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危险夫人》 掌门夫人 云山君下山前曾交代过,他不在时门中事务都交由九平峰峰主打理。 九平峰主喜欢跟门中弟子切磋、收一个山头的徒弟、关爱修仙界未来的花朵,对修炼相关有问必答,平易近人,却不是个擅长管事的。 因为心很软,又爱护晚辈,弟子们犯错了跟他撒娇装可怜就不忍心再责罚。 但如今昆仑云山除他,另外五位峰主要么重伤在床,要么在外有任务无法回来, 九平峰主只好硬着头皮顶上。 年初开始,人间就有大量妖魔作乱,坏事一起接一起,各大仙门有死有伤,换得妖界霸主欲要攻打人间的重要消息。 妖界首先计划要将封印在人间的凶兽唤醒。 西海凶兽冲破封印,祸乱人间,昆仑云山君这一去正是为了重新镇压凶兽。 哪曾想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九平峰主每天勤勤恳恳处理云山事务,起初还好,无非是哪座峰的弟子或门人犯禁,又或是哪哪不要命的妖魔试图偷摸进云山捣乱等等,都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直到今日: “师、师尊!不好啦!出大事啦!” 九平峰主刚刚落座,一筷子伸出去还没夹到肉就被自家小徒弟这惊声尖叫给吓得抖了抖。 如弥勒佛般白胖慈祥的脸和蔼地看着小徒弟掐诀御影到门口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手扒拉在门口慌慌张张道:“师尊!薛师兄跟巫山的少主在小山峰打起来了!两人你来我往动了真格,差点把药斋都给掀了!而、而且,掌门夫人的三足凤恰巧飞过,被两人剑气波及……死、死了。” 九平峰主听完默默放下筷子,心想完了,出大事了。先不提自家最受宠的徒弟打了隔壁巫山最受宠的少主,最重要的是他俩打死了自家掌门送给夫人的爱宠。 全昆仑都知道云山的掌门夫人最喜欢这三足凤,而最宠自家夫人的云山君更是爱屋及乌,随便这三足凤在云山自由翱翔。 结果自由过头,一不小心就折了。 小徒弟看着桌上的满汉全席咽了口水,小心翼翼道:“师尊,还吃吗?” “吃什么?”九平峰主无奈起身,“去小山峰看看。” - 小山峰。 坐落在山腰的药斋附近一片狼藉,碎石还在从被剑气削断的山头哗哗往下掉落,院前花树倒的七七八八,药斋的大药师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院里朝两个耷拉着脑袋的少年翻白眼。 大药师:“打,再打,刚不是很能耐吗?剑气咻咻咻地往外扫,活像嗑药杀红了眼要把老子的药斋掀飞,现在怎么不打了?” 左边身着金色门服的少年抿着唇,细眉桃花眼,唇红齿白,生得十分清秀,可眉眼间却满是阴郁。 右边的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腕上绣有红线符纹,腰后别着把半弯长刀,右手握着刀柄发紧,眉头紧皱,眼神充满暴躁和焦急。 他率先憋不住开口问道:“这还有救吗?要是被我娘知道,我三年之内都别想再进云山了!” “那正好。”薛昊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冷冷地笑,“要不是你胡搅蛮缠这三足凤怎么会死?” “看不出来啊薛昊,你这推卸责任的本事还挺强,三言两语就想让我负全责?”巫山的少主裴文珏额角抽搐着,脾气火爆道,“你也不睁大狗眼看看它身上残留的剑招是不是你自己的!” 薛昊:“原话奉还。” 九平峰主刚到就听到这二人的吵架声。 走近后他一眼就看见少年们脚边的了无生息的三足凤,漂亮柔顺的羽毛都被剑气无情削掉,顶都秃了,死状惨不忍睹。 九平峰主忍不住又在心里念道:完了完了,真完了。 “师兄,少说两句吧,云山峰主到了。”跟在裴文珏身后的小师妹悄声提醒。 两位少年同时噤声。 大药师没好气地挥手:“白峰主你赶紧把这俩扫把星带走,这事跟我们可没关系,夫人要是怪罪下来,他俩负全责。” 九平峰主姓白,掌管昆仑云山的九平峰,是六位峰主之一。只有同辈才叫他白峰主,小辈都称呼九平峰主。 此刻他表情憨厚,目光无奈地在两位少年人身上点了点,叹气道:“这事我做不了主,都跟我去趟上云峰,亲自与夫人说吧。”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巫山的小师妹担心自家少主,毕竟她前些日才偷听到巫山夫人与云山夫人不和的事,防止自家少主受欺负,立马传信回巫山。 - 昆仑有三山,被称作仙山,同脉不同源,宗门术法也各不同,却又作一体,是为昆仑仙。 意思是三山各有掌门,但还是一个大家庭,修的术法、剑道、符咒不同,但心法运作却是一样的。 一山有十八峰,云山例外,只有六峰,却是昆仑最大的仙山。 上云峰在昆仑的最高处。 常瑶在这住了三年,周边云雾缭绕,山峦叠嶂,四季不同色,各有千秋,美如仙境让她还未看腻。 上云峰主殿的厨房在悬崖边上,推开窗就能看见凶险的山崖,望不见底,偶有白雾掠过,遮掩了崖壁上的那几颗上万年的紫藤花树。 靠窗这一面的长板和窗台上都堆放着许多厨具或是酱料罐子,屋外的桃花树在窗边洒下阴影,从外吹进来的风是和煦温柔的。 “云山君去西海有半月余,至今未归,我怕你无聊,回昆仑后便第一时间来看你。”站在桌前卷着衣袖和面的女人温婉明媚,嗓音低柔,恰如迎面而来的春风。 夏桑依按压着面团,抬首朝窗口看去:“阿瑶,云山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有人欺负你?” “好姐姐,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呀。”脆甜带笑的声音自窗外传出,弯腰捡落花的常瑶直起身来,一双盈盈杏眼朝屋里的夏桑依看去,“山中事务交给九平峰主烦恼,我每天就在上云峰吃喝玩乐。” 夏桑依看着窗前那张过分漂亮精致的脸,女人眼尾上挑,带着点点懒散,扫向她手边的面团时又露出好奇之色,姿态却是乖巧的,惹人怜惜。 “我回来时听说西海祸事已经平息,你不用着急,云山君应当就在这两日便回来了。”夏桑依将面团搓成长条,反反复复,一边道,“把花拿进来洗一洗,再捣碎出汁。” 常瑶依言照做。 她进屋来拿清水淘洗捡了一篮子的桃花瓣,似漫不经心道:“前些日我听他们说,每次大山阴君外出回来,一定先去厨房吃你做的红油抄手。” 为此昆仑三山的人都说这二位夫妻伉俪情深。 “嗯?”夏桑依侧首朝她看去,温声笑道,“你也想吃?” “想学。”常瑶专注地洗着花瓣,回话的声音很轻,“等云山君回来,我也给他做一碗,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没给他做过吃的。” 水中倒映着她的脸,说着温情话的女人眼里却没有半点爱意。 常瑶的想法是:别人有的宋霁雪也得有。 不然怎么显得她爱他呢? 要是旁人看出她不爱宋霁雪,那她就没法顶着云山夫人这个头衔,更没法用这个身份带来的特权在昆仑办事。 “那今日就不做桃花酥了,我教你怎么做红油抄手,等……”夏桑依话还没说完,就见侍女上前道,“夫人,九平峰主来了,还带着薛昊与巫山的少主。” 侍女神色略显无奈道:“九平峰主说,这二人在小山峰私斗,误杀了飞过的三足凤。” 三足凤,全昆仑就一只,极其珍贵,连宗门扫地的都知道它是谁的宠物。 常瑶愣了一瞬:“死了?” “是。”侍女垂首又道,“巫山夫人也到了。” “那去吧。”常瑶擦干手上水珠,同夏桑依道,“我一会就回来。” 夏桑依点头,目送她去正殿,眉目间含着抹担忧。 宋霁雪送她的珍贵礼物被人杀死了,常瑶却无法感到伤心难过,还得努力压住嘴角那抹笑意,不让人看出她松了口气。 三足凤是珍贵,又漂亮,骨骼能做上好的武器,羽翼能做绝美的衣物,但常瑶不喜欢,她的血脉中隐藏着对三足凤的暴戾和杀意,每次她抚摸那柔顺的羽翼时都要克制着想捏断它脖子的欲望。 可宋霁雪以为她喜欢,常瑶只好按照他以为的演下去,将三足凤放养在外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天天放身边跟她眼对眼面对面,那迟早得死在她手里。 到时候解释起来更麻烦。 偏偏三足凤太过珍贵,又被修界视为神鸟之后,偶尔应付他人还得带着出去遛一遛,对常瑶来说十分折磨心态。 如今得知三足凤的死讯,她是真的一点都伤心不起来。 连伪装都难。 - 常瑶从后厨到正殿,走过台阶到门口时就看见屋中一跪一站两个身影。跪下的那人身形清瘦,腰背却挺直,宛如一棵树。 “夫人。”九平峰主等人起身恭迎。 站着的裴文珏也垂首行礼。 屋中只有一位身着华服妆容艳丽的女子还坐着,她神色不急不缓,在常瑶走到身边时抬了抬眼皮,看过去的是高高在上的审视与挑剔。 跪着的薛昊也忍不住以眼角余光打量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掌门夫人。 云山掌门于三年前娶妻,娶的是个废灵脉的女子。 为此还遭到昆仑多位峰主的反对,但云山君根本不理。 成亲那日昆仑满山遍野的翠色都染上一抹娇艳的红,婚礼十分盛大,大小仙门千万里来此恭贺。 外门或许不知,但昆仑三山一直有传言这二人并非真爱,云山君是为报恩才娶妻,因为常瑶的灵脉是救云山君才废的。 灵脉被废的云山夫人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就算是云山弟子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面,哪怕是三山祭祖这等大事她也不会出席,虽有人不满,却敌不过护妻的云山君一个眼神。 薛昊才入门一年,对掌门夫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他人口中所说的:长相漂亮,体弱多病,胆小。 但此时一看,除了第一条其它都对不上。 这面容红润、步伐轻盈的样子完全不能让他联想体弱多病四字,再看她带着点点笑意和懒散的面容,又跟胆小二字毫无关系。 薛昊心头一跳,掌门夫人若是跟传闻相反,并非胆小懦弱而是聪慧机敏,那他这个害死三足凤的人可就要倒霉了。 “来的路上都听说了。”常瑶落座时精致的眉眼流露出点点伤感,视线扫过下边跪着的薛昊道,“三足凤这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坐着的巫山夫人淡声打断:“二人私斗虽属实,但却是云山弟子先动的手,文珏总不能站着挨打。” 常瑶微微笑道:“说的是呢,巫山少主若是站着不动让人打,可不成了傻子么。” 裴文珏脸色微变。 巫山夫人眼神微冷,嘴上却不紧不慢道:“你已无法修炼,也难再拿剑,对烈阳心法引发的剑势有多危险和不可控一无所知。他们二人也并非有意针对三足凤,事发时三足凤想必也察觉要飞走,但还是慢了些。” 九平峰主抖了抖眉毛,不得不说巫山夫人的到来为他解决了一大难题,毕竟裴文珏的身份摆在那,他也不好说什么,但却不知道对方竟敢如此明显的嘲讽自家掌门夫人,这让掌门听见还得了? 等会,掌门不在,那谁来护着掌门夫人?我不行啊!我说不过她! 薛昊:掌门夫人胆小懦弱,我信了。 常瑶静声微笑听巫山夫人说着。 心中百无聊赖。 巫山夫人看她不顺眼,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她不喜欢当面撕破脸。 那多无趣呀。 巫山夫人:“误伤三足凤一事的确遗憾……” “误伤?不是死了吗?”常瑶惊讶道,“难道还活着?” 众人:“……” 巫山夫人态度强硬道:“此事并非蓄意而为,是三足凤误入剑势范围才落得如此下场,私斗一事自会按照我巫山规矩来办,文珏,跟我回去。” 说完便起身甩给常瑶一个冷漠的背影,带着巫山少主离去。 裴文珏虽有亲娘撑腰,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走时朝常瑶歉然垂首。 云山的人对这一幕心生不满的同时也在心里哀叹自家掌门夫人是真的好欺负,被巫山夫人的气势压制,半个字都不敢说,任由对方一通护短歪理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常瑶眨巴下眼,也没管走了的巫山几人,她惦记着回去跟夏桑依学做红油抄手,也起身离去,走过薛昊身边时顿住,问道:“谁让你跪的?” 薛昊规矩道:“巫山夫人。” 此刻他对自家胆小懦弱的掌门夫人很失望。 常瑶却笑道:“你也听她的呀。” 薛昊微愣,没能理解,但却莫名觉得这话带有深意。 “起来吧。”常瑶越过他往外走去,“巫山夫人说得对,是三足凤运气不好,自己误入,怪不得你们,至于私斗一事,少年心性,偶尔打一打也利于修炼,面壁思过就行了。” 她走到殿外,声音也渐渐去。 那番话说的不急不缓,每个音节都有她独特的节奏,清晰明了,听着舒服又印象深刻。 薛昊忍不住回头看去,私斗按照门规处罚怎么也得受点皮肉苦,掌门夫人却直接替他免去受罚,也将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九平峰主给他使眼色,薛昊才如梦初醒,垂首道:“谢夫人。” 常瑶去后厨的路上心情很好。 这俩要是没打起来三足凤哪有今天呢? 面对如此功臣,她没赏个一筐金银玉石都算克制了。 - 回到后厨面对夏桑依,常瑶不得不控制住内心的喜悦。 夏桑依听侍女说了正殿的事,轻声叹气:“巫山夫人对你有偏见,做事不分稳妥,对孩子过分偏爱宠溺,迟早会出事。” “她今日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常瑶认真道:“我现在满脑子只记得住包抄手的步骤。” 夏桑依笑着摇了摇头。 她学的倒挺快,在厨房折腾一下午,入夜后夏桑依才被叫回大阴山。 - 天上银河,白雾依旧。 常瑶站在厨房窗外,立于万丈高崖边,手里端着碗热乎乎的抄手,闻着汤汁香味眯着眼。 在她脚边躺着的是三足凤的尸体,一阵夜风吹起地上落花,一团稀薄的黑气自地面升起,包围着三足凤。 常瑶扬首看天上星河:“吃吧,三足凤很补。” 黑雾便将三足凤吞噬殆尽。 常瑶一口一口地吃着抄手,吃完后看着只剩汤料的碗幽幽叹息:“虽然我不喜欢,但怎么说也是宋霁雪给我的。” 黑雾绕着她转圈。 常瑶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碰着瓷碗发出清脆声响。 她想了想决定道:“还是要点赔偿才好。” 黑雾悄然散去。 当夜,有恶妖潜入巫山,咬断了巫山少主的右臂。 巫山君震怒,联系云山与大阴山,誓要彻查恶妖入昆仑一事。 内鬼 九平峰主听闻巫山少主一事时正跟小徒弟讲术法大道,冷不防瞧见传信鸟停在身前,得知此事后急忙前往巫山。 有妖潜入昆仑作恶可是大事,更别提伤的还是巫山君的宝贝儿子。 他在去的路上瞥见上云峰明亮的灯火时心头一突,也不知怎么的,奇怪的想法自心底升起,却在还没成形深思时就被他压下。 不能想不能想。 九平峰主收敛心思,赶往巫山。 - 巫山,神女峰。 断臂的裴文珏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着昏迷不醒,坐在床边的巫山夫人眉间满是阴霾,痛心又担忧地看着夏桑依单手掐诀为儿子输送灵力驱除体内残留的妖气。 她听见屋外传来两位山君和峰主们讨论的声音。 “前些日是有一部分小妖试图进昆仑,但都被当场斩杀,它们修为极低,连化形都难,是很普通常见的小妖,都是些觊觎昆仑灵气的。” “每年试图进昆仑以灵气修炼的小妖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个成功的,更别提今夜这连原型都不知是何的恶妖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巫山伤人,这绝不是那些在昆仑脚下徘徊的小妖能比。” “十八峰都已吩咐下去彻查,杀阵全开,若这恶妖还在必不能活。” “大阴山那边我也吩咐人开了结界。” 眉眼暴戾的巫山君看向身侧的白衣男子略一垂首,“大阴山与神女峰较近,麻烦你了。” 大阴山君轻轻摇头。 “此事不简单。”九平峰主犹豫道,“一只恶妖入昆仑上巫山神女峰伤人,就算是妖皇亲自出手也不会悄无声息一点痕迹都不露吧?我怀疑……这妖怕是有同伙。” 大阴山君眼尾轻扫后方屋门,沉思道:“巫山有叛徒?” “恐怕不止巫山,而是整个昆仑。”九平峰主低声道,“从去年开始妖界就展现出对人间的恶意,有计划的针对各大仙门——” 巫山君突然沉声道:“这次霁雪去西海,也是察觉到妖界的阴谋,各族大妖纷纷现身人界惹事,似乎是跟地鬼之门有关。” “地鬼之门……那可真是大胆。”大阴山君眼神微冷。 “他走前就要我多注意三山,起初我还疑惑,往常他叮嘱的都是昆仑外,怎么忽然说起三山……现在想来,他可能早有所察觉三山的异样。”巫山君袖中双手紧握,眼中浮现些许血丝,“若是我再仔细些,文珏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大阴山君正要安慰,却见另一名峰主身影急匆匆迈上台阶道:“云山君与赵峰主一行人回来了,只是有几人受伤较重,还请大阴山君和夫人过去一趟。” 大阴山君的夫人夏桑依可是当今第一药修。 巫山君问:“霁雪受伤了?” 谭峰主摇头,神色凝重:“是我巫山和云山的两名弟子,其中云山的弟子偷听到凤族大妖与妖皇的密谈,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大阴山君闻言,回身进屋叫上夏桑依去了云山。 - 受伤的弟子名叫燕子卞,被称作上云峰的首徒,云山掌门宋霁雪唯一的徒弟。 能让眼光极为挑剔的云山君收徒亲自教导,可见其天赋多么的高。 这样一位天之骄子,此时却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床榻,全靠云山君输送的灵力吊着一口气。 夏桑依进屋闻到浓厚的妖气与血腥味,蹙眉沉了沉脸,来到床边收敛心思专心救治。她手中动作有条不紊,额上却有一层细汗,可见伤势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大阴山君已经许久没见过他夫人如此专注谨慎的样子,看来燕子卞是凶多吉少。他忍不住往窗边看去,那边站着一名身材修长挺拔的俊美青年。 要说昆仑长得最好看的人,那无疑是云山君宋霁雪。 单论脸已是清隽至极,长眉凤眼下鼻梁高挺,唇角微抿着,侧首看向窗外,神态疏懒。他微微抬首,下颌线精致流畅还带点欲感。 再论身形,黑金色绣纹的长袍贴身,干净利落,身形修长挺拔,立如松。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让他不言时也高人一等,难以忽视。 这样的人随意往窗边一站,迎着洒落人间的月色就是副绝世画卷。 大阴山君没能从宋霁雪脸上或眼中看出焦急之色,他的视线甚至不在屋里的燕子卞身上,而是虚虚越过窗外云峰山色,不知在想什么,可眉眼间却有一抹极淡的疲倦。 “霁雪。”大阴山君上前轻声道,“会没事的。” 宋霁雪喉头微动,视线转回屋中。 这瞬间他眉眼间那抹疲倦也被藏了起来。 “咳、咳——” 床上的燕子卞皱眉咳出一口血,脑袋昏昏沉沉,艰难地睁开眼。 “醒了?”大阴山君问道。 夏桑依脸色还是不见好,掐诀点在燕子卞肩前穴位道:“心脉受损太严重,灵脉也几乎被碎,难以修复,残存体内的妖气霸道,还在吞噬他的灵力。” “师尊……”燕子卞呼吸急促,他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缓缓扭头看向窗边的宋霁雪,嘴唇翕动时都有大量血水溢出,窒息的疼痛没能阻止他继续开口说下去,“是、是师娘……” 他再次晕过去。 屋里的气氛却变得微妙。 宋霁雪直起身,视线从徒弟身上移开,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需要什么尽管说。” - 常瑶知道宋霁雪今夜回山,便待在厨房没走,她煮了一碗又一碗红油抄手,快冷了就自己吃,吃完再煮,直到宋霁雪过来。 侍女对此见怪不怪。 因为她知道掌门夫人很能吃,非常能吃。 在常瑶孤独的立于悬崖吃着自己第十二碗红油抄手时,终于听见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饿了?” 她回首看去,男人迎着月色踏着落花朝她走来,身上却带着些微血腥味。 “给你吃的,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就先吃了。”常瑶老实答道,“总不能给你吃冷的吧?” “第几碗?”宋霁雪走到她身前,抬手将她嘴角汤渍拭去,又放至唇边舔入腹中。 常瑶眨巴着眼:“不记得了。” 宋霁雪垂首,常瑶十分熟悉他的小动作,原本要送至口中的食物立马转到他嘴边。 常瑶垫脚凑近他身前嗅了嗅,“你受伤了?” 宋霁雪:“没有,是子卞的血,他伤得很重。” 常瑶轻挑下眉,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见云山君咽下抄手后神色微妙道:“这是谁煮的?” 他的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下厨做过吃的。 “不好吃?”常瑶眯着眼看他。 宋霁雪面不改色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抄手。” “是吗?”常瑶又夹了个抄手送过去,杏眼微勾着,娇傲道,“我可是跟大阴山夫人学了一整天,特地煮给你吃的。” 宋霁雪眼里带点笑意看她。 常瑶问:“你知道大阴山君每次出远门回来后都能吃到夏桑依做的抄手吗?” “哦,他跟我说过很多次。”宋霁雪轻嗤声,“从他俩还没成亲前就一直说。” 常瑶认真脸:“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宋霁雪:“……” 他还得感谢大阴山那两人不成? 常瑶喂他吃完抄手后转身将碗放在窗台,听宋霁雪嗓音微哑道:“阿瑶。” “嗯?”她侧身看去,带着点小奶音。 宋霁雪说:“让我抱一会。” 常瑶朝他歪头,下一瞬就被宋霁雪紧抱在怀,鼻息间问到他身上沾染的桃花冷香和血腥味,刺激着她的血脉,不由垂眸压住眼底深处的一丝暴虐。 他身上沾染的不是人类的血。 应该说不止。 还有点熟悉。 宋霁雪抱着她抵在窗边,云雾缭绕着将星月都遮掩些许,旁侧花枝摇曳发出沙沙声响,花又落了满目。 常瑶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柔软的手在他背脊轻抚着,带着温柔的安抚。 “有夏桑依在,燕子卞不会有事的。”她听见自己熟练地说着谎话,“那可是第一药修,已经到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好一会后埋首在她颈肩的宋霁雪才低声道:“他潜入妖界,知道不少妖族的秘密。” “还听见妖皇与凤族的密谈,涉及人间安危。” 常瑶心想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那必不能活了呀。 “当初不该同意他去妖界的。”宋霁雪说这话时声色平平,听不出半点懊悔或怨恨,只是嗓音微哑。 常瑶温声在他耳边低语:“会没事的。” 察觉宋霁雪体内灵力过耗,应该是救燕子卞导致,常瑶便道:“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会吧。” 宋霁雪从喉咙里滑出一个应答。 常瑶推了推还没放开自己的男人,轻舔唇角悄声道:“我还没吃够。” 宋霁雪:“……” 于是夫妇二人又在厨房吃了两碗红油抄手才回屋。 常瑶被宋霁雪长手长脚地扣在怀中,脸贴着他逐渐温热的胸膛,一抬头就会蹭到男人下巴,长臂环着她的腰,似要将她融入体内,保护着她不受这世间半点伤害,又似怕她悄然离去。 成亲第一年常瑶还会暗自警惕,如今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任由他把自己搓圆捏扁带进怀里扣着,因为在宋霁雪怀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作为一只妖隐藏身份活在修者的世界还是挺不容易的,更别提日夜相对同床共枕的夫君还是仙门之主。 尽管十分凶险,但云山夫人这个身份的诱惑太大,让她没忍住。 宋霁雪没躺多久,他短暂的休息后,起身在常瑶唇边落下轻轻一吻便离开了。 常瑶也没管,翻个身继续睡。 但她清楚接下来昆仑也不会太平了。 - 燕子卞靠各种丹药和夏桑依的力量吊着最后一口气昏迷不醒。 夏桑依始终守着,尽心将他体内残留的妖气驱除。 常瑶在翌日白天去看过一眼。 屋里就夏桑依一人。 见常瑶进来也没有说话,专注手中的活。 常瑶没有打扰,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 屋里弥漫的妖气熟悉无比,心中有些嫌弃,让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防止沾染。 她记得燕子卞十分聪慧,天赋极高,心性坚韧,将来大有前途,但却只能走到这了。 虽说偷听到妖皇与凤族密谈,但他身上的伤没有半点是妖皇动的手,伤他的是凤族的少主,那位喜怒无常,手段残忍暴戾的大妖。 常瑶听见屋外传来巫山君与大阴山君的谈话。 “桑依说,燕子卞身上的致命伤是凤妖的羽毒,毒侵心脉,又被强大妖力搅碎灵脉,如今残存的妖力都充满了毒性,说明当时与他动手的不是妖皇,而是凤族的少主,伏烬。” “伏烬?哼,他倒是挺活跃,最近几次大事里总有他的身影,如今看来是跟妖皇达成共识了。” “霁雪等人刚回来,第二天西海的地鬼之门就被打开,看来妖族的内鬼已经渗透人间修门,不止我们昆仑三山,就连……” 话音在房门从里打开时戛然而止。 一直漫步走着没说话的宋霁雪抬首看去。 常瑶侧身让开:“我过来看看,没打扰桑依。” “外边风大,怎么不多穿点再出来。”宋霁雪神色如常,走到常瑶身前解下外袍给她披上。 其他人:“……” 风很大吗?头发丝都没吹起来的风大吗?! 巫山君板着脸不说话,他就是当年反对宋霁雪娶常瑶的人之一。 他觉得常瑶配不上。 除了外貌哪里都配不上。 堂堂上仙门之主,还是昆仑神山的传承者,怎么能娶一个废灵脉无法修炼的女人呢? 大山阴君想起昨晚燕子卞的话,心中微妙,也没多说什么。 - 常瑶没有多待,宋霁雪送她回上云峰。 幽静小道蜿蜒曲折,两旁花草树木茂盛,日光难以投影,十分阴凉幽暗,因此路旁亮着许多小石灯,从不熄灭。 偶有石阶,常瑶孩子气地蹦蹦跳跳,背对着后边的宋霁雪说:“三足凤死了。” “九平峰主跟我说了。”宋霁雪看她跳完所有石阶后才跟上去,“薛昊你已经罚去面壁思过,裴文珏昨夜被潜入巫山的恶妖咬断一只手。” 他微抬首,在几缕斑驳碎影中看常瑶:“我再罚一次?” 常瑶回头瞪他:“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那我送的三足凤就这么算了?”宋霁雪挑眉。 常瑶扮演着温柔大度的凡人:“看在那弟子天赋不错,人也不错的份上算了,毕竟再过个十年那就是云山未来的大修者,以后记仇怎么办。” 宋霁雪问:“哪位弟子?” 常瑶:“就是被巫山夫人罚跪的小可怜薛昊啊。” “阿瑶,你不仅夸他不错,还记住了他的名字?”宋霁雪笑,眸光微深。 