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做恋爱脑(快穿)》 恋爱脑小白花(一) 陆渔睁眼醒来,只觉头痛欲裂。 她眩晕了好一阵。 浣衣听到动静进房,看到自家姑娘愣怔地坐在床上。她轻唤了一声姑娘。 陆渔安静地下床,自己走到房中的方桌旁倒了一杯茶水喝了。 浣衣如梦初醒,慌忙道:“姑娘,您唤我倒就是了。” 陆渔没有理会她,因为脑中响起一道陌生的机械声音。 【嘀——欢迎玩家来到虐恋深情系统,本系统追求的是至高无上的爱情,在这里,爱情是你的一切,你的全部,你要为爱奉献,成为爱情的奴隶...不,爱情的殉道者。如果你最终能忍受爱而不得,依旧痴心不悔,领悟到爱情的真谛,视为任务完成,才能回到现实世界。现在,你将接受原主的记忆。】 陆渔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大股记忆强行被塞进脑海,一段段文字漫天飞舞,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现在叫周凌双。 这个周凌双,说命不好吧,含着金汤匙出生,出生于青州最富庶的人家,还是唯一的嫡出,被捧为掌上明珠。要说命不好吧,就是遇人不淑。 她十四岁那边去庙会,碰见了一个青衫书生,一见倾心,非卿不嫁。一回家就因思念成疾,病倒了。 她爹周忞是个宠女如命的人,女儿都病倒了,这还了得?立马就着人去打听那人的来路。 一打听不要紧,那书生名林筠,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十分有才华,年纪轻轻,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 周家时代经商,对读书人带着天生的敬仰,又观那人人面如玉,确实一表人才,一思量,配自家姑娘也合适。 便请了媒人前去提亲,但是要入赘。 那林筠也极有骨气,怎么都不答应,自有他读书人的傲气,怎么能去给人做赘婿?简直有辱他读书人的身份。 周老爷有着铁腕的手段,才能在青州城的商海叱咤风云,本来他就只有一个独女,一定是要招赘婿的,奈何这个周凌双,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卿不嫁。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真的上吊,差点没救回来。 周忞被吓得够呛,看女儿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心软之下,不上门就不上门吧。 周家晓之以情,动之以钱财,林家那边没理由不答应了。 这下周凌双高兴了,一听到定亲的消息,仿佛吃了灵丹妙药,当天就喝了两碗血燕粥,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 周忞一看,暗中叹了口气。 周凌双不遗余力地帮助那书生。寒门难出贵子,考功名是件十分耗财的事情。周凌双可以说是要粮给粮,要财给财,情愿耗尽家财,也要帮着他把功名考出来。周忞疼爱女儿,有时候虽然觉得女儿过于付出了,但是也耗不过女儿,只得任由她去了。 林筠果然不负众望,三年后考中进士,虽然没得一甲,却也是进士及第,有了官身。本来这个时候该迎娶周凌双过门了,谁料周忞这些年思虑过多,竟突然撒手人寰。林筠披麻戴孝,儿子一般地给周忞办了葬礼,送了周忞出殡。 周凌双热孝在身,一年半载成不了亲了。但林筠新科进士,刚出锅的热馒头,惹人哄抢。但林筠都一一谢绝,对外言称已有未婚妻。 周凌双此时已经将林筠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林筠几句话一哄,周凌双就将周家的良田旺铺双手捧给他,交给他去打理。周母曾经反对,但是周凌双振振有词:“如果连筠哥都不能信任,那我还能信任谁呢?” 不久她就发现了林筠早就和寄住在周家的远方亲戚吴莹月有染,两人好了很多年,周忞在世的时候,不敢明目张胆,周忞一死,林筠就大摇大摆地和吴莹月成双入对地出入。 这么多年,周凌双早已将林筠视为全部,当她发现第三者,自然是不依。可林筠威胁她,要是不接受吴莹月,她就立马收拾东西滚蛋。反正周家的财产都已经全部掌握在手里了,林筠不怕她闹起来。 原主也意识到家里的财产全部变成林筠的了,这她不在乎,可她在乎林筠不要她了,林筠要赶她走。她不能接受没有林筠的生活,她那么爱他!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只得接受了下来。 另一边,周母郑氏觉得周老爷死得蹊跷,暗地里查,发现周老爷的死,跟吴莹月的老仆有关,她怀疑周忞的死,是吴莹月和林筠一手设计的。她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女儿。 可没想到周凌双恋爱脑上头,怎么也不肯相信林筠会做出这种事,她跑去告诉林筠,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我娘肯定弄错了,筠哥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林筠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你肯信任我就好。” 隔了几天,郑氏也死了,林筠对外宣称是她悲思过度,自缢身亡。 周凌双前后失去双亲,悲伤过度,一下就病倒了。 周凌双是动不得了,周家双亲死了,要是周凌双再出什么事情,林筠就会被世人怀疑。可吴莹月不甘心,她等了林筠这么多年,早就想让周凌双让位了。她趁着周凌双病了,跑去告诉她真相。 “你知道吗,我和筠哥早于你就认识了,你还记得当年庙会上是我带着你,才认识了筠哥吗?一切都是我们设计好的,你果然爱上了他,为了嫁给他要死要活。”吴莹月微笑,“周家是真有钱啊,我现在已经尝到有钱的滋味了。你那个死鬼老爹也是我和筠哥设计毒死的,你母亲也是我们勒死的,至于你...” 吴莹月话还没说完,林筠进来了。他没想到吴莹月会将真相都告诉周凌双,所以现在,林筠不得不对周凌双动手。 一看到林筠进来,周凌双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筠哥,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能会那样对我,不可能!我不相信!” 事到临头,林筠懒得再伪装,他痛快地承认:“是,她说的都是真的!” 周凌双惊诧万分,她呆呆地坐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她都在为了爱情活着。 她已经失去了全部,不能再失去林筠了! “筠哥,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我们不去计较以前了,以后,就我们俩,忘记一切,好好地厮守好不好!” “!!!”阅读周凌双生平的陆渔看到这里,心中只有无数个感叹号和曹尼玛奔腾,这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啊! 【瞧瞧,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周凌双这样伟大的女子,应该成为你的楷模,你的榜样!她为了爱情从容赴死,临死还遗憾是自己没有为林筠做得更多,你一定要达成她的心愿,加倍地对林筠好,让林筠对她死心塌地,两人厮守终生!】 机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陆渔甚至听到了它抽泣的声音。 这个系统竟然被周凌双感动哭了! 陆渔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涌到喉咙的去你妈咽下去。 【林筠来了,你快去跟他表明心迹!他现在很缺银子,将你所有的私房送给他!】 原身残留的执念也涌上来,一股强烈地去见林筠的念头升腾起来。 去见他,去见他! ※※※※※※※※※※※※※※※※※※※※ 新文刚开,求鼓励撒花哟~ 恋爱脑小白花(二) 从陆渔的生平里,陆渔大概知道了林筠这次上门来的目的。 有个翰林院的学界泰斗告老还乡,受白马书院之邀,六月中旬在白马书院开堂讲课。林筠这次上门来,就是想要周忞出银子去买请帖。 周忞因为是商贾,对读书这件事有种敬畏,他本不太赞同林筠的去买请帖的举动,但因为考虑到女儿,还是给了银两。 “秋闱将至,晚辈从同窗那得知,董大学士将择日在白马书院开堂讲课。” “董大学士?” “是,他名董元年,是洪庆十四年进士,祖籍青州,这次告老,回乡探亲,恰逢秋闱,白马书院院士与董大学士是同年,就邀请董大学士设堂讲课。” 陆渔刚走到书房外面,就听到里面传出这样的对话。 周忞是个商人,对朝堂之事都一概不知,更别提什么董大学士。只是即使不懂,也知晓厉害,这位大学士开堂讲课,如能临场,听君一席教导,定会受益匪浅。 “这样听来,若是贤侄能去听一堂,肯定会大有裨益。”周忞摸了摸下巴上的青须。 林筠心下微嗤,这个消息早就在青州城里传开了,甚至临近几个州的读书人可能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果然这周府空有财,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一府上下连个读书人都没有,只怕连自己大名都不会写。 他心中瞧不起周忞,面上带着淡淡的傲气,“董大学士开堂讲课,我若是能进去听一听,秋试都能多几分把握。” 说及此,林筠心下暗恼。本来白马书院作为青州最负盛名的书院,本应该公平公正地给青州最有才名的读书人发帖才是,可事实上,请帖几乎都被有权有势的人家包揽过去了,像他们这种出身清贫的读书人,连请帖的影子都别想见到。 他就知道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拿到了帖子,还不是因为家里有权势! 若是以前,他对此无可奈何,可如今有了周家,他也有了资本竞争,不过是费些银子罢了。 “白马书院颇负盛名,既然是他们邀请了董大学士,想来是为了给青州的读书人一个机会。贤侄才名在外,大概是不愁的。” 林筠有些不耐烦,他要是不愁,今天也不会来周家这趟了。 “我自是不愁,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买一张请帖,免得到时候白马书院那边发漏了或者出现别的意外,也好应对。” 周忞听了,却不接话。 【周忞不愿意出银子,林筠心里不舒服了,他对你起了隔阂,快拿银子去哄哄他!这个时候雪中送炭,事半功倍!】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陆渔适时推开门。 房中两人转头看来。 “林公子这话说得可笑,这种读书人的盛会,当然是读书人各凭本事,林公子不想着自己努力,却想来依靠我爹帮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到时候下场,也要我爹替你去吗?” 陆渔讽刺满满,嘴角还挂着嘲笑。 林筠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 【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林筠说话!你快跟他道谢,说你是开玩笑的!】系统顿时在她脑海里暴跳如雷。 陆渔理也不理它,继续笑道:“还没成亲呢,就已经摆上了姑爷的谱?你又想要银子,又不肯亲口说出来,坏你的清高名声,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哪有这么好的事?” 【警告!警告!林筠对你的好感度降为负值!任务即将失败,你快扭转局面,现在就痛哭流涕祈求原谅!】 若是这个系统摸得着,陆渔一脚就将它踢飞。 【去您妈的,给我闭嘴!】 【若是宿主偏离剧情,将受到惩罚!】 林筠脸色变得极端难看,他阴冷地盯着陆渔,“你说什么?” 陆渔微笑,一字一句道:“我说,当了婊.子就不要立牌坊!” 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瞬间击中了陆渔的心脏,她猝不及防,痛得登时呼出声。 【立刻跟林筠道歉,否则还将接受惩罚!】系统冷酷的声音响起, 一粒粒汗珠从陆渔额头上冒出来,可见她现在在忍受什么样的痛苦。 周忞已经被陆渔那些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前面她还要死要活一定要嫁给林筠啊。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我道你大爷!】陆渔暗骂了一句。 林筠气得面如猪肝色,他恶狠狠地瞪着陆渔,从他中了秀才那日起,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当面侮辱他! “好!好!陆渔你行!这些话,我都记下了。” “你记得住最好,千万不要忘了!”陆渔微笑,她知道周忞一直对林筠不太满意,趁此机会,她毫不犹豫道:“爹,我...” 意识到陆渔要做什么,系统暴跳如雷,一串串代码不停地闪现,一眨眼功夫,它修改了游戏规则! 而陆渔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她张张嘴,无法发出声音,她没办法说出退亲两个字! “双儿,你怎么了?”周忞注意到女儿的嘴在动,但是没有声音。 “我没事。”别的话都可以说出来,除了退亲相关的话。 系统得意地哈哈大笑,【劝你改邪归正,继续书写原主的爱情传奇,这样好的男人摆在你面前,你要好好把握!】 【这种男人叫好?】 【虽然他和吴莹月有点关系,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你的心胸不够宽广,要学会去接纳这件事。既然爱他,就要爱他的全部,包括他爱的人!】系统苦苦劝导。 陆渔自动屏蔽了它逼逼叨。 这林筠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清清瘦瘦的身材,常年闭门不出养出来的白皙,算得上唇红齿白,一表人才,难怪当年陆渔会一见钟情。 “林公子可是不服气?我虽然是个姑娘家,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林公子大摇大摆地上周家来要银子,不仅没有一点羞耻之心,还好像视为理所当然。读书一途辛苦,却没有捷径可超,林公子不会因为做了我周家的未婚女婿,就想着从此不必受贫寒之苦,平步青云吧。可惜我周家没那么大的能耐,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是林公子没那个本事自己拿到请帖,周家也爱莫能助。”陆渔丝毫不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她脸上挂着微笑,“以前林公子不是嫌我周家臭铜臭吗?怎么今天也上赶着来闻了?” 林筠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一向对他痴心不悔的陆渔有一天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连周忞也惊得微微张嘴,也不敢相信这样伤人脸面的话会从周凌双嘴里说出来,还是对林筠说的。 林筠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一直享受着周凌双无脑的爱慕,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卑微的样子。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天她怎么敢这样大胆! 她一介商贾之女,低贱如尘,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 林筠简直气笑了,陆渔一脸的鄙夷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多话不说,朝周忞拱了拱手,“周老爷,今日这趟就当在下没来过,告辞。” 他本气得想当场悔婚,好在理智尚存。他暗自握拳,现在要是毁了婚,实在是得不偿失。 周忞虽然向着女儿,但毕竟考虑到林筠是周凌双自己相中又非嫁不可的,周凌双今天说错了话,难保林筠心里不会介意。 “林贤侄啊,双儿她没有那个意思。”他想打圆场。 林筠冷冷地扫了陆渔一眼,她说的话,一定要付出代价! 他再次拱了拱手,什么也没说,转头就往外走。 周忞接连叫了几声,“林贤侄,林贤侄!” 【快拦住他!原主这样痴心不悔,你就这样忍心让她的爱付诸东流吗?你难道想孤独终老吗?你要以爱为食,如果你的心里滋生不出爱,你会死去!】系统终于放出了它的杀手锏。 陆渔一怔,这是什么傻逼规则! 她随即冷笑,【那样卑微无脑地活着,我宁愿死!】 林筠头也没回地就走了。 “哎呀,双儿,你怎么跟林贤侄这样说话?”周忞有些着急。 陆渔给周忞倒了杯茶,放在桌上,“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周忞一顿,好像陆渔说得也没错。林筠当初确实看不上他周家的商贾身份,包括现在,都未必全然接受。 陆渔继续道:“以前总觉得好像天下读书人,再没有比林筠更清贵秉直的人了,现在细想,也不过尔尔。您也能感受到,他对我周家一直看不起,也未必多喜欢我,但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呢?若是他真当那样清高,为何不清高到底,遇到事情就来找爹你出银子解决呢。周府差三岔五地送银子送东西,人家都照单全收了。” “说到底,人家不过是利用我们罢了。”陆渔一针见血地总结。 周忞愣住。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陆渔喜欢林筠得紧,他也是无计可施。 “说不定人家到时候真的中了进士,平步青云了,像我们这种见过他最穷困潦倒模样的人,一辈子看到我就想起他潦倒时候的样子。爹您说,他会愿意和我过一辈子吗?他对我,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周忞听出点意思来,“双儿,你的意思是…” “明知道继续走下去是死路一条,何不趁早调转马头,人生还长,哪里会没有转机呢。”既然不能明说退亲,但拐弯抹角隐晦一点,还是可以。 周忞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不语。 系统气得直跳脚,在她脑海里哔哔响个不停。 【你继续这样执迷不悟,没有多久可活了!林筠现在还在周府外面徘徊,你立马追上去道歉!】 恋爱脑小白花(三) 林筠刚出周府就后悔了,他上门来是要银子的,而今银子没要到,被陆渔一气,竟然负气走了。周府前面送去林家的银子,虽然他没有保管,但是他娘赵氏花钱如流水,他看在眼里的。周家每个月送去的银子,基本一个月下来都不剩什么,若不是这样,他今天也不会上周家来。 他在府门口徘徊,他不相信陆渔真的能突然变了个人,她一定是早上没睡清醒。等她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定就会像以前那样不小心惹了他不高兴,就急急忙忙地拿着自己的小宝库来求他原谅。 可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明明周府的下人看到他在都进去报信了,还是没有人出来。 陆渔没有出现。 而此时,陆渔知道林筠就在府外。系统不停地给她提示。但让她去道歉,白日做梦! “我们已经给了林家很多钱了,帮急不帮穷,您看看,赵氏如今隔山差五地就去酒楼定席面,穿金戴银,全然已经将我们当成摇钱树了。这样下去,他们觉得花周家的钱是理所当然,有朝一日不给了,人家反而会倒回来怨恨我们。读书这事都是各凭本事,您不能出这个钱。”担心周忞会给林筠银子,陆渔先说话话将之堵死。 原来就是周忞花银子给林筠买的请帖,他才能进去白马书院。他可没白费这张请帖,不知道是如何认识了一个权贵之子。林筠一直自负清高,好像不屑与权贵交往一般,实则是,他压根不认得什么权贵,那些真正的权贵也并不会将他这样清贫读书人放在眼里,有才华又怎么样,在人家那里什么都不算。 当他真的结识了一个权贵,见识过他们那种圈子后,林筠一直压在心里的自卑和不甘成倍放大,从此那一点本心逐渐丢失,他开始摒弃了自以为是的清高,又有周家的银钱为他铺路,这条功名路的捷径,林筠是走得又顺又稳。 而这次,周忞不会为他买请帖,以后陆渔也不会让周忞再出一分银钱给林筠,陆渔倒要看看,他林筠这辈子能走多远! 林筠在周府徘徊半天没人理他,无奈只好回了家。 焦急地等了两天,眼看离讲学越来越近,请帖还没着落,林筠真是坐不住了,也暂时不去计较陆渔对他的无礼,趁着晨光,走了大早上又到了周府门外。 可他这次没见到周忞。 陆渔上次就想到林筠一定还会再来,早就着人吩咐了门房,要是他来,就来通禀她。 这周家除了周忞,就是陆渔最大,她说的话,谁敢不听,再者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知道姑娘痴迷林公子痴迷得厉害,林筠一来,门房就麻溜地去通禀陆渔了。 陆渔知道他的来意,岂会让他如意?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也感觉到了,最近精力还是不济,你需要爱,好好地跟林筠道歉,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只要你投入了,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沉寂的系统再次冒了出来。 花厅里,陆渔笑吟吟地看着林筠。 看到她开了笑脸,林筠微微地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是爱他的。 【林筠心里原谅你了,你快说说好话哄他!】 【我哄你大爷,要哄你自己去哄!】 “上次送去林家的细粮吃完了吗?秋闱将至,你还是多用点心在功课上才是,钱粮都会按时送过去的,不麻烦林公子亲自上门。” “上次林公子似乎是负气走了,我后面细细回想,不知道是哪句话揭了林公子的短,我想想,”陆渔苦恼地敲敲额头,“难道是说林公子来周府闻铜臭?哎呀,这句话真是说得不礼貌,不过林公子大人有大量,今日还能登门,说明是没放在心里的,我也就放心了。” 林筠勉强坐了一会儿,就被陆渔气得面红耳赤,顾不上旁的,又气走了。 正事还是没办成,周老爷也没见着。 陆渔过足了嘴瘾,等林筠一走,忍不住扶腰哈哈大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恼怒地系统又惩罚了她。痛劲过去,陆渔心里道:“【你当初就选错了人,这个虐恋情深的戏码我可玩不来,我只会虐渣打脸。】 但她确实感觉精力越来越不济了,就好像饿了很久那种感觉。看来系统说的游戏规则是真的。 以爱为食。她宁愿饿死。 在周府坐了这么大的冷板凳,林筠也有些清醒过来了。陆渔对他的态度可谓是逆转,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林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眼看着周府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得四方托人打听,想看看可有认识的人拿到了请帖。这一打听不要紧,原来他有两个认识的同年已经拿到了请帖。同样家世清贫,才名甚至不如他。 林筠又急忙打听那两人是从哪里拿到的请帖,好不容易一人漏出口风,原来是白马书院自己送来的。 林筠就想不通了。 明明自己的名气比那两人大,怎么白马书院的不给自己送,倒给那两人送了。难不成是白马书院的漏自己? 越想越有可能,眼看着讲学没几天了,林筠决定要亲自去白马书院问个清楚。 他自负,就论学识,自己也有资格拿到请帖。 打发了林筠,陆渔心情大好。来这个世界一趟,怎么样也得出门见识见识。 次日清晨,带着浣衣,她们乘了马车出了门。 本想看到一片繁华景象,事实上,青州这个富庶的地方,集市上摆卖的东西也十分寻常,至少在陆渔看来是这样。 陆渔乘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有些兴致缺缺。 浣衣见了,提议到:“听说白马书院那带风景最好,不如我们去看看?” 白马书院? 陆渔起了些兴趣,古代的书院还是可以见识见识的。转念一想,过些天才是讲学的日子,今天那边人应该不多,趁着今天兴致高,去转转也好。 反正都已经出门了。 于是她吩咐车夫调转马头,驶出了城门,朝白马书院的方向驶去。 一路夏花灿烂,马车跑得飞快,白马书院出于宁静悠远的深山之中,出了城门往北再走半个时辰,一路进了山。 可能是白马书院名气十分大,在此读书的多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子弟,山路并不崎岖,反而修得宽大气派,能容两辆马车并行。 所以一路十分顺畅,很快到了白马书院大门下。 陆渔看着白马书院气派的大门,那门匾上的四个描金大字,即使她对书法没有造诣,也能看得出那字十分不同寻常。 “听说这白马书院非请进不去的呢。”浣衣在一旁小声地说。 陆渔点点头,书院又不同于那些寺庙,想进去就能进去,“没事,我们在外面看看也行。” 正说着话,远远地听到马车车辘声传来。 陆渔也没注意,她正背对着书院大门,朝山下俯视而去。白马书院位于山顶,从山顶往下看,山下一片郁郁青青,延绵不绝。 山风徐徐吹拂,她衣袂翻飞,发丝轻扬。看着远处延绵的青山,内心空前平和。她侧颜透着一股出尘的娴静。 车辘声传来,陆渔转头望去,只见一架玄色马车不知何时在不远处停下。一个着竹青绣银纹的男子背着手站在车辕上。他气度斐然,容貌上佳,身量高大。 他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华贵。陆渔心知这人身份可能不简单,白马书院里可能多的是这种身份不简单的人,她也不稀奇。 那人气度神闲地从马车上下来,陆渔本不欲理会,没想到接着有个人从车厢里钻出来,看清那人的模样,陆渔不觉愣住了。 随即她蹙起了眉头。 竟然是林筠。 林筠看到她,也是明显一怔。 那人将两人的异状看在眼里,便笑问,“林兄,可是识得这位姑娘?” 林筠看了一眼陆渔,神色闪过不自在,还是点了点头,“是的,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 那男子眉头明显一挑,随即笑开了。 “哦?这倒是很巧。” 林筠勉强笑了笑。 【这是林筠的贵人,他会提携林筠,一路助他平步青云。这是林筠生命里最重要的角色之一,你要巴结好他!他最喜欢字画,一直在找吴道子的春日山居图,这幅画在周家藏着,你找个机会送给他,他高兴了就会提携林筠的!】系统滴滴地响。 这幅画陆渔知道,是周忞的心头爱。被原书偷出来,送给了这个秦阙。 “姑娘可是想进书院?正好林兄也在,不如一道进去?”他微笑着邀请。 陆渔眉头微挑,心里对他已然有了成见,能眼瞎提携林筠的,会是什么好人吗? “那么就走吧。”她还是应允,就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陆渔干脆利落,倒叫秦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做请。 林筠在一旁看得心热。要知道书院闲杂人等是不准进去的,像他这样的,绞尽脑汁未必能踏进院门。这个人却可以随意地带人进去。换句话说,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权力让书院都不得不给面子。 这样的人,他竟然机缘巧合结识了。 陆渔恰好抬头,将林筠脸上的喜意看在眼里。 凤凰要飞上枝头了呢。 林筠注意到陆渔正在看他,连忙将喜色收了起来。他没忘记前几天陆渔是怎样蔑视他的,换上了一副冷淡的神色。 果然门房没拦他们,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后山有一大片辛夷花开得正好,林兄正好可以陪这位姑娘去赏花。”进了院门,秦阙笑着和林筠道。 林筠现在的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秦阙身上,怎么可能还愿意陪陆渔去赏花。他笑道:“秦兄如若无事,一道前去不正好?正好有些学问想向秦兄请教。” 秦阙笑道:“请教不敢,学问我只怕不如林兄的,院正找我有些事,你们先去,我事毕就过来。” 他既是这样说,林筠当然不好再多说。 秦阙告辞后,剩下林筠和陆渔大眼瞪小眼。 陆渔也不想和林筠待在一块,故意道:“林公子看来是拿到请帖了,提前来白马书院认认路吗?” 林筠不接话。 “前些日子您母亲在周家赖死赖活要的一百两银子按理说一张请帖还是能买到的,怎么?这么快花完了?有了周家这棵摇钱树,花钱也开始大手大脚了吗?” 当初定亲时,林筠母亲赵氏非觉得自己儿子配一个商户之女吃亏了,非得让周家拿一百两银子,说是给林筠的添墨钱。 周忞当时就不岔,奈何女儿实在喜欢人家儿子得紧。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是外人了,女婿读好了书,对女儿以后也好。 当时林筠并没有出面,银子都是赵氏来拿的。周忞当时觉得这件事传出去名声不大好听,也压着没说出去。 林筠当时也不知道赵氏竟然会要一百两银子,知道的时候赵氏已经拿到银子了。 他没叫母亲将银子还回去,但内心也觉得理亏。幸而这事也再没有人提。今天猛地被陆渔提出来,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言外之音好像就是在说,瞧吧,你们母子二人就是贪图人家的银子。 “周姑娘,你这是何意?”林筠涨红了脸。 陆渔捂住嘴,“呀,对不住,又揭你短了。”她委屈巴巴地,“可我也没说错啊,你母亲没拿我周家一百两银子吗?话说这银子到底凭什么拿?林公子博学多才,不如给我讲讲?若是这道理讲不通,可能要麻烦令堂将银子还回来了。” 林筠简直忍无可忍,他一时气得发抖。 陆渔声音不小,旁边刚好路过两个学员,听了她的话,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林筠。 林筠双颊涨得通红,他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羞辱,“那一百两银子是周老爷同意借的!” 【警告!警告!宿主再继续这样跟林筠说话,将接受惩罚!】系统看不下去了,又跳出来。可惜陆渔理也不理它。 陆渔哦了一声,“原来是借的。有道是,有借有还,林公子可不要忘了择日还了。忘了也没关系,我会提醒你的。” 林筠简直感觉面前的陆渔陌生得他不认识了,以前那个陆渔怎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 相比林筠的郁结于胸,陆渔心情大好。估摸着林筠也不会想陪她去赏花了,她微微颔首,“林公子想来还有其他要紧事,就不麻烦林公子陪同了。” 说完,施施然拉着已经惊得呆住的浣衣朝一个方向行去。 林筠站在原地,目送陆渔离开,拳头握紧又松开,面色阴晴不定。 “姑娘,你!” 浣衣愣了良久,才回味过来刚才姑娘到底说了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林公子?” 陆渔转头看她,“我怎么不能?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浣衣有些支吾,“是实话….可这实话也太伤人自尊了吧。您以后可是要嫁去林家的。” 陆渔呵地笑了一声,没接这话,“走吧,我们也去瞧瞧这书院里的花,是不是和这里的读书人一样呆。” 两人估摸着朝后山方向走去,一个着艾绿色的男子出现在一簇大花紫薇后,他背着手,脸上带着一丝趣味。 “这书院里的花,可不也如人一样呆板无趣? 陆渔带着浣衣转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那秦姓男子说的后山,只是一片光秃秃的辛夷树,半片花瓣都没见着。 浣衣捶了捶自己脑袋,“哎呀,姑娘,咱们被人哄了,这辛夷花早春三月开花,现在这个时节哪里有花可赏啊。” 陆渔也不是非要看到花不可,倒也不觉得失望,笑着安慰浣衣,“这些书呆子,只会读书,哪里知道花几时开呢,不要怪他们了。” 浣衣扑哧笑出声。 这时,背后有人说话,“姑娘此言差矣,书呆子可不是只会读书。” 这声音突兀,将陆渔二人都吓了一跳,转身望去,不知何时,一个着艾绿色圆领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不远处。 陆渔见那人面上含笑,本不欲理会,心里却涌上一股劲儿来,反问道:“你说书呆子不止会读书,那他们还会什么?” 那人微微怔了怔,还是笑道:“会的可多了,比如还会张嘴骗人。姑娘可不就中招了吗?” 这回陆渔没说的了,这人说得对,林筠可不就是此中高手吗? 那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 这男子面容十分清秀,不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微微的笑意。可陆渔就是有种对方十分不好相处的感觉,便朝他微微福身,算是见礼,叫了一声浣衣就要走。 那男子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陆渔走远。 他负手,望着那一片光秃秃的辛夷树出神。 良久,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 “甫良,你怎么在这?” 他回过头,秦阙的脸出现在三寸开外。 他指了指面前的辛夷树,“为何要哄骗人家姑娘来看辛夷花?” 秦阙微微一怔,朝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啊!好久没回来,我都忘了这个时节没有辛夷花。”他轻拍脑门。 尚庭沛轻轻动了动眉峰,没拆穿他。反而淡淡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回来路上交了一个朋友?我方才遇到他跟院副说是你的朋友,请院副给他一张请帖,说是你的意思。” 秦阙这下是真的疑惑了。 “没有啊,我没有交朋友….啊!是他!” ※※※※※※※※※※※※※※※※※※※※ 恋爱脑小白花(四) 从白马书院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水,一道黛色身影进了她的房间。 “双儿,你今天出去玩了,怎么也不带上我?” 声音发柔含嗔,陆渔听得直皱眉头。 她转头望去,一张含笑的瓜子脸映入眼帘。 眼前的女子看着十五六岁,身段娇柔,容貌姣好,一双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泉水,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病西施的感觉。 系统跳出来给她介绍:【这是林筠喜欢的人,你爱林筠,就要对她好。爱屋及乌,你应该听说过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傻子,心眼也窄,容不下一粒沙子,更别提这么一朵白莲花。】 【如果你不对她好,林筠是不会接受你的。你现在就好好地巴结她,以后林筠才会对你好!】 【滚!】 陆渔一边喝茶,一边骂着系统。有意无意地不理会吴莹月。 被这样无视,吴莹月的笑容微僵,随即又换上一副更加亲和的微笑,十分不见外地在陆渔身边坐下。 “下次想进我房间,麻烦先让浣衣先通禀一声,我周家虽然小,但是小也得有规矩。”陆渔看也不看她,冷声道。 吴莹月咋听这话,愣住了。 她在周家住了四年了,进陆渔房间从来都不需要通禀。 她愣着没说话,陆渔转过头来,神色寡淡,“你是客人,不是吗?” 吴莹月那一泓泉水,霎时间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陆渔不耐烦地啪的一声放下茶杯,“怎么了?这样都觉得委屈?客人进主人房间,难道不需要通禀吗?这些规矩本来早该教你了,念在你是客人一直没说,如今不同以往,你我都大了,这些规矩,也该学起来了。 陆渔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吴莹月本来想抹泪,被陆渔冷漠的神色怔住了,愣坐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陆渔转头看向她,突然露齿一笑,“你说呢?” 吴莹月怔怔点头,忍着眼泪,“双儿说得对。以前是我考虑不周。” 陆渔笑不及眼底。眼前这个姑娘,若她不是提前知道,谁能想到竟然会有那歹毒的心肠。原身将吴莹月当成朋友,在她借住这几年,周家没亏待过她半分,连月银都跟陆渔一样,每月二两银子,换季有新衣裳。 二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半年花销。 可是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 陆渔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我同龄,你又在我家住了四年,早就不将你当外人了。” 听她这么说,吴莹月脸上划过喜色,连连点头,“双儿素来对我很好,周家也对我很好。” 可惜你心里不这样想,陆渔想到吴莹月前世对原身做的那些事,心里厌恶不堪,她别过头,淡淡道:“如今我都已经定亲了,你我都是一样的,想来是母亲前段时间忙,顾不上你,我晚点要去母亲那里用饭,就将你的事同她提一提,过了这个花样的年纪,可就不好找好人家了。” 吴莹月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之后,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警告!吴莹月绝对不能嫁给旁人,宿主再一错再错,将进行惩罚!你扮演的角色是为爱无私奉献的女子,你已经严重偏离!】系统地话音刚落,陆渔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电流一样的东西击在她的心脏上。 陆渔脸色猛地惨白了一瞬。她经历了很多次,现在都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呼痛出声。 可她脸上依旧笑吟吟的,“怎么了,你觉得我的提议不好吗?” 吴莹月连忙摇头,垂下头,装作羞涩,“双儿可千万别去跟舅母提,我受了周家的养育之恩,以后双儿出嫁了,我就替双儿好好地孝敬二老。我不嫁人!” 陆渔忍着恶心,拉住吴莹月的手,情真意切道:“我知道你感激,你好好的嫁人,就是对我父母最大的报答了。” 是的,你好好的嫁人,别祸害他们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吴莹月还是摇头。她怎么可能肯。 陆渔遂不再多说,这件事可由不得她同不同意。 “没事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还有事。” 打发了吴莹月,陆渔感觉到心脏似乎越跳越慢了。兴许不久后,就会完全停跳。 她去了周母郑氏氏处。 郑氏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不像别家主母那样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她这一辈子只生了陆渔一个女儿,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疼到了骨子里。 “双儿来了,可曾用过晚饭了?” 陆渔一进门,郑氏就喜色顿开,忙叫丫头上点心上茶。 “还没呢,打定主意来母亲这里吃饭的。” 郑氏更加高兴了,陆渔有些日子没同她一道吃饭了。 陪着郑氏聊了会儿天,陆渔扯到了正题、 “母亲,如今我都已经定亲了,莹月算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她虽是借住在我们家的客人,但谁都知道,她肯定是要从我们家出嫁的。” 郑氏点点头。 “她又没个长辈,只能娘费费心,替她张罗了。正因为她是客人,我都已经定亲了,要是太厚此薄彼,传出去,难免叫人说闲话。” 陆渔不打算现在告诉郑氏她绝对要退亲的事情,免得郑氏担心。至于吴莹月,她是绝不可能乖乖嫁人了,陆渔之所以让周母安排,也是想逼着吴莹月提前动作,好抓了那两人的把柄,以此劝周忞将亲事退了。 郑氏听了十分认真道:“双儿说得对,前些日子我就考虑过这件事。只是想着莹月毕竟是客人,得听听她的意思。” 陆渔道:“母亲,女儿家的面皮总是薄的,你去问她,她又怎么肯说?再者说了,你张罗你的,她要是不领情,说出去,谁也不能说我周家半分不是。” 郑氏笑着赞许,“还是双儿想得周到,确实是这么个礼。” 可能已经完全觉得陆渔没救了,这次系统竟然没跳出来阻拦。 吴莹月本以为那天陆渔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隔两天郑氏那边就有消息传来,郑氏在满青州的给她相夫婿。 吴莹月自是吓得不轻,虽说她如今是客居的身份,但她是孤女,周家收留了她,又操心她的亲事,还送她嫁妆,传出去别人都只会说周家仁厚。 可吴莹月决计不肯嫁人的。或者说,决计不肯嫁给旁人。 “双儿,你快劝劝舅母,我真的不想嫁人!” 吴莹月跑来求陆渔。 陆渔正闲着,跟浣衣学着打络子。 “上次不是告诉过你,进我房间要先通报吗?” 吴莹月迟疑片刻,“外面没有丫头。” “没有丫头,你就可以直接闯进来了?” 吴莹月咬了咬唇,“下次我会注意的。” 陆渔自顾自地打着络子,十指翻飞。 “双儿。” “以后你还是叫我周表姐吧。”陆渔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吴莹月。 上回吴莹月就察觉到陆渔好像哪里不对劲,今天这感觉越发明显,陆渔前后对她态度截然不同了,变得十分冷漠。 “…周表姐。” “至于你说的亲事的问题。你现在住在周家,论理,周家不能不管你,你若是实在是不想我母亲干涉,那么,不如还是搬出去自在,免得受人约束。”陆渔含笑看向她,“你说呢。” 吴莹月脸色微僵,“…怎么,怎么会呢,我知道舅母是为我好。双儿,表姐让我搬出去,我能搬去哪呢。” “知道就好,我母亲费心费力地给你张罗,别落得个吃力不讨好就行。” 吴莹月暗自咬牙,只得自己去求郑氏。 “我知道姑娘家面皮薄,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如今双儿都已经定了亲了,没道理将你瞥到一边。当初收留你,如今自然也会为你备份嫁妆,我看中了两家,恰好今日你来了,就跟你说说,看看4你的意思。” “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年纪都差不多,二十出头,一个已经中了秀才,一个听说学问很好,明年就要下场,虽然没中秀才,但是已有了童生的功名。家境都合适,只有一点,不知你介不介意,那秀才定过亲,只是那姑娘福薄,早两年过世了。” 吴莹月听得火冒三丈,这安的是什么心呐!她只配嫁给那种鳏夫吗! 她心里有火,脸上难免带出来,“舅母,这两个我都不喜欢。” 郑氏也听出她话里的嫌弃之意,劝道:“这也没什么,只是定了亲,又没过门。” 吴莹月心里冷笑,换成是你女儿,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吴莹月不说话,郑氏也看出她不情愿了。她尽心尽力地托人去打听,这两人算是千挑万选的人选,人品相貌都上佳的。吴莹月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借住周家的孤女,托人去说和,人家还未必肯呢。 当下有些意兴阑珊,“你先回去吧。” 从郑氏处出来,吴莹月弄不清楚郑氏到底歇没歇心情,到底担心,万一郑氏不顾她的意思,硬将亲事定下,就什么都完了。又觉得陆渔这几日十分反常,心来有些不安。思来想去,还是托了人递了信出去。 陆渔拿着信,反复地翻转了几圈,确认是用蜡封好的。 “去打盆热水来。”她吩咐浣衣。 浣衣看了一眼陆渔手上的心,神色闪过担忧,还是转身去打热水了。 陆渔抖了抖那份蓝色水纹纸制作的带着香味的信,冷笑连连。她猜到吴莹月肯定会坐不住,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快就递信出去。她大概是太过自信了,以为不会有人察觉,才如此大意。 等浣衣将热水打来,陆渔用毛巾将信封上的蜡捂化,将里面的信笺子抽出来,略作扫读,就拿着信往前院去了。 ※※※※※※※※※※※※※※※※※※※※ 求收藏撒花花呀~ 恋爱脑小白花(五) 林筠接到吴莹月送出去的信时,无端地吓了一跳。以往两人也有过互通书信,但是都是挑在林筠去周家的时候,趁着没有旁人交换,像这样叫人送出来还从来没有过。 他担心了一阵,又想两人的关系天衣无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吴莹月也一直很小心。既然她都信任那个递信的人,应该问题也不大。再者说,他也觉得陆渔近来举动十分不正常,也许吴莹月知道些什么。 吴莹月在信里约定,两人在周家后门那里见面,她晚上买酒去给守门的婆子喝,拿了钥匙就出来。 林筠犹豫再三,还是提前进了城,开了间客房住下。 换做以往,他自是舍不得花这个钱,但是现在不同以往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因为周家的原因,他不再那么拮据。以前去书斋买纸,都只能买一些发黄的边角料,如今他可以揣着底气,进去要最好的宣纸。 林筠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用过边角料写字了。连毛笔都是用的周家送来的最好的,至于他以前自己用猪鬃毛做的毛笔,早就被他扔得不见了。 趁着夜色,他摸到了周府后门。他缩着脖子,不时地左右张望,像做贼一样防着避着路过的人。 他没发觉此刻他斯文全无,再没有半分他平日自以为傲的读书人的气质,而像是个踩点的强盗。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缩进脖子里去,生怕别人认出他来。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推进,里面还没有动静。林筠有些不耐烦。 明明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很久了,吴莹月还没有出现。 正当他以为吴莹月被什么事情绊住出不来,准备回客栈的时候,里面传出很小的声音。 “林筠哥,你在吗?” 林筠精神一抖,小声应:“我在。” 接着传来门栓的响动声,铁链的撞击声,然后门吱呀一声响,被人从里面拉开,紧接着吴莹月的脸出现在门内。 “莹月!” 吴莹月探出头左右张望,见没有人,朝林筠招了招手,“进来说话。” 林筠跟着进了门去。 吴莹月小心翼翼地将门轻轻地关上。 后门有些黑,两人都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筠哥!”吴莹月轻轻地叫了一声,就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林筠担心被周家的人看到,连忙制止,“别哭,被人听到不得了。” 吴莹月连忙收起了哭声,但是心里还是倍感委屈。 “筠哥,他们要将我嫁出去!” 林筠吃了一惊,“什么?” 吴莹月重复了一遍,又告状似的道:“这都是陆渔的主意,是她撺掇周夫人给我相婿的,我昨天去找她,她还跟我装傻充楞。而且,你不知道她现在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好像我是她家的下人一样呼来喝去的。” 林筠眉头微皱,“怎么,她对你的态度也较以往大不相同了吗?” 吴莹月点点头,“说来真是奇怪,她对我的态度突然就转变了,还不准我再叫她双儿,让我叫她周表姐。特别是,我以前进她的房间从来不需要通传,如今竟然要我跟丫鬟通传了,才准进去。” 林筠脸色微变,“她对我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你说,她是不是已经发觉了什么?” 吴莹月也被吓到了,“不可能吧,我们最近也没见过面,没吓自己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正在这时,另一边有说话声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林筠慌忙想逃出去,免得被人撞见。一拉门栓,纹丝不动,他晃了晃,门发出哐哐两声响,拉不开。 门外面不知何时被人锁上了。 “什么人!” 门响动的声音惊动了道路尽头的人,他们撒腿就往这边跑过来。 林筠吓得冷汗直冒,他不管不顾地狠狠地拉了几下门,还是拉不开。 躲无可躲,后门前面是一处空院,没有地方可藏人。 那边人已经喊了起来,“有贼啊,捉贼啊!” 林筠慌乱之下,已经全然忘了吴莹月还在他身边,他连忙制止那人,“别喊,别喊!我是林公子!” 那人停了停,嘲笑道:“哪个林公子,做贼的林公子吗?” 林筠听了这话,脸色腾地涨得通红。 还是吴莹月反应过来,自己和林筠深夜在这里见面,实在是说不清楚。正想找地方躲,那边的人已经像风一样的跑了过来,一共两个下人,将林筠和吴莹月围了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喊捉贼。 林筠是真的慌了神,“别喊,别喊,你们应该都认识我,我是你们姑爷!” 姑爷这两个字,似乎真的镇住了那两人,那两人果然不再喊,不知从里面摸出火折子和蜡烛,嗤啦一声点燃,凑近了林筠,上下打量。 林筠一张俊脸又白又红,额头上尽是斗大的汗珠。 那人看清了林筠,也看清了吴莹月。 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笑,“哟!还真是林家公子,这夜深了,您和吴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林筠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很后悔白天没考虑好就来了,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我…”平时的满腹经纶,此刻都无用武之地,林筠结结巴巴的,一个借口也想不出来。 还是吴莹月脑子转得快,“是林公子有东西要拿给双儿,双儿这会儿没空,托了我过来拿的。” 那下人十八九岁模样,十分油头的样子,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几遍,才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们作为下人的本分,刚才也吆喝了捉贼,还是去和姑娘禀明了好,免得下面的人对吴姑娘有误会!” “万万不可!”林筠脑子此刻仿佛已经不会转动了,他慌乱地制止那个下人。 吴莹月心里暗骂了他一声蠢,他这样慌不择路的,人家又不是傻子,不会多想才怪了。 果然那两个下人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目光中都冒着兴奋的光。 “两位,还是随我去见老爷吧?你们到底是给姑娘拿东西,还是旁的事情,都只管去和老爷说明。” “不可、不可…”林筠连连摆手。 吴莹月见他吓得六神无主。又见那两个下人虽然说要拿他们去见老爷,但是也没有真的动,心知那两人肯定是想要好处。 想要好处就好办了,就怕两人是个愣子,怎么说都不进油盐。 她上下摸了摸,将手上的玉镯子和头上插的金钗子拔下来,准备塞到其中一人手里,“你们守夜辛苦了,这些就当做我请你们喝酒的。” 岂料那下人连连后退,嘴里道:“姑娘的东西,我们可不敢收,守夜是我们的本分,可当不起姑娘的感谢。” 心知那人是嫌少,吴莹月心里暗骂这些人贪心不足,脸上只得赔笑,“这些只是小意思,明天我再拿些银子与两个小哥打酒喝。” 那两下人心里推说不要,对视了一眼,推拒没那么明显了。 吴莹月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人道:“明天可不是我哥俩当值了,记不记得今天的事也说不准。” 吴莹月听了这话,知道他们是想今天就拿到银子。也无法可施,只得道,“那两位小哥稍等,我去取来。” 林筠这会儿冷静下来了,见那两个下人真的就站在原地等吴莹月去取银子,心里很是鄙夷,这种人就知道贪图这种蝇头小利。 吴莹月很快回来,她就住在旁边不远的院子里。 她这些年存了些体己,怕封口费不满那两个下人的意,将所有银子都带了过来。一开始塞了一半过去。 那下人接了银子后,在手上抛来抛去的,也不说话,吴莹月暗骂一声贪心不足,只得将另一半银子又塞过去。 “这些是我全部的积蓄了,再多也没有了。只望两位收下银子之后,忘记今天的事。你们收银子打酒喝,今天的事再也不要提。” 吴莹月看着两人将银子揣进衣兜,心痛不已。这些年她花的用的都是从陆渔那里抠过来的,自己的月银都存了下来,谁知道今天竟然都奉送给了旁人。 那两个年轻下人对视一眼,嘴里笑着,“这是自然,我们什么也没瞧见。” 林筠自此松了口气,但也担心,这两人以后不会时常用这个来威胁人吧,那就真的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了。 那两个下人很快跑了。 两人惊魂未定,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后怕。 “筠哥,你快走吧,一会儿再被人撞见,就真的全完了。” 不消吴莹月提醒,林筠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只是这后门被人锁上了,一时不知从哪里走。 “这后门怎么会被人突然锁上了?”吴莹月奇怪地说了一句,伸手去拉,没想到门竟然拉开了。 她咦了一声,来不及多想,“筠哥,你快走。” 林筠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来不及深想,两人拉开门,吴莹月推着还有些发愣的林筠出来。 突然感觉外面很亮,一抬头,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周忞负手站在门外,旁边还站着陆渔。两人后面站着五六个下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即使周忞背对着火光,也能看清他脸上的阴沉。 恋爱脑小白花(六) 林筠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伯…伯父!” 周忞阴沉地看着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筠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吴莹月一眼,他不知道周忞他们在外面站了多久,又将他们说的话听去了几成。 “我…我们…” 他脑子发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谅他!爱他就要原谅他的一切!接纳他的一切!】系统似乎已经有些放弃了,这话说得有气无力。陆渔自然选择无视。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陆渔上前几步,逼近林筠,盯着他的眼睛质问。 漫天的火光下,林筠将陆渔脸上的冷意和嘲讽看得真真切切。 “凌双…” 林筠话还没说完,陆渔突然手一扬,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林筠脸上。 林筠被打懵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打。何况是挨一个女人的打。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捂住脸,愣怔地看着陆渔。 “你怎么打人?” 吴莹月也是懵了一瞬,才尖叫出声。林筠是个什么样天人一般的人啊,她陆渔怎么敢打他? 陆渔冷笑,不等吴莹月接着控诉,反手也赏了她一巴掌。力道很重,打完她手心火辣辣的。效果立竿见影,吴莹月的脸上清晰地印上了五个巴掌印。 “你说我怎么打人?”她俯身逼近捂住脸的吴莹月,“我打的不是人啊,两个畜生而已。” “你!”吴莹月想还口,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表姐,你误会了,我和林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双目含泪,委屈巴巴地解释。 陆渔眉头一挑,冷笑道:“你脸皮可真厚。我没工夫听你们解释不是这样不是那样,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转头恶嫌地看了林筠一眼,“你以为,这种男人,我还屑要?” 林筠一张俊脸青白交加,他想解释,可看到周忞阴沉的脸色,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林公子真是好个读书人,圣人教化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样的女婿我周家担待不起,老夫明日就请媒上门将亲事退了。”周忞当机立断道。 “周伯父!”林筠大惊失色,原先瞧不起的商贾,在他说出退亲两个字时,林筠慌了。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他经历过了周家在钱财上给他带来的享受,一到要失去这些的时候,他再顾不上先前端着的读书人的架子,慌到想开口求饶。 周忞本想按着抓贼拿了,送到官府去。又顾虑到女儿的名声,到底忍住了。 陆渔狠狠地甩了两人各一巴掌后,又听周忞说要退亲,胸中的郁气去了大半,她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手心,心想刚才应该再甩一巴掌的。 按两人前世对原主做的那些事,一人一个巴掌真的是太轻了些。 “双儿,回去吧。” 女儿有多喜欢林筠,再没有人比周忞更清楚了。出了今晚上这样的事,周忞担心女儿受刺激太大。 “舅父!这真的不关林公子的事!是我以双儿的名义,写信给林公子,约他过来的。我知道错了!”吴莹月突然戏精附体,冲到周忞身前,扑通跪下哀求,只差抱着周忞的腿痛哭忏悔了。 吴莹月无疑是聪明人,她见周忞和陆渔带着人站在这里等他们,前因后果她脑子里一下就门清了。 肯定是那份信出了问题。或者是她托付的那个人走漏了消息,最差的是那个人将信给了陆渔。 若是陆渔看到了那封信,那么她这些解释就显得太苍白了。但不管怎么样,总要试着解释一番。陆渔对林筠情深似海,退亲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周忞垂下头,看着痛哭流涕的吴莹月。想到这些年周家尽心尽力地待她,她却做出这样的事,心里没有丝毫怜悯,一脚将人踢开。 “我周家也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今晚上就收拾东西,给老夫滚!” 吴莹月被当心一脚踢在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还没缓过劲来,就听到周忞叫她滚,一时懵住了,滚?她能滚去哪? “舅父,舅父!”吴莹月连滚带爬地想过来求情,被有眼色的两个男仆拦住了。 “舅父,你不能让我走,我能走去哪里,我就只剩你们一家亲戚了。” 周忞回过头,厌恶地说,“以后我周家跟你再无关系,别在外面说什么是我周家的亲戚。” 陆渔见周忞气得脸都变成了猪肝色,担心他气坏了,劝道:“爹,咱们回去吧。” 林筠眼睁睁地看着那父女二人离去,吴莹月还趴在地上,头发散乱,形容狼狈。 看到她这种模样,他不由得心生厌烦,又到底不忍,还是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办啊,筠哥?” “这个时候了,你还叫我筠哥!”林筠一听这个称呼,就莫名动气,呵斥道。 吴莹月吓得一个瑟缩,垂下头低声啜泣。 林筠左右看了看,生怕来人看见,匆匆道:“我看今天周伯父是气上心头,才说出那些话,他们都收留你这么多年,未必会真的赶你出来。周伯母是出了名的心善,到时候你去求求她,她肯定不会赶你走的。” 吴莹月心里没底,只能胡乱点头。 “这里不便久留,我先回去了。” “那我要怎么办?”吴莹月慌了,抓住林筠的手臂。 林筠蹙起眉头,“你就进去啊,要是来人看到我们俩在这,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吴莹月就不敢说话了。 林筠匆匆离去,吴莹月胡乱的拢了笼散乱的头发,想从后门推门进去,才发现门从里面被人栓上了。 她使劲敲门。 “有没有人,开开门。” 可惜没人理会她,吴莹月拍了小半刻钟,里面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她心中一喜,更加大力地敲门,“有没有人,给我开开门。” 门栓响动的声音传来,吴莹月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周家果然不会赶她。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接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露了出来。 是夫人身边伺候的李妈妈。吴莹月认得。她是贴身伺候夫人的,怎么会来这里。 吴莹月心中顿感不好。 “吴姑娘。”李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她顺手将一个包袱扔了出来,“姑娘当年带到吴家来的东西,早就扔了,其他的东西都是周家的,不允许你带走。夫人仁慈,允许你带两身衣裳走,吴姑娘这就走吧,夫人说了,以后姑娘跟周家再无瓜葛,以后切莫来周家了。” 吴莹月瞪大眼睛,想挤进门去,李妈妈却早有准备,猛地伸手一推。 吴莹月在周家养得娇滴滴的,这一推就推出去老远,再回过神来,李妈妈已经将门猛地一关,拴上了。 吴莹月再上前敲门,里面再无动静。 她身无分文,想去找林筠,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无奈只得在周家后门外蜷缩了一晚。 “您别担心我,我好着呢。”面对周父周母苦口婆心,生怕她因为此事想不开,陆渔反过来安慰他们。 “这就叫及时止损,人生还长着呢,我何必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你们别担心我,还是想想怎么退亲。前面林家得了我周家不少好处,不能叫他们白白得了。明天派人去将我周家的东西全部抬回来。” 周忞和徐氏对视一眼,听女儿这样说,心里是真的想明白了,当下也放下心来。 吴莹月这一晚不大好过,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后门终于有了动静,门栓响动,里面走出人来,是厨房采买的下人。 吴莹月赶忙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人,进了院。 那人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晃眼见是吴莹月,也没有拦着她,只是心里奇怪,怎么吴姑娘会从外面进来? 吴莹月径直冲到了徐氏的主院,她要好好求求徐氏。昨晚上她吃尽了苦头,终于意识到,要不是周家肯收留她,她一个女子兴许早就饿死了。 可是徐氏不肯见她。 吴莹月跪在院门处,哭得声嘶力竭的,就想让徐氏听了同情她。 视线之内,出现一双绣花鞋。吴莹月抬起来,就看到陆渔高高在上,睥睨的姿态俯视着她。目光里尽是嘲弄。 “表…表姐。” 陆渔微微一笑,“你贵人多健忘?昨晚上我爹都已经说了你和我周家没有瓜葛了,这声表姐我可担待不起。” 吴莹月想抱住她的腿哀求,陆渔早有准备,后退两步,让吴莹月扑了个空。 “在你和林筠合谋起来设计我周家的时候,你就应该想过有今天的后果。”陆渔感觉到心里一直压抑着的那股怨愤在蠢蠢欲动,她没有再刻意压制,那股怨愤喷泻而出。她猛地俯身,伸手钳住吴莹月的下巴,她仿佛不认识吴莹月一般,狠狠盯着她。 就是这张脸啊,害得她家破人亡。 陆渔狠狠地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力道之重,让吴莹月扑倒在地,被打的半边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陆渔揉了揉发疼的手腕,转头对李妈妈道:“叫人将她拖出去,吩咐下去,以后我不想见到这个人再出现在周家!” 李妈妈是徐氏的奶娘,对徐氏忠心耿耿,也将陆渔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昨晚上的事她都清楚,心里对这个狼心狗肺的吴姑娘自然没有什么同情,当下就应道:“姑娘放心,一切都交给老奴。” 吴莹月尖叫踢打挣扎,还是被扔出了周家大门。 此刻街上已有行人,好些人看到吴莹月被人从里面抬着扔出来。 李妈妈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诸位过路的街坊邻居请留步,劳烦诸位做个见证。”李妈妈指了指地上的吴莹月,“这位吴姑娘四年前来投靠,我们老爷夫人见她实在可怜就收留了她。这些年也一直当另一个姑娘在养,吃穿用度,没有亏待过。可她却忘恩负义,做出背叛周府的事情,从今日起,我周府没有这样的亲戚,谢谢诸位了。” 说着她使了使眼色,背后的小丫头掏出碎银子赏给了围观的街坊。 那些人没想到大清早出个门,还能看到这样一场热闹,看完了还有银钱可拿。当下欢喜不已,回去以后,卖力的将今日所见说了开去。 不出几日,周遭的住户都知道了周府收留了个白眼狼,已经赶出去了。 林筠远远地从人群后看到了这一幕,他大清早就来了周府附近想看看情况。亲眼看到吴莹月被人抬着像狗一样地扔出来,他也没胆量上前去护着她,生怕周府的人会将昨晚上的事说出来。他在青州小有名气,这件事要是传开了,他以后别想考功名了。 他不敢再多待,也管不了吴莹月了,转身回了家。 ※※※※※※※※※※※※※※※※※※※※ 恋爱脑小白花(七) 刚到家不久,就有人上门了,林筠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他娘赵氏接待了来人。 “什么!退亲?” 赵氏的惊呼声简直要将她家新盖的茅草掀开。 媒人宋氏眼皮也不抬,“是的,请老嫂子退还信物。再请林秀才出来在这份退亲书上按个手印,大家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看。” 赵氏是个泼辣人,她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干了什么事,用力一拍周府送来的梨木桌,“什么话!退亲是他们想退就能退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宋氏冷冷一笑,这赵氏先前被捧得太高了,都忘了自己穷困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如今也敢跟周家拍板了。 “这亲事为何要退,林秀才一清二楚,不如老嫂子将人叫出来,好生问一问您那好儿子干了什么事,这亲,你不退也要退,还能由得你了?我告诉你,”宋氏扬高了声音,“这亲你们要是不肯退,闹将起来,只怕会影响林秀才的功名路!” 宋氏想着周家老爷承诺的大红封,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什么狗屁秀才老爷,那些一辈子穷困潦倒的秀才老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见得多了!有什么了不得! 听她这么说,赵氏有些迟疑,正要说话,林筠闯进屋中来,“娘,这亲事,退了吧。” 他害怕。害怕周家真的将这件事情抖出去,如今读书人都注重名声,没有好名声,别提做官了,就是考取功名,都没有资格。 宋氏其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前面的威胁都是周老爷跟她说的,没想到还真的管用,看来这林筠真是干了什么为周家所不容的事。而这种事,想都不用想,都能猜个大半。 “筠儿?”赵氏满腔狐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瞒着我?” “娘,这事你先别问了,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可…”赵氏急了,她一开始觉得周家女儿配不上自己儿子,可现在,她吃穿用度,好像那些高门老太太似的,她还计划买个丫头回来伺候她,要是周家这门亲事断了,以后这些用度银子从哪里来?她已经过惯了这种福贵生活,再让她回去吃糠咽菜,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拉着林筠去了另一件房,“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我跟你说,周家这门亲事万万不能退的,你以后考功名还要耗费不少银子,要是没了周家的支持,咱娘俩又得过以前的苦日子了。” 林筠苦笑,他何曾不知道。可谁让周家知道了他和吴莹月的事。 一时间,他心里不禁埋怨起吴莹月来,要不是她那封信,他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娘,退了吧,”林筠不想跟赵氏说真正的原因,“儿子是秀才之身,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他周家今日做出这种态度,儿子也不屑再娶他周家姑娘了。” 赵氏迟疑,“可…娘知道周家姑娘配你是差了点,可是周家有钱啊!” “娘!”林筠大喝一声,“读书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传出去,只怕夫子都要羞于收了我这样的弟子了。等儿子考中了功名,要什么钱财没有?” 这话仿佛给赵氏吃了颗定心丸。反正周家以前送来的东西还在,以后省着点花,应该也能撑到林筠考上功名。到时候,再给林筠相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来伺候她,岂不是更好? 赵氏合计得很好,从房间里出来后,就趾高气扬地扬着下巴对宋氏道:“这门亲事,要退也是我林家退,他周家算个什么东西,配我们筠儿还是高攀呢,呸!只是我家以前送去的聘礼,要一样不少地给我退回来!” 宋氏笑吟吟的,“这是自然。既然老嫂子和林秀才商量好了,就在这退亲书上按个手印吧。” 赵氏没再犹豫,接过印泥,就在退亲书上按上了手印。 林筠手指上摁上了印泥,心里却开始犹豫不决,宋氏见他犹豫不摁,催促道:“林秀才犹豫什么呢,你家那些聘礼,周老爷都已经派人送过来了,就在你家大门外边候着呢。就等你在退亲书上摁了手印就抬进来。” 听了这话,林筠知道这件事没有转机了。 宋氏眼看着林筠摁下了手印,呵呵一笑,将退亲书收回来叠好放进袖袋,这才出去招呼周家的人将东西抬进来。说是抬,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只是当初宋氏为了撑场面去置办的一些便宜货。当时的原主当成宝贝般收起来,如今完璧归赵。 跟着一道进来的还有李妈妈,李妈妈身后跟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男仆。 李妈妈扬眉,朝林家的聘礼一努嘴,“你们林家送去的东西,都一件不落,完好地归还了,那么我周家的东西,也麻烦全部归还。” 听了这话,赵氏眉毛一扬,“什么你周家的东西,这里哪里有你周家的东西?送人的东西还想要回去?什么道理?” “原先送给你们,是因为亲事的原因,如今亲事都已经退了,自然就应该将东西都还回去,不管你去哪里说理都行!今天这东西你要还得还,不还也得还!你要是肯自己还了,咱们体体面面的退亲,你要是不肯,那对不住,今天恐怕要得罪了。” 赵氏警惕地看了一眼李妈妈身后那几个壮汉,双手一展,将门拦住,“你们想做什么,想强抢吗?” 李妈妈看了一眼林筠,似笑非笑,“林秀才是读了满腹经纶的人,你说说,这周家的东西,应该还吗?” 林筠心里也慌,周府将东西收回去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可是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不还,而且还有个嘴巴大的宋氏在一旁,只怕明天街坊邻居都会知道,他要怎么做人? “娘,让他们抬回去吧,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要。”林筠嘴上劝赵氏,身体却不动。他甚至内心里希望他娘能坚持住,让这些人不敢将东西抬走。 李妈妈又问了一句,“林家嫂子真的不肯退东西?” 赵氏将门拦得死死的,“你们想将东西抬走,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李妈妈一扬手,身后几个男仆就朝房间里冲去,赵氏即使泼辣,又如何能抵得过几个男人?当即就被撞得扑倒在一旁,挣扎了几番才坐起身来,见自己拦不住人,就开始铺天抢地的哭起来。 “抢东西了!快来人呐!抢东西了!” 宋氏看不下去,嘲讽道:“林家嫂子,您可千万别吆喝,万一来了人,周家的人将你儿子干了什么事往外一抖,您别说留不住周家的东西,还要害得林秀才遭人嘲笑,这是何苦呢。” 这话提醒了林筠。 “娘,我说了,是周家的东西都让他们抬走!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丢脸!” 林筠还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重的话,赵氏一怔,哭喊的嘴终于闭上了。 周府的人真是将送来的东西收回得干干净净,连送给林筠写字的毛笔都给收了回去。 指挥了男仆将东西抬走,李妈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没忘记姑娘的叮嘱。 “林家还在周府借了一百两银子,麻烦也一并归还了。” 赵氏听了当场不干,那一百两银子她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两日正在寻思着上周府去要银子呢,哪里还有银子还出来,就是有,她也不可能还! 李妈妈直接不跟赵氏说,她和林筠说,“林公子是读书人,不会想要赖账吧。您可是亲口跟我们姑娘说过,那一百两银子是借的,要是不肯归还,我们可能要公堂上见了。” 公堂二字有些吓住了赵氏,她看了看儿子,不敢说话。 林筠回想起那日在白马书院,他确实在气急之下说过那一百两银子是借的这句话。其实他也知道,当初周家拿银子的时候,并没有打欠条,即使上了公堂,他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官司。但是这事不占理,即使打赢了官司,他们也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这对心高气傲的林筠来说,如何能忍受? 他这瞬间,心里恨极了陆渔。她竟然能做得这样绝,那一百两银子对周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她却逼着他还! 果真书上说得没错,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娘,您去取出来,还给他们。” 这下赵氏不肯再听林筠的了,让她还银子,简直就是在要她的老命。 “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赵氏打定主意不还,梗着脖子装傻充愣。 李妈妈也不怕她不还,赵氏不在乎名声,林秀才可在乎着呢。这是来之前姑娘就交代过她的,只要拿名声来威胁林筠,他一定会还银子。 “不还也没关系。”李妈妈看了一眼林筠,“那么林秀才准备好,过两天知府老爷就会请你去喝茶的。” 知府林筠也见过,他中秀才的时候,知府还特意请他去府上做过一回客。知府也姓林,对他十分看好。如今要是因为这一百两闹到他那里去,林筠以后也没脸再见他了。 “娘!拿出来还给他们!”林筠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不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 “可是…”赵氏抹起泪来,“我哪里还有钱,钱都花完了。” 林家的银子都是赵氏在管,林筠并不知道银子是如何花销的,只是一百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他也不禁错愕。 “真的没有了…”赵氏转身回屋,拿出她藏钱的匣子,打开盖子,喃喃道:“你们看看,我哪里还有钱。” 果然,里面只剩几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 赵氏以前是出了名的抠,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但是自从有了周家这根摇钱树,尝过了有钱花随便花的滋味,就再管控不住手脚。 李妈妈看这情况,知道林家是真的没有银子了。 “既是这样,就请林公子写个欠条,我带回去也好交差。” 林筠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回屋,想写字才发现纸笔都不见了。他涨红了脸,从李妈妈那里将笔借来,这才写了一张借据。 陆渔从李妈妈手里接过借据,“林家真没钱了?” 李妈妈笑道:“老奴看着,是真没有了。周府的东西,也全都收回来了。” 陆渔扬了扬借据,“没了就好,这借据先收着,便宜他了。” 李妈妈笑道:“姑娘不知道,林秀才他娘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了,这习惯可不好改。且看着吧。” “辛苦李妈妈跑这一趟了。回去歇着吧。” 李妈妈一走,陆渔就舒舒服服地在躺椅上躺了下来。吴莹月的银子,她昨天就设计让仆人全部骗了过来。她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些银子都是周府给她的,既然她忘恩负义,这些银子她也别想带走一分一厘。 就是不知道吴莹月被赶出周府,会过什么日子了。 她伸手捂住心脏,几乎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了。她已经成功地退了亲,可她还没死,说明任务没结束。 ※※※※※※※※※※※※※※※※※※※※ 打滚卖萌求收藏呀~给作者一点点码字的动力好不啦? 恋爱脑小白花(八) 林家的人刚走没多久,一个不速之客就出现在了林家。 “筠哥,我现在无处可去了,你一定要收留我。” 林筠没想到吴莹月会找过来。 “莹月,你怎么来了?”林筠现在再面对吴莹月,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在责怪她,因为她,事情才变得这样糟。 “周府的人将我赶了出来,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吴莹月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筠,她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只能来投靠林筠。 林筠沉默不言。 “筠哥?”吴莹月以为林筠会帮助她,这会儿见他不说话,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莹月,你住到我家来不合适。我和陆渔已经退亲了。”林筠开口。 吴莹月怔住,“退亲了?真的退了?” 林筠有些烦躁,还是点点头。 吴莹月先是一怔,随即喜悦起来。林筠和陆渔退亲,意味着,她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林筠在一起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筠想的却和吴莹月想的完全不是一个角度。 他和陆渔退亲的事情,一定会很快传开。别人都在猜测原因,这个关头,吴莹月住进他家里,是个傻子都知道其中原因了,他还做人不做? “别人会议论的。”林筠一脸为难,却又带着坚决。 吴莹月的喜色僵在脸上,仿佛不认识地看着林筠。 “你因为害怕被议论,就要不管我的死活?” 林筠垂下头,避开吴莹月指责的目光。 “莹月,你别为难我。” 吴莹月自嘲出声。 这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看看啊,自己为了这个男人一无所有,结果他跟她说别为难他。 吴莹月再没说话,转身就走。 林筠追上她。 “莹月,这些银子你拿着。”林筠到底不忍,“这些是我们家全部的银子了,你现在身无分文,拿着先租个地方安顿下来。” 吴莹月咬了咬牙,想推开不要,自己又真的身无分文。又听林筠说这是他家里仅剩的银子,心里微微一暖,没再推开收下了。 “你安顿好了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放心。” 吴莹月没说话,提着包袱走了。 林筠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吴莹月在暮光下走远。 他这一生,虽然穷困,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意过。他年少成名,心高气傲。如今被打击得焉头巴脑,毫无傲气可言。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他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活出一个人样来,让那个女人后悔! 自从退了亲,陆渔吃得好睡得香,完全没有周忞担心的一蹶不振。 她身为周家唯一的嫡女,十分自有,周家又有银子,陆渔开启了享受模式。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十分新奇,天天关在院墙里也闷,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受得了这样的约束。 好在周家长辈也并不多管她,陆渔便时常出门玩耍。 她不知道任务何时才能结束,应该需要一个契机,她不知道这个契机是什么,所以只能静静地等。 这日,她在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用午饭。 浣衣是不肯与她同吃的,陆渔也不强求,只拿了碟子装了菜,让她去一旁吃。 她所在的位置临窗,俯视下去,是青州城最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的,耍艺的,都在这条街上讨生活。虽然吵闹了些,作为一个闲得发慌的旁观者看来却别有趣味。 陆渔边吃边看,看着看着,她就看到了一个不是很想看到的人。 林筠。 陆渔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有种感觉,她不会凭空遇到林筠。再扫一眼,林筠跟着一个人,那人着一身竹青色圆领袍,器宇轩昂,林筠跟在他身后,原先那一身书生意气消失不见,换而之的是微微的谄媚。 那人十分眼熟,陆渔想起来,是前些日子,在白马书院碰到的那个。当时林筠从他的马车上下来。 两人进了她所在的酒楼。 陆渔静坐着没动,她猜测两人一定会上二楼雅座来的。 果然不多时,几串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店小二殷勤的话语。 “二位客官,这边请,这边还有一间雅座。” 听声音,两人进了隔壁的雅座。 陆渔不动声色地将一块无刺鱼肉放进嘴里,入口即化,蛋羹般的细腻,这是这家酒店的招牌菜品,罐儿鱼,陆渔着实很喜欢。 她支起耳朵听旁边的动静。 这是木墙,并不隔音。而且隔壁也没有要避人说悄悄话的意思,声音很清晰透过壁墙,传到她耳中。 “林兄点菜吧。” 这家酒楼,林筠是第一次来,但是赵氏曾经叫过几次这里的席面,他并不知道菜品的价格,当结果秦阙递过来的菜单,看到上面标的价钱时,心里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最便宜的一品汤竟然都要三十文! 他如今处境窘迫,以前赵氏靠浆洗衣裳来供养他,如今赵氏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不再愿意去给人浆洗衣裳,也看不上那点子收入,母子两人靠典当衣裳度日。 他悄悄地摸了摸口袋里装的银钱,心想还不够点两品菜的。 他自是不敢点单,又退给秦阙,“这里的菜品我不熟悉,还是秦兄来点吧。” 秦阙哪里耐烦点菜,直接交代小二上这里最出名的菜品。 “上次一别,没想到今日这么凑巧又碰到林兄,果真是有缘。” 林筠赔笑,他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街上碰到秦阙,他本来是想来卖两幅字画的。 兴许,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想到此,他心中一热。 秦阙喝了一口茶,抬眼扫了一眼林筠。 上回给他的不卑不亢的气质已然全无,他秦阙见多了谄媚的人,即使林筠已经很刻意的隐藏了,在秦阙面前还是暴露得一览无余。 “我见林兄眉头紧锁,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筠张了张嘴,他是遇到事了,可这事他绝不会跟秦阙提起。 “无事,只是最近家母身体不适,我有些挂心。” 这话林筠说得半真半假,自从林家的日子江河日下,赵氏着急上火,还天天怒骂周家没良心,气急攻心,就犯了头疼的老毛病。 秦阙哦了一声,“按理说,伯母身体不适,我该上门看望才是。” 赵氏现在那个怨天怨地的样子,林筠可不敢让秦阙看到。 “不过犯了疴疾,休养一阵就好了,秦兄不必挂怀。” 陆渔听到这,眉头一挑,赵氏病了?这个赵氏前世可没少折磨原主,原主当时还没嫁过去,就摆出婆婆的谱,原主又一心喜欢林筠,对林筠的老母亲当然也是极尽讨好,受了赵氏不少委屈。 想也不用想她是怎么病的,日子过得不舒心了,人自然也就不舒服了。 可她听了很舒服。 接下来陆渔听了满耳朵的客套话。 听着听着,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阙讲话的方式听着让人不太舒服,那是一种高位者说话的方式,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也能感受到里面的敷衍。 秦阙似乎并不是真心想结交林筠。可他又特意请林筠来吃饭,为什么? 那边推杯换盏,陆渔也吃好了,干脆支起耳朵听。 “我听说,上回林兄去白马书院,是去要请帖的?” 听到这,陆渔感觉到秦阙已经进入正题了。 而那边,林筠的脸倏地又红又白。 他那次是去要请帖了,还用了秦阙的名义。可他不知道,整个白马书院,就他碰到的那个李院副是最刚正不阿的,要是那天林筠用自己的才情去说服人,可能他那天就拿到请帖了,可惜他用了另一种方式。 冒充秦阙的朋友。 他因为看到秦阙能大摇大摆地领他们进去,从而产生的这个想法。他本以为十拿九稳了,没想到那个院副听完,不仅不给他请帖,还训斥了他一顿,最后还令弟子将他赶出了书院。 林筠那天可谓是脸面全无。 今天被秦阙冷不丁提起来,他想起那天院副训斥他的话,一时又羞又愤。 猛地,他想起一个问题。秦阙怎么知道他那天去白马书院要请帖,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他冒充他朋友的事? 林筠的心顿时七上八下的。 好在秦阙没有提到,反而道:“林兄要是想要请帖,我可以帮忙。” 这个惊喜来得有些突然,林筠呆愣片刻,才道:“秦兄真的肯帮忙。” 秦阙笑道:“你我兄弟,哪里有不肯帮忙的道理,” 林筠简直大喜过望,他立马站起身来,朝秦阙一揖到底,“多谢秦兄!” 秦阙连忙拦住他,“慢点道谢也不迟。我可以帮你,但是得花银子买。书院里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我可以帮你搭线。” 恋爱脑小白花(九) 得花银子买?他现在哪里有银子? 秦阙十分体谅地道:“若是林兄囊中羞涩,我可帮助林兄一半的银子,实在是不巧,我出门匆忙,没带多少银钱,也只能帮助林筠这么多了。” 林筠一听,问道:“不知这请帖多少钱一张?” “一百两。” 林筠听了心里发苦,就算秦阙肯帮助他五十两,这剩下的五十两,他又如何拿得出来。若是换了以前,周家肯定会出这笔钱,可现在… 林筠心里又止不住地后悔,为何当初要发昏呢。 “姑娘,奴婢怎么听着隔壁的声音,有点像是…”浣衣小声地说,话没说完,就被陆渔抬手制止。 “秦兄不知道,在下如今实在是身无长物,家里全靠母亲给人浆洗衣裳过活,这五十两我也是拿不出来的。”他叹了一声,“可能真的造化弄人吧,拿不到请帖,也怪不得旁人。” 秦阙喝了一杯酒,摇摇头,似乎在替他惋惜。 “这样吧,林兄尽量回去凑银子,要是凑到了,就来找我。” 林筠到底心有不甘,虽然知道自己凑五十两银子不太可能,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剩下的谈话内容,陆渔没兴趣听了。 她叫来店小二结账。 可在她出声跟小二说话的时候,隔壁的林筠突然闭嘴不言了。 “怎么了?林兄?” 林筠认真地听了隔壁的声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又看了看秦阙,下定决心。他站起身,“在下突然有点事,回头在下要是凑够了银子,就来找秦兄。实在抱歉,我要先告辞了。” 秦阙也觉得他有点突然,但是正事都已经说完了,他也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便道:“林兄既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林筠匆匆走出雅座,果然看到两个女子正跟着店小二下楼去,前面那个着紫裙的,正是他以前的未婚妻,陆渔。 他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追了上去。 因在城里,离家不远,陆渔并没有乘坐马车,出了酒楼,她带着浣衣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途径一条小巷,后面突然冲上一个人来,将浣衣挤开,一把将陆渔拉进巷子。 浣衣被撞得一个趔趄,反应过来姑娘被人拉走后,大惊失色,连忙喊救命。 林筠回头制止她,“别喊,是我。” 陆渔也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是林筠,眉头紧拧,吩咐浣衣,“快喊人,这个人我们不认识,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打劫我们。” 林筠苦笑,一脸宠溺地看着陆渔,“凌双,别这样,你知道我是谁。” 他那副神色看得陆渔有些恶心,她别开头,“别说这种话,你我并不熟。”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那也是一时糊涂,我不知道莹月竟然会冒充你给我写信,约我过去啊。” 陆渔后退两步,隔他远了些。 “林筠,你若是堂堂正正点,告诉我,你们就是真爱,怎么样都要在一起,我可能还会觉得,至少你敢作敢当,可你连承认都不敢,还将责任通通都推到吴莹月身上,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恶心?最可笑的是,你现在拦下我的目的是什么?你以为你再回过头来哄骗我几句,我就会什么也不计较,继续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我告诉你,你不配!” 林筠被这一通狗血淋头的痛骂骂得发昏,虽然前面陆渔对待他的态度已经有所不同,但是她曾经那么喜欢他的啊,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今天又在这里碰上,他觉得是缘分,一定是陆渔还对他念念不忘,她以前可是不出门的啊。 “凌双,我…我要是不喜欢你,当初怎么会同意和你定亲呢。”林筠干巴巴的道。 “为何?”陆渔冷冷一笑,“你随便去这青州城里问一个人,他们都知道为何,我周家是这青州城里第一富庶人家,这点你再清楚不过了。” 林筠如今穿的衣裳都是棉布的,看起来还有点发旧,与以前还是周家姑爷时,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怎么会这么狠心?”林筠仿佛不认识般地看着她,“当初是你要死要活地让我娶你啊。” 陆渔微笑,“是啊,我当时脑子发昏,现在已经治好了。看清了你是个什么衣冠禽兽,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我不与禽兽为伍!” 她欲走,林筠心急,不自觉地伸手拉住她。 陆渔被钳制,心中大怒,反身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接着她大喊救命,“救命啊,登徒子啊,救命啊!” 浣衣见自家姑娘被拉住,也赶忙来帮忙。 可怜林筠被那一耳光打懵了,这是他第二次挨这个女儿的打。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他眼珠发红,像一头被惹怒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扬起手,一道声音凭空插了进来。 “林兄这是在做什么呢?” 林筠转头望去,秦阙好整以暇地站在巷口,不知何时来的,脸上兴趣盎然。 林筠的动作一下就停住了。 陆渔趁机甩开他的手,朝巷子外面走去。路过秦阙,她别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这种人即使考中了功名,做了官,也只会为祸四方,公子既是有钱有资源,何不帮助那些德行好的人?” 秦阙眉头一挑,这小姑娘泼辣,竟然敢对他指手画脚。正欲说话,人家没理会他,径直走了。 秦阙笑意微僵。 林筠将情绪压下,他捂住被打的半边脸,解释道:“我和未婚妻有些误会,正在解释呢,叫秦兄看笑话了。” 秦阙早就将戏看完了,此刻什么也不说,只笑道:“既是有误会,说开就好了,林兄可别动手。” 林筠微晒,“怎么会,君子动口不动手。” 秦阙就告辞了。 留下林筠独自站在原地。他脸色阴沉,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火。陆渔这一巴掌可没轻,他脸还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彻底将他的自尊击得粉碎。 他本来看到陆渔,是想好好哄哄她,按着陆渔以前那种没脑子的喜欢,叫她拿点钱,她肯定会愿意,可惜她如今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林筠站了半天才有动静。他还得去收字画。 到了摆摊的地方,他字画还好好的,一张没少。连续三天,他一张字画都没卖出去。 他沉默地收着。 收着收着,他突然发狠,一把将一副字画撕成了两半。 嗤啦一声响,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看到被撕成两半的字画,他又后悔不迭。这是家中仅剩的几张宣纸。 他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怔。 “你有没有见过?” “我都在外院做事,藏在后院呢,我哪里见过?” “嘿!我见过。那天是我和几个兄弟去抬的,那模样水灵的,难怪老爷丢了魂。听说可不便宜呢,花了五百两银子才买来。” “啧啧,五百两银子买个女人,也真的只有我们老爷舍得出这个银子。” 另一个人嗤了一声,“五百两算什么,只要老爷看得上,就是一千两,也是眼都不眨就给了。男人嘛…”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两声。 这种对话本与林筠无关,他听了满耳,但没什么反应。他站起身,继续收拾他的字画,可收着收着,他突然顿下,扔下手里的字画,朝那两人奔去。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明天就是白马书院的开堂讲学。 秦阙有些无聊地翻着手中的镶玉折扇,朝坐在窗口下面的人道:“甫良,你说这林筠能凑到银子吗?” 甫良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是冒充了你朋友,心眼就这么小?五十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秦阙冷哼一声,“当然也要让他尝尝后果,才长记性。” 他眼珠一转,说起了别的,“我看林筠那个前未婚妻,就比他有趣多了,那日我还碰上了两人争执,那姑娘可泼辣得紧,反手就狠狠地甩了林筠一耳光。” 甫良听了挑了挑眉,没说话。 正说着话呢,前面来人通传,有人求见秦阙。 秦阙眉头顿展,“猜猜,会不会是林筠来了。” “多半是。” 秦阙去了前院,果然是林筠来求见。 今天的林筠给他的感觉又叫上回不同,上回是带着谄媚,这回浑身都是阴沉。这个读书人有意思,变化很快,秦阙心里暗笑。 林筠拿来的不是五十两,是一百两。 秦阙将五十两推还回去,“说了要帮助林兄五十两的,这五十两你拿回去吧。” 林筠如今又将骄傲拾回来了,“不必麻烦秦兄了,我自己拿得出来。” 秦阙装作不经意地打量林筠,心里疑惑,前几日都还在囊中羞涩的人,怎么今天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难不成是他那个前未婚妻给的?那就说得通了,人家可是青州首富。 秦阙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一张请帖推了过去。 林筠阴沉的眸光中,泛出些喜色。 他将请帖收进怀里,没有多想。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林筠就告辞了。 “你说他拿出一百两银子?” 秦阙点点头,将林筠那一百两银票摸了出来,在手里把玩。 “我猜想是他那未婚妻给的。” 甫良看了他一眼,“前未婚妻。两人都已经退亲了,我想那个姑娘没那么傻。” 秦阙笑道:“这可说不定,这世上蠢女人还少吗?”说话间,他将银票提给甫良,“若真是,你看看要不要找个机会将银票还给她。” 甫良犹豫片刻,还是将银票接了过来。 那日在巷子里被林筠堵住,他又一副讨好的样子,陆渔猜想他是想从她这里要银子,可惜他算盘落空了。 这些日子,陆渔也有派人去盯着林家。 毕竟她的任务还没完成,肯定林筠那边还要出幺蛾子的。 这几天送回来的消息都和往常一样,赵氏每天骂骂咧咧的,不肯做工。 陆渔也没多想,因为有一个曹姓富户的老娘过寿辰,商贾之间多有来往,两家虽然是竞争关系,但私下也有些交情,周家也应邀在列。 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诸如此类的宴会,故而兴致勃勃。到了那天,就收拾打扮好,跟着徐氏上了马车,朝曹家而去。 这曹府的府宅跟周府差不多大,但是里面的仆人比周府多了太多了。府上张灯结彩,像过年过节一般喜庆洋洋。 曹府不像周府那样低调,装修十分豪奢。 陆渔跟着徐氏见了曹家的当家奶奶。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很是庄重,眉心时刻拧得紧紧的,是个严肃的女人。 长辈客套,陆渔就只管在别人提到她的名字时,微微抿唇,算是笑过了。 来的客人都是青州有头有脸的人家,谁都知道周府唯一的女儿许给了个秀才,可最近又退亲了。 便有人悄悄地打量陆渔,想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秉性。可她们失望了,陆渔看上去规规矩矩,文文静静的,没有想象中的刁蛮任性。那么到底是为何退亲,就更让人想知道了。 陆渔不是没有感受到那些人的眼光,但是她并不在意。 “素珍,带周家姑娘去玩吧。” 那曹家夫人见陆渔独自坐着,体贴地召来自己女儿,吩咐她带着陆渔去和旁的姑娘一处玩。 素珍看着比陆渔稍大,她模样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十分温婉,她笑盈盈地走到陆渔身边,说话也是轻声笑语,“周妹妹跟我走吧。”她又转头对徐氏道:“婶婶可放心,我会好好照料周妹妹的。” 徐氏拉了拉陆渔,她也感觉到有些妇人目光不住地往女儿身上打量,担心女儿会不舒服,“跟曹家姑娘玩去吧。” 陆渔便站起身,对曹夫人欠欠身,跟着曹素珍出了花厅。 “周妹妹模样越长越好看了。”曹素珍笑道,“说起来,上一次见到妹妹,是早几年的事情了。” 陆渔抿唇笑,“是啊,姐姐也越来越好看了,已经许了人家了吧?” 曹素珍羞涩地笑了笑,刚要说话,突然想起陆渔才刚退亲,不好在她面前说这个,她拉住陆渔,“周妹妹千万要想开点才是,你家世好,不愁找不到更好的人的。” 陆渔是是真的感受到这个姑娘的一腔善意,她回拉住曹素珍的手,“多谢姐姐提点,姐姐放心,我都想得明白呢。这种事,没有缘分,强求不来的。” 曹素珍点点头,“你想得开就好。” “我带你去看看我娘养的花,就在后花园那边。” 曹素珍体贴地对待,陆渔十分领情,自然是同意。 两人相携往后花园方向去。 “我娘十分喜欢话,在后花园辟了一块空地,搭了暖棚,专门用来养花,还花了大价钱请来了花匠,养了很多珍稀花种,周妹妹可喜欢花?” 陆渔笑道:“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家里没怎么养。” 曹素珍笑道:“无碍,一会儿妹妹喜欢哪盆,我可以做主送你。” 陆渔连忙婉拒,“这如何能行,那些花都是曹夫人的最爱,我拿回去又不会侍弄,白白可惜了。” 曹素珍笑道:“也可以请个花匠来服侍。” 陆渔笑道:“要是我娘喜欢,倒是可以请一个,我就算了,我没耐心侍弄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后花园。 周夫人果然很喜欢花,一进后花园,甬道两边都是盆栽,里面养了各种名贵的花草,一看就是用心打理过的。 “真的十分雅致了,看来我回去,也得叫我娘养些花草了,人看着也舒服。”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满脸急色的丫鬟匆匆从一处跑出来,看到曹素珍,松了一大口气,连忙跑过来。 “大姑娘,不好了,吴姑娘要剪夫人的火睡莲拿回去插瓶,奴婢阻拦不住,这会儿正在剪呢。” 曹素珍一听脸色都变了,这株火睡莲是她娘花了重金买来的,平日宝贝得不行,专门有一个花匠伺候,前两天才刚开了花,如今竟然要被人剪掉! 她顾不得陆渔还在一旁,急匆匆地就朝暖房奔去。 陆渔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进了暖房,果然看到一个着天青蓝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站在一个白玉缸前,弯腰剪里面的花朵,在她手里,已经有两朵剪下来的花朵。 “住手!” 饶是曹素珍的修养再好,看到曹夫人的心肝宝贝被人这样肆意糟蹋,也不禁气得发抖。 “你在做什么?” 陆渔看到那个女子的侧颜时,就愣住了。 恋爱脑小白花(十) 那女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越过曹素珍,看到她后面站着的陆渔,眼神忽闪。 她下意识地很抬不起头,可转眼,她又挺起胸脯。 她为何要难为情?她陆渔胜也胜在命好罢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花,“这花好看,我剪两支回去插瓶。” 那白玉缸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朵花了,要是她再来迟一步,可能全部都要被人剪掉了。 “你可知道,这花是我娘的心爱之物?”曹素珍质问道。 她扬了扬眉,话语散漫,“这倒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花好看,想剪就剪了。” 陆渔就静静地站在后面,吴莹月装作不认识她,她也不会上去像老友一样找人家攀谈。 曹素珍气得眼睛发红,走近吴莹月,“把花交出来!” 吴莹月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花,“你想要啊?”她猛地将花往地上一砸,抬脚就踩了上去,鲜艳娇嫩的花朵,瞬间变成了花泥。 曹素珍性子好,但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盯着一眼地上被吴莹月踩烂的花,抬手就给了吴莹月一巴掌。 吴莹月被打得头一歪,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曹素珍啐了一口,回身对侯在一旁的丫鬟道:“去叫人来把她押回院子去,好生看守,等明天我娘空了,再让她发落。” 吴莹月笑了笑,突然转向陆渔,“表姐,你不救救我吗?” 这声表姐惊住了曹素珍,她讶异地回身看向陆渔。 这吴莹月是陆渔的表妹? “周妹妹,她是你表妹?” 陆渔以为吴莹月会一直装作不认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开口。 “以前是,她是我家的远方亲戚,四年前来投靠,我爹娘收留了她,但是前阵子,她做了一些事,我周家已经和她断绝了亲戚关系,现在她与我周家无关,曹姐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忌我。” “断绝关系,”吴莹月笑了笑,“你周家家大业大,当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一个小小孤女,又如何反抗呢。” “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不必我说出来撕破你最后一点脸皮。” 吴莹月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有话和你说。”她突然道。 陆渔拒绝,“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吴莹月盯着陆渔,姿态突然放得很低,“算是我求你了吧,就半刻钟,可以吗?” 陆渔犹豫片刻,也许这是契机也说不准。 “曹姐姐,可以让我和她单独待半刻钟吗?” 曹素珍虽然有气,但是也不会不给陆渔面子,当即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 等曹素珍带着丫鬟走了,陆渔走近两步,“说吧。” 吴莹月挑了个空台子坐了下来。 她沉默良久,才慢慢地开口。 “你看到我如今这样,一定很高兴吧。” 陆渔挑挑眉,高兴说不上来,乐见其成是当然的。 “我是被林筠骗来卖的。” 吴莹月语出惊人,陆渔着实惊讶到了。 “你也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将我骗到这里,卖给了曹府的老爷。你也看到,曹老爷的女儿都比我大。连姨娘都算不上,顶多是个体面点的丫头,生杀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陆渔沉默,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林筠真是丧心病狂啊,她原本以为他有多爱吴莹月,没想到会吴莹月也能做出这种事,衣冠禽兽都不足以形容他。 “我不求你救我出去,如今我这个样子,也无处可去了。”吴莹月淡淡地自嘲,随即脸上划过怨毒,“可林筠害我至此,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曾好羡慕你啊,家世好,有疼爱的父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还落得这个下场。你知道吗?当初林筠告诉过我,他并不是真心想娶你,只是他考试太耗费银子了,周家能解决他这个问题。他承诺过要娶我。” 吴莹月说着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周家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周家,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吴莹月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看着这样的吴莹月,陆渔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怨愤在一丝一丝地消散,似乎原主在开始释怀。 “明天就是白马书院的讲堂,你能想办法带我去吗?”吴莹月看着陆渔,问道。 陆渔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办法,你现在毕竟不是自由之身。” 吴莹月也没有失望,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 again,求收藏呀~这篇故事我已经写完啦~ 恋爱脑小白花(十一) 曹素珍就在暖房外面等候,等陆渔出来,她迎上来,“说好了?” 陆渔点点头。 曹素珍到底顾及周家,犹豫片刻才道:“先前并不知道吴姑娘和周家的关系…” 陆渔打断她,“曹姐姐不必多虑,如今我周家跟她真的没有关系了,曹姐姐要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我是不管的。” 曹素珍点点头,心知她说的不是假话,放下心来,说起了别的。 从曹家回来,陆渔一直不自觉地回想吴莹月决绝的表情来。 她要做什么? 晚间,陆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无法入睡。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契机应该已经到来了,兴许她离任务完成不远了。 她坐起身,叫了声浣衣。 “姑娘。”浣衣披着外套进来,点亮了房内的蜡烛。 “怎么了,姑娘?” 陆渔吩咐道:“你去和马房的人说,明日清早备好马车。” “备车?”浣衣愣怔片刻才应下了。 等浣衣走了,陆渔躺下来。 在睁眼已经是清晨,她洗漱完毕,匆匆用了几块糕点,就上了马车。 马车在一处巷口停下,她静静地等着。 半盏茶后,一个身影匆匆从后门跑了出来。她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巷口,微微一怔。正犹豫不决,车帘处探出人脸来,对她说:“上车。” 吴莹月看到陆渔,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再迟疑,奔将过来,上了马车。 两人相对而坐,吴莹月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渔。 “双儿,你不怪我吗?” 陆渔脸色平静,“怪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怪你浪费我时间。” “谢谢你肯帮我。” 陆渔侧过脸,“不必谢我,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吴莹月昨日将花踩碎,曹夫人本气得要将她发卖,是曹老爷还新鲜呢,死活不肯,她才逃过一劫。 但是这曹家,她不会回来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白马书院方向驶去。 今天路上十分拥挤,马车几乎是排着队上了山。驶到白马书院大门前,都已经日上梢头了。 往来的都是读书人,几乎都是男子,很少见到女子。 陆渔从车帘缝隙间看出去,问吴莹月,“你打算怎么办?” 吴莹月惨淡地笑了笑,没说话,只道了声谢就下车去了。 浣衣憋了一路,她不明白姑娘和吴姑娘这是在做啥,但主子的事,她也不敢发问,只得在一旁憋着。 陆渔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下了马车。 白马书院大门有人把守,进去的人非持着请帖不可。 林筠卖了吴莹月,拿到了银子,那么他一定拿到了请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进去了。陆渔静静地立在马车旁,看着那些陌生的读书人,一个一个排着队,进了书院去,没有看到林筠。 “这不是…周姑娘吗?”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 陆渔转头看去,是秦阙,旁边还站着那日在后山碰到的男子。两人一样的玉树临风,只是那个男子看起来沉稳很多。 陆渔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了。 “怎么,姑娘也是来听讲学的?”秦阙问道。 陆渔摇摇头。 秦阙笑道:“想来也不是。那么姑娘可是要进书院去?”他看了身旁的甫良一眼。 她又不是读书人,今日却出现在这里,只怕多半是为了她前面的未婚夫林筠了。 甫良也知道。 吴莹月还站在一旁等林筠出现。 陆渔点点头,“秦公子可以帮忙吗?” 秦阙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不过秦某不干亏本的生意,卖给林公子的请帖是一百两,姑娘的话,就收五十两吧。” 他只是试探一下,林筠的银子到底是不是陆渔给的。 陆渔也不是非要进去不可,“这样的话就算了,我又不是读书人,这五十两花得不值。” 他们讲话的声音传到吴莹月耳中,她连忙奔将过来。 “公子是说五十两就可以进去是吗?我出五十两,公子带我进去吧。” 秦阙并不认识吴莹月,他说的五十两也只是逗一下陆渔,并不是真的要收她银子,当下就要拒绝,没想到陆渔帮腔道:“帮我是帮,帮吴姑娘也是帮,秦公子行个方便如何?” 听陆渔这样说,显然是认识这个女子的。秦阙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吧。不过周姑娘真的不进去了吗?” 陆渔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花银子进去做什么。 “ 我不收你银子。”站在秦阙身边的甫良突然说话,“你扮成我的侍女,一道进去就行了。” 陆渔本想谢绝,秦阙却没给她机会,“快走,一会儿院副亲自来守了,谁也进不去了。” 陆渔只得跟着几人一道进了书院,因有两个女子,还惹来旁人侧目。 恋爱脑小白花(十二) 林筠果然一早就进了书院了,几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正坐在第一排的蒲团上。 几人挑了各式的位置坐下。 又等了半个时辰,空地上摆的蒲团都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也到了开讲的时间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上事先布置好的椅子坐定,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场上登时就鸦雀无声了。 他喝了口茶润喉就开始讲学。 陆渔是听不懂的,周围的读书人却听得如痴如醉。 甫良坐在她身侧,突然凑过来,带着微笑,“姑娘可不知,多少学子为了能听这一堂课,绞尽脑汁都没办法,姑娘坐在这,却在打瞌睡。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可不得捶足顿胸,痛骂姑娘不知珍惜了。” 陆渔轻声道:“有所需才珍贵,这对我来说,半点用处没有,我如何会珍惜?” “那么姑娘为何要进来?” 陆渔顿了顿,“自然有我的道理。” 一个时辰后,讲学终于完了。轮到学子向董大学士提问。 这个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董学士指哪个,哪个就可以起身提问。 吴莹月每次都举手。 终于董大学士注意到场上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还将手举得很高。 他不是个认死规矩的老学究,他点了那个女子。 “那位小姑娘,你有什么要问的?” 吴莹月站起身来。 场上所有眼睛都朝她转过来。看到真是一名女子,众人脸色精彩纷呈。 吴莹月的目光扫向其中一人,他在看到她是,脸上先是惊愕,随即换上惊恐。 她怎么会来? “我想请教先生,什么是仁,什么是义,不仁不义之人是否配读圣贤书,受圣人教化?”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仁是信义之根本,不成仁无以立…圣人有教无类,不仁不义之人,更该受圣人教化。” 吴莹月耐着性子听完,听到最后,深感失望,她指了指林筠,“原来圣人要教化这类不仁不义之人,我还以为圣人教化有多注重德行,却让这种人进了圣人学堂,玷污圣贤之书!” 陆渔注意到吴莹月失望的神色上闪过疯狂,心里顿觉不好。 吴莹月那番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都盯向林筠。很多人都认得林筠,听这个姑娘说他是不仁不义之人,都心生疑惑。 吴莹月朝林筠那边走去,边走边大声道:“我和林筠早年一见钟情,他却和我寄住的周老爷家的姑娘定了亲。当时还告诉我,要我等待,他只是为了周家的钱财才和周姑娘定亲,等他中了进士,就把亲事退了,来娶我。” 场上想起一片嘘声。 秦阙和甫良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渔。 陆渔微皱着眉头,看着吴莹月,她感觉到吴莹月有些不太正常。 “前段时间,我和他暗下见面被周老爷发现了,周姑娘和他退了亲,也把我赶了出来。我无处可去,想去投靠林筠,但是林筠顾及名声不肯收留我。我只得在城里找了间破房子住下。前几日,林筠突然找到我,说帮我找到了更好的房子。我信他,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可没想到,他是将我卖给了曹家老爷做小妾!” 吴莹月已经走到林筠身边,她脸上挂着怪异地笑容,“那曹家老爷比我爹还大,我却因为林筠不得已委身做了他的小妾。你们今天拿到的帖子,林筠也有一张,那是卖了我,拿到的脏银买到的!” 林筠再也坐不住,他腾地站起身,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吴莹月,“你休要胡说,我不认得你!” 吴莹月冷笑一声,“不认得?你真不认得我就好了,我还有我大好的人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希望,行尸走肉地活着!这些都是你害的,你凭什么活得好好的,还能衣冠楚楚地装成人样在这里坐着听讲学!你凭什么!”说到最后三个字,吴莹月的脸色已经变得疯狂,她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柄刀。 陆渔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不对劲了,她急忙喊了一声,“快拉住她!” 可惜晚了,人在疯狂之下,潜能都被激发出来。吴莹月手里的刀,不偏不倚,狠狠地刺进了林筠的胸膛。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可也不是上去救人,而是慌不迭地离开蒲团,生怕吴莹月会发狂地来杀他们。 林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吴莹月。 “你…” 吴莹月握刀的手青筋突起,林筠气绝倒地,她突然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林筠瞪大了眼睛,就倒在她身边。 书院的护卫很快赶了过来,董大学士也下了抬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变故的发生,却没能阻止。 “小姑娘,你这…何苦为了这样一个人,葬送了自己呢?” 吴莹月只是呆呆地坐着,没理会他。 陆渔也赶了过来,看着地上的林筠,她也愣怔了片刻。 心里浮起难过,极淡极淡。 吴莹月抬手抚上林筠的脸,很珍惜地细细地抚过。她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笑,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 “筠哥…”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陆渔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她心里叹息,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傻女人。希望下一个任务可别是她。 吴莹月死了。她似乎才是以爱为食的女子。 “宿主任务失败,将进行下一个任务。”机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陆渔将头靠在车壁上,心跳越来越慢,直至全无。 ※※※※※※※※※※※※※※※※※※※※ 这个小故事完结啦~今天在修文,加了一个系统。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前三章,其实剧情都没怎么变,后面的故事也会加人系统 嫡姐抢我夫婿(一) 睁开眼睛,陆渔就发现环境已经变了。 她所在的地方明显是一间新房,大红帐幔、地毯,龙凤烛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再低头看自己,一身大红嫁衣。明显是新婚之夜。 陆渔闭上眼睛。原主的一生走马观花般从她脑海里闪过。 原主名柳清越。是户部侍郎柳平章的嫡长女。她有个嫡亲的妹妹柳清和。 姐妹俩骨肉同胞,本应该相亲相爱的,却狗血地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也就是柳清越现在嫁的男人安易旻。 安家家主不过是五品的员外郎,但安易旻却十分出色,是京中青年男子中的翘楚之才。柳家也正是看中了安易旻的才华,才会不计较安家的门第,将大女儿许配给安易旻。 坏就坏在,两家结亲以后,安易旻来柳家拜见长辈,和二妹柳清和一见钟情。可这是安家和柳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而且柳清越也已经对安易旻情根深种,所以不管柳清和和安易旻怎么和家里人闹,这门亲事最后还是没退,柳清越顺利地嫁进了安家。 因为柳清越一心痴恋,安易旻才错失了自己的所爱,如何不会将怨恨柳清越?柳清越在安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安家夫人不是什么善茬。而柳清越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一再忍让,吃了不少苦头。 柳家父母担心二女儿痴心不改,在大女儿出嫁没多久,就给她定了亲事。 柳清和绝食自杀都闹了,最后还是乖乖地嫁了。 即使成亲了,安易旻还是一心念着心爱之人。偶然之下,他收到了一封书信,得知柳清和在夫家过得极不好,她那个夫君喝醉了经常打他。 安易旻看到这封信,真是心也要碎了。 有心之下,两人恢复了联系。不过都是私下的。 恰好这时候,柳清越怀孕了。柳清和这两年过得不好,一直将自己的悲剧归咎于长姐,要不是她当初夺人所爱,她又怎么会嫁给别人,日子还遭成这个样子? 柳清和得了柳清越怀孕的消息后不得了,她甚至以上吊自尽来威胁安易旻。安易旻满心满眼都是她,她不高兴了,安易旻如何能高兴。 柳清越怀孕了,这也好办。他暗中吩咐了心腹给柳清越下药,果然,不久之后,胎儿掉了。 柳清越深受打击,安易旻又对她没有好脸色,安夫人更是话里话外都在怪她没保护好自己的乖孙子。 柳清越遭受多重打击,心情郁郁,终于病倒了。 说来也巧,柳清和嫁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就突然死了。柳清和一夜之间成为了寡妇。 柳清越的病也越发不好了,在安易旻的强烈提议下,柳清和来了安府照料嫡姐。 柳清越病得越来越重,而那两人也越来越放肆,有时候甚至在柳清越面前也毫不避讳的卿卿我我。柳清越又恨又怒,可是毫无办法。 到了这时候,柳清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惜她已经病入膏肓,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柳清越弥留之际,柳清和站在她床前,高高在上又得意洋洋。 “姐姐,你早前破坏我和安郎,可惜这安夫人的名头你守不住,你就要死了。等你一死,我还是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她俯身,怨毒地盯着柳清越,“你知道吗?你那个孽种,是安郎亲自安排打掉的,哈哈哈哈…” 在柳清和得意的笑声中,柳清越死了。眼睛瞪得溜圆。而柳清和果然顺利地嫁给了安易旻,两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一生,还生了几个孩子。 【当前任务,做好安家媳妇,全心全意伺候安易旻,消除和嫡妹之间的隔阂并接纳她。用爱去感动安易旻,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刚阅读完柳清越的生平,系统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真应该找个吴莹月那样的女人来玩这个游戏,我只会虐渣打脸,让我去爱一个渣男,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如果你这一生一次为爱付出都没有,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本系统可以让你的人生变得完整。】 【少说废话,这种无脑爱情不配写上我的人生。】 正这时,门‘砰’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门扇撞上两边的木墙,纸窗户漱漱地抖,蜡烛都被这突然刮来的风吹得闪了几闪。 一身酒气的安易旻站在门外,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坐在床上的女人。 一步一步的,他踏着沉沉的步伐进了房,反手将门用力关上。 换了芯子的陆渔睁开眼睛,看着逼近的安易旻,她不动声色。 【上去给安易旻宽衣,从现在开始你要学着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闭嘴!我字典里没有贤良淑德这个词,再说,他配吗?】 “你现在满意了?”安易旻心情郁郁,就想大醉一场,敬酒的都来者不拒。可惜越想醉就越醉不了,他最终还是得来这里。 陆渔看着他,不说话。 安易旻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烦躁。如今他娶了她姐姐,今生今世也不可能与她再续前缘。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为何当初不再反对得强烈点,说不定现在他娶的就是她,而不是他姐姐。 陆渔不理会喝多了的安易旻,头上沉沉的头面压得她脖子有些酸疼。 她起身走向梳妆台,对着黄铜镜,缓慢地解着头上的饰品。 “你以为你死皮赖脸地嫁给我,成了安家的少夫人了,我就会喜欢你吗?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我爱的永远只有清和一个人!”提到这个名字,安易旻心一阵抽疼,他曾经数次跟柳清越表达过他喜欢的是柳清和,请她和柳家长辈说清楚,可这个该死的柳清越非他不嫁,她不肯退亲,柳家双亲自然都由着她,柳家不提退亲,他安家又怎么敢退亲。 他话音刚落,陆渔顺手抓起梳妆台上一只玉镯,狠狠地朝他砸来。安易旻喝多了酒,反应迟缓,无法避开,镯子狠狠地砸在他胸口上,又掉落在地,很清脆地一声响,断成了几节。 “说够了没,说够了就滚出去!”陆渔冷冷道。她眉毛纤细,素日是温和的模样,一旦发怒,眉宇微微拧起,就显得十分凌厉。 胸口传来钝钝的痛,安易旻迟缓了片刻,才发应过来他被陆渔砸了。 “你!你!”安易旻伸手颤巍巍地指着陆渔,“你竟然敢动手!” 陆渔眉头拧得更紧,一字一句非常清晰明了,“我说,叫你滚出去!” “你,你真是个泼妇,我要休妻!”安易旻这会儿脑子似乎被气清明了,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没有了半点醉意。 陆渔霍地站起身来,吓得安易旻朝后退了一步。她方才才砸了他,保不齐现在要做什么。 然而陆渔没有朝他走来,而是去了隔间里,翻东西的动静随即传来。 不多时,陆渔拿着文房四宝出来,寒气凛凛地将东西往方桌上一放,指着笔墨纸砚,看向安易旻。 “好啊,那么你现在就写和离书!” 【警告!警告!严重偏离设定,请宿主冷静,现在立马跟安易旻道歉!祈求他的原谅!】 【不想挨骂就闭嘴!有本事你就电我,你也只有这点手段。】陆渔冷笑。 【本系统也是为了你好,安易旻这样优秀的男子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珍惜,人间自有真情在,你何必活得那样孤独?】系统开始打感情牌,苦苦劝导。 【我脑子清醒得很,知道什么才是真情。这种人渣也配被爱?】 安易旻没想到她竟然会真的去拿笔墨纸砚,一时愣在原地。 ※※※※※※※※※※※※※※※※※※※※ 可能不该分享私事。之所以会写这篇文,是因为我遇到了渣男,伤透了心...迷途知返吧。祝愿所有的小天使,都不要碰到这种事。当然,如果不幸碰到了,经历过后会更加坚强~ 系统会怎么说啊?我绞尽脑汁了,大家集思广益,我采纳~ 动动小手,收藏点点哦~ 感谢驴你小天使的地雷~ 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可以灌灌呀~小文文才能茁壮成长。 嫡姐抢我夫婿(二) “写啊,你怎么不写!写了我立马走人,你爱娶谁就娶谁,从此两不相干!”陆渔寒声催促他。 安易旻咽了口唾沫,他从来没见过陆渔这种态度对他,她对他从来都是爱慕而娇羞的。 陆渔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水到进了砚池里,捏着墨条用力地研墨。 她侧脸紧绷,透着一股冰冷。 不似作伪,她似乎真的想让他写和离书。 安易旻有些慌了,心里却又道声音在狂喊。 “写吧,休了她,你就能娶心上人了。” 但是理智又在阻止安易旻,不可能了,不管他写不写和离书,今生今世,他不可能娶她了。 而且柳家是他安家得罪不起的人家,不然他何至于委屈自己娶陆渔,这个他不爱的女人! 他今天敢写这个和离书,明天估计柳家就能找个理由让他安家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陆渔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都已经违背自己的心意娶了她了,她称心如意地嫁进了安家,竟然还敢这般任性,当他安易旻真的是软柿子好捏吗? 安易旻正被陆渔的举动刺激得受不了,这时得了消息的安夫人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 听到安夫人的声音,安易旻松了口气。他娶了陆渔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休了陆渔只会更糟。 陆渔有两个陪嫁丫头,一个陪嫁嬷嬷。嬷嬷姓李,她冷笑着回话,“安姑爷不满意我们姑娘,正闹着要休妻呢。” 陆渔研墨的动作没停,她冷淡地开口,“安公子说他不喜欢我,心另有所属,我也成全他,就让安公子送我一封和离书,从此男娶女嫁,再不相干。” 安夫人一听这话,简直要晕过去。她是官宦人家出身,女德二字时常挂在嘴上,像陆渔这样毫不遮掩地能说出合离二字,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是娶了什么一房媳妇啊,新婚之夜闹着要和离! 心中顿生恶感,可也知道这尊大佛,暂时动不得。而且一听是自家儿子新婚之夜就跟人家说要休妻,这说出去站不住理,柳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旻儿喝多了,你跟他计价什么,听娘的,别提这些不吉利的话,小两口过日子,要和和美美的才好。新婚之夜,闹这些不愉快做什么。” 陆渔抬头看向这个安夫人乔氏,她穿着一身玫红绣福字纹的褂子,穿得十分富贵。她脸有些瘦,颧骨微微凸起,光看面相都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事实也确实是,这位安夫人前世为了过足世家夫人的瘾,摆足了婆母的谱。 【你要侍奉公婆,做一个好媳妇…】系统又开始逼逼叨。 可惜陆渔理也不理它。 自家儿子喜欢的是柳家二姑娘,这个乔氏知道。安易旻也因为这个闹过很多次,最后为家族着想,还是娶了柳家大姑娘。 这陆渔如今得偿所愿,也该知足了吧!不知道是在闹什么! “旻儿是喝多了,你大家族出身,凡事该有个度量才是,怎么还计较上了。这大喜的日子,要是传出去,于你名声也不好听!”乔氏理直气壮地让陆渔息事宁人。 “安公子在新婚之夜跟我说心有所属,叫嚷着要休妻,到头来还得我承担后果?我是大家族出身,我就活该受这种窝囊气?难道这就是安夫人小家族的强盗道理?”陆渔冷笑连连,吐出来的词句,有些扎人心。 “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是不想嫁,你早几日为何不提,现在都已经嫁到我安家来了,才出幺蛾子?”安易旻终于忍不住,他揽着乔氏往外走,“娘,你先回去休息,这事儿子会处理。” 陆渔微笑,“是,我现在是嫁到你安家来了,但是那样你就觉得我可以任凭你们揉搓,就大可试试看。” 她说这话时,神色带着睥睨的高贵和不屑,刺得安易旻眼睛生疼。 “碧环,李妈,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碧环是陆渔的陪嫁丫鬟。 碧环对陆渔忠心耿耿,姑娘说什么就什么,况且刚才她可是将安易旻说的休妻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当下就真的去开始收拾东西。 这阵势唬了乔氏一跳,她意识到陆渔是来真的。这种大家出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门小姐,脾气最是任性,可别真的让人收拾东西走了。这笑话传出去就闹大了。 她连忙冲身旁的嬷嬷使眼色,让她去拦住碧环。 狠狠地将怒气压下去,乔氏耐着性子轻言细语地劝,“新婚之夜,纵然旻儿有些不对,他喝多了,你谅解一下吧。以后日子还长呢。” 陆渔看了她一眼,“安夫人这话可说得真有意思,若是换了安家的姑娘在新婚之夜这样被人对待,不知你还能不能这样宽容地说出谅解二字。” 乔氏有些讪讪,虽然舍不得儿子受委屈,但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行。 “旻儿,今天是你不对,还不快给清越道歉?” 安易旻看着陆渔的眼神里能喷出火来,他忍了又忍,才将怒火压下,以后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时间让这个女人后悔! 他不服气地拱拱手,“对不住了。” 陆渔笑,“安公子真是心高气傲得紧呢,这个歉道得好像是我的不是。” 简直是得寸进尺! 安易旻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别要欺人太甚了!” 陆渔眉头微挑,“相看两相厌,何必呢。安公子还是送我一纸和离书,大家清净!” 陆渔看着安易旻气得浑身发抖,眼看着要被激得去写和离书了,一道怒吼插了进来。 “逆子!你还不认错!” 安佑宏得知消息后,气冲冲地赶来。安易旻曾经因为娶亲的事跟家里闹过无数回,新婚之夜闹出这样的动静,安佑宏想也没想,先打安易旻五十大板。 “我没错!”安易旻气得三尸神暴跳,哪里肯认错,梗着脖子吼完,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 感谢支持~ 嫡姐抢我夫婿(三) 老爷!”乔氏吓了一跳,接着就心疼得不行,“你怎么能打孩子,这大喜日子…” 安易旻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他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安佑宏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陆渔,他目光中闪过不满意,娶妻娶贤,这个陆渔才刚进门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以后怕会家宅不宁。 只是碍着柳家的权势,他不能吭声,还反过来安抚陆渔。 “清越,我已经教训了这个逆子,听爹的,今天就这样算了。” 陆渔也知道想要这样轻松地要到和离书是不可能的,眼见着安易旻被打,她心气稍顺,打蛇随棍下。 “自然安老爷肯做主,我自然是听安老爷的。” 安佑宏听了这个称呼,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说,转头欲走,又见乔氏还杵在一旁,斥道:“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安佑宏正在气头上,乔氏哪里敢有个不字,叮嘱了安易旻两句,心里着实放心不下,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安佑宏那一巴掌是实打实的,安易旻半边脸都红了。 他看着陆渔,眼神森然。 “你如意了?” 他脸颊慢慢地肿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可笑。 陆渔懒得理他。 “只要你在一天,我绝不会踏进这个门槛!”安易旻撂下狠话,大步走了。 他前脚才踏出们,后脚陆渔就吩咐碧环,“栓门。” 李妈挨过来,轻声道:“姑娘今晚上冲动了些。以后你要在安家生活一辈子的,今天将人都得罪完了,即使有娘家撑腰,日子还是和顺些过着才舒服。” 李妈是真心实意地劝,毕竟是陆渔非安易旻不嫁,如今闹得这样僵,只怕安易旻以后不会善待她。 “李妈放心,我有分寸的。” 安易旻在书房蜷缩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溜得不见人影。 安佑宏夫妇早早地起了,坐在厅堂等着新人来敬茶。但是左等右等,日头上三竿了,还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因想着喝了敬茶再一同用早点,两人早已饿得发昏。 到底安夫人沉不住气了,埋怨道:“敬茶都让公婆等着,这就是大家闺秀的规矩吗?派个人去看看,难不成是还没起床?” 又等了一会儿,陆渔才姗姗来迟。 她前脚刚踏进厅堂门槛,乔氏的不满意的声音就跟过来了。 “清越是大家闺秀,应该更有大家闺秀的教养才是,怎么敬茶还让公婆等这么久?这就是柳家的规矩?” 陆渔听了,心里好笑。这乔氏出身不高,好像特别不待见簪缨世家,说教总要讽刺地带上一句‘大家族的规矩’。 陆渔淡淡地解释,“昨晚上大爷一夜未归,我想着今早上毕竟是要敬茶的,大爷应该要去接我,早早地就起来等了,可左等右等,还是没看到大爷的身影,怕夫人你们等急了,就先过来了。” 陆渔就是算准了安易旻不可能去接她,早上起来,慢慢地用了早膳,看着日头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过来。 乔氏一听,新婚之夜,安易旻竟然一夜未归。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安佑宏,果然已经看到他脸色沉下来了。 “来人,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找来!”他将茶几拍得震天响。 又等了几刻,去找安易旻的下人战战兢兢地来回话。 “什么!天不亮就出府了?去找!非要将人给我绑回来!”安佑宏更加生气,安易旻这分明是故意的! 乔氏赶忙劝道:“老爷,这事闹大了,也难看,等旻儿回来再好好说他吧。” 安佑宏脸色几变,乔氏这话没说话,这事要是传出去,不仅仅对柳家,对他安家的名声更不好。别人会笑话他安家没有家规,他安佑宏教子无方! 几个深呼吸,安佑宏压下了怒火,温和地对陆渔道:“清越啊,旻儿实在是玩心太大了,他刚成亲,还不适应,等以后慢慢地经历事情,就好了。” 乔氏也苦口婆心道:“你也别觉得委屈,旻儿这孩子知道轻重的,等他回来,给你赔罪。” 陆渔笑得无所谓,“我自然不会觉得委屈。” 乔氏稍感欣慰,从昨晚上看,这个陆渔是个蛮横的,要是不依闹将起来,最后难看的还是安府。 “来人,送敬茶上来。”她吩咐一声。 很快就有丫头将装着茶杯的托盘呈到陆渔面前。 陆渔不接。 原身也经历过这一遭,安易旻新婚之夜没回新房,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人影。原主委委屈屈地独自敬了茶,以至于到最后她失势时,别人都背后骂她不是正经奶奶,安易旻可没跟她一起敬过茶,算什么夫妻? 她带着微笑,十分和气道:“夫人总是将大家族的规矩挂在嘴上,我们大家族的规矩是,敬茶得夫妻同敬,没听说过女方单独敬茶的。不知道夫人习惯的小家族的规矩可是这般?” 乔氏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就僵在脸上,安佑宏也不自在地轻咳。 这规矩不管大家族小家族都一样,陆渔没说错。 “可旻儿不在…”乔氏讷讷道。 陆渔笑得更加和气了。 “这其实也好办,一时半会我猜想大爷不会回来了,要么这茶先就不敬了,或者,就如拜堂成亲,男方不在时,就可用公鸡代替,若是夫人一定要喝这杯敬茶,也可让下人捉只公鸡来,也是一样的。” 乔氏听了这话,差点当场就骂出来。 拜堂成亲用公鸡替代是没办法的事,要么是男方死了,要么是男方是个病秧子起不来床,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她陆渔提这个建议是安的什么心,她儿子好端端的呢。再说,从来没听说过用公鸡代替敬茶的,要是传出去,她安家还要脸不要?儿子好端端的,用公鸡敬茶? 乔氏脸登时黑如锅底。 ※※※※※※※※※※※※※※※※※※※※ 感谢 驴你栎杨两位小天使的雷雷、感谢金针菇右袋儿小天使的营养液~ 嫡姐抢我夫婿(四) 安佑宏听了也是脸色不大好看。偏陆渔没事人似的,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不妥。 “我看不行。”安佑宏沉沉发话。 陆渔也无所谓,笑道:“既然这个法子行不通,就只能等大爷回来了,再一道敬茶了。” 安易旻肯乖乖地敬茶才怪了。 乔氏心里也清楚,本来陆渔乖乖地敬了茶,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谁知道陆渔不肯轻易将事情揭过去。 且两人只得安易旻这一个儿子,没喝到儿子的敬茶,心里到底不大痛快,也就勉为其难地应了。 两人本来想留两口子用饭,这会儿只有陆渔一人,见到她也觉得闹心,就将人打发走了。 陆渔气定神闲地回了屋。 “将安易旻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扔出去,这房间太小了,光我自己的还不够放呢。” 安易旻终于在回门前一晚回来了,他刚回府就被安佑宏叫去教训了一顿,要不是乔氏死命拉着,一顿揍是免不了的,即使这样,安佑宏还是勒令他回门回来就去宗祠好好跪着。 原书那会儿不是这样,原身心疼安易旻,一句错话都不肯说,反而还说他的好话,原身都没什么好说的了,作为父母的,当然也就是骂几句就完了。 然而现在不一样,茶没敬,陆渔至今不肯改口,一直老爷夫人地叫着。 乔氏气得狠了,却也毫无办法。 挨了一顿训斥,安易旻揣着满怀地怒火,刚回到书房,就发现书房多了不少东西,定睛一看,全是自己原先放在主屋里的东西。 叫来问话的丫鬟回答得磕磕绊绊。 “是…奶奶,叫人扔出来的…管家让人先抬到大爷书房来。” “扔?”安易旻霍地坐起来,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如今被雀占鸠巢不说,自己东西还被扔了出来。 小丫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仿佛又没错,这些东西确实是奶奶陪嫁的丫鬟扔到熹风院外面的啊。她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了。 安易旻气得连连冷笑,连道了两声好。 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要不是…要不是他想去见她一面,他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的。 思及此,他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如今,还有资格再去见她吗? 陆渔并不知道安易旻回来的消息,第二天看到他站在马车下,眉头轻轻一挑,也不惊讶。 安易旻等了她很久,见她挑眉,不知道怎的,心里竟有些发虚。 他没在看她,转身先上了马车去。 陆渔稍一犹豫,也跟着上去了。 她不是原主,不会对安易旻有什么情绪。爱憎皆无。不过她占着原主的身体,原主残留的情绪,偶尔会影响到她。 安易旻背靠厢壁,闭目养神,并不理会她。陆渔对他也没话可讲,车厢里的气氛稍显沉寂。 “你如今嫁进了安家,柳家毕竟是娘家。到了柳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心里有数。” 快到目的地,安易旻突然出声。 “我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大爷教我怎么说话。”陆渔十分不客气,将安易旻气了个仰倒。 “随便你。”安易旻气恼不堪。 陆渔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陆渔是柳家的嫡长女,素来就更受疼爱一些,今日回门,对柳家来说意义非凡。 陆渔并没有选择告状或者什么。这条路是陆渔自己选择的,当初她一意孤行要嫁给安易旻的时候,柳母就不太同意,是原主又哭又闹,伤了父母心,才求来的。如今刚嫁去几天就回家哭诉的话,柳家已经是娘家,就算帮忙也有限,还平白让父母担心。 这是陆渔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柳母郑氏问她在安家过得怎么样时,她只说一切都好。 “娘以前就跟你说过…”安易旻跟林清和生情的是,柳家双亲都知道,这也是当初为何柳家双亲不愿意陆渔嫁给安易旻。只可惜当时陆渔被情下了降头,宁可死也要嫁给他。绝食几日抗争,终于将这亲事保全了。 想到如今陆渔已经嫁了过去,晦气的话郑氏都吞咽了下去。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初林清和也是闹得不可开交,可这亲事一开始就是林清越看上了安易旻才去安家议的,林清和明知道安易旻和自己亲姐姐定了亲,还跟他纠缠不清,让郑氏伤透了心。 “你妹妹如今也到了年纪了,你也嫁了人,也要开始给她相看起来了。” 柳清和因为安易旻,早已和陆渔闹得水火不容。陆渔恨柳清和横插一脚,柳清和恨陆渔不肯退出成全,如今尘埃已定,两姐妹不能一直这样僵着。 柳清和虽然是原主痛恨的人,可也是血亲,当初柳清和丈夫死了,陆渔念着姐妹之情,即使直到丈夫和她可能会旧情复燃,还是同意将她接到府上照顾。 可柳清和半点都不念情,原主早已寒透了心。 如今芯子换成了陆渔,她自然更加不可能对柳清和有什么姐妹之情。 她笑道:“妹妹确实也到了年纪了,不知娘看上了哪家公子?” 郑氏听她肯接话茬,喜不自禁,“是府西赵家,也是嫡出,年纪轻轻却十分沉稳有才干。” 陆渔忽略了系统在她脑海中狂吼让她阻止的话,点头,“倒是个好人家。”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声娇叱。 “陆渔你安的什么心?你抢走旻哥哥不算,还想把我嫁出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姐姐,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话音还未落,门帘猛地被人从外面揭开,柳清和虎虎生风地从外面冲进来,到了柳清和跟前,不由分说,扬手就想扇上去。 