城,但他在京城的一位好友兼同窗,时常通过镖局给他送些东西。 一来二去,阮亭和李家镖局老板的儿子熟悉起来,镖局老板的儿子叫李石,比他年长几岁,这次要去苏州走镖。 “哦。”甄玉棠轻轻点头,有些意外阮亭会拒绝,按理说跟着她大伯父一起去苏州,更安全些,也更舒适些,她大伯父对苏州府也很是熟悉,能省下不少功夫。 不过阮亭不同意,她也不好勉强,“既然你有同伴了,那我大伯父也就放心了。” 李家镖局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镖局,甄家有时也通过李家镖局走货。 甄玉棠见过李老板和他的儿子,在她印象中,李老板和李石并非容易相处之人,李家父子俩膀大腰粗,说话时粗声粗气的,还特别喜欢和人比划几招。 没想到阮亭和李家父子俩认识,甄玉棠每次见到阮亭,大多时候他都是在温习功课,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识这么多人脉的。 甄玉棠柔声道:“阮亭,从今个起,我就不麻烦你帮我补习功课了,你考取功名要紧,多省些时间,你也能多看点书。谢谢你之前帮我补课,我算学提高了不少呢。祝你这次榜上有名,到时候你成了秀才郎,我是你同窗,我脸上也有光。” 阮亭哂笑,“我不一定能通过院试。” 甄玉棠确定的道:“怎么不一定?你是一定能成为秀才。” 先不说前世的时候,阮亭就通过院试了,单凭阮亭付出的努力和天资,他要是当不了秀才,也没几个人能考上功名。 甄玉棠的语气这般坚定,阮亭轻轻笑了下,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的娘亲和妹妹尚不相信他能考取功名,甄玉棠却这样相信他。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七天 换回位置,甄玉棠对唐苒说话也更方便些,“苒苒,我对我大伯父说了,后天让你跟着他一起去苏州。” 唐苒眼睛亮起来,“玉棠,你真好,我正发愁该怎么去苏州呢。” “ 有我大伯父在,这下你不用发愁了。” 甄玉棠笑着道:“对了,苒苒,这一段时间你爹爹可有再打骂你?” “没有,我爹他害怕你派人将他送去县衙里,不敢对我动手,顶多有时候训我几句。这下我也能全心全意温习功课了。” 唐苒拉着甄玉棠的手,眸里带着感激,“玉棠,多谢你,你帮了我许多许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若是没有你,我现在连去苏州参加院试的机会都没有。” 甄玉棠晃了晃她的手,“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愿意帮你,苒苒,我还等着你以后当上大晋朝的女官呢。” 唐苒使劲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嗯。” 甄玉棠拦着她爹爹,她才得以继续读书,甄玉棠还给她出银子,让她去考取功名。她能有这样的好姐妹,不管怎样,她不能让甄玉棠失望。 距离院试没几天时间,谢夫子给甄玉棠、韩晚这些不需要参加院试的学子布置了几道算学题,然后带着阮亭、韩晚还有其他三位学子去了小竹林那里。 孟夏的风,还没有那般炙热,墨色的竹叶微微摇曳,置身其中,竹子的清香扑鼻,沁沁荫凉环身。 谢夫子坐在林中的石凳上,“你们去苏州可有家人或者同伴陪同?” 其中一位学子回答,“夫子放心,我爹陪着我一起去苏州。” 谢夫子又看向阮亭,“你呢?” 阮亭道:“我与李家镖局一起。” 这下谢夫子彻底放心了,他继续说下去,“ 按照惯例,院试本该在八月份举行,但去年八月时不少州府发生了水灾,影响了院试。今年提前几个月,时间短了些,但相应的也有好处,相当一部分学子准备的没有那么充分,你们的机会更大一些。” “路上若是不幸遇到劫匪,不可与之硬碰,保证安全要紧。甄玉棠爹娘罹难一事你们也都知道,那些劫匪心狠手辣,你们去苏州定要结伴而行。” 提到甄玉棠的爹娘,阮亭分了神,听说甄玉棠当时守灵时还晕倒了,她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骤然失去双亲,心里肯定十分难过。 好在看她平日唇边总是带着笑,并没有沉溺在悲痛之中。 思绪回笼,阮亭继续听谢夫子说下去。 “院试有学政大人主持,荀学政翰林出身,性情严谨,欣赏实干之人,所以你们答题的文风,不可浮华不实。” “院试共三天时间,笔墨纸砚以及其他用具要提前准备好,带一些提神祛暑的药材。考试前食用些白果,可以减少如厕的次数。不可夹带纸条,若是被发现舞弊,不仅之前的功名要被革除,五年之内也不能再考取功名。” 谢夫子滔滔不绝,恨不得将所有经验传授给几位学子,“进了贡房不要紧张,保持平日的状态即可。全力以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你们都是为师得意的门生,只要尽力了,就不会留有遗憾。” 阮亭几人齐声应下,“是,夫子。” 谢夫子又看向唐苒,“唐苒,你是咱们学堂里唯一一个参加院试的女子,不要担心,苏州府也有不少女子考取功名。女子和男子用的是一样的试卷,你比男子有优势,女儿家更细心一点。若是有顽劣的学子故意挑事,直接告诉贡房里的衙役。” 唐苒应下,“我知道了,夫子。” 谢夫子站起身,微笑的挨个看着面前的几位学子,这些都是他的学生,教导他们这么长时间,在谢夫子心里,阮亭他们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行了,该说的为师都说了,不打扰你们温书了。你们几个进去学堂吧,阮亭,你留一下。” 等其他几人离去,谢夫子转过身,“你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又从小跟着大儒启蒙,是读书的好苗子,说实话,为师不担心你能不能通过院试,为师在意的是你的名次。你是在京城参加县考和府考的,名次排在前几。苏州的竞争没有京城那般激烈,院试的案首你可以试着争取一下。” 阮亭并不意外,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参加县考和府考时,当时他还是侯府少爷,不需要通过科举踏入仕途,所以他并没有用心准备,只是随便考一下。 如今境况不一样,单单考上秀才固然好,可天下的秀才多如牛毛,不值一提,若是能脱颖而出成为案首,于他颇有利处。是以,他才抓紧一切时间温书。 他微微颌首,“夫子,学生明白。” 谢夫子欣慰的露出笑,他教导阮亭不过一年时间,可阮亭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少年郎意气张扬,泰和县并非他的落脚地,他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 谢夫子进去学舍,“明天起阮亭他们就不来学堂了,你们同窗一场,待会儿聚在一起说说话。” 其他学子凑到阮亭、唐苒几人身边,叽叽喳喳说着祝福的话,还有些学子给他们准备了薄荷叶、果脯以及糕点之类的,让他们路上带着吃。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好歹阮亭是她的前夫,她没有表示也说不过去,给阮亭送什么好呢? 送笔墨纸砚?不行,阮亭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她再送一套,也是多此一举。 送些避暑的药材?也不行,药材不能乱送,万一阮亭对某一类药草过敏,可就不妙了。 若是送些其他东西,那也不行,阮亭明天就不来学堂了,就算她待会儿去买,也来不及交到阮亭手上。 想来想去,甄玉棠决定,还是给阮亭送银子吧,送银子最实在,再说了,她也不差钱。 她让樱桃往甄府跑了一趟,拿来二十两白银,装在精致的木匣里。 等到授课结束时,看着学堂里的学子走的差不多了,甄玉棠抱着木匣站到阮亭面前,将木匣递给他。 阮亭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甄玉棠眸子弯了弯,故作神秘的道:“你打开看一看就知道了。” 打开木匣,几锭亮闪闪的银子整齐的摆在盒子里。 阮亭抬眸,不解的道:“甄小姐为何要送银子给我?” 甄玉棠云淡风轻的道:“我有钱嘛,不差钱,你就收下吧。” 阮亭:…… 甄家大小姐果真是不走寻常路,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说辞。 阮亭将木匣推过去,“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甄玉棠就势坐在阮亭前面的座位上,与他面对面,“阮亭,你帮我补习功课那么长时间,这些银子是给你的束脩,你就拿着吧。一天一两银子,刚好二十两。” 阮亭勾了勾唇,虽然他功课还不错,但还真不值得一天一两白银,“甄小姐太看得起我了。” “你我是同窗,帮你补习是举手之劳,甄小姐不必挂怀。甄小姐还日日派人给我送来绿豆汤,不需要额外的束脩。” 甄玉棠咬了下唇,“好吧。” 一碗绿豆汤又不值钱,阮亭手里估摸着没有太多银钱,能多得一点是一点嘛! 其实,阮亭和她一样,即便落魄了,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人。 甄玉棠忍不住提点他,“阮亭,你不要我的束脩就算了,若是以后再有人找你帮忙,你可不能不要银子。可能现在你手里有点余钱,但这是不够的。等你成了秀才,要去府学读书,以后还有乡试和会试,这都是费银子的事情。” 微凉如水的眼眸注视着甄玉棠,耳畔是她那吴侬软语,虽然是啰嗦的话语,可丝毫不让人厌烦,就像他曾经尝过的那一口桃花糖粥,软糯清甜。 他还是侯府少爷的时候,不必为银子发愁,回到泰和县之后,王娘子和阮娴隔三差五想要拿走他手里的余钱。 阮亭薄唇漾起一抹浅笑,从来没有人这般为他打算,甄玉棠是第一个。 甄玉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你笑什么?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 阮亭又笑了下,清冷的玉面多了几分温煦,“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静了片刻,他又出声,“我该回去了,甄玉棠,再见。” 重生回来,这是阮亭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以前阮亭总是称呼她为甄小姐。 甄玉棠呆呆的看着阮亭,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不舍,等阮亭成了秀才,他要去府学读书,不会再来甄家学堂。 也就是说,今天过后,可能她不会再和阮亭见面了。 甄玉棠轻轻笑了下,“阮亭,再见。”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天使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八天 回到阮家,阮亭正在整理行李,王娘子进来,“ 你什么时候出发去苏州?” 阮亭转过身,“明日上午。” 王娘子手里捧着一件长衫,“娘不中用,手里没什么积蓄,给你做了件衣服,你好替换着穿。还有这些碎银,上次你给了我五两银子,我买了几匹布,还剩下二两银子,你拿着路上用吧。” 阮亭接过衣衫,将装着碎银的荷包还给王娘子,另外又给了她几两银子,“ 这些银子你留着。明日我跟着李家镖局一起去苏州,若是榜上有名,要在苏州待不短时间,你和阮娴在家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如果家里出了事情,写信告诉我。” “好。”王娘子点点头。 阮亭是她的亲儿子,自己儿子要去苏州参加院试,王娘子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她有心说几句贴心的话,可她和阮亭与寻常的母子不一样,王娘子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得干巴巴的道:“ 路上注意安全,事情办完了,早些回来。” 阮亭“嗯”了一声,将那身轻衫放在床头。 静默的气氛在屋里蔓延,王娘子拿着荷包,出去屋子。 即便陆遇不是她亲生的,可她在陆遇身上倾注了十六年的心血和精力,阮秀才离世的早,陆遇是王娘子活下去的寄托和期盼,是王娘子的所有,是她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她再也无法将同样的心血和宠爱给予另一个儿子。 阮亭与她不亲近,根本不像是她的亲儿子,不如陆遇那样贴心。行事又有自己的主见,也用不着她操心。 阮娴凑过来,“娘,大哥收下那些银子没有?” 王娘子将握在手心里的荷包亮出来,“没有,他又给了些银子。” 阮娴满意的笑起来,“大哥不要才好呢,他手里定是有不少余钱,看不上这几两碎银。咱们娘俩每天绣荷包辛辛苦苦才挣百十来个铜板,这些银子咱们应该留着。娘,我都快及笄了,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王娘子对待阮娴从来很舍得,“你也快是大姑娘了,赶明儿个用这些银子给你买对珠花。” 阮亭拿起那件天青色的长衫,穿在身上试了一下,王娘子的绣工自然挑不出什么差错,只是这件长衫尺寸不太合适。 阮亭自嘲的笑了笑,将衣服收起来,放在箱笼的最下面。 这段时日他个头又高了不少,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年纪,王娘子是他的亲娘,却没有发现这些变化,依然按照以前的尺寸给他做衣服。 整理书籍的时候,两团帕子从竹箱里滚出来,帕子上浸染着墨汁,其中一条是甄玉棠的。 阮亭捡起那两条帕子,打了一盆水,又拿来皂角,仔细的搓洗着。但墨汁并不容易被洗掉,连换几盆水,甄玉棠的那条帕子上仍然残留着墨渍。 阮亭轻笑了一下,他真是糊涂了,他这是在干什么? 甄玉棠那条绣着海棠花的手帕已经不能再使用了,他却没有扔掉,反而带回来。甄玉棠只是他的同窗,这种举动不该是他做出来的。 阮亭净了手,不再搓洗手帕,将甄玉棠的那条帕子搭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上晾晒,转身回去屋子。 * 午时用膳时,小阿芙嘴边沾了几粒碎屑,甄玉棠准备拿帕子给她擦嘴,突然想起她的手帕在学堂的时候给阮亭用了,估摸着阮亭扔掉了吧。 说实话,和阮亭说再见的时候,她是有些不舍和难过的,她与阮亭成亲十年,这一世,即便她不喜欢阮亭了,也做不到将他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对待。 不过甄玉棠生性豁达,她不打算再嫁给阮亭,便没有必要与他有太深的牵扯。 等出了孝,她就可以挑几个看的顺眼的男子说亲了。 傍晚时,甄远山回府,甄玉棠将阮亭的答复告诉了他,“伯父,阮亭要与李家镖局去苏州。” 甄远山有些遗憾,他很看好阮亭,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拉拢他,“ 罢了,本想着他在咱们家的学堂读书,一道同行更方便些。既然他已有安排,也不好强人所难,跟着谁去苏州都可以。” 徐氏接过话,“玉棠,你伯父明日下午出发,你想要捎带什么东西,写下来让你伯父给你带回来。若不是你在守孝,刚好可以去苏州游玩几日。” 甄玉棠也挺想去苏州的,算上上一世,她可好久没有尝到苏州当地的那些美食了,甚是想念。 她笑了笑,“ 以后还有机会,等我出了孝,到时候阿芙年纪也更大一些,我好带着她一起去苏州。” 第二日,唐苒跟着甄远山一道出发,阮亭则与李家镖局一起。 河水浩渺,风正帆悬,两岸青山葱郁,阮亭立在甲板上,身姿颀长,沁凉的水雾不时扑来,他眺望着前方,最远处碧水青天连成一线。 李石大步走过来,“阮亭,怎么样,你晕船吗?” 阮亭看向他,“还好。” 李石笑起来,“你是第一次乘船,想着你会晕船,没想到你身子骨不错啊!” 阮亭解释道:“我不是第一次乘船,之前从京城回到泰和县,也是走的水路。” “对,我把这茬儿给忘记了。”李石拍了下脑袋,憨憨笑起来,“给你准备了止晕的陈皮茶和生姜,看来是用不上了。有一次走镖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京城人,他上吐下泻了快一个月时间,最后下船的时候半条命快没了,那人说以后再也不走水路了。” 李石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喊他过去,他应了一声,对着阮亭,“那我先过去了。” 阮亭颌首,“好,等你闲下来我们再聊。” 阮亭凝望着澄净的水面,其实他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是晕船的。 去年这个时间,陆侯爷把陆遇接回京城,陆夫人主张将阮亭继续留在侯府,毕竟是在她身边待了十六年的儿子,虽不是亲生的,可她也舍不得阮亭。再者,留在京城,对阮亭的仕途也更有助力,王娘子也是同意的。 只是不知陆遇对陆夫人说了什么,后来陆夫人改了主意,让陆侯爷将阮亭送回泰和县。 从京城到泰和县,先走陆路,然后是水路,乘船需要二十来天时间。 那是阮亭第一次坐船,望着船底流动的水面,他头晕目眩,面色苍白,躺在船舱里尚觉得不舒服,一动不能动。稍一动弹,腹里翻江倒海。 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侯府的管家,船上每顿的膳食也不新鲜,日日都是鱼粥、鱼汤,他闻着那股腥味就吃不下。 可是相比于晕船和膳食的简陋,令他消沉怅惘的,是他的养父母。 陆侯爷知道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后,哪怕政敌用阮亭的性命做威胁,陆侯爷也不在意。这是阮亭第一次被放弃。 陆夫人先是要将他留在陆府,过了一个晚上,又改了主意。这是阮亭第二次被放弃。 那天晚上,他克制着晕船的不适,走出船舱,躺在甲板上,静静的望着天。 夏风掺杂着水汽钻进衣衫,透着微凉,漫漫夜幕与湖面相连,黝黑黯淡,望不到尽头,不远处三两渔火闪烁摇曳,冷凉而寂寥。 他不再是侯府少爷,这种落差阮亭可以接受,他并非是放不下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他想不明白的是陆侯爷以及陆夫人对他态度的转变。 陆侯爷与陆夫人,是他最敬重的父母,而他们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了阮亭,好像十六年的相处只是一场笑话。 种种变故,让阮亭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消沉之中,是不是他不够好,所以他的养父母才会轻而易举放弃他? 加之身体的不适以及在船上无人交流的孤寂,那一段时日,阮亭身上的意气张扬全然消散,如一潭死水般低沉。 回到阮家后,王娘子与阮娴又亲手打碎了他对她们俩的所有期待。不管他怎么亲近王娘子,王娘子最在意的还是陆遇。 他去到甄家学堂读书,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饮食、风俗、身边人的家世身份等,都与京城相差甚远。 他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宛若周身覆着一层冰霜,按部就班的来学堂读书,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反正没有人会在意。 可就是这个时候,甄玉棠闯进了他这潭死水里。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大妹、菀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十九天 甄玉棠幼稚的在他座位上放蛐蛐,还在他的桌子上刻了“冷面阎王”四个字。 甄玉棠就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花,向阳而生,身上有一股灵动与明媚的朝气,在捉弄他的事情上,总是精力满满。 起初,阮亭觉得甄玉棠太过骄纵,每日走在去学堂的路上,他就在想今天甄玉棠又会耍什么幼稚的花招。 甄玉棠的存在,让他一贯的消沉清冷渐渐散去,调动了他的情绪,让他不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毕竟,他每天要应付甄玉棠的捉弄,也是极费心神的,哪还有精力想其他的事。 每日读书时,看到桌面上那歪歪扭扭的“冷面阎王”四个大字,阮亭忍不住轻笑一下,甄家大小姐长得挺好看,只是这一手字需要多练练! 不知不觉,阮亭渐渐适应在泰和县的日子,也渐渐适应甄玉棠对他的捉弄。 他重新恢复了少年郎的张扬与野心,如今,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他要通过科举这条路,重新回到京城。 甄玉棠无意识的闯进他这潭死水,精力满满的搅动着水面,死水终得流淌。 即便甄玉棠捉弄过他,阮亭对她并不十分厌烦,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娇气任性的姑娘。 当然,如今甄玉棠要比以前懂事许多,不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了。 “阮亭,过来用膳了。” 听到李石的喊声,阮亭回过神,不再想甄玉棠,走过去用膳。 院试一连三日,吃喝都在贡院里进行,苏州府下面的各个县城以及苏州府,参加院试的学子足有两千人,最终录取的仅二百人。 严格检查之后,阮亭进入贡院,这次院试的题目难度不大,但他不可掉以轻心。 两场考试结束后,阮亭并没急着离开苏州。等待结果的时候,他逛了几家苏州的铺子,比较之后,买下了一批花纹精致新颖的布匹,过几日通过李家镖局运回苏州。 泰和县虽是比较富裕的县城,但各方各面还是比不上苏州,这些布匹运回去,省了运费,又可以转手高价卖出去。 回到阮家,侯府的那些东西多半没有带回来,陆侯爷给了他几张银票,但读书花销颇大,他还要留着以后去京城的费用,平日还要给王娘子一些零用,所以他手里的余钱并不富余。 阮亭投入的本钱不多,最后也挣不了多少银子,这算是一次尝试。