往前边走着继续跳石阶的常瑶没看见,悠悠道:“因为他长得很有特点,像女孩子,面相过于阴柔,但跪着的时候从背影看去又完全不会让人想到阴柔女相……” 她回首朝宋霁雪看去,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一眼就让我想到你了。” 云山君心里那点醋意因此烟消云散。 他走上前去牵住常瑶的手,宽厚的大掌带着暖意。 “我刚听见你们说,西海的地鬼之门被打开了?” 说起这些烦心事宋霁雪态度还是一贯的散漫:“咱们的天下第一剑重伤未醒,封印力量因此削弱,给了妖界机会。” “地鬼之门一开可就麻烦啦,什么妖妖鬼鬼都出来人间,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魔一起来捣乱,你不会回来没几天又要离开吧?”常瑶侧首去看他。 “十二家上仙门都在商量如何封印地鬼之门,已经送出一批妖魔,不能再让它送出第二批。”宋霁雪说,“昆仑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你留在这我才放心。” 常瑶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问:“万一你走后我在昆仑被欺负怎么办?你不带我一起走吗?” 宋霁雪摸着她的头说:“记下来,等我回来跟我撒个娇再让我给你报仇。” 常瑶:“……” 只是想看夫人撒娇的云山君微笑不语。 “昆仑哪里安全了,昨夜还有恶妖潜入伤人,他们还说昆仑里混进了妖族的内鬼。”常瑶摇头道,“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可打不过能潜入昆仑的妖族内鬼噢。” 抓着她手的力度加重,宋霁雪道:“阿瑶。” 常瑶耐心道:“嗯?” 宋霁雪:“打不过可以跑。” “往哪跑?” 宋霁雪眯眼笑:“往我这跑。” 常瑶气得转身就走,被他手上用劲直接拉入怀里,环着女人脖子垂首吻去。 她轻轻闭上眼又睁开一瞬。 开玩笑的。 昆仑灵力那么足,她哪里舍得离开。 宋霁雪不在,她反而自由些。 “阿瑶,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任何危险都记得往我这跑。”宋霁雪的低语混杂在缠绵亲昵的吻中。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朝我走来。 - 燕子卞在第三天的夜里醒来,但所有人见到他的那瞬间,脑子里都只有四个字:回光返照。 他的时间不多了,抓着人生的尾巴断断续续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众人。 “妖皇正试图说服各大妖族……与他一起……咳、一起进攻人界。”燕子卞咳嗽着,黑血不断从最终溢出,双眼也失去神采,“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派出心腹潜入各大仙门……西海的内鬼是非离真君。” “而我们昆仑,是常、常瑶……” 今夜无月,屋中烛火摇曳,所有人在震惊之余,都下意识地朝云山君看去。 夫妻 屋内气氛诡异,安静的隐约能听见细细风声,少数人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惊扰屋内的某人点燃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谭峰主给九平峰主使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 九平峰主翻白眼,现在开口说什么都是找死,何况这事我也很震惊茫然啊。 眼神却不自觉地偷偷去看自家掌门。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人能猜得到宋霁雪在想什么。 最终打破平静的是夏桑依。 她从床边起身,额上细汗依旧,表情凝重地看向宋霁雪道:“此事应有误会。” 大阴山君见夫人发话,正要附和,却听巫山君从鼻子里发出带着怒意的冷哼。 “误会?哪来的误会!燕子卞是上云峰的首徒,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若非事实,怎会在临死之际说出这种话?”巫山君眉眼阴鸷地看向宋霁雪,“霁雪,这是你的徒弟,你应当了解他。” 众人的焦点再次落在宋霁雪身上。 从头到尾都没皱过一次眉头、没露出片刻震惊或愤怒的云山君只伸手轻轻将没了生息的徒弟双眼合上,语调不显起伏地说:“不是她。” 九平峰主莫名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想看见什么夫妻互相猜忌相爱相杀的走向。 巫山君怒容道:“这可是燕子卞亲耳所听!难道你不信他吗?!” “我信阿瑶。”宋霁雪垂眸看着燕子卞惨白的脸,“她三年前才入昆仑,又废了灵脉,不可修炼,也无法调动灵力用术法,三年来都在上云峰养身子,少有外出,怎么会是妖皇派出的内鬼。” 夏桑依是站在云山君这边的,闻言也道:“我常与阿瑶相见,也未曾发觉半点不对,她连上云峰都少有离开,所见只有固定的几人,若是内鬼,根本没有机会往妖界送出消息,更别提她身上半点妖气都没有。想要隐藏妖气入昆仑只能靠丹药,若是如此,我绝不会没有发现。” “内鬼不一定就得是妖。”谭峰主沉声道,“只要是与妖族有同谋之心即可。” 夏桑依被说得神色微顿,一时难以反驳。 “霁雪。”巫山君冷声道,“我知你爱极了这女人,因此难以接受被心爱之人背叛,但如今地鬼之门开启,妖族阴谋逼近,容不得我们犹豫。” 宋霁雪抬了抬眼皮,神色莫测。 “你们先别急,燕子卞不会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撒谎,而常瑶也可能是被陷害的,其中多少有些不对。”大阴山君试图缓和气氛,“我们先听一听常瑶怎么说。” - 这时辰,平日常瑶已经沉醉满山灵力中睡下,但今日有女弟子不顾阻拦,拖着还未伤愈的身子跪在正殿外祈求见她一面。 屋里的常瑶得知后感到莫名,刚解到一半的外衣又拢回去。 “什么事?”她问。 侍女在门外轻声道:“她没说,只道想见夫人一面。” “哪座峰的弟子?”常瑶开门出来。 侍女迈步跟上她:“是浩然峰,赵峰主的徒弟崔淼淼。” 崔淼淼? 常瑶在脑中回忆一遍,没印象。 她来到殿外看见跪在黑夜下的少女。巴掌脸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迎着烛灯光芒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女人。 云山夫人貌美确实不假。 “弟子崔淼淼,见过掌门夫人。”崔淼淼略一垂首,贝齿轻咬朱唇,我见犹怜,“前些日我与薛师兄入世历练受伤而归,师兄急着带我去药斋治伤撞到巫山少主,这才导致二人打起来,还误杀三足凤,事出有因,若不是为了我,师兄也不会……恳请夫人将师兄从缚骨园放出,让我代替师兄受罚。” 常瑶认真听完,歪头悄声跟侍女说:“我不是只叫人面壁思过吗?怎么她又说去缚骨园了?” 侍女也悄声回道:“是赵峰主,薛昊是他的徒弟。”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与同门师兄们的关系不太好。” 常瑶恍然道:“所以赵峰主觉得面壁思过不行,就把人罚去缚骨园了吗?” 侍女点头。 跪在下边的少女才十五六的年纪,面庞还有点稚气,眼神却很坚定。 常瑶来到她身前弯下腰细细打量着。崔淼淼似乎伤得很重,裸露在外的几乎都以白色布条包扎着,脸色是一抹不正常的惨淡的白,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盈盈秋水的眼眸深处有一层失去色彩的灰蒙。 “你这次入世历练,似乎遇见了很可怕的事。”常瑶轻声说着,柔弱无骨的手指轻攀上少女脸庞,指腹划过冰冷的肌肤时勾出一缕转瞬即逝的黑色妖气,“不然怎么会被一只画皮妖附身着回来?” 崔淼淼身体微颤,抬首时瞳孔已空洞无神,嘴唇翕动间吐出满是阴气的怪笑:“昆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常瑶搭在她脸皮的手指微顿,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就听前边传来巫山夫人怒喝道:“常瑶!你这勾结妖族,引恶妖入山伤我儿子的贱人!” 巫山夫人先一步找到常瑶,因儿子断臂一事怒火中烧,再加上平日里就有的偏见,此时对常瑶的印象差到极点,被愤怒与仇恨驱使着刚御剑落地就是一记杀招斩去。 烈烈厉风裹挟着浓浓杀意,地尘与落花被卷起又斩碎,常瑶不躲不避,眼看闪着寒光的剑刃顷刻间到她额首却被一道金光弹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剑鸣碰撞,带起的烈风扬起两人的衣袂与发。 一圈剑阵以常瑶为中心升起,三十六把淡金色灵剑贴着长长符纹缓缓转动,是极为强劲又霸道的守护剑阵。 巫山夫人眉头一皱,眼神冰冷怨怼。 灵犀剑阵,云山独门秘术,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守护之阵,只传历代掌门。 在昆仑除了宋霁雪,谁也无法越过灵犀剑阵伤她半分。 常瑶双手拢于袖中,迎着那宛如淬毒的目光浅浅笑着,温声软语道:“巫山夫人为何对我如此动怒,甚至不惜刀剑相向触发了灵犀剑阵。” 巫山夫人紧握手中剑,恨不得立马砍断她的双手。 “你明知故问!”她咬牙切齿道,“常瑶,你与妖族勾结——” 常瑶打断她:“谁说的?” “燕、子、卞!”巫山夫人一字一顿道,“云山君的徒弟,这次跟他一起从西海回来,亲耳听见妖皇与凤族密谋!临死前指认你就是混在昆仑的内鬼!” 常瑶眼角余光扫过还跪在她身侧的崔淼淼,原来如此。 她自认没得罪过燕子卞。 作为师娘向来不管云山事务,更不管修炼传授,也就在宋霁雪指点教导他的时候在旁边吃着甜点喝着粥默默地看。 燕子卞对她也是尊敬有加。 可临死前来这一出……如果不是说谎,那就是妖族那边早就发现他在偷听,所以给了错误的信息。 那么她需要在意的是把她牵扯进来是妖皇的意思还是那只凤族的大妖。 不过这画皮妖竟然敢诈她,害她以为宋霁雪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妖。 “内鬼不是我。”常瑶耐心道。 “你撒谎!”巫山夫人持剑指她,怒红了眼,“我儿误杀三足凤,你表面什么都不说,背地里却派妖潜入巫山断他一臂!其心险恶!手段残忍!” 常瑶:“……” 这倒是被你说中了。 “巫山少主的事我很遗憾。”常瑶叹息道,“但我一个废人,又不管云山事务,每天老老实实跟我夫君过日子,无所欲求,当妖族的内鬼干什么?妖族也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当内鬼。” “你少在这狡辩,今日我定要为我儿报仇!”巫山夫人没有耐心,再次提剑杀上去,还未近身就被身后飞来的剑光挡退。 迟些赶来的宋霁雪身影眨眼一瞬掠过巫山夫人站在常瑶身前,一手攥住腰侧泛着银白色光芒的佩剑,后方巫山君等人见此皆是脸色一变,与伸手按住宋霁雪的常瑶同时开口道:“且慢!” 昆仑云山君没有神武剑,却有化形如神武的心剑稚鬼。 修得心剑已是万千剑修的毕生追求,更别谈将心剑化形为实,再给两辈子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当今世上仅云山君一人有此修为境界。 此时众人都在盯着宋霁雪握着的剑柄,若是晚了一分让他拔剑出鞘可就麻烦了。 稚鬼出鞘必见血,在他身前的又是巫山夫人,那巫山君能在旁边袖手旁观吗?真打起来场面可就堪称混乱又危险。 “别生气。”常瑶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安抚,温声道,“巫山夫人因为少主的事心急而已。” 宋霁雪这才放开剑柄。 巫山君等人见常瑶身边的灵犀剑阵神色各异。 不喜欢常瑶的都在心里对宋霁雪恨铁不成钢,对常瑶没有偏见的则在心中感叹云山君可真是爱极了他夫人。 巫山君上前将自家夫人护在身后,目光警惕而怀疑地看向常瑶,沉声道:“想必你也听说了,也知道我们为何来此,云山掌门夫人常瑶,你是否该给我们一个答案?” “不是我。”常瑶神色坦荡,回答的也很坚定,“我不是妖族派出的内鬼,也没有打听过昆仑三山的任何消息传给妖族。” 在巫山君露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时,常瑶也很纳闷地问他:“巫山君为什么会觉得妖族的内鬼会是我这么一个无法再修炼的废人?” 九平峰主不自觉地点头,乍一听很有道理啊。 巫山君冷脸阻止欲要暴躁的夫人。 谭峰主道:“哪怕你无法再修炼却是云山君的妻子,如今云山的掌门夫人,单这一身份就足够了。” “我虽是云山的掌门夫人,可我却并不管云山事务,三年来只跟我夫君过恩爱日子,这也值得怀疑吗?”常瑶善意提醒道,“谭峰主还是注意些,不要过多插手他人夫妻事。” 宋霁雪默契地一撩眼皮,似笑非笑地扫视他们:“诸位如今是在审问我与家妻私话,以及云山掌权事务?” 谭峰主:“……” 秒怂。 他朝巫山君眨了下眼,告诉掌门我已经努力了,跟云山君正面刚这种事还得靠您。 巫山君沉声道:“燕子卞亲口指认是你!” “我当然也相信他,他不会撒谎,所以只能是他听见的情报有误。”常瑶摊手道,“为什么你们不觉得这是妖族的离间计呢?” “离间计?”大阴山君沉思。 这位少不露面,在昆仑还有几分神秘的云山夫人迎着众位山君峰主们怀疑又警惕的目光微微笑着,毫不露怯,说话节奏舒适,让人不可忽视。 哪有他人传的半分胆小懦弱自闭。 常瑶带着盈盈笑意的目光从巫山君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指认云山夫人为内鬼,你们定会为难我,可云山君却会护着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清除,不管我如何说你们都不愿相信,这么发展下去势必会让三山彼此内斗,这正是妖族想要看见的。” “诸位不妨想想,巫山夫人气急欲要杀我甚至触发了灵犀剑阵,若是方才稚鬼出鞘,如今会是怎样?” 不敢想,这种事最好不要发生。 巫山君与大阴山君如此在心中说道。 “事关重大,还得稍作……”大阴山君刚开个头,一抹蓝色在夜空划过,众人眼前都浮现出一只传信灵鸟,听见巫山传来的消息,“恶妖再现!” 巫山夫人又急又惊:“文珏还在!这次我定要杀了这畜生!” “速回巫山!”巫山君临走前看了眼常瑶,眉头紧蹙,却没说话。 一道道人影转身急速离去,大阴山君道:“我们也去。” 常瑶心中悄松口气。 宋霁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过去看看,你先进去。” 常瑶在他转身时伸手抓住他衣袖,宋霁雪顿住,没有回头。 “你信我吗?”常瑶问。 若是旁人她都不会把这话问出口,可偏偏是燕子卞。 是宋霁雪唯一的徒弟临死前的指认。 有情人 常瑶自己都没发现,她此时只敢抓着宋霁雪的衣袖,却连他的肌肤都不敢触碰一瞬。 “阿瑶。”宋霁雪回身,屈指在她额头轻弹,“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常瑶听后缓缓松开手,看着他熟悉的眉眼重新笑起来,等他离开后眼里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侍女上前悄声道:“夫人,她怎么办?” 崔淼淼不知何时竟昏倒在地。 能被画皮妖附身多是濒死之人,如此潜进昆仑还不被发现,可见修为之深,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妖皇身边那位。 “让她从哪来回哪去。”常瑶朝殿内走去。 侍女垂首道是,却忍不住偷偷多看她一眼。 刚才的话没了往日耐心温和的调,夫人似乎是生气了。 常瑶回屋后推开窗户,看着远处悬崖云雾深吸一口气。 当今仙门唯有昆仑神山灵气无处不在,澎湃浓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普通人在这里养个三五年,本元体魄都能得到很好的修复与强化,更别提修者。 眼馋此处的不仅是人,还有妖。 常瑶扬首,黑亮的眼眸倒映出瑰丽银河。 那天晚上的星空也如此时般浩瀚美艳。 除夕夜里,上元城的祈福灯火一路排到昆仑,似一条火龙安睡天地间。人们手持岁灯,朝着昆仑的方向三步一拜,为自己或家人祈福安康。 每年一次开辟出的祈福长生道,隔一段距离就有聚集的小摊,卖着各种零嘴小吃或是节日需要的物品,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她走在灯火长龙中看着去往昆仑的人们三步一拜,那画面虔诚又震撼。 人间的热闹总比妖界要多些什么。 至于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清,那时她正在思考着,一切尘埃落定,这一走就跟宋霁雪彻底分开,他在昆仑当云山掌门,而她回无咎山继续勤勤恳恳修炼,坐等飞升成神。 就在她准备说分开时,宋霁雪却牵住她的手。 天上细雪纷纷,落在她发梢与衣袖,又被云山君细心温柔地拂去。人们从她身旁笑闹而过,石灯烛火映着天地光影灼灼,山石云雾,星辰落雪,这人间景色一绝,她却看不见,眼中只容得下握着她手的男人在认真说着什么。 宋霁雪认真的时候不多。 常瑶记得从第一次见到他时,这人就一副“万事随你,我都行”的随意,你出错他不会挑剔责怪,最多调侃两句,遇上难题也不会直接给答案,而是会引导你去思考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随意侧面透露出他的强大与从容。 宋霁雪心思太深,就连最亲近、与他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们也看不透他。 常瑶垂首打量手掌心,他真的信我吗? 宋霁雪深爱着她,这毋庸置疑。 常瑶也很清楚她不爱宋霁雪。 凡人的情爱她并非不懂,但她没有。 她对宋霁雪的种种,非要形容的话似乎只能选利用一词。 常瑶甚至能说宋霁雪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但这一切都因为他爱的是自己伪装人类的表象,如果撕开这虚伪的一面,让宋霁雪知晓她作为妖族真实的模样——这仙门之主,高高在山的云山君还会爱她吗? 以他的性子,怕是会因爱生恨吧。 绝对不能让宋霁雪知道。 常瑶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不管妖皇有什么阴谋,凤族的大妖们又在人间干了什么,修界又想着如何反击,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在意宋霁雪一个人。 常瑶张开的五指合拢,一缕黑气从指缝流泻消失,远在巫山闹事的恶妖发出哀鸣,血溅当场,魂飞魄散。 - 巫山神女峰。 倒映着烛火的雕花门窗上满是猩红,恶妖的血染上整个大殿门,残留在地的是破碎又丑陋的青黑色肢体。 巫山夫人恨恨地瞪着地上恶妖的残肢。 “这恶妖有瘴气护体,修为极高,在我试图活捉时竟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可见神智也不差。”巫山君立于夫人身侧沉声道,“青面獠牙,身长如树,头有三角,这是鬼面树妖?” 他抬首看向门口的宋霁雪。 宋霁雪没答,九平峰主接话道:“是,鬼面树妖多出自妖界西南山脉,那边以凤族和狐族为首。这只修为少说也有六百年以上,但鬼面树妖常在山中修炼,不会轻易出山,除非是听命行事。” “鬼面树妖修炼三百年后的每一根根须皆可算同体,也就是说它的本体可能还在妖族大山中。”大阴山君道,“就看这只是凤族还是狐族山中的。” “定然是凤族伏烬捣鬼!”巫山君气怒道,“凤族与妖皇最为亲近,之前又几次三番与我们作对,如今已嚣张到潜入巫山伤我儿一臂!” 夏桑依走到鬼面树妖残肢前细细打量番后沉吟道:“鬼面树妖虽是妖,却是吸取天地灵息修炼的妖族,能附身周遭花草树木与它们同息同生,难以分辨,这也是妖族能潜入昆仑却不被轻易发现的最佳选择。” “那内鬼想必就是通过鬼面树妖来传递消息。”巫山夫人冷哼道。 宋霁雪这才开口:“想要监视三山动静,一只鬼面树妖可不够。” 九平峰主立马道:“鬼面树妖根须可达上百,昆仑绝对不止这一只,还有更多潜伏着。” “鬼面树妖虽能附身昆仑花草同息同生,但却怕静灵无根水沾身,一滴便能破除伪装,以静灵无根水洒遍昆仑逼它显形再找机会活捉一只。”宋霁雪看向夏桑依,“需要多久?” “若是洒遍整个昆仑,需等我半个时辰。”夏桑依目露歉意。 大阴山君安慰道:“没事,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夏桑依点头,快步离去回山制药。 宋霁雪刚跨步出大殿门,就听身后传来巫山夫人幽幽质问:“为什么偏偏是文珏?他不知仙门事,也没有掺和西海地鬼之门,潜伏在昆仑的内鬼和恶妖,无缘无故为什么偏偏伤的是他?” 九平峰主听得心头一跳,其他人也各自噤声。 宋霁雪神色如常,站在门口转身看回去。 巫山夫人眉眼阴鸷道:“云山君,你可知当日我儿唯一得罪过的人是谁?是常瑶!他白日误杀三足凤,晚上便被恶妖砍手,我不信巧合,这就是常瑶蓄意报复!” 在场的一些人不知道巫山少主与三足凤一事,此时听后,心中天平也向巫山夫人那边偏了些。 “如果是为三足凤报仇砍手,那幕后主使者应该是我。”宋霁雪不急不缓道,“我比阿瑶更在意三足凤,得知死讯着实难以接受。阿瑶只会说算了,是三足凤自己闯入剑势范围才导致死亡,但诸位知晓我的脾气,我不会认为是三足凤的问题,为三足凤报仇,指使恶妖砍手的事更像是我做的。” 巫山君听得额角狠抽:“霁雪!” 宋霁雪收敛些道:“当然我不会这么做,阿瑶也不会。” 其他峰主们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心中的天平又往常瑶那边偏去,因为他们相信宋霁雪的话,以他的脾气没准真敢这么做。 九平峰主轻咳一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打圆场:“抛洒静灵无根水还需要阵法辅助,诸位快些去准备吧,到时候抓住鬼面树妖一切就都明了了。” 于是这才散去。 云山就来了他们二人,回去的路上九平峰主跟宋霁雪汇报他不在的半个月里云山诸多事务,宋霁雪耐心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掌门先回上云峰吗?”九平峰主此时很有眼力见。 “嗯。”宋霁雪颔首,眼角余光往后扫一瞬,“白峰主,你也是那么想的吗?” 九平峰主神色微怔。 平时云山君都称呼他为九平峰主,只有极少数时候才叫他白峰主。 “掌门问的是什么?”九平峰主憨憨脸看他。 宋霁雪走在前边脚步不停:“巫山夫人说的那些。” “若是有关掌门夫人一事,我自然是不信的。”九平峰主正色道。 宋霁雪脸上看不出变化,淡声道:“是吗?” 九平峰主顿时打起精神来:“夫人向来不管云山事务,她根本没法向妖族传递有用的消息。” 宋霁雪朝前走着:“她只要问了我就一定会说。” 九平峰主:“……” 他又道:“但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她说的,没有理由。” 一直走在前边的宋霁雪回首看过来。 九平峰主笑如弥勒。 “指认她是内鬼时你也没看过任何一人,只有提到巫山恶妖伤人一事时皱了两次眉头,看了巫山夫人三次。”宋霁雪直视九平峰主,“你在意的不是内鬼,而是这件事。” 九平峰主脸上的憨笑有点僵硬。 他迅速收敛心思道:“确实有些在意,只觉得这事太过巧合,也许妖族就是故意挑选这个时间点陷害夫人。” 说完这话九平峰主都在心中感叹自己不要脸,连这种鬼话都敢说。 宋霁雪望着他不言,九平峰主却因为他的沉默而在脑中绷着根线,好在这场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云山君侧首看向上云峰的方向,只摆摆手便走了。 眼瞧对方身影眨眼便远去,九平峰主悄悄松了口气,看着宋霁雪消失视野内后又是一声叹息。 他因沉迷修炼,年轻时也研究过旁门左道,对人体灵脉更是情有独钟,写过许多文献,根据他的记载归纳昆仑三山甚至更改了部分心法运转。 九平峰主想起几年前的某个雪夜,还没成为掌门的宋霁雪抱着浑身是血的常瑶站在他院门前,那天他有幸见识云山孤僻乖张的小怪物红了眼眶,紧抓着怀中女人,仿佛抓着人生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此小心翼翼又饱含怜惜。 更让九平峰主懵逼的是这矜傲不可一世的小怪物竟对他低声下气,声声喑哑地求他救人。 若是受伤病重,该找第一医修夏桑依,可常瑶并非伤重病痛,而是灵脉碎了。 那时九平峰主想,这女人对宋霁雪一定十分重要。 后来他又觉得,宋霁雪真是爱极了这女人。 偶尔听人闲聊说起云山君娶妻是因为报恩并非真爱,他都忍不住想笑。 这也挺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天大的好事。 可如今再看,他却心中惶惶。 燕子卞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常瑶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算常瑶并非内鬼,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这一面,也许是连深爱她的宋霁雪也不知情。 九平峰主挠了挠头,对自家掌门的未来很是忧心。 恶妖 宋霁雪刚到上云峰就见常瑶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大殿门槛,殿前的石灯被夜风吹着明明灭灭,屋檐悬挂的辟邪铃轻轻晃动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她看起来有些困倦,头挨着门框,百无聊赖地看着夜里飞花,直到瞧见走在小道上的人影时那双眼才微微发亮,直起身坐姿端正起来。 在等待宋霁雪回来的时间里常瑶一直在揣摩他的心思与接下来昆仑的行动。 云山君一步步朝她走来。 常瑶安静等着,她已经猜到宋霁雪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询问恶妖或是内鬼,而是:“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让你入夜后在外多穿点,上云峰夜里很冷,你身子不好,不能着凉。” 边说边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弯腰时发丝垂落在常瑶微扬着的额首,触感冰冰凉凉。 果然是这样。 常瑶心中悄悄松气。 她其实并没有宋霁想的那么脆弱,但她得维持“为救宋霁雪断灵脉成废人”的设定,何况她身为“人”的灵脉的确是被废了。 