只是她这一巴掌没扇下去,陆渔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就一巴掌掴了回去。 这一巴掌打得毫不手软。 柳清和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扇得站立不稳,扑倒在一旁的锦榻上。 她捂着脸,惊怒地看向陆渔,“柳清越,你竟然敢打我!” 陆渔缓慢地朝她走去。 “不说是亲姐姐,就算是别的姑娘,你在明知道人家未婚夫已有婚约在身,就不该再去和他有什么牵扯。你还认为是我抢了你的亲事?你怎么不想想,你认识安易旻的时候,他早已和我定下了婚约。退一万步说,你我嫡亲姐妹,从小相亲无间,嫡亲的血源不及一个男人,你甚至以下犯上,想对长姐出手,你无孝无悌,无规无矩,这一巴掌,是作为长姐的给你的教训!” ※※※※※※※※※※※※※※※※※※※※ 感谢支持~记得收藏点点哦~ 嫡姐抢我夫婿(五) 柳清和被她骂得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尖声道:“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口口声声说着孝悌,可你呢,你友爱姐妹吗?我和旻哥哥那么相爱,你生生地拆散我们,你又算什么姐姐?” 这个柳清和已经头脑不清了,不说陆渔,郑氏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如今安易旻已经成为了她姐夫,她还口口声声地说她和安易旻相爱,已是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郑氏恨不得也甩她一耳光,将她打清醒过来。 她咬着牙齿,“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绣你的嫁衣,学好了规矩再出门!亲事自有父母做主,轮不到你插言,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父母偏爱柳清越,在他们不肯退了柳清越和安易旻的亲事时,柳清和就已经认定了。 她见母亲气得发抖,丝毫不爱怜她,她气得跳起来,冲着郑氏大吼。 “你们要逼死我才满意吗?你们敢给我定亲试试看,我立马死给你们看!” 陆渔冷笑连连,“好啊,你现在就死给我们看啊,只要你真敢去死,我保管将安夫人的位置让出给你!在人世做不了夫妻,到阴间也是一样的。” 柳清和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愣住。 郑氏被两人气得发昏,勒令奴仆将柳清和押回房间。 等柳清和哭闹的声音远去,陆渔才眉头微挑。柳清和不知道今天安易旻为了来见她,都愿意委屈自己陪同陆渔回门,可惜她这样一闹,注定是见不到心上人了。 郑氏看了陆渔一眼,“你知道你妹妹的性情,从小骄纵,大了也没改掉。你别放在心上,你既是嫁去了安家,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她心中大叹,当初依着柳清越让她嫁去了安家,也不知是好是坏。 柳清和今日这一闹,更让郑氏觉得,趁早将她嫁出去,她错付的心才收得回来。 要是柳清和知道她今天这一闹更加快了她嫁人,不知会气恼后悔成什么样。 柳清和被郑氏勒令学规矩,晚饭时也没能出来一起吃饭。 安易旻万分失望,就连应付柳家父兄都有些兴致缺缺。 郑氏的速度果然很快,次日就请了媒人去府西赵家提亲。 柳家是高门大户,柳太傅虽然致仕了,但是影响力还在,他桃李遍天下,京中很多高官都是他的学生。再加上柳平章是户部侍郎,手握实权,柳家的姑娘向来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不过赵家门第与柳家相当,这门亲事双方父母都比较满意,进展也很顺利,很快连八字也合了。 安易旻买通了柳家一个下人,给他提供消息。几乎在郑氏和柳家合八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气愤,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如今是她名义上的姐夫了,这是柳家的家事,轮不到他置喙。再者说,他心里对柳清和有愧,即使不甘愿她嫁人,可如今郎已娶,还是她的姐姐,他只能违背内心,希望她能觅到良人。 柳赵两家很快将亲事定下。 柳清和定亲这天,安易旻将自己关在钟楼上,喝了个酩酊大醉。 伺候的丫鬟连忙将消息报给乔氏。 乔氏本来已经歇下了,一听消息,不得了,当即就要去照顾儿子,被安佑宏一句话喝住了。 “如今他是成了家的人,自然有妻子照料他,两人生分了这么久,今天正是让两人好好相处的机会。你现在去了,还有清越什么事?你想早点抱上孙子,就老老实实地睡觉!” 说完也不等乔氏说话,就沉声吩咐了下去,“去禀报大奶奶。” 那丫鬟得了吩咐下去了。 乔氏却担心儿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担心陆渔照顾不好她儿子。可细想,直到今天,她连两人的敬茶都没喝上,生怕这事传出去,叫人看了笑话。 陆渔也早就歇了,听了浣衣传进来的话。她心里冷笑几声,门清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想翻个身继续睡,不予理会,想了想,还是坐起身,“伺候我穿衣,去看看。” 浣衣真性情,噘着嘴不高兴。对于自家姑娘和二姑娘之间的事,没有人比她这个贴身丫鬟更清楚了。二姑娘定了亲,夫人早些时候就差人送了信过来。大爷肯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才喝得酩酊大醉。 她为姑娘不值,不管以前如何,他不管心甘不甘愿,既然娶了姑娘,自然要担起责任来。可他却难忘前情,还因此喝得烂醉,完全不考虑姑娘会怎么想。 陆渔穿了衣裳,带着浣衣往钟楼去。 报信的小丫头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 上了钟楼,看到几个伺候的丫鬟远远地站在门外边,显然是安易旻不准她们进去伺候。看到陆渔来,明显都松了口气。 陆渔脸色如常,推开门。 一大股浓烈的酒味登时扑鼻而来,还夹杂着难闻的异味,十分冲鼻。 陆渔摸出手帕将口鼻掩住,这才往屋中看去,只见一身竹青色圆领袍的安易旻,正抱着一坛酒,半躺在地上,玉冠歪斜,头发散落几缕在肩头,形容十分狼狈,再没了平日端着的贵公子的派头。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看也不看,就将怀里的酒坛扔了过来,“给我滚!谁让你进来的?” 酒坛落在陆渔身旁,‘啪’地一声摔成碎片,里面的酒肆意流淌,沾湿了陆渔的鞋底。 浣衣都吓了一跳,陆渔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到脚步声没像前面那样匆忙出去,反而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安易旻抬起头,只看得到一片紫影朝他走过来,他醉得太厉害,连人脸都看不清了。 陆渔在安易旻面前蹲下,看了他几瞬后,冷不丁扬手用力地赏了安易旻两个耳光。 两声脆响,安易旻被打蒙了,浣衣也被吓了一跳。 见他还知道痛,看来是酒喝得还不够,陆渔转头吩咐浣衣,“再抱几坛酒来,大爷心里不痛快,让他多喝点。” “姑娘?”浣衣有些不明白。 陆渔摆手让她去拿。等浣衣抱了酒来,她接过来,将酒坛放在安易旻怀里,声音柔和,“快喝吧。” 安易旻醉得狠了,心里却还有个声音在呐喊,“喝吧,喝个痛快!”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酒,仰头就喝。 陆渔就带着微笑看着他喝。 终于,安易旻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板上,酒坛也抱不住了,从他怀里滑下来,剩下的大半坛酒,就哗哗地流了出来,安易旻整个人都泡在酒中。 “姑娘!”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浣衣吓坏了,生怕安易旻喝死。 “你去跟外面伺候的丫鬟说,大奶奶今晚上会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大爷,大爷让她们都回去休息。” 浣衣依言,将丫鬟们都叫散了。 浣衣回来,看到安易旻还在酒里泡着,看了陆渔一眼,提议到:“姑娘,我们把大爷扶到榻上去吧。” 正这时,安易旻有了动静,他诈尸般从地上撑起身子,眼睛醉到睁不开,一手捧着嘴,干呕了两声。 “大爷要吐!”浣衣急急忙就想去找个东西接着,被陆渔一把拉住。 “他要吐就吐,要你去伺候!” 浣衣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 “可…”可姑娘说了会照顾大爷的啊。 陆渔生怕安易旻会吐到自己身上,连忙站远了些。果然她刚离开,安易旻就忍不住吐了起来,他吐得止不住,又意识不清,污物多半都吐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一股难言的气味在屋中蔓延开来。陆渔嫌弃地捂紧了鼻子。 “我们去隔壁休息一晚。” 浣衣有些不放心,指了指安易旻,“万一大爷…” 陆渔冷笑,“放心,死不了。”祸害遗千年,安易旻最多是吃点苦罢了。 两人吹了灯,不管地上的安易旻,自去了旁边的空房歇了。 躺在不熟悉的被窝里,陆渔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安易旻泡在酒和自己吐的污物里的惨样,乐不可支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来的 13瓶; 谢谢支持哦!我会继续努力~ 嫡姐抢我夫婿(六) 安易旻是半夜醒来的。 他被冻醒的。现在虽然已经进入早夏了,半夜还是有些寒凉。他又泡在了酒和污物里,衣裳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冰一样。他坐起身,鼻遭萦绕的都是酒味和难闻的异味,差点将他熏吐。 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房间里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酒意尚存,站立有些不稳,摔了一跤,额角正好磕到桌沿上,疼得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伸手一摸,黏黏糊糊的,都是血。 “人呢!人都哪去了!”他又疼又怒,怒喝道。 陆渔睁开眼睛,是时候出场了。 浣衣也听到了动静,一咕噜从旁边的小榻上坐起身来,小声道:“姑娘,大爷好像醒了。” 陆渔嗯了一声,“我们过去吧。” 浣衣掌了灯,陆渔接了过来,走在前面。 她推开门,一股异味扑鼻而来,她掩住口鼻。 “大爷醒了?” 光亮渐渐将黑暗驱散,安易旻看清陆渔的脸。 “怎么是你?”话里是浓浓的嫌弃。 “大爷有所不知,昨晚上大爷喝多了,吩咐我将丫鬟都叫走了,我只好留下来照料大爷。” 安易旻低头看了看自己肮脏的一身,怀疑道:“你照顾我?”言下之意就是,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陆渔看到了他正在冒血的额头,心里苦苦地憋着笑,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可能是大爷实在不喜我近身,就连喝醉了也不喜,我刚走近些,大爷就要用酒坛砸我。你看。”陆渔纤手指了指门口的碎陶片。 安易旻浑身难受得紧,又脏又臭,额头还疼得要命,自己确实厌恶她,懒得和她多说,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也不需要你照顾…” 话还没说完,陆渔款款地福了福身,“我也知道大爷不喜我,既然大爷醒了,我也不必守在房间外面吹冷风了,这就回去休息了。” 说完,不等安易旻反应,掉头就走,浣衣也跟着主子,脚底生风,溜得飞快。 她们将光亮也带走了,房间登时又陷入黑暗。 安易旻本来是想让浣衣叫别的下人来,吩咐还没出口,人就已经走得不见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忍着难受,好不容易下了楼,又走了几个院落才碰到守夜的下人。 那丫鬟一边在前面给他带路,一边偷眼瞧他。 安易旻注意到她的眼神,眉头一皱,“怎么了?” 那丫头可能是个口直心快的,脆生生道:“大爷被人打了吗?” 安易旻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不小心磕的。” “可奴婢看,大爷脸好像被人打了,还有手掌印呢!” “手掌印?”安易旻疑惑。 那丫头点了点头。 安易旻顿时疑惑,谁敢打他?回到房间,对着镜子一看,果然,两边脸颊上红红的五指手印十分明显。 安易旻又脏又臭的样子,次日就传进了乔氏的耳朵里。她勃然大怒。 “你是怎么照顾旻儿的?竟然让他弄成了那副德行!你看看你,自从进门那天起,有尽过一天为人妻的本分吗?还将旻儿的东西都清理出来,你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是吧!” 见陆渔垂着头不言声,乔氏更加来气。陆渔进门多少天,她就憋了多少天的气。不,这口气应该说是从安易旻定亲的时候就憋下了。 当初安易旻闹着要退亲另娶柳家二姑娘的时候,做娘的哪能不心疼儿子,她内心是支持儿子的,只是柳家那边不肯,安佑宏又生怕这门姻亲泡了汤,不允许她去柳家说道。 如今这柳家大姑娘嫁进来,上不知孝顺公婆,下不知伺候丈夫,真是哪哪都不顺眼,看着就让人来气。还端着她柳家嫡出姑娘的架子,跟她拿乔。 乔氏目光闪烁,想起奴仆在耳边说的话来。 “您如今是婆婆,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您又没做那等恶婆婆,晚辈做得不好,当长辈的难道还不能说她两句吗?就是这个理!就算传到外面去,别人也不能说您半句不是!” “你看你嫁到安家来这么久,可曾给公婆倒过一杯茶?可曾给丈夫做过一双鞋?你还将旻儿的东西清理出来,不让他进屋?” “夫人,”陆渔平静地抬起头,“之所以将大爷的东西清理出来,是因为大爷说再也不会踏进我的院子,大爷那些都是用惯了的东西,我担心大爷用别的用不习惯,这才清理了出来,好拿去给他用。至于你责怪我昨晚上没照顾好大爷,着实是冤枉我了。大爷昨晚上说什么也不让我近身,也不让叫别的丫头,还叫我滚。我担心大爷,在钟楼走廊上候着,吹了半宿冷风,就是担心他出什么意外,还因此受了凉。没得夫人一句好话也就算了,夫人还如此错怪我,实在叫人心寒!”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她将一切原因都归咎于安易旻,叫乔氏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你…旻儿不过是一时说了气话,怎么你就那么当真,真的将他东西清理了,你将他的后路都堵死了,他怎么好意思回去?” 好半天,乔氏才找回了理,但是气焰明显弱了。 “有道是,君子一言九鼎,我一直以为大爷是君子,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呢。再说,夫人也知道这事是大爷的原因,怎么不去和大爷说理,反倒是来说我的不是?难道是因为大爷是您亲儿子,不忍心责骂,所以就来说我不是?” 陆渔寸步不让,将乔氏气了个仰倒。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这柳氏是要翻天啊! “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乔氏柳眉倒竖,猛地一拍榻桌,那气焰似乎要将陆渔吃下肚去。 “我只不过是在讲理罢了,如果夫人不想讲理,那就是我错了。”陆渔似乎在让步,话意可不是这样的。 “真是反了,反了!”乔氏气得胸口疼,别人家的儿媳都是老老实实地侍奉公婆,生怕行差踏错,战战兢兢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夫人消消气。”陆渔无辜地看着乔氏,“我昨晚上确实不该听大爷的话,真的不去管他,可是你可知道,昨晚上大爷喝醉了,还念叨些什么话?” “昨天是我二妹定亲的日子。” 乔氏心头一跳。 “大爷昨晚上说他对不起我二妹,一边哭一边说他当初不该娶我,不然二妹现在也不会嫁给旁人了。” 陆渔这话不亚于霹雳在乔氏耳边炸响。 她以为安易旻成了亲就会收心了,谁知道竟然还对柳二姑娘念念不忘,还因为这个喝得酩酊大醉,还让陆渔听见了那些话! 她顿时就讪讪的,面露尴尬。 “这个,清越啊,喝醉的人说的话不可信,旻儿他不过是醉了罢了。你别将那些醉话放在心上。” 她忘了自己本来的一腔怒火,反过来安抚陆渔。 陆渔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乔氏生怕这些话会传到柳家那边去,现在柳二姑娘都已经定了亲了,可想而知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 安抚的话,乔氏说了一大箩筐,陆渔临走,又赏了她很多好东西。 回了院子,陆渔转手就将东西都赏给了浣衣。 安易旻因为受了半夜寒,本来就不是什么身强体健的人,次日就病了。他忍着对陆渔的恶心,派人来问她,他脸是怎么回事,被谁打了?安易旻怀疑是陆渔打的,不然伺候的都是下人,谁敢动手打他? 柳清越对着安易旻派来的丫鬟无奈道:“那是大爷自己打的啊。他一边打,一边哭,”陆渔扮得十成像,做出哭丧脸,“清和啊,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 那丫鬟是以前贴身伺候安易旻的,一听这话,顿时尴尬不已,连忙告了退。回去之后,将陆渔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安易旻。 安易旻顿时无话可说。自己在最讨厌的人面前丢了大脸,寻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 为啥我评论这么少呀~不好看吗? 嫡姐抢我夫婿(七) 柳赵两家速度十分之快,不久之后,连婚期都定下来了。 安易旻这次学了个乖,再也不敢在家里喝,他约了友人去外面酒楼喝。 可是好巧不巧,柳家派了下人来酒楼定席面。 安易旻喝熏了,刚出门就撞上了柳家的下人。他没注意,掉头要走,那人却拉住了他。 “这不是姑爷吗?” 安易旻定了定睛,看清了那人的脸,觉得面熟,却不认得。 “小的是柳家的管事,姓刘,姑爷可能不认识小的、”他笑着自我介绍。 柳家? 安易旻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抽手要走,突然又醒过神来。他一把拉住那刘管事。 “您这是怎么了,喝多了吗?可要小的送您回去?” 安易旻摇了摇头,他醒了醒神,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我听说二姑娘婚期定了?” 安易旻和柳清和之间的事,刘管事也听了一些闲话。他眼珠一转,“是了,已经定下来了,大管事派我来,就是定一桌席面,给媒人送去。” 安易旻顿时失魂落魄地啊了一声。他拉着人不肯放手,良久才问道:“定到几时?” “六月十二,正是好日子。” 安易旻点点头,抽手欲走,那刘管事却笑道:“听说大姑娘回门那日,二姑娘和大姑娘吵了一架呢。” 这刘管事的婆娘在郑氏院里当值,那日刚好在院里听到了争吵声。 安易旻果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那刘管事,“为何?” 刘管事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安易旻皱起眉头,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看也不看地塞到刘管事手里,“现在知道了吗?” 刘管事飞快地看了一眼银锭,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因为大姑娘和夫人商量,要让二姑娘早点嫁人!” “陆渔,你给我出来!” 月上梢头,宅院一处传来震天动地的敲门声,随即几盏灯笼亮了起来。 陆渔已经躺下了。深夜寂静,敲门声显得更加突兀,也传出去老远。她听到浣衣起身,开门出去探情况。 不久,浣衣回来。 “姑娘,是大爷在砸门。” “他疯了吗?这大晚上的来做什么?”随即她想到,昨天柳清和才定了亲,看安易旻这脑子不清醒的样子,想来又是喝了酒了。 外面的砸门声还在继续。 “姑娘,您看要怎么办,放人进来吗?还是叫人去请夫人过来?” “请她来做什么?我看大爷是脑子不清醒了,叫人去打一桶井水来。” 浣衣一怔,大晚上的打井水做什么?这井就在院角,冬暖夏凉,这深夜更是寒得透骨,姑娘莫不是想用这井水给大爷梳洗? 浣衣带着满肚子疑问下去准备了。 陆渔也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安易旻确实喝多了,可他撑着一口气,愣是没像前次那样醉得不省人事。他回到府中就直奔目的地而来,他完全忘了自己说过再不踏进陆渔院子半步的话,满腔都是愤怒,她陆渔怎么这样无耻!这样卑鄙! 他很用力的敲门,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敲了多久他也不记得。敲了很久没人开,他开始凭着本能撞门。 猛地,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他正朝门撞去,一个扑空,就摔了个狗啃屎,腿骨也磕在门上,痛得他连连吸气。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桶井水就劈头盖脸地泼到了他头上,浇了个透心凉。 泼了水,陆渔将桶递给浣衣,拍了拍手,“问问大爷清醒了没有,若是没清醒,就再去打一桶水来。” 浣衣愣愣地接过桶,已然惊呆了,姑娘竟然将这桶水泼到了大爷身上! 院里还有其他安家的丫鬟,听到动静都已经起来了,都将陆渔毫不留情地泼安易旻井水的场景看在眼里,都惊得回不过神。 大奶奶刚才做了什么?! 安易旻也被淋懵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被这透心凉的井水一泼,他酒意果然褪去很多。 他狼狈地爬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渔,伸手指着她,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你竟然敢泼我!” “这不是因为大爷不清醒了吗?我担心大爷走火入魔,以前曾听人说过,有人要是中了邪,这井水啊,是最驱邪的,用井水冲一冲,就最好了,看来果然有效,大爷这不是正常了吗?”陆渔眨了眨眼睛,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安易旻,忍不住笑出来。 “你…你…你胡说!”安易旻脑子有些发昏,猛地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他手一挥,“全部都给我退下!” 那些丫鬟本来想看看热闹,安易旻出声赶人,只得缩回脖子,但回到房间也是竖着耳朵的。 等下人都走了,安易旻压低声音质问,“陆渔,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陆渔有些不明白。 “你别跟我装糊涂!如果不是你,清和会这么早嫁人吗?”安易旻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 陆渔明白了,但还是装糊涂。 “大爷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怎么了,清和嫁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易旻终于彻底爆发了,他眼睛涨得血红,“陆渔!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都已经得偿所愿了,为何见不得清和好,要逼着她嫁人!你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这么恶毒,这么狠心!” 陆渔顿时面笼寒霜,这个安易旻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抡圆了手臂,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安易旻脸上,安易旻白皙的脸顿时浮现一个手掌印。她冷声喝骂,“安易旻,圣贤书都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敢不顾礼法,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妻子的亲妹妹!” ※※※※※※※※※※※※※※※※※※※※ 弱弱的,再求个收藏...点点收藏有什么好处呢,就是我计划等收藏到了三百,入v之后我会自虐日更九千啊!可想而知,等我日更九千的时候,没有一个收藏是无辜的。 嫡姐抢我夫婿(八) 柳清越这巴掌丝毫没有手软,安易旻被打的那边耳朵嗡嗡直响,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竟然被柳清越打了?柳清越竟然敢打他。 意识到这个,他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指着柳清越,瞪大眼睛,“柳清越,你竟然敢打我?” “大爷不是也打了我吗?”柳清越寒着脸。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安易旻怒道。 “你既然已经和我成亲,还惦记着其他女子,还生怕我不知道,当着满院下人就来质问我,你这不是打了我的脸吗?怎么,别人打你你知道疼,你打别人,别人就是活该吗?你哪来的脸?”柳清越冷笑连连。 安易旻经过那一桶冰凉的井水和这重重的一耳光,酒意早就醒了大半了。 他心里稍微生出些惭愧,但是在看到柳清越冷笑的脸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你难道没有撺掇着将清和嫁出去吗?我只是…担忧清和这样仓促之下,嫁的非良人,你不必上纲上线地泼我脏水!”安易旻涨红了脖子分辨。 柳清越听了哈哈大笑,“安易旻,你不要当别人都是憨儿,柳清和的亲事自有我父母做主,几时轮得到你去担心?你既是这样担心柳清和嫁不到良人,何不自己毛遂自荐,去请求我父母将柳清和嫁你作妾?你放心,亲姐妹,我自然不会苛待她!” 安易旻被柳清越这席连讽带讥的话气得脸色青白交加。让亲妹妹给人作妾,这样的话也就柳清越能说得出来了。 “怎么?没种?”柳清越见他半晌阴着脸不说话,朝左右侍女吩咐一声,“大爷喝多了,去请夫人来将她的乖儿子哄回去,我要歇息了,没空跟个闲人耗。” 这话又戳中安易旻的痛处,他喝问,“柳清越,你说谁是闲人?” 柳清越含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不是?你不是闲得去管别人家嫁女儿的事吗?先管好你自己吧!以后别喝了猫尿就来我这撒野,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现在,立马给我滚!” “柳清越!”安易旻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你这是什么说话的态度?” 柳清越一脚将脚边的木桶踢开,微笑,“不好意思,跟畜生说话,要什么态度?” 安易旻气得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柳清越,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清越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困了。 “碧环,将院门关了,睡觉。” 看着柳清越没事人一般慵懒地往房间走,安易旻气得恨不得上前去揪着她打一顿。但是旁边站着两个虎视眈眈的粗使婆子让他冷静了下来。 柳家陪嫁的人都在,不可能任由他对柳清越做什么。而且,他一旦敢动手,依着这个柳清越现在的脾气,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他是儒生,名声要紧。 安易旻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这股令人难受到想吐血的窝囊气咽下。 他恨恨地转身,前脚刚踏出院门,后脚里面的人就将院门重重地关上,惊了他一跳。 [你真不该这个态度对安易旻说话,他毕竟是你的丈夫,女子要贤良淑德…] 系统又开始在脑袋哔哔起来,柳清越掏了掏耳朵,她已经习惯将系统的话当成屁一样放出去,丝毫不会被影响了。 系统仿佛也放弃了,不像以前那样长篇大论,看她不给反应,也就不再出声了。 安易旻和柳清越吵架的事,隔日就传到了乔氏耳朵里,但是她暂时无暇理会了,因为她有一件更烦心的事。 “你说,这老太太在泉州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到汴京来?”乔氏捏着一大早就送进来的书信,脸色十分不虞地问李妈。 李妈是乔氏的陪嫁丫鬟,对往事十分清楚。 当年乔氏嫁到安家的时候,安老爷是个举人,后面中了进士,最开始是外放,七八年前才升任入京,在京城里安顿下来。 李妈也不由得愁容满面,要知道,这高老太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高老太太膝下一共三子二女,安佑宏是高老太太第二个儿子。安家大老爷是商贾,家境富庶,高老太太也一直跟着安家大老爷。安大夫人性子软,高老太太一手将管家的大权拦在手里,她专横独行,性格十分强势,当年乔氏还没跟着二老爷进京的时候,在高老太太手底下过活,受过老太太无数的闲气,过得相当憋屈。这才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年,高老太太竟然来汴京了? “这,还是像个法子,阻止老太太来才是。”李妈担忧道。 乔氏脸沉得能滴得出水来,她突然将书信往榻桌上一砸,“她这是先斩后奏呢,人动身了,才写的书信,这不是在征求我们的意思,这就是在告诉我一声,你老祖宗了来了,准备好接待!” 李妈疑惑道:“大夫人一向软弱,老太太在大老爷那说一不二扬武扬威的过得好不舒坦,怎么会突然来汴京?” 乔氏冷笑一声,“大老爷运气不好,从蜀国进的一船蜀锦翻了船,血本无归,想来是大房的生活支撑不下去了,这才收拾了东西来京城。”她越说越烦躁,凭高老太太的性子,来京城定然会插手管家的事,到时候一个孝字当头,她可没处说理去。这才当了几年当家太太就拱手送人,乔氏怎么可能愿意? 可再不愿意,高老太太还是来了,就在乔氏收到书信的第二天。 安佑宏倒是没什么想法,亲娘远道而来,做儿子的当然要好好尽孝,再加上这是天子脚下,唯今天子以孝治天下,想当官,首先要将这个字给刻在脑袋上,他自然不会有二话,还叮嘱了乔氏要好好侍奉老太太。 乔氏气得吐血,却又不敢不应下。 柳清越知道这个消息稍微慢了点,是在老太太临到达之前知道的。乔氏派人来通知她,一并去前门等候高老太太的到来。 柳清越对这个高老太太有印象,她可是跟乔氏势不两立的人。但同时,她也瞧不上原主,经常给原主穿小鞋受闲气。 想了想,柳清越露齿一笑,这个助攻可来得太及时了。 嫡姐抢我夫婿(九) 陆渔赶到前院的时候,乔氏等人已经垂首侍立等候了。 不满归不满,乔氏也不敢一上来就让高老太太不痛快。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乔氏早点都没来得及用就过来等着了,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不见高老太太的马车。 “既是这样迟,为何早早地就去报信,我还以为老太太到了,害我好等!”她烦躁得发作身边的下人,埋怨个不停,她做当家太太习惯了,早就没了在老家时的谨言慎行,“这老太太也真是的,好好的大房不待,非要千里迢迢地跑进京来,”她越加烦躁,“这老太太凡是都爱指手画脚,专断独行,还不知道怎么难伺候呢!” 正骂着呢,有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老太太到了,已经到了前街。” 乔氏连忙住口,站直了。 前些年在老太太手底下讨活,着实留下了心理阴影。 陆渔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等着。 不多时,五六辆马车进了院,徐徐在影壁前停下。 乔氏一看这阵势,心都凉了一半,高老太太将行李带得这样足,怕是铁了心要来望京住了。 她心中烦躁,脸上却不敢显现半分,还装出一脸恭敬的神色,舔着脸迎过去。一见马车门帘晃动,似有人影出来,她连忙一迭声地请安。 “老太太一路辛苦了,儿媳给您请安了。” 出来的却是个年轻姑娘,粉脸桃腮,身姿纤细,楚楚动人。 乔氏愣住。 紧接着就看到那姑娘看也不看她,转身从马车里扶住一人来。 她着一身青缎福禄纹褂子,额上勒着福字抹额,眉心紧紧地蹙着,脸色严肃,一看就像不好相与的样子。 她扫了乔氏一眼,脸上没个笑意,想来是连日舟车劳顿,有些倦意掩在眉心。她冷冷道:“不用伺候老身,你这些年倒是过得滋润。” 乔氏笑容僵在脸上。 乔氏在那女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四下打量这个院落,眉心皱得更紧,嫌弃道:“这么小的院子,怎么住人?” 乔氏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是啊,这院子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打哪来回哪去吧。但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决计不敢说出来。 “我听说我那孙儿成亲了,人在哪里?” 这老太太打一到,就开始颐指气使,让乔氏好不痛快。 她不敢多言,连忙叫陆渔。 “旻儿媳妇,快来拜见老太太。” 陆渔在旁边看着乔氏吃瘪,见她们点到自己,上前两步,略略福身,“给老太太请安。” 高氏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地打量了她几遍,才开口,“怎么成亲了这么久,还没见动静?” 乔氏赔笑,“也就一个多月,老太太莫要太心急了。” 高氏剜了她一眼,教训道:“不心急?二房子嗣单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陆渔看了那扶着高氏的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子,心中一动。 乔氏讪讪一笑,忙将祸水东引,她训斥陆渔道:“老太太的教训你都记下了?这是你作为人媳的本分!” 陆渔笑道:“老太太说得对,子嗣要紧,不如我做主给大爷收几房妾室,这样也好为大爷开枝散叶!对了,夫人不是有要紧事吗?就由我来伺候老太太,夫人自管忙去吧。” 乔氏一怔,“我没有事啊,再者说,有什么事能大得过老太太去。” 陆渔比她更疑惑,“没事嘛?刚才等候的时候,夫人就一直在埋怨老太太怎么还不来,还你好等,我还以为夫人是有急事要等着去处理呢。” 乔氏:“.……” “你等得很不耐烦?”高氏带着寒意的声音随即而至。 她顿时冒了一脑门的汗,连忙跟高氏解释,“怎么会呢,老太太来京城,儿媳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家里没老太太坐镇,实在是一团乱麻。老太太来了,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陆渔眨了眨眼睛,“刚才夫人不是还在说老太太专断独行,难伺候吗?”说完她自知失言,连忙以手将口掩住。 高氏脸色黑如锅底。她目光犀利地扫向乔氏,冷冷笑道:“乔氏,你在京里做了几年主,就真当自己能当得起这个家了?” 乔氏像吃了毒菌一般,脸都绿了,她恨不得当场掐死陆渔这个搅屎棍。她说话的时候没防着陆渔竟然会拆台告状,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她连忙安抚高氏,“老太太实在是误会我了,是清越听岔了,我只担心老太太舟车劳顿辛苦,这才想让老太太早些到,好歇息一番。” 高氏又不是傻子,哪能就这样让她糊弄过去。她冷冷地盯了乔氏一眼,“早年是因为我不在,如今我来了,这个家就没你掌的份了,一会儿就将钥匙和对牌等物送过来,明天我要开库清查!” 乔氏差点没白眼一翻晕过去。虽然她早就猜测到老太太来,她日子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舒坦了,但也万没想到,这老太太人才刚踩实京城的地儿呢,开口跟她要管家权!她怎么脸皮这样厚实! 可没想到,更让她难受的在后面。 等她恭敬地将高氏迎到主屋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高氏就将身边的姑娘推出来。 “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才情样貌俱佳,给旻儿做个妾室!”说着她拉过那姑娘的手,十分心疼,“委屈这孩子了!” ※※※※※※※※※※※※※※※※※※※※ 谢谢支持~ 嫡姐抢我夫婿(十) 乔氏从第一眼看到高氏这个娘家侄孙女,就觉得很不舒服。无他,这个女子通身都透出一股媚意,尤其是她那盈盈不足一握的水蛇腰,杏花般娇艳的娇嫩脸庞,都让她想起安老爷年轻那会纳的那些美娇娘,她十分不舒服、更别提这人是高氏的娘家侄孙女,更让她膈应万分了。 她婉拒,“老太太,如今旻儿正在安心备考,子嗣问题,就往后稍微缓缓吧,再者说,我看这姑娘着实是个好姑娘,给旻儿做妾实在是可惜了,不如老太太备份嫁妆,去过当家做主母的日子岂不更好?” 高氏冷笑,“怎么,你嫌弃惜玉出身低,不配给你那儿子做妾?” 乔氏心都恨痛了,这高氏果然跟她天生不对付,她一来,她就不好过了。刚进家就想给她儿子塞女人。 柳清越见婆媳俩起了龃龉,适时上前解围:“老太太别误会夫人的好意,老太太说得也对,本来就要给大爷相看妾室,这刚巧就有一位知根知底,且又温柔贤淑的,得此妾室,是大爷的福气。夫人是着实心疼这位惜玉姑娘。担心她受委屈,不如我们折中想个法子,就由夫人给惜玉姑娘备上一份厚厚的聘礼,一来,不算委屈了惜玉姑娘,二来,老太太也能放心。你们看如何?” 柳清越这话算是说到了高氏的心坎上,连惜玉都惊异地看了柳清越几眼。 乔氏冷不防柳清越竟然会出这种馊主意,脸色顿时大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高老太太已经拍板。 “我看这个法子着实很好,就这样办!”说着,还赞许地看了柳清越一眼,刚才下车的时候还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见她这么上道,总算顺眼了很多。 至少比她那个哪哪都叫人不痛快的婆母好! 乔氏一口血卡在心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让她出聘礼?凭什么?她狠狠瞪了柳清越一眼。 老太太一路劳累,不多时就将两人挥退了。 刚出了老太太暂时安顿的院子,乔氏气急败坏地朝柳清越咆哮。 “跟我来!” 柳清越慢悠悠地跟着乔氏去了她的院子,刚进屋,乔氏就气得砸了一个杯子、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柳清越眨了眨眼睛,“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乔氏颤着手指着她,手指差点戳到柳清越脸上。她呕得要死,要不是柳清越在老太太下车时挑事生非,老太太也不至于这样心急让她将管家大权交过去。 “老太太下车时候,你说了什么?”乔氏气得头发昏。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夫人说的吗?”柳清越一脸疑惑,好像真的不知道那些话不该说。 乔氏缓了一口气,“这个暂且不提,为何老太太将她娘家侄孙女塞到旻儿房中你不拒绝!?” 柳清越疑惑更甚,“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夫人不是教导我要做好为人媳的本分吗?为大爷纳妾,好给安家开枝散叶,是我的本分,我看那位惜玉姑娘人品样貌俱佳,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亲戚,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实在不知道夫人是因何发怒。” 乔氏感觉自己心更难受了。高氏来了不说,这个唯一的儿媳也不跟她一条心,甚至还隐隐帮着高氏对付她。 现在高氏的娘侄女更是成了她儿子的妾室,以后只会更加心烦。 她摆摆手,让柳清越走,她不想再看到她。她要和李妈商量一下怎么做,中馈她是不可能交给高氏的! 实在不行,就拖着不给,她还不信高氏能放下来脸面硬生生地来夺取! 至于那高惜玉的聘礼,她呸!什么拿不出台面的东西,也配让她出聘礼?高氏既然将她看得这样重,为何不送她一副好嫁妆? 可是不管她怎么不情愿,高氏那边第二天就派人过来催促她置办聘礼,说是高氏已经着人去问黄道吉日了,顺便责问她怎么还没将钥匙等物送过去。 乔氏陪着笑脸,“老太太刚来不知道,这账本有些乱,还要核实一下,等我核实好了,再亲自送过去。” 那孙嬷嬷是一直在高氏身边伺候的,以前见多了乔氏的怂包样,如今自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只皱眉吩咐般的口气道:“这件事容我回去回禀老太太。还有我们那高姑娘的聘礼,夫人尽快去置办了,免得老太太不高兴,发作起来,谁都不痛快!” 孙嬷嬷趾高气扬的模样看得乔氏牙根直痒痒,可嘴上还是不得不应承,“这是自然的。” 中馈她拖着不给就已经惹了高氏不痛快了,聘礼这件事,她只得依着高氏的意思,派人去置办东西、不过也没多上心,置办的都是寻常的物件,普通百姓家的聘礼都不如。 高氏看了自然不高兴,逼着乔氏取了几件贵重的首饰添了进去。 安易旻自从上次被柳清越当着下人面扇了耳光后,就一直未归家。 等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多了个祖母,还多了个妾室。 他心里只有一人,本来娶了柳清越就已经让他觉得对不起柳清和了。这要是再多个妾室,他觉得他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 但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高惜玉已经由高氏做主开了脸,送到他院子里去了。乔氏和安佑宏连茶都已经喝了。 说来也是讽刺,正经儿媳的茶至今没喝上,妾室的茶倒喝了。 事已成定局。 安易旻既闷又苦还难言,只得夜夜宿在书房,借酒消愁。竟是连功课都抛开了。 自从在高氏那里见了安易旻一面,高惜玉一颗心就沦陷了。她之前是有些忐忑的,即使有高氏给她做主。她没想到自己嫁的人竟然会这样玉树临风,俊朗出色。可是还不等她和他说句话,他跟高氏请了安就推说有事,连老太太都拦不住他。 安易旻从来不去她那里,时日一长,高惜玉难免生出怨气。后来就听说大爷也从来不去大奶奶那里,她心知蹊跷,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高惜玉气愤难当,又无法可施。没看到连正经大奶奶都拿安易旻没有办法吗? 时间转瞬而逝,一晃眼,已经进了六月中旬。 六月十二,正是柳清和出阁的日子。 这天早早的,安家一家就坐上了马车,朝柳府赶去。 按理说,柳清越作为姐姐,昨天就应该去陪陪妹妹的。但是柳清越懒得去看柳清和怨恨的脸,何必两厢不痛快呢。 安易旻与她同乘,一路上脸色郁郁。 柳清越故意刺他。 “要说柳清和啊,着实不让人省心了点,今天都要出嫁了,昨晚上还寻死觅活...” 话还没说完,安易旻霍地睁开眼睛。 “你说什么?清和寻短见?” 柳清越点点头,“是啊,那赵家公子一表人才,家室相貌俱佳。真不知哪里不合清和心意了,”她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安易旻不做声了,他垂下眼睛,心钝钝地痛。 柳清越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 嫡姐抢我夫婿(十一) 到了柳家不过寅时,天都还没有亮。但是柳家灯火通明,四处都能看到下人忙碌的身影。 作为大姑娘的婆家,安家一家自然受到了最大的礼遇。 不比安家那个小宅院,柳家是真正的簪缨世家,这宅院一进套着一进,装修更是显露着一股世家的豪奢。 高氏自诩是见过世面的,安家大老爷没落魄前,住的宅院是一等一的气派,可是和柳家相比,顿时就日月失色,自愧不如。她原先还小瞧陆渔,一见柳家这个派头,不由得心里发憷。 乔氏他们自有人伺候,陆渔自去寻郑氏。 郑氏在柳清和的房中。陆渔进去的时候,里面一团糟乱,下人讷讷不敢做声,显然是柳清和刚发了脾气。 一看到陆渔进来,柳清和双眼一红,登时就要扑过来厮打陆渔。 郑氏已经劝了半晌了,见她到了此时,还不清醒,又急又气,拉住柳清和狠狠一拽,柳清和被拽得身形一个趔趄,还没站稳,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你还要何时才清醒?!”郑氏恨铁不成钢,红了眼睛。 柳清和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她确实在从出嫁这天被她亲娘打了。 她出奇地平静下来,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伺候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巴掌打出去,郑氏就后悔了,又看小女儿不哭不闹,顿时心口一痛。可她又气柳清和不肯清醒过来,硬着心肠不去理会柳清和,转而对大女儿道:“你来了。” 柳清越注意到柳清和脖子上有条血痕,她果然昨晚上闹了自戕。 郑氏满心疲惫,也知道大女儿和小女儿之间暂时无法化解仇恨,遂吩咐下人好好看着柳清和,自己带着陆渔出了房间。 “安夫人和安家老太太也来了,安易旻也来了...”有意无意,陆渔在出房间门前跟郑氏道。 郑氏现在对安易旻这个罪魁祸首十分心烦,她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房间里似乎心死如灰柳清和听了,眼珠子却动了动。 眼看着天开始亮了,赵家那边迎亲的应该也快来了。 郑氏和陆渔说了几句话,缓和了心情,就去了柳清和的院子。今天毕竟是柳清和出嫁的日子,方才她是被气得狠了,这才撂下柳清和,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可等她到了柳清和的房间,却发现柳清和不在房间里。 “二姑娘呢?”她喝问房间里的婢女。 那婢女脸色惨白如纸,嘴嗫嚅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二姑娘呢?”郑氏厉声喝问。 那婢女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二姑娘…二姑娘,她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郑氏气得狠了,厉声道:“怎么不拦住她?立马叫人去找!” 她担心柳清和这是临阵逃婚了,这下可好,赵府的人登时就要来迎亲了,柳清和却跑得不见人影。 柳清和不见了,阖府上下都在找人。这动静自然惊动了早来的客人,都私下问,“这是怎么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她们还不知道是因为柳清和消失了。 陆渔看到那些下人匆匆忙忙地,像是在寻找什么,猜了个□□分。 “这是怎么了?”高氏问她。 “没什么事,方才我才刚和我娘分开呢。”毕竟是原主的娘家,陆渔还是要维护几分的。 她还没去找郑氏,郑氏就找了过来,将她叫了出去,才着急道:“你妹妹不见了!” 陆渔沉吟片刻,“娘,不要急,我想她应该没有跑出府去,只是在哪里躲了起来。” 郑氏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但若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她,周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可不是闹了笑话!我们柳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陆渔心里有了决断,她拉着郑氏,“我猜想她应该去了前院,我们去找找。” 郑氏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两人谁也没声张,只往前院去。 前院是接待男客的地方,只是天色尚早,几乎还没有什么客人来。 前院灯火通明,找人的下人多在后院寻找。 两人直接往接待男客的花厅去。 “你妹妹,她不会是…”郑氏脸色十分难看。 陆渔嗯了一声,没说话。 两人路过花厅外面的几簇竹林。 这湘妃竹长得十分茂盛。竹子根根细密,里面一团漆黑。可分明有声音传出来。 “旻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嫁到赵家去!” “清和,你…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我都不是孩子了,不能任性妄为。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丢不起这个脸。” “事到如今了,他们都不顾我们的死活,你又何必在意他们丢不丢脸?你就是没你嘴上说的那样爱我,不然你当初就不会娶柳清越!” “清和!你又何必这样扎我的心?你还不明白我吗?这些日子我以酒浇愁,我的痛苦不比你少半分!” “旻哥…”抽泣声响起,“我们走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郑氏再也听不下去,她低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暴怒。 “柳清和,你给我滚出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里面一对苦命鸳鸯吓了一大跳。柳清和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听出声音是来自郑氏。 她紧紧拉住安易旻的衣襟,六神无主,“旻哥,是我娘,怎么办?” 安易旻吓得声音都结巴了,他万万没想到就说几句话的功夫,郑氏就已经找了过来。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啊! “我…我…” 僵持了片刻,郑氏已经气得头脑发晕。 “柳清和,你是连脸都不要了吗?你现在立马滚出来,不要逼我进去抓你出来!”郑氏此刻真是恨不得自己没生下过这个女儿,竟然如此不顾廉耻,私会外男就算了,这外男还是她的姐夫! 柳清和知道没法躲过去了,壮了壮胆,就摸着竹子出来了。 她才刚现出身影,早已气昏了头的郑氏扑过去,抡圆了手臂,一大巴掌就扇了上去,她尤不解气,一把抓住柳清和的衣裳,巴掌雨点般落在了柳清和脸上和身上。 柳清和长这么大,还没被郑氏如此打过。她疼得直呼,一边扭身躲。 “娘,你做什么?” “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要存心气死我!”郑氏边打边骂。 安易旻在竹林里听到心上人被收拾,心疼得不行,连忙也出了竹林,就看到郑氏疯了一般捶打柳清和。 而他的妻子,柳清越就站在一旁,冷酷地看着郑氏打她妹妹。 安易旻作不得他想,连忙上去拉住郑氏。 “娘,你冷静冷静,别再打清和了,你要打就打我!” 郑氏看到他,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扬手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郑氏咬牙切齿道:“你也配叫我娘?亏你还是读书人,清和是你妻妹!你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了吗?” 柳清和既气愤又委屈,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 安易旻生受了这一巴掌,不敢吭声,只拉着郑氏不放,担心她又去打柳清和。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连有人来都没发觉。 “夫..夫人!”游廊上有人叫郑氏,郑氏转头望去,顿时愣住。 是管家吴伯,他领着十来个脸生的后生。 吴伯看了一眼地上坐着嚎哭的柳清和,咽了口唾沫,才道:“夫人,赵家送吉的人来了。” 吴伯后面那些人竟然是赵家的人! ※※※※※※※※※※※※※※※※※※※※ 看在加更的份上,记得点点收藏哦~ 嫡姐抢我夫婿(十二) 郑氏双眼猛地发黑,她丢下句“清越,快将清和送回去”后,就急急忙忙地上前去,将赵家的人请到另一边去了。 柳清和也被吓到了,她这副样子被赵家的人看去了,他们会怎么想她? 其实柳清越早就注意到吴伯他们来,只是没出言提醒。柳清和自己做下的恶,就应该自己去食果! 赵府的人面面相觑,但是都识趣地没问出来。刚才地上坐着的那个女子,即使没见过,看到她一身大红衣裳,也能猜到她就是新娘子。 等郑氏他们一走,柳清越理也不理两人,掉头就走。 柳清和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不甘心地追上柳清越,喝骂道:“柳清越,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带娘来这里,好看我的笑话!” 柳清越别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柳清和,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确实是看了一场笑话,但是别忘了,这笑话是你自己闹出来的,我可没逼着你来和安易旻私会!” “你胡说!”柳清和大声斥责,“那可是你丈夫,你也能给他泼脏水,说他和别人私会!” 柳清越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那是我丈夫。” 柳清和的张牙舞爪顿时消失不见,她一瞬间怔住,是啊,他是别人丈夫了,以后她也是别人的妻子了。 柳清和回了房,乖乖地换了衣裳,再也没闹。 她似乎真的死心了。 郑氏看着花轿远去,不由得松了口气,总算没闹得太难看。 再转头看安家的人,真是哪哪都来气。 她打安易旻那一巴掌毫不手软,安易旻左脸明显肿了很多。乔氏一眼就看出来了,连忙询问他是怎么了。 安易旻心虚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柳清越,只含糊道:“被蚊子叮了。” 柳清越冷笑一声,安易旻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柳清和闹的这一出,终究没瞒住赵家的人。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打听到柳清和以前爱慕她姐夫安易旻,再加上柳清和出嫁当天落在赵家人眼里那一幕。 柳清和坐在地上哭,郑氏神色激动,甚至动手打了安易旻,这种场面,就是没什么,也会让人联想出什么来。 本来赵家很满意和柳家这门亲事,谁知道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来, 那天去送吉的多是赵家本族的子弟,回去当成笑话一说,整个家族都知道了。赵家脸上挂不住,奈何人也迎回来了,亲也成了,事已成定局。要说上柳家去讨要说法吧,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丢人,弄得自己脸上更加无光。 那赵家次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加上又是这种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再看自己的新婚妻子,真是哪哪都感觉冒着绿光,还指望他对柳清和好,显然是不可能了。 再回到柳清和出嫁那天。 安家一家人回到安府,天色已经黑了。 安易旻沉默地回了书房。 他望着天边的孤月,悲从心来,又想到今天柳清和跟他说的那些话,此刻她已然在跟别的男人洞房花烛,更是让他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叫人抬酒来。 他这些日子经常喝酒,伺候的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听了吩咐,抬了酒上来。 安易旻明知道今天他惹了柳家人不高兴了,但是心里的苦实在憋不住,只能借酒消愁。 他提前吩咐下人,不管他喝成什么样子,不许去惊动夫人和大奶奶。 他担心乔氏或者是柳清和知道,又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伺候的下人自然是一迭声地应了。 安易旻心里痛苦,酒喝下去,似乎能让痛苦麻木,不知不觉间,他就喝多了。 伺候的下人记着他的吩咐,不敢去惊动夫人和大奶奶。 这厢柳清越梳洗好了,寻摸了本杂书看着。 眼看着月上中宵了,她吩咐碧环。 “去,跟高姨娘说,大爷喝多了,让她好生照料。” 碧环啊了一声,姑娘怎么知道大爷喝多了?她不明白柳清越这吩咐的意思,但还是依言去了。 等碧环去了,李妈才上前来说话。 这么久了,她总算看出点意思来。自家姑娘对姑爷好像一点情意也无了,她劝道:“这些日子,老奴也看出姑娘对姑爷无意了,既是如此,不如就此脱身,姑娘如今尚是完璧之身,合离了,也好寻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李妈也觉得安易旻忒不是个东西了,着实配不上她们姑娘。 柳清越笑了笑,合理自然要的,只是好戏才刚登场,她还不想中途退场。 “李妈不必担心,我知道的。” 收到消息的高惜玉,既惊喜又惊疑。 惊喜的是终于有机会可以亲近大爷了,惊疑的是,为何大奶奶不自己去照顾大爷,明明两人关系很是僵,趁着今天这个时候去照顾大爷,拉进感情不是正好吗?她为何要将机会拱手让给自己,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高惜玉犹豫了半晌,还是下定了决心,机会就在眼里,谁不抓住谁就是傻子! 她寻摸着到了大爷那,果然没看到大奶奶的人。 倒是伺候安易旻的下人见到她来,很是挣扎了一番才放她进去。反正早先大爷吩咐的是别惊动夫人和大奶奶,又没说不能让高姨娘过来照料。 高惜玉忐忑不安地见到了安易旻,他喝多了,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即使他这样,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高惜玉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嘴上柔声劝道:“大爷,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不想安易旻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嘴里嘟哝道:“清和,你来了!清和,你别走,别离开我,不要嫁给那个姓赵的!” 高惜玉听了这几句话,心都凉了大半截,感情他将她当成柳家那个贱人了。也对,今天柳家贱人出嫁,难怪大爷喝成这样。 她正气恼地想回去,不妨安易旻一把将她抱紧,开始脱她的衣裳。 高惜玉一怔,随即迎合了上去。 不管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谁,她得有个孩子傍身,高氏那里才好交代。 次日安易旻清醒过来,看到身边躺着的是他那个被强塞进房的高氏,顿时大怒,他深深地自责,觉得自己背叛了心中所爱,指着高惜玉鼻子骂她不知廉耻,趁着他喝醉就爬上他的床。 句句诛心。 高惜玉感觉自己那颗心就此冷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安易旻转身拂袖离去。 转眼两月过去。 高氏最喜欢给晚辈立规矩,本来定下每日晨昏定省,她在大房那的时候就是这个规矩。但是乔氏不吃她这套,经常推说有事去不了,柳清越也不耐烦每天去老太太那请安,也常称病不去,高老太太被气了个仰倒,却又无法强行将人叫过去,毕竟这里是二房,不是她能呼风唤雨的老家了。 高氏因此更加恨乔氏,连带着柳清越也看不惯了。 高姨娘有喜的消息在一个清晨就传遍了安府上下,后来听说是她在伺候高氏的时候干呕了,高氏有所怀疑,就派人去请了大夫,没想到真是有喜了。 高氏自然是亲爹般的喜不自禁,就连平日最看不惯高惜玉的乔氏听了消息,都接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等柳清越去高氏那请安时,她明显能感觉到旁人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是啊,她肚子还没动静呢,竟叫一个妾室抢了先机,这要是生下来的是儿子,可就太打脸了。 但是柳清越仿佛不知道似的,甚至还诚心实意地赏了高惜玉不少东西,叫她好生养胎。 高惜玉看着神色寡淡的柳清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就是在那晚怀上的,而大奶奶分明是故意给她的这个机会。 她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懂这个大奶奶心中到底是作何想。 全安府上下,最不高兴的,怕是孩子亲爹安易旻了。他万万想不到高姨娘竟然会怀上,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可他也知道,自己迟早要生孩子的,不是和她生的,是谁的都无所谓了。 只是心里着实膈应得慌。 他越发思念柳清和。终于在这件事情的刺激下,忍不住派人去打听柳清和的消息。 这一打听不要紧,他听得是怒火中烧。 那姓赵的竟然不知道好好珍惜柳清和,反而对她极差,甚至赵府有传言,那姓赵的喝醉了酒会动手打柳清和! 一想到心爱的人竟然在嫁了人之后过的是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安易旻就恨不得拿上刀子去捅那赵家小儿几刀。 柳清越让碧环买通了在安易旻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在安易旻气得发疯后不久,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几个月在安家,她又不是什么也没做,至少该买通的人都买通了,反正她不缺银子。只有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她才不会处于被动。 柳清和在赵家确实过得水深火热。上至婆母,下至下人,全都看不起她。她出嫁那天闹出来的动静,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丈夫赵仕林更是不将她当人看,要不是看在柳家的面子上,可能早就休妻了。可即使这样,她日子也不好过,郑氏对她寒了心,不管她送什么信回去,一律都不加理会。 一定是柳清越搞的鬼!她心里坚信。她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不是她还是谁? 赵仕林一开始只是对她冷言冷语,可是有一天他喝醉了,竟然对她动起手来,她一个女子如何打得过,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即使这样也没人替她做主,公婆都装聋作哑,赵家未出阁的小姑子更是对她冷嘲热讽。 柳清和实在过不下去了。 正这时,她收到了一封书信。 “两人开始通信了?” 柳清越听了碧环传达的消息,一声冷笑。 这两人的爱情当真是可歌可泣啊,叫人叹为观止。两人都已经各自婚嫁了,说好听点是爱情,往难听了说就是不顾廉耻。 又是两月过去,高姨娘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冬天悄然来临。 这天,柳清越收到郑氏派人传来的消息,她那个妹夫,突然得了暴疾,死了。 柳清越毫不意外。 不过她作为姐姐,总要上门去吊唁的。 临去这日,她派人去叫安易旻一道。 回来的人回禀,安易旻推说自己有事情,让柳清越独自去一趟就是了。 柳清越听了回话,也不多说,直接去了安易旻现在的院子。 安易旻不像他说的那样有事在身,而是呆滞地立在廊下,不知在想什么,连她来都不知道。 “我还以为大爷真的有事在身,脱不开身。”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安易旻吓得浑身一抖,他转过身,见是柳清越,才松了口气。 “怎么,大爷这是做了亏心事了?怎么如惊弓之鸟?” 安易旻不自在地僵笑,“没有的事。” “既是大爷无事,便和我走一趟吧,我那可怜的妹妹,年纪轻轻地就没了丈夫,以后可怎么活啊。你作为姐夫的,也一并去宽慰宽慰。” 安易旻目光闪躲,“我,我就不去了吧!” 柳清越笑嘻嘻地道:“怎么大爷竟好像有些心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赵家二爷的死跟你有关呢。” 安易旻被这话吓得脸色发白,他瞪了柳清越一眼,“胡说什么呢,我心虚什么,去就去!”说完他迈步就往外走。 柳清越跟在他身后,目光变得幽深。 到了赵府,入目一片缟素,赵家下人披麻戴孝,神色沉痛。 毕竟赵家二爷确实太年轻了,事发突然,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们看到安易旻时,脸色都是一沉。 只是上门都是客,如今赵二爷都已经死了,计较那些也没意思了。 等那些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安易旻开始不自在起来。 到了灵堂,安易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她跪在灵堂前,正在烧纸。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柳清和本就生得楚楚动人,如今一身缟素,五分柔弱都显出八分来。叫人看了心疼。至少安易旻心是疼的。 可在赵家人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安易旻竟然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赵二爷的未亡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赵家有的是血性汉子。 “姓安的,你乱看什么?”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指着安易旻鼻子骂,这人是赵二爷的堂兄。 安易旻是读书人,碰到这种身形蛮横的就先输了气场。 “没,没看什么啊!” “没看什么?管好你的眼睛,再敢乱看,小心我将它挖出来喂狗!” 安易旻看着他凶狠的脸,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柳清越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心里暗自发笑。 再往灵堂看去,心里一叹,这赵二爷死得冤啊,可惜赵家无人知晓。 她装模作样地安慰了柳清和几句,柳清和这下倒低眉顺眼不跟她呛声了。 柳清越推了愣神的安易旻一把。 “愣着做什么?不去给亡者上三炷香,不过我想三炷香没什么用。” 安易旻一怔,“什么没什么用?” 柳清越露齿一笑,“三炷香能抵命吗?” 安易旻被她这句话吓得心脏一抖,生怕她是知道了什么,不想她话音一转,可惜道:“这赵二爷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安易旻这才舒了口气,上前准备上香,不想赵家人一把将香夺了过去,冷声道:“我们二弟生受不起,你还是算了吧。” 安易旻反倒松了口气,让他去给赵家二爷上香,他还膈应呢。 他垂眼,和柳清和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色。 柳清和将她拉到一边。 “姐姐…”柳清和低声叫她。 柳清越盯了她几瞬,才问道:“你在叫我?” 柳清和抽噎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不是叫你,还是叫谁呢?” 柳清越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 “姐姐,如今我可怎么办才好?赵家我是待不下去了,赵家的人都不将我当人看,我活不下去了啊,姐姐!”柳清和说着就哭了起来。 “活不下去就去死啊。”柳清越微笑道。 柳清和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一时怔住,随即回过神来。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狠心,以前你我姐妹二人确实有龃龉,可是亲姐妹,血浓于水,你就忍心真的不管我了吗?赵家我是待不下去了,他们昨天就指着鼻子骂我让我滚!” 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柳清越心想,换了哪个男人,还没成亲就被妻子戴了一顶绿帽子,都决计不能忍。以前赵家二爷还在世也就算了,如今赵二爷死了,赵家人能容得下柳清和才怪了。 不过这也正是柳清和想要的。 “如今娘家,我只怕也回不去了,姐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柳清和戚戚看着她,目含泪光,楚楚可怜。 安易旻也适时站出来,“清越,你和清和毕竟是亲姐妹,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你做姐姐的就忍心吗?” 柳清越有些好笑,“她落得这个下场,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赵二爷是我弄死的?” 安易旻被怼得咽了声。 “姐姐,你收留我一段时日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寻个院子,搬出去。可以吗?” 安易旻也一脸热切地看着她。 柳清越简直被两人的操作骚到了,赵二爷刚死,柳清和就迫不及待地想搬到安府去?就算她同意,安家长辈又焉能同意?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自去问你娘,若是安夫人同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说着笑看了柳清和一眼,“毕竟亲姐妹嘛,我怎么能真的狠心不管呢。” 得了她这句话,那两人神色都是一松。 没几天,赵家将从柳家娶的媳妇连带嫁妆,打包送回柳家。 柳家丢不起这个人,愣是不开门。 赵家人也不管,自将东西和人放下,就走了。 柳清和一点不觉得羞耻,她反而窃喜,终于脱离赵家那个鬼地方了。 柳家不接受她,她也不伤心,她早在双亲愣是不顾她的意思将她嫁去赵家的时候就死心了。 她早就做好了退路,打发人将嫁妆抬去她陪嫁的院子后,换了一身新衣,人就消失不见了。 柳清越不知道安易旻到底是怎么求得乔氏同意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住进家里来的。 是的,乔氏竟然同意了。虽然她的条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柳清和住进了安家。即使以后不小心传出去,也要统一口径,是柳清越心疼妹妹,看妹妹孤苦无依,这才收留了妹妹。 这样的旗号,总不至于太难听。 柳清越一连几天看到安易旻都是意气风发,一扫之前的颓废,又变回了原先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她啧啧称奇,爱情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教条世俗、什么礼义廉耻,通通都要为他神圣的爱情让路! 家里凭空多了个客人,安易旻让下人称呼柳清和姑娘。 柳清越简直要笑死。 柳清越不理会安易旻和柳清和怎么折腾,但是有人眼睛是雪亮的。 高姨娘怀着孕呢,安易旻从来不多瞧她一眼,偶尔在路上碰到,安易旻也是匆匆塞给她两句话,客套的关心都不愿意多说,高姨娘既气又恨。 如今骤然得知府上竟然多了个不知来路的姑娘,大爷还十分上心,什么都要亲自过问。作为女人,若是这点敏感都没有,也不用在后院待着了。 高姨娘立马就察觉出不同来。 她先是去柳清越那里探听消息。 对于柳清越,高姨娘的心情是复杂的。从一开始见面,柳清越就没对她表现过敌意,甚至在她怀孕后,先后还赏了她不少东西。慢慢的,她也察觉到,这个大奶奶对大爷一点都不上心。也难怪当初会不在意多一个姨娘。 “我听说府上来了位娇客?是咱家的什么亲戚吗?” 柳清越点点头,“是亲戚。” “是远方表妹?”高姨娘试探地问。 柳清越摇摇头,笑了笑,十分痛快地给了她答案:“不是远房表妹,是我亲妹妹。” 这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在高惜玉耳边炸响! 柳清越的亲妹妹,不就是柳清和吗!就是大爷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高惜玉每日都会去高氏那里请安,乔氏不待见她,高氏是她在安家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也知道,柳清和的丈夫前些日子突然染了急病死了,前几天大爷大奶奶还曾吊唁。现在柳清越告诉她,她妹妹住进安家来了? 高惜玉还记得那次安易旻喝醉,喊的那个名字。如今柳清和住进安家来,不用想都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顿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柳清越了,她是不知道安易旻和柳清和的关系呢,还是知道却碍于姐妹情分没法管呢? 她试探地问道:“大奶奶的妹妹不是刚死了丈夫吗?怎么…” 她话没说完,柳清越明白她的意思。 她无奈一笑,“家妹新丧了丈夫,本来来安家做客就十分不合适。这事我也反对过了,但是大爷执意同意。且这件事,夫人也首肯了,哪里还有我说话的地方?” 高惜玉听了,心里顿时对柳清越很是看不起,作为正经奶奶,竟然能忍下这种事,她作为姨娘都忍不了! 她匆匆地告了退。 “姑娘,你说高姨娘会怎么做?”碧环在一旁问道。 柳清越喝了口茶润嗓子,“肯定会去找高老太太做主的。” 碧环有些不明白,“姑娘,你明知道二姑娘和大爷之间…为何还要同意她住进来?” 柳清越笑道:“我可没有同意,这都是安夫人和安大爷让人住进来的。再者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阅读过原身的生平,原主那世,柳清和死了丈夫后,也是住到安家来了的。不过那世,安易旻并没有纳妾,也没有孩子。 高惜玉果然一状告到了高氏处。 高氏一听,脸都气绿了,怎么乔氏会这样拎不清,将一个新死了丈夫的女人收留进府?这要是传出去了,安家还要脸不要? 她当即就气冲冲地命人去叫乔氏叫了过来。 乔氏不明所以,放下手里的事过来,刚进门就被高氏骂得狗血淋头。 嫡姐抢我夫婿(十三) “你是不是在京城里待久了,脸皮也练得厚实了?那是个什么人?刚死了丈夫,你就敢收留,也不怕沾了晦气!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这一府上下,还要脸不要?佑宏还做官不做?你儿子还科考不考?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乔氏被骂得晕头转向,总算回过味来。 柳氏的事情竟然被高氏知道了!她余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小高氏,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来告状了。 可是高氏骂的她无法反驳,她也知道这本来就是于理不合的事情。 她试图祸水东引,“老太太有所不知,这柳氏为赵家所不容,娘家也不收留她,她只有清越这一个亲姐姐,清越不帮她,谁帮她呢!” 高氏冷笑,讽刺道:“看不出你倒是菩萨心肠,她娘家都不收留她,你能放下安家的脸面收留她,你这样菩萨心肠,不去庙里做姑子实在是可惜了!” 乔氏顿时脸色很不好看,听听高氏这说的是什么话! 可她答应了安易旻,这会儿只得顶着压力道:“老太太不必忧心,这件事只咱们自己知道,外面人不会知道的。” “你焉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外人不知道,留这么个人在家里,也会坏了运道!你道那柳氏为何会为赵家所不容,因为她不检点!”高氏还不知道柳氏不检点的对象正是她孙子,张口就痛骂道。 乔氏是知道内情的人,一时僵住,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不去叫她走人,老身亲自派人去叫她滚蛋!”高氏下了最后通牒,“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安家顿时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老身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顾礼法的事情!你莫要吃了迷魂药,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葬送了安家的前程!” 高氏骂了这么多,最后这句有些让乔氏清醒过来。 是啊,这事一开始她就觉得于理不合,是儿子苦苦哀求她才答应下来,如今看来,果然是十分丢人的事。这要是真的传出去了,先是赵家就第一个不答应! 她当即道:“这事是儿媳想岔了,这就回去叫那柳氏收拾东西走人。” 高氏冷哼一声,“立马去办!” 乔氏回了院子,就去了柳清和暂时住的院子。 “赵夫人,你毕竟有热孝在身,如今住了两天,见了你姐姐,想来心情应该舒畅了很多,我就不留你了。” 这两天晚上,安易旻都会悄悄地过来和她见面,柳清和才刚尝到这个蜜罐子的滋味,哪里舍得走。 “夫人,你当初可是答应了大爷,要收留我的,如今竟是想反悔了吗?” 乔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事确实是她食言,但是相比安家的名声,食个言又算得了什么。 她拉下脸,“我想你应该是明白事理的人,你一个新死了丈夫的女人,在别人家长住,当然不是道理!” 这话她说得十分不客气,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了,柳清和当即就白了脸色。 “去请大奶奶过来,让她好好教导她妹子什么是礼义廉耻!” 乔氏直接骂她不知廉耻,柳清和脸色又红又白,她看出乔氏是铁了心让她走,一时方寸大乱。 “去帮赵夫人收拾东西。”乔氏十分刚硬地吩咐下人。 柳清和本来还想拖到安易旻回来,有他在,就没人敢让她走。可是不想乔氏有备而来,竟然想现在就让她走。 “我不能走,我不走!”她张开手臂,拦着不让下人进去。 乔氏脸上像是笼了一层寒霜,她没想到请佛容易送佛难。 陆渔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乔氏和柳清和僵持的局面。 “赵夫人不要给脸不要脸,撕破了脸皮大家都难看!”乔氏脸色沉得滴得出水来。 柳清和慌乱地拦住想强行闯进去的下人,大声喊道:“我怀了大爷的孩子,你们谁敢乱来!” 平地响惊雷! 一院子的人都愣住了,下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乔氏脸都绿了,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说、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柳清和咬咬牙,重复道:“我怀孕了,是大爷的孩子!” 不知是谁喊了声,“大奶奶来了!” 乔氏猛地回过头,果然看到陆渔在院门口站着,显然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柳清和怀孕了,孩子是安易旻的。这个消息将乔氏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下意识就不肯相信。 “你撒谎!你怎么可能怀了旻儿的孩子?”乔氏低声喝问。 柳清和反倒是有恃无恐了,她甚至选择性忽略了她亲姐姐正站在一旁。 “就是大爷的孩子!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请大夫来!” 乔氏阴沉着脸,冷笑道:“就算是你怀孕了,赵二爷可是刚刚才死,你怀也是怀的赵家的种!” 柳清和振振有词,“夫人你错了,赵二爷从娶了我就从来没碰过我。”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赵二爷娶了你,如何会不碰你?”乔氏分明不相信。 柳清和一指门口的陆渔,“大爷娶了柳清越,不也从来没碰过她吗?” 乔氏转过头,看到陆渔一脸淡漠地看着。她心头一跳,安易旻竟然从来没碰过柳清越? “这事,等大爷回来,就知道分晓了,大爷最清楚这件事!”柳清和道。 乔氏脸色阴晴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若是真如柳清和所说,这孩子是安易旻的,安易旻有多看重柳清和,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不过了。若是此时动了柳清和,说不定安易旻会一辈子怪她。为了个女人让母子俩生分了,实在划不来。 还是等安易旻回来再说。乔氏定了主意。 可再抬头看到陆渔,她心里一虚,转念一想,这柳清和可是她的亲妹妹,两姐妹之间还有什么化不开的的恩怨吗? “清越啊,你先回去,晚点等旻儿回来再做计较。”乔氏劝她。 陆渔看着柳清和如愿以偿得意洋洋的样子,突然十分不爽。即使她视安易旻如粪土,也见不得这种贱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不发一言,快步朝柳清越冲过去,中途还弯腰捡起院子里装饰的小花盆。 见她这副明显要动手的模样,乔氏大急,连声叫喊,“快拦住大奶奶!” 几个丫鬟迟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陆渔一把扯住了柳清和的头发,不等她挣扎,就将手里的瓷花盆砸了上去。 只听到‘哐’地一声,花盆碎了。 柳清和感觉头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人事不知了。 看到柳清和软软地倒了下去,血线从她额头上漫延下来,乔氏眼前顿时一黑,人可别被砸死了。 那些丫鬟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掩着嘴呆在原地忘记动作。 陆渔尤不解气,狠狠地又踹了柳清和两脚才算完。 “清越,你疯了!还快去请大夫!”乔氏毕竟是当家主母,这点冷静还是有的,她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一边叫人将柳清和抬进房去。 乔氏壮着胆子凑过去,用手探了探柳清和的鼻息,感觉到热气,着实松了一口气。 “清越!这可是你妹妹!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乔氏站起身指着陆渔就开始指责。 “怎么,还有气?”陆渔低头四下寻找,似乎要再给柳清和来一下子。 乔氏着实被她吓住了,连忙叫丫鬟将她送走。 浣衣也被陆渔这一下给吓到了,回去路上,她脸色发白,还有些后怕,生怕陆渔将柳清和给打死。 “姑娘,你实在…” “担心什么,死不了!”剧情还没走完呢,柳清和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可…”浣衣轻声道,“二姑娘不会真的怀了大爷的孩子吧?”她说完偷偷地觑了一眼陆渔,生怕她心里不痛快。 陆渔笑道:“这问题你得去问大爷,我如何能知道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陆渔却知道这孩子一定不是安易旻的。因为原主那世,柳清和费尽心机才将这个孩子打掉,还栽赃到原主头上来,若是真的是安易旻的,她怎么可能舍得打掉呢。 既然安易旻这样爱柳清和,她就让他爱屋及乌,一并爱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也是陆渔为何会同意柳清和住进来的原因。 不过陆渔觉得安易旻和柳清和两人是真的蠢,非要明目张胆地住进安家,好好地在外面找个院子过二人世界不好吗?非要住进安家来,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安易旻一回来就知道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柳清和有了孩子,是他的,坏消息是,柳清和被陆渔用花盆砸晕了,生死不知。 他自然是心急如焚,都来不及去找陆渔这个罪魁祸首,连忙奔去了柳清和的院子。 他到的时候,大夫正在开药方。 那大夫将两张药方分别递给乔氏,“这一张是外敷的药,敷在这位夫人头上,这张药方是安胎药,”他看到安易旻急匆匆地跑进来,发冠都乱了,“这位就是孩子的爹吧?恭喜了。” 安易旻抿唇不做声,拱手将大夫送了出去。 一回来,就看到乔氏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那张药方。 “怎么了?娘?” “你个逆子!”乔氏憋了一天的火,终于发了出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事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老实告诉娘,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其实安易旻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是,孩子是我的。” 因为他一旦有一丝犹豫,乔氏绝对不会认这个孩子,只有他态度斩钉截铁,乔氏才能相信。 乔氏恨铁不成钢,指着安易旻骂,“你真是娘的好儿子啊,柳氏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她丈夫死了没几天,你竟然…”话没说出来,乔氏都觉得臊得慌,她看着床上的柳清和更是厌恶,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和有妇之夫做下苟且之事! 两个月?安易旻顿时愣住了。 乔氏没发觉安易旻的反常,一顿臭骂后不想再理会这个烂摊子,一甩袖子就扬长而去。 安易旻站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 他是和柳清和有了首尾,但是是一个月前。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在他耳边说,赵二爷嫌弃她,从来没碰过她。 他当时欣喜若狂,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他愣愣地坐在柳清和床边,看着床上人的脸,心里痛苦万分。 她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该怎么办?他一时竟迷茫了起来。 正这时,床上人睁开眼睛,看到是安易旻,嘤咛一声就哭了出来。 “旻哥,我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这声音将安易旻从痛苦中拉了出来。他忽地想起,以前失去她时自己的痛苦,如今费劲心力才得到她,他要因为一个孽种,将她推开吗? 不! 安易旻一瞬间想得很明白了,他伸手拂开柳清和的碎发,轻声道:“我听说,你有孩子了?” 柳清和哭声一顿,她脸色僵了片刻,还娇羞地低下头,“是啊,旻哥,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安易旻生生将自己心底自然而然生出的厌恶之感压下去,他挤出笑容,“真好,我们有孩子了。” 柳清和听出安易旻声音不太对,她脸色微变,“怎么,旻哥,你不高兴吗?” 安易旻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强撑起笑容,“高兴啊,我怎么不高兴。” ※※※※※※※※※※※※※※※※※※※※ 明天就要入v啦!12点准时发v章。梧桐承诺,从明天开始,日更九千起~感谢支持,也请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哦~前二十留评有红包相赠哦~ 嫡姐抢我夫婿(十四) 柳清和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 没多一会儿,柳清和就推说自己头疼想休息,让安易旻先回去。安易旻心情也阴郁, 强打着精神陪了柳清和这会儿, 听到她让他回去, 骤然松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安易旻一走,柳清和也松了口气。 头上持续传来的钝痛让她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堪, 回想起柳清越拿花盆砸她的狠样,她还有些后怕,自己这个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虎了?不过这一花盆她迟早要还回去! 她叫来伺候的丫鬟。 “你去打听打听, 为何夫人会突然出尔反尔!” 那丫鬟叫冬青,是安易旻给她找的,对她还算衷心。不过乔氏请大夫的时候, 因为不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屏退了下人,所以冬青也不知道大夫到底和乔氏说了什么。 等冬青走了, 柳清和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才开始长吁短叹。她前几日发觉自己两个月没来葵水, 就担心自己是不是有孕了,今日乔氏想强行将她送出府, 她无奈之下, 才大声说自己有了安易旻的孩子,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 她和安易旻只有过一次, 这个孩子多半是那个死鬼的。她心里膈应万分, 恨不得立马就去开个药方, 将这个孽种打掉。 而此时, 柳清越却去了乔氏的院子。 她诚诚恳恳地认错。 “夫人,刚才是我冲动了。等我回去冷静后一想,不管清和以前是什么身份,她既然怀了大爷的孩子,就是大爷的人了。我作为正妻,自然也有义务让清和安安稳稳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男丁,安家就有后了。” 听她说得如此大度,乔氏不由得怀疑。 “你不会是故意说这些话来让我安心,转头就去使法子将清和的孩子打掉吧?” 柳清越笑道:“怎么会呢,大爷搞大了有夫之妇的肚子,夫人都不嫌丢人,怎么轮得到我?再者说,我要是不是大度的人,高氏怀的孩子怎么可能还平平安安的?” 乔氏脸色不大自在,她斥道:“这么粗鄙的话,也是你说的?” 柳清越还是微笑,“大爷都敢做,我还不敢说吗?我不仅敢在安家说,在外面,我也一样敢说的。” 乔氏脸色顿时一变,这个柳清越怎么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粗鄙得不像是大家闺秀。倒像是市井妇人,生怕她真的没分寸地跑到外面去说,苦苦劝道:“这件事是旻儿做得不对,可话说回来,夫妻一体,旻儿在外面丢了人,你脸上同样无光。” 柳清越奇道:“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又不是我搞大了别人的肚子,我怎么还见不得人?就是夫人要担心担心,若是赵家那边的人得知了大爷在赵二爷没死的时候就和清和做下苟且之事,不知会不会上门找大爷拼命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乔氏被她冷嘲热讽弄得很烦。 柳清越抠了抠指甲,笑道:“我没想怎么样啊,就是我那些陪嫁的铺子最近进营不善,资金出了点问题,想跟夫人借点银子…”她轻松笑道,“也不多,区区一万两,对夫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一万两!”乔氏惊讶出声,“你还真是敢说!” 柳清越苦下脸,“没办法呀!这是救命钱,我那些伙计还等着我开月银,他们要养家糊口呢!夫人应该不会吝啬吧!如若不然,我去赵家借点银子也是可以的,总归我妹妹以前在他们家做个媳妇,想来这点薄面还是会给。” 乔氏恨得牙根痒痒。想到今天柳清越用花盆敲她亲妹妹脑袋瓜子的狠劲,乔氏相信若是不将这个狠人的嘴封牢了,她是做得出去赵家那边报信的事来的。她不敢赌。 乔氏沉着脸,命人开了箱子,取了一万两银票给柳清越。这走的是她的私房,乔氏心口隐隐发疼。 柳清越心满意足地收下银票回去了,走之前,还跟乔氏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让人好好地伺候清和,保管她给您生下一个大胖孙子!” ……… 安易旻心里很乱,虽然他已经决定接受柳清和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的事实了,但是心里还是难受得他无法入眠。 他意识到,其实他在意的是柳清和骗他。柳清和本来就嫁人了,所以他没指望她还是清白之身,可是柳清和骗他她是。 这让安易旻耿耿于怀,更别提她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却说是他的。 他接连几天没去看柳清和。 柳清和开始不安,她潜意识觉得安易旻的态度不对。 这天她正担心着,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柳清越,你来做什么?”一看到柳清越的身影,柳清和仿佛觉得头上的伤口又开始疼。 柳清越笑了笑,吩咐碧环将带过来的补品拿给伺候柳清和的下人。 “你如今有孕在身,我作为姐姐的,自然要来看望你。” 柳清和看了那一大包补品一眼,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这补品一定有问题。她名义上怀的可是柳清越的丈夫的孩子,更何况柳清越还爱安易旻爱得非卿不嫁。柳清越不发疯才怪,前几天她还发狂地用花盆砸她,今天就好心送补品来,没存坏心才怪呢。 但是这正合柳清和的意。 她将这些有问题的补品吃下,既能让肚子里的孽种滑胎,又能将罪责都推到柳清越身上。 一举两得!柳清和心里暗自高兴。 柳清越瞧她那欣喜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面上笑吟吟的,“这些都是安胎的补药,妹妹可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每日煎三幅来吃,吃完了我又着人送过来。” 柳清和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吃,嘴里却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柳清越自顾自地坐下,“你这话差矣。我当初看你可怜,念在姐妹之情,好心收留你,谁知你竟不知廉耻地爬上我丈夫的床,安的什么心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柳清和丝毫不觉愧意,在她看来,都是柳清越搅了她和安易旻,不然哪里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要不是你当初非要拆散我和旻哥,我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柳清越抚掌笑道:“果然爱情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变成智障。当初是我拆散你们?是谁在明知道安易旻定了亲还和他勾勾搭搭?算了,像你这种能在成亲后背着丈夫和别的有妇之夫私通的女人,还指望你明白什么礼义廉耻不成?” 柳清越站起身,正要走,又回过头来,“府上还有一位高姨娘,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比你这来路不明的高贵得多,眼看着没两个月要生了,你放心,她我能照料得很好,你我同样会好好照料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胎,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 这顶乌龟帽子,柳清越要让安易旻好好地戴稳了! 出了柳清和的院子,柳清越吩咐碧环。 “吩咐这院子里的人好好地伺候柳清和,可别让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有钱还怕买通不了人吗?柳清越早就在柳清和身边安插了人。 柳清越是走了,留下柳清和愣在了床上。 高姨娘!她才来没几天,安府的情况她都还没摸透,冷不丁地被人告诉安易旻还有个姨娘,还怀了孕? 柳清和傻了。 那高姨娘肚子里怀的可货真价实,是安易旻的孩子啊! 一瞬间,不甘、愤恨、失望万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安易旻竟然背叛了她!他明明说过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可他却让别的女人怀了身孕! “去叫大爷过来!”她嘶哑着声音,寒着脸吩咐伺候的下人。 冬青急急忙忙地去了。 安易旻正在温习功课,一见是柳清和身边伺候的人过来叫他,连忙放下笔,就跟着过来了。 甫一进门,一个枕头就迎面砸了过来。 安易旻吃了一惊,抬眼就看到柳清和神色愤愤地坐在床上,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了这是?”安易旻弯腰将枕头捡起来,好脾气地送过去。 “你有个姨娘?还怀了身孕?”柳清和指着他鼻子,问得直截了当。 安易旻没想到她急匆匆地将他叫过来竟然是问这个,在这个问题上他确实心虚,他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见他是这个反应,柳清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猛地推了安易旻一把,“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安易旻本就坐得不稳,被这一推,顿时就跌倒在地,腰磕在脚几上,疼得他脸色发白。 他忍着疼,狼狈地爬起身,复又凑近了哄柳清和,“那是个意外,你听我慢慢解释…” 柳清和伤透了心,哪里肯听解释,她手往外一指,“你立马给我滚!” 安易旻好说歹说,柳清和只有一个字,滚。 安易旻渐渐哄得不耐烦,你使人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滚的? “我看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还是等你冷静了再过来。”安易旻丢下这句话,真的滚了。 柳清和不过是在发脾气,没想到安易旻竟然真的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安易旻的背影离去,才哭了出来。 冬青上前劝她,“赵夫人,别哭了。” 她现在哪里听得了赵夫人三个字,猛地抬起头来,甩手就给了冬青一巴掌。 “你也给我滚!” 冬青好心相劝却挨了打,捂着脸跑开了。 安易旻出了柳清和的院子,走了一圈,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想到柳清和哭泣的模样,心中不忍,又回了她的院子去。 房间里传出啜泣的声音,安易旻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他推开门。 柳清和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安易旻一言不发,走过去将她抱住。 “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你又何必动气?” 柳清和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她一昧地闹,只会让安易旻心烦。 “旻哥,我以为我肚子里的才是你唯一的孩子,冷不丁知道别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叫我怎么受得住?”柳清和低声哭道。 安易旻听她提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心里着实不自在。 “不过是个妾罢了,是老太太塞给我的,我作为晚辈,拒绝不了。你最善解人意,应该能理解我的难处。” 柳清和将他推开。 “我自然能理解你的难处,明日我就出了府去,不叫你和你娘为难!” 安易旻连忙哄她,“你现在这个样子,出了府,要怎么活呢。”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只管娇妻美妾,不必理会我的死活。” 她骤然变冷的眉眼着实刺激到了安易旻,他心口一痛,他哀求道:“清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不生气?” 柳清和抬起眼来,语气坚决而冰冷,“打掉那个孽种,你只能和我生孩子!”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墙根下的人耳朵里。等里面没了动静,她悄悄地起身,踅摸着出了院子去了。 一连吃了好些天柳清越送来的安胎药,都没见动静,柳清和有些疑惑,难不成这补品是慢性药,要多吃几幅才见效?她还记得柳清越说过,吃完了她再送过来。 是了。柳清越又不是蠢货,要动手脚也不会这么明显。柳清和又继续每日三碗安胎药,一顿不落。 高氏从乔氏那得知柳清和怀了安易旻的孩子后,也不由得双眼一黑。安二老爷是安家唯一的官身,他唯一的嫡子自然是全家的希望。 可现在乔氏告诉她,她这个出色的孙子勾搭有夫之妇,还让人家怀了孩子? 高氏昏了一阵醒过神来,就斩钉截铁道:“这个孽种不能留!要是让人知道,安家就完了!” 乔氏何尝不知道,可是她更知道,这个柳清和是她儿子的心头肉,轻易不能动啊。她可是将儿子近几个月人不人鬼不鬼的颓废样看在眼里,谁生的儿子谁心疼,她不想再看到儿子变成那样。 “老太太,不如这样,反正现在惜玉也怀了孕,到时候等柳氏将孩子生下来,就抱到惜玉那里去,对外称惜玉生的是双胞胎。” 高惜玉就站在一旁,听到乔氏出这个馊主意,顿时就冷笑道:“夫人此言差矣,我出身低贱,可生受不起出身这样高贵的孩子!” “你觉得呢,清越?”高氏转头问一旁静坐好似这件事与她无关的柳清越。 柳清越是打定主意要让柳清和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她道:“这毕竟是大爷的孩子,说不定是个男丁,我当然一切以大爷为重,我同意将孩子生下来。” 乔氏苦口婆心地劝高氏,高氏好不容易才改口道:“等孩子生下来,立马就将柳氏远远地送走,现在不许柳氏随意出门,派人好生看着她,不要弄出幺蛾子!” 柳清越立马自告奋勇,“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毕竟是清和的姐姐,由我照料她,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高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清越一眼,点头道:“也好。” 她以为柳清越一定会对柳清和动手,刚好她也觉得这个孽种不该要,就任由柳清越去。 柳清越当天就将柳清和院子里几个不好收买的下人给换了,又收买了几个人为她所用。柳清和表示不服,但是现在安家没她说话的份。 安易旻从来没去过高姨娘的院子,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高惜玉一愣神,手上的绣花针便扎进了肉里去。 她连忙起身相迎。 “大爷真是稀客,怎么今天会来我这?” 安易旻低头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飞快地将目光移开。 “你怀了身孕,怎么不歇着?”他四下看了看高惜玉的房间。很简单,没什么贵重的家具。 高惜玉连忙叫丫鬟看茶,又请安易旻坐下。 “大爷快请喝茶,这茶粗糙,怕大爷难以下喉。” 安易旻倒十分赏脸地喝了一口,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道:“你在这住得可还习惯?下人伺候得还尽心吧?” 高惜玉听到这两句话,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就红了,她别过脸擦泪。 安易旻听到了她轻微的抽泣声,却只是低着头,看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没有反应。 “我给你送了点东西过来,”安易旻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这才将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盒沉香。 十分珍贵的香。 “我偶然听到下人说你夜里睡眠不好,今日偶得这盒百年沉香,留在我那没什么用处,就送过来给你用了。” 高惜玉盯着一眼那盒装饰精美的沉香,渐渐收了眼泪,她一笑,“多谢大爷有心。” 安易旻总觉得高惜玉这笑容里带着些惨意,他低头,又看到高惜玉的肚子,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匆忙道:“这香你先用着,不要舍不得用,等你用完了,派下人来告诉我,我再给你买。” 高惜玉福身道谢,“多谢大爷体恤。” 安易旻站起身,不自然地一笑,“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我身子不便,就不送大爷了。” 高惜玉站着,看着安易旻开了门逃也似的出去了。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在她脸上,十分寒凉。 她盯着桌上的沉香看了一会儿,突然拂袖就将之掼在地上。 她僵站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秋玟,“悄悄地去大奶奶那里,就说大爷今天来过了,送了一盒沉香来。” 秋玟低头应了,正要出去,高惜玉又加了一句,“你再替我跟大奶奶说声谢谢。” 高惜玉愣愣地看着地上那雕刻精巧的木盒,惨惨一笑。要不是事先得了警告,这东西是安易旻亲自送来的,她满心欢喜之下,焉有不用的道理? 她伸手抚摸肚子,低声道:“娘会保护好你,任谁都不能伤你!” 她目光坚定而狠厉。 柳清越听了秋玟带来的话,哦了一声,“叫你们姨娘好生养着身子,别多想。” “姨娘吩咐奴婢代她谢谢您。” “嗯,回去吧。” 等秋玟走了,碧环才凑过来道:“大爷真真狠心。” 柳清越是吩咐她去跟高姨娘通了气,让她小心提防着。她当时说完,高姨娘还一脸不置可否,而今算是知道了大爷是个什么衣冠禽兽,竟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此毒手。 柳清越问了旁的,“柳清和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碧环道:“二姑娘每天都在喝姑娘送过去的安胎药,一日三晚,从不间断。” 柳清越笑道:“喝了好啊,喝了给安易旻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碧环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奇怪,“姑娘怎么知道二姑娘肚子里的不是大爷的孩子?” 柳清越笑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若是真的是安易旻的孩子,她会肯喝我送过去的药?” 碧环恍然大悟。 柳清和接连喝了大半个月的药,肚子还是毫无反应。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这孩子要趁着还小的时候打才安全,若是月份大了,风险就大了。她还想和安易旻长相厮守呢,为了这么一个孽种冒险实在是不值得。 她悄悄地让丫鬟冬青去请大夫。也是没法子,她自己丫鬟婆子一个都进不来。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拿了银子收买冬青。但她不知道冬青早就被柳清越收买了。冬青是个机灵的,且安易旻和柳清和两人苟且,她着实看不惯,银子她照收不误,但是转头就去给柳清越通风报信了。 柳清越得了消息,冷笑,“想打孩子,也要等生下来才打得着。” 冬青悄悄地从外面带回来一包药,依了柳清和的吩咐,煎给她吃。 柳清和喝了落子药后松了口气,忽又想起来,那个高姨娘那里没有动静。那沉香是她以前对付赵二爷的妾室的,因为副作用太大,她不敢给自己用。 那妾室怀孕三个月,点了这香不超过五天,就滑了胎。而高姨娘少说也用了大半个月了,竟然半点动静没传出来。 她不由得怀疑高姨娘根本没用这香,又或者,安易旻根本没将香送去给高姨娘! 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孩子,他不忍心也有可能。想到这一层,柳清和顿时不痛快了。 晚上安易旻过来的时候,柳清和就装作不经意地问,“高姨娘那里可有什么动静了?” 安易旻一怔,自从他将沉香送过去,就没在关注高姨娘那边,他摇摇头,“应该是还没什么动静,我没听下人来说。” 柳清和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十分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急道:“再拖下去,高姨娘都要生了!” 安易旻今天被高氏训斥了一通,心情有些不虞,他皱着眉头道:“不过是一个姨娘,你这么在意做什么?就算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在意就是了。”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柳清和本就怀疑他不忍心根本没将沉香送过去,她冷笑道:“你只怕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让高姨娘将孩子生下来吧。这可是你唯一的孩子呢!你可不得用心护着!还骗我说已经将沉香送过去了,你心疼就直截了当地跟我坦白,柳清越都能容得下姨娘比她先生孩子,我有什么资格容不得?” 柳清和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话里说的高姨娘的孩子是安易旻唯一的孩子。 但是安易旻注意到了。 他低下头,看向柳清和的肚子。这几个月来憋攒的怨气在这一瞬间放大。 他霍地站起身来,红了脖子,“是,那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真是畜生不如,才会真的将那盒沉香送过去!” 撂下这句后,他拂袖而去。 柳清和愣住,她没想到安易旻竟然会真的跟她发脾气,可是还来不及生气,她就反应过来刚才安易旻说的话里的‘唯一的孩子。’ 她心脏顿时一颤。 他…他都知道了? 安易旻从柳清和的院子逃也似的走出来,他的心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高姨娘兴许没用那个香,所以她现在安然无恙。 他随意乱走,竟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高姨娘的院子外面。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高姨娘的房间里了。 高惜玉目含警惕地看着他。安易旻浑然不觉。 “上回给你送的香,你可用了?” 高惜玉下意识摇头,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安易旻要是知道她没用那个香,不知道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来呢。 “大爷,我…” 高惜玉还没说完,安易旻抬手打断她。 “我昨天听大夫说起,怀了孕的人不宜用沉香,这香放在你这不好,还是先还给我,等你将孩子生下来了,我再给你寻合适的香。” 高惜玉听着安易旻的话,不由得疑惑,安易旻这是什么意思?要将香拿回去? 她走进内室,将香取了出来,递给安易旻。 安易旻打量了几眼木盒,见完好无损,果然高姨娘没用过这香,难怪她没有异状。 拿到香,安易旻又小坐了一会儿,才走了。 高惜玉有些弄不懂安易旻这个举动,她问秋玟,“你说安易旻这是什么意思?” 秋玟摇头。她也不知。 “去跟大奶奶说一声。”高惜玉如今完全信任柳清越,或者说,在这诺大的安家,她只信任柳清越。她说不清是为什么,明明她和柳清越应该是站在对立面的,可是柳清越却奇怪地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莫名就相信,柳清越不会害她。 就连高氏她都不怎么信任,高氏肯将她带来,也不是什么祖孙情深,高氏就是想利用她来牵制乔氏罢了。可惜她没那个本事。高氏也看出这一点来,已经将她当成弃子。 柳清越知道安易旻将香要了回去之后,也是有些不明白安易旻的用意。不指望他是良心发现,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柳清和消失不见后,柳家那边暗中着急,虽然真的对这个女儿失望,但是血浓于水,也不是说不管就不管的。虽然派了人找,但是也没想到柳清越这里来,毕竟姐妹俩关系水深火热的,不指望柳清越知道柳清和的消息。 安家的下人虽然知道柳清和就待在他们府上,但是因为乔氏的严令,都不敢往外说。 不过也有例外。 负责清理马桶的冯老婆子就是个嘴不严实的。她当年也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只是因为嘴不严,爱说道,被主子抓了个正着几次之后,就被打发来洗刷马桶了。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死性不改。 几家负责运马桶的婆子闲暇下,凑到一堆说东家长西家短,时不时有几个婆子说出主家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来分享,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故事有真有假,就是为了博人一笑。别人笑了,好奇了,说的人就十分有成就感。 见一个婆子说了主家老爷偷人的事惹得众婆子心领神会的笑,冯婆子不以为然,“这都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了,有什么了不起。” 那婆子素来和冯婆子不太对付,她听不得冯婆子嘲讽,冷笑道:“那你倒是说个新鲜的,我们也开开眼界。” 冯婆子得意极了,这消息可是她今天不小心听到的。 “城西有个赵家,刚死了赵二爷那家你们知不知道?”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冯婆子拿眼睛角瞥了众婆子一眼,这才神神秘秘道:“赵家二夫人,如今在我们府上住着呢!” 这消息着实新鲜,当即有婆子追问为何。 冯婆子早就憋不住,有人一问,就将自己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嘿!说来可真是新鲜,听说那赵二夫人是我们大奶奶的亲妹子,那赵家二爷死后,赵家就将赵二夫人赶了出来,你道为何,听说那赵二夫人极不检点,还没出嫁就跟人有了收尾。被赶出赵家之后,娘家也不收留,这不上安家来投靠我们大奶奶来了。” 先前那婆子听到这,嘁了一声,“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呢,就这样也值得拿出来说道?” 冯婆子哪受得住这种蔑视,她情急之下,放了大招,“听说那赵二夫人坏了我们大爷的孩子!” 此言一出,几个婆子都惊住了。 冯婆子本来不想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毕竟这是安家的密辛,要是被安夫人查出是她传出去的,少不得要被乱棍打死。 几个婆子一听竟然是这种没命的事,都不做声了,一哄而散,剩下冯婆子留在原地惴惴不安,她冷不丁抽了自己两巴掌。 “你这张臭嘴啊!” 赵家被赶出去的柳家姑娘,如今在安家,还怀了安家大爷的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两日就传遍了全城,还越演越烈,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十分生动。 这样的新鲜腌臜事真是很多年难遇到一次。 外面炸开了天,安家里面也炸开了天。 “这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乔氏面色铁青地坐着,底下呼啦啦跪了一屋子的人,没人说话。 “不敢承认是吧,我迟早要查出来,到时候,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周氏撂下狠话就打发人去外面跪着。 她闭着眼睛,思前想后,这个人,是安家大奶奶柳清越无疑了。只有她最见不得柳清和,这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没人在后面做推手,她才不信! “去将大奶奶叫来。” 柳清越来之前就听碧环说起了,也猜到了乔氏叫她去的由头。 她刚踏进外间,丫鬟正在给乔氏拧手帕敷额头,想来是头疼得不轻。 见柳清越来了,她将丫鬟推开。 “清越,你老实告诉我,清和在安府的消息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柳清越心道果然。 这一家子脑子都不是很灵光,这个时候,乔氏想的不是怎么去解决问题,而是将她叫过来进行莫须有的责骂。 乔氏是真的头疼,她能想象到安家名声已经臭成什么样了。 为今之计,就只能让柳清和这个姐姐站出来,对外面宣称是她心疼妹妹,才将妹妹接到安府来的。这样虽然不足以堵住悠悠众口,总算能将安家的名声扳回来一些。 柳清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乔氏,也不说话。 乔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苦劝道:“亲姐妹本就没有隔夜仇,你又何必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呢。你出去听听,外面的传言到底有多难听!” 柳清越淡笑,“有多难听嘛?不就是说柳清和怀了安易旻的孩子吗?我看你知道柳清和怀孕的时候高兴得很嘛。有大胖孙子抱着,还怕外面说得难听?不能够!” 她话里的冷嘲热讽乔氏听出来了,乔氏黑了脸。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旻儿的正妻,旻儿这样被人非议,你就不嫌丢人?”乔氏暴跳如雷,就差指着柳清越鼻子骂了。 柳清越好笑,“连安易旻都不嫌丢人,我又没将人家有夫之妇的肚子搞大,我丢什么人?再者说,你现在知道丢人了,当初硬要将柳清和留下的时候,就没想过丢人?” 乔氏气得脸都紫了。她做媳妇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在婆婆面前喘一下,这个柳清越却敢和她叫板。 “反了天了!你这是在跟长辈说话?” 柳清越嗤笑,“那也要看是什么长辈了,若是那种恬不知耻的长辈,恕我直言,她还不配!” “你!你!我…”乔氏即将爆发的前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安家还需要柳清越来救命,若是此刻将柳清越惹恼,她闹将出去,安家才是真的没了翻身的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怒气压了下去。 她挤出笑容,“清越啊,我说你都是为了你好,自从你嫁进我们安家,我是真心将你当亲女儿看的…” 她还没说完,柳清越就冷嗤道:“亲女儿?你会容忍你亲女儿的丈夫勾搭她亲妹子,还搞大她妹子的肚子?难怪安易旻这样不知廉耻,原来是你安家的家风!” 乔氏脸由紫转绿,勉强道:“先不说这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由你出面澄清,旻儿和清和清清白白,是你接了妹妹来安家做客,念着姐妹之情才收留她的。” 柳清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乔氏,“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将委屈打碎牙齿肚里吞的人吗?不要说傻话了,我没落井下石,已经是因为我心地善良了。” 乔氏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恼羞成怒。 “柳氏!你别得寸进尺,你如今住的是安家的房子,吃的是安家的粮食!安家有难,你就想袖手旁观?早知道,我儿当初就不该娶你这样一头白眼狼!” 柳清越站起身,本来是要走了的,但是一听乔氏这样咆哮,她转过身。 沉寂许久的系统此刻似乎意识到危机,它哔哔的响起来。 “宿主请冷静!宿主请冷静…” 但是柳清越丝毫不理会,她一步一步朝乔氏走过去,乔氏看着她冷酷的眼睛,忽地想起来那天她往柳清和头上砸花盆时的冷酷劲来,心里不由得害怕,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吞了口唾沫,“你…你想做什么?” 柳清越大步越过她,朝一处走去。 乔氏经常在这间暖阁里处理事务,因此榻头的小几上摆着笔砚。 柳清越捏起墨锭随手摸了摸,余光瞥见乔氏落在榻上的一方白手帕。 她一把将之扯过来,挥毫几笔成书。随即她将笔扔下,转身走到乔氏跟前,将那白手帕扔到乔氏脸上。 “你这安家的饭、安家的粮食实在是让我恶心够了,从此之后,我与你安家再无瓜葛!” 说完,柳清越转身大步出了门。 乔氏被柳清越的气势唬了一跳,等柳清越走出去了,她才弯腰将手帕捡起来,只见白手帕中间抬头写了三个大字——“弃婚书”。下面几行字大致是列举了安易旻自成亲后的斑斑劣迹,如此种种,实在不配为人夫君,自此成文,从此嫁娶两不相干! 乔氏眼一翻白,差点晕了过去。 从古自今只有丈夫休妻或者合离的,从来没听过有妻子胆敢休弃丈夫的。这要是传出去,乔氏能想象道安家的名声会被臭到哪个臭水沟去。 柳清越其实早就想过这么一天,只是这天来得比她想象中早了那么一点,她一回到院子就吩咐碧环叫人来抬东西。 人是早就找好了的。只消出去喊一声,就能上门来抬柳清越的嫁妆。 乔氏还当柳清越是气急了才写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弃婚书,本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柳清越亲自来求她原谅,她才会将这件事揭过去。 不想没多一会儿,下人就跌跌撞撞地跑来报信。 “夫人,不好了!” 乔氏本来就被气昏了头,才刚冷静点,就被丫鬟一惊一乍叫得脑门疼。她劈手就摔了那丫鬟一巴掌,喝骂道:“小蹄子乱喊什么!什么不好了!” 那小丫头被打得耳朵都嗡嗡直响,捂着脸不敢哭。 “说话!哑巴了?”乔氏又骂。 那小丫头这才小声道:“大奶奶叫了人上门,将她的嫁妆抬走了,李妈妈拦不住,这才叫我来给夫人送信。” 乔氏顿时眼前一黑,脚跟发软,她不敢置信地重复问,“你说什么,大奶奶叫人抬她的嫁妆?” 小丫头点点头,“已经抬了不少了呢!李妈妈拦不住。” 乔氏深吸了口气,她万万没想到柳清越竟然来真的。这柳家当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啊,二女儿不知羞耻,大女儿离经叛道。 现在不是谁向谁低头的问题了,问题是一旦真的让柳清越走了,安家…乔氏真不敢想象安家以后在京城里会成为怎样的笑柄。 “拦住她!”乔氏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一定不能让她走!” ※※※※※※※※※※※※※※※※※※※※ 感谢订阅~ 嫡姐抢我夫婿(十五) 乔氏急急忙忙地朝柳清越的院子赶过去, 快到时,果然远远地看到一些人在搬东西。 那些汉子都很面生,不是她安家的下人。 乔氏不由得又是一怒, 这柳清越果然没将安家放在眼里,随意写个什么弃婚书, 就想将嫁妆都抬出去了, 这安家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她怕是不能够! 乔氏风风火火地快步赶过去, 拦住一个搬东西的汉子,喝骂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这种山野粗人能进来的地儿?” 那汉子人高马大,看到乔氏叉腰挡在路中间, 嘴里还不干不净,顺手就将她推开,嘴里道:“好狗不挡道!” 乔氏被气了个半死,那汉子力道不轻,她被推得一趔趄。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夫人!你们胆敢在安家撒野,当心我抓你们去见官!”乔氏指着那汉子就开始骂。 那汉子扛着一只箱箧,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很重。他懒得跟乔氏废话, 扛着箱子就大步走了。 其余人也没人理会乔氏,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 很简单,谁给银子帮谁干活,其余的人, 谁理会她啊! 乔氏见喝不动这些粗野汉子,急急忙忙进了院子去, 柳清越正站在廊下, 指挥人抬东西。是她的她一件不留地带走, 不是她的,她也绝不要。 话说回来,安家的东西,送她她还嫌恶心呢。 “清越!你这是在做什么?”乔氏十分不悦,脸色阴沉。 柳清越看也不看她,“你没长眼睛吗?” “.……”乔氏挡在院门口,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有话好好说,你别使性子,闹出去,不仅安家没脸,你娘家也没脸。” 柳清越默了片刻,乔氏这点说得对,确实,这件事传出去,柳家脸上无光。柳家一共就两个女儿,柳清和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现在柳清越也要从夫家搬离,不管这其中是谁的原因,世人只看得到柳家两个女儿婚姻不顺,定会觉得是长辈教导无方。 柳清越想起郑氏来,郑氏是真的疼爱女儿的。不管是柳清越,还是柳清和。可能方式不太对,当初她明明看清了安易旻是个人渣,却因为宠爱女儿,顺着女儿的意思将她嫁给安易旻。 所以这件事情上,柳家双亲一定程度上也要负责任。 当然原主落到最后的下场,也实属活该。 柳家双亲会怎么样,柳清越已经管不了了。她做了她该做的,至少,她会在舆论上,让柳家处于有利这一方。 乔氏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再者说,你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出了安家要怎么过活?你想想你妹妹柳清和,柳家可没让她进门!” 柳清越微微一笑,“这个就不麻烦安夫人操心了,麻烦你让开,挡到路了。” 乔氏怎么可能让开,她绝对不能让柳清越走,至少现在不能。 然而,柳清越先礼后兵,见她不让,跟那些抬东西的汉子道:“既然她不让,就把她推开,别担心推倒推伤,我有的是银子赔偿!若是今天能将东西搬完,诸位的工钱也加倍!” 有钱就好办,当即就有脾气不好的,一把将乔氏推到一边去。乔氏一个妇人,哪里是这些汉子的对手,她见拦不了路,就跑到柳清越身边,试图劝她。 “清越,你何必做得这样绝情,我知道以前是旻儿做得不对,你不要跟他计较,你那样喜欢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总要经历磨合…” 可任凭她口水说干,柳清越都没有反应,一句回应都没有,仿佛她是在放屁。 乔氏终于恼了,“柳清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清越终于有了反应,她撇过头,似笑非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能怎么罚我?我倒要试试看。” 乔氏还待再说,安家的管事匆匆从门边挤进来,看到乔氏的身影,面色顿时一松,他快步走到乔氏身边,担忧道:“夫人,不好了,赵家的人打上门来了!” 乔氏霍地转头看他,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管事重复道:“赵家的人打上门来了!你快去看看吧,门房都拦不住赵家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闯进来了!” 乔氏顿时双眼一黑。 柳清越就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这剧情和前世有很大出入,前世赵家的人并不知道柳清和在离开赵家后来了安家。这辈子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赵家的人知道了。 柳清越还不知道她想的纰漏正是她自己。要不是柳清越,也就不会有高惜玉做了姨娘,更不会有高惜玉去高氏那里告状,弄得安家满府下人都知道了赵家二爷的遗孀住进了他们安府,更别提后面柳清和嚷嚷自己有了安易旻的孩子。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消息或早或晚都会传出去。赵家人知道不奇怪。 赵家和柳家一样,是个大家族,在朝中做官的都有好几个,像安府这样的小门小户,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正是这样的小门小户,竟然让赵家在京城里成为了笑柄。赵家人如今走到哪,都有人用异样又同情的眼光看他们。 流言越传越烈,渐渐地传得和真相相差无几。传言说赵二爷还在世的时候,柳二姑娘就和安易旻好上了。更有好事者牵出了当年两姐妹抢一个男人的事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众人都替赵二爷不平,原来没成亲之前,这柳二姑娘就和安易旻牵扯不清了。 柳家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柳家家族甚至开了家庙,将柳清和的名字抹去了。 当然这事,柳清和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有了爱情,还在乎这些虚的做什么? 柳家人羞于出门,赵家人也被人指指点点得火气腾腾地冒。等有一天流言演变成了赵二爷之所以会暴毙,就是因为柳清和和安易旻合谋,将赵二爷给弄死了,两人好双宿双飞的时候,赵家坐不住了。 他们先是去柳家想要个说法,但是柳家人站出来说柳清和已经被族长除名之后,实在没理由再找柳家人的茬,就只好来了安家。 乔氏听了这个消息,只是吓得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夫人,如今如何是好?”管事催促道,不能真的让赵家人这样闹下去,虽然安家的脸早就被他们自己踩进了泥里。 “去跟老太太讨主意!”乔氏当机立断。高氏人老有经验,说不定她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乔氏已经处理不过来了。 可是高氏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安二老爷是官身没错,可如今安家在京城里的名声差成这样,高氏都羞于待下去。她甚至开始计划回老家去了,安大老爷虽然破了产,好歹在老家风评佳,她去哪都是座上宾,总好过在京城里过街老鼠般活着。 高老太太不管这事,眼看着赵家人要打进门来了,乔氏余光注意到柳清越,她双眼一亮。 乔氏一把拉住柳清越。 “清越啊,你一定要帮帮娘,帮帮旻儿!”乔氏差点哭出来,她是真的想哭了,“你看赵家人都打上门来了,你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安家就完了呀!你忍心吗?” 柳清越一把将她甩开,“安夫人,如今我和安家可没有关系了,你别求错了人!” 乔氏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如何会轻易放弃,她重新扑过来,死死地拉住柳清越的手,“你只要肯帮忙,要娘怎么样都行,等旻儿回来,我一定让他跪着给你认错,再将柳氏那个贱人扔出府去!”提到柳清和,她不禁咬牙切齿,“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安家,这次我一定叫她收拾东西滚蛋!” 柳清越皱着眉头想甩开她的手,忽地顿住了。 “赵家人在哪里?” 乔氏听她这话,以为她答应了,大喜过望,连忙问管事,“大奶奶问呢,赵家人在哪里?” “在大门口。”管事连忙道。 柳清越吩咐院里的帮工,“继续搬,我去去就来。碧环,你在这盯着。” 碧环早就成了她的心腹,此刻只差拍着胸腹保证,“姑娘放心去吧!” 乔氏一听柳清越同意去,哪里还顾得上揪碧环称呼上的问题,她拉着柳清越就往前院去。 柳清越甩开她,大步朝前走。 “赵家来了多少人?”乔氏问管事。 管事回道:“起码二三十个。好在他们只是叫骂,还没有砸门。” 乔氏听到来了二三十个人,先就吃了一惊,“这赵家人真是可恶,竟然上安家来找麻烦,他也不想想,当初是他们嫌柳氏,将柳氏赶了出来,现在柳氏就跟他们没关系了,要住在哪里是柳氏的自由,赵家人这个时候跳出来管这事,别叫人笑掉了大牙!” 那管事抹了抹额头上泌出来的汗珠,不敢说那赵家人骂的是他们大公子在赵二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和柳氏勾搭成奸。 还没有走到前门,就听到一阵盖过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安府真是好不知廉耻,听说安老爷还在朝为官,官家要是知道底下有这么一个治家无方的臣子,一定会罢黜安佑宏!” “对!罢黜安佑宏!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那儿子听说还是秀才之身,就能做下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我看也不必再考试了,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的人,不配读圣贤之书!” “说得对!” “.……” 乔氏白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安佑宏的官途去,安佑宏的仕途若是真的因此受影响…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柳清越倒十分镇定。 三人到了大门后,守门的下人看到乔氏她们来,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看着赵家人的怒气越来越高涨,他们还担心赵家人会砸门。 “怎么样了?”管家问。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骂得难听些,倒没有砸门。” 好歹赵家人自诩书香门第,砸门这种粗鲁之事,想来他们不屑做。 “将大门打开。”柳清越精明扼要。 “这…”两个下人犹豫不决,去看乔氏的脸色。 乔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把大门大开,赵家人不会直接冲进来吧? “打不打开?”柳清越又问了一遍。 乔氏听出她话里的不善,连忙吩咐,“听大奶奶的,快将门打开。” 下人们同情地看着柳清越,这位也是苦主啊。说不定由她去劝说,赵家人会罢休。 安府侧门终于徐徐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绯色身影来。 赵家人正骂得起劲,突然见门开了,出来了人,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这是个模样秀美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她的步伐却走出一种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场来。 “哟,安家这是没人了吗?打发一个女人出来说话!”赵家人自诩书香门第,是不屑于和一个女人吵的。 柳清越冷冷一扫,果然赵家来人不少,都是些穿长衫,戴冠帽的青年后生,全都义愤填膺地看着她。街道上还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全都指指点点等着瞧好戏。 柳清越看了那人一眼,赞许般道:“你说得不错,安家确实没人了。” “你是谁?”有人问她。 “我是柳家大姑娘,柳清越。” 柳清越话音刚落,就有人带着嘲讽道:“原来是安家大奶奶,我且问你,你丈夫与你妹妹做下苟且之事,你可认?” 柳清越看了他一眼,才道:“你既然说,是安易旻和柳清和做下苟且之事,与我无关,为何要我认?” 那人没防她会这样回答,一时哑口无言,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丈夫,与你无关,那么与谁有关?” “当然是谁做的,就与谁有关了。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安家大奶奶了,这么个丈夫我受用不起,至于他和你赵家的恩怨,也不要算到我头上来。至于柳清和,她已经被柳家除名了,以后也不是柳家的人,你们要找她算账也好,不要扯上柳家。” 有人当即冷笑,“你这话倒是说得轻松,将柳家完完全全地摘出来,但是这件事不怪柳家怪谁?明知自家姑娘不检点,还同我赵家结亲,害我赵家落尽了脸面,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柳清越盯了那人一瞬,才道:“你说柳家明知道自己姑娘不检点,还同你赵家结亲?你娘生你之前,知道你是个瘌痢头吗?再说了,拿奸拿双,你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柳清和在婚前就不检点?” 那人头上有几块斑没长头发,平时最恨人提起,没想到这柳家大姑娘牙尖嘴利,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骂他是瘌痢头。一时间,他气得脸色发青。 “拿不出来?那你凭什么信口开河?”柳清越寒脸道:“柳清和在成亲之前没有这些臭名声,嫁去了你赵家之后,反而有了,焉知不是你赵家人的责任,我可是听说赵二爷在喝醉后经常打骂柳清和,这件事,柳家还没上赵家讨要说法,你们倒倒打一耙,指责柳家教女无方?” 柳清越并不是想维护柳清和,只是郑氏是原主的母亲,虽然教导方式不对,但是爱女之心无过,她现在作为柳家的姑娘,当然不能容忍旁人在她面前诬蔑柳家双亲。 乔氏在门后,听到柳清越骂得赵家人哑口无言,顿时心下一喜,这柳清越平时就牙尖嘴利气得她半死,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派上了用场了。 但是没等她高兴多久,紧接着就听到她继续道:“所以,我今天出来,只是想告诉众位一声,你们要找安易旻算账也好,要找柳清和算账也罢,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柳清和现在已经不是柳家的姑娘了!柳清和住进安家,也不是我的意思,我当初就极力反对,觉得这件事于理不合,但是安家夫人和安大爷执意要让柳清和住进来。至于柳清和身孕一事,我也不知情。这样复杂的人家,我实在不想再多待,今日已经写了弃婚书,嫁妆今日就能搬完,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安家的人,你们要找麻烦,也别找到我头上!” 她这一席话音刚落,赵家人都愣住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柳家大姑娘、安家大奶奶,写了弃婚书,还言出力行,已经在开始搬嫁妆了? 虽然觉得她离经叛道,但是没有人觉得她做得不对,换位想想,若是他们赵家有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说什么也要让她和离回娘家。这柳大姑娘看着性子刚正秉直,和她那妹妹真是天壤之别,看来不能以偏概全,指责柳家教女无方,看着柳大姑娘,不就是拎得清的人吗? 但是这个柳家大姑娘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她的丈夫和自己的亲妹妹有首尾,这样的打击想来巨大。众人一时间不由得同情起柳清越来。 当下有那路见不平的赵家人道:“我们赵家是明事理的人,这事我们要找也只是找安易旻算账,绝不会有人动到你柳大姑娘头上来的!” “正是!我赵家素来恩怨分明,柳大姑娘也是受害者,话说这安家如此无耻,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柳大姑娘走,只要柳大姑娘一句话,我赵家立马派人来帮姑娘搬嫁妆!” “不错!柳大姑娘要是有难处就说,如今我赵家和安家势不两立,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只要柳大姑娘吱个声,我赵家没有不帮的道理!” “……”附和声四起。柳清越有些傻眼,这赵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给人感觉像是道上混的,有些讲究路见不平呢? 她笑了笑,朝赵家人福身一拜,“多谢各位大哥,不过安家人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我已经将我的话说完了,这件事我就不掺和了,各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告辞。” 她就这样进去了,乔氏愣在门后。 “柳清越,你疯了!”乔氏眼睛瞪得溜圆,她本意是想让柳清越去和赵家人说清楚,让赵家人不要再闹下去,没想到柳清越会跟赵家人将自己和柳家撇出去,让她安家成为众矢之的。 “你快出去跟他们说,柳清和是来投奔你的!”乔氏扯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安夫人,请你自重!”柳清越将她甩开,“当初您儿子着了魔障的时候,你包庇他,现在出了事,却想让别人去替他擦屁股,你不好好教导儿子,就由别人去教导也是一样的。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已经和安家没有干系了,你别再想跟我摆什么婆婆的谱,我脾气不太好,你是知道的。” 乔氏当然知道,她自从看到柳清越是怎么收拾柳清和之后,对这个儿媳,就有些畏惧。 她再想说话,就听到外面赵家人大声道:“赵二爷的死,我们怀疑是安易旻干的,赵二爷平日力壮如牛,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暴毙?柳清和在我们二哥死后没几天就急匆匆地住进了安家,要说二哥的死跟这对奸夫淫妇无关,三岁小孩都不信!” “说得不错,我们拿了这安易旻和柳清和两人去见官,自有分晓!” 乔氏被吓得面无血色,她赶忙叫过一个下人,“快…快悄悄跑出去告诉大爷,今天不要回家来。” 她失了冷静,头昏脑涨,一时间竟失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易旻是要考功名的,可如今他名声臭到泥里,士人都爱惜名声,还有哪个老师会肯收他为弟子呢。就算他自学成才,以后试卷也会没人批改他的。 她不知道安家要怎么渡过这个难关,讷讷地站了半晌后,才吩咐,“快去将老爷请回来!” 大门前的动静闹得这样大,安家阖府皆知。高惜玉摸了摸肚子,定了定心神,才跑去前门找乔氏。 乔氏正急得团团转,送信的人也没有回音,眼看着赵家人的情绪越来越激烈,都准备要冲进来了,她急得跳脚,又不敢出去和赵家人说话,她担心情绪激动的赵家人会动手打她。 正着急呢,高惜玉挺着大肚子过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乔氏本来就烦躁,一看到高惜玉来添乱,更是火上浇油。 高惜玉仿佛没看到她不虞的脸色,只道:“我是来跟夫人分忧的。” “分忧?”乔氏怀疑地看着她。 高惜玉笑道:“夫人,外面赵家人情绪为何会如此激动?因为他们想拿住大爷和柳清和说理。大爷不在府上也就罢了,就是在,也不可能让大爷去跟这些人对峙。但是柳清和如今在啊,柳清和才是罪魁祸首,夫人何不将柳清和交出去,赵家人得了交代,自然就走了。” 乔氏一怔,“可是,柳清和她…” “夫人想说她怀了孕?这也简单啊。只看夫人舍不舍得。” “你少卖弄,有话直说,我对她有什么舍不得的!”乔氏催促道。 高惜玉道:“夫人只消咬定柳清和肚子里的孩子跟大爷无关,是那赵二爷的,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乔氏长长哦了一声,愁云尽散,“你说得对,”柳暗花明,她喜笑颜开,“这孩子是他赵家的种,跟我们旻儿可没有关系!” 柳清和这两日身体不太爽利,总觉得绵软无力。 乔氏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床上躺着阖眼歇息。 门被人用力推开,撞上两边的门柱,哐当两声巨响将她吓了一跳。 “是谁?敢这样无礼?”她睁眼喝问。 “是我!”乔氏冷冷回了一句。 听出是乔氏的声音,柳清和坐起身来,“是夫人来了…”话还没说完,她看到两个粗使婆子朝她走过来,脸色不善。她心里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警惕道:“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乔氏冷笑,“都是你这扫把星,一来我们安家,就将我们安家搅得家宅不宁,我安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今日就请了吧!” 柳清和没想到乔氏竟然还会来叫她走,分明她现在都知道她怀了安易旻的孩子了。 “你不能赶我走,我可怀了旻哥的孩子!”柳清和大声道。 乔氏呸了一声,“你怀的是赵家的种,别想赖在我们旻儿头上,我们旻儿洁身自好,怎么会和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有首尾?” 柳清和瞪大眼睛,她没想到乔氏竟然翻脸就不认人。 “你那天亲耳听到旻哥承认这孩子是他的!” 乔氏打定了主意不认这个孩子,孩子嘛,只要安易旻好好的,以后要生多少孩子不能生?非得稀罕这一个?再者说,她心里还犯嘀咕,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呢。别是辛苦给人家养孩子! 