等他到府学读书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其他赚钱的营生。 忙完布匹的事情,剩余的时间阮亭整日待在书肆里。 一转眼几日过去,到了出结果的时候。 一大早,李石兴冲冲的起了床,买了笼包子,要去看院试的榜单。 阮亭拦着他,“若是出了结果,会有衙役来落脚的客栈通知。” 李石一口一个小笼包,“ 那也不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替你看,你也知道,我是个急性子。” 阮亭摇头笑了笑,起身跟在他后面。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李石人高马大,轻而易举挤进去,过了一会儿,嘴巴咧到耳根处,激动的冲着阮亭高声喊道:“乖乖,阮亭,你是案首,是整个苏州府的第一名!” 唇角扬起,眉宇间透着意气,阮亭清楚自己的实力,通过院试是没问题的,至于能否成为案首,他没有太大把握。好在,他是本次院试的案首。 第二日,荀学政举办了宴席,招待这些新出炉的秀才。 阮亭身为案首,自是风头无量,荀学政颇是欣赏他。 等其他秀才离席后,荀学政叫住他,“阮亭,老夫之前在京城见过你,你可还记得?” 阮亭对荀学政有些印象,“学生自是记得。” 荀学政负手而立,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眼下没有其他人,你无需讲究这些礼节,称我一声荀叔就好。几年前我回京述职,曾在宣平侯府与陆侯爷小聚,当时你才十一二岁,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回到泰和县后,陆侯爷与陆夫人可与你有书信往来?” 阮亭非宣平侯府的少爷,像是戏文里的情节一样,这件事在京城贵族圈里传得人尽皆知,荀学政也听说过。 阮亭淡声道:“刚回去时,陆夫人曾给我写过一封信。” 荀学政叹口气,他总觉得陆侯爷与陆夫人太过薄情,养育了十六年的孩子,可以这般轻易割舍。一年时间过去了,才给阮亭送过一封信,就这么不闻不问了。 “ 你乃此次案首,老夫并非因认识你,而对你有所偏颇,你的策论、诗赋都很出色,言之有物,可见其才情。接下来你可以去苏州府学读书,府学每月会给你发四两廪银。鉴于你是府案首,提督学院这次也奖赏你五十两银子。老夫对你很是看重,你在府学勤勉读书,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找老夫。” 阮亭作揖,“多谢荀叔。” * 甄家学堂里,韩晚焦灼的道:“甄玉棠,院试的结果也该出来了吧,你说严良能考上秀才吗?” 这几日来,韩晚一天不知要问她多少遍,甄玉棠无奈的随口回了一句,“能。” 韩晚笑起来,“我也希望严良可以通过院试,倒不是说我想当秀才娘子。他读书那样勤奋,又有才气,若是他成了秀才,平日也能多些进项,不至于再辛辛苦苦的抄书。” 她又道:“你说,唐苒和阮亭能成为秀才吗?” 甄玉棠很是确定,“当然可以。” 韩晚有些怀疑,“要是他们三人都通过了院试,我就当你是嘴巴被开过光的仙女。” 甄玉棠好看的小下巴微微抬起,“我本来就是仙女,这件事不需要怀疑。” 韩晚“噗”的笑出来,“你可真臭美呀。” 她们俩正说笑着,突然学舍里进来几人,正是刚从苏州回来的三名学子。 其他学子一股脑围过去,韩晚也赶紧过去,七嘴八舌的打听着,关心着院试情况。 其中一位学子名周煦,“我们几个就是去凑人数的,去了府城才知道,出色的学子可太多了。唐苒倒是考上了,最厉害的是阮亭,你们猜他的名次是多少?” “前五十名?” “不对,我猜他的名次排在一等。” 其他人滔滔不绝猜起来,周煦摇摇头,慢条斯理的揭晓着答案,“ 你们都猜错了,阮亭是案首。” “案首?” 不少人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们知道阮亭功课很是不错,可也只是在甄家学堂而已,学堂里出色的学子并不多,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阮亭会是第一名。 周煦感叹着,“是啊,咱们学堂出了一个案首,阮亭可给咱们张脸了。” 韩晚赶紧回到座位上,激动极了,“甄玉棠,你听见没有,唐苒考上了,阮亭还是案首。” “我听到了。”甄玉棠笑起来,她早就知道阮亭和唐苒会成为秀才,并不太意外,当然,她也是为唐苒和阮亭高兴的。 这时,樱桃急匆匆进来学舍,“小姐,阿芙受了凉,刚才闹肚子了,她闹着要见你。” 甄玉棠脸色一变,赶忙起身,“韩晚,我先回府,待会儿你帮我向夫子告个假。” 韩晚点点头,“好,你快回去吧。” * 处理好一切事宜,阮亭回到泰和县,与李石分开时,李石笑呵呵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等回家后,我爹肯定又要在我面前唠叨,让我跟着你多学习。等得空了,来我家吃饭啊。” “好。” 阮亭勾了勾唇,将两包苏州糕点递过去,“这次去苏州,多仰仗你帮忙,这些糕点带过去给李婶尝一尝。” “客气什么!” 李石接过来,“镖局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与李石分开,阮亭回到阮家,王娘子与阮娴并不在家。 阮亭将行李放下,沐浴之后换了身衣衫,周身淡淡疲意散去。 屋里只他一人,平日这个时候,他正在学堂读书,突然闲下来,阮亭竟有些不习惯。 他出去院门,朝学堂走去。 这个时间点谢夫子正在授课,这时去不太合适。可他也不说不清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去了甄家学堂。 看到阮亭,学舍里沸腾起来,“阮亭来了,咱们的案首来了!” 阮亭下意识看向甄玉棠的位置,她不在。 心头涌上淡淡的失落,他不得不承认,挑这个时候来学堂,他正是想要见甄玉棠一面。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大妹、菀菀 1瓶;没有情腺的月老 6瓶;云深不知处 3瓶;路人葭、西瓜大妹 2瓶;菀菀、永昼、千花飞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天 谢夫子朝阮亭招手,“快来,你果真没让为师失望,能教出一个案首来,为师总算圆满了。” 收起心头淡淡的失落,阮亭面色如常,走过去,“是夫子教导的好,时常为学生传业解惑。学生买了些苏州的果脯,学生还记得夫子喜茶,给夫子带了两斤君山银针,望夫子不嫌弃。” 谢夫子捏了一小撮君山银针,递到鼻尖嗅了一下,“不错。” 虽不是些玉馔珍馐,但这些东西是他最得意的门生送来的,谢夫子很是满意。 和谢夫子说了些关于院试的情况,阮亭又将果脯糕点一一分给学堂里其他学子。 其他学子围在阮亭身边,“阮亭,你可太厉害了,以后说出去咱们是同窗,我们脸上可有光呢!” 周煦问道:“阮亭,你是不是要去府学读书了?” 阮亭回了一声是。 周煦情绪低落下来,“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平日大家在一起读书,突然分开,感觉少了点什么。” 此话一出,学舍里热闹的气氛静下来,淡淡离愁漂浮在每个人的心头。 正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彼此的相处都很纯粹,等阮亭离开学堂,再见面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阮亭虽只在甄家学堂待了一年,可他也有些不舍。 他不想说些离别的话语徒增伤感,“若你们通过了院试,我们还是同窗。或者你们把家里的铺子开到苏州去,到时候我去买东西时,可要记得给我便宜些。” 在甄家学堂读书的学子,多半家里是做生意的,听阮亭这么一说,顿时起了斗志。 其中一人高声道:“没问题,我们比不上你读书好,开铺子做生意不能比不过你,等将铺子开到了苏州,不给其他人便宜,也要给你便宜。” 这句话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又有几分许诺的意味。少年郎风华正茂,即便不读书踏入官场,也有无数的可能,总要有些抱负和斗志。 假以时日,他们这些少年终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昂扬而峻拔。 周煦对周围学子使个了眼色,其他学子坏笑一下,趁阮亭不注意时,将他横抬起来,用力将他抛起来,齐声喊着口号,“阮亭,最棒;阮亭,最棒。” 阮亭微怔,他还是侯府公子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样的事,他明白,这是学堂里的同窗表示赞扬以及离别的一种方式。 阮亭唇角漾起笑,笑意越来越浓,清隽耀眼,这是他回到泰和县后,少有的发自肺腑的高兴,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结识这一群同窗,是一段很珍贵的经历。 谢夫子在不远处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不管这些学子成绩出色与否,都是他喜欢的孩子。 转眼到了午时,周煦等人与阮亭道别之后,各自回了家。 谢夫子朝阮亭走去,“为师还记得你刚来学堂时,多么俊的一个孩子,就是有些清冷,不爱说话,还不爱笑。一年时间过去,阮亭,没有那么冷凉淡漠了。为师很欣慰,你能有这些变化。” “去了府学仍不可懈怠,你的天地不该是小小一个泰和县,也不该是苏州府,为师很看好你。不过,即便读了万卷书,品性才是立身之本,不负初心,真诚相待。” 阮亭没想到谢夫子会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他正色应道:“夫子教诲,学生谨记在心。” 谢夫子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若是得闲了,多来学堂看看为师和其他同窗,为师先回去了。” 学舍里只剩下阮亭一人,空荡安静,阮亭注视着甄玉棠的座位,她还是没有出现。 阮亭走过去,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歪歪扭扭的“冷面阎王”四个大字。 甄玉棠刻在他书桌上的字还在,但他想见的姑娘,却一直未出现。 收回右手,阮亭转身出去学舍,走到学堂大门口时,他驻足转身,东边的竹林,伴随着午时的风“沙沙”作响,蔚然苍翠,学堂屋顶的瓦檐泛着一层莹润的日光。 在甄家学堂的短短一年时间里,他经历了许多,有过消沉的时刻,也有过高兴的时刻。 去到府学读书后,他应当没多少时间再回到甄家学堂,许是下一次见到甄玉棠的时候,甄玉棠已经将他抛到脑后了。 * 韩晚离开学堂,并没有急着回家,这一段时间她和甄玉棠关系亲近不少,阿芙生病了,她应当来探望,“阿芙怎么样了?” 甄玉棠柔声道:“她睡觉时贪凉,将被子踢开,受凉闹了肚子,刚才喝了汤药,这会儿睡下了。” 韩晚叹了口气,“你也挺不容易的,你爹娘不在了,你还要照顾阿芙这个孩子。” 甄玉棠轻轻一笑,“还好,平时有阿芙的奶娘在一旁照顾,还有我伯父、伯母他们替我看顾,我也没出什么力气。” 韩晚将学堂的情况告诉她,“你不知道,你刚离开学堂,阮亭就来了,他给谢夫子买了两斤上好的茶叶,还给学堂里其他学子准备了果脯糕点。” 甄玉棠微微一愣,她还以为阮亭不会再来学堂了,“这会儿他还在吗?” “都午时了,他应该回家了吧。” 韩晚说着话站起身,“好了,探望了小阿芙,我也该回去啦。” 甄玉棠跟着起身,“你留下用膳吧。” 韩晚摆摆手,“不了,我爹在家等着我呢。” 送走韩晚,甄玉棠突然想起来,她买了对耳坠,样式很是精致,韩晚知道后说要看一看,今天甄玉棠将耳坠连带着盒子拿到学堂,后来因着阿芙生病一事,离开的匆忙,她忘记将耳坠带回来了。 甄玉棠准备去学堂将东西拿回来,刚走到学堂门口,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阮亭离开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 虽然没有看到正面,可甄玉棠知道,这是阮亭。 前世她与成亲十年,这一世在学堂时又坐在阮亭后面,甄玉棠怎么也不会认错。 阮亭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衫,背影清瘦挺拔,透着少年的蓬勃。 甄玉棠静静的立在原地,阮亭的身影很快消失。 看来她和阮亭是真的没有缘分。前世她喜欢了阮亭十年,而阮亭并不爱她,现在,她也没能与阮亭再见一面,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可见,她和阮亭就不该成为夫妻。 甄玉棠轻轻摇头笑了下,抬眸望着蔚蓝的天空,心湖越发的平静,她祝阮亭青云直上,常健无忧,这一世能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 而她,和阮亭是真真正正的再见了。 ※※※※※※※※※※※※※※※※※※※※ 给小可爱们说一下,周四换榜,所以当天的更新提前到周三晚上11点。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60209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816194 29瓶;嘻嘻嘻嘻嘻 5瓶;永昼 2瓶;西瓜大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一天 过了两日,小阿芙不再闹肚子,甄玉棠得以闲下来。 她吩咐道:“樱桃,备好马车,待会儿去唐苒家里。” 唐苒随着甄远山回到泰和县,说第二天来找甄玉棠。可一连几天过去,迟迟未见到唐苒。 就算她被急事绊着了脚,过去了两三天,总该将事情忙完了。 甄玉棠觉得奇怪,有些担心唐苒。 * 唐家,唐苒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哑哑的,哀求道:“爹,整个泰和县都没几个女秀才。你就让我去府学读书吧,若是我有了出息,咱们唐家也能跟着沾光。” 唐老三抽了一口旱烟,再慢慢吐出来,唐苒成了女秀才,给他长了脸,他确实很是得意,可去府学读书,要花费不少银子。 “ 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哥哥该娶媳妇了,你下面的几个弟弟再有两三年也该成亲了。你去府学读书,束脩就要十来两银子,再加上你每月吃饭的费用,一年下来要多少银子!” “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张罗着说亲了。女儿家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处,你成了秀才,本来就不好说亲,再等一两年,就更嫁不出去了。” 这几日,唐苒正是因为唐老三不让她读书而没有去找甄玉棠。 她满心欢喜回到家,唐老三却不让她去府学读书,要她赶快嫁人,要她为了哥哥弟弟们放弃学业。 唐苒努力的要走出这个家,当初她得以去甄家学堂读书,也是她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机会。 邻居家有个秀才郎,当时唐老三准备领着几个儿子过去,让那个秀才郎掌掌眼,看看哪个儿子最有读书的天分。 唐苒知道后,偷偷的央求邻居家一个哥哥教她几个字和一首诗,然后又哀求唐老三带着她一块过去。 唐苒的哥哥唐来,以及她那几个弟弟,皆大字不识一个,当然比不过她,那个秀才郎说唐苒最有读书的天分。 考虑到唐家的情况,那个秀才推荐了甄家学堂,甄家学堂束脩极低,不需多少银子,加之唐苒苦苦争取,唐老三才松口让她去读书。 有了读书的机会,唐苒很珍惜在甄家学堂的日子,她不敢有一丝松懈,平日上完课,回到家还要烧火做饭洗衣服,唐老三一不顺心就对她又打又骂,她也会觉得累,但她更想走出这个家。 如今,好不容易她成了秀才,可她的家人,硬生生斩断了她所有的希望,想要将她死死按在这一滩令人窒息的污泥里。 唐苒再一次哀求,“爹,我不嫁人,我要读书。银子的问题,就当是我先借您的,我去府学读书,有空的时候可以抄书,也可以找家铺子打短工,可以顾着每月的饭钱,花费不了多少银子的。” 唐老三又吸一口旱烟,“你说的轻巧,到最后还不是老子给你出钱! 你在家安心待着吧,明天让你娘找个媒婆给你说亲。” 泪珠涌满整个眼眶,唐苒抹了一把泪,转身往外走。 唐老三低喝道:“不在家待着,你去哪儿?” 唐苒哽咽的开口,“我去找甄玉棠,这次去苏州府,是她给我出的盘缠,剩下的银子我还给她。” 这几日她哭也哭过了,道理也讲了,可不管怎么坚持,唐老三都不同意,她只得去找甄玉棠拿主意。 其实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麻烦甄玉棠,可她实在没法子了。 唐老三粗声道:“你真是一根筋,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花了多少银子,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银子咱们留着。” “爹,不行。” 唐苒说着话转身往外走。 马车在唐家门口停下,甄玉棠进去唐家,刚好看到唐老三和唐苒。 唐苒眼睛一亮,赶快跑过去,“玉棠,你怎么来了?” 甄玉棠笑着道:“我来找你啊!” 注意到唐苒那红肿的眼睛,甄玉棠问道:“苒苒,出什么事情了?” 唐苒鼻子一酸,不打算再顾忌唐老三的面子,低声道:“我爹不让我读书,要让我嫁人。” 唐老三听到这话,“甄小姐,不是我不让她读书。唐苒上头有个哥哥,下头又有几个弟弟,娶媳妇都是一大笔银子。她要是再去到府学,我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依我看,唐苒找个适合的人家成亲,也能帮衬帮衬娘家人,女儿家读太多书嫁不出去的。” 甄玉棠笑了一下,对付唐老三这种人,大道理是讲不通的。 “ 唐苒如今是女秀才,不愁嫁不出去,你也是秀才的爹了,你该发愁的是如何找一个配得上她的夫家?” 唐老三有些摸不着头脑,甄玉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玉棠又道:“苏州府随随便便一户人家,要比泰和县富裕许多。若你不让唐苒读书,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在县里找个夫家。可让她继续读书,苒苒以后在苏州府找个夫家也是可能的。” 甄玉棠给唐老三画了一张大饼,而唐老三要面子又爱慕虚荣,他止不住得意起来,若是唐苒能嫁到苏州府,那老唐家可是走了大运了。 但他仍有些犹豫,“去府学读书要不少银子,我没这个闲钱。” 甄玉棠就等着他这句话,“不让你出银子,苒苒是我朋友,她去府学的一切费用,我来出。条件是你们唐家任何一人不得再阻拦她读书。” 前世时,唐老三没少阻拦唐苒考取功名。所以甄玉棠才要这样做,这样日后唐老三也没办法越过她搞事情。 唐老三惯是见钱眼开,有人愿意供他女儿读书,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他不用花费一个铜板,唐苒还能在府学里找一个金龟婿。 他赶紧答应,“好,好。” 甄玉棠多了个心眼,写了张契条,将该写的内容清清楚楚的写上去,还让唐老三摁了手印。 唐苒送着甄玉棠出去,甄玉棠柔声道:“苒苒,你可以安心去府学读书了。依照你爹的性子,他巴不得你找个金龟婿回来,至少今年这一年他是不会再阻拦你的。” 唐苒又感动,又很感激,“玉棠,还是你有主意。你对我这么好,你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我才不让你做牛做马,我不缺银子,你用功读书就可以啦。”甄玉棠语气轻快,不愿让唐苒有心理负担,“我给你出银子,你只管花就是了。朝廷允许女子考取功名,但能够当上女官的寥寥无几,女秀才也不算多,苒苒,你很出色,你比许多男子都要优秀。” 唐苒红肿的眼睛绽放出神采,坚定的道:“嗯,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没过几天,唐苒去府学读书,临走前特地与甄玉棠见了一面,两人很是不舍与对方分开。 * 学堂里少了阮亭与唐苒,好像少了点什么,却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月底考核的时候,望着试卷,大半题目甄玉棠都知道怎么解答,那些算学题的类型,阮亭以前对她讲解过。 虽然试卷还没交给谢夫子,但甄玉棠很确定,这次她不会被打手心了,这是阮亭帮她补习的功劳。 阮亭帮她补课了二十来日,还不要一两银子,甄玉棠很是感谢。 不过阮亭也不需要她的感谢吧,阮亭去到府学,会接触到更多的人,应该不记得她这么个骄纵的姑娘了。 时间似水般流逝,一转眼盛夏过去,到了深秋。 这几个月甄玉棠没有再见到阮亭一面,即使阮亭放假回到县里,她也没有遇见他。 她和阮亭身处不同的地方,没有任何交集,无缘又无分,哪怕泰和县不算大,可要遇见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 这一日,甄玉棠乘着马车,去到她名下的一间绣品铺子。 甄远山将几间铺子转移到她的名下,这间铺子是其中一个。 甄玉棠就快及笄,等她及笄后,该自己打理生意。是以,她今日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甄掌柜迎上来,“小姐,您过来了。” 铺子的掌柜和甄玉棠一个姓,和甄家有些关系。 甄玉棠笑了笑,“甄叔,我随便看一看。” 甄掌柜将甄玉棠请到屏风后,倒了一盏茶,和她说起铺子的情况。 恰好,这时王娘子与阮娴母女俩来铺子里卖绣品。 王娘子将小竹篮递过去,“这是我们这几天绣的荷包。” 店里的伙计检查了一番,“王娘子,这次的荷包针脚有点乱啊,价格要降一降。” 阮亭成了院案首,王娘子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了起来,做针线活也不如以往那样用心。 但她并不承认,“我也是个老绣娘了,哪里针脚乱了?我瞧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甄玉棠在屏风后听到这番话,觉得耳熟,她走到屏风处看了一眼,原来是王娘子和阮娴。 