自那以后,宋霁雪就当她是娇弱的冰花,一碰就碎。 常瑶起初是装着好玩,又没想到宋霁雪要娶她,时间一长这事就越来越不好解释。 宋霁雪伸手贴着她的脸颊,凉的。他说:“去里边。” “哎。”常瑶拉着他的手摇头。 宋霁雪便挨着她坐下,一圈暖橘色的火阵在两人脚边燃起,凉风难入,飞花盘旋在上空随着风力落进火阵里瞬燃消失不见。 “在这想什么?”宋霁雪牵过她的手把玩着。 常瑶说:“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霁雪嘴角微弯一瞬,又道:“下次外出我带你一起去,留在昆仑我不放心。” 谁前两天还说昆仑是最安全的地方? 常瑶笑他:“有灵犀剑阵还不放心?” “不放心。” 那可是世间最强的守护剑阵,再加上你那已入化命劫的修为境界还不放心呐? 常瑶叹息,佯装正经道:“云山君,你对自己的要求可以稍微放低一些吗?” 宋霁雪挑眉:“不能。” “好吧,你去哪我就去哪。”常瑶很快妥协,“昆仑虽然好,但我也很久没下山看看了。” 这两年外面也不太平,她虽然知晓许多事,却没在意,也没插手。 只要不是妖族已经打到昆仑云山来她都懒得理。 “巫山那边发现的是只鬼面树妖,既然是妖族派来监听昆仑动向,那就肯定不止一只,夏桑依正在准备静灵无根水,半个时辰后会把它们都找出来。”宋霁雪跟她说这话时完全是闲聊的态度。 没有掺杂半点试探和怀疑。 常瑶在得知鬼面树妖死时就猜到昆仑接下来的动作,他这么聪明肯定会想到这些,所以早已把剩余的鬼面树妖提前杀了。 鬼面树妖只有其中一根根须才是本体,其余根须最少上百,想要它死绝很难,而这只本体还在无咎山。因此常瑶杀的一点都不心疼。 常瑶看着宋霁雪说:“不是我。” 真不是。 她跟妖皇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肯为他卖命当卧底的程度。 对于常瑶的认真宋霁雪微怔一瞬:“你以为我会觉得是你吗?” 他表情有点微妙:“你要是肯给人卖命当内鬼,那我还真想看看是哪位神仙,但肯定不会是妖魔或者修者。” 常瑶好奇道:“要是真的有呢?” 宋霁雪与她十指交握,懒懒笑着:“阿瑶,你真的想有一天成为妖族在人间的内鬼吗?” 常瑶连连摇头。 宋霁雪又说:“我知道你讨厌妖族——” 常瑶抿唇一瞬。 “先是子卞,接着又是你,妖皇多半是想从我身边的人下手针对,引起昆仑内乱的说法倒也不是没可能。”宋霁雪另一只手朝她张开,常瑶靠过去被他抱了满怀。 昆仑云山掌门,心剑化形第一人,修为境界已到化命劫,是人间离飞升最近的修者之一,这样的存在的确值得妖皇针对。 换做她是妖皇想要进攻人间,肯定也会将宋霁雪当做危险敌人优先除掉。 可她不是内鬼,那昆仑的内鬼是谁? 常瑶头抵着宋霁雪温热的胸膛,能听见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她伸手附在衣上,指腹下是熟悉的生命灵息,强大,霸道,让人心生眷恋,想要就此依附着再不分离。 然而每当她感受到那温热时,总会唤醒她血脉中的暴戾,让她常常想要穿透这皮肉任由血水四溢再将那颗跳动的强大心脏挖出捏碎。 常瑶对此十分厌恶,察觉到体内血脉力量的躁动时眼底掠过不悦,五指收紧抓着宋霁雪衣襟皱成一团。 在宋霁雪低头看去时传信灵鸟从虚空中飞出,带来静灵无根水已经备好的消息。 “你去吧。”常瑶松开手,抬首在他侧脸亲了下,眨眼道,“我就在这等着。” 宋霁雪这才离开。 常瑶就坐在大殿前看他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她抬手轻抚眼皮,深吸一口气后屈指在虚空中写着宋霁雪曾教过她的静心咒。 每一笔画都带着点点金色流萤划过,但她的灵力无法维持太久,转瞬即逝。 常瑶想起宋霁雪第一次教她时说的话:“看似最简单的咒律也可能是最强大的。” 尤其是在你需要它的时候。 - 漫漫白雾自山下升起很快围绕整个昆仑,雾深深,带着湿意,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水幕中,山石色渐深,花叶透亮垂挂水珠,滴落后穿透腐叶没入土壤蔓延千万里。 夜间光影在雾色中变得模糊,山色幽美带着丝丝危险的神秘,然而昆仑的山君峰主们却没心思欣赏这山色,所有人都紧盯着阵图中的变化,传信灵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十分忙碌。 他们都在巫山神女峰等着鬼面树妖的消息,但每次瞧见阵图上的黑烟升起,再赶过去却只能见到一根枯萎的黑色根须, “死了,都是幻身,不是本体。”九平峰主拿着从云山发现的鬼面树妖根须回来递给众人查看道,“云山,巫山,大阴山都有。” 巫山君脸色十分难看,“静灵无根水只会破除附身伪装,不会杀了它。” “看来是被妖族提前发现了。”大阴山君对此结果早有准备,还能接受。毕竟能悄无声息潜入昆仑多年不被发现,说明妖族派来的内鬼并非泛泛之辈,肯定是十分谨慎又心细大胆,也要足够聪明。 众人以为鬼面树妖这条线索就要断掉时,巫山的传信灵鸟从虚空中飞出,带来谭峰主的消息:“抓住了!” 山君们立马动身赶去。 巫山天池边花草遍地,绚烂的春色中有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黑影,充满妖邪之气,正被发光的剑阵钉在地上发出不甘和痛苦的嘶吼。 随着阵阵破空声响起,山君峰主们已到天池上方,神色各异地看着下方恶妖。 谭峰主手握缚妖绳逼问鬼面树妖:“孽畜来自何方?若老实回答,且放你一条生路!” 青面獠牙的树妖下半身是树木姿态,扎入土里的根须正一根根断裂碎成黑色灰烬,它发出痛苦嚎叫,眼神怨恨又惧怕地看着一众修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嚎叫道:“我说!我说!我来自无咎山!我是无咎山领主大妖派来——” 话还没说完一团黑色的雾气便自它身下炸开,连带着将它也一起化为灰烬。 巫山君大怒:“谁?!” 宋霁雪掐诀挥出一道剑气斩去,黑雾被斩成两半后又快速合拢,瞬隐瞬现快速移动着眨眼就与众人拉开距离,浮于上空的黑雾形似一条长蛇,露出双猩红的眼俯视众生。 “虚雾蛇。”大阴山君沉声道,“妖皇座下六位心腹之一。” 那充满妖邪的目光扫过山君们,声色沙哑道:“看来昆仑三山的防守也不过如此。” “来得正好。”巫山君反手拔出腰间佩剑,“今日我定要你妖族有来无回!” “小心,虚雾蛇在此,那妖皇多半也……”大阴山君话说到一半就被虚雾蛇打断道,“有来无回?哼,巫山君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此刻你巫山周遭都有些什么!” 众人眼看巫山边缘升起道道冲天黑墙,静灵无根水弥漫出的白雾被驱散,灯火变得清晰后,可见那黑墙之中倒映着万妖的身影。 “这……那是从西海地鬼之门出来的恶妖们!”谭峰主惊道,“怎么会出现在昆仑?!” 九平峰主也认真起来:“很显然,这是虚雾蛇带来的,妖族今夜竟想攻打昆仑!” “简直放肆!”巫山君被妖族的挑衅激怒,握剑掠身上前朝虚雾蛇斩去杀意满满的一剑。 云山君掐诀,以咒律和剑阵封着虚雾蛇退路。 大阴山君则指挥剩下的人去往巫山边缘迎战即将攻入山中的恶妖们,山君们彼此合作默契,哪怕事发突然,却也应对迅速,丝毫不慌。 虚雾蛇冷哼声,黑雾暴涨化形为一条巨蟒,长尾横扫间将地面花草连带土壤一起掀翻,前一刻绚烂的春日画卷转瞬成了一片狼藉。 “霁雪,此处交给我。”巫山君虽动怒,却并未完全失去理智,看了眼远处巫山边缘的逐渐靠近的冲天黑墙沉声道,“妖皇若是真到我巫山,那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不要硬抗。” 巫山边缘多是入门弟子,他不可能让那些才入仙门,修为境界还不到玄明的弟子与恶妖大军对战,更别提还有可能遇见脾性凶残的妖皇。 恶妖不会顾及仙门弱小,但昆仑山君们不可不顾。 此时唯有让能与妖皇一战的云山君过去才算最佳保障。 宋霁雪刚收招欲走,却听虚雾蛇怪笑声道:“慌什么,山脚下的万妖不过吓吓你们,今日来此,主要是为了带走一个人。” - 上云峰是云山的最高处,与巫山大阴山的主峰相比也要高一些。常瑶坐在大殿前没动,默写完静心咒后她看见巫山那边冲天而起的黑墙时微怔。 这妖族还真的打到昆仑来了? “夫人!”侍女从小道上走来,“崔淼淼已经送回去了,但赵峰主不在浩然峰,薛昊一事已告知缚骨园,说是夫人你的命令,他们当即放人。” 常瑶看着回来的侍女没说话。 侍女上前,怀中抱着披肩,同往常一般细心温柔地弯腰为她披上时却被常瑶攥住手腕停下。 “画皮,你胆子挺大。”常瑶微微侧首,盯着侍女的脸低声道,“今晚两次在我面前蹦跶,是嫌自己活得太久?” 侍女眼神转瞬变得空洞,半边脸骨骼生变,是过分妖冶又雌雄难辨的脸,这半边妖冶的脸鲜活无比,正朝她笑道:“哎呀,又被你看穿啦!我妖族无咎山领主可真是厉害呢!” 常瑶放开侍女的手,画皮虽然嘴上阴阳怪气,却也不敢再靠近她。 来时妖皇告诫过他,千万别跟常瑶动手,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靠嘴上功夫,不然死的一定是他。起初画皮还不太服气,直到刚才常瑶松手时只神色淡淡地扫他一眼,却让他心头一突,感受到命悬一线的危险。 “你来这干什么?”常瑶问。 她依旧坐在大殿门前没起身,周围有一圈宋霁雪留下的火阵取暖。 画皮摊手十分无辜道:“绑架云山夫人。” 常瑶轻笑声,画皮又道:“你不跟我走的话,虚雾那边就会告诉云山君你的真实身份,已经有鬼面树妖被抓,无咎山的名字已传入昆仑等人耳中,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得知一批昆仑弟子和峰主惨死在无咎山,就算咱们的云山君爱你爱到能接受你妖族的身份,但他能接受你残杀了昆仑三山的人吗?” 常瑶笑不出来了。 ※※※※※※※※※※※※※※※※※※※※ 感谢在2020-10-20 20:53:21~2020-10-25 17:4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479974、陆尺微°、浑水摸鱼、对男生凭什么比女生好 10瓶;笑泯得、4097853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出山 画皮眼瞧她脸上的笑容僵住,接下来的话说得越发顺溜:“妖皇说一个男人身为丈夫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责任感,倘若他选择怪罪于你,就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那便是个懦夫,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 “若是选择漠视那些死去的昆仑弟子和你妖族对立的身份,那也是个懦夫,因为他配不上昆仑,配不上云山众多弟子的仰望。” “总得来说,云山君配不上你,凡人配不上你。” 常瑶听完抬手鼓掌:“原来你除了擅长不要脸以外,还如此能言善道。” 画皮:“……” 他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过奖,都是妖皇教得好,要不是他老人家这么说,我哪想得到这么多。” 常瑶:“你的意思是妖皇教你不要脸?” 画皮听得当场翻脸:“好好说话!我是这个意思嘛!” 常瑶将宋霁雪留给她的外衣脱下折叠好抱在怀中,期间淡声道:“这是妖皇的意思?” “不然还有谁能调动万妖围攻巫山?”画皮说这话时带着点小骄傲,“今夜来昆仑除了要带你走外,也是给各大仙门一个警告。” 让仙门更加忌惮、害怕妖界。只要它们想,随时都能进攻各大仙门。 云山夫人是只大妖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或者说知道的都是妖而非人。 妖皇是其中一个,但当年两人有所约定,互不打扰,若是妖皇以此威胁或是找她麻烦,那常瑶也不会让他好过。 对方忌惮她的实力才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却忍不住主动打破平静,看来妖皇是有些着急了。 常瑶抱着外衣站起身,漫步走出火阵:“带路。” 画皮眯着眼笑,语调阴柔:“夫人这边请。” 巫山有恶妖大军围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云山速去支援时也朝剩余六峰下达命令,低阶弟子不得 在外高阶弟子留守,剩下的峰主长老们也纷纷开启阵法巡视山中异象。 常瑶能看见传信灵鸟拖着长长的蓝色尾羽瞬隐瞬现,来往昆仑各山传递消息,这是以咒律唤出的灵鸟,就算看见了也无法射杀或是阻拦。 一只传信灵鸟从虚空中飞出直落在她肩上。 是宋霁雪给她的:“万妖围山,速回屋去。” 常瑶面不改色看完,脚步不停。现在回去就等着妖皇暴露她身份,她还想在昆仑多呆几年,这里灵力充沛,取之不尽,短短三年时间已让她入化神后期,就等最后一次天劫大雷便可飞升。 哪能让妖皇在这时候坏事。 画皮在旁阴阳怪气地笑:“这云山君可真是会疼夫人,自己在巫山都忙得不可开交还有功夫惦记夜深露重,怕夫人着凉。” 常瑶没回话,专注脚下的路。 画皮偏爱作死,她越是没反应,自己就越是爱招惹,以侍女的模样提着灯走在常瑶身侧,嘴上还不停叽叽喳喳:“无咎之主有所不知,这凡间的男人最会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他们都是些俗人,不过是爱你年轻时温柔可人,乖巧玲珑,等到你容颜不再,眼珠子就转去了旁的新鲜玩意上去,这人世间啊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姑娘,哪怕他自己老的瘦如枯槁,那颗心却永远在别的漂亮妹妹身上。” 常瑶忍不住看他一眼,侍女的左半边脸回以妩媚一笑,那半张脸依旧美艳,却又是另一张。 画皮妖又被称作千面鬼,它有数不清的脸,修为低些的成百上千,修为高的成千上万,其中有他人自愿舍弃,也有强行剥夺,想要杀它,须得找出属于画皮妖本身的那张脸。 常瑶问:“你觉得你原来的脸漂亮吗?” 画皮娇嗔道:“夫人怎么问人家如此无理的问题。” “看来是不漂亮。”常瑶收回视线。 画皮冷哼声:“你休想以这种低劣的手段来激我,任何一只画皮妖都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 “你原来那张是男人的脸,男人对男人才最了解,因为你们有着一样的劣根性,说不定你死后之所以变成千面鬼,又化成画皮妖,就是因为你愚蠢的贪恋美色,一颗心都扑在年轻貌美的姑娘身上才被人砍死在江边,在冰冷江水里被水鬼们蚕食啃咬。” 常瑶双手抱着宋霁雪的外衣,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地朝画皮看去,后者却从这精致美艳中感受到深深的恶意。 画皮被震慑片刻后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作死样,小手啪啪拍着说:“夫人可真是厉害,连人家几百年前是怎么死的都知道,如此关注人家,该不会我还得唤云山君一声情敌吧?” “这倒不必,只是想着我知道你原来长什么样,若是你再不闭嘴,就给我夫君送去一副画像。”常瑶似苦恼道,“若是见我画了别的男人,他还不知道会醋成什么样,再得知这是一只妖,应该会拿着稚鬼去与之相见吧。” 画皮:“……” 操。 还拿着稚鬼,有必要吗?! 鉴于妖皇告诫过他无咎之主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种事一定做得出来,又知晓他的真容,画皮能屈能伸,当即闭嘴乖乖领路。 巫山脚下的冲天黑墙正不断逼近,而数不清的恶妖们从墙中走出,密密麻麻一大片围在巫山边缘,妖邪之气熏得花草都枯萎,毒障正朝云山与大阴山扩散。 常瑶跟着画皮,发现他对云山的路道部署竟十分熟悉,甚至精确避开每一处巡逻点和阵法,带着她来到山脚杏花林。 满地花草开得正盛,云山杏花林也是一绝,粉白花树蔓延上万里,几乎包围了整个云山。 云雾遮月,连上山路边的石灯都被熄灭,花林幽暗无比,若是再往前走一段,看见杏花尽头时便算是出了云山。 常瑶跟在画皮身后漫步走着,这杏花林看似幽静昏暗,但藏的妖却不少。对方也没有要好好隐瞒声息的意思,甚至故意露出破绽来,仿佛是在挑衅,想看看这位隐瞒身份嫁入云山的无咎之主,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强大,甚至让妖皇忌惮。 往下走是一段略长的石阶,常瑶停在最高处问:“妖皇在哪?” 画皮往下走着没停,闻言哼笑道:“这可是你先问我的,我必须得开口回答是不是,妖皇当然是在我妖界,还得劳烦云山夫人您受累再往前走两步——” 常瑶没跟他客气,抬手间一道黑影飞掠而去,速度极快,画皮察觉危险回头时只来得及瞥见一张朝他飞来的血盆大口正欲咬下他的头。 杏林中隐匿的恶妖们纷纷现身。 倒挂在杏花枝头的黑鹰展翅掠影堪堪来到画皮身前打碎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幻影,顶着腐叶窥探的蝎子化形甩着长尾毒针朝常瑶命门攻去,却被那素手攥住反拉着朝前摔去。 在蝎妖惊呼声中,还未落地的残花碎裂带来阵阵粉色毒雾蔓延,一个瘦弱的身形在毒雾中瞬影到常瑶身后,握着手中匕首刺向她咽喉时却发现身前人已比他更快的速度到了自己身后,震惊之余,眼角余光扫见只素白玉手攥着蝎尾毒针插进他肩头。 花妖闷哼声踉跄退后,匕首落地,半边身子已动弹不得。 而那只又慢一步飞来的黑鹰对上常瑶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竟直直摔落在地,化出人形狼狈不堪。 画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速度太快,他甚至都没看清常瑶到底是何时位移离开,一切不过眨眼瞬息间。 毒雾还未散去,隐藏的最后一只妖在常瑶身后提剑而来。同伴的迅速落败并未影响他的情绪与判断,反而让他越发激动,他手中长剑缺口甚多,破旧无比,却莫名给人锋利无比的感觉,即使碰一下就会人头落地。 昌平剑妖瘦小的身影握剑疾跑而来,眼露癫狂,发出刺耳笑声,带着杀意起跳朝常瑶斩去一剑。云山夫人不慌不忙地抬手,修长玉指准确无误地捏住掀起狂风的剑刃,侧首时勾着眼尾,眼里有淡淡讥笑:“太慢了。” 话音落,长剑碎裂成无数细小剑刃飞射昌平剑妖,咻然迸发的妖气将他弹飞撞断数棵杏花。 毒雾散去,常瑶轻拍怀中外衣上沾染的花瓣,抬首看向愣在石阶上的画皮微微笑道:“我再问你一次,妖皇在哪?” 画皮忍不住咽了口水,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道:“夫人别着急,妖皇一会就来,您先跟我再走两步出这昆仑……” 常瑶轻笑声,玉手翻转划出的咒圈中飞出数只有着尖嘴利爪的黑鸦飞扑向画皮,黑鸦尖啸一声将画皮从侍女体内抓出,利爪划过他的脸被堪堪躲过。 画皮顶着另一幅人皮恼羞成怒道:“别打脸!” 常瑶挥手,正要将他头拧下来时却感到熟悉的气息裹挟厉风而来,黑风卷起地面落花又将枝桠上的扯碎,霸道又残酷,色彩斑斓的羽毛划出一道火线飞射准确刺穿黑鸦心脏将画皮救下。 画皮反应神速,立马捂着脸后撤:“少主!” 身披玄袍的男人有一头张扬漂亮的银发,他踩着黑云而来,微微扬首,居高临下地看向杏林中的女人。 常瑶蹙眉,见伏烬悬于上空淡声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让我动手?” 眼前这实力强悍的大妖,凤族尊贵的少主,也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伏烬。 ※※※※※※※※※※※※※※※※※※※※ 感谢在2020-10-25 17:48:01~2020-10-26 19:5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藍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兄妹 看见伏烬的这一刻常瑶感到十分胃疼。 她对这位兄长有心理阴影。 自从失去母亲的庇护,作为弱小的妖类还无法统领无咎山,常瑶成长期的每个日夜里几乎都在被这位妖界尊贵的凤族少主按在地上锤。 母亲死后,无咎山众妖蠢蠢欲动,都想造反咬死常瑶坐上领主之位,偏偏凤族的少主天天来无咎山暴打自家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领主,想造反的大妖们纷纷按住自己的爪子,想着等他俩打完再说。 谁知道这一打就没完没了,等他们回过神来时,曾经只会跟兔子玩,温驯乖巧,沉迷为流浪小妖搭窝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不仅变得实力强悍,就连性情也整个变了。 想造反的大妖们不仅收好自己的爪子,还纷纷对她摇尾乞怜,天天赔笑供奉表忠心,生怕这位主白日还朝自己温婉的笑夜里就来敲门把家抄。 造成这样的局面伏烬少说也有一半的责任。 常瑶跟她两位同母异父的兄长关系都十分微妙。兄妹们平日联系不多,基本各过各的,偶尔遇见狐族的二哥还能聊上几句,遇见大哥就要么打要么跑。 三年前她嫁人时曾思考过要不要给这二位发份请帖,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请大妖入昆仑不像是邀请来参加婚礼,更像是叫人来送死,大哥看了肯定不爽,他一个不爽来搅局就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事实上她嫁给宋霁雪成为云山掌门夫人的秘密只有妖皇跟二哥九尾狐王知道。 伏烬是前不久才从妖皇口中得知。 这比叫他来昆仑云山参加婚礼更加不爽百倍。 常瑶没想到伏烬会出现在这,愣住后听他说的话神色变得微妙:“你替妖皇做事?” 伏烬是个暴脾气,修界说起他手段残忍暴戾,妖界听了也纷纷点头说是啊。 而他与常瑶的相处多是打打杀杀,于是他呵笑声直接屈指弹出一道妖力朝常瑶飞去。庞大的妖气余波横扫几乎将这一片杏林整个拦腰砍断,乱花飞舞化作数不清的刀刃,是致命凶器的同时也是坚固的囚笼。 常瑶太熟悉伏烬的招数,这几乎是快要刻进血脉里的反应,不用过多思考只需要动动手指就知道该怎么应付。 在她释放妖力拦下飞来的话刃时见伏烬似笑非笑道:“在云山释放大规模妖力会留下痕迹被你夫君发现,你确定?” 常瑶:“……” 不过迟疑一瞬,那花刃便狡猾地穿透屏障攥住四肢,同时攥住她的咽喉。 画皮见后恨不得拍起小手啪啪鼓掌的同时再大叫一声好! 常瑶瞥了眼限制她动作的花刃,倒也不是挣不开,可那需要释放大规模的妖力,她不能在昆仑这么做,暴露的风险太大。 越是靠近化神期,越是不能过度使用力量,因为她必须保持妖力最充沛强大的姿态来迎接随时都会到来的天劫大雷。 于是在伏烬还要再动手时十分干脆道:“我走。” 伏烬听了却不怎么满意,鄙夷又嫌弃地看着她:“既然害怕他知道你是妖,当初怎么敢嫁人?爱上一个凡人还如此卑微,简直丢脸。” 常瑶纳闷道:“谁说我爱他?” 伏烬觉得她脑子有问题:“那你嫁他干什么?” “昆仑灵力有助修炼,能名正言顺入昆仑,我为什么不嫁?”常瑶也无法理解伏烬,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换做是你肯定也会嫁的。 没有妖会拒绝昆仑神山的灵力。 “哦?”伏烬皮笑肉不笑道,“照你的意思,那宋霁雪就是你修炼的垫脚石,而非心上人,就算今夜我让他血溅三尺你也无所谓?” “还是有所谓的。”常瑶说,“明面上他是我的夫君,若是在我飞升前死了,那我在昆仑的日子就会很难过。昆仑可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我这个云山夫人。” 妹妹我日子过得也挺不容易,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顿了顿常瑶又道:“何况你若真想与他拼命,是生是死也说不定。” “你为了修炼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伏烬冷哼。 常瑶:“这种事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画皮忍不住开口道:“两位,若是叙旧的话不妨先离开这再继续?再待下去怕是会被云山发现,到时云山君赶过来可就……” 兄妹二人同时朝他看去,画皮顿感毛骨悚然,忍不住挺直腰杆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后退时踩到黑鹰的手,只听对方嗷嗷嚎叫着醒来。 不敢再退的画皮又死死踩住,示意他闭嘴。 常瑶看回伏烬:“你真在为妖皇做事?” 她这位大哥桀骜不驯,唯我独尊,就连对他父王都不是很尊敬在意,这天下似乎没有能够命令指使他的存在,常瑶难以想象伏烬对妖皇唯命是从的样子。 光是想想都让她对大哥的形象感到幻灭。 伏烬不答,抬手虚指她一点:“走。” 常瑶见他不愿答,便保持疑虑,迈步朝台阶下走去。杏林的树东倒西歪,只剩下满地残花,还有落在地上的云山君外衣。 - 巫山天池处,虚雾蛇仍旧溜着一位山君和几位峰主,但他也并非游刃有余,彼此都受了点皮外伤,花草倒悬,绚烂脆弱的花瓣倒进地里,只剩下丑陋的根须裸露在外,就连池中明净水也变得浑浊污黑。 这里被妖气腐蚀的十分严重。 巫山君接连听见传信灵鸟告知万妖入侵巫山,云山君与另一名妖将魑魅已交手,不见妖皇身影。 谭峰主听完怒喝虚雾蛇:“不是说只找人的吗?” 虚雾蛇大笑:“妖的话都信,你是傻吗?” 它暴涨的身形变回去却浮空更高,蛇尾一扫带出大量毒雾,那双红色的眼睛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人已经找到,就不陪你们玩了,巫山君还是去前边好好招待一下我妖族大军!” “站住!”巫山君怒喝道,“你们从我昆仑带走了什么人!?” 虚雾蛇不答,众人只听得见它沙哑阴冷的怪笑声。 “速去前山支援!”巫山君也没有过多纠结,先将妖族大军击退再说。 巫山前线,所有外门弟子都被掩护撤退去安全的地方,毒雾弥漫进山时,皆在云山君脚边顿住,再难往前一步。 宋霁雪独自一人站在临界点,看着山下密密麻麻从黑墙中出来的众妖抬手拔出别在腰后的长剑,横切刀面竖斩一剑,挥出的是万丈金芒与冲天刀墙,切开妖族大军,在凄厉地嚎叫声中也切碎了围山的妖族黑墙。 当世第一剑修并非云山君,而是他的师兄于野。 可若要比剑,人们宁愿跟天下第一剑于野比,也不愿跟宋霁雪比。 只因为这人的剑杀意太重,不死不休,拔剑的同时必定伴随着杀意,难以停下。谁也不想跟这样一个杀戮疯子比剑,除非有生死之仇。 剑芒冲天耀眼,余波横扫间荡平了所有毒障,被毒雾覆盖遮掩的山间灯火再次恢复明亮。 走出昆仑的常瑶瞥见这熟悉的剑芒时驻足回首,夜风撩起她的衣袂与发,璀璨明亮的星眸倒映着远处光亮。 