又加上现在赵家人在外面闹得这样凶,就算这孩子真的是她安家的,那也不能认! 她不和柳清和多说废话,吩咐那两个婆子,“将赵夫人请出去,赵家人在外面来接她了。” 柳清和一听这话,吓得面无血色。赵家人来接她!为什么?赵家人早就扬言她和赵家没有瓜葛了! 那两个粗使婆子撸起袖子就上来扯柳清和。 柳清和哪里肯依,她蹬弹着腿,挥舞手臂,不让那两个婆子近身。 不过那两个粗使婆子可不会怜香惜玉,两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就一把将柳清和按在床上,让她动弹不得。 乔氏连忙道:“轻点轻点,要是伤了他赵家的孩子,又是多出来的麻烦。” 柳清和被那两个婆子用被子卷起来,动也无法动,被两人抗在肩上,连嘴,都因乔氏嫌吵,也怕她乱说话,让人往她嘴里塞了手帕堵起来了。 “抬着跟我走!”乔氏雄赳赳地走在前面。 柳清和被人抬在肩上,十分难受,嘴还被堵上了,话也说不清,说出来也是唔唔的声音,谁也听不见她的抗议。 正要到达垂花门,迎面碰到了柳清越一行人。柳清越的嫁妆不算少,也是将嫁妆运到她陪嫁的宅子去。 柳清和还不知道柳清越和安家闹掰的事,此刻看到柳清越站在游廊上,面无表情地往这边看过来。她一瞬间突然觉得十分羞耻。她这样不堪的样子落在她眼中,定是觉得十分高兴吧。 柳清和听说过皇宫里,皇上的女人要去侍寝时,才会这样被被子卷着,由太监抬着去。 乔氏也看到了柳清越,只是她现在无暇理会柳清越。 她今天将嫁妆搬走,这门亲事没经过官府,还是有效的。这个可以回头再处理,赵家那边可耽误不得。 柳清越就这样看着乔氏她们将柳清和抬出去。 “姑娘,那是二姑娘吧!”柳清和被卷着,有些看不太清脸。 “是吧。与我们无关。” 碧环突然有感而发,“要是夫人和老爷知道二姑娘如此不争气,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 柳清越默了片刻,柳家双亲难受是必然的,在这件事上,柳清越做不了什么。她没有当着赵家人的面抖柳清和的底,已经是看在柳家双亲的面上了,让她去帮柳清和,绝不可能。 柳清和就这样被抬出安家大门。 赵家人里有部分情绪激动鲁莽的已经准备要撞门了,还是其中尚存理智的人苦苦拦着。他们今天要是撞门进去将人抓走,有理就会变成没理。毕竟强闯官宅,也是一项不小的罪名。 正这时,安府的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个妇人,看那装扮,也能猜测出她的身份来。 果然,她出声。 “你们赵家人真是欺人太甚!”她一上来就先给赵家扣了一盆屎盆子,“我安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就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任由你们这样欺负!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你们赵家竟然如此枉顾王法!堵在我安家门口,你们这是想做什么?抢劫吗?” 当即有人回怼,“呸!怎么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清楚!你 这老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我问你,你是不是收留了我赵家的弃妇?” 论起骂人,乔氏也很有一套。她冷笑,“你都说是弃妇了,还跟你赵家有什么关系?她上哪待着,你赵家都管不着!” 这是实话,若不是因为赵家怀疑赵二爷的死与安易旻有关,他们是不管理会柳清和去哪的。 “安易旻何在?让他出来,我们一同去见了官,我们怀疑赵二哥的死与这两个奸夫淫妇有关,等见了官,自有分晓!” 乔氏一听,心中大惊,这私通的罪名也就算了,顶多被人戳一戳脊梁骨,这要是扯上了人命,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她叉腰就骂:“你赵家人是吃屎长大的不成?怎么满口喷粪!胡乱说话是要负责的!你凭什么说赵二爷的死与我儿有关?” 那人冷笑,“若是无关,你们心虚什么,将安易旻藏起来?见了官,有关无关,不就知道了?” 乔氏怒骂:“谁说我们心虚?我儿出了远门,还未回来,等他回来了,自然要跟你们赵家讨个公道!”她转身一指两个仆妇肩上扛着的人,“这柳氏,我当初好心,看她被你们赵家休弃,爹娘又不收留,她只得来投奔柳清越这个姐姐,我看她实在可怜,这才收留。谁知好心办了坏事,竟然被有心人诬蔑我们家旻儿和她不清不白!” “怎么,她和安易旻之间的苟且,你们也不敢认了?”赵家人冷嘲道。 乔氏痛心疾首,“这柳氏是怀了身孕不假,可这身孕足有四月多,那时候,赵二爷可还没死,柳氏也没住进我安家呢!怎么这孩子就成了我家旻儿的了?说话也要讲道理,若真是我们旻儿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了事,承认了也是一条汉子,可是这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这孩子想赖上我们安家,我就第一个不答应!” 四个月!算算日子,那时候赵二爷确实没死,赵二爷死了不过两月呢。 难不成这孩子真是赵二爷的? 赵家人心里也犯嘀咕,毕竟这柳氏如此不检点,城里不是有流言说她在成亲前就和安易旻有了首尾吗? 可是还有一层顾忌就是,万一这孩子真的是赵二爷的,就是赵二爷唯一的孩子。 赵家人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乔氏看对方苗头熄了,赶忙吩咐那两个仆人将柳氏交给赵家人。 “大哥,如今该怎么办?”有人跟赵家大房赵荣明讨主意。要说这赵家其实挺团结的,换了安家这样的家族,二房绝嗣更好,留下的东西瓜分了就是。 赵家兄弟关系亲近,赵明荣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被子里卷着的女人,“先将这个女人抬回去,等请了大夫诊了脉再说,万一真是老二的孩子…” “可二哥的死怎么办?” “容后计较吧。”赵明荣道,其实他们也没有证据,只是怀疑。如今知道了柳氏可能怀了赵二爷的孩子,自然这个在轻重缓急上更要紧些。 “回去跟老太太讨了主意再说。” 赵家人抬着柳清和呼啦啦散了,乔氏着实松了一口气。她抬眼看到还有人围观,立马高声道:“今日烦请诸位做个见证,我们安家清清白白,怎么会出有姐夫跟小姨私通的丑事?想都知道是有心人针对我们安家。”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好事者高声问:“若是安大爷真跟赵夫人没什么,怎么柳大姑娘会闹着和离?这大户人家里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弄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谁不知道安大爷成亲以前就中意赵夫人?” 乔氏听得一惊,连忙看去,可是围观者甚众,不知是谁在挑事。 “只是可惜了这柳大姑娘,竟嫁到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家来。好在柳大姑娘及时止损,早日脱身而去。安夫人如今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来,实在是让人恶心!” 乔氏这回听清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忙寻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身着淡蓝圆领袍的青年男子,面带不屑地看着她。 围观的众人恍然称是,这安夫人当然不能承认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男子冷冰冰地撂下话,转身走了。 乔氏看着围观的人目光渐渐变得鄙夷,心里发虚,不敢再多话,转身进门。 还有事要她操心呢。 柳清越今天当着赵家人和围观的人的面将话放出去了,乔氏也头疼,她也看柳清越十分不顺眼,恨不得一脚将她踢走。可是这个时间不对,安易旻本来就被人怀疑,如今要是柳清越真的走了,安易旻身上的传言,就变相被证实了。 她想去拦着柳清越不让她走,但等她赶去柳清越的院子,早就人去室空。 柳清和被抬回赵家。 赵家大爷赵荣明去请示赵家老太太。 赵老太太不理事多年,早些时候赵二爷突然逝世让她备受打击。她在锦榻上端正着,额头上勒了石青色绣福禄纹抹额,脸上褶子颇多,显得人十分严厉。 赵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雷厉风行,老了之后锋芒尽蓄,但是果决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她略微浑浊的眼睛顿时扫出两道利光。 “老二的事,让人再去好好查查。至于这柳氏,”她顿了顿,眼睛冰冷无波,“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就让她死于难产。” 赵荣明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万一,这孩子不是二弟的呢…” 赵老太太心里自然有了决断,“先生下来再说吧,请了大夫来看过了没?” “请了,说是四个月。” “四个月,多半应该是老二的。派人好生看管着柳氏。你二弟那事,你多费点心,我赵家满门清贵,自然不能让人这样欺负了去!至于柳家那边,既然他们都已经将柳氏除名了,再上门去讨要说法就没了道理,以后绝了来往也就是了。” “我暗中听说他们在寻找柳氏,若是他们知道柳氏在赵府后,来要人呢?” 赵老太太冷笑,“我想,柳太傅没这个脸。” 赵荣明应了声是,下去办事去了。 柳清和被抬回赵府之后,就被关了起来,住的地方看着样子像是下人房,门口还有两个腰粗膀圆的婆子日夜轮换地看着她。 柳清和听多了富贵人家里秘辛,且她又在赵家生活过几个月,她知道赵家这伙子人平日好像彬彬有礼,但是骨子里都是十分刚硬的人。她因为名声不好都能被赶出去,如今被定下了私通的罪名,还有活路吗?赵家现在不动她,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的孩子罢了。 被关的时间越长,她越后悔,当初兴许应该听郑氏的话,她就不会被柳家除名,现在她出了事,柳家不管不问,想来是爹娘都被她寒透了心了。 她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两天。想到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还不知多长,她就害怕了。 按理说,安易旻早该知道她被赵家人带回来的事,可是他却没有来救她。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长了,柳清和渐渐失望死心。 她以前在赵家,虽然赵家人十分厌恶她,但是因为她是赵二爷的遗孀,对她还是礼遇的。如今待遇完全不一样了,她连个赵家下人都不如。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当初没有将这孩子打掉,不然她现在回到赵家就是个死。或许等孩子安然生下来后,赵家人念在她是孩子的生母的份上,能放过她。 这孩子本来就是赵二爷的啊!想到这个,柳清和稍微松了口气。 但没等她心情松快两天,她隐隐感觉肚子开始疼。 一开始只是隐隐的疼,到后面开始变成一阵一阵,剧烈的疼。 她一开始呼疼,赵家的下人不理会她,等她真的疼得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的时候,赵家小人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跑去禀了赵夫人。 赵夫人对这个可能是她早死的二儿子的孩子十分紧张的,连忙就派人去请大夫,自己则匆匆地往柳清和那里赶。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柳清和已经疼得面白如纸,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见她来了也没有反应,已经疼晕了过去。 赵夫人命奴仆将她从湿透的被子里移出来,那婆子刚将她盖的被子掀开,不由得一声惊呼,只见被褥中已经被血打湿。 “老天爷!夫人您快看!” 赵夫人定眼看去,也不由得面色大惊。柳清和流了这么多血,想来孩子…她头一阵眩晕。 不多时,大夫来了。一诊脉,眉头就拧了起来。 “如何?这孩子…”赵夫人急忙问道。 大夫收了手,叹了口气。 柳清和正好在此时悠悠转醒,大夫的话落在她耳中。 “这位奶奶的胎是保不住了,胎死腹中,为今之计,是将死胎洗下来,不然大人都有性命之忧。” 听到胎儿没了,赵夫人晃了一下身子,一旁的下人连忙将她扶住。 那大夫道:“我这就开几幅药,要尽快去抓药,煎给这位奶奶吃下,晚恐有性命之忧。”大夫脸色凝重。 柳清和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那个大夫写下了药方,交给了赵夫人的奶娘后离去。 她还听到那奶娘跟赵夫人讨主意,“夫人现在怎么办?派人去抓药吗?” 赵夫人脸色狰狞,她冷冷一笑,“抓什么药?你没听到大夫刚才说的是没救了,让准备后事吗?别叫她死在我赵家,免得晦气,叫几个人将她抬出去安置!” 嫡姐抢我夫婿 柳清和一听这话, 瞪大了眼睛,哑着声音道:“别…不要…” 可惜赵夫人半眼都不会多理会她,她交代完事情, 转身就走了。留下奶娘吴嬷嬷处理。 吴嬷嬷在赵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 是赵夫人最倚重的人, 也对赵夫人忠心耿耿,她看着赵二爷长大,如今赵二爷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她如同死了亲儿子般悲痛。更何况赵夫人发了话要将柳清和抬出府去,她自然不会对柳清和心软,这女人可是害死了她们二爷的。 她神色冷硬地吩咐丫鬟, “去叫几个后生来将她抬出去!” “抬去哪?”那丫鬟问。 吴嬷嬷眉头微拧,“抬去城外的庄子,等她死了, 也不必回禀了,找个地挖个坑埋了就是。” 柳清和将她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她有些恍然, 自己的生死就那样轻飘飘地被人决定了。 她是柳太傅的嫡亲孙女啊, 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死了, 她对赵家已经没有了最后的价值,赵家恨她入骨, 怎么可能会肯给她请大夫。就如同赵夫人说的那样, 她已经被定了死刑。 柳清和在被赵家的下人像抬牲口一样抬出赵家的时候, 她突然想到了她的那个姐姐。 因为两人年岁相差不大, 姐妹俩以前很是要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仇人?柳清和可能是流血过多, 头开始昏沉。回忆慢慢地涌上心头。 她慢慢地回想起来, 自从安易旻出现后, 姐妹俩为了一个男人,开始争得头破血流。安家的亲事一开始就是给柳清越定下的,所以她输了。 但是她输得不甘心,所以才一步错步步错,走到现在这步。 后悔吗? 柳清和拼命地将心底自然涌上的后悔的情绪压下去,即使全盘皆输,她也要输得高傲。她和柳清越的姐妹之情早就破裂得不可修复了,即使死,她也不会后悔。 吴奶娘到底不放心底下人办事,一同跟着过去了。 到了庄子,几个佃户帮着将柳清和搬入一间柴房。她就那样随意地被扔在一堆烂稻草上。 佃户们都心照不宣,一般从主家抬出这样的人来,都是被判了死刑的,几乎都不用搭理了。要是她不死,主家说不定还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柳清和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快失去了意识。 可她偏生能听到人的对话。 “咦,这东西是什么?”这声音是赵夫人身边的吴嬷嬷的,柳清和跟她打过很多回交道,记得她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到腰上什么东西被人扯走了。她猛地想起来,她腰上系的是安易旻送给她的香囊,他说里面的香是他特意找大夫配的安胎的香,让她随身携带,她虽然不想好好安胎,但是因为是安易旻送给她的,她一直都佩着。 那是安易旻送给她的,如今却被人扯走了!她内心一阵抽痛,这是安易旻留在她这里的唯一的东西。她想呐喊着让人还给她,却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那吴嬷嬷又咦了一声。 “这香袋里怎么会装着这东西,难怪了!”她恍然大悟般,“难怪孩子会掉了,这东西十分凶猛,多闻两次都有可能导致滑胎,更别提柳氏天天随身携带。是谁想害这孩子?还是说这是柳氏自己装的?” “这东西是什么,嬷嬷?”有人问。 “这是西蜀传来的药,就叫落子花,以前宫闱里常有人用,但是此花十分凶猛,若是闻的时间长了,会导致终身不孕,你是小姑娘家,还是离远了点好。” 那丫头听了,连忙后退几步。 落子花! 柳清和眩晕的脑袋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她还记得,她让安易旻送去高姨娘那里的沉香,就是被用落子花的汁水浸泡后的。她也知此物凶险,但是是拥在安易旻的姨娘身上,所以她毫不心软。她当时还曾将此物告诉过安易旻,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没想到啊,高姨娘安然无恙,安易旻转头就将这个花藏在香囊里,亲手送给了她。 柳清和还记得,安易旻曾经说过,高姨娘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早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即使他知道落子花有多凶险,还是一样给了她。他不能容忍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若不是安易旻做了手脚,打掉了她的孩子,她本不会就这样香消玉殒。赵家人说不定会念在孩子的份上,放过她。而且,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她完全可以回娘家求救,虽然爹娘对她失望,但也肯定不会坐看她去死。 可就是这样生的希望,被安易旻掐灭了。 再回想从前那些执着,那些离经叛道,一切都变得那样可笑,她做的那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因为一个男人,她本该灿烂的人生黯然失色,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吴嬷嬷她们说着话,没注意到草堆上的柳清和眼角滑下一连串的泪珠。 “这柳氏就交给你们了。”吴嬷嬷交代完,又走近柳清和,想看她身上还有什么别的可疑的东西没有。 冷不丁,本该是昏迷之中的柳清和突然伸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吴嬷嬷…” 柳清越从安家搬出来之后,并没有回柳家去,但送了一封信回去,好让郑氏她们知晓这个事情。 她本来以为郑氏他们会特别失望,毕竟有了柳清和的前车之鉴,柳家双亲只怕会更加失望。 但是没想到,信刚送回去,郑氏就派了人跟着送信的人回来。 “夫人命奴婢跟大姑娘说,大姑娘如今竟然已经和安家和离,就回娘家去,大姑娘独自在外面,夫人不放心。” 来人是李妈,她几乎是看着柳家姐妹长大,如今姐妹俩一个都没有好结果,她十分心疼。 柳清和已经被柳家除名了,柳清越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既是她从安家出来,柳家那边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郑氏更加不放心她独自在外面。毕竟她和离的身份本来就惹人非议了。郑氏一合计,还是将女儿接回去。他们已经没有了二女儿,大女儿再出什么意外,郑氏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柳清越当然不会跟她一同回去,一是回去肯定没有自己在外面那么自在,二是,她一旦回去,柳家就会遭受更多非议。 李妈苦劝柳清越不遂,天色晚了,只好先行回去复命了。 柳清越虽然从安家搬出来了,但还是在安家那边安插了人,好及时知道安家的消息。以免安家出什么阴招,她应对不及。 她知道,安家绝不可能就这样将这件事情揭过去。其实她也知道,她写的弃婚书,可能没有法律效力。这个世界和离,还是要经过官府的程序。 安易旻白天跟着同窗出去游玩了一天,等晚些时候回到家,才知道安家出了大变故。 柳清越搬走不说,柳清和还被赵家人带了回去。 安易旻一听这个消息,就准备要去赵家要人。但是他才刚转身欲走,安佑宏就回来了。 他先是狠狠地甩了安易旻几巴掌,而后请了家法,不顾乔氏的阻拦,愣是将安易旻抽得晕死过去,躺在床上半个月下不来床。 这期间,安佑宏还亲自安排了人看守着安易旻。 安易旻无计可施,只盼着赵家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能对柳清和好一些。思及孩子,他脸色不由得大变,他自己神使鬼差地做了什么,他心里清楚,若无今天的事,柳清和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快掉了的,如今赵家人肯将柳清和带回去,也一定是因为顾及柳清和怀了赵家的孩子,若是这个孩子不在了…安易旻简直不敢想象丧心病狂的赵家人会对柳清和做什么。 可是他被人严加看管,连门都出不去,平日伺候他的人也被派去了别的地方,他就是想去救柳清和,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好不容易等到乔氏来看他,不等乔氏将柳清和姐妹骂完,安易旻就道:“娘,这个关头不能让柳清越走。” 乔氏止住骂声,长长一叹,“娘何尝不知道呢,这个柳清越真是害人精,早知今日,何必要死要活地非要嫁到我们安家来,我看她就是个丧门星,她一嫁到我们安家来,就搅得我们家宅不宁!” 安易旻劝道:“这些都后面再说,她如今生了我的气,等我去哄哄她,她也就回来了。现在我们安家本来就难过,要是再失去柳家的帮忙,真不知道爹的官位还能不能保住,我要是名声臭了,以后考试都没资格了。” 乔氏有些犹豫,“可是你爹下了死命令,不准你出门。” 安易旻听她松口,顿时大喜,“娘,你放心,爹要是知道我是去跟柳清越认错的,一定不会生气的。” 乔氏只好悄悄地安排人抬着安易旻出了安家,往柳清越现在住的宅院行去。乔氏确实不死心,暗中早就打探好了柳清越现在的住处。 安易旻本来想吩咐下人直接去赵家,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赵家人恨他入骨,他要是直接上门,被打出来都是轻的,更别提要人了。 这件事,还是得求柳清越去做,她是亲姐姐,上门去要人是理所当然。 他自以为是地以为柳清越会念在姐妹之情,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柳清和走投无路。 柳清越她们现在住的宅院只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但是胜在小而精致,而且伺候的下人也没几个,住起来是绰绰有余了。 安易旻上门求见的消息让柳清越丝毫不意外。但是她没空理会安易旻,随意吩咐碧环跟那传信的下人吩咐,“跟他说我没空,而且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了,请他以后不要再上门来寻不痛快。否则,我就以强闯民宅的罪名,抓他去见官。” 碧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去了。 安易旻没想到就这样被拒之门外,曾经那个爱他爱到非要嫁给他的柳清越,如今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说不出来,总之不太好。 他在下人的搀扶下,勉强能走几步了,他腿伤得厉害,多走几步都疼,安佑宏生气之下,下手没个分寸,伤到筋骨了。 他正在想要不要让下人将他的请求传达给柳清越,就看到柳清越带着碧环从前门出来。他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叫住她,偏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柳清越身前,一个年轻公子从车厢里出来,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两人说了两句什么,柳清越就跟着他上了马车,马车随即离去。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且穿着也不俗,显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这个场面对于安易旻来说,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 他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柳清越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两人有说有笑,还共乘一车!如此亲密的勾勾搭搭! 他那一瞬间理智被抽空,转头就吩咐安家的下人,“快,扶我上车,跟着前面那辆马车!” 马车追着那辆马车跑了很久,安易旻一路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就在奇怪为何柳清越突然要和离,还那样快地将嫁妆全部都搬了出来,没有留下一点余地。却原来是她不知在哪里勾搭上了别的男人,难怪了!他一时间只觉得冲天的怒气将他淹没,回想方才那个场面,他都想气得想动手打人。 他竟然被戴了这么顶绿帽而不自知?柳清越是什么时候背叛他的?难怪他从来不去她的院子,也没看到柳清越有任何着急,说不定她在出嫁前就已经跟这个男的好上了,所以新婚之夜,才会那种态度对他! 安易旻越想越觉得哪那都可疑,越想就越气氛。脸色跟吃了毒菌一样,白里透着绿光。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那辆马车终于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大爷,那马车停了。大奶奶下车来了。”外面马车道。 安易旻这一刻忘记了他腿上的伤,他霍地站起身来,他动作太大,腿骤然疼得他眉头直皱,但是他忍住了,他推开下人的搀扶,自己撑着下了马车。 果然看到柳清越和那个男子有说有笑的,两人已经下了马车,并肩而行,正准备往府门走。 青天白日,两人竟然敢如此放肆! 安易旻再也忍受不了,他寒着脸,大喝一声:“柳清越!” 那本来要打算进去的两人听到声音都回过头来。 眼前的这一幕夺走了安易旻的理智,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当初若不是柳清越坚持要嫁给他,他和柳清和之间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可这柳清越嫁给他却又如此不守妇道,还妄想和他和离?他还没同意和离呢,她就跟别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成双入对? 安易旻气得双眼发红,理智早就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一瘸一拐地朝柳清越冲将过去,像头发怒的野兽。 柳清越转身看到安易旻,还微微有些惊讶。这惊讶落早安易旻眼中,更加认定了她是被抓了现行后的做贼心虚。 他终于走到柳清越跟前,想也不想,抬手就欲给柳清越一巴掌。柳清越没有躲,她旁边的男子却出手一把钳制住了安易旻,随即轻轻松松一甩,安易旻就被掼在了地上。 他本来屁股就有伤,这一摔将他结痂的伤口摔裂开了,疼得他不自禁地龇牙咧嘴。 柳清越这才上前一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易旻,“安易旻,你想做什么?” 安易旻生生忍住疼,恨不能指着柳清越鼻子破口大骂。 “柳清越,你这样不知廉耻,还知道什么叫做妇道吗?如此不要脸,光天化日,就与外男成双入对,你将我这个丈夫置于何地?你柳家的女儿果然都不要脸!” 这句话将柳清和也骂进去了。 柳清越没有说话,她默了片刻,冷不丁地一脚踹了上去,这一脚正好揣在安易旻的大腿上,他受家法正是大腿和臀部,这一脚真是疼到心里去了。 可这还没完,柳清越一脚接着一脚,一脚狠过一脚。 安易旻本来就行动不便,这会儿更是逃都没法逃,他又顾忌脸面,不愿意随地打滚来避开,只得硬生生地受下。 “柳清越,你疯了?”他瞅着空档大声喝。 但是柳清越不理会他,她又猛踢了几脚,才停下来喘口气。 安易旻早就疼得眼泪横流,他万没想到柳清越竟然会动手。虽然这不是柳清越第一次动手打他,但是这样下死手还是第一回。 “柳清越,你…你个泼妇!你竟然敢踢我!” 柳清越又是一飞脚,正好踹在安易旻胸口上,这一脚丝毫没有留余地,安易旻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差点闭过气去。 柳清越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冷冷地俯视着他。 “安易旻,你也配跟我说廉耻二字?你自己做过什么,难不成你已经忘了?你跟柳清和私通苟且的时候,将我这个妻子置于何地?将柳清和的丈夫置于何地?你也配跟我提要脸二字?” “你!”安易旻脸色铁青,他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和柳清和那样是不道德的,猛地被柳清越当着脸骂,他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怎么,你想说你们是真爱?我呸!你们这叫打着爱情的幌子,实则干着畜生不如的勾当!”柳清越微微俯身,盯着安易旻的眼睛,冷不丁问道,“赵二爷是你们害死的对吧!” 安易旻脸色突变,他目光一闪,嘴上已经下意识地否认,“你胡说!赵二爷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清越冷笑一声,赵家不是吃素的,既然已经怀疑到安易旻头上来,就一定会严查。若是安易旻他们做的手脚,赵家就一定能查出来。 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她本就在知道赵二爷的死讯的时候,就怀疑过是安易旻和柳清和两人联手动的手脚,只是她没有证据。 “让我猜猜,你们是怎么害死赵二爷的,我想,一定是下药吧。否则赵二爷不会突然暴毙。”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冷冷地看着安易旻,果然见他眸光闪了一下。 “看来真是下药了。”柳清越收回脚,在地上搓了两下,仿佛想将脚上砸的脏东西搓掉。“你与其来找我发疯找打,还不如好好想想,你安家二房就你一个男丁,恐怕要绝嗣了。我想赵家很快就会找到证据,你还是想想怎么安置你那老娘吧!” 那蓝色圆领袍的男子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柳清越狠厉地收拾安易旻,眼中尽是惊讶,随即变成高兴。在他印象中,柳清越还是那个为安易旻痴为安易旻狂的样子,今天这样毫不心软地痛殴了安易旻的模样,看了真是…真是让人通身爽快。 他早就觉得安易旻不是良人,不能托付终身,只是他这个表妹着实被迷了脑子,一心一意要嫁给安易旻。 好在如今总算是迷途知返了。 “快进去吧,理会这些闲人做什么,祖母该等急了。”郑景泽带着微笑叫她。 柳清越也是搬出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柳清越还有个很疼爱她的外祖母,甚至柳清越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曾在外祖家借住过几年。这也是柳家双亲为何会偏爱柳清越一些。因为他们觉得对柳清越有所亏欠。 当初柳清越执意要嫁给安易旻伤了郑老太太的心,这一年多几乎就没有什么往来。但是郑老太太还是心疼外孙女的,一听到她和离的消息,立马吩咐她的孙儿,也就是原主的表哥过去接她。 柳清越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听说安易旻来了,猜想他应该还在外面候着。她故意和郑景泽共乘一车,安易旻一定会以为她早就红杏出墙了,以男人的心态,他一定会受不了会追上来找茬,刚好可以趁机收拾他一顿。 安易旻果然跟了上来。 柳清越拍了拍手,道:“表哥先请,我都忘记带点礼品来了,真是失礼。”她出门是临时起意。 郑景泽微笑,“祖母看到你来,就会很高兴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去了。留下安易旻摊在地上喘着粗气傻眼。他抬头望去,果然看到门楣上写了郑府两个大字。 他恍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柳清越的外祖家,刚才那个男子是她的表哥。 他误会了。 可是安易旻心里的愤恨没有减少,这个柳清越竟然当街暴打他,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可他没有等来报复的机会,倒是等来了京兆尹的衙役。 本来官役上门,乔氏就有些慌神,见他们二话不说就将安易旻带走,她哭天抢地,“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儿子?我丈夫是礼部主事,你们谁敢抓我儿子?” 那些官役只是戏谑地看着乔氏,别说安家老爷只是礼部一个小小的主事,就是冲着赵家的委托,这个案子京兆府姚大人也会尽心尽力地办好。 安易旻早在看到官役上门的时候,就心凉了半截。他做过什么,心里清楚。 虽然证据他自认为销毁得干干净净了,但是他总是心虚的。毕竟有句俗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乔氏被官役粗鲁地推开一边,安易旻还是被带走了。 他跪在公堂下时,还在想,一定是柳清越落井下石,跟赵家那边的人通了消息,不然赵家的人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来呢。 他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咬定不承认,反正他笃定赵家那边没有证据。直到姚大人将证人证物都请上公堂,安易旻才神色大变,在铁证物证之前,他实在反驳不出什么话来。 那证人是他当初委托去药铺买药的人,还有药铺的掌柜。 “就算这人是我请来去买药的,我和赵二爷素来不相识,怎么能给他下药?我又没有去过赵家!”他试图垂死挣扎。 “下药的人已经招了,这是她的证词!”姚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师爷将证词给安易旻过目。 安易旻一听这个,背脊当即就坐直了。他有恃无恐,这份证词一定是假的。 可当他看到证词上面的画押时,整个人都傻了。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柳清和的名字。 柳清和交代了是安易旻去买的药,由她给赵二爷下。甚至这些证人也是她说出来的,不然姚大人他们估计还查不到这些和安易旻从来没有交集的人身上去。 安易旻脑子里反反复复下意识地就浮起三个字。 不可能! 柳清和绝对不可能出卖他! “这证词是假的!你们弄个假证词想来定我的罪?我不服!” 姚大人冷冷一笑,“这份证词是柳清和亲口陈述的,有多名官员在场,可以证明这份证词的真实性,你想抵赖也抵不了,来人,将安易旻收押大牢,择日审讯!” 安易旻情绪十分激动,“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将她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他还是不肯相信这份证词的真实性。 姚大人道:“证人已死,无法与你对质了,但你的罪名也逃不了,老老实实地听候审讯吧!” “你胡说,清和怎么可能死?”安易旻似乎听到了什么旷世的妄言,他死死地盯着姚大人。 姚大人一拍惊堂木,“放肆!来人,将他拖下去!” “清和不可能死!你在骗我!”安易旻被拖走时还朝姚大人大喊。 安易旻蹲在牢房里,嘴里还是说着这句‘清和不可能死…她怎么可能死?一定是他们为了让我认罪,编出来的谎话!’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在害怕。害怕柳清和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死了,毕竟她被赵府的人抬回去了,赵家人对她恨之入骨,说不定… 柳清和见了郑老太太,祖孙二人再次见面,已不由觉得唏嘘。 郑老太太到底心疼外孙女,她含着热泪,将柳清越招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当初想让你嫁给你景泽表哥,你偏生不听,如今…”说及此,她不由得连连叹息。当初郑老太太考虑到柳清越好郑景泽青梅竹马,本想让柳清越嫁过来的。不想柳清越非要嫁给安家那儿子,如今落到和离的下场。 柳清越只是安抚地笑了笑,并不言语。 郑老太太如今就是再心疼外孙女,也不可能让亲孙子娶个和离过的妻子了,就是郑景泽不说什么,郑景泽的母亲一定会强烈反对。本来好好的亲戚,别因为这事弄得不和睦。 所以这件事,郑老太太绝口不提 。 可她不提,郑景泽自己来提了。 “表妹如今恢复了自由身,我也未曾娶妻,愿求娶表妹,请老太太成全!” 郑老太太微微有些吃惊,但是也不意外,这一年来,郑景泽的母亲徐氏一直在给郑景泽相看,但是郑景泽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原来他对柳清越情根深种。 郑老太太不由得犹豫,这事徐氏一定会反对。 柳清越也在场,她跟郑景泽就只见了两面,而且她现在是刚和离的身份,当然不会这么快再嫁。 “这件事,你和你娘商量过没有?”郑老太太问。 郑景泽微微一顿,“还没有,我回去就跟她商量。” 郑老太太不想专断独权,以后柳清越真嫁过来了,徐氏才是她的婆母,两人若是闹了不愉快,以后柳清越的日子难过。 “清越刚刚和离,这件事先放放。” 听到老太太有松口的意思,郑景泽大喜过望。他欣喜地看向柳清越,却看到柳清越一脸的不自然,他喜意稍黯。 柳清越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就上一个世界来说,她是任务失败了就立马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所以她暂时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看到柳清越反应平淡,郑景泽很是失望。但转念一想,她才刚刚和离,暂时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本来都已经心死如灰,没想到柳暗花明,她竟然会清醒过来,跟那安易旻和离。而且看今天在家门口,她痛殴安易旻,可见她对安易旻是真的死心的。 没事,来日方长。郑景泽这样安慰自己。 安易旻铃铛入狱的消息很快在京都里传开,柳清越也得了消息。 她脑海里的系统很久没有反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遵守游戏规则而格式化了。但是她还得将线走完,这个世界的游戏才能结束。 没两天她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柳清和死了,真的死了。她胎死腹中,又没能及时得以治疗,被随意扔到庄子上。虽然后面吴嬷嬷去请了大夫来,还是回天乏术。 她临死前,写了一封信,请吴嬷嬷帮她转交。 安易旻被关进大牢没几天,安佑宏就因为教子无方被弹劾,贬为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吏。 乔氏担心儿子不肯随安佑宏出京,安佑宏也因迁怒乔氏,留下一纸休书后就赴任去了。至于高氏,早就打包回了老家,这京城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只有高惜玉,她如今怀着孩子,哪也去不了。 乔氏因她怀着安易旻的孩子,态度转变,恨不得将她供起来。她还四处拿银子想打点救安易旻出来,但是安易旻犯的是命案,又弄得满京城皆知,谁会这样傻的淌这趟浑水呢? 吴嬷嬷因着柳清和临终时的良心发现,替她了解了心愿,想法子将信送到了牢狱之中的安易旻手里。 安易旻是认得柳清和的字迹的,但是这封信上,字迹十分潦草,像是拿笔之人已经没有力气握紧笔。 他将信拿到光亮处,努力分辨。 上面只有两行字。 “早知今日,悔与君识。” 他跌坐在地,呆愣良久,终是掩面而泣。 安易旻害死赵二爷一案,因为安易旻伏法认罪,很快盖棺定案,判于秋后斩首。 乔氏得知宣判,当场昏死过去,等醒将过来,也只得接受了事实。从此将希望寄托在高姨娘的肚子里。等高姨娘足月生产时,安易旻早已斩首。 乔氏盼望高姨娘生儿子继承香火的希望落了空,高姨娘生了个女儿。 可好歹,这也是安易旻的后代,乔氏强打起精神,想将高姨娘的女儿抱过来自己养。高姨娘哪里肯依,两人因此闹得水火不容。 次年清明时,乔氏本想带着安易旻的女儿一道去上坟,但遭高姨娘拒绝,她称女儿太小不能见风。 乔氏一想也对,便留了高姨娘在家照看孩子。 等她上坟回来,高姨娘和孩子都不见了,她派人四下寻找无果,晚些时候才发觉自己藏在床头的财帛银两铺契,全都不见了踪影。 乔氏本来因为儿子的死和丈夫的抛弃就终日郁郁寡欢,再碰到高姨娘带着孩子,偷了她所有的钱财逃之夭夭后,更是深受打击,大病了一场,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没两月,连安家的宅院都被人卖给了一户外来人家。一个小小的安家仿佛就这样静悄悄地,消失不见了。偶尔有人当成笑话提起。 自从知道安易旻被砍头之后,陆渔就一直在等着任务结束的声音。但是这一等就是半年,有一天清早,她刚睁开眼睛,系统机械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任务失败,将进入下一个世界。柳清越的相关痕迹将会抹除,以维持世界稳定。” 这声音和原先的系统声音不太一样,但是没等陆渔多想,她就失去了意识。 ※※※※※※※※※※※※※※※※※※※※ 感谢支持~ 感谢迟到的钟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错付的帝姬(一) “恭喜宿主进入游戏——” 陆渔稍微清醒些, 就听到一道十分活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不是先前那道机械声,两者截然不同, 这个更像人类, 声音都有起伏, 还能感受到这声音里的喜悦之情。 “你是谁?”她心中默念。 “我是忘情系统的新手系统,宿主可以叫我的代号巴拿拿。” “忘情系统?”陆渔稍微一默,“我前面那个系统不是叫虐恋情深系统吗?” “.……因为宿主前两个任务接连失败, 那个系统因为没有积分,已经被淘汰,还因为宿主似乎对情爱十分冷漠, 所以被选入忘情系统来执行任务。” 见陆渔不说话,系统有些担忧,它才刚出生呢, 不会也跟上一个系统那样因为完不成任务而被淘汰吧? 于是它有些讨好地道:“这个任务很简单,很多痴情女子为了爱情放弃了一切,但是却依旧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改变她们的人生轨迹, 完成后, 可获得积分奖励,累积到一个程度可以兑换道具。” 陆渔哦了一声, 心里已经接受了。相对比上一个虐恋情深系统, 这个系统明显符合她口味些。 “宿主?是否为您展示任务简介?”巴拿拿小声的问。 “嗯, 展示吧。” 陆渔许可后, 一大段文字在她脑海中浮起。 这个世界的任务名叫班葵, 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本朝最得宠的帝姬。她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 还未出嫁,就被赏赐了豪华帝姬府。 她也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女儿。 按理说,这样显赫的出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班葵这一生注定会富贵滔天,有权有势,平安喜乐地过完她这一生。 但是很不幸,这个班葵也是个恋爱脑。 她爱上了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秦商。她是最得宠的帝姬,一跟皇帝透露她看上了秦商,皇帝就立马为她指了婚。 成亲之后,她搬出皇宫,却没住进她自己的安阳帝姬府,而是跟着秦商住在秦家。秦家人一开始唯唯诺诺,时间长了,发现这个帝姬脾气着实是好,又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秦商,也十分愿意尊重他的家人。对秦家人态度和善。 人善被人欺,秦家人就开始作妖了。堂堂帝姬在秦家生活得十分憋屈,每日晨昏定省地去秦老夫人那立规矩,席间伺候长辈用饭,还因为迟迟不孕,秦家人给秦商塞了很多女人,她还没生下孩子,秦商先就有了庶子庶女。 皇帝为她抱不平,准备惩戒秦家人。帝姬连忙劝阻,她觉得她既然嫁了秦商,这都是她的本分。 若是光是这样也就罢了。 这秦家人狼子野心,竟然趁着皇帝病重之时,发动兵变,夺取了皇权。而帝姬在秦家人最开始有些异样的时候就察觉了,她苦苦劝秦商,秦商当着她的面痛哭流涕,表示秦家人是一时糊涂,求帝姬不要去告诉皇上,他们一定悔改。帝姬对秦商情根深种,秦商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下场就是,秦商当着她的面,将她母后和弟弟的头颅砍下来,自己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 而她也被秦商的白月光极尽羞辱,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不孕,是秦商做的手脚。 秦商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就连帝姬看上他,也是他提前筹划好的。 皇权更迭,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诸侯自然心生不满,频频起兵,大周竟然因此乱了百余年,期间还被外族趁机入侵,几州的地被割据了出去。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安阳帝姬在后世的历史记载中,被形容为一个荒唐蠢笨的女人,甚至有些形容她祸国殃民。 事实也确实如此。 秦商之所以会谋划造反,起因还得追溯到先皇那会儿。当年林大将军因为背叛投敌,被先皇下令诛了林将军九族,而秦商就是林家侥幸逃了出去的遗孤。他立誓要为家族讨回公道。他被秦家收养,从军入伍,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一路升到将军。这其中虽然离不开秦家的助力,但也可以看出秦商这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陆渔将原主的生平大致看了看,“这秦商原来是被收养的。不过先皇诛了他九族,也难怪人家要报复。” 巴拿拿邀功似的道:“这其中还有隐情呢。” “什么隐情?” “这是我偷偷地告诉你的哦,本来这个线索应该由宿主去发现的。”巴拿拿飞快地在陆渔脑海中打上一行字,确认她看完之后,又飞快将之抹去了。 这是它的投名状,希望宿主能对它有好感,完成任务它就能升级啦! 陆渔看完长哦了一声。 “这好像有些复杂,你说是秦商现在的养家当年陷害秦商的父亲叛国投敌,这才导致林家被诛九族,但是既然是这样,秦振南为何不斩草除根,反而将秦商收为义子?” “因为…”巴拿拿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它觉得它还是个孩子呢。 “什么?” 巴拿拿一口气道:“因为秦商就是秦振南亲生的儿子啊,秦商的生母只是原林大将军的侍妾,后面有一天秦振南喝多了,然后林将军的侍妾就怀孕了,他以为秦商是他的孩子,这件事林大将军一直不知道。秦振南对那侍妾动了心,就是现在秦府里的杜姨娘。” 陆渔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么杜姨娘是知道当年的真相的咯?秦商到底是不是林将军的孩子?” 一人一系统还在交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往这边来,随即一个梳着同心鬓的丫鬟出现,她垂着头,十分恭敬。 “帝姬,三姑娘来了。” 因为任务对胃口,陆渔决定好好完成这个任务,她要将自己当成真正的班葵,才能切身融入这个世界,而不是一个旁观者。 她从这一刻起,就是班葵了。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巴拿拿悄悄地松了口气,它生怕这个宿主会像前两次任务那样事不关己,导致任务失败。 这个侍女口中的秦姑娘,大概就是秦商的妹妹秦淑宁了。在原主的生平中,这个秦淑宁一直扮演着洗脑者的角色。她时常跟安阳帝姬说出嫁从夫,要全心全意地帮秦府,秦商才会对她死心塌地之类的话。 原主贵为帝姬,又深得宠爱,太后给她营造了一个宁静无争的成长环境,因为太后不想她活在尔虞我诈之中,反正她自信,这辈子会保她女儿平安喜乐。 正是这样,原主性子软和,心地善良,才会被有心人利用,骗得团团转。正是有安阳驸马这个身份,秦商后面行事才那样方便。因为皇帝因为帝姬的缘故,对秦家根本就不设防。 侍女话音才刚落,秦淑宁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 “嫂子,我来看你了。”声音如黄莺出谷,煞是动人。 “咦!听得我头皮发麻。”巴拿拿在她脑海里说了句。 班葵听得想笑,“你有头皮这种东西吗?” 还不等班葵准许,那秦淑宁已经掀开了门帘,自己走了进来了。可见她们在帝姬面前到底有多随意。 在这个时候,原主因为顾念她是秦家的姑娘,是秦商的妹妹,而对她十分友善,秦淑宁也发现,自从她大哥和安阳帝姬成了亲之后,她在京都一众贵女之间,身份水涨船高,隐隐成为了最尊贵的那层。在此之前,旁的贵女嫌弃她出身武将之家,都不太愿意与她交往过甚的。 班葵朝门口望去,暗中打量这个秦淑宁。只见她身着一身玫粉色纱裙,纤腰动人,容貌妍丽,确实生得十分娇俏。 而在她打量秦淑宁的同时,秦淑宁也在打量她。 秦淑宁早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安阳帝姬也嫁给了她大哥,帝姬生性良善,秦家因为秦商尚了驸马而一跃挤入精度最尊贵的阶层。而她也因此谋得了一份亲事,嫁入侯门。 但是后面秦家竟然起兵造反了,秦商还成了九五之尊! 也是在这个梦里,她才知道,原来秦商不是秦家的孩子。 她梦醒过后,总觉得这个梦十分真实,因为梦里发生的事,和现实里已经发生的一模一样。 “你可是有事?”班葵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准备先静观其变。 秦淑宁亲热地拱到她身边,“老太太身子不太爽利,想着嫂子你是皇家血脉,继承了天地气运,想让嫂子过去坐坐,兴许病能很快好起来。” 班葵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淡笑。 这秦家也真是敢想,老太太生病了,想让班葵过去侍疾? 要知道班葵贵为帝姬,就是秦老太太见了她,也是得下跪参礼的。这会子就跟她摆上长辈的谱了,还想借大周的气运给她治病? 哪来这么大的脸? 班葵虽然在笑,但是那笑无端让秦淑宁感觉到了寒气。她突然有些害怕,毕竟班葵可是帝姬啊,老夫人这要求是不是过了点? 但是随即,她想到梦中安阳帝姬逆来顺受的样子,又将担心放回了肚子。 果然,班葵站起来。 “老夫人既是身子不爽利,我们作为晚辈的,自然要去看看的。” 秦淑宁笑了笑。心想这安阳将这帝姬做得可真窝囊啊,看看别的帝姬,即使没有安阳这么受宠,生活也是有滋有味,就是出嫁了,夫家也是唯唯诺诺地伺候着,生怕惹了皇家血脉不高兴,毕竟这夫家可以再找,脑袋可只有一个啊!要是换了她是帝姬,还不将人间富贵都享受个遍? 可惜她不是。秦淑宁摇了摇头,怪只怪自己不会投胎,她以后虽然嫁的是侯府,但是公婆难伺候,还要费劲心思地对付丈夫的那些层出不穷的小妾,实在是没意思。 思及此,秦淑宁心下得意。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秦商的身份,也知道了秦商以后会成为皇帝。试问嫁给谁有嫁给皇帝,成为一国之母那样有权有势呢? 她和秦商多年感情,青梅竹马,到时候就算秦商广纳后宫,她也是不可替代的那一个。 因着这个原因,这几年她故意和秦商走得很近,处处关心他,早就超出了一个妹妹对哥哥的体贴。秦商一直记得自己真正的身份,一开始对秦淑宁也只有兄妹之情,但是后面不知不觉地,感情就变了味儿。 只是秦商碍着两人现在的兄妹关系不敢说出来,但是秦淑宁本来就是出于目的接近秦商,她早就感觉到了。 上一世秦商娶班葵是带着目的,也算心甘情愿的,但是这世不同,因为秦淑宁的原因,皇上赐婚对秦商来说是道晴天霹雳,他不再愿意用娶安阳帝姬这样的方式,去达到目的。但是皇命难为,他只能不甘不愿地娶了帝姬。 两人结伴往外走。 如今班葵所在的地方是秦府。她本该住在她自己的帝姬府的,但是因为秦商一句要孝敬父母,情愿搬来与他同住。 秦商甚至用帝姬年纪还小,等她长大一些再同她圆房的理由,从来不同帝姬同睡。这事秦淑宁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秦商是顾念她才这样,再面对班葵,她心里就暗暗多了些得意。 贵为帝姬又怎么样,你的男人还不是念着我一人? 一路上,秦淑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班葵都没怎么理她。 “这女人真聒噪。”巴拿拿第一个受不了了。何况这个女人会成为宿主完成任务的一颗绊脚石,它更加讨厌她了。 班葵一笑,倒觉得这个系统比上一个有意思多了,至少它不会让它讨厌。 很快,她们就到达了秦老太君所在的院子。 秦老太君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连看了几个大夫都没能好起来。一个嬷嬷给她出主意,听说这皇家人因为背着国运,寻常的病邪不敢靠近,若是让帝姬过来秦老太君屋里伺候着,肯定会很快好起来。 秦老太君一开始还觉得这个提议不行,若是她让帝姬侍疾的消息传到宫里去,只怕秦家会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过了几天,病还是没好,又听秦淑宁说安阳帝姬性情最是和善,和善在这种大家族来说,意味着可欺。再加上帝姬为了秦商,都愿意屈尊来秦府住,想来不是那等会告状的性子。 “帝姬来了。”守在门口的婆子和丫鬟连忙跪下行礼,等班葵轻嗯了一声之后,就有人替她打帘。 甫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看来这秦老太君确实是病了。 老太君在里面就听到了动静,等班葵一现身,她朝班葵笑了笑,躺着不曾动弹,“帝姬来了,恕老身身子不爽利,不便相迎。” 她倚老卖老不给班葵行礼,班葵笑了笑,“老太君身子不爽快我能理解,但是大周以礼兴国,我作为帝姬,更该要做出表率,秦家更是簪缨世家,礼一日不可废,本来现在文官就因为武将粗鲁无礼而瞧不上武将,老太君该不会想将这个偏见坐实吧?” 秦老太君熊氏顿时面色一僵,连带着后面进来的秦淑宁脸色也是微变。 班葵这席话说得轻轻巧巧,但是明里暗里都在指责熊氏不懂礼节,臊得熊氏老脸一热。 她确实是想倚老卖老,躺着不起来给班葵见礼。但班葵不吃这套,直接讽刺她不懂礼节,粗鲁无礼,她哪里还能躺得下去,只得坐起身来,准备下床给班葵见礼。 秦淑宁当然看不下去,在她的认知里,班葵不应该是计较这种的人。她性子和软,吃了亏也只会自己闷着。 “嫂子,你看你,老太君都病得起不了床,你还死磕着礼节呢。大哥可不喜欢不懂变通的人。” 班葵转头看她,依旧是笑吟吟的。 “看来秦府自上到下,都要好好学学礼节二字了。谁给你的资格直呼我嫂子?你应该尊称我帝姬!” 秦淑宁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自从帝姬和秦商成亲后,就一直叫她嫂子,虽然她也知道于理不合,但是班葵从来没说过什么,她也就这样一直叫着。冷不丁被班葵不客气地纠正,就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她脸上一样。 第一次当面被人这样落脸面,秦淑宁的脸色顿时又红又白。 熊氏是最心疼秦淑宁这个孙女的,又贴心又懂事,见她被班葵这样说,顿时不悦,“怎么,还在我秦家摆起你帝姬的谱来了?你既然嫁给了秦商,就是我秦家的儿媳,上敬长辈,下恭兄妹,这是你的本分!太后娘娘竟是没教导过你吗?” 班葵摇头,“太后真没教导我在秦家要上敬长辈来给老太君侍疾,下恭兄妹,不劳烦老太君代为教导,当然老太君也没这个资格,等我下次进宫见母后的时候,再让她好好教导教导我。” 班葵语气十分缓慢平静,但是熊氏却听得脸色发白。 不是说这个安阳帝姬十分温顺和善吗?她前面表现出来的也本来就是和善可欺的样子啊,怎么突然变得这样高高在上不容亵渎来? 巴拿拿在班葵脑海里直欢呼:“宿主真棒,看这老婆子吓得脸都白了。” 班葵说的其实一点也没错,她贵为帝姬,熊氏即使是她夫君的婆母,也没资格跟她提教导二字,要教导世上只有两个人有资格教导帝姬,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 熊氏算哪门子葱? 若是帝姬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上敬长辈,下恭兄妹确实不错,但是帝姬之所以为帝姬,就是因为她是天潢贵胄,真正的金枝玉叶啊!若是让太后知道她熊氏这样要求帝姬,只怕会当即震怒。 她秦家就算是尚了驸马,那也是臣子! 熊氏当即脸都白了,连忙下床,双腿一软就跪下了。她生怕班葵会一个不高兴,真的进宫和太后告状。前面想的那些让帝姬侍疾的主意,早就抛在脑后去了。 “老身给帝姬请安。” 秦淑宁看到熊氏给班葵跪下,气得眼睛都红了。 其实以前秦府无论是谁见到帝姬都要下跪请安的,就算是班葵和秦商成了亲也不会例外,君臣泾渭分明。只是班葵看在秦商的份上,免了秦家人的请安。 时间一长,就有人觉得不下跪请安是理所应当,一旦下跪就是班葵仗势欺人了。 “嫂——帝姬,你怎么能让祖母给你下跪?”秦淑宁瞪大了眼睛,不悦地看着班葵。 班葵笑了笑,“因为我是帝姬,礼不可废。至于你嘛,老太君都跪下了,你还站着,你觉得你比老太君更高贵,甚至高贵过我是吗?” 熊氏连忙喝了一声,“淑宁,还不给帝姬请安?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其实熊氏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她的想法和秦淑宁一样,她是长辈,一个长辈给晚辈下跪请安,她觉得脸上臊得慌! 原身前世可没少受这老婆子的磋磨,也是因为原身性子实在太柔弱可捏了。 但是现在,她们想欺压到她头上来,做梦! “我今天过来呢,一是来探望老太君,二则嘛,来来告诉老太君一声,秦府太小了,我住得不习惯,明日就搬离秦府,回我的帝姬府去。”她走到外间软榻前坐下,这才慢悠悠道。 咋一听这个消息,熊氏心里一惊。她不明白为何班葵要突然搬回帝姬府去,是对秦家哪里心生不满了吗? 她本来还想拿捏班葵。熊氏出身不高,她只是一个农户之女。后来有一日秦老太爷领兵打她们村庄过的时候,看上了她的姿容,就娶了。后来秦老太爷军功出色,加官进爵,给秦老太君挣来了浩命。熊氏做了几十年的富贵夫人,还是不掩本身的粗俗,也因为这件事,年轻的时候没少被人嘲笑。 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谁能想到,临到老了,她孙子能给她娶个公主孙媳妇回来,她着实在昔日那些嘲笑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 更别提班葵成亲时就决定住到秦府来,跟秦商一起孝敬长辈。 这让熊氏一度大喜过望。就算她那样低微的出身又如何,天潢贵胄都要伺候她。 熊氏着实满足了一把虚荣心,但还没几天呢,班葵就说她要搬回帝姬府? “怎么突然要搬回去?”班葵也不知是不是忘了,坐下后也没叫熊氏她们起身,熊氏感觉膝盖开始疼,又不敢站起来。 “我身为帝姬,本来就应该住在帝姬府,怎么,老太君有异议?” “可是商儿要在秦府孝敬父母啊!”老太君想用秦商还留她,说来可是可笑,别的人家要是尚了驸马,巴不得帝姬住在帝姬府,免得日日去请安,但是熊氏不一样,因为前面原身的好脾气,从来没让秦家人去请过安,倒因为帝姬住在秦府,别人家宴会什么都会邀请秦家,还有很多说不来的好处,这让熊氏舍不得班葵走。 班葵一笑,“老太君说,秦商要孝敬的是哪个父母?” 熊氏一怔。 “我知道老太君出身乡野,怕是不知道,男人一旦尚了驸马,他就是皇家的人了,跟本家再无瓜葛,老太君这话的意思,是想跟皇室抢人吗?” 熊氏脸色一白,今天这班葵是怎么了,怎么说话一句比一句吓人。 “帝姬误会了,我是说…我是说商儿在秦家住惯了,去帝姬府怕不适应。” 班葵也只是想说话来呛呛熊氏,至于秦商,他就算是想跟着去帝姬府,她还嫌恶心呢。 “既然老太君舍不得孙儿去帝姬府,那他就留下来好了。话我也说完了,我看老太君说话中气十足脸色红润,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这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班葵扬长而去,留下熊氏和秦淑宁二人面面相觑。 秦淑宁顾不得膝盖疼,连忙过去将熊氏扶起来。 “老太君,您没事吧?” 熊氏心神一松,头就开始痛起来。她被秦淑宁扶着坐下。 “今天这安阳是怎么了,怎么咄咄逼人的?还闹着要搬去帝姬府?”熊氏回想刚才班葵身上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还有些后怕。早知道就不该招惹她。 毕竟是皇家出来的人啊,怎么会简单了去。她开始后悔。 秦淑宁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和大哥闹矛盾了?” “快去将你大哥叫回来,安阳要搬回帝姬府,知道的是她自己要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秦家亏待她呢。这要是传到宫里去,太后怪罪可不得了。” 秦淑宁撇撇嘴,心里不以为意,心想这肯定是班葵想拉拢秦商的手段,梦里的班葵可从来没有搬去过帝姬府呢。 她还是去了。她心想一定要让秦商知道今天班葵让她和老太君下跪的事,等秦商知道,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瞧! 秦商听了秦淑宁委委屈屈地告状,果然勃然大怒。 敢情以前班葵在他面前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转头就在他亲人面前摆帝姬的谱?还让他祖母给她下跪?她怎么承受得起? “哥哥不知道,本来老太君身子就不太好,被班葵这样一吓,又跪了好长时间,病越发重了。” 秦商更加生气。 “哥哥,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好,才让帝姬觉得在秦家住得不舒服,想搬回帝姬府去?”秦淑宁可劲儿地上眼药。 秦商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难不成我们秦家是请了一尊菩萨回来吗?既然她嫌弃秦家,那就让她搬回帝姬府去好了。” 其实秦商内心也觉得班葵不会搬回帝姬府,他其实知道班葵将他看得有多重,所以才那样越来越有恃无恐。 他以为班葵是因为他最近一直借着公事不回家,所以想用这个法子来激他回去。别说班葵如此不尊重他的家人,就是没有这一出,他也不会理会班葵。 所以等他去了营地几天回来后,知道班葵真的搬走时,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 “东西都收拾走了?”他再次问伺候的下人。 “是的,全部都抬走了。” “那我的东西呢?”他下意识问。 “帝姬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秦商顿时脸色不大好了,班葵真的回去了也就算了,他的东西却一件都没带走,难不成她不想让他过去住? 自己不想过去是一回事,别人不想他过去又是一回事。兴许人性就是有这样两根贱骨头,秦商当天越想越不得劲,晚点就打马去了帝姬府。 帝姬府的门房还是认得他的,见他来,连忙躬身行礼。 “驸马来了。” 秦商冷淡地嗯了一声,将马鞭甩给他之后,就欲往帝姬府里走。 那门房连忙赶上来拦住他。“请驸马稍候,小的去通报帝姬。” 秦商仿佛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要去通报?” 那门房点点头。“ “我还需要通报吗?”秦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哑然冷笑一声。 那门房满脸的为难,“这是帝姬的吩咐,不管是谁上门,都需要进去通报。” 秦商盯了他两眼,一言不发,夺过马鞭,翻身上马就走了。 “秦商来了。”巴拿拿的声音响起,“但是他又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班葵还没见过秦商,但也没有兴趣见就是了。 班葵从秦府搬出来的事,很快被宫里的两位主子知道了。 宫里来人请班葵进宫。 来的人是太后身边的苏望元。 “太后知道您从秦家搬出来,很是担心。这才派奴才前来请帝姬进宫说话。” 班葵嗯了一声,“有劳苏公公了。” 苏望元躬身道:“帝姬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的本分,不敢谈辛苦。” 这位帝姬可是太后的心头肉,虽然她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子,苏望元可不敢在她面前拿大。 班葵就乘坐了皇家马车进了宫去。 太后和想象中的样子相差无几,常年身居高位,她即使只是坐着不说话,浑身也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只是见到了女儿,她浑身摄人的气势尽散,脸上露出真正的笑意。 “安阳来了,快坐到母妃身边来。”她朝班葵招手。 班葵走到她跟前,屈身请安,“给母后请安。” 太后姓蔡,四十多岁,保养极好,看着就像三十出头的样子,这倒让班葵有些惊讶。 她坐到蔡太后身侧,太后问了几句日常,就将话音转到了这次的目的上来。 “哀家听说你搬出秦府了?” 班葵点点头。 “为何?秦家人轻慢你?”太后像寻常说话那样,但是班葵已经从里面听出了丝丝寒意。 班葵道:“我毕竟是帝姬,秦家是臣子,我住到秦家去,有损我天家的威严。” 太后先是一怔,随即笑开,“好,这才是我的好葵儿!当初母后就劝过你了,你当时不听,怎么突然想通了?” 当时班葵提出要住到秦家去时,太后就不太愿意。就如班葵刚才讲的,秦家是臣子,没有主子住进臣子家的道理。 班葵被她的笑容感染,这蔡太后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杀伐果决的人。 “秦商呢,可跟着你一同去了帝姬府?” 班葵摇摇头,“我那日和秦老太君提及的时候,秦老太君说秦商要留下来照料父母,我就让他留下了。” 太后满脸的笑意顿时一收,她声音里带着寒气,“秦老太君这样说的?孝敬父母?” 在太后看来,秦商既然尚了驸马,虽然不能要求他跟本家脱离关系,但是应该一切以帝姬为重,这会儿竟然以照料父母为借口,拒绝跟帝姬一同回帝姬府? 班葵刚要说话,外面走进来一个宫侍,“太后娘娘,秦昭仪求见。” 太后双眼冷冷一眯。她看了一眼班葵,见她面无异色,才道,“让她进来。” 少倾,一个着粉色宫装的妇人婷婷娉娉地走了进来,她走到屋中停下,蹲身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拜见安阳帝姬。” “这人就是秦商名义上的姐姐,半年前才进的宫,封了嫔位。”巴拿拿解惑的声音适时响起。 班葵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后来成为皇贵妃的秦泠。 要说这个女人为何后来会成为皇贵妃呢?这里面大半是班葵的功劳。班葵在皇帝那分量很重,太后也会顺着她的意思。班葵在后宫长大,虽然从来不参与那些宫妃的尔虞我诈,但多少了解一些。有她的帮助,再加上秦家后来在战场上的战功,秦泠在后宫如鱼得水,很快成为皇贵妃,并诞下皇子。 后来她也成为秦商造反的一个重要的人物,她后面也算位高权重,在宫里暗中拉拢部署,秦商攻进宫墙,轻而易举。 不过她下场算不得好。因为她生下了皇帝的孩子。这个孩子留不得,然而一个母亲焉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去死。秦商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孩子杀了之后,秦泠就疯狂地想为子报仇,可惜最后也死在了秦商手里。 想到这里,班葵不由得啧啧两声,秦商这人实在够狠。 “要完成任务,眼前这个人,是比较重要的人啊。”巴拿拿提醒道。 班葵嗯了一声。既然秦商因为秦泠在宫里帮他们部署才顺利地造反,这个秦泠便不能留着了。 秦泠是特意过来的,她听说班葵进宫后,就寻了个由头过来。 她自从进宫后,就一直不怎么得圣宠。而她这个帝姬弟妹,却是深受宠爱的,若是和她拉好了关系,还怕皇上翻牌子的时候想不到她来吗?又或者,安阳帝姬帮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都好过她自己苦苦地等皇上想到她。但是皇上的女人多如牛毛,皇上没事怎么会想到她呢。 “秦昭仪可是有事?”太后丝毫没因为她姓秦,是秦家人而对她有什么优待,相反,因为帝姬搬出秦家一事,现在太后对秦家人很不满。 秦泠听出太后声音中的冷意,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但是还是取出一条早就准备好的绣福禄抹额,“臣妾闲来无事,听说太后偶尔会有头疼之疾,所以特意请教了太医,绣了这条抹额。里面装了一些安神的药材,都是臣妾亲自挑选放进去的。希望太后笑纳。” 蔡太后看也不看那抹额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有心了。”随即道,“今日安阳进宫来,哀家还没好好和她说说话,你先回去吧。” 有宫人过来将她手上的抹额接了过去。 秦昭仪没想到就这样被打发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安阳帝姬说两句话。她只得求助的朝班葵看过去,希望她会看在秦商的份上,留她下来说几句话。 可她希望落空了,班葵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班葵看着她不舍地离去,面上透露这沉吟。 太后注意到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安阳,可是有不妥?” 班葵笑道:“我只是觉得这秦昭仪十分有心计。”太后是班葵亲娘,对班葵的疼爱也不是作假,所以班葵有什么说什么。 太后哦了一声,追问道:“此话怎解?” 班葵指了指宫人手里的抹额,“这抹额想来是早就备下的,只等着我来了。” 太后真正重视起来,班葵以前从来不参与这种事情,太后一直以为她看不懂宫妃间玩的手段。这会儿听她突然这样明白,很是意外。 班葵笑道:“只我刚来不久,秦昭仪就巴巴地将抹额送了过来。要说这种抹额,真心想送,定会挑个好的时间过来,而不是挑在我来的时候。全宫里没人不知道母后难得见我一面,我来了母后自然要和我说话,没空理会旁的。但是她偏就来了,也不担心母后会心烦。想来是因为我现在嫁到了秦府,她在宫中又不受宠信,想沾皇兄对我好的光吧。她可能觉得她姓秦,我一定会帮她。” 太后听了这席话,没有喜意,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她的葵儿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从来看不懂这些。可刚出府没多久,就能一眼看穿别人的目的,难不成,她在外面竟是吃苦了不成?不然怎么会突然成长起来? 思及此,她眸色发沉。 “这秦家到底对你如何,你跟母后实话实说。”她的葵儿本性良善,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从来不体罚宫人,那秦府老太君听说是泥腿子出身,不好相与,可别胆大包天给她葵儿气受! 班葵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那天老太君身子不太利索,她想让我过去侍疾,说是我皇室血脉身负一国气运,寻常病邪不敢靠近。” 她话音刚落,蔡太后已气得脸色大变,‘砰’地一声,她手重重地拍在榻桌上。 “这老虔婆真是好大的胆!” 安阳帝姬刚嫁去秦家,为了维护天家的脸面,太后当然不会明着追究秦家的责任。但是她也自有他她惩罚的办法,秦家不是有个女儿在宫里吗?没两日,太后就寻了个差错,将秦昭仪降为了六品明仪。 ※※※※※※※※※※※※※※※※※※※※ 感谢支持~下章留评有红包哦~ 大家感觉新系统怎么样? 错付的帝姬(二) 当初秦昭仪进宫的时候, 就因为父兄和秦家的军功,封了四品昭仪。而今安阳帝姬嫁到了秦家,按理说秦昭仪应该更加受重视才是, 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小错,而降为了六品明仪。 宫里是权势斗争最为激烈的地方, 随即都有人加入这个权利的漩涡,也随即都有人失败退场。有宫妃被贬,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秦明仪说白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这错要是有心盖过去,不过斥责两句也就罢了。但是太后却小题大做,将秦昭仪降为了秦明仪。有联想到帝姬刚从秦府搬出来。聪明的人都知道,一定是帝姬的亲事出了问题,这才让太后迁怒于秦明仪呢。 这正是此时秦泠的想法。她回想前两日去太后宫里的时候, 太后看她的眼神似乎确实不善, 只是当时她没注意到这个。 她连忙修书一封,托了人带去秦家。 秦泠的母亲,也就是秦夫人收到这封信,看完不觉神色大变。她急匆匆地就去了熊氏处, 请她拿主意。 “当初也就是看着帝姬与商儿定了亲事的份上,才敢将泠儿送进皇宫去,想着皇上念在帝姬的情面上,总会对泠儿好一些。如今老夫人看看, 帝姬从府上搬出去, 定是惹了太后不高兴,这才拿了泠儿的错处, 将她贬为了明仪。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些宫妃看到泠儿落难, 怎么会不踩几脚,泠儿如今处境堪危啊!” 谁的女儿谁心疼,秦夫人戴氏脸上已经挂满了忧虑。 熊氏也有些傻眼。 “一定是安阳去宫里告了状,太后才会发作泠丫头。”熊氏不满道,“当初就不该让商儿尚驸马,这天家的女婿是好当的?你看看,太后如此不顾念商儿,直接发作泠丫头。” 戴氏心里很是不满。心想若不是你在安阳帝姬面前摆长辈的谱,帝姬会搬出秦府?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当初熊氏最开始知道帝姬看上秦商的时候,可是恨不得举双手赞成的。出去赴宴什么的都高人一等了,如今竟然怪她当初不该应下婚事? 但戴氏在秦家做了这么多年儿媳,也知道熊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下也不跟她争执,:“我想太后这只是给秦家一个警告,我去找商儿说一下,让他搬去帝姬府,帝姬都已经回去了,商儿不能不跟着同去。真惹恼了天家,换个女婿不过是嘴皮子动一动的事。” 熊氏心里不岔,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一母同胞的秦瑾宁知道自己的亲姐姐遭到贬黜之后,十分激动。 “这帝姬也真是的,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哪里会没有矛盾呢。她就这样不顾大局的一状告到了太后面前?还连累了姐姐,她怎么过意得去?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原谅她!” 这话唬了戴氏一跳,连忙想去捂她的嘴。 “姑奶奶,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帝姬面前说,要是她听到了,定会不高兴,你还觉得你姐姐在宫里还不够艰难吗?” 秦瑾宁愤愤不平的住了嘴,但是心里还是十分不痛快。她打定了主意要去和秦商说说,一定要他不能屈服!不就是一个帝姬吗?大哥以后还是皇上呢! 她跑去找秦商,如此这般地将秦泠被贬的事情说了。 “一定是安阳帝姬搞的鬼,她就是不满那天祖母说她不敬长辈,这才跑去找太后告状!” 秦商不是没脑子的人,听完秦瑾宁义愤填膺的一席话后,他分外冷静。 “这事你先别管了,我会去找她说一下的。” 秦泠虽然不是亲姐姐,但是秦商被秦家养大,早就将秦家人当成了真正的亲人。秦泠遭受无妄之灾,他也很愤怒,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再次站在帝姬府门口的时候,看着门匾上的龙飞凤舞的敕造安阳帝姬府几个大字,心情有些复杂。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他心里默念了一句,随即上前敲门。 这次门房要去通报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拦。 他已经做好了低头的准备。 可是当他看到安阳帝姬躺在舒适的软椅里,面带笑容,一边吃着新鲜时令水果,一般欣赏着一旁一个着白衣的俊朗男人弹琴的场面时,怒火终是压不住了。 安阳帝姬在嫁给他之后,竟然公然养起了面首! 而且明明帝姬府的下人都已经进来通禀她他来了,她竟然也不知道避讳一下。这到底是将他的脸面置于何地? 一阵淙淙的弦音流水般倾泻而出,那弹琴的男子面容十分俊逸,一身气质斐然,按在琴上的十指修长,优雅翻飞,十分赏心悦目。 “秦商来了。”巴拿拿道。 班葵嗯了一身,没有理会。 “他脸色好难看啊,像吃了毒菌子。”巴拿拿止不住幸灾乐祸。 班葵默了默,坏心突起,她站起身来,余光都没给秦商一个,仿佛真的不知道他来了,她捻起一颗水晶紫葡萄,走到琴师身旁,将葡萄喂过去。 琴音一顿,梅九行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拧,随即他顺从地张开嘴,任由班葵将葡萄喂到他嘴里。 这一幕落在外面的秦商眼里,他目光冰寒如刀。 “见过帝姬!”他沉着声音,大声道。 班葵这才回过头,和秦商的明显压着怒火的目光对上。 “秦将军来了,可是有事?”她脸上笑意一收,声音冷淡地问道。 梅九行这才停下来,他抱起琴,施礼道:“既是帝姬有事,九行先行告退。” 他站起身来,秦商才发觉这个人身量颀长,气质清冷。他心中不屑,这种以色侍人的人,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 他早就听闻那些帝姬们出嫁后,与夫君不合的,都会养些年轻颜色好的面首在帝姬府里,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有一天也会落到他头上来。 他眸色暗沉,里面隐有两团火光在燃烧。 他走到厅中,再看这个他不喜的妻子。他尤记得上一次两人见面,她看他的目光还是带着爱慕的,她虽然贵为帝姬,但是面对他时,十分温顺,就像一个普通的妻子。即使他从来不跟她同房,她也没有半句怨言。他担心她住进秦府后会让他的家人不便,毕竟她身份不同,秦家人见了她都要下跪行礼。 但是她一直都将姿态放得很低,从来没有摆出帝姬的身份。 可是她怎么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还是说帝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懒得再伪装? “你可知道我姐姐,被太后贬黜为六品明仪了?”他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来的目的。 班葵前两日茶进宫,自然是知道的。她点点头。 “我姐姐并不曾犯什么太大的过错,太后为何要贬她?” 班葵重新落座。 “他在质问你呢。宿主。”巴拿拿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嘛,既然是太后的旨意,你自当去问太后为何贬黜秦明仪,跑来问我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是我让太后贬黜秦明仪的?退一步说,你今天来质问我,是不满太后贬黜秦明仪,想让我进宫的时候帮你递个话是吗?我一定将你的意思带给太后。” 秦商不妨她竟然会这样应对,一时有些气恼。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太后英明,我哪里敢对她老人家不满?” 班葵冷冷道:“既不是对太后不满,你特意跑来,难不成是因此迁怒我,对我不满?” 她变脸之快,让秦商有些措手不及。他确实是对太后不满,也对她不满。 “你如今嫁入秦家,是秦家的儿媳了。即使明仪有些过错,太后要惩罚她,你也应该帮忙说情才是。你现在与秦家荣辱与共,明仪在宫里被贬黜,丢的还不是你安阳帝姬的脸?” 班葵笑睨了他一眼,嘴里吐出来的话像刀子般能扎死人。 “你在说梦话吗?我安阳帝姬就是嫁了人,那也是皇家的人,你秦家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你去你秦家的族谱上好生翻一翻,看他们可有胆量,将我班葵的名字写入你秦家的族谱!” 秦商万没想到班葵竟然会翻脸不认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班葵,不敢置信前些天还不顾身份,一定要嫁给他的人,转脸就能变成这种冷漠的样子。 “班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后悔嫁给我,那我们就和离!何必这样出言不逊,侮辱我秦家?”他实在压不住怒火,直呼班葵的名字。他秦家好歹也是二品武将之家,虽然算不上顶级贵勋,但是实权在握,在朝堂上也是跺跺脚,要让朝纲一震的存在。她班葵仗着自己是帝姬,就敢对秦家出言不逊? “和离,快和他和离!”巴拿拿兴奋的声音响起,和离了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了。 班葵霍地站起身来,她面寒如霜。 “这话是你说的,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出发去宫里,请皇上做主将这亲事废除。” 秦商说的和离不过是一时气话,谁知道班葵竟然会真的要和离? “帝姬说的是真的?”他冷冷发问。 班葵道:“我乃一国帝姬,自然是一言九鼎。” 秦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飞快地计较得失。如今因为他娶了帝姬的缘故,皇上对秦家大加器重,已经有了让他养父接手西北大门的意思。若是这个时候和离…一定会惹得龙颜大怒,于他们的计划不利。 班葵看出他的犹豫,出言刺道:“怎么,才做了几日驸马,就贪恋这滔天的富贵了?” 这话秦商如何能忍,立马就冷笑道:“和离是帝姬提出来的,我当然没二话。” 班葵认真道:“当然是我提的,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有资格提和离?” 秦商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 班葵命人吩咐备马车,秦商是骑马而来,两人出了帝姬府,径直往皇宫去了。 “胡闹!” 文英皇帝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见了两人,原就疑惑两人怎么会突然进宫见他,没想到是请和离。 他看自家妹子神色十分坚决,又看秦商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人显然是闹了矛盾。 自家妹子脾气到底有多好,文英皇帝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又回想起前些日太后脸色不太好地跟他说了秦家为难安阳的事情来。 安阳最是识大体的人,今日闹到御前来请和离,文英皇帝下意识地就觉得一定是秦家人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才会让安阳忍无可忍,才成亲没多久就闹到御前来请和离。 “怎么回事?秦商,你说。”文英皇帝脸色沉下来。 秦商看了一眼班葵,她神色极淡,仿佛两人和离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微臣…”他实在是不好说理由,难不成跟皇上说是因为两人今天吵了几句,他一下之下说和离,然后班葵就当了真,真的闹到御前来和离吗?那样的话,皇上只会认为是他的责任,皇家亲事不比平民百姓,若是让皇上知道是他先提的,一定会认为他对皇室不敬,进而牵连到秦府,至于班葵,那是皇帝的亲妹妹,还妄想皇帝会处罚她吗? “说!”文英宗声音中带了怒气。 秦商微微一沉吟,只好道:“微臣出身低微,恐无法侍奉好安阳帝姬,是臣之罪。” 他现在只能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皇帝会觉得是自己妹子的错吗?就算是帝姬的错,也不能真的在皇上面前说出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事与愿违,皇上听了他的话之后,更加震怒了。 “你真是该死!娶帝姬之前怎么不说!现在竟然用这样的托词来糊弄朕!你秦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商将头深深地埋在地毯上,掩去了眼中的仇恨,一言不发,承受着天子之怒。虽然当年是先皇赐死了林家满门,但父债子偿!他一定会让皇室班族,给他林家几百口人偿命! “安阳,这事你怎么说?” 发了一通火,文英宗终于想到了班葵,询问道。 班葵俯身一拜,她正色道:“既然秦将军都觉得身份卑贱无法侍奉我,我也请皇兄准许和离。” “这事不是小事,安阳,你可是考虑好了?” 其实上回太后找他说班葵的事的时候,就曾经提到过,若是秦家不识趣,就让安阳和离另嫁,她皇家的帝姬,可从来没有说愁嫁的。当时文英宗考虑到秦家一直忠心耿耿,既然安阳没提,他回头敲打一下秦家也就是了。没想到没两天呢,安阳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是,我已经认真想过了。我在秦家住了这些天,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文英宗追问。 “秦将军似乎心有所属,之所以娶我,实属皇命难为,既是如此,我愿意成全秦将军。” 班葵话音未落,不管是文英宗还是秦商,脸色都是一变。 “秦商,帝姬说的可属实?”文英宗语气里带着骇人的寒意。 若是因为秦商和班葵不合,即使和离,皇上也不会太过于为难秦家,只是从此少了一份信任罢了。但是若是因为秦商心有所属,那就是欺君之罪!说不准皇上会不会震怒,这可是杀头之罪! 秦商登时背冒冷汗,这种指责他当然不能承认。他当即俯首,“微臣绝没有像帝姬说的那样心有所属,却不知帝姬从何得知?” 班葵冷笑道:“既然没有心有所属,为何成亲这么久,你从来不与我同塌而眠?从来不踏进我房间半步?请问你难道不是在为人守身如玉?” 班葵这话无疑将秦商的罪名定了一半了。他竟然在成亲之后从来没有和帝姬同房而眠? “秦商!这你如何解释?”文英宗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惩罚秦家了。他万万没想到秦商竟然敢这样对待帝姬,真是狗胆包天!罪不可赦! 秦商没想到素来文弱的帝姬竟然会在皇帝面前毫不羞涩地提到同房的事情上来,他只好道:“因为微臣念及帝姬年纪尚幼。” “你现在的欺君之罪又加上一条!”班葵冷笑,“在皇上面前,也敢这样谎话连篇。我问你,你难道没有和秦淑宁心意相通?” 秦商脸色一变,文英宗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安阳!”文英宗隐约知道班葵嘴里的秦淑宁是何人,好像是秦商的亲妹妹。 这不合人伦的事,文英宗下意识就有些不相信。兴许是班葵看到兄妹俩关系太好而吃味? 他正要出言相劝,班葵就语出惊人。 “皇兄是不是在想这两人是亲兄妹,所以是我误会了。但是若是我告诉皇兄,秦商乃是秦家收养的孩子呢?” 秦商脸色终于大变!这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在秦家,只有他养父养母知道这件事,就连秦瑾宁都不知道。 文英宗也是吃了一惊,他怀疑地看向秦商,见他脸色巨骇,心知班葵说的是真的了。 班葵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个惊天秘辛一般,继续道:“秦商是收养的孩子,跟秦淑宁可没有血缘关系,两人只不过是碍于兄妹关系,所以没有互相表明心迹罢了,但是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如今我也算明白了,何必要嫁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生生地拆散人家一对璧人,讨不到好还做了恶人。请皇兄做主,准许安阳和离了吧。” 其实秦商是不是秦家收养的孩子,跟皇上关系不大。这对他来说,仅仅是有些吃惊罢了。但是秦商若是真的跟秦淑宁早就有感情的话,他还同意娶帝姬,这就是欺君之罪。 “秦商,朕且问你,帝姬说的是不是属实?” 秦商将心头的惊涛骇浪压下,他听出了文英宗话里的不善。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害了秦家满门,指不定文英宗会怎么迁怒呢。他和帝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绝无此事。我对淑宁只有兄妹之情,是帝姬多想了。” “皇兄不要听他一面之词,”班葵扭头看向秦商,“撒谎谁不会撒,若是秦将军想证明我说错了也可以,就立个誓言吧。” 秦商冷冷地看了班葵一眼,“帝姬想要我立什么誓?” 班葵微微一笑,“不如就立,若是你对秦淑宁的感情超出了兄妹之情,就让你祖宗八辈先人在地下不得安宁!” “哇!宿主,你这毒誓也太狠了吧!”巴拿拿忍不住道,“古人可是很重誓言的!” 文英宗也觉得班葵这话有些过了,微微皱眉叫她,“安阳!” “好吧,那换一个吧。”其实班葵还觉得这个誓言没什么意思呢,“那就换成,若是有朝一日,你娶了秦淑宁的话,就当欺君之罪定论,抄斩秦家满门!” 巴拿拿忍不住吐槽,“这个更狠好吧!不过都是这个秦商活该!” 文英宗觉得这个誓言还算合理,秦商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娶了秦淑宁,可不就是欺君吗?到时候就算安阳今日不说,他也会治秦商的罪。 “朕觉得安阳这个要求很合适,秦商,你起誓吧。” 其实文英宗不太相信秦商真的会和他妹妹有什么,但是为了安抚班葵,也觉得这个要求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秦商竟然沉默了。 文英宗眉头渐渐拧起。 “秦商?” “他脸皮在抽搐诶!”巴拿拿观察入微。 秦商死死地压制住自己想暴起杀人的冲动,理智将他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他一字一句。 “臣同意。”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这样激怒过。他手指扣着青砖上的缝,指甲裂开而不自知。 “安阳,你还是坚持要和离吗?”文英宗再次问班葵。 班葵毫不犹豫,“是。” “那就和离吧,来人,拟旨。” 安阳帝姬和秦商和离的消息,像一道夏日惊雷般,在京都中凭空炸响。随即还传出一个消息,安阳帝姬之所以会选择和秦商和离,是因为怀疑秦商和他的妹妹秦淑宁有染。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竟然是秦家的养子!并且安阳帝姬在和离的时候,已经和皇上讨了一个旨意,若是秦商有朝一日和秦淑宁成亲,就以欺君之罪抄斩秦家满门! 这几个消息一时之间,将人惊得都迟迟回不过神。 虽然秦商一力否认,并且立了誓,但是人都是好事的,世人都会想,若是秦商真的和秦淑宁之间没有什么,为何帝姬会执意选择和离?要知道当初可是帝姬求来的亲事。 即使秦商只是秦家的养子,他和秦淑宁还是兄妹,这样额不论为人所不齿,一时之间,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勋人家都精致家中姑娘与秦家姑娘往来。 而此时,秦家书房内。 秦孟脸色十分难看。 “安阳是如何得知的?你告诉她的?” 秦商站在秦孟身前,摇头,“不,我怎么会告诉她这个?” 秦孟皱紧了眉头,“她是如何得知的?保不准她还知道别的。皇上得知这件事后,是什么反应?” “皇上有些吃惊,但是也没多问。”秦商回忆了一下当时文英宗的反应后,才道。 秦孟沉吟片刻,“本来能尚驸马,对于我们是极有利的。我看皇上最近都有意让我接管西北大营。可是现在你和帝姬和离了,皇上对秦家必然会有疙瘩,他这两日都绝口不提了。” 秦商不以为然,“父亲多虑了,我想皇上不会因为安阳的事情对父亲有所不满,父亲这些年一直衷心耿耿,皇上不信任您,又能信任谁?” 秦孟自负一笑,“安阳这件事不过是个意外,就是没有她,我们好好筹划,也能拿到兵权。” 秦商应了一声,见秦孟没有别的吩咐了,告了退,正要转身出去,秦孟叫住他。 “至于你和你妹妹的谣言,不要理会,我会和你母亲说,尽快将她的亲事定下来。”秦孟看着秦商,似是无心提了一句。 秦商眉梢一跳,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看到秦商这个反应的秦孟,眉头却深深地拧了起来。 “太棒了!”巴拿拿欢呼不停,“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啦!” 自从皇上下旨,同意班葵和离后,巴拿拿就一直在班葵的脑海里响个不停。 班葵奇怪道:“不是应该已经完成了吗?为什么只说完成了一半?” “因为委托人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大周繁荣昌盛。” “这个要求也太高了吧,我只是个帝姬,又不是皇帝,怎么能让大周国运亨通?” 巴拿拿正在开心地算它离升级还有多少积分,漫不经心地回道:“乱臣贼子就是秦商他们啊,只要秦商他们嗝屁了,就不会影响大周的国运了。这个国家大概还能繁荣个三百年,三百年后会怎么样,就不管我们的事了,朝代更迭是世界正常的运转。” “你完成任务的一半,获得了三百积分呢。”巴拿拿提醒道。 “三百积分可以做什么?”班葵问道。 “嗯…能换的道具不太多,有一些低级的武学秘籍,宿主要兑换吗?” “要完成委托人的心愿,就得将秦商他们弄死,你说我要是学了武功,能不能直接将他们弄死?”班葵问。 巴拿拿道:“不行,这些武学只是低级的,防身足够,但是对敌还是不足。宿主可以等积分多了之后,兑换好道具。” “那我兑换垃圾做什么,不换,先留着。” 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帝姬府。 她刚下马车要往里面走,迎面碰到梅九行背着琴出来。 “见过帝姬。”他躬身行礼,明明是很恭敬的姿势,他做来却显得分外不卑不亢。还自然得行如流水,兴许是因为他的清淡的气质就让人如沐春风。 “你出门吗?”班葵顺口问了一声。 “是,我与朋友有约。” 班葵哦了一声,“需要给你备马车吗?” 梅九行婉拒,“不必麻烦,我朋友会来接我。” 班葵哦了一声,进去了。 梅九行走了几步,却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哇!九行真的好帅啊。”巴拿拿的声音响起。 “听你的声音,你应该是个男的吧?” 巴拿拿难得困惑,“我们系统并没有男女之分,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声音,是觉得这个声音可爱,宿主肯定喜欢。宿主,你喜欢我的声音吗?” 班葵默了片刻,“…将就。” 巴拿拿沉默了片刻,再响起,已经是另一种声音,“那宿主喜欢这个吗?” 是梅九行的声音。 班葵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梅九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让她十分不习惯。 “你还是换回来吧,我觉得原先那个可爱。” 巴拿拿换了回来,略带失望道:“我还以为宿主喜欢九行的声音呢。我不是人都喜欢!” 班葵回忆了一下梅九行的声音,确实好听。 “我觉得,梅九行是个有秘密的人。” “什么秘密?” 班葵道:“他不像普通的乐师,接近我应该有目的。原主的一生里,没有出现过这么个人吧?” 巴拿拿确认了一遍,“是的,没有。”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有一天他会露出来。” 秦淑宁在知道秦商被逼着答应那样一个要求之后,气得砸了一个白玉彩釉梅瓶。 “她安阳不就是一个帝姬吗?竟然敢这样侮辱哥哥,侮辱秦家!真是该死!” 一旁的侍女见她竟然敢这样骂帝姬,吓白了脸,连忙劝道:“姑娘当心,祸从口出啊!” 她不知道秦淑宁仗着自己预见了未来,已经是有恃无恐。秦商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皇帝,她到时候凭着多年的感情,皇后的宝座还不是她的?到时候,到时候她一定要叫安阳这个贱人跪在她脚下忏悔! 秦淑宁恶狠狠地想。 可是没几天她就知道了一个十分不利的消息。戴氏已经在着手帮她相看夫家了。 她梦里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娘给她相中了镇远伯家的嫡子,那时候帝姬嫁到秦家来,十分乖巧,秦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所以她有了一门好亲事。 但是这个时候不一样,因为帝姬和秦商和离,又传出秦商和秦淑宁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太正常,在这个节点,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这个的媳妇回去。 所以秦淑宁去戴氏处表达自己不愿意嫁人的时候,戴氏脸色不太好看,她已经接连委托好几个中人,都被婉拒了。 “你还不想嫁,现在可不好相看。”戴氏不想让她糟心,“你年纪到了,再拖两年,就更难嫁人了。” 秦淑宁不以为然,“安阳帝姬都不愁嫁不出去,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会愁嫁人吗?” 戴氏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安阳帝姬毕竟曾经是她儿媳,现在和离了,关系就变得很尴尬。 “你也不想想帝姬是什么身份,是你能比的吗?” 戴氏察觉到秦淑宁心比天高,虽然帝姬让她不舒服,但是适时敲打一下秦淑宁也是很必要的。 秦淑宁不服气,“她现在是和离过的人,若不是因为她是帝姬,还能嫁出去吗?我是黄花大姑娘,出身也高贵,娘您就别操心了。” 戴氏察觉到秦淑宁的抵触情绪,冷不丁正色问道:“淑宁,你不会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与你大哥…” 戴氏知道秦商是收养的,但是她将秦商当成亲儿子,绝对不能容忍两人之间感情超出兄妹的界限。 秦淑宁犹豫了片刻,才否认,“怎么可能?娘你想什么呢。” 但是这片刻,已经够戴氏想很多了。 文英宗没两年就会病逝。在原身那世,因为有原身的帮助,秦泠成了皇贵妃。本来的皇太子夭折后,太子之位就落在了秦泠生的孩子身上。 秦商自然不满替别人做嫁衣,取而代之,成为了新皇,从此大周改朝换代。 可现在班葵看皇帝身体康泰,正值英年,丝毫没有要病逝的样子。 说不定是这两年,有人在皇上身上动了手脚。 但是皇上的衣食住行都会十分谨慎小心,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给皇帝下药的,一定是他非常亲近的人。 如今宫里,得宠的就那几个妃子。班葵在心里盘算了一回,好像没谁跟秦家有太多瓜葛。 得宠的几乎都是世勋大族出身的姑娘,京中势力泾渭分明,除非是和秦家有十分亲密的关系的,才有可能这样冒着全族被诛的风险,在皇上身上动手脚。 当务之急是查出这个人是谁。 班葵借着陪伴太后的借口,进宫小住。实则是欲查出那个人的身份。 太后对于班葵进宫小住的请求,当然是十分愿意,皇帝是班葵的亲兄长,自然也没有反对之言。 班葵顺利地住进了宫里,还是她为嫁人时的寝宫,安阳宫。 皇上政务繁忙,班葵进宫好几日,都只是在太后那里匆匆见了他一面。 如今宫中得宠的有贤妃,出身襄平侯府,良妃,出身孙府,她爹是户部尚书孙伯临,这个孙伯临在后面秦商篡位的时候,当堂斥责他狼子野心,大义赴死,所以良妃基本上可以排除了。还有一位德妃,名安容,出身安府,父亲的官位好像不算高,能爬上德妃之位,全靠的自己的本事。 在班葵看来,这个德妃最可疑。因为她出身不高,凭自己,很难爬到贵妃之下的德妃之位,除非有人暗中帮她。 班葵还特意去会了这个德妃一次。 班葵突然来访,安容着实有些惊讶,连忙扫榻相迎。 “今儿是什么风将帝姬吹来了?”不怪她惊讶,以前安阳帝姬在宫里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与她们这些宫妃往来,就算是走动,也只会去皇后那里坐坐,平日和她们都是遇到见个礼,从来不多说多言。 “我偶然间听母后说起,德妃娘娘这里有宫人做簪花糕是一绝,刚好今日馋了,便不请自来了,希望德妃娘娘,不要嫌我叨扰才是。” 德妃看着眼前眉眼舒展的班葵,心里感叹,这帝姬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都是疏淡清冷的样子,如今也会和人打交道了。 “帝姬既然是喜欢,我立刻命人去做。”德妃说了,吩咐人去做簪花糕去了。 班葵惨淡一笑,“如今我是个什么光景,德妃娘娘想来也耳闻了,实在是心里苦,听说娘娘这里的簪花糕软糯香甜,这才动了心思,想来尝一尝,这心里苦,就想吃点甜的。” 说话的时候,班葵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德妃的神色,只见她眉头微微一动,随即才劝道:“帝姬万万要想开了才是,你身份尊贵,世间男儿皆可配得,又何苦因为一个区区秦家过得不高兴?赶明儿就去求了皇上,重新找一家比秦家好的人家,帝姬还年轻,人生路还长着呢。” 班葵十分像模像样地哀哀一叹,眉梢拧成结,千般愁苦不尽言之。 德妃开解了她好一阵,等到簪花糕送来了,班葵才将情绪转换过来,一边吃糕点,一边问道:“我以前在宫中,等闲事不愿管,早知道德妃娘娘心地这般好,当初就该和娘娘多加走动。我记得,德妃娘娘是永和七年入的宫?” 德妃点点头,“帝姬记得不错,当年逢大选,我被家父送进宫来。” “德妃娘娘这些年只怕不容易呢,不过也是气运十分好的人,不过七年,就已经是二品德妃,还顺利地诞下皇子。” 班葵这话似有深意,德妃微微一怔,只是笑了笑,“都是皇恩浩荡。” “这个女人好像在说谎,宿主。”巴拿拿生怕她被哄了过去。 “我看出来了。” “是不是这个女人给皇上哥哥动的手脚?”巴拿拿问,它对皇帝十分有好感,因为他对宿主极好。 “暂时确定不出来,但是这个女人一定有秘密,话说回来,这个深宫里,谁又没有秘密呢。” 班葵很快从德妃处告辞。 等她一走,德妃收起了笑容。 “娘娘,奴婢觉得帝姬此行定有目的。”她的心腹侍婢玉兰轻声道。 德妃点点头,“我何尝不知道,你说,帝姬会是因何而来?” “奴婢最近听说,帝姬常往太医院去。”玉兰忧心道。 德妃脸色顿时一沉。 “你说,她不会是在查…”德妃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安阳帝姬不过是个孩子。 班葵在宫里毕竟没有什么势力,她暗中查了两天没有结果之后,思忖之下,太后是她和皇上的嫡亲母亲,没有不帮着他们的道理。 “母后,儿臣近来一直在做一个梦。” 班葵一大早就来说这个梦,想来是很要紧了。古人都十分相信这种。 “安阳做了什么梦?脸色这样差。” “儿臣梦到,”班葵将头凑过去,悄声道:“皇兄不知被谁暗算,身体一日差过一日,没出两年就病逝了。” 蔡太后脸色大变,还不待她说话,班葵又说了更让人震惊的,“接着秦家造反,推翻了幼帝,秦商当上了皇帝,还将您、我班氏皇族杀得一干二净!” 蔡太后听了,震惊得面无血色。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班葵,你可真是做了这样的梦?”不怪太后问,班葵刚从秦家和离,也有可能是班葵出于私心想报复秦家而编出来的谎言,虽然太后觉得班葵不会,但是还是要确认一下。 班葵苦笑,“母后以为我为何要和离?”她说的半真半假,“因为我梦到,我自从嫁给秦商之后,就一直帮着秦家,那秦明仪是秦家放在皇兄身边的一颗暗探,我帮着秦家取得了皇兄的信任,秦明仪更是一跃成为了贵妃,皇兄临死前,将兵权交给了秦家,又有秦泠在后宫坐镇,秦家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皇权!母后,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拿皇兄的性命、江山社稷开玩笑?就为了我一己之私?” 蔡太后脸色还白着,“这事关重大,母后就是相信你,也要多问几句,这不是小事。” “母亲,我在秦家这些天,已经发觉了秦家真的不简单,跟我梦中的预兆十分像。” 蔡太后脸色凝重,“你说。” “秦家二女儿嫁的名赵勇,赵勇的爹是京畿大营的校尉,统领京畿大营十来年了。有个不知名的庶女,嫁的是河西道刺史的嫡子,这河西道母后是知道的,乃是京都的门户,若是河西道有什么异动,就会威胁到京都的安危。母亲都不知道这个吧?当年秦家嫁女儿的时候十分低调,甚至都没有大办宴席。这个庶女更是嫁得悄无声息,就算是将军府,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刺史的嫡子,还是有些不够身份。两家偏生就结了亲家。母后,你说这不奇怪吗?” 蔡太后脸色越发凝重了。 “秦家若是真的忠良,就不会将女儿嫁给如此敏感的人家,他背地里勾结这些有兵权的,且是早几年就已经开始部署了,只怕狼子野心,早有图谋!” 太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你皇兄前两日来的时候,还无意间曾提到他最近夜不成寐。我还说他可能是勤于朝政,累着了,如今你一说,不会是…” 不会是已经有人开始动手脚了吧?太后这话没说完,但是班葵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人能绕过层层严守,给皇兄下药,一定是皇兄身边最为亲密的人才有可能。” 太后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看向班葵,“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太后终于意识到,如今的班葵真的是长大了,不可同日而语。也有可能是她一直这样聪慧,只是以前不愿意理会宫里的是非。 “我想,应该是秦家的人,或者是秦家买通的人。有可能是宫侍,也有可能是宫妃。” 原身那世,是因为太后他们没设防,这一世有了班葵的提醒,太后叱咤后宫几十年不是靠运气,她有的是法子将背后的人揪出来。 蔡太后冷笑,“这秦家真是狼子野心,其罪当诛!我会提醒你皇兄的,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你皇兄刚将兵权交给秦孟,若是我们着急了,只怕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班葵一惊,“皇兄竟然已经将兵权交给秦孟了?” ※※※※※※※※※※※※※※※※※※※※ 本章评论有红包相赠哦~感谢支持~厚着脸皮求求营养液花花~ 因为我的粗心,前面有两千字和前一章重复了,已经替换了三千字在后面,看过的小天使,麻烦再往后看一点哦~ 错付的帝姬(三) 蔡太后一叹, “如今不比你父皇在世的时候,虽然你和秦商和离了,但是皇上念在秦家一直衷心耿耿, 且不管是秦商还是秦孟,对于打仗都是行家, 实在没有弃之不用的道理。你该早些说的,这样我就会劝阻你皇兄,如今只好徐徐图之了。” 蔡太后肯信任她,班葵稍微松了口气。她不好在宫中长住,先行回了帝姬府。 而太后当晚和皇帝促夜长谈,次日,皇上就寻了个由头,将即将出发去西北的秦孟父子留在了京城。 自古帝王多疑, 何况班葵将怀疑说得有理有据。 秦孟他们当然不知道皇上已经开始怀疑秦家了, 虽然奇怪皇上为何突然变卦,但是还是没往深处想。 皇帝命人去查了秦家,果然和班葵所说一样,秦家暗中和几个有兵权的武将, 结为了儿女亲家。 将秦家的面目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揭开,班葵已经将自己能做的做了大半了。 她和离了,现在算是未嫁之身。但是皇宫她不好再回去了,就算能回去, 班葵也不想回去, 皇宫哪有自己当家作主的帝姬府住着舒服呢。 一般女子要是和离了,只怕得屈居于后院一隅, 除非能寻到另一门好亲事, 否则是没脸出门见人的。但是安阳帝姬是谁?不说班葵丝毫不会在意自己和离的身份, 就是别人,也绝对不敢嘲笑她。 即使是背地里嘲笑。 这日阳光正好,她听了一会儿梅九行的琴,就有些昏昏欲睡。 梅九行见状,停下弹奏,试探着问道:“帝姬,不如出府走走?” 梅九行十分擅长古琴,班葵也很喜欢听他弹琴。梅九行几乎每天都会为她演奏几曲,但是出言相邀,这还是头一回。 “宿主,快答应他!”巴拿拿兴奋地叫起来。 “为什么?”班葵有些惊讶巴拿拿的激动。 “你都已经和秦渣渣和离了,人生还长,难道你不想给自己找个伴侣吗?梅九行好帅啊,气质又好,主要是,他这样温软,能任你揉捏!” 班葵冷冷一哼,“我现在可是帝姬,谁敢不任我揉捏?你忘了你可是无情系统,怂恿我恋爱是怎么回事?当心你们主管扣你积分!” 巴拿拿要是有头,它肯定会吓得一缩。听到可能会被扣积分,它不敢说话了。 “再者说,这梅九行故意接近我,明显是有所图谋,我看他隐忍了这么久,今天是时候露出马脚了。” “宿主,你要当心哦!”巴拿拿适时体贴的提醒,“你要是嗝屁了,我可就跟着完蛋了。” 班葵心里升腾起来的一点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梅九行看到班葵脸色沉下来,还以为是她不愿同行,虽失望,还是道:“若是帝姬还有别的事要忙,不去也是可以的。” 班葵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啊,我没有什么好忙的。” 梅九行连忙收了琴,跟在她身后。 “我听说雁湖风光正好,不如我们去那里,帝姬看如何?”梅九行提议。 天天闷在帝姬府里,班葵也有些烦了,反正是出去走走,不限于去哪里。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乘车出行。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 这几日晴光潋滟,雁湖游人如织。 一路上班葵不说话,梅九行抱着琴坐在她对面,也不曾言语,到了雁湖,自有仆人去租赁游舫,两人就在车上候着。 “帝姬。”梅九行突然开口。 班葵将脸转过去。 “帝姬可曾听过,十六年前林家一案?” “来了。” “来了。” 巴拿拿和班葵同时道。 班葵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林家一案,我竟是不曾听说过。” 梅九行看了班葵一眼,才道:“十六年前,林铮林大将军叛国投敌,被判斩九族。” “哦!我曾经有过耳闻。”班葵要是说自己不知道,就有点奇怪了,林大将军一案牵连甚广,当年先皇震怒,血流成河。梅九行一定不是闲聊聊起,班葵支着下巴,问道:“怎么,梅先生和这林大将军有渊源?” 梅九行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带了一丝丝微笑道:“当年林大将军精忠卫国,可惜最后却惨遭奸人陷害叛国。试问,当年林大将军一家老小都留在京都,他孤家寡人,怎么可能为了钱财叛国通敌?” “可是当年确实三十万将士留在关外,再也无法回到家乡。”班葵没错过他眼里的一丝痛色。心道果然,这梅九行和林大将军有牵连,那么他和秦商也是认识的吗?难不成这梅九行也是改名换姓,其实是林家当年逃出去的子弟? 于是,她半笑着道:“怎么,难不成你是当年林家逃出去的子弟?” 梅九行否认得很快,“非也。我只是觉得当年的事情着实蹊跷。我曾经查过,林大将军当年有个副将…”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争吵声。 “这游舫是我们姑娘看上的,当然要让给我们!” ‘可是姑娘,这游舫人家已经给了定金了,不如你换一艘吧,我给你个优惠,少收二钱银子,您看这样可以吗?’ “呵,你看我们姑娘像是缺钱的人吗?我告诉你,这游舫你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 “你这丫头好没道理,这游舫我已经下了定金,你何苦来抢?”这声音班葵认出来,是她刚派去租游舫的下人。 那一道声音十分刁蛮。 “你给了定金,我双倍给你也就是了,快快离去,免得惹了贵人不高兴,当心你一家老小的小命!” 这人十分不讲理,帝姬府的下人也不是软包子。 “哟,您好大的口气。你说你们姑娘不像缺钱的人,嘿!巧了!我们主子也不是缺钱的人,这游舫是我们先定下的,万不可能让给你!你还是打哪来回哪去。”他本来也想放几句狠话,但是话冲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可不能给帝姬招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即使他已经这般克制了,那边还是咄咄逼人不肯退步。 “天下竟有你这样的狗奴才!”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冷不丁地上前就给了帝姬府下人一个耳光,“今儿,姐姐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贵人的规矩!”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连车中的班葵都听到了,可见那丫鬟用力之重。 那出租游舫的店家见那丫鬟竟然敢出手打人,又看她衣着不俗,顿时不敢吭声,逃往一旁缩着了。贵人打架,可别殃及他们这种平头百姓。 那丫头打完人,洋洋得意,“这一巴掌只是轻的,还不快滚!” 那帝姬府的下人还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这样的亏,一时之间愣住了。 正这时,一个着鹅黄绣月季长裙的女子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呵斥道:“怎么还没将游舫租下来?要我等多久?” 那丫鬟遭了训斥,指着帝姬府的下人道:“都是他,最好的游舫被他选走了,奴婢方才就让他让出来,但是他偏偏不肯,奴婢办事不利,奴婢该死!” 那女子扫了帝姬府下人一眼,这种人都没资格和她对话,她冷冷地朝婢女道:“还不快点,太阳都要落山了!” 那侍女见帝姬府下人不说话了,还以为是他被震慑住了,冷哼一声,“早点识相,也免得吃苦,刚才还有定金赔偿,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班葵从那女子出言的时候,就从声音分辨出她的身份来了。她起身下马车。 那帝姬府的下人正打算来回禀帝姬,就见帝姬下了马车,一溜烟地跑过来,“主子,奴才替您看好了一艘游舫,连定金都已经下了,但是这两人横空出来,非要将游舫夺走!” 他也有点小心机,故意将被打的半边脸露给班葵看。 五根手指印,根根分明。 从班葵下马车那刻,对方就愣住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班葵,还打了她的下人。 看到班葵脸色不好看,秦淑宁一时间有些慌神。 顿了顿,她还是盈盈下拜,“原来是帝姬,参见帝姬。” 那打人的婢女也是认识班葵的,毕竟班葵在秦家生活了一月有余。她万没想到她打的竟然是帝姬府的下人,一时间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求饶都不敢。 秦淑宁见自己的婢女这样没出息,顿时皱起了眉头。 班葵不说话,她蹲了一会儿站起起来,正要说话,没想到班葵冷冷开口,“我叫你起来了吗?” 秦淑宁一怔,随即不服气道:“帝姬想仗势欺人吗?” 班葵仿佛听到了笑话,“你不是在仗势欺人吗?怎么,你行,我就不可以?我再说一遍,我叫你起来了吗?” 她声音里的冷意仿佛要刺穿骨髓,冷得人心一颤。秦淑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拜了下去。等她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屈于安阳帝姬的权势,气恼得脸都红了,可偏生不敢直起身子来。 班葵转而对她府上的下人道:“刚才你被打了?” 那下人忙不迭地点头,还将脸微微偏了偏,好让帝姬看清楚。 “谁打了你,你就上去打回去。” 那打人的丫头顿时白了脸,连忙磕头,“奴婢之罪,帝姬饶了奴婢吧!” 她那卑颜奴膝的样子看得秦淑宁心里来气,转念一想,自己亲爹可是秦大将军,即使现在班葵的性子好像没有以前好了,谅她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有了这个念头,她站直身子,呛声道:“帝姬好大的架子,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帝姬和她计较什么?” 班葵听了毫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 ‘你说得对,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她转头对她府上下人道:“既然她主子觉得不该和她的奴婢计较,主代奴过,你就上去将你这一巴掌还给她的主子吧!” “安阳帝姬,你敢!”秦淑宁当即就变了脸色,班葵竟敢如此羞辱她!让一个下人来打她? 那下人稍微一犹豫,班葵冷了脸色,“怎么,你不敢?” 帝姬府的下人狠了狠心,几步冲上去,迎头就一巴掌掴在秦淑宁脸上。他手上没留情,打都打了,还留什么情?秦淑宁没想到这下人竟然真的狗胆包天敢打她,一时间有些懵了,直到脸上的痛意将她惊醒过来。 她一手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班葵,她气昏了头,“班葵,你竟然敢打我?”秦淑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还是个在她眼里和草芥没什么区别的下人! 班葵又吩咐:“秦淑宁以下犯上,对帝姬不敬,再打,让她清醒清醒!” 那下人毫不犹豫,又是一巴掌抡了过去。这次两边脸都印上了手指印。秦淑宁捂着脸,愤怒地尖叫一声,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朝班葵冲了过来,张牙舞爪地,要和班葵拼命。 但打人那个下人十分机灵,他一个跨步,拦在班葵面前。 梅九行也不知何时出现,挡在班葵身前。 毕竟现在秦淑宁气疯了头,怕她万一真的伤到班葵。 秦淑宁带来的下人们在短暂地呆愣后,也回过神来,她们姑娘这是找死啊,竟然敢上去扑打帝姬! 反应过来后,她们连忙一把将秦淑宁抱住,“姑娘,你冷静冷静,那是帝姬啊!” “什么狗屁帝姬,”秦淑宁头发都散乱了,看着真像疯了一样,“她以后还不是会被我踩在脚下!你也就现在猖狂,等我大哥登基做了皇帝,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抱着她的下人不再阻拦她了,她顺利地朝班葵冲过来,但没到班葵跟前就被拦下了。 帝姬府的下人将她拦住,大着胆子又是一耳光,但是这一耳光似乎将她抽醒了。 秦淑宁方才魔怔一般说的话还句句在耳,她看向班葵,班葵正像看个死人一样看着她。她艰难地转头,秦府的下人们吓得身抖如糠,一个个的没了人色。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梅先生,”班葵道,“我不能同你游湖了,我要进宫一趟。” 梅九行倒是很淡定,他点点头,“帝姬自去忙,不用管我。” 秦淑宁这会儿倒回过神来了,她想扑过来求饶,但是被拦住。 “帝姬,帝姬!嫂子!我方才魔怔了,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能当真!”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帝姬,你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但班葵连头也没回,自上了马车去。 “帝姬!帝姬!”秦淑宁看着班葵的马车离去,浑身仿佛抽去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她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姑娘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府,告诉老爷夫人!”有稍微经过事的下人忍着害怕,上来提醒。 秦淑宁如梦方醒,连忙起身,“对对,快回府!” 班葵径直入了宫,求见皇上。 皇上正在上书房批阅奏折,听宫人传报班葵求见,登时放下折子,“宣。” 班葵一走进房,文英宗从御案上抬起头,笑道:“怎么要见朕?” 班葵见兄长,自是不必下跪,皇上还命宫人给班葵赐座。 班葵没有坐下,她立着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文英宗渐渐地变了脸色,到最后,已是面沉如水,他猛地一拍御案。 “这秦家真是好大的狗胆,连个无知妇人都知道秦家要谋逆,若不是皇妹提醒,朕还被蒙在鼓中,早已放虎归山!朕顷刻就命人将秦家一门捉拿!” “皇兄息怒,如今秦家谋划多年,可能早就具备了谋逆的条件,若是骤然将秦家拿下,只怕会造成他们临死反扑,还是徐徐图之,先利用此事,将秦家兵权收回来。”而后再将秦贼捉拿,到时候要如何处置,都没有顾虑了。 文英宗稍微冷静下来,就知道班葵说的是事实。 “还是安阳考虑周到。” 文英宗有些惊讶于班葵的突然开窍,两人没说一会儿话,外面有宫侍进来,说秦孟求见。 文英宗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能不来吗?秦孟女儿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这话传到文英宗耳里,就是将秦家满门抄斩也是应当。 秦淑宁方才脸色难看地回到家,急急忙忙找到秦商将事情说了一遍,秦商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去找秦孟商议。 秦孟一听完就心里道了句糟,他刚得了皇帝信任,将兵权交到他手里。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会拉后腿,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没时间理会秦淑宁是怎么知道秦家在准备谋反的,当机立断,这事绝不能等皇帝来问罪,他要主动去认罪,才有回旋的可能。 “安阳,你先进内室避一下。” 班葵依言入了内室,不多时,秦孟就一脸忏悔地进来了。 一进门,还未面圣,就扑通跪倒,砰砰地磕起响头来。 “微臣有罪!” 文英宗哦了一声,“秦爱卿这是做什么,又何罪之有?” 秦孟心中一喜,看来安阳帝姬来没来得及告状。 他主动认罪,将今天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将秦淑宁说的谋逆的话说成是冲撞帝姬,最后道:“小女最近因为伤身婚事,情绪不佳,这才冲撞了帝姬,微臣回家一定重重罚她。” “冲撞了帝姬?”文英宗冷笑,“她可不止这点本事!还扬言秦家以后会登大宝,要将朕和帝姬都踩在脚下呢!” 秦孟冷汗都出来了,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快知道消息,本来占据主动,现在也成了被动。他不敢否认,只能道:“都是小女一时气昏了头,说的胡话,请皇上开恩,她只是一时昏了头,我秦家一门忠良,万没有谋逆之心!” 文英宗摇摇头,仿佛对秦孟失望透顶,“朕念在你秦家三代忠良,这才将西北大营交与你,可现在看来,你连女儿都教不好,朕又如何能将西北门户交与你?念在你秦家满门忠烈的份上,这事朕不予追究,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看爱卿还是先回家将令爱教导好。西北大营的事,就先放放吧!” 秦孟脑子轰隆一声响,他没想到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兵权,就这样要交出去了。 不交出去也可以,他只要向皇帝证明他治家以严教女有方。他女儿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论理当死,他只要能亲手将女儿送上断头台,就能将兵权保住。但是秦淑宁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兵权没了,还可以从别的地方谋划,女儿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皇帝这是给他两条路选择,要么释兵权,要么死女儿。 ※※※※※※※※※※※※※※※※※※※※ 一更哦,中午的样子会有二更~感谢支持~感谢在2020-04-08 01:09:00~2020-04-08 23: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蜜 20瓶;冥灵岚 4瓶;迟到的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错付的帝姬(四) 这就是为君者啊, 一言就能定论臣子的生死。 秦孟将头深深俯下,盖住了他眼中的不甘和愤恨,也将他的野心掩盖。 “臣教女无方, 回去之后定将严加管教。谢主隆恩!”女儿和兵权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文英宗拧紧了眉头, “你父亲追随先皇打下天下,秦门无数先辈,马革裹尸,才赢得如今秦家忠良之名,望你重而珍之。 秦孟走出上书房,他转身回望,目光深沉而冰冷。 西北大营的兵权还没焐热,就交出去了。秦孟的计划被打乱,只能重新部署。 “宿主,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过于巧合了。”巴拿拿难得正经一回。 “嗯。是很巧合。梅九行约我同游, 正好就遇到了秦淑宁。秦淑宁还像疯了一般, 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简直好像是将把柄送到我们手上来。你说,这背后会不会有人设计?” 巴拿拿有点不相信梅九行那样仙逸的人会设计出这样精心的巧合, “兴许真的是巧合呢。” “是不是巧合,只消派人盯着秦淑宁那边就知道了。” 班葵暗中收买了秦家的两个下人, 帮她提供消息。两人都不是主子近身伺候的,能提供的消息也有限。但是秦淑宁这回的事闹得很大,秦家定然会处罚她。 没两日, 消息传回来。秦淑宁被禁了足, 她身边的丫鬟也被发卖了。本来那个惹事的丫鬟要被打死的, 但突然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有人设计。我就说秦淑宁虽然有些刁蛮,但她身边的丫鬟不至于有一个这样不知轻重的,秦夫人看着也不蠢,要是女人身边有这样一个丫头,早就发卖了。而今,我能想到秦淑宁是被人算计了,秦家那边肯定也能想到。” “他们会不会觉得是宿主你故意的?” “有可能。但是我想,秦家更多会怀疑是皇上动的手脚。毕竟他们做贼心虚,肯定草木皆兵。皇上又借着这件事将兵权收了回去,最大的得益者,显然是皇上。兴许秦家已经在开始担心,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秦家密谋造反的事。” “为什么皇上不直接砍了秦家人的脑袋?”巴拿拿有些迷惑不解。 “因为没有证据。秦家忠烈的名声不是白得来的,他们先祖追随先皇马上征战,立下赫赫功劳,若是皇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秦家人捉拿,定无法服众。如今只有暗中部署应对之策。或者是,找出秦家意图谋反的证据。” 班葵猜测得不错,秦家在发现那个丫鬟找不见的时候,就已经发觉秦淑宁是被人算计了。可能算计那个人也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他可能只是想让秦家和帝姬交恶,但没想到秦淑宁竟然会这样没脑子,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连累她爹将兵权都交出去了。 “你那个丫鬟,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的?”秦孟亲自去问秦淑宁。 秦淑宁闯祸那日回到家,她爹进了宫一趟之后,回来就狠狠地扇了她几耳光。秦孟如何能不气,兵权相对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说算不得什么了,秦淑宁差点将秦氏满门害了。 秦淑宁被罚禁足半年。她尤不服气。 只是秦孟以为秦淑宁之所以知道秦家的密谋是秦商告诉她的,自然要迁怒秦商。所以不准许任何人来看她,秦商来不了,秦淑宁憋了满肚子的气也没处发。 “那丫头叫芍药,伺候我几年了。怎么了,爹?”秦淑宁尤不知道芍药已经消失了。 “你被人算计了。”秦孟脸色沉沉,“我一开始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皇上,但是想想,这个人的目的可能是想让你和安阳帝姬交恶,皇上不会理会这些小事的。至于这个芍药,我查了,她当年被买进府之后,一直老实本分,这才会被你娘派到你身边去。她以前表现出的性情,绝不像那日那样刁钻。她是被人支使,找帝姬的麻烦。” “这个贱人真是该死!”秦淑宁咒骂了一声,这几日她也在担惊受怕,毕竟现在秦家还没有起事,皇帝也年轻力壮,一时半会儿不会暴毙。若是秦家此时露出了马脚,皇上要收拾秦家,虽然会伤筋动骨了点,但是还是能收拾的。 她反思了自己的狂妄。就算是以后秦商会做皇帝,那也是以后的事啊。她先前真是作死。 “我想起来,那日我本来是不想去游湖的,都是那个贱人说雁湖的风光怎么怎么好,那几日我心情不佳,她这么一说,我才心动去的。” “你们凑巧就在那里碰到了帝姬。难不成这件事是安阳帝姬安排的?可是她为何要这样?”秦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但问秦淑宁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帝姬府。 班葵一边听着梅九行的琴,一边用手指头打着拍子。 一曲终。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她睁开微眯的眼睛,看向梅九行。 梅九行露出淡笑,“今日阳光不错。” 班葵笑道:“前两日被人打断了,今日梅先生可还想去雁湖?” 梅九行一笑,“若是帝姬想去,我便舍命陪君子。” 班葵看了梅九行一会儿。 梅九行微微笑着。 “那天去雁湖,是你设计好的?” “哇!宿主你直接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巴拿拿话音刚落,梅九行就点了点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是的。” 巴拿拿:“.......” “我比较好奇,你为何要这样做?” 梅九行这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帝姬那天也听到秦淑宁说的那些话了,秦家狼子野心。” “你说秦家狼子野心,你如何知道?”班葵追问。 梅九行伸手轻轻一抚,一个铿锵凌厉的音突兀地穿透耳膜。 “等合适的时候,我再跟帝姬说为何吧!” “你上次提到十六前前林将军一案,怎么,你是林家的人?”班葵问起另一件事。 这次梅九行否认得十分痛快,“我并非林家的后人。” 班葵点点头。梅九行有些意外,“帝姬相信我吗?” “为何不信?”班葵看着他,他目光十分清明。一个人的嘴会说谎,但是眼睛不会。 梅九行似乎有些动容,同样,他能看出班葵是真的相信他。 这一个月多的相处下来,他发觉安阳帝姬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柔弱,他本来担心帝姬会被秦家所蒙蔽,但是现在看来,帝姬似没有想象中那样傻。 “我有个不情之请。”梅九行突然作了一揖,“我想入宫一趟,还请帝姬帮忙。” “你进宫做什么?”班葵顿了顿,“我其实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宫里两位主子是我的亲人,你若是怀着不利的目的进宫,岂非是我引狼入室?” 梅九行沉默了片刻,说来也怪,他心里对班葵竟然有一股莫名的信任。明明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会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是件非常奇怪的事。 “我想进宫见我姐姐一面。”梅九行紧接着道,“我姐姐就是当今贤妃,李婉。” “李婉不是出身襄平侯吗?你是襄平侯的儿子?”班葵问道。 “不,我不是,我姐姐也不是襄平侯的女儿。” 班葵笑道:“这就怪了。” “襄平侯独得一女,十分宠爱,当年不愿女儿进宫,我姐姐在李婉身边伺候,襄平侯见她相貌不俗,就认了她做女儿,替李婉进宫。” 班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梅九行再次问道:“帝姬可愿帮我?” 班葵摇摇头,“你只说了贤妃是你姐姐,你一面之词,我又不知她真的是不是。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别有用心,你还是没有说你的身份。当然,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这世上谁没有点秘密呢。但是,你要是想进宫,还是想让我安排你进去,我就必须要保证,你对我皇兄和母后没有威胁。” 她说的是事实,她并不在乎梅九行的身份,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弹琴很好听的琴师,要是他不来请她帮忙,她不会对他的身份感兴趣。 其实梅九行完全可以不清班葵帮忙,通过别的途径,他也能进宫。但是不知为何,兴许是他对班葵莫名的信任在作祟,他就这样直接又自然的将请求说了出来。 只是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信任,若是信错了人,不仅是他,还有他深宫里唯一的姐姐,也会因此付出代价。 “我本性周,名周幸。” 他看了班葵一眼,见她脸上没有惊讶,继续道:“我爹当年是镇守西北的一员副将,在林老将军手下任职。” 班葵道:“想来当年你家也受到了牵连?” 梅九行点点头,“我周家也被满门抄斩,只是没有累及九族。但是秦家株连九族。” “你是想进宫报仇?”班葵话音十分轻松,好像她不是皇室的人一样。 “...不是,我就只是想见我姐姐一面,我们十六年未见了。” “你怎么知道贤妃就是你姐姐,万一你弄错了呢?” 梅九行摇头,“不,我查了这么多年,很肯定,贤妃就是我姐姐。” 班葵是见过贤妃的,确实是个模样很看好的女子。她仔细看了看梅九行。 梅九行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帝姬,可有什么不妥?” “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一说贤妃是他姐姐,我再看他,总觉得他和贤妃长得有些像。” 巴拿拿也见过贤妃了,“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宿主要帮他吗?“ 其实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没有再追查当年的事。就算梅九行的身份暴露,其实也无碍。班葵想了想,“我可以带你进宫,但是你去见贤妃的时候,我必须在场。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带你进宫。” 她之所以这样说,还是有些不放心。要知道,原主那世皇帝就是因为被人陷害,这才英年早逝。她心里虽然愿意相信梅九行,但是还是不得不谨慎。 梅九行十分痛快,“可以。听凭帝姬安排。” 他这时应得十分痛快,可等他换上一身女装的时候,才哭笑不得。 “非要这样吗?”他虽然穿男装的时候,看着很是清瘦,但是等他换上女装,就显得十分魁梧。好在梅九行面容十分清秀,脸涂点脂粉倒不觉得怪异。 只是从背后看,这身材怎么看怎么怪。 巴拿拿已经在班葵脑海里哀嚎了,那样仙逸的郎君啊,竟然就这样被毁了。 班葵忍住笑,“怪吗?我觉得不错。” 梅九行无奈,“想笑就笑出来吧,何苦憋着难受。” 班葵被他无奈的表情逗笑,“没什么的,大丈夫能屈能伸。” 梅九行看着她笑,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梅九行扮成她的侍女,两人上了马车,朝宫里出发。 “你说,贤妃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吧?说不定她失忆了什么的。” 提到姐姐,梅九行神色期待。 “其实,我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 班葵点点头,真相她知道啊。但是她不能告诉梅九行,免得她没办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说出来不能让人信服。 “当年林将军是被陷害的。”他看了班葵一眼,她毕竟姓班,先皇是她祖父,班葵会站在什么位置上,梅九行也不能确定。 “是被秦孟陷害的。”他十分肯定道。 “当年我还是个孩子,和姐姐一道结伴出去抓兔子了,所以幸免于难。但是因为林将军被杀,边关失守,羌人南下,百姓流离失所,我和姐姐也是在那个时候走散的。” “ 你是怎么知道,当年是秦孟陷害林将军?” “当年我就知道秦孟和林将军经常意见不合,所有追随林将军的人都死了,秦孟却全身而退,就连林将军叛国通敌的消息,也是他命人传出来的。” “你当年还是个孩子,如何知道这些?” 梅九行苦笑:“我当然不知道,我和我姐姐走散之后,曾经去投靠过一个幸免于难的世叔,是他查出来的。只是他后来被秦孟找了借口杀人灭口了。” “难怪你会设计我和秦家交恶。”班葵了然道。 梅九行有些不好意思,正要道歉,就听到班葵道,“不过收拾秦淑宁真是让人心情大好。” “帝姬…帝姬真的是因为怀疑秦商和他妹妹有什么,才和离的吗?”梅九行问完之后,就察觉到自己多话了,这可能是帝姬最不想提的事情,他却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正要将话回寰,班葵毫不在意道,“不是,是因为我觉得秦商是个垃圾,配不上我。” “.……是的,帝姬金枝玉叶,秦商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罢了。” “你又如何得知秦家司马昭之心?”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秦家,所以知道一些,若不是因为查他们,我也不会知道我姐姐进了宫。” 班葵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梅九行,“你的意思是,你姐姐已经为秦家所用了?” 班葵反应这样快,让梅九行有些愕然。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班葵也不言语了,马车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进了宫,班葵先去拜见太后。她没让梅九行跟着,因为梅九行的身高着实扎眼,又是张生脸,太后若是见了,难免会过问。 陪了太后一会儿后,班葵就寻了个理由出来了。 梅九行和其他侍从一起在外面候着,期间不少宫人路过,都奇怪地看着他。 梅九行平素都是飘逸如仙的样子,从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他。今天却被看得十分难受,只想班葵快点出来,他们好去见贤妃。 看都班葵的身影,梅九行着实松了口气。 班葵以前很少跟贤妃往来,今天要是特意跑去贤妃的宫殿,只怕会打草惊蛇。 她只悄悄地带着梅九行,往贤妃宫里去。 李婉听得宫人来禀安阳帝姬来访的时候还很是疑惑,安阳帝姬跟她素来没什么交集,怎么今日会特意上门?又想到她前些日子跟秦家和离闹得沸沸扬扬,今日上门,不会跟秦家有关吧?思及此,她摇摇头否定,班葵怎么会知道她和秦家的关系呢。 她迎了出去。 “帝姬今日怎么得闲来我这了?”李婉刚刚露出笑容,就注意到班葵身边的侍女,乍一看上去十分怪异,这侍女生身高也太高了些,看着也魁梧得不像女子。 难不成是男子假扮的?她又多看了一眼,越看,这人虽然面容清秀,但真的像个男人。 她警惕起来,班葵带个男人进宫作什么?还带到她这里来。 班葵笑道:“我今日得闲,想来找贤妃说说话,贤妃不会介意吧?” 李婉在深宫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出了一身的深沉。她附和着笑了笑,“帝姬大驾光临,是我的福气,怎么可能会介意呢。快请进屋坐。” 她目光又扫过帝姬身边那个奇怪的人,她不想让这个人进去,免得弄出意外来。能在深宫活下来的女人,有哪个能简单了去?她一眼就看穿了梅九行的男儿身。 班葵也不怕她看出来,正要进屋,李婉拦住她,笑道:“帝姬难得找我说话,我也有些私房话想和帝姬说,就不带侍女进去了吧?” 要是帝姬来意不善,带了个男人进她的宫里,一旦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她说不定会跳进黄河洗不清。 班葵笑了笑,低声道:“不瞒贤妃,我要说的话,正是和此人有关。” 贤妃目光一沉,脸上的笑意褪去两分。她目露警惕,“帝姬这是何意?我并不认识此人。” 班葵知道她的顾虑,直接道:“他名周幸。” 果然贤妃脸色大变。 她转头看向那男子,只见那男子正目不转瞬地盯着她,眼含热泪。 她再仔细分辨,果然从这男子的轮廓上看出当年幼弟的影子来。 “你…” 班葵打断她,笑着道:“贤妃娘娘,都到门口了,不清我进去说说话?” 贤妃如梦初醒,她很快恢复冷静,笑道:“帝姬难得来一回,如何能不清帝姬进去坐坐?帝姬快请。” ※※※※※※※※※※※※※※※※※※※※ 不好意思,本来说中午发二更的,但是今天真的太忙了,中午开了会... 感谢甜蜜、白日发呆小天使的地雷~ 错付的帝姬(五) 梅九行低下头, 跟着两人进去。 贤妃屏退了所有宫人后,才卸下假笑的面具,死死地看着梅九行, “你…你真叫周幸?” 梅九行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姐姐, 是我。” 他来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 贤妃不知该是惊是喜, 她表情复杂,“你怎么能证明你叫周幸?” “当年我和姐姐在舞阳关外走散…我还记得姐姐当时扮作了男子,将头发扎成了辫子…” 这些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梅九行说了几句,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颤抖着唇, 想叫弟弟的名字, 却生生忍住了。 “不, 你认错了人, 我是李婉,没有弟弟叫周幸。”她狠狠地抹去眼泪, 偏开头不去看梅九行。 “姐姐!”梅九行有些急了, ‘你是不是有顾虑才不愿意认我?’ 李婉声音转冷,“本宫说了, 本宫姓李,没有姓周的弟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捏成了拳,似乎在死死地克制自己。 梅九行突然就懂了。他不再强求李婉认他。 可是他有些话,不得不对李婉说。 班葵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仿佛没听到他们说话一般, 只是喝茶发呆。 “我知道姐姐, 现在在为秦家卖命。”梅九行冷不丁地提起, 贤妃终于脸色大变。 “姐姐,你可知道秦家狼子野心…”梅九行话还没说完,贤妃突然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到我宫里来大放厥词,我是襄平侯府的姑娘,我姓李!”她气愤地说完,转头看向班葵质问,“帝姬今日带这样一个人来强心认我,到底是何居心?” 班葵突然被她迁怒,先是一呆,随即怒道:“原来贤妃并不认识此人,我竟是被他骗了。真不知道他是何居心,我这就命人将他捉拿了。” 李婉看她当真要叫人,连忙阻止。 “帝姬,算了,我看他也是寻亲心切,倒也情有可原。他今天却是认错了人,帝姬将他带出宫去吧。” 班葵不依不饶,“这怎么能行,这人欺骗于我,不知是何居心,说不定是相对贤妃不利,他杜才不就说了贤妃在替秦家卖命吗?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胡言乱语,贤妃娘娘放心,我一定将此人彻查到底,给贤妃一个交代!” 她作势要出去叫人,贤妃慌了神,连忙拦住她。 “不,帝姬!” 班葵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她。 “贤妃这是何意?难不成贤妃突然想起自己有这样一个弟弟?” 李婉深深地看了帝姬一眼,她内心明显在挣扎。 班葵这下不着急了,她缓缓地踱步回去坐下。 “让我来猜猜贤妃这会儿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到底是要弟弟,还是秦家吧。不,你两边都想保,所以你不认周幸。” 贤妃不言声。 “又或者是。你可以私下与弟弟相认,但是不能当着我的面,因为你下意识地将我当成了对立面的人。” “其实我对你们姐弟要不要相认没有兴趣,但是…”她加重了语气,“你对皇上做的手脚,我不会轻饶!” 贤妃终于脸色大变,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梅九行。 “他不是周幸是不是,帝姬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就为了陷害我?”她开始怀疑梅九行的身份。 “姐姐,是我找的帝姬帮忙!”梅九行忙解释道。 贤妃显然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思来想去,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弟弟已经不在人世的猜想。冷不丁冒出来,她从一开始的惊喜,已经转为了冷静地分析他是周幸的可能性。 “姐姐,你十二岁生辰的时候,我雕了一只木马送给你,还因此划破了手!