甄玉棠示意甄掌柜出去一趟,将王娘子绣的荷包拿进来几个。 她翻着看了一眼,绕是甄玉棠绣工不精,也能看出来这些荷包很是一般。 甄掌柜出声,“小姐,王娘子的儿子是院案首,要不还按照以前的价格来吧?给她一个情面。” 甄玉棠不同意,“甄叔,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咱们是做生意的,不是做善事的。若是这一次松了口,就会有下一次。” 王娘子和阮娴是什么样的人,甄玉棠比谁都清楚。 甄掌柜出去说了之后,王娘子不依不挠的闹起来,“这五六年来,我们母女俩绣的东西都是拿到你们铺子里的,说降价就降价,你们太不讲情面了!” 阮娴抬着下巴,趾高气扬,“我大哥是院试的案首,我是他妹妹,你们这般欺负人,我让我大哥找县令老爷讨公道去。” 甄玉棠讥讽的笑一下,阮娴的大哥还是她前夫呢,她才不害怕阮亭! ※※※※※※※※※※※※※※※※※※※※ 这一章是周四的更新,周五的更新也提前到周五凌晨0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魇 9瓶;清梦 3瓶;丁兮兮的崽、菀菀、无事三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二天 甄玉棠从屏风后出来,“你们送来的绣品水准不如以往,降低价格也是理所当然。就算你大哥请来了张县令,我甄家铺子也不理亏。” 阮娴和王娘子转头看过去,这不是花朝节那日与她们有过过节的姑娘吗? 阮娴眼角吊起来,语气很冲,“ 你又是谁?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甄掌柜沉声道:“阮小姐慎言,这是我家小姐。” 甄家的小姐?阮娴直直的盯着甄玉棠,一下子噤了声。 甄家可是泰和县数一数二的商户,她和王娘子这几年来绣的东西也都是送到甄家的铺子。要是早知道这个女子是甄家小姐,花朝节那日她才不敢得罪她呢! 王娘子赶紧道:“娴儿不懂事,得罪过甄小姐,还望甄小姐见谅。甄小姐不妨看一看我绣的这些荷包,一针一线都是下了功夫的,我与甄掌柜也是老熟人了,何必这么较真?” 甄掌柜接过话,“ 王娘子此话差矣,虽然咱们认识,可该较真的还得较真。你将东西送到甄家铺子里,这些绣品质量不行,我们也卖不出去啊!” 王娘子脸色不太好,如今她底气足了许多,“既然你们看不上这些东西,我们不卖就是了,多的是有人要。” 王氏还真是厚脸皮啊! 甄玉棠轻笑了下,不疾不徐的道:“甄叔,从今个起,咱们铺子不再收她们俩送来的绣品。” 王娘子狠狠愣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盯着甄玉棠,甄家小姐这是要断了她们的营生啊! 甄玉棠懒得再搭理王娘子母女俩,重新去到屏风后坐下,翻看着账簿。 前世王娘子与阮娴那些无耻的行径,她可还记着。如今阮亭不过是成了院案首,王娘子便作威作福起来,拿阮亭和张县令来压她。 既如此,甄玉棠便不再给她面子。 王娘子沉着一张脸出去铺子,“咱们与甄家铺子合作几年了,甄家铺子给的价钱也很是公道,如今说不要就不要,那个甄小姐可真是蛮横不讲理!” 阮娴撇着嘴,“娘,甄家铺子不收咱们的东西就算了,泰和县这么多商铺,如今您还是院案首的娘亲,还愁东西卖不出去吗?” 听阮娴这么一说,王娘子心里舒坦许多。 十月二十六,是甄玉棠及笄的好日子,恰好赶上府学月底休假,唐苒也回到了泰和县。 甄玉棠还在守孝,一切从简,除了甄家人,只请了唐苒、韩晚以及其他几个同窗。 唐苒去府学读书后,为了省路费,平日很少回来。 甄玉棠对着她道:“苒苒,你瘦了好多啊,你每顿多吃点,千万别心疼银子。” 唐苒挠了下脑袋,“其实我吃的挺多的,府学下午是礼乐御射的课程,时间比较充足,刚好有家布衣铺子缺对账的人手,我在那里帮忙,一个月能有两三两银子,晚上回去后,我再抄半个时辰的书,这才瘦了些。” 甄玉棠有些心疼,“你要读书,还要对账抄书,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你不要有负担,眼下你好好读书就是,等你以后成了女官,还怕还不起我的银子吗?” 唐苒点点头,“玉棠,你放心,我有数的。” 甄玉棠了解唐苒的性子,她不再说什么,盘算着待会准备些补身的药材让唐苒带回去。 韩晚迫不及待的开问,“唐苒,你在学堂可有见到严良?” 严良也通过院试成了秀才,不过名次并不靠前。韩晚与严良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她心里可念着严良呢。 唐苒道:“见到了。” 韩晚又问道:“严良在府学的功课怎么样?” 唐苒委婉的回道:“不是很出色。” 她没敢告诉韩晚,其实严良的成绩不是还行,是非常差劲,在府学每次考核名次都排在后几名。 韩晚不太在意,“府学人才济济,他能去那里读书已经很不错了。对了,韩晚,我给严良准备了些东西,等你去府学的时候,帮我带给他。” 唐苒应下来,“好。” 韩晚又打听着,“阮亭也在府学,你可与他见过面?” 唐苒道:“见过几次,阮亭成绩每次都是甲等,很得夫子们的看重。刚去府学时,有些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县里来的学子,故意找阮亭的麻烦,要和他比吟诗作赋、骑射蹴鞠。那些人很是顽劣,后来有一次蹴鞠赛,阮亭参加了,全场数他进球最多。之后,再也没有人嚷嚷着要和阮亭一较高低。” 好久没听到阮亭的名字,这个名字渐渐淡出甄玉棠的脑海,此刻听着唐苒的话,她浅浅笑了下。 她清楚阮亭的性情,身世突变,阮亭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并不爱显摆自己。 刚开始阮亭不搭理那些人,不是怕惹事,而是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后来他被惹得不耐烦了,才会参加蹴鞠比赛。 不管在何处,阮亭总是很出色,功课是甲等,蹴鞠比赛进球又最多,好像他毫不费力就能做好所有的事情。 甄玉棠毫不怀疑,府学里那些看重阮亭的夫子,肯定有不少想把自己女儿嫁给阮亭。 不过,不管这辈子阮亭娶的是哪家姑娘,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 及笄之后,时光荏苒,一转眼又是一年春天,甄玉棠爹娘的忌日过去后,她的情绪有些低沉。 大伯母徐氏欲让她出去散心,“玉棠,外面春光正好,又到了花朝节,你和韩晚还有其他同窗约着赏赏花。” 甄玉棠答应了,逝者已逝,她可以思念父母,但不能总是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 她与韩晚约着一道去花神庙,唐苒去府学之后,她与韩晚关系亲近许多,两人心平气和说着话时,还挺能聊到一起。 花神庙这里聚了不少人,甄玉棠今日穿了身碧色襦裙,身段高挑,鬓发高挽,行走时步摇微晃,裙裾曳地,娉娉婷婷。 在场大半是年轻的姑娘,当然也不乏一些风流浪荡子。 张韶元身着锦袍,手持一把扇子,随意的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姑娘,等看到那抹婀娜的身影时,视线一顿。 他直直的望着甄玉棠,“这是哪家的姑娘?” 他身边的一个男子仔细看了几眼,“瞧着像是甄家的大小姐,去年甄大小姐的爹娘逝世,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守孝,好久没见到她了。今日一见,瞧瞧那身段,还有那长相,啧,这位甄家大小姐越发光彩动人了。” 张韶元乃泰和县张县令的小儿子,他眯了眯眼睛,之前他见过这位甄家大小姐,但那个时候甄玉棠年纪还小,好看是好看,却太过稚嫩。 没想到,等她及笄后,花神庙这里这么多女子,独这位甄大小姐最是明媚。 杏眸潋滟,琼鼻秀挺,肌肤莹白似玉,柳腰一手可握,别有一番袅娜韵味,就连被其他人选出来的花神,都要比她逊色许多。 花朝节百花争妍斗艳,而甄玉棠,便是那一朵最夺目的人间富贵花。 这样的好颜色,不难想象其襦裙下双腿该是如何的修长。要是将她娶回家,压在身下,想来定有一番滋味。 张韶元有了打算,第二日,张县令派媒婆到甄家提亲。 * 府学里,一个学子走到阮亭身边,“阮亭,沈夫子找你有事。” 阮亭应了一声,“好。” 那个学子挤眉弄眼的打趣着,“沈夫子三天两头找你,我看夫子不只是将你当学生看待,而是想让你当他的女婿吧!” 阮亭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淡声道:“这样的玩笑话还是少说为妙。” 他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出去学舍。 沈夫子对着他招手,“阮亭,过来坐。” 问了几句关于阮亭学业上的问题,沈夫子拿出一本诗集,“这是小女念瑜闲来无事写的一本诗集,我这个老头子和她这样的小姑娘年龄差距太大。想着念瑜和你年龄相仿,加之你诗赋又很是不错。你若是愿意,可以看一看念瑜做的这些诗,两人互相探讨一番。” 阮亭墨眸微垂,视线落在黄花梨木桌上的那本诗集,迟迟没有动作,他很清楚沈夫子此举的意图。 闺阁女子的诗赋,不该随随便便让他一个外男观看。虽沈夫子找了那么些说辞,可根本站不住脚。 很明显,沈夫子想要撮合他与沈念瑜。 阮亭见过沈念瑜几次,他对沈念瑜没有特别的印象,但也不反感,是个有才情、又知礼的姑娘。 而沈夫子是府学的夫子,举人出身,沈家乃书香之家,有底蕴又体面,虽然比不上京城那些世家权贵,可在苏州府来说,算是很不错的选择。 阮亭确实到了说亲的年纪,在府学读书的近一年时间,他也没有其他的心思,若是接受沈夫子的撮合,并无不妥。 可是,这几日他常常做一个梦。 梦中,他依然从京城回到了泰和县,依然是院试的案首,依然来到府学读书,而他的夫人,却是甄玉棠。 他和甄玉棠快一年的时间未见面,起初他只觉得是近来功课太过繁重,影响了梦境。 然同样的梦,一连出现三次。梦中的那些事情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似的,格外的荒诞,却又格外的真实。 生死相续,前世今生。 他并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如今却不得不有些相信,前世,甄玉棠与他成亲十年,是他的夫人。 ※※※※※※※※※※※※※※※※※※※※ 火葬场要开始啦。 接档古言《黑月光拿到虐文剧本》,求收藏。 文案一 慕念瑾从小身子骨弱,十五岁那年,被接回侯府,多了一个便宜妹妹。 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古早虐文里的短命白月光。 便宜妹妹是女主,男主则是慕念瑾的未婚夫。 女主只是替身,鸠占鹊巢,受尽宠爱,慕念瑾最后却落得凄惨下场。 她和女主同时被绑架,只有一人能被救出来。 选她,还是选女主? 男主愧疚的看着慕念瑾,“念念,我喜欢你,对不起,我选你妹妹,你成全我们,好不好?” 慕念瑾冷笑一声 ,转身看着一旁的大反派,“绑人绑一对才划算,你把他们俩绑起来杀了,我绝对不说出去。” 短命白月光?不存在的,只要她够恶毒,男女主就无路可走。 文案二 本文的大反派江寒恕,还是男主的小叔,深受帝宠,矜贵冷漠,手段狠厉。 慕念瑾和他离得越近,柔弱的身子便越舒服。 宴席上,慕念瑾笑吟吟向江寒恕敬酒,却趁其他人不注意时,葱白的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 江寒恕不动声色看她一眼,饮下那盏酒。 小剧场 夜色沉沉,本该是他侄儿未婚妻的慕念瑾,腰肢纤柔,出现在江寒恕的书房。 江寒恕修长如玉的指,抚上她的脸。 等慕念瑾出去书房,春衫微乱,芙蓉映面。 肤白貌美黑月光x假正人君子男主 ——————预收文《皇后她是美人鱼》,求收藏 棠梨是整片海域里唯一一条美人鱼 。 在她还有两个月就可以化出双腿变成人形的时候,海面上漂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受了好多伤,奄奄一息。 被美色所惑,棠梨救了他。 棠梨后来才知道这个男子是大邺的废太子陆潜。救了陆潜的第二日,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棠梨意外救了一个男子,在男子养伤的那段时日,棠梨和他互相喜欢。然而男子心底深处装着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只是拿棠梨当替身,更过分的是用棠梨身上的血,去救他的白月光。 梦醒之后,棠梨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潜,想必这就是梦中的那个负心郎,鱼尾巴一下子将陆潜又扫到了海里。 不料,此时陆潜醒了过来,漆黑的眸子盯着棠梨。 棠梨有些心虚,“ 我,我没有要害你,刚刚是我救了你。” 陆潜眸色晦暗,“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棠梨一心只想避开陆潜这个负心郎,最后却怀上了他的鱼宝宝,小美人鱼成了陆潜的皇后。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三天 不合时宜地, 阮亭脑海里浮现出甄玉棠的玉面。若非梦到了那些事情,他不认为他会和甄家的大小姐再有任何往来, 更没想过甄玉棠会嫁给他。 “阮亭,你在想什么?” 这时,沈夫子出了声。 阮亭回过神,望着那本诗集,封面上的字体娟秀,出自沈念瑜之手。 字如其人,沈念瑜是个适合成亲的姑娘。 阮亭看向沈夫子,并没有收下,“沈小姐做的诗清丽典雅, 颇有灵气, 学生不才, 愧不如沈小姐, 若是收下诗集,反而耽误沈小姐的时间。” 沈夫子皱起眉, 阮亭是院试的案首, 在府学时成绩是甲等,蹴鞠御射亦很出色, 是他的得意门生。 虽阮亭家世一般,但他为人上进,品性出众,长相更是招小姑娘们喜欢, 府学里有不少夫子想要让阮亭当他们的女婿,沈夫子也不例外。 有一次他正在指点阮亭的策论, 恰好他的女儿沈念瑜来府学给他送糕点。 沈念瑜见了阮亭一面后, 状若不经意般, 嘴里会提到阮亭的名字。 沈夫子也是过来人,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今日他拿出沈念瑜的诗集,也是在试探阮亭的态度。若是阮亭接下这本诗集,意味着他愿意娶沈念瑜。 沈家在苏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沈夫子并不觉得阮亭会拒绝。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 沈夫子有些不满,觉得阮亭这是不知好歹,他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阮亭,念瑜的诗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的,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过几日再给为师答复。行了,你回学舍吧。” 出去屋子,阮亭眉头微皱,若是没有梦到那些事情,他可能会接下这本诗集。只是,这个梦来得太过莫名。 梦中的许多事情他都经历过,但也有些是不一样的。 梦里,在甄家学堂时,甄玉棠一直都讨厌他,平日对他爱搭不理,不曾主动找他帮忙补课,更不曾给他送来过绿豆汤。 后来,阮亭成为秀才不久,甄玉棠的大伯父甄远山去到阮家说亲,王娘子见钱眼开,用孝道和恩情逼迫阮亭答应了这门亲事。 就这么,阮亭与甄玉棠结为夫妻。 若是按照梦中的时间,此时阮亭已与甄玉棠成亲了。可现实是他近一年时间没有与甄玉棠见过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梦究竟是真是假? 阮亭眉头越皱越紧,再过半个月赶上月底府学放假,他决定回去泰和县一趟。 * 张韶元要求娶甄玉棠,张县令知道后,并未反对。 他这个小儿子,在学堂读了几年书,还没有考上秀才,很明显不是读书的料子,更别提日后通过科举入仕。 若是与甄家结亲,甄家大半的生意等于是掌握在张韶元手里,日后吃穿不用发愁。 张县令派媒婆去甄家提亲,那媒婆一脸笑,“ 甄大夫人,甄家若是能与张县令成为亲家,甄家可是添了一大助力。张县令的儿子张公子,生得一表人才,还在读书准备考取功名,是个上进的郎君。若是甄大小姐愿意答应,以后可有享不完的福气啊。” 徐氏脸上笑意浅淡,什么一表人才、为人上进,真当她不知道张县令那个小儿子是什么德行! 张韶元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还未娶亲,家里的小妾都有好几房,在学堂里读书也不过是混日子,不学无术。 徐氏并不热络,说着客套话,“ 能与张县令成为亲家,自是我甄家的荣幸。只是,玉棠爹娘离世刚刚一年,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准备为她爹娘守孝三年,成亲的事情是不考虑的。” 那媒婆还想再劝一劝,徐氏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了出去,临走前给她塞了一个荷包。 徐氏转身进屋,话里带着几分怒意,“ 张县令那儿子可不是什么良配,仗着有个县令爹爹,在县里作威作福,就这还想娶咱们家的玉棠,可不能让玉棠嫁给他。” 甄远山沉声道:“这是自然。三弟与三弟妹不在了,我身为玉棠的大伯父,更要照顾好她。这段时间还是少让玉棠出门,省得再遇见张韶元。” 徐氏又去到淡月轩,将这件事告诉了甄玉棠,“你守孝的这一年来,可曾见过张县令的小儿子?” 甄玉棠有些意外,“不曾与他见过面,我平日也就是待在学堂和府里。” 她想了想,“应当是花朝节那日张韶元也在花神庙。” “估摸着是这样。” 徐氏点点头,“你不用担心,伯母已经婉拒了张县令的提亲。伯母平日也在留意那些适龄未婚配的男子,本来打算只让你守孝一年,这样也不耽误你说亲。只是,我用你还在守孝的借口,拒绝了张家的提亲,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出孝了。” 甄玉棠倒是不在意,她笑了笑,“伯母,我本来就打算为我爹娘守孝三年的,我也不急着成亲。” 甄家回绝了张县令的提亲,张韶元这人一贯风流浪荡,他可不在意甄玉棠是不是在守孝,亲自来到甄家。 张韶元毫不避讳的盯着甄玉棠,“见到甄小姐的第一面,我便对甄小姐心生爱慕。你的孝心你爹娘是知道的。若你执意守孝三年,想来你爹娘也是会心疼你的。如果甄小姐愿意嫁给我,在泰和县没有人敢欺负到你们甄家头上。” 甄玉棠不为所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已去世,我该为二老守孝三年。还有,我的亲事由我大伯父大伯母做主,他们已婉拒了张县令的提亲,还请张公子勿要再提起此事。” “甄小姐何必这么冷漠?” 张韶元离她更近了些,深深嗅一下,可以闻到甄玉棠身上的楚楚女儿香。 眼里闪过赤/裸/裸的淫/光,他低着头,故意凑到甄玉棠面前,“你大伯父不同意,那甄小姐呢?放眼整个泰和县,没有比我张家更有权势的人家,甄小姐应当知道该怎么选择 。” 甄玉棠眉心蹙了蹙,后退一步,拉开与张韶元的距离,“我自然也是不答应,张公子请自重。” 张韶元望着她时的视线,还有脸上的神情,真是让人恶心。好歹前世她也是状元郎的夫人,岂会看得上张县令的权势! 张韶元脸色阴沉下来,“甄家不过是个商户,我来向你提亲,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看甄家的生意是不想做下去了。” 张韶元恼羞成怒转身离去,颇觉损了面子。但他并未打消念头,甄玉棠那冷淡的神情,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等到甄家无路可走时,只会乖乖将甄玉棠送给他。 到那时,冷淡的美人被他压在身下,不得不迎合着他,当真是有趣啊! 张韶元放话,不许县里其他大户人家与甄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处处打压甄家的生意。 张县令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为了不得罪张县令,那些与甄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家,纷纷取消订单。 除此之外,又出现一些关于甄家的流言,直指甄家铺子的东西粗制滥造,故意抬高价格,名不副实。 甄家主要是经营布匹和陶瓷生意。布料和陶瓷生产出来,顾客却取消单子,这些东西一时卖不出去,只能砸在甄家手里。 陶瓷和布匹的花样每隔两三个月就有变化,不能长时间堆在库房里,这次损失的还是几个大单。 当初为了做这几桩生意,甄远山动用了不少银子,若是不能尽快卖出去,损失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甄远山忙的是焦头烂额,备了厚礼过去,有意与张县令恢复关系,张县令却不见他。 他又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跑了个遍,想要说服这些人买下甄家的布匹和瓷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即便张县令只是个五品小官,但他身为地方父母官,没有人敢得罪。 再加上那些流言很快扩散开来,短短几天时间,甄家商铺的顾客少了许多,情况并不乐观。 甄远山嘴角起了一排燎泡,身上的袍子也宽松许多,甄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徐氏后悔不已,“都怨我,若是当初我不让玉棠在花朝节那天出去,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甄远山脸上疲意尽显,整个人老了许多,“生意上的事情是小,玉棠长得好,如果张韶元还打着玉棠的主意,我担心等甄家倒下了,咱们就护不住玉棠了。” 徐氏脸色一白,心里万般焦急,病急乱投医,“若是…若是咱们现在赶快给玉棠说门亲事,等玉棠成了亲,张县令总不至于非要让玉棠嫁给他儿子。