不知怎的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预感,自己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 画皮见她不动,回头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还舍不得云山君吗?” 伏烬也回首看过来,其他几名在常瑶手中受伤的妖怪各自警惕着。 常瑶抬手摸了摸腕上被伏烬下的封印,没答话,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 感谢在2020-10-26 19:50:05~2020-10-27 17: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对男生凭什么比女生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巳暮 11瓶;对男生凭什么比女生好 10瓶;谁动了我的蛋黄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交易 云山君这一剑拦退攻山的妖族大军,又或者说妖族只是试探,真正目的只为调虎离山,好让画皮有机会带走常瑶。 六妖将之一的魑魅身形如三岁孩童,有着乌黑的长发,皮肤黑里透红,利爪握着把比她自己都高的宽面长刀杀红了眼。 魑魅难言人语,张嘴便是咿呀声,奶声奶气却不显可爱灵动,而是阴冷怪异,修为低的人光是听见这声音就头晕眼花再无战力。 妖族大军被拦在下边上不来,冲在最前面的魑魅想要杀退宋霁雪,却有些痴心妄想,小孩童被打得惊声尖叫时它的同胞兄长魍魉总算伸出援手,将被从空中击落的魑魅捞起与宋霁雪拉开距离。 两者都是三岁孩童身姿,却已是让修者闻风丧胆、杀人不眨眼的大妖将。 魍魉身着白袍牵着魑魅退后,看向赶来支援的巫山君等人冷哼声:“人我们已经带走,今日便不再陪你们这帮老头子玩了。” “退!” 魍魉一挥袖,毒雾大规模散开,掩护妖族大军的身影快速撤退。 “把他们拦下!”巫山君沉声道,“我昆仑岂是这帮孽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宋霁雪正要动作,却收到上云峰传信灵鸟的消息:“夫人不见了!” 这消息让在场的山君峰主们神色各异,有的似乎早有预料,有的却不敢相信,但更多的人是第一时间去看宋霁雪,默契地等待他的反应。 宋霁雪看起来冷静无比,一点也不慌,他收剑往回走路过九平峰主时只道了一句:“拦住他们。” 在回去上云峰的路上宋霁雪就听完了来龙去脉,巡山的人发现昏迷在杏林的侍女,侍女醒后告知夫人不见踪影,而周边还有妖族残留的痕迹与满地狼藉。 留守的峰主立马将此事告知宋霁雪。 宋霁雪来得也快。 侍女仍在杏林,赵峰主正为她驱散体内残留妖气,被画皮妖附身过后体质会变得十分虚弱,此时她脸色惨白地看向御剑而来的宋霁雪颤声道:“掌门……” 宋霁雪神色淡淡,视线扫过断裂倒地的杏花树后最终落在台阶上的一件外衣上。 他迈步上前弯腰捡起,衣裳冰凉,主人留下的余热不知何时已彻底散去。 在杏林的不止画皮妖一个,却没触发灵犀剑阵,若是触发剑阵在巫山的他会有所感应。 也就是说妖族没有对常瑶动手便带走了她。 可常瑶为什么要跟妖族走?她很清楚只要触发剑阵宋霁雪就会立马赶过来,就算是妖皇在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把人带走。 妖族能成功把人带走只有一个原因,常瑶自愿。 宋霁雪眉头微蹙,穿上外衣转身时却将所有情绪收敛。 侍女跪下道:“是我不该……” “看好昆仑,我去把人拦下。”宋霁雪没听完,只给赵峰主守住云山的命令后便留给众人一个残影消失不见。 - 常瑶出昆仑不远便看见一架黑金鸾车停在月色下,六翅巨大羽翼伸展时足以遮天蔽日,三头凤以鬼马之身驾车,高昂着的头皆是独目,看向走来的伏烬时恭敬垂首。 凤族的三凤鬼车身后是一道惨白骸骨搭建的巨门。 入此门,进妖界。 常瑶头也不回地上了三凤鬼车,门开门合后鬼车起驾在天际划出一道耀眼的火线,过云端入另一个世界。 妖界十八州,以九伏州为首,也是妖皇主要统领地,三凤鬼车直接带她去了城中宫殿,过金碧辉煌处,在水榭楼阁最高点停下。 大殿内红色纱幔随风起舞飘摇,层层叠叠,妖界与人间日夜颠倒,此时天光炽热,透过轻纱投影恍若鬼魅。在最深处,纱幔后露出一个端坐的人影,身侧有侍女轻摇扇风,桌前有二人提壶倒酒伺候。 常瑶掀开飘摇的纱幔往前走着,在堪堪能见妖皇身影的位置停下。 今夜妖皇并未去昆仑,他一直都在九伏州。 “无咎之主,好久不见。”妖皇声色温润,仿若春风,谈话间以妖力将桌案杯酒送至常瑶身前悬停等待接过。 玉杯盛着盈盈酒水十分讨喜,常瑶垂眸看了眼却没接,眼尾扫过双手抱胸姿态冷傲地靠在殿门的伏烬,他没说话也没走,这态度有些捉摸不透。 像是在压制她,也像是在压制妖皇。 “若是有急事就直说吧。”常瑶收回视线看向妖皇,微微笑着,“我还赶时间回去。” 妖皇不见动怒,依旧温声笑着,话里带点遗憾:“这事的确有些着急,若是没有谈妥,怕是不能让你太早回去。” 常瑶挑眉:“你要进攻人间想打就打,与我何干?” 妖皇轻轻点头,语调不急不缓:“还真有点关系。昆仑是我攻打人间的第一个绊脚石,云山掌门宋霁雪,也就是你的夫君,他是少数几个修为已到化命劫的人之一,却又比其他几个更加棘手一些,因为他的心剑化形能覆盖整个昆仑,有他在一天,我妖族大军就难进昆仑一步。” 不仅如此,宋霁雪还是多位大妖的克星,单对付他一人就要折损手中大半妖将,对妖皇来说损失太大,还不一定能赢,是个非常难搞的角色。 若是要顺利攻下人间,宋霁雪一定得死。 常瑶听到这已经猜到妖皇的意思,对此感到有些惊讶。她神色微妙地问:“你要我杀宋霁雪?” “云山君深爱其妻,这在妖界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妖皇这话带点戏谑,“不论实力还是身份,都数你最合适,也最容易不是吗?” 常瑶笑道:“无咎山可不在妖皇统领范围,我也不是非得听你号令行事。” “无咎山的独立是你母亲争取的,如今她已不在,可我却还活着。”妖皇也回以笑容,“杀宋霁雪于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何况这并非命令,而是交易。” “我是为昆仑灵力……”常瑶话还没说完就被妖皇打断,“所为交易自然会给你想要的。昆仑神山灵力确是极好,若攻下人间,云山就是你的,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会暴露身份,作为一只妖自由自在。” 常瑶神色倨傲道:“可你若是拿不下人间呢?” “相信我,这是个很好的交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吃亏。”妖皇说,“在攻下人间之前,妖界灵力最足的降神虚海可为你开启,这力量足以与昆仑神山媲美。” 常瑶眨了眨眼,没有反驳。若只是交易,这的确稳赚不赔。 “如何?”妖皇声色如和煦春风,始终在一个不变的度上,毫无波澜动荡,“这般条件我想你应当是不会拒绝的,除非这三年恩爱夫妻生活让你对云山君动了心,舍不得杀他。” 靠门而站的伏烬闻言抬首扫了眼常瑶,这许久不见的妹妹面色如常,在她看向妖皇时漂亮的眼眸中才浮现几分嘲讽:“你故意让燕子卞向昆仑传递了错误的内鬼情报,把我推到最前被人怀疑,今夜又拿我是妖一事让我主动出昆仑,说是交易,倒更像是威胁。” 妖皇目光赞叹道:“清清,只当区区云山掌门夫人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他叫了一个许久没人叫过的名字。 常瑶深知妖皇并非他表面看上去这般和善,他才是永远不会吃亏的那一个。若是答应杀宋霁雪,便为妖皇去除心腹大患,也就变相成为妖皇一派,同时也为他在妖界站稳根基。 若是不答应,妖皇就算杀不了她也能限制着,以她诱宋霁雪入困阵,还能借她是妖又是卧底的身份让宋霁雪在修界难堪,可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见常瑶没有表态,妖皇又道:“这不过是无奈之举,毕竟你们兄妹感情不深,当哥哥的连妹妹成亲嫁人也不知,更不好让伏烬替我先探探你意向如何,再者,当年你出嫁前曾说过并未对宋霁雪动心,可三年之后谁又知晓是否有变呢?” “心意这种事最是说不定。” 常瑶抬手伸向悬在她身前的那杯酒,却并未接住,而是屈指将它弹回妖皇桌案。 “没有变,可我也不喜被人威胁办事。”她淡声道。 妖皇轻笑声:“好吧,若是你舍不得杀了他,沦为废人也行。” 他无奈地叹息着,似乎做了很大的让步般:“清清,你得二选一。就算你再回昆仑宋霁雪也对你起了疑心,他对你再如何情深也是云山掌门,修界至尊,身扛重任,不会对人间劫难无动于衷,也不会对妖有所留恋。” 常瑶双手拢于袖中,眉眼弯弯:“留恋不留恋这种事我也不是很在意。” 金色的小凤鸟鸣叫着飞落在伏烬指尖,他挑眉道:“魑魅魍魉在昆仑被宋霁雪困住了。” 妖皇摇了摇头,站起身挥袖间自常瑶脚下浮现一圈咒纹,四道接近透明的黑墙将她困于其中,常瑶抬首朝前看去,听妖皇带着几分深意道:“希望在我回来之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四时困阵让常瑶微微晃神,垂眸看向手腕上的黑色铁链时让她冷不防想起许久以前的事。 - 她的母亲是只血脉特殊的大妖,十分强大,又执着追求更高的境界与修为,一辈子以飞升为目标。这只大妖没有族群,孤身一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在当年混乱的妖界局势中杀出一条路,占领西南最大最富有的无咎山,独立妖皇掌权之外,成了妖界三不管势力之一。 为了修炼更上一层楼,曾与凤族之主共修,意外诞下一子,也是如今凤族的少主伏烬。后历情劫,对方却是狐族之后,便有了二子。 但这二子都未继承她的血脉。 直到她为报恩嫁一凡人,生下继承血脉的女儿,一只半妖。 父母一辈的纠葛三言两语难说。 常瑶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无咎山。山间竹屋,长廊水车,黄昏时分才开的妖花总是染红此方天地,却总有一抹白衣立于血红之中刻苦练剑结印修行。 她的父亲是一名白衣剑修。 常瑶小时候很黏父亲,因为母亲总是瞧不见身影,经常外出打打杀杀,回来发现她在山里瞎跑瞎玩后挥袖就是一个四时困阵把她定在原地,再过来掐她小脸数落再盯她修炼。 只有父亲一直都在,可父亲被结界拦在水车之后的世界,她只能扒拉在结界前偷偷看着。水车慢悠悠地转呀转,父亲却不愿过来,偶尔两人视线相撞,小孩奶声奶气地喊父亲,男人却蹙眉别过脸去。 某次常瑶又在水车结界前自顾自地跟父亲玩,看他修行,自己也偷偷学着结印,结果被一袭红裙容貌艳丽的女人拎着后衣领提起,葱白玉指轻压在她嘴边,红润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你爹爹不喜欢妖学他的术法,让他发现可要生气了。” 常瑶乖乖举着双手表示投降。 结界里的男人冷眼朝二人看来。 常瑶问母亲:“爹爹怎么从来都不跟我说话呀?” “因为他忘了。”母亲为她整理衣发,漫不经心道,“等他全都记起来后就会跟你说话了。” 留在无咎山的父亲失忆了。 等到他恢复记忆那天,水车后的结界破了,是被父亲提剑斩破,他第一次朝常瑶走来,却并未停留,女孩感觉到他走过时留下的杀意,让她恐惧。 父亲掐诀朝她指去一圈剑阵,形如灵犀剑阵,却有九十八剑,层层环绕,通体黑色,满是凶戾之气,其中杀意让常瑶无措,下一瞬母亲从虚空而至,挥袖就是一道四时困阵将她笼罩其中。 剑阵与咒阵互相持平。 母亲看向父亲,话音戏谑:“怎么,对自己女儿都下得去手?” 男人沉默着,握剑的手却鼓起青筋。 那天无咎山几乎被毁了一半,这二人实力过于强大,双方都用了全力没有留后,最后彼此同归于尽。 听说是因为父亲记起母亲灭了他的宗门,杀他师友亲朋,与母亲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无咎山最强的大妖死了,死在白衣剑修的怀里,骨骸不剩,灵息不存,灰飞烟灭。 常瑶看了一夜父亲的尸骸,第二天凤族之主到此,高冷地甩了句蠢货就要让白衣剑修也灰飞烟灭,却因为小女孩崩溃的哭声停下,嫌弃地走了。 白衣剑修最终被常瑶一边哭一边把他埋在了无咎山。 狐族也来看过。带着他们的小少主祭奠一番死去的大妖后又回了狐族,谁也不愿管无咎山的这只小半妖。狐族小少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暗暗发誓等日后强大了再来照顾这妹妹。 大家对半妖是有严重歧视的。 没爹没娘的常瑶只得自己努力活下去,也因此对力量有了偏执的追求。 - 妖皇没去多久就回来了,身边跟着负伤的魑魅魍魉,他的目标明确,只是带人撤退,并未跟宋霁雪多做纠缠。 他依旧站在红纱帷幔后,对常瑶说话的口吻还是不变的温和:“无咎之主考虑的如何?” 常瑶将视线从四时困阵移开,轻慢地落在妖皇身上。 妖皇有所预感,眼前这高傲的无咎之主并不愿妥协,于是在常瑶拒绝之前又道:“听说你一直在打听你父亲的宗门消息,我正巧知道一些。” 常瑶顿住。 伏烬见此已知晓她的答案,便懒得再看,起身走了。 妖皇笑问:“如何?” “二选一。”常瑶晃了晃手上铁链,发出清脆声响,“我选他死。” 若让宋霁雪成废人,那便是让他生不如死。 妖皇满意抬首,将四时困阵撤去,笑道:“此时回去在昆仑之外最好,他很快就会找到你。” 常瑶径直朝外走去,过大门时抬手顺了顺肩侧长发,指尖妖气流转,后方妖皇脸色微变,第一时间将受伤的魑魅魍魉拎起瞬影离去,下一刻这华美贵气的宫殿在尖啸的妖气声中轰然倒塌。 ※※※※※※※※※※※※※※※※※※※※ 明天没有更新噢 感谢在2020-10-27 17:53:03~2020-10-28 21: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活着 10瓶;妮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魔 妖皇现身救走魑魅魍魉一事传回昆仑,巫山君皱眉询问:“霁雪呢?” “云山君未受伤,只是追了上去,这会已出昆仑不知去处。”传信峰主道。 巫山君又道:“九平可在?” 传信峰主:“九平受命回看云山去了。” 巫山君站在神女峰天池台上蹙眉不语,他望向巫山边缘处,妖界黑墙碎裂,谭峰主正在那边善后。不消片刻,大阴山君与夏桑依朝他赶来。 “霁雪出昆仑找人,云山有九平看着。”大阴山君上前道,“于野还在西海昏迷不醒,乘静真君在外云游不知踪迹,桑沥等人也因寻找封印未归,云山这下是没人了。” 巫山君沉思道:“他们把人抓走,难道就为引诱霁雪离山?” 后方传来一声冷哼,巫山夫人沉着脸道:“恐怕是见自家卧底身份暴露才冒险来我昆仑救人的!妖皇肯定清楚有云山君在绝无攻下昆仑的可能,却领着大军而来,仿佛今夜就要跟我昆仑硬抗到底,结果呢?” 说完又看向夏桑依,神色稍缓:“文珏醒了,还得麻烦你去看一看。” 夏桑依略一颔首随她而去。 天池台上就剩下巫山君跟大阴山君二人。 巫山君瞥向大阴山君:“夏桑依与常瑶交好,她是偏向常瑶那边的,你又怎么看?” 大阴山君苦笑:“我肯定是站在我夫人这边的。” 巫山君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你怎么也跟霁雪一个样!此事事关重大,怎能如此草率!如今各方证据都指向常瑶,偏偏霁雪却都不信,认定常瑶是清白的,可她真的清白无辜吗?” “当年知晓他愿意娶妻成家我还挺高兴,后来才发现我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大阴山君冷不丁想起燕子卞指认常瑶那晚,面上和和气气地问:“难道不是你对常瑶有偏见吗?都什么时候了,你那些迂腐成见也该放下,门当户对这种事霁雪自己都不在意。” 巫山君瞪大了眼,愤愤不平道:“我哪是为了门当户对这种事?夏桑依与常瑶一样并非大仙门或是宗族出身,我可说过半句?” 大阴山君闻言奇道:“那你是对常瑶哪点不满?” 巫山君冷哼声,憋了好一会才忍不住开口倾诉道:“她这人给我的感觉太假了。” “什么?”大阴山君微怔,“只是感觉?” 巫山君道:“霁雪喜欢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常瑶呢?你看得出她有半分喜欢霁雪吗?” 大阴山君笑道:“你可能误会了,常瑶前几天才跟桑依学包抄手做给霁雪吃,哪里不喜欢?” 巫山君没有多言,那夫妻二人感情之间的事可以说他是有些护犊子,但常瑶给他的感觉确实不太好,那种不舒服感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且挥之不去。 他不能跟宋霁雪说自己觉得她妻子是个异类,也不能跟旁人这么说,这样倒显得他背后嘴碎他人,这话他连自家夫人都没说过。 “但常瑶是否为内鬼一事确实需要小心试探。”大阴山君又道,“桑依与她关系虽好,却也不是大事不分的人,如果常瑶真的是……她也不会偏袒。” 巫山君侧身看过去:“你有什么办法?” “这事得先跟霁雪说声才行,而且……”大阴山君停顿一瞬,略显认真道,“倘若常瑶真的是内鬼,那她就有可能并非人而是妖,一只妖隐瞒身份在昆仑待了多年,实力不容小觑。” 巫山君听完心头一惊,半晌不语。压在心底的怪异感在这瞬间似乎得到了某种答案。 - 常瑶离开九伏州并未立马回人间,而是先去了一趟无咎山。 无咎之主虽已好些年不在山中,却也没有大妖敢趁她不在闹事,这莽莽大山范围太大,住着不少实力强大的恶妖,若非必要不会出世,可一旦出世,人间必会遭难。 也有个别爱玩的大妖常常跑去祸害人间,所到之处不是灾荒就是水患等等,从一个村子到小镇,再到城池,甚至殃及灭国也有。 常瑶掌管无咎山后立下规矩,个别凶煞大妖入世间隔时间不可超过六十年,有的是二十年,十年等等,也有上百年的,那都是些入世就有可能带来灭国之灾的大妖们。 她也并非是为人间着想,而是每一个入世大妖带来灾祸时,相应的也可能引来神界的入世者觉醒,为别人觉醒飞升铺路不说,大妖也可能没命,作为无咎之主的常瑶还得应付人神两界的追讨打压。若是一段时间频繁如此,她怕是要累死。 大妖们需要无咎山的庇护,每一个入山或是诞生与此的妖都与无咎山有所契约,须得听从无咎山领主的命令,而常瑶是被无咎山接受且承认的新领主。 无咎山不似昆仑那般仙气渺渺,幽幽静美,接连相叠高耸入云的山势就已霸气外露,蔓延千万里的深深山林危险又神秘,最诱人的是山中河道遍地黄金玉石,迎着日曦和暮光变幻闪耀着。山中偶降大雨时,冲刷的路道山坡沙石下也常伴随着玉石翻落。 若是凡人见了定会疯狂,可这些对妖怪并无太大用处,只当它是随处可见点缀无咎山的漂亮小玩意。 常瑶到无咎定山居时已是暮色,人间就快要天亮了。她走过熟悉的竹屋长廊,眼尾余光扫过依旧慢悠悠转着的水车,再穿过火红的枫林小道来到最末尾的一处山崖前。 山崖边缘有一座孤坟,立着无字碑。 妖皇提醒了她,若是不提父亲,她差点就忘记今日是父母二人的忌辰。常瑶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日子,能想起就来看看,没想起来就过去了。 只是常瑶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她二哥,九尾狐王师天颢。 青年着紫衣身形颀长,桃花眼似天生带笑,听见动静回首看来,眉眼温柔,容貌绝世。狐族颜值向来是三界一绝,盛产美人,每一位瞧着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或让人心神荡漾。 “阿瑶,你怎么来了?”师天颢见到常瑶有些惊讶,“不该在云山修炼吗?” “说来话长。”常瑶懒洋洋地边走边道,“大哥把我绑去了妖皇那,他到底哪里想不开,竟跟在妖皇手下混?” 话刚说完就有一支黑羽唰地插在她身前拦住去路,日落西沉的那瞬间,身着玄袍的伏烬自虚空踏云而落,立在师天颢身旁神色睥睨地朝常瑶看去。 常瑶收敛神色问道:“我砸了他的宫殿,你跟过来兴师问罪?” “砸的又不是我的殿,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伏烬不屑嗤笑。 常瑶这才继续往前走到碑前。 师天颢无奈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伏烬瞥眼朝他看去,“我也想问问她嫁去云山是怎么回事。” 师天颢微怔,轻扯下嘴角,也稍稍收敛神色。 兄妹两个都对大哥有点敬畏。 见伏烬眉眼间依稀可见的戾气,师天颢忙道:“当年我也劝过,阿瑶说是为昆仑神山灵气有助修炼,并非真心所爱,所以我才没有阻拦。这种事我比你们都懂。” 常瑶抿唇轻笑,伏烬则满眼嫌弃。 狐族情劫最为出名,因为他们情劫总是跟凡人脱不了干系,偏偏一个个都难过情关,要么死在人间要么孤独终老,甚至连修炼意志都消磨。 上任狐王情劫难得不是凡人,族人们还挺高兴,觉得总算没问题了,却不想遇上的是无咎山的那只大妖。 情劫过后人家潇洒离去,自家狐王却丢了一颗心,偏又得不到,最后困于心魔渡劫而死。 也亏得凤族那位跟无咎大妖同样潇洒,这才没有生心魔,至今活得好好的,也或许他俩都将修炼排在第一,情爱可有可无。 所以得知大妖死在那个凡人手中时凤王才觉得不可思议,惋惜又嫉妒。 无咎大妖对男人不甚在意,可孩子们却对她极为亲近,这似乎是另一种独特的血脉关系。师天颢小时候常常从狐族偷跑来无咎山找阿娘跟妹妹玩,矜傲的伏烬则是逢年过节才来。 师天颢说他懂,不仅是因为身为狐族,也因为他渡情劫失败了。 师天颢又道:“何况我这些年听说云山君十分宠妻,阿瑶不爱他,但我认为云山君是真的爱她,就算嫁去云山也定然不会让她受苦。” 伏烬皮笑肉不笑道:“没看出来你对这妹夫评价还挺好。” 师天颢无奈道:“大哥,你都承认他是妹夫了。” 我都没这么称呼过。 伏烬一个冷眼瞪去,师天颢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垂眸看向无字墓碑道:“今日是娘亲忌辰,你们都不带东西来的?” 伏烬:“我又不是为这事来的。” 常瑶说:“我看看就走。” 师天颢叹气,无奈地将自己带来的香烛点上。他做事专注认真,烛火点燃后随着夜风摇曳。三人看着墓碑静默,有母亲在的幼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印象深刻,难以割舍的。 伏烬也点了一根。 常瑶去拿时师天颢说:“你得点两根。”完了递给她第二根香烛。 “我刚答应了妖皇,要帮他杀宋霁雪。”常瑶点火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着,“没想到我连夫妻残杀这种事都要继承。” 师天颢愣然,扭头去看伏烬。 伏烬把玩着手中一支黑羽,神色无趣道:“她想从妖皇那知晓那个男人宗门的消息。” 师天颢迟疑问常瑶:“你为什么执着于那个宗门?” 常瑶将香烛插在碑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父母的往事妖界似乎一无所知。 甚至无人知晓白衣剑修的名字,来历,过去。 父母相杀,而白衣剑修出水车结界,路过身旁带来的杀意给常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那恐惧刻入骨髓,偶尔梦里也能从中惊醒。 她无法理解那针对自己的滔天杀气与恨意,梦里她总是被困在父亲的黑剑杀阵中,时刻活在哪怕风吹动她一根头发丝就会被万剑穿心的惊惧。 这是她的弱点。常瑶不能放任自己活在过去的恐惧中,这样会生心魔,不知原因难解心结,是她修炼飞升的绊脚石。 凤王不喜常瑶,除了是情敌之女外,还因为常瑶与她母亲一点都不像。容貌,性格,行事风格都没有半点相似。 众人都说伏烬继承了母亲的脾气性格,师天颢继承母亲坎坷的情路,而常瑶继承了母亲对修炼的偏执追求。 两位兄长却以为她是放不下母亲的死,憎恨杀害母亲的白衣剑修,过不去当年的坎。 师天颢目光怜惜,伸手摸了摸常瑶的头:“阿瑶,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云山君这事你可要考虑好。” ※※※※※※※※※※※※※※※※※※※※ 感谢在2020-10-28 21:04:17~2020-10-31 22: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琪琪 20瓶;浑水摸鱼 17瓶;阿寐 10瓶;木兮 6瓶;奔冲山下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情报 常瑶只微微笑着,点亮两支香烛插上后直起身道:“我该走了。” 师天颢见她转身漫步离去,温柔的眼眸中浮现些许担忧之色。 “自从小妹怕被你打,偷跑去人间一趟回来后就变了。”师天颢扭头去看伏烬,话里带着点抱怨,“以前小妹多可爱,现在你看看。” 那时候的常瑶会牵着他的衣角哥哥长哥哥短,也会扑他怀里哭着撒娇,调皮捣乱偷了山中大妖灵果小玩意等等还会找他分享。 对比以前再看现在,可真是生疏太多。 伏烬冷着脸道:“当时你管她了?不挨打她肯修炼?不变强她能活到现在?” 师天颢被一连三问噎住,抬手捏了捏眉心道:“那会他们看我看得太紧,父王又出事,根本离不开,但我最后不是去人间把她找回来了吗?哪像你还不知道她人都不见了,若是没人去找她——” 她就被那些凡人烧死了。 常瑶虽有强大的血脉,却是只半妖,白衣剑修的黑剑杀阵克制着她身为妖的力量,作为人她难以修炼妖术,妖界又没妖能教她修术,所以才显得十分弱小。 因为被兄长逼着成长而崩溃的小半妖偷跑出山误入人间,等到二哥去找到她时,看见的是现出原形被凡人们取血割肉后还要放火烧死的场面。 师天颢把人带回来后,常瑶昏睡将近一年多,醒后性情大变,不再抗拒修炼,渐渐从弱小的半妖成为无咎山的新领主。 兄妹的生疏原因一部分也因为常瑶主动离开兄长们的庇护,独自外出闯荡。 她似乎不愿与任何人亲近或保持亲近关系。 师天颢心思敏感细腻,察觉到的比伏烬更多,因而有时觉得小妹比妖皇和凤王那些老妖怪更多疑又冷酷无情。她不愿意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崖上响起小凤鸟清脆啼鸣,它拖着长长的尾羽,一路坠着蓝色流萤而来。 伏烬伸出手,让它停在手背,得知消息后挑眉,似笑非笑道:“追到妖界来了。” 师天颢问:“云山君?” “也不知道这倒霉鬼看上她哪一点,这么死心塌地。”伏烬扬手让小凤鸟飞走,掠至虚空,“既然他到了沧澜州,我也该去会会这位人间至尊。” 说完瞥他一眼,蹙眉道:“早点回你的狐山,别在外面瞎逛。” 师天颢摇了摇头,转眼崖前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伸出右手垂眸看着横贯掌心的伤疤神色黯然。渡情劫失败,受伤未好,这些年都在狐山养着,已经许久未去过人间。 - 沧澜州是凤族的领地。 人界与妖界相连,妖界之门并非只能从里面打开,人间修者只要掌握方法也能进去。