你还记得吗?” 梅九行见李婉开始怀疑,开始说兄妹之间印象深刻的事情。 贤妃再次愣住了。是的,她十二岁生辰的时候,周幸才六岁,他雕了一只不像木马的木马送给她,还划破了手指。 周幸将那处伤疤露出来给贤妃看。 贤妃瞳孔猛地一缩。 弟弟,真的是她弟弟! “周幸…”她喃喃地叫了一声。 “姐姐,你不用担心,帝姬是个好人,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梅九行话音还没落下,班葵连忙否认,“你别乱说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没保证过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贤妃在看到那道疤的时候,终于压制不住情绪,一贯的冷静也顿时烟消云散,她伸手抱住梅九行,无声地落泪。 “幸儿…” 班葵不太愿意见到这种场面,她难得识相地避开。原本她是想一直在一旁,就怕梅九行万一和贤妃商量什么别的对皇帝不好的事。 但是如今她能确定姐弟俩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就没必要杵在那碍着人家姐弟情深了。 姐弟俩说了很久的话,就到班葵都在脑海里和巴拿拿聊了很久的天。 贤妃眼睛红肿着出来叫班葵。 班葵进屋后,刚坐下,贤妃就扑通一下跪下了。 贤妃居于四妃之位,已经可以和帝姬平起平坐了,她冷不丁跪下,班葵连忙避让,“贤妃这是何意?” 李婉,不,应该说是周蓁,“我以前竟叫秦家那些狗贼哄骗了,他们跟我说当年是因为先帝一己之私,觉饿得林大将军功高盖主,这才设计林将军叛国投敌,并将林将军一系一网打尽。我…我们周家当年满门抄斩,心里怨怼,这才…” 班葵脸色一肃,“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她当时还怀疑是德妃动的手脚,这下看来,当时德妃表现怪异可能是另有其因了。 “皇上每每来我宫中,我都点了神仙香…” “神仙香?”班葵疑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香,但是梅九行显然知道。 “姐姐,你竟然…”梅九行面色心痛。 “这是什么香?”班葵问道。 “这是一种,能渐渐让人失去理智的香,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闻多了会让人精神萎靡,身体短时间内亏空。但是从脉上又感知不到,悄无声息地就能让人丧命。”梅九行解释道。 班葵想起上回太后说皇上最近感觉精神不济,连忙问道:“这香,你用了多久了?” 贤妃不敢隐瞒,“刚用两月有余,皇上一共来了四次。” 梅九行显然松了口气,“还好,后面不再闻了,再吃些调理的药,就无大碍了。” 梅九行跪下,“帝姬,我姐姐也是受了蒙骗…” 他话没说完,但班葵懂他的意思。 “你们跟我去见皇上,我只能保证,我在皇上发怒的时候,求求情。”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贤妃一叹。 “其实我在宫里这些年也发现了皇上是个明君,他勤政爱国。秦家早就让我动手了,我一直犹豫不决,直到两个月前,当时帝姬嫁到了秦家。我猜秦家得此助力,一定会起事了,这才下了决心。皇上知道秦家的狼子野心吗?” 班葵点头。 三人一起去见了皇上,贤妃将自己为秦家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还包括姐弟两的身份。 文英宗震怒。 他当即就将两朝阁老,内阁大臣叫入宫里,一起再听了一遍贤妃是怎么帮秦家办事的。 班葵自然没有资格去听政事,贤妃和梅九行都被暂时关押了起来。 她相信贤妃最后顶多是被废,性命肯定是无忧的。 这天是中午,阳光很灿烂。 羽林军将秦家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秦孟一听下人连滚带爬地进来传信说秦府被围了起来之后,心里就直往下沉。 他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其实他也早有有了预感,从皇上不动声色地将河西刺史找了个由头贬黜时。 他也想过负隅顽抗,但是秦府府兵就几百人,外面羽林军数以千计,负隅顽抗不过是以卵击石。 秦淑宁被禁足,外面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直到羽林军冲进来,十分冷漠地将她扣起来。 “你们是谁?竟然敢这样大胆!这里是秦府,你们不要命了?” 秦淑宁还以为是皇上追究她说错话,这才派人来拿她。她脸上顿时惨白无血色。她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要被砍头的啊! 但是等她被羽林军押着出来,发现不仅仅是她,秦府上下,包括秦老太君都被绑了起来。 秦孟他们的密谋一直是瞒着老太君的,秦老太君尤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在京城生活了这些年,总认得羽林军的服饰。她本想叫骂,看到那些羽林军冷硬的脸,也将骂声吞下去了。 这一定是皇帝的旨意,不然没有人敢将秦将军一门都锁起来。 “人可拿齐了?”负责此事的羽林校尉王金问下属。 “回校尉,还差两人,一个是秦商,还有一个是秦孟之子秦哲。” 王金冷冷地看了一脸大义凛然的秦孟,冷笑道:“秦将军有先见之明啊,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祸及九族的事情,先将儿子送出去了。不过没关系,只是费点事,我回头就让你们一家团聚。” 事到如今,秦孟打定了注意不能认罪。秦家三代忠良,说秦家谋反,谁会相信?到时候内阁大臣肯定会力保秦家,皇上就算是顾忌着朝臣,也不会对秦家赶尽杀绝。 “老夫不知今日被拿是所谓何事,王校尉可别拿错了人!” 王金笑道:“这普天之下,也只有秦将军敢意图谋反了,别人是不敢的,拿的不是你,能是谁?” 王金懒得同这种死人废话,一扬手,“带走!” 熊氏等女眷本来就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让秦家从上到下都被抓的事,想想也只有那一件,而今听了王金的话,不少人眼皮一翻,就要晕过去。 谋逆啊!这还能活吗? 哭啼声顿时四起,王金皱眉,但是这些人要听从皇上发落。 秦家人全府上下,连奴才都被捉拿,下了大狱的事情不胫而走,几乎在半天之内,就传遍了京都。 秦孟在狱中一直要求面圣,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他曾经设想过的,大臣会替他鸣不平的场景也没有出现,整个朝廷静悄悄的,似乎大家都默认了秦孟谋反。 秦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五天后。 他彼时正在秦孟掌管的东风营里。在距离京都四天路程的河北道境内。 听到秦家满门下了大狱的消息,秦商就知道,一定是事情败露了。 皇上若是没有证据,一定不会贸然将秦家捉拿。 他和秦孟手下的几个心腹商议过后,达成了意见统一,如今之计,唯有驱兵北上,逼着皇上将秦家人放出来,后面之事,再做打算。 他立即修书,传给前面密谋好的同谋。但是没想到,当初说得好好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如鹌鹑般不肯说话了。 秦孟都已经被抓了,秦商他们匆匆起事,曾经说过的是等皇帝病逝了再图大计,这个节点上,有谁会愿意去送死? 东风营有五万将士,都是跟着秦家先祖打江山的老人,对秦家忠心耿耿。 秦商驱兵北上,不过三日就到达了京都外五十里地。 秦家竟然真的敢举兵谋反,让朝纲震怒。 这下那些本来有心为秦家说话的人连忙住口,庆幸还好自己没说话,不然皇上到时候说不定会迁怒。 京师外五十里地驻扎了京畿军,但也不过一万人马,加上三千羽林军,万不可挡东风营五万人马。 文英宗没想到秦家在秦孟被抓之后还敢举兵,准备不足,这才陷入了被动。 秦商命人送了信进宫。 他在心中表明,秦家还是忠良之后,皇上不该以谋逆的罪名捉拿秦家,只要皇上肯将人放出来,东风营立马回河北道。 “这秦商真是罪该万死!”文英宗不由得庆幸,还好让安阳和他和离了,不然如今他要是拿安阳做人质,他才是真的会陷入被动。 “朕就不信,他秦家一门都在朕手里,秦商真的敢攻城!” 秦商是不敢攻城,但是也不能排除他狗急跳墙。 朝臣已经吵做了一团,部分人主张将秦家人送出去,反正秦家谋逆,天下人得而诛之。大部分人不同意将秦家人送出去,现在秦商就是因为顾忌秦家人在皇帝手上,若是将秦家人送出去,无异于送虎归山。秦商再无顾虑,到时候才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皇上当然不会将秦家人送出去,但是秦商威胁着皇城,若是他再联合别的藩王,皇城就真的威矣。 班葵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 “那些主张将秦家人送出来的人脑子是进了屎吗?皇兄可千万不能听他们的。” 文英宗听到班葵竟然如此粗鲁地说话,先是一愣,也没时间纠正她,“朕当然不会将秦家人送出去,但是现在秦商兵临城下,人心惶惶…” 班葵轻松一笑,“皇兄信我一回,这件事交给我去处理。” 文英宗一怔,“安阳,这事你怎么处理?” “皇兄之需交给我便是。我保证能将秦商的人头给你提来。” 班葵笑得自信又从容,这个样子是文英宗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一怔之后,沉吟片刻,“安阳想怎么做?” “将秦家人交给我,我去处理。” 文英宗犹豫片刻,“我给你五百羽林军,护卫你的安全。” 班葵笑道:“皇兄放心,我不出城。” “皇帝哥哥好好啊,这样信任你。”巴拿拿感动不已,“但是宿主你真的有把握吗?早知道用积分兑换武学秘籍了,你可别逞强,要好好的活着。” 班葵假装不知道它是在为它自己的小命担心,“放心,我死不了。” 文英宗果然将秦家人都尽数交给了班葵。 班葵除了拿住秦家人之外,还让人去查了秦孟手下的底细。将那些人的家眷一块锁了,都带上了城墙。 她静静地站在城墙上。 不多时,远杜出现了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渐渐看得清人样。 她早两个时辰,就派人去告知了秦商,他们的亲人在她手里的事。 所以,秦商一定会来,就算他不来,他身边的那些将领也一定会来。 他们一定不会单枪匹马的来,所以这么多人马,是班葵早就预料到的。这也是她想要的。 秦商大约带了两万兵马,他也担心班葵是设了陷阱,所以做好了准备才来。 两万人马,黑压压而有十分整齐地列在护城河外。秦商和为首的几个反叛将领站在最前面。 秦商看着城墙上因风而衣袂猎猎的班葵。她脸上冷酷,又带着难难掩的坚毅。她看着完全不同了,和以前的顺从的样子大相庭径。 她的改变让人有些奇怪。但是此刻显然不适合深想。 “班葵,你想做什么?”秦商中气十足,声音远远地从城下传上来,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班葵手一挥,羽林军们将秦家人和其他将领的家人全部推到城墙上。黑压压站了好几排。 底下的将领都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他们被绑了起来,嘴里全部塞了东西。 “班葵,你这种小人行径,算什么帝姬?”当下就有人喝骂。 文英宗在一旁暗自看着,其实他也觉得班葵这样有些不太道德,至少他和满朝大臣,没一个想到要用他们的家人去威胁叛军。 不过文英宗并没有觉得班葵做得不对,他们只是做不出来,但是不能说班葵不对。毕竟是对付叛臣贼子,对他们仁慈,可能连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文英宗并没有打断班葵,他静静地看着。 只见班葵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牵牛花状的东西,她将那个东西凑到嘴巴边。嘴一动,一道十分洪亮的声音传出来,比秦商那道声音大得多,一里开外都能听得清楚。 “我是小人,你们是什么?乱臣贼子!”班葵张嘴就骂,偏生她手里的东西似乎有什么邪法一般,将她的声音扩大无数倍,不知秦商他们,就连他们身后的两万人马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代表皇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受了秦狗贼的欺骗,所以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人头无恙。但是,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你们的人头暂时能保住,但是你们的家人,我就先送他们上路,随即就送你们一家团圆。” 班葵手里的是扩音喇叭,是她花了她上一个游戏赢来的积分换来的。她要确保她的声音能被每一个人听到。 “你们不要以为我在说笑,”班葵顿了顿,随手指了一个衣着光鲜贵重的妇人,“这个人是谁的家属?我数一二三,你要是不出来投降,我就命人将这个妇人杀掉!” 那妇人吓白了脸,瑟瑟发抖,她双手被羽林军剪于身后,她颤抖着嘴唇,在秦商身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她哭着喊:“老爷,你怎么能反叛?你要害死全家老小吗?” 她还在苦苦地劝,班葵已经数起了拍子。 “一!” 见班葵开始数数,那妇人更是吓得摇摇欲坠,惊慌失措地朝城门下大喊:“夫君,你快救我!” “二!” 班葵的声音想催命符一般,将那妇人吓得哭了出来。 城下她夫君脸色阴晴不定,他勒缰的手青筋突起,双眼死死地瞪着班葵。 秦商盯着这个副将,准备着,若是他真的要站出来投降,他就先一枪刺死他,免得军心大乱。 那副将还是没有站出来,而班葵的‘三’也落了音。 她手再次一挥,一个羽林军上前,一刀将那妇人脑袋斩下。鲜血喷涌而出,将她生下的地砖染红。 她的儿女嘴都被堵了起来,眼看着他们的母亲身首异处,顿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眼睛暴突,却又不能言声。 那副将本来还抱着侥幸,班葵在外面的名声就是十分良善,他本来抱着侥幸,班葵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他们,没想到班葵竟然真的将他妻子杀了。 他亲眼看着他妻子去死。 班葵心里划过不忍,但是很快被她掐灭。 如果她现在心软,死的就不仅仅是这一个人或者这一群人,是大周无数的百姓,若是她今天不能阻止,事情像原主那世那样发展,这个朝代会经历战乱,会从繁华走向衰落,会被蛮夷外族侵占,会国破家亡。 而且,这就是那些叛军造反的代价,他们从反叛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这种下场。 “班葵!”那副将红了双眼,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你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此毒手,你真是毒妇啊!” 班葵毫不在意他怎么骂她,她举起手里的喇叭。 “你们若是抱着侥幸,安阳帝姬只是吓唬吓唬你们,不会真的动手,那我也试给你们看了。你们若是还是不相信,我也可以继续试给你们看。”喇叭有些大,她举得有点累,她招手叫过一个羽林军帮她举着。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你们在战场那样拼着命,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给家人一个荣耀,挣来侯爵之位光宗耀祖吗?但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是叛军,我大周常备大军三十万,你们就五万人以卵击石,你们死了是小,但是你们因反叛留下的骂名,会让你们家族几代人蒙羞!”班葵顿了顿,“退一万步说,民间有句俗话,婆娘孩子热炕头,你们辛苦打仗除了保家卫国,还是为了家人。但是你们如今成了叛军,你们的家人会因为你们而被处死,最后就算你们侥幸逃出性命去,从此孤家寡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班葵这一些话显然有些效果,城下叛军行伍中的士兵们左右四顾,显然被她说动了。 “班葵,你这样草菅人命就不怕遭天谴吗?我们不是反叛,我们只是想救出家人!”秦商喝道。 班葵看了他一眼,“你想救出家人?那么你家人为何被抓?因为你们秦家意图谋反!” 秦商当然不愿承认,他们不能承认他们是在谋逆,否则就会失去人心。 班葵吩咐了一声:“将秦淑宁带上来。” 秦淑宁很快被羽林军从秦家人里拉了出来。 她将刚才班葵眼都不眨就吩咐人砍死了那个妇人的一幕看在眼里,这会儿班葵点名拉她出来,她已经知道班葵想要做什么了,顿时吓得鼻涕眼泪横流,偏又不能发出声音。她身体吓得瘫软,偏偏一个羽林军提着她的后衣领,让她站在城墙的空缝处,好让底下人看清楚。 秦商看清秦淑宁的脸,瞳孔猛地一缩,他大喝:“班葵!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一定会让你死无全尸!” 可惜他的狠话没有半点震慑的作用。 班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秦商,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走到城门外受降,我可以饶秦淑宁不死,我还是数三声。一!” 城下的秦商脸色阴沉,他死死地盯着班葵,握缰的手紧得能看到白骨。 “二!”班葵试他吃人的眼神于无物,照常喊着二。 秦淑宁冷汗和眼泪一道留下,她希翼地看着秦商。可是他依旧一动不动。 班葵啧啧两声,“看来京城里的传言都是假的,秦商对你没有意思嘛。”她看着吓得痛哭的秦淑宁一笑。 秦淑宁拼命地摇头,这和她梦里一点都不一样,秦家造反失败,她现在相当于上了断头台。她一直当成竹马的秦商就站在城墙下,看着她走上断头台无动于衷。 秦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煎熬。 他要是走出这一步,不仅他会死,他身后的这两万人马,十里外的三万人马都会死。秦淑宁一样会死,只是苟活得长一些。 孰重孰轻,他心里十分清楚。秦商一直是个冷静自恃的人。 “三!” “慢着!”秦商怎么样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淑宁去死,他出声喝止。 班葵的手已经扬起,秦商连忙道:“班葵,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你杀害一个手无寸铁地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他话还没说完,班葵的手已经如斩般落下。 秦淑宁疯狂地摇头,她嘴里的异物在她摆头的时候终于被甩了出去,但是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不!”,就身首异处。 秦商就这样看着秦淑宁瞪着眼睛的脑袋从她肩膀下落下去。他双眼顿时变得血红。 “班葵,我要你不得好死!”他迅捷地从马肚一侧的箭袋里摸出一只箭,搭弓拉弦,手一松,箭矢就流星般飞向城墙上的班葵。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练就了一身百步穿杨的箭术。这一箭,不偏不倚,若是无意外将正中班葵的心脏。 “安阳!”在在旁塔楼里暗中观察的文英宗失身叫了出来。 “宿主当心!”巴拿拿的声音刚落,箭矢已经到了班葵的面门不过三尺。 班葵下意识要躲开,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支箭来,这支箭有着金制的箭头,比秦商的箭速度更快,它不偏不倚,刚好撞上秦商的箭,几簇火光起,秦商的箭被生生折去了箭头,只余箭身呼啸而至,打在班葵身上。 尽管只是箭身,也让班葵猛地觉得一疼。 而那只金色的箭矢在撞断秦商的箭后,趋势不减,生生插.入城墙上的砖缝里,箭尾还在颤动。 见班葵安然无恙,文英宗着实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那金色的箭是何人所射?这箭术真是百年难见!” 底下的秦商也愣住了,他一直自负箭术了得,却不知有人远在他之上。 只是此刻顾及不了那么多,他还有血仇未报。 班葵没有被这突然的意外吓到,她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头,秦淑宁的眼睛睁得很大,她到死也不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死了。没圆她的皇后梦,甚至连好好的活着都没办法。 “秦商!”那抬喇叭的羽林军连忙将喇叭拿过来,声音立刻就如水波一般四面八杜地传出去。“你以为秦家收养你十六年,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了。我且告诉你,当年林铮林将军,就是被秦孟这个老狗陷害叛国通敌,这才被先皇诛了九族。这件事,诚然有先皇察情不明的责任,但是,若不是秦孟这老狗蓄意陷害,林大将军又怎么会落入陷阱,大周三十万士兵怎么会埋骨他乡?” 看着秦商巨变的脸色,班葵继续道:“你不相信是吧?你肯定在想,我一定是在骗你,当年若是秦孟陷害林将军,他又怎么会留下你,还收养你,将你培养成大周最年轻的将军是吗?因为,秦孟以为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当年才留下你不杀,你知道,秦孟后院的杜姨娘其实是你亲娘吗?” 秦商先是惊骇,随即回过神来,“班葵,你不要妄想哄骗我。” 班葵示意将杜姨娘带上来,她命人将杜姨娘嘴里的异物取出来。 “杜氏,当年是什么情形,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你想让你儿子继续认贼作父,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到尽头,大可以不告诉他,但是你若是想救你儿子的命,我劝你还是将实情说与他听。” 杜氏看着城下望着她的秦商,顿时泪眼婆娑,这些年她忍辱负重,明明自己的儿子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认。她被折磨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儿子成了叛贼,叛贼能有什么好下场? 再者说,当年她是和秦孟两情相悦,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孟身边如花美眷层出不穷,她早已年老色衰,秦孟早就不来她这了。说对秦孟没有怨恨是假的,这么多年,怨恨一日深过一日。 她若是此刻不将真相说出来,就要将它带进棺材里了。而她的儿子,将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孩子!”杜氏未语先哭,这一刻她等了这么多年,“我是你娘!当年你爹确实是被秦孟害死的!” 秦商满脸不相信,“你和班葵早就商量好了吧,别以为我会相信!” “当年秦孟本来要杀掉你,我为了保护你,只好说你是他亲生的孩儿。你肚脐上有一颗黑痣,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是你娘,你不叫秦商,你叫秦皓,孩子,你要永远记得,你爹是被秦孟害死的!” 秦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难以冷静,他脸色忽青忽白,显然内心在经历挣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秦孟竟然是当年害死他爹的人。 “林大将军一声忠君为国,不想竟然生下你这种叛军背国的儿子,若是他泉下有知,不知该怎么失望。”班葵只是略提了一句,就冲着那两万将士道:“你们是秦家军不错,但你们做了太多年秦家军,而忘了一个事实,你们首先是大周的士兵,皇帝的士兵,这才是秦家军!你们,或者是你们的父兄,在战场上拼死杀敌,马革裹尸保家卫国,这才赢得了秦家军的忠烈名声,你们背负的所有赞扬都是你们自己、或者是你们的同袍、你们的先辈、一刀一枪,从战场上实打实拼出来的。你们的家人曾经为你们而骄傲,可是你们现在做了什么?你们跟着叛徒,离开自己坚守的土地,要攻打你们的先辈誓死保卫的京都。你们要攻打的不是皇帝,不是皇上,你们是攻打自己曾经坚守的信念!是攻打家人对你们的骄傲!” 班葵慷慨激昂,“你们仔细想一想,这样的反贼,值不值得你们用生命去追随,值不值得你们抛下父母亲人,白白丢掉自己宝贵的生命!大周的士兵就是死,也要实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即使死,也是一种荣光,你们的家人将受到厚待,你们名垂千古!可是现在,你们的死毫无价值,你们的家人也为你们蒙羞,你们扪心想一想,是不是值得!” 喇叭将班葵略带着冷意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风静静地鼓起她的衣袍。天地为之一静。 第一个人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武器落地的声音不响,却惊醒了一大片人。 随着放下武器的士兵越来越多,秦商急了,大喝:“谁敢放下武器,以军法论处!” 班葵在墙上道:““谁敢阻止你们成为亲人的英雄,那就是敌人,我允许你们捡起地上的武器,对准他的胸膛!” 她话音刚落,原本要放下武器的士兵,迅速移动,将秦商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一场叛乱几乎已经落下了帷幕。 文英宗背手,轻轻一叹,“可惜安阳是女郎啊。” 他走下塔楼。班葵已经吩咐羽林军将那些将领的家属押下去。剩下的事就不需要班葵来操心了。 她看到文英宗带着微笑朝她走来,欢喜地叫了一声皇兄。 文英宗笑看了她一眼,指了指羽林军手里的喇叭,“这是何物,竟然能将声音扩大。” 班葵撇撇嘴,“我干了这么件了不起的事,皇兄竟然也不夸夸我。” 反叛平定,文英宗心情大好。 “当然要夸,你做得很好。” 班葵笑容却僵住了。 巴拿拿小声道:“怎么了,宿主,你很少被人夸奖吗?” 班葵冷哼一声,“胡说,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 巴拿拿自顾自地,“以后我会常夸你的。” “不需要!”班葵虽是这么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后续只有人收尾,班葵回府换衣裳。她衣裳上沾了血。 她一下马车,大门外转角处立了个人。 “是梅哥哥!”巴拿拿激动不已,但是随即疑惑,“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班葵却不意外。 “梅先生。” 梅九行看着她,笑了笑,还是温润如玉,但是到底有地杜不一样了。 “我要走了。”梅九行尽量想说得轻松点。 班葵点了点头,“珍重。” 梅九行依然看着她,仿佛想说什么,到底没说话。 他转身欲离去,听到背后班葵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心里一松,却没再回头,大步离开了。 “梅哥哥走了…”巴拿拿少有的失落。 “喂!你是绝情系统啊,怎么情绪比我还多?” “宿主,你为何要跟他说谢谢?不是因为是他谢你吗?”巴拿拿疑惑问道。 “你以为当时在城墙上,那千钧一发的一箭是谁射的?” “啊!”巴拿拿震惊到了,“梅哥哥不是琴师吗?” 班葵耸耸肩,“谁知道呢。” ……… 秦家叛逆满门抄斩,跟着一起谋反的武将也被砍了头,但祸不殃家人。 秦商临死前,请求见了杜氏一面。这个女人他在秦家这十六年,只见过几次面。每次他都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没有多想罢了。 杜氏悔不当初,若不是当初她蒙了心,怎么可能让儿子认贼作父,还连累儿子如此年轻就要被砍头了。 林家是真的绝后了。 可是秦商死罪难逃。 他在临死前,竟然发现自己对班葵的恨意淡了很多,也许是她让他知道了真相。他对秦淑宁的死,似乎也释然了。有了恨,在再也没有爱了。 ……… “积分到账!” “多少?” “两千。” “下个任务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 今天就这一更了哦~ 憋屈的正室(一) “奶奶, 您快别闹性子了。您万要想开才是,江氏虽然有了身孕,但是您才是正房奶奶, 以后就算江氏生下一儿半女的, 也是要叫您娘亲的。这大喜的日子, 您要是再哭,不但自己伤身子,还伤了夫妻感情, 何苦来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劝慰声,但没得到回应。陆渔默默地将脑中巴拿拿给她传的信息看完。 这个世界, 她叫燕宁。 这是燕宁的新婚之夜。 她嫁的是鸿胪寺卿之子霍青迟。霍青迟年少有为,是京城里有名的玉面郎君。 燕宁的出身十分显赫,她祖母是长乐长公主, 父亲是奉恩候,她是侯门正经的嫡出姑娘。 只因为她在武安伯府的赏花宴上对霍青迟一见倾心,苦苦求了母亲。奉恩侯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小女儿, 再加上霍青迟在京城里确有才名, 样貌不俗, 家世虽说差了一些,但是也不影响。侯府本来就不打算用小女儿的婚事去联姻来壮大势力。 侯夫人就派了中人去说和。 虽说霍青迟在京中有些名气, 但是霍家在京城里的根基不深, 霍青迟的父亲是寒门出身, 一般的勋贵人家不愿意将女儿嫁入这样的清贵人家。霍青迟的婚事也就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侯府一请中人过去说和, 霍夫人喜不自禁, 奉恩侯不是闲散侯爷, 他在朝中有官职, 且燕宁的祖母还是大长公主,这门亲事若是成了,实在是霍家高攀。 当即就透露出结亲的意思来。 两家都有意向,亲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燕宁也安安心心欢欢喜喜地开始备嫁。 那个时候,她绝不会想到自己后半生会因为这样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变得有多悲惨。 这个霍青迟早就有了心上人,就是前来投奔霍夫人的远房表妹。他想娶表妹为妻,但是霍夫人死活不同意。 她儿子这样优秀,霍夫人怎么样都要找一个出身能和他儿子匹配的,在她眼中,那远房表妹就是个破落户,给他儿子作妾还要掂量掂量呢,做正妻,简直是痴心妄想! 霍青迟拗不过霍夫人,只得同意娶一个高门贵女,但是他也和霍夫人约定好了,等他一娶妻,就立马收表妹做妾室。 怀着满心欢喜的燕宁嫁到霍家,洞房花烛这晚上,持宠而娇又心怀怨恨的江卿就偷偷地跑过来跟她说她早就有了霍青迟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做便宜娘亲了。 燕宁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但是她霍家的人都跑来劝她,夫妻之间以和为贵,以后还要一同生活几十年呢,这不过是件小事。 做女人嘛,要大度! 燕宁没办法啊,她无法舍弃霍青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几个月,江卿生了,是个儿子。 正室还没生孩子,姨娘先生了庶长子。 燕宁自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一直瞒着娘家人,直到三年之后,她迟迟不孕,娘家才知道原来霍青迟早就有了庶长子。 但是此时燕宁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哪里敢对这个庶长子有多话,就算娘家人不岔,想要来找霍家讨要说法,也被她拦住了。 又过了两年,燕宁还是没有孩子。这时霍青迟跳出来说要把庶长子过继到她的名下。 这些年燕宁吃够了江卿的亏。她在侯府的时候是被长辈捧在手心的宝,来了霍家却步步为难,因为无子,婆婆不给她好脸色看,丈夫一心都系在江卿上,江卿持宠而娇,不将她这个正室看在眼里。甚至霍家的下人,也隐隐因为江卿处处压她一头,而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处处去巴结江卿这个姨娘。 又过了两年,霍青迟这些年在官场青云直上,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大理寺卿一职。 等江卿又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霍青迟跑来和她商量,念在江卿辛苦给霍家生了这么多孩子的份上,抬她做平夫人。 理论上,江卿抬了平夫人之后,还算是姨娘,但是夫人和姨娘,到底天差地别。 燕宁几年无子,越发唯唯诺诺了。她虽然不满,但是也不敢出言阻止,还给江卿送了礼物表示祝贺。 江卿从此在霍家更是如鱼得水,甚至霍夫人连管家的事都交给她而不是正室燕宁。 燕宁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一直不好,她又四处求送子药,药喝多喝杂了,身体越发不好了。 燕宁死的时候不过三十岁,她一生无子,死的时候,想见霍青迟一面,但她从白天等到晚上,也没看到霍青迟的身影。 直到死,她已经几个月没见过霍青迟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被变相软禁了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不能有孩子,是霍青迟做的手脚。他担心燕宁一旦生下了嫡子,就会威胁他疼爱的庶长子的地位。所以他宁愿没有嫡子。而他下的药实是狼虎之药,对身体伤害极大,所以才导致了燕宁红颜薄命。 她死后,霍青迟迅速给江卿扶了正,去掉了那个平字。 她生养的孩子个个都深得霍青迟宠爱,教养得很好,后来霍青迟与江卿伉俪情深,双双寿终正寝。而他们的孩子也都成功有为。 谁也不记得那个死在三十岁的正室燕宁。 霍青迟一生官运亨通,世人对他赞誉有加,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宠妾灭妻,亲手将妻子害死。 燕宁就是这次的任务。 将燕宁一生履历看完,陆渔这才睁开眼睛。她现在就是燕宁了。 “奶奶…” “闭嘴!” 一直喋喋不休的劝解她的婆子是霍夫人徐氏院里的管事妈妈,姓杜,也是霍夫人的心腹。今天是霍青迟的大喜之日,本来徐氏吩咐将江卿看管起来的,就是怕她出幺蛾子,毕竟霍青迟是在婚前就让姨娘有了孩子,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仅霍家没脸,就是奉恩侯府那边的人也肯定不会让自家姑娘吃这么大的一个亏。 没想到负责看管江卿的小丫头贪嘴,被江卿的侍女用糖哄开,让江卿逃了出来,还跑到了婚房里跟尚没有揭开盖头的燕宁炫耀她的大肚子! 燕宁虽然不太经世事,但是侯府陪嫁妈妈不是好糊弄的,当即就气得变了脸色,准备派人回侯府报信。 徐氏及时赶了过来,让人拦住了回去报信的人,跟着婆子轮番劝解燕宁。 原主那世,燕宁听了劝,吩咐陪嫁妈妈不许让娘家人知道,免得娘家人担心。她又一心爱慕霍青迟,生怕霍青迟会因为此事遭了奉恩侯府的怨恨,苦苦地瞒着娘家人。 但是现在,此燕宁非彼燕宁了。 “你说,直接悔婚能不能直接完成任务?”她问巴拿拿。 “不行,原主的愿望是成为堂堂正正,不受妾室打压的正室。” “好吧。” 燕宁起身,随眼一扫,房间里有好几个人。 目带担忧地看着她的,一定是她的陪嫁了。至于那个穿着玫红华服的中年女人,一定是霍青迟的母亲徐氏。她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丝丝愠怒,又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地上还跪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淡青长裙,小腹肉眼可见地微微突出,她生着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皮肤白皙,双眼水光潋滟,仿佛下一刻就能掉下泪来,但一脸柔弱的表情也掩不住她眼底深处的得意。 她和燕宁的目光对上,唇角一勾,也不避开,带着些许挑衅。 “她完了。”巴拿拿太清楚宿主的秉性了,她最受不得激了。 果然,燕宁站起身,走到跪着的江卿面前。她面笼寒霜,目露讥笑,那劝人的杜妈妈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生怕弄出什么事来,这位江卿虽说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点,但是是大爷的心头肉啊,现在又怀着大爷的孩子,实在是动不得啊! 她连忙走过去,想将燕宁劝回来,但是没想到燕宁动作快太多,她扬手就掴了江卿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骄傲?凭什么?凭你肚子里的这块肉?”燕宁冷笑了一声,吩咐自己的陪嫁妈妈宋氏,“宋妈妈,即刻派人回侯府,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的事情跟我母亲说清楚。” 宋氏本就担心姑娘太年轻会不会被霍家这些人唬住,如今见姑娘拎得清,心中略感宽慰,应了一声正要去,就听到燕宁道,“要是有人敢阻拦,就回来禀报我,我亲自回去跟我母亲说!” 本来还因为燕宁动手而呆滞住的几个人,因为燕宁这几句话醒过神来,徐氏其实对她这样当着她的面教训江卿的做法很不满,燕宁还是新妇,行事就这么嚣张,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但是这时候不是斥责她的时候,见她动真格的,徐氏连忙上前劝阻。 “燕宁啊,你还年轻,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江氏顶破天,以后不过是个姨娘,你又何苦这样较真?娘答应你,只要她将孩子生下来,就立马将孩子抱来你屋里养。” 燕宁丝毫不买账,她冷冷一笑,“我可没有兴趣做这种便宜娘!什么东西!也配养在我膝下?” 她如此不给脸面的骂江氏的孩子出身低贱,江氏脸色一变,她就是出身是个硬伤,不然现在霍大奶奶的位置哪里轮得到燕宁来坐? 江氏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不然也不会将原主弄得那样惨。 她当即回呛,“燕姑娘错了,这孩子就算有个出身卑贱的母亲,但他是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霍家第一个孙辈,可不是燕姑娘口中的什么东西!” 她将得意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脸上,话里也丝毫不加掩饰。 杜妈妈就是侯夫人放在燕宁身边照料提点她的,她是跟着侯夫人几十年的老人,她岂能看着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女人欺压到她们姑娘头上来。 她当即连连冷笑,“我听人说霍家是最重规矩将礼节的人家,虽然不是勋贵人家,但是家世清白。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姑娘才刚进府呢,就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欺压到头上来,偏偏霍夫人还觉得这样没错。我倒要问问夫人,当年霍老爷也在夫人进门之前就让别的女子怀有身孕,所以轮到霍大爷的时候,夫人才会觉得这样理所应当?” 杜妈妈一席话怼得徐氏说不出话来,随即脸色铁青。 真是反了,连个陪嫁也敢这样跟她说话。 可是她又说不出理来,她也知道这件事着实是霍府理亏。但是母亲的心都是偏向儿子的,虽然她不在意一个姨娘生的孩子,但是有一句话江卿说对了,这是霍府第一个孙辈,怎么着也会在她心里占些分量。 “这事是青迟的不对,我一定让他给燕宁赔罪。”徐氏在霍府说一不二惯了,当即拍板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江氏我会禁她的足,在生产之前,不让她出现在燕宁眼前。杜妈妈,你也知道,夫妻要以和为贵,将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毕竟以后燕宁还要在江家生活,你说呢?” 最后一句已经带了点威胁的意思了。 “哦?”燕宁出声,“夫人的意思是,我以后还要在江家生活,这位,”她指了指尚还跪着的江卿,“是大爷和夫人的心头宠,我要想在江家好好的生活,就得仰这位的鼻息,是这个意思吗?” 徐氏觉得燕宁有些得理不饶人,在她看来,多大点事,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就这点肚量,以后还能容下旁的女人给她儿子生孩子? 徐氏素来是专断独权的,即使这个新儿媳的出身高,她也不愿意自己在儿媳面前低下一头。 “江卿快给大奶奶道个歉,这大喜之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江卿知道徐氏一直瞧自己不起,江卿的母亲和徐氏是表姐妹,算下来已经是很远的亲戚了。当年徐氏收留她时就十分不情愿,江卿年纪还小,收留她就意味着以后说不定要帮她出一笔嫁妆,徐氏自己还有两个女儿呢,怎么可能愿意给旁的不相干的人出钱。 只是当时江卿献上了两间铺子,徐氏这才将她收留下来。 江卿是孤女,手里还捏着她娘的嫁妆,所以,即使徐氏嫌弃她的出身,但还是眼馋她手里的财产,能给她儿子作妾最好了,所以她对霍青迟和江卿的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徐氏都发话了,江卿就是再不愿意,现在也得伏低做小。她知道,在霍家,这位新进门的奶奶可能说不上话,但是徐氏向来是说一是一的。她要是不巴结着徐氏,在霍家的日子会很难过。毕竟霍青迟有些愚孝。 她不甘不愿地给燕宁道歉,“今日来,其实是想恭喜燕姑娘,倒叫燕姑娘不高兴了,真是我的过错,还希望燕姑娘不要与我计较才是。” 燕宁冷眼瞧她,“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跟你计较?” 徐氏对她的咄咄逼人已经不耐烦了,“好了,今天就这样了,江氏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杜妈妈已经派了人回侯府报信,这下没人敢拦着。那报信的人十万火急地赶回侯府,一说是燕宁派回去报信的,门房不敢多拦,连忙带着他去了奉恩侯夫人院子。 奉恩侯陈氏和奉恩侯燕绥本就担心女儿还没有歇下,一听丫鬟来通传,说是姑娘派人回来了求见她,心立即就沉了下来。今晚上应该是燕宁的新婚之夜,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不可能叫人特意回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快将人领进来!” 那回来报信的人也是先前陈氏就挑选好的,名叫李松,人机灵,跟着燕宁,帮她跑宅外妇人不方便的事。 李松一进二门就跪下了。 “见过老爷、夫人。” 陈氏失了平素的稳重,急得站起身,“是怎么回事,姑娘为何叫你回来?快快说来!” 李松口齿清晰,逻辑连贯地一口气将今晚上的事说了。 陈氏听完,早已气得脸色铁青,奉恩侯更是砸了一只上好的白玉茶杯。 “霍家真是欺人太甚!”奉恩侯霍地站起身来,穿上衣裳就欲往外走。 陈氏连忙拦住他。 “老爷欲往霍家去?这事情老爷不便出面。” 奉恩侯一顿,脸上怒气未消,“这霍家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这般欺瞒我侯府!真当我不敢对他们做什么不成?我这就叫宁儿大哥去将宁儿接回来,什么东西!” 陈氏这刻倒比奉恩侯冷静许多,“老爷说的是气话,你现在去将宁儿接回来,宁儿以后如何做人?” “我奉恩侯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出去?”燕绥吹胡子瞪眼。 陈氏将他拉过去坐下,“可是老爷忘了,宁儿是喜欢霍青迟的。你若是现在派她兄长去接她,万一宁儿不愿意回来呢?岂不是让她在霍家难做?” “她愿意留在霍家受人欺负,那我也无话可说。”燕绥怒道。 陈氏叹了口气,“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事不宜迟,只怕宁儿还在等着娘家人去给她撑腰。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轻轻揭过,不然霍家还以为我奉恩侯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宁儿就怎么捏呢。来人,”她扬声道,“去将大奶奶请过来。” 燕宁的兄长燕楠娶的事武安伯的嫡女,王氏。 王氏本来已经歇下了,听婆婆大半夜请她过去,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 等她匆匆赶到陈氏处,看到陈氏和奉恩侯阴沉的脸色,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小姑那边出了事了。 她嫁进来几年了,和燕宁关系不错。听陈氏几句话将霍家的事说完,心里也是气愤不平。 燕宁不是普通的出身,她是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奉恩侯的嫡女,霍家尚敢如此对她,若是换了旁的人,还不知道霍家要怎么猖狂呢。这件事,在王氏看来,就是霍家的家风问题。小姑如今嫁去了那样的人家,思及小姑柔顺的性格,王氏不由得捏了把汗。 “我们都不便出面,你连夜赶去霍家,好好地敲打一下霍家人,我们奉恩侯府不是没人,要想收拾他们小小一个霍家,还是轻而易举。” 其实王氏更倾向于将燕宁接回来,燕宁毕竟才刚嫁过去,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但陈氏绝口不提,王氏便知道陈氏肯定已经思前想后,这才没有提出来。她为人儿媳的,不及人家母女亲近,陈氏都没有做此打算,肯定是已经仔细衡量过了,她便也不提了。 “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孽种不能留!”陈氏目光沉沉地交代王氏。 王氏坐着马车,连夜赶到霍家。 她是奉恩侯世子夫人,本身又出身武安伯府,出身高贵,此刻前来,也是代表这奉恩侯府来。 徐氏可以在燕宁眼前耍婆婆的威风,但是听到王氏来了之后,气焰顿时消了。 她就算没见过王氏,也听过王氏的威名。她出身高贵,性格刚烈。当年嫁进奉恩侯府就跟着陈氏管家,现在陈氏已经想侯府的中馈交给了她,偌大的一个侯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此人的干练。 没想到侯府会如此重视,派了王氏前来。 还没见到人,徐氏先虚了。 她连忙亲自去迎接。 “怎么大奶奶亲自跑一趟?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可以。”徐氏笑意盈盈,王氏却寒着一张俏脸,见面不跟徐氏多话,只道:“明日?等到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不知我小妹在何处?我要见她。”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徐氏赔笑道,转头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将我那上好的武夷山毛尖取出来给大奶奶泡上。” 王氏扬手阻止,“不必了,小妹派回去的人说得不清不楚,我们夫人担心得夜不成眠,等着我回去复命,我这就要去看小妹,麻烦徐夫人派人带路。” 冷脸贴了热屁股,徐氏笑意一僵。 “也没什么事,燕宁这孩子,可能是年纪轻,又初到陌生的地方不习惯,其实没什么事。” 可惜王氏压根就不跟她多说,徐氏说了一大段见王氏不接腔,也觉得讪讪的,亲自带着王氏往霍青迟的新房去了。 她其实是担心燕宁乱说话,这才屈尊亲自领路。 霍青迟还在前院接待客人,还不知后院发生的事。 到了新房外面,徐氏想跟着一道进去,被王氏拦住。 “我跟妹子说几句话,劳烦徐夫人在外间略等上一等吧。” 人家都这样说了,徐氏不可能还厚着脸皮死赖着跟进去,她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王氏其实都做好了燕宁哭哭啼啼地诉苦的准备,但是燕宁十分让人意外的冷静。只是坐着愣愣地看着她。 “小妹?”她这个样子更让王氏揪心了。她走过来,将燕宁的手拉起来,“小妹,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燕宁在心中猜测着她的身份,听她叫她小妹,又是娘家人,应该是她那个大嫂无疑了。 “大嫂?”燕宁试探着叫了一声,她有些担心认错人,所以声音很小,落在王氏耳里,就是伤透心的表现了。她一直将燕宁当成亲妹子一般地疼,见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一把将燕宁搂在怀里,“小妹,别怕,怎么样还有娘家人呢。” 燕宁听出她话里的真心实意,不由得感动。 原主也是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明明有这么心疼她的家人,却生生将自己的人生过成了那副样子。 “娘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你放心,不管你怎么选择,娘家人都永远站在你身后,你告诉嫂子,你是怎么想的?”王氏轻声问。 “我想和离!”燕宁在心中大喊,但是可惜,她不能,原主的心愿并非和离。 “嫂子,那女人肚里的孩子不能留!”燕宁斩钉截铁道。 王氏也不意外她没有选择回去,看来知女莫若母,陈氏没提这茬果然是因为认定了燕宁不会回去。 不过她能说出那个孩子不能留的话,也已经成长了很多了。王氏深感欣慰。 “当然,这件事,就交给嫂子去办。”毕竟燕宁以后还要在霍家生活,王氏考虑的是,由娘家人来提这个要求,也是对霍家的一个震慑。 奉恩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奉恩侯的姑娘也不是能任由人欺凌的! 王氏进去了许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徐氏虽然想将耳朵伸长一点,但是什么也听不见。 好不容易等王氏出来了,却见她脸色比之前更冷了,徐氏挤出一个笑容,正要迎上去说话,就听王氏冷笑一声:“这满京城的世勋人家,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正房奶奶还没进门,通房姨娘先有孕的奇事呢!霍家自诩清贵知礼的人家,今日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徐氏顿时哑住,“...这,这件事是霍家做得不对。” 她可以在燕宁面前逞威风,但是在王氏前面,她乖巧得像只鹌鹑。本来徐氏出身就不高,面对这种真正高门出身的贵女,天然就有一种畏惧。何况她心里对侯府确实是有敬畏心理的,王氏今天来,是代表奉恩侯府前来,她的态度就是奉恩侯府的态度。 目前看来,奉恩侯府不会轻轻将此事揭过。 “我以为徐夫人已经被喜得孙儿的喜讯冲昏了头,原来还知晓一些是非道理。”王氏继续讽刺,她那一张嘴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利。 徐氏讷讷的,无法言声。 王氏态度十分强硬,也十分直截了当。 “既然徐夫人知道这件事是霍家的不是,那么就请徐夫人说说,接下来要怎么解决吧。”王氏也不跟她绕弯子。 徐氏咬咬牙,“我明天就派人将江氏送去庄子上。” 她觉得在这件事上,霍家已经够退让了,可惜王氏显然不满意。 “怎么,担心我们姑娘要陷害这个江氏,赶紧将人送去庄子上养胎?”王氏语气嘲讽。 徐氏有些恼火,强摁着不敢发出来。 “那大奶奶想如何?” 王氏看着好像受了莫大冤屈而愤愤不平的徐氏,她开始有些怀疑陈氏不将燕宁接回去的决定是错误的。 “如果霍家不能给出一个能让我们满意的答案,这也好办,我们姑娘刚进门,一切还有反悔的机会。既然霍夫人这般舍不得这个通房肚子里的肉,我们也不勉强,这就带了姑娘回家去!” 王氏是真怒了。这徐氏连面对她是都如此好歹不分,事理不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燕宁呢!王氏相信,就算她今天将燕宁带回去,陈氏也不会怪罪她,所以这席话,王氏说得掷地有声,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她就是这个意思。 王氏一怒,徐氏顿时就哑火了。今天要是真的让王氏将人带回家去,霍家别说面子,就是里子也无了。 霍家在京城并无根基,全靠的是清贵的名声,如今好不容易才寻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徐氏自然舍不得。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心里一发狠,“大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给江氏喝落子汤的。” 王氏显然不会让她用拖字诀,冷冷道:“这事情过了夜,可就没谁能说得清理了,我还着急回去,霍夫人要办,就快点办吧,我也好回去跟我们侯夫人复命。” 徐氏的算盘落了空。她确实是想等王氏一走,就将江氏送出府去,反正这一夜都过了,奉恩侯府想将女儿接回去,就得掂量掂量了。到时候霍家也就有了谈判的底气。 但是王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看不成她想耍什么把戏。 徐氏无奈,只得吩咐杜妈妈,“去找落子药出来,命人去熬一碗,给江氏喝下去。” 王氏也吩咐身边跟着来的赵嬷嬷,“你跟着一道去,这个你有经验,仔细着汤药,有哪些药材你是清楚的。” 赵嬷嬷应了声是,跟着杜嬷嬷一道下去了。 徐氏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王氏,这王氏果真处理事情十分坚决果断,又滴水不漏,连她们会在汤药上做手脚都考虑好了,还特意派人跟着去。 徐氏不由得庆幸,还好这燕宁不和她嫂子一样,不然真是够她喝一壶的。 徐氏想请王氏坐着喝杯茶,但是王氏拒绝了。她转身回屋,想跟小姑子好好交代几句。 “今夜的事情,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世道上没几个男人是好的。所以你也别傻傻的将自己的真心全部都交出去,留了余地,以防以后发生什么意外,才好抽身。” 王氏这真是肺腑之言了。就连燕宁的兄长燕楠,都有几房妾室通房的,王氏这样直爽的性子,想到这种事,心里还膈应,更别提未经世事的燕宁了。 “嫂子放心,我知晓的。” “这徐氏我看着不像是好相与的,不怕人蠢,就怕人明明蠢还觉得自己聪明的。我看这个徐氏就是这样,别人都是傻子,就她一个聪明人。她将你当成傻子,你可别真傻了。我看圆房也可以推后一些,以后说不定…还有后悔的余地。” 王氏这话真是肺腑之言了,真是将她当成家人,才会这样说。换了原主听到这种话,不说感谢王氏,可能还会觉得王氏多事。 燕宁拉住王氏的手,“嫂子放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 王氏点点头,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 约莫一炷香之后,赵嬷嬷回来了,冲着王氏点了点头。 徐氏没有跟着过来,江氏被逼着喝下落子汤,这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她将王氏怨上了,也懒得过来虚与委蛇地受气,只吩咐了下人过来送王氏。 “这夜也深了,夫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你要小心些,有事情就吩咐李松回去传话。” 王氏走了没多久,得知消息的霍青迟才匆匆赶去救江卿。可惜他去得太迟了,江卿已经喝下了落子汤。那落子汤是徐氏拿出来的,是她拿来对付霍老爷的通房姨娘们。没想到却用在了儿子的姨娘身上。 江卿一见到霍青迟,就哭得不成人样。 霍青迟又心疼又着急,连夜命人去请了大夫,可惜还是回天乏术,下半夜江卿肚子就开始疼,疼了一夜将近天亮才将落了下来。 霍青迟一夜都没有去新房。他一直留在江卿那里,一夜没有合眼。 江卿流了一床的血,将霍青迟吓得不轻,好在请了大夫看过说无碍,只是以后需要好生将养着了。 霍青迟的心才落下一点,将新房里的新娘忘记得一干二净。直到次日有丫鬟来提醒他该陪同新奶奶去徐氏院子里敬茶,他想起自己的新娶的妻子来。 他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虚弱的江卿。 江卿本来有些迷糊了,一听霍青迟要陪同他新娶的妻子去敬茶,顿时眼泪婆娑,嘴里却还是倔强道:“你去吧,别让夫人又觉得我不懂事了。” “你才刚…你都这样了,叫我怎么能放心去。”霍青迟看着虚弱得好像命悬一线的江卿,对燕宁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霍青迟温柔地抚着江卿的脸,语气沉沉。 江卿虚弱地笑了笑,“大奶奶肯准许我留在府上,就已经是对我的宽容了,大爷切莫再去惹恼了她,不然只怕卿儿的命都要没了。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孩子,若是再让大奶奶不高兴,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罚卿儿呢。” 霍青迟脸色更沉了,他尽量温柔地安抚江卿,“ 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看着霍青迟离去的背影,江卿收起了笑容,她目光空洞地盯着帐顶,忍不住回忆昨晚上被灌落子汤的情景来。她摸了摸肚子,里面曾经有她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 燕宁…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手不知何时已经将被单抓得皱成一团。 “昨晚上睡得好吗?”巴拿拿在燕宁睁开眼,就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故事也太惨了,新婚之夜就让它的宿主独守空房。 燕宁怔了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 “睡得很好啊,这新床还不错,挺软的。” 听到她起床的动静,外面早就候着的婢女鱼贯端着洗漱之物走了进来。 除了燕宁陪嫁的侍女,还有几个面生的,显然是霍府的下人。她们在看到房间里只有燕宁一人时,眼神都划过诧异。 她们一早就候着了的,不可能大爷出去她们却不知道的,一定是大爷一夜未来。 其实大爷和府上借住的表姑娘之间的事,她们都知道,看着燕宁的眼神里,就带上了怜悯。 她们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只以为是大爷为了安抚表姑娘,昨晚上陪着表姑娘去了,将新奶奶晾在新房。 其实她们的猜测没有错。 燕宁注意到了她们的神色,也注意到其中两个目光中带了幸灾乐祸。 她并不加理会,坐到梳妆台前,她在侯府惯用的丫鬟上前来替她梳头。 房间里静悄悄地,燕宁闭着眼,她觉得那个伺候她梳头的很舒服,就让她捏了捏头。 房间里响起一声十分突兀的笑声,燕宁从铜镜里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鹅黄裙子的丫头,她身边的同伴也面带嘲笑,不过还是比较克制地用胳膊顶了一下发出笑声的丫头。 那丫头连忙收起笑,看了燕宁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又用手顶了顶她身边的丫头的手臂。 两人肆无忌惮没规矩的样子看得燕宁的陪嫁丫鬟们直皱眉头,但是姑娘都没说话,她们也就不言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燕宁的头发还没梳好,那端着脸盆的丫头端得手酸,催促道:“奶奶还请快些,一会儿还得去给老爷夫人敬茶呢。” 燕宁还是不说话。她陪嫁的丫头言月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们姑娘不知怎的也不说话,她要是再不说一句,还让霍府下人觉得她们姑娘软弱好欺负呢。 “住口!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她轻叱一声。 那丫头又不服气,噘着嘴,顶了回去,“我说错了吗?这敬茶要是去迟了,夫人肯定要怪罪的。” 燕宁的头发也绾好了,她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那丫头。 那丫头见她笑眯眯的样子,心里那些微的担心也消失不见了,这个奶奶明显是好伺候的。 她扬起笑,“奶奶快洗漱了吧,在磨蹭下去该来不及了。” 燕宁还是不急不缓地朝她走过去,走到那丫鬟身前,她伸手,仿佛是要试水温,但她突然变了个向,一巴掌重重地扇在那丫头脸上。 那丫头没防她竟然会突然动手,被打得一个趔趄,脸盆也没端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燕宁轻轻一甩手,方才微笑着的脸,此刻已经笼上了寒霜。 “怎么,你霍家的规矩是下人来教主子怎么做事?” ※※※※※※※※※※※※※※※※※※※※ 感谢支持~晚安安 憋屈的正室(二) 那丫头冷不丁地挨了打, 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捂着脸震惊地看着燕宁。其余的几个丫鬟也是一脸惊色。 谁也没想到新进门的新奶奶竟然气性这么刚烈,大爷房中伺候了好些年的丫鬟也敢说打就打。本来她们看燕宁出身大家,相貌又十分柔弱, 还以为新奶奶脾气好。这下谁也不敢放肆了, 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被打的丫鬟捂着脸掉眼泪, 却不敢哭出声。 “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再打盆水来?”言月出声斥道。 那被打的丫鬟虽然有怨气, 但是也不敢发, 将木盆捡起来, 顶着一张半边通红的脸出去了。 剩下的丫鬟如梦初醒,连忙动了起来, 忙将地上的水渍擦干。这下人都老实了。 燕宁梳洗过后,有丫鬟端来早膳, 她正慢悠悠地吃, 有丫鬟进来通禀。 “大奶奶,大爷在院外等您一道去敬茶。” 但燕宁仿佛没听到一般, 不仅没有将手里的碗放下,反而吃得更慢了。 “大奶奶…”那丫鬟还要再说, 一旁的丫鬟连忙见她拉住了。 她不明所以,那丫鬟冲她摇了摇头,她也是在府上伺候了多年的, 心知有异, 也就不敢多话, 静悄悄地立在一旁等。 这顿早膳燕宁吃得格外慢,慢到霍青迟差点不耐烦地进来叫她。 约莫半个时辰后, 燕宁才收拾完毕, 慢吞吞地走出院子, 霍青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她,脸色不太好看,“今天是敬茶的日子,你怎么也不知道早点,让爹娘久等。” 燕宁仿佛没听到一般,也不理会他。霍青迟本来就担心徐氏他们等太久了,也不在意她说不说话,只管大步往前走。 但燕宁并不配合他的步子,依旧慢悠悠的,没几步就被霍青迟落在了后面。 霍青迟这点风度还是有的,虽然被她的速度弄得着急上火,但也忍着没有出言催促。 两人到达正院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了。 霍老爷和徐氏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霍家另外的人在下首坐着,其中一个衣着鲜艳的姑娘,眉眼和霍青迟有些相似,这正是霍青迟的妹妹,霍青如。 霍青如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下好不容易等来了人,怎么着也要出出气。但她不可能说自己兄长的不是,当即就对燕宁冷嘲热讽起来。 “喲,大嫂这是在房里打扮了多久啊,让我们好等,”她用十分夸张的眼神上下挑剔地打量燕宁,“我瞧着,似乎也没见哪里有效果啊。”说着掩口嘲讽地笑起来。 霍青如是嫡次女,从小性子就野,长辈又偏宠一些,导致她性格很是刁蛮。她想着燕宁是新妇,巴结她这个小姑还来不及呢,言语上刺她几句撒撒气,谅她也不敢有多话。 但燕宁显然不会如她所想。 她同样上下打量了霍青如两眼,才笑道:“霍姑娘说得不错,像我这种天生丽质的,扑脂粉只会落了俗套,画蛇添足,像霍姑娘这样的,才是真的需要多用些脂粉呢。霍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偷懒了,毕竟霍姑娘还未成亲呢,打扮打扮自己才是要紧是,毕竟,现在的男子还是看脸的不是吗?” 霍青如没想到她竟然会回嘴,现在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燕宁这话是在说她丑啊!她当即气白了脸,霍地站起身来,尖声喝道:“姓燕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青如!” 霍老爷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什么秉性,任她这样闹下去,只怕今天的敬茶没法好好喝了,连忙喝止她。 霍青如放肆惯了,哪里肯定霍老爷的话。她素来不怕她爹霍英。她并不退步,死死地盯着燕宁。 燕宁微微一笑,“怎么?霍姑娘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说,人丑才需要那些胭脂粉,我是不需要了,不过我那里有两盒上好的胭脂,我看你需要得紧,不如回头我送给你?” 她这话更是火上浇油,霍青如更加气得狠了,哪里肯罢休,她脸色又红又白,当下就不管不顾地朝燕宁冲过来,准备好好地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她的厉害。 “青如!”眼看她越闹越厉害,霍英终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他砰地一拍桌子,声音之大,将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要是再闹,就滚回你院子去!” 霍青如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霍英这样凶过。她一怔,看了一眼快气昏头的霍英,虽然愤愤不平,到底不敢闹腾了,她狠狠地瞪了燕宁一眼,眼神示意她走着瞧! “这个女人真讨厌。”巴拿拿迅速将霍青如的资料显示给燕宁看。 这个女人虽然草包,但是运气还不错,寻了一门亲事,门户虽然不高,但是家世清白,公婆都是好相与的人,丈夫也是个好脾气,任由她折腾。一生倒也顺遂。 燕宁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徐氏一直没有说话,但看着这个新进门的儿媳竟然敢这样跟小姑子说话,心里顿时就很不舒服,霍青如可是她的心头肉,因为燕宁被霍英教训了,她看着燕宁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善。 “怎么来得这样迟?”她语气苛责地问。 霍青迟不说话,他早早地就去等燕宁了,是燕宁磨磨蹭蹭的,这才导致来迟。他不会帮着燕宁说话的,她这样本来就该受几句教训。 燕宁笑眯眯的,仿佛没有察觉到徐氏不高兴。“按规矩,我是该早些来的,但是我以为霍家不是个喜欢讲规矩的人家,这才晚来了。” 徐氏脸色很不好看,她以为燕宁还要将昨晚上的事拿出来说,“霍家怎么不讲规矩了,江氏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床,你是侯府的姑娘,怎么心气小成这样?” 燕宁点点头,“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不知道霍家是这样的规矩,新婚之夜,我连新郎官的面都没见着,我说两句,就是我心气小。倒是长见识,以后我尽量心气大些,既然江氏这样严重,以后大爷便都在那边陪她吧。” 燕宁的话虽然听着像是赌气,也给他们传达了一个信息。昨晚上霍青迟一夜未去新房。 这去哪都说不通理。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是在新婚之夜去陪了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女人,将自己的正妻撂在新房一整晚! 徐氏虽然吃惊,但也并没有太当回事。昨晚上要不是燕宁非要那样闹,霍青迟会去江氏那里?在她看来,这都是燕宁自作自受。 但是霍英现在不这样想。 霍青迟是要走仕途的,这样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出去,他还想做官?做梦! “真是如此?”霍英平素不怎么愿意理会后宅之事,但是一旦扯到这种事上,他向来会拿出说一不二的家主风范来。 霍青迟在路上就想和燕宁说,让她瞒着点。但是一路上燕宁走得太慢让他有些烦躁得心神不宁,竟然将此事弄忘了,如今燕宁大喇喇地在霍家双亲面前提出来,他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他本来就因为燕宁逼着徐氏将江卿的孩子打掉就十分怨恨燕宁,如今再加上一条,心里对这个女人更加厌恶了。 但是霍青迟是个十分隐忍的性子,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燕宁是侯府的姑娘,她祖母是大长公主,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助力。他虽然娶燕宁娶得不情不愿,但是对于这种送上门的助力,他一定会稳稳地抓住。 所以他认错认得十分痛快,“昨晚上我喝多了,去江氏那里看了她一眼,不小心睡了过去,一醒就天亮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也不是故意的。” 霍英见他肯认错,脸色缓和许多。徐氏不想看到儿子被骂,连忙打圆场,“来日方长,不说那些了,来人,赶紧将茶端上来。” 不等霍英再出言教训霍青迟,早有机灵的下人将蒲团拿了上来,另有一个丫鬟端来茶盘。 霍青迟十分自然地跪了下去,燕宁却站着没动。 一屋子的目光都扫在了她身上。 燕宁十分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小时候贪玩,伤了膝盖,膝盖弯曲艰难,无法下跪。” “……” 霍青如第一个表示不相信,她立马跳出来,手指恨不能戳到燕宁鼻子上去。 “你骗谁呢?你要是不下跪,你昨天是怎么跟我哥哥拜堂的?” 燕宁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昨天是我强行跪下去的,昨晚上膝盖痛了一夜,今天若是再跪,要是我腿断了,是拿你的腿来补偿是不是?” “你!凭什么?”霍青如又不是傻子,她当然不干了。 “既然你都不愿意成为残废,凭什么跳出来要求我去成为一个残废?” 霍青如:“……” 她只不过是跳出来揭穿她的谎言罢了,哪里说让她去做残废了? 燕宁都这样说了,谁还敢要求她下跪,毕竟若是燕宁真的因此出了什么问题,谁当得起这个责任? 徐氏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她心里也隐隐觉得燕宁在撒谎,但又不能证实,总不能为了让她下个跪,专门派人去侯府问一声:燕宁小时候膝盖受过伤吗? 霍英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跪就不跪吧,快些将茶敬了。” 不知怎的,霍青迟潜意识就觉得燕宁就是不想跪他爹娘,才编出来的借口。他虽然娶她并非本愿,但是已经将她娶回家了,她就该尽为人儿媳的本分,而不是这样姿态高傲。 他心中对燕宁越发不喜了,但是脸上却是不显,平静地从丫鬟处将茶端过来,递给霍英和徐氏。 不管心里有多不舒服,能喝到儿子亲手捧的敬茶,徐氏还是深感宽慰,眼眶一热,差点要掉下泪来。 霍青迟敬了茶,就该燕宁了。 另一个婢女重新端上两杯茶来。 燕宁端了其中一杯,捧给霍英。 霍英接了过去,递出一个红纸包着的红包来,刚才他也是这样给霍青迟的。 轮到徐氏的时候,徐氏就没那样轻松地放燕宁过去了。 她开始说教。 “如今已经是为人妇了,万事不像做姑娘那样,随心所欲,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孝敬公婆,伺候丈夫…” 燕宁已经将茶递出去了,但是徐氏就是不接,嘴里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她就是故意要趁机好好拿捏一下燕宁,让她知晓,不管她是个什么出身,她现在已经嫁到霍家了,万事要以霍家为重,特别是要唯她这个婆婆马首是瞻。 燕宁不动声色,即使手已经很酸了,也没有将递茶的动作收回来。 约快一刻过去,徐氏说得差不多了,兴许也是对燕宁顺从的样子比较满意,这才伸手过来接茶杯。 她手即将碰上茶杯时,燕宁松开了手,同时还用拇指用力一顶杯身,本该直接下坠的茶杯却翻了个身才往下坠。 燕宁本来就是站着将茶杯递过去的,徐氏的手在茶杯下方,茶杯一侧翻,里面刚沏的滚茶,大半杯都洒在了她的手上,烫得徐氏啊呀了一声,连忙缩回手去。她手保养得细皮嫩肉的,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这动静吓得满屋的人一惊,随即有反应快的婆子连忙去端冷水来给徐氏泡手。 徐氏痛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怒斥燕宁,“燕氏,你是怎么端茶杯的?” 霍青如也回过神来,尖声道:“她肯定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燕宁在心里说,嘴上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端了这么久的杯子,手实在酸得控制不住,这才伤了夫人,是我不好。” “啧啧,真是大快人心。”巴拿拿她脑海里欢笑。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这个坏女人!”霍青如气得恨不能上来扇她几巴掌。 “行了!”霍英叫两人又要吵起来,徐氏又在一旁夸张地叫疼,不由得头脑发胀,“我看燕氏不是故意的,夫人也是,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非要今天一股脑地全部说完。” 他方才就有点等得不耐烦,徐氏一直长篇大论。燕氏端了那么久的杯子,手酸了也是正常。 要怪就怪徐氏自己作妖。 霍英和徐氏老夫老妻了,早就没了当初的温存,他现在连徐氏那处都很少去,每每都歇在姨娘处,恨得徐氏直咬牙,却又毫无办法,这都是十几年的姨娘了,总不能抬着卖了,只好平日加以苛责。但是没办法啊,腿长在霍英身上,他就是不来她院里歇。 听徐氏呼痛呼得这样惨,霍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燕宁一直自责,“都是我不好…” 很快下人端来冷水,徐氏将手伸入手中,总算热辣辣的疼痛减退了些。 徐氏这才腾出空来,准备好好骂一骂燕宁,但是还不等她开口,霍英就催促道:“快些,我还有事。” 徐氏心里顿时大恨,她都烫成这样了,霍英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顿时也不由得有些堵得慌,看向燕宁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又有丫鬟端茶上来,这回徐氏不敢再耽搁,连忙小心地将茶杯接了过去,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才派人取了一只带了点杂色的手镯过来。 “这只手镯,是当初我嫁给老爷的时候的陪嫁,是老物件了,虽然质地差了一些,但是是我们徐家的传家之宝,今日我将它赠与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徐氏像模像样地说了几句叮咛的话,将手镯递给燕宁。 燕宁脸上露出感动之色,忙道:“这镯子既然是夫人的传家之宝,自然要给青如的,我怎么敢拿?” 徐氏露出愠色,“你如今是霍家的奶奶,这手镯不给你给谁?有道是长辈赐不敢辞,还不快收下?” 燕宁这才伸出手去接,她刚从徐氏手里将手镯接过来,一个没拿稳,手镯从她手里滑下,掉在地上,在一声脆响中,碎成了几段。 燕宁可惜地看了一眼那支离破碎的镯子,这才抬头看着惊呆了的徐氏道:“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这徐氏随便拿一只她身边下人都看不上的烂镯子就想将她打发了,还说什么传家宝,真是传家宝,徐氏舍得给她? 燕宁又不是捡破烂的,怎么可能会要这种成色的镯子。 “这徐氏好像吃了毒菌子,脸色好难看。”巴拿拿忍俊不禁地幸灾乐祸。 “你!你!”徐氏指着她,脸色难看,气到说不完整话。 “燕宁,你过了。”一直没说话的霍青迟终于开口了,刚才还可以解释是燕宁端茶杯端太久了手酸才不小心将茶杯打翻,但是这个手镯,分明就是她故意没接稳。 燕宁看了霍青迟一眼,微微一笑,“我哪里过了?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就像大爷说昨晚上不小心在江氏那里睡着了不是故意的一样。大爷连这种事情都可以不是故意的,又凭什么说我摔碎镯子不是?” 她根本就不将霍家这群垃圾放在眼里,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反正有娘家撑腰,她根本不在怕的,霍家人就算是对她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话说原主也真是蠢啊,拿着这样好的牌,能打出那样烂的结局。 霍青迟一怔,他反驳不出来。 霍青如适时跳出来,“好啊,我就说刚才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她才刚到霍家,就敢这样放肆,一定不能轻饶她!” 燕宁转身看她,微微笑道:“霍姑娘,放肆还分先来后到吗?我放肆,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呢?老实说,我几乎见过了京城里所有真正的贵女,还没哪一个像你这样没规没矩,连连对嫂子大放厥词,如此不懂礼节的姑娘呢。不能轻饶我,怎么,霍姑娘想做京城里第一个教训嫂子的小姑子吗?” “教训你就教训你,怎么,以为我不敢吗?”霍青如最是受不得激,当即就要挽袖子冲上来,被手疾眼快的婆子死死拦住。 徐氏真是气得心肺疼,原先还以为这个燕宁是个好拿捏的,今日一看,点子硬得很,还是个不肯吃一点亏的主。 她开始有些怀疑,以后到底自己能不能让她服服帖帖地听话。 霍英没想到一个好好的敬茶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事实上,谁都没有想到。 他吩咐下人先将霍青如拉回去,等屋里总算安静了些,他揉了揉眉心,“行了,今天就这样吧,青迟你们先回去。” 徐氏还白着脸,她有心想教训燕宁几句,但是见燕宁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天不能再受刺激了,就也没在多话,眼看着霍青迟和燕宁离去。 “燕宁,你今天实在是过分了。”走出徐氏的院子,霍青迟就道。他语气不算差,至少听来没有很多责怪的意思。 但是燕宁也并不买账。 “我过分了?你眼瞎吗?没看到你娘你妹妹是怎么过分的?” 霍青迟看着一脸冷笑的燕宁发呆,他没想到这个传言中最是和气奉恩侯府的小姐跟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她牙尖嘴利,尤其得理不饶人。 燕宁可没兴趣等他从发呆里清醒过来,自己施施然往前走了。 霍青迟很快回过神来,他几步跟上她的脚步。 “你毕竟是霍家的儿媳了,以后对娘态度好些,不然传出不孝的名声出去,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 “有不慈才有不孝,你觉得霍夫人慈不慈?你觉得她慈,那我就没有不孝。”燕宁见他一直跟着她走,蹙眉道,“你那个心尖肉身子还没大好吧?你还不快去陪她?哦对了,也告诉你一声,我脾气相信你也看到了,不是很好,所以,你那个心尖肉,不管她在府上如何作妖,但是要是再敢像昨晚上那样跑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不好意思,那我可能就要拿出正室的派头,好好给她一个教训了。” 霍青迟又是一愣。他还不知道昨晚上的起因,听燕宁这样说来,是因为江卿跑到新房去了?为何江卿没有跟他说起这个?可能是因为江卿伤心过度吧。他没有多想。 虽然听着燕宁的口气像是在反激,但是他确实担心江卿,也就没在跟着燕宁一道,转而从另一条路走了。 “宿主真棒!”巴拿拿看着任务进度条涨了很长一截,高兴坏了,这个任务是做得越多,奖励的积分就越多。 “这霍家的人脑子都不太灵光,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日,第三日就是燕宁回门的时候了。 燕宁比较重视这次回门,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强大的娘家是她最大的仪仗。在这种男权世界里,若没有一个强大的出身,到了婆家受难受难都只得自己憋着,慢慢地熬,否则就算自己再能干,也只能蜷居于后院一隅。 没办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即使是陆渔,也无法轻易改变规则。 霍青迟即使心里对燕宁有气,也不敢怠慢。 霍家更是准备了很多回门礼,虽然这些礼品侯府看不上就是了。 两人同乘一车。 在路上,霍青迟再三犹豫,才道:“到了侯府,你能不能不说我们还没有圆房的事情?”霍青迟连孩子都有过了,对这种事情当然不会羞涩,但是不知道怎么,他和燕宁说起,竟觉得脸上烧得慌。 燕宁听了却面不改色,冷嗯了一声。 两人又无话了。 霍青迟靠在车壁上,有些困倦。这几日江卿闹腾的有些厉害,他体贴她是刚失去了孩子,本来欢喜了很久,突然没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没的,霍青迟理解她的悲愤,这几日连他新娶的正室屋中都没去,一直陪着江卿。但是江卿尤不满足,她如今和燕宁是死敌,你死我活的关系,当然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揭过去。 霍青迟一开始也是愤怒的,但是他没有江卿那样感同身受,孩子嘛,后面还会再有的。虽然他极力克制了,但是对江卿的不依不饶,还是有些感到厌烦。 他张开眼,看到对面的燕宁正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看去,燕宁无疑是美的。她生了一张十分婉约的脸,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谁也想不到她竟是那样的泼辣。 这样的反差,让霍青迟很是意外。他察觉到自己看了燕宁太久,连忙将头转到一边。 燕宁不是没有注意到霍青迟的视线,只是她不想理会。 她还没有见过侯府的人,担心一会儿认不出人来露马脚,这会儿正在和巴拿拿商量怎么办。 巴拿拿很直接地将侯府所有人的影像全部调了出来,一个人物一个人物地展示在燕宁脑海里。 燕宁有些脸盲,看了一眼也未必能记住。 “算了,一会儿,见到一个人,你快点将她匹配出来,然后告诉我这是谁就好了。” 巴拿拿答应了一声。 霍家的马车还没到侯府,沿途守候的人就已经回去将姑娘来回门的消息传回了侯府,也由此可见,侯府对燕宁的重视。 进来侯府二门,燕宁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前两日连夜赶去霍府的王氏,她正笑吟吟地站着等她。 燕宁连忙几步上前拉住王氏,“嫂子,这天有些冷,你这是站着等了多久了?” 王氏笑道:“也不久,我也刚到。”说着她看了霍青迟一眼,脸上笑意微收,转向燕宁,“夫人等了你好久了,快进去见见她。” 说着她又吩咐一旁的下人,“带姑爷去前院吧。” 王氏显而易见地冷遇他,霍青迟微微有些尴尬。 王氏也不担心得罪了霍青迟,她就是这样直爽的人,喜好从来不绕弯子,至于霍青迟会不会因为在侯府受了冷遇而回去苛待燕宁,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想来霍青迟也是不敢的。 侯府有这样的底气! 倒是霍青迟,看到燕宁亲亲热热地挽住王氏那十分乖巧的样子有些吃惊,她在霍家可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王氏和燕宁两人往侯夫人陈氏处去。 陈氏大清早就开始等着了,今天是燕宁回门的大日子,全府上下都十分重视,连一会儿吃饭的席面,都是从京城里最好的酒楼请来的厨子掌勺。 等走到陈氏院子,刚进院门,守在门外的丫鬟远远地见了嫂姑俩进来,欢喜笑道:“姑娘回来了。” 少倾,门帘晃动,从里面走出一个着琉璃紫对襟褙子的妇人来,她眉眼看着十分眼熟。就算没有巴拿拿在脑海中介绍,燕宁也知道,这一定就是原书的母亲,陈氏了。 “娘,我回来了。”燕宁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在霍家,她可从来没改口喊徐氏娘,但是这位不一样,她十分疼爱女儿,既然现在扮演她的女儿,就可以真心实意地叫她娘。 陈氏看着梳了妇人头的女儿,眼泪倏地涌将上来,被她生生地憋了回去。 “宁儿回来了。” 不过一句,燕宁听了却觉得眼眶发酸。 “是,娘,我回来了。”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此刻真的与陈氏母女连心一般,她能感受到陈氏内心复杂的情绪,也影响着她自己。 说话间,她们已走到陈氏近前,陈氏伸手拉住燕宁,上下一打量,眉头拧起,“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 这几日燕宁吃好睡好,她笑道:“进去说吧,娘。” 陈氏点点头,拉着她往里面走。王氏也跟着一去进去了。 三人落座,陈氏这才问道:“宁儿,你在霍家过得怎么样?” “娘放心,我过得还好,只是有些烦心,但是也无大碍。” 燕宁可不是原主那样的软包子,受了气自己憋着,回娘家报喜不报忧。如果娘家是平头百姓或者是小官小吏之家也就算了,自己在夫家受的苦,回了娘家诉苦也是白诉,还害得娘家人担心。但是燕宁不一样,奉恩侯府更不是一般的贵勋。当初但凡原主回家提上那么一句半句的,她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 当然,她的结局也跟她本身的性格有关。若是换了现在的燕宁,就算没有强盛的母家,她在霍家一样不可能活得跟原主一样包子。 陈氏本来高兴的脸色微沉,“是因为那个贱人是不是?” 这两天,徐氏见她的时候,就曾经有意无意地提起要将江氏抬成姨娘的事来,只是燕宁听了就当没听到,也不接她的话。 本来徐氏当初就承诺过霍青迟,等他一成亲,就将江氏抬为姨娘。但是也因为他现在娶妻了,抬姨娘最好是让正室点头同意,若是正室坚决不同意,这姨娘也不好抬。不说这几日燕宁表现出来的性格十分强硬,就冲着燕宁背后的奉恩侯府,在抬姨娘这件事上,也不是许氏可以为所欲为的。 徐氏也清楚,所以她连着两日,都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燕宁。 但是燕宁是谁?她能让江氏如愿以偿? 在面对陈氏的追问的时候,燕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才刚进门,霍夫人就想着将那个女人抬为姨娘,这几日都在连番劝我。这女人好像和霍青迟是青梅竹马,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担心霍青迟非要将这个女人抬为姨娘呢。”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陈氏脸色倏地阴沉下来,冷笑着连道了两声好。 “这霍家真是欺人太甚,怪我当初…”陈氏说到这停了下来,转而道,“这女人还想成为姨娘?她这般不知廉耻,还没名分呢,就珠胎暗结,真成了姨娘,肯定会作妖,让你不得安宁。这件事交给娘去办,霍家如此不要脸,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王氏在一旁听了也是十分生气,要说这婆婆给儿子塞女人的不是没有,但是也绝没有新媳妇进门两天就提抬姨娘的事了,这也太拎不清了。 她最是直爽的性子,上一次就想提了,一直忍着,这次实在忍不住了。 “娘,小姑,实在不行,我看霍家也不是什么良配,不如趁着小姑还年轻…”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燕宁听明白了,陈氏更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陈氏下意识地朝燕宁看过来。当初这门亲事是燕宁自己求来的,陈氏也派人去打听了,兴许是霍家将家里有个表姑娘的消息捂得很严实,所以一直到成亲,侯府都不知道这回事,不然怎么着也会退亲。 陈氏沉默了片刻,这才问燕宁,“宁儿,你是怎么想的?” 和离是不会和离的,至少任务完成以前不会和离。 燕宁摇摇头,“不,我不想。” 王氏脸上闪过失望。若是换了她,成亲当天就会收拾东西回娘家来,男人嘛,另嫁就是了,何苦让自己受委屈。 仿佛是看穿了王氏心中所想,燕宁笑了笑,“娘,嫂子,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霍家也决计不敢惹侯府真的不高兴,我若是哪天真的受了委屈,一定会派人回来说的。这世上男人都差不多,就算和这个霍青迟和离了,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另外一个霍青迟呢。” 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陈氏和王氏纷纷怔住了。 其实燕宁说得并无道理,这世上男人大多绝情。 陈氏点点头,“女儿,你放心,娘绝不会让你受苦。其实霍家人虽说拎不清了些,到底门第低也有门第低的好处,好拿捏。” 就像现在,霍青迟要是真的不听话,他现在是候补通判,侯府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他调离京城,永远都不能回来。 陈氏毕竟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她其实不太赞同和离。因为在她看来,婚后的生活需要自己去经营,当年侯爷后院也有无数的女人,也有那等十分猖狂的,但是笑到最后的还是陈氏。所以一个区区的贱人,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稍微使个手段,就能解决, 三人又说了很久的话,陈氏将她这些年在后院的纷争中总结到的经验都传给了燕宁。 其实道理很简单,要么忍,要么狠。 燕宁当然不会做包子。 再说霍青迟这边。 侯府的下人将他带到客厅之后就告退了,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更别提侯府的主子了。他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的冷板凳,燕宁的大哥燕楠才姗姗来迟。 “哎呀,实在对不对妹婿,我实在是衙上有些事情走不开,来迟了,还望莫怪。” 燕楠脸上带笑,眼底却是冰冷的。 霍青迟也感觉到了。侯府这样安排,分明就是故意的。兴许是想敲打敲打他,表达侯府的不满。 霍青迟若是个性格刚烈的,说不定会甩手就走。但是霍青迟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图一时的爽快。他以后还要入仕,凭他爹给不了他太多的帮助,但是侯府不一样。 他笑了笑,“无碍的,兄长公事繁忙,我略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后院的事情,自有陈氏来提醒霍青迟,燕楠倒不太好直接开口,就算燕楠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也会在霍青迟的其他事情上来表达,所以两人说了会儿话,没有亲近,好在也没有冷场。 就这样聊了半个时辰,开席了。 燕绥今日也在府上,只是他也故意不来招待霍青迟,直到开席时才现身。 他见了霍青迟也没什么好脸色,霍青迟作揖叫了一声侯爷,他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霍青迟。 霍青迟尴尬地杵在原地,好在燕楠似乎十分体贴地过来叫他同行,这才让霍青迟的尴尬略消。 到了饭厅,侯府几个主子已经到了。 看到燕宁的身影,霍青迟莫名地就松了口气。侯府的人对他来说,全都是陌生的,燕宁在此刻竟然意外地成了相熟的那一个,分明两人也没说过几句话,还闹得十分不愉快。 男女未分席,等众人都同坐下之后。 侯爷猝不及防地转头问霍青迟,“我听说,燕宁还没过门,你就已经有了一个姨娘?” 他口吻十分冰冷,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燕家人都看了过来,脸色都不太好看,霍青迟一瞬间感觉到了压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燕宁。 却只见燕宁正盯着桌上的菜品,仿佛十分有兴致一般,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尴尬处境。 “...并不是姨娘,只是远房表妹。” “只是远房表妹,为何会怀了你的孩子?”侯爷穷追不舍,丝毫不给霍青迟留脸面。 这下霍青迟没话好解释了,只好尴尬地沉默。 侯爷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这样一个女人,我觉得抬成姨娘,十分不合适,你说呢?” 他说话时就看着霍青迟,一股气场上的压力压迫得霍青迟有些坐立不安。 侯爷话里的威胁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霍青迟也不知道自己是畏惧强权,还是不舍得功名利禄。 他点了点头。 ※※※※※※※※※※※※※※※※※※※※ 码字码到手腕疼~晚安啦 憋屈的正室(三) 坐上回家的马车, 霍青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在席上连酒都没怎么喝,怎么就那样同意了呢。 他早就和江卿说得好好的,等正室进门了, 就抬她为姨娘。其实在这门亲事定下之前, 霍青迟就暗暗打听过燕宁的名声。他担心她出身太高了, 以后江卿在这样一个正室手底下难过活。 结果他很满意,燕宁的名声是性子柔顺,十分和善。 他这才放下心来。 谁知道打听的名声是一回事, 娶回家之后才发现又是一回事。 她性子说不上刁蛮,但是十分刚烈,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就连他和江卿的第一个孩子, 都因为她的善妒而打掉了。 霍青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今天侯爷之所以会敲打他,一定是燕宁回家说了什么。她不是个能隐忍的性子。 霍青迟突然间觉得棘手。 一路山两人无话, 马车进了霍家之后,燕宁下了车,就自顾自地带着丫鬟往她的院子走, 理都没理霍青迟一下。 霍青迟见她如此无视他, 兴许是因为自己这两日冷落她, 让她不高兴了。燕宁不过是个小姑娘,霍青迟大她四岁有余, 她应该还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哄上一哄, 也就好了。 所以霍青迟追了上去。 “怎么也不等等我?” 燕宁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等大爷做什么, 又不同路。” 霍青迟干干地笑了一声, “今晚我去你那。” 他这句话让燕宁猛地吃了一惊, 霍青迟要去她那里睡?她下意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大爷这几天不是要照看江氏吗?去我那里做什么,万一夜里江氏有什么不好,大爷赶不及就不好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在霍青迟听来,就有种她在吃味的感觉。 霍青迟一笑,“江氏哪里能比得过你去,她已经大好了,再者说,我又不是大夫,我过去也守着也没用。” 燕宁听着这种违心的假话,只觉得恶心得慌。 她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厌恶的情绪。 “大爷说自己不是大夫,去守着没用,不也守了这几天了吗?今天怎么突然脑子清醒了,知道自己不是大夫了?” 霍青迟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燕宁脸上大喇喇的嘲讽让他有些难堪,他皱紧了眉头。 “江氏不过就是姨娘罢了,你和她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燕宁纠正他,“大爷可不要叫错了,不说大爷今天在侯府才答应了不会让她做姨娘,就是没有今天的话,江氏也不是姨娘,她顶多算个通房。大爷这话也说得可笑,说我和她计较?她是个什么身份,有资格让我和她计较?以为我也是大爷的姨娘通房,每天晚上就等着大爷翻牌子吗,我那门也不是大爷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今儿随便大爷去哪,反正我那是不欢迎的。” 霍青迟的脸顿时忽青忽白,除去燕宁话里的嘲讽不说,她这是拒绝了他去她房里? 老实说,要不是为了安抚燕宁,霍青迟还不想去她那呢。但是自己不想去是一回事,别人摆明态度不欢迎自己去又是一回事。 霍青迟脸色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宁微微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爷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霍青迟就算自认修养再好,被新婚妻子当面这样拒绝,脸上也挂不住。 “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欢迎我去你那?” 就算燕宁出身再高,侯府再疼爱她,她现在嫁到了霍家来,就是霍家的儿媳,侯府就是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霍家的后院来,霍青迟见她这样有恃无恐地放肆,心底男人的尊严开始作祟,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燕宁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来,她没有被威胁到,反而觉得可笑。这霍青迟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我本来话里没这个意思,但是大爷也可以这样理解。”她可没兴趣去伺候他,不来更好,免得她还要赶他走。 霍青迟却以为是燕宁今天看到侯府娘家人给她撑腰,越发的肆无忌惮,他冷冷地一笑,“这话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这个世道,女人就是再厉害也要依附男人,兴许是燕宁还太年轻,不明白这个道理。霍青迟想自己迟早会让她明白。 霍青迟拂袖而去,燕宁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言月有些担忧。 “姑娘,您要是不让大爷来您房里,可就真的便宜江氏了。” 燕宁毫不在意,“这种好处让她占,就让她占吧,我可不想要。” 虽是这么说,但燕宁不会让江氏凭空就得了这样的便宜,在她看来,男人嘛,有几个能长情的。若是霍青迟真的那样长情,她倒要对他另眼相看。没看到今天在侯府,燕绥一说话,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答应不让江氏做姨娘吗?若是真的那样深情,燕宁就不可能嫁入江家。 前世原主会输得那样惨,也是因为她不会钻营。要收拾这么一个姨娘,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两人说话的时候,还有霍家的丫鬟在场,两人的对话,次日就传到了徐氏耳朵里去。 她大为光火,这个儿媳不像她想象中那样贤惠也就算了,瞧瞧她跟丈夫是怎么说话的?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的磋磨磋磨燕宁,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本分。 她吩咐人天不亮就过去叫燕宁。 “夫人请奶奶过去。” 燕宁都还没睡醒,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那徐氏院子里过来的丫鬟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让她听得十分清楚明白。 “夫人说,奶奶进门也三天了,也要开始尽儿媳的职责了,夫人一般是辰时起身,这会儿已经快了,还请奶奶快些,一会儿夫人起身的时候,若是没看到奶奶,只怕是要生气的。” 燕宁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知道徐氏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想让燕宁过去伺候她这个婆婆呢。 徐氏怎么着都是长辈,她拿出婆婆的身份来让燕宁尽孝,燕宁若是明目张胆地顶撞,可能会称了她的心意,好派人出去散布侯府嫡女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云云。 陈氏他们是真心宠爱女儿,燕宁不会允许有这样有损侯府名声的事情发生,所以她还是叫了丫鬟进来,让人伺候梳洗了,赶往了徐氏那里。 院落里还笼着清晨的薄雾,正院里的丫鬟婆子已经起身了,但是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声响。看到燕宁的身影出现,她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逐渐地传了出来了。 江卿作为一个寄住的表妹,以往在府上十分大方,经常打赏下人,很是得人心。但是这位新进门的侯府姑娘,在新婚之夜就逼着夫人给江氏灌了落子汤,心思委实歹毒,后面又听说她不顾身份的亲自打了大爷身边伺候的老人,张狂的名声更是不胫而走,现在这些下人看到她,心里都止不住的鄙夷。 侯府姑娘又怎么样?还不及她们江姑娘一半心善呢,还不将他们下人当人看,说打就打,还正当自己是个能做主的主子了,还不是得来伺候徐氏。 虽然过去传话的丫鬟说徐氏是辰时起身,但是燕宁立在廊下站了许久,太阳都从薄雾后面照下光芒了,还没听到徐氏起身的动静。 燕宁心里明白,徐氏这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呢。 她也不如徐氏所愿那样闹起来,等得不耐烦回去。她站了会儿就一屁股坐在了廊下的朱栏上。 约莫辰时四刻,才听到里面有动静传出来,一个着碧衣的丫鬟从里面走出来,对燕宁道:“大奶奶,夫人请你进去呢。” 燕宁站起身来,她在那个丫鬟眼中看到了看笑话的窃喜。 徐氏今天就是故意要收拾这个新奶奶,伺候她的下人心照不宣。一个丫鬟适时端了水过来,朝燕宁身前一递,“请奶奶端进去吧。” 燕宁看着那热水腾腾的水汽,就知道这是烧开了的水。这下人故意端来为难她,她要是端了这样的水进去给徐氏洗漱,徐氏就可以趁机臭骂她一通。 连伺候人都不会吗?这水能用吗?想烫死我吗?燕宁已经能想象到徐氏会说什么了。 但真不好意思,她就是不会伺候人。 她淡淡地笑了笑,扬手就将那丫鬟手上的木碰揭翻,滚烫的热水浇了那丫鬟一身,这是初秋,虽然身上穿了两件,但是水顷刻间浸透衣裳,湿透的衣裳贴着肉,烫得她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一旁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 动静惊动了里面的徐氏,她不悦的声音传出来,“怎么回事,大清早的,闹什么!” 一旁的紫衣丫鬟看了燕宁一眼,她估计是徐氏身边得脸的丫头,知道徐氏今天是铁心要找燕宁不痛快,燕宁这个举动,刚好给徐氏送了把柄上去,她当即扬声道:“大奶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外面等了太久心情不好,竟拿碧珠撒气,碧珠好心给大奶奶端来伺候夫人洗漱用的水,却不想被大奶奶故意打翻,浇了碧珠一身。” “都给我进来!”徐氏声音里透露着不悦。 那被浇了满身滚水的丫鬟流着泪,一掀帘子先进去了。 燕宁扬了扬眉,也跟着走了进去。 徐氏显然是刚起身,在丫鬟的服侍下正在穿衣。那被浇了一身的丫鬟默默地垂泪,半身湿透,看着也确实怪狼狈可怜的。徐氏看了直皱眉头,这碧珠是个机灵的,以往也很得徐氏青眼。 徐氏扫了燕宁一眼,目光中透着不悦。 “燕氏,你等得不耐烦,拿我院里的下人撒气?”她语气生冷地质问。 燕宁叫屈,“夫人实在是冤枉我了。实在是夫人院里的丫鬟看夫人和善,伺候不尽心。夫人都已经起得这样迟了,这丫头还端着一盆滚水来。这水怎么能端给夫人洗漱呢,是想烫死夫人吗?侯府规矩森严,万没有这样不懂事的丫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我有些看不过眼,这才收拾了她。还有这丫头的水是端给我送进来给夫人洗漱的,若是我真的端了,夫人一个没注意,烫到了,岂不是我的不是?” 徐氏听了燕宁的辩解,脸色更不好看了。什么叫她起得迟?她今天确实故意起得迟了点,但是燕宁竟然大喇喇地说了出来。像她们这种年纪的,最是忌讳死啊活的,燕宁说话实在是太没顾忌了点。 “这是我院中的下人,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徐氏扬眉,“你说侯府下人没有这样的规矩,主子就有这样越俎代庖的规矩了吗?再说了,这碧珠天天伺候着我的,从来没见她端过滚水来,你怎么就说她今天端的是滚水?还泼了她一身?” “侯府当然没有这样的规矩,”燕宁道,“夫人说她平素从来没端过滚水,那今天就是故意端来让我端进来的,岂不是故意陷害我?我倒要问问夫人房里的这丫头,我可曾什么地方得罪于她?要这样陷害我?” 那碧珠早就吓得脸色发白,其实今天这事是她自作主张,她想着燕宁是侯府姑娘,定是没有伺候过人,看不出这水的问题。到时候等她端进去了,夫人要责怪也是责怪她,回头说不定夫人还会觉得她机灵,格外奖赏她。 可没想到这大奶奶不是好忽悠的人,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还当场就掀翻了盆,烫得她现在全身都还在火辣辣的疼。 “碧珠,我且问你,你端的到底是不是滚水?”徐氏盯着碧珠问。 碧珠哪能承认啊,她要是承认了,就变相了承认了她就是故意端滚水来的。 “.……不是。” 徐氏又将质问的目光看向燕宁。 燕宁笑了笑,“是这样吗?可能是我弄错了吧。”她转而跟那碧珠道歉,“真是对不住,我可能看错了,回头我就让人送一身新衣裳过去赔给你。” 徐氏对她这样老实就认了错,十分诧异,但是能将燕宁压下一头,徐氏还是十分高兴的,当即就板脸说教,直言燕宁行事作风实在是太张扬了些。 燕宁叫过言月,“重新去端一盆水来,就去方才碧珠姑娘去打水的地方端一盆水来,伺候夫人梳洗。” 言月方才也看得一清二楚,那碧珠端的就是滚水,热气腾腾,若不是滚水,浇到她身上的时候她鬼叫什么。 言月端了水来。 热气腾腾直冒,一看就知温度不低。 燕宁将水从言月手上接过来,“这盆和方才碧珠姑娘打的一样吗?” 言月点点头,“我问了烧水的婆子,碧珠姑娘约莫半柱香之前去打的水,算算时间,她打了水就直接端过来了。” 燕宁点了点头,她将水端到碧珠面前,笑问:“碧珠姑娘说你方才端的水不是滚水,那你看这盆是不是滚水? ” 其实这水和方才那盆又不是一盆,碧珠直接否认就可以,但是她心虚之下,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徐氏,下意识就摇头,“这不是滚水。” “你确定?” 碧珠坚定地摇头,“这不是。” 她话音刚落,燕宁冷不丁地扬手就将那盆水泼在了她身上。 滚水再次浇到身上,方才就被烫过一回的,这下疼痛更加剧烈,碧珠当即就痛呼出了声。 房中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燕宁竟然会再次泼水,还是当着徐氏的面,在徐氏的房中。 衣裳贴在身上持续地烫着肉,碧珠痛得连连哭喊,已经顾不得这是在徐氏的房中,胡乱地将外衣扯下。燕宁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心里也没有丝毫怜悯。 为人善也要看什么人,要是这丫头不心存坏心,就不会遭受这么一遭难。 燕宁弯腰放下木盆,这才转头看着惊得失声的徐氏,笑道:“看来这真不是滚水,倒是我的错了,我一会儿命人多送碧珠姑娘一身衣裳当做赔礼。” “燕氏!” 惊呆了的徐氏终于回过神来,碧珠已经痛得鼻涕眼泪横流,徐氏暴怒,“燕宁,你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我霍家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啊!侯府也养了个好女儿!” 燕宁一脸无辜,“侯府养的姑娘当然都是好的,多谢您夸奖了。但您说我放肆却是冤枉我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受不得冤枉,方才那盆水烫得这丫头哭爹喊娘的,她说不是滚水,夫人也说这丫头知道分寸,那么我就证明给夫人看这是不是滚水。这丫鬟还是说不是,既然不是,就是挨了两盆水的浇嘛,那今日的事,是我的错,我也真心实意地道歉了,也会给她送两身衣裳作为弄湿她衣裳的赔礼。夫人还说我放肆,我做错事就认真道歉,真不知我哪里放肆了。” 徐氏气得双眼发黑。其实徐氏年轻的时候,也受过婆婆的磋磨。她一无强盛的娘家,也无丈夫的庇护,一年又一年地熬了过来。 就等着有朝一日,她做婆婆的时候,磋磨媳妇,将前些年的怨气都发出去。 她儿子争气,给她娶了个侯府姑娘回来。 一开始徐氏是欢喜的,她也打听过,这个侯府姑娘性情好。徐氏虽然不敢明着磋磨,但是拿出长辈的派头,想来这燕氏也不敢言声的。 毕竟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但是燕氏实在不一样,她每每都能将她气得发昏。 徐氏听着那碧珠的惨叫,着实心烦,摆了摆手,“还不快滚下去!” 那碧珠早就痛得受不了,闻言像是得了赦令,连忙踉跄着回去处理伤势了。 “好!好!”徐氏看着燕宁冷笑,连道了两声好,“我想不到侯府的姑娘规矩教养也就这样,连婆婆都敢如此顶撞,燕氏,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燕宁十分好脾气地道:“夫人说我眼里没有长辈,又是冤枉我了,夫人说让我过来伺候,我天不亮就起身过来了,就怕一个伺候不好,惹夫人不高兴。若是这样夫人还说我眼里没有长辈,那我真是无话可说了。还是说,霍府的下人比主子金贵,夫人要为那说谎的丫头打抱不平,若是这样,我会好好的去跟那个丫头道歉。” 燕宁这话以退为进,将徐氏堵得说不出话来。方才那情形,分明就是碧珠在睁眼说瞎话。要认真的说起,实在拿不到燕宁什么错处。倒还自己落下个管教下人无方的名声,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是这个德行。 燕宁歉也道了,总不能真的叫她再去跟那个丫头道歉吧。这样丢脸的就不止燕宁,而是霍府所有的主子了。 可这口气她又着实憋得难受,徐氏转念想到了一个能让燕宁难受的事。 她十分宽容道,“这水的事就这么算了,先不追究了。你也嫁进霍府不少天了,江氏的事情,你也知道。” 她顿了顿,目光里透出痛快,“江氏的孩子虽然没了,但是好歹也是给青迟怀过孩子的,就抬了做姨娘吧。” 前两天她曾经拐弯抹角地提了提,但是燕宁不接话,今天她直截了当地让燕宁抬江氏,若是燕宁拒绝,她就以燕宁善妒的名头敲打她! 可没想到燕宁笑了笑,“夫人说的不错,江氏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前日回门的时候,大爷就已经当着我爹娘的面,承诺了不会抬江氏做姨娘。夫人还不知道吗?” 徐氏确实不知道,霍青迟还不知道怎么和江卿说这件事,就谁也没提起。 先前霍青迟为了娶江氏可是跟她闹过的,好不同意娘俩才各自退了一步,霍青迟娶妻,换来抬江氏做姨娘的条件。可是现在燕宁告诉她,霍青迟不抬江氏了? 徐氏表示怀疑。 燕宁道:“夫人若是不信,就可使人去问问大爷就知道了。” 徐氏虽然有些怀疑,但是要是这是燕宁撒谎的话,她一问霍青迟就知道了,所以燕宁说的应该是真的。 她反应过来,那天霍青迟会做出这样的承诺,肯定是侯府给他施压了。 她心里自然气不过,转而道,“既然是这样,江氏就先不抬了。但是青迟身边没几个照顾的人,我实在不放心,他房里有几个丫鬟是早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也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了,也该给她们一个名分,就抬了秋玟和雪梅为姨娘吧。” 她以为燕宁听了肯定会不高兴,燕宁不高兴她就高兴了,但是她可能想不到她抬的这两个姨娘,真正膈应的是她的儿子和江卿。燕宁根本就无所谓霍青迟有几个姨娘。 甚至本来为了收拾江卿,燕宁都打算给霍青迟弄了个美貌姨娘的。 “这女人真讨厌。”巴拿拿有些气不过,给她出主意,“她给你丈夫送女人,你也给她丈夫送女人,谁怕谁啊。” 燕宁一怔,随即笑开了。 “拿拿,你真是可爱啊。” 徐氏还在为自己将了燕宁一军而暗自得意,她大概没想到自己很快就会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今天闹了一早上,徐氏早就饿了,她吩咐燕宁,“今儿就先这样吧,明日你早些过来伺候我起身。” 燕宁微微一笑,这徐氏看来是打着长久战的想法,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能受得住气,燕宁每天过来都可以。 那两个被徐氏做主给霍青迟的丫鬟得了消息之后,喜不自禁,燕宁十分大方地给两人安排在了霍青迟现在住的院子的东西厢房。 江卿一直在等自己成为姨娘的消息,虽然成为姨娘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但是好歹算是有了名分。 可她等来等去,没等到自己的消息,却等来了霍青迟房中伺候的两个丫鬟被抬为姨娘的消息。 她真是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已经有两天没见过霍青迟了,霍青迟以前承诺过只要娶妻了就会给她一个名分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响起,但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她当初为了不让徐氏看扁,觉得她是个破落户来投靠,住进霍家的时候,就将自己手上的两个铺子送给了徐氏。 徐氏装模作样的推拒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因为这个,徐氏一直以为她手上还拿着很多嫁妆,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她和霍青迟的事情。但是江卿手上的嫁妆并不像徐氏想的那样多。 她娘本来就没给她留下多少,她又狠心将其中最好的两间铺子送给了徐氏,剩下的几间这些年因为经营不善,或者那些掌柜欺负她年幼,已经亏得开不起,都陆续卖了。如今她手上也没什么钱了,若是她有一笔雄厚的财产傍身,又何必委屈自己给人作妾呢,即使那个是霍青迟,她也不会愿意。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霍青迟晚些来看江卿。 江卿见他来,不像以前那样迎上来,而是坐着愣愣地看他。 她眼睛很红,仿佛刚才哭过。 “这是怎么了?” 江卿是真的委屈。她为眼前这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连个姨娘的名分他都不肯给她吗?当初说的那些话,转眼就成了狗屁。 江卿不说话,咬着唇,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霍青迟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孩子的愿意,不觉有些不耐烦,“到底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江卿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里的不耐烦,赌气道:“怎么不去你新纳的娇妾那里,来我这做什么?” 霍青迟还不知道那两个姨娘的事,奇怪道:“我哪来的娇妾?” 见他疑惑的神色不似作伪,江卿道:“怎么,你不知道你那新奶奶替你纳了两个妾?就是你房里之前伺候的两个丫鬟,秋玟和雪梅。” 霍青迟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并不知道此事,“我不知道。” 即使他不知道,妾是给他纳的,江卿又气恼他迟迟不给他她名分,难免迁怒。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听说姓燕的女人今天才给她们开脸,估计晚上就会送到你房里去了,你还来我这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享受温香软玉?” 她连讽带嘲的话让霍青迟霍地气恼起来,本来这些天事情就多,他上次秋闱失意,这回就在好好准备,若是中了进士,也好上下活动关系,争取留在京城,只要朝里有人,就算是从底层的小吏做起,也能很快青云直上。 他本来就需要好好的集中精力,但是每次来江卿这里,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哭哭啼啼的,让霍青迟着实有些心烦,所以他连着两日没过来了。 今天江卿故态重演,霍青迟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阴阳怪气地说这些有意思吗?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每日坐在后院里怨天尤人,你知道我在前面有多难吗?我不想兑现承诺吗?燕宁是我自愿娶的吗?她出身奉恩侯府,祖母是大长公主,是我得罪得起的吗?你什么都不必考虑,只需要考虑我什么时候给你名分,我为什么还不给你名分,我房里的丫鬟有几个想爬上我的床,麻烦你也想想别的吧,比如我的处境,我为何会这么为难?侯府的人给我施压,不准我纳你为妾!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一定会在我仕途上动手脚,兴许我等的就不是三年,而是一辈子无法成为庶吉士,侯府有这个能力!” 江卿倏地愣住了,霍青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发脾气过,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温和体贴的。 她眼泪倏地就落下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小孤女,而燕宁出身显赫,轻易就能改变她和霍青迟的命运呢。她一来,她连姨娘都做不了。徐氏那样势力的人,肯定巴结燕宁都来不及吧,一定不敢像对待她那样刻薄地对待燕宁。 她知道是她自己的命不好,谁让她就是这么个出身呢。可是她不甘心啊!她真的不甘心! 霍青迟发了一通脾气后,理智渐渐拉了回来,他看着一脸泪痕的江卿,终究不忍心,将她揽入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再忍耐一下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从江卿那出来,霍青迟整理了一番情绪,才往燕宁的院子去。 “大爷来了。” 燕宁刚洗漱好,只穿了一身中衣。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她随口道。 宋妈妈正给她铺床,闻言急忙走出来,姑娘和大爷还没圆房的事,宋妈妈最是清楚了,如今大爷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姑娘竟要将他往外推? 她叫住要出去回话的丫头,语重心长地劝燕宁,“这过日子啊,有时候一定不能太较真了,霍家已经将江氏的孩子打掉了,这一篇,就算是翻过去了。姑娘可千万不要和大爷拧着,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女人啊,要有孩子才立得住脚跟。” 燕宁最不耐烦听这样的话,但是念在宋妈妈一心替她着想的份上,倒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只道:“宋妈,我知道的,这事您不必管,我心里有数。” 宋妈妈这几日也看出燕宁变得极有主见,若是她认定的事情,她就是劝得再多,燕宁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心里叹了一声,心道姑娘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看来得找个时间送信回侯府,让夫人劝劝姑娘。 那传话的丫鬟很快回来,“大爷说是有事情要问奶奶。” 燕宁顿时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事,“叫他去问他娘,这事是他娘同意的。” 得了回话的霍青迟有些意外,这姨娘的事情,竟然是他娘安排的?既然跟燕宁无关,他也就直接去了正院询问徐氏。 “你现在娶妻了,抬两个姨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徐氏正要歇下了,霍青迟匆匆来跟她说姨娘他不想要,顿时就不悦。 “但是江卿至今没有抬成姨娘,我心里又怎么过意得去?再者说,我现在要安心准备秋闱的事情,娘这个时候塞两个姨娘给我做什么?” 徐氏冷笑,“怎么,连燕宁这个正室都没有多话,一口就应了下来,江氏还不高兴?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徐氏向来不将江卿当成一回事,听霍青迟这样说,冷笑连连。 其实她心里对江卿还有些迁怒,若不是这个蠢货在燕宁的新婚之夜送上门去,霍家又怎么会落下一个把柄在侯府手上。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我不知道你这么当真做什么,等你功名都有的时候,女人还不是随你挑选,区区一个江卿,破落户的女儿,真不知道哪里值得你这么上心。依我看,你还不如多对燕宁用点心思。虽然燕宁泼辣,但好歹她出身侯府,能给你带来助力,江卿这个女人,除了能拖你后腿,还会干什么?” 霍青迟听徐氏这样说江卿,心里不舒服,但是徐氏是他娘,他要是在此时维护江卿,反而会适得其反,他娘一定会更加讨厌江卿。 话说江卿自霍青迟走后,越想越觉得憋屈。她还不知道姨娘的事是徐氏弄出来的,只以为是燕宁一手操办的。她一个正室何苦要在刚成亲不久就给丈夫纳妾?想想都知道是因为不高兴霍青迟每每都往她这里来过夜?不肯抬她做姨娘,却转头就抬了霍青迟院里的丫头。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想看她的笑话吗? 江卿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还不怎么好,只是她现在寄居人下,不得不低头。但是燕宁,早就在她设计弄没她的孩子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成为了死敌。 江卿唯一的优势就是,霍青迟的心都放在她身上。 如今燕宁仗着正室的身份给霍青迟纳妾,着实让她心慌了。江卿不是傻子,她知道男人是最不可靠的。即使霍青迟,也一样。 他最开始的承诺一个都没做到,现在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叫她忍。 她忍?她忍个屁! 燕宁是怎么对她的,她都要加倍还回去! 燕宁在徐氏那边闹的动静,江卿都听说了。现在徐氏肯定十分厌恶燕宁,若是能和徐氏统一战线,联合起来,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江卿思忖良久,咬了咬牙,才取出自己最后的家当,里面是几百亩良田和一个庄子,她拿上这些,往徐氏处去了。 ※※※※※※※※※※※※※※※※※※※※ 感谢迟到的钟小天使的营养液~求撒花花呀~ 憋屈的正室(四) 江卿过去的时候, 徐氏已经歇下了。听说江卿过来求见她,徐氏不悦。 “她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怎么白天不过来, 非要晚上才来?让她滚回去, 就说我已经睡了。” 江卿预料到徐氏可能不会见她, 所以就跟传话的黄莺让她跟徐氏说她有东西要送给徐氏。 “江姑娘说她有东西要送给夫人。” “有东西要送给我?”徐氏略略沉吟片刻,这才压下不耐烦道,“让她进来。” 徐氏披着外衣到了外间, 江卿跟着黄莺走了进来。 徐氏脸上是明显的不耐,不悦地问,“这么晚了, 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江卿将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气得暗自咬牙。 这徐氏就是个势利眼,做姑娘的时候和她娘那样要好, 她都完全不念旧情,一瞬间,她有点不想将手里的东西给她了。 但是现在的处境由不得她任性。 徐氏这人不喜欢绕弯子, 江卿也就直接将东西拿出来。 “夫人, 当年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 因为我不会打理,几间铺子都亏本关门了, 剩下这些田地和一个庄子, 想请夫人帮忙打理。” 徐氏眼睛霍地一亮, 方才她就是猜测江卿应该是给她送这个来, 这才同意见她。 一听江卿说几间铺子都因为她不善打理而关了门, 顿时大为肉疼, 嘴上埋怨道, “你一个姑娘家,是不会打理,当初那些铺子交给我帮你代为打理多好,也不会导致亏本关门了。” 她伸手要去接过江卿手上的东西,一边道,“你叫我一声姨母,我当然不会亏待你,这些我就帮你代为打理,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打理了,我就还给你。” 江卿听了心中嗤笑,这徐氏还真是有意思,像她这样贪婪的,进了她的口袋还想让她吐出来?做梦! 徐氏不悦的脸上早已换上了喜色,她的手即将将东西接过来的时候,江卿却将手一缩,避开了她的手。 徐氏脸色一变,愠怒道,“江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卿盈盈下拜,“夫人莫急,我还有一事相求。” 听到这东西是有条件的,徐氏喜色褪去,她脸色转冷,幽幽道:“什么事?” “以前夫人答应过大爷,等他一娶妻就将我纳为姨娘的,如今大爷都已经依您的吩咐娶了妻子,是不是夫人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徐氏已经大致猜测到她求的应该是这个事情,若是前几天她过来的话,徐氏当场就能应下来,但是现在… “你不知道,本来我念着你是我侄女,怎么着也会向着你的,但是前两天青迟跟着燕氏回门,奉恩侯以权压人,逼着青迟承诺不纳你为妾了。” 江卿微微一笑,“夫人,那是大爷跟侯爷承诺的,您可没跟侯爷承诺过啊。你是母亲,要给儿子纳个妾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到时候侯府那边若是有责难,一句话就能打发了。这妾又不是大爷纳的,侯府那边也挑不出错处来。” 徐氏听得眼睛一亮,是啊,就像她前面给霍青迟抬的这两个妾一样,她是长辈,区区妾室还不是想抬就抬的,这侯府人可以管霍青迟,因为霍青迟是女婿,可管不到她头上来。 “你说得有道理,这事就这么定了。”她爽快地拍板定下。 江卿一笑,又是一拜,“多谢姨母了。”她双手将财产捧上,徐氏喜不自禁地接了过来,略略翻了翻,笑容更大了。 江卿看得恶心,这徐氏,若是给她钱,她就认你这个亲戚,否则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也不想想当初她上门投靠的时候是给过钱的! “姨母早点歇息,我这就回去了。” 徐氏这会儿非常和颜悦色,“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就将事情办妥。” 其实徐氏应得这么痛快还有一个原因。若是燕宁知道江氏被她抬为姨娘,心里一定不痛快。江氏不是个安分的,到时候肯定会跟燕宁斗起来,这正是徐氏乐见其成的。 她想了想,将杜妈妈叫了进来。 “明天就吩咐下去,说夫人给江氏抬了姨娘,以后都要改口叫江姨娘。” 杜妈妈有些担心,“这事会不会惹了侯府不高兴?” 徐氏冷哼一声,“不高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憋着。如今他们姑娘在霍府,应该是他们想着来巴结霍家,以期霍家能善待他们姑娘,万没有特意来得罪霍家的。再说了,就像江氏说的,这承诺是青迟承诺的,我可没跟侯府承诺过,我一个母亲,还不能给我儿子纳个妾?” 杜妈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侯府的姑娘在他们府上,侯府行事就会顾忌着。 次日江卿被夫人抬为了姨娘的消息就传遍了霍府,下人们统一改口叫了姨娘。 徐氏还赏了一些东西给江氏,以示重视。 燕宁今日也早早地起身,来了徐氏这边。 徐氏今日倒没有故意不起了,因为她很想看一下燕宁知道江氏被她抬成姨娘后的精彩表情。 她有些等不及地将燕宁叫进去。 徐氏才刚起身,穿着一身中衣。有丫鬟伺候她穿衣,她将丫鬟推开,将燕宁过去,“燕氏,还不快过来伺候我更衣?” “哇,这老婆子真是太过分了,不是有丫鬟替她穿得好好的吗,干嘛非要你过去?”巴拿拿不岔地道。 “过过恶婆婆的瘾呗,看我怎么收拾她。”燕宁无所谓道。 燕宁没有拒绝,依言走了过去,接过丫鬟手上的衣裳,真的伺候徐氏穿起衣裳来。 帮着徐氏将外衣穿上,又帮她束腰带。 燕宁将腰带环过徐氏腰身之后,冷不丁地猛地用力,勒得徐氏哎哟一声。 燕宁尤不知道一般,双手迅速地将腰带在徐氏身后打了个死结。 徐氏被勒得快喘不过气,连忙骂道:“你是想勒死我不成?勒那么紧,还不快帮我解开?” 燕宁啊了一声,“我看夫人这么瘦,还以为夫人腰很细呢,我就这解开。”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力,将死结勒得更紧。 “这腰带好像解不开了呀。”她勒得太紧了,确实解不开了。 一旁的黄莺连忙过来帮忙,但是她也解不开。 徐氏被勒得十分不舒服,黄莺她们解半天都解不开。燕宁出注意,“不如拿剪刀来将腰带剪断吧。” 黄莺就去取剪刀了。等她拿过来,燕宁非常自然地接了过来,帮徐氏将腰带剪断。 咔嚓一声,腰带断了,徐氏这件簇新的衣裳也被剪破了一个洞。 “哎呀,夫人,我不小心剪到你衣裳了,这可怎么办?”燕宁十分惊讶地低呼一声。 “什么!”徐氏将衣裳脱下来,果然看到后背处有一个新鲜出炉的洞。 这件衣裳是徐氏最喜欢的,因为布料十分珍贵,她统共也就得了一匹布料,就做了这么一件衣裳。 她本来打算今天要出门,所以才将这件衣裳拿出来换上。 没想到被燕宁剪了一个洞! 她目光不善地看向燕宁,“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燕宁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怎么会呢,夫人误会我了。我为何要故意将夫人的衣裳剪破,这么珍贵的料子,我可赔不起。夫人想来还有布料吧,我剪破了夫人的衣裳,自然要赔给夫人一件,我房里的言月手艺很好,夫人将料子取给我,我让她给夫人做一件新的。” 徐氏气结。这料子她就独得一匹,还取新的给她呢。 徐氏本来就是打着让她赔一件的主意,没想到燕宁先将话堵死了,说自己赔不起。还让她丫鬟给她做?她要是有布料,她这里多的是丫头可以做衣裳,再者,这么好的布料,她都舍不得拿给丫鬟做,都是在外面请的人做,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徐氏沉着脸重新换了一件,这下她不敢让燕宁来帮她换了。 等她换好衣裳,走到梳妆台坐下。 “燕氏,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头?” 燕宁痛快地应了一声,走过去拿起木梳就梳。 她动作一点都谈不上轻柔,简直是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没梳几下,徐氏就痛得受不了,连忙叫停。 “你没给人梳过头吗?使这么大力?” 燕宁十分无辜地回道:“确实没梳过啊。” “…轻点!” 燕宁稍稍轻了点,但是徐氏还是感觉她似乎想将她头皮揭下来。尤其是遇到头发梳不通的时候,她硬生生地就扯过去,疼得徐氏眼泪都要出来了,断发落了一地。 她实在受不了疼了,连忙把燕宁叫开,不让她梳了。 换了黄莺上去给她梳。 燕宁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没给人梳过头,把夫人弄疼了吧?” 徐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伺候人都不会,你还会什么!” “我会做福贵闲人啊。”燕宁一脸正经地回答,将徐氏气了个仰倒。 这下徐氏也不敢再使唤她了,让燕宁伺候她,不是燕宁难受,而是她难受。 但是她想到一件事,心情又十分之好了。 “青迟房里那两个丫头都抬为姨娘了,江氏为青迟怀了一个孩子…虽然孩子没生下来,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做主将她抬为姨娘了。” 她说完之后,从铜镜里观察燕宁的表情,她本来以为燕宁会十分生气,然后忤逆她的意思,这样徐氏就有理由发作她了。 但是让徐氏很失望的是,燕宁听了之后神色半点不改,她甚至没有质问徐氏霍青迟已经答应侯府了,她现在将江氏抬为姨娘是什么意思。 徐氏准备的说辞也就一句都没用上,燕宁很干脆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认为怎么样?”徐氏不死心的问。 燕宁从她脸上看出得意,她真不知道徐氏是在得意什么。 “既然夫人都已经将江氏抬为姨娘了,大概是霍府这样的门第抬姨娘都不需要过问正室的意思吧,我还能说什么。” 霍府这样的门第? 这几个字将徐氏的神经刺痛了,不管她承不承认,燕宁嫁到霍府来确实是下嫁。但是事实是一回事,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她燕宁现在都已经嫁到霍府来了,难道还敢嫌弃霍府门第低? 徐氏脸色霍地冷了下来。 她冷笑,“怎么,现在才觉得霍府的门第低,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燕宁十分奇怪地看着她,“不是现在才觉得,我一直都知道。” 徐氏:“……” 好气啊,可是燕宁说的是实话,怎么反驳? 没办法反驳,那就找点让她不痛快的事情做。 “江氏抬了姨娘,你是正室,总要表示些,我听说你前面那两个姨娘都送了东西过去祝贺?你不能厚此薄彼,江氏那,也要送一些,才彰显你的大度。” 燕宁道,“真是不巧,我是打算给姨娘一人一匹苏锦,我从家里就带了两匹过来,前面已经给了雪姨娘和秋姨娘做新衣裳了,江姨娘那边不凑巧,没了。” “没了苏锦,就送点别的东西啊,总不能不表示一下。”徐氏道。 “夫人刚才才说不要厚此薄彼,不送苏锦送旁的,贵重了不好,轻了也不好,不如这样,这事我先记着,以后等有苏锦了,我再给江姨娘补上。” 徐氏知道燕宁以后一定不会送,但是人家都已经说了以后会补上,她也不能强行要求她现在就要送。 不过燕宁这会儿心里估计不好受,只是脸上装出来的淡然。徐氏这样一想,觉得畅快了许多。 江氏本来还在担心徐氏会不会拿了东西不办事,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听到了喜讯。 江氏听着伺候的丫鬟的恭贺里的姨娘二字,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本来的欢喜仿佛也有些变了味儿。 她想她真的是没出息了,区区一个姨娘身份也值得她高兴? 江卿这样一想,顿时又不高兴起来。她本来可以做正室,都是徐氏这个搅事精。 霍青迟回家之后,得知江氏被抬为姨娘的消息,先是诧异,随即感到有些棘手。 他立马去了徐氏的院子,说自己已经答应侯府不会抬江卿为姨娘的,徐氏这样一来,他在侯府那边就很难交代。 徐氏眉梢都透着得意,“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是你答应了侯府,我可没答应他侯府。你到时候就说是我做的主,你有什么办法?有道是长辈赐不敢辞。” “燕宁怎么说?” “燕氏?”徐氏声音里带上了嫌弃,“她敢说什么?我今早上亲自跟她提的,她一句话都没多说。” 霍青迟听了倒有些担心,若是燕宁闹起来或者是表达自己的不满,都让人安心些,到底可以安抚,但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叫人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会不会今天就派人回侯府去说这件事? 思及此的时候,霍青迟猛地发觉自己将侯府的态度看得太重了,他当初娶燕宁并非是为了侯府的助力,就是想要给江卿一个名分。 可是他现在,竟然有些违背本心了。 意识到这个,霍青迟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反省一下。 江卿其实成不成为姨娘,对于燕宁来说,她一点都不在乎。 江卿就算是成为了姨娘,她也只是一个姨娘罢了。若是她好好的守着她姨娘的本分,燕宁也不会去收拾她,但是江卿就是不肯。 她当天下午就跑到了燕宁的院子,打着拜见大奶奶的旗号。 既然她要拜见,不让她拜,岂不是太高傲了。 燕宁就让人进来了。 江卿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过来。其实一个姨娘身份也没什么值得她骄傲的,但是燕宁压着不抬她,她还是成为姨娘了,这就给了她一种得胜感。在加上她和霍青迟这么多年的感情,江卿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将燕宁踩在脚下。 燕宁就坐在榻上,看着江卿走进来,她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将得意都隐藏得很好。自从上回孩子被她没脑子一通折腾掉了之后,她就换了一种策略。 她十分能屈能伸地盈盈下拜,“见过大奶奶。” 燕宁这刻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视她如仇敌,却偏偏能面不改色对她俯首称小,也是个狠人。 燕宁还没有说话,她身边的言月就出声训斥了。 “江姨娘莫不是不知,姨娘是没有资格穿红色的衣裳的。即使今天是姨娘的好日子,姨娘也不能穿红色。姨娘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还是懂些规矩比较好,免得出去丢了咱们奶奶的脸面。” 江卿被训得一怔,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是她还没有成为姨娘之前就做好的新衣裳了,因为布料好,一直没舍得穿。 她想着今天毕竟不同,就换上了,却没想到犯了忌讳。她知道姨娘是不能穿红色的,但是她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姨娘这个事实。偏巧,燕宁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褙子,她是正室她可以,她是姨娘她不行。江卿突然感觉到一股挫败感。 一时间,江卿面红耳赤,十分难堪。 “你说要来拜见我,拜了拜了,就回去吧。”燕宁漫不经心的,看也不看她,就出口赶人。 从江卿的角度看过去,燕宁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格外傲慢。她心里升腾起一股羞恼,随即变为愤怒。 她燕宁凭什么这样高人一等?不就是命好了点,投胎到了侯府人家吗?论姿色,她自认比燕宁高出许多,论才情,她从来没听说过侯府这位姑娘有什么才情。 嫁到霍家来之后,也是不尊长辈,不敬丈夫。依旧摆着她侯府姑娘的派头。 不过江卿乐见其成,她知道现在徐氏已经对燕宁十分不满了,就连霍青迟,从成亲到现在都没去过她房里。 当然江卿不知道的是,燕宁根本就不欢迎霍青迟去。霍青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燕宁都说了不欢迎,他绝不会舔着脸上去。 “奶奶,”江卿本来都打算要掉头回去了,但是想想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甘,她有些近乎放肆地看着燕宁,“我想要告诫奶奶一句话,也算是忠言逆耳。” 燕宁看了过来。 江卿将那句话说完,“就算是你有再高贵的出身,你如今的身份,不是侯府嫡女,而是霍家的大奶奶,还是得看霍家人的脸色过活。你看,你不同意抬我做姨娘,我如今还是成为大爷的姨娘了。” 燕宁轻笑了一声,“姨娘真是个值得炫耀的身份呢。你知不知道,”燕宁顿了顿,脸上笑容更大了,“你若是再敢这样放肆,我可以把你发卖了?” 江卿脸色一变,随即她冷哼一声,“就算你是正室又怎么样,想发卖我?你还没这资格,我可不是你院子这些伺候的人,有卖身契在你手上。你知不知道如今大爷有多厌恶你?别以为你是侯府出身,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了,大爷的心,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 燕宁倒没有被她激怒,只是觉得可笑。霍青迟那种人渣的心她拿来还嫌腥臭呢。 江卿像个得胜的公鸡一般,高昂着头离开了。 燕宁没多大反应,言月却气不过。 “姑娘,你看她得意那个劲,大爷真是说话不算话,不是答应了侯爷不纳江氏为妾吗?这事我们要不要让夫人他们知晓?” 燕宁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让他们知晓做什么,这妾是徐氏帮着霍青迟纳的,到时候霍青迟一个孝字就能让侯府挑不出个理来。一个小小的姨娘,我慢慢收拾。” “宿主,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恶了,一定要让她知晓你的厉害!”巴拿拿也跟着愤愤不平地喊。 燕宁笑了笑,“不过有别的事情,我需要我娘他们帮忙。” 燕宁修书一封,拿给了言月,让她找人送回侯府。 陈氏收到信一看,脸色顿时就有些莫名。 她沉吟片刻,才将信收起来。 晚些时候,燕绥回来。 陈氏就跟他说起来了今天燕宁让人送回来的信件来。 “你说宁儿这孩子是想做什么,怎么会想送她公爹两个美貌妾室?” 燕绥初初也是一愣,从陈氏那里接过信件读了一遍之后,他倒比陈氏想得更通透一些。 “想来是霍家那位徐夫人让宁儿不痛快了,这才出此下策吧。” 陈氏一惊,随即也反应过来,紧接着担心道,“宁儿不会在霍家受委屈吧。” 燕绥沉默一会儿,才道,“当初这亲事是她自己挑选的,上回回门的时候你也问过她要不要和离,她都说不了。宁儿回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现在很有主见了,若是真的在霍家待不下去了,她会知道离开的。你就别操心了,实在不放心,就派人去问问她身边伺候的丫头,现在宁儿在府上是个什么情形…” 侯府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霍老爷就领着两个美貌少女回了家。 徐氏一看那两个水蛇一样腰,桃花一般的脸的小姑娘,当场就要气翻天灵盖,她恨不能揪着霍英的耳朵骂:老都老了,还给老娘来这出?还嫌年轻的时候老娘的气受得不够? 但是徐氏到底忍住了,她近乎心平气和地笑问霍老爷带两个美貌女子回来是什么意思。 霍英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将人带回来的,倒不是怕徐氏,而是他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儿子都已经娶妻了,再做这样的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能怎么办呢,这是上峰的好意,他已经待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很多年了,这个年纪他早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心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现在和侯府成了亲家,没看到连上峰都开始来巴结他,给他送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吗? 霍英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本来可以回绝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再作祟,他竟然就两顶小轿将人给抬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上峰那句当初寒窗十年是为了什么呢,文人雅士不就爱这些吗?说着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就叫人将人带了进来。 霍英早就喝得七分醉了,看清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的面容,再被上峰两句话一激,莫名其妙地就将人用轿子抬回来了。 徐氏皮笑肉不笑的质问让霍英有些心烦,徐氏年轻那会儿就算不上什么美人,长相平平,也说不上贤惠。现在更是已经人过中年,发了福更不能看了。 不过是当时霍英出身贫寒,没办法选择罢了。后来霍英得志,家里抬了几个姨娘,但是美貌的要么犯了错发卖了,要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霍英也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当时一心在仕途上,也不愿意理会这些后宅之事,所以后来徐氏越发肆无忌惮.。 等到年纪大了,霍英就对这些事失了兴致。 可今天兴许是知道自己可能要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挪动一下,有些意气风发。