最好找一个家世还不错的,也能帮着咱们甄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甄远山叹口气,“你说的容易,现在县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愿意与甄家结亲!” 徐氏出着主意,“要不从玉棠的那些同窗中选一个?玉棠的同窗在咱们家的学堂读书,总是有几分交情的。” “同窗?” 甄远山皱眉沉思,突然想到一个人,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开。 * “甄老爷,您怎么来了?” 听到叩门声,王娘子出去一看,很是意外,赶忙将甄远山请进屋。 王娘子上了茶,她自是认识这位甄家大老爷,她的丈夫阮秀才曾在甄家学堂教过书,甄远山闲着没事怎么会来阮家? 甄远山呷了口茶,四处打量一下,收回视线,“王娘子,你是秀才的娘子,如今又是院案首的娘亲,你可养了个好儿子啊!” 这话一出,他觉得不太合适,阮亭也不是王娘子养大的。 王娘子脸上堆出笑,顿时洋洋得意起来,“阮亭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比不过甄家的少爷做生意的能力和手段。” 甄远山转了下玉扳指,不欲说太多废话,“阮亭在甄家学堂读过一年书,这孩子年少有为啊!王娘子,阮亭可说亲了?” 王娘子一愣,“还没说亲,他总是待在府学读书,也就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待了几天,平日我也见不到他。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我正为他的亲事发愁呢!” 甄远山朗声笑起来,这正合他意,“王娘子,实不相瞒,今日我登门是来说亲的。” 徐氏提到了甄玉棠的同窗,甄远山很快就想到阮亭,没有比阮亭更合适的郎君了。 “说亲?” 王娘子颇是惊讶。 甄家虽是商户,却不可小觑,泰和县大半的商铺都是甄家的,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甄家的大老爷甄远山还结识不少人脉,在府城也有关系,手里掌握着县里不少人的营生。就连王娘子和阮娴平日绣的荷包等绣品,也是送到甄家铺子里。 而阮家家境贫寒,王娘子怎么也没想到甄远山会亲自来说亲,“ 甄老爷可是在说笑话?” “ 王娘子误会了。阮亭这孩子在甄家学堂待过一段时日,我也算是看着他考上秀才的,他年纪不大,却勤勉上进,又天资聪颖,是个好孩子。我那侄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思来想去,我便想到了阮亭。” 甄远山笑着道。 王娘子问了一句,“甄老爷的侄女是?” 甄远山解释道:“我那侄女名字叫玉棠,是我三弟留下来的孩子。玉棠要比阮亭小上两岁,不是我自夸,我那侄女姿容很是不差,性格又温润懂事,时常帮着她大伯母打理铺子。我三弟与三弟妹离世已有一年时间,我可是将玉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王娘子明白了,既然甄远山将这位甄小姐当亲生女儿看待,想来这位甄小姐在甄家还是挺受宠的。 不过她没有一口应下,首先阮亭虽是她亲生儿子,却与她不亲近,她也做不了这个主;其次,阮亭成了院案首后,想要与阮家结亲的也不少,她总得挑选一下。 王娘子笑了笑,“甄老爷白忙之中登门,我该一口答应。但儿女亲事并非儿戏,总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这是自然。” 甄远山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看不出丝毫急色。 他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最是懂得揣摩人心。 形势紧迫,县里其他大户人家不愿得罪张县令,甄玉棠的那些同窗多半是商户,就算他们愿意与甄家结亲,也是靠不住的。 但阮亭不一样,在甄远山看来,阮亭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有阮亭与京城宣平侯府的这一层关系在。等甄玉棠嫁给阮亭,即便张县令的儿子仍打着甄玉棠的主意,轻易不敢有什么举动。 与阮亭结亲,甄家以及甄玉棠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度过这次的难关。 甄远山放下茶盏,状若不经意的说起了往事,“一转眼几年时间过去了,阮秀才也离开人世这么多年了,王娘子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啊!” 王娘子的思绪被触动,“是,好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甄远山又道:“我记得阮秀才以前在甄家学堂教过书?” “甄老爷还记得?” 王娘子面露怀念,“娴儿她爹考上秀才以后,读了好几年的书,也没能通过乡试。他去了一家私塾授课,没多久被辞退了。当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多亏甄老爷同意让娴儿她爹去甄家学堂教书。” 甄老爷感叹着,“天妒人才啊,阮秀才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真是可惜了。” 阮家受过甄家的恩惠,王娘子道:“娴儿她爹不在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铜板掰成两半都不够用。” “后来陆遇这孩子去学堂,您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念在他爹的情面上,也没要一个铜板的束脩。您与甄大夫人的恩情,这么多年我都记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答您们。” 甄远山摆摆手,“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甄家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不要放在心上。陆遇这孩子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懂事谦和,阮亭更是如此。王娘子,我可真羡慕你有两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啊!” 被人这么恭维了一句,王娘子脸上堆出笑,嘴上谦虚着,“我一个妇人,能将孩子们抚养成人就心满意足了。甄老爷的儿子也是做生意的好手,遇儿和阮亭在这一点可不如他们。” 甄远山又将话题绕回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倒是不担心,最让我放不下的便是我那侄女。若是能有阮亭这样的孩子当我的侄女婿,我也可以提前在家里过悠闲的日子喽!” 王娘子恭维道:“甄老爷为人豪爽大气,想来甄小姐和甄老爷是一样的。” “我那侄女确实不差。” 甄老爷懂得见好就收,“铺子里还有事情,那我就不打扰王娘子了。” 王娘子送甄远山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甄老爷放心,等阮亭回来了,我和他商量商量,等有了结果,就告诉甄老爷。” “好。” 甄远山大步上去马车。 —————— 阮娴凑过来,“娘,刚才那人是谁啊?” 王娘子将院门关上,“甄家你知道吧,那是甄家的大老爷甄远山。” “甄家的大老爷?娘,甄大老爷怎么来咱们家了?” 王娘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甄大老爷想要与咱们家结亲。” 阮娴突然脸红起来,“ 娘,是要跟谁结亲啊?是我,还是大哥?” 王娘子没注意到阮娴的异样,“是你大哥,甄老爷是替他的侄女来说亲的。” 阮娴脸上的红晕淡下来,有点失望,刚刚她还以为甄远山想要让她嫁进甄家呢。 她又赶紧问道:“娘,你答应这门亲事没有?” “没有。你大哥和咱们母女俩不亲近,我可不敢应下来。” 阮娴倒不这么想,“娘,大哥要是能娶甄家小姐,这可是好事啊!甄家名下那么多铺子,库房的金银怕是能堆满几个屋子。人家随随便便穿的一件衣裳,比咱们一年的花销都多呢。” 王娘子有几分犹豫,“甄家是有钱,但外面现在关于甄家的流言可不少,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说甄家铺子最近生意不太好。” 阮娴不在意,“甄家在县里的地位摆在那儿呢,等过一段时间,这些流言散去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自从阮亭成了院案首,王娘子的心气高了不少。 “ 甄家也就是在泰和县有些地位。你大哥在府学读书,若是能娶苏州府的姑娘进门,可比甄家要有权有势。再说了,若是你大哥通过了乡试,就是举人老爷,也算是半个官了,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阮娴撇了下嘴,“娘,大哥娶了官宦人家的女儿,跟咱们母女俩有什么关系?” 王娘子不明白,“怎么没关系?” 阮娴撺掇着,“大哥他看不上咱们,嫌弃咱们俩没有什么本事。他要是娶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妻子,到时候大哥只会更亲近他的岳父岳母。再说了,娶一个身份太高的儿媳,日后她要是不敬重您,您也没法子摆婆婆的谱!您不仅落不得一点好处,怕是还要受不少气!” 王娘子皱着眉,没有出声。 哪怕阮亭是她的亲哥哥,阮娴并不喜欢阮亭。 她做了一些错事,或是说了一些不对的话,阮亭根本不像陆遇那样包容她,会指出她的错误,让她好没面子。 阮亭现在常常待在府学读书,日后若是再娶一个苏州府的姑娘,怕是一年也回不到泰和县一次。天高皇帝远,阮娴可沾不到什么便宜。 “娘,陆遇哥哥不在咱们身边,大哥又不与咱们一条心,您不能一颗心全都放在他身上。如果您让大哥娶了府城的姑娘,成亲后他去了府城,对咱们母女俩不管不顾的,等您年纪大了,你能指望大哥和他的妻子照顾在您的床头前吗?” 王娘子心里一凉,脸色拉下来,“我没指望阮亭以后照顾我这个老婆子。他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没在我身边长大。我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一对养父母呢!” 阮娴挽着王娘子的隔壁往屋里走去,“是啊,娘,大哥手里的银子,也不拿出来让您保管。就算他日后当了大官,那也是他自己享福,咱们沾不了多少好处的。” “况且,别看大哥是院试的第一名,科举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考过的!如果大哥和爹一样,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没有功名,又没有银子,咱们娘俩难不成要跟着他吃苦一辈子?” 王娘子不确定的道:“那依你的意思,是同意与甄家结亲?” 阮娴“嗯”了一声,“我当然同意,娘,您可别犹豫。甄家那么多铺子,甄小姐的陪嫁想来是不会少的,等大哥成了甄家的女婿,那些铺子最后还不是咱们家的?您和我再也不用为了挣几个铜板,每日辛辛苦苦的绣东西。您眼睛都熬坏了,大哥不心疼您,我可心疼您呢!” “还有啊,那甄家小姐是商户女,进了咱们家的门,可不得事事听您的话?如果换一个苏州府的儿媳,人家怕是明里暗里嫌弃咱们呢。” 阮娴的话字字戳中王娘子的心头,陆遇去了京城,她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 阮亭不和她亲近,若是娶回来的儿媳妇也嫌弃她,那她可真是没好日子过了。 王娘子突然想起来,“不知甄老爷的侄女,是不是前几日甄家铺子里的那位甄小姐?那个甄小姐可不好相处。” 阮娴也不清楚,“我听说那个绣品铺子是甄老爷在打理,咱们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位甄小姐,估计是甄老爷的女儿或是其他侄女。您想啊,如果是同一个人,甄老爷怎么可能来咱们家!” 王娘子心里有了打算,“是这个理儿。娘这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前半辈子跟着你爹没享多少福,好不容易将你和遇儿拉扯大,没想到遇儿去了京城。娘如今不求别的,只想多给你攒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王娘子拉着阮娴的手,“娴儿,娘这后半辈子,就只能指望你了。” 阮娴眼珠子转了转,“娘,您就放心吧。” * 甄远山来到阮家说亲,因着王娘子还没有回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甄玉琛哄着阿芙睡下后,出去淡月轩。 这一段时日,甄家的生意下滑许多,她的两个伯父也整日奔波操劳。 甄家生意遇阻,是被她被拖累的,看着甄家上上下下的人面带疲意和急色,甄玉棠心里并不好受。 前世的时候,阮亭成为秀才没多久,甄远山就去到阮家说亲,很快甄玉棠就和阮亭定了亲。 所以,前世没有出现张韶元要求娶她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甄玉棠有心帮甄家度过难关,可她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并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若要张县令不再打压甄家的生意,只能求府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帮忙。 前世苏州府的荀学政很是欣赏阮亭,甄玉棠去过荀府做客。 然而这一世,甄玉棠和阮亭没有一点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和荀学政往来的机会。 再者,即便她找到了荀学政,张县令是泰和县的父母官,自古多官官相护,荀学政没道理平白无故为了甄家而敲打张县令。 甄玉棠能帮的忙有限,现在外面流传不少关于甄家铺子的谣言,当务之急是要终止这些流言,要让县里的人知道,甄家买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甄玉棠去找徐氏,徐氏正在翻看帐簿。 观徐氏面色憔悴,她给徐氏倒了一盏茶,“伯母,您歇一会儿吧。” “玉棠,你怎么来了?” 徐氏勉强打起精神。 甄玉棠道:“伯母,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您操持,又因着我,给咱们甄家惹了麻烦。” 徐氏拍了拍她的手,“别这么说,你是甄家的一份子,甄家受了无妄之灾,这不是你的错,有你大伯哥、二伯父在外面奔波呢。就算咱们甄家的生意倒下了,我和你伯父也不会同意让你嫁给张县令的儿子。” “甄家拒绝了张韶元的求亲,张县令便有如此做派,仗着自己是父母官,像个土皇帝一样,在县城里作威作福。若将你嫁给了他的小儿子,和进了火坑又有什么差别?这种人最是容易翻脸不认人。” 甄玉棠眼眶有些红,“大伯父和伯母您对我的好,玉棠很清楚,也很感激您们没有将我嫁到张家。” 徐氏笑了笑,“感激什么?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啊!” 视线移到桌面上的账簿,甄玉棠问道:“伯母,近来铺子里的情况怎么样?” 徐氏叹口气,“ 生意下滑了许多,常常来咱们铺子里的客人,大多去了别家的铺子,恰好这段时间,王家铺子、李家铺子等,都开始降价了。” 甄玉棠眉心微蹙,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别家铺子降价,客人自然愿意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时间久了,咱们铺子里的顾客都流到了别家铺子去。” 徐氏点头,“是啊,除非咱们铺的价钱比其他商铺更便宜。我和你伯父这几日在想,要不也跟着调低价格?” 甄玉棠轻轻摇头,“要便宜许多才行,不然有那些流言在,还是没有人愿意买甄家的东西。可若是价格降得太低,又是在赔本做生意。伯母,这不是最合适的方法。” 徐氏长长叹了口气,“我和你伯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无奈之举。” 犹豫了一下,甄玉棠出声,“伯母,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甄玉棠做生意的本领比不上甄远山和徐氏,是以,她没有太多把握,“流言只在一二人之间流传,便起不了风浪,诋毁甄家产品的言论四散,这才赶走了顾客。如果,能让大多人知道,甄家铺子的布料和瓷器毫无问题,流言自然散去。” “外人以为咱们铺子里布料做工粗糙,那就挑个合适的机会,将所有的工序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打出假一赔十的口号,如果哪位客人买到的东西是粗制滥造的,那就当场赔付十倍的价格。再利用说书人等,将这件事情扩散出去。” 徐氏认真思忖着,“ 铺子东西的质量自然出不了差错,这也是个好法子,不过前期的准备和宣传少不了,待会儿等你大伯父回来了,我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有了解决的办法,徐氏心头压着的石块稍稍松动,还有一件要事,她又道:“玉棠,如果张韶元还打着你的主意,咱们甄家只是商户,等哪一日倒下了,就护不住你了。我和你伯父寻思着,还是赶快给你说门亲事,以绝后患。”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要为你爹娘多守孝几年,你也没有成亲的念头。可是,张县令在县里根基颇深,如果张韶元想方设法的要娶你,到最后咱们也是无可奈何。” 甄玉棠没有立即回答,依照她的想法,她并不想赶快嫁人,一是没有那个心思,二是阿芙尚幼,离不开她。 可这次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张韶元为人浪荡狂妄,又心胸狭隘,若真如徐氏所说的那样,甄玉棠继续留在甄家并不合适。 因为她,甄家生意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甄玉棠心里很是自责,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会儿,她轻轻的道:“听伯父和伯母的安排。” 徐氏露出笑,“伯母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 ———————— 依照甄玉棠说给徐氏的法子,关于甄家商铺的流言散了许多。 这日,甄玉棠得知她外祖母生病了的消息,急忙去到林家。阿芙年纪小,怕被过了病气,甄玉棠没有带着她一道去。 林家亦在泰和县,不同于甄家是商户,林家乃杏林之家,甄玉棠的外祖父和祖父都是县里有名的大夫,她的几位表哥也从小学习医术。 林知落面带微笑,“表妹,好久不见。” “林表哥。” 甄玉棠眸子弯了弯,惊喜的道:“您回来了?” 林知落前一段时间为了找几味不常见的药材,去到了外地,甄玉棠上一次来林家时没有见到他。 林知落面上的笑容温煦,“是,我前几日回来了。走吧,外祖母正在屋里等着你。” 甄玉棠跟着他进屋,“表哥,外祖母身子怎么样了?” 林知落道:“姑姑离世后,外祖母悲痛难耐,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加之上了年纪,不如以往那样康健。不过问题不大,无需担心。” 林知落口中的姑姑,就是甄玉棠的母亲。 甄玉棠放了心,“这就好。” 进到屋里,林老夫人一看见甄玉棠,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整个人精神许多,拉着她问起甄家的情况。 为了不让林老夫人费神,甄玉棠挑着说了几句,又陪着林老夫人用了午膳,看天色不早了,准备回家。 临走时,她的大舅母高氏送着她出去,“玉棠,得知张县令的儿子去甄家提亲,我和你舅舅捏了一把汗,好在你那伯父和伯母还不错,没答应。” 甄玉棠笑了笑,“让舅母担心了。” 高氏亦是为了甄玉棠着想,“自从朝廷下了命令,不必非要守孝三年,我瞧着咱们县里好多人家都只守孝一年。你也守孝一年多时间了,又出了张韶元这件事,你和知落是表兄妹,知根知底,年龄也没差几岁。” 顿了顿,高氏说下去,“你若是愿意,明个让知落给你送些常用的药草过去。”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依照甄玉棠的性子,她没能这么快理解高氏话里的意思。 可她多活了一世,纵然高氏说的隐蔽,甄玉棠还是听明白了,让林知落给她送药材只是借口,高氏是想撮合她和林表哥。 林表哥长相不差,虽然比不上阮亭那样出众,但眉目隽秀,举止儒雅温润,从小习医,比她年长三岁。 林知落的为人,甄玉棠也是清楚的,若是和他成为一家人,甄玉棠并不反感。 心里有了决定,她轻轻笑了下,并未拒绝,对着高氏道:“好。” * 在府学读书,每逢月底,有四天休息时间。以前放假时,阮亭常留在府学,这一次,他决定回去泰和县。 还没到码头,路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老先生突然叫住阮亭,“公子最近可是梦到了旧人?” 看了他一眼,阮亭并未回答。 那老先生也不在意,“ 老夫今天心情不错,刚才想着,要给从街头那边走过来遇到的第一个年轻郎君算上一卦,公子正是这个有缘人。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阮亭神色淡漠,“ 梦到了旧人如何?没有梦到又如何?” 老先生掐指算了一下,“ 公子与那旧人前缘未断,会在合适的时间梦到她。” 阮亭不动声色的道:“我与那旧人何来的前缘?” 