日夜颠倒,临近黄昏时,两界会有罕见的虚实之门随机开启,那时你在路上走着走着可能下一步就迈进妖界或是人间。 幼年的常瑶就是从虚实之门误入了人间。 但不管如何妖界对凡人来说都太过危险,多得是修者一去不回,尸骨无存。 宋霁雪能打开通往妖界的道路,却不能选择到达何处,出了妖门一看,落地点却不是妖皇统领的九伏州。 从黎明到黑夜,眼前的城池灯火通明,街巷间红灯绿火,大小妖们来来往往,有的奇形怪状有的化成人形谈笑风生。 矮小的青面鬼妖们怀抱宽大竹篓,里面装着各种小玩意或是衣物,其中有部分人间的漂亮首饰等等,它们吆喝着从各种小巷子里成群结队地走过。 宋霁雪从它们那顺了件披风,戴上兜帽隐了气息混入其中。 忽略那些触目所及的怪异形象,妖界别的都跟人间没什么两样,甚至与人间某些城池有着共同的混乱与热闹。宋霁雪不是第一次来,就像妖族在人间有据点,修者在妖界也有。 在满是鬼火飘摇的街巷最深处,有座高大华丽的楼坊名叫西渠道。它足有七层之高,呈圆形,各有桥梁相接,蜿蜒往上攀升,从外面看去一层比一层窄小,只有进入其中才会发现所见相反。 这是沧澜州甚至整个妖界玩乐最齐全的地方,若说要寻乐子那必定会提起西渠道,无论大妖小妖你总能在这找到喜欢的玩法,人间的各项娱乐在这里被归纳后配合妖怪的特性,让西渠道夜夜笙歌,从不关门。 进楼坊的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全不计较,西渠道只管生意,生死靠自己,但每次进去都得给一样东西,且每日都不一样。 今日入道条件是一片月挂叶。 宋霁雪刚进西渠道一楼就听人声鼎沸,入目所及金碧辉煌,光影灼灼,圆桌边聚满了妖妖鬼鬼。他刚进来就有小妖童上前垂首,领着他朝楼上走去。 他要找的人在第六楼。 路上可见高楼上的客人们摔杯敲盏的打作一团,也能瞧见狐狸精们凑一堆娇言媚语。所闻所见也不全是欢愉热闹,也有输光妖力在跪地痛哭求饶,拉着怀中掩面哭泣的女人焦急讲价等等。 欢愉或邪恶随处可见。 宋霁雪神色淡淡,并无细看,到六楼是一排排绘着樱花的大移门,移门开开合合,门上绘画朵朵樱花慢悠悠地转呀转。 妖童领着他到其中一扇移门前停下,不需言语,移门开合间,他已在屋内。 屋中灯光温柔,桌宴精美,屏风遮挡间意境恰好。桌后坐着一名着墨色华服的青年,手中把玩青竹扇摊开又合拢,一副无趣样。 西渠道的老板是只半妖,一个只做生意的半妖。 老板见到宋霁雪时十分高兴,一改无趣的神色,收起开开合合的扇子拿起酒壶倒酒,“哎呀,这不是阿雪吗?我们可是好些年不见了,今日怎么说也要陪我多喝几杯吧?” “没空。”宋霁雪站在桌前垂眸看他。 老板拿着扇子摇了摇,一副不该如此的样子嘟囔:“别那么着急嘛,你夫人被妖皇抓走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候她自己就会回去了。” 宋霁雪目光微冷。 这事才发生没多久他就知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凡是入西渠道者,皆是他耳目。 只要来者知晓的事,西渠道老板也能知道。 不过听老板这么一说他反而放心了些,因为这证明常瑶没有危险。 收到云山君冰冷的注视后老板有点委屈地撇嘴:“我说真的,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自己。” 他抬首看向宋霁雪时满眼真诚:“毕竟我刚把你在哪的消息卖给了凤族的少主。” 宋霁雪一点都不意外。 西渠道的老板能卖给人间修者消息,也能把人间修者卖给妖怪。只要是他想做的生意,什么都可以。 老板给的消息绝对是真的,但你却不能相信他。 “但喝杯酒的时间还是有的,就一杯。”老板殷勤地递杯给他,“在这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活人了,你难得来一趟,不如多待会,反正我看你也不像是会死在凤族少主手里的样子,不如你们就在这打,也好让我看看热闹。” 宋霁雪结果杯酒却没喝,只把玩着。 老板叹道:“人家无聊嘛。” 宋霁雪把酒杯放回桌案,转身欲走。 “阿雪,你真不要再问问我别的事了吗?”老板声色幽幽道,“难得来一趟,我可是有好多秘密想跟你分享。你快问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但仅限今晚哦。” 宋霁雪身形微顿,片刻静默后他转过身来在桌边坐下,轻撩眼皮看向桌对面笑容狭促又带深意的青年:“确实有几个问题想知道。” 青年满意地眯起眼,开开心心地给他倒酒,话里带点兴奋:“对嘛对嘛,有问题找我准没错,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想知道什么,跟你夫人有关是不是?” 宋霁雪拇指摩挲杯口,道了一句是。 - 常瑶离开妖界回人间,落地在荒郊野外,离她最近的是上元城。 天色已至晨曦,她不慌不忙地杀了这一片的小妖们,让衣上沾点血迹,又故意让自己受点伤,再触发灵犀剑阵等着宋霁雪找来。 她坐在溪边大石上,潺潺水流往下里掺着血色,被晨光照拂蒙上一层金光,岸上水里都倒着妖怪的尸体还未化灵散去。若是有幸在十二时辰里不被妖兽啃咬吞噬,时间到后便会自行消解,重归于天地。 常瑶双手环抱双膝,微歪着头视线越过高高树冠的远方看去,她习惯性地去想宋霁雪来后会说些什么。 见她受伤肯定会心疼,会问她伤着哪了疼不疼,再渡给她灵力带她回昆仑去找夏桑依。 换作往常会是这样的。 可宋霁雪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迟些。 宋霁雪单手负剑从林间走出往上坡而去,常瑶见稚鬼出鞘并不惊讶,却发现他左肩衣裳被划开鲜血淋淋,似乎受伤不浅,当即从大石上下去又问:“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常瑶朝宋霁雪走去,灵犀剑阵的光芒悄然黯淡消逝,此刻她是朝自己走来,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宋霁雪不语,只朝她伸出手。 老板带着深意又蛊惑的声音在他脑中想起:“你夫人之所以能安全离去,是因为她与妖皇做了一笔交易。” “她得到某个消息,代价是帮妖皇杀了你。” 常瑶刚走到他身前就被宋霁雪拦腰紧抱在怀。这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也是能致他死地的毒药。 宋霁雪垂着眼眸,遮掩眼底深处的幽深,宽厚手掌紧贴细腰牢牢攥在怀中,大有死也不放的劲,他微微侧首亲昵又缓慢地与常瑶面颊相蹭,带着恋人间的温柔与依赖,掩盖心底深处的暴虐。 原来在常瑶心里,有别的东西比他更重要。 ※※※※※※※※※※※※※※※※※※※※ 感谢在2020-10-31 22:51:26~2020-11-03 02:0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家小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考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秘密 常瑶抓着他衣襟,眼神朝宋霁雪受伤的肩上撇去,靠近后在他身上嗅到熟悉的气息,属于骄傲的凤族特有,被羽刃划开的衣裳下皮肉翻卷内里渗毒。 他跟伏烬打起来? 常瑶伸手环着宋霁雪脖颈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担心。” 这在不知觉间已成了她某种习惯。只因为宋霁雪对她的保护欲太强,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谁要是伤了她就能唤醒云山君困在心底的猛兽,一旦开笼连常瑶都有所忌惮,所以每次出事她都第一时间去安抚宋霁雪。 “伤着哪了?”宋霁雪抓着她的手问,眉眼间有戾气。 “小伤而已,倒是你中了凤族的羽毒……”常瑶话还没说完就听宋霁雪淡声道,“不影响。” 常瑶问:“怎么弄的?” “去妖界时不巧遇上。”宋霁雪答得简略。 常瑶微怔。 他还追去妖界了? 再看宋霁雪的伤,常瑶侧首敛去眼底一抹极淡的不悦。 宋霁雪从灵囊里拿出药水给她涂抹在破皮渗血的伤口,而自己的伤却半点处理都没有。 其实他是故意的。 以他的实力与伏烬一战并不会伤成这样,只因为云山君近乎自虐地想要看常瑶关心在意他的一面。 这毛病已经很久了。 从好几年前开始,在他发现常瑶的眼中没有自己时生根发芽,悄然长成参天大树,每一次狂风暴雨摧折都只是为了让她回头看看自己。 宋霁雪执着在常瑶眼中寻找自己的身影,唯有如此他才能告诉自己,常瑶是喜欢他的。 “你不问我什么吗?”常瑶问他。 宋霁雪在她手背擦完药后轻呼气,问:“疼不疼?” 常瑶目露无奈:“疼。” 宋霁雪抬眼看她,常瑶说:“看你受伤我心疼。” 云山君嘴角弯了一瞬。 常瑶反手将他手中药瓶拿走,两人就在大石边一坐一站,她帮宋霁雪褪去半边衣衫,露出受伤的肩背熟练地涂抹药水,温热的指腹带着冰凉在开裂的肌肤上细细沾点。 “你还是问一问吧,不然回去昆仑你也难跟他们解释。”常瑶神情专注上药,“前脚刚被质疑是内鬼,晚上就被妖族抓走,我都能想到他们会为此说些什么。” 宋霁雪哑然一笑。 他的阿瑶可真是卑鄙。 要你主动询问,却从不会主动告知。因为算准他一定会相信自己,根本不会去问那些有的没的。 “不回昆仑,来的路上收到消息,师兄醒了,我们直接去西海。”宋霁雪垂首与她额头相抵,“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昏迷大半个月的天下第一剑终于醒了? 常瑶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亲昵的抚摸让宋霁雪心底暴虐渐渐平息。 宋霁雪问:“为什么跟妖族走了?” 他问得聪明,因为常瑶也明白灵犀剑阵没有触发自己却离开昆仑一事必定会引起宋霁雪注意,心里也早已想好如何回应。 常瑶故作半恼的样子答:“那画皮妖扮作你的模样,我差点就被骗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也不知中了什么咒术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荒野之处,只是看守的都是些小妖,这才冒险杀出来。” 她都不说被抓去妖界。人们只知道她被妖族抓走,并没有证据她是被抓去了妖界。 要是宋霁雪没去西渠道的话就真的信了。 反正常瑶说什么他都不会怀疑。 宋霁雪为她整理衣发,勾着一缕发丝撩去耳后:“吓到了?” “我发现自从我失去灵脉后你就越来越看不起我了。”常瑶语气轻松,“你觉得我会被这种事吓倒吗?” 宋霁雪又问:“阿瑶,当年为了救我失去灵脉真的不后悔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常瑶蹙眉,如往常般想也没想地回他,“我说过很多遍了,一点都不后悔。” 宋霁雪静静地看着她,听常瑶嘀嘀咕咕:“你是不是又怀疑我答应嫁给你是因为灵脉的事?灵脉没了就没了,但是你不可以死在那。你死了我会很难过。我没有灵脉又不会死,照样能活得好好的,再说我跟你不一样,不是非要修炼不可,当年跟你一起修行就是看你长得好看起了歹心——” 一个温柔缠绵的吻结束了她的碎碎念。 常瑶却在想该怎么杀他呢?宋霁雪在她面前漏洞百出,每一次都足以死上百回。 这简直太容易得手,轻松到让她深觉无趣。 两人分开时宋霁雪微凉的指腹轻擦过她唇角,未及一语便晕倒在她肩头。常瑶手快把人扶住,侧首见他昏睡的容颜皱眉。 伤口还在泛着乌黑妖气。 凤族羽毒至烈,又可迷惑心神,让人死在幻象。以宋霁雪的修为境界,常瑶不担心这种事发生。 常瑶扶着宋霁雪在大石上躺下,头枕在她膝盖,安心等人醒来,好一会见宋霁雪的玉简亮起,便随手接了传音:“霁雪,找到常瑶了吗?” 是大阴山君。 常瑶答:“他中羽毒晕过去了。” 大阴山君忙道:“伤得可重?你们在何处,我这就带桑依过去。” 宋霁雪身上的羽毒她很轻易就能抹去,却不能这么做,想着若是夏桑依过来至少能让他少痛苦些,常瑶正要回答,却见宋霁雪蹙眉醒来。 他自己玩太大,低估了羽毒。 “是大阴山君。”常瑶将玉简递给他,又附身凑去低声问,“好些了吗?” 宋霁雪赖在她膝上没起,接过玉简哑声道:“我没事,不用过来。” 说完便断了联系,闭上眼。 常瑶问他:“真不要夏桑依来看看?” 宋霁雪也问她:“不想照顾我?” “瞎说什么呢,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常瑶话里充满无奈,神色温柔地说着谎话。 宋霁雪转过身埋首在她腰腹,双手紧紧环抱着细腰,人间至尊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变得极度脆弱。 常瑶大方给予温柔,任由他索取。 片刻的安宁过后,接连不断的灵鸟从虚空飞出落在二人身旁。一只只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西海三千里遇荒,凶兽齐聚。” “北南遇蛊雕,已食上百人。” “三路见蜚,行水竭,行草死,恐将大疫。” 这都是从西海地鬼之门出来的妖兽们,若是些小妖小怪还好,只是数量多了些,但总能清理完。偏偏放出来的已知好几个都是些大凶兽,不是吃人就是带来大范围灾害。 要说这蜚可是相当棘手,在无咎山入世规矩排六百年以上,是足以带来灭国之灾的大凶兽。 常瑶记得前段时间无咎山才有一只蜚入世,这地鬼之门又放出来一只,那人间就有两只蜚,灾难程度双倍。 “从西海蔓延至中州,范围扩大了很多。”常瑶低头看宋霁雪,“这速度很快,再过十多日,妖兽带来的灾祸就要到昆仑这边了。” “到不了。”宋霁雪这才坐起身来与她挨着肩看灵鸟传来的消息,“中州有圣剑和奉天两大宗门守着,奉天宗的无相乾坤剑阵至少能撑一个月,上元城有昆仑四星图庇佑,短时间内不用太担心。” 常瑶:“短时间内?” “如果地鬼之门不能被封印,再开第二次就不好说了。”宋霁雪瞥了眼被常瑶处理好的伤口,慢悠悠地将衣衫穿好,“距离它二次开启还有十天时间,若是再放几只与蜚同级别的凶兽出来可就不妙。” 常瑶心想地鬼之门开启的次数越多,出来的妖兽只会越来越难对付,人间想要太平,只有尽早把它重新封印好。 宋霁雪这时候本该在西海的,他本不会这么早回昆仑,只因为燕子卞遇险,转道先去救徒弟才有这一遭。 “还有一只。”常瑶轻抬手,落在她手背上的传信灵鸟来自宋霁雪的师兄于野。 “艹!你丢老子在西海一个人跑了?苗莹莹那女人扒我床头守了我十多天这种事你能忍?!你师兄我睁眼就看见她那张脸差点没被吓死过去!” 常瑶:“……” 宋霁雪面不改色道:“看来他恢复得很好。” “苗莹莹……于野在西海千鹤宫?”常瑶偏头看他。 宋霁雪答:“他在千鹤宫,我在玄天教,所以我不知道守着他的人是苗莹莹。” 他连千鹤宫大门都没进一步。 千鹤宫圣女痴恋昆仑云山君这事修界无人不知。 但常瑶从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一来对方没作什么幺蛾子,也就每次看云山君目光哀怨,二来喜欢云山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作为被云山君放在心尖上宠的人根本没必要去在乎那些。 更别提常瑶根本就无所谓这种事。 若是比风流债,她只多不少。 听完回答的常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宋霁雪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无半点波澜,叹息道:“清清,偶尔吃个醋也行。” 常瑶微怔。 她已许久没听宋霁雪这么叫她了,再次听见时心脏竟有片刻加速。 这是属于一个人类的名字。 她须得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常瑶收敛情绪看回宋霁雪,带着笑意问:“你又没跟别的女人有什么,我吃什么醋?” “随便什么都好,我只想看你在乎我的样子。”宋霁雪伸手环着她的肩膀扳过身子两人面对面,微垂着首望进那双清亮眼眸,从中找到自己,却是曾经让他厌恶的卑微与脆弱模样。 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的夫人越来越温柔,善良,乖巧懂事,宋霁雪却觉得常瑶离自己越来越远。常瑶将自己固定在某些词句中,把许多东西都藏起来,也让宋霁雪越发不安。 宋霁雪并非不知道常瑶的阴暗面,这是两人的相似处,也是他教常瑶清心咒的开始。 以为三年前大婚是尘埃落定,如今才知是痴心妄想。 如果是常瑶自己主动疏远离开,把爱意全部清空,他能怎么办呢? 宋霁雪完全不敢想常瑶从未爱过他这种事。 “我有不在乎你吗?”常瑶问得有些茫然,伸手摸了摸宋霁雪额头,“你要是真跟别的女人暧昧,我可就不止是吃醋这么简单了。” 她佯装生气的模样,一手环着他脖颈又似撒娇的姿态。宋霁雪看着,忽而笑了下。 他的阿瑶准备什么时候杀他呢? ※※※※※※※※※※※※※※※※※※※※ 感谢在2020-11-03 02:07:36~2020-11-04 04: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考试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掌门 常瑶也在想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杀宋霁雪呢? 太容易了,似乎随时都行,但她又不是很着急。 宋霁雪身负羽毒,又要带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去往西海的行程要慢些,黄昏时分才到中州。路上能看见不少马车队伍来往,入城后更是发现众多修者。 多是圣剑宗与奉天宗两大仙门的弟子,里衣上红外衣下白是每一个大仙门医修药修的标志,这类修者各个面容严肃,时不时拿着手边药草丹丸同身边人低语着。 夜里温差大,宋霁雪给常瑶穿着披风,又给她戴上兜帽遮的严严实实,两人牵着手朝出城口方向走去,一路避开其他人。 常瑶好奇地朝前边两大宗门弟子站的位置看去,低声说:“中州已经开始召集医修了吗?” 西海的蜚刚出世,瘟疫不会蔓延太快,但是种子已经埋下,就看哪里先点爆。这消息不过白天刚传出,中州晚上就召集了大量医修,可见其重视程度之高。 宋霁雪听后也往那边看了眼:“都是奉天定修门的弟子。” 奉天定修门,传授天下医修之法,每任门主不出意外都是修界公认的医圣,偏巧这任门主叶枝清修为境界输给了昆仑大阴山君的夫人,天下第一医修的名声被昆仑夺走。 当年一战,奉天定修门主叶枝清惨败夏桑依,便终生闭关,夏桑依不死不出。 叶枝清门下弟子们跪求数日无果,最终与昆仑生了嫌隙。 但主要针对的还是大阴山,常瑶无意间瞥见走向定修门弟子的几个身影后神色微顿,低声道:“我们绕着点走?” 宋霁雪嗯声应答,然而刚转了个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笑的呼声:“霁雪。” 常瑶知道这下走不了了。 来人脚步声细弱,似有似无,却以这二人的境界正好能发现,恰到好处的细节,让你避无可避。 “我正跟齐光说起你,转眼就瞧见你与常瑶从这过。” 宋霁雪眉眼微垂,转身时抬首,神色淡淡地看向走来的白衣金带青年。 当今修界仙首,奉天宗最年轻的宗主,符纪。 此人堪称修界标杆,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修为境界都让人无可挑剔,两年前继承宗主之位,再接力仙首的位置,五湖四海所有仙门齐聚中州恭贺,盛景难忘。 两年之内以符纪仙首为主的奉天宗积极斩妖除魔,每一件单拎出来都够小辈们艳羡崇拜多年,短时间内积攒大量威望,无人不服。 常瑶不服,可她不是人,所以无所谓。 但她的夫君与这位年轻仙首的关系很是微妙。 尽管宋霁雪表面与对方和平相处,但常瑶能感觉到他不喜欢符纪,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而且此时符纪身旁还有一个人,是云山君的三师兄,齐光。 齐光过来看都没看宋霁雪一眼,俊朗的脸上写满不耐二字。 这俩师兄弟的关系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关系差是从宋霁雪还未当上云上掌门就有的事,齐光对他继承掌门之位很是不服,自此常年在外,少有回去,哪怕回昆仑也不会进云山,排斥之意十分明显。 几名弟子过来,垂首恭敬打招呼:“云山君,山君夫人。” 宋霁雪不动声色地拦在常瑶身前,听符纪道:“你中羽毒一事大阴山君已跟我交代过,他实在是不放心你,所以我是特地在这等你的。” 说完又看了眼齐光:“燕子卞的事我们也知道了,你放心,他用命换回来的重要情报绝对不会被辜负,西海玄天教的非离真君已经承认,现被关押在西海水牢之下,我正好想跟你谈谈这事。” 符纪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白衣金带的青年俊朗不凡,容貌比起云山君虽差了些,但气质却比云山君要温柔近人,自带亲切感,很容易获得他人信任。 宋霁雪眉头微蹙,有点不耐,不愿跟符纪走这一遭。符纪又看向常瑶说:“我前段时间从西元灵洞里取得一枚温灵丹,能驱寒守暖养气,非常适合常瑶。” “不用了。”宋霁雪耐心已尽,淡声道,“走吧。” 齐光不悦道:“你这什么态度?” 语气很冲,大有下一秒就要拔剑打一架的意思。 宋霁雪轻挑下眉,也不客气。符纪拦在两人之间不甚在意地笑道:“好了好了,霁雪一直这样我也习惯了。关于非离真君的事,我有一物要给你看。” “只是那物太邪气,灵魄境以下恐难站立,还得麻烦常瑶在外稍等片刻。” 常瑶微微抬首,兜帽往后稍稍,迎上符纪那张俊雅温润的脸,黑亮的眼眸中露着明显的歉然之意。 前些年有许多次常瑶都怀疑这个人的温和俊雅是伪装,但每一次都被打脸,以至于后来常瑶放弃去琢磨这个人,反正从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宋霁雪才多看符纪一眼的。 “去吧。”常瑶看回宋霁雪,低声道,“我在外边等着。” 宋霁雪这才跟符纪走向奉天宗弟子的方向。 - 天色已黑,城中亮起灯火。 哪怕西海已人心惶惶,中州之内还是一片静美,也就知晓内情的修者们气氛稍显凝重。 街上摊贩叫卖依旧,小吃摊上色香味俱全,引诱着常瑶步步靠近。 她在烤肉摊前吃了好一会,摊主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十分殷勤地给她烤串。常瑶摘下帽子,夜风吹来冰冰凉凉,她一手拿着吃的一手压下被风撩起的发丝,因为是最后一串所以吃得慢些。 恰巧这时隔壁摊前来了三五个奉天宗弟子。 “老板,来三碗凉糕带走。”为首的青年掏出银两递去。 老板:“好嘞!” 两男三女,都还年少,身着定修门弟子服,叽叽喳喳话多得很。 起初常瑶并未在意,直到云山君三字飘入耳里。 “……师姐方才说宗主正在跟云山君谈话,我怎么没瞧见云山君何时来的?” 少年翻着白眼:“嘁,昆仑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嘘!你小声些,那可是云山君啊。”脸上着麻雀斑的少女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才付钱的青年好笑道:“小师妹你怕什么,咱们定修门跟昆仑关系本就不好。” 雀斑少女小声道:“那不是跟大阴山的恩怨吗?云山君可是一山掌门……” 话未说完就被傲慢的少年打断:“那又如何?我爹跟我说,他不过是捡了自己师兄不要的位置才当上这掌门之位,他的几位师兄哪个不是出身大世家?就他出身低微,连他师尊乘静真君也不待见这个徒弟,当上掌门纯粹是因为前头几个师兄不屑掌门之位让给他而已。” 雀斑少女惊讶地睁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常瑶咬着竹签侧首看过去,那少年似乎很得意少女的反应,半是不屑半是骄傲地继续说道:“这可是我爹亲口跟我说的,我们奉天宗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仙门,宗主更是仙门之首,他成为云山君后却屡次对宗主不敬,仗着如今是云山掌门就目中无人,也难怪他师兄几个都不待见他,更是连云山都不回了。” “什么啊……原来云山君是这样的人……”另外两名少女不忍道,“我还以为他跟传闻中一样……” 少年又打断道:“传闻都是瞎编的,我看你们就是被他的外表欺骗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术不正,哼。” 雀斑少女伤心道:“那云山君与他夫人的事也是假的吗?” “哎呀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这么好骗啊!”少年恨铁不成钢道,“要不是他夫人当年救他废了灵脉,像他这样的人会答应娶妻吗?什么夫妻恩爱,我看都是骗人的,他这种人哪知道……” 老板:“三碗红糖凉糕好喽!” “行了,别说了。”青年接过凉糕给少年使了个眼色,周边人都往这里看热闹了,这小子还越说越上头,“赶紧给你们师姐把吃得拿回去,要是晚了可得被念叨。” 少年少女们这才转移话题嬉笑着离去。 常瑶收回视线,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 身边忽然走来一个苗条身影,从衣袖间拿出银两朝摊主递去:“来一份。” “好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摊主逐渐忙了起来,转身去后边抓着配料。 摊前的女人手握淡绿轻纱团扇遮脸,只露出一双妩媚眼,余光朝身旁的常瑶扫去,发出细细低笑。 “无咎之主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哦。”画皮凑到常瑶耳边悄声细语着,“这种事不该是越快越好吗?” 常瑶也笑:“你来?” “不敢不敢,我怎么能抢你的活呢!”画皮跟她嬉笑,“我只是好心提醒您,如今云山君负伤,又对你毫无防备,该动手时可千万别心软,毕竟夫妻一场,关键时刻若是下不去手也情有可原。” “妖皇挺喜欢你。”常瑶歪头,目不转睛地看他,“虽然你比较废物,但他却愿意留你在身边做事,杀一个妖皇心腹会不会惹他生气报复?我有点犹豫呢。” 画皮眼角轻抽,迅速与她拉远距离,“别生气嘛,我们都不想地鬼之门被重新封印,在那之前死一个云山君,那这事就……啊!” 话未说完,画皮只觉脸皮灼烧般疼痛难忍,捂着脸惊叫出声,摊主回头时只见淡绿扇面染上血迹,而扇子的主人却已转身离去。 常瑶抬手压下鬓边发丝,朝一脸懵逼的摊主笑道:“她那份给我了。” - 宋霁雪从屋内出来时就见他家夫人坐在对面屋檐下吃着烤串,身边一地密密麻麻的竹签,可见吃了不少。 他刚过去,吃着最后一串的常瑶咬着半截竹签朝他眨了眨眼。 常瑶声色含糊道:“最后一串。” “好吃吗?”宋霁雪问。 常瑶点点头,视线往后边的符纪与齐光扫了眼。 “宗主!