他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们是宋大人送给我的,我能拒绝吗?不过就是两个小姑娘,抬个姨娘也就罢了。” 徐氏平静也不过是装出来的,霍英这话说得轻巧,却不知自己是在往徐氏的心上扎刀子。 徐氏当即就骂开了,“宋大人送给你又怎么样,你要是不肯收,他还能强迫你收不成?你都多大年纪了,你儿子都成家娶妻了,你还做这些小姑娘的美梦呢,你怎么就这么不害臊?” 本来霍英也有些尴尬和些许的愧疚,但是徐氏这一骂,什么都没了。他霍地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又不是没纳过妾,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这两人是宋大人送的,说不定就跟宋大人是什么亲戚,你且要好好待着,两个姨娘,就住在香花苑去,配些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 说完,他拂袖而去。 徐氏恨恨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得眼睛都要痛了,直到霍英走后很久,徐氏才一把捏着手帕,默默地擦去眼泪。 杜妈妈在门外听着,这时才进来安慰徐氏。 “不过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以前那些姨娘这么猖狂都被夫人收拾了,这两个夫人还怕了不成?” 徐氏抬头看向杜妈妈,心里的委屈还是止不住地爬上来。 她不能告诉杜妈妈的是,她其实不是咻这两个小姑娘,而是,她在看着她们那年轻又好看得过分的脸时,深深地发觉自己真的是老了。看着她们如花一般的脸,深深地感到害怕。 她不敢面对自己老去后被霍英所厌弃,而霍英越来越身居高位的时候,这些花一样的姨娘只会层出不穷。 霍英只会越来越厌恶她,而她,除了收拾那些姨娘撒气,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当晚霍英就歇在了其中一个新纳的姨娘那里。 徐氏听了杜妈妈探听来的消息,沉默不言,良久才自嘲一笑。夜晚她独自躺在床上,心里想着霍英此刻与他新纳的姨娘是怎样的温存,只觉得心都要难受得撕裂了。 她一晚上没睡好。 次日,燕宁照旧去徐氏那里。 徐氏神色恹恹的,眼下一片青黑。看到她来也没有反应,也不叫她过去伺候,只是十分没精神的坐着,任黄莺她们给她梳洗。 她整个人都像老了十岁。她愣愣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皱纹发呆,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 燕宁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徐氏。霍英带了两个美貌女子回来的消息她昨天就收到了,今天看来成效极好,徐氏短时间内看来是没法来找她的不痛快了。 徐氏怎么都不会想到让她难受的那两个女子是燕宁的主意安排的。她无意从镜子里看到燕宁还站在一旁,她颓然一惊。 自己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绝对不能让燕宁多看,这不是送上笑话让人家瞧吗。 她几句话就将燕宁打发了,并且吩咐近段时间不必早上过来了。 她要腾出手来收拾霍英那两个小妾。 燕宁一路上心情极好。不就是霍英纳了两个小妾吗?徐氏经常将妇德和本分挂在嘴上教训她,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却忘了这两个词了。若是燕宁是原主,才新婚婆婆就迫不及待地给儿子纳三房小妾,只怕怄都怄死了。 徐氏真是活该,燕宁一点都不同情她。 甚至她以后要是再敢作妖,燕宁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日子在难得的平静中飞逝,转眼已经入了冬。 燕宁过了两个月的平静日子,没那些烦心的人来打扰她。 不过没几天就传出个消息来,霍英新纳的一个小妾怀了身孕。 言月将探听来的消息说给燕宁听,“听说夫人知道之后,气得眼睛都翻白了,二姑娘更是扬言要去将那小妾卖出去。” “霍青如?”燕宁有些日子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差点忘了霍府还有这么个人。 “是啊,奴婢还没听说过哪家姑娘管起老子的后院事来呢,这个青如姑娘真是…” 燕宁笑了笑,“可别小瞧了她,我看这种事她干得出来。” 霍英对这两个新得的小妾十分宠爱,兴许是多年没有过的新鲜使然。夜夜宿在小妾那里,没多久其中一个就怀了身孕。 小妾也长了心眼,这事情本来是打算瞒着的,只是她们院子里都是徐氏的耳目,这消息瞒不住。 很快徐氏就知道了消息,真的是大气了一场。 霍英都四十多岁了,儿子都已经成亲了,现在再生下庶子或者是庶女,传出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徐氏以后只怕出门羞也要羞死了。 这种事情,徐氏当然不可能任着它发生,她本来要暗中做手脚,没想到有人给她当了马前卒。 徐氏万没想到霍青如会去找那两个小妾的麻烦。 霍青如一开始听到她爹带了两个女人回来的消息时,真是气也要气死了,她本来当时就不高兴要去将那两个女人撵出去,但是被她奶娘生生拦下。 奶娘当时劝她她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去管她爹后院的事情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她现在还在议亲,若是这个名声传出去,只怕那些好人家都会掂量掂量了。 霍青如比较中意现在议的这家,好说歹说,总算让她歇了心思。 她娘应该会处理好的。当时霍青如是这样想的。 但没想到,她两个月没理会,那小妾不仅活蹦乱跳的,还给她怀了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回霍青如不能忍了,谁劝都不顶用。 她带着爪牙,杀气腾腾地就往那两个小妾所在的香花苑冲去。 十分凑巧,昨晚上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那两个小妾正结伴在万花苑外面的人工湖边赏雪呢。 两人没见过霍青如,见霍青如脸色不善,都有些暗自戒备。 霍青如先是冷笑着盯了两人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你们两个,就是我爹新纳的小妾?”看着模样确实很好很可人,所以霍青如更气了。 那两个小妾听她这样说话,猜想应该就是府上唯一未嫁的嫡出姑娘霍青如了。 两个小妾也留了心眼,花钱买通了下人,将府上的情况打听了一下。知道眼前这位姑娘被宠坏了,脾气不太好。又见对方气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 两人当即就福了福身示弱,“原来是二姑娘,见过二姑娘。”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霍青如才不会理会这些。 她再次用挑剔地眼光上下打量了那两人,“两个小贱人,也敢勾引我爹?你们是谁怀了孽种?” 那怀了孕的小妾听了就不高兴了,什么叫孽种?她仗着怀了孩子,现在正得霍英宠爱,一时间忘了霍青如的凶名,怼了回去。 “二姑娘,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老爷的,你怎么能说是孽种?” 霍青如看着她冷笑,“不是孽种是什么?”她一步一步朝两人逼近过去,那两人虽然防备着,但也万没想到她会突然伸手,用力地一手一个将那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妾推下湖。 湖面上结了冰,只听到一串‘咔’声并着扑通两声,那两个小妾纷纷落了水。 憋屈的正室(五) 后来燕宁听言月说霍青如命人看着, 不准那两个小妾爬上岸,也不准人下去救人,生生地让人在结冰的湖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后面还是因为她觉得站着吹风太冷, 命人守着先回去了。那奉命守的人怕闹出人命来,等霍青如一走, 就将两个快冻成冰棍的人拉了上来。 饶是如此,怀了孕的那个小妾连当晚都没熬过,一场高烧,一尸两命。 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去,高烧后成了傻子。 这消息被徐氏拼了命的压着,但是因为那天霍青如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还是很多下人知晓了。 燕宁听了之后,连连摇头。这霍青如不是刁蛮任性,她就是坏。 正常人都知道在冰天雪地里, 那结了冰的湖水有多冷,她竟然生生地让两个女子在里面泡了半个时辰! 她自己穿得那样厚实, 站在湖边上都嫌冷, 怎么会想不到泡在湖水里的两个姑娘会有多冷?这过程中那两个小妾一定是一直在求饶, 最后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但是霍青如没有半点心软。 事后她似乎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事, 跟着手帕交约了好日子,出门赏梅去了。 燕宁听了之后, 心里倒有些愧疚。这两个小妾是在她的要求下送给霍英的,虽然我不杀伯仁,但伯仁之死终与她有些关系。 燕宁听说徐氏要将那个痴呆了的小妾卖点, 而曾经与之无限温存的霍英正要将此事压下而焦头烂额, 也顾不上这个小妾的死活, 燕宁就派人将小妾买了去,让人好生照料着。 “将霍青如残忍害死霍老爷小妾,导致一尸两命一痴呆的消息散布出去,三日之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特别是霍青迟现在议亲的这家。”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时候不多见,这消息一传出去,甚至都没怎么在背后做推手,不出一日就在京城里传了个遍。 霍英当天下值后回来,才发现自己女儿干的好事,他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而彼时,霍青如和手帕交出去游玩还没有回来。 霍英看着床上两个瑟瑟发抖,烧得迷糊不清的人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去请了大夫,但是大夫来了也只是摇摇头,连药都不敢开。 “听那边伺候的丫鬟说,老爷大为光火,狠狠地抽了青如姑娘几个耳光,若是男子,肯定又要请家法了。”言月现在成了消息通,她奉燕宁的意思,拿着一些络子啊荷包什么的东西,在几个院都有认识的丫鬟,她经常送些东西给那些丫鬟,日渐熟悉起来,探听消息也方便。 燕宁脸色微冷,“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徐氏本来以为自己将消息压在府上,应该不会传到外面去,毕竟她下了死命令,谁敢将这件事传出去,查出来了就乱棍打死。可没想到这消息一日之内就传遍整个京城。 她顿时两眼一黑,霍青如如今想要在京城找个婆家,怕是难了。 果然,那准备定亲的人家态度迅速变冷,甚至直言这样姑娘他们受不起,客客气气地将徐氏请去试探的媒人送了出来。 霍青如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气之下会让那两个小妾变成这样,她还委屈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家人不想议了就算了,换一家不就行了,我就不信我这么好看,还会嫁不出去。” 徐氏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在筹划将霍青如嫁到京城周边去了,也不能太远。 等这件事情慢慢的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候。 一转眼,燕宁已经嫁到霍家四个月了。 徐氏知道她和霍青迟至今没有同房后,曾多次敲打燕宁,但燕宁就当自己没听到,不予理会。 徐氏虽然讨厌燕宁,但是她又不讨厌嫡孙,只是燕宁就是不理她,徐氏也没办法,只能去找自己的儿子。 可霍青迟还记得以前燕宁说的那番话呢。如此伤他尊严,要他先低头,绝无可能。 这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 不过燕宁这边没动静,自有人替徐氏生孙子。 江氏又有喜了。 这次她十分小心翼翼,一直满了三个月,才将喜讯说出来。 徐氏本来就在愁呢,没想到江氏竟然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她当即大喜过望。但是欢喜之余,她没忘记上一回的教训。 燕宁那样善妒,她还没怀孕叫一个妾室怀孕了,这个人还是她 讨厌的江姨娘,她担心燕宁会暗中做手脚。 毕竟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年她没生下霍青迟之前,所有怀孕的姨娘都被她打发了。 她因此怀疑燕宁也会这么干。 燕宁听了江氏怀了孕的消息之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她不急,宋妈妈和言月都替她着急。 “姑娘,这都已经四个月了,您还…不如就跟大爷低个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看江氏现在都怀了孕了,万一被她生下庶长子,您会很被动,以后生下嫡子,说不定嫡子会被庶长子压上一头。” 燕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开玩笑,谁会可能给这么个渣男生孩子?江氏爱生就让江氏生去,反正生下来也不可能像原主那世那样抱到她这来,让她认做嫡子。 庶子,永远都是庶子。 燕宁坐得住,徐氏却坐不住了。 她将燕宁叫了过去。 “如今江氏有了喜,这是好事,你也别学别的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你是侯府的姑娘,心胸要大度,这江氏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还不是要叫你娘的?” 徐氏苦口婆心的相劝,燕宁垂着头,似乎很是受教的样子,但是她其实在和脑海里的巴拿拿说话。 “宿主,你要怎么办啊,那个女人怀了孩子,会不会欺压到你头上来,这样我们就无法完成任务了啊。” “你知道为什么,江氏只能做姨娘吗?” 巴拿拿对这种关系不明白,它老实回答:“不知道。” “因为出身。江氏只是一个孤女,徐氏这样势利的人不会容许一个姑娘成为他儿子的正室,而恰好当时侯府派人来问亲,这种门第若不是侯府主动,凭霍家是高攀不上的,所以,出身就是我最大的优势。只要侯府一天不倒,我脑子不像原主那样蠢,江氏就不可能爬到我头上来。就算她这次生下的是儿子,也是庶子罢了。” 说不定江氏这次真的会生个儿子,原主那世不就是江氏生下的庶长子吗? “燕氏?燕氏?”燕宁一直沉默不说话,让徐氏有些不满了。 “我听着呢夫人。”燕宁抬头道。 “我说,江氏怀了身孕,你是正室,怎么样也要表示一下,送些补品什么的。这些事还需要我提点你吗?” 燕宁笑了笑,“我倒是想的,就怕江氏不敢吃我送过去的东西。” 徐氏一噎,随即道:“这怎么会呢,江氏知道好歹的。” 燕宁本来想拒绝,但是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就点了点头,“可以啊,我库里应该有些红参什么的,我回去就吩咐人送过去。” 燕宁这次这样好说话,徐氏比较满意,也没说别的,就让她回去了。 “姑娘,真的要将这些红参送给江姨娘吗?”言月看着手里年份足品相好的红参,十分不舍。 “不过就是些红参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可是…”言月小声道,“我们送过去的东西,江姨娘未必敢吃,平白浪费了好东西。” 燕宁一笑,意味不明,“谁管她吃不吃呢,我们只管送过去。” 言月撅着嘴要去送,被燕宁叫住。 “ 你跟她院子里的桃红相熟是吗?” 言月点了点头,为了防备江姨娘,她特意送了桃红很多东西,才将桃红拉拢。 燕宁从箱箧里翻出一只她从来没戴过,款式也十分平常的金簪。 “这支簪子,你拿去送给桃红,让她盯着江姨娘。” 言月有些不明白,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参,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她应了一声,拿着红参去了江姨娘的院子。 言月说得不错,江卿是不敢吃燕宁送过去的东西的,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将东西收下之后,还叫人打发了言月一个荷包。 “江姨娘收下了,不过我看她那个脸色,应该不会吃的。”言月回去复命。 燕宁最近闲得无聊,让巴拿拿在系统那里兑换了铅笔,每日都在画素描。 言月一开始觉得十分惊奇,姑娘竟然能将人画的栩栩如生,跟个真人似的。 燕宁就给她画了一幅,跟她本人一模一样。 言月欢喜过头,爱不释手,好好的将画珍藏了起来。 燕宁没有停下画笔,嘴上道:“没吃就好,其实就是防着她吃。” 言月一开始有些不明白,紧接着想到关键之处,“姑娘的意思是…” 可能是燕宁和霍青迟太不像夫妻了,言月至今还是习惯称呼燕宁姑娘。 “您的意思是,江氏会做手脚?” “因为我,江氏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江氏肯定恨毒了我的,这么好的机会,我想她应该不会放过。但是也说不准,兴许江氏会顾忌孩子,不会拿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冒险呢。总之,若是江氏没有异动也就算了,她要生孩子还是什么,我们管不着。但是若是她想在这上面做手脚,那就怪不得我了。” 言月明白燕宁的意思了。明白之后,她更加看重这件事,又秘密地去找了江氏院子里的丫头一次,让她好生注意江氏。 没几天,那丫头那里传来了个消息,江氏从家里带来的那个丫鬟出府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吩咐下人用燕宁送过去的红参炖鸡汤给她补身子。 言月以前是伺候陈氏的,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去跟燕宁说了。 “拿拿,你说江氏这是想做什么?” 巴拿拿还对这种人类的勾心斗角不熟悉,它回答不上来。 “姑娘,江姨娘开始用我们送过去的红参,还十分刻意的张扬出来,我想,兴许姑娘曾经预料到的,已经发生了。” 燕宁正在研究怎么做拓染,她将木槌猛地敲在碧青的叶子上,让叶子上的汁液染上底下垫着的白绸。 “你收买的那个桃红,打听得怎么样了?” 言月道:“奴婢听桃红说起,她是一年前才卖进府的。她有个烂赌的兄长,欠了赌债还不上,这才将亲妹子卖了。桃红进府之前,有个青梅竹马,都快定亲了,没想到桃红会突然被兄长卖进来。” 燕宁笑了笑,“人要是有想要的东西就很好收买,你去跟桃红说,若是她肯,我承诺一定会替她赎身,并且送她一份嫁妆。” 晚些时候,言月回来,朝燕宁点了点头。 桃红当初被卖都不是自愿的,而且她那个青梅竹马一直未娶,还在拼命的挣银子,要替她赎身。 桃红听了言月的话之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言月知道她是不愿伤人性命,遂劝道,“若是江姨娘不起这样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有事情发生,若是她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心存坏心,遭了报应。再者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很多时候都要替自己考虑。人要狠心一点,才能过得好。” 桃红也不知道是被言月的哪句话说动了,总之她就是同意了。 她本来就一直后悔自己在善良,亲亲的兄长都能不顾她的死活将她卖进来,她若是还不替自己谋划,难不成真的要将一辈子交代在霍府吗? 再者说,言月也说得对,若是江姨娘自己不起坏心,她就不会有事,若是她真的起了,那就是她自己罪有应得。 眼看着天一日比一日暖和了,燕宁宅在霍家一个冬天,哪里也没去,实在待得有些无聊,趁着天气好,她收拾了点东西,就出了霍府,往侯府去了。 陈氏突然听闻她回来,很是惊喜,丢下手里的事务,陪她说话。 闲聊时,燕宁就将江氏被抬为姨娘的事说了。 陈氏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个霍青迟,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忘了他是怎么跟侯爷承诺的吗?” 燕宁嘲讽一笑,“他还早就跟江氏承诺过会在婚后抬她为姨娘呢,还不是没做到。这姨娘不是霍青迟抬的,是霍夫人做主抬的?” “徐氏?”陈氏怒骂,“这老虔婆迟早要遭报应,等她女儿出嫁被婆婆这样对待,看她是个什么心情,哦对了,”她想起来,“她那个女儿好像叫青如是吧,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狠心害死那两个小妾,我听说有一个都有了身子是吗?” 燕宁点点头,“就是因为有了身子,才惹得霍青如大发雷霆。娘,你是不知道,那霍青如害死了人命之后,像个没事人似的。” 陈氏念了句阿弥陀佛,虽然她年轻的时候也收拾过小妾,但是从来没有弄出过人命来。 “她现在是别想在京城里寻人家了,名声臭到家了,我听说霍家还有两个庶女,肯定也被霍青如连累得找不到人家了。” “我听说霍夫人已经开始着手往京城周边去寻人家了。” 陈氏冷冷一笑,“但凡好人家结亲之前,都会好好地打听,瞧着吧,霍青如再嫁不到好人家了的。” 陈氏注意到燕宁谈到霍家人的事情的时候,态度是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些看笑话的意思。又想到宋妈妈送回来的信,燕宁嫁到霍家四五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和霍青迟同过房。 “宁儿,”陈氏正色,“你告诉娘,你到底是什么想的?你回门的时候,娘就问过你要不要和离,你当时说不,我以为你是真的要和霍青迟好好地过。可娘如今感觉到,你似乎并不想在霍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氏心情很沉重,她自责自己当初竟然没好好地去打听一下霍家都是些什么人,就这样草率地将女儿嫁了过去。 如今就算女儿和霍青迟和离了,她嫁过人了,还能重新寻到一个好人家吗?陈氏不确定。 所以当时传来霍青迟在成亲之前就有了孩子的消息时,陈氏并不是很介意。这实在很正常,只要霍青迟本人没有特别大的问题,陈氏虽然生气,但是也不会想劝女儿和离。 因为她自信,霍青迟在明面上绝对不敢对燕宁不好。 可现在,陈氏追悔莫及。 宋妈妈一直在给侯府递消息,她递得越多,陈氏的心就越沉。 这是什么样的一户人家啊。 徐氏心胸狭窄,容不下人,还处处想摆婆婆的谱,拿长辈的派头压燕宁,还让燕宁天天过去立规矩。 她是长辈,就算她这样对待燕宁,侯府也绝对说不出错处来,这京城里很多世勋人家的婆母都会给媳妇立规矩,甚至陈氏都是这样过来的。 霍家还有那样一个小姑子,心狠手辣,还没出嫁名声就彻底臭了。霍青迟一心系在别的女人身上,五个月都不曾踏足燕宁的院子。 陈氏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就是今天燕宁不来,陈氏也打算寻个由头,让燕宁回家一趟,好好问问她的。 “宿主,你觉得在霍家过得开不开心?若是不开心,这积分咱们就不要了,下个任务再好好的累积。” 巴拿拿也觉得这个任务实在是让人做得有些憋屈,现在江氏又怀了身孕,巴拿拿怀疑燕宁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受委屈。 燕宁有些感动,虽然巴拿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燕宁做任务这段期间,难免会觉得孤独,仿佛她只是一缕异世之魂,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都与她无关。她空手来,迟早会赤手走,她无法产生归宿感,自然也会偶然感到寂寞。 巴拿拿不同于前一个傻逼系统,它会为她着想,会替她不平。 燕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没有再将巴拿拿当成一个单纯的系统,而是陪伴她的朋友。 “拿拿,你想什么呢,我们肯定要将积分拿到啊。” 燕宁抬头看着陈氏,“娘,你大概也发现了,霍家人都有些不靠谱。霍青迟和我成亲的目的并不单纯,当初他想娶的是江氏,但是徐氏嫌弃江氏的出身卑微,不准他娶江氏为正室。他为了给江氏一个名分,这才同意娶一个正妻。他如此误我,我若是就这样让他毫发无伤,让他如愿以偿地和江氏长相厮守,岂不是白白受罪了?所以我当时选择不和离。” 陈氏咋然听到霍青迟的这个秘密,不由得惊呆了。随即她泪流直下,她当初是瞎了眼啊,才会将女儿推入那样一个火坑。 随即她心中愤恨,这个霍青迟实在是该死,他要娶江氏就娶江氏,何苦牵扯入旁的姑娘来受这个活罪?实在是该死! “宁儿,你听娘的,现在就和霍青迟和离,我们要收拾他霍家,多的是法子!你相信爹娘,爹娘一定不会让你平白吃了这个亏!好在…好在你没有和他圆房,现在就和离!” “不,”燕宁拦下陈氏,“我都已经在霍家待了这么久了,不差这几天了,我……”燕宁附耳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 陈氏听了,更加心痛地看着燕宁。以前她女儿多么单纯善良啊,如今也不得不学会这些后宅里的勾心斗角了。 但同时也有些欣慰,燕宁总要成长的。 燕宁回霍府的时候,陈氏不放心她,又派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跟着燕宁一起回霍家。 徐氏得知燕宁回娘家之后还十分生气,她竟然回去都不跟她这个婆母请示一下? 她本来最近操心霍青如的亲事就有些烦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每每托了人,想看看周边的城镇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要么就是门第太低,她瞧不上,要么就是门第稍微合适一点,一请中人去说和,人家最开始的态度是好的,毕竟霍家在京城里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人家,但是一出京城,还是拿得出手的。但是没两天人家就变脸了,甚至还有些人家直接嘲笑她们霍家的姑娘在京城里嫁不出去,就想往京城外面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此的事多了,徐氏也开始怀疑起来,这事不会是巧合。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暗中捣乱,不然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知道霍青如的事情。 徐氏以为的有人在后面捣乱其实是不存在的。她只是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别人都不是傻子。 一般京城里的人家都不会将姑娘往外边城镇嫁,特别是这种官宦人家,就更不会了。 只有在京城里出了事情的,在京城里找不到人家的,才会想法将姑娘嫁到外面去。所以一开始众人上门的时候,人家态度尚可,但是回头就会请人去打听。 霍青如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打听到。 像霍青如这种还是姑娘家,就能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的人,是个人家都要再三掂量掂量自家是不是能经得起这种被宠坏了的姑娘的折腾,这不是娶个媳妇回来啊,这是娶个让家宅不宁的丧门星。 又恼怒霍家想欺负人家不知道霍青如的名声,若是真的被霍家哄骗了过去,以后再发现,可能就迟了。怎么可能不恼怒,对说和的中人也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 霍青如从一开始的毫不在乎,到后面被拒了很多次之后,她终于意识道,自己好像真的面临嫁不出去的风险了。她从前那些手帕交如今也不和她往来了,她每日惶惶不安,自己要是真的嫁不出去,那才是真的要成为笑话了。 这日徐氏愁眉不展,京城周边的城镇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往更远的地方找,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再远一点,霍家都不认识人了。 霍青如这几日也是心情郁郁,她来找徐氏的时候,凑巧听到徐氏在和杜妈妈商议她的亲事。 “青如这个丫头啊,她那天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徐氏连连叹息,本来都已经快定下亲事了,那家人家也是难得的好人家,家里没什么人口,家庭简单,公婆也是出了名的心善,那公子也是洁身自好,听说长到十八岁,身边通房都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徐氏每每想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就这样溜走了,就不由得连连叹息。 杜妈妈心知这事难办,但也只能加以安慰,“夫人快别伤神了,有道是姻缘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可能是姑娘的红鸾星还未动,后面会有大造化也说不定。” 徐氏知道她是说来安慰自己的,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以后不得不远嫁,她就一阵心疼。也更自责,以前是自己太骄纵她了,才让她养成这样一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若是以后嫁得远了,娘家就照看不上她了,万一婆家待她不好,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杜妈妈正要说话,霍青如一揭门帘走了进来。 她高傲地扬了扬眉,“娘你在瞎担心什么,我还能嫁不出去不成?不就是死了两个小妾吗?有什么稀奇的,那些世勋人家多的是这些腌臜事,还装自己是个好人呢,跳出来指责我。” 徐氏看到霍青如还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就头疼,“你说你啊!你倒是说说看,哪家人会将这种事情闹得京城皆知?就算有,人家也是捂着,在外面都是仁慈的面孔。你还是个姑娘,这对你名声影响有多大你不知道?” 霍青如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可是已经晚了,该她受的教训,她得受着。 霍青如隐约知道这个,可是她怎么能服气呢。 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 “那燕氏不也是心狠手辣吗?逼着江姨娘打掉了孩子,怎么没人说她半句不好?” 徐氏一时无言。她不能告诉霍青如燕宁做的是所有正室都会想做的事,那些正室夫人们都感同身受,所以就算这事情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霍家实在是没规矩,而不会说燕宁做得不对,也许还会拍手称赞。 霍青如现在还不懂这些,徐氏也不想让她这个年纪就开始懂,所以也就没解释。 提到燕宁,霍青如无意道:“燕氏不是出身侯府吗?那侯府这样有权有势,请燕氏她娘去我之前议亲那家说和说和,不就成了吗?” 霍青如话音一落,徐氏呆住了。 是啊,怎么之前没想到呢。霍青如之前议亲的人家还没霍英的官职品阶高呢,若是能请动侯夫人去说和,这亲事说不定还有希望。 毕竟霍青如只是年少不懂事,等以后成家了,就会懂事起来的。 燕宁被叫去徐氏院子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最近徐氏忙着霍青如的亲事,很少想起她来,这大白天的叫她过去,一定是有事。 燕宁过去的时候,霍青如还待在徐氏那里未走。 徐氏倒是想让她先回去,毕竟徐氏要和燕宁说她的亲事,她一个姑娘家在旁边听不好。 但是霍青如就是不肯,她执意想在旁边听。 徐氏都觉得这法子可行,肯定能行了。霍青如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的,对方模样很好,霍青如当初一眼就相中了。 霍青如就心安理得地等待结果,她根本就没考虑过燕宁会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 甚至连徐氏都没想到燕宁会拒绝得那样痛快,连片刻的思考都没有。 “你不愿意?”徐氏拧紧了眉头,“这可是青如的终身大事,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样都要帮衬一把。” 霍青如也从惊讶里回过神来,气鼓鼓地看着燕宁,仿佛燕宁拒绝她是多么不知好歹的事。 燕宁笑了笑,“不是我不愿意帮,是实在是无能为力。二姑娘如今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夫人想来心里也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我娘去说和了,就是皇后娘娘去说和,人家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应下的。” 燕宁这话实在是不客气,不客气的话一般都会让人生气。 果不其然,徐氏和霍青如听了这话之后,都露出同一个表情。 “他们好像吃了毒菌子啊,脸色都在发同一款青。”巴拿拿似乎只会用吃了毒菌子这个比喻来形容人脸色难看。 “噗哧——” 燕宁被它一本正经地幸灾乐祸逗笑了。她笑出声之后才发觉自己这笑声实在是不合时宜,因为徐氏母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回不像吃了毒菌子,像是钻锅底,抹上了锅灰,好黑啊。”巴拿拿换了一个形容。 “燕氏!”徐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嘲笑青如?” 天地良心,燕宁真的只是被巴拿拿逗笑了而已。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但是在徐氏看来,燕宁这更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在霍青如那里就更难接受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名声很臭,但是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面嘲笑她的。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在此刻,一瞬间恼羞成怒将她淹没,她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张嘴就口吐芬芳:“燕氏,你个贱人竟然敢嘲笑我!我跟你拼了!”当即她就要扑上来厮打燕宁,被早有准备的杜妈妈扑过来一把拦腰抱住。 “二姑娘冷静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拦着她,霍青如更加来劲了,她手脚并用,非要挣脱杜妈妈的阻拦,上前去撕烂燕宁那张带着蔑视的脸。 霍青如之所以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是因为她心里积攒了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不甘。 她一直觉得委屈,她觉得京城里的人对她实在是太苛刻了,她不过就是发了一个正常人都会发的脾气,她也不知道会弄出人命,要怪就怪那两个小妾太弱不禁风了,关她什么事?凭什么这样骂她? 霍青如毕竟是在发疯,杜妈妈年纪大了,力气难免有些跟不上,让霍青如给挣脱了开,她一头就朝燕宁冲过来。脸上带着疯狂,她需要好好地发泄一下心里的怒气,而今天燕宁刚好就用话给她憋了好久的气撕开了一个口子。 “宿主,快躲开!”巴拿拿被霍青如疯狂的脸色吓到了,慌不迭地让燕宁躲开。 但是燕宁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等燕宁冲到近前,抬起手准备狠狠扇她一巴掌的时候,燕宁才出其不意地飞快踢出一脚,她没有余力,这一脚揣在霍青如肚子上,霍青如连退了几步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房里的人都安静如鸡。包括方才还在发疯的霍青如也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燕宁竟然会动手,不,动脚。 慢慢的,剧烈的疼痛将发呆的霍青如惊醒过来,她看着燕宁怔了片刻,才猛地发出一声尖叫,“燕氏!你个贱人竟然敢踢我!”随即她收了声,因为疼痛让她开始不自主地吸冷气。 彻底惊呆了的徐氏也回过神来,她脸上迅速从吃惊转为愤怒。 徐氏对燕宁的厌恶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这个女人竟然敢揣她的心肝女儿! “燕氏!你疯了!你竟然敢揣青如?你真是疯了!”徐氏颤着手,指着燕宁的鼻子骂,“你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恶毒?刚进门就打掉了江氏的孩子,现在还不想青如好,还敢动手了?你——”她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她脸色阴沉地看着燕宁,“我知道了,那两个小妾的事,是不是你故意派人传出去的?”徐氏一说出来,自己都已经信了几分,是啊,这府上唯一不想青如好过的就是这个女人了,青如曾经在她敬茶的时候为难过她,她这样小心眼,肯定记恨上了青如。 一定是她派人传出去的!几乎在一瞬间,徐氏就认定了。 她恨得眼珠都要拖眶而出,霍青如听了更是不得了,顾不上疼痛的肚子就要站起来和燕宁拼命。 ※※※※※※※※※※※※※※※※※※※※ 晚安~明天应该可以完结了吧... 憋屈的正室(六) 燕宁没有否认, 消息本来就是她让人传出去的,但是她也不会承认,反正徐氏她们也没有证据。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徐氏喋喋不休地指着她骂。 燕宁听她越骂越来劲, 越骂越难听,终于在霍青如也加入骂阵的时候, 燕宁发作了。 她几步走到一旁的高几旁,扬手就将高几上摆着的珍贵瓷器打翻在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终于让那两个气得失了理智的人暂时停了下来。 “骂够了没有?”燕宁冷冷地扫着两人。 燕宁虽然有时候会牙尖嘴利地反驳,但是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对着干还是头一回,徐氏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戾气,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住了嘴。 燕宁指了指还摊在地上无法起身霍青如,冷笑一声, “那两个小妾是霍青如害死的没错吧?怎么,你的女儿是女人,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这世上只有你的女儿最珍贵, 即使她害死了两条人命, 也是人家活该是吧?霍青如敢做,还怕人说吗?你想让我去请我母亲去做中人说和,不知道你们哪来这么大的脸,有句话叫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看你们不仅没有自知之明,还十分不知廉耻!” 燕宁骂人不带歇的, “我告诉你, 再惹恼了我, 我保管让你的霍青如嫁不出去!不信你就试试看, 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你不是常说我仗着侯府的势,不将你看在眼里吗?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我才成亲不到五天就给霍青迟抬了三个姨娘,你还想让我尊敬你?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徐氏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反应过来,怒气更甚。 “真是反了,我真是娶了一房好媳妇啊!竟然敢这样对婆母不敬,我就这要去侯府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教管的女儿!” 燕宁倒比她先转身准备出发,“好啊,谁今儿要是不去侯府,谁就是王八蛋!” 燕宁实在是被这一家子恶心到了,这个原主的任务她怕是完不成了,拼了这个积分不要,她也要出这口恶气。 “对!没错,就是这样,这积分我也不要了!一定要让她们好看!”巴拿拿也激动道。 徐氏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干脆,一时间倒是顿住了。 “走啊,您不是要去质问我父母吗?您找得到侯府大门朝哪开吗?我带您去。”燕宁脸上挂着满满的嘲讽。 徐氏不过就是放个狠话出出气,真让她去侯府质问奉恩侯和奉恩侯夫人,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徐氏还记得上次见到奉恩侯陈氏时,她被对方那通身真正的权贵气质震慑得话都不敢说的狼狈样子。 可是燕宁真的要走,徐氏又没脸去拦着。她跟杜妈妈使了个颜色,杜妈妈就懂了。她连忙赶上去将燕宁拦住。 “大奶奶,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您和夫人气极之下说的话都是气话,可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了,闹了笑话还不是您和夫人脸上都不好看?夫人是心疼您的,您要是真去了侯府,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了,还白白担心。” 燕宁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夫人大概是教管孩子十分有心得,她觉得我父母教子无方,让夫人去跟我父母传授点经验也是可以的。” 她话里满满都是嘲讽,可不是吗,在现在霍青如名声臭大街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可不是讽刺吗? 徐氏自觉脸上挂不住,她冷着脸不说话。 燕宁催促她,“夫人怎么不走?趁着天还早,去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侯府的晚膳。” 燕宁是铁了心要去,徐氏一开始不出声,后面见挨不过去了,生硬道:“去什么?你要去丢脸,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怎么说是丢脸呢?夫人不是要去教我父母管教孩子吗?” 徐氏呛道:“怎么,像你这样目无长辈,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燕宁指了指已经站起来恨恨地瞪着她的霍青如,“夫人说的目无长辈的人是不是还漏了一个,这个可是敢挽袖子跟长嫂动手的人呢。夫人说我目无长辈,这句话我不能苟同,对于那些有长辈样子的,我自然尊敬,其他的,就不好意思了。” 言下之意,徐氏是自己没有长辈的样子,所以不怪她目无长辈。 徐氏又是一气,但是看着燕宁情绪好不容易有些平复,她也不敢再出言刺激,免得燕宁真的一根筋地闹去侯府,就真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可徐氏生生地又咽不下这口气,心里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像江氏这样的媳妇才好拿捏啊,当初真是想岔了! 徐氏想大事化小,燕宁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她脸上挂着冷笑,“刚才夫人说我将二姑娘的事传出去,我就真做一回给夫人看,二姑娘如此彪悍,敢对长嫂动手,这样的好名声当然也要让外人知晓一声,才好给二姑娘找婆家。” 徐氏这下是真的变了脸色了。霍青如现在在外面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若是再加上一条不敬长辈,粗鲁彪悍的名声,霍青如这辈子就真的别想嫁人了。 她知道燕宁这是威胁,但是没办法,燕宁看这样子是不会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徐氏只得喝令霍青如,“青如,还不快给你嫂子道歉!” 霍青如红了眼睛,她怒吼,“凭什么让我给这个贱人道歉?她嚣张成这样,娘,你还不快让大哥把她休了!” 徐氏眼睛也红了,气的。她到现在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是被自己宠坏了。 她第一次动手打了霍青如。 霍青如被徐氏打得头一歪,随即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氏。 “娘,你打我?” 因着燕宁还在一旁,徐氏不想当着燕宁的面再教训霍青如,她疲惫地吩咐杜妈妈,“吩咐人带二姑娘回去,不准她出门半步。” 霍青如被打蒙了,一直到两个婆子上来将她压着推着出去,还惊醒过来, 听着远远霍青如传来的怒骂,巴拿拿十分嫌弃道:“她声音真大。” 徐氏看了一眼杵在房间里的燕宁,十分克制地皱眉,让她回去。 “夫人不去侯府了?我方才可是说了谁不去谁就是王八蛋的。”燕宁十分不嫌事大。 徐氏怄得想吐血,她一刻都不想看到燕宁,“不去了!你出去!” 燕宁便十分体贴地退下了。 “好奇怪…任务进度条竟然在涨。”巴拿拿疑惑,燕宁应该是将任务做砸了啊,毕竟霍家一家人都很讨厌她了,她估计是做不成正室了。 “真的吗?是奇怪。”燕宁分析道,“也许,原主的心愿其实是想出一口恶气?” 巴拿拿赞同,“应该是吧。不管了,进度条再涨就好,我们还有希望拿到积分!” 霍青如被禁了足之后,徐氏着实气得病了一场。 但几天之后,竟然有媒人上门。 徐氏虽然吃惊,但还是撑着病体,见了媒人。 媒人上门,都是为了姻缘之事,但是徐氏万没想到这个媒人竟然是来给霍青如提亲!她不敢相信地重新问了一遍,“你说谁?” 那媒人笑了笑,“贵府的青如姑娘。”她仿佛不知道霍青如现在在京城里闹出的名声一般,将霍青如一顿猛夸,还十分体贴地安慰徐氏,“京城里都是些福贵闲人,没事就喜欢乱听些谣言,但还是有人眼睛是清明的,看得到霍姑娘的好,今儿不就请我前来提亲了吗?” 徐氏确定这姓刘的媒人是来给霍青如提亲的,顿展喜颜,“大嫂子说得对,正是这么个理儿。想我们青如懂事听话,真是倒了霉了,才会为那些名声所累。不知大嫂子要提的是哪家?” 那刘媒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嗨呀,请我提亲的这家啊,正是刑司狱曹狱正家的嫡子,人端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又十分上进有才干,曹御正是正五品的职儿,跟霍家正是门当户对得紧…” 听刘媒人一通猛夸,徐氏喜不自禁,听起这条件确实是还不错,虽然比以前的预期差了点,但是相比让霍青如远远地嫁离京城,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亲事了, 当即徐氏就表达出了自己有意向,只等着和曹家的夫人见个面,也顺便看一下这个曹家的公子。 徐氏多留了个心眼,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个曹家的嫡子,确实和刘媒人说得一样,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人,在京城里也是小有才名的。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曹家那边似乎是很急切地想在春闱之前给曹公子定下亲事,而徐氏也有她的考虑,她担心是因为曹家消息不灵通,没有听说过霍青如的事,等到他们听说了,兴许这门好亲事就泡汤了。再者说,这位曹公子功课十分扎实,若是春闱一举得中,到时候有的是好姑娘选,哪里还会再看得上霍青如了。 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徐氏连着几夜没睡好觉,生怕一觉醒来,这个梦就醒了。 而铺垫了许久的江卿,也终于有了动静。 这天晚上,江卿就一直喊肚子疼,伺候她的丫头吓了一跳,连忙去禀告徐氏。 徐氏这几日心情十分好,一听江氏肚子痛,也没太当回事,“这大晚上的,去哪里请大夫,怀孕的时候,肚子偶尔痛,是很正常的。” 说完她就将丫头打发了回去。 她最近忙着给霍青如置办嫁妆,别的事情都要往旁边让。 徐氏几乎从自己的嫁妆里匀了一半出来添给霍青如,因为她听说那曹家十分富庶,若是嫁妆轻了,说不得人家会看轻了霍青如。 而霍青如在知道这么门亲事之后,也不由得暗自欣喜,这亲事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她不用远远地嫁到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徐氏又清点了一边嫁妆单子,才换了衣裳躺下。 才刚睡着,外面又传来了动静,将徐氏吵醒。 “谁在外面?” “夫人,是江姨娘那边的丫头又过来了,奴婢说了夫人已经睡了但是那丫头就是一根筋的不肯走,非说江姨娘肚子痛得厉害,要请夫人过去看看。” 徐氏操心了一天才躺下,这会儿那边又来了人,虽然十分不耐烦,但是还是觉得有异。这毕竟是霍青迟的第二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真的就不吉利了。 “大爷呢?”她问起霍青迟去哪了,江姨娘那边出了事情,霍青迟不应该没反应。 “大爷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徐氏皱紧了眉头,在黄莺的伺候下换了衣裳,匆匆往江姨娘那边去了。 几乎是在江姨娘院子的伺候的丫鬟前脚去正院请徐氏,后脚桃红就悄悄地溜了出去,往燕宁院子去了。 她得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燕宁。 这个时候,下人们都在紧张江氏,没人注意到桃红去了什么地方。 “桃红说江氏吃过晚饭后就开始说肚子疼,大爷也不知府上,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言月听了桃红传的信后,便匆匆进房去回禀燕宁。 燕宁将目光从手里的杂书上抬起头来,“这么久了才发作?我还以为她要放弃了呢。不过这疼是真疼还是假疼?” 言月道,“听桃红说,江姨娘疼得汗水都出来了,可能是真疼。奴婢觉得,若不是真疼,江姨娘不会挑在一个大爷不在府上的日子发作。” “桃红在半个月前动的手脚,到了今天,也差不多了。”燕宁站起身,“走,咱们也去瞧瞧,毕竟是还是大奶奶呢,手底下的妾室身体有恙,当然得去看看。” 两人就往江氏的院子去了。 到的时候,徐氏已经到了。走到院子里都听得到江氏呼痛的声音,想来是真的痛了。 守在外面的丫鬟见燕宁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行礼,“大奶奶来了。” 她是叫给屋里的人听的。 燕宁不理会她,言月上前替她打起了帘子,燕宁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来江氏今晚不是装的。 绕过屏风,就看到徐氏焦急的脸,她眉头深深地拧着,自从霍青如的亲事尘埃落定,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烦躁过了。 “大夫怎么还没来?”她焦急地询问了一句,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大夫请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却又看到燕宁主仆二人从屏风后转出来,脸上顿时闪过失望,“你来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站在了江氏那边,敌对地看着燕宁。 燕宁道,“夫人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我身为大奶奶,江氏身子不爽利,事关大爷的子嗣,我来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 能妥才怪了,徐氏在心里不以为然,但是也发觉自己的发问确实没有道理,她心里焦急,懒得跟燕宁斗嘴,问跟着进来的丫鬟,“派人出去找大爷了吗?” 那丫鬟点头,“已经派了。” 这是霍青迟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没保住也就算了,这个孩子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燕宁脸色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到幸灾乐祸或者是像徐氏那样焦急,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言月还给她和徐氏都倒了一杯茶。 徐氏见不得燕宁这样悠闲浑不在意地样子,忍不住刺了一句,“怎么,你是上江氏这来喝茶来了?” 燕宁放下茶杯,微微笑道:“早年我看到过一个大夫给我爹的一个姨娘诊脉,当时那姨娘也是肚子痛,不过后来孩子没保住,滑胎了。反正大夫还没来,夫人若是见不得我闲坐着喝茶,我就权且充当一下大夫,替江姨娘诊个脉。” 徐氏嘲讽道:“就你?你会诊什么脉?” “我不会啊。”燕宁理所当然道。 徐氏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不会跳出来捣什么乱?” 燕宁无辜道:“这不是夫人见不得我只是喝茶吗?那我只好如夫人的意,去给江氏诊个脉了、” 徐氏顿时气结,狠狠地坐下,不在理会燕宁了。 江氏就躺在里间,从听到燕宁的声音起,她就忍着没有再呼疼了。 她虽然知道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没想过会疼成这样。甚至还流了血。 这可将她吓坏了,她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上一个孩子,也是流了很多血,然后孩子没了。 她心里满满地攀爬起恐惧来,生怕这个孩子也会和上一个一样,没保住。 江氏止不住地心慌意乱,她不住地安慰自己,她吃的只是普通的寒凉的东西,就算会肚子痛,也不会对孩子有太大影响,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胎相稳了,她才敢吃的。 又等了一会儿,大夫终于姗姗来迟。 徐氏连忙引着人往里间去,燕宁也跟在后面。 几双眼睛都盯着给江卿诊脉的大夫,这个大夫诊脉的时间格外长。 看到大夫的眉心紧拧,江卿实在忍不住了,她声音颤抖地问了出来,“大夫,怎么样了,我的孩子没事吧?” “可是流血了?”这大夫是个中年人,虽说医者仁心,但是男女之别还是存在,他就不能下手检查,只能询问。 “是,姨娘流了一些血。”伺候江卿的丫头快人快语。 那大夫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再次伸手搭在江卿的脉上,在江卿愈渐恐惧的注视中收回了手。 “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短短几个字,就将江卿打入了地狱。 江卿直接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徐氏更是身形一颤,差点就此晕倒过去,燕宁就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犯晕,也没想伸手拉一把, 徐氏稳过神,咬牙切齿,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孩子怎么会突然好端端地保不住了?” 那大夫看了一旁好像事不关己的燕宁一眼,这大户人家里的腌臜事他见了太多了,这位眼观鼻的,约莫就是这户人家的正房奶奶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孕期不可大意,我听这位姨娘的脉,气血不足,似乎前面不久才滑过一次胎是吗?这样就更得小心,特别是在吃食上面,这位姨娘最近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徐氏脸沉得能滴得出水来,她盯了一眼伺候江卿的丫头,“姨娘最近吃了什么,老实说来!” 那丫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燕宁,“这…姨娘最近…”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惹了徐氏不快,后面的杜妈妈显然知道自己此刻该替主子做什么,她上前就狠狠掴了那丫头一巴掌,“贱蹄子,还不老实说?” 那丫头噗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姨娘最近没吃什么,要说吃了什么的话,只吃了大奶奶送来的红参,给姨娘早上炖粥喝了。” 徐氏毫不意外这件事情会扯上燕宁,她一开始就怀疑燕宁做了手脚。此刻听那丫头这样说,她冷冷地看向燕宁,“燕氏,你怎么说?” 燕宁半点怯都没露,“是的,我命人送了红参过来,一共送了两次。” 徐氏阴着脸,吩咐那跪着的丫头,“趁着大夫还在这里,你去将江姨娘吃的红参拿出来给大夫检查一下,我们不能平白冤枉了人,也不能让心存坏心的人侥幸逃了去。” 那大夫却不愿意卷入这样的后院纷争来,他若是真的查出什么说了出来,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上事端。 他当即推辞要走。 徐氏命人取了银子出来,“这会儿夜深了,还请大夫行个方便。” 徐氏一心要抓住燕宁的小辫子,都不顾江氏还昏死在床上让大夫去看看她。 徐氏给的报酬丰厚,倒值得冒险,那大夫就同意了。 那丫头就去将燕宁送来的红参取了出来,拿给那大夫分辨。 那大夫在一堆红参里翻了翻,从里面捏起一根跟红参模样十分像的东西来。 “这是寒心草,也叫假人参。”那大夫脸色凝重,“这也是一味药材,穷人家也有用这个冒充红参卖的。” 徐氏不知道什么是寒心草假人参,她抓住重点问,“这个吃了会怎么样?” 那大夫道:“这寒心草本来也是一味药材,若是普通人吃了,其实也无碍,但是孕妇万万不能吃,因为此物属性寒凉,吃多了就会出现这位姨娘这种情况。” 徐氏谢过了大夫,让人将大夫请了下去, 等人走了,她才开始发作。 “燕氏,你这下要怎么解释?”她死死地盯着燕宁,虽然江卿的孩子没了不至于让她心痛,但是她的孙子接二连三地都被燕宁陷害夭折,这让徐氏十分愤怒,仿佛自己曾经没有对霍英的姨娘下过手一样。 燕宁还是一副十分置身事外的样子。 正在这时,江卿悠悠转醒,她看到燕宁,眼中发出怨毒的光,“燕宁,你还我的孩子!” 她挣扎着要下床和燕宁拼命,但是被丫鬟死死地拦住了。她现在身子十分虚弱,万吹不得风动不得怒。 江氏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狠狠地等着燕宁,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 燕宁突然拍了拍手,她朝床上怨毒地盯着她的江卿一笑,“江姨娘这一箭双雕之计,果然用得很好。” 江卿愣住,徐氏也怔了怔,“燕氏,你休要想蒙混过去!”她随即反应过来,“这一次,我绝不会轻饶你!” 徐氏这刻心里更多的是她拿住了燕宁的把柄的喜悦,她近乎得意地看着燕宁,“这次不管你怎样抵赖,这证物都在,你是抵脱不了的。” 燕宁同情地看了一眼江卿,“江氏,你以为你可以趁着这次怀孕,陷害我意图谋害你的孩子,好让霍青迟对我厌弃,甚至是以善妒休了我?” 江卿没想到她竟然能将她的心思猜中□□分,顿时反驳道:“你胡说!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够,还想将我一块除去,燕氏,你简直是一条毒蛇!” 她可能说话声太大,扯动了肚子,凭着一口气骂完之后,疼痛更加剧烈,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敢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我有证据。” 燕宁这话一出,房中陡然一静。 江卿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你有什么证据?就是你动的手脚,我这几日只吃了这个红参,刚才那大夫也说了,这红参有问题,不是你动的手脚,难不成还是我自己给自己下了药?” “对啊。你就是给你自己下了药。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东西,本来只是想吃个一两天,脉象里能看出来就好了,所以你在我送来的红参里掺入了这个寒心草。说来我真是挺佩服你的,为了争一口气,连孩子都可以不顾。” 江卿将真相说得八九不离十,江卿脸色顿时不自觉地变了一变,她立马就意识到,这件事真的是燕宁动的手脚,她身边就有燕宁买通的人! “但是你好像没注意到用量,这寒心草不能多吃啊,你看你,好端端的孩子,被你自己弄没了。” 徐氏在一旁听得一呆,她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但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就算是药是江卿自己下的,她也要帮着江卿将这件事算到燕宁头上去。 她要让燕宁付出不尊重她的代价! “江氏说得不错,难不成她还会害她自己孩子不成?你不必白费口舌的解释,事实证据就摆在你面前,容不得你狡辩!” 燕宁拍了拍手,点头称赞,“很好,夫人跟我事实,讲证据是吗?” 她还要再说,一阵匆忙得几乎是在跑的脚步不过顷刻间就闯了进来。 霍青迟带着满身寒气闯了进来。 他首先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如纸,面上尤带泪痕的江卿。 他的心蓦然被刺得生疼,他不过就是出去找同窗共品一篇他新写出来的文章,怎么她就出事了。 “卿儿!”霍青迟看都没看到房中还站着其他人,几步冲到江卿床前。 江卿终于可以肆意地哭泣了。 “青迟,我们的…孩子…没了。”江卿泣不成声,整个人仿佛是水做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霍青迟安抚着江卿,两人实在太过亲密,以至于连徐氏看着都有些不适。 她还是容不得儿子将心放在一个姨娘身上。 在徐氏看来,儿子是会有大出息的人,沉迷儿女私情的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她咳嗽了一声,这才将霍青迟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他看到了徐氏,也就看到了一旁的燕宁。 他站起身,先朝徐氏行了个礼,却没有理会燕宁。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原因也找出来了,就是江氏这几天吃的红参里面被人做了手脚,这红参是燕氏送过来的。” 霍青迟将要吃人的阴沉目光投到燕宁身上,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江卿和他们的孩子,霍青迟觉得自己再也容不得她了。 霍青迟的声音里带着刺人的冰冷,他看着燕宁,一字一句地问,“是你做的手脚?” 燕宁冷冷地对上他的目光,发出了经典一问,“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霍青迟没有犹豫,“若是你动的手脚,我霍家容不下如此狠毒的人,今日就请你回侯府。” 燕宁冷冷一笑,作为回应。 “你是读书人,我想你的脑子应该比她们清醒一点。”燕宁还是一副平淡的表情,“我要是动手脚,会在全府都知道我给江氏送过来的红参里动吗?” 霍青迟还是怀疑道:“若不是你动的手脚,这府上还会有谁会对江卿不利?” 燕宁霍地寒了脸。 “你都已经认定了是我做的手脚,我是不是应该就此承认,以彰显我的贤惠大度?可惜我燕宁不是这种软包子,绝不背这样的锅。” “宋妈妈!” 她扬声叫了一句。 只见外面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个面生的男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氏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江卿更是从抽泣里停了下来,一屋子的人看到那个被宋妈妈带进来的脸生的男人,脸色都十分莫名。 有不解、有惊讶、还有恐惧。 江卿从老家带来的丫头红罗吓得顿时面无血色,她下意识地看了江卿一眼,目光里满是担忧和恐惧。 江卿的心顿时就是一沉。 ※※※※※※※※※※※※※※※※※※※※ 先一更吧~尽量今天写完。手有点不舒服,晚安啦~ 憋屈的正室(七) 霍青迟脸色十分难看, 他看着一脸成竹在胸的燕宁,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江卿, 恰好看到她一脸阴沉,甚至还带了几分恐惧, 看到他转过头来,连忙道:“大爷,大奶奶实在是太不尊重我了些,竟然让宋妈妈带了一个外男进我的房间!” 她这么一说,算是提醒了霍青迟,是啊,江卿还在床上躺着呢,怎么能让一个外男看到? 他正要说话,燕宁道:“相比江姨娘这个快没了的孩子, 外男进姨娘的房间又算得了什么。江姨娘你们口口声声说红参的手脚是我动的,我就将外面药方的伙计请了过来,看看到底是谁去买的寒心草。霍大爷, 你要不要自己问?” 霍青迟这一瞬间, 看到自信满满的燕宁,他心里竟然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燕宁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她见霍青迟不开口,自己问了,“小兄弟,你说说看, 这房间里可曾有去你药店买过寒心草的人?” 那伙计点点头, “寒心草极少, 就是我们药方也没有常备的寒心草, 因为实在是用处不大。这个药材有人需要的话,我们就需要去订货,所以有人买的话,我都记得十分清楚。”他铺垫完,才指了指床边的红罗,“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姑娘去我店里买的寒心草。”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都落在了红罗脸上。 红罗下意识就要否认,她绝对不能承认。 她红着脸反驳,“你,你胡说!我才没有去买过什么寒心草!” 那伙计道:“我记得你大概是快一个月前去买的,我记得很清楚!” 红罗还是否认,但是燕宁没兴趣听她争论了。她看向神色复杂的霍青迟,“大爷,怎么样,真相大白了吧。或许江姨娘是因为考虑到才流过一胎,这胎怀上的时间不好才想要打掉吧。但是她打她的,妄图将事情来让我背锅,就太不厚道了。” 霍青迟将目光扫向江卿,他还是不相信这事情是江卿自己做的。 这时候徐氏跳出来,“这人是你带进来的,谁知道你有没有给他银子,让他说你想让他说的话?再者说,他是哪个药房的伙计?你说是就是了?我看红罗这丫头听心善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燕宁笑吟吟地看着徐氏,“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还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吗?我还观夫人面相像个好人呢,谁知道坏透了顶呢。” 徐氏脸色一变,“燕氏,你说什么!” 那伙计很痛快道:“我是收了这位奶奶的银子,不过只是因为这个奶奶想让来霍家做个证罢了。不仅是记得这个姑娘去过我们店里,当天我们店里伙计几个应该都记得。我是西大街杏林药房的,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核实。” 燕宁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红罗,心生一计。 她以退为进,“我觉得夫人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哪个亲娘会蓄意谋害自己的孩子呢。这件事说不定就是这个红罗一手主导的,江姨娘,你是不是和红罗只见闹了龃龉,她才会下这样的狠手啊。” 其实徐氏在听那个伙计说完之后,已经将事情信了□□分。燕宁肯定是早有准备才会在这个时候及时的找出证人,撇清关系。这个江姨娘这,肯定有燕宁收买的人。 她已经相信了这件事是江卿自己做的,可能本来是想陷害一下燕宁,但是没想到反被燕宁将了一军,孩子都没了。 霍青迟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带上失望,显然霍青迟内心也已经开始相信燕宁的说辞了。 江卿对上他带着失望和痛心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颤。她开始害怕了,她刚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霍青迟了。 “青迟,你要相信我,这件事与我无关。” 燕宁适时接口,“既然是与江姨娘无关,想来就是这个红罗擅作主张,想陷害我了。” 她微微笑道:“既然这个红罗想陷害我,我也不能姑息,江姨娘将她的卖身契给我。” 江卿脸色一变,警惕道:“将她卖身契给你做什么?” 燕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寒意,“当然是发卖了。她妄图陷害正房奶奶,还害没了大爷的孩子,怎么,江姨娘还想替她求情不成?” 霍青迟或许知道她在保帅弃卒,沉着脸没吭声。她们陷害到燕宁头上,以他对燕宁呲牙必报的性子了解,她不会善罢甘休。 燕宁见江卿不肯,道:“这人是江姨娘的,江姨娘想保她也可以,那我就将这笔账算到江姨娘头上,你不肯发卖了她,那我发卖了你如何?” “卖了她,卖了她!”巴拿拿差点没举个小旗子,给燕宁呐喊助威。 “你说我要是真的将江卿卖了,会不会直接完成任务了。”她跟巴拿拿道。 “有可能。” 房中几人脸色都是一变,霍青迟不得不出声。 “燕宁,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燕宁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先是笑了两声,随即脸色冷下来。 “这红罗意图陷害我,我想将她发卖了,就就是过分?那霍大爷说,我该怎么做才叫不过分,将正房之位拱手送给江氏?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情若是不处理得让我满意,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追查到底!” 霍青迟抿了抿唇,他看了江卿一眼。 江卿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意思。她不敢看红罗,内心十分挣扎。 燕宁不等她挣扎,冷声逼问道:“这卖身契,姨娘是交还是不交?” 红罗脸都吓白了,她希翼地看着江卿,她从小就在江卿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感情下来,红罗对江卿十分衷心,她希望姑娘能保她。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江卿狠了狠心,让人去取红罗的卖身契。 红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很快,燕宁拿到了红罗的卖身契。 她走到红罗面前,手里扬着她的卖身契,带着让人看了心里都冒寒气的冷笑,“你知道我要把你卖去什么地方吗?就是那种最深的大山里,给那些半辈子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他们很多人都娶不上媳妇,所以他们会凑钱买一个,作为共同的媳妇。我想想,大概十来个光棍才能凑足钱买一个。我就把你卖去那种地方。你不仅要成为十来个光棍的妻子,你还得给他们生孩子,那些地方都是穷得饭都吃不上的,到了年头,一年的口粮就吃完了,就开始吃树皮充饥。怎么样,你既然敢陷害我,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可没人能保得住你。” 红罗的脸越发没有人色了,她恐惧地直摇头,一把抱住江卿的手臂,“姑娘,姑娘你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去那种地方。” 霍青迟听了燕宁的话,心里不太舒服,却又相信,这种事情燕宁干得出来。她是侯府姑娘,怎么会将这些下人的命看在眼里。 江卿不敢替她说话,只是暗暗地捏了捏她的手,江卿本意是想让红罗知道她的意思,今天当着燕宁的面,她不好出言,等后面再将红罗救下来。 但是满心惊恐的红罗根本就没领会到江卿的意思,她求了半晌,见江卿无动于衷,她想想燕宁口里形容的场景就吓得牙齿打抖,她这半生都在伺候江卿,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一出了事情,江卿就将她舍弃,保全了自己。 燕宁适时轻轻添了一句,“没人保你,你还不会自己保护自己吗?” 红罗心里一惊,她突然明白,这位大奶奶是知道事情是江卿吩咐她做的,她只是个替死鬼。 “这事情是姨娘吩咐我做的。”红罗连连给燕宁磕头,“奶奶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奴婢,姨娘吩咐的事不敢不做,奶奶饶了我吧!” 顿时,江卿的脸色精彩纷呈。她看到霍青迟的脸色从隐忍变成不加掩饰的失望,顿时慌了神,她起身踹了红罗一脚,“你自己意图陷害奶奶,跟我有什么干系?你这个贱婢,还害了我的孩子!” “够了!”霍青迟突然大喝一声。 江卿住了嘴,慌乱地看向脸色极差的霍青迟。 “青迟…我…” 不等她说完,霍青迟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青迟!” 霍青迟这种反应是不相信她了。 江卿绝望地闭了闭眼,眼角躺下两串眼泪。 徐氏见多了后院的勾心斗角,她知道江卿已经败了,当下也不言声。 但是燕宁却逼她表态。 “江氏意图陷害正室,夫人说,该怎么处置她呢?” 徐氏支支吾吾的,这若是个普通的姨娘,为了安抚燕宁,她肯定会说打一顿发卖出去,她以前就是这样对待霍老爷的姨娘通房的,但是这个江卿不一样,她是她表妹的女儿不说,和霍青迟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霍青迟就算这时候对她失望,肯定不会就此放弃她的,所以徐氏想和稀泥。 “江氏一时猪油蒙了心,她也得到了报应了,这孩子也没了。要我说,这事情就先这样吧,罚江氏一年的月例,禁足半年不许出门,你看呢?” 燕宁简直要笑出来了。 “刚才,夫人认定是我谋害的江姨娘的孩子的时候,还说要将我休弃送回娘家,结果是江姨娘自己心怀不轨,夫人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想要我吃下这个哑巴亏,当我是个傻子?” 她这话提醒了徐氏,她不久前是说过这样的话。 她当时以为这事情一定是燕宁做的,好不容易才抓住她这么大的把柄,以为以后可以将燕宁捏在手心了,所以她说话才没有了顾忌,当时话说得太狠了,如今却收不回来了。 “我当时不是气狠了吗?气话当不得真。” “气话?我不管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反正夫人怎么对我的,我就要求夫人怎么对江姨娘。” 燕宁丝毫不肯退让,徐氏被逼得上下不成。 “你想让我怎么样?”徐氏干脆就问了出来。她燕宁总该不会真的发卖江姨娘。霍青迟不可能会同意的。 “江氏心肠歹毒,意图谋害正室,所谓虎毒不食子,江氏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女人,我不能容忍。我请夫人将她赶出霍家!” 床上本来躺着不动的江卿听了这话,头倏地转了过来,目光怨毒地看着燕宁,她突然想明白过来,这件事本来就是燕宁做好了套子,让她钻的。 从她送来红参那天起,她就已经钻进了燕宁设下的套子。 “是你!” 江卿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她艰难地扶着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燕宁冲过来,她神色可怖,仿佛要和燕宁拼命。 江卿确实是想和燕宁拼了。 燕宁一开始没动,等江卿冲到了近前,怨毒地抬手准备挠花江卿的脸时,江卿才往旁边一让。 江卿本来就很虚,她脚下虚浮,有些站立不稳,燕宁又让到了一边,她一个扑空,就摔倒在地。 她半天没爬起来,房间里伺候的下人见徐氏和燕宁都不发话,也就没人敢去扶她。而红罗本来是对江卿最衷心的人,但现在也寒了心。 江卿没动弹,她身下的衣裙却慢慢地被浸染了红色。 徐氏这才见状不对,连忙叫丫头扶江卿起来。 等将江卿的脸转过来一看,她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额头上泌出了大颗汗珠,显然已经是昏过去了。 徐氏被她身下汹涌流出的血吓到了,“还不快将姨娘扶到床上去!快去请大夫!” 江卿的血流得吓人,不多时,床单都被打湿了。 有机灵的下人去找了霍青迟。 霍青迟方才是负气而走,并没有真的就此放弃江卿了。一听江卿扑倒在地开始流血,霍青迟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他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比上回江卿流产的时候更甚。 “她不会要死了吧?”巴拿拿小声问。 “说不准。”燕宁微拧眉头,“江卿流了这么多血,估计是要回天乏术了。” “他们肯定会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来的!”巴拿拿有点担心。 “算到我头上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将江卿推倒的。” 那大夫没走出多远就被霍家的下人追了回来,他本来开了一副药,这孩子保不住了,喝了药让它自然流下来。 等他再次进江卿的房间,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孕期的妇人若是如此流血,即使保住性命也会元气大伤。 霍青迟跪坐在江卿的床前,一手紧紧地握着江卿,见到大夫来了,连忙起身,焦急道:“大夫,你快给她看看。” 那大夫立即捏起江卿的手,诊了诊脉。 房中人都屏气敛声,神色各不相同地看着大夫。 少倾,那大夫放下江氏的手,“我无能为力,你们另请高明吧。” 一句话就宣判了江卿的死刑。 霍青迟晃了一下,他一把紧紧地拉住大夫,“大夫,卿儿她等不了我们再去找一个大夫了,你救救她,你救救她!” 那大夫本来是不敢用药了的,这床上的女人明显流血过多,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可是他是医者,存了一份仁心。 他叹息了一声,“我可以用金针之术,但是我不能保证能将人救回来,若是救不回来,你承诺不会找我的麻烦。” 霍青迟忙不迭地点头,“大夫请放心,我们是懂礼的人家。” 燕宁听了,心中微嗤,她盯着那个大夫,兴许他能将江卿救回来也说不定。 虽然燕宁觉得江卿罪有应得,但是也不至于到一定要要了她的性命的程度。 那大夫施了针,江卿的血似乎止住了。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那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剩下的就要看这位姨娘的造化了。” 他提笔写了几张方子,让人火速去药房抓来给江卿喝下。 霍青迟千恩万谢地将大夫送了出去,又火速派人去抓药。 等一切做完,他终于能喘一口气的时候,注意到燕宁还站在一旁。 刚才去报信的人在路上就说过了,江卿就是和燕宁打架,才导致摔在地上。 此时江卿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霍青迟一眼都不想多看燕宁。 “燕宁,你现在如愿了,麻烦你先回去,我想卿儿醒来不会想看到你。”霍青迟看也不看燕宁,出声赶人。 “看吧,人家果然将过错推到你头上。”巴拿拿一副我就知道的语调。 燕宁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她不再多言,转身出去了。 言月一路上替她打抱不平。 “这怎么能怪到姑娘身上,明明是江姨娘自己扑上来想打姑娘,难不成姑娘就站在那里任她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燕宁淡淡说了一句,“回去之后,准备准备,我们该回去了。” 言月一怔,“回去?回哪里去?” “侯府。”燕宁丢下两个字。 她有预感,江姨娘好不了了。 燕宁猜得不错,江卿连当天晚上都没挺过去。直到咽气,她都没有醒过,在昏迷中死了。 燕宁当晚没有睡好,言月在听到那边传来的动静后,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跟燕宁说一声,燕宁就出声了。 “言月,进来掌灯。” 她没有睡沉,巴拿拿一开口说话,她就醒了。 “江卿死了。”巴拿拿从系统反馈里知道,它十分奇怪,“进度条又涨了一截。” 燕宁睁开眼睛。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就叫了言月进来。 言月掌了灯,看到燕宁已经坐起身了。 她轻声道:“姑娘,那边传来了消息,江姨娘咽气了。” 燕宁嗯了一声。 江卿的死,对霍青迟打击最大。 他连着几天都守在江卿的灵堂,衣冠不修,脸上长了一大截青须,整个人看着说不出的邋遢落魄。 燕宁听说他几日没有进食。 后面霍青迟这个样子传出去之后,世人并不赞扬他痴情,而是纷纷都觉得他实在太拿捏不清,一个姨娘罢了,何须值当如此。 这年的春闱,霍青迟连场子都没下。 他接连消沉了几年。后面再去考,因为荒废了几年学业,再也无法与那些一直苦读的人相争。而他爹霍英,也在某年因事触怒了上司,遭到贬黜。 不出几年,霍家就败落了下去。 后面霍青迟变成什么样子,燕宁就不知道了,因为彼时她已经和霍青迟和离回了侯府。 任务进度条,还差上一点,她只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没两年,她医者侯府双亲的意思,嫁给了一个品貌上佳,家世门当户对的男子。 成亲当晚,那男子揭开盖头。 燕宁抬眼望去。 这是一个眉眼很温和的男子,他长身玉立,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侯夫人陈氏吃过上一次的亏,这次的女婿是千挑万选,调查了个彻底,才选的人。 这男子名宋雅正,人如其名。 彼时燕宁以为在这个世界的这辈子都完不成任务了,只好照常一样将这个人生走完,她见了这个宋雅正觉得不错,又是陈氏很满意的,就同意了下来。 她刚要对眼前这个新郎官笑笑,脑海中响起了巴拿拿不可思议的声音。 “进度条满了!” 燕宁的笑容僵在嘴角,“为什么?”她问巴拿拿。 “可能是因为这个男子十分优秀,各方面条件都好,系统预判到他后面一生会十分尊重爱护妻子,满足了原主的心愿,所以进度条完成了。” 燕宁心里我了个草,她刚做上新娘就完成任务了?早知道,当初还留在霍家,平白恶心了这么久。 “不过,出一口恶气应该也是任务内容吧。” 燕宁还想多说,意思就被吸入了黑洞。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问巴拿拿,“我这刚嫁了人,剩下的怎么办?属于燕宁的痕迹不会被抹杀了吧?” 巴拿拿道:“不会,完成了任务就不会,这个世界还是会继续留下你的一缕意识,就相当于是一个分.身,将燕宁的人生走完,它就会消散…” ………… “夫人,您快醒醒…” 一道声音将陆渔吵醒了过来。 她抬眼,一个着碧衣的丫鬟模样的略带担忧地看着她。 “外面风大,姑娘在这睡着了,可别受了凉。” “宿主,我们进入下一个任务了。”脑中巴拿拿的声音还是不变,它奇异地给了陆渔一种安心感。 她问巴拿拿,“这次是什么任务?” 巴拿拿嗯了一声,“这次的任务名叫赵晚清,是楚国丞相唯一的女儿。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个故事叫陈世美和秦香莲,原主的丈夫就和陈世美差不多,他叫冯冠书,原主就是冯冠书攀上的高枝。” “嗯,你继续说。” 巴拿拿感觉自己说不清,直接将原主的一生展现在陆渔的脑海里。 原来原主赵晚清是赵丞相唯一的女儿,赵丞相没有儿子,所以不得不招了赘婿上门,当年冯冠书中了进士,虽然不是前三甲,但是排名也十分靠前,加上人长得一表人才,在杏林宴上被赵丞相选中,就请中人去说和。 当年冯冠书已经二十有三,男子这个年纪的,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但是赵冠书一直以未娶妻自称,中人去说和,赵冠书就非常痛快地接受了。 旁人都笑他堂堂进士爷竟然去做了赘婿,但是赵冠书却不以为意。他是做了赘婿没错,但是也从此平步青云,从翰林院编修做起,一直官至宰相,而彼时,赵丞相早就致仕多年,半截黄土埋到了胸口。 当年嘲笑冯冠书的人,要么被他挤兑,在官场混不下去,要么就干脆找个理由除去了。彼时他已经在朝堂呼风唤雨,一手遮天。曾经落魄过的人一旦得志,就会竭尽全力地满足自己。 而就在这时,早就对他心存不满的人查出他早年曾经在老家娶妻生子,后来他老家遭了饥荒,父母饿死了,妻子携着儿子上京寻夫,就再也没了消息。 不少人怀疑是冯冠书做了手脚,他那可怜的妻儿才不见了。毕竟那时候他是赵丞相的乘龙快婿,原配寻上门来对他来说是死路一条。 这流言后面被冯冠书压下去了。他手段雷霆,后面再也没有人敢提这件事。 冯冠书得志以后,本性就露出来了,他忘了当年承诺过永不纳妾,姨娘一房一房地抬,他身边从来不缺美貌的女子。那些想要讨好他的人,都投其所好,搜罗美女送给他。 冯冠书通常是来者不拒的。 后来他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吃拿民脂民膏,富得流油。 偏偏这样的人,还受到皇帝的宠信,他后半生官场异常顺遂,一直到致仕在官场上都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兴许是每每看到赵晚清,他都会想起自己潦倒落魄,不得不做人赘婿的日子,从而心存不满。他先是将儿女的姓氏都改为冯姓。他在赵丞相面前再也不会唯唯诺诺,在赵晚清面前,也不会再装出体贴好丈夫的样子。 赵丞相是生生被变了脸的冯冠书气死的。而后在某一次他疼爱的小妾冲撞赵晚清被赵晚清处罚的时候,他大发雷霆,下令将赵晚清关了起来。 赵晚清是被活活饿死的。冯冠书下令不准下人给她送吃食,随即美人在怀的他不知是不是故意,就忘了此事。等下人们有一天想起这个曾经的丞相之女时,她早就饿死了。 冯冠书是个极狠心的人,不然他也坐不上后来那么高的位子。 不甘的赵晚清用自己的灵魂为报酬,换来了陆渔帮她完成心愿。 “呸!这个任务的男一好恶心人啊!”巴拿拿都忍不了。 陆渔也深有其感,正要说话,那个见她半天没有反应的丫鬟插了一言:“姑娘,姑爷回来了。” “夫人!” 远远的,院门口出现一个着淡青直裰的男子,他面容俊朗,气质儒雅如竹,看到陆渔看过去,他露出一个温润而明朗的笑容,“夫人,为夫回来了。” ※※※※※※※※※※※※※※※※※※※※ 感谢是蒸的栗子呀 小宝贝灌溉的营养液~我青雨梧桐也灌溉了五瓶,同样感谢哈哈 感谢支持~梧桐会继续日九千+哒~ 今天更了一万五啊...快夸夸我! 凤凰男之妻(一) “拿拿, ”看着冯冠书越走越近的身影,换了芯子的赵晚清道,“你有没有听过有一个专门的词形容这类男的?” “什么词?” “凤凰男。这类人通常是中山狼, 得志就猖狂。” 说话间, 冯冠书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微微笑道,“怎么不理我?身子不舒服吗?” “是,不舒服。” 冯冠书感觉到赵晚清的语气有些生硬, 追问道:“哪里不舒服?” “看到你就不舒服。”赵晚清十分直白,说着还将头撇开,仿佛是真的看到他就不舒服一样。 冯冠书以为她是在跟他说笑, 伸手欲将她从石桌上搂起来,不料赵晚清伸手推开他,且不是那种玩笑的推开, 她是真的拒绝他的触碰。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赵晚清眉心间不加掩饰的嫌弃让冯冠书一怔,“晚清, 你今天是怎么了?” 赵晚清站起身, 弹了弹方才被冯冠书碰到的衣角, 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这个动作让冯冠书脸色微变。 赵晚清还要去熟悉一下这个新地方,好在巴拿拿将这个新家的构造图呈现在她脑中, 她只需要熟悉一下就可以了。 她前脚一动, 后脚冯冠书就跟了上来。 他凑到她身边, 小心地哄, “晚清, 我听说女子在孕期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心情暴躁, 你要是哪里不高兴, 尽管朝为夫发火,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赵晚清却惊得顿住了脚步,她转头惊讶地看着冯冠书,“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冯冠书比她还惊讶,“怎么了?你今天是真的不舒服?”怎么会连自己有喜的事情都忘记了? “哇!恭喜宿主喜当娘!”巴拿拿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赵晚清强行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她机械地转过身朝前走,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实则翻江倒海。 “怎么会这样?我才不要给凤凰男生孩子!” “那怎么办,你过来时原主就已经怀上了。” “不行,我绝对不会要这个孩子,拿拿,系统里有没有安全的堕胎药?这个世界的我怕吃了就嗝屁了。” “堕胎药?”巴拿拿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没多久重新出现,它方才去查询了。 “没有。” “***”赵晚清忍不住骂了一句。 冯冠书注意到赵晚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晚清,是哪个下人惹你不高兴了?不然命人打一顿,或者实在是碍眼,就发卖了。” 赵晚清本来心情就烦躁,这冯冠书又一直在一旁叽叽歪歪的让她更心烦,她转过头,脸上带上了嘲讽,“你还真不客气,赵府的下人是你想卖就卖的吗?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啊?” 这话让冯冠书脸上血色顿失,他僵在原地不再跟着赵晚清。直到赵晚清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脸上才出现羞恼和难堪。 是啊。他现在是赘婿,即使是做了赵丞相的赘婿,出门还是有很多人暗地里笑话他,甚至有些人当着他的面就敢出言嘲讽他。 冯冠书从来不理会,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若是一个成为赵丞相女婿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抢着做。依靠自己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实在是难如登天。有这样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摆在面前,谁都会抓住。 他不觉得做丞相女婿丢人。再加上赵晚清是个温婉贤淑,又负美貌盛名的人,对他百依百顺,赵丞相对他虽然严厉了些,但是毕竟是望婿成龙的心思。他是赵丞相的女婿,赵丞相只得了赵晚清这一个女儿,儿子都没有,所有人脉资源,都会倾泻到他身上。 冯冠书觉得这门亲事简直是称心如意,最近娇妻还怀了身孕,他得意得走路都带风。 但是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温顺的妻子竟然会出口伤人?还尽揭他的痛处? 冯冠书很不高兴,他本来也就不是那种体贴耐心的人,心里有气他就不想伪装自己,转身就去了书房。 而赵晚清没心思熟悉赵府了,她在烦恼肚里的这块肉要怎么打下来。 “实在不行,只能试试这个世界的药了,完成任务之前,我应该不会嗝屁的。” 既然主意定了,赵晚清倒没有那么烦恼了。 她跟巴拿拿商量,“如今之计,是先一步找到冯冠书的父母和妻儿,摆到赵丞相面前,他就能认清这个冯冠书是个什么人渣,肯定就会同意和离了。” “可是我现在,孑然一身,要怎么去寻找冯冠书的妻儿?要是请赵丞相帮忙,肯定冯冠书会知道,说不定他就会像原主那世一样,提前对妻儿下手,到时候就死无对证了。” 巴拿拿快速地检索了一遍原主的信息。 “有了,原主有个手帕交名叫李梦鸢,是户部尚书之女,她兄长在瓜州做刺史,瓜州正是冯冠书的老家所在的地方。” 赵晚清大喜,“拿拿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巴拿拿得意极了,“请叫我帮手拿。” 今天太晚了,只能明天递帖子去拜访李梦鸢了。 当天晚上,冯冠书赌气没有过来吃饭,晚上也没有睡,听伺候的采荷说他在书房歇下了。 “这凤凰男好大的气性,心眼也够小的。”赵晚清讽刺了几句,就没再理会,自顾自地睡下了。若是冯冠书来,她还得想法子赶他走呢。这样刚好。 次日用过早膳,赵晚清就吩咐了下人备马车,往尚书府去了。 李梦鸢和原主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和原主悲惨的一生不同,她后来嫁进了侯门,一生生活顺遂。 听到赵晚清来访,李梦鸢甚至亲自迎到了垂花门。 赵晚清跟着李府的下人走,还未走到垂花门外,李梦鸢先看到了她。 “怎么今儿晚清竟想起我来了?舍得离开你那新婚夫君了?”打趣的声音传来。 赵晚清放眼望去,一个着烟罗紫的十六七岁的姑娘立在垂花门外,笑意晏晏地看着她。 兴许是原身残留了意识,一看到这个姑娘,赵晚清就油然生出了亲近之感。 她笑容真诚了许多,“我想着很久没看到你,今儿刚好得闲,就过来看你来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李梦鸢的近前。 李梦鸢生了一张圆脸,肤如凝脂,虽然不算惊艳,但也是个相貌很耐看的姑娘。 她身量比赵晚清高一些,身材纤细,梳了一个垂髫鬓,这是少女的发式。 李梦鸢上前两步拉住她,笑道:“自你成亲,我们就没见过了,今天你得好好地和我讲讲。” 说着,她还促狭地对赵晚清一笑。 赵晚清做出一个苦笑。 李梦鸢十分敏感地发觉她笑容发苦,笑容一顿,小心问道:“怎么了?” “进去说吧。”赵晚清道。 李梦鸢顿时就察觉到事情有异,脸上没了笑意,两人沉默地往她的院子去。 进了李梦鸢的院子,两人又进了东厢房。 李梦鸢将下人都挥退了,这才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一副脸色很难看的样子?” 感受到眼前这个姑娘真心实意地担忧,赵晚清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你尽管说。”李梦鸢应得十分痛快。 “你兄长在瓜州做刺史对吗?我想麻烦哥哥帮我找几个人。” “什么人,你找他们做什么?” “冯冠书的父母和妻儿。” 李梦鸢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晚清。 “晚清,你说冯冠书有妻儿?”这实在太荒谬了,那个冯冠书她也见过,模样清隽,气质儒雅,当时觉得这个人看着挺舒服的,又是新科进士爷,虽然不是前三甲,但是能进士及第就已经很不错了,门第是差了点,对比赵晚清来说根本不够看,但是她好友要招的是赘婿去继承赵家的门楣,要求太高肯定不行,想冯冠书这样的寒门贵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她当初觉得这个冯冠书还可以,但是现在赵晚清告诉她,冯冠书在老家有妻儿? 赵晚清点点头,“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那你为何不跟丞相说,若是丞相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冯冠书!这什么禽兽啊!还进士爷呢,我呸!” 赵晚清道:“因为若是我爹知道了,派人去冯冠书的老家,冯冠书肯定也会知道的。像这种能抛妻弃子的人,心肠一定十分狠,万一他做出什么事来,反而不好。我先悄悄地将人找到,带到京城来和他当面对质,到时候冯冠书就是想抵赖也抵不了了。” 李梦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用力地点点头,“我一定跟我大哥修书,让他帮你找人,找到之后直接送到京城来吗?” “对,也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只说冯冠书中了进士爷,接他们到京城来享福。” 李梦鸢点头应下,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怜惜地看着赵晚清,“晚清,你前几日才让人送了信来,说你有喜的事…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梦鸢是赵晚清最好的朋友,当她查出有喜的时候,就派人过来给李梦鸢报了喜讯。 如今这喜讯未免变了味儿。 赵晚清几乎是毫不犹豫道:“这孩子我不要。” 李梦鸢沉默片刻,“你要和冯冠书和离吗?” “当然,这种男人要来做什么?他如此欺骗我赵家,我不仅要让他滚,还要让他身败名裂!”抛妻弃子只为攀高枝,得罪的还是当朝赵丞相,李梦鸢都能想象到冯冠书下场会有多惨了。 只是她这好友毕竟是被耽误了,好好的姑娘,出身好,相貌好,要不是被冯冠书这人渣所骗,她应该是富足安乐地度过一生的。 “你才刚有两个月,我听我娘她们说过,这孩子要打就要趁早打,若是月份大了,就会有危险。” 赵晚清点点头,“自然的。我一会儿就去医馆看看。” “我陪你去。”赵晚清握住她的手。 赵晚清婉拒,“不用了,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别去的好,若是被人知道了,会说你的闲话。” 李梦鸢柳眉微微一竖,“我看谁敢说我的闲话!” 她这样子十分娇俏可爱,赵晚清不禁一笑。李梦鸢坚持要陪同她一起,赵晚清只得应了,两人戴了幕离,带着心腹丫鬟坐着马车,去了城里比较有名望的医馆。 “这又不是什么珠胎暗结,我不怕见人。要去当然要去最好的医馆,性命要紧。” 李梦鸢也深深赞同,她就是担心赵晚清会去那些小巷子里的神婆开的医馆,那些神婆根本狗屁不懂不说,还会让人喝下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咒烧成的灰泡的水,人喝了不仅胎不落,严重的可能还有生命之危。 “就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两人带着幕离进了医馆,寻了一个擅长妇科的大夫看。 “夫人真要将这个孩子打掉?”那大夫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大夫,他看赵晚清和李梦鸢穿着都不俗,想来是大户人家的,这好好的胎要打掉,难免让人多想。 赵晚清点点头,“是,大夫可有什么安全一点的法子?” 那大夫捋了捋胡须,他是大夫,只管治病,旁的不理会。 听赵晚清确定了一遍,他就开始写方子,“打胎都是有风险的,没有什么很安全的法子。只能说,将药尽量用得温和,不至于伤了身子,且在以后要细心保养,” 听了这个大夫这席话,赵晚清觉得是个靠谱的,至少不是那种半吊子专门靠忽悠的。 李梦鸢听了却不由得担心,询问道:“这以后还能怀上吗?”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询问这个难免脸红。 那大夫点点头,“若是顺利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两人又抓了药,付了诊金,又坐着马车回去了。 等马车消失,有好事的伙计笑道:“这女子肯定是做外室的…”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人用力地敲了一下,疼得他哎哟一声。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是你小子惹不起的人家,我劝你不要惹是生非。”方才那看病的大夫手里拿着一柄铁制秤杆,刚才敲他的正是那柄秤杆。 那伙计不服气地嘟哝一句,“本来就是,正经夫人谁会想着来买这种药,还偷偷摸摸的。” 那大夫举起秤杆作势要再打,伙计嗷地一声,躲到一边去了。 那大夫立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这个女子他认识,去年他曾被请去丞相府看病。听说赵丞相的女儿几个月前出嫁了,却没想到今天会来医馆买堕胎药。 他甩甩头,将这事抛之脑后。 ※※※※※※※※※※※※※※※※※※※※ 新故事~一更 感谢欢欢小天使的20瓶营养液~ 凤凰男之妻(二) 回到赵府, 赵晚清就吩咐采荷去将药煎了。 一开始采荷知道赵晚清准备将这个孩子打掉的时候,一度以为是因为那天赵晚清在院子里睡着了,染了风寒导致脑子有些迷糊了。 但是再迷糊也不能将孩子打掉啊, 要知道赵晚清在最开始知道喜讯的时候,喜得当即就去给早逝的夫人上了香, 告诉她娘这个好消息。 她这些天都在跟有经验的嬷嬷请教,要怎么保胎,吃什么对孩子好之类的问题,怎么突然要将孩子打掉? 但紧接着,赵晚清跟她说的话就让采荷理解了为何姑娘要将这个孩子打掉。 那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姑爷,竟然早就在老家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的! 采荷跟在赵晚清的身边最久,对她也最衷心。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就全心全力地支持赵晚清打掉孩子。这个冯冠书实在是禽兽不如! 采荷悄悄去煎了药给赵晚清端过来, 刚好在门口就碰上了冯冠书。 冯冠书盯了一眼她手上的木托盘,多问了一声,“怎么, 晚清还没有用晚膳吗?” 采荷现在看到冯冠书就觉得恶心, 她寒了脸,“姑娘早就用过了,姑娘说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这是开胃汤。” 冯冠书昨晚上歇在了书房,次日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好。若是这事情传到赵丞相耳朵里去, 还怕他会觉得他冯冠书对他女儿不好。 他本来想白天就过来哄哄赵晚清的, 但是赵晚清出门了, 他扑了个空。以前赵晚清出门都会告诉他去向, 今天竟然没有,冯冠书以为是她在生气的原因。 冯冠书自然而然地就想将采荷手上的托盘接过来,正好他也要进去跟赵晚清赔罪,端着这个去,就有了开场白了。他也不至于姿态太卑微,这是冯冠书不喜欢的。 但是采荷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嘴上道:“这药姑娘要得急,还是奴婢送进去了。”说完,她自顾自地一手揭开帘子,扭身进去了。 冯冠书的手悬在半空,他讪讪地收回来。 这丞相府的千金,连身边伺候的婢女都有一股清高自傲的气性呢。 他盯着晃动的门帘片刻,才走了进去。 “姑娘,姑爷来了。”采荷走进去后,将药碗放下,就轻声地提醒赵晚清。 赵晚清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她揭开托盘上略小的那盅上好的白瓷碗,里面放了几颗晶莹剔透的蜜饯,是为她喝药后吃准备的。 她端起药碗欲喝,冯冠书就走了进来。 “夫人慢些,可别烫到了。”冯冠书体贴入微,一脸的担忧,看那样子仿佛是恨不能替赵晚清喝。 赵晚清没理他,这药又苦又涩,她一口气喝完之后,差点没吐出来,连忙捡了两颗蜜饯丢进嘴里,才将那股冲鼻的涩味压了下去。 冯冠书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拉住她。 “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这些药还是少喝才好。若是积食了,我就陪你去院子里走几圈,对身体好,对孩子也好。” 采荷在一旁看得眉头直皱,若是她不知道这冯冠书的真实面目以前,她看到这一幕会觉得十分温馨,她会为姑娘感到高兴,高兴姑娘找到这么一个温柔又体贴的好人。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这个男人装出来的样子让人看了倒足了胃口。 而赵晚清也真的吐了两下。 她是真的觉得恶心,连忙将冯冠书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赵晚清皱眉,嫌弃都显在脸上。 冯冠书本来就是为了跟她道歉才来的,这会儿见她这样冷淡的样子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敢再生气,轻声道:“我昨天有些公务没有做完,晚上就在书房处理,处理完之后,就有些晚了。我怕你睡下了,就直接在书房歇了,怕过来吵到你。” 看到赵晚清脸上露出笑容,冯冠书松了口气,赵晚清性格温良,虽然太木了一些,但是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这是冯冠书还算比较喜欢她的一点。 “我最近睡眠都很不好,昨晚上自己一个人睡,总算一夜安眠,你以后就都在书房歇吧,我要自己一个人睡。” 冯冠书笑容微僵,“晚清,你这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昨晚上是我不好,我应该派个人来知会你一声的。” 赵晚清微微一笑,“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听话,我就不会生气。” 这话好像说得他不是她丈夫,而是她赵府的下人,还叫他听话?他又不是下人凭什么听她的话,他是她养的狗吗?冯冠书当即心中不喜,但面上不显,还是带着温柔的笑,“你前次不是说想多看点书,以后孩子生出来才像他爹那般聪明吗?我今天从翰林院带了不少书回来,回头就让人送过来。” “不必了。”赵晚清拒绝得直截了当,别说这孩子根本不可能生下来,就是有万分之一有可能生下来,赵晚清也不会想要他能那些圣贤书读得多好,只希望他首先能做好个人。至于像他冯冠书,佛祖保佑,千万不要。不然她宁愿掐死。 冯冠书好脾气地哄她,“既然你不愿了,那就不看了,我先前就劝过你,孕期不要用眼过度,后面会留下后遗症的。” 赵晚清抓住他言语中的一个漏洞,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怎么,你有经验?” 冯冠书冷不丁被她提起这一遭,没有想到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而是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呢。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妻子,我哪里来的什么经验?” 赵晚清故意正了脸色道:“这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在老家早就娶妻生子了,所以有这方面的经验。” 冯冠书脸色不自然地微微一变,随即反应过来,“怎么会?我要是在老家娶妻生子了,又怎么会娶你?” “你保证?”赵晚清揪着不放。 冯冠书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是很快被他掩过。 “我保证。当时丞相请人去说和的时候就知道我没有娶妻,不然怎么会同意将你嫁给我。” 冯冠书说了一个似乎能让赵晚清信服的理由。其实,事实是,赵丞相因为太相信自己的眼光,根本就没有派人去瓜州核实。而冯冠书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破,干脆就说自己父母年纪大了,来不了京城,亲事他会派人回去跟父母说,至于接父母入京,就以后再说。而瓜州那些亲戚都是些势利眼,在他穷困的时候从来没有伸过援手,反而欺他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将他家原先的财产都侵占了许多去。 所以冯冠书此生不想再回老家,他娶妻生子,也不欲让那些人知晓。 冯冠书说自己没有什么喜讯可以报回老家去,赵丞相也就不强人所难,反正他招的是赘婿,这些无关紧要。 “说不定我爹被你蒙骗了。”赵晚清说得异常正色,冯冠书心里着实一跳,他佯作生气,怒而起身,“如今你我夫妻二人同为一体,你为何会不信任我?既是如此,你就派人去瓜州查也就罢了,何苦在这里为难我?” 他以为他这样发怒,按照赵晚清以前的性子,定会反过来哄他,说自己不过是逗逗他。 但是这次赵晚清没有,她只是坐着,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这个样子让冯冠书警铃大作。 他仔细想想,赵晚清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这遭,难道是因为她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也有可能,毕竟从昨天起,她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今天又突然问起这件事。 冯冠书越想越觉得不妙,他想起瓜州,他还有几个同窗,虽然他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说起自己成亲的事情,但是家离得不远,他们会不会知道这件事,然后听说他成了丞相的女婿,心生嫉妒而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冯冠书心里七上八下的,他重新坐下,赔着小心,“晚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最近心情不好吗?还是你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传闻?” 赵晚清转头看向他,目带讽刺,“怎么,你心虚了?” 冯冠书本来心里就没底,赵晚清说话又阴阳怪气的,她一改之前的贤惠体贴,变成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冯冠书十分烦躁。他拂袖站起身,丢下一句‘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之后就拂袖而去。 “姑娘,我如今才发觉这姓冯的恶心。”采荷等冯冠书一走,凑到赵晚清身边轻声道。她连姑爷都不愿叫了,直接称呼姓冯的。 “恶心?他远不止恶心。”赵晚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冯冠书离去的背影,她心里有一种预感。 冯冠书知道她起了疑心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打消。 这打消的法子,要么就是加倍对她好,让赵晚清更加依赖他,从而不主动去怀疑那些,但是冯冠书很快就会发现,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供他铤而走险。 将妻儿除去,永绝后患。 原主那世,可能真的是对冯冠书太过信任,其实这种谎言十分好戳破,只要派人去冯冠书家乡那边一打听,就知道冯冠书是成过亲的,毕竟冯冠书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少年举人老爷,在当地的名声炙手可热。 但是冯冠书就是轻易地将这个谎言揭过去了。冯冠书的气运确实十分之好,前世做了那么多恶,当官的时候也是大肆敛财,甚至是买卖官职。但是他就是深受宠信,还安然无恙到致仕归田。 不过这世,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赵晚清会将他的气运,一一戳破。 确实如赵晚清预料那样,冯冠书察觉道赵晚清起了疑心之后,绞尽脑汁,想要将她的疑虑打消。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他顶头上司从来不敢挑他的刺,甚至平日都是小心翼翼地陪着小心,生怕冯冠书哪里一个不高兴,就给他在赵丞相面前穿小鞋。 冯冠书才将将体会到这些从前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人反过来巴结他,才将将尝到这权势带来的享受,怎么可能舍得放弃。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一定是赵晚清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会突然怀疑。 他一开始也是每天去赵晚清那里,想着赵晚清毕竟只是个后院女人,能有多大见识?成了亲之后,不管她是个什么出身,她丈夫才是她该依靠的天。 所以冯冠书一开始是有恃无恐的,特别是现在赵晚清已经怀了身孕的情况下。他甚至觉得就算赵晚清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为了孩子,她也会忍气吞声的,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最爱要脸面,有时候,宁愿打碎牙齿肚里吞,也不会将家丑张扬出去。 但是事实的发展却让冯冠书越发不安了。 赵晚清一开始还不会管他去不去,虽然他去了也是冷着一副脸,要么是不愿意和他多说话,要么一说话就带刺。 而且这刺还专门扎他最疼的地方。 她甚至有一次捏着鼻子,一边扇风,一边问:“什么味儿啊?” 她身边的采荷附和,“我也闻到了,奴婢曾经在外面的叫花子身上闻到过。” “是什么?”赵晚清兴致勃勃地追问。 “穷酸味儿啊。这味儿准没错,奴婢曾经闻过的。”采荷说得煞有其事。 冯冠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们主仆二人实在嘲讽他,随即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将他视于无物时,他猛地反应过来,这两人是在嘲笑他呢。 冯冠书当即就气白了脸,偏这主仆二人还一唱一和,又对他明朝暗讽。 几次下来,冯冠书也不想自讨没趣,他本来就是个自尊心很敏感的人。 冯冠书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睡了书房快一个月了。 赵丞相赵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将他叫过去训话。 “晚清现在身怀有孕,你凡事多包容她一些。你到底是男人,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还想做成什么大事?” 冯冠书只是垂头听训,好在赵莘没有像赵晚清那样说难听的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冠书也知道。但是他现在去赵晚清的院子,不仅连面都见不上,甚至连院子都进去。 他苦笑,“晚清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发脾气不说,连院子都不让我进去。我已经歇在书房快一个月了。” 赵莘只知他和赵晚清闹了矛盾,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听冯冠书这样一说,他眉头微皱,有些不相信自己那么乖的女儿会主动挑起事端。 “我听说你最近和你们同仁下了值之后,常去喝酒。你现在不是新鲜出炉的进士爷了,那些酒,还是少喝为妙。” 他最近偶然听人提起冯冠书下了值经常和同仁去喝酒,现在赵晚清在孕期,冯冠书去喝酒当然会引得赵莘不满,他看似随意,实则是警告地敲打了两句。 冯冠书顿时心中一凛。 他没想到赵丞相还是不放心他,连他下了值去了哪里都查得一清二楚,他感觉自己那可怜又敏感的的自尊被人狠狠地践踏。他本来就不满赵晚清最近莫名其妙的针对,这会儿赵丞相又一副防贼防他的样子,更让冯冠书极不舒服。他心中冷笑连连,面上还是唯唯诺诺地应承了下来。 他现在是赘婿,寄人篱下。凡事都得看人眼色。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冯冠书心中暗自发狠。 赵莘还是将赵晚清找了过去询问。 “你最近怎么和冠书闹起来了?这才成亲多久?怎么回事?” “我就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算算日子,也快一个月了,她肚子里的肉早就掉了下来,而李梦鸢那边,大概也就是近几日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赵莘察觉到异样,拧眉问起,“什么消息?” “有消息称冯冠书在老家有妻儿。”赵晚清忍了一个月,终于能将这个消息跟她爹说了。 赵莘眉头大皱,‘这个消息不知传了多久了,从你和他的亲事定下就开始流传起来的。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有人造谣。不过是因为冯冠书的年纪稍大,像他这样的年纪的人早就成亲生子了,冯冠书是例外罢了。他早年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理会终身大事,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年纪轻轻能中举?’ 见赵晚清好像犹自不服想要说话,赵莘打断她,“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将胎养好,这些事情理会它做什么?平白伤了心神。” 赵莘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不容置疑地决断意味。 赵晚清无奈地对巴拿拿道:“看来原主被养成那副样子,不是没有原因的,看她爹,凡事都替她做好了决定,还不许她有异议,原主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难免会逆来顺受。” 果然,赵莘见赵晚清不说话了,以为赵晚清已经听进去了,匆匆道,“你听爹的,主动和冠书示个好,我听他说,他已经连续一个月睡在书房了?这像什么样子!” 赵莘教训完赵晚清,也不管她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就让她回去。 “爹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见赵莘是这种性格,赵晚清将本来要告诉他的关于孩子的事情,被她咽了下去。 从赵莘简短的话里可以看出,赵莘对子嗣问题十分看重,可能是因为赵家在他这一代,就只有赵晚清一个女儿,他想让赵晚清赶紧生个孩子继承门楣。 赵晚清猜测自己若是现在告诉他孩子没了,赵莘一定会大失所望。 赵晚清决定还是先将这个缓缓,等冯冠书的家人被送到京城来,在赵莘面前揭穿冯冠书的真面目之后,赵莘大概就不会可惜这个孩子了。 没两天,李府派人过来请赵晚清过去。 赵晚清顿时抖擞了精神,肯定是冯冠书的家人被接到京城了。 ※※※※※※※※※※※※※※※※※※※※ 二更 晚安啦~ 凤凰男之妻(三) 赵晚清猜得不错, 李梦鸢的兄长接到李梦鸢去的信之后,十分重视,他是一州之刺史, 他说要找人,下面的官员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况且这人还没那么难找, 不过几日就将人找到了。 因为是刺史吩咐要客客气气的,所以下面的知县也客客气气的。 知县的态度着实将冯家人惊住了,虽然以前冯冠书中举的时候,这知县曾经派人送了银子过来祝贺,但是像这样恭敬是绝无仅有的。 知县道明原因,冯冠书已经进士及第,要将他们接到京城去享福,冯冠书的妻子杨氏产生过怀疑,毕竟就算冯冠书进士及第了, 又怎么能吩咐这里的知县来接人呢。两人顶多算是平级,知县不至于这样恭敬。 但是冯家二老都是一副果然,我就知道, 我儿子最有出息的样子, 一听县官要将他们接去京城,立马就去开始收拾东西。 杨氏无奈,只得收拾了自己的和孩子的,为了供养冯冠书读书,冯家几快家徒四壁,就是冯冠书中举之后别人送来祝贺的银两, 也全都拿给冯冠书上京赶考了。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很快几人就坐上了知县带来的马车, 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知县站在原地, 看着冯家人离去。 “师爷,你说这冯冠书是得了什么天大的造化,能让李刺史帮他接人?” 肖师爷站在他旁边,捋了捋胡须,“依在下看,这杨氏不如不去京城的好。”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知县转头看向肖师爷。 肖师爷微微一笑,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上京赶考过的,只是没中罢了。对于京城那些事也知道一些。 “榜下捉婿一直都是京中那些权势世勋喜欢玩的…” “这冯冠书这笔买卖做的不亏,一飞冲天啊...”知县感慨。 冯家一家人经过了半月的颠簸,终于到达了繁华的京师。 而赵晚清接到李家人送过去的信之后,立马就带了人赶往李家。 冯家人被李家的下人带领着,走小门进了李府,一家人被暂时安顿在一处小院。 冯母边走边打量,这院子太大,太精致了,她估摸着就是知县住的院子,也没有这间宅子大的。 “这是皇上赐给我们冠书的院子吗?”她啧啧两声,目露热切。 负责带领他们的丫鬟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脆生生又带点骄傲道:“这宅子姓李,主人是户部尚书李大人。” 户部尚书?冯父冯母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官职,但是丫鬟的意思他们听懂了,这不是皇上赐给冯冠书的宅子。 而杨攸宁听了,只感觉自己的心沉入了谷底,她不安地摸了摸怀里儿子的脸。 冯嘉树才三岁多,半个月的舟车劳动,让他疲惫不堪,这会儿就算到了十分豪华好看的大宅子里,他也没有精神惊奇,恹恹的。 杨攸宁是落魄的官家之女,当年她父亲病死,母亲改嫁之后,她就从衣食无忧陷入了赤贫。 后来嫁给了冯冠书,她就一直操持,早就没了当年官家姑娘的派头。 一听这间宅子是户部尚书的,她瞬间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在路上她就一直在想,若是普通的进士及第,充其量也就是等着外放做个知县什么的,但是冯冠书留在了京城,还让人接他们进京,这实在很不正常。 冯冠书应该先荣归故里才对。 她想起她爹以前当趣闻跟她说过的榜下捉婿,冯冠书不会是被这户部尚书家榜下捉婿了吧?毕竟冯冠书着实生了一副好皮囊,当年她相看的时候,也是因为冯冠书的皮囊好,人看着气质温良,十分惹人喜欢才同意的。 冯家双亲可没有杨氏这么多的担忧,他们只知道儿子接自己上京享福了。 “冠书在哪里?”冯母周氏问那丫鬟。 “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带你们过去。” 赵晚清很快赶到赵家。 李梦鸢迎了出来。 “人是半个时辰前到的,我已经让人带去偏院了,你看你要怎么办?” “我先将人带走,安置在你们府上不太合适。” 李梦鸢点点头,亲自带着赵晚清赶去偏院。 才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大嗓门,无不埋怨道:“怎么你们也不知道送些吃食来?我们早上吃了几个杂粮饼子来的了。饿死人了,你们这宅子看着这么大,怎么这么抠?连个吃食都不舍?” 李梦鸢和赵晚清对视一眼,才推门走了进去。 周氏正站在院子里支使一旁站着的丫头,那丫头看他们一身穷酸样,还将自己当成客人了,自顾自地埋着眼睛,不理会周氏。 周氏别的不行,看人脸色最在行,见那丫头一脸瞧不起他们的样子,若是以前倒还罢了,如今眼看着她儿子出息了,周氏腰杆子也硬了,她不依不饶,“你这蹄子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招待客人?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 那丫头翻了个白眼,闷声道:“我不知道。”谁知道她儿子是谁啊,总该不会是他们老爷。 周氏正欲叉腰喝骂两句,就见院门口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两个如仙子一般美丽的女子。 周氏看到她们穿着锦衣华服,她不认识布料,只觉得贵气又好看,气势迫人一看就知道是贵人来了。她顿时失了声,不敢再多言。 赵晚清打量了一眼周氏,她生的一张大饼脸,脸上是经历风霜的粗糙,一点都看不出冯冠书那副俊朗皮囊的样子。 “你是冯冠书的母亲?”赵晚清看着周氏问。 周氏讷讷地嗯了一声,她只觉得这个女子气势迫人,让她不敢多言。 赵晚清点了点头。这冯母一看就不是良善人,不知道冯冠书的原配是什么样子。 正这样想,一个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着十分纤弱,可能是常年操持,她容貌看着有些憔悴,但是还是能看出美丽。若是她换上华服,只怕和京城这些娇养的贵女没差,但是她气质并不像京中这些贵女那样羸弱。可能是因为她嫁为人妇之后,不像普通女子那样待在后宅相夫教子,她得出去挣银子养家。 两人似乎都有感觉,对视一眼后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杨攸宁看着院门口好看到如仙子一样的姑娘,她死死地抠着自己的手掌心,拼命不让自己落泪。 她一路上的猜测都印证了,冯冠书真的在京城里攀上了权贵。 但是为何要将她也接到京城来呢,他大可以送一封休书回去,将她接过来受辱吗? 几乎在一个照面间,赵晚清就知道冯冠书这个妻子是个坚韧有气质的女子,和赵晚清想象中的山野村妇完全不同。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正这时,杨攸宁背后走出一个奶娃娃,看着模样约三岁的样子,他拉住杨攸宁的袖子,口齿有些不清楚,“娘,我饿了。” 杨攸宁蹲下身,摸着冯嘉树的小脑袋,“娘一会儿就去给你买吃的。” 赵晚清转头对李梦鸢道:“梦鸢,让人端些点心来吧。” 李梦鸢点点头,吩咐先前周氏使唤不动的丫头,“去端几盘点心来。” 姑娘发话,那丫头不敢耽误,连忙去了。 赵晚清抬脚,朝正房走去。李梦鸢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到杨攸宁近前。杨攸宁下意识地将冯嘉树抱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赵晚清二人。 “进去说吧。” 赵晚清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李梦鸢有些同情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顺手将门帘揭了起来,看着杨攸宁道:“进去吧。” 杨攸宁用力地咬了咬牙,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赵晚清已经在东面窗棂下的榻上坐了下来,见杨攸宁跟进来,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榻几,“坐。” 等李梦鸢的丫鬟沏了茶,李梦鸢就将她打发出去守着。 周氏本来想跟着进去,但是看到李梦鸢的丫鬟站在门口,觉得她虽然是个丫鬟,但气势迫人得慌,讪讪的不敢进去。 先前的丫头很快端来了几碟子点心,一一取出放在榻几上。 赵晚清见杨攸宁十分警惕,不敢让孩子拿,她主动拿起一块递给冯嘉树,“快吃吧。” 冯嘉树才三岁,什么都不懂,见到吃的,自然就怯怯地接了过去。 杨攸宁本来想拒绝,但她感觉到赵晚清不像是有恶意,也心疼孩子饿得慌,就没有阻止。 赵晚清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才仿佛像是闲聊一般地说起,“你丈夫在京城里又成亲了,他现在的妻子是赵丞相的独女,名叫赵晚清,也就是我了。” 杨攸宁并不惊讶,甚至连赵晚清想象中的哭闹不依都没有,顿时赵晚清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她说得直截了当,“这种负心的男人,也没什么好值得可惜的,你算是及时止损。”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声吃东西的冯嘉树,“这孩子像你,好好教养着,以后莫学了他那个人渣爹。” 杨攸宁还是不说话,因为她在拼命压制着心底冒腾出的酸意和委屈,她怕她一开口,就泄了气,她绝对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示弱掉泪。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赵晚清看了一眼她紧抱着孩子的手,那是防御的姿势。“孩子我也会帮你保住,让他留在你身边,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 一更,早上好~梧桐可是七点就起床码字的哟~ 感谢judy小宝贝的雷雷,破费啦~ 凤凰男之妻(四) 显然赵晚清这样说无法让杨攸宁信任她, 她不能确定赵晚清是不是想让她主动放弃,才故意这样说的。 杨攸宁和冯冠书成亲四年,为了供养冯冠书读书, 她呕心沥血,从成亲到现在, 就没一天好好休息过,好在她有一手绣技,能接些绣活来做。她经常熬着绣花绣到深夜,连怀孕的时候都不曾歇过一天,导致眼睛现在到了晚上都不太看得清东西。 冯母懒惰又贪婪,她挣来的钱,周氏还要硬抠一些过去作为家用,这些年若不是她,冯冠书连赴京赶考的银两都没有。更别提她以一个女人的肩膀, 挑起整个冯家的担子。 等冯冠书终于中了进士,可是随即他就攀了高枝,忘记了糠糟之妻, 甚至连儿子都不要了。 杨攸宁又悲又愤。她明白赵晚清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能做什么呢。冯冠书现在是丞相的女婿,她要是不自量力,吃苦的只能是她自己,还有她可怜的孩子。 她闭了闭眼,将不甘和愤怒都压了下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说出了第一句话。 赵晚清态度平和,并不咄咄逼人。 “我和冯冠书成亲的时候, 并不知道他在老家有妻儿。现在知道了, 所以我派人去将你们接了过来, 我想请你帮个忙, 冯冠书如此狼心狗肺的人,我想你也不会想让他就这样得意下去,你,”赵晚清看了一眼杨攸宁露在外面的手,即使杨攸宁已经很注意保养,她绣花手不能粗糙,这手还是很粗糙,常年的劳作让她原本纤细的手略微变形,“我想你这些年供养冯冠书肯定不容易,他高中之后就将你抛在了脑后,甚至连孩子都肯舍弃,我猜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和你绕弯子了。” “我想让你和我去丞相府,当着我爹的面,拆穿冯冠书的真面目,我会和他和离,至于之后你要怎么选择,就是你的事情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也可以送你两进宅子,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去做。” 杨攸宁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她要和冯冠书和离?是了,这位丞相之女方才说了她也是受了冯冠书的蒙骗,这事怪不到这位姑娘身上。杨攸宁能感觉到这位姑娘对她和她的儿子都没有恶意。 而且她还承诺会送她银两和房子,这是杨攸宁现在最缺的,她要将儿子带在身边,没有银两她就无法养活他。 杨攸宁几乎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而两人的谈话,都被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周氏听去了。 她先是目瞪口呆,自己儿子如今竟然这样出息了,竟然成为了丞相的女婿!她虽然不知道丞相到底是多大的官,但是也知道是很大的官。刚才这个仙女一样的人,竟然是她的儿媳!做了一辈子泥腿子的周氏想都不敢想这样的美事。 但是没等她高兴,她那儿媳竟然说让杨攸宁去当着丞相的面指出冯冠书是成过亲的?!这怎么能行,这样不就是将冯冠书骗人的事情抖出来吗? 就是周氏不懂太多道理,她也知道若是冯冠书骗人的事情一旦败露,他做不成丞相女婿不说,肯定还会丢了官。 周氏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不顾门口丫头的阻拦,硬闯进房去。 进了房就看到杨攸宁跟着那两个姑娘坐在东面榻上,齐齐朝她看来。 周氏急急忙忙,大言不惭地指着杨攸宁朝赵晚清道:“好儿媳,你可别弄错了,我们冠书可没有成过亲,这个,这个杨氏只是我们家的亲戚,早年死了丈夫,这才投奔到我们家来的。我心善,收留了她。她看我们冠书读书厉害,竟然不要脸地想嫁给我们冠书,我们冠书可是进士老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周氏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屋中三人惊呆了、 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杨攸宁怎么可能任由周氏乱说,“婆母,我嫁到冯家四载,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我这些年操持,你们能过得这样舒服,你们能成为进士老爷的爹娘?你和冯冠书果然是一家人啊,一家子白眼狼,怪我当初瞎了眼!我丈夫可不是死了吗!你说我不是你家的儿媳,那嘉树是不是姓冯?” 杨攸宁怀里的冯嘉树睁着无辜地大眼看着周氏。 周氏对于这个唯一的孙儿当然是喜欢的,但是若是和儿子的前程以及他们冯家人后半辈子的锦衣玉食比起来,这喜欢就显然有些微不足道了。孙子嘛,可以再生。 周氏一狠心,不去看冯嘉树,“这孩子是你那个死鬼丈夫的,跟我们冠书可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说!” “哇!这老婆子太无耻了!”巴拿拿忍不住打抱不平。 杨攸宁气得浑身发抖,她紧紧地抱住了冯嘉树,更加觉得冯家是一个坑,她该早日跳出去。 她不再和周氏争辩,转头看着赵晚清,她有些不确定赵晚清会不会信了周氏的鬼话。 “先不管她,我们先去丞相府。”赵晚清没有让她失望。 周氏听了眼睛顿时大亮,舔着脸道:“我们也去,我们也去见见儿子。” 丞相府啊,那是何等的福贵窝。 周氏不经意地垂眼看到自己一身粗布衣裳,十分自然地对赵晚清道:“儿媳啊,你看我们现在穿的衣裳,要是去了丞相府,肯定会给你丢脸的,你看,是不是拿身好的给我们先换一换?” 赵晚清对她这样贪婪又不知齿的样子十分恶嫌,嗤笑一声,“放心,不是叫你们去享福的,谁管你们穿什么。” 周氏顿时不高兴起来,她一听到丞相府两个字就失去了理智,完全将赵晚清话里的和离忘至脑后了。这个儿媳竟然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等她见到了儿子,一定要好好地和冯冠书说道说道,让他好好地管教一下这个不懂事的丞相之女! 李梦鸢并不跟她一起回去,这事情毕竟是赵晚清的家事。 “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派人来跟我说一声,我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会帮的。” “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等李大哥什么时候回京城,我一定当面谢他。” 李梦鸢笑了笑,目送着赵晚清带着杨攸宁他们坐了马车离去。 “姑娘?” 李梦鸢的丫鬟见她迟迟回不过神来,出言叫了一声。 她惊醒过来,十分认真道:“你说,若是晚清成为我嫂子怎么样?” 丫鬟吃了一惊,“姑娘是说?” 李梦鸢笑了笑。晚清还没有和离,等她和离了她在跟她提。 李梦鸢的大哥,也就是这次出手帮忙的李聿池,他两年前的原配因病过世,再有半年,他要出孝期了。若是赵晚清真的和离了,以后怕也不好再寻好人家,她兄长就很不错… 再说赵晚清带着冯家人回到了丞相府。 周氏从下马车开始,就连连惊叹赵府的豪奢。这样的宅子,竟然是她们儿子现在住的地方,真是光宗耀祖了! 赵晚清叫过一个下人,吩咐他去请赵丞相到花厅,她有要紧事要跟他说。 那下人一溜烟地去了。 赵晚清带着几人先行到了花厅。 她没有先让人去通知冯冠书,准备先和赵莘通个气,在让人去将冯冠书叫过来,让他和他的父母妻儿团聚。 赵莘刚从宫里回来不久,正在处理公事,听下人来禀,他先将公事处理完了,才去了花厅。 还未走进去,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咋咋呼呼的声音。 “儿媳,你这是什么茶,是仙露吗?怎么会这样好喝?这杯子真是好看,这样通透的瓷器我第一次看到。这房子真是气派,以后我和冠书他爹也住在这里是吗?” 赵莘眉头一皱,他府上虽然没了主母,但是因为他的威严,下人们也从来不敢造次,像这样的场景,是以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他走了进去。 赵晚清最先看到赵莘,她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爹,你来了。” 听赵晚清叫这进来的男人爹,杨攸宁有些局促地跟着站起身来,她不敢多大量这个浑身都是威严气势的人,丞相是多大的官她知道。 周氏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她被赵莘的气场吓到,也连忙站起来,冯父冯忠人如其名,是个老实人,他木讷地坐着,也不吭声。 “这位…”周氏脸上绽出一朵皱纹花,“这位想来就是亲家老爷了?” 赵莘盯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粗布衣裳,又叫他亲家老爷,心里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看样子,莫不是冯冠书的家人寻到京城来了? 他看向赵晚清,“这几位是冠书的家人?” 赵晚清点点头,替他介绍。她先指了指冯父冯母,“这两位是冯冠书的父母,”接着她将手指转向略微紧张局促的杨攸宁,“这位是冯冠书的妻子,”她又指了指被杨攸宁抱着的三岁孩子,“这是冯冠书的儿子。” 赵莘严肃的面容终于破开了一条缝,他目光带上了惊讶,他认真看向杨攸宁,“你说这是冠书的妻儿?” 赵晚清冷着脸,“是啊,我前面跟你说,你还不相信,现在能相信了吧。” 赵莘还没来及得说什么,周氏就急忙跳出来否认。 “不!杨氏不是冠书的妻子,她只是上门投靠的亲戚!那也不是冠书的儿子,笑话,冠书连亲都没成,哪里来的儿子?” ※※※※※※※※※※※※※※※※※※※※ 二更~ 感谢是蒸的栗子呀 小宝贝灌溉的15瓶营养液~梧桐会继续努力哒 凤凰男之妻(五) 周氏跳出来否认, 杨攸宁气得忘了恐惧,她只知道周氏爱财,爱贪小便宜, 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如此厚颜无耻。 她气恼地反驳,“你说我不是, 那么我们就去官府查,四年前我嫁给冯冠书的时候,可是在官府备了婚书的!” 周氏没想到这一遭,是啊,四年前他们成亲的时候,在官府是备了文书的。若是他们真的去查可怎么好,岂不是要露馅? “丞相大人还可以派人去我们家附近打听打听,看我到底是上门投靠的穷亲戚,还是真的是他冯冠书的妻子!”杨攸宁气红了脸。 赵晚清适时出声道:“这冯冠书的母亲实在是太无耻, 难怪会教养出冯冠书如此忘恩负义的东西!爹,如今一切都证实了,冯冠书如此欺骗我们, 我要与他和离!” “不行!” 几乎没有犹豫, 赵莘就说出了不行两个字来。 不仅仅是赵晚清,就是厅中其他人也惊住了。 赵莘察觉到自己反应实在过于大了些。他见厅中外人太多,将赵晚清叫了出去说。 “晚清,你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就将冠书的家人接进京来?” 赵晚清还沉浸在他那两个不行的字中没有回过神来,不行?为何不行?赵莘这个不行让赵晚清想不通。 “爹你方才说了不行?为何不行?冯冠书如此欺骗我们, 难不成你还想让他继续做你的乘龙快婿?抛弃了糠糟之妻的人, 继续这样逍遥快活?” 赵莘的脸色十分阴沉, “我当初听了那些闲言碎语, 还以为是旁人嫉妒冯冠书故意造的谣,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冯冠书竟然真的在老家成了亲的!”他方才也看到花厅中里那个小孩了,虽然和冯冠书不是很像,但是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冯冠书的儿子。 赵莘也是又怒又气。 可是稍微冷静下来,他就知道,不能让赵晚清就这样跟冯冠书和离了。 “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再大一些,就知道,人生在世,这种不过是小风雨,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这也没什么了不起。” 赵晚清:“……” 巴拿拿:“……” 这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赵晚清有些不敢信,“爹,你在说什么话?” 赵莘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虽然知道冯冠书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了赵家,他也觉得很生气,但是这种错误并不是不可以被原谅的,特别是现在赵晚清还怀着冯冠书的孩子的时候。 “冯冠书自从和你成亲之后,对你也很好,你现在又身怀有孕,若是这个时候将冯冠书扫地出门,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早就将孩子打掉了。”赵晚清面无表情地回答。 赵莘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赵晚清重复道:“我已经将孩子打掉了。” “胡闹!”赵莘猛地抬高了声音,“你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我要跟你商量什么?”赵晚清也火了,这是亲爹吗?“现在冯冠书明明道德败坏成这样了,你还不准我和他和离?这么一个人渣,你图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愿意将女儿的终身幸福葬送到这么一个人身上?冯冠书给你下了迷魂汤?” 赵莘顿时怒道:“你真是出息了,竟然教训起为父来!你知道现在京城里,有多少人等着看这门亲事的笑话吗?你现在与他和离,不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堂堂赵丞相被人摆了一道,上门女婿在老家有妻儿,我在朝堂上的同仁面前都会抬不起头,你知道不知道!” 赵莘不同意她和离,竟然是为了脸面?赵晚清险些要以为自己会错意。 赵莘兴许也察觉到自己这样说,会让女儿寒心,他略微放缓了语气,开始淳淳教导,“你相信爹的眼光,这冯冠书虽在在这件事上骗了我们,但是人的本质不坏,也有才干有能力。他那个糠糟妻,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一个农家女,哪能和你堂堂丞相之女相提并论,我会让冯冠书给她一封休书,也会补偿她些银两,这件事你就不必理会了,我会吩咐冯冠书处理好的。” 又似乎觉得赵晚清脸色实在难看,赵莘微叹了一声,“你不要觉得爹在害你,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害你吗?放眼京城,肯上门做赘婿的有几人?倘若有冯冠书这样才华的人,人家宁愿饿死也不会上门做赘婿,你若是现在和离了,以后就再难寻到好人家。何必走这段冤枉路呢,年轻的时候觉得过不去,等到年纪大了,再回过头来,再难过的坎,也就那么回事。爹是过来,不会害你。” “天呐,这老头是怎么回事?”巴拿拿惊呼。 赵晚清自从接下这个任务,跟原主这个爹很少见面,因为赵丞相很忙。 她有些想当然地觉得只要将冯冠书的妻儿接进京城,将事实摆在赵莘面前,赵莘肯定会勃然大怒,将冯冠书扫地出门。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原主这个老爹竟然是这样的德行,竟然将名声看得比亲生女儿的幸福还要重要。他说了一大通什么年轻啊,什么坎啊,什么为她着想啊,都不过是给他的好脸面找个比较好听的借口罢了。 赵晚清突然同情起原主来了,就算她那世像赵晚清现在这样发现了冯冠书的隐藏起的这个不堪的秘密,肯定也会被赵莘压下去,从而将就一生。 因为像原主那样逆来顺受的性格,就算这里有改变,结局还是一样的。 赵莘见赵晚清不说话了,还以为她听进去了,欣慰道:“你能想通最好,冯冠书我不会让他这样轻飘飘地将这件事揭过去,有了这一出,他以后只会加倍对你好补偿你的。你这胎儿实在是不该乱打,你知道赵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继承人。我年纪大了,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多少年了,等我一致仕,等孩子长大,就没有人可以帮到他。我赵家兴盛了几代人,不能就这样衰败下去。” “原来他在乎的还有赵家的门楣能不能兴盛下去。他肯定是担心若是我就此和冯冠书和离了,再也嫁不出去,赵家的香火就算是断了。而且,冯冠书是一个很好的连接桥,他只要能让冯冠书在官场上有一席之地,还怕他的外孙以后混得不好吗?这老头算盘打得精。” 巴拿拿气愤极了,“这老头真是过分,宿主你好可怜啊。” “我可怜什么,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走,再想法子也就是了。”