算命先生看着他,“一切世间,生死相续,缘深缘浅,自然是那前世的姻缘。” 说完这神神叨叨的一番话,那老先生笑着离开。 阮亭望着算命先生离开的背影,眸色复杂,前世的姻缘,恰好与他做的梦对上。 阮亭回到泰和县,王娘子给他准备了吃食,又问起他在府学的情况。 阮亭察觉,这次回来,王娘子对他的态度要比以前热切许多,“我在府学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王娘子早就想好了说辞,“ 是有一件大事,甄家的大老爷,想要与咱们家结亲,娘同意了,你可愿意娶那位甄家小姐?” ※※※※※※※※※※※※※※※※※※※※ 阮亭亭终于回到泰和县,却发现甄棠棠开始与别的男人说亲了。 明天还是0点更新,这一章给各位小可爱准备了60个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4659527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四天 阮亭一怔, “甄老爷怎会来说亲?” 去了府学读书后,他便没有再见过甄家任何一个人, 甄远山无缘无故是不会来到阮家的,更何况还是说亲这样的大事。 王娘子并不知道张韶元求娶甄玉棠一事,还以为甄远山是看中了阮亭读书人的身份。 “ 你是院案首,也在甄家学堂读过书,甄老爷对你算是知根知底,他想要让你当他的侄女婿也不奇怪。” 阮亭声音低沉,“是哪位甄小姐?” 王娘子见过甄玉棠两次了,但她并不知道甄玉棠的身份,误以为之前在铺子里遇到的甄玉棠, 是甄远山的女儿。 “甄老爷说他的侄女名字叫做玉棠。” 甄玉棠?阮亭眉宇微蹙,她还未出孝, 怎么要说亲了? 虽然和梦中的时间轨迹不大一样,但甄远山来阮家说亲, 倒是和梦中发生的事情贴合上了。 再想到那个算命先生颇为玄乎的一番话,纵然阮亭一直以来并不相信鬼神之说、阴阳轮回, 可种种证据摆在眼前,原来他做的梦, 果真是他前世经历过的事情。 甄玉棠是甄家的大小姐, 她若是想嫁人,不愁找不到出色的郎君,最初的时候甄玉棠还讨厌他。 依照甄玉棠的性子,她应当不会想要嫁到阮家来。 甄远山却一反常态来到阮家说亲,看来他不在泰和县的这段时间里, 甄家发生了些棘手的事情。 阮亭淡声道:“娘可知道甄玉棠, 或是甄家,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王娘子只是个市井妇人,她也清楚其中内幕,“前一段多了些关于甄家商铺的流言,说甄家铺子里卖的东西质量低劣,故意抬高价格,好多之前在甄家铺子买东西的客人,都不愿意去他们家铺子了。最近这几天,甄家铺子打出假一赔十的口号,流言少了些。” 看来甄家确实出了问题,阮亭没再问下去,李石消息灵通,他决定明天去找李石打听。 被阮娴教唆一番后,王娘子一心想要说服阮亭答应这门亲事,“那甄小姐性格温润懂事,秀外慧中,长得又很是好看,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为娘觉得甄小姐是个适合成亲的姑娘。” 温润懂事?秀外慧中?阮亭微微哂笑,他可是见识过甄玉棠骄纵时的样子,还敢往他的书上画猪头。 王娘子不知道阮亭心里所想,继续说着,“ 县里大半的商铺都是甄家的,别看甄玉棠爹娘不在了,甄老爷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到时间给她的陪嫁绝对不会少。” 她还怕阮亭不同意,又赶紧道:“ 你爹还在世的时候,被别的学堂辞退了,是甄老爷让你爹在甄家学堂授课,咱们一家人才没有饿着肚子。还有遇儿去学堂读书,甄老爷体谅咱们家的家境,没让遇儿拿束脩。甄家对咱们有恩,这份恩情早晚是要报答的。” 阮亭看了她一眼,眸色涌上几分微凉。 刚刚他回到家时,王娘子对他亲切了许多,阮亭还以为王娘子是在关心和思念他。 这会儿想一想,王娘子是担心他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才会对他这般亲近。 阮亭神色淡漠下来,看着王娘子,“甄家对爹有恩,对陆遇有恩,所以这份恩情现在需要我来偿还,是吗,娘?” 王娘子不敢对上阮亭的视线,她刚才说那番话,是想要给阮亭施压。 甄家确实对阮家有恩情,但与阮亭又有什么关系?自始至终,阮亭没有享受过甄家的一丁点儿恩惠,不应该由他来报恩。 王娘子叹口气,只怪造化弄人,若是阮亭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她应当会把一切的精力和疼爱放在阮亭身上的。 一瞬间的难堪很快过去,王娘子只是道:“ 娘挺愿意和甄家结亲的,不过娘不逼你,你自己决定吧。” 望着王娘子离开的背影,阮亭在想,他的亲生娘亲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擅自决定好了他的亲事,口上说着不逼他,这何尝不是一种逼迫? 王娘子的柔情和关心给予了陆遇和阮娴,是他回到阮家太晚,轮到他时,没有剩下一点。 当天晚上,阮亭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甄远山来到阮家说亲,王娘子用孝道和恩情逼迫阮亭娶甄玉棠为妻。 阮亭在侯府长大,也是有几分傲气的。他被甄玉棠捉弄过,又被逼着娶了甄玉棠,若说没有一丝不情愿,那是不可能的。 成亲的第二天早上,甄玉棠说他是个莽夫,闹着要与他和离,他还在书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甄玉棠也不少与他闹矛盾。 但是,甄玉棠给他绣过锦囊;秋闱时,她早早的在贡房外面等着他出来,贴心准备了他爱喝的汤;冬日与他一起在书房读书,火盆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遇到不懂的地方,甄玉棠来向他求教,然后他们俩一起回到寝间;甄玉棠还想着要给他生一个女儿,再生一个儿子,凑成一个好字…… 就连外人,也常常夸赞他们夫妻恩爱。 晨曦透过窗牖进来,睁开双眸,想起甄玉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阮亭叹了口气。 前世,虽然甄玉棠有几分大小姐脾气,也曾闹着要与他和离,但甄玉棠与他一起在书房看书的时候,时不时看他一眼,眸子比月色还要动人,还想着要给他生孩子。 想来,甄玉棠是喜欢他这个夫君的。 不知道前世那些事情时,在甄家学堂的那段日子,甄玉棠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骄纵、臭美,却又善良鲜活。 年少慕艾,甄玉棠总是轻而易举吸引着他的视线。 等去到了府学,繁忙的学业让阮亭很少有时间想起甄玉棠,一年的时间过去,甄玉棠从他的脑海里淡去,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情长并不在他心里占据一点位置。 他本以为,他会按部就班的考取功名,然后娶一个有才情又温柔的女子,不至于给他惹出什么麻烦事。 然而,甄远山想把甄玉棠嫁给他。 前一世甄玉棠性情骄纵了些,但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姿容出众,又会做生意,嫁给他后,持家有方,将府上的中馈打理的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是,甄玉棠对他的情意,不是弄虚作假。 罢了,既然前世甄玉棠就是他的夫人,重来一世,如果甄玉棠愿意嫁给他,他也没有另换一个夫人的打算。 若是娶了其他女子,有些女子善于伪装,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阮亭还得费时间与她相处。 拿定主意,阮亭唇边漾起一抹清浅的笑,这一段时日来横亘在心头的迷惑和犹豫全然散去,他准备去甄府一趟,问一问甄玉棠是否答应这门亲事。 * 林知落来到甄家,给甄家众人送了药材。 徐氏留着他说了一会儿话,林知落告辞回府,甄玉棠和阿芙送着他出去。 甄玉棠递给他一个食盒,“林表哥,这是我给外祖母做的一些糕点,甜而不腻,又很松软,适合外祖母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尝一尝。” 林知落接过来,“ 祖母这几日正是没有胃口,等尝了表妹你做的糕点,她老人家定是很喜欢。” 见他们俩在说话,阿芙待不住,晃了晃甄玉棠的手,“姐姐,我去学堂那边玩儿。” 甄玉棠轻轻点头,“去吧。” 小阿芙哒哒哒跑走了,林知落打量了甄玉棠几眼,“表妹,你好像有了些变化!” “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 甄玉棠随口打趣一句。 幼时,她和林知落常在一起玩耍,即便日后长大了,两人的表兄妹情谊也没有中断。 林知落摇头笑了笑,“ 你随姑姑,长相自然是不差。我是觉得你好像经历了许多,懂事了许多。” 若说以前的甄玉棠稍显娇气,现在的甄玉棠,眉眼间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出尘韵味,灵动而安定。似是经历了许多之后,不管再遇到任何是是非非,都显得无足轻重。 甄玉棠眸子弯了弯,“林表哥,你才比我年长三岁,怎么说话的口吻像是我的长辈一样?我大伯父也这样夸过我。”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阮亭来到甄家学堂,学堂距离甄府并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甄玉棠脸上的笑颜映入他的眼睑,明媚而亲密,宛若春日的日光般惹眼。 阮亭脚步一顿,眼眸湛黑,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甄玉棠和林知落。 他前世的夫人,此刻,对着一个陌生男子弯起来了杏眸,眼里装的是别的男子。 甄玉棠与那个男子之间的亲密很是明显,看起来他们两个并不陌生。 甄玉棠对唐苒这样笑过,对韩晚这样笑过,对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子这样笑过,独独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笑颜。 不知是郁闷,还是怅惘,阮亭心里突然不太舒服,光天化日,就算甄玉棠和那个男子有再多的话要聊,也总该说完了吧。 “哥哥。” 突然听到稚童脆生生的声音,阮亭看过去,看到阿芙。 阿芙跑到阮亭身边,“哥哥,你是要找我姐姐吗?” 阮亭还未来得及回答,阿芙又脆脆的冲着甄玉棠喊道:“姐姐,有个好看哥哥来找你。” 送走林知落,甄玉棠刚准备去找阿芙,便听到阿芙的声音。 她走过去,看见阮亭的身影,颇是意外,阮亭怎么在这儿? 这是她时隔一年后第一次见到阮亭,难不成阮亭是竹子精转世,怎么个头又高了不少? 身姿修长,窄腰宽肩,眉目清隽,下巴光滑,有着少年的意气和矜贵,又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总之就是,比一年前又俊朗了不少。 甄玉棠走过去,“阮亭,好久不见!” 视线落在她的面上,阮亭薄唇动了动,“好久不见。” 同窗偶遇,自是要坐下来叙叙旧,甄玉棠没将阮亭请进府里,带着他去了学堂的小竹林。 翠色葱郁,竹林旁安置着石凳石桌,甄玉棠又吩咐樱桃上来青茶。 甄玉棠出声,“你是来找谢夫子的吗?不巧,学堂今日休假,谢夫子不在。” “嗯。” 阮亭淡淡应了一声。 他是来找她的,可撞见了甄玉棠对着林知落有说有笑,他并不想让甄玉棠知道。 阿芙问了一句,“姐姐,林表哥回家了吗?” 甄玉棠道:“是,表哥回家了,等过几日再来看你。” 看来刚才那个男子是甄玉棠的表哥,默了片刻,阮亭出声,“ 刚才我遇到李石,他告诉我,甄家生意出了些问题,之前张县令的儿子还向你提亲了。” “是有这些事。” 甄玉棠没有隐瞒。 阮亭又道:“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甄玉棠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还要去府学读书,就不麻烦你了。” 既然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嫁给阮亭了,甄玉棠不愿拿甄家的事情麻烦他。 阮亭觉得有点烦躁,甄玉棠对着那位林表哥有许多话要说,对着他却是客气疏离,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陡然道:“你大伯父,前几日去我家了。” “大伯父去你家?” 甄玉棠并不知道这件事,“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甄玉棠这么一说,阮亭彻底明白了,甄远山去阮家说亲这件事,甄玉棠并不知情。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甄玉棠并不想嫁给他。去阮家说亲,只是甄远山自己的打算。 如果甄玉棠不愿意嫁给他,阮亭也不想逼迫她,“没什么重要的事,甄老爷只是去我家做客。” “哦。” 大伯父一直很看好阮亭,去阮家做客也说的过去,甄玉棠没多想。 接着,她又听到阮亭的声音,“若是张韶元还打着你的主意,你可怎么办?” 甄玉棠笑了笑,“ 我伯母的打算是赶快给我说门亲事,让我找个适合的人家嫁了,这样张韶元也是无计可施。” 阮亭眼眸半垂,“你那位林表哥,是合适的人家吗?” 原来阮亭看出来了啊,这人的眼力劲还真是厉害,甄玉棠利落的承认,“林表哥为人很是不错。” 修长的手指慢慢握紧,阮亭的心头涌上几分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感情。 纵然这一世他和甄玉棠没有什么关系,但他有前世的记忆,哪能看着自己的夫人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说亲而无动于衷? 按照梦中显示,明明甄玉棠是喜欢他的,怎么就喜欢上林知落了? 今天他来甄府,本意是想问一问甄玉棠是否想要嫁给他,若是愿意,他们俩就如同前世那样成亲。 可是,甄玉棠对着林知落笑的灿烂,还递给他一个食盒。 阮亭喉咙有些酸涩,思绪复杂,拿起茶盏一饮而尽,得,这下喉咙里更苦涩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丁、aa、淡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08232、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小透明 10瓶;潜水小白鲸 8瓶;凯凯、蔷薇 3瓶;晨熙麻麻、永昼、迷妹来催更、千花飞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五天 重生后, 甄玉棠除了与阮亭在学堂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并无其他交集, 他们俩又一年时间未见面,两人坐在一起品茶叙旧,微风吹来竹子的清香,不远处娇花烂漫,景致赏心悦目,她和阮亭却没多少话可聊。 甄玉棠客气的开口,“你在府学一切可好?” 尽管喉咙里觉得苦涩,阮亭面色却不显,放下茶盏, “一切都好。” 甄玉棠轻轻笑了下,“唐苒也在府学, 若是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帮帮忙。” 阮亭知道甄玉棠与唐苒交好, “ 这是自然,府学治学严谨, 规矩森严,唐苒在那里读书, 你尽可放心。” “那就好。” 甄玉棠又找着话题, “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没与你见面了。” 与甄玉棠之间陌生的气氛,阮亭同样感受到了,“昨天下午回来的,再过两三日去府学。” 甄玉棠心里在想,她和阮亭当过十年的夫妻, 如今却似一对陌生人一样, 说来也是挺好笑的, 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顺着阮亭的话说下去,“ 你平日读书也不要太辛苦,书是读不完的,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嗯。” 阮亭应了一声,抬眸看着甄玉棠,不由得想起他还在甄家学堂读书的日子。 最开始的时候,甄玉棠在他的书桌上刻字,还盯着他有没有好好读书方便给谢夫子打小报告。 后来,甄玉棠爹娘离世后,甄玉棠性情有了变化,不再捉弄他,也不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在他帮她补习功课的那二十来日,甄玉棠会像对待林知落那样,对他有说有笑。 若是哪一道算学题太过困难了,她会咬着笔杆,小脸皱成一团;若是几道算学题她全部做了出来,眸子亮闪闪的,透着几分小骄傲。 那是他与甄玉棠最为熟悉最为亲近的一段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顾无言。 “对了,阮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算学现在学得还不错,等到月底考核的时候,谢夫子也没有用戒尺打我的手心。这要多谢你去年帮我补课。” 好歹阮亭帮她补过课,也算是当过她一段时间的“夫子”,甄玉棠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看到甄玉棠说起这话时脸上的笑意,灿烂妍丽,不由得,阮亭薄唇勾了勾,“ 你很聪明,若是用功读书,功课应该会不错。” 已经彻底放下阮亭,甄玉棠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在阮亭面前塑造一个喜欢读书的形象,她坦然的道:“我家是商户,不能考取功名,我也不爱看那些四书五经,功课过得去就好了。倒是你,听唐苒说你在府学每次成绩都是甲等,恭喜你。” “府学人才济济,有些同窗做诗豪放爽朗,有些同窗善于策论,都很出色。” 阮亭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唐苒对甄玉棠提起他时,都会说些什么? 这时,阿芙哒哒从竹林跑出来,跑到甄玉棠身边,伸出小胳膊,“姐姐,我被虫虫咬了。” 甄玉棠一看,阿芙肉乎乎的胳膊上面多了几个红肿的小包,“疼不疼?” 阿芙摇摇头,“不疼,就是有点痒。” 甄玉棠放了心,“我们回家,我给你抹点药膏。” 她起身,又看向阮亭,“咱们同窗一场,许久未见,还没有说多少话,阿芙就被蚊虫叮了,阮亭,款待不周之处,还请你见谅。” 阮亭长身而起,“甄小姐客气了,日后有机会再见面。” 甄玉棠微微一笑,拉着阿芙出去学堂。 望着甄玉棠的身影,等到看不了,阮亭才收回目光。 他本来打算,如若甄玉棠愿意嫁给他,那他就应下与甄家结亲。 今日见了面,他才知是自己多想了,甄玉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既然如此,他还是回拒掉这门亲事。 回到阮家,翻着书籍,阮亭却难得的出了神。 今日见到甄玉棠和林知落在一起,他心里并非毫无波澜。 然而,甄玉棠现在不再是他的夫人,她与哪个男子有说有笑,亦或是要嫁给哪个男子,都与他无关。 阮亭觉得,之所以他会产生这样莫名的情绪,是因为这几日总是梦到甄玉棠,恰好梦中甄玉棠又是他的夫人,影响了他的情感,他没有把前世的甄玉棠和这一世的甄玉棠分辨开来。 对,就是这样,阮亭对甄玉棠并无特殊的情愫,在此之前,也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他们俩本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 阮亭捏了下眉心,前世已经过去,不管甄玉棠与谁成亲,这不关他的事,他也管不着,甄玉棠有选择的权利。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能混为一谈。 想到这儿,阮亭心中莫名的情绪散去,回过神,翻看着经书,等临去府学时,他就去找甄远山,将亲事推掉。 ———— 第二日,林知落又去到甄府,“ 表妹,娘说你想挑几匹布料给阿芙做些衣服,我陪着你一道去吧。” 甄玉棠一愣,随即想明白了,她大舅母高氏这是在撮合她与林表哥呢。 她也没有点明,“刚好表哥在,可以带着阿芙与我们一起去。阿芙这孩子在府里还好,一出去就像撒了野的雀儿,我一个人可看不住她。” 林知落微笑着,“好。” 走在街上,阿芙迈着小短腿跑到林知落身边,将小手递过去,“要表哥拉手手。” 甄玉棠嗔笑着,“阿芙,你见到了林表哥,就不要姐姐了。” 阿芙道:“表哥身上香香的,好闻。” 甄玉棠噗嗤笑出来,“表哥身上那是药香,许多小孩不爱去药馆,也不爱闻药香,觉得苦涩,看来阿芙以后想当一个行善救人的医女啊!” 林知落只是笑,他整日和各类药草打交道,这样的味道熏染在他衣衫上是难免的。 他牵起阿芙的手往前走,“ 等阿芙再大一点,表哥教你如何分辨药草。” 阿芙脆生生应下,咧着小嘴笑起来,“好啊好啊!” 看到阿芙这么高兴,甄玉棠也觉得开心,她快步走上去,和林知落一人一边,拉着阿芙逛街。 阮亭刚从书肆里出来,买了一块墨砚,抬头就看见甄玉棠,以及和她并肩而行的林知落。 他们俩拉着阿芙,脸上还带着笑,格外的和谐,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薄唇微微抿了抿,明明昨天他已经将道理想通了,可阮亭此刻心里仍然有点堵,难不成他还沉浸在前世的那些事情里? 阿芙左顾右盼,恰好看到了阮亭,她伸出手指着,“姐姐,昨天的那个好看哥哥在那儿。” 甄玉棠顺着看过去,阮亭怎么又在这儿? 她昨天见到了阮亭,怎么今天又遇到他了? 阿芙挥挥手,冲阮亭打着招呼,“哥哥。” 阮亭没想到阿芙会看到他,收敛好心中闷气,他走过去,“甄小姐,林公子。” 林知落看向甄玉棠,“这是?” 甄玉棠介绍着,“表哥,这是阮公子,是上次院试的案首,之前在甄家学堂读过书,和我是同窗。” 泰和县出了个院案首,林知落当然听过阮亭的名讳,“久闻阮公子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阮亭面色如常,心里的郁闷掩饰的很好,他这人越是心里有情绪,面色越是正常,“林公子客气了。” 