宗主!”有弟子神色焦急地从长廊飞奔而来,“不好了!决明师弟中疫了!” 符纪眉头微皱,立马跟过去。 “去看看吗?”常瑶眼神示意,“中州城内有修者中疫,似乎有点奇怪。” 宋霁雪伸手牵着她也去了。 几人刚踏进院门口就听里边传来凄惨的哀嚎声,还有人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出去!” “决明师弟!” “师兄!呜呜呜——” 方决明满脸红疹,皮肤溃烂掉落,疼的他撕心裂肺地喊叫在地打滚,周身黑气游走,滚蹭着满地血肉,整个人变得模糊不堪。 “宗、宗主……”他已经瞎了一只眼,勉强看清来人后狂喜又崩溃,张嘴时喉咙灼伤着吐息都冒烟,“救……” 符纪没有片刻迟疑上前单手掐诀灵力微闪时,方决明张嘴吐出的白烟却在顷刻间染上黑色,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变成若干黑色的虫子游走少年全身蚕食血肉转眼成为一副干瘪的尸体。 “别碰!”齐光拦住符纪,神色凝重,“血雾虫,不是中疫。” 雀斑少女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捂嘴不断后退,泪流满面时忽然感觉自己喉咙灼烧疼痛不已,滚烫的白烟从指缝流泻。 惊恐惨叫再次响起,来自她的同伴与自己。 又有几人被血雾虫吞噬,符纪与齐光这次终于赶在弟子死前制止,却各个皮肉溃烂,整个人血肉模糊一片。 常瑶轻呼一声,转身扑入宋霁雪怀里:“好可怕呀。” ※※※※※※※※※※※※※※※※※※※※ 感谢在2020-11-04 04:04:34~2020-11-08 06:4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rch 2个;夜夜流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能吃的丶 17瓶;雪絵 13瓶;聿头酱、吉吉吉、左棠佝偻 10瓶;夜夜流光 6瓶;每天都在立陷爱 5瓶;阿寐 4瓶;活着 3瓶;nnl、momo君 2瓶;笑泯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蜚 奉天宗的弟子们由起初的惊慌很快就在符纪的吩咐中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整理现场和活下来的伤员。 符纪看向剩余弟子道:“血雾虫是邪修之术,并非中疫,速去彻查出入小筑的所有人和他们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 “是!” 齐光蹲下身仔细打量方决明的尸体,再找找蛛丝马迹。 奉天宗的弟子们开始忙起来。 宋霁雪带着常瑶到外边,帮她将披风兜帽戴上,听常瑶问:“我们还要赶路吗?” “耽误不了多久。”宋霁雪说,“西海那边更急。” 常瑶点头。 画皮妖传递的意思很明显,妖皇要她在西海重新封印地鬼之门前杀宋霁雪。 她目光遗憾地看向宋霁雪:“我很久没跟你一起出远门了,竟然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些。” “你该早些说的,这次可慢不得。”宋霁雪牵着她走上长街,“之前的烤肉串在哪买的?我也想吃。” 常瑶带他过去。 宋霁雪买了好几份,大多都是给常瑶吃,因为过于出色的外貌和亲昵的互动引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 常瑶边吃边问:“齐光这两年不回云山是待在奉天宗了?” “随便他去哪。”宋霁雪漫不经心道。 他俩是没有可能和解的。 常瑶也清楚这一点。 之前的奉天宗弟子并非全是胡说八道,至少乘静真君不喜欢云山君这个徒弟是真的。 宋霁雪一共有四位师兄,一位师弟。 除了大师兄于野,跟其他师兄弟的关系都不太好,其中二师兄与小师弟在三年前的万象灵境中死去,作为二师兄的跟屁虫,小师弟的保/护/伞齐光始终认为是宋霁雪对他俩见死不救,故意害死师兄弟。 如果二师兄没死,掌门之位绝对传不到宋霁雪手里。 事实上如果时机合适的话,常瑶倒是很乐意告诉齐光那两位云山弟子真正死亡的原因。 当年共闯万象灵境的人有很多,各大仙门皆有,她也是在这里面遇见的宋霁雪。 从万象灵境里活着出来的人,如今都已赫赫有名。 宋霁雪少时过得如何,常瑶一知半解,但从他的师门关系和本人性格来看就知道过得不是很好。他也不怎么说,极少的时候会流露出对往事记忆的复杂情绪,但常瑶总来不及深思就会被他略过。 师兄弟们都来自各大世家,他是从凡间被带回来的野孩子一个,入仙山后与周围的人们格格不入。 偏见自他入山那日就深埋人心。 见常瑶吃得入迷,宋霁雪将手中最后几串递给她说:“我去给你买点糖水来。” 夜风轻呼,街口木柱挂的长灯随之飘摇晃动,常瑶在喧闹声与繁华街景中看着他背对自己走远,人影绰绰,行人们与云山君擦肩而过彼此谈笑无间,唯有他踽踽独行。 兜帽被风吹落,发丝张扬,常瑶抬手将其压下,紧盯前方的宋霁雪,似乎只要她一眨眼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这瞬间她似乎想起自己忘记了某些很重要的事,但那到底是什么却又毫无所觉。 - 寻找下蛊邪修一事折腾片刻后就因毫无线索而中断,符纪因此不放心,将齐光留在中州城,要他多待几日再动身前往西海。 齐光点头应下。 常瑶看后扭头悄声跟宋霁雪说:“他更像是奉天宗的人。” 宋霁雪轻轻嗤笑。 奉天宗与昆仑云山同行,御剑自上,于深夜时分到西海境地,可见云雾遮眼下方曾经绵延鲜绿的草岸大片泛黄枯死,站在岸上的林鹿山羊默默对视茫然,寻不到草食,饥饿让它们继续前进寻找新的食源。 “咦?”奉天定修门药鬼初辰杏往下方指去道,“那边似乎是起火了?” 符纪闻言便朝她指的方向驶去。 宗主这一去其他人自然也得跟上。 落地点是一处山间村落,周边已是寸草不生,衣衫褴褛又身形枯槁的老人孩子互相拥抱着躺倒在家门前,已然死去多时。 火势蔓延快速,却只能听见燃烧的噼啪声。 初辰杏正要上前去看看那对老人孩子,一旁燃烧的房屋忽然坍塌爆裂,星火四溅,瞬间点燃另一座房屋,爷孙二人都被火蛇吞没。 “小心。”符纪将她拉去身后,初辰杏满眼不忍。 落在队伍最后的常瑶听见后方传来怪笑声,侧目看去,一个举着火把的男人赤着上身,瘦弱的只剩下皮骨,皮肉上黑气游走,与之前方决明几人相似,却又不是同一种。 “烧死!都该烧死!”这男人疯癫大笑大喊着,举着火把头也不回地朝大火中跑去,拦都拦不住。 众人目睹这一幕皆是一怔。 有心软的弟子眼中含泪道:“蜚兽路过这里了。” 他们沾染了瘟疫,难逃一死。 符纪蹙眉:“不对,速度太快了,时间对不上。” 那弟子擦着眼泪道:“可周边草木枯死,活人也都中疫……” “是中疫了没错,但身体衰败的速度太快,蜚才入世不到两三天,而他们的形态却像是已中疫数月的模样。”初辰杏解释道,说完又看了眼宋霁雪,微微笑道,“云山君觉得呢?” 这话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宋霁雪在给常瑶整理衣帽,头也没回地说:“奉天药鬼都分辨不出的话,我可以帮你传音问问大阴山君夫人。” 常瑶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折腾,视线越过宋霁雪与后边的初辰杏相撞。 这是定修门主叶枝清的亲传徒弟之一。 初辰杏极其痛恨让师傅闭关的大阴山君夫人夏桑依,连带对与大阴山交好的云山也没什么好脸色。 此时听宋霁雪哪壶不开提哪壶,初辰杏重重地冷哼声道:“有蜚现世,瘟疫四散,她却不愿离山半步,哪有半点医德可言。” 宋霁雪漫不经心道:“尊师也不愿离山半步。” 初辰杏脸色一黑,气恼至极。 “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斗气。”符纪很是无奈,“据我所知夏桑依才从鼎河那边解决完寒症回昆仑没两日,昨夜昆仑遭袭,她得留下来帮忙,过些日子才到西海,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看着初辰杏,好声好气地劝说着,但不会让人感到低声下气,反而让初辰杏听了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这份温柔中有着不可言说的威严。 初辰杏抿唇退去符纪身后。 - 路上被火烧的村子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接下来众人都不自觉地格外关注下方城镇是否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卯时将近,他们终到西海玄天教。 玄天教在北,千鹤宫在南,中间隔着一条流向汹涌、礁石众多的海域。 玄天教主亲自相迎,见一众修者落地长阶上时微一拱手:“仙首,云山君。” 不过几日没见,玄天教主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进去说吧。”符纪温声道。 双方都没有过多寒暄便直入正题,边走边说着来时路上所见和西海目前状况。 “路上发现不对劲,也许有蜚现世一事早在几个月前就发生了。”符纪说,“出事的地方在别处,但现在已蔓延到西海。” 玄天教主心头一跳,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有两只蜚?” “很有可能。”符纪温声道,“最坏的结果是两只蜚在西海碰头,其危害难以估计。” 常瑶掩手打了个哈欠,从无咎山出去的那只蜚去哪祸害了她也没关注,如今才知它是到了西海。 “困了?”宋霁雪侧首看她。 常瑶揉着眼睛低声说:“有一点。” 教主夫人闻言上前道:“云山夫人连夜赶路定是累着了,随我先去客房处休息片刻吧。” 常瑶点头,朝宋霁雪眨了下眼后随教主夫人离开。 云山君还得忙着拯救苍生。 晨曦光芒耀眼,驱散黑暗与潮湿,带来点点暖意。玄天教的钟鸣声响起,提醒弟子们该起来晨练,身处内教的常瑶不见匆忙早起的弟子,倒是瞧见几个侍女慌慌张张从别院跑出,被教主夫人拦下。 教主夫人蹙眉问道:“何事?” 侍女忙道:“是杨夫人,她又犯病了。” 杨夫人,非离真君的妻子。 常瑶听教主夫人叹息一声,随侍女去往别院。 院中与房屋内都点着醒神静心的香薰,但长发披肩面容苍白的杨夫人却不受半点影响似的,此刻正掐着一名侍女的脖子抵在门上神经质地絮絮叨叨着。 那侍女脸色通红甚至发青,求救的目光看向走来的教主夫人。 “杨夫人。”教主夫人上前,手中咒律光芒闪过轻松把人往后带去,声色温柔安抚,“你再睡会吧。” 杨夫人松开手晕了过去,被教主夫人扶住交给侍女,“带她进去。” 另外两名侍女照做。 常瑶站在门前没进去,听教主夫人叹息道:“以前她就闷闷不乐,与非离之间常常吵架闹矛盾,如今非离是妖族内鬼的事被揭穿后,她便承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疯癫癫,时好时坏。” “若是夫妻二人关系不好,怎么会如此在意非离真君一事?”常瑶懵懂问道。 教主夫人轻轻摇头:“她的族亲皆被妖所害,因此对妖类憎恨无比,非离是她唯一的依靠,即使吵闹但二人感情还在。” 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所嫁之人是用尽全力去恨的妖族内鬼,对敏感脆弱的杨夫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走吧,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再睡?”教主夫人边走边说。 常瑶跟上去:“好。” 她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关上的院门。 忽然之间想到宋霁雪。 云山君若得知她是妖,不会也变成杨夫人这样吧? 应当不会。 他是那样坚强,有着明确目标永远不会动摇,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常瑶难以想象宋霁雪变得疯疯癫癫会是何种模样。 至少她不想宋霁雪变成这样。 ※※※※※※※※※※※※※※※※※※※※ 感谢在2020-11-08 06:46:40~2020-11-09 10: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拥有姓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 2个;雪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 10瓶;鱼芋圆 4瓶;笑泯得、乌卡拉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杀意 教主夫人为常瑶准备了不少吃的便离开,但她一份都没吃,躺在床上忽然间还有些不习惯。 三年来大多时候都在昆仑,无时无刻不在吸取浩浩灵息,滋养的同时也是修复。 作为半妖失去作为人的灵脉到底还是有点损失的。 她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瑶伸出手,微眯着眼看向掌心。 母亲曾说过,做妖不必忌讳动情,需要时时警惕的是那些心有大道的修者。 那晚母亲站在水车结界前,陪她一起看里面背对二人独自生火的白衣剑修,一手轻抚她发顶笑着说:“做妖也不必惧怕情爱,相反你应当学会如何利用这样的存在。凡间对妖的误解很大,认为妖只知杀戮,虽然却有一部分如此,但我族天生灵智,道行高深的大妖心思更难捉摸。” “父母,亲朋,恋人,情意无论是人间还是另外三界,这种东西在哪都是一样的。”她看着结界里的白衣剑修,收敛了平日的张扬肆意,在这瞬间变得恬静,“有的人会为之付出一切,也有的人会弃如敝履。无情无欲者反倒是与天而逆。可惜你是只半妖,混了他的血脉,也继承了同样的弱点。” 母亲低头看回她,目光中带着少见的怜惜与柔和。 幼时母亲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可有的话哪怕多年过去依旧是一知半解。 如母亲教诲,常瑶并不怕动情,甚至学会如何利用情之一字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对宋霁雪或许有怜惜,欣赏,抑或是崇拜,但却不是爱意。 偶尔常瑶看着宋霁雪会纳闷地想,这样的人她都不爱,眼光是否有些太高了?又或是仍然觉得境界不够,情爱会影响修炼? 可母亲说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 往事入梦,常瑶醒时发现宋霁雪没回来,便起来吃了点东西。 来往西海的修者越来越多,昆仑,中州,上庭等地的各大仙门都来了,封印地鬼之门的决心非常强烈,以符纪仙首牵头发出号令,天下散修们也陆续前往西海玄天。 热闹得很。 常瑶左右逛了逛,来到了之前杨夫人所住的小院。 看守的侍女不知为何不在,这让她有些意外,没有多想便迈步进去,发现杨夫人竟坐在院中樱花树下,摇椅咯吱轻响,杨夫人只着外衣,黑发散下垂落地面,原本秀丽的面容苍白消瘦,目光怔怔地看向走来的常瑶。 她现在是清醒的。 杨夫人抓着摇椅扶手要起身,被常瑶虚按回去,“侍女为何不在?” “让她们去吧。”杨夫人轻摇着头,眉眼郁郁,声色低哑,“我愧对玄天,哪还有脸让她们照顾。” 常瑶宽慰道:“那是非离真君的错,不是你的错。” 杨夫人惨淡一笑,眼中郁色更浓。 “以前他总是忙着外出斩妖除魔,连一点陪我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在玄天时也把心思花在他的弟子身上,扩写心法经书,寻灵石造剑,熬制丹药等等,我让他陪我听听曲一同游园时他却总说下一次。” 常瑶耐心安静地听着,或许是宋霁雪没来找她所以无聊,在这听人唠叨抱怨也算打发时间。 “次数多了我也会恼,吵来吵去无非就是想问他是否还在意我,难道我就比不上他的弟子和苍生吗?但我当年就是被他的认真负责吸引,决心与他共度一生白头到老,尽管我吵他闹他,最后还是会给我满意的答复,让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的。”杨夫人笑容讥讽,苍白的面容衬得眼珠浓黑,泛着强烈的情绪光芒,爱恨交织着,“如今才知都是假的。” 她清醒时吐字清晰,尤其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带着满满的恨意。 常瑶神色微怔。 杨夫人紧紧抓着扶手,指尖泛白:“他骗我,他骗了我数十年!一切都只是为了妖皇铺路,都是为了他的野心任务,他对我根本没有半点情意,娶我只是为了能顺利进入玄天!他让我活得像个笑话!” 常瑶低垂眉眼,盈盈黑眸中倒映着咬牙切齿目光痛苦面容憎恨的杨夫人。 最后一句话让常瑶心头颤跳,恍惚间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咻然溜走,太过短暂,因而再难想起。 杨夫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双手掩面发出呜咽声,凄凄切切。 “云山夫人?”迟来的侍女见到院里的常瑶惊讶道,“原来你在这,快随我来,教主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常瑶看了眼掩面哭泣沉浸自己世界的杨夫人,未语,转身离去。 - 宋霁雪一到西海就忙起来了。 他修为已到化命劫,是半飞升的境界,心剑第一人的名声注定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做。 先是去往海上金銮台查看地鬼之门状况,再修补封印,勉强压制,随后与各方掌门真君商讨妖兽作乱瘟疫四散的事。 常瑶待在玄天教的主教司,百无聊赖地看一帮医修药修反复煎药试炼。 玄天教主夫人也是一名医修,她怕常瑶无聊才带着她一起,哪知道忙起来后就顾不得这位尊客了。 药厅里一股苦味,常瑶悄悄溜了出去,到外厅长廊闻到淡雅花香才松了口气,睁眼就见远处湛蓝海域。此处在高高山石上,长廊蜿蜒回转一直到海平面,层层叠叠间还有大片空地区域。 她站在栅栏后看海上赤日,赤日之下便是金銮台,本身只一座小岛屿,但却是藏在汹涌海域中难以寻找,直到被妖族用计破开封印使它从迷雾中展露全貌。 众人才知晓,原来玄天祭祀的金銮台下便是地鬼之门。 常瑶屈指在栅栏上轻敲,生长在外边岩石上的绿藤轻轻摇晃,从嫩绿的枝桠中开出一朵红色的妖花看向她。 “山蜚在哪?”她问。 妖花转了个方向指路。 常瑶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后说:“把消息传给修界的人,让他们过去。” 妖花瞬间凋谢。 午时刚过,西海收到消息发现蜚兽踪迹,就在独狎湾。 还在药厅外边看台下玄天弟子练剑的常瑶收到宋霁雪的玉简传音,告知她自己要去往独狎湾,让她在主教司别出去。 常瑶懒洋洋地依靠在栅栏边嗯声点头。 一会后,宋霁雪又道:“算了,我还是带你一起去。” “没事的,我也想留在主教司。”常瑶耐心道,“如今各路修者齐聚西海玄天,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倒是你去见蜚兽要小心,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凶兽。” 宋霁雪这才作罢。 常瑶收起玉简后,回头发现教主夫人不知何时从药厅到长廊,正朝她笑道:“云山君对你爱护有加,旁人看了都羡慕。” 常瑶眨眼笑了笑,故作矫情地说:“可惜我如今身子病弱,再难帮他什么。” “只要你平平安安,云山君就心满意足了。”教主夫人目光怜惜地看她,“术法并非人生的全部,莫要过于苛责自己,若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妨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或许养个孩子也不错。” 孩子? 常瑶从未想过,宋霁雪也从未提过。 教主夫人见她愣然,带点戏谑道:“你与云山君成亲三年之多,难道就从没想过这事吗?” 哪怕西海与昆仑相隔甚远,但云山君宠妻的事却是两界皆知。 常瑶有点懵:“这倒是……” 瞧她磕磕绊绊似害羞脸红的模样,教主夫人心头好感又生,笑道:“若是有此想法倒也不必羞怯表达,不过你二人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感情正浓时是容不得他人打扰的,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是吗? 常瑶很遗憾自己并未有此觉悟和想法。 不过教主夫人这番话倒是让她明白原来自己对宋霁雪伪装的爱意是有瑕疵的。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 - 常瑶听话的就在主教司没出去,期限直到黄昏时分,赤日下坠,云山夫人回房歇息。夜幕降临,侍女悄悄进屋点燃灯火照亮晚间,防止云山夫人醒后屋内一片漆黑难以视物。 窗前烛影摇曳,门前侍女静心守着,屋内人却已非人。 前往独狎湾的修者各个实力不凡,不是一门尊主就是德高望重的真君们,所有人来此只有一个目的,杀蜚妖。 蜚兽是瘟疫的源头,只要它死,困扰人间的恐怖瘟疫才会结束。 但蜚兽可是几百年才出一次的大凶妖兽,并非是说杀就能杀的,搞不好有很大可能死的会是自己,迄今为止也没有见几个修者杀过蜚兽。 这只从无咎山入世的蜚兽活了近三千年,每一次入世都带来了灭国之灾。瘟疫横行,战争与死亡随之而来,到处都是尸山血海,人间炼狱终归平静,等待下一次动荡。 此山蜚运气很好,从未遇见能手刃它、踏着它的尸体飞升成神的存在。 至于那只从地鬼之门封印里出来的蜚兽有关消息太少,常瑶也没心思去关注,她利用山蜚引来修者们,只为了在此杀宋霁雪。 宋霁雪对她毫无防备,这很没意思。 常瑶不乐意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引宋霁雪与蜚兽一战,就算她要动手,也该在云山君用尽全力的时候。 不然也太侮辱修得心剑的人间尊者了。 - 入夜后海上山岛起了薄雾,修者们还在寻找蜚的踪迹。 最开始发现蜚兽的初辰杏跟在符纪身旁边走边说:“我不会看错的,就是它,独目,白首,蛇尾,只是一瞬间就不见了。” 话说到最后有几分懊恼。 符纪说:“阿杏,你别着急,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他看向亮着灯火的村寨道:“目前最需要你的是那些中疫的村民,找蜚兽这事交给我们就好。” 初辰杏咬着下唇,半晌才不甘点头。 符纪笑了笑,温声道:“去吧。” 他目送初辰杏回了村寨,眼中柔意渐渐淡去。 “宗主?”剑侍轻声问道,“可有不适?” 符纪摇头,叹息道:“只是感觉很不好,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回首看了眼,问:“云山君呢?” 宋霁雪刚从踏入林中就察觉到不对劲。 脚边草木随夜风摇晃,却似被掐住脖颈般瑟瑟发抖,翠绿正逐渐染上枯黄。 海雾蒙蒙,月明星疏,在朦胧光线中,他瞧见一只眼睛在混沌中睁开,暗金色的竖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形如牛,独目,长蛇尾,是曰蜚。 身旁草木大片枯死,宋霁雪轻挑下眉,不见慌乱,他迎着山蜚无悲无喜的注视握住腰后剑柄,低低笑道:“巧了。” 细长的黑蛇尾轻甩,山蜚颔首,牛蹄轻踏地面转过身去,枯死的草木顷刻间沾染黑气升腾,将海雾染上黑色流转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剑刃反光出月色的那瞬间也斩出耀眼的金色剑光,原本要转身的山蜚又回过头来,独目盯着被黑雾包围的云山君,带着几分打量。 常瑶就站在树后,人影与黑雾融为一体,与山蜚同息,因此云山君并不知还有第二人在场。 她的脸隐在兜帽中,抬首时只露出一小半下巴,目光幽幽地看向与山蜚对峙的宋霁雪。 此时云山君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山蜚,是偷袭他的绝佳时机。 常瑶抬手时指尖凝聚黑光微闪,稚鬼斩出的厉风掀翻众多林木,木屑飞溅,枯草碎散,她欲要使出的杀招却在察觉到另一道冲往宋霁雪的杀气时偏了方向。 那是一支灵力化作的黑色长羽箭,目标明确从背部直射云山君心脏,却被速度更快的黑光斩断。 同时间掐诀唤出结界的宋霁雪蹙眉回首。他虽已察觉到危险也做出了应对,但那灵力长箭是十足的杀招,目的就是为了在他对付山蜚时给予致命一击,若是没被黑光斩断,不死也得重伤。 常瑶看向射出长羽箭的方位目光微冷。 不等二人再做反应,第二支长羽箭又来了,目标仍然是宋霁雪。 ※※※※※※※※※※※※※※※※※※※※ 感谢在2020-11-09 10:30:40~2020-11-10 06: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絵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泯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独活 常瑶顿感不悦,以更快的速度拦下第二支灵力长羽箭后消失原地,瞬影赶过去,她倒要看看是谁。 奈何对方不知死心二字,第三支长羽箭划破夜空与黑雾,带着更加明显的杀意与狠劲,不死不休。 宋霁雪刚要调转剑刃先解决后边放冷箭的人,山蜚却一抬前蹄按下,周遭黑雾动荡,迫使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来。 方才已用心剑布阵,将他与山蜚都困在其中,若是中途分神对他反倒不利。 但他也不会任由那第三支长羽箭穿过自己,云山君单手掐诀,不过瞬息之间的较量,却被自上而下斩来的霸道剑气将第三支长羽箭拦腰斩断,又快又准,但这道剑气拦箭只是顺带,裹挟的所有力量全部朝幕后黑手的位置以排山倒海之势飞去,草屑泥土飞溅,将藏匿树上的放箭者和刚刚赶到的常瑶都打了出来。 两人各自迅速避开这霸道的剑气,彼此都不得不施术抵挡那磅礴气势。 剑光斩出十字,却只挥了一剑。 昆仑定坤君,天下第一剑修,云山君的大师兄于野自创剑术,名曰乘风。 常瑶被剑气逼退数米,足尖轻点飞花踏叶至虚空,迎着残存的烈烈剑风朝下看去。 于野身着青衫持剑微微抬首,剑眉星目,气势冷峻,瞧见掠至虚空后退的两个身影时勾着唇冷笑道:“哟,惊不惊喜,你师兄我一剑打出了两只卑鄙鼠辈。” 听起来还挺得意。 宋霁雪余光往后轻扫一瞬,又收回视线专心对付山蜚。 常瑶本以为今晚是她跟宋霁雪一对一的玩,没想到来了如此多碍事的人。她没理于野,目光朝同样立在树冠之上的放箭者扫去。 两人皆是一身黑炮难辨雌雄,不同的是放箭者戴着白色面具,上刻复杂的红色咒纹。 放箭者也朝她看来,彼此无言却又暗潮汹涌。