赵晚清倒是想得开。 赵莘既然是如此好脸面,她回头就将这件事散播出去,赵丞相招的那个进士赘婿果然在老家有妻有子,这绝对是一条爆炸消息,到时候议论的人多了,赵莘肯定会挂不住脸,为了将脸面找回来,他肯定会报复冯冠书,到时候也就不会不同意和离了。 巴拿拿砸吧砸吧,问了句,“宿主,你要不要兑换个道具呀?” “什么道具?” “嗯…我看看,有忘情水,大胆丸,后悔药…后悔药很贵,你现在兑换不起。” 赵晚清对那个大胆丸比较好奇,“什么是大胆丸?吃了胆子会变很大?” “是的,吃了之后,会让胆量成倍增加,以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都敢做了。” “这个有意思,”赵晚清顿了顿,笑道,“你说冯冠书最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巴拿拿瞬间理会了她的意思,巴拿拿现在已经慢慢地习惯了人类的思维,它本来就是十分高级的系统,学习能力很强。 “试试就知道了。”它坏笑一声。 冯冠书晚些时候一回来就知道了赵府来了一些人,这些人还跟他关系十分密切,当得知是他父母和他的原配被接了来的时候,冯冠书脸色精彩至极。 恐慌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连杨攸宁都被接了来,他成过亲的事实就已经摆在了赵家人面前。他欺骗世人,欺骗赵府的事情败露,他简直不敢想象赵莘会怎么惩罚他。 而下人早就得了赵莘的吩咐,只要冯冠书一回来,就叫他过去见他。 下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五一十地将赵莘的吩咐传达给冯冠书。 冯冠书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几乎是拖着脚步过去的。他很不想去,但是又不敢不去而且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还是赶紧将它解决了的好。 到了赵莘的书房,冯冠书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 才看到赵莘的影子,冯冠书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小婿该死,骗了老爷和姑娘。” 冯冠书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如今赵家人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再否认是没有用的。如今之计,只有老老实实地承认,甚至辩解都不能有。 他将头垂得极低,仿佛真的一副真心忏悔的模样。 赵莘放下手里的笔,他没有说话,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冯冠书身前,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在冯冠书胸口,冯冠书顿时被踹倒在地。但是他不敢有反抗,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他重新跪好,一副任宰任杀的样子。 他预判得不错,他这副样子果然让赵莘略微消了些气,他没有再踹,而是冷笑,“冯冠书,你胆子当真大啊!” 冯冠书再次认错,“是我处理得不好,任由丞相处罚。” 书房里沉寂下来,赵莘没有再说话,冯冠书不敢说话。 良久,赵莘才语气沉沉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冯冠书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赵莘这样问,显然是在给他机会做选择。他不敢将喜意表露出来,而是略带痛心道:“我知道我实属畜生不如,当年家贫,父母又催得十分急,我只能娶了杨氏,如今我遇到了真正的真命天女,就算是做负心人,背负骂名,我也甘愿。但是我毕竟对不起杨氏,更对不起晚清。我存了一些银两,我会将银两全部赠与杨氏,同时也会给她一份休书,以后就再不相干了。” “你还有个儿子?”赵莘也不知道满不满意他的回答,而是问起了他儿子的事情。 冯冠书知道人的心在一些时候可以狠,这种恨会让人欣赏,但是狠得太过了,就会让人忌惮。 “那毕竟是小婿的亲生儿子,我欠他也良多,以后不能常伴身边,我也会尽力给他补偿。” 仿佛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赵莘语气稍缓。 “这错是你自己铸下,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会儿就都说出来,若是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这次你也休想就这样轻易地揭过去,晚清那里,你要好生安抚。”说着他顿了顿,“晚清孩子没了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冯冠书大怔,“我不知道啊。” 赵莘蹙了蹙眉,“晚清年纪小,任性一些是正常的,你不一样,你都是第二次成亲的人了,应该做事有分寸了。这次晚清可能着实生气,才会将孩子打了。孩子嘛,以后会再有的,重要的是夫妻之间要和睦。” 冯冠书还楞着回不过神来,听赵莘的意思,是赵晚清主动将孩子打掉的?她还句话都没和他提起? 她赵晚清这样做,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根本没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一时间,冯冠书十分不舒服。他仿佛就在片刻之间就忘了自己犯下的错,反而在心里去追究起赵晚清的不是来。 赵莘见他不说话,拧紧了眉头,“你听到了没?” 冯冠书回过神来,唯唯诺诺道:“听见了。” 赵莘却不喜欢他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教训道:“你现在是进士老爷,也是我赵莘的女婿,说话要立直了腰杆说,别出去丢了我的人!” 冯冠书哪里敢有二话,连忙应了。 “你父母就留在府上住着,也免得他们出去被别人套了话去,等过段时间,再行安排。至于你那…你打算怎么做?” 冯冠书立马保证道:“老爷请放心,我会将事情办妥当的。” “以后你就再也没有什么妻儿了,你可听见了?”赵莘的语气不容置疑。冯冠书哪里敢有二话,自然是都应了。 然而等冯冠书想去见杨氏和他儿子时,才知道杨氏中午就带着孩子走了。 这茫茫京城,想要寻找一个人不是简单的事情,何况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冯冠书一时只得将这件事先按下,去见他的父母。 他跟着带路的下人走,越走眉头皱得越紧。这下人分明是将他往赵府最偏僻的院落去,这里常年没有人住,房屋残破,杂草丛生。 赵晚清竟然将他父母安排在这样的地方住下?冯冠书气得面如锅底。 他一路上隐忍不发,刚走进院门,就看到周氏指着冯忠的鼻子骂:“这是个什么破地方?这也能住人?” 冯忠讷讷道:“怎么不能住人了,比咱们家宽敞太多了,这青砖黛瓦白墙的,就是知县家,也未必有这院子气派呢。” 周氏简直要被冯忠气笑了,“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没看到前院那些院子精致得跟画似的,轮到咱们,就住这种破院子?打发叫花子呢!你儿子现在可是进士老爷,他们竟然敢这样轻视咱们,一定要将面子给找回来!让那叫什么…”周氏一时间忘记赵晚清的名字了,“咱们儿媳,给咱们安排一间最好的院子,否则,我可不认她!” ※※※※※※※※※※※※※※※※※※※※ 三更,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明早上,应该十点前有一更~ 凤凰男之妻(六) 周氏眼尖, 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儿子,她脸上的愠怒迅速换成喜意,“儿子来了!” 她几步跑到冯冠书身边, 上下一阵打量,嘴里啧啧, “我儿子也是富贵人了,瞧瞧这身衣裳,这通身的气派!”她伸手摸了摸,感觉到手底下的顺滑,又啧啧了两声,“这布料值不少钱吧?果然做了丞相女婿就是好啊!再也不会吃苦头了,像以前咱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造化!” 她这样回忆从前,让冯冠书很不舒服。他能走到今天, 诚然是那些穷困潦倒的日子堆砌出来的,但是他现在做了人上人, 就再也不想回忆当年是怎么样穷得让人看不起。他现在深切地体会到了一个道理。 尊严是权势才能给予的。 “进去说吧。” 他打断周氏的喋喋不休。 周氏双目还亮着光, 她儿子竟然能有今天的造化!她深感骄傲, 以后若是有朝一日归故里,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她儿子现在出息成了什么样! “爹!”冯冠书叫了一声在一旁讷讷地欢喜的冯忠。 冯忠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但是没有像周氏那么多话。 冯忠老实是老实, 但是有一个毛病,就是懒惰。当年杨氏还没有嫁到周家的时候,周家那个时候真的穷,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但是冯忠都不会想着出去挣钱, 只是每日四处闲逛,那个时候周氏经常骂冯忠。但周氏自己也懒,后来杨氏嫁到周家,做绣活养活了一家人。 冯冠书对于这对原生父母,说不上有多少感激,更多的是无奈。他自从来了这个繁华的京师,见了太多权贵,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自己会投胎一点,像京城这些无所事事的权贵之子,他前半生就不会走得那样坎坷… 几人进了屋。 这屋中的摆设更是简陋,家具都是用得发黑的,里面充斥着霉味,角落里满是灰尘。 察觉到冯冠书皱起了眉头,周氏来劲了。 “儿子,你看看这丞相府都是分的什么地方给我们住,这地方能住人吗?他们自己住宽敞明亮的大院子,将我和你爹赶到这种破院子住,明显就是看不起你,不将你当一回事!你快去和我那儿媳说说,我要住这宅子里最好的院子,”她十分理直气壮,“我可是她的婆母!” 冯冠书听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只觉得脑子发胀。他挑了略干净的椅子坐下,抚着额头道:“我知道这院子太旧了,我会和晚清说,让她给你们换一间院子的。至于什么你是她婆母的话,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了。” 周氏显然不解,“为何?我本来就是她婆母,听说这大户人家最讲究的就是尊卑,她还能不孝敬我?” 冯冠书不知道怎么和周氏将这个道理说通,难不成让他自己说:你儿子是上门的赘婿,出身卑微,在丞相府这种权贵面前不值一提,要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免得被扫地出门? 他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说让周氏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 见过了父母,冯冠书就往赵晚清那处去了。不说让她重新安顿他父母,就是他有原配这件事,都要好好跟赵晚清道歉。说不得她故意这样安排他父母,就是因为心里有气。 “姑娘,姑爷来了。要见吗?”采荷其实不想叫姑爷,但是现在姑娘又没和他和离,谁知道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呢,她还是依着规矩叫。 赵晚清猜到他一定会来,刚好她也给冯冠书准备了礼物。 “让他进来吧。” 采荷出去后,不多时冯冠书就走了进来。 他也十分能屈能伸,走到赵晚清面前,冷不丁地就跪下了。也似乎不在意还有旁的下人在场伺候。 “是我欺骗了夫人,夫人尽可打我骂我,但是不要生气,我怕你气坏了身子。” “咦!好恶心啊!”巴拿拿的声音里仿佛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晚清也有点被恶心到了。 见她不出声,冯冠书开始扇自己耳光,“是我该死,不敢求夫人原谅,只是夫人何苦要将孩子打掉,平白伤了身子。” 赵晚清拦下了他扇自己耳光的手,十分温柔贤淑道:“别打了。” 冯冠书心里一喜,以为自己弄这出奏效了,还不等笑容在他脸上绽开,赵晚清就用同样温柔的调子继续道,“你自己打不疼,你记不住这个教训,不如还是我来打。” 她让巴拿拿在系统里兑换了大力丸,兑换成功后,大力丸凭空出现在她手心里,她将之扔进嘴里,刚咽下,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倏地涌向了四肢百骸,她有种力量爆棚的感觉,似乎她现在能踢翻一头牛。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等冯冠书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力道之大,她甚至都听到了冯冠书脖子处发出的不堪其重的骨骼咔嚓声,好险没将脖子扇断。冯冠书本来是跪着的,身形都被打得往后一偏,但不等他回味过来,赵晚清反手又是一巴掌,冯冠书猝不及防,被扇倒在一边。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咳了两声,呸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血里还带着两颗牙齿。 赵晚清这两巴掌,竟是将他的牙都扇了两颗下来! 赵晚清也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样好,她愣愣地看了自己的巴掌片刻,按理说她这样用力,自己的手也会很痛,但是在大力丸的加持下,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冯冠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冯冠书怔愣地看着地毯上那口血沫子中的两颗牙齿,半晌回不过神来。 房中伺候的留香和明月两个丫头都惊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姑娘竟然将姑爷的牙齿都打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样的力道才办得到! “打得好,打得妙!就是这样!”巴拿拿开心坏了。 冯冠书将目光转向赵晚清,刚开口就被自己嘴里涌出的血将话堵下去了,他牙齿被打掉,牙根处流血不止。 他呸地一声将那口血吐了出来。 赵晚清见他将血吐在地毯上,眉头大皱,一会儿得让人将地毯换了。 “晚清,你…”冯冠书的话说得不是很清楚,“你竟然下这般死手!”他用舌头抵了抵,发觉两边牙齿,一边掉了一颗。 “你这样欺骗我,怎么,两巴掌都受不住?”赵晚清冷笑,“受不住好啊,受不住你就带着你那爹娘趁早滚蛋!” 她现在是毫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冯冠书听了肯定很气,但他也只能这样气着了。他现在可不是后来权倾天下的冯丞相,只能摇好尾巴讨好她。 冯冠书的脸已经肿泡了,看上去没了以前的清隽,显得十分可笑。 他暗自咬牙,将这侮辱都受住了。 “只要你消气,你再打我两下都可以。” 赵晚清晃了晃手腕,似乎当真要打,冯冠书真是怕了,他现在都感觉嘴里没掉的牙齿有些松动了,赵晚清再打两巴掌,只怕要掉光。 他连忙起身,离赵晚清远了些。 “不过为夫担心你打疼手,还是不要了。” 他心里也是奇怪,为何赵晚清会有这样的力气,他现在脸又痛又烫,就是他自己看不到,也知道一定肿得很厉害。 “你如此欺骗我,你说你该不该死?”赵晚清冷笑着盯着他。 冯冠书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是我处理得不好,我应该先给杨氏一封休书的,只是当时那个情况不容许,我也不是成心想要欺骗你的。晚清,你能原谅我吗?” 赵晚清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你先将这个吃下去,我就考虑考虑。” 冯冠书看着那枚滴溜圆的药丸,想到赵晚清狠心到连孩子都可以打掉,这药丸不会是毒药吧? 见他犹豫,赵晚清有些不耐烦,“怎么,不敢吃?你放心,这不是毒药,我还犯不着为了你将我自己的命搭上!你吃不吃?” 冯冠书一听也对,他走过去,从赵晚清的手里将药丸捏起。 他看了赵晚清一眼,赵晚清再也没了以前那样温婉的样子,这样的赵晚清让他有些发憷。 像冯冠书这类人,通常都是欺软怕硬的。 在赵晚清目光下,冯冠书一发狠,将药丸吞了下去。 见他吃下了药丸,赵晚清站起身,吩咐那两个丫鬟,“将地毯换了。” 房间里都是一股血腥味,实在是难闻。 吩咐完之后,她就走了出去。 两个丫鬟,留香出去叫人进来,明月一个人先行清扫。 冯冠书吃下药丸后,难免心惊胆战,但是等了好一会儿,身体没出现什么异样。 明月从他身边走过,一股女人的特别的香味传过来。 这个明月似乎对他有意,以前冯冠书就发觉了。只是碍着赵晚清和赵家,他现在的身份是赘婿,若是赵晚清不发话,他是万万不敢收什么通房姨娘的,至少现在不敢。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把拉住了明月。 手底下柔胰一般的触感让他心神一荡。 ※※※※※※※※※※※※※※※※※※※※ 一更~ 下午四点的样子应该会有二更,晚上十点前会有三更~ 凤凰男之妻(七) 周氏和冯忠住进来之后, 赵晚清并没有指派下人过去伺候。赵母多年前就过世了,府上的姨娘因没有子嗣,并不理事, 自从赵晚清大些之后,就由她管着赵府的中馈。 冯冠书特意来找赵晚清提过几次这个事情,他想让赵晚清给冯家双亲换一个好一点的院子。赵府很大, 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 让他父母住在那么差的院子里, 他这个儿子心里很是难受。但是赵晚清都置之不理, 冯冠书说了也当白说, 最后只得放弃。周氏大为不满, 好几次都要来找赵晚清说理, 都被冯冠书拦下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赵家现在本来就对他不满, 若是周氏再来赵晚清跟前闹, 只怕赵晚清会更加讨厌他们,现在还有地方可住,若是真的惹恼了赵晚清, 翻脸赶他们出去, 也是有可能的。现在赵晚清性格大变, 这样的事情她绝对干得出来。 不仅住的院子最破, 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冯冠书无奈,只得将伺候自己的丫鬟拨过去伺候周氏,他哄周氏丫头是赵晚清派过去的,这才让周氏稍微消停了几天。 但是也仅仅是几天。 周氏闲得无事就在赵府乱窜, 她很快注意到稍微体面点的婆子丫鬟的穿戴都比她这个主子好, 顿时就不高兴了。 她这回没有先找冯冠书说, 而是直接找了个丫鬟, 让她给她指去赵晚清院子的路。 周氏对这个白捡来一样的贵女媳妇真是越发不满意了。 她去的时候,正好在一处月亮门前碰到两个仆人抬了一筐子葡萄往一处去,夏天到了,这葡萄是庄子上早熟的一批,佃户们特意摘了两筐来送给主子们尝尝鲜。 周氏一看到葡萄,眼睛就亮了。这种好东西她只见过没尝过,她也隐约知道这东西名字叫葡萄,是一种水果,她肥硕的身形一闪,拦住了两个婆子的去路。 她用下巴往框子一抬,态度十分傲慢,“这东西要送去哪啊?” 那两个婆子见她面生,举止也无礼,扬眉问道:“你这婆子是哪个院的?” 这质问让周氏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哪个院的,我是你们姑爷的娘!” 原来是姑爷的母亲,虽然她无礼,但是两个婆子也不敢顶撞了,换了十分尊敬的语气道,“回老夫人,这葡萄是庄子上的佃户送来的,正要抬往姑娘那处去呢。” 周氏一听,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冷哼一声,“她倒是会享受,婆母没吃上,自己包圆了。这东西抬到我那院子去!我先尝尝味儿再说!” 两个婆子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她们只是干粗活的,主子层面的门道,还不是她们能接触到的。正犹豫时,周氏不高兴了。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我可是你们姑爷的亲娘!你们姑娘见了我,也得乖乖地站在一旁立规矩!我叫你们抬过去,你们就抬过去,敢不听话,当心我吩咐晚清将你们发卖出去!” 其中一个婆子机灵点,她连忙赔笑,“老夫人哪里的话,奴婢们哪里敢不听您的,这就将葡萄抬过去,您消消气!” 周氏见她识相,这才满意了,冷哼一声,催促道:“还不快去!” 两婆子转了向,往周氏他们住的小偏远抬过去。 走远了,另外一个婆子埋怨道:“你怎么能应下来?今儿天热,姑娘身边的采荷姑娘可是吩咐了,要将葡萄冰镇了送过去的,你这会儿答应老夫人将葡萄送去她那,姑娘那里可怎么交代?” 那婆子斜了她一眼,笑道:“就说你笨呢!这葡萄是老夫人让我们抬过去的,到时候采荷姑娘要是问了,照实回答也就是了,就说老夫人非要让我们抬过去,我们作为下人也不敢多话。难不成采荷姑娘不去跟姑娘照实禀报,倒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下人罢了,神仙打架,我们站中间,总不会殃及鱼池。” 听她这么一说,另一个婆子恍然大悟。 不过随即八卦起来,“你说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按理说,这姑爷的父母住进来,不说住最好的院子吧,像样的客院总要准备的,怎么倒将人安排去偏院了,那都多少年没人住了?” “这谁知道呢!”那婆子说完,低声补了一句,“听说是因为,咱们姑爷在老家有妻子!这次上京城,他原先的妻子也跟着来了的,那边姑娘亲自带着进府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竟然被压了下去。” 那婆子听了这样的密辛,惊得连忙扭头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松懈下来。 “李婆子,你在哪里听到这样的消息噢?可不要乱说,要是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李婆子不服气,“我怎么会乱说,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姑娘带人进府的。” 两婆子将葡萄抬进了周氏他们住的院子之后,连忙回去跟采荷通气。 周氏在经过那两个婆子对她言听计从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然。她感觉自己和那些世家贵族,那些富贵老太太也没差了。 她曾经在儿子中了举人之后,受邀去了知县老爷家的老夫人的寿宴。虽然她儿子是举人,但是她去了寿宴上也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毕竟知县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是她确实见识了一番富贵人家的老夫人是个什么风范,当时她还羡慕得不得了,如今总算是圆了梦了。 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这还是她儿子送去的,不是很合身,有些小了,她穿在身上,勒得她跟个肥鸭子似的,看起来有些可笑。周氏撇了撇嘴,显然极度不满意。 周氏到了赵晚清的院子外面,她伸着头进去瞧了瞧。真是越看越生气。 赵晚清作为赵家唯一的女儿,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没差的。从院落布局到细微摆件,处处可见精致,院里摆着名贵的花卉,正吐着蕊,这都是有专门的花卉婆子打理的。 这院子十分阔气,五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两道抄手回廊连通两边。雕刻显然都是用的顶级匠人,一眼看去,心里只会觉得这院子真是气派。 周氏越看越不舒服,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和这个一对比起来,那简直就像是他们老家养猪的猪圈一般破。 她一直以婆母的身份自居,没有那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这赵氏实在是太不懂得孝道了点,若不是因为赵家有权有势,还不如杨氏呢。至少杨氏嫁到冯家这几年,一直任劳任怨,伺候公婆和丈夫,从来没有怨言,哪像这个赵氏,竟然跟她摆贵门姑娘的谱! 周氏狠了心要狠狠地收拾赵晚清一通,她可是听说富贵人家的儿媳都要到婆婆跟前立规矩的。她这个儿媳倒好,一点规矩都没有! 周氏就这样大喇喇地闯了进去。 恰好留香从里面出来,看到周氏这张面生的脸,又见她十分没规矩地转着眼珠子四处乱看,顿时不喜地竖眉喝道:“你这婆子是在哪里伺候的,为何跑到这里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出去!” 周氏先是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见是个小丫头在呵斥她,顿时叉腰怒骂:“你个小蹄子,瞎了眼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谁!” 留香本就是有些泼辣的性子,见周氏竟然口出狂言,还乱骂人,顿时气上心头。 “好啊,你这个婆子竟敢如此无礼,看我不禀了姑娘,让姑娘打你板子!” 周氏一听更气了,不仅赵晚清不尊重她,连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也敢不尊重她!周氏气得几步跑到留香跟前,扬手就一打耳刮子扇了过去。 留香没料到她竟然敢出手伤人,躲避不及,脸上顿时就多了一道巴掌印。 留香在赵晚清跟前伺候多年,还从来没人敢打她,顿时她懵了一下。 周氏还在不依不饶地骂,“赵晚清呢,让她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教导的下人!” 几个下人听到动静,都从下人房里出来了,看到周氏面生的脸,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清楚这位的来头,但也太嚣张了一些,竟然敢对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动手!还敢直呼姑娘的名字! 留香忍着眼泪,撂下一句,“你等着!”转身就掀帘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她要去找她们姑娘做主。 周氏本来是要跟着进去的,但是这丫头的狠话激到她了,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倒要看看这丫头能对她如何! “姑娘!”留香刚走到内室,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流下来了。赵晚清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采荷站在一旁,神色也是愤然。她听出这外面的声音是周氏的了,放眼赵府,也就这婆子敢不知天高地厚地来这里撒野。虽然可恨,但是毕竟是姑爷的母亲,想必姑娘也不好处置。 “外面的动静我听到了,不知是哪个院伺候的婆子发了疯,竟然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你听着我的吩咐…” 赵晚清顿了顿,“你去悄悄地叫上两个粗使婆子,从后面将这个疯婆子逮住,她肯定要张口骂人,你们要迅速将她的嘴堵住,免得她骂出那些难听话,传出去还让人说我赵府没规矩,连个下人都教导不好。然后让两个粗使婆子抬到一旁,打个五十大板,人就老实了。敢来这里撒野,也要让她长个记性才行。” 留香得了吩咐,眼神顿时一亮,姑娘肯给她做主,她喜得脸上的伤似乎都不疼了,一把将眼泪抹去,小鸡吃米一般地点点头,就出去悄悄地叫婆子去了。 等留香出去了,采荷才不解地叫了一声,“姑娘,你…” 赵晚清扬手止住她的话。 再说留香出了门,周氏就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如何,你们姑娘可敢发落我?” 留香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一旁看热闹的粗使婆子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那两个粗使婆子得了吩咐,点了点头。 留香再次走回周氏身前,将门堵住,她怕那两个婆子一旦钳制不住这疯婆子,让她跑进去惊到赵晚清。 周氏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见她似乎老实下来不敢回嘴,心里得意极了。 “你这小蹄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你主子,也不敢跟我…” 话还没说完,她背后两个走近了的粗使婆子突然发难,一人一边,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氏一惊,连忙挣扎起来。 她神色惊慌,左右看了看,见是两个块头极大的婆子,连忙厉喝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话还没说完,她嘴里就被硬塞入了一块粗使婆子用来抹地的臭抹布,因为随时要注意地上是否掉了脏东西要及时擦去,所以这抹布婆子都是随身带着着。这会儿用得十分顺手。 周氏挣扎不脱,话也说不出,真是一时叫天天不应了。 两个粗使婆子力气极大,将她拖到台阶下的青石砖上。厨娘孙大娘平日和留香关系最好,刚才见这婆子敢动手打留香,早就气得不行,这会儿见这婆子被拿下,哪里还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她迅速找来小厨房里闲置的麻绳,帮着两个婆子迅速将周氏捆上。 留香又指挥了两个丫头抬来一张长几,两个粗使婆子像抬猪一样将周氏抬了上去。 “你们去找板子来,姑娘吩咐了,这婆子敢以下犯上,在姑娘院子里放肆,要打五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 周氏一听五十大板,顿时挣扎起来,她双眼瞪得溜圆,嘴里呜呜咽咽的,似乎有话要说。 但是没人理会她,她敢在赵晚清院子动手,就已经犯了众怒。 很快板子声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周氏痛得眼泪鼻涕直淌,嘴里却一句惨叫都发不出来。这抹布的恶臭直扑鼻腔,她险些恶心得晕过去。然而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保持清醒,板子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她屁股上,很快就皮开肉绽。 屋里的采荷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时间,心里又痛快又担忧。 “姑娘,差不多得了吧,她可是…” 赵晚清打断她,“谁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是个敢在我院里放肆的疯婆子!” ※※※※※※※※※※※※※※※※※※※※ 二更~ 樱桃熟啦~梧桐白天跟着朋友去摘樱桃了,说好的下午二更也没更~我在评论区留言了的,不知道你们看到没哦~梧桐的错,罚我再写三千字~十点左右三更哦~ 凤凰男之妻(八) 那两个负责送葡萄的粗使婆子还没走进院门, 就听到里面传来板子的闷响,一听就知道里面在处罚下人。 赵府的主子一般惩罚下人都是罚月银,像这样兴师动众地打板子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想来是有人惹了主子发了大火, 这才会让人打板子。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悄悄地进去了。 随即眼前一幕让两人目瞪口呆! 刚才还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周氏,此时竟然被人按在长几上, 三尺长的方木板, 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在她屁股上。 她嘴里被塞了东西, 疼得直翻白眼。 负责打人的粗使婆子可一点都没留力气, 这一下又一下都是用足了全力。 “这…” 那两个粗使婆子看到这一幕, 面面相觑。心里都开始怀疑, 难不成这婆子是伪装的身份?被姑娘发现了, 这才吩咐人动了板子?不然姑娘怎么着也不会对婆母动手吧! 一定是这样。 两人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直到那五十大板打完,留香才注意到这两个婆子,扬声问道:“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其中一个婆子走过去对留香道:“留香姑娘, 我们是负责送葡萄来的婆子。刚才我们抬着葡萄过来, 在半路上遇到这个婆子,”她用手指了指长几上已经疼昏过去的周氏,“这个婆子妄称是姑爷的娘, 非要让我们将葡萄抬去她的院子, 我们拗不过, 还以为她真的是姑爷的娘,不敢多话, 就将葡萄抬过去了, 我们这就去将葡萄抬过来。” 她刚把话说完, 就发觉院子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盯向长几上昏迷不醒的周氏。 这人说她是谁?姑爷的亲娘? 回想她方才一副天下老娘最大的嚣张, 连姑娘都不放在眼里,姑爷的爹娘住进赵府的事情,院里的人多少都听说过,但是方才众人都只顾着发怒,没有一个人想过这个人的身份。 怕不是真的是姑爷的亲娘吧! 留香顿时吓白了脸,她连忙进了屋去回话。 “姑娘,姑娘!” 赵晚清将外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就装着不知道,“什么事?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留香吞了口唾沫,艰难道:“那婆子,那婆子说她是姑爷的娘…” 她越说越小声,若是真的,她们将姑爷的娘打了,这错犯得可就大了。 赵晚清“嗯?”了一声,置疑道:“不要乱说,姑爷都是进士老爷,他娘能这样像个疯婆子似的发疯?肯定是这个婆子乱说,把她抬出去。” 留香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婆子气焰太嚣张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像。 “不如姑娘出去看一眼?” 巴拿拿早就笑得翻江倒海了,此时在她脑海里怂恿,“宿主,快点出去看一看,我想看看这婆子被教训的惨样。” 赵晚清也想去看一看,她站起身,“那么我就去看一眼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假冒姑爷的亲娘!” 看到姑娘这样一本正经地撒谎,采荷暗里发笑,但是又不敢笑出来,这样别人就知道她们姑娘是故意装的了。 她跟在赵晚清后面往外走,见留香着实吓得不轻,安慰道:“没事的,这婆子罪有应得,姑娘不会怪罪到你头上。” 她说得隐晦,留香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白着一张脸。 赵晚清出了门帘,走下台阶,仿佛才看清长几上的周氏一般,“啊呀”地一声,十分惊讶道:“天呐,竟然真的是冯夫人!” 巴拿拿十分嫌弃她夸张的演技,“宿主,你演得过头了。” “ 啊?是吗?那我收起一点点。” 赵晚清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她们竟然真的将姑爷的娘打了,还打得这样生死不知。顿时人人都白了脸。 赵晚清十分冷静地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有下人回过神来,连忙去请大夫去了。 赵晚清可不想等周氏醒了赖在这里,吩咐两个粗使婆子将她抬回她们现在住的院子去。 也算周氏命大,五十大板下去竟然没死,就是伤筋动骨,起码要在床上躺上一个月了。 冯忠不仅老实,还是个没主意的,一看周氏活蹦乱跳地出去,却被人抬着回来,顿时失声哭嚎起来,老婆子长老婆子短的,急得团团转。 等到赵府的人将大夫请过来看了大夫过后,冯冠书才得了消息,匆匆往偏院赶来。 周氏早就醒了,她屁股疼得厉害,唉哟叫个不停,一边叫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赵晚清。 一看到冯冠书来了,她更来劲。 “冠书啊,娘差点就看不到你了啊!”周氏哭丧一般地嚎,“你那个媳妇,差点要了老娘的命啊!” 冯冠书只是听说她娘受了伤请了大夫来,并不知道过程,他此刻皱着眉头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忍着疼,添油加醋地将过程说了一遍,“我本来说,进了赵府这么久,还从来没去过赵晚清的院子,今天得了闲,就说去看看她,谁知道,我才走到门口,还没进屋呢。她就吩咐丫头来堵着门,不让我进去。我才说了没几句话呢,赵晚清就说我以下犯上,让婆子捉了我,按在长几上打板子!整整五十大板啊!差点没要了你娘的命!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毒蛇妇啊!就这样,还指望她孝敬我和你爹?我看我们在她手底下,连活命都难!” 冯冠书紧紧地抿着唇,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即使知道他娘的话只可信三分,但是他娘被赵晚清命人打了是事实。 赵晚清就算生他的气,这么久了,他一直低三下四地道歉,她不仅不原谅也就算了,还变本加厉,现在连他亲娘都敢打! 实在是欺人太甚! 冯冠书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他霍地站起身来,“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赵晚清来你床前道歉!” 丢下这句话,冯冠书转身就往外走,连脚步都带着怒气,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晚清!” 冯冠书走进赵晚清的房间的时候,她没事人一样地正在看着闲书。 看到他进来,她略略将目光从书上抬起,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这个表情着实将冯冠书激怒了。 他几步冲过去,一掌拍在赵晚清身边的高几上,高氏上的茶杯都被震得一跳。他双眼气得发红,瞪着赵晚清,“你有什么气,尽管朝我撒,为何要打我娘?” 赵晚清哦了一声,她将书放了下来,颇为轻描淡写地解释,“我最开始不知道是冯夫人来了,只因她太过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十分无礼粗鲁,我以为是哪个疯婆子走错了路,上我这来撒野了,就吩咐留香她们打了一顿。没想到会是冯夫人,这着实是个误会,想来冯夫人没事了吧。” 冯冠书简直呆住了。赵晚清打了他娘找这样蹩脚的借口也就算了,现在还当着他的面这样肆无忌惮地侮辱他娘? 他红着眼睛,近乎咆哮,“赵晚清!我娘被打了五十大板,人都躺在床上下不来,熬不熬得过去都还不知道,你还有脸问她没事了吧!?你说她有事还是没事?” 赵晚清耳朵都被他震得一鸣。她不耐烦地将手上的书猛地往桌上一砸,人也倏地站将起来,她身量比冯冠书矮上一截,但是气势丝毫不输。 她声音不大,但是很冷,“冯冠书,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想怎么样?” 她这个态度更让冯冠书更是气冲天灵盖,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这股怒气仿佛将他的理智都尽数冲走了,他竟然扬手朝赵晚清挥去。 他以为这一拳能将他的怒气发泄出去,但是没想到赵晚清迅捷地伸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拳头拦了下来,她五指仿佛轻轻一合,冯冠书就有种自己的手被钳子钳住的感觉,再也挥不出去。 而赵晚清一手紧紧地捏着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冯冠书都敢动手,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一拳就将冯冠书打倒在地。 “幸好宿主最近闲来无事,兑换了套武功心法,不然今天就要吃亏啦!”巴拿拿带着庆幸道。 赵晚清倒也不是闲来无事才练,只是她觉得她在这个世界有些孤立无援,赵莘为了保全赵府的名声,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可以舍弃,这个冯冠书又狼子野心。 赵晚清只是一介女子,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别说完成任务了,就是自保都难。 冯冠书一头栽倒在地的时候,还很是惊诧,赵晚清上回将他两颗牙齿打落,他就已经够惊讶了,今天还毫不费力地拦住他的拳头,反手就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难不成赵晚清天生神力?没听她说过啊! 不过冷静下来,冯冠书也不由后怕,若是他这一拳真的打在了赵晚清身上,赵莘恐怕不会让他好过。 “晚清,我…我是气极了,我不是真的要打你。”冯冠书从地方爬起来,连忙跟赵晚清道歉。 赵晚清对他这样的口不由衷十分恶心,但是今天这一拳打得很爽,她心情很好地指着门口方向,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滚。” ※※※※※※※※※※※※※※※※※※※※ 评论好少哦~看在我三更日万的份上,不要再潜水啦~起来冒个泡叭~ 今天没有了哦~明天见,早上我会起床码一更,九点前~ 凤凰男之妻(九) 周氏望穿了眼, 也没望来赵晚清过来给她道歉。 冯冠书已经从下人那里大致还原了真相,这事情,赵晚清从头到尾就没露过面, 只在周氏被打之后,从屋里出来才认出周氏。 冯冠书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是她就非说自己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周氏, 根本就拿不到她的错处。 冯冠书无奈, 只得将这个闷亏吃下。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 和赵丞相比起来, 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他是赵丞相的女婿, 冲这一点, 旁人都会给他脸面。 这日, 冯冠书下值。 赵丞相有专门的马车,每日在宫城外面接他。他从来不和冯冠书一道走,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翁婿,但是在朝堂上, 冯冠书只是一个小小的编修罢了, 还不配同他共乘一车。 冯冠书倒也知趣,从来不提要和赵丞相一起走,免得以后他升了值, 别人都会说肯定是因为赵丞相的缘故, 而不是他自身的努力。 诚然, 他的仕途离不开赵丞相的提拔,但是冯冠书并不想别人这样议论他。 赵府另外安排了马车来接他。 每天冯冠书都会故意在后面磨蹭一段时间, 估摸着赵丞相走了, 他才出来。 今天依旧晚了一些。 处理事务的耳房里只剩他一人了, 他正起身要走, 余光注意到桌上的一本书下似乎有异常。 一角青白宣纸露了出来。 这不是他桌上的原有之物,冯冠书很清楚。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才将那张宣纸抽了出来,上面草草地写了两行字。 “赵晅之事,还请丞相帮忙,事成必有重谢。” 他心里猛地一跳,再次抬头看了看四周,见确实无人,才安下心来。 这赵晅一案他知道,赵晅本来是户部右侍郎,因为买卖官职被查,如今应该正在审理。 这些人竟然求到他这里来了。 往常冯冠书也收到过不少这样的书信,他都是看了一眼就连忙将之焚毁。今日也一样。他摸出火折子,将宣纸点燃,火舌将字迹舔去,那两行字却仿佛从宣纸上印入了他心里。 直到坐上回赵府的马车,他还依然在想着这件事。 赵莘虽然是丞相,但是他从来不参加党派之争,为人为官也算是刚正不阿,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冯冠书很清楚,所以以前他收到这种条子,都是直接焚毁。 那些人未必不知道赵莘从来不会理会,依然还是会送书信过来的原因,冯冠书也清楚。他们只是想通过他借赵丞相的事罢了,冯冠书现在毕竟明面上是赵丞相的女婿,他的意思,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是赵丞相的意思。 他闭上眼沉思。 这日赵晚清收到了一封请帖,是恭王府送来的。 其实京中权贵闲得无事,时常会聚会,这也没什么。但是恭王是亲王,这宴会就得着重对待了。 赵晚清连帝姬的任务都做过,这种宴会自然是应付得来。 到了宴会这日清早,她换上了隆重华贵的新衣裳,带着采荷坐了马车去了。 赵晚清虽然是丞相之女,但是这种级别的宴会都是非富即贵,身份稍微差一点的,都进不来。所以她在这人堆里面根本就不显眼。 赵晚清如今是嫁了人的身份,自然不能同那些姑娘待在一处了。和她坐在一堆的都是些世子夫人啊之类的,年纪都比她大一些,同她们坐在一块,实在是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聊。因为其他人多半都在聊丈夫,聊孩子。 而赵晚清都没有聊这两样的兴趣。她自顾自地坐着和脑海里的巴拿拿说话,看这样子就像是在发呆,有人偏偏要提到她。 “赵妹妹怎么不说话?” 掩嘴娇笑的人赵晚清不大认识,巴拿拿提醒她,“这应该是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姓罗。” “罗夫人。”赵晚清淡淡地打了招呼,“我在听你们说呢。” 罗夫人不知是嘴碎还是爱打听八卦,她一脸兴致盎然地问,“自从赵妹妹成亲,这京城里就一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妹妹嫁的那个进士爷是成了亲的,我却是不信,若是真的成了亲的,赵丞相又如何会将妹妹嫁给他呢。妹妹说可对?” 她话上这样说,目光可不是。她双眼透出一股好奇又兴奋的光芒,好像巴不得赵晚清说不是,好让她好好地满足一下八卦心理。 周围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赵晚清。 有和罗氏一样好奇的,也有不满罗氏这种当着人家面落人脸的。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赵晚清一定会否认,这种事情,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当众承认。 可就是让她们万想不到,赵晚清竟然点了头。 她点了头! 众人惊住了。 赵晚清做出一副凄婉又委屈的样子道:“让罗姐姐们看了笑话,我那夫君确实在老家已经成亲生子了。” “……” 这下不仅仅是她们周围的人,就是整个花厅,都为之一静。 罗氏虽然是因为好奇才问,但是没想到赵晚清真的会满足她的好奇心,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问了一遍,“赵妹妹说什么?你那夫君真的在老家已经成亲生子了?” 赵晚清似乎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她还是坚定地点头,“是的,前段时间我将他老家的妻儿都接到了京城来。” 众人惊呆。 这赵晚清这样大度的?不仅没闹起来,反而将人的原配接到京城来?这是何等的大度! 罗氏终于相信赵晚清不是和她开玩笑,惊道:“我可是听说当初你那夫君一直说的是自己没有成亲啊!” 赵晚清无奈道:“他要是说自己已经成了亲的,还能攀高枝吗?” “……”众人再次失声,还有这样耿直的女子吗?直接说自己的夫君爱慕虚荣,攀高枝? 这可是惊天大闻!众人在唾弃这个抛弃糠糟妻的冯冠书的同时,也不由得同情这位嫁错人的丞相之女来。 若不是当初看走了眼,她何至于嫁给这样一个一名不文的白眼狼?像这花厅里的妇人,哪一个不是婆家说出来都是名头响当当的人家,哪一个不是嫁得门当户对? 当即就有人出言安慰赵晚清,“赵妹妹可要想开了才是,这男人嘛,不值得用太多心思,最要紧的是先生个孩子,孩子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 也没人不识趣地劝她和离,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世,能坐在这里的,没一个蠢人。 赵晚清只管做出一个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什么都不必说,就胜过说话了。 留给别人自行想象的空间才是最好的。 她堂堂一个丞相之女,碰上这种事情,应该立马将冯冠书扫地出门才是,但是她偏偏做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就不能不引人遐想了。 赵晚清看着周围面色各异的脸,这里坐着的是京城里的上等人,也是最无聊的一群人,她们终日就靠说人话柄为乐,想来不出两日,冯冠书的美名就会传遍全京城了。 “那么,他那原配现在何处?不会住在丞相府的吧?”罗氏追问,这也太让人膈应了。换了她,她自问忍不了。曾经她听过这个赵晚清性格懦弱的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有些恨其不争地微微摇头。 但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只能将话说到点到为止。 赵晚清对杨氏的印象不错,不想也不会诋毁她,便道:“他那原配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可惜也跟我一样瞎了眼。” 听她这样说,众人吃惊。还以为她会怨怼地对待原配,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评价。 这聊着,外面传来动静,宴会的主人来了。 这宴会的主角是恭王妃,她就是出于茶话会的由头,将京城里富贵闲人都请到一处来闲话。 只见这恭王妃还很是年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生得十分端庄秀丽,明艳照人。 厅中人纷纷站起身迎接。 “让你们久等了,真是我的罪过。”恭王妃微微一笑,风采夺人,是个难得的美人。 “王妃哪里话,来得更好。” 恭王妃走到主位坐下,又命下人添了茶点。 “今儿就是请众位来玩乐的,不许拘束,都放开了玩!” 有下人端了叶子牌,点点牌之类的上来,这些都是她们常玩的东西,倒也熟稔。 赵晚清倒是没有玩过这个,但是她有基础,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会了。 她心里琢磨着,做任务的时候时常会觉得无聊,要不要命人制一副雀牌,无聊的时候,可以拉着人一起玩。 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有人让她玩了几局。这游戏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了些,她觉得有些无趣,就让给旁人玩了。 她闲得无趣,自顾自地吃点心。 “恭王妃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一旁有人悄悄话。 “你没听说吗?好像是因为恭王不知从哪里带回一个女人,抬了妾室,正宠着呢,恭王妃当然会不高兴。” “这样啊。”这样的事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那个妇人倒也没当回事。 “妾室嘛,不都是先热乎一阵,后面就冷了吗?等冷了就收拾她,现在气什么,没得平白气坏了身子。” “恭王妃毕竟年轻了些,气盛是正常的…” 两人说的闲话都飘进了赵晚清的耳朵。 她倒是没有什么好奇的,就当自己没听见。 正此时呢,外面跑进来一个丫鬟,匆匆跑到恭王妃身边,凑到她耳边悄悄话了几句。 恭王妃听了顿时脸色大变。 她连忙站起身,抬步朝外走去,还没有走到门口,就有两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男的相貌堂堂,正是恭王。 而那女人,赵晚清随眼一扫,登时惊呆了。 虽然这个女人现在锦衣华服,脸上也上了淡淡的胭脂,气质也是大变,但是不妨碍赵晚清认出她来。 竟然是她帮着安顿到柳口巷子的杨氏! 她和恭王携手走了进来! “竟然是杨氏!”巴拿拿也惊呼。 “这杨氏怎么会成了恭王的妾室?这剧情走得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原主那世也是这样吗?” 巴拿拿否认,“原主那世,杨氏生死不知,但是多半是被冯冠书弄死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造化。” “那真是奇怪了。” 这厢赵晚清在和巴拿拿说话,那边杨攸宁已经看到了她。 她随即垂下眼,并不打算在这里和赵晚清相认。 “王爷怎么来了?”恭王妃看都不看杨氏,强行压下不快,问恭王。 恭王走进门就止步了,他道,“我见攸宁一人无趣,听说王妃在办宴会,就让她来和你们一道玩。攸宁不熟悉这里,我不放心她,就送她过来了,我就将她交给王妃了。” 恭王妃脸上的笑简直要挂不住,恭王竟然亲自将人送了过来! 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倒也不至于当众对恭王和他的爱妾发难。她勉强笑了一下,“王爷放心,我会照料好杨姨娘的。” 夫妻俩这几句简短地对话,让厅中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恭王是真的对一个姨娘上了心,怕她吃亏,还亲自送过来。 恭王妃本来就是因为后宅之事心里不快,这才举办了这个茶话会,没想到恭王竟然将罪魁祸首送了过来。 等恭王走后,恭王妃一扫之前的笑意,冷冷对杨氏道:“你自己挑个位置坐下吧。”说完就不再理会杨氏,自己回了位置坐下,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不知杨氏是有意还是无意,坐到了赵晚清的身边。 赵晚清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并没有主动跟她说话。 杨氏一开始也只是做着没说话。 一旁的妇人们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她们都是正室,眼看着恭王妃被一个妾爬到头上,她们都有些同仇敌忾。所以杨氏一坐过来,众人都很给恭王妃面子地冷了脸,没人主动跟杨氏说话。 跟一个妾室说话,她们只会觉得掉了身份。 又过了一会儿,厅中重新热闹了起来。 “赵姑娘。” 杨氏主动开了口。 赵晚清看了她一眼,心中有无数个问好,但是她压着没问出来。 杨氏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憋着疑问没问出来。 “我知道赵姑娘是个好人,若不是赵姑娘相助,我现在不知带着儿子在何处飘零呢。我也不怪你,你也是受了蒙骗,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杨氏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赵晚清,但是厅中人都若有若无地注意着她,见两人说话,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但是两人说得很小声,几乎听不见什么。 “你想问我是如何进了王府是吗?”杨攸宁非常善解人意地回答,“半个月前,我去街上的绣楼寻活计接,虽然赵姑娘赠了我一些银钱,但是毕竟不能坐吃山空。凑巧就遇上了恭王,我当时不知道他是王爷,只是他伸手拉我,我还以为是登徒子…” 赵晚清脑中已经自动补出了当时的画面。恭王这样伸手拉她,杨氏肯定要叫非礼吧! 想来是恭王真的对她很好,杨氏说这段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 “我当时还叫了非礼,恭王就表明了身份。让我跟他回来。” 赵晚清实在忍不住了,出言打断道:“你就这样跟他回来了?你不怕他是拐子啊?” 杨氏笑道:“他一身穿着极为华贵,哪里会有拐子穿成这样呢。我人老珠黄,想来也卖不了几个钱的。” 赵晚清看了她一眼,倒没觉得她人老珠黄,相反,可能最近日子滋润了许多,她脸色看着倒挺好看的,年轻了不少。 “你猜王爷为何会带我回府?” 赵晚清摇摇头。 “我最开始也奇怪,毕竟我又不是什么美貌天仙,能让人见之不忘。前些天我听到王府的老人私下议论,说我长得有些像恭王早逝的娘!” “……”赵晚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天下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 杨氏收敛了笑意,“恭王现在十分偏宠我,但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厌倦了。我要趁着现在,让恭王帮我做些事情。” “你是说…” “冯冠书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编修对吗?想来要恭王收拾他很容易。” 赵晚清忍不住道:“冯冠书只是个编修没错,但是他上面还有我爹,想来若是冯冠书出了什么事,我爹不会置之不理。” 杨攸宁沉默片刻,随即坚定道:“我只有这一个机会可以让冯冠书付出代价,我一定要试试!” 赵晚清略微思量,“我会帮你。”帮杨氏也是在帮她自己。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一旁的人都看得惊奇。恭王妃脸色更是不大好看,看着赵晚清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这厅中之人都知道给她面子不理会这杨氏,这赵家之女倒好,和杨氏聊得这样热络。 她冷哼一声。人毕竟是恭王亲自送过来的,她也不好明着为难。 只得先将火气压下,等恭王的热络劲过去了,再出手收拾这个杨氏。 从恭王府回来,赵晚清就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赵莘对冯冠书彻底失望。 赵莘最看重的无非是赵家的门楣是否能一直兴盛下去,若是冯冠书做了什么事,威胁到了赵家,赵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冯冠书扫地出门。 就是不知道今天她将冯冠书成亲的事情抖出去有没有用了。 ※※※※※※※※※※※※※※※※※※※※ 一更,二更应该在晚上十点前。 做一个民意调查,下个世界,我想些仙侠世界,小宝贝们觉得怎么样? 凤凰男之妻(十) 不出赵晚清所料, 冯冠书早有妻子的事情,火速在京中流传开来。冯冠书当初作为相貌最好的新科进士,在最初的时候, 就有好几家人盯上的,但因为冯冠书早就是应该当爹的年纪,那些人家隐隐听说冯冠书在老家娶过妻子后, 就望而却步了。 只有赵莘将冯冠书当成宝一般, 他要招赘婿, 像冯冠书这样毫无根基的新科进士, 是最合适的人选。 自从赵莘不顾那些流言, 将女儿嫁给冯冠书之后, 等着看热闹的人比比皆是。如今证实了那不是流言, 还是赵丞相之女亲口证实的,人人都在背后笑话。 赵莘是几日后才得知这个事情,他朝务繁忙,平时根本不会理会这些流言。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赵府这个赘婿的事成为满京城的饭后茶话。 赵莘就算是聋子, 也该听到了。 他先是大惊,随即知道这消息是他女儿亲自说出去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知道赵晚清对冯冠书心怀不满, 但是没料到她竟然会不顾赵家的名声, 亲口将这件事抖出去。 他气冲冲地回家, 气急败坏地让人去将赵晚清叫过来。 赵晚清知道赵莘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她本来就想让赵莘知道。让他迫于流言的压力, 将冯冠书扫地出门。 她独自去了赵莘的书房。 进去的时候, 赵莘正负手对着窗棂出神。 “爹。”她冷冷地叫了一声。其实她内心十分不愿意, 但是迫于任务需要, 她若是不肯叫他,就显得太奇怪了。毕竟原主是个十分柔弱听话的性子。 赵莘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他脸上尤带愠怒。这丝丝愠怒在看到赵晚清一脸冷淡无所谓的神色后顿时暴涨了几分。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赵莘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为父跟你讲的那些道理,你难道就没有听进去一丝一毫?” 赵晚清依旧反应平平地看着他,反问道:“我不知道爹是告诉了我什么道理?难不成是抛妻弃子的人不是无药可医,要给他们一个机会重新做人?抱歉,这个道理我怕是永远也学不会了。” 赵莘怒得伸手指向她,吐出一个“你!”后,他猛地将袖子一甩,“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爹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就算是现在和冯冠书和离,你又能得到什么呢?你以为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好,或者是还能找到一个比冯冠书条件更好的人?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是嫁过人的,和离再嫁,只能嫁给鳏夫,做人继室,当人继母!你愿意吗?” “我愿意!”赵晚清回答得毫不犹豫,“若是再嫁一个人,只要他人品好,我没有什么不能嫁的。反观冯冠书,我现在多看他一眼就恶心。爹你还想要我生一个姓赵的孩子来继承门楣?我可以这样跟你说,你不同意我和冯冠书和离也行,但是我绝对不会和他生孩子,你若是想就此断子绝孙,也可以强行将冯冠书留下,我可以拖,拖一辈子都没关系。或者换一种方式,你既然是这样看中冯冠书,何不让他改了赵姓?这样冯冠书就能留下,你也有了一个便宜儿子来继承你赵家的门楣!” “放肆!”赵莘被她气得将面前的书桌拍得震天响,“我这些年真是太纵着你了,竟然将你教养得如此不知人伦,不懂礼节!你真让我失望!我已经听说了你打了冯冠书母亲一顿的事,本来就想找个时间好好和你谈一下,你…你是在是太离经叛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赵莘闭了闭眼睛,似乎真的失望透顶,他似乎不愿再多说,扬了扬手,吐出两个字,“出去。” 赵晚清也已经对赵莘失望之极。即使事情发展成这样了,即使全京城的人都在指责冯冠书,笑话他赵莘识人不清,赵莘还是一意孤行,不愿意同意和离。赵晚清现在真的在怀疑,这冯冠书是不是才是他亲生儿子?她本来还十分同情赵莘,半辈子累积的人脉,独生的女儿,都全部葬送到了冯冠书身上,如今看来,赵莘得了那种结局,真是活该了。 “宿主,这任务可能要失败了,这糟老头子一直不同意和离,你就和离不了。怎么会有这样愚昧的人?” “我也想不通了。我怀疑是不是冯冠书给他灌了什么药。” 赵晚清也十分烦躁,冯冠书这厮真的是气运好,即使原主那世没被爆出来的事情现在爆出来了,还是有人会无脑地替他兜底,冯冠书还是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还是会平步青云,小人得志。赵晚清想想都烦躁得想抓头。 因为前面赵晚清打了周氏一顿,冯冠书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关系,但是两人如今关系十分僵,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撕破脸皮了。 而现在,赵晚清主动将冯冠书有原配的事情说出去,让冯冠书难以做人,知道她是罪魁祸首后,冯冠书恨得咬牙切齿,以前的温存两人谁都不记得了,如今再见面,内心都只有深深的厌恶。 若是可以,冯冠书都想将赵晚清休弃了,但是不行,他现在在上司和同仁眼里就是个没有道德、德不配位的骗子,不明面上对他冷嘲热讽,已经是看在赵丞相的脸面上了,若是现在真的和赵晚清和离,他在朝中只怕会举步维艰。说不定还会有御史参他一本。 赵莘不仅不会再帮他,肯定会反过来睬他一脚。 但是若是让冯冠书就这样将这口气咽下去,那也不可能。他都记不起到底多久没去过赵晚清那里过夜了,别说过夜了,就是一起用饭都再也没有过。 赵莘不同意和离,这件事只能暂时先搁置下来,反正这任务完不成,赵晚清就会一直留在这里,她时间多,耗得起。 这日,她依旧睡到日光照进房间才起身。 她坐到镜前,留香上来替她梳头。 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风吹得有些剧烈,她有些没睡好,这会儿依旧睡眼松醒。 她打着哈欠,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到留香有些走神,似乎在想事情。 她顺口问了一句,“留香,想什么呢?” 留香惊得醒过神来,“啊?没有,没有。” 说了没有,但是不一会儿,她又十分纠结地看着她,一副有话说不敢说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事?”赵晚清认真问了一句。留香这丫头性情很是耿直,赵晚清对她印象还不错。这会儿见她欲言又止的,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就追问了一句。 留香似乎是下了决心了,她将木梳往桌上一放,猛地吸了口气,才道:“姑娘,我有事跟你说!” 赵晚清看她这副样子,看来是要说的事情与她有关了。她点点头,“说吧。” “我…我最近看到明月好像偷偷吐。” “嗯?”赵晚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留香一溜烟地说了下来,“姑娘不知道吗?我听我娘说起过,女人若是怀孕了,才会吐呢!” 赵晚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要说原主也是怀过的,只是赵晚清穿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孕吐的阶段了。所以显得没有经验。 留香看她愣愣的,顿时急了。 “这明月还是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呢,若是真的怀孕了,传出去,姑娘可就丢人丢大了。”她咬了咬牙,一狠心继续道:“其实,我跟踪过明月…” 赵晚清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听到明月吐了几回过后,就有些怀疑了。而且姑娘知道,我就住在明月的隔壁,她晚上若是开门,我都能听到声响。我前些日子经常听到她半夜开门的声音,还以为她是去出恭,但是后来一想不对,恭桶都放在房间里的。” 赵晚清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明月半夜去偷男人了?” 留香脸色顿时一红,讷讷道:“奴婢没有这样说…昨晚上,我又听到明月那房间开门的声音,心里好奇,就悄悄地跟了上去。晚上院门都会落锁,我看到明月和守门的婆子说了几句,那婆子就开了门,放她出去了。姑娘,你说,这还不是有问题吗?” 赵晚清收起了笑意。 留香说得不错,这明月确实是有问题。 那婆子不用说,一定是被明月买通了。 要说明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半夜跑出去私会别的下人,应该不可能。她穿来这几个月,对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下人,也都有所了解。 采荷衷心,留香耿直,至于这个明月嘛,有些心高气傲。 这样清高的一个丫头,让她去和下人私会是不可能的。这府上只有两个男主子,赵莘和冯冠书。赵莘几乎可以排除了,若是赵莘,他直接就可以将明月抬为姨娘,不可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因为赵莘这人比较刻板注重规矩。 剩下的一个可能就是冯冠书了。 赵晚清冷笑一声,这就有意思了。冯冠书敢这样偷吃她身边的大丫头,就是不知道赵莘知道了,脸色会变成如何。 “我知道了,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知道姑娘有了主意,留香终于放下心来。其实留香也暗自琢磨过那个人会是谁,想来想去都觉得姑爷是最有可能的。毕竟她以前就发现过明月看冯冠书的眼神不太对。她还私下警告过明月。 但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她又不是姑娘的心腹,不敢乱说的。 “这样,”赵晚清琢磨了下,“下回你再听到明月半夜跑出去的声音,就来禀告我。” 她们住的地方就在主屋后面的耳房里,跑过来报信也快。 留香捣蒜一般地点头。 她和明月没有什么交情,虽然同是大丫头。留香素来不喜欢明月的心高气傲,大家都是被卖进府上当丫头的,一样是奴婢,哪里就有谁高贵了?她就看不惯明月一副心比天高的样子。 这天也没等太久。 这天晚上,赵晚清才刚入睡没多久,留香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晚是采荷守夜,她早就得了赵晚清的吩咐,见到留香过来,匆匆听她说了几句,就连忙让她进去了。自己则去下人房,叫起了几个粗使婆子,让她们赶紧起来听吩咐。 赵晚清很快穿上了衣鞋,走出房门,而那几个备下的粗使婆子也派上了用场,采荷一去房间吩咐,她们不敢耽误,连忙穿了衣裳,在赵晚清出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妥当,只等赵晚清一声令下。 留香见这个阵势,有些被吓到了,看来姑娘是下定决心要去捉奸了。 一行人悄悄地直奔前院而去。 明月早就出了门去了,那婆子给明月开了门之后,就打了个哈欠,继续坐在台阶上犯困。 她没困多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过来。她立马惊醒起来,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随即人影就出现在回廊尽头,很快就能看清相貌。 为首的那人,正是赵府唯一的女主子,赵晚清。 只见赵晚清面笼寒霜,背后跟着四五个人,这阵仗让守门的婆子心中一凛,想到自己方才才放出去的明月,顿时慌了。 明月是要去见谁,她心里有数,看姑娘这样子,是已经发现了。 若是明月被捉到…她为明月开门,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她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连忙上前两步,挡在了赵晚清的面前,一张脸都笑出了褶子,“姑娘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里?” 赵晚清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这老婆子在赵府伺候了那么多年,早就混成人精了才对,她不可能不知道明月大晚上的跑去前院做什么,一定是收了好处。 她都懒得和她多说,只是往旁边一让,后面就有机灵的婆子上前两步,扬手就狠狠地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嘴上喝骂:“你这婆子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拦姑娘的去路?还不快滚一边去?” 那婆子挨了打,脸上热辣辣的疼。见状不敢再多言,任那婆子抢过她腰上的钥匙,将门打开,一行人出去了。 她留在原地发愣,心里暗自叫苦,她收了不少好处,这下可全完了。 赵晚清这几日都在暗中调查这些日子,冯冠书歇在何处。冯冠书这些日子一直歇在书房,想来明月今晚上也是去的书房了。 一行人跟着赵晚清,直奔冯冠书的书房而去。 很快,她们到了书房外的院门出。 门口开了一条小缝,若是不注意还看不到这门是开着的。大户人家的院门,晚上都会有守夜的下人落锁,这门偏生是开着的。 赵晚清几乎可以确定,明月一定是跑来这里了。 采荷十分懂她心意地上前推开门。 赵晚清迈步走了进去,几个粗使婆子跟在她后面。 赵晚清是来过这个院子的,就是没来过,这院子的房间也只有一间是亮着灯的。 兴许是为了偷.情方便,冯冠书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了,一个下人都没留。 赵晚清走在最前面,朝那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走得越近,里面说话的声音就越明显。 “讨厌,别摸了!” 冯冠书低声说了句什么,赵晚清没听清,后面又传出明月比较尖锐的声音来,“那你是喜欢姑娘那样的,还是我这样的?” 冯冠书回答:“当然是你了,赵晚清那个泼妇,哪里有你体贴?” “那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说来我听听?” 房中明月和冯冠书两人都脱得差不多了,明月止住冯冠书的手,“今晚不行了,我怀孕了。” 冯冠书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这话哦了一声,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猛地抬高了声音,“什么?你怀孕了?” 明月见他是这个惊慌的反应,顿时就不高兴了。 “怎么,你不高兴?” 冯冠书还从震惊里回不过神来,他喃喃道:“怎么会怀孕了呢?” 明月嘴巴翘得老高,“怎么,你当爹还不欢喜?我可是记得当初赵晚清怀孕的时候,你喜得一把抱起她呢!” 冯冠书苦笑,这能一样吗?赵晚清怀孕那会儿他高兴,是因为赵晚清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当然高兴了,但是明月不一样,他们是偷情啊!是不能被发现的!明月若是怀了孕,他们俩都要不好! 冯冠书半晌没说话,明月欢喜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你害怕了?你害怕赵晚清?”明月盯着他追问。 冯冠书当然不可能在她面前示弱,“我怎么可能怕她?”他转念想到了主意。 “这样,这事情先不能声张,我想法子先将你送出府去,在外面给你置办一座宅子,你好好地安心养胎,等以后我就抬你为姨娘。” 明月冷哼一声,“你就只知道哄我,谁知道你会不会转头就将我忘了?” 冯冠书安慰了一句怎么会,还没得及说下文,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随着两扇门猛烈地撞击两边的木墙声,一道带着寒霜一般冷意的声音穿进来。 “光置办宅子可怎么行?你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伺候我多年,主仆一场,不如我再帮你准备个稳婆接生如何?” ※※※※※※※※※※※※※※※※※※※※ 晚安啦~ 凤凰男之妻(十一) 这突如其来动动静将房里两人吓了一大跳。 采荷和几个粗使婆子跟在赵晚清身后走进来, 看清房中的景象,羞得连忙将眼睛捂住。 就是那几个粗使婆子,见惯了世面的人, 看到姑爷这种样子,都有些不自然。但同时心里也在唾骂。 好一对狗男女! 冯冠书和明月纷纷躺在床上,两人几乎没什么衣裳。 明月看到这么多人闯了进来, 先是羞得惊呼了一声, 连忙将被单扯过来将身子盖上。 冯冠书先是惊得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 他也扯过被单盖住自己, 才怒吼着道:“赵晚清, 你想做什么?” 赵晚清一声冷笑,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她指挥一个婆子,“去将地上的衣裳捡过来。” 冯冠书瞪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婆子将他们的衣裳捡走。他再看向一脸寒霜的赵晚清,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 你, 还有你,去将这对狗男女用被子包裹好捆起来。” 冯冠书听到赵晚清这样吩咐,他是想反抗的, 但是他几乎□□, 不敢跳下床, 只能在婆子冲过来用被子将两人裹起来的时候,用手臂抵挡两下。但是他虽然是男人, 也是文弱的读书人, 那些婆子都是做惯了粗活的, 哪里抵得过她们。 冯冠书只好厉声喝骂, “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对我动手,不要命了吗?” 赵晚清在后面嘲讽,“你不要以为你当了赵府女婿,就是赵府的主人了?你身上还带着股泥味呢,就妄想做上等人?我告诉你,若是只是通过攀权富贵,你永远都去不掉你身为泥腿子的泥味!” 那几个婆子可不管他是什么姑爷不姑爷的,她们是赵府的下人,只听姓赵的吩咐。 很快,几个婆子就将冯冠书和明月上下对面叠着紧紧地用床单绑到了一起。 “将嘴给我堵了。” 赵晚清又吩咐道。 冯冠书看着她不善的表情,心里是真的慌了。现在这个赵晚清简直是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晚清,晚清,你听我说,我错了,我就是一时间猪油蒙了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急出一头冷汗,连声求饶。 明月也害怕得哭了起来,“姑娘,看在我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赵晚清不为所动,她冷冷道:“伺候我多年还干得出这种事,你真是个贱人!堵嘴!” 两婆子从一旁的床帘上顺手撕下两块布,将那两人还要求饶的人嘴堵了。 “宿主,你打算将这两人送到赵莘那里去吗?” 赵晚清否定,“送去赵莘那里,凭赵莘愚蠢的程度,肯定也会想息事宁人,直接将两人送去闹市,明天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对狗男女。” 巴拿拿哈哈大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嘁!” 赵晚清不再理它,吩咐那几个待命的婆子,“将这两人悄悄地抬出府,放到东市的坊市去。” 几个婆子也以为姑娘是想将这两人这样绑好了抬到赵莘面前去,一听赵晚清的吩咐都愣住了。 这种丑事是见不得人的啊,若是放去外面,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赵府的赘婿偷人? 采荷劝道,“姑娘,这样不太好吧…不如将这两人送去老爷那里,让老爷做主。” 赵晚清摇头,“不,就要送去坊市。采荷,你跟着婆子一道去,务必要确保将人放在最热闹的地方。” 她们不知道,因为赵莘,现在赵晚清已经完全对赵府没有了顾虑,丢人就丢人,赵府名声什么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那是赵莘自找的。 采荷还要再劝,被赵晚清坚定的神色堵回去了。 床上两人听到赵晚清这样安排,一时间都吓得瞪圆了眼睛。他们拼命地挣扎,奈何嘴里塞了东西,身子也被被子紧紧地包裹上了,再挣扎也不过是发出呜呜的声音,还没有人理会他们。 几个婆子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妥,但是谁让这个冯冠书偷人呢,还偷的是姑娘身边的丫头,她们在外面听了很久,都听到明月怀了身孕的事情,也难怪姑娘会发这样大的火。她们只是下人罢了,主子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赵晚清想了想,觉得自己遗漏了一件事情。坊市都是些平民百姓,未必能认出冯冠书来。 这里是冯冠书的书房,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她吩咐采荷研了磨,自己挥毫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新科进士冯冠书。 她捏起宣纸,吹了几口,将宣纸递给采荷,“等送到的时候,将这张张压到两人身下。免得别人不认识他。” 采荷沉默着将纸接了过来。心里不禁咂舌,姑娘这是真的狠了心了。 趁着天黑,几个婆子和采荷乘着马车出了赵府,马蹄声哒哒,往东市的坊市去了。 一路上,被绑住的两人都用希翼地目光看着采荷她们,拼命地发出呜呜声表示反抗。 一个婆子忍不住道:“姑娘这样会不会冲动了点,这要是真的送去了,赵府也脸上无光啊。” 听到那婆子这样说,冯冠书挣扎得更厉害了。他绝对不能这样送过去,他是新科进士爷,是翰林院的编修,这样□□地和一个同样□□的婢女被送去坊市,次日遭人围观,然后身败名裂,他光是想一下,都觉得要吓得晕过去。 赵晚清,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贱人!他心里发狠。 采荷看了一眼车厢里一脸愤恨的冯冠书,心知姑娘为何会这样激进的行事。 姑娘已经和这个冯冠书分居了好几个月了,采荷知道那不是赌气,姑娘是真的不想和冯冠书过下去了。但是老爷那里死活不松口,这才让姑娘不得已出此下策。 采荷想这事过后,老爷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留下这样一个臭名的女婿了。 她便道:“姑娘自有主意,我们做奴才的,只管按着吩咐做就是了。” 姑娘之所以派她同来,就是怕这些婆子半路被冯冠书收买,让她来盯着的。她可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听采荷这样说,婆子不言声了。 冯冠书绝望了。他看向身上泪水涟涟的明月,心里突然发恨,若不是这个贱人勾引他,他怎么会做下如此错事?落到这样的下场。 不多时,马车到了坊市,几个婆子将冯冠书他们抬下马车,扔到了一处墙角,就乘了马车,扬长而去。 留下两个被被单紧紧包裹的人,他们拼命地扭动身躯想挣脱出来,但是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次,冯冠书没有那么好的气运了,打更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人都累得睡着了,等打更人走远了,才被更声惊醒过来,但是再挣扎,打更人已经听不见了。 两人就这样在街道上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夜。 采荷和几个婆子回去复命。 “人送到了?” 采荷点点头。 “纸呢?”赵晚清又追问了一句。 “也压到她们身下了。” 赵晚清满意了,“做得很好,你去赏今晚上出力的几个婆子,一人五两银子。你和留香,一人十两。再吩咐一个婆子,明天天不亮就去那里守着,别让人太早将两人解救了。” 采荷听了吩咐去赏了婆子。 几个婆子得了这笔巨额赏银,都乐得笑开了花。这是两年的月银啊! 折腾了半宿,赵晚清换了衣裳,美美地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来。因为知道她昨晚上半夜才睡,今天丫鬟们都不敢吵她。 赵晚清看着帐顶的花纹,和巴拿拿说起话来。 “拿拿,你说冯冠书他们那里现在会是个什么光景?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赵晚清自己脑补了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巴拿拿也是坏笑。 外面等候多时的婢女们听到赵晚清的笑声,推了门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 赵晚清从床上坐起身来,问道,“可有婆子过去了?” 采荷回道:“刘婆子一早就去的,还没有回来,看这光景,约莫是快回来了。” 赵晚清脑中的场景和现实中相差无几。 坊市是最热闹的地方,从天刚蒙蒙亮,就有买菜的小贩来摆摊了。 刘婆子天不亮就赶了过去,守在一旁。一开始有两个人想将冯冠书嘴里的布条扯下来,被一旁的刘婆子制止了。 “这两人是偷人的贱人,你可别多事,我们主子是你惹不起的贵人!” 冯冠书差点没气昏了过去,赵晚清还真的是一点余地都不留,还特意派了人过来守着,就是打定了注意,要看他出尽洋相。 那小贩听刘婆子这么一说,也就不敢多事了。 天渐渐亮了,人也越来越多。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饶是冯冠书脸皮厚实,也又羞又怒,脸像烫了开水的猪皮一样,红透了。他心里不禁生出绝望之感,赵晚清此举,是将他后半生都毁了。想都不用想今天过后,这件事会闹得怎样的满城风雨。而他这个主角,也会遗臭起码几年。 明月更是羞得恨不得晕过去。 两人虽然被用被子包裹着,但从肩膀处还是能看出两人没穿衣裳。 坊市的小贩们都不识字,虽然看到了两人身下压着一张纸,但是都不认识上面的字。直到一个卖字画的书生被人拉了过来。 这卖字画的书生心里苦不堪言,他身为一个读书人,怎么能看这种画面呢。真是有辱斯文。 但是小贩们不让他走,非要让他认一认字。那书生捂着眼睛,让人将纸从地上捧起来,送到他眼前。 他急着走,十分敷衍地念了出来。 “新科进士冯冠书…”紧接着他顿住了,捂眼睛的手都惊得霍地拿了下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那对男女,这男人竟然是新科进士? 他这一句念出来也是石破天惊。围观的人就是不读书,也知道新科进士是个什么,这男子竟然是新科进士? 又见他和一个女人绑在一处,显然是和这女人偷情,被人捉了故意送到这里来的,没看到一旁还站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吗? 众人只觉得心里敬仰了多年的形象轰然轰塌,进士老爷都干得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吗? 那书生更是愤怒地指着冯冠书,张口欲骂,却因为从来没有骂过人而不知道该骂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斯文败类!” ※※※※※※※※※※※※※※※※※※※※ 早上好~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imone 50瓶;迟到的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凤凰男之妻(十二) 这些虽然都是平民百姓, 但是毕竟生活在京城里,偶尔上层权贵里的消息,也会传一些到他们耳中。 当即就有那种消息灵通的出声。 “新科进士冯冠书?这不是风头盖过前三甲那一位吗?” 旁边人听他说得出眉目, 连忙追问,“你可是知道这冯冠书是何人?” 那人得意洋洋,“自然, 我小舅子可是西街茶楼说书的, 这京城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快说说!”一边人急忙催促他。 “嗨!你们没听说过吗?要说这批进士爷里, 最得意的当属这位姓冯的进士。他可是被赵丞相招了赘婿, 成了丞相的女婿。从一名不文的穷小子, 直接一飞冲天, 麻雀变凤凰, 你说他得意不得意?” 丞相的女婿!旁边人都惊讶了。 “既然成了丞相的女婿, 为何会被人绑着送到这里来?” 那人轻蔑地看了一眼冯冠书, “嘁,这还不是明摆着,这姓冯的进士爷偷了人, 被捉奸, 叫人故意送来这里的吗?可真是不要脸, 那样好运成了丞相的女婿还不知道珍惜, 瞧瞧这女人的骚劲,要是换成我女婿,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嘿!偷一下腥,结果丞相女婿做不成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换了我有这样的造化啊, 我得将人供起来伺候。”又有人无情嘲笑。 冯冠书听着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他, 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又羞又怒又急又气。想当初他新科高中,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呢? 明月因为被裹了太久,气息不畅,又因为这样被一大堆人围观,羞急交加,已经晕了过去。 有好事者上前将冯冠书嘴里的布条一把扯了出来,这回那婆子没再拦着。 她看着天头已经大亮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只是冯冠书和明月这两人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真将人这样一直丢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妥当。 冯冠书嘴早就酸得没有了直觉,就算嘴里的布条被人扯走,他一时也说不清楚话。 那婆子悄悄地退出人群,回丞相府去了。 “你可真的是新科进士冯冠书?”有好事者蹲下身问他。 冯冠书当然不能承认,他下意识要摇头,没想到那人挥了挥他手上的布条,威胁道:“你最好是老实点,若是不老实,我可又要将它塞回去了。” 冯冠书无法,却也还是不想承认,他低声道:“兄台,你将我抬走,我赠你一百两作为谢礼。” 可那人根本就不是差钱的人,他站起身,朝周围人大笑,“这个进士爷说要送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将他抬走呢。” “嘿!这是笔好买卖,我做!” 当下就有机灵的人要应下来。 “且慢,要说抬走也行,你得告诉我们要抬去哪里?丞相府吗?” 冯冠书不言声了,他是想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先穿上衣服再说。 冯冠书根本就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男子他曾经见过,就在考场里,坐在他隔壁。这个男子曾经想让他帮忙破一下题,但是冯冠书当时没答应。 这男子名落孙山后一直怀恨在心,后面得知冯冠书不仅中了进士还成了丞相的女婿之后,更是愤愤不平。 今天他刚好住在一旁的客栈里,听到楼下的动静就下来瞧热闹。谁知道这场戏的主角正是冯冠书! 真是天要祝他报仇雪恨! 这男子真的找了随从来将冯冠书抬了起来,上了马车就往丞相府去。 有好事的人一路跟到丞相府看热闹,这样的奇观可是多年难遇。 赵莘今日刚好沐休在家,他用过早膳之后,便去了书房看书。 “老爷!” 大管事赵禄十分慌张,连门都忘记敲地直接闯进书房。 赵莘眉心大蹙,放下书,教训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赵禄稍稍稳了稳心神,才道:“不好了,老爷,冯姑爷被人绑着送到了大门口。那送他来的人嚷着要五百两银子才肯交人!” “什么五百两银子?今天冯冠书没有去宫里当值?”赵莘有些不明白。 其实赵禄也不明白,大清早的,怎么冯冠书会被人用这样的方式送回来? “冯姑爷…”赵禄有些难以启齿,“冯姑爷是和一个女子被人用被褥裹了,一道送回来的。我刚去瞧了一眼,冯姑爷和那女子好像都没有穿衣服!” 赵莘咋一听,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他霍地站起身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寒声追问,“你说什么?” 赵禄倏地冒了一脑门的冷汗,他心里将冯冠书骂了千万遍,这场景论谁看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没注意看明月的脸还以为是冯冠书在外面偷了有夫之妇,被人捉奸送回来。 他不敢再说了,只好道:“老爷去看看就知道了。这要是晚了,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赵莘寒着脸,站起身就往外走。 丞相府所在的位置正是京城里权贵扎堆的地段,在丞相府周围都是些侯府伯府,还有一些大员的家宅都在此处。 丞相府门口的动静闹得极大,那男子也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一点都不怵赵丞相的权势,丞相府的人不肯给银子,他就是压着人不肯放。冯冠书说的是一百两银子,他们张口就要五百两。 很快这个动静就传到了旁边的府去。 等赵莘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早就里三层外三层。 而他那个好女婿,不知道被谁用被子裹了起来,他身上还是个女人,伏在他胸口,看不清面容。 有人眼尖,看到赵莘出来,顿时大喝一声,“丞相出来了!” “丞相快给银子将你的好女婿接回去!” 这一会儿的功夫,围观的人就弄清楚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 守在外面的小厮早就吓出了一脑门的汗,这会儿见赵莘他们出来,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走到管事赵禄身边,小声道:“这些人说姑爷和那个…不知道是被谁送去了东市坊市的,他们也是在街头捡到的人,姑爷承诺出五百两银子,请他们帮忙送回来。”说到这里,他极为艰难地转了个折,他们还说,若是丞相不肯出银子,他们就抬着人去京城各个街道绕一圈,这银子就算了。 赵丞相早在看到冯冠书这种丢人模样的时候,就脑子一昏。 赵禄也是焦头烂额,想不通冯冠书到底是做了什么,可是再想不通,人得先救下来再说啊。他心惊胆战地上前请示赵莘,“老爷,您看这样怎么办,取银子吗?” 赵莘脸色难看得可怕,他死死地盯着冯冠书,心里悔不当初。 当初为何不同意他和晚清和离呢,若是同意了,今天赵府也不会丢这样大的人。 赵府现在已经因为冯冠书将脸都丢光了,若是真的拿银子将冯冠书救下来,赵府以后在京城里,不要妄想再有翻身之时。这件伤风败俗丢尽脸面的事会一直伴随着赵家人,可能时隔几代,都还会有人将这件事当做笑话提起。 讽刺的是,赵莘一直因为顾及赵家的脸面不肯同意女儿和离,如今竟是闹得莫说脸面了,就连赵府都成为了一个笑柄。 他一时有些眩晕,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赵禄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赵莘勉强稳了稳心神,他大声呵斥赵禄,“拿什么银子?这冯冠书早就和我们赵家没关系了,他在老家成了亲却瞒着不说,欺骗于我和晚清,赵府早就跟他划清了界限!这些人将人抬到赵家大门来,是认错了门!” 赵禄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老爷这是将冯冠书舍弃了。这样丢人的事,赵府不能认下。只有言明他们早就和冯冠书撇清了关系,才能多少能保住些脸面。 赵莘撂下话转身就往回走,再不管冯冠书的死活。 留在原地的赵禄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姑娘!有人将冯冠书送了回来,要我们出五百两银子,才肯将冯冠书交出来呢。”如今彻底撕破了脸皮,采荷已经不叫冯冠书姑爷了,都是直呼其名。 赵晚清兴致盎然地哦了一声,“可有人去通知老爷了?” “我不知道,老爷今天沐休,管事应该去通知老爷的。” “派两个丫头去前院打听动静,及时来回禀我。”赵晚清吩咐。她就不信,都这样丢人了,赵莘还会一力保冯冠书。 冯冠书这种模样被人抬回来,还被人索要银子,赵莘那样注重脸面的人,除非是疯了,才会真的出银子将冯冠书接进来。 后续发展也确实如她所料,冯冠书被赵莘毅然决然地舍弃了。 赵府直接宣布冯冠书早就和赵府脱离了关系,他可是成过亲的,再入赵府做赘婿,本来就是不合礼法的事情。 赵禄将这个消息宣布出去之后,就派人将大门紧紧地拴上了,再也不去理会外面的人要怎么对待冯冠书。 而那人也真的说到做到,真的将冯冠书二人抬着饶了京城一圈。 赵莘回去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悔,当初早就将冯冠书扫地出门了的。 而周氏不知是从哪里得知儿子的消息,闹着要赵府出银子将冯冠书救下来。 消息传到赵莘这里,他本来就有气又怒,得知周氏闹将起来,直接不耐烦地一挥手,“冯冠书都跟赵府没关系了,他那一对贪心不足的爹娘,都给老夫丢出赵府去!” 周氏自从上次被打伤了筋骨,腿脚就不太便利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还在养伤。 她还因为赵府的下人对她视若无睹而暴怒,若不是脚上有伤,都准备跳起来打人了。然而不等她撒野,赵禄就亲自带着人上了他们院子。 赵禄早就看不惯这对夫妻了,冯忠还稍微老实一点,这个周氏是真的不将自己当外人,在赵府也不知天高地厚地当自己是个主子,整天喝骂下人,趾高气扬地讨要东西,从来都是理所当然。 他一挥手,直接懒得和周氏多说,“将这两人丢出去。” 他身后跟了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听他一声令下,就冲上去将毫无准备的周氏控制了起来。 周氏骂骂咧咧的。 “你们想做什么?我儿子可是赵府的姑爷!你们这样对我,我让我儿子回头将你们卖了!” 赵禄冷笑,“你儿子?不好意思,你儿子现在已经不是赵府的姑爷了,你二位就请了吧。”说着他吩咐下人,“将他们的东西都打包好,一样不落地全部丢出去!” 周氏屁股上的伤本就没好全,这样一通挣扎,又伤到了。 可她再怎么挣扎,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扔了出去。 话说冯冠书被抬着绕了京城一圈之后,彻底成为了京城里的热门风云人物。连皇上都听说了他的大名。 一个新科进士,翰林编修,竟然做出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情,皇上金口一开,就将冯冠书贬为了庶人。 那天冯冠书被抬着绕城一圈之后,就被随意地扔在了巷子里。还是一个过路的路人不知情地好心将被褥解开来。冯冠书顾不上早就昏迷过去的明月,裹上被单连忙逃遁了。 赵丞相府已经将他舍弃,现在他再回去也是自取其辱。他只得去了他一个还不知此事的同仁那里,要了一套衣裳换上了。 他那同仁见他裹着被单上门,十分惊奇,就询问他出了什么事。冯冠书哪里能将实情告诉他,就支吾着敷衍过去了。 再说被冯冠书弃在原地的明月,她运气不太好,被一个过路的无所事事的混混给看到了。 明月模样不错,见她光溜溜地被用被子裹着,一猜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混混如获至宝,连忙将人捡回了家。本来是想捡去做媳妇,后面发现明月竟然身怀有孕,他气恼非常,将明月毒打了几顿,就将人卖了。 而冯冠书在京城里除了赵府,已经无处可去。再加上他父母还在赵府。冯冠书只好去了赵府。刚好就在外面碰见了他那被赵家人赶出来的父母。 周氏一见他就哭上了。 冯冠书心里也烦。他有种预感,自己的仕途算是走到了尽头了。 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在一处客栈安顿了下来。周氏被丢出来的时候伤了腿,腿一直剧烈地疼。她一刻不停地咒骂赵府的人。 冯冠书听得心烦。过了一夜,次日清晨,他悄悄地去了昨天借衣裳的同仁家里。 刚敲开门,他那同仁一看到他,立马就要关门。 冯冠书大急,不顾脸面地将门堵住,“适之兄,有话好好说。” 鲁适之一脸嘲讽,“我可不敢跟你称兄道弟,昨日我问你怎么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你啊!”鲁适之以前跟他也算有几分交情,他也不愿意落井下石,“我不知你是否知道,皇上昨天听说了你的事情,已经下了旨,将你贬为庶人了,好自为之吧。” 冯冠书顿遭雷击。 他怔愣当场,连鲁适之什么时候关上的门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周氏的腿痛了一晚上了,她担心再不找大夫看会落下残疾。但是两人被赵府人赶出来的时候,什么值钱的都没捞着,冯冠书又是那样的方式出的赵府,更是身无分文。昨天住进客栈,都已经将仅有的银子花去一半了。又哪里还请得起大夫? 见儿子失魂落魄地回来,周氏还不知道他丢了官职的事情,只管让他去请大夫,但是冯冠书愣愣地坐着没动。 周氏喊了两声,冯冠书都没动静。周氏气极了,撑着站起身,走到冯冠书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不想冯冠书霍地站起身来,瞪着通红的眼睛,猛地一把推开她,周氏没防备,被推得朝后一倒,重重地坐到地上,只听到咔地一声细响,周氏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冯冠书一家三口离京的这天,有人来送他们。 看着眼前一身富贵,明艳照人的杨攸宁,冯冠书简直有些不敢相认。 杨攸宁在王府显然过得极为滋润,她养得水水嫩嫩的,看不出是个孩子的母亲。 她早就听说了冯冠书的下场,特意命人暗中打听了冯冠书他们落脚的地方,找来的时候,冯冠书一家三口正准备离京,回家乡去。 京城的人仿佛人人都认得冯冠书了,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他来。冯冠书差点要被折磨疯了。再加上在京城里没有银子,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家三口连客栈都住不起,挤在城东的破庙里苟活。 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好回老家去,至少家里还有一亩三分田。那是杨氏挣了银子后买的。 冯冠书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身光鲜亮丽的杨攸宁,显然,杨攸宁在离开他之后得了更好的际遇。 而杨攸宁以为自己再次见到冯冠书,会十分愤怒。但是并不是,当她看到这样落魄潦倒的冯冠书,她没有愤恨,甚至连高兴都没有。 冯冠书对于她来说,已经和路人没什么区别了。 杨攸宁突然觉得没意思,她转身想走。 但是周氏从马车缝里注意到了一身华贵衣裳的她,一开始还有些不敢认,随即她确定了杨攸宁的身份,不管不顾地拖着残废不能动的下半身,头钻出马车来,叫嚷道:“杨氏!好儿媳!你来看我们了是不是?快跟着我们一道回家去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让杨攸宁吃了一惊,就连冯冠书的脸,都肉眼可见地烧了起来。 他知道周氏为何会想认回杨攸宁,不过是看到她一身打扮华贵,想从她身上捞点好处罢了。毕竟他们现在穷困得连饭都吃不起了。 “放肆!”跟着同来的丫鬟怒喝,“你这不要命的老婆子,竟然敢乱叫我们杨姨娘,你知道我们杨姨娘是谁吗?她可是恭王的姨娘!” 恭王! 不仅周氏愣住了,冯冠书也一瞬间有些惊得发怔。随即心里涌上不知什么情感来。 杨氏竟然会成为了恭王的姨娘! 杨氏不想再提起过去了,她转身上了恭王府那专属的华贵马车,扬长而去。 她觉得她以后可以好好地重新开始她的人生了。 “回老家去了?” 赵晚清听了下人回复,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冯冠书竟然会那样甘心地灰溜溜地回老家。 不过想想也是,京城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皇上亲自将他贬为了庶人,以后都不会再用了。他本来在京城就没有根基,又没有银钱,混不下去也属正常。 不过,他老家应该就是在今年冬天开始闹饥荒,原主那世,冯冠书父母都饿死在这场饥荒里,就是不知道这世,他们能不能苟活过来了。 不过想想也难,毕竟原主那世,可是有杨氏这样勤快的人,周氏和冯忠都能饿死,想来这世更加艰难了。 而赵府的处境,如今也十分艰难。冯冠书虽然被贬为了庶人,但是他在任的时候,曾经利用赵莘的名头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被人爆了出来。 这件事虽然不是赵丞相做的,但是当时冯冠书还是他的女婿,冯冠书做的,也当得是赵丞相授意的。 赵丞相就被皇上顺势罢免了丞相之责,挂了一个没有实权的闲职。 赵莘又气又怒,但是都已经无力回天。只怪他识人不清,如今也后悔不及了。 “宿主,任务已经完成。奖励积分两千分,即将前往下一个任务。你依旧会留下一缕意识,将原主的一生走完。” 要说赵晚清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的,就是原主唯一的好朋友李梦鸢了。 自从赵府出事以后,只有李梦鸢不怕被连累,时常过来看望赵晚清,甚至还有意撮合她和她那个刺史兄长。 赵晚清留下的意识和她本人没有什么区别,赵晚清猜测她留下的那缕意识多半会同意嫁给李梦鸢的兄长。 又是一阵已经熟悉的眩晕之后,她在一处开满奇珍花卉的山谷醒来。 等残留的眩晕感褪去,陆渔才打量起周围来。 等看清眼前的景象,陆渔呆住了。 这是怎么样一个地方啊。 无数朵巨大的模样奇特的花卉竞相绽放,她身后有一条挂着彩虹的瀑布,潺潺的流水从她身畔淌过。不远处的山涧上,几颗巨木根枝虬扎,树上奇异地只长着一片叶子,但是这片叶子奇大,像一张碧绿的床单挂在树上。 陆渔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天上咻的一声,一个着青衣的人飞了过去。 “那个人…会飞?”陆渔似乎喃喃地自说自话。 “是啊,这次宿主接的任务是修真.世界里的人。”巴拿拿适时在她脑海里响起,替她解惑。 陆渔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自己上一个任务完成了,这是下一个了。 “这是的任务是什么?” “这次的任务委托者名夺玉。是正道第一大派青玉门最有天赋的女弟子。她年仅二十便凝出金丹,成了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三十五岁便结成元婴。” 巴拿拿突然停住不说了,陆渔追问,“那之后呢。” “之后,”巴拿拿微微一顿,“之后她就死了啊。” “死了?”陆渔有些可惜,“这样有天赋的人,真是可惜了。” 巴拿拿却道:“是有些可惜,但是也是她自身的一些选择造成的。” 随即,巴拿拿就将原主的一生投放在陆渔脑海之中。 原来这个夺玉,只是青玉门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之一,还有一个男弟子的天赋在她之上。 这男弟子,名叫宋蓟。 他是拿了龙傲天剧本的男人,一路开挂,年不过百,就修到了返虚,差一步就大乘,甚至以跨境界反杀魔界之主,赤麟魔尊。之后更是带领正道将魔人赶到西北极寒之地,成为当之无愧的正道之主。 而这宋蓟,正是原主之死的罪魁祸首。 当年还是金丹的原主跟着宋蓟出山门历练,宋蓟此行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范雪。范雪冰肌玉骨,是冰雪宗的掌上明珠,也是出来历练的。她生得娇弱美貌,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美名。 宋蓟理所当然地沦陷了。他见范雪独自一人,便邀请范雪同行。 两人行变为了三人行。而原主本就爱慕宋蓟,见他一路对范雪关怀备至,细心呵护,虽然不舒服,但也碍于宋蓟没提出反对。范雪就是个当之无愧的花瓶,一身修为都是丹药堆出来的,遇到个低阶妖兽都应付不过来。 后来几人不幸遇到魔头赤麟,赤麟见范雪美貌就想将之掠去。龙傲天当然要英雄救美,结果他确实逆天,以元婴的修为将魔头赤麟给打伤了。 赤麟见收拾不了龙傲天,就将一边观战的夺玉给掠了去。 他逼着夺玉吃下魔界最珍贵的魔果,让夺玉的灵力里染上了魔力,不知情的外人看到夺玉的灵力,就会认为她是魔修。 而龙傲天也有倒霉的时候。原来最开始赤麟之所以会败在他手上,是因为身上有多年前和正道血拼的时候留下的旧伤未愈,再次碰上的时候,赤麟的伤已经养好,宋蓟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一次是夺玉救了他。赤麟不知为何非要夺玉拜他为师,夺玉一开始不肯,后面见宋蓟差点死在他手上,就以她拜赤麟为师为条件,换取宋蓟的性命。 不仅如此,成为魔尊弟子后的夺玉,还曾多次从魔尊手里救下他和范雪的性命。 宋蓟明明知道夺玉为何拜赤麟为师,饶是夺玉多次救他,他还是在多年后的正魔大战中,魔界输掉之后,他本来可以救下夺玉,却因为担心别人误解他和魔修有染,亲手将当时被迫成为魔主的夺玉抹杀。 而他则和范雪,在几十年后双双飞升,自此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ps: 接下来这篇故事不少读者反映写崩了,因为有的读者关掉了作者有话说,所以写在正文。 友情提示:正道之女这篇故事慎看。想看的话也请一章一章地买。 ※※※※※※※※※※※※※※※※※※※※ 小故事完结撒花~ 一会儿再更新就是捉虫修文哦~不必点进来啦~明天九点前更新下一章~ 感谢何以梦 小宝贝灌溉的66瓶营养液~ 正道之女(一) 正和巴拿拿说着话, 一道玉符闪电般的速度朝她飞来,眨眼就到了她眼前停了下来。 夺玉看着这张闪着淡淡的莹光玉符有些惊奇。 她做了五六个任务了,修真.世界还是第一次做。 “这个应该是传话的玉符吧?要怎么做, 捏碎它吗?” 巴拿拿意识到她没有夺玉本来的记忆,对这个世界是完全陌生的。 “宿主,你用积分换取继承原主的记忆吧, 不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任务和其他任务不同。” “要多少积分?” “你现在有五千六百个积分, 若是选择继承原主的记忆, 将花去五百积分。” 当然要继承了, 不然她连怎么修炼都不知道。这个任务不比其他,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自身实力不强,就只能被淘汰。 半刻后,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夺玉睁开了眼睛。 她伸手捏碎身前的传音符。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出来,“夺玉, 速到为师的风银谷来。” 这是原主的师尊, 文梦真人。在原主那世,这是唯一护着她的人,可是后面被宋蓟打伤, 青玉门的门主和各峰主都拦着他, 他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原主。后来一直闭关不出, 想来是对同门寒了心。 “这应该是要被派去历练了。”继承了记忆,这个节点正是夺玉要和宋蓟一起下山历练的时候。 她不再犹豫, 捏了个决, 凭空飞起, 朝风银谷飞去。 “哇!”夺玉都没有巴拿拿惊奇得厉害, 不停地在夺玉脑海里惊呼。 天空上白云翻滚,飞到了高处,还能看到别的青玉门的弟子飞来飞去。 他们都统一着青衣。 夺玉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是一件青衣,只是款式稍微有所不同。嫡系弟子待遇自然和普通弟子不一样。 风银谷说是谷,其实就是一座山头。 山上修了十几间木房。 这就是她和她师尊文梦真人的住处。 她径直朝文梦真人的住所走去,一路上有侍童停下来见礼。 “夺玉师姐。” 这些都是外门弟子,被选入内门来伺候的。他们之所以会心甘情愿地进内门做一个侍童,就是看中了那一点点希望,成为内门弟子的希望。 他们在各位峰主和峰主的嫡系弟子身边伺候,就算是不能成为内门弟子,也极有可能碰到一场机缘,修真之人,最是讲究机缘。 一路上碰到的侍童都用敬仰的目光看着她。 无他。只因为夺玉资质实在是逆天,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已经是金丹修士。这要是放在外面的小门派中,金丹修士已经可以成为一方峰主,开山收徒了。 夺玉一路目不斜视,对那些侍童的见礼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原主的性格。资质逆天,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她要将人设维持好。 到了文梦真人的住所,她恭敬道:“师尊,您找我?” 一道水波一样的禁制墙微微荡漾了一下,一道声音传出,“进来吧。” 夺玉走了进去。 文梦真人着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他看着面容三十出头,但是实则是个几百岁的老头了。 见夺玉进来,文梦看着她温和一笑。 夺玉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她资质不可多得,前途不可限量。文梦真人是返虚的境界,已经卡在返虚小圆满多年没有寸进。 “夺玉啊,你金丹小圆满了吧。” 夺玉恭敬回道:“是的师尊。” “为师和你明光师叔商量了一下,你宋蓟师兄要下山历练,不如你同他一道前去。这修炼不是埋头苦练闭门造车就能达成的,仙途漫漫,须经磨炼。你便同宋蓟一道去吧。想来他快出发了。” 这话和原主记忆里没差,夺玉知道文梦真人说的是实话,这修炼一途历练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光有修为,心境没有提上去,到时候境界提升的时候,就会遭遇心魔。亦或是实战不够,可能连雷劫都过不去,就会灰飞烟灭。 她想要完成任务,或者说她要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活下去,毕竟要变强。 夺玉应下,“谨遵师命。” 见她同意,文梦心里暗自点头,但若是真的让这个弟子就这样下山,他也不放心。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几样法宝,递给夺玉。 “这几样法宝都是防御性法宝,可在你危难时保你性命,这几样法宝是为师当年在秘境中偶然获得,是天阶法宝,就算是为师全力一击,它也能将之挡下来。但是它们都有些损坏了,作用只有一次,你万万要珍惜使用。” 夺玉恭敬地接了过来。这是能保她一次性命的法宝,可见文梦真人对这个弟子是真的很看重。 其实原主那世,文梦真人也将这法宝赐给她了,只是她用在了宋蓟身上,替他挡下了赤麟全力一击。 到了夺玉这,她可就要将这个法宝物尽其用了。 “多谢师尊!”夺玉朝着文梦一拜,出了文梦的住所。 刚出来,一道玉符就传了过来。 她这回熟稔地将之捏碎,里面传出一道年轻的声音。 “师妹,我在忘川峰底下等你。” 忘川峰是宋蓟的师尊,明光真人的道场。这传音玉符是宋蓟发来的。 夺玉不再犹豫,捏了决,朝忘川峰飞去。 到了忘川峰范围内,她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青年立在一颗巨大的花树下抱剑而立。这花树是常开不败的忘情花,树上的花朵有九种颜色,传言吃下忘情花树开的玄色花朵,就可忘情。 夺玉看了一眼这奇异的忘情花树,上面各种颜色的花朵都有,就是没有玄色的花朵。 察觉到她的气息,闭目养神的宋蓟睁开眼,看着她微笑,“夺玉来了,我们这就走吧。” 宋蓟现在还是一副阳光青年的样子,对每个师姐师妹都和颜悦色,资质逆天,又加上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这青玉门里,不知道看上他的女弟子有几何。 原主对他也是情根深种。 但是现在的夺玉看着宋蓟,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她冷淡地点头,“走吧。” 宋蓟见她这个反应倒有些愣住。毕竟夺玉性情确实有些冷淡,但是对上他的时候,就会温柔许多。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多问。修真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打探自己的秘密。 两人驭风而行,因为路途遥远,夺玉取出了一件飞行法器,同宋蓟一起,光芒一样倏地飞到了十丈开外。 夺玉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和巴拿拿热烈地一起惊呼了起来。 “天呐,那人座下的是仙鹤!”远处有人御仙鹤而过。 “快看,身后的青玉门被浓雾掩住了,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了。”巴拿拿道。 夺玉回过头,果然看到青玉门整个被浓雾掩住,想来应该是什么防御阵法的缘故。 两人此行是前往北面的北辰境。北辰境靠近极寒之地。五百年前,正魔一场大战后,正道将魔人尽数赶进了极寒之地,北辰境就在极寒之地的边上。 “有消息传来,近来魔人蠢蠢欲动,不少魔人出了极寒之地,到北辰境作乱,我们此行就是前往北辰境。” 宋蓟抽空讲了一下目的地。 夺玉嗯了一声。 宋蓟继续道:“魔人近来十分猖狂,甚至有人在内境发现了魔人的踪迹。魔人蜷缩在极寒之地五百年不敢异动,如今敢如此嚣张,有人传闻是消失了五百年的赤麟魔尊现了身。所以魔界才敢如此猖狂。” 夺玉心想,这是个确切消息,你不多时就能遇到他呢。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还是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蓟不由得转头看了她一眼。夺玉的侧颜紧绷,显得十分生人勿近。 夺玉对他有好感,宋蓟能感受到。并且师门也有意撮合两人,毕竟两人是青玉门资质最好的弟子,嫁娶外人都是不是青玉门愿意看到的。若是两人结成了道侣,那最好不过了。 这次历练让两人同行都有这层考虑。 宋蓟并不反对师门的安排,夺玉不管是容貌还是资质,都是无可挑剔的。若是这次历练顺利,回来两人就可能会结成道侣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今天夺玉似乎心情不佳,宋蓟也就不再多话。两人沉默地赶路。 半日后,两人已经飞了数千里的路程。 突然宋蓟降慢了速度,夺玉反应不及,一瞬间冲到了前面。 宋蓟是元婴修士,对天地间气息的波动比她要敏感不少。 夺玉几息之间已经冲出老远,宋蓟只得跟了上去。 他察觉前面似乎有人在打架,本来想避开,但是夺玉都冲了过去,他只得跟上。 几息后,夺玉看到了山下的平地上有人在打架。 一个粉衣女子,几个男人。 那几个男人在围攻那个粉衣女子,粉衣女子似乎不会法术,只从芥子袋里,不要钱一般地一把把地洒着攻击符。 这些高阶攻击符在外面都一符难求。连夺玉都看出这女子不太会实战,这三个男人更是早就发觉了这个粉衣的漂亮女人只会扔符,虽然心疼这些被她浪费的高阶符,但同时也更兴奋了,这粉衣女子不知是哪个门派的迷途小羊羔,富得流油。他们在城里见这女子身怀高阶法宝,就悄悄地跟了上来,准备杀人夺宝。 没想到这女子又给了他们惊喜。 顿时几人攻击又重了几分,想尽快将人拿下,免得这女子的师门得知消息赶过来,到时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夺玉停在天上,看着底下泪光盈盈有些抵挡不住攻击的粉衣女子,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这个范雪。 ※※※※※※※※※※※※※※※※※※※※ 早上好~ 一会儿更新就是捉虫哦~ 二更应该在晚上了~ 正道之女(二) 范雪果然不愧号称修真界第一美人, 她的美貌难以用言语形容, 夺玉立在天上,和巴拿拿道:“这三个男人真是不解风情, 对这样的美人都能下得去死手。” 巴拿拿难得正经,“这个世界,生存才是法则。其他都是虚的。” 早在夺玉出现在天上的时候, 那三个男人就发现了她, 再一看她只是个金丹修士, 顿时就放下心来, 不过一个区区金丹小圆满罢了, 他们可是三个金丹大成。见她只是在一旁观望, 想来和这个粉衣女子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她看到了他们杀人夺宝,计划着一会儿将粉衣女解决了,就将她也顺手杀了。 但是没等他们松懈多久,一个男修士就跟了上来。再仔细一扫修为, 那三人脸色顿时大变, 这男修士竟然是个元婴期! 虽说他们这边有三个金丹大成,但是毕竟境界的跨度在那里。一个实战丰富的元婴期修士对付一个金丹大成可是说是毫不费力。 何况那个女修士也是金丹期! 若是他们跟这个粉衣女子相识,今日就麻烦了。 范雪正慌得要哭, 突然看到天上出现了一对男女, 她连忙求救。 “天上的两位道友, 我乃是冰雪宗寒冰真人的弟子,这三个人想夺我宝贝害我性命, 还请道友相救, 我师尊必有重谢!” 冰雪宗跟青玉门牵扯并不多, 但是路上遇到了冰雪宗的嫡系弟子遇害, 出手相助结个善缘也好。 那三个男人听了,都有些惊恐,连忙喝道:“这两位道友,劝你们莫要多管闲事,修仙一途漫漫,命却只有一条,还是珍惜为妙。” 然而他的警告是吓不退龙傲天的,宋蓟将脚下原本用来飞行的剑握在手里,哐地一声,拔剑出鞘,举剑往下俯冲而去。 范雪见他肯出手相助,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若是再迟些,她的符咒就要用完了。 夺玉也出了手。 并不是她想帮范雪,而是她知道,这三人加起来都不是宋蓟的对手,而她难得有一次实战的机会,就挑了一个个子稍瘦的男子出手。 宋蓟虽然能将这三个金丹修士杀退,但是毕竟要费不少力气,夺玉分担了一个过去,他压力骤减,对付起两个金丹大成,十分游刃有余。 修士打架很少有肉搏,都是祭出法宝。夺玉有些笨拙地祭出自己的攻击法宝,那是一柄玉如意,她依着记忆念了句决,玉如意顿时光芒大盛,朝那金丹修士飞了过去。 那小个子根本就没将夺玉放在眼里,因为刚有一个绣花枕头女修士在前,他对夺玉就十分轻视,甚至连法宝都没祭出,只念了句决,扬袖甩出一阵飓风,想将玉如意吹翻。 但他显然小看了这玉如意。这玉如意是文梦真人特意给徒儿找来的,虽然不是本命法宝,但是也十分厉害,只见玉如意一时间光芒大盛,穿透那阵飓风就像穿透一层纸一样容易,迅雷一般地飞到那修士身前,撞了上去,那修士猝不及防,被这一撞,撞到了十丈开外。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显然是伤得不清。 “混账!”他怒骂了一句,这下真正地谨慎起来,祭出了自己的法宝,是一轮玄色的带着法阵的齿轮。 他念了决,那玄色齿轮就高速旋转着朝玉如意飞了过来。 夺玉虽然知道这会儿应该让玉如意避开,不要对面硬碰硬,因为显然这男人的法宝是攻击型法宝。她慌忙念了决,玉如意朝一旁闪开,但是还是因为速度慢了些,被齿轮的光芒扫到。虽然玉如意无损,但是夺玉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气血翻滚。 她凝下心,用控制着玉如意发出攻击。 而宋蓟那边早就热闹地打起来了,只见宋蓟一人控制几件法宝,对付两个金丹大成还十分游刃有余的样子。他是青玉门最有资质的弟子,不说修为,光是法宝都有无数。 那两个金丹修士越打越心惊,因为他们察觉到宋蓟是留了后手的,这么多高阶法宝,他说不定身上连灵器都有,只是没有放出来。 这三个金丹修士攻击起夺玉和宋蓟,范雪就空了出来。她担忧地站在一旁看着对战,她根本没有实战经验,想帮忙也帮不上。 而夺玉第一次对战,也是经验不足,很是疲于应付。那金丹修士认真起来之后,他想速战速决,就将自己的法宝都祭了出来,夺玉从一开始的进攻,被迫转变为防守。 好几次那男人的法宝都落在了她身上,还好她身上有防御法宝自动将攻击拦截了下来,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感觉气血翻滚,差点要吐出血来,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而一旁的宋蓟注意到她应付不过来,心里不禁有些惊讶,夺玉可是天资与他齐名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弱。 他不再留手,祭出灵器,将那两个修士打退。 而这边,攻击夺玉的修士见状不好,连忙放出致命一击,想让宋蓟过来帮夺玉,他好趁机逃跑。 但是没想到宋蓟根本就不理会这一击,反而祭着灵器朝他砸过来。 他心里一惊,连忙招出法宝防御,但是为时已晚。 宋蓟的灵器像捅破纸一般,将他的法宝破开,撞在了他的身上。 那修士顿时气绝身亡,一枚金丹从他脑袋上破颅而出,流星一般倏地逃往远方。而宋蓟也并没有去追,他不是魔修,又不是死敌,用不着连金丹都毁去。 而那修士在临死之前放出的那全力一击,同时也落在了夺玉身上。 她身上防御的玉佩法宝终于不堪重负,咔嚓的一声脆响之后,湮灭成了粉末。没完全化解的攻击落在夺玉身上,顿时将她击飞出三丈开外。 宋蓟本来以为夺玉身上应该有保命法器,且夺玉应该能避开那一击,所以他没有理会,直接朝那修士攻击过去,没想到夺玉竟然没有祭出法器防御,被打飞几丈。宋蓟愣了一愣,连忙跟着飞了过去。 剩下的两个修士见状不妙,连忙逃遁。 宋蓟也来不及去管他们了,他落在趴地吐血的夺玉身边,想伸手将她扶起来。 “夺玉师妹,你没事吧?” 夺玉推开他的手,自己撑着坐了起来。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枚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宋蓟见她伤得如此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以为师妹会祭出法宝防御的…” 夺玉自顾自地打坐调息,没有理会他。 她并没有怪罪宋蓟的意思,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有义务去保护你。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巴拿拿见她受伤,有些不岔,“宿主,你怎么样?这个宋蓟真的个伪君子,他明明可以救下你的,却跑去不管不顾地杀了那个修士,就他会英雄救美!” 夺玉倒没什么好气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自己弱,怪不得别人。” 巴拿拿气得哼了一声。 宋蓟取出疗伤的丹药,递给夺玉,“夺玉师妹,只是回清丹,你快吃下。” 从原主的记忆里,夺玉得知这回清丹是疗伤圣药,十分珍贵,若不是出于愧疚之情,想来宋蓟也不会将之取出来。 可惜夺玉注定不会领情了。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然后从储物袋里再取出一枚药丸,同样是回清丹。 她也是青云门的核心弟子,宋蓟有的东西,她同样有。 宋蓟有些讪讪的将丹药收回去,想要再说点什么,一旁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救命之恩,等我回了师门,禀明了师尊,一定重谢!” 按道理说,其实应该算是夺玉和宋蓟两人救了她,但是因为夺玉表现得有些拖后腿,范雪就自然而然地将夺玉给忽略了。 “宿主就不该出手,你看看人家现在连句谢谢都不知道说呢。”巴拿拿气呼呼道。 夺玉安抚它,“没什么好气的,本来我出手也不是为了救她。我就是想增加点实战经验,下次单独对敌的时候,才不会这样被动。” 而在她和巴拿拿说话的时候,一旁的两人已经开始互通姓名了。 “我叫范雪,是冰雪宗寒冰真人的嫡传弟子,不知师兄姓名?” 她说话时,一股若有若无地淡香钻进宋蓟的鼻腔,范雪的声音又柔又软,透着一股甜糯的味道。 宋蓟天资过人,即使他表面一直表现得谦和近人,但是清高自傲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他也有这个底气。只是在这个修真界第一美人面前,宋蓟不知怎么的,竟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甚至都不敢正视范雪那双美丽的眼睛。 宋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这种异状。 他英俊的脸微红,“原来是范师妹。我名宋蓟,是青玉门明光真人座下弟子。” 范雪那双犹如冰雪般澄澈美丽的眸子里顿时闪出惊喜的光来,掩口惊呼,“原来你就是宋师兄,久仰大名。” 范雪听说过宋蓟,他作为修真界第一门派青玉门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第一人,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大名鼎鼎的。范雪往日听说这位宋蓟,不仅年纪轻轻已经结成元婴,更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又见宋蓟微微埋着头不敢看她。这样的反应范雪见得多了。几乎没有哪个男人见了她不这样的。以前那些男人范雪都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见宋蓟这般,她心里骄傲的同时,又生出些微微的娇羞来。 范雪的心思可不像她对敌那样青涩,她从小就生活在仰慕的男人的包围圈里,对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处理,早就轻车熟路。 她咬着唇,犹犹豫豫,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宋师兄,我和师姐走散了,独自一人实在是危险,可以同你们一道吗?” “不行。” 宋蓟下意识要答应,没想到被一旁打坐休息的夺玉抢先回答了。 范雪惊讶地看向坐在地上睁开眼的夺玉,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夺玉师妹…”宋蓟准备劝她,被夺玉打断。 “师兄莫不是忘了我们此行是为何而来吧,你方才也看到了,这位范姑娘毫无对敌的经验,师兄若是将人带去北辰境,谁知道那里有多少魔人,若是将这位范姑娘伤着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宋蓟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听她这样一说,顿时犹豫了。 “这……” ※※※※※※※※※※※※※※※※※※※※ 二更,一会儿十点左右会有三更哦~ 正道之女(三) “这位师姐请放心, 我会传玉符回师门,让师兄他们前来接我,在此之前, 我能跟着你们吗?”最后一句,她是转向宋蓟说的。 美人如此目带希翼地看着他,宋蓟实在心有不忍, 但是他还算没有自大到忘了此行是两人, 他转向夺玉, 询问道:“夺玉师妹, 不如就让范姑娘与我们同行吧?她师兄想来会很快将她接回去的, 在这之前, 丢下她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夺玉? 范雪这才注意到宋蓟对夺玉的称呼。 同宋蓟一样, 这个天资卓越的夺玉,她也是听过名字的。听说是青玉门除了宋蓟之外,天资最好的人,年仅二十来岁, 就已经凝出金丹。 范雪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 还是在无数天材地宝的堆砌下,才勉强凝出金丹。之后因为境界不稳,就一直停滞不前。 不过今日一见, 她心里十分瞧不起这个夺玉, 刚才见她对敌, 不过一个金丹修士就能将她打成重伤,她范雪还以一人之力在三个金丹修士手下全身而退呢。想来传言也不可尽信。又想起师尊曾经在她面前遗憾过, 青玉门似乎有意让他门下这两个天资最好的弟子结成道侣。范雪心里顿生不适, 她刻意地忽略了夺玉, 直接向宋蓟道:“宋师兄, 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身上还有好多师尊给的护身法宝,寻常人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 宋蓟还是犹豫,再次询问夺玉,“夺玉师妹,你觉得呢?” 夺玉本来就受了内伤,见这个范雪非要跟着同行,而宋蓟也是一个万个愿意。她也懒得做这个恶人,便道:“宋师兄决定吧。” 这个范雪是个麻烦精,她光是那一张脸都要生出不少的事端来。 反正她带来的麻烦,宋蓟都有本事解决,与她无关,夺玉也就不再说话了。 范雪一听夺玉这样说,仿佛笃定了宋蓟一定会答应一样,顿时高兴得惊呼起来,像是一只美丽的精灵围绕在宋蓟身边叽叽喳喳,但是听来又不觉得聒噪。 “宋师兄好厉害了,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三人打退了。” “宋师兄独自下山历练不害怕吗?” 夺玉想翻白眼,敢情她是透明的? 宋蓟被她捧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的事,范师妹谬赞了。” 两人一口一个师兄师妹的,夺玉懒得多听,她用灵力封了耳朵,默自调息。等药效差不多发挥作用了,她站起身来,将耳朵上的灵力撤去。 “宋师兄,这就走吧?” 她取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一言不发地捏了决,先行一步。 “宋师兄,这个夺玉姑娘好凶啊。”范雪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嘟哝着嘴道。 宋蓟不得不解释一句,“夺玉师妹天性冷淡,并不是针对你的。” 范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觉得宋师兄好。” 宋蓟顿时红了耳尖,他很是不好意思,“师妹,我们这就走吧?” 范雪道:“我方才对敌,灵力已经用尽了,我可以和师兄同乘吗?” 这也没什么,宋蓟点头同意。 天上的云朵迅雷一般地倒退,远处的山峦不过瞬息之间就能到达。 后面的人很快追上夺玉。夺玉偏头一看。 范雪和宋蓟同乘一剑,那剑就手掌宽,范雪也不嫌站着累得慌,她站在宋蓟身后,显得十分娇小。 看到夺玉的目光看去,范雪脸上不复在宋蓟面前的柔顺,她目光冷淡地对上夺玉,随即将目光移开。 “哟!这个范雪还有两张脸,男人面前一张,女人面前一张。” “嘁,这么会装,连我都要唾弃她了。”巴拿拿也跟着道。 专心为美人御剑的宋蓟显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个女人之间的针尖对麦芒。又飞了半日,远远地能看到一个城镇出现在远方。 “范师妹,不如我们下去歇个脚吧?” 在剑上站了半日,范雪腿都快站僵了,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巴不得,连忙同意。 宋蓟正要往那城镇飞去,余光注意到夺玉,才意识到自己忘记询问她了,又连忙问道:“夺玉师妹认为呢?” 夺玉冷笑一声,“宋师兄和这位范姑娘都已经决定下来了,问我做什么?” 宋蓟被她的直白抢得有些尴尬,正要说话。已经有人先行替他打抱不平。 “夺玉姑娘,宋师兄是担心你赶路太过劳累,怎么你还不领情呢?”范雪一脸你真是不识好人心的神情看着她。 夺玉本来都打算跟着一起下去的,但是这个范雪做作的婊样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冷冷道:“这里距离北辰境起码还有半个月的路程,若是每遇到一个城镇都下去休整一番,这半个月的路程我们起码要花上一个月来走。师兄是下山历练,还是带美人游玩?” 宋蓟顿时哑然。夺玉说得没错,他们是下山历练的,本来就该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他提议下去休整,也不过是顾及到背后的范雪,他担心她那样娇柔的样子怕是吃不消这样匆忙地赶路。 范雪这时候当然要跳出来充当善解人意的角色了。 “师兄不必顾及我,夺玉姑娘都能坚持,我也可以的。” 只是她脸上的神色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好像是顾及宋蓟强撑着不倒。而夺玉的坚持就像是不近人情。 夺玉深吸一口气,她实在是难以和这个范雪同行了。 “这样吧,我看范姑娘是真的支撑不住了,我就先行一步,宋师兄带着范姑娘后面再来吧。” 说着她不等宋蓟说话,御着法宝,眨眼间就只剩一道背影了。 然而这个时候的宋蓟虽然对范雪有些好感,但是还不至于昏了头。他下山之前,文梦师叔就特意来拜托他好好地照看夺玉,若是夺玉就这样独自出发,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他回去难以交代。 他愧疚地对范雪道:“夺玉师妹心急,我担心她一个人会遇上意外,我们还是追上她一起吧,” 范雪听了暗自咬牙,其实她也不愿意和夺玉同行,但是她毕竟是宋蓟的师妹,宋蓟顾及着她,范雪当然不能表示反对。 “宋师兄言重了,这是当然的。我看夺玉姑娘有些急功好利,若是路上真遇上什么人,怕是要吃亏,我们还是赶紧去追她吧。” 宋蓟当即就觉得这位范师妹真是人美心善,而对比之下,坚持要赶路的夺玉仿佛就有些任性了。 夺玉看着追上前来的宋蓟二人,心里有些无奈。 其实远离这二位可能更好,毕竟这二位可是要遇上魔尊赤麟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三人连夜赶路,遇到一个厮杀现场时,夺玉就有一种不是很妙的感觉。 那人着玄衣,一头黑发十分有特色地编成了一根根小辫子,辫子齐腰,一张脸在月光的银辉中显得异常雪白,红唇妖冶。他身量很高,站在那十几人中间,气定神闲,似乎他不是被十几个元婴金丹高手围住,而是这十几人都是他的下属。 “这气息不对。”宋蓟皱紧了眉头,不敢再轻易靠近。 “什么?”范雪一张小脸吓得雪白。 “这好像是魔人的气息。”宋蓟神色变得凝重,果然如消息所说,内境都有了魔人的踪迹。 “这被围起来的人不知是谁,若是正道人士…”宋蓟说到这里犹豫了,若是正道人士他也做不了什么,对方人数太多,即使他上去,也是送命的份。 但是没等他犹豫太久,那边有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谁也听不懂的话,只见中间那人冷哼一声,随手就放了法术,一个趁其不备,将几个金丹魔人打成重伤。 剩下的魔人见他暴起伤人,纷纷都亮出了看家法宝,一言不合就打得热火朝天。 宋蓟目光热切地看着中间那人,“这人到底是哪位大能?竟然在这么多魔人的围攻下不落下风?” 他本来想上前出手相助,但是随即发现了不对。中间这人竟然使用的也是魔力,这人也是魔界之人! 不仅宋蓟脸色不好,夺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中间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张狂之气的男人,一定就是魔尊赤麟了。 “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这些魔人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我们!”夺玉建议道。 宋蓟却不同意,“夺玉师妹,我们下山就是为了帮助北辰境的修士将魔人打退,如今在这里遇上了魔人,哪里有避开的道理?他们敢深入内境,一定是有所图谋,我们要将这件事查清,好报告给师门!让他们所有准备。” 夺玉听得想骂娘,“大哥,你要逞英雄,也衡量一下敌我实力再说啊,对方起码五六个元婴,中间那个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多高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界,我们这边呢?就只有你是元婴,你觉得你能对付几个元婴高手?还不论中间那个?” 宋蓟被质问得沉默了。 “你实在不肯走我也没办法,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会跟你师尊传达你对正道的一片赤诚之心。”夺玉有些不耐烦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最珍贵。 范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见宋蓟被说得垂头不言,更是愤愤不平,跳出来反驳道:“夺玉姑娘,有句公道话我不得不说。宋师兄明知自己上去是以卵击石,还是义无反顾,驱杀魔人,是我们修道之人义无反顾的责任!你自己贪生怕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冠冕堂皇地指责宋师兄?你要逃命,自管逃命去吧,我会陪着你的,宋师兄!”最后一句当然是对宋蓟说的。 宋蓟本来还被夺玉说得有些自我怀疑,被范雪这样言辞振振地一捧,顿时就觉得自己真是无私忘己,心里对范雪的好感不由更上一层。 夺玉直接翻了个白眼。 “那么你们二位请便,我就先行一步了。” 她祭出法宝准备逃遁,毕竟宋蓟是龙傲天,遇事一定会化险为夷,而范雪身为龙傲天的女人,当然也会逢凶化吉,只有她这个小炮灰,不逃命就真的要没命了。 然后还不等她逃遁,法宝就凭空炸了。 一道森然的声音传过来,“你们谁也别想走!” ※※※※※※※※※※※※※※※※※※※※ 三更,晚安~明早上九点前再见~ 正道之女(四) 突如其来的桀桀声, 让三人心头猛地一跳。 夺玉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那炸成四分五裂的法宝。这赤麟的实力果然了得,就算现在身上有旧伤,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那些魔人收拾了。 宋蓟连忙祭出灵器, 防备地看着四周。 范雪这会儿没有方才不怕死的气焰了,她吓白了脸,躲在宋蓟身后。 方才被围在中间的男人, 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清这人的脸, 夺玉内心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 这是一张怎样颠倒众生的脸啊, 夺玉做了这么多任务, 美成这样的男人还是头一回见。 但是这人身上的煞气显然比他的脸更夺目, 也就是夺玉先知道了他的身份, 反而将他那身煞气视为当然了。 夺玉不说话, 但是宋蓟已经开始怀疑这人的身份了。 “传言魔界魔尊赤麟,扎着一头小辫,你是魔尊赤麟?” 宋蓟心道一声坏了,这魔头五百年前就能以一己之力, 杀掉正道好几位早就避世不出的大能。后来就一直没了他的消息, 有传闻说魔尊在那一战中已经陨落了,如今看这人,多半魔尊在那场战事里全身而退。 这男人咕咕地说了几句什么, 显然是魔语, 在场三人谁也听不懂。 显然赤麟没有心思陪他们玩, 直接丢了三个火球出来。火球是淡蓝色的,看着好像没什么出奇, 但是宋蓟瞳孔猛地一缩。这男人果然是赤麟魔尊, 这火焰是他的本命火焰, 冰火幽蓝。三大火焰之一, 可焚万物,十分霸道。 宋蓟不敢轻视,连忙祭出他的本命法宝,一截翠竹,同时祭出防御法器,将他和范雪两人护了个严实。 夺玉也知道这魔火的名字,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了它的厉害,也赶忙祭出防御法器。那火焰瞬息间飞到她身前,她的防御法器就像是纸做的一样,轻易就被火焰烧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火焰近身,甚至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火焰带来死亡的冰冷之感。 却见魔头赤麟咦了一声,那快烧上夺玉的火焰就停了下来,折转回去了。 夺玉的发丝已经结冰,脸都冷僵了,这冰火幽蓝确实奇怪,虽然是火焰,但却冰寒刺骨。 赤麟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夺玉脚跟有些发软,心里早就将宋蓟和范雪两人骂了千百遍,若不是这两人逞英雄,她可能早就逃出去了。 此刻她不敢再逃了,在赤麟面前想逃就是找死。见赤麟朝她逼过来,连忙祭出文梦真人送给她的天阶法器。赤麟看着她祭出法器,眼中闪过不屑。 他竟是直接伸手过来抓她! 夺玉注意到他的手上也带着一层蓝色的幽光,显然他将整只手臂都用火焰包裹起来了。 那天阶法器没支撑多久,也滋地一声响,燃烧了起来,连粉末都没留下,直接烧成了虚无。 赤麟桀桀冷笑一声,将夺玉抓在手上。 两人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夺玉这才注意到,赤麟的瞳孔竟然是紫色的,漂亮得让人呼吸一滞。 而宋蓟那边,见赤麟的注意力都放在夺玉身上,他悄悄拉着范雪,两人祭出飞行法宝,一阵流光般拼了命地往远方逃遁而去。 夺玉整个注意力都被赤麟拉了过去,巴拿拿用一种吓得磕牙的声音提醒她。 “宿主,那两人丢下你跑了。”巴拿拿不过是个系统,竟然也好像感受到了赤麟的可怕一般,吓得声音发抖。 夺玉一瞬间气得想骂娘,这两个贱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刚才她要走,这两人义正言辞地指责她不顾大义,现在一知道遇上的人是他们打不过的,就丢下她逃跑?! 她气昏了头,当即不怕死地提醒赤麟,“魔尊大人,那两人,”她用手指了指刚才宋蓟他们站的方向,“跑了。” 魔尊好像听不懂一样的依旧用同一个姿势看着她。 其实魔尊在那两人动身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他懒得这会儿去追,反正那两人也跑不掉。 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夺玉完全听不懂。 正这时,就见赤麟冰霜一般的脸上露出裂缝,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飞远了的宋蓟二人回过头,正好看到赤麟魔尊将夺玉收进了芥子空间。 “宋师兄…”范雪虽然不喜欢夺玉,但是他们毕竟是丢下夺玉跑了,心里难免有些良心受谴责。 宋蓟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竟然就这样丢下同门师妹逃跑了。他仿佛是为了安慰自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强大了一定会亲手替夺玉师妹报仇的。 他不认为夺玉落在了赤麟手上还能全身而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我们不跑,谁也逃不出来,我们还得回师门将这个消息报上去,让正道有所准备。赤麟魔尊竟然没死,跑到内境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范雪心里果然好过了很多。 “是啊,我们还肩负着更重的任务,我们要快点回去告诉师门这件事。” 两人这样一通互相安慰,心里都好受了不少。自己可不是为了逃命才逃命的,只是为了将这个重要消息传递出去! 话说这边,夺玉猝不及防地被赤麟扔进了一个地方。 而赤麟在将夺玉丢进去之后,整个人化身成了火焰,往远处遁去。 就在赤麟走后不久,三道强大的气息出现在赤麟他们站立过的地方。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三人用魔语交流了起来。 人跑了。 三人脸色不太好看,随即循着气息追踪而去。 而此时,夺玉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会突然就到了另一片天空下呢?