他又道:“那我就不打扰甄小姐与林公子了。” 甄玉棠笑着道:“好,再见。” 墨眸看向甄玉棠,视线在她面上停留几息,阮亭脚步抬起,方才离去。 他又体会到了昨日那种怅惘的心情,若说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一连几次梦里梦到甄玉棠,前世甄玉棠是他的夫人,甄远山又来阮家说亲,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总是让阮亭有种错觉,觉得甄玉棠这辈子还该是他的夫人。 ———— 男人最是懂男人的心思和眼神,林知落察觉到阮亭临走前看了甄玉棠一眼,他扭过头看着阮亭离开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他这个表妹,柔颊桃腮,瑰姿艳逸,很得男子喜欢,看来刚才那位阮公子也不能免俗啊! 甄玉棠奇怪的道:“表哥,你笑什么?” 林知落道:“ 那位阮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不过眉宇看着有些清冷。” 甄玉棠顺嘴说着,“他啊,就是这样的性情,不过他不是难相处的人。” 林知落追问道:“表妹很了解他?” 甄玉棠轻轻笑了笑,语气有几分怅然,“了解吗?我也不知道。” 前世,她与阮亭成亲十年,她应该是了解阮亭的。可是,她从来没有走进阮亭的心里。 这样说来,她应该是不了解阮亭的,不然怎么会走不进他的心里呢? 林知落端详着甄玉棠,表妹刚刚及笄,也不曾与这位阮公子有过太多往来,可是观表妹刚才那句话,像是她与这位阮公子之间经历了许多。 “那位阮公子年轻有为,还和你是同窗,表妹你觉得他怎么样?” 甄玉棠好笑的道:“林表哥,你和我逛街,却一直在问我阮亭的事情,这是你身为表哥该做的吗?” “好,好。” 林知落温煦的笑起来,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过了一日,甄玉棠带着阿芙去林家探望林老夫人,好在林老夫人没有大碍了。 高氏有心让甄玉棠嫁过来,“知落,咱们府里的芍药开的正好,你带着玉棠过去看看。” 阿芙听见了,“我也想看花。” 高氏哄着,“乖,舅母给你做了栗粉糕,待会儿再带着你去看花。” 她又看向甄玉棠,“你和知落放心出去吧,老人家喜欢小孩,让阿芙陪着你们外祖母说说话。” 从小到大甄玉棠没少来林家,林家有什么她一清二楚,若是去看花,也用不着林知落陪同。 高氏此举的意图,她很清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和林知落多多相处。 想了想,甄玉棠答应了,刚好她也有些话想和林知落说清楚。 走到林府的后花园,芍药花艳丽多姿,甄玉棠直言,“表哥,舅母想要撮合你和我,你是知道的吧?” 林知落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但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起。” 甄玉棠唇角微扬,“你我是表兄妹,小时候,娘常常带着我回到外祖家,你和我还有其他年龄相仿的孩童在一起嬉笑玩耍。有什么话,我无需当着你的面拐弯抹角。” “表哥,你对我只有表兄妹的情谊,是吧?” 虽是问话,甄玉棠却很确定。 林知落一时语塞,半晌摇了摇头,“小时候玩捉迷藏,不管我藏到哪儿,你都能找到我。现在也是,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甄玉棠狡黠的一笑,“我猜,你只拿我当表妹看待,没有其他的心思,但是我娘亲去世了,又发生了张韶元那件事,舅母撮合你和我,碍于情义和孝义,你答应了。对不对?” 林知落实话实说,“ 去年姑姑去世,今年张韶元又费尽心思要娶你。姑姑曾想过给咱们俩订娃娃亲,娘和祖母也想要你嫁过来,怕你嫁给别人受欺负。你若是愿意,成亲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甄玉棠问道:“你拿我当表妹对待,我若是嫁给了你,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可是表哥,你不委屈吗?” 林知落不在意,“有什么委屈的,左右我也没有喜欢的姑娘。” 林知落雅致如玉,性格温柔,整日与药草打交道,是个非常合适的成亲人选。 如果甄玉棠自私一点,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嫁过来,林家是她的外祖家,家境不错,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欺负,还可以摆脱张韶元的觊觎。 反正不管林知落喜不喜欢她都不重要,前世阮亭心里没有她,照样她和阮亭当了十年夫妻。 可是,如果不是林知落,甄玉棠可能会自私一点。但林知落是她的表哥,她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表哥,你已经待我很好了,没有必要赔上自己的亲事,你总会遇到喜欢的姑娘的,你要娶的,应该是你喜欢的女子才对。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年,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林知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忍不住道:“表妹,有时候我在想,你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比你年长三岁,却琢磨不透你。”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我长大了嘛,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知晓甄玉棠不愿说出来,林知落很识趣的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发现我只拿你当表妹看待的?” 甄玉棠道:“你还得前两天遇到了阮亭吗?” “记得。”林知落点头。 甄玉棠解释,“你若是喜欢我,不会用很自然寻常的语气,问我对阮亭的看法。还有,你看着我的眼神,和看阿芙没什么两样。” 闻言,林知落感叹着,“好吧,你们姑娘家的细腻心思,我们男子远远比不上。” 他神色认真又起来,“ 表妹,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若是愿意与我成亲,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若是要嫁给其他人,林家也永远是你的靠山。” 眼眶微热,甄玉棠真的很幸运,有这么一群关心她的亲人,眸子弯成月牙儿,“表哥,谢谢你。但我长得这么好看,还愁嫁不出去吗?我等着你与我未来的表嫂成亲呢。” 突然想起阮亭,林知落道:“玉棠,我瞧那阮公子很是不错,又有前途,你可以考虑考虑阮公子。” “不了。” 甄玉棠摇头。 喜欢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回应,她知道绝望和难过是什么滋味,她不要再与阮亭在一起了。 “表哥,我才刚及笄,不着急嫁人,我现在就想把阿芙好好的养大成人。或者,我坐产招婿也是可以的,这样也能帮我打理甄家的生意。” 甄玉棠越想越觉得,招个上门夫婿还是挺不错的。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3427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妹来催更、杀人、沙发爱变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六天 “上门女婿?” 林知落不免意外, 毕竟甄玉棠的姿容摆在那儿,若不是张韶元打压甄家的生意,泰和县怕是不少男子愿意娶她为妻。若她找个入赘的夫君, 反倒是有些委屈了。 “ 如果要招赘婿, 人品定是要过得去。表妹, 我知你顾念我们是表兄妹, 不愿耽误我的亲事。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 平日一颗心全扑在各种药草上面, 也没有喜欢的姑娘。若是你改了主意, 告诉我一声, 我就在这里, 娘和外祖母还是盼着你嫁到林家来的。” 甄玉棠笑了笑, “好。” 说实话,听到林知落刚才那番话, 甄玉棠不是没有动摇。像林知落这样温润的男子,的确是非常适合的成亲对象,如果嫁到林家来, 她很确定,她在林家的日子一定会很舒心。 有那么一刻,甄玉棠真想不管不顾的与林知落来个亲上加亲, 可是,林家人这么关心她, 她更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与不喜欢的人成为夫妻是什么感受,她不能把林知落也拉入这样的深渊。 甄玉棠打趣着, “表哥, 你平日别总是待在医馆和那些药草为伴, 多出来走动走动,保不准没几天就能给我领一个表嫂回来。” 林知落摇头轻笑,“行了,回去吧。” 回到屋里,阿芙跑到她身边,“姐姐,舅母做的糕点好吃,我吃了好几块呢。姐姐,花花好看吗?我也想去看花。” 林知落拉着阿芙的手,“ 阿芙,表哥带着你去赏花。” 阿芙扭头看向甄玉棠,“姐姐不去吗?” 甄玉棠有些话想要和告诉高氏以及林老夫人,“ 先让表哥陪着你去,好不好?” 等阿芙和林知落出去,高氏开口,“ 玉棠,我和你外祖母刚才还说呢,你和知落年纪相仿,性情又合适,若是你能嫁到咱们林家来,你外祖母还能时常看到阿芙。” 甄玉棠柔声道:“外祖母,舅母,我正是想要提起这件事。” “您们很是疼宠我,舅母您撮合我和林表哥,也是因着心疼我。不过,舅母,您也知道,我娘还在世的时候,总说我性子骄纵。若我嫁给了表哥,您日日看到我,该有多烦啊!” 甄玉棠语气很是轻快,“还是让表哥娶一个心仪的姑娘进门吧。” 高氏也不是愚钝的人,听甄玉棠这么一说,便明白自己儿子和甄玉棠是不成了。 高氏急忙道:“ 就是天天见到你,舅母也不嫌烦,看着你这样的小姑娘,舅母和你外祖母胃口都能好不少。” “你和知落之前不是还一块出去逛街了吗?我看你们相处的挺好的,是不是知落不愿意?” “不是这样的。”甄玉棠出声解释,“舅母,您误会了,林表哥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拿他当表哥看待,他拿我当表妹看待,我们俩当表兄妹挺好的。” 高氏叹口气,“舅母盼着你嫁到林家来呢,也是你和知落没有缘分。罢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 “嗯。” 甄玉棠眸子弯起来,点点头。 这一段时日,张韶元在风月楼新得了几个女子,暂时顾不上打压甄家的生意。 关于甄家商铺的流言少了不少,甄远山到处奔波,好不容易将砸在手里的布料和瓷器卖出去一部分,当然,价格不能同以往比较。 甄家生意逐渐好转,甄玉棠也终于放心下来,开始琢磨起招婿的事情。 按照她的想法,她是不急着成亲的,可是张韶元对她的觊觎犹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阿芙和林知落相处时,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她的爹娘不在了,甄玉棠的堂哥和伯父们又时常忙碌,导致陪在平日陪在阿芙身边的都是女子。 阿芙还小,不能只有甄玉棠陪着她,这样不利于她的成长。 如果甄玉棠嫁给其他人,又不能将阿芙带到夫家。 所以,招婿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 甄玉棠单手托腮,招谁当上门女婿好呢? ———— 甄府,管家进来,“老爷,阮公子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您一面。” “快,快请他进来!”甄远山面露笑意。 他叫人上来上好的茶,“阮秀才请坐。” 甄远山打量着阮亭,一年多的时间未见,阮亭比在甄家学堂时越发俊拔。 阮亭淡声道:“甄老爷不必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甄远山寒暄几句,说起正事,“你爹曾在甄家学堂教过书,我比你爹年长几岁,叫你一声贤侄也是使得的。想来你也知道我去说亲的事情,我那侄女玉棠和你曾是同窗,你对她也不算陌生。玉棠这孩子,也算懂事和聪慧,解决甄家商铺的那些流言,也是她的法子。” “你们有同窗之情,又彼此年龄相仿,我看着很是相配。阮亭,你可愿意与甄家结亲?” 明日阮亭要去府学,他今日来甄府,正是为了这件事,“ 甄老爷,甄小姐可知你来阮家提亲一事?” 甄远山实话实说,“我还未与她说起这件事。” 阮亭早已知悉,“成亲并非儿戏,一切还是要看甄小姐的意愿。再者,目前我在府学读书,学业繁重,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甄远山极力想要促成这门亲事,阮亭现在是院案首,以后就有可能是乡试和会试的案首,不管对于甄家,亦或是甄玉棠,这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当然,他也能听出来阮亭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拒绝。 他不免有些遗憾,“真是可惜了,你年少有为,若是能和玉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的功课要紧,确实不能分心。” 甄玉棠心里装的是那位林表哥,才不愿和他成亲。 阮亭开口,“甄老爷,我明日还要去府学,那就先告辞了。” 甄远山送着他出去,“阮亭,以后闲来无事,可以来甄府做做客。” 等到甄府门口时,刚好甄玉棠从外面回来。 “大伯父。” 甄玉棠称呼了一声,又看向阮亭,颇是意外,“阮亭,你怎么在这儿?” 阮亭看着她,“我来与甄老爷说些事情。” 甄玉棠也没多想,“你要回去了吗?” 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玉面之上,阮亭道:“是。” 如今甄玉棠彻底放下了,前世的那些事情再也影响不了她,如同面对一个关系不算亲密的朋友,她道:“阮亭,你以后可以多来甄府或者甄家学堂看一看,学堂里那些同窗,也都很想念你。” 墨眸半垂,学堂里的同窗想念他,那甄玉棠呢,会想起他吗? 应当是不会的吧。 收敛心中思绪,阮亭面色依旧,“好。” 出去甄府,阮亭又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大步离去。 第二日上午,他乘船去府学。 湖面澄净,阮亭长身玉立,注视着不远处泛着涟漪的水面。 李石也在船上,“阮亭,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是有些事。” 阮亭道了一句。 李石粗声道:“ 难得啊,平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很少见你有特别的反应,你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喜欢吗?无论多么复杂的算学和策论,阮亭总是胸有成竹,可这会儿,他琢磨不清心里的想法。 “李石,你常往来泰和县和苏州府,若是甄家除了什么事情,劳烦你来府学告知我一声。” 李石应了一声好,“你怎么突然关心甄家的事情了?” 阮亭只是道:“我在甄家学堂读过书。” 李石不再多问,“好嘞,如果甄家遇到了什么事情,我肯定告诉你。” * 听闻甄玉棠打算招个上门女婿,韩晚给她出着主意,“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啊?” 甄玉棠道:“ 找个读书人吧,家境贫寒一点也无妨,为人要踏实上进,性格要和善。” 韩晚捏着一块糕点吃着,“你的要求倒是不高,但许多读书人心高气傲,可不愿当上门女婿。” 看着她嘴角的碎屑,甄玉棠好笑的道:“ 你说说,说话的这一会儿你吃了多少糕点了?你不是想要瘦一点儿吗?” 韩晚咧着嘴笑起来,“ 严良说了,他不会嫌弃我胖的。” 甄玉棠反问道:“他这么说,你就相信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要真是胖了,八成他会嫌弃的。” 韩晚如今一颗心扑到严良身上,觉得严良处处都好,“他不是这样的人。” 甄玉棠无奈的叹了口气,“韩晚,我知道你喜欢严良,我也不是在离间你们二人的感情,但男子多薄情,你要用心感受他是不是真心待你的,而不是听些花言巧语。” “我知道啦。”韩晚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读书人可都想着要考取功名呢,没几个愿意当上门女婿。” 甄玉棠不在意,“没有就算了。” 韩晚开着玩笑,“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我有个哥哥或者弟弟,我一定让他当你们甄家的上门女婿。” 甄玉棠噗嗤笑出来,“那你爹怕是不会再让你和我来往了。” 韩晚嘿嘿笑起来,“看来长得太好看也挺危险的,像我这样的,不管是去花神庙还是去哪里,都挺安全的。” 她又接着道:“对了,玉棠,我可好久没见到严良了。这几天谢夫子家里有事,学堂放假,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去府学找严良。” 甄玉棠眸子瞪圆了些,“你一个人去苏州可不行。你若实在想见他,在码头等着,托一个去苏州府的人,给严良捎个口信,让他回来就是了。” 韩晚嘴角耷拉着,“严良去府学有一年时间了,刚开始他每个月都会回来,最近这半年来,他只回来过一次,我托人给他送了信,他也不常回复。玉棠,我有些担心。” “府学离泰和县这么远,我不去亲自看一眼,放心不下的。严良脑子聪明,他要是想欺瞒我,我是发现不了的。所以,我必须要去府学一趟。” 她拉着甄玉棠的胳膊晃了晃,“玉棠,你陪我一起去府学,好不好?你若是不与我一起,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唐苒去了府学之后,甄玉棠与韩晚关系亲近起来,之前甄家生意遇到难关,韩家也曾出手帮忙过。 甄玉棠也不方便拒绝,“韩晚,你确定要去吗?” 韩晚重重点头,“我要去。玉棠,求求你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甄玉棠只得应下,“那好,我陪着你去,恰好这几日我大伯父要去苏州谈生意。” 除了陪着韩晚,甄玉棠还有其他打算,唐苒也有三四个月没有回来了,她打算去看看她。还有,张县令在泰和县只手遮天,作威作福,只有府城的官员才能压他一头,总要想法子让荀学政等人知道张县令的恶行。 将阿芙托给徐氏照顾,甄玉棠和韩晚行水路去苏州。 甄远山叮嘱道:“玉棠,韩晚,我还要去和几位掌柜应酬,不能陪着你们,这几日你们在苏州府要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客栈。” 甄玉棠道:“伯父,有侍女和小厮跟着我们,您放心吧。” 苏州繁华热闹,算上上一世,她好久没有来苏州了。 安置好住宿的客栈,第二日,她和韩晚一道去府学。 府学环境幽静,门口立着孔圣人的石像,外来人不得随意进去。 门口过来一人,穿着灰色长衫,“你们要找哪位学子?” 韩晚回道:“我们要找严良。” “严良?” 那人翻开手中的登记簿看了几眼,“你们来迟了,他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 韩晚一脸困惑,“我们正是赶着授课的时候来府学,严良不在府学,会去哪儿呢?” 那人把簿子递过来,“你看这簿子上,他登记的次数可不少,我都记下他的名字了,严良常常外出。” 甄玉棠和韩晚看了一眼,果真是严良的名字。 甄玉棠往前翻着,几乎每隔一两日严良就要出去一次,这哪是认真读书的态度? 韩晚沮丧极了,“怎么办啊,玉棠,严良不在。” 甄玉棠安抚着:“你别急,我们把苒苒找出来,等严良回来了,让苒苒告诉严良你到了苏州。” 韩晚面上的焦急淡了些,“好。” 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派人跑腿,没过一会儿,唐苒急匆匆赶到府学门口。 “玉棠,韩晚。”唐苒惊喜的喊起来,小跑着过来。 许久未见好友,甄玉棠也很高兴,“苒苒。” 唐苒拉着甄玉棠的手,“玉棠,你们怎么来了?” 甄玉棠笑吟吟的道:“韩晚想要见严良,我也放心不下你,就过来了。” 唐苒眼眶红了下,“我也可想你了,还是在甄家学堂好,那时候咱们天天都能见面。来,我带着你们进来,好等着严良回来。” 那灰色长衫的守门人和唐苒认识,利落的放了甄玉棠她们进去。 唐苒介绍着府学的情况,“ 府学虽然学业紧张,但这里的景致很是不错,有湖有花园,有假山流水,也有一个和甄家学堂一样的小竹林。平时我疲惫的时候,就会来湖面坐一会儿。” 甄玉棠环视一周,“苒苒,我们耽误你听课吗?要不你去学舍吧,我和韩晚找个地方等着你。” “没事,刚才我与夫子告了假,晚上抽时间将功课补回来就是了。” 她们三人慢悠悠的欣赏着景致,突然韩晚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为了来见严良,今天早上她没吃多少东西。 唐苒道:“学子们都是在府学用膳的,这会儿应该还剩下些膳食,韩晚,要不我带着你去吃一点?” 甄玉棠附和道:“是啊,韩晚,你去吃些东西吧,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韩晚问道:“那你呢?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甄玉棠今日穿的一双新做的绣鞋,有些磨脚,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并不舒服,“那边有个亭子,我在亭子里等你们。” “行,我们待会儿来找你。” 