放箭者也在沉思,这个断他两次羽箭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被忽视的于野不满喝道:“你俩搁那不说话装高手?” 大师兄暴脾气,抬手间剑光闪烁,大有将一切湮灭的凶狠气势,放箭者与常瑶同时动身后撤。 今夜刺杀的时机已去,再耗下去毫无意义,还可能引来更多的修者让自己难以脱身。 只是放箭者后撤是在逃命,常瑶后撤却是在追他。 奈何对方相当狡猾,于野这一剑又干扰了她,落地陷入黑雾中已不见对方身影。 常瑶拢了拢黑炮,微抿着唇有点不悦。 山蜚传话道:“你不是要杀他吗?” 常瑶压着帽檐:“没心情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干脆散形离去,徒留山蜚独自面对天下第一剑和心剑第一人。 于野收剑走向宋霁雪:“跑了,你要我去追还是留下来帮你杀蜚?” “你追不上了。”宋霁雪脚下月光皎皎,似起涟漪的水面,无数剑刃转动着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于野哼声,目光却紧盯前方妖兽:“我说你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被人盯上了?还不止一个。” 宋霁雪面色漠然:“太多了,记不住。” “老子是今晚要杀你的第三个人。”于野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把我放千鹤宫还让苗莹莹看着我。” 宋霁雪:“……” - 常瑶回了主教司,屋外的侍女毫无所觉,而她躺在床上沉思到底是谁想要杀宋霁雪。 可若真要想便会发现太多了。 昆仑云山掌门,早年那会斩妖除魔得罪的邪修魔修或是妖族都多了去,不说远的,单说他的师门就有一个对云山君心生杀意。 三师兄齐光算一个。 四师兄桑沥没这个胆子,人也不在西海。 大师兄于野在常瑶眼中虽不靠谱,但对宋霁雪没恶意。 至于他们的师尊乘静真君……常瑶眼中掠过深思。 夜深时宋霁雪没回来,给她发来传音说了遇见山蜚一事。 常瑶耷拉着眼皮迷迷糊糊:“受伤了吗?” 宋霁雪:“没有。” “山蜚抓住了吗?” “跑了。”宋霁雪说,“得再找一找。” 常瑶嗯声应答,听宋霁雪对她嘘寒问暖,自己是哈欠连连,传音断了又连,最后她说:“我真的很好,不会有危险,而且非常困,你担心我就自己回来看,不要再发传音了,只听声音见不到人我越是想你就越睡不着。” 说完直接收起玉简蒙上被子睡了。 宋霁雪:“……” 他点了点玉简上的咒纹,轻轻叹息。 当年他就是被常瑶这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本领给降服的吧。 于野见他收起玉简转身,随口问:“去哪?” “回去。”宋霁雪说,“蜚不会傻到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等着被抓。” 于野翻着白眼道:“你这不是嘲讽继续在这翻山掘土的仙首傻吗?” 宋霁雪回了玄天主教司,守在屋外的侍女见他时正要开口,却被手势制止。 “去休息吧。”他说。 侍女这才退下。 本来是不会有侍女看守的,但常瑶失了灵脉,教主夫人怕她不方便这才派了人来。 窗户仍旧半敞开,有月光映照在桌柜瓶中的一枝红梅上。 宋霁雪在床边坐下看常瑶睡颜。 之前的传音他并未将今晚被偷袭的事告诉常瑶,但他始终记得常瑶答应妖皇杀他一事,依她的性格,答应了就会为此付出行动。 今晚那两个人里,大概有一个就是常瑶。 何必这么麻烦。 真想杀他的话明明有的是机会,简单又致命。 宋霁雪伸手轻抚常瑶眉尾,她却往被子里缩了缩,闭着眼嘀咕:“别以为你偷偷回来我不知道。”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宋霁雪笑她。 常瑶往里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来,“独狎湾那边没事了吗?” “嗯。”宋霁雪看着她腾出来的空间心软一瞬,进了温暖的被窝,长臂一览把人捞进怀里,“师兄恢复得很好,上庭两门找到了新的赤金乌碎片,淬炼过后就这两日便会将地鬼之门封印。” 那还挺快。 她对地鬼之门一事并不在意。 常瑶在他怀里睁眼轻声问:“蜚好对付吗?” 宋霁雪思忖道:“它似乎没有想打的意思。” 本来蜚就不是跟修者战个天崩地裂的妖兽,它只需要带来不幸与灾厄,传播瘟疫,从你眼前施施然走过就能带来死亡的大妖。 因此蜚也最善隐藏踪迹,你就算提刀想砍也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它身影。 事实上蜚本身也不想跟他打,它今晚只是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相爱相杀的戏码,没想到领主连人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就走了,反而把烂摊子交给自己,蜚深感被骗,给常瑶发了一晚上牢骚。 “不过能确认这不是从地鬼之门出来的那只蜚。”宋霁雪又道,“两只蜚现世,情况不容乐观。” 瘟疫扩散,目前却没有药能遏制。不仅普通人恐慌,就连修者也难逃蜚留下来的瘟疫。 “会好的。”常瑶虚伪地安慰着。 修真界代代人才辈出,什么剑修医修器修,各大仙门里天才遍地走,刻苦修炼,追求的也不只是大道飞升,还有人间至危时能挺身而出做出贡献。 蜚的瘟疫虽难解,但它始终是有时限的。 这也是天地三界间微妙的规则。 常瑶见宋霁雪铁了心不跟自己说起被偷袭一事,也就没再试探,靠在他怀里睡个安稳觉。 - 有往事入梦来。 那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 天上黑色的云浪翻滚,高山深涧,只有一条细绳悬在空中,下方无数恶鬼睁着猩红的眼贪婪地望向走在绳上的鲜活生命。 恶鬼掀起阵阵浪潮拍打细绳想要将他们摇晃下去。 宋霁雪背着她目视前方,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常瑶却看着下方恶鬼深渊。她受了伤,奄奄一息,如果不靠人带着绝无可能通过这里。 万象灵境给的规则纸条还被她攥在手里。 上书独活二字,规则是能活着通过这里的只有一人。 她应该将宋霁雪推下去,这样就能立马结束这次危险的试炼从万象灵境中平安出去。 明明两人到这之前还吵了一架,彼此谁也不理谁,最后关头宋霁雪朝伤痕遍体的她伸出手时也是一言不发。 眉眼甚至有几分不耐,伸出的手却带着倔强与狠意,透着股你要是不牵老子就不收的意思。 常瑶轻轻叹气。 青年问她:“叹什么气?” “感觉快死了。”她说,“你走得越来越不稳,雷声在影响你的心境,你要是被幻境影响,我们俩就会一起掉下去,你要跟我死一起吗?” 宋霁雪顿住,眼尾带着戾气,余光轻扫她,似笑非笑道:“清清。” 常瑶乖巧回应:“我在。” 青年无情道:“不该开口的时候就闭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扔你下去。” 常瑶闭嘴了。 她眼看宋霁雪走得越发艰难,额上汗水越多,便揪着衣袖给他擦汗,眸光认真地打量青年俊美的面庞。他正克制着眼中戾气蔓延,隐忍又专注,每一步都必须走稳,否则掉下去就是一个死字。 常瑶有很多次机会推他下去。 雷声带来的幻境对宋霁雪来说影响很大,他全神贯注,再没有别的心思来管常瑶是否会突然翻脸推他一把,也许他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从他背着常瑶走上深涧细绳时就选择了相信她。 青年已经快被黑雾整个吞噬,身形摇晃,再难往前一步。 常瑶朝他伸出手,轻擦额上细汗,在宋霁雪耳边悄声道:“别怕,他们会抛弃你,但我不会。” “永远不会。” 宋霁雪在原地站了许久,重新迈步向前走时黑雾逐渐消散,雷声越发尖锐急促,却对他再无影响。 惊涛骇浪,雷鸣闪烁,恶鬼们看着两人走到尽头,发出不甘的咆哮,带着满满的怨毒。 宋霁雪将常瑶放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手中扔出一物。 纸条落地,上书独活二字。 常瑶忽而一笑,朝他摊开手。 两人都知道最后的规则,可谁也没有抛弃彼此。 - 常瑶醒来时微怔,她伸手捏了捏眉心。 又一次,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梦中一幕幕真实存在过,可她当年也确实看见了宋霁雪的幻境,知晓是何影响了他,如今竟半点记不起来。 常瑶抬首朝身旁的男人看去,比起初见时变得更加成熟内敛。 她觉得自己不该忘记的。 漫漫长夜,身处温暖怀中,常瑶却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危机感,这份危险似乎蛰伏已久,而她却才窥得一角。 翌日。 宋霁雪早起先走,因为上庭两门,菩提门与星象门带来了赤金乌碎片,需要云山君帮忙淬炼。 他叫醒常瑶叮嘱她记得吃早膳的同时还要吃温灵丹。 宋霁雪数了数药瓶里的存货,挑眉看她:“你起码有四天没吃。” 常瑶心虚喝水。 装病弱就这点不好,天天都得被盯着吃药。 那药是能乱吃的吗?是药三分毒嘛。 “前些天身体感觉很好,就想着不吃应该也没事。”她弱声辩解。 宋霁雪凉凉看她一眼。 云山夫人似投降地叹息道:“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宋霁雪把温灵丹递给她,盯着她吃下去。 常瑶吃完后苦的吐了吐舌,捏着块小甜饼含嘴里,从鼻腔里发出轻哼声远离他。 宋霁雪:“跑什么?过来。” 已经跑进屏风后的常瑶又探出头来。 宋霁雪眼里划过笑意,上前拉过她的手:“西海雾重,比昆仑有过之而无不及,等会我让人再给你送点避息丹,免得寒雾侵心浑身无力。” 常瑶:“……” 普通人还真的受不了玄天主教司日夜都有的海雾,这也是她失去灵脉装病弱的代价。 但无论是温灵丹还是避息丹,都苦的要死。 这让最讨厌吃苦东西的常瑶逐渐起了杀心。 外边传来于野不耐烦地喊声:“大早上的别在里面卿卿我我,赶紧出来办正事!我听着不眼馋吗?!” 宋霁雪往外走去:“你可以选择不听。” 于野震声道:“老子修为通天有双神耳,不是我要听,是它自己要往我耳朵里跑!” 宋霁雪和常瑶都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于野气得甩袖离去。 当他面秀恩爱,气死老子了! ※※※※※※※※※※※※※※※※※※※※ 感谢在2020-11-10 06:31:54~2020-11-11 18: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可必思波波糖、雪絵、木兮、四郎的猫耳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芋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金銮台 晚些时候常瑶真的收到教主夫人送来的避息丹,还盯着她吃下。 在她含着丹药要咽不咽纠结时,教主夫人说:“近两日金銮台下封印频频动荡,搅乱了周遭海域,海雾比往些时候还要浓,你切莫单独外出,先等散雾后再说。” 起初常瑶以为这话的意思是怕她单独外出受海雾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晕哪去找不到人。 直到她发现教主夫人走后,她所在的院子有至少三个人暗中看守着才觉得不对劲。 这不像是保护,更像是监视。 就连端送茶果进屋的侍女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不敢多看她一眼,始终低垂着头,言谈举止间透着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什么。 常瑶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她又没有现原形。 一想到原形,她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在侍女准备离开的时候常瑶起身道:“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想找教主夫人讨要点丹药。” 侍女手一抖,忙道:“外边海雾严重,您就在屋里,我去叫教主夫人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常瑶边说边往外走着。 侍女想拦,却被常瑶撇过来的眼神惊住,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后背生凉。 守在屋外的人并未阻拦她出来,却一路紧跟。 来到药厅长廊时路遇玄天弟子和其它仙门的修者,不少人都在偷瞄她目光微妙,似乎是知晓她如今没了修为是普通人,所以没有避讳窃窃私语。 “听说昆仑的妖族内鬼就是云山夫人?” “那她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啊?” “咱们云山君护妻呗,就算是自己唯一的徒弟临死前的话也不信,还真是被美色迷了心,不知轻重。” “嘘,你小点声,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云山夫人与我们星罗护法和你们菩提少主有着过命的交情,若是让他俩知道你们在背后如此诋毁……” “哎哎,这可不是诋毁啊,她是内鬼这事如今全西海都知道了吧!” “对啊,说这事的又不止我们,就连昆仑云山的人自己也在谈这事,你可别去少主那瞎告状啊!” “……” 常瑶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她是昆仑云山内鬼的谣言被广而散播,导致前来西海的修者弟子们都知道了。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谁干的? 常瑶走到药厅门前还未进去就听身后有人喊她:“阿瑶。” 宋霁雪不知何时到这来了。 常瑶回头看去,见他跟符纪等诸位大仙门的人站在长廊上。 宋霁雪左手边有一名瞎眼青年,面容却显活泼,准确无误地朝常瑶的方向招手喊道:“瑶妹瑶妹!嗨呀好久不见你终于肯下山来啦!我当年就跟你说了云山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你不如嫁到我们星罗门来一起看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哎呀!” 跑到一半突然摔倒在地的星罗左护法任泓愤愤回头质问:“阿雪你摔我干嘛!?” 星罗门的弟子纷纷捂眼侧首,不忍直视自家左护法。 “不是我。”宋霁雪目不斜视地越过他朝常瑶走去。 符纪无奈摇头,俯身伸手将任泓拉起来,任泓可怜巴巴道:“还是咱们仙首心地善良,知道关爱残疾人士帮扶弱小。” 任泓轻拍衣裳后又扭头朝常瑶看去告状:“瑶妹!你夫君刚故意摔我!” 星罗左护法小孩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 只是这一喊把周遭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就连药厅里忙着的教主夫人也是眼皮一跳,急忙放下手中药草出来。 所有人神色各异,一部分暗自警惕与常瑶保持距离,却眼睁睁看任泓毫无芥蒂热热情情地朝常瑶跑去。 “作为一个瞎子你不如跑慢点。”常瑶看着他说。 任泓哼哼道:“我这是眼瞎,心不瞎,这个很重要,有的人虽然睁着眼,但他其实已经瞎了。” 常瑶又问宋霁雪:“你们不是去淬炼赤乌金碎片了吗?” “金銮台有动荡,怕封印提前开了,所以要把东西都带去金銮台,直接守在那。”任泓抢在宋霁雪之前开口,将手中青竹棍递给常瑶,笑得阳光灿烂,“我刚要去找你带你一起去,这下倒好。” 常瑶环顾四周,笑道:“要我一起去?不怕闲言碎语更多吗?” 任泓信誓旦旦道:“哎呀别管他们,你怎么可能会是妖族派来的内鬼,想当年你在万古苦海可是为了阿雪怒斩好几只妖王,要真是内鬼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我打赌你绝对不是,你要是内鬼我当场就从金銮台上跳下西海喂鱼!” 宋霁雪直接牵着常瑶往金銮台的方向走去。 他说:“任泓算了一卦,结果不太好,所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主教司。” 常瑶慢悠悠道:“他的星象卦什么时候准过?” 当年在万象灵境时可被这家伙的星象卦给害惨了。 任泓在旁不满道:“我的卦偶尔还是会准的!” 常瑶好奇:“你算到了什么?” “阿雪近日有血光之灾!”任泓一本正经地摊开手,洁白掌心浮现三颗微微闪烁蓝光的星星连成一个奇怪的弧线,“说不清是明天还是后天他就可能一命呜呼,所以瑶妹你可千万离他远点,别被波及了。” 常瑶:“……” 一时竟不知该祈祷他的卦准还是不准。 - 金銮台已来了不少人。 西海教主与昆仑定坤君正联手压制周边不住冒出的瘴气,上台要过三千台阶,对普通人来说要走许久,对修者来说不过三四个瞬影的事。 金銮台位于小岛正中央,周遭全是灌木,有的十分高大,足以遮天蔽日。圆形的祭祀台边缘各有七十八道淡金色龙柱,上刻封印咒纹,却也抵挡不住下边地鬼之门封印的妖魔们释放出的瘴气,逐渐遭到腐蚀被黑气环绕。 符纪正指挥着众人将淬炼所需物品器具等摆放好,宋霁雪则跟任泓讨论着赤金乌碎片的问题。 常瑶站在边缘处,双手拢于袖中,神色安静地扬首看眼前这根金龙柱。 金龙长尾扫四海,每一片金鳞都被细致雕刻绝无错过,栩栩如生,龙身缠绕柱子蜿蜒而上,利爪迎着烈日闪着微光,龙首位于柱顶,高高在上俯瞰人间,姿态傲慢的与她对视。 长柱雕龙的建筑她并非第一次见,人间有许多,不管是凡人还是修者都尊敬又崇拜金龙化神,但金銮台此处的雕龙却是常瑶见过最真实的。 仿佛每一根龙柱都带着无上威压,属于傲慢的神留存人间的龙息。 所以才将地鬼之门封印在这么? 然而此时那些耀眼的金龙柱都被地下缓缓升起的黑色瘴气缠绕,熏染出一副堕神的妖冶画面。 “瑶妹?瑶妹!你在那看什么呢,快过来过来!妖气四溢,你站那么近小心被传染了!”任泓忙完过来朝她招手,“阿雪叫我来看着你点,你吃避息丹了没?没吃我这里还有。” 常瑶收回视线朝他走去:“吃了。” “几颗啊?一颗不太行,这边海雾最浓,来来来再吃三颗。”任泓拿出三颗避息丹递给她,大气道,“别客气,阿雪说有多少吃多少,不怕吃得多就怕你不吃。” 常瑶:“……” 杀心再起。 她轻捏着一颗避息丹看了看,没吃,而是问任泓:“你再算一算。” “算什么?”任泓面色茫然。 常瑶:“星象卦,血光之灾那个。” “瑶妹,我这是每日一卦,不是我能控制想要算什么,而是星象要给我什么。”任泓摊着手无辜道,“说白了就是这卦象不是我要看的,是星象非要硬塞给我的,我们星罗门每日一卦是必做之事,所以才会有三千烦恼,各个不是秃头就是早生白发,你看我头发是不是比去年少了很多?” 常瑶抿唇没说话,目光微抬朝金銮台正中心的宋霁雪看去。 任泓将剩下两颗避息丹塞她手里,安慰道:“你放心,虽然我的星象卦精准无比,但阿雪也没那么容易死,他都半只脚踏进飞升的人了,还有无间心剑,当今世上能杀他的人不超过三个,这三个也没理由要杀他。” “而且血光之灾嘛也不一定会死,半死不活也行,流点血也行,你说他用稚鬼砍人时不小心削到自己指甲盖流了两滴血这卦象也算是过了。” 地鬼之门就要被封印,妖皇给她的时间快到了。 任泓的叨叨声在常瑶耳中逐渐远去,她站在金銮台边缘处凝望前方身影,也许是因为今日宋霁雪换了一身白衣,在他拔剑那瞬她眼中日夜颠倒,似回到那夜被白衣剑修杀意压倒的瞬间。 常瑶别过视线,压下心底突生的惧意与杀意。 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无咎山的领主其实很怕人间的剑修。 - 日落时分,大阴山君与夫人也来到西海。 于野在这耗了一整天的灵力,得知淬炼结束后才守息收剑,擦了擦额上的汗,瞥眼看向身旁注视地面无数裂缝的宋霁雪。 “常瑶那事你真半点怀疑都没有?”于野干脆直接的问道。 宋霁雪答得也干脆:“没有。” 他知道常瑶与妖界关系暧昧,有所瓜葛,但也肯定常瑶不会是给妖皇卖命当卧底的人。 也因为这是常瑶第一次主动解释过的事。 她说过不是她。 于野啧了声,略略暴躁:“那我就叫瞎说的人都闭嘴。” “定坤君,霁雪。”于野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仙首符纪温声叫住,“之前昆仑遭鬼面树妖监视,得知其来自妖界无咎山,我这边刚好收到有关无咎山的消息,两位可要听一听?” ※※※※※※※※※※※※※※※※※※※※ 感谢在2020-11-11 18:20:34~2020-11-13 17:4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家小千、太太超可爱 10瓶;春水揉蓝、笑泯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渡劫 于野不走了,挑眉道:“听,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妖族竟敢监视我昆仑三山动向。” 这一下把爱凑热闹的任泓也引了过来。 刚好众人休息,接过夫人递来茶杯的玄天教主也竖起耳朵听着。 常瑶站在宋霁雪身边十分淡定。 她不认为符纪会知道无咎山太多秘密,人界对妖界的消息滞后影响太多了。 符纪:“妖皇在我仙门投入众多内鬼,殊不知我仙门亦是,无咎山的消息也是这次在九伏州的哑蝶告知。” 哑蝶是代号,用作潜伏妖界修者的称呼。 “无咎山属于妖界三不管地带,不用听从妖皇命令,也不在妖界多族管辖地,由一只十分厉害,修为极其强大的大妖统领。”符纪说到这时目露沉思,“这只大妖单名一个绯字,也是她统领无咎山后才成为三不管地带,听闻当年绯在妖界征战时手段残忍至极,让许多妖族都忌惮不已。” 于野听得皱眉:“这么厉害的大妖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几十年前,从人间绑了一位修者回妖界,此后便再无消息。”符纪看向云山二人道,“按理说无咎山是置身事外,却发生派出鬼面树妖监视昆仑一事,说明妖皇已拉拢了无咎山为同一阵营,这对人间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常瑶抬手摸了摸眉骨,很好,监视昆仑这锅甩给了她阿娘。 任泓点了点手中青竹棍,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感叹道:“不知道这个被妖抓走的倒霉蛋是谁。” “几十年前的事很难知晓。”符纪看向宋霁雪,“这名从妖界带回消息的哑蝶受了伤,回来时被千鹤宫圣女救下,刚已让夏桑依过去帮忙查看伤势。” 于野问:“就没别的了?” 符纪摇头道:“她只来得及说这些便因伤势太重晕过去了,剩下的消息还得等人醒后再说。” 任泓问:“这哑蝶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它就潜伏在妖皇身边,绝对不会出错。”符纪说。 常瑶听到这看了他一眼。 潜伏在妖皇身边的哑蝶却不知道前任无咎之主绯已死多年? “也就是说等哑蝶醒来后就能知道剩下的内鬼是谁了吗?”玄天教主问道。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在偷瞄常瑶,被云山君抬眼扫回去后又规矩挪开。 符纪点头:“没错,这事先不急,目前最重要的是将地鬼之门封印,如今我们……” 话还没说完金銮台中心地面裂缝突然扩大,妖气转浓,地面猛烈摇晃一瞬,宋霁雪第一时间护住常瑶。 “哎呀呀,你们这不行啊,刚下的咒印又被人家撞开了,再撞一会金銮台都要整个裂开啦!”任泓杵着青竹棍站稳身体后嚎道,“封印都要破了你们还不赶紧补一补吗?!” “就你会嚎是不是?”于野翻着白眼道,“滚滚滚,别站在正中央挡路,等会金銮台裂开第一个掉你下去。” “你凶个屁!”任泓边退边不服输道,“再凶我信不信你也有血光之灾?” 于野皮笑肉不笑地拔剑道:“老子看你现在就有血光之灾。” “阿雪你看看你师兄!”任泓从鼻孔里发出重重地不屑一哼,“没我星罗门的赤金乌碎片我看你怎么补!” 于野啧了声,暴脾气忍不住,就要上前却被好脾气的符纪拦下,“别吵了,先着手封印地鬼之门吧。” 任泓立马哒哒哒地后退,顺便拉走了常瑶。 金銮台下连接地鬼之门里的妖魔们正在拼命破开封印,裂缝开大,地面摇晃感增大,时间也越来越长,再不动手就要来不及了。 到时候百万妖魔出世,人间哪还有安宁可言? “列阵!”以符纪为首的诸位仙门至尊站在金銮台最中心,也是封印所需的位置,调动灵力掐诀合成赤金乌碎片重新将地鬼之门封印。 期间无法擅自离阵,恐生变故。 赤金光芒冲天而起,聚拢纯正的龙阳之息镇压下方作乱的妖邪之气。 任泓闭着眼,却神色满意道:“漂亮,不愧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赤金乌碎片,怎么样瑶妹,这灵息好看吧?” 常瑶的目光落在阵法中的宋霁雪身上。 一身白衣胜雪的云山君背对着她,双手结印快速变动着咒印,那速度之快,足有四五道残影,地鬼之门迸发的妖邪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制住。 常瑶迈步朝宋霁雪走去。 “瑶妹?”任泓纳闷道,“你去哪?” 常瑶脚步不停。 很快任泓就感觉出她的目标是宋霁雪,于是追上前去:“不能再过去了!这阵法灵息太强会伤到普通人……”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从天上落下直冲常瑶,任泓神色一凛,手中青竹棍一杵,四颗紫星自虚空中连成一道结界拦下这致命一击。 “谁这么不要脸搞偷袭?!”任泓一把拉住常瑶去自己身后同时抬首骂道,“堂堂剑修怎么还……咦?千鹤圣女?” 自虚空御剑而来的不止千鹤圣女,还有大阴山君与其夫人。 千鹤圣女着白衣裙圣洁高雅,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清冷杏仁美眸望向常瑶。圣女身侧有一名着鹅黄衣裙女子,黑长发编着两条辫子垂在肩后,正抬首朝法阵中的定坤君看去。 法阵中的尊者们虽不能离开,却依旧能感应到周遭情况,瞥见苗莹莹投来的幽怨目光,于野眼角狠狠一抽。 “这是什么意思?”任泓奇怪道,“要说情敌见面互打一架也未免太晚了吧?” 千鹤圣女眉头微蹙,明显不悦。 她身侧的苗莹莹目光幽幽地望向常瑶,叹息道:“哑蝶醒后告诉了我们两件事。” 千鹤圣女抬手指向神色不变的常瑶:“第一,她是妖,第二,她答应妖皇,要杀云山君。” 这清冷的声音传遍整个金銮台,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也让人们感到震惊与不可置信。 前有内鬼传言已让人心生猜忌怀疑,如今却说云山夫人是妖?