这里蓝天白云,她脚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坪。 在不远处还有一间木屋,木屋前面十几亩田地里种了什么。 这简直是个世外桃源! 难不成她被系统解救了出来? 正这时,巴拿拿在脑海里提醒她,“这应该是魔尊的一个芥子空间。” 夺玉恍然大悟,难怪了。原来这里只是一片芥子空间。芥子空间她也有,不过里面的空间就方圆三尺,这个芥子空间也太大了点吧。就是一方天地啊!果然魔尊就是壕无人性。 她有些不弄懂,为何魔尊抓的人是她,而不是范雪。 虽然说原主那世,也被魔尊抓走了,但是是因为抓不到范雪,这才将她抓来。而轮到她,魔尊的目标很明确,甚至看都没有看范雪一眼,就直接将她抓来了。 她也是倒霉催的! 夺玉骂了一声,认命地朝木屋走去。 这间木屋没有什么奇特的,就是一件普通的木屋,想来是因为是在魔尊自己的芥子空间里,他没有用禁制。 但是夺玉也不敢进去,免得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她目光注意到木屋前的十几亩地。里面种的东西是灵药。 原主对灵药了解不多,所以她也只认出其中几种,看着样子,怕是年份不少于五百年。 这随便一颗拿到外面去,都会引发一阵哄抢,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像种大白菜一样种了十几亩,起码上万株! 夺玉眼馋地看着那一片灵药。 可是她不敢动,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本来就是任人宰割了,若是再不安分点,只怕会死得更早,凉得更透。 她强迫自己转开头,免得看着这些灵草,压不住心中邪念,跑上去拔了那么一株两株的。 “拿拿,你说着赤麟魔尊为何将我抓了来?” 巴拿拿也不太清楚,它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好像是因为,原主的身上有几缕他一个为保护他而死的下属的神魂!那下属名叫姜鸢,原本是赤麟养的宠物,后来被他喂了灵药,化出人形,一直对他衷心耿耿。五百年前正魔大战的时候,就是这个姜鸢保护了他,自己却陨落了。” 这是原主后来成为赤麟的徒弟之后知道的事情,所以记忆里有。 夺玉“嗯?”了一声,“竟然是这样。” “但是范雪身上好像更多。”巴拿拿接着道。 “意思是,原主那时候,赤麟就是因为发现了范雪身上有姜鸢的神魂,所以才想将她抓回去。我看也是,这赤麟根本就不像是会贪图美色的人,不然我岂不是危险了?” 巴拿拿先是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即非常捧场的狗腿吹捧:“当然宿主最美啦!” ※※※※※※※※※※※※※※※※※※※※ 一更~ 早安~ 正道之女(五) 这芥子空间里没有昼夜之分。 夺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好在金丹修士早已辟谷,不然只怕早就饿死了。 这天她正坐在小木屋前的草坪修炼,突然平静的天空出现了异象, 某处被撕开一个口子, 随即落下一个玄色身影来。 夺玉睁开眼, 刚好看到了十步开外,一身生人勿近气息的赤麟,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夺玉先是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蹦起来,她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魔尊大人, 您回来了?” 随即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赤麟的女人在家等他,看到他回来,连忙迎上去的那种感觉。 赤麟的目光叫人心悸, 夺玉笑容一僵。好在赤麟不愿意多理会她, 转身进了小木屋去。随即木屋中走出一个人影, 门就从里面被关上了, 一道半透明的光墙升了起来, 显然是赤麟下了禁制。 再仔细一看, 这走出来的人也是一身玄衣, 脸被一团黑雾笼罩着,看不清。这明显不是刚刚进去的赤麟。一身漆黑的魔头。 黑魔也不理会夺玉, 他径直走到药田, 拔萝卜似的扯了一些药草, 还带着泥土, 他洗也不洗,直接丢出一团冰火幽蓝,开始炼丹。 夺玉被他这粗暴的手法惊得一个冷吸气,这可是在外面一株难求的五百年以上的灵药啊,就这样粗暴地炼化,不怕直接烧成了灰吗? 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只见那十来株药草很快化成一团团液体,在那黑魔的控制下,很快融为一体,初见丹药的雏形。 夺玉见状,又忍不住惊讶地吸了口冷气。 这回那个黑魔有反应了,转过头来。虽然这个黑魔没有脸,也没有眼睛,但是夺玉就是感觉他在不满地看她,显然是嫌她聒噪。 夺玉连忙捂住嘴,还是小命要紧。 这黑魔也有冰火幽蓝,显然是赤麟的分.身。 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有他的存在。 夺玉看着黑魔炼丹,突然意识到刚才出现的赤麟好像气息不太稳,应该是受了伤。就是不知道伤得有多严重了。 夺玉倒没有趁着赤麟重伤去干掉他的想法,就是现在赤麟只剩一口气,要摁死她就跟摁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黑魔炼丹,也想趁机偷学一个手两手的。但是随即她就发现这个想法不现实,可能全修真天下,敢这样粗暴炼丹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就这样,一人一魔,不知道在芥子空间里待了多久。 那黑魔早就炼成了几颗丹药,送进了小木屋去之后,他就再没有出来。 而这个芥子空间,灵气浓郁,夺玉在这里修炼了几个月,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这日,关闭很久的木屋终于有了动静。 禁制一阵晃动,一头小辫的赤麟,寒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静默地安心修炼的夺玉,随即大步走到药田旁边一颗通身赤红的树旁,长臂一展,就从树上摘下一颗红色的果子。 “咔嚓——” 一声脆咬的声音,将闭目修炼的夺玉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一头小辫子的赤麟,手上拿着一只红色的果子在咬。红色的汁液沾上他的本就红润的嘴唇,更添一种别致的妖冶。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赤麟还一刻不停地,一口接一口的咬着果子。 能被魔尊种在芥子空间的肯定不是中看不中用的,一旁的灵药都至少是五百年份的,这果子通身笼罩着一层莹光,光看卖相都知道是好东西。夺玉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手里的果子。 赤麟似乎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过意不去,他送果子的动作一顿。 夺玉也发觉自己目光实在太过热切了一些,她尴尬地转开头,往他身后的红树看去,上面还挂着五六个赤红的果子。 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只是不敢动手摘。怕乱吃了爆体,也怕赤麟找她麻烦。 而赤麟竟然随手从树上摘了一个,朝她抛过去。 夺玉愣愣地将果子接住,她有些不敢相信赤麟竟然会这么好,就这样大方地摘了一个果子送给她! 刚才赤麟才在咔嚓咔嚓地吃,所以夺玉也没有怀疑这果子会有毒。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大着胆子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魔尊大人,您的伤都好了啊?”吃了人家的果子,夺玉就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赤麟的目光逐渐变得戏谑,他看着夺玉,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你吃下的是什么吗?” 这魔尊大人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挺好听的嘛。夺玉在心里想,她又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吞咽了下去。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而赤麟也知道她不知道,否则她就不敢吃了。 “这是魔界的魔果,全魔界只有一株,被我移栽过来了。”赤麟顿了顿,“这一颗果子吃下,可涨百年修为。” 夺玉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上啃了一半的果子。 百年修为?这么好的东西魔尊就这么让她吃了? “你可发现体内有一股火热的怪力,从腹中涌上来?” 夺玉依言查看,果然有一股奇怪的力从腹中升腾起来,钻进她四肢百骸里,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的力量在节节攀升,一股不可抗的力量在自动冲击着识海。 “这是…” “这是魔力。”赤麟好心解答。 夺玉还没有来得及提出疑问,原本就已经松动的境界突然像是冰块破开了一道口子,识海中暴涨的灵力和那新生的魔力仿佛也找到了宣泄口,将识海冲击得扩大了数倍,剩余的灵力和魔力,就冲向她的四肢百骸,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她的经脉,将之拓宽。 两股一玄一白的力量在她识海中纠缠又各自为营。 她看到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种子一样的东西,种在了她的识海。 “这是什么?”夺玉好奇地问了出来。 “我想你应该是看到了魔源,像一颗黑色的种子。”赤麟很耐心地解答,“它种在你的识海之中,以后你就有了两种力,灵力和魔力。” 夺玉突然想起来自己吃的是什么了。原主的记忆里就有! 原主那世,赤麟想逼着她拜他为师,原主心系正道,怎么会与狼为伍,就誓死不从。 然后就被赤麟强行喂下了这个魔果,导致原主的灵力中混杂了魔力,她每每动用灵力的时候,就有魔力的气息在里面。所以原主被正道人士打为了魔修,人人喊打。原主无法在正道的地界上正常的生存,只好去了魔界。 原主誓死都不肯吃的东西,她竟然主动给吃了下去! 一瞬间,夺玉有种想抠喉将吃下去的魔果吐出来的冲动。 见她嫌弃,赤麟不满地冷哼一声,“这魔果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才结果,再三百年才成熟,你……”他冷冷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随手将手里没啃完的果子一丢,赤红的汁液染在他嘴唇上,不复妖冶,反而多了几分杀意凛凛,“你要么吃,要么死!” 这人方才还十分温和近人地不厌其烦地跟她解惑,这会儿立马就变了张冷酷无情的脸。 夺玉看着手里没啃完的魔果,啃都已经啃了,灵力也变成了魔力了,这果子吃了能涨一百年修为,不吃白不吃,更何况这位魔尊大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夺玉一副壮士扼腕般将半个魔果囫囵吞了下去。 然而不多时,她就感觉身体发生了异变,她身体开始变得滚烫,按理说她已经是金丹修士了,不应该会感受到寒冷和燥热这种凡人才会有的感觉,她疑惑地看向赤麟,但是赤麟这会儿已经耐心用尽,不想理她了,丢下她自顾自地进了木屋去。 赤麟之所以会将她困起来不杀,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将姜鸢的神魂找齐,暂时留着夺玉一条命。 而那日跟她在一块的另一个女子身上姜鸢的神魂之息更浓,他迟早要去将那女人一块抓来。 他虽然吃下了丹药,但是内里还是有几道紊乱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到处乱窜,赤麟在蒲团上坐下调息。 五百年前那些老家伙着实有些本事,虽然没能将他杀死,但是却用了另一种异火将他的神魂灼伤,导致他五百年来修为寸步不前,而且旧伤迟迟未愈。他用神识扫过外面热到晕厥的女子,紫色的瞳孔中闪过思忖。 魔界那几个老家伙也找上了门来,他现在不能再去内境,需要一个傀儡… 正这会儿,那热得在地上打滚的女人竟然开始无意识地脱起了衣裳!赤麟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了,他不为所动地收回神识,开始静心打坐。 他体内的情况不容乐观。五百年前的战役在他体内留下的沉疴久未痊愈,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此次深入内境,就是为了寻一味药引。若是不尽快将这药引寻到,他即使用冰火幽蓝,也难以压制住那些正道老妖怪在他体内种下的异火种子。 他越是虚弱,这异火种子就燃得越旺,以后就越难压制。 此刻他正全身心地控制着冰火幽蓝将异火种子包围起来,一点点地蚕食。这过程并不好受,并且消耗极大,稍有一点不慎,他的冰火幽蓝就会被这异火反噬,冰火幽蓝是他的本命火,若是冰火幽蓝被吞噬,他也会随即被这异火吞噬。 他不敢大意。 然而他却忘了一件事。 木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一脸不正常的潮.红的夺玉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门口。 她目光迷离,早就烧得失去了理智。 即使巴拿拿在她脑中大喊,也不能让她清醒半分。 她在外面地上痛苦地满地翻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这木屋里逸散出一丝冰凉,似乎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她凭着本能朝静坐的赤麟走过去。 赤麟发觉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但是他此刻正在要紧关头,无法分心。 他方才竟然大意忘记将禁制升起来了!若是这女人这会儿对他出手,赤麟根本就无法抽出手来还击! 这是赤麟这几百年来,第一次陷入如此危险的境界。 他分出一缕神识,注意着夺玉的动作。 而在夺玉眼中,这会儿身上冒着冰火幽蓝气息的赤麟,就像是一块大冰块。她也如抱着大冰块一般,像只八爪鱼一样将赤麟整个抱了起来。 赤麟几百年来头一回这样被人冒犯,心中腾腾的怒火差点让他对冰火幽蓝失去控制。 他急忙稳住心神。 好在这女人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忘记了,这个女人只是一个人类,承受不住魔果那样浓郁的魔力,而他的冰火幽蓝是神火,温度极低,能让修士感觉到寒冷。而他此刻对夺玉来说,就是解热的冰块。 赤麟咬牙切齿地想,等他将异火控制住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至于姜鸢的神魂,他直接从这女人神魂里抽出来保存好就行了。 ※※※※※※※※※※※※※※※※※※※※ 要不要cp呢... 三更在十一点前。 正道之女(六) 随着身体将浓郁的魔力吸收, 那股燥热渐渐褪去。夺玉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睁开眼睛,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三寸开外。 这张脸十分白皙,如此近的距离, 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他皮肤太白,就显得嘴唇异常的红。他此刻双眼紧闭,没了睁开的时候那种煞气。 但是夺玉心还是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她发现自己正将赤麟紧紧地抱着, 而赤麟紧闭着眼睛, 竟然没有反应。 她再低下头, 就发现自己没什么都没穿。 夺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敛了呼吸, 紧张地盯着赤麟, 好一会儿, 他还是没有反应。 该不会是死了吧? 夺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完全探不到! 她不敢再逗留,就算修真之人对这些不太在意,她也无法淡然地面对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光着屁股啊! 夺玉蹑手蹑脚地出了木屋,还体贴地将门给关上了。 随即她捡起地上的衣裳风一般地穿上, 就隔那间木屋远远的。 “宿主…” 巴拿拿突然出现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我做了什么?拿拿?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我怎么会将赤麟抱着?”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夺玉发出夺命连环问。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反正你失去理智之后开始脱衣裳,没多一会儿, 你就冲进了木屋里, 将赤麟抱在怀里。” “然后呢?” “然后就一直抱着, 直到你清醒过来。我真的拼命地叫你了,但是你一点都听不到。” 一人一系统都有种感觉, 这任务应该到此结束了。夺玉会死得很惨。 “我怎么逃出去啊?”夺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会这样呢。随即她看到了不远处地上静静地躺着的半颗赤麟没啃完的魔果, 这魔果一颗吃了能涨百年修为, 拿出去肯定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但是在这里,就这样被赤麟浪费地扔了。 她灵光一闪,肯定是果子害的! 她再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识海,才发现识海阔大了十几倍。修为越高,识海越大,原主的经验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是金丹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结出元婴了! 这魔果的作用竟然如此之好! 夺玉作为外来人士,自然对什么正魔没有什么偏倚,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灵力里若是混杂了魔力,以后肯定会产生不少麻烦。但即使这样,这魔果让她实力大增,夺玉还是欢喜大于忧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正道魔道都无所畏惧。 只是她现在很担心自身的处境,那可是魔尊啊,被她如此冒犯,夺玉不抱希望自己还能活下命来。 一人一系统就这样胆战心惊地等了一天。 那木屋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夺玉开始思考要不要冒险将赤麟干掉的时候,木屋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半透明的禁制升了起来,随即一股强大的气息朝夺玉压来,瞬间就将她击出十几丈远,夺玉刚落地,就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 禁制一闪,赤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还是着那一身玄色云纹长袍,这芥子空间里本来是无风的,但是他衣袍却猎猎地鼓动,可见他此时内心的愤怒。他脸色冷得可怕,盯着夺玉的目光阴鸷摄人。漫天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朝夺玉漫涌而去。 夺玉被他放出来的威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可就在她像是一只蝼蚁被赤麟的威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 原主夺玉是不可多得的天灵根,虽说这修真.世界里陨落的天才多如繁花,可她不想就这样像一只蚂蚁一样被人轻易踩死,她既然是做了这个天选之女,就要修成真仙,叩问天道! 她这样发狠一想,心境竟然歪打正着地一下跃升了好几个境界,而她吃下的那颗魔果本来就还有余力未用完,储存在她的识海里,这会儿她识海突然像是煮沸了一般,灵力和魔力都汹涌地翻滚了起来,冲刷着识海四壁。 她竟是在成功进阶金丹大圆满之后,不过一天,就要突破,结成元婴了! 这芥子空间里原本晴朗无风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竟是雷劫要来。 赤麟脸色阴沉地盯着那片劫云。这雷劫来得十分不是时候。 他迅速放出法术,朝地上的夺玉击去,只要将夺玉杀死,这雷劫也就会自行散了。 夺玉凭着最后一丝气力,祭出文梦真人送给她的最后一件天阶法宝。那法宝刚祭出,赤麟那一击就已经到了,天阶法宝不过瞬息就被破坏。 但是这瞬息也够了。天上劫云已经生成,见赤麟出手欲将渡劫之人杀死,天道似乎怒了,迅雷般一击,将赤麟的攻击化解。 而与此同时,外界某处,三个阖目的魔人同时睁开眼睛,朝一处看去。 那是一片空地,仿佛什么也没有。但是三人刚才分明感觉到了这处有异样。 几个月前,他们追上了赤麟,与之酣然一战。他们好不同意才查到赤麟的行踪,又得知现在赤麟正是虚弱的时候,要是不趁着现在将他击杀,等他将伤势休养好,以后再想对他动手,就难了。 所以三人拼尽了全力,想将赤麟抹杀,赤麟果然没有了以前那种逆天的实力,在三人全力围攻之下,很快就受了重伤。 就在三人以为可以将他抹杀时,赤麟突然失去了踪迹。 他们知道赤麟是躲进了芥子空间。 奈何赤麟的芥子空间是一件神级法宝,他们苦苦寻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那空间的下落。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坐在原地等。 这芥子空间也一定藏在某处,就等着赤麟以为人都走了,现出身形。 刚才他们感受到了一个方向有异动,随即将神识放出,笼罩了方圆几里,连一片树叶都不放过。 而芥子空间内,赤麟的脸色难看到极致。 他也知道外面的人肯定还在等着他,若是他不出去,就是那些人等上一百年也不可能找到他。 但是这会儿不同了,夺玉渡劫遭来了雷劫。雷劫是天道形成的,即使是在芥子空间,外面依旧会有异象。 而这样一来,他就暴露了。 但是现在夺玉已经开始渡劫,他阻止不了。 赤麟的威压消失,夺玉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第一道雷劫就落了下来。 夺玉对雷劫可以说是毫无准备,她身上可以防御的法宝,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这道雷劫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顿时她整个人都被闪动的雷丝笼罩起来,夺玉本来以为自己就此凉凉了,却没想到只是感觉到一阵被电的麻痛之感,这感觉十分剧烈,让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但性命至少是无忧的。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第二道雷劫就落了下来。 赤麟看着经历雷劫的夺玉,目光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这女人竟然能以□□之身抗下雷劫! 要知道有些魔修专门修体,再加上魔人本来身体就和人类不同,所以能抗下几道雷劫,但是这女人分明是个人类,却也能以□□之身抗下雷劫! 若是夺玉知道他的惊讶,肯定会苦笑,这不是没办法吗?她第一次渡劫没经验啊! 夺玉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是异世之魂,不受这里天道的管控,所以针对修士的雷劫,对她来说,就是一道普通的雷,威力都大大削减,所以她只感觉到疼痛,却没有被真的伤到根基。 天道似乎也没有想到,雷劫一道比一道粗。 夺玉虽然是金丹修士,但是也抗不过这样的雷劈,扛到第七道雷劫的时候,就已经被雷打得皮开肉绽,整个人都在外放着雷丝。 这样的异象频出,果然让外面的三人找到了赤麟的芥子空间的位置所在。 原来化成了一颗微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尘埃,难怪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是天阶法宝,除了将之强行破坏才能将之打开,没有别的办法。 三人开始轮番用法术法宝轰炸这粒尘埃。 芥子空间顿时失去了平静,飓风开始在里面刮了起来,天象也开始有些紊乱。 外面的人果然发现了芥子空间。 赤麟不满地看了一眼即将昏迷过去的夺玉,这家伙早不渡劫晚不渡劫,偏生在这个时候。 他有点忘了是自己把魔果给她吃下的。 若是夺玉这会儿十分清醒,她就会看到她眼馋的那十几亩灵药在飓风的席卷下,迅速变黄枯萎。这些灵药本来就十分娇贵。 赤麟并不理会那些灵药,他摸出材料,开始布阵。 天上的雷劫有散去的趋势了。但是似乎天道不肯让夺玉就这样轻易地度过雷劫,又鼓足了劲,准备蓄力再给夺玉来一记致命之击。 外面三个魔界长老拼足了力,不间断地放出法术,打在芥子空间上。 这芥子空间虽然是一件神级法宝,但是它的作用更多是储物和另成一片天地,并不擅长防御,不多时,尘埃上就出现了一道裂缝,显然是要坏了。 三人大喜,更加卖力地施法。 而里面,赤麟飞快地摆出一个阵法。 天上的劫云“轰”地一声,放出了它最后一击。一道水缸粗的雷对准夺玉砸了下来。 然而砸到一半,它就被拦了下来。赤麟摆出的阵法将它吸收掉了。 地上躺着的夺玉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就在赤麟摆出的阵法将雷劫吸收去之后,她察觉到自己的识海发生了变化,里面原本悬浮着的金丹不知何时已经被雷劫击碎,紊乱的识海突然光芒大盛,所有的灵力和魔力都朝识海中心挤去,汇聚成了一个光团。 在夺玉的注视下,那光团缓缓打开,一个小人出现在了她的识海。 这小人不是夺玉的脸,而是她自己原本的脸。 她惊呆了,有些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但是外面的情形,显然没时间让她想明白。 芥子空间已经千疮百孔,在那三人最后合力一击下,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开始支离破碎。 那三人顿时大喜,正要跳进来抓人,冷不丁一道白光从里面急速射出,重重地撞上三人,将三人击出十丈开外。 这白光正是赤麟收集的最后一道雷劫。 那三人猝不及防,被这雷劫击中,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而等他们回过神,化成一道火遁的赤麟瞬息间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混账!” 跳脚怒骂一声,他们连忙追了上去。 而刚刚成功进阶元婴的夺玉,也察觉到芥子空间似乎要碎了。但是她此刻身受重伤,即使结成了元婴,还是连一个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入了身下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里。 ※※※※※※※※※※※※※※※※※※※※ 三更~ 晚安啦~明天见 正道之女(七) 在紫灵境内, 有一处秘境。名洛仙秘境,是一处上古秘境,每百年开放一次,为期十天。 这秘境因为是上古秘境, 即使已经开放了无数次, 里面还是有数不尽地天材地宝, 甚至运气好的人, 还能从里面寻到一场机缘。 这秘境千年前就被几大修真门派联手控制了起来, 因为秘境不稳,每开放一次, 只能放一百人进去。而且修为还有限制,必须是元婴以下。 所以这名额的分派就显得异常重要了。 几大门派联手将名额牢牢地控制在手里,其他小门派和一些散修,只能干眼看着。虽然不满, 但是谁叫你门派小呢。打又打不赢, 说理没处说。 今年恰好是又一个百年。 青玉门是修真第一大门派,名额也是最多的, 足有二十个。 一处大殿。 文梦真人看着徒弟还在燃烧着的魂灯,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无声地一叹。 他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让夺玉下山历练,竟然会那样寸的就碰上了几百年未出世的赤麟魔尊。 回想当天, 宋蓟逃回门派,将夺玉被赤麟抓走的消息报回门派, 文梦本拜托宋蓟好生照料夺玉, 没想到宋蓟全头全尾地回来了, 他那弟子却被抓走了。文梦一开始并没有怪罪宋蓟, 后面得知他是为了救冰雪宗宗主的女儿, 才将夺玉舍弃之后,就不由得迁怒了。 即使冰雪宗宗主女儿是个什么修真界第一美人,但毕竟是外派之人,难不成还比不过同门情谊吗? 宋蓟还曾两次过来,想跟文梦真人道歉,都被文梦拒之门外。 他盯着眼前的魂灯出神,若不是夺玉遭遇了意外,她一定会被派去参加这次的秘境之行。 这秘境之行不仅仅是对门派中弟子的一种历练,还是门派之间的竞争。 文梦又叹息了一声。但愿他这徒儿福泽深厚,能好好活着回来。 而被文梦惦念着的夺玉,在空间裂缝的飓风中,幸运地活了下来。 也不全因为幸运,她用一千积分兑换了一个防御法宝,保护她不被空间碎隙里的飓风切成湮尘。 她不知道自己在里面飘了多久,她本来就身受重伤,飓风虽然伤不到她,却会将她吹得滴溜溜地转,或者用力地碰上另一阵飓风。 很快,夺玉就失去了意识。 耳畔传来鸟鸣,夺玉睁眼醒来。 一阵淡淡的花香飘入鼻腔。 她坐起身来,才发觉自己正坐在过膝深的草丛中。 “这是什么地方?” 巴拿拿也不知道,给不出答案。 她抬头望去,蓝天白云,和她之前待的芥子空间有些相似,不同的是,这里好像是真实的世界,大得只能看到远方的天际线。且有微风吹过,将草丛吹得往一边倒去。 远处有一座外形十分奇特的山,这山像是许多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石头堆砌而成,山十分高,耸入云霄。一条石道直通山顶。 她正要走,余光扫到草丛里好像长着一颗药草,通体赤红。 她从原主记忆里得中这是火焰草,看着样子年份可能超过了六百年。 夺玉大喜,喜滋滋地将药草给挖了出来,她在储物袋中翻了翻,果然翻到一些专门装药草的玉盒。这是修真之人必备之物。 她将火焰草放好,才走了没几步,又看到一株碧灵草,看着年份也是四五百年的。 看着这株碧灵草,夺玉想起赤麟那芥子空间里被毁去的上万株药草。早知这样,她当初就偷偷地挖几株了。夺玉可惜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将碧灵草挖了出来。 她就这样一直挖一直挖。再次挖出一株天株草的时候,她一摸储物袋,玉盒已经没了。 她只好将天株草和其他药草混在一起放。这样有损失药性的危险,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知不觉间,夺玉已经走到了石山之下。 她抬头望去,山腰上好像有个洞穴。 这山一看就十分奇异,山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一般,让夺玉忍不住抬步往山上走去。 石阶很长,夺玉走了一截回头看,山下的景象都不见了,只剩一层薄雾将山笼罩了起来。 这山上有阵法。 夺玉感受到了山上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她心里闪过犹豫。这也许是机缘,也许是送命。 “拿拿,你说我应该不会折在这里吧?” 巴拿拿道:“我看这里有点古怪,宿主还是小心为妙。” 夺玉心一横,富贵险中求。 她抬步往山上走去,好歹她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了,碰到危险还是有反击之力的。 她健步如飞,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山洞外面,探头望去,这山洞像是一条长长的遂道,石壁上点着灯。尽头却看不真切,不知通向何方。 夺玉走了进去。 沉寂许久的石道中响起了一串脚步。夺玉警惕地左右看着。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石道好像是一直在往下延伸。她猜想自己可能已经走入了地坪以下。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 夺玉望着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竟然又是自成一片天地。蓝天白云,和外面的世界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这里有条瀑布从一处极高的山脉上倾泻而下,像一匹白练,如画一般美轮美奂。 在山脉脚下,同样有一个洞穴。 夺玉往那间洞穴走去。 洞穴中空间极大,半空中漂浮着一团团莹光。定睛看去,里面包裹着一些法宝和功法。 夺玉警惕地走了进去,她没有去碰那些法宝,天上没有白掉下的馅饼。 在洞穴后方,有一汪水槽,里面长着几朵白莲。 夺玉不识货,她不知道这是冰晶莲,是炼制一种九品丹药转神丹的材料。 “你终于来了。”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将夺玉吓了一跳。 她慌忙四下张望,“谁?” “接受我的传承吧,孩子。”那男声继续道。 夺玉警惕地看着一旁的石室门,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 夺玉没有贸然进去,说不定有什么古怪。 而正在此时,另一道声音也响了起来,“不要相信他,他只是想夺你的舍!哈哈冥老怪,你现在连女娃的身体也不挑了吗?” 见自己的目的被人揭开,那冥老怪很是恼羞成怒,“风老怪,你又坏我好事!” “几千年过去,你只剩一缕意识了吧?就这样还想夺舍?你死了这条心,只要老夫还没消散,就不可能让你得逞!” 夺玉听着那两道声音开始吵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那两道声音打了一会口水仗之后,冥老怪突然和夺玉温声道:“小道友,你帮我做一件事,你来将石室中左面那具骸骨烧掉,我就将这些漂浮的功法和法宝都送给你。” 风老怪恼怒地不甘于后,“小道友,你进来将右面的骸骨烧掉,我不仅将外面的功法和法宝送给你,我还送你一份传承!” “我也可以!我的传承比他好!” 两人又吵了起来。 夺玉大致猜了一下。这两人应该是宿敌,不知道什么原因陨落在了这里,听他们说话,至少已经陨落了几千年。 两人一直在等有人进来好夺舍,但是出于什么原因,谁也没有成功。外面那些法宝和功法,应该就是这两人引诱人的手段。 夺玉想了想,还是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这间石室里除了地上歪七八糟躺着的两具骸骨,什么都没有。 两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快将左边的骸骨烧掉!” “你过来,我将传承给你。” 夺玉心知这两人应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心念一动,直接放出两道元婴真火,同时将地上两具骸骨点燃。 “你干什么!你不想要传承了吗?” 那两人终于不吵了,都被夺玉的举动吓了一跳。以前也有不少人闯进来过,全部都因为贪求功法和传承,被他们其中一个成功哄骗,结果没有一个身体是契合的,所以两人等到现在,元神都快消散了,都没有成功夺舍。这下倒好,这小女娃直接放火将两人的骸骨点燃了。 他们的元神都附在骸骨上,若是骸骨烧没了,两人也会就此消散于天际。 元婴真火十分霸道,很快就将骸骨烧成了粉末,也许是因为不甘心自己就此消散于天地,右面那具骸骨竟然发出了一道光亮,朝夺玉猛冲过来。 夺玉心中一惊,却躲闪不及,让那道光芒入了体。 “哈哈哈,冥老怪,想不到吧,我后继有人了…”风老怪觉得自己胜了冥老怪,满意地大笑。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消散了。 这两个老怪彻底消散了。 夺玉连忙检查自己身体,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再往识海看去,只见识海中有一团陌生的光,它突然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接着夺玉就发现了自己脑中多了不少东西。 这是风老怪送给她的传承。她也就知道了冥老怪和风老怪为何会陨落在这里。 当年他们都是门派中的长老,而这处秘境,最早就是这两人发现的。 两人为争夺秘境而大打出手,双双陨落于此。不过这两人的门派名字十分陌生,想来都在五百年前的正魔大战后衰落了。 这风老怪是高阶丹师,传给她的也是一些炼丹术和丹方。 其中就有十分齐全的药草辨识的方法和药草的长相、药性之类的东西。这个十分适合现在的夺玉。 其中还有一条是获得这个秘境的方法。 夺玉走出石室,外面的法宝和功法因为那两人的消逝而变得无主,散落了一地。 夺玉不管是什么法宝功法,全都一咕噜地捡了起来。 然后就朝着风老怪传承里说的秘境中心方向走去。 这处秘境原来是一个超级大的芥子空间,也算是一件神级宝物,现在处于无主期,这么大的机缘摆在夺玉面前,不要才怪了。 而就在她往中心方向走去的时候,这处秘境一闪,随机传送了一百人进来。 其中一个,正是用宝物将修为压制为金丹的宋蓟。 ※※※※※※※※※※※※※※※※※※※※ 早安~ 剩余更新在晚上~一会儿更新是捉虫 正道之女(八) 宋蓟不是普通的弟子, 他的修为是元婴期,所有门派都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就算是提出异议, 青玉门也只会给出一个回答。 你若是有元婴期的弟子可以将修为压制在金丹,并且能够成功进入秘境,我们门派也无二话。 还有一个原因。本来能压制修为的法宝有很多, 但是都只是隐藏性的压制。就算用法宝将修为压制在金丹, 也进不去秘境。秘境的禁制会将人拒之门外。 所以在看到青玉门进秘境历练的弟子中有宋蓟时, 也没人提出异议。 反正都进不去的。白忙活一场罢了。前面有太多前车之鉴。 四宗两谷一门, 还有一些分到一小部分名额的小门派, 都派出了弟子前来参加这次的秘境之行。 冰雪宗大部分都是女弟子, 个个貌美如花, 着白色宗服,仙气十足。 宋蓟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范雪趴在飞天船的船舷边,殷切地朝一旁的青玉门望去。 她不出意外地在一堆青玉门的弟子中看到了那道芝兰玉树,他也正朝她看过来, 对上她的目光时, 温和地露齿一笑。 范雪的心随即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脸也倏地红透了。 她一旁的师姐注意到她从和各门派汇合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着谁,这会儿见她看着青玉门的宋蓟脸红, 心里恍然大悟, 打趣道:“我们冰雪宗的白雪仙子也动了凡心了?” 范雪被人猜中心事, 脸越发红了。 她不依地一跺脚,嗔道:“师姐你胡说什么呢?” 红音一阵娇笑, 笑完才凑到她身边, 笑道:“你看上了外宗的人, 这宋蓟虽说也不错, 但是总没有丁师兄对你好吧?” 范雪听了,脸上红晕稍褪,她脸色微微转冷,“丁师兄?我只当他是师兄罢了。” 红音听了,遗憾地摇了摇头。丁师兄也是金丹期,本来可以来参加这次百年一遇的秘境之行,但是几个月前,丁师兄听范雪说她想要极寒之地冰蛟的眼泪,因为她听说那眼泪是极寒之物,用来炼她的本命法宝最好不过,丁师兄就义无反顾地出发去给她寻冰蛟的眼泪去了。 极寒之地在魔界,若是他有命回来,看到心上人已经和别人你侬我侬,不知会是什么想法。 但是这也跟她没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到了秘境之外,各门派带队的长老互相见了礼,不再耽误,就一批批地将历练的弟子放了进去。 轮到青玉门的宋蓟的时候,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看着他坦然地走进被白雾掩住的通道,本想看着他被弹出来,但是等了良久,白雾还是平静地翻滚着,一点异动都没有。 人竟是已经进去了。 这下其他门派不干了,纷纷嚷着指责青玉门留守在外面的长老。 “许长老,这可不公平,谁都知道宋蓟是元婴期的修为,我们可是约定好,只能元婴以下的弟子进去,这样对我们其余的宗派,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许长老其实心里也正诧异着,本来他都觉得宋蓟一定进不去,连备选弟子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宋蓟竟然成功进去了。 他耷拉着眼皮,摆出一幅高傲的模样。他冷笑一声,道:“我倒是不知道门派之间曾经定了一条元婴以下才能进去的规矩。这样吧,若是刘长老觉得不公平,不如也选派一名元婴修士进去吧,我们青玉门无二话可说。” 有人不信邪地上去试了试。 但不过须臾,那元婴修士就被弹了出来。 宋蓟不知道外面此时吵成了什么样,他此刻站在一片青草地上。 这秘境的传送都是随机的,在他站稳之后,还有别的门派的弟子被传送到他这边来。 他们看到元婴期的宋蓟真的被传送进来之后,也是面露惊讶。虽说这只是各大门派精英弟子的历练,但是以往也出现过一些门派弟子死伤惨重的情况,不知道是在秘境中遇上危险死亡,还是被其他门派干掉了。 总之,进了秘境之后,不是自己门派的都有可能是敌人。毕竟修士之间杀人夺宝的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那几个修士也没有理会宋蓟就走了。 而宋蓟进来,是怀着目的的。他早在一年以前出去历练的时候,就有奇遇,他在一件偶然得到的储物戒指中发现了一道前辈的神识。 那前辈的神识不仅给他指教功法,还告诉了他一个如何隐藏修为进入秘境的方法。 他本来已经是元婴修士,对这次的秘境开放是不抱希望的。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元婴修士进去过。没想到这位前辈的方法真的有用,他成功地进了秘境。 他不再迟疑,就跟着识海中那前辈的指点,寻找一座外形奇特的山。 …… 这秘境的中心地带并不好找。 夺玉走了两天,终于走到了秘境的中心地带。 在一处空旷的平野之上,一座山脉拔地而起,而山脉之巅,像是被什么利器一剑削平。 夺玉顺着山侧的石道走了上去。 等她登顶,在看到平台中心处摆了一座祭坛,散发出一阵阵威压,使得夺玉难以寸进。她看着那漆黑的祭坛,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按那个风老怪的传承里所说,这祭坛是一个阵法,只要将芥子空间的心脏放入阵法中,同时滴上自己的精血,就能让这个芥子空间认主。 但是夺玉看着这个古怪的漆黑祭坛,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她先要将这芥子空间的心脏找到。 可是当年那两个老怪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她又去哪找呢。风老怪的传承里面也没有讲到这个心脏是个什么形状。 而宋蓟在寻找了两天之后,也终于找到了那座石山。他依着识海里那道神识的指点,走进了石道,也到达了夺玉先前到的另一方天地,进了那座洞穴。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回来了!”他识海里的神识突然大笑起来,然而没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他的骨骸已经不见了,他也感受不到自己残留的元神的气息。 “前辈,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常,宋蓟连忙问道。 “死了…”那道神识喃喃,他从宋蓟的识海中飘出来,化成了他原先的样子。他神色颓丧,看着他原先躺骨的地方发怔。 “前辈,谁死了?”宋蓟再次追问。 这神识正是冥老怪多年前分出来附在一枚储物戒指上,故意让人捡了去,好出外面去帮他挑选合适的夺舍的身体。 这神识本来看中了宋蓟,宋蓟天资逆天,肯定能装下他强大的元神。 他好不容易将人哄骗了来,自己的元神竟然消逝了。他看到地上还残存了一些骨灰,才知道骨骸被人烧掉了。 他先是怔愣地看着那些许骨灰,随即神色突然变得狰狞,恶狠狠地转头看着宋蓟道:“小道友,你一定要帮我报仇,若是你肯答应帮我报仇,我就将这处芥子空间的认主方法告知于你!” 他生前就不是什么善类,死后困在这个地方上千年,性情早就扭曲了。这人竟然害得他连元神都没了,不让他付出代价,不是冥老怪的作风。 “这是一处芥子空间!”宋蓟惊了。 “当然。”冥老怪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当初若不是为了争夺这处芥子空间,我也不会陨落了。” “废话不多说了,”这神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了,“我要你以天道之名发誓,一个是要将风老怪的弟子全部杀尽,二要将烧掉我元神的人杀死,将他们的元神焚毁。你若是肯发誓,我就告诉你获得这处芥子空间的方法,并且将我所有的传承都给你。” 宋蓟脸上闪过犹豫,这风老怪的门派他听冥老怪说起过,因为宗门里厉害的大能在五百年前被赤麟尽数杀死,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很快就被别的门派吞并了。 他是青玉门的弟子,若是起了誓,就得去现在那门派中将风老怪的弟子杀掉。 那样他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见他犹豫,冥老怪有些心急,诱惑道:“这处芥子空间在上古时期是一位神级界的大能之物,你若是获得了芥子空间,就能知道他洞府所在,里面全是大能毕生所用,神级界的宝物应有尽有!你天资过人,若是获得了这些,能让你迅速成为修真界下第一人!” 宋蓟脸色终于松动了。 “求仙问道,若不为己,难得大成!” 这最后一句将于将宋蓟的犹豫击碎,但是他不太相信冥老怪。其实他早就开始怀疑冥老怪怂恿他进秘境来的目的。他也要求冥老怪发誓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以天道之名立誓,天道就会作证,若是完不成誓言,就会产生心魔,被天道处罚。 夺玉在祭坛周围转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像心脏的东西。 她只得扩大搜寻范围。 而这边宋蓟出来之后不久,就遇上了冰雪宗的人,却没看到范雪。 他有心想问一句范雪在何处,但是又觉得不妥,毕竟两宗之间没有太多交情,因此也就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就欲离开。 但其中一个女子出声叫住了他。 “宋道友请留步。” 宋蓟回头看她。 这女子面带焦急,询问道:“宋道友可曾看到范师妹?” 范雪进了秘境之后,趁她们不注意就独自跑不见了,害得冰雪宗的人宝物也没心思找,这范雪是宗主之女,若是在秘境中出意外,她们回师门无法交代。 直到看到宋蓟,红音才有所怀疑,范雪不会是为了方便独自找宋蓟,才故意将同门师姐落下的吧? 宋蓟被问得一怔,“没有,我没有见过范师妹,怎么,范师妹不见了吗?” 听他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焦急,红音相信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范雪。不由得又急又气,以前只是觉得范雪有点任性,如今看来,这岂止是任性,简直就是不懂事! “宋道友若是见到范师妹,请宋道友帮忙带个话,让范师妹过来找我们。”红音虽然气,还是顾全大局。 宋蓟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秘境之中处处都是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灰飞烟灭。范雪的对敌经验他见识过,如今落了单,若是遇上什么麻烦…… 宋蓟在去找范雪和找秘境之心之间,选择了后者。 想来她那些同门师姐们会将她找到的。再者说,冰雪宗是第二大门派,应该没有人敢那样不怕死地对范雪下手。而且自己现在是要去找这秘境的中心,也不太方便带着范雪同行。 宋蓟飞快地朝冥老怪传承里的秘境中心赶去。 他担心晚了一步会被别人抢先。 而这边的夺玉在搜寻了很久都没有线索之后,干脆随缘了。有时候也得讲究机缘。 “咦!”巴拿拿在搜寻原主记忆中发现了一个线索,“宋蓟最后成为正道的领袖的时候,曾经显露出他有一枚空间十分广阔的芥子空间,曾经将几个城池的百姓都装了进去。” 夺玉不由得惊讶,“难不成,这个地方,最后会被宋蓟收走?” 原主对宋蓟,其实并不太了解,因为她后面的半生,几乎都是在魔界度过的。她对魔尊赤麟的了解,可能都比对宋蓟多。 夺玉有些不甘,但是也没办法,修仙一途,本就十分讲究机缘。 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离秘境中心越来越远。 而宋蓟那边,却意外地碰上了范雪。 彼时她被一条红线蛇咬中了大腿,这红线蛇的毒本来对金丹修士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但是因为范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用灵力将毒素逼出来,导致蛇毒浸入她的识海,若是宋蓟再晚一点遇到她,范雪可能就这样陨落了。 宋蓟来不及惊讶,见范雪脸色忽青忽红,显然是中了毒。他最初以为是什么剧毒之物,随即在范雪身边看到了一条红线蛇的尸体。 宋蓟顾不得许多,连忙帮她驱出毒素。 范雪识海有些受损,良久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宋蓟身边,脸腾地就红了。 “是你救了我吗?宋师兄。” 她还记得自己被蛇咬了,那蛇毒十分霸道,她不知道要怎么将之逼出来,不多时就晕倒过去了。 她当着宋蓟的面,将裙子撩了起来,指着大腿上的伤口,“宋师兄,你看,就是咬的这里。” 宋蓟只看了一眼,范雪的腿光滑如玉,上面有一个两点牙印。 他脸比范雪红得更厉害,连忙转开头,“你敷一粒回清丹上去,很快就好了。” 范雪又缠着他帮忙包扎。 若是别的女子如此引诱他,宋蓟一定会觉得这女子心怀不轨,但是在范雪面前,他竟然觉得这样的举动十分纯真自然! 宋蓟帮着她将腿包扎好,范雪又缠着让他背。 若是夺玉在此看到这一幕,肯定白眼都要翻得眼皮抽筋。 又不是凡人,一个金丹修士被蛇咬了一口,难不成还不会走路了不成! 但是男人可能就是吃这一套吧,受不了美人撒娇。 宋蓟在犹豫片刻之后,就听话地蹲了下来,将范雪背起来。 范雪趴在宋蓟背上,嘴角无声地勾起。 她这招无往不利,宋蓟也不例外。 而夺玉见没太大希望找到秘境之心,也就专注地去寻找天材地宝了。 还真让她找到不少。这秘境是上古秘境,里面的药草都是几百年份上千年份的。 因为夺玉一直在往秘境深处走,所以她还没有遇上紫宸境的人。她仅有而二十几个玉盒已经塞满了药草,再挖到只能放在储物袋里了。 这回她遇到一颗树,树上挂着白玉一样的果子,只有三个,整颗树都散发着莹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夺玉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她已经遇到过几回了,一般这种十分珍稀的灵草都有妖兽守护。夺玉一路走来,已经杀了好几个实力强横的妖兽,她的实战经验也在迅速提升。 她放出一个火炎术朝那颗树打去,欲引出妖兽。 果然,那守在暗中的妖兽见灵树有难,呵了一大口气,将夺玉放出去的火球吹开,随即,这妖兽显出身形来。 这是一种夺玉没见过的妖兽,身形有两人高,不知名字,也不知品阶。 它看上去有点像青蛙,通身雪白,头上还顶着一颗泛着七彩光芒的宝珠。 它两只大眼睛也瞪着夺玉,似乎十分不满她闯入它的地盘,还想将它的灵树烧毁。 夺玉直接放出法术朝它打去。只见这雪蛙呱的一声,吐出一道水箭来,和夺玉放出的火球嘭地一下撞在一起。夺玉同时祭出几件法宝,从不同方向打向这只雪蛙。 雪蛙吐出舌头,残云一般地扫向法器,将之打向一旁。 夺玉祭出玉如意,她现在是元婴修士,和上一次使用这柄玉如意时不可同日而语,玉如意充入灵力之后,光芒大盛。直直地冲向雪蛙。 这雪蛙可能品阶不高,只会用舌头甩和吐水箭,但是这两样都奈何不了夺玉,眨眼间,玉如意就冲到了雪蛙身前,正要将它撞飞,却异状突起。 只见一颗白玉果子从树上跳了下来,须臾间狠狠撞上雪蛙,将它撞到一边,使它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它自身却暴露在了玉如意之下,被玉如意撞飞老远。 那白果很快又飞了回来,冲着夺玉用一种童音,脆生生地骂道,“好呀!你这个臭人类敢打我,我要将你丢出去!” 夺玉这才注意到这白果有眼睛鼻子嘴巴,它此刻像人类一样,紧紧地将两只小眼睛挤在一起,十分生气地看着夺玉。 夺玉这些天遇到的妖兽不少,但是会说话的妖兽还是头一回见。她知道,高阶妖兽才会口吐人言,这白果看着也不像是高阶妖兽啊! “你是什么妖兽?”夺玉问了一句。 “我才不是妖兽呢!我是——”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和夺玉吐露自己的身份,它紧紧地闭上了嘴。不多时又开口讲道,“你不许杀吞天兽,它是我的玩伴。” 夺玉看了一眼那个被白果撞出去,逃过了一死的雪蛙,原来它是吞天兽。只是外形看着没有它名字霸气啊! 白果哼了一声,“主人说过让我不要轻易相信人类,你快走吧,不许将我的事情说出去!” 若不是因为这人要将吞天兽杀掉,它也不会现身。 主人,这白果原来还是有主的。 夺玉猜想它主人可能是个神通广大的大能,不然怎么会拥有一只会说话的灵兽。 她不欲招惹,转身要走。然而那吞天兽却大着胆子蹦了过来,用它一只前掌拉住了夺玉。一双蛙眼盯着她。 夺玉被它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它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一人一蛙就这样迷茫地对视着。 那白果看不下去了,它呵斥吞天兽。 “不过就是几千年没有吃到,有什么稀奇的,等主人回来,让你吃个够!” 几千年! 这白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夺玉惊呆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蛙一白果会是活了几千年的。 可这雪蛙的实力看起来也不像啊! 但是雪蛙根本就不听它的,还是紧紧地拉着夺玉的衣襟。 夺玉走一步,它就跟一步,看着样子,似乎想跟着夺玉走。 白果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的,但是等雪蛙跟着夺玉走得快不见人影了,才怒道:“这个该死的吞天兽竟然敢丢下我,等主人回来我一定要让主人好好收拾它!” 骂归骂,若是让它独自留在这里,它也是不干的。无奈之下,它只好飞着跟了上去。 ※※※※※※※※※※※※※※※※※※※※ 感谢璞玉曦华小宝贝灌溉的8瓶营养液~ 今天没有了哦~明早上见~晚安 正道之女(九) 夺玉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只雪蛙和一颗白果跟在身后。 这雪蛙似乎是看上了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所以自愿跟着她走。而白果完全是因为雪蛙跟着夺玉走了,它叫不回雪蛙,只好跟着一起走了。 夺玉本来给这性子暴躁的小果子取了个名字,叫它小白, 而那只蛙也是通体雪白, 夺玉顺口就叫它大白。 白果一开始还十分不喜欢自己这个新名字, 但是一听夺玉叫雪蛙大白, 顿时不干了, 它抗议道:“为什么它大我小?我要叫大白!” 夺玉看了一眼双眼呆滞的雪蛙,感觉自己有点欺负老实蛙, “好吧好吧,你就叫大白。” 大白喜滋滋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一人并两只大小白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走来两个修士,看到夺玉从秘境深处走出来, 有些惊讶。 因为是在秘境中, 夺玉虽然是元婴修为,但是别人看来, 她就是金丹大圆满。 而夺玉更加惊讶,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的秘境就是洛仙秘境, 因风老怪也不知道这秘境改了名字。 “这位道友是?”那两个修士主动问起。 夺玉道:“我乃青玉门弟子,你们二位是?为何会出现在此?” 那两个修士更加疑惑了, 虽然没有注意到青玉门每个弟子的长相,但是这夺玉的名头他们是听说过的。怎么听她说话, 好像并不是同他们一道进来一样。 “原来是夺玉师姐。”见她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那两个修士表现得十分客气。 “我们是天煞门的。夺玉师姐难道不是同我们一块进来的吗?”难不成青玉门偷偷地多放了一个弟子进来?那也太过分了。 夺玉有点迷茫, 但她也察觉到她不能说不是, 只好笑道:“是一起进来的呀。” “夺玉师姐可是和同门走散了?”另一人问道。 青玉门也有人进来? 夺玉迅速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了一圈, 怀疑这里是洛仙秘境。而算算日子,这确实也是洛仙秘境开放的时间。 而那两人已经注意到了夺玉身边的大小白,“夺玉师姐的灵宠可真是奇特。”其中一人随口笑道。 这句灵宠可将大白气坏了,它张嘴骂道:“瞎了你的眼了,我才不是灵宠!” 夺玉顿时想捂额,怎么忘了这位是个脾气大的主,它这会儿出声,不是摆明了告诉眼前这两人,它是高阶灵兽吗? 放眼整个修真界,能口吐人言的妖兽不超过五指之数。 果然那两个修士的眼神迅速变了,他们死死地盯着大白。这种灵兽他们从来没见过,竟然会口吐人言!起码也是八阶以上了。 夺玉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修士。 这两个修士都是金丹中期。而他们所在的天煞门,门如其名,经常在背地里干一些杀人夺宝之类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迟早得划分到魔修去。 这会儿,两人确实很动心。若是两人对上夺玉,胜算极大,但是她身边这个高阶灵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阶的灵兽,就是对上化神期的修士,也有一战之力。所以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它就是个果子,不是灵兽。”夺玉解释了一句。 但是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这两人的夺宝之心烧得更凶了。 原来只是灵果化了形。 灵果化形不比妖兽化形,妖兽一旦化形,实力会十分强横,等闲修士不是对手。但是天地灵宝不一样,它们化形之后,实力不强。 夺玉解释刚出口就知道不对,果然那两个修士连眼神都没交换,十分熟稔地祭出法器朝夺玉打来。 这种杀人夺宝的事情,天煞门干得多了,根本就不需要多加考虑旁的。 至于夺玉是不是青玉门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杀了她会不会惹来麻烦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她是怀璧其罪,一颗化形的灵果,就能让人疯狂到失去理智。 夺玉本来就防备着他们,在他们动手那瞬,夺玉就凛了心神,一点都不敢轻视,连忙将防御罩祭出。同时祭出玉如意。 那两人的攻击不过须臾就到了身前,重重地撞在夺玉的灵气罩上。 两件法宝被同时弹开,这两人偷袭成功多次的杀招没有奏效,两人都是脸色一变。这夺玉实力确实强横。 随即放出看家法宝,四十九面玄色招魂幡。 这招魂幡上浓烟滚滚,显然里面装了不少神魂,这本应该是邪修才会有的东西,却出现在了他们手上。 夺玉脸色一变,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顺手就收拾了。 她注入灵力,玉如意一时间光芒大盛,放出一道水桶粗般的攻击,朝两人撞去。 那两人连忙祭出法器阻挡。但两样防御法宝仅仅支撑了两瞬,就咔地两声,报废了。而玉如意的攻势不减,直接撞在了两人身上,将他们匆忙间升起的防御罩都撞得粉碎。 两人被撞飞两丈开外,同时吐了一口血。 这夺玉…绝对不是金丹的修为! “你!你是元婴期!你怎么可能会是元婴期!你是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人看着夺玉,惊恐地睁大双眼。 夺玉无辜道:“我又没说过我是金丹。” 那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后悔,若是早知道夺玉是元婴,就是有十个化形灵果,他们也不敢动手的。可惜已经太迟了。 夺玉不打算留两人性命,她再次催动玉如意,朝两人砸过去。 一人注意到夺玉的灵力似乎有异常,他大喊一声,“她身上有魔力!她是魔修!” 夺玉一顿,这人发现了她身上的魔力,更加留不得了,然而她正要催动玉如意将这两人砸死时,异状突生,一道光芒闪过,那两人竟然凭空不见了。 夺玉疑惑地四下张望,同时铺出神识,确实没发现两人的气息,若说两人隐藏了起来,在元婴修士强大的神识下,也不太可能。 “别找了,这两人太讨厌了,我已经将他们踢出去了。” 一旁的大白突然开口。 夺玉猛地转过头,“什么?” “我将他们踢出去了。”大白重复道。 “踢出哪里去?”夺玉有些不明白。 “踢出我的身体啊,”大白皱紧了眉头,“这里每百年都会有人闯进来,将主人的宝贝偷走一些,我最讨厌这些人了。但是我答应过一个人,不随意将人踢出去。” 夺玉有些回不过神来,她震惊地看着大白,脑海里不停地将它说的话掰碎了琢磨。 “这会不会就是宿主要找的秘境之心?”巴拿拿提醒道。 夺玉心猛地一颤。她再次震惊地细细打量大白,它看起来就是一颗很普通的果子啊,怎么会是秘境之心? “你是…这处秘境的心脏?”夺玉小心问道。 大白用没有眼白的眼睛斜了她一眼,随即将头抬高,摆足了神气又高傲,“什么秘境之心,我就是这片芥子空间之灵!” 随即它意识到自己不该和夺玉说出这个秘密,随即闭上了嘴。 夺玉已经在震惊里回不过神了。她苦苦寻找了几天不可得的秘境之心,就这样误打误撞地碰上了? 而那厢,宋蓟和范雪也来到了那处祭坛外面。他同样不知道什么是秘境之心,范雪好奇地问他那些祭坛是做什么用的。 宋蓟知道这是用来让秘境之心认主用的,但是他并不想告诉范雪。 “我也不太清楚。”他敷衍了过去。 ........ 大白在看到她身怀魔力之后,突然用嘴拉上她的衣袖,十分激动地用力将她往一个方向带。 “你身上竟然有魔力!我等了一千年,终于等到你了。” 大白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小白会跟着她走了,原来不是为了一口吃的,而是察觉到她身怀魔力! 这秘境落在正道手上已经一千多年了,这期间当然不会有魔人进来。 夺玉被它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问道:“你想将我拉去什么地方?” 大白突然变得异常正经,“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送你十株千年份的药草。” 生怕夺玉不答应,又立马加重了条件,“五十株!怎么样,肯不肯?” 反正这些人类修士稀罕得不得了的药草,在它身体的某处,多得像普通的草似的,别说五十株了,就是五百株,它也眼都不会眨。 “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只需要将魔力注入一个阵法之中,就可以了。”大白希翼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夺玉有些不放心地问。 “你跟着我去就是了。”大白又开始傲娇。 见夺玉不动,大白还以为她是怀疑她不相信它能送她五十株药草,就皱了皱十分灵巧的鼻子,“那我们先去采药草。” 说着就先朝前飞。 夺玉丝毫不怀疑它能拿出五十株药草,它可是秘境之心啊,秘境里哪有药草,它都一清二楚。 夺玉跟了上去。 走了半日,到了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山脚下。 大白从某处一钻,不见了。 夺玉这才发现这里有高阶禁制,若不是大白带着她过来,她绝对发现不了。 她跟着在后面穿过了禁制。 又站在了一条石道中。大白就在前方等着她,见她进来,就朝前飞去。 石道不长,很快就看到了出口。 出了石道,眼前豁然开朗,一股香甜的气息飘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夺玉怔住了。这里又自成一方天地,有很多长着翅膀的小人正飞来飞去,而她们面前,是一片上百亩药田。药田里齐刷刷地长着各种药草,看着样子,最大年份的都快上万年了。 夺玉惊了。 大白先是得意地看着她惊呆的样子,才骄傲道,“这是我主人的药田,这些打理药田的灵药精灵,是很多年前我主人从神级界捉来的。它们很勤劳,就是主人很久没有来,它们饿死了很多。”说着它脸上流露出一种落寞的神情。 夺玉突然干巴巴地问道:“你主人去哪里了?” 大白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大概几千年没有回来了。” 多半是陨落了。 夺玉看着这个精灵古怪,但是实则很单纯的大白,问道:“你为何不去找他?” “因为我只是一个芥灵呀。”大白看向她,“我若是出去,很多人会想把我抓走的。” “不如你跟着我?”夺玉试探地问道。她见识了这片芥子空间的好之后,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将这片空间留给宋蓟是不可能的。 巴拿拿适时道:“宿主,你快兑换一个好感丸。吃了能让它对你有好感,亲近你。” “什么好东西,快兑换给我!” 夺玉手里出现了一个滴溜溜的丸子,她一把将之吃下。 大白是天地之精灵,先天能感受到善恶,它能感受到夺玉对它没有恶意,所以它才跟着她,但是若是让它出秘境去,它就不敢。 但是夺玉吃下好感丸之后,大白要说出的拒绝变成了,“好吧,你要带我找到主人。” 在好感丸的作用下,大白对她的好感成倍增加,莫名地对她产生了信任。 “有个问题,就是你刚才也发现了,你要是说话,别人就会以为你是高阶灵兽,或者是化形的灵药,他们就会想抢夺你,所以出去之后,你要待在我的芥子空间里,没人的时候才可以出来。” 夺玉没有挖走灵药,因为她玉盒不够了。而且只要大白在身边,她就等于是将这个秘境带在了身边。 她跟着大白往它说的地方走去。小白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越走越觉得景色熟悉,像是她走过的路。再走了一段路,夺玉猛地反应了过来,这是通往祭坛的方向的路! 大白想要她做什么?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石山之下。 大白一脸激动地朝石山上飞去。夺玉紧跟其后。 等爬上了山顶,大白停住了,夺玉也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蓟和范雪。 真是冤家路窄。 “夺玉师妹,你竟然没事?”宋蓟看到她,霍地站了起来,脸上闪过惊讶。 “怎么,你希望我死在魔尊手里?”夺玉刺了一句。 宋蓟这才发现自己的问话很不妥,连忙道:“没有的事,你没事太好了,文梦师叔很担心你。” 提起文梦,夺玉脸色一缓。 要说最失望的,还是范雪。看到夺玉完好无损地出现,她十分不高兴。她讨厌夺玉不仅仅是因为宋蓟,还因为夺玉天资过人的名头。明明比她小,却早一步比她结出金丹,夺去了她修真女子第一人的名头。 她十分假惺惺地笑道:“夺玉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 大白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想开口,又想到先前夺玉的话,拼命忍住了。 但是范雪注意到了大白和小白。 “夺玉姑娘还养了灵宠吗?这白球怪有意思的,是什么品种的灵兽?” 夺玉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大白顿时就憋不住地反驳,“瞎了眼了?谁是灵兽?” 宋蓟和范雪顿时就惊住了,震惊地看着大白。 “夺玉师妹,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高阶灵兽?”宋蓟偏生又问了一句。 大白更加生气了,若是有手,它都要叉腰怒骂,它大吼一句,“说了我不是灵兽!” 不是灵兽,难不成是化形的灵药? 因为是同门,宋蓟倒没有产生什么杀人夺宝的想法,但是范雪盯着大白,心里意动非常。 只是在宋蓟面前,她也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夺玉是他师妹。 只是大白是芥灵,感受到范雪的恶意,朝着她呸地一声,“坏女人!” 夺玉:“.……” “你们二位在这里做什么?”夺玉问出口,就发觉了一个问题,这里是秘境中心,若不是知道这里的秘密,应该不会来这里,又想到原主那世,这个秘境是归了宋蓟的,她看了大白一眼,自己不会这么寸吧,送货上门? 而宋蓟同时也发觉了夺玉不该出现在这里,首先她就不是同他们一起从秘境口进来的。 “我还想问夺玉师妹怎么会出现在洛仙秘境中,你从哪里进来的?” 秘境入口常年有人把守,开放这十天更是严防死守,夺玉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就不可能是从入口进来的,难不成这秘境还要别的人口?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本来被关在赤麟的芥子空间里,有一天他的芥子空间突然碎了,我就从缝隙里掉了下去,醒来就到了这里。”她说的是实话,但是让人听了有些匪夷所思,因为空间裂缝里,飓风就能轻易地要了人命,即使是大乘修士,掉进了空间裂缝,都很难活下来。 夺玉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大白好不容易才拉着夺玉到了这里,它没有耐心再等几人说话,急匆匆地拉了夺玉的手,它心眼小,不会思考太多,“你快将魔力注入祭坛。” 魔力?宋蓟两人听到了这个敏感词。 夺玉当然不会当着宋蓟他们的面将魔力输进去,她站着没动。 宋蓟怀疑地看着大白,见它十分焦急地看着祭坛,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这不会就是秘境之心吧?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这是秘境之心?” 不等夺玉说话,大白就否认起来,“我不是,我不是!” 这下宋蓟确定了,这就是秘境之心。他心念一动,看着夺玉问道:“夺玉师妹是不是曾去过了一间石室,里面有两具骸骨。” 夺玉警惕地看着他。 宋蓟突然有些头疼。他没想到烧掉冥老怪尸骨的人竟然会是夺玉,而夺玉似乎也知道了这个秘境的秘境,还先一步地找到了秘境之心。 他曾以天道之名立誓,会将烧掉冥老怪的人杀死。 他现在要出手可以,但是范雪又在一旁,他总不能一会儿将范雪一块杀了。 范雪在一旁问了一句,“这秘境之心是什么?难不成是这个秘境的心脏?” 范雪方才就觉得这会说话的白球,肯定是什么天材地宝化出来的。若说它是秘境之心,范雪也是信的。 而她联系前后,就知道了宋蓟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直奔这里而来。但是好像被夺玉抢了先,秘境之心在她那里。 “夺玉师妹,这秘境之心想抢夺的大有人在,我觉得你还是将它交给宋师兄保管,毕竟你修为太低,保不住它的。”她好心地劝夺玉。 正道之女(十) 夺玉微微睁大眼睛, 奇异地盯着范雪,似乎要将她美丽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范雪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她继续用一种我是为你着想的语气,谆谆善诱, “你现在虽然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 但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结成元婴呢。这秘境之心如此重要, 你带着实在是给自己招杀身之祸, 要知道怀璧其罪啊!” 见夺玉不为所动, 她用一张夸张语气道:“难不成你觉得自己的修为配拥有这个秘境之心吗?” 夺玉听不下去了。 她一步一步朝范雪走过去。 范雪一惊,见她脸色不善, 虽然暗自防备,但也没有太重视。她还不信夺玉敢对她动手,就是她动手,一旁的宋蓟也不会光站着看的、 她有恃无恐。 夺玉对她冷冷一笑, “这么说来, 范仙子如此美貌,区区金丹修为, 肯定是护不住的,不如将这张脸毁去如何?也省得以后被人捉去, 当了鼎炉。” 范雪脸色一变,“夺玉姑娘, 你说什么呢!”她其实很想骂回去,但是宋蓟就在一旁, 她不能将自己在他心里的仙子形象毁了。 “我说…”说话间, 夺玉已经走到了范雪近前, 她出其不意地一拳重重地打上范雪的脸, 同时用一种极其不屑的语气道:“你这张脸是什么面具吗?这么会装?” 她这一拳用足了灵力, 只听到骨骼咔嚓碎响成一片,范雪的脸就肉眼可见的凹了一大块进去,并且整个人也重重地弹出老远,她身后就是山壁,范雪尖叫着落下了山去。 宋蓟万没料到夺玉会一言不发地出手伤人,想要救人已经来不及,他厉声喝道:“夺玉师妹,你怎可出手伤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祭出本命法宝,龙吟剑,龙吟剑带着飓风,朝夺玉光速袭来,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竟然一出就是杀招。 夺玉若还是金丹修为,决计当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她飞速往后倒退,同时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云决玉,云决玉在她灵力的催动下,放出一阵刺眼的莹光,两道光芒倏地重重地交撞,霎时间照亮了半边天地。 “宋师兄,你也想杀人夺宝?”夺玉一声冷嗤。 而在她动用灵力的时候,宋蓟就发现了她身怀魔力。他顿时大喜,义正言辞地喝道:“夺玉师妹,我没想到你竟然投靠了魔界。今天不得不将你这师门叛徒除去了。” 夺玉冷冷一笑,“你和范雪这个□□真是绝配啊,两人都一样伪善!” 宋蓟本来以为要杀掉夺玉不费什么力气,毕竟在上次两人一道出去历练的时候,夺玉的实力很弱,但是他这会儿惊讶地发现,夺玉竟然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然已经到了元婴期! 宋蓟本来有把握将夺玉留在这里,而且刚才她突然对范雪出手,到时候范雪也能给他做个见证,是夺玉先行出手的。 至于夺玉为何要出手伤人,理由不是现成的吗?就是因为她投靠了魔界,想要将修士界最有前途的年轻一辈除去。她那一身魔力和突然暴涨的修为就是证据。 宋蓟没有再留手,他再次祭出上次用过的灵器,灵器注入灵力之后,清啸一声,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压,朝夺玉的本名法宝撞去。 两股青白之力,顿时撞在一起。两人都是元婴修士,打起架来力量足以毁掉一方天地。 但是两人脚下的山峰和祭坛竟然没有丝毫损坏。 夺玉祭出在冥老怪他们那个洞府里得到的一件灵器,这灵器是一把伞状,转动的时候,会放出一阵阵灵雨,出其不意地将对手射成筛子。 她注入灵力,这柄灵伞就高速转动了起来,它不仅仅能进攻,还能防御,将宋蓟的灵器挡住。 灵伞滴溜溜地转动起来,一阵又一阵细如毫毛又无坚不摧的灵针飞速射出去。 宋蓟不敢大意,连忙祭出法宝挡住灵雨。但是这些灵雨十分奇特,竟然能从他的法宝防御上穿透过去,到达宋蓟的灵力罩前,只见这些针就像是穿破纸一样,轻松就穿透了宋蓟的灵力罩,钉在他的衣裳上,就难以寸进了。 宋蓟惊讶地看着那些细微的灵针颤动着,似乎还想要钻进衣裳。幸好他这件衣裳也是一件中品防御法宝,不然这些灵针就是钉在他身上了。 心中一凛,宋蓟正要将这些灵针抹去,就突然眼前一闪,夺玉就不见了,视线之内,取而代之的是各门派停着的飞天船。 他明显已经被什么传送出秘境了。 “是宋蓟!” 有人看到他,顿时惊呼起来。 宋蓟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传送出来了,不是什么幻境。 “不会吧,这秘境这么几天了才将他弹出来?”因为他是元婴修士,本来能进去就很不正常,这会儿被弹出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唯一让人不解的是,时间也太长了吧,都在秘境里待了好几天了。 许长老听到动静,睁开眼,果然看到不远处宋蓟正站着发愣。 “宋师侄,你怎么出来了?” 许长老走过去问他。 宋蓟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在和夺玉打架的时候,被突然传送出来了。他想到被夺玉先行找到的秘境之心,脸上闪过阴沉。 而就在此时,又有人发现了被传送出来的范雪,她昏迷着,原本美丽的脸上凹陷了,能看得出像是一只拳头打的。 留守在外面的人都惊讶了。竟然有人敢对冰雪宗宗主女儿动手?冰雪宗的人更是脸色难看,二话不说,先将范雪救上了飞天船去。 宋蓟想了想,对许长老道:“长老,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上报掌门。” 许长老注意到宋蓟身形有些凌乱,好像是方才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又听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上报掌门,顿时脸色凝重起来,“有什么事,上了飞天船再说。” 飞天船上有禁制,在里面说话安全一点。 宋蓟点了点头,跟着许长老上了船。 两人前后走进船舱,许长老重新布了一道禁制,才道:“说吧,宋师侄。” 宋蓟就半真半假地将在秘境中遇到了夺玉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他没有说出夺玉身怀异宝的事,这处芥子空间,他迟早会从夺玉手上拿回来,若是上报给了师门,青玉门肯定会花大力气将夺玉寻回来,但是那样的话,秘境也就与他无缘了。 他先发制人,要先告诉青玉门的人夺玉已经投靠魔界,免得以后他今日对夺玉下杀手会被人认为是想杀人夺宝。只有夺玉投靠了魔界,他的出手才会正当。 听到宋蓟说起夺玉竟然身怀魔力,许长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都知道夺玉被魔尊赤麟抓走的事情,而夺玉再次出现,灵力变成了魔力,还对宋蓟出手,这夺玉是疯了不成? 夺玉是青玉门除宋蓟之外,天资最高的弟子,她的事自然不是小事。许长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连忙传了玉符回师门,将这件事一一交代。 而不多时,外面有弟子来敲门,说是冰雪宗那边的长老想见宋蓟。 范雪现在还是昏迷不醒,虽然性命无忧,但是脸却毁了容,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她脸上的骨头接好,就是接好,肯定也会留下后遗症。 而宋蓟几乎是和范雪同时被传送出来的,冰雪宗的人难免怀疑两人被传送出来之前是在一块的。范雪是宗主的女儿,冰雪宗的长老不敢等闲视之,就亲自上门来询问宋蓟。 宋蓟见了面,很痛快地承认两人在秘境之中是在一块的。 “范师妹是被我们门派里的夺玉师妹一拳打成这样的。”宋蓟语出惊人。 宋蓟知道,这样肯定会给青玉门带去麻烦,毕竟现在夺玉还是青玉门人,但是就算他不说,范雪醒了,冰雪宗的人照样会知道谁是凶手。 而且,夺玉对范雪出手,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他的话是真的,夺玉是真的入魔了,不然她怎么会对冰雪宗的人下死手。 冰雪宗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不善地看向青玉门的长老。 许长老连忙道:“孟道友,这件事还需要查明,如果真的是夺玉打的,我们青玉门会给出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最好是这样!”冰雪宗的孟长老冷哼一声,又追问宋蓟当时的情形。 宋蓟半真半假的糊弄过去,便提出要去看望范雪。 他得在范雪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让她保守秘境之心的秘密。 而秘境中,宋蓟突然消失在神识之中,夺玉奇怪地收起了灵伞。再次用神仔细地扫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宋蓟的踪迹。她怀疑地看向一旁的大白。 “这人和那个坏女人我一起踢出去了,你快过来将魔力输进去!”大白一副我帮了你,你还不快干活的模样催促她。 夺玉有些无奈,当然她也没有信心能将龙傲天就此杀死。只是宋蓟被送出去之后会怎么跟外面的人说就不知道了,不过猜也能猜出不会有什么好话,毕竟方才宋蓟起了杀心,他得为自己找个正当理由。 她后面可能会因此多出很多麻烦。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夺玉慢慢地走到祭坛边缘,一阵阵威压铺面而来。 她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这祭坛若是真的注入魔力,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不过她自己也想知道,催动这个祭坛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白那双小眼睛希翼地看着她。 夺玉心一横,将魔力输出,一股玄黑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放出,流入祭坛中心。 只见祭坛上方顿时浮现出一道光阵,这里竟然隐藏了一个高阶阵法! 夺玉一惊,但是那祭坛一被启动,就好像活了过来一般,迅速主动从她身上抽走魔力,夺玉初初想阻止,但是随即就惊讶地发现事情已经不受她控制了,魔力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抽走,很快就出现要枯竭的趋势。、 夺玉这才发觉不妙。这大阵开始抽取她身上的灵力。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夺玉清晰地感受到识海里原本浓郁的灵气被迅速抽走,识海变得空空荡荡。 灵力是一个修士的立身之本,若是灵力被抽空,她就会连凡人都不如。 然而夺玉已经不能阻止了。随着灵力注入越来越多,这大阵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而就在最后一丝灵力从她身上抽走时,那光阵一刹那间光芒大盛,随即寂静下来。 从它间或的闪动中可以知道,这大阵已经被启动了。 夺玉灵力被抽尽,她浑身酸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 而这时,大白小白都兴奋地看着那大阵,不用大白说,小白用前掌将不明所以的夺玉抱起,跟着大白一起跳入了大阵。 不多时,她们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三双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呆住了。 这里明显是另一个世界,天空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视线所至,全部都是浅红色的碎石,除了红色,没有别的颜色了。 夺玉听说这个地方。 这里是魔界。 大白用力地睁着它的小眼睛,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而夺玉终于也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大阵根本就不是什么认主的阵法,而是一个传送阵。 她们从紫宸境,传送到了魔境。 大白对上夺玉要吃人的眼神,心里一虚,“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主人三千年前就是从那个大阵走的,我以为顺着这个大阵,可以找到主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天上一群黑羽鸦飞过,呀呀直叫,听了让人很不舒服,这地方一大片的红色,更是让人看得心情烦闷。难怪生活在这里的魔修性情都十分暴躁,常年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就是正常人都会变得不正常。 “这里是魔界。” 她们身后没有传送阵,显然,秘境之中的那个传送阵就是个单向传送阵,她们现在要想回去,只能另找办法。听说魔界和修士界之间有一道巨大的禁制隔开,但是魔修都能穿过禁制去到内境,想来是有破解之法的。 大白趁她不备,将身体变小,‘嗖’地一下钻进她的衣袖里,不肯再出来。大白其实就是嘴硬,它从来没有离开过秘境,而且它对外面的修士来说是个宝贝,它心里害怕,只好跟着夺玉。 而小白也变小了身体,后腿用力一蹦,跳上了夺玉的肩头。 这两货显然是赖上了夺玉。 “你的本体不是还在紫宸境吗?”夺玉问大白,“我们重新进去,不就能回到紫宸境了吗?” 大白的声音从袖子里传出来,“当然是我在哪里,我的本体就在哪里了,我都已经离开紫宸境了,本体当然也不在紫宸境了。” 正如大白所说,所有进去历练的弟子,在三个被传送走的时候,都被一股脑地送出了秘境。 而这次开放的时间还不到十天,再想进去,他们就发现秘境的入口已经消失了。在紫宸境开放了千年的洛仙秘境消失了,这个消息让紫宸境的修士皆是大惊失色。 而宋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显然,他认定是夺玉已经成功地收服了秘境之心。 而范雪早就醒了过来,宋蓟晚了一步,没能成功地阻止她将秘境之心的秘密说出来。 青玉门的夺玉收服了秘境之心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紫宸境。 先是洛仙秘境是一个芥子空间就够让人吃惊了,再加上这芥子空间如今成为了一个金丹修士所属,更让无数人疯狂。 那是洛仙秘境啊!每百年的历练都让整个紫宸境获得不少好处,真的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秘境属于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能获得多大的机缘! 而随即,夺玉成为魔修的消息也并着她身怀秘境的消息传开。 这都是范雪故意传出去的。她知道这消息传开之后,不管夺玉身上有没有秘境,她都注定难逃一死。这样的秘境,就算是隐世不出的大能都会心动。夺玉身怀这样一个宝物,修为相对高阶修士来说根本就不够看,她迟早会死很惨。 而夺玉现在成为魔修的消息,更为这些人提供了一个杀人夺宝的正当借口。 青玉门和宋蓟想象中一样,不仅没有将传言中背叛正道投靠魔界的夺玉逐出师门,还一力维护夺玉。称她是魔修的消息只是误传。 但是现在谁会相信呢,不管夺玉是不是,她现在在别的修士心里必须是魔修。 宋蓟并不意外青玉门做出这样的选择,夺玉身怀秘境,若青玉门还是承认她是青玉门的弟子,到时候将她寻回来,她身上的秘境就会成为门派所有。 范雪听到消息传开之后,顿时痛快大笑。 然而她不经意地撇到了墙壁上一柄如意上倒映出来的她自己的影子,本来完美无缺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凹陷。 就算是她爹用了最好的灵药,也请了丹宗最高明的药师来为她治疗,都无法将这块凹陷恢复原样。 她不过一夕之间,就从修真界第一美人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她一度无法接受到想要自戕,但是想到始作俑者夺玉还活得好好的,她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倏地隔空将玉如意抓了过来,一张怪异的脸恨到扭曲,她死死地将手握紧,玉如意被捏得节节尽碎。 ※※※※※※※※※※※※※※※※※※※※ 明天早上见,晚安咯~ 正道之女(十一) 夺玉本想将大白收到芥子空间里, 但是因为大白本身就是一个芥子空间,所以它无法进去。 无奈之下,只好将它收到储物袋里。 为此大白还十分不满。 小白则像个普通的灵兽一般,跟着她去找城镇。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只能先找人问问了。 朝着一个方向飞了半天, 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个小城镇。又飞得近了些, 才发现这个城镇是用一种黑色的晶石做成, 总算看到除了红色以外的其他颜色了。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在, 夺玉在看到城门上方的黑金城三个就知道了自己大概位于什么位置。这里虽然不是魔境中心,但隔紫宸境也有一个多月的路程。 城门无人把守, 在魔境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在这里,一般不会有人管你做什么,只要实力够强。魔境比修真境还崇尚强者为尊。 原主的记忆显示,这里的城主名泷, 是个化神修为的魔修, 他平日不会管束城里的居民,但是他有个嗜好, 喜欢美人。 他城主府修得很大,有上百座宫殿, 是专门用来给他的那些美人居住的。 进了城,就看到了满街林立的商铺, 行人稀稀拉拉的。 商铺里卖的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除了法器和丹药, 就是卖一些尸体、神魂之类的。魔境尸修极多, 随处都可以看到一个带着十来具尸体到处乱走的人。夺玉也不是很懂他们为什么不将尸体装进储物袋, 非要让尸体机械地跟在他后面, 可能是为了震慑别人, 夺玉这样猜想。 至于神魂,在魔境,神魂是供不应求而且价格奇高的货品。 神魂对魔修的用处更大,上次夺玉在秘境中遇到的两个天煞门的修士用的就是神魂幡。 至于吃的,魔境就没有什么能让人看了下得去嘴的,都是一些肉块、内脏,随便处理两下,煮熟了就给客人端上来。 原主虽然在前世也回修真界过,但是那是跟着魔尊回去的,魔尊实力强横,直接可以将禁制撕开一个小口,让人穿过去。 不过,魔境里有一些商人,是从修真界易容过来卖东西的,比如这街上的丹药和法器,都是他们偷渡过来的。毕竟魔修们整日忙着杀人夺宝,想要丹药和法器,去杀个人就有了,没人有功夫去弄这些。 夺玉现在要找的,就是这些偷渡的商人,他们有法子可以穿过禁制。 她带着小白走在街道上,正左右打量这座城池,突然有人出现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他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夺玉。 夺玉冷冷地注视着他,暗自戒备。 “美人,我缺个鼎炉,跟我走吧。”他没有调戏的意思,就是很认真地通知夺玉一声,你来做我的鼎炉。 像夺玉这样的容貌,放在魔境,那就是大美人,这样的美人,要么实力强横,要么就是别的强者的附庸。 实力一般的,就会成为别人的鼎炉。 夺玉一言不发,直接祭出玉如意将这人打得飞出三丈远。魔界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讲。 这魔修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夺玉,呸地一声将血吐了出来。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强,脸色阴沉了片刻,他祭出魂幡,足足八十一面。 在魔境这样不怕死的魔修比比皆是,除非将他们杀了,不然不会服气。 这可能也就是魔境的魔修人数一直比不上修真界的原因吧。 夺玉看着那些浓烟滚滚、怨声阵阵的小旗,不敢轻视,她将小白收入芥子空间内,然后祭出防御灵宝,掐诀结出灵火阵。 那魔修一挥,八十一面小旗就结成了一个阵法,将夺玉困在其中。 他们这边打得热闹,旁边走过的人看也不看,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 夺玉不能动用灵力,一旦用了灵力,她的对手就不是这一个魔修了。魔修们因为修真界的打压,都十分痛恨修士。她要是动用灵力,就会被围攻。 这刻她都有些感谢赤麟,要不是他哄着她吃下魔果,她现在这魔境会寸步难行。 灵火阵本来就对这种阴邪之物有克制作用,而且夺玉的修为还在这个魔修之上。她没怎么费太多力气,就将这个魔修的魔旗烧去大半,心疼得他赶紧将旗子收了回去。 但是夺玉不打算放过这个魔修,她继续结出阵法,反将这个魔修困住。正要将他杀死,头顶传来喝声,“城主早就下发了命令,一月之内城里不准私下打斗,你们竟然将城主的命令视为无物,该死!” 五六个元婴修士将两人围了起来,那魔修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不敢跟城主府作对,就算不怕死,也不会主动去寻死。 一个元婴修士抽出魔鞭咻地一声抽了过来,重重地打在那个魔修身上。这种鞭子是特别炼制的,可以打在人的神魂之上,本来修士的□□受伤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若是神魂被抽,就会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神魂受伤还会影响修炼。着实是利器。 打完了那个魔修,那修士转向夺玉,正要出手,看到夺玉的脸又停住了。 “将她带回城主府,由城主亲自发落!” 夺玉顿时一惊,这些人竟然要将她带回去。 可是对方有六个元婴修士,她就是反抗,也决计逃不出去,只好先乖乖束手就擒,到了城主府再看。 她被几人带到了城主府。 这城主府修得十分阔气,远远看去,好像凡间的帝王宫殿一般,但是面积十分广阔,放眼望去,延绵不绝全部都是宫殿。这黑金城的城主果然名不虚传。 她被两个元婴修士带去了城主住的主殿。 “城主,属下今日巡查,发现两个魔人在私下打斗,特意将人带了回来,请城主亲自处罚。” 他话音刚落,一阵气浪从殿门中冲出,将他重重地打飞。 同时一道声音传出来,“这点小事也来打扰我?” 那元婴修士原本以为他给城主带回一个美人,怎么样也能得一些好处,没想到城主竟然二话不说就将他打飞。他想起城主最近暴戾很多,他们这些魔将都死了好几个。顿时冷汗直流,连忙就想将夺玉带下去。 但是里面又传出声音,“让人进来,你滚!” 他擦了一把冷汗,看也不敢多看夺玉一眼,连忙尿遁了。 “进来!” 声音里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夺玉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这个泷是化身期修士,她在他手上绝对没有逃跑的机会。 她定了定神,实在迫不得已,她就躲进大白的秘境里,这化身修士就是再厉害,总不能将神级芥子打开。 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地砖是黑金铺就,脚踩上去,能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 殿内十分简约,只有一张榻,一把宝座。 而泷就半躺在榻上。 夺玉朝他看去,只见泷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袍角用金蚕吐的丝绣了云纹。 他皮肤很白,面容说不出的俊朗,那样随意地一躺,透出几分慵懒。 “你好大的胆子。”他只轻轻地吐了几个字,满殿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夺玉感觉自己识海里的元婴真火都燃得旺了几分。 她敛了敛神,才道:“不知城主有何吩咐?” 泷定定地盯着她几瞬,突然笑了,但他笑比不笑更让人心里发寒。 “你不知道你被送来的目的吗?”他上下打量了夺玉两眼,嫌弃道,“这副容貌,做侍妾差了点,去扫洒吧。” 夺玉:“.……怕是不能够,我还有事情。” 泷的眼神倏地变寒,仿佛要将夺玉用目光冻住一般。 夺玉硬着头皮盯着,心里盘算了一下逃走的概率。 显然是零。 在这泷的威压下,她连动都动不了,别说逃跑了。 泷只是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她,随即有些不耐烦地挥手,“滚下去,聪明点,不要妄想逃跑。” 夺玉走出大殿,阳光洒在身上,将她心里冒出来的寒气驱散了些。 这个泷确实恐怖。若是他想杀她,夺玉敢肯定,只需要半息,她就不能死得再死。 这城主府都被泷的神识笼罩着,她要是敢逃,泷立马就能知道。 夺玉有些烦躁,怎么就这么倒霉。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后面那些宫殿好像都是泷的侍妾住的地方,旁人也害怕泷,没事都离得远远的,也没个人来带她找个住的地方。 夺玉总不能就睡在这些黑金地砖上,她注意到泷的宫殿还有不少空地方,自作主张地挑了一间,就当成自己临时的窝了。 “这个泷真是恐怖。”巴拿拿仿佛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在她脑海里心有余悸地道:“我总感觉这个泷有点像一个人,同样吓人得连我都害怕。” “谁啊?” “魔尊赤麟。” 巴拿拿不说还好,一说,夺玉也感觉很像。难不成是因为在魔界,强者都是这个样子? 她没有多想,拿出蒲团,开始打坐修炼,她修为涨得太快了,还需要稳固一下。 而旁边的主殿中,泷睁开眼睛,脸上闪过趣味。 这女人竟然没死,还到了魔界。 他知道他的芥子空间被打碎,这女人没有生还的可能。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命大。 ※※※※※※※※※※※※※※※※※※※※ 早安~ 感谢是蒸的栗子呀 小宝贝的10瓶营养液~梧桐会继续努力哒~ 正道之女(十二) 夺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黑金城主府上住了下来, 泷魔头虽然说是让她做个扫洒的,但没也真的让她去扫地。而且好像忘了自己宫殿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似的,再没有想起夺玉过。 他整日关在主殿里不出门,谁也不见。 好几次, 夺玉都亲眼看到, 一些魔将过来汇报事情还是什么, 一言惹了泷魔头不高兴, 就被打成了渣渣。 这个泷魔头脾气是有够古怪的。 夺玉巴不得这个魔头想不起自己来, 毕竟夺玉还想修成真仙呢。若是被他叫到跟前去,一句话不高兴, 就将自己拍死,那也真的太冤了。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日夺玉正在打坐,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种下的禁制被人强行打破,夺玉从入定中惊醒过来。 睁眼就看到泷魔头一身寒气地站在门口。 “你…”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声被强行吞咽下去, 夺玉挤出难看的笑容, “城主大人,您出来散心呢?” 泷还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 盯着夺玉。 夺玉在这样摄人的目光下,脑门简直要冒出汗来。散心就散心, 干嘛跑到她房间来,还招呼都不打的就破了她的禁制, 实在是好没礼貌! 但是像这种修为的人,早就随心所欲了, 你要跟他讲礼貌, 也得有命跟人家讲。 夺玉只能强行将这口恶气咽下。 “你身上有玄心草?”泷魔头终于开口了。 夺玉下意识就想捂住储物袋, 但是她强行忍住了, 她要是那样干, 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有。”她否认。 她话音才刚落,泷魔头伸手虚抓,她腰上的储物袋就朝他飞了过去。 夺玉大惊,储物袋里不仅仅装着她在秘境中收集到的药草,还有大白也在里面。 可是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动都都不了,这个泷魔头又将自己的威压放了出来。 夺玉一阵无效抵抗后,满头大汗,还是不能移动半分。这种修为的绝对压制,让夺玉生出一股愤怒感。 似乎被夺玉要吃人的目光影响,泷魔头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我会补偿你其他的,这玄心草我现在需要。” 你需要你自己找去啊,干嘛抢别人的东西?夺玉在心里大骂,嘴上却不敢说,小命还在人家手里呢。若是惹了泷魔头不高兴,命都保不住,别说区区玄心草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夺玉恨恨地安慰自己。 泷魔头轻轻松松就破解了她种在储物袋上的禁制,伸手一掏,就从储物袋里精准地拿出了装着玄心草的玉盒。然后看也不看其他的东西,就将储物袋扔还给了夺玉。 夺玉暗恨,又有些自恼,她这两天闲着没事,就将在秘境中找到的药草取了出来加以整理,当时在秘境中玉盒没有那么多,很多药草她都是胡乱塞进储物袋的。不用专门的玉盒将药草装起来,药性会流失得非常快。 她忘记了这里是泷魔头的地盘,其实也是因为没想到泷魔头会跑来抢她的东西。 好在泷魔头只是拿走了其中的玄心草,对旁的东西不屑一顾,也没发现藏在其中的大白。 泷魔头收下了玄心草,又抛了一样东西过来。 “这是转神丹,足够换你的玄心草了。” 抛下这句,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转神丹?泷魔头一走,威压就撤了,夺玉可以自由活动。她捡起泷魔头扔过来的琉璃瓶,里面果然装着一粒丹药。 丹药上有清晰的纹路,足足有九条! 这果然是九品丹药!转神丹是化神的时候吃的丹药,可增加进阶成功的几率。但是因为品阶太高,很少有丹师能够练出来,所以十分珍贵。 其实夺玉不知道那个玄心草有什么作用,但是也不过就是一株五百年份的药草罢了,再怎么珍贵也不可能比过这粒九品丹药珍贵。这泷魔头一定是急需这株药草,才肯这样交换。 但他这样强行交换,还是让夺玉暗暗给他记了一笔。 走出夺玉住的偏殿,泷魔头翻手将玄心草收了起来。他上次冒险去内境,就是为了寻找药草,这些药草只有内境才生长,而他现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能自己去找。 还差一味药草,他就可以练出化清丹,治愈旧疾。 而偏殿里的夺玉,虽然心里不岔,还是将转神丹好好地收了起来,不爽归不爽,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啊。 夺玉发现泷魔头其实并不限制她的自由,她试探性地往城墙上走,一天走得比一天远,泷魔头都没有反应。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了?夺玉这样一想,心中大喜,就挑了一个日子,她装作散步一般往城里走,这次她不打算回去了。泷魔头的神识只限于城主府,出了城主府,因为魔修太多,泷魔头的神识并没有再延伸。 她磨蹭磨蹭地,就走到了泷魔头的神识范围边缘。 她一脚抬起,正要迈出,耳朵便边突然传来泷魔头阴恻恻的传音,“你这一脚下去,踩上的,可能就是你自己的脑袋。” 夺玉的脚顿时就僵在了半空,半晌,讪讪地收了回来。 原来不是泷魔头忘记自己了,他只是前面懒得出声。 夺玉心中气恼,“这泷魔头仗着自己修为高,就随意禁锢别人的自由,怎么不来个修为高的将他收了?这魔境不是崇尚弱肉强食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诅咒起了效果,两天后,几道强大的气息将整个黑金城锁定。 彼时,夺玉正在打坐修炼,这几道威压将她从入定中强行拉了出来。 夺玉猛地一悸,这起码有三四个强者来了黑金城,看样子来者不善。 她感觉到那四股威压是冲着她现在所在的宫殿来的。来不及想太多,她连忙就想逃走。但是那四道威压将整个宫殿都锁住了,别说她,可能就是化神期的泷魔头都难以抗衡。 她心里猜测这几个人应该是冲着泷魔头来的,就是不知道泷魔头是怎么得罪人家了,竟然让对方出动四个强者。这气息感觉像是四个化神修士。 “魔尊大人,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回去,你几百年不曾回来,魔界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还是随我们回去主持大局吧。” 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传来,像是在耳边炸响开来,夺玉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即她感觉到什么东西流出了鼻腔,伸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这些人的修为这么恐怖吗? 夺玉直道倒霉,怎么她到哪里都没有好事发生。 巴拿拿说道:“看吧,我就猜这个泷魔头就是魔尊大人。” 巴拿拿这样一说,夺玉才反应过来。这些人肯定是冲着泷魔头来的没错了,听他们的称呼,这个泷魔头就是赤麟本人。 夺玉难怪了一声,就说这泷魔头和赤麟一样吓人,原本还以为是强者都是这副样子。 这时,听到城主府内,一声冷哼响起。 “风翁,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泷魔头飞至半空,脸逐渐起了变化,变成了另一张脸。 正是赤麟。 天空之上也出现四道身影,分为四个方向将赤麟包围了起来。 那个叫风翁的老怪,正是上次去追杀赤麟的人。上一回让赤麟跑了,他又追踪了近一年,才发现了赤麟的踪迹。 他不知道是原先黑金城的城主就是赤麟,还是赤麟将黑金城原来的城主杀掉,自己伪装成了黑金城的城主。 不过这一次,他们这边有三个化神期,还有一个半步大乘,即使赤麟以前的修为极高,现在也不过是化神罢了。 五百年来,赤麟的修为没有寸进,还一直在倒退。若是五百年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像这样来挑衅赤麟,只是现在毕竟今非往昔。 魔境之主早该换了。 赤麟神色森然地站着,即使面对四个强劲的对手,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惧色。 眼看赤麟和那四个人对上了,夺玉连忙揪准时间逃跑。 这四个人打起来,方圆十几里只怕都会被夷为平地,她还是跑远一点,免得被误杀。像他们这些人在这种强者眼中,就是蝼蚁罢了,连杀都没兴趣杀。所以黑金城里的魔修抱头逃窜的时候,谁也没有去管他们。 赤麟率先出手,四团巨大的冰火幽蓝朝四人飞速撞去。 即使己方有四人,他们还是不敢轻视,毕竟赤麟现在虽然修为不比以前,威名还在。 几人打斗起来的瞬间,就将地下的黑金城夷为了平地。许多没有来得及逃出来的魔修,就这样命丧当场,连神魂都没有逃出来,就湮灭成了虚无。 逃到安全范围内,夺玉松了口气。 她问巴拿拿,“拿拿,你说这话赤麟能不能活下来。” 巴拿拿虽然对赤麟有些恐惧,但又莫名地有些敬仰,“肯定会吧。魔尊大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杀死?五百年前那些老怪可比这几个人厉害多了,都没能将魔尊杀死。” 夺玉嘁了一声,“你说得好像在现场看到过一样。” 但从内心讲,夺玉也不希望赤麟就这样死了,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因为赤麟用一颗转神丹换了她的药草? 半空中,空间被几人打碎,底下的人根本看不清战斗的过程。 夺玉往半空中那团宽约百丈的光团看了一眼,就往前面飞去,趁着现在,她赶紧走。 可不等夺玉庆幸多久,半空中那团光雾就朝她这边笼罩了过来。夺玉拼命催动法宝,还是赶不上化神修士的速度。 不过几息之间,她就被光雾笼罩了起来。 她所在的空间完全被几人的打斗打碎了,她一进入光团,就看清了战斗现场。 赤麟还是被包围在中间,嘴角泌出了一道血痕。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凌乱,显然是处于下风。 夺玉在被光团笼罩的时候,就让巴拿拿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件防御法宝。当几人又打了一阵才发现战场上多出的那个人还没有死的时候,就不约而同地分出神识来查看。 见是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几人都放下心来。不过是个元婴修士,一巴掌就能将她拍死。 当下就有个化神修士,随意掐了个法术朝她扔过来,准备将她打死,免得站在一旁让他们分心。 但是很快他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法术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那个修士还是完好无损地站着。 这下几个人重视了起来,这个元婴修士有古怪。就算是她身上有高阶防御法宝,在化神修士的攻击下,也不可能只像是吹了一阵风一般,一点事都没有。 夺玉也有些惊讶这系统兑换的防御法宝竟然效果这么好。 不过好像都有极限,若是那修士再来几下,这防御法宝就要碎了。 赤麟陨落不过是迟早的事,那个魔头对夺玉起了丝丝兴趣,连接打了几个法术过来。 夺玉的防御法宝终于不堪重负,咔地一声碎了。 夺玉就这样暴露在了他的攻击之下。眼看着他甩出的法术越来越近,连头发丝都感受到了危险一般,倏地抖动了起来。 夺玉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是什么气息,这是她接到这个任务以来,第一次离死亡这样近。 她拼命地调动了灵气和魔气,催动了另一个防御灵宝,对上化神魔头的攻击,不过半息就碎掉了,眼看这那攻击就要落在她身上,原本站在中间的赤麟,竟然突然动了,他鬼魅一般地掠过,将定在原地被威压压得动弹不得的夺玉带到了一旁,躲过了那道攻击。而赤麟也因为后方失守,被其中一个化神老魔的法术打在后背。 四个老魔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赤麟竟然会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去救人? 赤麟抱着夺玉,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在电光火石间想也不想就去将人救了下来。 夺玉被他抱在怀里,她本能地抱住了赤麟的腰。 这种危机关头下,她内心竟然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腰真细!” 赤麟胸腔突然猛地起伏,他咳出一口血,点点温热洒在了夺玉的脸上。 “赤麟,不要再做无畏地挣扎了,乖乖的将冰火幽蓝交出来,我们会让你死得痛快,连你怀里的这个小姑娘,我们也会让她痛快地上路。”他们已经认定了夺玉是赤麟的相好,不然赤麟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安危去救她。 风翁老魔仿佛提出了一个让人心动得不得了的条件。 赤麟伸手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他嗜血的眼里闪过疯狂的神色。 一直注意着赤麟的风翁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赤麟想要燃烧神魂!快拦住他!” 若是真的让赤麟燃起了神魂,他的实力会猛然大增,就算最后四人能将他杀死,也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三人的攻击陡然加重,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就是要让赤麟应付不来,不让他有时间去捏诀燃烧神魂。 赤麟嘴角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他本来就有旧伤未愈,上一次和风翁老魔他们一战又加重了伤势,这一年来也没有将伤彻底养好。今天更是以一己之力战四人,赤麟已经到了极限。 “你将你所有的防御法宝祭出,几息能抵挡住吗?”头顶上突然传来赤麟的声音。 他声音还是和平日一样的冰冷,夺玉却无端感到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挡住几息,“我尽力而为。” 说着,她将自己的本名法宝云决玉同几样灵器一同祭出,而与此同时,察觉到赤麟的疯狂的几个老魔,拼命地将法术催到了极致。 四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朝中心的两人打来。 ※※※※※※※※※※※※※※※※※※※※ 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勤奋更新~ 晚上还有一更哦~应该在十一点左右。 正道之女(十三) “宿主, 快兑换一个防御罩!”巴拿拿在紧要关头,连忙提醒夺玉。 对哦,夺玉都差点忘了自己还可以在系统里兑换东西。 “快换给我!”夺玉紧张之下,都忘了她拿拿一直是用意识在交流, 直接吼出了声。 紧接着下一秒, 她和赤麟就被一个能量泡一样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 那四股攻击也到达了两人身上。 攻击光柱打在防御罩上, 像挤一个球似的,将防御罩挤成了方柱, 紧接着防御罩一个回弹,就将四股力量沿着原路弹了回去,不过瞬息之间,就打在了几个老魔身上。 这一记攻击是几个老魔的全力一击, 没想到会打在自己身上, 当即就被重重地撞飞几十丈,纷纷一阵狂咳, 吐出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仅让赤麟惊住了, 就连夺玉自己也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而防御罩在将攻击弹出去之后,‘啵’地一声, 像泡沫一样碎了。 那四个老魔震惊地看着夺玉二人,谁也没想到自己放出去的攻击, 竟然会原封不动地打在自己身上。 几个老魔纷纷掏出丹药吃下, 将紊乱的气息压住, 是他们小瞧了这个元婴修士, 今天不管怎么样, 一定要让赤麟陨落在此。否则等赤麟一旦将伤治愈,就是他们的死期。 几个老魔交换了一下眼神,再次谨慎地飞过去,这下他们不敢再大意了。 然而那两人突然就在四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神识都感觉不到两人。 他们这是进了芥子空间! 有过一次经验的风翁老魔大喊,“他们进了芥子空间,这芥子空间一定就在原处,我们用神识好好的搜寻,就能找到他们。” 因为上一次,赤麟的芥子空间变成了一粒尘埃,所以这次他们搜寻得异常仔细,每一粒尘埃都不放过。 然而,几天过去,他们还是没有发现芥子空间的痕迹。 而此时,他们正在苦苦寻找的二人,已经离开了黑金城的势力范围,早就遁到了千里之外。他们并没有像风翁老魔猜测的那样进了芥子空间,而是夺玉让巴拿拿在系统里兑换了一个瞬移的技能,她抱着赤麟,一起瞬移出十里开外。 本来化神期的神识都能覆盖到十里之外,但是因为风翁认定了两人就是进了芥子空间,所以并没有将神识放出去搜寻,反而让两人成功遁走。 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简易地用木头搭起了一间十分丑陋的房子。 一道绿色身影走过,身后还跟着一颗通身雪白的果子。 “夺玉,你说过不再拔我的灵草的,我的灵草都是主人种的,要是主人回来见药草少了这么多,他一定会骂我的。”果子正是大白,它十分不满地跟走在前面的少女抱怨。 “几根灵草罢了,只是几百年份的,有什么稀奇,你主人的药田里上万年的灵草比比皆是,他看得上这几根嫩芽吗?” 大白呸地一声,不满道:“你现在真是财大气粗了,几百年份的药草竟敢说它是嫩芽。” 夺玉哄它,“那些灵药精灵我都喂得很好,很快就会帮你主人种出更多灵草来,到时候他用都用不完,而且呀,你主人是个神通广大的大能,他又不会受伤,其实需要这些灵草的时候不多。” 大白一听,好像也对,只有那个受了伤又凶得要命的男人才需要这些灵草呢。 一人一芥灵说着话,就已经到了木屋外面。 小白像只看家狗一样,老实地蹲在木屋门口,呆滞的双眼在看到两人回来的时候,咕噜地转动了一下。 夺玉奖励一般地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声音。 “灵药都采回来了?” 夺玉走进屋去,一身玄袍的赤麟坐在木椅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采到了。” 夺玉晃了晃手上的药草。 “那还不快开始?”赤麟不耐烦地催促道。 夺玉没有理他,反而走到他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才道:“我累死了,好歹让我喝口水再开始吧。” 赤麟见她反驳,眸子里染上异色,最近这个女人越发的大胆了。随时都敢反驳他的话。 “你偷偷地炼了大胆丸吃了?”他上身俯过来,神色不善地盯着夺玉。 夺玉先是不解地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赤麟这是拐弯抹角地说她胆子大了敢顶嘴。 夺玉装作不明白他话里的讽刺,疑惑地问道:“没有啊?大胆丸是几品丹药,我现在能不能炼出来?” 赤麟冷哼一声,“我看你早已经炼成,背着我吃下去了。” 夺玉不接话了,她兀自倒了杯水,咕隆咕隆地喝了下去。好像真的渴得要死,让赤麟不好意思再说她。 她一边喝水一边心里不住地后悔,自己当初干嘛要救他的小命,看吧,现在人家一个劲儿地威胁她干活。 不过这人虽然在胁迫她干活,她确实学到了东西。比如现在,她能轻轻松松炼个六品丹药。 当然,这是在耗费了数万株高年份的药草之后堆出来的。心疼得大白每次她去药田挖灵草,都像个守财奴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不停地念叨,这灵药是主人的,不能再挖了云云… 但它虽然心疼,也没有真的阻止夺玉挖灵草。 其实夺玉也怪过意不去的,挖了大白那么多灵草。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赤麟算是她的师傅,所有炼丹的东西,都是赤麟教给她的。赤麟是炼丹高手,传授的都是十分宝贵的经验。赤麟若不是因为那次打架神魂受损无法炼丹,早就自己炼了。他不能亲自炼丹,唯一可以用的人就是夺玉,在夺玉的要求下,只好屈尊教导她。 夺玉简直不想回忆那段时间。那个时候她本来就有些害怕赤麟,赤麟每天都坐在一旁盯着她炼丹,哪个步骤做得不好,或者是丹药没炼成功,赤麟不会说她,直接用冻死人的目光无声地谴责她,弄得夺玉苦不堪言。夺玉在炼丹一途上天赋只能说是尚可,能在短短三年之内成功炼出六七品的丹药,完全就是逼出来的。 她不想理会赤麟了,整天甩个冷脸给她看。夺玉走出木屋,来到外面的炼丹室,这个炼丹室也是木头做的,里面摆着的丹炉是赤麟以前用的。 夺玉进了炼丹室之后,就从玉盒里取出灵草,用引水术小心地清洗干净。其实赤麟对这一个步骤是嗤之以鼻的,在炼化的时候,什么杂质都会被炼化干净,根本就不需要洗。 但是夺玉不行,她本来就没有赤麟那么深的功力,再者说,她对这个有点强迫症,这丹药毕竟是吃的东西,不洗干净,好像都有点吃不下去。 将洗净的灵草放入炼丹炉中,夺玉放了一把元婴真火,就等着灵药炼化成灵液了。 炼丹室一面墙壁上做了木架子,上面摆满了琉璃瓶,全部都满满当当地装了丹药。 很多丹药夺玉用不上,这些都是风老怪给她的传承里面的丹药。 虽然她用不上,但是以后出去了可以卖出去,丹药价格可不便宜,而且供不应求。 赤麟的伤迟迟好不了,她现在准备炼制的就是治疗神魂受损的丹药,叫补灵丹。是一种八品丹药,夺玉在此之前已经炼过了几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也就是秘境里药田里的灵药又多又全,才经得起她这样折腾。 等灵药都炼化成灵液了,夺玉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才将神识伸入丹炉中,控制着灵液慢慢地融合。 这一步是最难的。特别考验丹师的神识。 而经过三年的千锤百炼,现在夺玉的神识可以与化神修士的神识媲美,当然这也有她一直在炼风老怪丹方里的一个温养神识的灵液给自己服用的原因。 几天过后,丹炉里的丹药已经慢慢地成型,开始显现纹路。 坐在丹炉前的夺玉一动不动,好像入定了一般。但是若是细看,能看到她额头上泌出的细细的汗珠,显然此刻她并不轻松。 又过了两天,只听见丹炉里轰隆一声巨响。随即两颗土黄色的珠子冲破了炼丹室的屋顶,想要逃遁。 随即被一只无形地手握住,跌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夺玉捏着两颗补灵丹,只想仰天大笑,她竟然真的成功地将八品丹药炼出来了。 事不宜迟,她赶忙捏着补灵丹就跑去找赤麟邀功。 “魔尊大人,看看我炼出了什么?”夺玉晃了晃手里的丹药,一脸的得意。 赤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嘴上不留情,“不过是区区八品丹药,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原本以为他会夸奖自己几句,毕竟短短三年就能从炼丹入门到炼出八品丹药,她觉得自己应该也算厉害的了。但是在赤麟这个鬼才面前,他完全就不屑一顾。 夺玉感觉自己有些被打击到了,她闷闷地将补灵丹放在赤麟身前的桌子上,恹恹的转头就走出了他的房间。 赤麟看着桌子上的两颗散发着莹光的补灵丹,常年冰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自从知道他不能炼丹,夺玉就自告奋勇地说自己学着炼丹,等学有所成就帮他将化清丹炼出来。 赤麟神魂受损,神识也相应地受到了损伤。修真之人一旦神识受损,就好像眼睛瞎了一样,而炼丹,最重要的就是神识。他只有一副灵药,若是失败,他或许再也凑不齐这张丹方。 夺玉对炼丹一窍不通,赤麟也没指望她真的能炼出丹来。 但是夺玉兴冲冲地就去试了,还请赤麟教她。 赤麟见她真的想学,就指点了她几下。 没想到真的让她炼出了一品回灵丹。 炼丹不像修炼,没有天赋是无法学的。见夺玉有天赋,赤麟也认真了起来。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不愿意就这样认命。他赤麟从来没信过命这种东西。 夺玉的坚韧超出了他的想象。短短三年,她从一个对炼丹一窍不通的人到能成功炼出八品丹药,不仅依靠天赋,还有日复一日地练习。 她很多时候,神识耗尽,直接累晕在炼丹室。 赤麟一开始很诧异,后来也就习惯了。 赤麟并没有经过什么人教导,他炼丹都是自己学的。所以就算是夺玉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在赤麟看来,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不过若是放到外面去,能炼出八品丹药的丹师不超过百人。 他将丹药捏起送入嘴中。丹药自行溶解成了一团气雾,倏地钻入他的识海。 他那因为受损而常年灼痛的神魂立马就得到了滋养,灼痛感顿时消失。 夺玉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到了远处一座山上,在悬崖边坐下。 大白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她身后。 “夺玉,你怎么啦?”大白是芥灵,能感受到她心里不愉快。 夺玉成功地将补灵丹炼出来了,赤麟吃下丹药,就能修复受损的神魂,等他恢复神识,后面就能自己炼丹。 她累死累活地炼了三年的丹药,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夺玉随意地往身后一躺,看着远方蔚蓝的天际线。 这里是秘境,天空常年都是这种颜色。 但是她突然很想看晚霞,她轻声道:“大白,你可以弄出晚霞吗?” 大白从来没见过晚霞,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好摇摇头。 夺玉只是突然想看,既然大白不知道晚霞是什么,她也就没再多说。只是静静地躺着。 微风拂面,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舒适,她很久没感受过了。这个世界比以前任何的世界都要让人神经时刻紧绷着。 “宿主,快看。”脑海里响起拿拿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天空上的蔚蓝已经变成了一大片玫瑰色的缎练,云蒸霞蔚,绚丽夺目。 她转过头,“大白,你不是说你没见过…” 话没说完,她愣住了。 赤麟魔头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身边坐下的? 他静静地注视着天边那片锦霞,霞色将他一贯冰冷的脸都染上了些许温柔。微风吹拂着他宽大的长袍,墨黑的长发在他肩头舞动着。 夺玉就这样呆滞地看了赤麟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她别过头,若无其事地捂住心脏,催入灵力不准它再乱跳。 表面极力维持冷静,心里止不住翻江倒海。 天呐,赤麟魔头这个样子也太好看了吧! “你其实不错。”赤麟魔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夺玉不明白他的意思。 赤麟还是注视着那片晚霞,顿了顿才补充了一句,“我说,你于炼丹一途,已经十分不错了。” 赤麟应该从来没有这样夸奖过谁,他说完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这股不自在严重到从他脸上都能看出来。 在夺玉惊讶的注视下,他站起身,摆出以往从容不迫的样子,朝山下走去。 夺玉就这样一直呆滞地目送他回到木屋,才猛地惊醒过来,心底奇异地升起一股满足的快乐,她笑得跌倒在崖上。 ※※※※※※※※※※※※※※※※※※※※ 老实说,梧桐自我感觉这篇故事是我目前为止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故事,虽然可能节奏似乎稍微慢了那么一点,但是我自己真的好喜欢呀~ 感谢欢欢小宝贝的10瓶营养液,感谢流浪地图小宝贝的营养液~梧桐会继续努力~ 正道之女(十四) 等赤麟神魂完全恢复, 成功将九品化清丹炼出来,已经是三个月后。 而他将化清丹吃下之后,他住的木屋的门就紧紧地关上了,显然是要闭关疗伤。 夺玉的修为也因为神识快速增长的原因, 已经成功地进阶到了元婴中期。 她修炼之余, 时常会无聊地到处乱走, 这秘境很大, 她逛了不少地方。本来秘境之中有很多危险的地方, 但是因为芥灵就在身旁,她逛起秘境就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那些灵药精灵原来喜欢吃一种灵蜜, 但是秘境中没有灵蜂,那些灵药精灵只好吃别的,但是毕竟不喜欢吃,很多灵药精灵都因此饿死了。 夺玉悄悄地出去寻了这种灵蜂养在秘境里, 秘境里有很多花草, 灵蜂很快就酿出了灵蜜,这些灵药精灵吃到了几千年没有吃过的灵蜜, 十分欢喜,打理起灵药来也更加卖力了。 夺玉没事的时候, 就跑去看灵蜂酿蜂蜜。 小白也很喜欢这种灵蜜,趁灵蜂不注意跑去偷吃, 时常被灵蜂追着蛰,经常弄得满头大包。 一年后, 一直没有动静的木屋终于从里面打开了门。 赤麟出现在门口。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草地上怯意晒太阳的夺玉。直到夺玉在巴拿拿的提醒下, 坐起身来看向他。 赤麟没有转开目光, 只是道:“我们该出去了。” 夺玉以前还能感受赤麟的修为大概在化神期, 现在再扫过去, 感觉不到他的修为,不知他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夺玉在这里早就待闷了,她惊喜地站起来,一阵小跑到赤麟跟前,笑问,“魔尊大人,你都恢复了?” 赤麟点点头,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夺玉没有注意到,她听说可以离开了,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赤麟还是开口提醒道:“修真一途要耐得住寂寞,你不过在这里度过了五年,就如此按捺不住,很多修士一闭关就是几百年。” 夺玉不置可否地胡乱点点头,她现在真的十分想呼吸到外面世界的新鲜空气啊! 一处魔境的小城镇。 “要两间房。” “好勒,您请稍等。” 一间看着模样还算正常的客栈里出现一男一女,要了两间房。 一个矮脚魔修带着两人上了楼。 就算是魔境,吃喝睡还是避免不了的,客栈也是随处可见。 两人上了楼,走入了同一间房。 “魔…泷大人,您这是要打算去报仇啊?” 这女子正是夺玉,而男子,则是赤麟。 两人已经出来几天了,现在已经到了魔境中心边缘的城镇。 赤麟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报仇,只是去拿回我的东西。” 夺玉顺手拉过一张板凳,让赤麟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小声道:“可是泷大人,现在你才刚疗好伤,修为还没完全恢复吧,就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不太安全吧?” 看着满脸忧色的夺玉,赤麟难得的多了一份耐心。 “应该不会所有人都敢背叛我,而且,”他顿了顿,目露凶光,声音森寒,“就算所有人都敢背叛我,我也能将他们一一杀掉。” 夺玉看着一脸自信的赤麟,忧心忡忡。好不容易才将伤养好,可别又去弄了一身伤,她积分可不够了,再也不能兑换昂贵的东西。 赤麟将夺玉赶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随即两道禁制升起,将两间房间和外面的世界隔开。 夜晚,夺玉躺在床上,困意袭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墙壁一闪,赤麟的身影出现。 他静静地看了夺玉一眼。她不知道是对他不设防,还是粗心,他都出现在她房间里了,她都还能睡得那样香。 赤麟摇摇头,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材料,飞快地摆了一个阵法,床上的夺玉就从视线里消失不见。 做完这个,赤麟才放心地出了房间,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一个时辰后,风翁老怪的宫殿里。 自从五年前,赤麟和和那个元婴女修士消失之后,他们就在原地轮流守了一年都没有守到赤麟他们出现,最后谁都失去耐心了,只派了一些魔将轮流在那个地方守着。 风翁坚信,赤麟他们就是进了芥子空间,芥子空间不会自己移动,他们一定还在原处。 最近这阵子,正魔两界关系闹得很僵,大有大打出手的趋势,而魔界群龙无首。他倒是想拥立一个傀儡,但是有几个长老死活不干。他们坚信赤麟没有死,有朝一日他会回来,带领魔境杀向正道,抢回原先属于他们的地盘。风翁正打算联合几个长老,将那些反对的人除去。 风翁今天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觉得可能是最近自己操持事务累到了。他坐在蒲团上精心打坐,将心里的躁动不安压了下来。 按理说,他已经是化神期的修为了,不该再有这种情绪上的波动才是。 再次睁眼,他面前多了一个人。 “赤麟!”他顿时大惊失色。他知道赤麟可以随意破开别人的禁制,他惊讶的是赤麟竟然敢出现在他面前。 风翁一扫赤麟,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看不透他的修为了! 五年过去,赤麟已经治愈了旧疾,又将自己的修为恢复了吗? 风翁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逃跑。巅峰时期的赤麟有多恐怖,他最清楚不过。 风翁老怪宫殿重新升起了一道陌生的禁制,时不时有晃动。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半月之后,赤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魔宫内。 “是魔尊!” 魔宫上下震动,这股震动很快像水波一样传开。 赤麟五百年没有回来,魔境也不敢轻易易主,只因为赤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回来,有人欢欣鼓舞,有人死到临头。 赤麟是怎么整顿魔境的,夺玉不知道,她因为是赤麟带回来的,一直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赤麟每天都忙着杀叛徒,夺玉压根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正魔两道在这几年已经开始发生了摩擦,大战是迟早的事。 魔修已经被压制得太久了,如今赤麟回来,更是像给他们吃了定心丸,全都热血高涨,恨不能赤麟立马就带着人马去和正道大战三百回合。 魔尊回到魔境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正道那边。 这绝对是个坏消息,赤麟五百年前就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正道这边的大能,如今五百年过去,修为肯定又高了许多。 几家门派连忙聚齐一堂,商量这件事情。 这种掌门级别的会议当然轮不到弟子参加。而宋蓟正在闭关,他已经卡在元婴中期几年了,早就该踏入元婴后期了,只是因为他立过的誓言没有兑现,一直迟迟进不了阶。 这几年他已经将风老怪的后人一一杀死,如今唯一没有兑现的是夺玉。但是夺玉已经消失了几年,他曾经去文梦真人那里打听过,夺玉的魂灯未灭,人肯定是活着的。 一道传音玉符破开禁制,飞到他身前。 良久,宋蓟才从入定中醒来,将玉符捏碎。 范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宋师兄,魔尊赤麟回到魔界了。长辈和长老们都去议事了,你要小心。”她顿了顿,才又道,“听魔境那边的探子传消息回来,魔尊好像带了一个年轻女子回到魔宫,你说…会不会是消失了六年的夺玉?” 宋蓟听到这里,双目顿时一闪。 他现在已经和范雪结成了道侣。因为几年前夺玉将范雪的脸打碎,冰雪宗不依不饶,非要青玉门给个说法。 宋蓟主动站出来,愿意和范雪结成道侣。范雪本就心仪宋蓟,如今自己的脸又毁了,真是求之不得。 两个当事人都有意,又能顺带让冰雪宗平息怒火,青玉门当然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夺玉…宋蓟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她怎么会和魔尊在一块呢。 赤麟收拾了叛徒,腾出手来,就是集结魔军。想五百年前,正魔分管天下,地盘都是对半分的,如今魔界竟然只能蜷居于极寒之地,骄傲如赤麟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咽下这口气。 魔界的动静,很快修真境这边也知道了。果不其然,赤麟一回来就要抢夺地盘。 这个人真是太狂妄了! 正道这边不能坐着挨打,很快就结成了抗魔同盟。 赤麟要打他们就打他们,可不会特意去通知一声。 他看心情挑了个日子,率领百万魔境大军就出发了。 自从回到魔宫,夺玉就再也没有见过赤麟。连魔境要进攻正道,都是她从侍女那里听说的。她消息滞后了很多,等魔境大军都出发了,她才得知这个消息。 夺玉连忙追出去。 好在大军行进的速度不算太快,夺玉在两日后就追上了他们。 百万魔军气势十分磅礴,远远看去像是一阵黑雨,连人影都看不太真切,他们被一团朦胧的光雾包裹着。 夺玉不知赤麟在何处,只好加入了大军,慢慢地寻找。 赤麟此刻正坐在队伍中间的飞天车上,他闭目养神。 夺玉找了整整两天才找到赤麟乘坐的飞天车。她能确定赤麟坐在里面的原因是,整个队伍只有这么一辆车!俗世里将军打仗的时候还不会搞特殊呢,生怕敌军锁定自己的位置,赤麟倒好,大摇大摆,生怕人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这也方便了夺玉找到他。 她正要上车去,就被拦了下来。 “这是魔尊的御座,你找死吗?”一个凶神恶煞的守卫将她拦了下来。 “让她上来。”魔尊的声音传出,夺玉推开守卫,上了车去。 这个车说是车,其实大得像条船。夺玉揭开帘子,车厢内各样摆设应有应有,赤麟怯意地在一张贵妃椅上半躺着阖目养神,听到动静也没将眼睛睁开。 夺玉走进去坐下。她本来想问问赤麟为什么没有叫上她,但是话没出口就忍住了。赤麟是魔尊啊,他的决定难不成还要过问她不成? 夺玉一下子不知道自己上车来干嘛了。 “怎么不说话?”良久,赤麟揭开眼皮,问她。 “我…” “你跟上来做什么?”赤麟又问。 夺玉瞬间找到理由,“我要回正道去,搭一下魔尊的便车。” 赤麟终于将眼皮全睁开了,他看了夺玉一眼,没有说话。 夺玉硬着头皮又坐了一会儿,借口车里太闷了,躲了出去。 魔尊不是原先那个魔尊了,他重新回到魔宫之后,兴许是杀人太多,气势更加骇人了。 只是自己毕竟还是正道的修士,夺玉打定主意,自己不会参战。 魔境大军像踩破纸一般,轻松地将正魔两界之间的禁制踩碎。 夺玉一直坐在赤麟的车辕上。她不知道魔界大军中混着修真界的探子,很快夺玉坐在魔尊御座上的消息就传回了抗魔同盟。 正道一时间大惊失色。无他,夺玉虽然不过是个元婴修士,但她身怀秘境啊! 各门派纷纷诘问青玉门。 ※※※※※※※※※※※※※※※※※※※※ 早安~二更应该在中午两点前~ 正道之女(十五) “当初就说你们门派的夺玉肯定跟魔人有勾结, 你们当时还包庇她,现在倒是给我们一个说法!” 几大门派在抗魔同盟会议上,纷纷诘问青玉门掌门青云真人。 青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天资过人的弟子,下山历练一回,就再也回不来了呢。回不来也就算了, 还和魔尊赤麟扯到了一块, 将师门拉入左右为难的处境。 “现在谁也不知道事实到底是怎样的, 夺玉现在不过是一个元婴修士, 她怎么会和魔尊扯上关系?说不定是赤麟老魔将她禁锢起来了, 苍梧真人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天煞门的怪笑一声, “都到了这个地步, 青云真人还在维护这个女弟子,禁锢?说得可笑,探子可是来报,这个夺玉面子大得很, 可以自由出入赤麟的车!”他说着不怀好意地看着青云真人, “还是说,青玉门如此包庇这个弟子,是别有用意?” 青云真人坐久了第一门派掌门的位置, 哪里受得了这种冷嘲热讽, 还夹带着抹黑泼脏水, 他猛地一拍桌子,紫檀灵木制成的桌子瞬间湮灭成粉末。 “苍梧, 你不要太过分了!” 眼看两派掌门剑拔弩张, 丹宗的人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两位请冷静冷静, 苍梧真人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青云真人也说得没错。这件事还是等查清了再来商议,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魔境大军现在已经到了路上了,不过几天就能到达内境,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将所有正道门派和修士联合起来,对抗魔界!” 两人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将这件事先按捺下。 因为魔界大军来得实在太快,即使正道早就有了准备,还是难免仓促。 最终集结了十万修士,挡在魔界大军的前路上。 正魔之间的斗争,跟夺玉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所以她并不打算参加。 两军对垒,谁也没有妄动。 正道这边的修士稀稀拉拉的,散修很多,门派之间也各自为营,并不团结。对比之下,魔界大军就十分整齐,魔界崇尚强者,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赤麟所用。 魔界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很多修为不是很高,但是魔修打起架来十分难缠。都很不要命。 正道这边,本来打算和赤麟谈判一下,能不开战就不开战,毕竟修士的命是很宝贵的,人人都惜命。 但是赤麟显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一声令下,魔境大军就朝正道修士冲将过去。 这时候只是化神以下修士的战争,返虚以上的全部都没有出手。 若是他们一出手,这场战事势必会杀到一方投降为止。这只是双方的一个试探。 夺玉坐在车辕上,她丝毫不担心正道那边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会如何想,她对青玉门没有什么归属感,也不会产生什么誓死替青玉门效忠的想法。要说青玉门有什么让她上心的,就是她那个便宜师尊,文梦真人。 她看着前方方圆十里的浓烟滚滚,那是交战的战场。 这场战事已经持续了两天了。 她正感到有些无趣,突然一只传音鸟朝她飞了过来,落到她肩膀上停下。 夺玉没见过这种袖珍传音鸟,接着传音鸟口吐人言。 她认出声音来,是她那个便宜师尊的声音。 “夺玉徒儿,你是不是被魔头赤麟禁锢了起来?趁着现在双方开战混乱,你赶快逃走吧!”他顿了顿才又道,“你万事小心,现在人人都知道你身怀秘境,若是落了单,恐怕性命有忧,还是回门派来安全些。” 这袖珍传音鸟可能能带的话不多,说完这几句,它就不再说了。 夺玉正看着传音鸟出神,一只无形的手将传音鸟抓了过去。夺玉抬起头,赤麟面无表情地抓着传音鸟,显然已经听到了文梦的话。 他脸色还是一如以前那样冰冷,但是夺玉就是感觉他现在很不高兴。 “我禁锢你?你现在随时可以走。”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将小鸟放开,就去了大军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 奇怪了,他在不高兴什么?夺玉有些不明白。不过现在正魔打得热闹,夺玉还要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就这样耗着。只是现在青玉门那边肯定将她打成了叛徒,且鉴于前世青玉门是怎么冷漠地对待原主,夺玉并不打算回青玉门。而且她身上的秘境也是一个麻烦。肯定一旦被认出来,那些人肯定会杀人夺宝。她现在只是元婴期,碰到高阶修士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待在魔界,赤麟虽然脾气不好,但对秘境总算不屑一顾,也不会想抢。 还没等夺玉拿定注意,赤麟又冷着一张脸回来,语气不怎么好,“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一个消息。现在正道那些人都知道你和我坐在一辆车上,他们保不准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这场战事,正道一定会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说不准他们会想到拿条件胁迫我,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若是他们真的用你来胁迫我,你只会死得很冤。还有你这一身魔力,你想想要怎么解释。吃了魔果?人家只会觉得你在把人当傻子。” 赤麟很少这样一口气说很多话,他脸上明显能看出烦躁,不想再和夺玉多说,他又回了帐篷去。 有几个魔将来回事,刚好撞上,几个被训得灰头土脸,连忙退了出来。 赤麟并不想让她去正道那边,但是偏生不好好说话,非要用冷嘲热讽的语气。 不过夺玉还是打消了回去的念头。正道虽然名头叫正道,很多行为可并不正,尤其在碰到关乎自己的生死的时候,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夺玉想了想,将那个传音鸟抓回来,对着它说了几句话,将让它飞走了。原主这个师尊还是不错的,传个平安信给他。 传音鸟将夺玉的话带回了抗魔同盟文梦真人处。 而这个时候,文梦真人正被青云真人叫了过去问话。他看到一只传音鸟落到文梦真人肩头,文梦真人又没有立马让它吐出话来,就有些怀疑,“这传音鸟是谁传给你的?” 文梦真人想也不想地道:“一个留守的弟子,想来是有事要禀告。” “既然老远地让传音鸟过来带话,一定是有急事,你快听听。”青云察觉到什么,逼着文梦听。 “也不急,掌门的事情要紧。”文梦真人还是拒绝。 文梦毕竟是返虚期修为,又是一方峰主,青云真人也不想做得太过,他只是阴沉了脸色,“这传音鸟是你那夺玉徒儿传回来的吧?夺玉真是出息了,陷师门于不义!” 文梦道:“掌门怎可妄下定论?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说不好呢。” 青云陡然一把将传音鸟抓了过来,文梦顿时大惊,已经来不及阻止,他怒喝:“掌门,你!” 青云不理会他,直接摸出两粒灵谷,给传音鸟吃下。 就听到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传出来。 “师尊,我很好,你放心。” “这你怎么解释?”青云不悦地看向文梦。 ……… 又过了两天,夺玉又收到了一只传音鸟,那鸟飞到她肩头,开始口吐人言。 “夺玉徒儿,你既是可以自由行动,为师十分担心你,想见你一面,就在紫竹谷吧,今晚亥时。” 夺玉听完,沉下脸。这信肯定不是文梦发来的,文梦是唯一真心担忧原主的人,他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约夺玉去相见。而且紫竹谷还十分偏僻,她若是去了,就是瓮中捉鳖。 第一场战事鸣鼓收金,双方各有损耗。只是魔修都不太怕死,即使死了几万魔修,还是有更多不怕死地前仆后继。 而修士不一样,修士本来修炼不易就十分惜命,况且和这些魔修打,若是陨落,神魂就会被魔修们当成战利品抽走,根本就没有转世的机会。 这种打法,让修士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魔界在心理上就已经胜了一筹。 这晚无月。 传音鸟嘴里的紫竹谷就在战场不远处,是一处峡谷。 这里的树林早就被战争破坏了,参天大树东一片西一片地倒着。 即使没有光亮,夺玉还是能视物。 她落在谷中一块大石块上。 