韩晚与唐苒两个人离开。 甄玉棠去到亭子里,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 阮亭从沈夫子那里离开,沈念瑜追着出来,“阮亭,这是我做的一些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阮亭淡淡出声,“多谢沈小姐,不过不用了。” 沈念瑜咬着唇,她见到阮亭的第一面,就对他一见倾心,只是,阮亭太过冷淡,待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并不气馁,“府学有学子举办的诗社,明日刚好有一场比赛,应该挺精彩的,你要来看一看吗?” 沈念瑜话里的意思,阮亭明白,“我明日还有事情,就不去了。” “阮亭,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沈念瑜是书香世家的姑娘,能问出这句话,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阮亭太过微凉淡漠,如果她不主动一些,便没有更近一步的可能。 顿了片刻,阮亭回答,“没有。” 六角亭正对着他,女子婀娜的身姿映入他眼睑,阮亭脚步一顿,直直的望着亭中的姑娘。 “怎么了?” 沈念瑜跟着看过去。 蓦然在府学见到甄玉棠,不得不承认,阮亭是有些高兴的。 高兴之余,他在想,要不要过去和甄玉棠说句话。 他很清楚,甄玉棠来府学,绝不是为了来见他,但他仍有那么一丝期盼。 他对着沈念瑜道:“遇到一个熟人,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沈念瑜眉头渐渐皱起来,她与阮亭相处时,阮亭待她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若不是她的爹爹是阮亭的夫子,估摸着阮亭不会有耐心和她交谈。 可阮亭看见亭中那位女子的时候,很明显是不同的,湛黑的眸子似是落了一层闪烁的星辰。 * 甄玉棠坐在亭子里发呆,韩晚与唐苒怎么还不过来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如含着春泉的眸子渐渐瞪圆,露出浅浅的笑,“阮亭?” 墨眸涌上不明显的笑意,阮亭道:“是我,你怎么在这儿?” 甄玉棠站起身,“我陪着韩晚来府学找严良,然后看望苒苒,她们俩去吃东西去了,我在这儿等着她们。” 阮亭“嗯”了一声,他应该离开的,但他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亭子,“ 要不要我带着你去找她们?” 甄玉棠微微一怔,轻轻点了下头,“好,那麻烦你了。” 阮亭都这么说了,她要是拒绝,显得太生分了。 阮亭走在前面,甄玉棠由于绣鞋有些磨脚,便落在后面。 阮亭转过身,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裙裾之下,虽然不明显,但可以看出来甄玉棠走路时不太舒服。 他陡然道:“不用急,慢点走。” 甄玉棠又是一愣,“好。”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阮亭吗?突然这么关心她,她有些不适应呢。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华清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天使呀 2个;林岘、桃李不言、爱吃饺子皮不吃香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56373 10瓶;林岘、三澄、goty、西红柿炒番茄 5瓶;路人葭、小天使呀 3瓶;半生、sun 2瓶;19403258、迷妹来催更、顾繁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七天 许是为了照顾甄玉棠, 阮亭特意走的慢了些,府学里很安静, 沿着青石路面往前走,他们二人肩并着肩,彼此离着一些距离。 两人并没有说话,甄玉棠和阮亭都不是话多之人,过了一会儿,阮亭出声,“那处就是府学学子用膳的地方,唐苒和韩晚就在里面。” 甄玉棠道谢,“麻烦你了, 阮亭。” “ 不客气。” 顿了顿, 阮亭又补充一句, “甄小姐准备在苏州府待多长时间?” “阿芙离不开我, 我也不能待太长时间,准备后日回去。”甄玉棠冲他浅浅笑了下, “阮亭, 那我去找苒苒和韩晚了。” 阮亭颌首,“嗯”了一声, 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甄玉棠离开。 这几日,有个问题一直横亘在他的心头,前世, 甄玉棠是喜欢他的,可是, 为何这一世甄玉棠拿他当个陌生人一样呢? 甄玉棠会对他笑, 会对他道谢, 会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可在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看不到一丝泛起的涟漪。 阮亭薄唇轻抿,没有遇到甄玉棠之前,有过一些世家贵女向他向他示好,也有像沈念瑜这样的女子接近他,可阮亭并没有同样的想法。 在他看来,儿女情长,还不如策马御射来得畅快。 哪怕他如今性情沉稳了不少,但他并不擅长儿女情长,会感到迷惑,会感到怅惘。 他一个人知道前世的事情,可他前世的夫人,只是拿他当同窗对待。 韩晚用过膳食之后,脸上的苍白渐渐散去,甄玉棠又与唐苒说了一会儿话,迟迟不见严良归来,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她们准备先回去客栈。 甄玉棠道:“苒苒,我和韩晚先回去客栈,晚上的时候,你来客栈,我们一起去吃松鼠桂鱼。” “好。” 唐苒有些不舍,送着她们出去。 韩晚情绪有几分低落,“唐苒,若是严良回来了,你告诉他,让他明天来客栈找我,我就在客栈等着他。” 唐苒安慰她,“我一定会告诉他的,你别太着急。” 甄玉棠和韩晚准备回去,没走几步,又见到阮亭,看架势,是在特意等她的。 阮亭朝她走来,掌心里躺着一瓶白瓷药膏,“你走路不舒服,这瓶药膏可以消肿止痛。” 盯着那白瓷药膏,甄玉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前一世她是阮亭的夫人,阮亭对她可没有这般用心。 真是可笑,重来一世,阮亭却特意给她送来了药膏。 那她是收下还是不收下呢? 不收下,显得太不知好歹,再说阮亭可能只是出于同窗之谊。她不打算和阮亭再成为夫妻,但也不是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甄玉棠浅笑了下,接过来,“多谢你,你特意跑一趟,阮亭,等你回到泰和县了,我还请你在学堂的小竹林品茶。” 勾了勾唇,阮亭道:“好。” 甄玉棠道:“那我先回客栈了。” * 韩晚心里的沮丧少了不少,提起精神打听着,“玉棠,阮亭怎么给你送药膏来了?” 甄玉棠回道:“绣鞋有些磨脚,走路时不太舒服,被阮亭看出来了,我也没想到他会特意送来药膏。” 韩晚眼睛亮起来,“ 我与他也是同窗,也没见他这么关心我,玉棠,你别招上门夫婿了,我觉得阮亭挺合适的。” 甄玉棠有些无奈,“ 我还是找一个上门夫婿吧。” 韩晚想不明白,“为什么啊,阮亭是院案首,前途无量,就算你不喜欢读书人,他那一张皮囊总是养眼吧,别说整个县城,就是在府学,这一路上我也没见到比阮亭还俊朗的学子。他除了性情冷了点,其他的都挺好的,怕是许多姑娘巴不得嫁给他呢。” 甄玉棠反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 韩晚不解。 甄玉棠道:“你想嫁给他吗?” “当然不想啊,我有严良了。” 甄玉棠轻笑了笑,平静的道:“这不就得了,我也不喜欢他。” 她曾是喜欢阮亭的,但她这辈子,不要再喜欢他了。 韩晚没再说什么,“好吧。” 回到客栈,甄玉棠休息了一会儿,晚上的时候,与唐苒、韩晚一起品尝了桂鱼、酒酿饼等。 唐苒胃口很好,“玉棠,我在府学读书这么久,还没有尝过松鼠桂鱼这道菜肴呢,跟着你倒是享了口福。” 甄玉棠笑起来,“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这天晚上,她们三个人都吃了不少东西,回到客栈,甄玉棠也不困,要不是在外面不方便,她还准备出去跑几圈,小仙女是不能胖的。 沐浴之后,脚趾有些红肿,甄玉棠想了想,找到阮亭给的药膏,涂抹了一些。 凉凉的,还挺舒服,这药膏效果还挺好的。 熄了灯,韩晚在另一个房间,唐苒回府学了,夜色渐渐深沉,甄玉棠却没有什么困意。 之前,她与阮亭一年时间没见面,这一段数日,她和阮亭见面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在六角亭的时候,甄玉棠依稀注意到,亭子不远处有个女子,一直在看着她与阮亭说话。 甄玉棠轻声笑了下,这个女子怕是喜欢阮亭吧,把她当成情敌了?这可误会大了。 第二日,韩晚在客栈里等严良过来,甄玉棠去到荀府。 前世她与荀学政见过几次面,荀学政性情严肃,却是个正直的官员。 但现在她不是阮亭的妻子了,荀学政又不认识她,不知道会不会抽空见她一面。 甄玉棠问道:“请问荀学政在吗?” 门口的小厮看她一眼,“学政大人不在。” “ 那这封信可否劳烦您转交给荀学政?交给荀夫人也可以。” 甄玉棠早有准备,又递过去一个荷包。 小厮接过来,荷包重量倒是不轻,“学政大人外出办差,过两日会回来,夫人今日也去别府赴宴了。小姐放心,等夫人回来,我就将信交给夫人。” 虽然没有见到荀学政和荀夫人,但依照前世的经验,荀府规矩严苛,再加上她又给了那小厮银子,那封信是一定会交到荀夫人手上的。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其实有一个最便捷的法子,那就是托阮亭将张县令的恶行告诉荀学政。 但张县令在泰和县根基颇深,没必要把阮亭牵扯进来。这封信若是能到荀学政手里,自是最好,若是到不了,只能再想其他法子。 甄玉棠回到客栈,观韩晚要比昨日精神许多,“你见到严良了?” 韩晚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甄玉棠呷了一口茶,“ 你昨天无精打采,也就吃桂鱼的时候有点精神,这会儿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不是见到严良是什么?” 韩晚嘿嘿笑起来,“被你说中了,严良刚才才离开。他说这几日他一个朋友不小心受了伤,他去探望他朋友,所以没在府学。” 甄玉棠不疾不徐的道:“ 探望什么朋友,你问清楚了吗?既然他一连几日去探望那位朋友,想来与那人交情不错,你身为严良的未婚妻,理应一同过去。你让严良带着你一起去看看。” 韩晚脸上的笑淡了不少,“玉棠,你是怀疑严良在撒谎?” 甄玉棠道:“我不是怀疑,若严良说的是真的,你也该去探望他那位朋友一番。” 不要小瞧女子的直觉,韩晚身为局中人看不清楚,甄玉棠这样的局外人直觉严良不对劲。 韩晚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反正咱们明日才回去,待会儿咱们再去府学一趟,我让严良带着我去找他那位朋友。”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ee 10瓶;清梦 5瓶;任莫然 2瓶;迷妹来催更、沙发爱变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八天 许是因着韩晚还在苏州府, 严良收敛了许多,这次去府学, 一下子就找到了严良。 韩晚直接道:“严良,你那位受伤的朋友在哪里?我是你未婚妻,理应跟着你一道去探望。” 严良看了一眼甄玉棠,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明明昨日韩晚已经相信他的说辞,今个却又来找他,看来都是这位甄家大小姐的主意。 不能让韩晚和甄玉棠走的太近,严良开口,“府学的诗社今日有比赛, 我们过去说, 别在这里站着, 省得影响其他人。” 韩晚同意了, “玉棠,我和严良去那边, 你先随便逛一逛, 待会儿我去找你。” 韩晚与严良已经定亲了,纵然他们俩有矛盾, 甄玉棠也不能插手太过。 不过她也了解韩晚的脾气,容易冲动,“我就在这附近等你,若是有什么事, 你过来找我。” “好。”韩晚点点头,跟着严良去到了假山, 那里人少又安静, 适合谈话。 因着诗社举办的比赛, 今日府学挺热闹的,没有课程的学子大多来看比赛。 看别人吟诗作赋,甄玉棠想起来,前世嫁给阮亭,阮亭没有读书人身上的迂腐和故作姿态的附庸风雅,但阮亭的一些同窗,倒是时不时要做几句诗,做诗之后还要让人点评。 甄玉棠看了一周,又在人群中看到昨日六角亭外的那个姑娘。看那女子的打扮,家世定是不差。 甄玉棠叫住一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学子,“这位学子,可否麻烦你帮我找一下甲班的唐苒,说一位姓甄的姑娘在这里等她。” 猛然被甄玉棠搭话,那个着青衫的学子盯着甄玉棠看了几眼,有些羞涩,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我叫赵构,甄小姐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 甄玉棠浅浅一笑,“赵学子,麻烦你了。” 赵构摸了下脖子,又看了甄玉棠一眼,这才快步朝学舍走去。 府学的学子按照成绩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阮亭自然是甲班的第一名,唐苒在也在甲班,但名次远不如阮亭。 赵构急匆匆去到学舍,路上遇到阮亭,他主动打招呼,“阮亭,我记得你和唐苒都是泰和县人,是吧?” 阮亭刚从学舍里出来,“嗯”了一声。 赵构又打听着,“那你可认识泰和县的一位甄小姐?” 阮亭不着痕迹的皱了眉,“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怪只怪他总是梦到甄玉棠,提到姓甄的小姐,他第一反应就是甄玉棠。 赵构摸着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那位甄小姐在诗社那边,托我把唐苒叫过去。我想着你们是一个地方的,你应当认识这位甄小姐,这才向你打听。阮亭,甄小姐可曾婚配了?” 阮亭不仅知道甄玉棠的名字,甄玉棠还是他前世的夫人呢。 想起林知落,阮亭话里透着一二分淡漠,“ 许是正在说亲,我也不清楚。” 赵构遗憾的叹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春日争芳斗艳的花,都不如甄小姐明媚亮眼,要是能和这位甄小姐在一起,他当上门夫婿也是可以的。 不过赵构这人一贯乐观,他想,阮亭刚才说话的语气并不确定,万一甄小姐没有说亲呢?待会儿他主动和甄小姐搭话,先接近甄小姐再说。 赵构打定主意,“我先去找唐苒了,甄小姐还在那里等着呢。” 等赵构离开,阮亭脚步一转,朝诗会比赛那里走去。 他和李石还有另一个人合伙做布料生意,苏绣天下闻名,而阮亭在京城又有人脉,李石家里又是开镖局的,托运方便,将苏州的布料送到京城,价格可以翻几番。 他本打算去铺子里一趟,但听了赵构的话,突然改了主意。 去到诗社,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甄玉棠,以及围着甄玉棠的一群男子。 湛黑的眸子深邃了些,阮亭抬脚走过去。 一学子道:“那些人吟诗作赋没什么好看的,待会儿我给甄小姐做一首诗。” 另一学子不甘示弱,“我给甄小姐写篇赋。” 又一个男子抢着道:“甄小姐,听他们作诗多没意思啊,每日下午府学有蹴鞠课,甄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甄玉棠轻轻笑着,虽然她有上一世的经历,但她的心态并不老成死气,这么几个年轻意气、眉清目秀的郎君围着她,感觉还挺不错呀。 前世她和阮亭这个冷面阎王当了十年夫妻,现在想想,真是太浪费大好时光了。 阮亭眸色深了深,走过去,淡声道:“ 上一次考核,你们几个的诗赋成绩是最末等。” 那几个学子看过去,其中一个挠了下脑袋,“ 阮亭,这不一样,考核的时候我脑袋洞空空,可一看到甄小姐,别说做一首诗,做一百首诗我也可以。” 甄玉棠同样看着阮亭,最近她与阮亭遇见的次数未免也太频繁了些。 甄玉棠清楚,这几个围到她跟前的学子,并不是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府学里女子太少,而这几个学子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活泼开朗,在她面前说几句玩笑话罢了。 她面露浅笑,落落大方,“ 你们应该反着来,看到试卷的时候,能做出一百首诗才对。” 看到甄玉棠这样的表现,反倒是那几位学子有些羞涩了。 阮亭在一旁出声提醒,“该你们上场了。” 其中一个学子道:“差一点忘记这件事了,甄小姐,我们先过去了。” 终于这几个人离开了,甄玉棠身边只剩下阮亭。 甄玉棠问了一句,“ 阮亭,你不参加比赛吗?” 阮亭摇摇头,“ 怎么只你一个人?” “唐苒还没有过来,韩晚在和严良说话。” 甄玉棠解释道:“ 倒是没想到,又和你遇见了。” 阮亭心里想,不是遇见,是他故意为之。 甄玉棠当然不知道阮亭在想什么,“你昨天给我的药膏,挺有效,冰冰凉凉的,过了一个晚上,那些红肿就下去了。” 这些药膏并不是寻常医馆里卖到的,阮亭道:“ 在侯府的时候,我时常习武,有擦伤就用这些药膏。” “既然是你在侯府时用过的,想来值不少银子,我不能白白拿你一瓶药膏。” 甄玉棠琢磨着,直接给银子肯定不行,太过疏离,可那小小的一瓶药膏,至少要十几两银子,她若是没有丝毫表示,也说不过去。 甄玉棠总是对他这般客气,阮亭心里不太舒服,“ 我有药膏的方子,让大夫配一瓶不值多少银子,甄小姐无需客气。再者,甄小姐昨日不是说了吗?说等有时间了,请我品茶。” 甄玉棠眨了下眼睛,阮亭还记着她这句话呀! “等你再去甄家学堂的时候,我就请你喝茶。” 她和阮亭正说着话,唐苒和赵构过来了。 唐苒小跑着过来,“玉棠,我本来想着待会去客栈找你,没想到你来府学了。” 甄玉棠轻声道:“我陪着韩晚过来的。” 她又看向赵构,“赵公子,劳烦你多跑一趟,多谢。” 赵构赶紧摆手,“甄小姐客气了,跑一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甄小姐和唐苒可是一个地方的?” 甄玉棠道:“是。” 赵构脸色红了红,刚才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当着甄玉棠的面,他有些紧张。 看着他这幅模样,甄玉棠不解的开口,“赵公子怎么了?” 赵构羞赧的低着头,“甄小姐,我…我是想问,你,你可说亲了?” 他不是孟浪的男子,但甄玉棠不是府学的学子,若是错过这一次机会,指不定下次见到甄玉棠是什么时候! 闻言,甄玉棠有些惊讶,她笑了下,直言:“还未说亲,但我准备找一个上门夫婿,赵公子,不好意思。” 上门夫婿?阮亭抬眸看过去,甄玉棠不是要与林知落说亲吗? 赵构脸色更红了,他结结巴巴的道:“甄小姐,你…你觉得我合适吗?” 甄玉棠眼睛眨了眨,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赵构这样直白的男子! 赵构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上头有两个哥哥,传宗接代的事情落不到我身上,我爹娘对我也没有太多期待,若是我当个上门女婿,想来我爹娘是不会反对的。” 甄玉棠仔细看着赵构,赵构长得也算周正,如果人品过得去的话,她答应也没什么不好。 甄玉棠提醒道:“赵公子还在府学读书,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你是读书人,如果日后读书有成,当一个上门夫婿会被人说闲话的。” 赵构也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表明心意,“若是能与甄小姐在一起,我不怕被别人说闲话,还请甄小姐好好考虑。” 阮亭在一旁看着,面色有几分冷意,心里有几分郁闷,心头似是堆着几块垒石,先是有林知落,现在又来一个赵构。 他淡淡出声,“赵构,此处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甄小姐又与你是第一次见面,贸然提起终身大事,并不合适。” 赵构反应过来,立马道歉,“是,是我莽撞了,还请甄小姐见谅。” 这时,恰好旁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赵构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甄玉棠看着赵构离开,她也没想到赵构会突然向她表明心意。 赵构身上衣衫的布料看起来还不错,说话时一张脸红红的,会害羞的男子可不多见。若是让赵构入赘甄家,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阮亭眉头皱了皱,走到甄玉棠身边,不动声色挡着她看向赵构的视线,“甄小姐不是觉得林公子是合适的成亲人选吗?” ※※※※※※※※※※※※※※※※※※※※ 感谢在2020-07-29 12:14:43~2020-07-29 20:4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尾巴 20瓶;清梦 5瓶;迷妹来催更 2瓶;晨熙麻麻、粉色笔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九天 阮亭怎么突然提到林知落?真是奇怪。 甄玉棠并没隐瞒, “是,表哥是一个很适合的成亲对象,只是表哥拿我当表妹看待。” 阮亭直直的看着她, 原来是因着林知落对她只有兄妹之谊, 甄玉棠才要找个上门夫婿。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嫁给林知落非常适合, 怕是心里还没放下那位林表哥吧! 