不仅是妖,还要杀自己的夫君! 常瑶略略惊讶地回望千鹤圣女,倒是完全没想到会是她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哑蝶既然知晓她与妖皇的交易,又为何不知无咎山领主的事? 妖族身份被当众揭穿,她竟然比自己想的更加冷静漠然。 任泓呆住片刻后杵着青竹棍敲打地面,“圣女你这就过分了啊,她怎么可能会是妖又怎么可能会杀阿雪,那哑蝶莫不是被妖皇给策反了吧?” 他望向旁边的大阴山君与夏桑依:“你俩也信?” 夏桑依目光复杂,大阴山君沉声道:“燕子卞是第一个,哑蝶是第二个,我们需要证明到底谁真谁假。” “证明?怎么证明?”任泓皱眉道,“这能有什么好证明的,她……” 千鹤圣女挽剑:“是不是妖,以梵象缚妖绳一捆便知。” 其实想要看常瑶是不是妖有很多种鉴定方法,但因为宋霁雪,根本没人敢动手,如今宋霁雪在封印法阵中难以脱身,而千鹤圣女又有哑蝶证言在先,此时再无顾忌。 梵象缚妖绳是千鹤宫圣物之一,乍看只是一根细长的金色普通绳子,但若是捆在妖身上,便会迸发强大的力量衍生数千条连结成杀阵。 这缚妖绳与普通缚妖绳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是以上古龙须炼制。 任泓本想再拦,奈何对方速度过快,在他的心眼世界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金色掠过,梵象缚妖绳已到他身后缠在常瑶颈间。 常瑶听说过千鹤宫的梵象缚妖绳,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要亲自会会这件宝物。哪怕她是半妖,有着人的血脉,仍然会被梵象缚妖绳认定成妖变幻出杀阵。 于是在短暂的安静后,金绳发出清脆嗡鸣,霎时分裂变幻数千条金绳将常瑶整个自上而下缠绕,每一根线条都显得笔直坚硬如神武直直坠入地下牢牢把妖困在其中。 只一缕呈现柔软飘摇状态,横在她脖颈,只要随时一用力就会割断这纤细脖颈似的。 夜风吹来浓浓海雾,也带来湿冷的气息,金銮台上众修者不可思议地看着被梵象缚妖绳困住的常瑶。 云山夫人……竟真的是妖! 夏桑依不敢置信地伸手捂嘴,任泓更是一脸懵,甚至有几分无措,抓着青竹棍呐呐道:“瑶妹……你、你真要我去跳西海啊?” 面对那些震惊或是失望的眼神,常瑶却是轻笑出声:“千鹤梵象,久闻了。” 千鹤圣女目光微沉,众人只见常瑶抬手搭在金线上往下一按,便感到一股庞大的妖气自她而出,断裂声接连不断,梵象缚妖绳的杀阵被那素手轻轻一捏竟全盘瓦解碎裂! 金銮台上妖风猎猎,掀起海雾迷眼,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千鹤圣女挽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常瑶身前时对任泓喝道:“躲开!” “云山君!”玄天教主见宋霁雪收阵离去,急忙大喊,“不可!” 于野暗骂一声,刚要将自己的神武扔去宋霁雪的位置时,却见稚鬼被停在阵法中,不由心头一凛,似想到什么,猛地往下方常瑶处看去:“小师弟!” 任泓被厉风卷走,常瑶对上挽剑而来的千鹤圣女微微抬首,幽幽黑眸中透着股高高在上的蔑视,她释放的妖力让千鹤圣女神经紧绷,握剑的手竟不自觉微微发抖。 这股威压实在是太强了,比她遇见过的任何妖怪都要强大危险。 妖气化形,自常瑶身后分出三五只流窜的红眼恶灵,发出桀桀怪笑将被恐惧压倒心神不稳的千鹤圣女重伤飞出数米远。 常瑶感到厉风自上而来,抬手握住千鹤圣女的长剑回首斩去。 “霁雪!”大阴山君与任泓同时喊道,却无人能靠近妖气中心。 长剑斩出一道血痕,宋霁雪转过微偏的脸,脸颊上伤痕直到胸前,这一剑毫不客气,仿佛是要故意斩断什么。 剑刃仍旧横在他脖颈。 宋霁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血色很快染红了白衣,今日似乎就不该穿这色,让他的狼狈与痛苦都难以隐藏半分。 常瑶心中杀戾暴起,来自无法割舍的血脉。她已有三年多的时间静心养神,早已比从前更能克制血脉的暴戾之息,可今日却感觉这三年都白修了。 她尽量压制着,让自己的嗓音保持轻柔:“我其实不想让你看见这些的。” 在常瑶的计划中,她会安静的,在只有他们二人时杀了宋霁雪,永远不会让他知晓自己妖族的身份。 宋霁雪垂眸,视线掠过脖颈的长剑又落在常瑶身上,眼眸浓黑沉郁,“阿瑶。” 常瑶说:“我是妖。” 说出这三个字时,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最深处发出轻轻地碎裂声响,似乎应该注意一下,却又总是被不自觉地忽视掉。 宋霁雪喉头滚动,只盯着她。 常瑶又道:“我骗了你。” “很多事都骗了你。” 于野收阵,沉着脸色朝二人斩来乘风一剑,常瑶只眼角余光轻扫,那剑光便在数丈之外被化解,连她衣袂都未碰着分毫。 定坤君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常瑶是妖就够震撼的了,实力竟如此强悍?这境界恐怕…… 宋霁雪往前一步时那锋利剑刃便割破肌肤渗出血色,常瑶无奈道:“云山君可小心些。” 云、山、君。 偶尔调笑时她也会如此称呼,但此时宋霁雪听着却格外刺耳。 “你真要杀我?”宋霁雪紧盯着她,问话的嗓音沙哑,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常瑶沉默片刻,云山君黑幽的眼眸因她的沉默而有一抹暗光闪烁,却听她轻声叹息道:“二选一,我只能选你。” 二选一。 选你。 云山君眼底那抹暗光转瞬即逝。 心底某处甚至在快速崩塌。 宋霁雪不敢想且认为绝不会发生的事发生了: 二选一,常瑶选择抛弃他。 那个曾经跟他说过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女人此刻正拿剑横在他颈间给了他最致命一击。 宋霁雪突然间充满不甘,不甘心,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被抛弃的又是他! “阿瑶。”宋霁雪不顾利刃割破肌肤带来的刺痛,单手抓住长剑,带着狠劲紧握着任由鲜血淋漓,一步一步走近常瑶,“你告诉我,我输给了什么?” 常瑶蹙眉,宋霁雪靠近的气息更加刺激血脉的戾气,她抬首时翻转长剑压下刺进男人肩骨,妖气与恶灵将他推出数丈远。 被妖气环绕的红裙女子眉眼精致,她衣衫整洁举止优雅,抬首时不似云山夫人的骄纵灵动,而是带着几分凶戾的轻蔑。 “阿雪!”任泓替他拦住继续进攻的恶灵,又对常瑶说,“瑶妹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就算你要杀他也看在三年夫妻的份上先让他把地鬼之门封印完了再杀吧!” 常瑶不语,她看向金銮台中心,一道道黑光自天而落,让在场修者的脸色几经变换。 “三年夫妻恩情,确实应该给点时间。”妖皇从虚空黑光中走出,带着他数名心腹妖将降临西海金銮台,温声笑道,“本座追着你们人间的一只蝴蝶到此,不如在这段云山君争取来的时间里,你们告诉本座,那只背叛本座的蝴蝶在哪?” “妖皇!”玄天教主咬牙切齿道,“这又是你的阴谋之一吗?!” 魑魅魍魉拦在于野身前,虚雾蛇再次与昆仑大阴山君交手,而妖皇慢悠悠地落在常瑶身侧,微微笑道:“玄天教主若是问云山君夫妻二人一事,那可真是想多了,昆仑神山灵息绵延不绝,清清单纯是想在那修炼几年,本座自然是同意的。” 这话一出就连任泓都有些怔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妖皇这番话里的信息量足够他们同情云山君好些年。 常瑶是为了昆仑的灵力修炼。 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宋霁雪才嫁给他的。 而这件事妖皇一开始就知道。 妖皇称呼她为清清,不是常瑶。 这又给了宋霁雪一刀。 你以为的独一无二只不过是自作多情。 那孤注一掷、热烈滚烫的爱意都是自我感动,在没有动心的人眼里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宋霁雪抬手轻擦嘴角血迹,眼尾泛红地看向沉默的常瑶,她明明站在众妖之间,却又显得是孤零零一人。 妖皇收到常瑶眼角余光扫来的警告,与她拉远距离笑道:“行吧,你们夫妻二人的事你们二人解决,清清,我可是相信你能说到做到,杀云山君一事对你来说不难。” 常瑶看向宋霁雪,剑尖扔指着他:“用稚鬼吧。” 她神色认真,竟看不出半点动摇。 任泓都快要哭了:“瑶妹你认真的吗?” “常瑶!”于野骂道,“你做个人吧!” “其他人就跟本座玩吧。”妖皇笑眯眯道,“这地鬼之门是开是合,可就在今夜了。” “仙首!”“宗主!”“云山君!” 面对其他修者的求助,符纪沉稳地吩咐下应对之法,始终不慌不忙,却也时刻关注着宋霁雪那边的情况:“霁雪,地鬼之门事关重要,若是封印破除,百万妖魔出世可就……” 轰的一声雷响吸引所有人和妖的注意,明月被黑云隐藏,云浪翻涌间雷光闪烁,接着又是一声惊雷落下,每一束雷光都正好落在常瑶的位置。 那雷光闪烁的瞬间竟然像某种奇异的咒纹,常瑶微怔,面色古怪。 这是只存在传说中极其难见的天劫大雷。 “你……”符纪呆愣道,“今日渡劫?” 常瑶也没想到会是今天,现在。 “快散开!天劫大雷往后范围越大攻击力越高,不小心被劈中可就魂飞魄散了!”玄天教主边喊边带着受伤的人后撤。 人们边退边惊恐地朝雷光中的常瑶看去。 渡劫的大妖,她修为竟已到这种地步了吗? “可是……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飞升成神吗?”有修者弱声道,“她可是妖……” 大阴山君护着夫人时瞥了那人一眼:“你若是不怕被天劫大雷击中魂飞魄散,可以上前一试。” 任泓被于野抓着衣领捞回到金銮台边缘时还在喊:“阿雪!霁雪!他不要命了吗?!” “那是我师弟老子比你还急!”于野丢下他正要冲回去,被苗莹莹拉住,双手张开拦在他身前道,“来不及了!你不能再为他不顾性命的去冒险!你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着想吗?!” 于野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被气死过去。 修者与妖怪都走了。 金銮台正中央只剩下常瑶跟宋霁雪。 天雷落下的速度很快,一道比一道更难。 常瑶问宋霁雪:“你不走吗?” 宋霁雪轻扯嘴角,话带三分嘲弄:“你不是要杀我吗?” “若是飞升去神界后再杀我可就难了。”他朝常瑶走去,稚鬼仍旧在法阵里撑着,没被他召唤回来。 宋霁雪衣衫染血,少年时抑或是刻进骨子里的凶戾也逐渐显露,他刚踏出第一步时,常瑶眼前所见的世界又变回了当年在无咎山。 白衣剑修的身影与宋霁雪逐渐重叠恍惚,让她心生惧意。 “站住。”常瑶轻呵声,“不准过来。” 若是过来了,保不准她真就把人杀了。 宋霁雪脚步不停,他眼见常瑶皱着眉头,那张好看的脸上生出不耐,甚至隐隐带有杀意。他心头钝痛,似乎被划出千百道伤痕,那痛感却缓慢又绵长,无时无刻都在。 常瑶不仅拿剑架在他脖子上,还对他不耐烦了。 “只是为了修炼吗?”宋霁雪顶着数不清的天劫大雷一步步走到常瑶身前,与她只相隔一柄长剑的距离,那剑刃抵着他胸膛阻止最后的前进,“为了昆仑神山的灵力?” 常瑶耳边是剑阵启动的声响,往事与现实不断快速交错让她失去真实感,警惕的同时又克制不住心底早已存在十数年的恐惧。 天劫大雷正逐渐削弱她的力量,让她更易被影响。 不能败在这里。 常瑶如此想着,眼前却越发模糊。 她看见的是白衣剑修提剑走过的那瞬间,水车在他身后转呀转,可眨眼间就被万剑散成碎片。 轰—— 雷声越发响亮,让边缘的修者们都忍不住想要捂耳朵,每一次都心惊胆颤着。 宋霁雪不该在这。 他必须离开自己的视线。 常瑶再度迸发强大妖气,那剑刃刺破白衣入了皮肉,穿透了胸膛。 宋霁雪无视两人之间的阻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近乎偏执地问她:“阿瑶,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的只是那样吗?” 话里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 常瑶本该听出来的,可她被困在恐惧中,天劫大雷声声都敲打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她说:“我嫁给你只是为了昆仑灵力,我不爱你。” 雷声落处一片焦土,鲜活之物都被燃烧殆尽。 常瑶在强迫自己恢复心智时,恍惚间却见宋霁雪朝她一指,熟悉的剑阵声响起,一共九十八剑,层层叠绕,通体黑色,透着杀伐之气。 她听见一声近乎哽咽的阿瑶,却被困在充满杀意的剑阵中。 也许云山君终于崩溃,因爱生恨。 可他为何会这剑阵? 在意识模糊之际,常瑶知道她渡劫失败了。 这场天劫大雷不知为何提前太早,而她却始终被困在白衣剑修的杀阵中,从未踏出过一步。 人生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让她没想到的是父母与兄长们只占据了一小部分,剩下的竟全是宋霁雪。 宋霁雪带她走过四方之巅,去过天涯海角,看过万古苦海,和她在昆仑云山最高处停下——“别怕,他们会抛弃你,但我不会。” “永远不会。” 那日春光烂漫,水车转悠带来哗哗声响。 她站在结界外看白衣剑修将书本拿到外边桌案上晒着,悄声问母亲:“我每次跟爹爹说话,他从来都不理,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母亲懒洋洋道:“瞎想什么呢,你爹爹第一个最喜欢我,其次最喜欢你。” 她委委屈屈道:“可爹爹从不跟我说话。” 母亲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叹息,“他只是忘记了。” ※※※※※※※※※※※※※※※※※※※※ 感谢在2020-11-13 17:45:32~2020-11-14 04: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生 云山夫人常瑶是妖。 修真界还来不及震惊并为此付出行动,她就因渡劫失败死在西海金銮台。 三千多道天劫大雷接连落下,将其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灵息消散天地间,旁人都在金銮台边缘远远看着,只有云山君始终在最中心,站在离他夫人最近的地方。 常瑶渡劫失败修真界虽然震惊,但他们更在意金銮台下的地鬼之门是否因此被打开,等雷劫停止后,仙首符纪带领众人上前,却见稚鬼始终停留在法阵中心支撑着赤金乌碎片合成,云山君以一人之力顶着大妖雷劫封印地鬼之门,又受常瑶一剑,因此重伤昏迷数月。 宋霁雪的识海安静又冰冷,没有尽头的雪原可见狂风肆意却无法听见半点声音,天空阴沉,黑云翻滚间隐约有雷鸣闪烁。 这偌大天地空旷又寂寞,孤独的只剩下他的剑。 稚鬼斜斜地插在冰上,一股小旋风刮过,卷起一抹黑衣角猎猎飞舞,这旋风越来越大,剑后的黑影也越来越明显,与剑的主人同样高瘦,却看不清脸。 宋霁雪躺在稚鬼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阴沉天色。 稚鬼的声音一段似孩童一段似青年:“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为什么不在他们抛弃你之前抛弃他们?” 宋霁雪闭上眼。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常瑶到最后见她一面时。 稚鬼的声音充满冷漠:“回忆是假的,爱也是假的,你不是会沉溺假象的人。” 它说得没错。 宋霁雪不会放纵自己沉溺假象的世界。 风卷来了片片雪花落在他眉眼。 身下冰层厚的只能看见数不清的冰棱。 宋霁雪像是睡着了。 稚鬼偶尔会跟他说上两句却得不到回应。 风停雪止。 稚鬼问他:“下一个抛弃你的会是谁?” “我。”宋霁雪睁开眼,从地上站起身时握住剑柄将稚鬼拔出,雷鸣闪烁间狂风再起吹乱他衣发。 - 云山君昏迷三月后醒来。 此时人间正被双蜚现世搅得翻天覆地,瘟疫与战争四起,云山夫人一事早被淡忘。 师尊乘静真君归来,见云山君时给予一物:“这是三途河的忘情水,常瑶以妖术蛊惑于你,让你成为修真界的笑柄,此情不断难以服众。” 忘情水小小的一瓶,比他为常瑶随身携带的药瓶还要小。 宋霁雪坐在桌案后沉默把玩着,师尊并未逼迫他立马喝下,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从破晓到日暮,云山君下山除蜚。 那瓶小小的忘情水落在桌角,碎成一片片。 - 十年后。 上庭南郡,长驼山。 石蚌村就在长驼山脚,紧挨着无冰河。 村民世代都靠无冰河中珍珠与长驼山上草药为生,十年前双蜚现世,瘟疫四起,眼看长驼半边山的草木都快枯死,瘟疫却在无冰河前停住,甚至绕过了它继续前行。 无冰河没有遭到半分污染,村民靠吃食河中鱼类存活,无一人染病死亡。 事后村民们坚信无冰河受到河神保佑,每年一月初七都会在河边举行祭祀,感谢无冰河神又一年的保佑。 村民们将纸灯系在长绳上,沿河岸拉起长绳,入夜后河边灯火似长龙。着盛装打扮的少女们随奏乐起舞,河边摆有桌席,一村之长和村中富人们相邻坐着,彼此举杯换盏。 宴过,村民们将自己希望换取祈福之物放进福袋投入水中,双手合十闭目念道:“信徒宋织祈愿,河神保佑。” 宋织嘴角挂着笑意,回头去看妹妹:“宋雅,你怎么还不祈愿?陈哥哥在前边等着我们呢!” 宋雅双手握着福袋弱声说:“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就来。” “好吧,那我就不等你啦。”宋织迫不及待,说话时已转身走远。 宋雅左右看了看,大部分祈愿的人都在这一段,因为这一片平时鱼多蚌多,是祥瑞之地,但她挤出人堆,朝与宋织相反的方向走去,来到连祭祀灯火都没有的河段。 河边有一棵枯死的梨花树,枝干漆黑丑陋,开春了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宋雅听父亲说过段时间就要把它砍掉带回去当柴火烧。 宋雅一手抓着梨花树小心翼翼顺着土坡来到河边,离着灯火热闹处有些远,还好有盛大月光。 这里很少有人来,因为这一段水域是出了名的不见活物,连小虾小蟹都不会出没,村民们在这讨不了好,久而久之就再也不来了。 河面倒映着少女还略显稚嫩的脸庞,长发扎成两个小团绑在脑后,束发的长绳垂在肩前,比起貌美身材曲线玲珑的姐姐,她像是刚刚发芽的新叶,除了嫩以外再无优点。 宋雅双手捧着福袋缓缓蹲下将它放入水中。 她紧盯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轻声道:“信徒宋雅祈愿,河神保佑。” 原本浮在水面的福袋在她话音落后咻地沉入水下。 宋雅捂嘴,明亮眼眸中却是盈盈笑意。 - 渡劫失败后常瑶一直处于黑暗与混沌之中。 许久之后才逐渐恢复意识。 她反思自己失败的原因,得出结论还是白衣剑修的错。 当年在她幼小无知时留下的杀意剑阵把恐惧刻进骨髓,导致她无法找不到破解剑阵的方法就没法跨过这道坎。 可宋霁雪为什么也会那黑剑杀阵? 不是说阿娘把父亲的宗门全灭吗? 还是她当时神志不清看错了? 起初常瑶还会抓着这些问题使劲去想,后来因时间对只剩意识的她来说太过漫长,导致她从一开始的充满疑问到后来的专心修炼。 雷劫身死,尸骨无存,灵息消散。 这是事实。 可母亲曾告诉她:“我族血脉本十分强大,你却因为混杂了人的血脉无法做到生来就掌握那份力量,但有失亦有得。”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作为半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失去掌握先天强大的力量,得到第二条命。 肉身消散,意识聚拢,灵息再回,一个全新的她正在缓慢回归这天地间。 起初常瑶的意识仍旧在混沌与黑暗中,从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能感受到周遭事物。 河水,夏风,日光,冷月,花香,人言。 从这条河到整座山,大妖的意识灵息覆盖逐渐扩远。 常瑶在无冰河中听见器乐声,村民欢庆对着她的方向高喊河神保佑。 可这里哪有什么河神。 之所以不被蜚的瘟疫沾染,是因为这条河的尽头连接的是妖界无咎山。 山蜚也不想对自己老家释放瘟疫,到时候岂不是要被无咎山的其它大妖们按在地上打。 常瑶三年前第一次感知到周遭事物,见村民信奉河神还特意举办庆典只觉得无知,她所在的这段水域旁的活物都不敢来打扰,却在祭典晚上有一个小姑娘失足坠河。 一人一妖在月光照耀的幽深河水中有过短暂的碰面。 深水下被月光眩晕的景象中,女孩眼中所见之物人身长尾,鳞片反射光芒耀眼不敢直视,黑色长发四散乘着温柔水波漂浮,也有的搭在那黑色的双翼上。 这就是宋雅眼中的“河神”。 常瑶还未重塑肉身,也无法化形,只能以意识形态存在。 这女孩能在极度恐惧中惊鸿一瞥她的原形,让常瑶有点惊讶。 此后这段水域多了一个奇怪的女孩。 宋雅认为自己见到了河神,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常常偷跑出家门来到梨花树下对无冰河虔诚跪拜,絮絮叨叨。 “她看我越发不顺眼,上次竟还将我推下水。” “我向母亲说起反被打了一顿,骂我不知好歹,并威胁我不准再提这事,她明明也看见了的。” 宋雅低声道:“我越来越讨厌她了。” 常瑶闲来无事就听听女孩对姐姐宋织的控诉,言辞间的怨恨在这几年变得越发浓重明显。 去年宋雅在河边说:“昨日下雨,我见陈哥哥忙于收晒稻谷便上去帮忙,她不想淋雨,看都没看一眼就回家去,事后陈哥哥给了我两颗糖,还帮我擦了脸上雨水,可回去后她便把糖抢走,我恨死她了。” “第二天她要去长驼山采草药,我恨不得她摔死才好。” 翌日上山采药的宋织不小心从山坡摔下,虽然没死却刮花了脸,闹腾了好一阵子。 这可真是意外。 至少常瑶能说绝不是她做的。 宋雅却觉得是河神显灵,来河边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同去镇里赶集回来时她将东西都推给我拿,自己却假装摔倒要陈哥哥背她,偏偏陈哥哥被她花言巧语骗了,还真的背她一路回来,大家都看见了,还说陈哥哥未来会娶她,真是恶心!” “河神保佑,不要让她嫁给陈哥哥。” 常瑶心道别说这里没有河神,就算有也帮不了你,它不管姻缘。 过了好几月后,来拜神的宋雅鼻青脸肿,哭红的眼里满是怨恨,她带着哭腔道:“凭什么家里欠债就要我嫁给东街的那个老头,她才是该出嫁的年纪,凭什么不是她是我!” 又几日后:“陈哥哥知道我家欠债要拿我去抵债,于是借钱给我们,让我不用嫁过去,他真的很好,可为什么他要娶那个恶毒的女人?我真的不想陈哥哥娶她!” 三日前:“村里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男人们,包括我爹都对她想入非非,每次出来都移不开眼,就连陈哥哥也……” 今夜:“这几日陈哥哥的目光都在那个奇怪的女人身上,她却毫无所觉,以为自己不久就要嫁去陈家……她怕是没机会了,昨晚我亲眼看到陈哥哥进了那个女人的屋子,许久都没出来。” 常瑶有点意外。 宋雅竟又一次如愿了。 她可不信这边真有河神。 带着点点无聊与好奇心,常瑶扩大意识范围到村里,准备看看宋雅口中长得漂亮的奇怪女人是何模样。 那女人没来参与今日祭祀,而是在屋中宽衣沐浴,宋织等着的陈哥哥正站在屏风后,手上拿着女人的贴身衣物,喉头滚动,目光躲闪又忍不住往屏风后看。 浴桶中的女人肤若凝脂,抬手轻顺湿漉漉的长发,媚眼如丝,红唇微勾似笑非笑:“陈哥哥,你可千万别走,人家一个人害怕。” 常瑶没再看下去。 来的不是河神,是只狐狸精。 这狐妖在石蚌村里浪得飞起,对男人勾魂夺魄,让女人们嫉妒憎恨,魅惑男人主动靠近与她天雷勾地火,借此吸取阳元,因贪婪而害死了好几名村夫,却又被她很好的掩藏,无人发现异样。 常瑶专心修炼聚神,也没太在意。 宋雅来得次数也少了,每次都忧心她的陈哥哥。 “她和陈哥哥终于闹翻了,婚事也解除了,我本该高兴的,可看着陈哥哥天天往那女人屋里跑,我却高兴不起来。” “那是个坏女人。” “最近村子里接连死了很多人,有的是从山上掉下去摔死的,有的是病死的,也有的是跟人打架被砸中了脑袋……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哥哥最近看起来很累,似乎没怎么休息。” 又是数日过后,月圆之夜,宋雅趁家里人都睡着后来到河边,在不是祭祀节时拿着福袋。 “今天村里来了不少人,村长说他们是来自仙门的修者,都跟陈哥哥差不多年纪,但是比陈哥哥长得更好看。其中一位修者姓孟,这位孟哥哥说他来自昆仑,是昆仑云山的弟子。” 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自常瑶恢复意识起就再未听人说过昆仑云山几字。 “她又打起了这位孟哥哥的主意,一整天都贴着人家不放。可这帮人里有一个比她更漂亮的女修者,她根本比不过。” 宋雅将福袋放入水中,双手合十正要许愿,却听后方传来谈话声,惊得立马爬去梨花树侧躲起来。 “孟临江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河边吹冷风你拉上我干嘛!”少年人气急败坏地声音传来。 走在前头的俊朗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眼往四周打量着,手里握着杆细布灯笼照明:“这村子有妖气,真的,你信我!” 郭奕翻着白眼,从鼻孔里冷哼出声:“詹师兄堂堂化虚境都没说有妖气,你一个定虚境说有就有?” 孟临江气的伸手指他:“这不就只差一个修为境界吗?凭什么他说有就有我说有你就不信?你以修为看人,庸俗!” 郭奕挥开他的手打着哈欠道:“堂堂云山君嫡传弟子,八年修行却只混了个定虚境,比不过人家入门三年的修行,不是我庸俗,是你丢脸。” 孟临江黑着脸道:“这又不是我师尊的错!” 郭奕没好气道:“这当然不是云山君的错是你……” “嘘。”孟临江看向前方花树,“有人。” ※※※※※※※※※※※※※※※※※※※※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本文明天入v啦。 感谢在2020-11-14 04:14:44~2020-11-15 20:1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rch 2个;燕凌绝、雪絵、大面积空白、醉卧江山、瑶瑶不想起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巳暮 11瓶;yy、布丁芒果 10瓶;夏亓 5瓶;嫁给我准没错 2瓶;睡醒了、今是、笑泯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