甄玉棠宁愿招婿,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和他成亲。 阮亭心头的郁闷渐渐变成无名的怒火,即便如今他不是侯府公子, 可他自小在侯府长大,结交的好友同窗也都非富即贵。 五陵少年,银鞍白马,他曾是天之骄子, 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哪怕现在变得沉稳许多,实则他是有些几分傲气的, 只不过没有轻易表露出来。 学业对他来说, 并没有多么困难, 蹴鞠射箭, 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也有一些女子明里暗里向他表达过好感。 可是,只有甄玉棠,对他冷淡寻常。 阮亭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为何和前世的轨迹大相径庭。 他声音有些冷,“ 赵构并非处事周全、性情沉稳之人,并不适合入赘甄家。” 出于那些隐秘的心思, 他并不想说出上门夫婿几个字。 “他与我是第一次见面, 便表明了心意, 当然不是沉稳老练之人。”不需阮亭特意说出来,甄玉棠也清楚。 但她并不在意,“他处事是有些轻率,可轻率也有轻率的好处,心思藏的没有那么深,不必我费心费力去琢磨他的想法。再说了,看着他年岁也不大,应当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性格直率也是正常的,等再过几年就会变得懂事稳重了。” 放在以前,甄玉棠是不喜欢赵构这样性格的郎君的。 可有了前世的经历,阮亭喜怒不形于色,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甄玉棠想不明白、也发现不了,她只能悄悄的琢磨阮亭的想法。 前世,她喜欢阮亭,所以心甘情愿忍受他这样冷漠的性情。但现在,她不想再和阮亭这样性格的男子相处了。 赵构活泼而青涩,和他这样的人待一块儿,应该能增添很多乐趣。 阮亭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赵构还不是甄玉棠的上门夫婿,甄玉棠就迫不及待的为他说起好话了。 他面色又冷了几分,“ 赵构家境虽不十分富裕,却也尚可,他爹娘应当不会同意让他入赘甄家。” 这下子轮到甄玉棠皱起眉头,今个阮亭可太奇怪了,为何要一直阻拦她与赵构在一起。 甄玉棠反问道:“若他爹娘同意,固然是好事,若他爹娘不同意,那也无妨,总是要试一试的,不试怎么会知道结果,不是吗?” 阮亭薄唇抿着,“如果你和赵构最终没有在一起,他与唐苒和我是同窗,大家见面难免尴尬。你若是没有同样的心思,就不要戏弄他。” 蓦然,甄玉棠心里窜起了小火苗,什么叫她在戏弄赵构,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虽然她多活了一世,懂事许多,脾气也收敛许多,可她归根究底还是那个骄纵的甄家大小姐,可不是好脾气的姑娘,“阮亭,你到底是不满意赵构,还是不满意我?你从来哪里看出来我在戏弄他的感情?” 阮亭听出甄玉棠话里的几分怒气,甄玉棠许久未冲他生气了,“我并非不满意他,也没有对你不满意。” 甄玉棠怒气犹在,“首先,我和赵构八字都没一撇,你想太多了。其次,我是真心想要找一个上门夫婿的,不是开玩笑。最后,即便相处一段时间,我和赵构没有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你与他的关系。毕竟,你和我也不是多么熟悉,我们两个只是当过一年的同窗而已。” 临末,甄玉棠话里带着些许讥讽,“ 不耽误阮大少爷你的时间了,我和苒苒先过去了。” 阮亭冷着一张脸,心里的怒火燃烧到五脏六腑。可听到甄玉棠最后一句话,好似有人朝他心里泼了一瓢冷水,怒火变成没有温度的灰烬。 是啊,这一世,甄玉棠不属于他,不是他的夫人,和他没有特殊的关系。 不管甄玉棠是和林知落在一块儿,还是要与赵构在一起,他都没有资格左右甄玉棠的决定。 上一次,甄玉棠打趣着称他为阮大少爷,面上笑吟吟的,还拿出帕子给他擦拭桌面和书籍上的墨汁。 可这一次,甄玉棠对他生气了。 阮亭有些后悔,方才他不该那样说话的。 * 甄玉棠气鼓鼓的朝一旁走去,不想再看到阮亭那张让人生气的脸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阮亭却先入为主觉得她会戏弄赵构。 在阮亭心里,她就是这么一个骄纵不知礼数的姑娘吗? 走了几步,甄玉棠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是仙女,仙女是不能和阮亭那样的男子一般见识的。 “甄小姐,留步。” 甄玉棠听到声音,转身看过去,只见赵构急匆匆从另一边跑过来。 她问道:“赵公子,怎么了?” 赵构一张脸仍然红红的,眉间还有一层细汗,“刚才我的朋友让我过去帮忙,忙完之后我就立即过来了。” “甄小姐,你我是第一次见面,我说了那些话,是我太鲁莽,我先向你赔罪。我并非不尊重甄小姐,而是太过紧张和急切,我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见不到甄小姐了。若是给甄小姐带来困扰,是我的不是。” 赵构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让甄玉棠更满意了些,到底是在府学读书的,最基本的为人处事的能力和手段是有的,起先鲁莽了些,但也知道赶快赔罪。 甄玉棠轻轻一笑,“赵公子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困扰,况且,起初是我先提到要找一个上门夫婿的。” 看着甄玉棠的笑靥,赵构一颗心跳的更快了些,这样好看的姑娘,他是第一次见到,让人移不开眼,别说是入赘,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愿意。 “多谢甄小姐愿意包容,甄小姐,我说的那些话并无虚假,我是真的愿意入赘甄家。我家在泰和县隔壁的县城,距离泰和县并不远,家中两位兄长皆已成亲,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我爹娘对我没有太多期待,只要我过的高兴就好了。我的为人,唐苒是有一二分了解的,我不喝酒,也不去赌坊和风月之地,学业虽不十分出色,却也不是最差劲的。” 甄玉棠静静的听着这长长的一番话,少年郎的感情来得快速又炙热,让人无法拒绝,又觉得感动。 赵构问道:“甄小姐何时回去泰和县?” 甄玉棠回道:“明日下午。” 赵构继续羞涩的开口:“这次月底府学放假,我想去泰和县见一见甄小姐,刚好甄小姐也可以多多了解我的为人,可以吗?” 甄玉棠没有回答可以,也没有回答不可以,她只是道:“ 赵公子,既然你告诉了你家的情况,那我也和你说一说我的情况。” “甄家是商户,我爹娘去年不幸离世,留下一个年幼的胞妹,家里还有两位伯父和伯母,这也是我为何要找上门夫婿的原因,方便照顾我的妹妹。” 她接着道:“赵公子,儿女的亲事是要经过双亲同意的,不可擅自行事。若你父母愿意你入赘甄家,那你可以来泰和县一趟,若你父母不同意,便不要勉强。成亲不是小事,尤其还是上门女婿,日后可能会招致一些难听的闲话,也会损害赵公子的声誉,还望赵公子勿要轻易下决定,谨慎思考,三思后行。” 若说之前赵构是沉迷于甄玉棠的姿容,那么听了她这一番话,甚是感动,“甄小姐肺腑之言,还请甄小姐放心,我会征求我爹娘的意见,也不会鲁莽做决定的。” 甄玉棠笑着点点头,“好。” 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又不是她撺掇着让赵构入赘甄家,省得阮亭误会她是在戏弄赵构。 阮亭在不远处没有离去,看着甄玉棠和赵构,墨眸深邃,复杂的情绪涌动。 他心里怅惘,苦涩,又有几分酸楚。 前世,甄玉棠对他一往情深,可她的情意,原来不只会给予他。 他并不是甄玉棠唯一的选择,甄玉棠的情意,可以给予林知落,也可以给予赵构,甚至还可能给予其他人,唯独没有他。 在他的梦里,前世可没有林知落和赵构的出现,甄玉棠也没有想过要招上门夫婿。在他成为秀才不久,甄玉棠就与他定亲了。 论才学,林知落和赵构不如他;论前途,那两人同样比不上他;论长相,亦是如此。 甄玉棠应该喜欢他才对。 阮亭也是有傲气的,他不可能把甄玉棠抢回来,也不能和府学的同窗共抢一个女子。 沈念瑜看到阮亭身影,不禁露出笑,急忙来找他,却见阮亭在看着那位甄小姐。 至于为何沈念瑜会知道甄玉棠的名字,方才甄玉棠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学子的目光,好几位学子去向甄玉棠搭话。 沈念瑜总觉得,阮亭对那位甄小姐是特别的,阮亭从来不会看一个女子看得入了神。 她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危急,“阮亭,你和那位甄姑娘很熟悉?” 阮亭淡淡的道:“只是同窗。” 沈念瑜不想当着阮亭的面再提起甄玉棠,转换着话题,“阮亭,你昨日不是说不来诗会比赛吗,怎么今日过来了?比赛挺精彩的,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阮亭客气的道:“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沈小姐去看比赛吧。” 话音落下,阮亭离开。 他是为了甄玉棠才过来的,既然甄玉棠要让赵构当上门夫婿,那他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 等赵构离开,唐苒走过来,“玉棠,刚才阮亭是不是有些生气了呀?” 甄玉棠细眉微扬,“是。” 好歹她与阮亭当过十年的夫妻,阮亭是高兴,还是生气,甄玉棠还是能看出来的。 阮亭这个人,面对无关紧要的事情,才不会说那么多废话。他越是心里有怒火,脸色越是冷漠。 唐苒觉得奇怪,分析着,“你要找上门夫婿,赵构愿意当你的上门夫婿,阮亭却生气了,这与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啊!” “是啊!” 甄玉棠无奈的顺口应了一嘴,“估摸男子和女子一样,每个月总有几日心情不好的时候。” 阮亭干脆改名叫阮亭亭好了,莫名其妙的生气,像小姑娘似的。她也还生着气呢,不过她一个仙女不和他计较。 ※※※※※※※※※※※※※※※※※※※※ 今天开了防盗啦,防盗比例设置为订阅率60%及以上,72小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落、潜水小白鲸 6瓶;迷妹来催更、云边的龙龙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想和离的第三十天 假山这边, 韩晚道:“严良,我明日才回泰和县, 刚好趁着今天下午有空闲时间,我们一起去探望你那位受伤的朋友。” 严良眉头拧了拧,“ 周大哥他一个大男人,你去探望不太合适。” 韩晚坚持,“ 你说你与那位周大哥一见如故,我是你未婚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女子,为何不合适?” 严良脸色沉下来,“韩晚, 你别闹腾了, 好不好?” 严良和她在一起, 从来没有冲她发过火, 韩晚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我怎么是闹腾了?严良, 你说实话, 到底有没有周大哥这个人?你不敢带着我去,你是不是在欺骗我?” 严良眼里的不满和嫌弃越发浓厚, 片刻后,他握紧双拳,阴沉的脸色恢复正常,“别胡思乱想, 是不是甄玉棠和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会欺骗你?周大哥伤势严重,不方便见客, 再说了, 我也不想让其他男子见到你。你好不容易来到府学, 我想和你多相处一会儿。” 被甜言蜜语轰炸一番,韩晚脸上的神色渐渐松动,但她好歹还不太笨,“不关玉棠的事情,是我想着要去探望你那位周大哥的。” 怎么哄韩晚,严良最是有一套,“ 等咱们成亲了,到时候我再带着你去周大哥家里做客。” “我这几日在书院和周大哥家里来回奔波,你又来到了府学,我还要抽时间陪着你,连顿饭都没好好吃过。咱们两个许久未见面了,待会儿我带着你去逛逛苏州府,给你和你爹买些东西带回去。我们已经定亲了,别让其他人影响我们的感情和信任,好不好?” 韩晚低着头,半晌“嗯”了一声,她心里有严良,并不愿意相信严良会欺瞒她。 严良注意着她的神色,故意道:“韩晚,我若是负了你,便让我永远无法考取功名。” “别胡说,哪能发这样的毒誓!” 韩晚猛然抬头,话里带着责怪,心里倒是已经完全相信严良了。 严家家境一般,可全指望严良出人头地,严良应当不会拿他的功名和前途开玩笑。 许是她许久没见到严良,所以东想西想想太多了。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我每个月都要给你写封信,你怎么不回信?” 严良微微笑着,“你写给我的每封信,我都留着,闲来无事看上几遍,心里也高兴。没有给你回信,一是府学功课繁重,二来,送信回泰和县,几次下来也需要两三两银子,太浪费了。有这么些银子,再加上我抄书的积蓄,给你买根珠钗多好!” “你还在抄书啊?”闻言,韩晚不由得心疼起来,“别给我买珠钗了,你手里余钱也不多,自己留着吧。” “我不能陪着你,家世又不好,抄书给你买些东西,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严良笑了笑,“走吧,我带着你去府城逛一逛。” 韩晚同意了,“先告诉玉棠一声。” 她和严良离开假山,找到甄玉棠,“玉棠,唐苒,我和严良准备出去逛一逛,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唐苒摇头,“我就不去了,我昨天的功课还没完成,待会儿要去写几篇策论。” 闻言,韩晚看了严良一眼,“阮亭和唐苒功课这么出色,每日读书还很认真呢。你在府学功课一般,这几天又耽误了学业,一定要赶快把功课补回来吧。你早些考上功名,咱们俩也能早些成亲。” 说着话,她又看向甄玉棠,“玉棠,你要去吗?” 甄玉棠似笑非笑扫了严良一眼,才道:“我倒是想去,不过不凑巧,今天出门太匆忙,忘记带银子了。韩晚,你先借我些银子,晚上回去客栈,我再还给你。” “好啊!”韩晚也没多想,当即从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分给了甄玉棠一半。 甄玉棠细眉微扬了下,笑着接过来,“你和严良去逛街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俩啦,我待会再去。” 韩晚点点头,跟着严良出去府学。 唐苒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玉棠,你没带银子啊,我身上也没多少碎银,都给你。” “不用,我带了银子。” 甄玉棠狡黠的冲唐苒笑了下。 唐苒不解,“啊?那你为何要假装没有带银子?” 甄玉棠轻声道:“ 我总觉得严良对韩晚不如看上去那般真心。苏州府随随便便一匹布就要几两银子了,依照严良的家世,你觉得最后是谁出银子?” “肯定是韩晚。” 唐苒恍然大悟。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凑过去,压低声音,“玉棠,我没敢告诉韩晚,之前我好几次见到严良和一个女子走的很近,那女子模样不错,常来府学找他。每次一看到我,他们俩就分开了,我也不清楚严良和那个女子是何关系。” 甄玉棠眉头微蹙,“韩晚在泰和县,严良若是有什么异样,她也发现不了。苒苒,你在府学多注意些,若严良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告诉我。” “好。” 唐苒也很犹豫,“我早就想告诉韩晚,但我也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如果是我误会了,我怕影响她和严良的感情。” 甄玉棠道:“我来告诉她,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韩晚未必会相信。” 唐苒感叹着,“感情可真是太麻烦了,我自己没有喜欢的郎君,可看着韩晚与严良,就觉得找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可太不容易了。” 甄玉棠轻轻摇头笑了下,“是啊,你喜欢他,他却不一定喜欢你。不仅不喜欢你,指不定心里还装着其他女子,故意欺瞒着你。” 唐苒深觉有理,“对了,玉棠,赵构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为人也算踏实可靠。你若是考虑让他当你的上门夫婿,我在府学帮你留意着他。” 甄玉棠利落的应下,“好。” * 严良进去一家成衣铺子,“晚晚,府城的襦裙样式新颖,给你挑几件带回去吧。” 韩晚给自己挑了几件,然后道:“你身上这件衣衫都发白了,你也买几件轻衫吧,府学不比县城,你若是穿的差劲,会有人笑话你的。” 严良就等着韩晚这句话呢,今日他特意穿了件洗了好多水的衣裳。 他美滋滋挑了几件长衫,最后结账的时候,一算银子,韩晚兜里的银子不够。 韩晚为难的看了看自己挑的襦裙,准备放下,“我不缺衣裙,还是给你买几件吧。” 铺子里的掌柜插了一嘴,“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哪能让姑娘给你掏银子?男人可不能吃软饭,小伙子,别的男子来铺子里,可都是主动给身边的姑娘掏钱的。” 严良脸上的笑意一凝,韩晚花钱大手大脚,他本来是想趁着机会,为自己添置几件衣衫,他了解韩晚的性子,到时候定是会替他买下来。 没想到,甄玉棠横插一脚,拿走了韩晚一半的银子,弄的他还要被铺子里的掌柜看不起。 为了不损颜面,严良只得忍痛拿出银子,“晚晚,我一个大男人,有几件衣衫蔽体足矣,还是给你买几件衣裙吧。” 晚上回去客栈,甄玉棠正在沐浴,等她沐浴出来,韩晚去到甄玉棠的房间,“玉棠,你今天都买什么东西了?” 甄玉棠正对着铜镜绞头发,“就在案桌上摆着。” 案桌上摆着几盒胭脂、唇脂,还有装着珠钗的木匣。 韩晚一一看过去,“玉棠,这个颜色的口脂你不是有了吗?” 甄玉棠道:“颜色相近,但不是一个颜色。府城的胭脂要比县城种类多,我多买些回去。” “ 哦,你眼光好,你上次给我推荐的胭脂就挺好用的。” 韩晚坐下来,“ 玉棠,我给你的那些银票,你够用吗?” “嗯。” 甄玉棠站起身,柔柔乌发披在细肩,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韩晚。 韩晚也没客气,接过来,“我本来是打算给严良买几件衣衫的,但身上带的钱不够用了,最后他也没买成衣服,还给我掏了银子。” 甄玉棠道:“ 你不常来府城,他是你未婚夫,给你买几件襦裙也是应该的。” 韩晚叹了口气,“ 可他身上的轻纱都发白了,我有点心疼。” 甄玉棠委婉提醒道:“他若是真心在意你,你好不容易去府学找他,他理应将自己收拾的体面一点,不让你担心。我看他面色红润,也没饿着肚子啊。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能委屈自己不成?” 韩晚一愣,严良每次与她见面,总是穿着发白的衣衫。以前她没多想,可听甄玉棠一说,她倒是觉得不对劲了,她之前给过严良不少银票呢,严良都把银子用到哪里去了? 甄玉棠有心想把唐苒告诉她的事情讲给韩晚,却有些难以开口。 犹豫了一会儿,她轻声道:“ 韩晚,苒苒说,她曾撞见过严良和一个女子两次三番的在府学见面,你可知是哪个女子要去府学找他?” 韩晚呆呆的望着甄玉棠,不知该如何反应,一颗心瞬间跌到谷底,“我不知道。” 她突然起身,“ 玉棠,我先回屋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甄玉棠叹了口气。 —————— 第二日早上,甄玉棠出去客栈,准备去找甄远山,商量回去的事情,不料,刚出去客栈,就见到了阮亭。 晨曦晕染着半边天空,空气也是清新凉爽的,枝头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客栈门口很安静,没有多少人。 阮亭颀长的身姿立在那里,不知低头沉思着什么,一缕晨曦映照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柔光,他深邃的轮廓和微凉的眼眸,此刻多了几分柔和。 别说,大早上起床就看到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郎君,还挺养眼的。 甄玉棠欣赏了几眼,这才朝他走去,奇怪的道:“阮亭,你来客栈干什么?” 阮亭抬眸,视线落在甄玉棠面上,他的肩头有些许湿润的雾气,他在这里等甄玉棠很久了。 他不知道甄玉棠何时会离开客栈,只能采取最笨的法子,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就在这里等她,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情。 昨日他还在想,不管甄玉棠喜欢哪个男子,不管她会与哪个男子成亲,都与他无关。 可是,昨天晚上,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甄玉棠的面庞,梦中甄玉棠为他做的事情,接连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得不承认,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甄玉棠和别的男子议亲。 他轻轻的道:“我在等你,甄小姐。” ※※※※※※※※※※※※※※※※※※※※ 给各位小可爱说一下,从明天起,把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六点吧,这样我可以一下子多更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花载酒 4瓶;晨熙麻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