谷内寂静得连一丝动静也无。 她闭上眼睛,将神识铺展出去,很快就在一处发现了异动。 一人飞快地朝她飞了过来,落在她对面。 他背着一柄剑。夺玉认得这柄剑,龙吟。 “宋师兄。” 夺玉微微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传音鸟不是文梦真人发的,但是也没想过会是宋蓟。 宋蓟脸上挂上了淡笑,“夺玉师妹。” 他好像忘了两人曾经翻脸动过手。 宋蓟很快就惊讶地发现夺玉也进入到了元婴中期,她修为实在涨得太快,不到十年,就从结丹中期修炼到了元婴中期。 除了天资,想来她得到的秘境也是一大原因。 “这里已经被我布下了阵法,夺玉师妹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我念在同门的情分上,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话间,他往某处注入灵力,果然一阵白雾升起,将两人笼罩了起来。 夺玉进谷的时候就曾仔细检查,凭她现在的神识,就算有异,她也能检查出来,没想到这阵法竟然会如此隐蔽,她都没有察觉到。 接着她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流转竟然变得十分迟缓,这要是打起来,灵力调动不动,只有站着挨打的份。 她没有太过惊慌,她问宋蓟,“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我觉得宋师兄想要我的命,不仅仅是为了秘境,还有什么旁的原因?” 宋蓟目光一闪,冷冷道,“夺玉师妹背叛师门,投靠魔界,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在清理门户罢了。” 夺玉冷冷嗤笑,“理清门户,我想你还不够格!” 话音未落,夺玉率先祭出法宝,朝宋蓟打去。 ※※※※※※※※※※※※※※※※※※※※ 二更~三更应该在晚上十点前~ 正道之女(十六) 宋蓟的龙吟剑清啸一声出了鞘, 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顷刻之间,就与夺玉祭出的玉如意撞在一起。 两个法宝相撞, 一阵强盛的光芒射出,十分刺眼。但是从外面看峡谷,只有一片寂静, 黑暗中似乎什么东西也没有。 夺玉他们脚下踩的阵法, 是宋蓟在半年前的历练中, 在一个洞府中偶得。相比其他的隐形阵法, 这个阵法十分高明, 就算是有化神期的修士踏进谷中, 也决计不会察觉到有人在打斗, 而且这个阵法有压制对手灵力的作用,一旦踏进这个阵法,就等于是修为被压制住许多,若是同等修为或者是修为低下的, 只能站着挨打。 对战不久, 夺玉就感觉自己的灵力越来越不受控制,她身上的灵力被压制得鲁流转不灵,无法自如地催入法宝, 灵力不足, 玉如意威力大减。眼看着宋蓟的龙吟剑越来越占上风。 夺玉心下一凛, 她将魔力抽出,替换灵力催动玉如意, 同时祭出云决玉, 这个阵法只能压制灵力, 无法压制魔力。 夺玉可以自如地运用这两种力量, 这倒让宋蓟没有想到,不过他还有杀手锏留在后面,并不担心夺玉今天能逃出去。 她根本就走不出这个阵法。 宋蓟担心拖太久会有变故,没有再犹豫,祭出他的杀手锏,一个化神期的傀儡。这也是他在那处洞府中寻来的,威力惊人。 这傀儡一放出储物戒,就发出一股化神期修为的威压,夺玉没想到宋蓟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心下一凛,她感觉在这傀儡的威压下,身上的魔力流转都变慢了很多。 那傀儡得了宋蓟的指令,一步一步地朝夺玉踏来。虽然是一步,却是缩地成尺,不过须臾就走到了夺玉面前,它并不会催动法宝,只是很简单地举剑一挥,等修为到了化神这种地步的时候,高阶法宝和法术不过是个辅助,他们举手投足,都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夺玉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朝她压迫而来,傀儡一剑举重若轻地划下,一股气浪带着毁天灭地的灵力气浪朝夺玉砍来。 夺玉瞳孔一缩,她知道她抵抗不住,只能避开,然而因为灵力和魔力都被同时压制住,她动作没有了之前的敏捷,闪避都慢了许多,不过半息,她还不及闪开,攻击已经到了近前,还未落到身上,夺玉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浑身的骨骼都开始咔咔作响。 宋蓟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相信光凭这个傀儡就能将夺玉干掉,也就没有再出手。 他必须要将夺玉杀死,否则他可能终身都无法再进阶。 他已经卡在元婴中期太久了,凭他的资质,本不该卡这么久的。 好在,他马上就能将夺玉杀死,完成自己的誓言,他还能得到夺玉抢去的秘境,里面有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能让他飞速进阶。 确实,原主那世,这个时候的宋蓟,因为得到了秘境和其他机缘,修为已经猛涨到了化神,以化神修为,就领导正道对抗魔界,在这场长久的拉锯战中,宋蓟甚至在短短的二十年内成功进阶到大乘,修炼速度简直是千古第一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本来会属于宋蓟的秘境,为他提供无数机遇的秘境,现在在夺玉的手里。 而且还因为夺玉这个变数,他向天道立了誓,因为一直没有将夺玉杀掉,他也一直卡在元婴中期无法进阶。 他死死地盯着夺玉,眼看着夺玉即将身陨,脸上不由浮上几分喜意。两人本来是同门,他还知道夺玉以前对他有情,但是这又能怎样呢,谁也不能挡在他的封神之路上。 然而就在傀儡这一剑即将劈上夺玉的时候,异状突生,他们身处的阵法突然碎了,两人又暴露在了山谷中,原本平静黑暗的山谷霎时间被照亮。 而那距夺玉不过三尺的一剑也陡然停了下来,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再也无法落下。 一柄匕首迅雷般从暗处射出,眨眼间就刺穿了夺玉身前傀儡的心脏。傀儡动作一滞,随即轰然倒下。 它最薄弱也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心脏,而傀儡的心脏都是用古玲珑心做的,只要将这玲珑心毁去,傀儡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突然的异状将宋蓟惊得心猛地一跳,他将神识铺出去,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然而分明是有人的,这柄匕首不可能是自己飞出来!来人修为很高,至少比他高出几个境界! 夺玉看到那柄还插在傀儡心脏处的玄色匕首,这是用深晶寒铁铸成,夺玉见过它两次。她松了口气。 一个身影从暗处踏出。隔他们数十丈。他分明只迈出一步,下一步已经到了夺玉身边。 他淡淡地看了夺玉一眼。 夺玉回想起下午,她收到那只传音鸟就知道这肯定是想对她不利的人模仿她那个师尊的声音传来的。她不确定对方是谁,因为她现在虽然没有仇家,但是人人都想得到她身上的秘籍。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一定是青玉门的人,因为昨日她才收到了传音鸟,今天就有人假扮她师尊约她见面。这人肯定是知道文梦真人收到传音鸟的事情,才会想到这一出。 凭她现在的修为,要是去肯定很可能会陷入危险。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但是夺玉想将计就计。那人既然想对她不利,那也得有命将她的命收走才行。 她想了又想,还是去找了赤麟。赤麟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是对她还不坏,有个靠山,干嘛不借用一下呢。 赤麟转过头,扫向不远处满脸惊色的宋蓟。 “你是…赤麟魔尊!” 宋蓟很快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顿时脸色大变。他万想不到赤麟竟然会突然出现。上次他们在赤麟面前就毫无反抗之力,现在听说赤麟已经治愈了旧疾,修为也恢复了,他五百年前就能一人战正道五个大乘期的长老,如今又是什么修为? 宋蓟不由得白了脸。 他想都不想,就准备逃遁。但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修为上绝对的压制,竟然是如此的恐怖! “这人是你师兄?”赤麟没有转头看夺玉,只是冷冷地盯着宋蓟。 夺玉嗯了一声,“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可以是死敌吧,他两次想要我的命。” 赤麟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他想要你的命,你就这么乖乖地送上门了?” 他话里不无讽刺,夺玉已经习惯他这种从不好好说话的脾气了。也不生气,微笑,“我自认不敌啊,这不是请了魔尊大人帮忙吗?” 赤麟冷哼一声,但也没再出言讽刺,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师妹!你是青玉门的人,怎么可能和赤麟沆瀣一气,要是文梦真人知道,不知该有多失望!你忘了吗?是青玉门将你养大的!”宋蓟听她和赤麟熟稔的对话,两人关系肯定不同一般,他想让夺玉心生愧疚,对师门生愧,自然就会放过他。他可是青玉门最杰出的弟子,若是将他杀了,夺玉这生都不可能再回到门派,成为彻头彻尾的叛徒。 宋蓟一边煽动夺玉,一边拼命地调动灵力,想将让自己从赤麟的禁锢下挣开。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是徒劳无功,赤麟已经接近飞升的修为,他区区一个元婴中期在赤麟面前,就像是一只小蚂蚁。 宋蓟这番话没刺激到夺玉,倒将赤麟惹得不耐烦起来。 夺玉听到他冷哼一声,这是动怒的预兆,她连忙大喊一声:“慢!” 赤麟正想放出法术将这个聒噪的男人杀死,被夺玉出声阻止,顿时烦躁起来,他冷嗤,“怎么,想救下你这个狗师兄的命?” 宋蓟一脸希翼地看向夺玉,生死关头,他再顾不得什么脸面,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今天能活下来,就有机会在将来将今日之辱加倍奉还! “夺玉师妹!你若是帮着赤麟将我杀死,我师尊那里有我的神识珠,会将我死之前的影像重现,你到时候,就真的成为门派叛徒了,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回去!” 赤麟冷冷地站在一旁,就想看夺玉会怎么反应。她若是真的想放这个男人走,说明她心里还是想回正道那边去的,那样的话...赤麟眼里浮起一抹杀意,骄傲如他,不会容忍任何背叛! 夺玉注定要让宋蓟失望了。 不说杀死宋蓟是她的任务之一,就冲着宋蓟三番两次地想杀她,她都不会留着他的狗命。夺玉在宋蓟惊恐地注视下,祭出本命法宝云决玉。宋蓟布下的阵法已经被赤麟破坏,夺玉身上的灵力流转正常了。她将云决玉催到极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光束朝宋蓟打去。 宋蓟被定在原地,根本就懂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决玉朝自己压来,一股死亡的气息倏地将他笼罩。他身上穿着的防御服在没有灵力的催动下,不过顷刻就被压破,宋蓟即使是元婴修为,光凭肉.体,也无法抵抗。 在他绝望地一声“不!”中,宋蓟最终被云决玉打成了一阵血雾。元神破体而出,尖叫了一声,就想遁走。 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赤麟突然放出一簇冰火幽蓝,宋蓟的元神撞上冰火幽蓝,连带神魂都烧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连小小的反抗都做不到,就这样死了。连神魂都湮灭了,真正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紫竹谷因为打斗的平息,而重新黑暗了下来。 夺玉虽然亲手杀了宋蓟,但不由得有些愣神。宋蓟似乎死得太轻易了些。他还没有来得及成长到可以率领正道抗击魔界,甚至最后像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杀死他的元神,是原主那世被他杀掉的赤麟魔尊。此世非彼世,赤麟魔尊的修为想杀死他太容易了,今天若不是赤麟帮忙,要杀死宋蓟还不太容易。 她这样发呆发怔的样子,明显让赤麟不高兴了。他冷哼一声,“怎么,舍不得你这个师兄?” 夺玉回过神,她摇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佛修,以德报怨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宿主,任务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巴拿拿提醒她。 赤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一手拉住发呆的夺玉,一步踏出,两人就已经到了十里之外。 “你这个修为,可怎么办呢。你资质太差了,要想修到大乘,至少还需要百年吧。”赤麟仿佛将方才的不高兴忘了,说起了另一件不太相关的事情。 夺玉有些无话可说。她这个资质,可以说是傲视天下,在人才辈出的修真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落在赤麟口中,就变成了差? 她不服气地反驳,“我资质哪里差了?你见过三十岁以下的元婴中期修士吗?” 赤麟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元婴了。” 夺玉:“.……”敢情你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 她回想着今晚的一切,一直回到营地,都没发现赤麟一直拉着自己。 而那些值夜的魔将看到自家那个冷面魔尊竟然光明正大地拉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类修士走过去,都急忙低下头,“魔尊大人!” 赤麟当然不会理他们,拉着夺玉进了帐篷去。 那些魔将忍不住抬头偷看,震惊得良久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这个人类修士一直跟着魔尊,但是他们从来没往那方面想,无他,他们从来不敢想象冷酷如赤麟也会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夺玉是在魔将们奇怪的眼神中醒过神来的,她很快就顺着魔将们偷看的眼神,发现了赤麟正拉着她的手。赤麟的手白皙又修长,他皮肤很白,在营地里林光灯的映照下,发射着一层淡淡的莹光。 她第一时间下意识就想将手收回来。 但是赤麟不许,她拉也拉不动,只好任由赤麟拉着一直走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赤麟终于放开了她。 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总算是缓和了很多。 他一言不发地坐下,又用他那能冻死人的眼神看着夺玉。 夺玉道谢,“多谢魔尊大人出手相助,夜深了,没事我就回去歇了。” 灵光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外面的帐篷上。 几个魔将恨不得眼珠子能升到帐篷里去瞧瞧稀奇。 但是谁都没有这个胆子,说不定他们在外面张望一下,都会让魔尊不高兴。 赤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夺玉有些不高兴他总是用命令的语气跟自己讲话,她又不是他手下的魔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胆子这样大,拧着就是不动。 帐篷里突然安静下来,赤麟气压低得连灵光灯的光芒都弱了下去。 良久,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夺玉逼近。 夺玉能感觉到他那能冻死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可她今天仿佛是吃了豹子胆,就是不肯服软。赤麟是帮了她没错,可是他的小命还是她救的呢!修真之人讲究因果,今日的果,是她以前种下的因,算起来,她看没欠他赤麟! 她垂着头,看到赤麟那双白底玄面的鞋子在她身前站定。 夺玉强压下恐惧,给自己打气,“怕什么,死就死了,大不了去下一个任务。” 看到赤麟冷不丁地抬手,夺玉还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无他,只因为赤麟这个魔头气场真的吓人,这种气场是他在杀了无数人之后染上的,再加上奇高的修为,没人在他面前不会害怕的。 可是赤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垂下,声音变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夺玉:“.......”永远都猜不透这个魔头在想什么。 ※※※※※※※※※※※※※※※※※※※※ 明天应该就完结了~大家晚安啦~明早上九点前见~我现在早上越来越困了,起床都是靠毅力~ 正道之女(十七) “拿拿。” 夺玉坐在飞行法器上, 看着远处厮杀的战场。 巴拿拿感受到她语气有些沉重,“宿主,你怎么啦?” 夺玉也不管巴拿拿能不能听懂, 她最近心情有些烦躁。虽然成功地将宋蓟杀了,还有一个范雪。 “拿拿,这个任务完成, 我就要去往下一个世界了是吗?” 巴拿拿肯定道:‘是的呀, 任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很快就能完成了。’ 夺玉看着战场方向出神, 低阶修士的战争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化神期的战争。 正道那边派了人过来谈判, 但是应该是没有谈拢, 这一战是无法避免的。 夺玉想,赤麟应该不会像原主那世那样陨落了。 她知道任务的百分之二十怎么完成,原主最痛恨两个人,一个是宋蓟, 一个就是范雪。范雪不过就是个花瓶, 她要是想,趁着现在正魔大战,就可以潜过去将她杀死。 任务就能顺利完成了。 她在之前的任务里, 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 这只是一个任务, 她就算是在做任务的期间,短暂地成为那个世界的人, 她也留不下来, 她迟早会走。 早就知道的结局, 她不想去做一些徒劳无功又让自己难受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她仿佛有些入戏。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可是又是那样自由。在这里,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切,她可以做本来的自己。 夺玉往后一躺,呆滞地看着天上漂浮过去的白云。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抓,然而什么也抓不到,这些云只看得见,却摸不着。 而且,她还察觉到自己对那个魔头赤麟似乎有了一丝丝感情,以至于想到要走,她就有些难受。 “宿主,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了?”巴拿拿问道。 夺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没有,不存在!”这一甩头,似乎将她心里的不坚定都甩开了去。成长要经历阵痛,也要懂得取舍,处事冷静果断。她将心里些微的眷念压下,她要一直勇敢、坚强地独自将这条路走完,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拖慢她的脚步! 她要很坚定,也要很坚强! “宿主,超过时间限制,任务就自动视为失败,宿主还是会被送往下一个任务。”巴拿拿提醒,它感觉夺玉对魔尊大人似乎生了些情意,肯定舍不得离开,就出声提醒。 这个世界,只是她成长路上的一段经历,她可以怀念,可以感谢,但是不可以不舍。这是蠢人行为。 夺玉想开之后,方才还觉得忧郁的风再吹拂到脸上,只觉得一阵舒适。 “没有的事,我尽快将范雪解决了,我们就去往下一个世界吧。” 她在秘境中练手炼出来的那些丹药派上了用场,夺玉全部都交给了赤麟。 这些丹药虽然有些杯水车薪,但却是雪中送炭。魔修们只会打架,不会炼丹,而打架的时候,正道那边可以吃丹药疗伤和补充灵力,魔修这边就只能火拼,十分吃亏。 夺玉一开始是不想参与这场战事的,但是现在出于感谢和一些别的说不出来的因素,她自发地开始炼一些疗伤丹药,因为丹药品阶不高,她每天可以炼出数千粒,这还是因为灵药不太够,丹炉也限制了出丹的数量。 这些丹药大大缓解了魔境的燃眉之急。 夺玉从云端跳下来,正在炼制的这批丹药应该要出炉了。 而正道那边得知夺玉在给魔修们炼制丹药的时候,先是震惊,震惊夺玉竟然会炼丹,然后就是大怒,这个女人竟然背叛了师门,背叛了正道! 而因为夺玉炼的丹药发给了那些急需丹药疗伤的普通魔修,她在魔军之中也越来越受尊敬,因为她和赤麟时常一起出现,而赤麟对她虽然冷脸,但也毕竟不同,背地里,魔修们都称她夫人。 赤麟应该是知道这回事,没有出声,被当成是默认。很快,背地里的夫人叫上了明面。 夺玉一开始还会纠正,后面发现根本没用之后就放弃了,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修真之人不拘小节。 这场战事足足打了三年,化神期的修士们都打过了几回。 赤麟还没有出过手。 魔修这边损耗十分厉害,正道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修士们都打疲了。 意识到这场战事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正道那边再次求和,这次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将原本侵吞的魔族地盘都全部吐出来,双方还是维持以前两分天下的局面。 赤麟也不耐烦这样耗下去了,同时他对正道提出的条件也嗤之以鼻,直接将正道派过来传话的元婴修士烧得连灰都没留下。 骄傲如赤麟,正道提出来的条件,不足以抚平他累积了五百年的怒气。 他直接带着七八个化神期以上的长老,连魔军都没带,几人就冲去了正道的地盘。 夺玉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她的修为还不够资格参与这样的战事。 后世说起这场战事,虽然编造得惊天地泣鬼神,风云迹变天地失色,但实际上,这场战事是压制性的,正道几乎没有太多的反抗之力。 十日后,一行人不仅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正道几大门派的掌门和一些长老,各个都焉得像打了霜的茄子,十分低声下气。 自骄傲如正道,之所以会伏低做小,无他,只因为赤麟他们这一去,直接将五百年前打伤赤麟的几个大乘修士杀掉了两个。 大乘期修士已经算是半步仙人了,很难杀死。为此赤麟准备了三年,才炼制出可以让大乘修士身陨的法宝。 正道一看赤麟已经如此强,再挣扎下去,只是平添徒劳的伤亡。只能举白旗投降,条件完全由魔界开。 如何谈判的,夺玉并不知晓。只知道后面连紫宸境都变成了魔境的地盘。 在半日的谈判过后,正道几个掌门和长老灰头土脸地离去。 在他们离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找赤麟的夺玉。 青玉门的青云真人看了夺玉两眼,还是忍不住讽刺,“夺玉徒儿,你现在出息了。” 看到一脸讽刺的青玉门的掌门,夺玉倒没有什么感觉,她这都是第一次见到青云真人。不过前世,这青云真人为了保全青玉门的名声,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夺玉打成了叛徒,放言青玉门的门徒,对这等叛徒,人人得而诛之。最后更是打伤了庇护夺玉的文梦真人,想逼文梦真人和夺玉断绝师徒关系。 他前世那样大义凛然的人,这世也为了小命,只能匍匐在赤麟脚下。 夺玉本来就对这个青玉门没有好感,青云真人凑上来自取其辱,她也就不客气了。 夺玉微笑,“青云真人比我出息多了,我不过是赤麟魔尊的座上宾,青云真人并着全派都成功当上了魔尊大人的手下败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魔尊大人的走狗了,我就提前说声恭喜啦!”说着她双手抱拳,真的做了一个恭喜的手势。 青云真人被气得脸色大变,就连他身边几个掌门脸色都十分难看。 但是因为这是赤麟的地盘,且夺玉没有说错,他们确实是手下败将,不敢在这里撒野,狠狠地用一种杀意凛然的眼神瞪了夺玉一眼,就甩袖离去。 她找到正在和魔将们商议事宜的赤麟。看到夺玉进来,魔将们都很有眼色地告退,将空间都留给两人。 赤麟抬起茶杯轻啜一口,见她不说话,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听说你将范雪带回来了?”夺玉问道。 赤麟点了点头。 “带她回来做什么?” 夺玉当然不会以为范雪是正道那边献给赤麟的女人,她早就知道范雪身上有赤麟手下的神魂。赤麟竟然将人带了回来,也省得她冒险跑去正道找她了。 夺玉知道自己身上也有那女子的神魂。 “我要将姜鸢的神魂抽出来,让她得以转世投胎。” 夺玉追问,“要怎么做?范雪会死吗?” “会。”赤麟肯定地点头。 “那么我呢,我身上也有她的神魂,你打算怎么对我?” 赤麟放下茶杯,面色难得的有些凝重。抽取神魂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很可能会导致夺玉身陨。但是他不得不那样做。 “我会尽力不伤害到你。”赤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不太好受。可是他是非常冷静果断的人,什么事情必须做,他很清楚。 赤麟原来也一样无情。夺玉一瞬间情绪有些低落,她随即微微甩头,暗骂了自己一声有病。 赤麟说起了另一件事,“你那个师尊,我打上青玉门的时候碰到他了,他似乎想问问我你怎么样。” “希望你以后再和正道开战的时候,遇上我师尊,能留他性命。” 这话有些像是话别,赤麟听了眸色微沉。他以为夺玉是因为抽取神魂的原因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他没有再多说。 他会尽力护她周全。 赤麟突然站起身将她手握起,取出一枚玄色戒指,不由分说地给夺玉戴了上去。。 “这是…”夺玉盯着戒指,有些惊讶有有些不解。 “这是我用深晶玄铁炼的防御法器,你修为这么低,戴着防身吧。” 元婴期修为对他来说,确实低了点。虽然现在正道已经投降了,但是保不齐有什么怨恨他的疯子。赤麟也察觉到夺玉不是喜欢被禁锢的人,她耐不住寂寞,兴许终有一天,她会离开魔境。 夺玉去看了范雪一次。她脸上被打凹进去的那块还是没有完全修复好,稍微近点看她,都能看出痕迹来。 范雪模样十分落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仙子样。她那个父亲宗主,早在这次大战中身陨,赤麟点名她,冰雪宗没人敢不将人交出来。左右不过是一个前任宗主的女儿罢了。牺牲她一个人,保护全宗的安危,就算是她父亲知晓,也会欣慰的吧。 冰雪宗的人这样互相安慰,都将对方心头的不忍打消了。 范雪看到她,先是十分愤怒怒骂,随即扑过来求救。 “夺玉姑娘,你也是人族修士,你救救我,赤麟魔头想杀死我,我听说你是他的夫人,你要是开口,赤麟一定会放了我的。你救救我吧!” 在夺玉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她清楚地意识到夺玉不可能救她之后,又变得十分恶毒,她厉声诅咒她,“你这个正道叛徒,宋师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还不知道宋蓟早她一步就神魂俱灭了,只以为宋蓟出去历练了还没回来,或许是早就知道了宋蓟的魂灯灭了的消息,一直不肯相信。 “你宋师兄早就死得连神魂都烧没了。”夺玉冷冷地丢下一句,留下原地痛哭的范雪就走了。 夺玉不知道赤麟是怎么将范雪的身上姜鸢的神魂抽出来的,赤麟从她身上抽出姜鸢神魂碎片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异常顺利,也许是因为她是一缕异世之魂。 范雪死了。 任务已经完成。 夺玉趁着最后的时间,她独自来到香榭境。 这个灵境最有名的就是满灵境都是那种花开九种颜色的忘情花树。 这些忘情花常开不败,颜色绚丽,整个灵境都美轮美奂。 长在灵境中心的一颗忘情花树已经上万年了。 夺玉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稀稀开着的几朵玄色忘情花。 她喃喃道:“竟然真的有玄色花朵。” 她伸手一摘,一朵玄色花朵就从树下飞下,轻轻地落入了她的掌心。 “拿拿,是不是我只要吃下这朵花,就可以忘记这里的一切,去往下一个任务。” 巴拿拿语气难得的有些沉重,它明白宿主为何想要忘记。她不想被任何东西牵绊住脚步。 “你现在吃下这朵花,留下来的意识也会忘记魔尊大人,那样…” 那样对赤麟太残忍了。连巴拿拿都不忍。魔尊大人虽然一直很冷,但是连拿拿都知道他对夺玉真的不一般。 “宿主可以使用储存功能,将这朵花储存到系统,等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可以取出来。还可以用积分兑换记忆封印,这是系统专门为针对这种情况研发出来的。不过目前宿主的积分不够了。” 夺玉选择将这朵玄色忘情花储存到了系统。 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赤麟似乎有些什么感应。他匆匆放下手里的一切事物,赶往香榭境。 忘情花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赤麟松了口气。他看到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一笑。 陆渔站在一个时空镜前,看着赤麟和夺玉两人并肩回到魔境。 她心里涌起丝丝难过。 这样她就完不成后面的任务了,自己还会因此痛苦,陆渔不喜欢做这样的傻事。她取出储存在系统的忘情花,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紧接着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几息过后。 陆渔清醒过来,她感觉到脸上有些冰凉,抬手一摸,有些湿意。她不禁疑惑,怎么自己哭了? “宿主,是否接受下一个任务。” “是。”陆渔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阵光怪陆离的空间旅程之后,她睁开眼睛。 入目是发黑的墙壁,整个房子只有一扇窗,窗户用来糊窗的纸发黄破败。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睡的床也十分破旧,盖的被子缝缝补补,还很薄。 好在干净。 她低头打量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看到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黑色的戒指。她伸手去摸,戒指闪动一下,竟是触摸不到。 真是奇怪。 “这是什么?”她问巴拿拿。 巴拿拿含糊道:“我也不知道。”陆渔吃下忘情花,已经将关于赤麟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 外面传来一声喝骂:“死二丫,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干活!想偷懒啊!” 巴拿拿将原主的一生展现在陆渔脑海。 原主是个农家女,一生过得异常悲惨。 明明是亲生的孩子,她姐姐和弟弟就是爹娘的心头宝,自己却被当成仆人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还经常吃不饱饭。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她姐姐出嫁了,轮到她议亲,因为她勤快,所以来提亲的人挺多的。西村一户姓赵的人家提亲的时候送了一大坨猪肉,就深得她爹娘的心了。二丫就这样被许给了赵家老三。 定亲之后,赵三还几次约她出去,两人就坐在村头一个小山坡上的一棵白玉兰树下说说话。 二丫挺喜欢这个赵三的。 可是好景不长,镇上的员外不知从何得知她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非说她的八字旺这个老员外。 老员外出了重金,要聘娶二丫。二丫父母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差点张口就答应下来。可是二丫是定了亲的啊。 这也好办,员外有的是银子。 果然,赵三忘了和二丫说过的承诺,赵家收了银子,麻利地退了亲事。 二丫变相地被卖进了员外府。 她不过就是个农家女,哪里敌得过员外那些厉害的夫人姨娘,没多久就原因不明地死了。 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胡乱地被扔在了乱葬岗。 她那得了好处的爹娘,瞧都不来瞧她一眼。 原主窝窝囊囊地过了一辈子,死了连个记她好的人都没有,她用自己的灵魂和系统作为交换,让陆渔来替她重活一次。 ※※※※※※※※※※※※※※※※※※※※ 早安~ 我希望陆渔是勇敢又坚定的,不会被任何事情绊住前进的脚步,最好的风景永远在前面,奥利给! 农家女(一) 见里面的人半晌没动弹, 张小荷气势冲冲地就从外面冲了进来,那个破旧的门在张小荷猛力之下,悠悠地晃动, 仿佛很快就要寿终就寝。 看到她竟然还躺在床上,张小荷顿时就气歪了鼻子,叉腰就开始骂。 “沈二丫, 你要死了!这么大早上了, 还敢摊在床上不起来, 你敢偷懒, 信不信我不给你饭吃, 饿死你!” 沈二丫其实有个书名, 沈灵玉。是村里的老秀才给她取的名字, 但是因为她在家里很不受重视,沈灵玉的姐姐名字就十分秀气,叫沈婉玉。只有她,明明有个正经名字, 一家人包括一村的人, 都叫她二丫。 张小荷聒噪地怒骂不停,换了芯子的沈灵玉不耐烦地睁开眼睛,霍地坐起身来, 目光冷冷一扫。 张小荷还张着嘴, 却没有再吐出字来, 被沈灵玉这冰冷的眼神一扫,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冒上头, 整个人都凉透了。 很快, 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这个一直温吞不敢吭声的女儿吓到了, 顿时就恼羞成怒, 几步抢过去,伸手就想像以前那样掐沈灵玉的肉。 但她的手没有抓到沈灵玉,就被沈灵玉伸手拦下。 原身是常年劳作的,一身力气,她伸手抓住张小荷,张小荷连抽都抽不回去。 “不得了!你要造反吗?嗯?二丫!”张小荷瞪圆了眼睛。 沈灵玉懒得跟她废话,轻轻一甩,就将张小荷的手甩到了一边。她下床穿上鞋,走了出去。 这是间农院。 围墙是竹子做的篱笆,小村庄一览无余。 灵玉闭上眼睛,感受到这个世界有稀薄的灵气,虽然不能修炼,但是引气入体应该是足够了。到时候虽然不能修炼成仙,也会身轻如燕,有点像凡世里的武林高手。 她身处的这家农院十分破旧,三间黄土房,院子西侧有一个小破房子,那是用来养猪的。原身平日就是在养猪、种地。 自从原身大了一些之后,地里的活计几乎都是她在干,张小荷一天比一天懒,而原主爹沈必富,更是好吃懒做,所以一家人才成为了全村最穷的人家。 这还是因为沈灵玉长大之后,地里的活计几乎都是她做,种地养猪养活了一大家子人。 而沈必富也就是名字叫得好,家里穷得叮当响。 张小荷被灵玉甩开之后,愣是愣怔了几刻才回过神来。 她冲出灵玉的小破屋,气昏了头,想好好地教训一下灵玉,但灵玉转头一瞪她,张小荷心里就开始发虚。 算了,先将她这笔记下。等沈必富回来之后,再让沈必富好好地教训她。今天这二丫不知道是发什么癔症,竟然敢还手。若是二丫和她打起来,张小荷是知道二丫力气有多大的,她一定打不过。 张小荷眼珠一转,就将墙壁下放着的破篓子重重地挂到灵玉身上,恶狠狠道:“快上山去打一笼猪草回来,不要拖拉,耽误了做饭的时辰,有你好受的!” 兴许是她声音太大,吵到了另外一间屋里还在睡觉的沈婉玉,她不满地大吼,“吵死了!” 张小荷一听吵到了沈婉玉,连忙压低了声音,呵斥灵玉,“还不快去!” 灵玉看了她一眼,意外的听话地背着竹篓子就上了山。 她可不是去打猪草的,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引气入体,在沈家,显然想安静是不可能的。 灵玉顺着山路上了山,一路上碰到不少村民。村民们对沈家的事一清二楚,虽然觉得沈家人对这个二女儿实在是太过了,但是各家自扫门前雪,自家破事都还有一堆呢,哪里会有人去管别人家的事。而且都知道沈家沈必富和张小荷是难缠的人,谁也不去触霉头。 看看这大清早的,沈家大女儿肯定还在睡觉,沈二丫就得上山去打一笼猪草,然后马不停蹄地回来做饭。晚了一点还会挨打。 灵玉没理会那些路上遇到的村民,原主的生平履历中显示,这些村民没有一个对她伸出过援助之手,都是些自私的人,灵玉并不想搭理。 她走了一个时辰,确保自己已经走入了大山深处,不会被打扰。 她运气不错,寻了一个猎人住过的山洞,走入洞穴中,她盘腿打坐,回忆着以前修炼的法决。 几刻后,她吐出一口浊气。这个世界灵力虽然稀薄,但还是可以为她所用。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灵玉入了定,不知身外岁月。 而张小荷望眼欲穿都没能等到灵玉回来,沈婉玉和沈家唯一的儿子沈柱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响,负责做饭的人却迟迟不见身影。 沈柱今年十一岁了,被张小荷惯得人事不知,在沈家他就是混世魔王,没少欺负灵玉。 半大的孩子了,没一顿是自己拿筷子吃饭的,没人喂他,他就不吃饭,张小荷自己没那个耐心,又舍不得让宝贝儿子挨饿,这个任务就落到沈灵玉头上了。每天沈灵玉都要一口一口地喂他,等她喂完沈柱,基本上就只剩些残羹剩饭。 匆匆扒拉两口,沈灵玉就得下地干活。 沈柱早就饿得心慌,气恼地一脚将面前的小凳踹开,小凳翻滚四五周,终于摔成了几块。 “这个沈二丫是死在山上了吗?还不回来做饭,等她回来,我一定要狠狠地揍她!” 张小荷也气,不管后面要怎么收拾沈二丫,这会儿她得去先把饭做了,饿死谁不能饿死她儿子。 张小荷一边咒骂,一边淘米做饭。她故意做得只够他们四个人吃的分量。至于沈灵玉,今天一天绝对是没饭吃的。 而从早上到晚上,沈灵玉也没有回来。 沈必富早就回来了,张小荷告了一耳朵的状。就等着沈灵玉回来,让沈必富抽她竹鞭子。可是天都黑透了,都没见沈灵玉回来。 张小荷开始担心。 “她爹,二丫不会是让山上的大猫给抓去了吧?怎么打个猪草打一整天?这天都黑透了,都没回来。” 沈必富摊在炕上,抬起眼皮,从窗纸的破缝隙里看出去。果然,已经满天星斗。 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沈必富也不由得有些担心。 “要不要叫上村里人,上山去找找啊?”张小荷问他。 张小荷他们压根不是担心灵玉的安危,只是若是沈灵玉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一家子要怎么办?地里可都是靠着沈灵玉才种得出庄稼的。想当年沈灵玉还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子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现在虽说家里不宽裕,但是好歹能吃饱饭了。 沈必富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张小荷。 “胡说什么呢,这么大晚上了,谁会跟着去?就算有人愿意去,真有大猫还不得把我们都抓去了?” 张小荷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家在村上人缘差得很,肯定没人愿意帮忙。而且沈必富说得对,真的有大猫,沈二丫也救不回来了。 夜里点灯费油,张小荷呼地一声将油灯灭了,躺了下来,不多时就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过去,沈灵玉还是没有回来。 这下张小荷真的坐不住了,她逢人就讲,“我们二丫真是可怜,上山打个猪草,被大猫叼去了…” 就指望着村人能自发地集结人上山去找灵玉。 可人家一听灵玉被大猫叼去了,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感叹一句,“二丫这孩子真是可怜,不过也算是脱离了苦海…” 张小荷倏地瞪过去,张嘴就骂,“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脱离苦海!”其实她也知道村人在背后议论他们苛待二丫,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人嘛,谁不想要个好名声。 她嘴硬道:“我们一家子待二丫不知道有多好,给她吃饱穿暖,是二丫没福气,小小年纪就被大猫叼去了。” 但是在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了,谁还不知道张小荷的尿性,人家理也不理,扬长而去。 张小荷站在原地怒骂几声,又无法可想,只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两个小祖宗等着她做饭呢。 要是二丫没死就好了,张小荷在心里想,她才做了两顿饭,就感觉浑身的懒骨累得要散架了。 一天过后,在村里传遍了死讯的沈灵玉出现在村口。 第一个看到她的人顿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还以为是她的鬼魂回来了。因为当时灵玉就那样冷着脸站着不动,盯得她头皮发麻。 后面见她走路生风,身底下也有影子,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没死,还真是命苦,又得回来被她爹娘姐弟磋磨。 那村人大婶摇了摇头,赶忙跑去跟别的村妇散布这个消息。 沈灵玉没死,真是让沈家人高兴坏了。 张小荷甚至在看到沈灵玉回来的那瞬间,都忘记了自己对她两天没回家的怒火,跑上去问她怎么两天没回来,还十分和颜悦色,都忘了这两天她是怎么咒骂怎么想着收拾灵玉。 而沈柱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这两天没有沈灵玉的伺候,他过得极其不舒服,饭是张小荷喂的他不习惯,晚上也没人给他洗脚,更重要的是,他不高兴的时候,只能踢东西砸东西,而且张小荷心疼东西还不许他乱踢。终于,沈灵玉这个现成的出气筒回来了。 他大喝一声,“沈二丫,你竟然还敢回来?”冲到沈灵玉身前,握紧了拳头就想像以前不高兴的时候那样揍她。 可是他的拳头没落到灵玉身上,因为他被灵玉一脚踹翻外地。 张小荷震惊地看着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痛得直嚎的儿子,瞪大了眼睛,随即她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地就朝灵玉冲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小蹄子你找死啊!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农家女(二) 灵玉已经成功引气入体, 张小荷这种毫无章法的扑打,她轻易一挥手,就将她摔出十来步远, 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 看到她竟然连张小荷都敢打,沈柱顿时吓得噤声, 呆滞地看着她。 灵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沈柱, 这个半大孩子心眼毒得很, 明明是亲姐姐, 谩骂都是轻的, 稍微有不如意的地方, 就对原主拳打脚踢。 原主还不敢还手, 若是还手,沈必富和张小荷歇两个人将沈柱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绝对不会轻饶了原主。 灵玉两步走到沈柱跟前,一脚就踹了上去。 沈柱长这么大就没被打过, 顿时又哭又闹, 灵玉看起来太凶了,他连还手都不敢,手脚并用地想爬开, 灵玉一把揪起他的头发, 一顿耳光就扇了过去。 她动作实在太快, 又毫不留情,张小荷都吓愣了, 直到沈柱瞅空跟她求救, 张小荷才反应过来, 尖声叫骂, “沈二丫,你疯了?” 她生怕自己宝贝儿子被打坏了,连忙不要命地冲过来,想拦住灵玉,又毫不意外地被灵玉一脚踹出去。 母子俩都被打得哭爹喊娘的。 哭闹声音传出去很远,住在沈家周围的村民听了都直摇头。 沈家又在打他家二丫头了! 灵玉将母子俩好一顿揍,就像这对母子以前打原主那样。 沈家大女儿沈婉玉本来在在房间里睡着,听到外面传来打人的动静,本来还以为是张小荷他们又在打刚回来的灵玉。因为这两日不得不干家务的张小荷一直在咬牙切齿地不停咒骂,灵玉若是回来肯定会会被揍一顿的。 她起了身,当然也不是为了替灵玉解围,她和张小荷他们是沆瀣一气的,平时不高兴的时候,也是拉过灵玉就掐。 但是她从窗纸缝隙里望出去,竟然看到的情景是灵玉抓着张小荷他们打。她揪着张小荷的头发,十分狠厉,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张小荷脸上。 沈婉玉惊呆了,这个人还是二丫吗?竟然连张小荷都敢打。 而沈柱更惨,被打得像个死人一样摊在地上,只顾着嚎。 沈婉玉震惊地看了一会儿,赶忙又躺了回去,灵玉肯定是在山上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不会两天才回家,回家就抓着张小荷他们打。 她这会儿不敢出去,看灵玉那个样子,她要是敢出去,肯定会连她一起打! 好不容易,灵玉收了手。她打了半天有点饿了。这两日她都是水米未进。 她丢下张小荷母子,进了厨房找吃的。 这两日是张小荷做饭,没有灵玉在家,他们吃得很好,米是雪花花的大米,还将唯一剩下的一块小小的腊肉炒了。 当然这些对沈家来说是极好的东西,灵玉是看不上眼的。 她看到还剩了两个馒头,捡起一个咬了一口。 等她出来,张小荷抱着沈柱,一脸惊吓地看着她,生怕她又扑过来打他们。 但是灵玉越过他们,径直进了房间去睡觉。 两天没睡觉,她有些疲倦。 经过这一顿揍,张小荷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她悄悄地走到沈婉玉的房间窗下,“婉玉,你快出来帮我抬抬你弟弟!” 沈婉玉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听到灵玉关房门的动静,想来是已经进了房间去了,这才大着胆子出来,帮着张小荷一起将沈柱抬进房。 “婉玉啊!二丫这是怎么了,竟然像突然发了疯一样!”看着睡在床上哀嚎的沈柱,张小荷也感觉自己被打的脸都一片火辣辣的疼。 沈二丫这是下死手了! 沈婉玉肯定道:“一定是中了邪了,娘,你说沈二丫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过,敢将你和柱子打成这样?她在山上几天没有回来,听说山上什么怪东西都有,她一定是中了邪!” “中邪!”张小荷大惊失色。 沈婉玉点点头,“我方才从窗隙看到二丫了,她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人,不是中邪是什么!” 张小荷听她这样一说,也深以为然,一拍大腿,“这可怎么办,二丫中邪了,打人也就算了,她要是不肯干活,我们就要饿死了!” “水头村不是有个神婆吗?”婉玉出主意,“听说很厉害,娘你不如去请她来给灵玉驱邪!” 张小荷犹豫,“听说那神婆要很多钱的。” 沈婉玉一屁股坐在床上,“你要是舍不得银子,以后地里的活计就得亲自去干了,而且,二丫这中邪一日不好,说不定明天她还会动手,你看她那一身力气,我估摸着,就是爹都打不过!” 这话是真的,沈必富整日游手好闲,连一百斤的猪都抬不动。 “晚上你爹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灵玉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太阳都出来老高了,若是以前,张小荷早就进来赶人起床了,但是今天静悄悄的,她不敢进来打扰灵玉。 而天不亮,沈必富就从家里出发,去了水头村请神婆了。 他昨晚上一回来,张小荷就冲上去如此这般地和他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沈必富也赞同沈婉玉说的中邪,不然真是解释不了沈灵玉那突如其来的豹子胆。 还不到早饭时分,他就带着水头村的神婆一起回来了。 那神婆穿得也很像神婆的样子,一袭不知从哪弄来的道袍,有些大了,穿在她身上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神婆进门就让他们杀鸡。 家里就两只下蛋老母鸡,张小荷有些不舍得。沈必富眼睛一瞪,张小荷只好去捉了一只来杀了。 一般道士做法,要杀也是杀公鸡。杀老母鸡的倒是第一次见。但是沈必富夫妇将希望都寄托在了神婆身上,倒没有怀疑。 神婆看了一眼被杀死的老母鸡,看着挺肥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让沈必富拿出香火银子来祭天。 张小荷只好将家里剩下的十几枚铜板取了出来。 看她只取这么点寒酸银子,神婆不太满意,但又想有一只老母鸡,也差不多了。 她开始举着一柄发黑的木剑,满院子地跳。 沈必富和张小荷以及沈婉玉就站在旁边,希翼地想着她能将灵玉身上的邪灵赶走。 神婆一边跳,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几人的动静吵醒了里面睡觉的灵玉。 她翻个身想继续再睡,但是神婆弄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 她不耐烦地起身下床,看来张小荷他们还要再收拾一顿才老实。 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灵玉一脸寒意地出现在门口。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外面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张小荷看到寒意森森的灵玉,更是吓得连忙躲在神婆后面,“神婆啊,你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邪灵啊?” 神婆看了看灵玉,装模作样地点头,肯定道:“确实是,她是不是这两天去山上来。” 张小荷见她说得这么准,顿时大喜,连忙小鸡吃米般地点头。她不知道是沈必富在路上就和神婆说漏过嘴。 “是了,她这是冲撞到了山上的妖怪了。” 她举着剑,冲到灵玉身前一阵乱砍,仿佛真的在和什么妖怪打架一般。 灵玉被她吵得有些心烦,一抬手,就将她手里的木剑握住。 神婆顿时大惊,她连忙往回抽,但是木剑纹丝不动。 灵玉再毫不费力地一扯。木剑脱手,到了灵玉手里,她轻轻一掰,木剑就断成了两截。 神婆大惊失色,随即反应过来,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冲到灵玉跟前,往她身上一拍,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往门口冲去,还不忘了将那只死透的老母鸡带上,一边跑一边大喊,“妖怪已经被我的符纸镇住了,我就先回去了。” 神婆很快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就算沈必富他们是傻子,也知道这个所谓的邪灵并没有被驱走,因为灵玉十分淡定地伸手就将身上的符纸扯下,一步一步地朝沈必富他们走过去。 张小荷他们连忙往沈必富身后躲,但是沈必富也害怕啊,谁知道这灵玉中了邪,会不会想杀人,他可是听说山上那些妖怪要吃人的! 灵玉正想将几人揍老实,篱笆墙外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她穿红戴绿的,脸颊用胭脂擦得红彤彤的,看着有些滑稽。 “都在呢。”她十分熟稔地打了招呼,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这是张生脸,但是光看装扮都知道是媒婆。 “我是明羊镇上的肖媒婆,今日上门啊,是给你们说一件喜事来的!” 她知道这几个村民不认识她,她来门见山直接说道,“我这次来啊,是受了钱员外委托,来给你们家二丫头提亲来的!钱员外你们知道吧,就是镇上最有钱的那户人家!宅院最大的那户!”她看了看院里两个姑娘,灵玉因为长期吃不饱饭,看起来就有些面黄肌瘦,人看着也瘦小,她心知这就是二丫头沈灵玉了,只是看着,怎么看怎么不像能旺夫的样子。不过她收人钱财,只管帮人将事情办好就行了。 “钱员外听说二丫头模样好,又勤快,刚好家里缺个勤快人帮着他管事,就想求娶了去。”她从镇上来,从没见过哪家能穷成这个样子的,房屋破败,沈必富他们身上穿的也都是旧衣裳,灵玉身上穿的就更不用说了,全是补丁,一层叠一层的。 她开出了能让沈必富他们心动的条件。 “聘礼嘛,钱员外说了,给五十两!” 五十两! 这个数目顿时就将沈必富他们的所有理智都击散了,他急不可耐地赶忙就想点头,好在张小荷还记得她那个偶尔上门帮忙干农活的赵家准女婿,连忙用手肘碰了碰沈必富,“他爹,咱们二丫可是许了人家的。” 一碰冷水顿时将沈必富的欢喜浇没了。 “可我们二丫前几个月许了人家了。”沈必富垂头丧气道。 许媒人笑道:“这也好办,若是你们同意,我们钱员外自然会补偿那家人的。” 是啊。又没过门,难不成还不能退亲了?沈必富眼神顿时就是一亮。 他小鸡吃米地连忙点头,“愿意愿意,我们愿意!” “慢着!” 灵玉突然出声,惹得沈必富他们看了过来。差点忘了,他们现在这个女儿可是中了邪的,可不能让媒人知道了,五十两银子啊,不能就这么黄了! 他赶忙想拦住灵玉不让她开口。不想灵玉却道:“亲事可以退,至于给赵家的补偿,就给我吧,我会亲自去和赵三说的。” 赵家这辈子还想要补偿?怕是没有那么好的事。 ※※※※※※※※※※※※※※※※※※※※ 我检讨~昨晚上唱k去了...今天尽量多更一点~ 农户女(三) 见中了邪灵玉竟然也没有出言反对, 沈必富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只要灵玉不反对,不管她提什么要求, 他什么都会说好。 许媒人见一家人都见钱眼开,虽然心里看不起,脸上还是撑着笑容。 开玩笑,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啊,这门亲事谈成,钱老爷那边的谢媒礼肯定不会少。 等许媒人一走,想到那即将到手的五十两银子,沈必富就喜得直搓手,乐昏了头地满院子乱转, 至于灵玉是不是中邪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一直当牛当马被使唤得团团转的闺女, 竟然能卖…不,能有五十两聘礼! 那不是五两十两, 是五十两啊!沈必富感觉自己这个名字总算是名副其实了一回, 他可不是马上就能富起来了吗?而且只要灵玉嫁到钱老爷家, 那银子是源源不断, 花不完啊! 他压根就忽略了自己一家以前是怎么对待灵玉的, 也没有想过灵玉会报复或者什么。只想着马上要到手的银子, 就喜得晕头转向! 沈婉玉站在一旁咬牙, 她心里愤愤不平,为什么钱老爷来求娶的会是二丫这个黄毛丫头?要是她多好, 沈家虽然穷, 但是她从小到大都是娇养着, 可从没有干过一天农活,养得细皮嫩肉的。 她恨恨地盯着灵玉。 灵玉提醒喜得摸不着边儿的沈必富。 “赵家那边的婚事还没有退呢,高兴得太早了。” 沈必富一拍脑门,“是了,赵家那边的亲事立马就要去退了,不然到时候钱老爷正式请媒人来过礼还没退,怕钱老爷不高兴。但是钱家那边还没送补偿过来,还是等他们送过来再去。” 灵玉故意道:“这亲事退了也就退了,大不了将赵家当初提来的肉给他退回去,不过是退一个亲,就想要好处,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将补偿给赵家,自己留着不好吗?” 沈必富像是被一语惊醒,猛地一拍大腿,“瞧我,真是傻了,二丫、不,”他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女儿还有个拿得上台面的名字,“灵玉说得对,这赵家想占便宜,没门儿!我这就将肉给他们扔回去,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泥腿子,配得上我们灵玉这么富贵的命吗?” 等将赵家的亲事退了,他自己将补偿昧下,可不就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吗? 说干就干,沈必富担心夜长梦多,他跑到村东边的张屠户家买了一大块肉,提着就跑去了赵家退亲。 沈必富是被人抬回来的,傍晚的时候,被揍得鼻青脸肿,腿还被打断了一条。 张小荷吓坏了,还是在围观村民的提醒下,才想到去隔壁村请赤脚大夫来给沈必富接腿。 沈必富吃了这么一大个亏,一直骂骂咧咧,“我们家灵玉可是马上要嫁去镇上钱老爷家的,这赵家竟然敢打钱老爷的老泰山,等着吧,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停地放狠话。 外面看热闹的村民都怔住了,他嘴里的灵玉是谁?转念一想,不会是他们家二丫吧。又联系到沈必富就是因为跑去赵家退亲才被打断了腿,肯定说的是二丫没错了。 当下有人出声置疑,“我说必富啊,你是被打昏了头了吧,镇上那钱员外我知道,我有个亲戚在他家做佃农。只是这钱老爷快六十了,家里有妻有子的,会娶你们家二丫?” 沈必富一听就慌了神,不会吧,那媒人可是口口声声地说是钱老爷求娶,莫非是替钱老爷的儿子?不管是谁,反正姓钱就好! “嘿,就是今天,一个媒婆还问我沈必富家的路来着,她还坐着马车来的,我看那马车贵气得很,说不准沈必富没有扯谎。”有个村妇又道。 “吓!沈必富真的要走运了?”话里不无讽刺,他有些意难平,“不会是求娶二丫去当小妾吧?” 沈必富也拿不准了,他不敢再乱说,免得这些人看了笑话。他借口腿疼,让张小荷将人都赶出去。 等张小荷把看热闹的人赶出去了,才问起沈必富怎么搞的,连腿都叫人打断了。 提起这个,沈必富就感觉自己断掉又被赤脚大夫胡乱接上的腿开始作疼。 他破口大骂,“这赵家人真不是个东西,我提着肉上门说要退亲,他们之前提来的不就是这么一小块肉吗?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家子的泥腿子!我一说要退亲,他们蛮横不讲理地,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打我,等二丫、呸、灵玉嫁去镇上了,我非要让钱老爷好好替我出这口气!” 灵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不过她猜想事实应该跟沈必富嘴里的相差去远。 确实如此。沈必富仗着自己马上要成为钱员外的老丈人了,一声招呼不打,突然跑去退亲也就算了,做派还一点都不客气。进门先将肉扔在地上,然后就扬言这门亲事作废。 这亲退得这样突然,赵家人肯定要过问清楚。没想到沈必富以为他们是听到了消息,想卡要好处,张嘴就喷粪,将赵家人贬得一无是处,骂得赵家几个兄弟脸都绿了。 当即就冲上来对着沈必富一顿暴揍。 本来沈必富腿不会断的,又因为他自己挨了打不服气,他不敢跟赵家几个后生动手,就推了一下赵三赶来劝架的祖母,将老人家推翻在地,这下可彻底激怒了赵家人。赵大扛起一旁放着的锄头,就给沈必富腿上来了一下。 只听见咔嚓一声响,沈必富的腿就断了。 赵家人也是有些蛮横的人家,直接将沈必富扔出村口,不管不顾地就走了。还算沈必富运气好,碰上个赶牛车去集市回来的,出了银子让人家把他给拉回来。不然他得自己爬回来。 灵玉看着躺在炕上哀嚎的沈必富就想笑。因为上一个任务的原因,她对医术这方面算是有所了解,她方才看那赤脚大夫包扎的手法,简直就是乱接一气,沈必富这腿肯定是要长歪的。 沈必富还不知道,但是知道了肯定也觉得没关系。只要有钱,腿瘸怕什么! 张小荷现在彻底不敢使唤灵玉了,别说怀疑她中邪,就是她没中邪,冲着她马上要去镇上做奶奶,也不敢再让她去干活啊! 张小荷不怕累的麻溜地去厨房做了晚饭,还是十分阔气地做了四道菜,将家里仅有的四颗鸡蛋炒了。吃饭的时候不住地往灵玉碗里夹菜。 “瞧你瘦的,快多吃点,这个样子嫁去钱家,还让人家以为我们家多穷吃不饱饭似的,叫人家看不起!你嫁去钱家之后啊,可不要忘了家里人,要时常回来看看,那镇上有什么好东西,也带回来给你姐姐弟弟看看眼界!”她暗暗给灵玉灌输不要忘了娘家人的思想,要知道以前灵玉可是很听话的! 等灵玉嫁去钱家,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张小荷越想越美。 灵玉却十分嫌弃她夹过来的菜,她将菜夹回张小荷碗里,“不要给我夹菜,我嫌脏。” 张小荷一听这话,反射性地就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张嘴欲骂,又突然反应过来,她连忙将筷子捡起来,赔笑道:“那我就不给你夹了,你自己夹,多吃点。” 沈婉玉没那么多顾虑,她心里本来就酸得要命,阴阳怪气道:“哟,二丫还没嫁去钱家做奶奶呢,这派头就先拿出来了。” 灵玉还没说话,张小荷就已经破天荒地替她出头了。 她用力一拍沈婉玉的手背,斥道:“婉玉胡说什么呢,吃饱了就回房间去待着!” 沈婉玉心里本来就委屈呢,又平生第一次被张小荷骂,眼泪倏地就掉下来了。她将筷子一摔,霍地站起身,冲张小荷道:“你二女儿要嫁去员外府了,我这个大女儿就碍你眼了!” 吼完她就冲回了房间,随即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传过来。 张小荷看到灵玉的脸似乎冷了一些,连忙打圆场,“你们姐妹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你姐姐吗?不要和她置气…” 灵玉埋头吃饭,并不理会张小荷。 沈婉玉真是气坏了,她将自己扔上床,拉过被子就开始呜咽起来。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凭什么沈灵玉就这么好命? 她越想越难过,也没人理她,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沈婉玉做了一个梦。她梦到沈灵玉嫁去员外府之后,吃香喝辣,还成功地生下了一个男孩,更是深得钱员外喜欢,走到哪都有人尊敬地叫她一声奶奶。 而她沈婉玉则嫁给了一个泥腿子,看天吃饭,年成不好,收成就不好,就得挨饿。而没几年,他们家乡这边天降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他们一大家子张嘴要吃饭,竟然穷得一粒米都没有了,只能啃草根树皮!她一双儿女更是生生饿死! 沈婉玉猛地惊醒得坐起身来,回想这个穷得让人心慌的梦。她下定决心,不行,不能就这样认命,她也要去员外府享清福! 可是怎么去呢?绞尽脑汁之后,沈婉玉终于想到了办法。 那些有钱人家嫁女儿不是会带陪嫁丫头吗?她们灵玉出嫁,当然也得有陪嫁丫头! 她兴冲冲地就去找张小荷说。 张小荷有些犹豫,他们是穷人啊,哪有陪嫁丫头这种规矩,再者说让沈婉玉跟着去做丫头,她也舍不得,沈婉玉可是从小到大没干过活的,进了员外府,可不是受罪吗? 见张小荷不太同意,沈婉玉劝道:“我是灵玉的姐姐啊,那不成她们真的要让我干活不成?我进去就是当小姐的!肯定安排很多人伺候我,娘,你就同意了吧,我可不想一辈子跟黄土打交道,也不想嫁给那些泥腿子!” 张小荷一听也是,听说那钱员外家的丫头都活得像小姐呢! 她就跑去找灵玉商量,理由还是给她安排个陪嫁丫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她。 灵玉似笑非笑地看了跟着过来的婉玉一眼,哦了一声,“姐姐真的想好了要跟着过去做丫鬟吗?” 沈婉玉一阵猛点头。 灵玉笑了笑,“那好吧,那就跟着去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进了钱府,就是钱家的丫头了,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了你。” 在原主那世,这个沈婉玉嫁得还不错,虽然也是农户,但是家里有地,家境殷实。 而这辈子钱家那边来得早了很多,沈婉玉还没有出嫁。既然上赶着要去做丫头,怎么样也得成全了她。 ※※※※※※※※※※※※※※※※※※※※ 三更在晚上十点前。 农户女(四) 不知道那钱员外家也是不是担心夜长梦多, 办事速度很快,第二天就派了人过来,依着灵玉的意思, 将补偿给赵家的二十两银子给了灵玉,同时还送来几身衣裳,一些礼品之类的, 看着也像是很重视的样子。 来的是钱府的管事, 他自称姓曹。 曹管事是十分瞧不起沈家这破烂样, 看沈家二丫头也是面黄肌瘦的样子, 他都不太能理解怎么钱老爷会找到这种山村里来的。不过这是主子的事,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管事, 只管将事办妥就行了。 沈必富因为腿受伤不能移动, 曹管事只好进了他们那间逼仄阴暗的房子。 “这些东西都是聘礼,沈老爷你过目一下。”他递过一张礼单过去。 沈必富斗大的字不识一颗,哪里认识这什么礼单。不过他不识字不要紧,这院子里堆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只是他看了又看, 都没看到昨日许媒婆承诺过的五十两银子。他支支吾吾地, 就想问银子在哪里。 看他似乎有话要说,曹管事耐着性子问,“您可是有话要吩咐?” 本来一声沈老爷就将沈必富叫得飘飘然, 又见他态度如此恭敬, 沈必富也觉得自己该拿出钱员外老泰山的派头, 他自认威严地轻咳一声,觑了曹管事一眼, 才低声问道:“那个…银子呢?” 曹管事先是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聘礼那五十两银子。 虽然心里鄙夷这种卖女求财的人, 曹管事还是客气道:“老爷说了, 那聘礼银子就先不送过来,等你们将赵家那边的亲事退了,再派一辆马车过来接沈姨娘,到时候再将聘礼银子送过来。” “姨娘?”沈必富陡然抬高了声音,瞪大眼睛看着曹管事,“怎么是去做姨娘的?” 曹管事也没想到沈必富竟然不知道,难不成是那媒人没说清楚?看这沈必富震惊的样子,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女儿能去钱家当正房夫人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穷酸样子!想什么美事儿呢! 实在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不过他也不轻易得罪人,还是保持客气,“是的,我们老爷有正经夫人,沈二姑娘是去做姨娘的。” 沈必富本来觉得不管做姨娘还是做夫人,都关系不大,只要给他银子就行,但是听昨天那些村民的意思,做姨娘好像十分没面子。 但是在脸面和钱之间,沈必富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钱! “原来是这样,姨娘就姨娘吧。”沈必富虽然想立马就拿到银子,但是他难得地长了一个心眼,万一现在钱家人知道灵玉的亲事已经退了,将银子收回去怎么办!他可是在房间里就听到了这管事将银子交给灵玉的动静。 “放心,放心,赵家的亲事今天就过去退了,让钱老爷早点准备,将灵玉抬去吧!定了日子,我们这边也好摆酒。钱府应该也要些日子来准备吧?这么大个府,纳姨娘肯定要提前准备很久的。” 曹管事皮笑肉不笑的,“我们府上并不会摆酒,直接将人抬进去就是了。你们要摆酒也可以,这都看你们的意思。” “啊?不办酒席?”这又有点出乎沈必富的预料,他本来还说想和钱老爷商量一下,摆酒席的话,也留出两桌给他招呼村里的村民去吃酒。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显摆一下。 这下打算也落了空,沈必富有些失望。 曹管事已经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懒得再和他打交道,招呼了钱府跟着同来搬东西的下人就走了。 这沈家不仅穷,还十分不懂事,他们大老远的来,竟然连水都不招呼喝一口!活该穷他几代人! 曹管事暗中呸了一声,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因为心里不舒服,等到了钱府,跟钱老爷回事的时候,就故意道:“奴才看这个沈必富不是个省心的,还妄想咱们府上能摆酒席,不像是个懂事的。以后姨娘若是接进来,依奴才看,还是让姨娘和她娘家断了才好,免得以后她娘家上门来打秋风…” 他之所以这么敢说,也是因为在钱老爷那里,不过是多一个姨娘罢了,钱老爷姨娘都有七八个,不会多重视。而且钱老爷其实是出了名的抠,若是这个新姨娘的父母经常上门打秋风,钱老爷一定不会高兴。 果然钱老爷一听,“这沈必富也太不懂事了,后日就派人去将姨娘接过来,让沈必富拿了这五十两银子,就写一封断绝关系的文书,以后就与他沈家无干了,若是敢上门打秋风,哼!” 钱老爷见都没见过这沈家二丫头,不过是因为他近来运势不好,他跑去庙里解签,那和尚说他最近犯了水灾,要由一个火命的女人来压一压。说着就给了他一个生辰八字。 钱老爷深信不疑,回来之后,就请媒人去合,看看有没有与和尚给的生辰八字对得上的未嫁姑娘,若是真的找到,他必有重谢。七去八来的,还真就寻到了这么一个,正是沈灵玉。 钱员外的名字和沈必富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若是两人姓一样的,别人光听名字会以为他们是兄弟。 钱员外叫钱必发。他这个名字就取得比沈必富名副其实多了,钱家的家业可是在钱必发手里,白手起家,一点点地挣出来的。 曹管事光听钱必发这个一声冷哼,就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 而灵玉这里,等曹管事一走,沈必富就急不可耐地将灵玉叫了进去。 他眼睛放光,朝灵玉伸出手来,“灵玉啊,快将那二十两银子给我。” 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赵家人肯定是不满退亲,这才将你的腿打断了,若是以后知道了沈家是因为我要嫁去钱府了才退亲,肯定会更加生气,我看你这腿是好不了了,到时候赵家若是打上门来,你可招架不住,我看啊,不如花钱消灾,将这银子给赵家人送过去,想来他们收了银子,就不会来找麻烦了。” 快到手的银子,沈必富怎么会有吐出来的道理,他立马道:“赵家的亲事都已经退了,这会儿还送什么银子!他们将我的腿打断的事,我还没去找赵家人算账呢!还想要银子,想得美!” 灵玉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也不听沈必富的,揣着银子就往外走,急得沈必富差点激动得下床拉住她。 “沈二丫!你要去哪里,快把银子给我!”沈必富在身后怒吼。 但是灵玉没理他。 张小荷也听到了动静,见灵玉是想揣着银子出门的样子,就想过来拦住她,但是灵玉眼睛一瞪,张小荷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顿揍,定在原地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灵玉走出篱笆墙,往山村外走去。 沈必富在房间里气急败坏,“还不快拦住二丫!二丫这个蠢货!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就这样给赵家人送过去!” 他怒骂不停,张小荷也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拦住二丫呢! 他们现在都是巴结的时候能想到灵玉的名字叫灵玉,气急败坏的时候就顺口叫二丫。 灵玉就坐在村口没人的地方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赵家。 “银子呢?”沈必富一听灵玉回来,连忙坐起身,在窗户的位置跟院门口的灵玉说话。 灵玉摊摊手,“都给了赵家人了啊。” 沈必富气得咬牙切齿,眼睛都瞪红了,这会儿再骂灵玉也不顶用了,他只得怒骂赵家,“真是不要脸,这银子也好意思收下?等我腿好了再去跟他们理论!” 而张小荷一听银子没了,立马就一屁股坐下,开始扑天抢地的哭起来。 哭也没用了,她就算再泼辣,也不敢在赵家人这样彪悍地将沈必富的腿打断之后,还上门去找揍。 又过了一天,钱府的人又来了,这一次,是来接灵玉的。 沈必富一听钱府的人来了,高兴得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 这腿断得真不是时候。 来的还是曹管事。 他终于拿出了沈必富望眼欲穿等待的那五十两银子,是一张崭新的银票。 沈必富大喜过望,连忙伸手,想将那银票接过来。但没想到曹管事将手一缩。 “慢着,这银子呢,慢些再给。先请沈老爷画个押。”他说着取出一张纸出来,上面写了几行字。 沈必富不识字,他疑惑地看着文书问,“这是什么?” “二姑娘是要嫁去我们钱府的,这进了钱府,以后就是钱府的人了,生死都归了钱府,和沈字就没有关系了。这字据就是让沈老爷和二姑娘断绝关系用的,沈老爷若是觉得可以,就在这上面画个押。” 沈必富听他说这东西是断绝关系的字据,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他若是现在与灵玉断绝了关系,那以后还能去钱府找这个女儿吗?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再蠢都明白这是钱府怕他们以后赖上钱家弄出来的。他若是画了押,这个女儿就当没有了,以后想去钱府打打秋风什么的,就不要想了,钱府既然能将丑话说在前头,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到时候他真的还敢上门,肯定会被打出来。 看出沈必富在犹豫,曹管事以退为进,道:“既然沈老爷舍不得女儿,就不画押就是了。这些东西我们抬回去,就当是打扰了。” 说着,他真的要招呼人将前面送来的东西抬走。 沈必富就是心里不太舒服,哪里真的能舍得这五十两雪花银。他连忙叫住人。 “大哥,没有的事!舍不得是舍不得,但是二丫头能嫁去钱家是她的造化!”吹捧的本事沈必富也很有一套,他生怕人真的走了,这能给五十两聘礼的好事上哪再找去? “你说得对,以后二丫头去了钱府,就是钱家的人了,这字据我画押就是了。快请坐,”说着他瞪了张小荷一眼,“还不快去倒茶给这几个大哥喝!” 张小荷正担心到手的银子飞了呢,一听赶忙去厨房找碗倒水。沈家哪有茶啊,喝几口泉水得了。 等沈必富画了押,曹管事满意地收了起来。这才将银票递出去。 沈必富颤着手,将银票接了过来,他顾不得曹管事他们还站在床前看着,将银票拿在手里,对着光反反复复地端详。 曹管事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难堪,他脸色难看,“冷声道:沈老爷放心,钱家家大业大,这五十两银票不过就是毛毛雨,这银票不会有假!” 沈必富还真的就担心这银票是假的来糊弄他的,被这曹管事一揭穿,也不尴尬,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当然,当然,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曹管事不耐烦应付他了,转头对灵玉道,“灵玉姑娘,这就收拾了东西,随我们走吧?” 灵玉刚才就站在一旁看了,见那纸上不是卖身契的内容而真的是断绝关系的,放下心来,虽然就算是卖身契,影响也不大,毕竟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就在沈必富在那张纸上画押按手印之后,巴拿拿就提醒她,任务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和沈家人彻底断绝关系,就是原主的心愿之一。 她看着沈必富将那张银票珍而重之地放进前襟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 这时,站在灵玉身边的婉玉用手肘捅了捅灵玉。 灵玉便十分配合地跟曹管事道:“我娘担心我去了钱府不习惯,就让我姐姐做陪嫁丫头,随我一起去钱府照顾我,应该是可以的吧?” 曹管事扫了一眼沈婉玉,这沈婉玉有两分姿色,和沈灵玉站在一起对比太大了,一个丰满水灵,一个面黄肌瘦。 一看就知道沈灵玉在沈家过得不好。这个沈灵玉的姐姐不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想跟着一起去钱府。 见曹管事犹豫,沈婉玉十分懂事地上去塞了一个荷包给他。 沈婉玉一走近,曹管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心里一动,或许到时候,可以将这个沈婉玉要去做个妾室也不错。 想到这一层,他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不过这进了钱府,可就是钱府的人了。” 言下之意,跟沈家也没有关系了。 沈必富还有点舍不得这个大女儿,眼下自家都有钱了,何必还要让大女儿也钱府呢,他正要说话,沈婉玉就已经小鸡吃米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地伺候钱家人,跟沈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说得太过斩钉截铁,仿佛巴不得跟亲人断绝关系,将沈必富气了个仰倒。他一生气,也就不出声阻止了。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灵玉将钱府送的衣裳取了一身出来换上了。 要说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呢,换了一身新衣裳的灵玉一下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面黄肌瘦,但是看着总算是精神了太多。 这样总算可以见人了。曹管事心里满意。 婉玉看着灵玉身上那漂亮的衣裳,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她虽然没穿补丁衣裳,但是和灵玉现在穿的一对比,简直就像是抹布一样! 她就小声地跟灵玉商量,能不能给她一身,免得到了钱府丢脸。其实她就是想穿好看的衣裳罢了。 没想到灵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直接道:“丫鬟就要有个丫鬟的样子,你穿你身上这身正合适。” 婉玉顿时气得翻白眼,可是她现在还没有成功进入钱府呢,可不敢得罪灵玉,只好先忍下来。 而灵玉跟张小荷商量,“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出门吧?嫁妆总要有一点,免得别人看了笑话。”她说的别人,就是指的堆在篱笆墙外面看热闹的村民。 谁也没想到灵玉竟然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看她这身穿戴,跟镇上那些有钱的奶奶也没有两样了。 曹管事也在一旁笑吟吟的站着。 张小荷没法子,总不能让别人说她抠门到嫁女儿一点嫁妆都不置办,虽然她真的没想过要给夺玉置办嫁妆。好在张家前两天送了些东西过来,这会儿能充当一下门面,又原封不动地让钱家下人抬上马车去,充当灵玉的嫁妆。 她看着那些东西十分心疼,都还没焐热呢。 一切准备就绪了,灵玉要上马车走了。张小荷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 沈必富躺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灵玉突然说要拜别沈必富。 沈必富毕竟是生父,她提出要拜别,曹管事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灵玉走进沈必富的房间,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装出十分不舍得的样子。 她像是一个真正的女儿出嫁一般,扑在沈必富身上大哭了一场。 沈必富虽然对这个女儿从来没有半点疼惜,但是这个女儿毕竟给他带来了五十两的聘礼,他心里竟真的涌出两分为人父的感情来,陪着灵玉掉了两滴鳄鱼泪。 灵玉终于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地上了马车走了。 张小荷并着看热闹的村民站在门口,目送马车飞快地离开这个山村。 车驶出山村,灵玉揭开车帘回头看了这个山村一眼。 而沈必富因为灵玉大哭一场,也难得地有些心情低落。良久,张小荷和套近乎巴结的村民们显摆完,还在村民的热情建议下,答应晚上摆两桌酒,请他们过来热闹热闹。 好不容易,终于将看热闹的人送走了,张小荷迫不及待地跑进房间,冲沈必富道:“他爹,快将银票拿出来我瞧瞧!乖乖,五十两呐!” 张小荷一提到银子,沈必富来劲了,他一扫丧脸,得意地伸手往胸前一摸,手却没摸到那张银票。 他笑意一僵,胡乱地又摸了一通,还是没摸到! 张小荷被他的动作吓得脸色都变了,急道:“他爹!不会是银票不见了吧!” 沈必富也吓白了脸,连忙从床上坐起身来,将外衣整个脱下。 还是没看到银票的踪影。张小荷冲过去提起他外衣用力地抖,衣裳都抖破了,都没看到银票的影子。 夫妻俩找来找去,连床下稻草都翻开一根一根地找,还是没找到。 两个时辰后,夫妻俩哭丧着脸,瘫软地坐在地上,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这刚到手的银票长了翅膀,飞走了! ※※※※※※※※※※※※※※※※※※※※ 不好意思,晚了一些。写好之后,又修改了一下错别字,就晚了一点。 晚安啦!早睡早起长高高~明早见 农家女(五) 灵玉坐在马车里, 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正是她从沈必富身上摸来的银票。 她捏着抖了抖,忍不住笑出来。 “不知道沈必富他们现在气成了什么样?”巴拿拿幸灾乐祸。 “这会儿肯定还在找。” “他们肯定会怀疑到宿主头上来的。” “怀疑到我头上来,也找不起我了, 他们肯定会来钱府问我, 不过我想钱家的人应该不会让他们见到我。再说他们不是还有二十两银子吗?” “什么二十两?”巴拿拿有点不明白。 “我送去赵家的二十两啊!”她又补充道, “我可是跟他们说那二十两银子我送去赵家了的, 到时候他们发现这五十两银子找不回来了, 聘礼又全部当成嫁妆让我带走了, 他们会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肯定会想去将这二十两银子要回来, 到时候, 我觉得沈必富另一条腿也会被打断。” 巴拿拿啊了一声, 失笑:“宿主,你这也太狠了。” 灵玉哈哈直笑,“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灵玉猜得没错,沈必富回过神来,就怀疑是灵玉摸走了银票,因为她哭嫁前他还摸过, 银票还在, 等灵玉走了,银票就不见了, 不是她, 还是谁? 沈必富一天都忍不了, 想想那五十两银子就这么不见了,就心疼得食无味寝难眠。 他自己动不了,就让张小荷次日清晨跑去镇上找灵玉将银子要回来。 然而他失望了。 张小荷连门都进不去, 也不敢硬闯, 无奈之下只好回了家。 夫妻俩见天地骂灵玉白眼狼, 白养了。 这下不仅仅聘银五十两没了,就连送来的那些聘礼也没有了,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必富绝望了,自己这辈子注定是穷命。 在张小荷的提醒下,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二十两银子,只是要稍微费点功夫,去拿回来。 沈必惊喜地一拍大腿,随即一阵剧痛传来,他才发现自己拍到了伤腿,但是没关系,只要有银子,疼算什么! 沈必富忍了又忍,好几天过去,等稍微能下得床了,才在张小荷的搀扶下,去水头村要银子。 但是赵家人压根就没见过这二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会认账,被沈必富胡搅蛮缠得心烦,干脆将人赶出来。 沈必富没要回银子,怎么可能会放弃,当即回到村里,召集了村民,许诺只要将银子要回来,就拿出十两和大家平分。 十两银子分下来也不少了,当即就有那种见钱眼开的要跟着沈必富一起去要银子。 他们一行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去水头村,水头村那边也不是吃素的,大半个个村都是本家赵姓人,也立马就自发地集结了村民,两方对峙起来。 沈必富这人没有发财的命,但是搅事他算头一号。说话十分难听,将水头村的赵姓人惹得火冒三丈,接着就打起来了。 银子没要到,沈必富另一条腿也在打斗中被打断了。 其他帮忙的人也是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水头村那边的人明显多很多,哪里能不吃亏。 银子没要回来,但是亏不能白吃,将沈必富抬回家,就一屁股在沈家坐下了。非要张小荷拿银子出来补偿,他们可是听说了的,沈必富收了五十两聘银! 张小荷呸了一声,就说聘银不见了。可谁相信呢。 真是有苦难言。 沈家拿不出银子,后面怎么被村民挤兑得快在村里活不下去都是后话。 再说灵玉她们很快就到了镇上。 这钱员外家的房子确实很大,灵玉只是一个姨娘的身份,从小门进了府,也没有单独给她安排院子,就和前面几个老姨娘挤在一间。 婉玉一路看到钱家竟然如此富贵,真是大开眼界,她睁大了眼睛,看哪哪好,连钱员外家的恭房,都比她们家好太多了。 看来跟着进来是对的。 沈婉玉越发满意自己的选择。 兴许是钱老爷的正室夫人不高兴他又纳妾,灵玉的房间看着就有些寒酸。 灵玉是看不上眼的,沈婉玉却开了世面,进房间这摸摸那看看,惹得钱家派过来伺候的一个小丫头频频看向她。 “这房间可真好啊。”沈婉玉越发嫉妒灵玉了。她刚才可就听这钱家的丫头说了,她是陪嫁丫头的身份,到时候是跟着她一起住在下人房的。 她方才跟着小丫头去下人房放行李,才知道这钱府不是每一处都光鲜亮丽,就比如下人房就十分逼仄阴暗。 对比之下,灵玉这房间简直就是她做梦都想住的那种。 灵玉笑了笑,仿佛没看到婉玉眼中的妒恨,“姐姐不如晚上就睡在这吧,这外间还有一个榻,我刚到钱府,有些怕生。” 婉玉真是巴不得了,她可不想去那下人房里住。 钱家丫头也知道她们是姐妹,姐妹互相照顾,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那外间的榻是守夜的丫头睡的,如今这婉玉要睡在那里,那她以后就不用守夜了,小丫头心里暗自高兴。 钱府的人一将她接进来,就没人再管她了,仿佛忘了府上新抬了这么个姨娘似的。 晚饭也是小丫头去大厨房端过来的。 看着菜品也是十分普通,灵玉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婉玉跟着小丫头去吃了饭回来,刚好看到灵玉推在一旁不再吃的菜,她十分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吃,边吃边抱怨,“这钱府诺大的一个家业,竟然对下人这样苛刻!灵玉你不知道我方才去吃的都是些什么,馒头硬得咬不动,配着清粥咸菜!还没咱们家吃得好!” “听说这钱员外很抠门,所以家里都是缩减开支的。”灵玉支肘看着她,谆谆善诱的口吻,“不过听说这钱老爷对姨娘还是不错的,若是得宠的姨娘,都有一个单独的院子,还有很多下人伺候,那才是真的吃香喝辣。” 婉玉目光一闪。 灵玉继续叹道:“姐姐也知道,我今年才十六,豆芽菜似的,肯定不惹人喜欢,现在还有饭吃呢,还是因为我才刚进府,到时候一直不得钱员外喜欢,肯定会被卖掉。” “卖掉!”婉玉陡然抬高了声音。 灵玉点点头,“对啊,听说这有钱人家的妾室,都是想卖就卖的。”说着她又是一叹,“若是我有姐姐这身材就好了,水灵灵的,钱员外肯定喜欢。” 灵玉将诱饵抛出去之后,就不再多说了。 婉玉扒拉饭的动作都缓下来不少,她心里在天人交战。 她只是个陪嫁,若是…可是若是她得了钱老爷喜欢,以后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她回想一下住的下人房,吃的那些下人的吃食,做人上人的机会可就这一个,就在眼前看她能不能抓住了。 她抬头飞快地觑了灵玉一眼,好在这个妹妹很傻,她若是提出来,她肯定会同意的。 婉玉就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道:“灵玉啊,那可怎么办,若是不得钱员外喜欢,我们在这府上孤立无援的,会活不下去的,我方才就听说,这府上的钱夫人十分凶悍,对钱老爷的妾室最差了,我都打听了一下,同我们一起住的几个老姨娘,活得还不如钱府一个体面点的下人呢。我们可要提早打算才是。” 灵玉惊恐地看着她,“我也是这样听说的,姐姐,你说我们会被卖去什么地方?” 婉玉心里骂了一句蠢货不思上进,“只要我们得了钱老爷喜欢不就行了吗?” 灵玉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这面黄肌瘦的样子,谁会喜欢啊,我可是听说钱老爷的那些妾室都是貌美如花,就同姐姐一样。” 这话将婉玉夸得飘飘然,她姐妹情深般地拉起灵玉的手,一脸的大义赴死,“灵玉,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我们不想法子取得钱老爷的喜欢,肯定活不下去的。” 灵玉似乎也难得聪明了一回,她反问,“姐姐是不是知道该怎么做,你快教教我。” 婉玉一咬牙,做出一副壮士扼腕的样子,“不如这样,今晚上的圆房,就由我替你,说不定能获得钱老爷的喜欢。” 灵玉啊了一声,十分不情愿道:“我怎么能耽误姐姐呢,姐姐以后是要嫁好人家的。” 这里就是婉玉心目中最好的人家了啊! 婉玉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呢。我们要是不想法子,连活下去都难,还以后呢!” 灵玉似乎十分挣扎,最后不得不同意下来,“那姐姐,你要当心啊。” 见灵玉终于同意,婉玉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止不住欢喜,只要她好好表现,获得钱老爷的喜欢,肯定是没问题的。 因为灵玉旺夫的名头,钱老爷还是记得这么个人的。毕竟是新纳的娇妾,晚上钱老爷还是过来了。 他本来听说这沈灵玉十分面黄肌瘦,没想到一见人竟十分水灵动人,他登时大喜过望。 灵玉当晚摸去了婉玉在下人房里的小铺上睡了一夜,次日清早,和她同睡的小丫头喜春才发现同睡的人竟然是新来的姨娘。 “姨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玉也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梦游了吧。” 她又故意拖着喜春,让喜春陪她说话,说说这府上的情况。 一直说到日上三竿,喜春有些慌了,“姨娘,今天是要去给夫人敬茶的。” 灵玉仿佛这才想起来一样,终于起了身。 而房间里,钱老爷心满意足地搂着娇人,听到外面有动静,才吩咐人进来伺候。 姨娘昨晚上在下人房睡的,那老爷怎么会在里面睡着? 喜春虽然疑惑,还是进去伺候。没想到看到从床上起身的却是姨娘身边的陪嫁丫头,喜春惊讶地叫出声。 “婉玉姐姐?” 钱老爷听她的称呼,疑惑地看向婉玉。 “你不是灵玉?” 婉玉顾不得没穿衣裳,连忙跪下求饶。 “我和妹妹感情甚笃,因着妹妹太小,无法伺候老爷,这才斗胆代替妹妹,请老爷责罚。” 这段话她说的是弦泫欲泣,让人看了心疼。 钱老爷昨晚上才体会到了她的好处,这会儿正稀罕呢,怎么可能舍得苛责呢。 他十分大方道:“你们姐妹情深,我哪里舍得怪罪你呢。这样吧,也抬了你做姨娘吧,就和你妹妹一道搬清风苑去。姐妹一道,也有个照料。” 婉玉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扑进钱老爷怀里,也不嫌弃他老得可以当她祖父,一个劲儿的撒娇。 刚走进房门的灵玉顿觉辣眼睛,连忙退了出去。 婉玉还觉得自己达成心愿了呢,这钱府的女人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对付新来的不懂事的姨娘简直轻而易举,就凭她那点小心眼,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早安! 农家女(六) 因为钱必发抬了婉玉为姨娘, 派了个丫头去跟正室梅夫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因为成了姨娘,所以去给正室敬茶,婉玉也就一道去了。 这院子里伺候的丫头本来就是梅夫人放过来的眼线, 很快梅夫人就知道了为什么钱必发会突然又抬一个姨娘。 梅夫人四十出头的样子, 她不是钱必发的原配, 而是继室。进门二十多年了, 却只生了一个女儿, 而钱必发不知道是不是年轻的时候缺德事做多了, 儿子也只有一个。庶女两个。 这大概也是钱必发不停地抬姨娘的原因, 他想想多生两个儿子, 但是却一直不得如愿。膝下只有三个女儿, 一个儿子。 儿子还病怏怏的,成亲之后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钱必发急啊,就怕这唯一的儿子什么时候就没了,到时候连香火都断了。 梅夫人听说了是因为灵玉的八字十分好,所以钱必发才花了大力气将她寻来。 不过是个乡下的黄毛丫头, 梅夫人倒没有当一回事。 不过这不代表她不会介意。梅夫人一知道这灵玉的姐姐竟然敢爬床, 当下就冷冷一笑。 这种贱蹄子她见得多了,不是死了就是卖了。 不多时, 那姐妹俩过来敬茶来了。 她当做没有听到丫鬟进来传话, 静静地对账。她房中伺候的丫头都是心腹, 见主子这个样子,也就知道了主子是想给那姐妹俩一个下马威,当下谁都不再出声, 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仿佛门外没有站着两个人在等候一样。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 婉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她还不太清楚这种大户人家里正室夫人的威严,也就是听了喜春说了几句,也没有深切地体会过,不知道害怕。再加上昨晚上才得了钱老爷喜欢,今早上就成功地被抬为姨娘,她这会儿正得意呢。想着这钱必发都这么老了,这正室肯定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徐娘了,哪里比得上她这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她心里正傲着,也清楚里面的人是想给她们下马威。她就故意大声道:“这太阳都晒屁股了,夫人不会是还没起床吧。不过也是,上了年轻的人啊,不比我们这些年轻人精神好,你说是吧,妹妹?” 灵玉但笑不语。 婉玉看不起她这胆小的样子,故意又道:“既然夫人还没起身,不如我们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吧?” 灵玉这会儿当然要讨乖,她劝道:“姐姐,可不要乱说话,别得罪了夫人。” 婉玉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是,得罪了又怎么样?她能拿我怎么样? 用一个词形容这会儿的婉玉,就是恃宠而骄。婉玉早就将从喜春那里打听来的关于这个正室梅夫人怎么凶残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梅氏在屋中将婉玉的话听得分明,她眉梢一挑。 房间里静得吓人,伺候的丫头都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心里有些不可思议,竟然会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 梅氏突然冷笑了一声,冲身边伺候的安妈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她既然说我还在睡觉,你便出去教训一下这个打扰我睡觉的姨娘!” 姨娘两个字,她咬得十分重。 安妈领命,揭了帘子出去了。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模样水灵,眉宇间满是傲色,另一个看着十分瘦小,像根豆芽菜,叫人提不起兴致来。 终于等到人出来了,婉玉一喜,连忙凑上来,“是夫人叫我们进去了吗?”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安妈冷哼一声,呸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夫人院子里撒野?” 沈婉玉被这一巴掌直接打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捂住脸,抬头瞪着安妈。 安妈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沈婉玉完全被打懵了,她很快回过神,不服气地尖声骂道:“你这个老虔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老爷新抬的姨娘,你竟然敢打我?我一定叫老爷将你发卖出去!” 安妈简直被她这种带着天真的不知死活惊呆了。她是梅夫人的陪嫁,可以说,在这府上除了主子就是她最体面了,她活了这么大年纪,连主子平日都不会轻易对她发火,更别提这样辱骂她了。 “安妈,让人进来。” 安妈伺候了梅氏多年,从这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滔天的怒火,她心里明白这个新纳的姨娘一定活不了多久,也就将怒火压下,瞪了婉玉一眼,“夫人让你们进去!” 灵玉被完全地忽略在了一边,她也不做出头鸟,就等着婉玉从地上爬起来,先进去了,才跟着走在后面进去。 沈婉玉一进房间就呆住了。 和这间宽敞又明亮的屋子比起来,她曾羡慕过的灵玉那间房间才是下人房啊! 梅氏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舒适。 一扇雕刻精致的多宝阁上摆满了珍贵古玩,一对半人高的白玉瓷瓶摆在入门两侧,房间装饰得富丽堂皇。 见她露出这副没见识的模样,安妈轻蔑地一笑。 梅氏听到人进来的动静,故意没抬头,等人都在跟前站了很久,才将目光从账本上移过来。 婉玉一进房间先是被房间里的陈设吸引过目光,随即就看到了坐在榻上那个女人,她不像她想象中那样苍老,她看着甚至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常年养在后宅,她皮肤十分白皙,岁月甚至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女人,只觉得这个女人光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就给人一股压迫感,叫人不敢大声喘气。 沈婉玉在外面闹得凶,一进来就焉了。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说话。当那个女人将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沈婉玉仿佛感觉到了一股实质的寒意,在那个女人的目光下,她甚至连动都不敢乱动。 “就是你在门口放肆?”梅氏淡淡地开口。 沈婉玉暗中给自己打气,这个女人怎么样也是上了年纪的,难不成自己还比不过她不成?她挺了挺胸,带着一股骄傲道:“是,我是老爷早上新抬的姨娘。” 梅氏看了一眼站在沈婉玉身后的灵玉,灵玉看着实在是太瘦小了,一点威胁都没有。而她这个姐姐,又实在太蠢得可怜。 梅氏一开始听说钱必发找了一个能旺他的姨娘,还有些防备,毕竟钱必发姨娘很多,但是打着这样名头纳的,还是头一个。 就怕这个女人出什么幺蛾子,毕竟梅氏没有儿子,心里总是担心的。 但是今天一见,她完全没了这方面的顾虑。至于这个不知死活的沈婉玉,要收拾她,梅氏有一百个法子。 梅氏让丫头端茶上来。 这妾室的敬茶,梅氏不知道喝过多少了。从一开始的苦涩,到现在就跟喝一杯普通的水没有什么两样。 人啊,只要心凉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梅氏早就看淡了,她现在在意的只有自己那一个女儿和自己正室的地位。这两样,哪一样都不允许别人挑衅。 沈婉玉是姐姐,自然由她先敬茶。 有丫头递过蒲团来,沈婉玉端过丫头手上托盘里的茶,可是她却不愿意向梅氏下跪。 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跪下,弯腰将茶递给梅氏。 梅氏只是看着她手上那杯茶,面无表情。婉玉递了半天都不见她将茶接过去,在沈家养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她生硬地催促,“请夫人喝茶!” 梅氏冷笑一声,她站起来,走近一步,伸手将茶接了过去,她缓缓地将茶盖揭开,却出乎意料地手猛地一扬,滚烫的茶水就十分精准地泼了沈婉玉一脸一脖子! 这茶水是刚用滚水泡的,沈婉玉顿时疼得尖声叫起来,她痛得直跺脚,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地往下淌。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梅氏带着一丝轻蔑地冷笑,冷冷地盯着她,那高高在上的神情着实刺激到了婉玉。 她恶从胆边生,竟然伸手猛地推了梅氏一把,“你故意泼我!你是故意的!” 她咆哮着,梅氏被她这猝不及防地重重一推,连连后退几步,后腰恰好撞在了榻桌的一角,疼得她眉头一皱。 安妈眼看着她撞上榻桌,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冲上去扶住她,见梅氏疼得眉头都锁紧了,颤声问道:“夫人,你伤到哪了?” 梅氏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示弱,她深吸了口气,将痛强行忍下,咬着牙指着婉玉,吐出一句寒意森森的话,“这贱婢竟然以下犯上,去叫两个粗使婆子进来,给我拖出去打!打死为止!” 梅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本来还说这个婉玉正得钱老爷喜欢,等过阵子再收拾也不迟。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找死!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安妈也是恨不得立马就将婉玉拖下去打死,匆匆就出去叫人了。 婉玉将梅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说她真的要叫人将自己打死,吓得脸都白了,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一般,呆滞地站在原地,都忘了要求饶。 还是灵玉提醒她,“姐姐,你还不快跟夫人认错?” 灵玉也是没想到沈婉玉竟然会作死到这种地步,竟敢跟梅氏动手。 因为看过原主的一生履历,灵玉对这个梅氏还是有几分了解。她可谓是后宅妇人中的代表,妾室在她眼里,比普通下人都不如。打死打残发卖都是常有的,心狠手辣可谓至极。 钱府的生活比沈家好太多了,原主从一开始的豆芽菜很快长成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加上旺夫的名头,钱必发很快就十分宠爱她,梅氏就不舒服了。 想来梅氏对付原主的那些手段,都会在沈婉玉身上用一次。 就是不知道这次沈婉玉能不能逃过一死了。 ※※※※※※※※※※※※※※※※※※※※ 二更~三更应该在十一点左右哦 感谢忧郁的腿毛小宝贝灌溉的3瓶营养液~感谢judy小宝贝的2个地雷~感谢支持,梧桐会继续努力~ 农家女(七) 很快两个腰宽膀圆的两个粗使婆子走了进来。 婉玉终于意识到梅氏不是说笑, 她是动真格的。她警惕地看了那两个婆子一眼,威胁道:“我是老爷新抬的姨娘,你们谁敢打我?” 但是谁听她的蠢话呢, 婆子们只管将她拖下去, 按在长几上就打。 院子里很快响起沈婉玉杀猪般的叫声。 任由安妈帮她揉腰, 梅氏上下打量着灵玉。这个豆芽菜进屋统共也就说了一句话, 看着倒是不足为虑的样子, 但是看她那个冷静样, 即使自己亲姐姐在外面挨打, 也没见她神色有什么变化, 也不知是傻, 还是心机深。 想来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即使有些小聪明,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好收拾。 若是依她的脾气,这小豆芽的姐姐这样冒犯她,她肯定会连灵玉一起收拾了。但是灵玉和沈婉玉又不太一样, 灵玉是钱老爷现在的救命星子, 不能像收拾沈婉玉那样随意地收拾她。 腰可能真的撞得厉害了,一直有股闷闷的疼痛传来, 梅氏有些烦躁。她厉声敲打灵玉, “你姐姐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你最好还是学乖一点,以后若是也犯下你姐姐犯过的错,她现在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灵玉就只是盯着她, 也不说好, 也不说不好。梅氏只当她是吓傻了, 挥挥手就想让她出去,这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她突然想起来,不能让人在她院子打死了,免得晦气,就吩咐丫头去跟安妈说,让她将人抬到柴房去打。 至于钱老爷那边,也不必特意去解释,等他问起来再说。 安妈得了令,就正要吩咐婆子将人抬去柴房,一个蓝衣男子正好进了院来。见安妈在处罚人,看着那挨打的很是脸生,他多问了一句。 “这是在哪伺候的丫头,做了什么惹得母亲不高兴了?” 这是钱府唯一的公子,即使不是梅氏所出,安妈都毕恭毕敬,“老奴给公子请安。这是老爷新纳的姨娘,对夫人不敬,还胆敢伸手推夫人,将夫人的腰都撞伤了。夫人下了令,要将这姨娘打死!” 蓝衣男子正是钱必发唯一的儿子钱聚宝。 安妈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大公子最是良善了,听到夫人说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打杀,可能会去求情的。 果然,钱聚宝听完,脸上闪过怜悯,“这姨娘确实也是该罚,但是罪不至死,我去求母亲收回成命。” 在钱聚宝来之前,婉玉就已经挨了二十几个板子,这会儿痛得涕泪横流。可她身边站着的这些婆子早就见惯了这个场面,对她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都觉得她是活该。敢如此对梅氏不敬,被打杀了也是自找的死路。 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 沈婉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好像不是人命,而像是她家里养的猪和鸡,主人什么时候想吃肉了,就什么时候把它们杀了。不会有人觉得这件事不应该,都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个人,可怜她,要替她求情。 婉玉睁开眼睛看过去,顿时就呆住了。这是怎样一个男子啊。 面容如玉,气质温润,一身蓝衣穿在他身上,十分衬他那一身出尘的气质。 婉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瞬间几乎忘了疼痛,只顾盯着钱聚宝。 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钱聚宝也进了房间去,他知道安妈不能做主,也不让安妈为难,自己去求梅氏。 他进门的时候,差点和从里面出来的灵玉撞上。 还好灵玉敏捷,往一旁跳开。 钱聚宝温言道了歉,就转过多宝阁,进里面去了。 脑中突然响起巴拿拿的声音,“这个男人也是任务之一。” 灵玉有些疑惑,“啊?原主不是想让钱家人付出代价吗?这男子可以自由出入梅氏的屋子,是钱家唯一的儿子吧。” “是的,”巴拿拿肯定道,“不过这个男子十分奇特,他很善良,曾经救过原主一次,在原主的一生中,这个钱聚宝是唯一帮助过她的人,所以原主想要报答他。” “怎么报答?不会要我以身相许吧?”灵玉表示惊恐。 巴拿拿嘁了一声,“哪有这么美的事!这钱聚宝虽然很善良,但是好人不长命,他在两年过后就会病逝,而原主希望他身体能好起来。” 灵玉松了口气。“我看他也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体态孱弱,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 巴拿拿是知道内情的。 “嘿,说起来,他这样都是梅氏害的。”原主不知道为何知道这段往事,所以巴拿拿从原主记忆里将这段调了出来。 “当初梅氏嫁到钱府的时候,钱聚宝已经四五岁了,梅氏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进府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又担心这个前面正室留下的儿子会威胁她将来儿子的地位,就暗中给钱聚宝下药,一下就是几年,没想到她还是没有怀孕,而钱必发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后面梅氏就不敢再下药了,不过钱聚宝自此一直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 灵玉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想来是梅氏下的药伤到了钱聚宝身体的根基,这才导致体质孱弱。” “原主的三个心愿,宿主你已经完成了两个,还有一个,钱必发夫妻一直草菅人命,原主希望因果报应,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处罚。” 灵玉冷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因果报应,否则也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就算是我来替她惩罚这对夫妻,也是她用自己的灵魂换来的。” 而房间里,钱聚宝已经跪倒在地,请求梅氏留沈婉玉一条性命。 梅氏现在看着这个便宜儿子跟她下跪就头大,他不知道是吃什么佛果长大的,竟生了一副菩萨心肠,每每过来请安撞上她处罚下人,都会求情一番。 梅氏到底心虚,说来他现在这副半死不活,多走两步路都会喘的样子是她造成的。 若是她不同意,这个钱聚宝就会一直长跪不起,甚至她若是坚决不同意,他就会痛哭流涕地求她,闹得人不得安宁,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这个便宜儿子有多难缠,梅氏是深切体会过的,反正后面收拾这个贱婢的机会多的是,今天就先饶她一命。 梅氏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既然是你替她求情,今天就先饶她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素心,你去跟安妈说,再打二十大板就将人扔回去。” 这个结果,钱聚宝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挨打,但是好在性命无忧。他站起身来,同梅氏说起了最近的课业。 灵玉就站在院里,素心出来跟安妈传达梅氏的吩咐。 安妈丝毫不意外,大公子的脸面,夫人还是要给的。毕竟钱府现在只有大公子一个男丁,说不得夫人以后还要靠着这个继子。 又是二十大板下去,沈婉玉命都去了半条。 打完了板子,安妈冷酷地吩咐婆子将昏死过去的沈婉玉抬走。 灵玉就跟着她们一道回了现在住的院子,说起来,她茶都没敬呢,不过是个过场,她没敬谁也想不起来。 钱老爷很快就得知了沈婉玉被打的消息,也知道了原委,心里暗骂一声蠢货。他虽然纳了很多姨娘,但是心里还是敬重梅氏的,这沈婉玉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地冲撞梅氏,就是被打死了,他也不会说梅氏一句不好。 沈婉玉就那样被扔回了下人房,也没人管她的死活。 灵玉不想沈婉玉这么快就死了,留着她还有用处,就出了银子请喜春去请了大夫来。 沈婉玉知道灵玉出银子帮她请大夫过后,没有说过一句感激的话,相反,她心里在怨恨灵玉在她挨打的时候,一句好话都不替她说。 这会儿倒知道假惺惺地来做好人了! 大夫很快来给婉玉配了伤药,又开了药,让煎给婉玉喝。 喜春是个心善的,还帮着熬了药。 钱老爷很快就将沈婉玉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当时他顺口说的让姐妹俩搬去清风苑的话,也忘了。所以灵玉二人还是住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里。 不过钱必发最近十分春风得意,几笔买卖都谈得十分顺利。 他一扫之前的晦气,在生意场上十分顺利。钱必发寻思着,莫不是因为他纳了一个旺他的姨娘吧?说来也真是的,这姨娘刚纳进府来,他就转了运。 那和尚说的准没错,这沈姓姨娘确实旺他! 这样一想,钱老爷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见过这个沈姓姨娘长什么样子呢! 这天晚上,他饭后就溜去了沈灵玉她们住的院子。 灵玉她们进府也快一个月了,这小姑娘吃得好了,脸上就肉眼可见的长了肉,圆润了很多,看着也好看了不少,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十分耐看。 沈婉玉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现在都还没好全。 这会儿灵玉正巧吃过了饭,想在院子里走两圈消食。她刚揭开门帘走出来,就差点和欲进门去的钱必发撞上。 亏得她反应快,连忙往旁边一让,才没撞上去。 她抬起头,就看到一脸老态的钱必发露出一副垂涎的表情看着她。 ※※※※※※※※※※※※※※※※※※※※ 晚安啦~ 五一快乐哦~出游做好防护,戴口罩勤洗手~ 发一波假期红包吧,记得看完留评。 农家女(八) “你就是灵玉?”钱必发上下打量她, 这沈灵玉进府一个月了,总算养出了人样来。看着模样也怪讨喜的,钱必发伸手就想拉她。 灵玉往一旁避让开, 钱必发被她这个动作弄得脸色一僵,随即脸就沉了下来。 “怎么,没人过来教导你规矩, 还不知道要怎么伺候老爷?” 钱必发十分不满。 灵玉被他看得一阵恶心, 一个没防备, 手就被拉住了。 钱必发使劲将她往屋中揽, 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教教她怎么伺候人。 灵玉本来想将钱必发甩开, 转念又忍住了。她强忍着恶心, 任由钱必发将她拉进了房间。 灵玉嫌弃那床脏了, 一直都是睡在外面的榻上。 钱必发拉着灵玉,想将她抱住。 本来在房中伺候的喜春见此情景,脸一红,连忙退出去了。 她刚走出房门, 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听着声音竟然钱必发的,她心里一惊,莫不是姨娘年纪小不懂事, 被吓到了一口咬上老爷了吧? 可是她又不敢随意冲进去, 她只是个小丫头, 就是进去,也无济于事的。 好在这会儿住在另一间房的沈婉玉听到了动静, 走了出来。 “怎么了?”她问喜春。 看到她, 喜春大喜过望, 这位也是姨娘, 还是灵玉的姐姐,要是她进去就无碍。 喜春连忙道:“老爷来了。” 沈婉玉大喜过望,她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钱必发过来,她被打过后,钱必发就再也没有来过,她求见也不成,连告状都没地方,她连忙拢了笼头发,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圈,检查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进了房间去。 可是一进去,她就呆住了。只见钱必发躺在地上,口歪眼斜,吐了一嘴白色的泡沫,肥硕的身体不停地抽搐,像是得了羊癫疯。 而灵玉淡定地站在一旁,仿佛看热闹,这场景与她无关一样。 沈婉玉吓懵了,“老爷这是怎么了?” 灵玉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啊,他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将我吓了一跳。” 沈婉玉怎么看她怎么都不像被吓到的样子。 “喜春!”灵玉扬声叫喜春进来。 喜春跑进来看清地上钱必发的模样以后,吓得比沈婉玉还厉害,脸顿时褪去了血色,指着抽搐的钱必发,颤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变成了这样,你快去和夫人说一下,让夫人请大夫来。” 喜春这才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连忙跑出去了。 屋中就剩下沈婉玉和灵玉大眼瞪小眼。 沈婉玉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匆匆转身往外走,这事跟她可没关系,一会儿那梅夫人来,可别将这屎盆子扣在她身上了。 “姐姐想去哪?” 灵玉叫住她。 沈婉玉转过身来,连忙撇清自己,“这件事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听到动静进来看看的,谁知道你对老爷做了什么?一会儿你可不能将我拖下水,这事跟我没关系!”她再三重申,将自己撇出去。 夺玉一笑,“你以为你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钱夫人就会放过你吗?你也不想想,现在钱夫人不动你我,就是因为钱老爷,现在钱老爷成了这副样子,你以为她还会忍你?” 进了钱府一个月,又被梅氏收拾了一次,现在婉玉总算长了些脑子。 她和灵玉毕竟是姐妹,现在灵玉出事,她也一定讨不到好。 想通这一层,沈婉玉瞪了灵玉一眼,“都怪你,钱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灵玉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她方才将体内一点灵力逼入钱必发的百会穴,钱必发只是一个普通人,灵力一进他脑袋就开始横冲直闯,人马上就呈现了一种中风的状态,就算以后运气好能动弹,也会智力全无,成为一个傻子。 这也太杀人无形了。灵玉十分满意。 梅氏听到消息,很快就赶了过来。 进门之后,果然看到钱必发死人一样躺在地上,嘴角的泡沫已经流到了地板上。看着十分恶心人。 她惊呼一声“老爷!”,一把扑倒在地,摇了摇钱必发的身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可惜钱必发回答不了她,他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 梅氏当真是慌了神,她见钱必发没有反应,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家姐妹,厉声质问,“老爷这是怎么了?你们要是说不清楚,就立马乱棍打死!” 沈婉玉脸色白了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灵玉回答道:“方才老爷刚进屋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呢,突然就中风了一样抽搐了几下,接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喜春,她是亲眼看到老爷进来,然后她刚出去,老爷就变成了这样了。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喜春!”梅氏利目瞪向喜春,“她说的可是真的?” 喜春本来就是梅氏安排的人,自然对她不敢有隐瞒。 “方才老爷并着沈小姨娘进来,奴婢就退出去了,刚走出房门,就听到老爷惨叫了一声,然后沈大姨娘就从屋中出来,进了沈小姨娘的房间,紧接着,沈小姨娘就叫了奴婢进去,奴婢一进来,就看到老爷变成这样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来不可能是沈灵玉做的手脚。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梅氏并不相信她能做什么手脚。 但这并不影响梅氏迁怒,怎么钱必发不来之前好好的,一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可能是这两个克星克到了钱必发。 只是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她命仆妇将钱必发抬上床。 梅氏脸色阴沉地坐在榻上,一房间的仆妇丫头都不敢作声,谁也没想到钱必发竟然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们也听说过这种病,是一种急病,只要得了,就没有好转的。 这钱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很快,大夫被请了来。 他一看到钱必发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的样子,眉头先皱上了。 他诊了一会儿脉,收回手。 梅氏连忙问道:“蔡大夫,如何?” 蔡大夫常来钱府诊治,和梅氏也算相熟。 “钱夫人,钱老爷这是中了风,我无能为力。” 梅氏听了只觉得头一晕,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安妈连忙扶住她,劝道:“夫人,万要想开了才是。” 梅氏稳住心神,问道:“大夫看,老爷还能挨多久?”若是挨不久了,也要提前准备后事才行。 她对钱必发未必还有什么感情,只是钱必发是顶梁柱,突然断了,让她一时有些接受无能罢了。 梅氏又没有儿子,若是钱必发突然死了,就十分被动。 蔡大夫摇摇头,“不好说,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天,这说不清楚的。还是…提前准备吧。” 梅氏点头表示明白了,正要命人送蔡大夫出去,一旁候着的沈婉玉突然没忍住一阵犯恶心,弯腰吐了起来。 梅氏看着沈婉玉,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连带着安妈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都是过来人,一看这情景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蔡大夫慢走,麻烦大夫给府上这个姨娘诊诊脉。” 沈婉玉一听梅氏的话,有些愣,为什么要给她诊脉? 蔡大夫却是明白的。他走到沈婉玉面前,轻声道:“还请姨娘坐下。” 沈婉玉不敢反抗,依言坐下。 梅氏死死地盯着蔡大夫搭在沈婉玉腕上的手。 不多时,蔡大夫站起身来,道了句恭喜,“这位姨娘是身怀有孕了,看着脉象,应该刚好一个月,恭喜夫人了。” 一个镇上住着,蔡大夫是知道这钱家的情况的。子嗣单薄,这会儿钱老爷刚倒下,这个姨娘诊出身孕,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他借机推销,“我们药堂里推出了一种安胎药,十分有效,夫人若是需要,可以送过来。” 梅氏却没有多高兴,还是赏了银子,让人送他出去了。 婉玉一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先是不敢相信,随即露出狂喜。 她竟然怀孕了! 她怎么会这样好运!她可是听说,很多姨娘母凭子贵,这个梅氏没有儿子,她若是能成功地替钱必发生下一个儿子,说不定被扶正都有可能! 梅氏死死地盯着沈婉玉。心里满是不甘,她这么多年,自从生下女儿之后,肚子就再也没有了动静,这个女人倒好,不过是伺候了钱必发一回,就成功地有了身孕。 叫人怎么能平下心气! 婉玉还沾沾自喜,她压根就没想过现在钱必发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能撑几天都不知道,谁都护不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两个姨娘没伺候好老爷,通通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去!”梅氏冷酷地下了命令。 现在钱必发中了风,这府上自然是梅氏最大,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也没有了顾忌。 意识到这个好处,连对钱必发小命的担忧都去了几分。梅氏甚至想,钱老爷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吧,反正这府上所有的账目都是她在打理,就算没有了钱必发,她一样可以将整个钱家撑起来。 而这两个碍眼的东西,她现在随口就可以处置了。 然而这时候,安妈拉了拉梅氏的袖子,。 梅氏十分信任安妈,见她有话要说,就将人都先挥退。 “夫人!”等人都出去了,安妈才凑近梅氏,小声道:“这对夫人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啊!夫人想想看,这么多年,老爷纳了这么多姨娘,都没能生下儿子,若是这个沈氏能生下儿子,夫人就可以将孩子抱过来养,养大了就是夫人亲生的,难道还不比依附大公子好吗?而且大公子还病怏怏的,谁知道会不会…” 梅氏如梦初醒。 是啊,她盼儿子都不知道盼了多少年了,以前也起过等姨娘生下儿子就抱过来养的念头,但是一直都没有姨娘能成功生下男丁,这个愿望也搁置了。现在不就有个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吗?就算是这个沈氏生的不是儿子,她找一个孩子来替换,不就有了吗? 想通这一层,她脸上露出笑意,“安妈说得正是。将这对沈氏姐妹移去清风苑住吧,派人仔细照料着。” “夫人这么想就对了,等人将孩子生下来,想怎么收拾还不就是夫人一句话的意思吗?” 本来听到梅氏下了发卖命令的沈婉玉还白了脸,不多时又听梅氏下令将她们移去清风苑住,顿时就得意起来了。肯定是梅氏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动手。 她扫向一旁的灵玉,灵玉可是沾了她的光才能住进清风苑去的。顿时就颐指气使起来,“灵玉,你是托了我的福,才能不被发卖出去,以后老实点,听话点。” 灵玉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婉玉的得意都显在脸上。 灵玉猜到梅氏打的什么主意。去母留子,好歹毒的妇人! 她心里开始琢磨,这钱必发都收拾了,接下来该收拾梅氏这个毒妇了。 还有那个病秧子钱聚宝,梅氏竟然已经起了重新养孩子的心思,说不定会对钱聚宝下毒手,毕竟这么大的便宜儿子,摆明了会分财产的。 她得找个机会和钱聚宝接触一下。 ※※※※※※※※※※※※※※※※※※※※ 一更~上章我说发红包都没人理我呀...哭唧唧 农家女(九) 钱必发也算命大, 虽然躺着动都动不了,但就是没咽气。 梅氏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后面发现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 并且再也没有人敢来气她之后,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种现状。 钱必发那些姨娘就遭了殃,除了生下两庶女的能留下, 其余的全部被梅氏打包卖了。之所以留下那两个姨娘, 是因为梅氏觉得两人平时还算听话, 又不想做得太难看, 就留了下来。 沈婉玉和灵玉迁到清风苑之后, 住的条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连伺候的都是三四个丫鬟。 沈婉玉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后面发现没有人管她之后, 就张扬起来了。不过她总算是聪明了一些,知道现在钱府是梅氏在说了算,经常挺着肚子跑过去献殷勤。 梅氏因为留着她有用,倒也做出愿意亲近的样子。 巴结好了梅氏, 沈婉玉更是得意得不得了。时常在灵玉面前显摆。她越发满意自己当初的选择。 灵玉作为姨娘的身份, 是不可以出院子的。 不过她白天不出去,晚上就做一回梁上君子,没多久就探熟了外院的布局, 也知道了钱聚宝住在哪里。 这晚, 等人都睡下来, 灵玉换上方便的衣裳,一跃上了房梁, 越过几间院子, 来到了钱聚宝的院子。 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窗棂上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他似乎在练字, 有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公子,夜深了,还是早点睡吧。” “我爹最希望的就是我能考取一个功名,如今我爹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若是他死之前,我还考不上一个功名,他岂不是会死不瞑目?” “可是公子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将身体熬坏了,老爷更不会放心。” 说来也是奇怪,这钱聚宝明明是成亲了的,却从来没见过钱大奶奶,她来了好几次,都是这个仆人在陪着钱聚宝。 “大奶奶回娘家住了这么些天,应该也要回来了吧。”房间里提到了钱大奶奶,只听到钱聚宝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嫌弃我是个病秧子,只怕巴不得我赶紧死,她好嫁下一个呢。” 原来是夫妻不和睦。这倒很出乎灵玉预料,她以为这个钱聚宝应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才对。 那仆人也不再说话了。 “福伯,你先回去吧,这里有花印她们在就行了,你年纪大了,早些回去休息。” “公子也不要熬太晚了。” 灵玉现在需要一些东西。一是她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她出去采买,二来,她没有那么多银子耗。 等福伯走了以后,灵玉看到那道映在窗棂上的银子站出十分惆怅的模样。 她轻轻一跃,下了墙头。没有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花印,去打盆热水来。” 还以为是伺候的下人,钱聚宝头都没有回地吩咐了一声。 “钱公子。”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钱聚宝心里一惊,连忙回过头,是一个脸生的小姑娘,看着模样不过十六七岁。 “你是谁?”钱聚宝警惕问道,“你是怎么进院来的?哪个院里伺候的?” 看着灵玉的脸,钱聚宝只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灵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显得有些大言不惭地语出惊人,“我可以调理好你的身体。” 钱聚宝大惊,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随即他想起来,他曾经在梅氏那里见过这个小姑娘。 也不怪他不相信,灵玉现在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钱必发请了多少名医给钱聚宝调理,都没有调理好,她一上来就说她可以,钱聚宝当然不会相信。 “趁着还没人发现你,你还是快走吧。”钱聚宝挥手赶人。 “你不相信?”灵玉也不意外,“我若说你是中了毒,你信不信?” “越说越没道理了,”钱聚宝微微皱眉,“你还不快走,一会儿被人看到,你就走不了了。” “你是五六岁以后才开始身体不好的对吧,你中了一种慢性毒,这毒已经开始腐蚀你的五脏六腑,若是再不加以治疗,你最多能再活两年。” 夺玉的话与上一个大夫的诊断不谋而合,而钱大奶奶也是因为听说了钱聚宝最多活不过两年了,不想再耽误人生,才闹着回了家,想要跟钱聚宝和离。 谁不想多活几年呢,钱聚宝也不例外,他已经被这副身体折磨得身心疲惫,听灵玉的话像是有几分眉头,心里不觉燃起希望之火。 “你这小姑娘…坐吧。” 他请灵玉坐下,是开始有些相信,或者说,没再将她的话当成是信口开河。 灵玉依言坐下,钱聚宝亲自给她倒茶。 灵玉一点都不客气,端起香茗轻啜了一口,才继续道:“你这毒中的不是一天两天,要想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现在需要看一些医书,你要尽量帮我多找一些医书来,然后我们买药材来调配汤药,不一定可以一蹴而就,慢慢地试,肯定可以调配出解药来的。” 钱聚宝瞪大了眼睛,惊道:“意思是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还需要看医书?” 灵玉点点头,“是这样的。” 她只是因为前世看了很多丹方,也自己炼了很多丹药,不知不觉间对药草的药性十分了解,但是这里毕竟和上一个世界不相同,她需要熟悉这边的药材,才能配制出解药来。 “其实也不能说是解药,因为那毒已经深入了你的肺腑,无药可解。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调配药去中和它的毒性,这样不仅能将毒祛除,还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你的内脏,若是下猛药,也可以解毒,但是你的肺腑会伤得十分厉害,即使毒能解,也活不了几年。” 她说得头头是道,钱聚宝竟然从心里生出几分信任来。自己都觉得十分荒唐。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过怕死了,竟然逮着什么都觉得是救命稻草。 “要么相信我,试一下,要么,你就等死。” 灵玉这句话算是彻底将钱聚宝说服了。 是啊,与其等死,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你到底是谁?”钱聚宝又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我吗?”灵玉微微一笑,“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父亲的姨娘。” 钱聚宝:“……!” 因为钱家真的很有钱,钱聚宝要找一些医书就十分方便快捷,他很快就给灵玉找来一大堆医书。 而刚好现在因为沈婉玉怀孕,梅氏暂时对她们还尚可,灵玉也可以安心地研读医书。 到了晚上,她就把研究出来的方子拿给钱聚宝,让他去买药材。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大约过了四个月,沈婉玉的肚子都已经显怀了,灵玉才将最终的方子确定下来,钱聚宝每日早晚喝一次,药效果然很好,才喝了一个疗程,就开始感觉到身体里有了余力,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多走两步路就喘的样子了。 因为和灵玉商量好了,这件事情要保密。钱聚宝现在感激灵玉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况且现在灵玉的身份是他爹的姨娘,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们晚上总是在一起研究药方,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好。 而灵玉看着时机成熟了,就将他的毒是梅氏下的事说了出来。 她本来以为钱聚宝会惊讶,但是钱聚宝只是眨了眨眼睛,就默认了这个事情。 倒轮到灵玉惊讶了,“怎么,你早就知道?” 钱聚宝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齿。他整个人的气质看着都是非常干净清爽的,微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我是从六岁开始病的,那时候正是夫人嫁到府上的第一年,我又不傻,自然也是怀疑过的。” 他顿了顿,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灵玉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什么?” “其实,夫人之所以会不孕,是我动的手脚。” 灵玉惊了! 她瞪大眼睛,惊诧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钱聚宝,他还是一如以前那样笑着,但是灵玉再也不觉得他的微笑腼腆了。 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活菩萨,原来都是假象! 钱聚宝看她惊讶成这样,倒有些不安了。 “你不会觉得我太坏了吧?我也是没办法,我当初若不保护自己,现在肯定骨头都能敲鼓了。” 灵玉摇摇头,“你是对的,保护自己并没有错。” 听她这样说,钱聚宝才重新露出笑容。其实他本性是真的善良,但是善良不代表愚蠢。 梅氏也肯定不会想到,终日打雁,有一日却被雁啄瞎了眼。 那时候钱聚宝不过是个孩子,梅氏防备也没防备到他头上去,而那时候钱聚宝的奶娘还没有死,药都是奶娘去买来,交代钱聚宝藏到梅氏的屋子去的。 若是梅氏再查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当初在她房中伺候的丫头,除了安妈,还有两个都一直不孕。就是因为那药逸散的气味,其他人也受了影响。 既然这位是朵黑心莲,灵玉也不拐弯抹角了。 “我那姐姐如今怀了身孕,现在梅氏对我们姐妹都很好,好吃好喝的待着,我猜想,等沈婉玉将孩子生下来,就是我们的死期。我还好说,沈婉玉是一定活不下来的。至于你嘛…” 灵玉顿了顿,钱聚宝就从善如流地将话接了下去。 “我想不管沈姨娘生的是男是女,在夫人那里,都一定是男丁,到时候随便做点手脚让我病逝,她有了傀儡继承人,就能自己当家作主,享一生荣华富贵了。” 灵玉支肘看着这个明白人,“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钱聚宝真的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灵玉这样问他是有目的的,或者说,灵玉是故意提起这件事情。 她应该也是有所求。 “灵玉姑娘是想要什么?”他反问灵玉。 “我啊!”灵玉微微一笑,直言不讳,“我想当个正室玩玩。” 是的,正室。不过得先把现在占着茅坑的梅氏收拾了。 “所以你拉上我,”钱聚宝觉得非常有意思,他哈哈大笑,“一开始以为你是想成为我媳妇,没想到你想做我娘。” ※※※※※※※※※※※※※※※※※※※※ 二更~ 今天五一,假期第一天,四更吧~晚点还有两更 先做出承诺我才有动力码字呀~ 农家女(十) 时间飞逝, 沈婉玉即将临盆。 梅氏一早就准备好了稳婆,等到沈婉玉快发动,请来的稳婆却突然拉起了肚子, 连拉了几日, 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是梅氏万没有预料到的, 眼看着沈婉玉就要临盆了, 没有稳婆可不行, 不管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 总得生得下来才行。 恰好这时, 一个魏姓婆子跟安妈说起,她家那边有个亲戚是专门帮人接生的, 十分可靠。 这会儿再去寻已经来不及, 恰好有个现成的用也行, 到时候多给点银子封口,应该问题不大。 那婆子很快就被找了过来,梅氏先见了人。 看着人模样倒十分老实,说话也机灵, 梅氏就先跟她打了招呼。 “不管生下来的是男是女, 你报喜的时候, 都要说是男丁,到时候自有你的好处, 你若是不肯照办,我也有法子收拾你。你可听明白了。” 那婆子谄媚地笑, “夫人放心, 老婆子干这一行几十年了, 知晓规矩的。” 梅氏当下满意了, 又让安妈取了银子出来, 先打赏了这接生婆子。 灵玉也住在清风苑里,沈婉玉发作的时候,她是第一个知晓的。很快那接生婆子就被请了过来。 沈婉玉从白天疼到晚上,又疼到天亮,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灵玉熬了一夜,终于看到孩子了,通红的小脸皱巴巴的,是个男孩。 她和接生婆子对视了一眼。 “灵玉姑娘,这可怎么办?” 没想到沈婉玉竟然真的生了一个男孩。 “抱出去给梅氏看吧。”灵玉想了想,吩咐了一声。不管生下来的是男是女,对梅氏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男孩稍微会省力一些。而对灵玉他们来说,就会稍微麻烦一些。 那接生婆子就抱着男孩出去,交给外面等候的安妈,欢天喜地地道喜,“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安妈也松了一口气,是男孩就好,若是女孩,她们还得去抱一个男孩来换掉。但是那样的话,就会有风险,说不准哪天被有心人查出来。 灵玉看着痛得昏迷过去的沈婉玉,她一生下孩子,就没有人理会她了。 沈婉玉醒来之后,看到灵玉在床前坐着,她虚弱地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被抱走了。”灵玉淡淡地说了一句。 沈婉玉一下就激动起来,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是不是梅氏抱走了我的孩子?”她进府快一年了,早就大有长进。她明白梅氏留着她就是想要她腹中的孩子。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再想那个孩子,想想怎么保住性命吧。” 这个沈婉玉以前虽然虐待原主,但要说有多恶也是没有的。灵玉不至于要算计她的性命,但是也没兴趣去拯救她。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当初沈婉玉选择了这条路,她得自己走完。 灵玉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既然梅氏已经得到了一个傀儡,接下来应该会开始着手对付钱聚宝了。 果然,梅氏得知是个男孩之后,大喜过望,一见孩子就喜欢上了。她没有生过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个孩子和她有缘,她仿佛像是自己生的一般,心疼得不得了,立马就着人去安排几个好点的奶娘,前面虽然也准备了一个,但是毕竟没有用心,现在不一样了,她太喜欢这个小宝贝,一点委屈都舍不得他受。 至于生下他的沈婉玉,更是成了她的眼中钉。梅氏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孩子的亲娘,而孩子真正的亲娘便不能留着。 沈婉玉当天就要被送出钱府,她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只是个刚生产完的虚弱产妇,又怎么能抵抗过那些力大无穷的婆子。 灵玉的房间就在西边厢房,她听着婉玉一声声尖利地求救,动作比脑子转动快,她有些不忍心,毕竟这一年相处下来,沈婉玉也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沈婉玉对她来说,其实更像个陌生人。而对待陌生人,灵玉便会存着几分怜悯。她霍地站起身,走出房间。 恰好那几个婆子粗鲁地抬着沈婉玉出来,沈婉玉拼命地挣扎,头发散乱,像个疯子。 看到灵玉,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灵玉!灵玉!你救救我!”她冲灵玉大喊。 梅氏今天收拾了婉玉,明天就该来收拾她了。唇亡齿寒。而且原主对自己这个姐姐没有什么太深的憎恨,所以愿望清单里也没有涉及到这个姐姐。 灵玉出手相救,只是因为顺从自己的本心。若是沈婉玉不是才刚生产,灵玉应该也不会出手。 她不发一言,大步走过去。 几个婆子并不将她当回事,只是冷笑,“沈小姨娘,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是先好好替自己考虑考虑吧,若是因此惹恼了夫人,说不得你就和沈大姨娘的下场一样了。” “将人放下。” 她声音很淡。 “我说,叫你让开!”兴许是知道这沈小姨娘也不会在府上蹦跶多久了,所以这婆子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眉梢高挑,一脸的蛮横。 灵玉没有再多废话,她几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其中一个婆子的手臂。 那被拉住的婆子哟呵了一声,她们虽然是粗使婆子,主子想要教训下人的时候,通常都是她们找她们几个。所以在下人眼里,还是挺害怕这几个有一身蛮力的婆子的。 只见那个婆子将抬着的沈灵玉的一只腿放下,随即一巴掌就抽了过来。 可是这一巴掌没有落在灵玉脸上,她只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婆子的手拦下,随即一拳打在这婆子的下巴上,她力道使了十成,只听见咔嚓一声响,这婆子的下巴就打脱臼了,整个人也翻了出去。 她这一出手,直接震慑到了另两个婆子。 那被打的婆子倒在地上,嘴合不拢,连骂都骂不出来,只能捂着下巴,发出啊啊的的呼痛声。 灵玉的目光扫向另两个婆子。 这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沈婉玉放下,联合着朝灵玉冲上来。 灵玉一脚一个,踢出三步远。 婉玉被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灵玉将三个婆子打跑。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一幕曾经也发生过,那还是一年多前,他们当时怀疑灵玉中了邪。 她呆滞地看着灵玉。 “灵玉,你是中了邪了吗?”沈婉玉喃喃地问。 那三个婆子被打跑,肯定会去禀告梅氏。一会儿可能梅氏就会带人来了。 灵玉没空理会她,“也算姐妹一场,我劝诫你一句,钱家不是什么安乐富贵窝,你要是现在看穿了,就收拾些细软,悄悄地离开,反正你也没有签过什么卖身契,你若是还不舍钱家的富贵,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救你一次,下次我不会再出手。” 沈婉玉突然有种感觉,一年前他们根本就错了,眼前这个凶狠果断的灵玉,一定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那个灵玉。 灵玉想得不错,那三个婆子屁滚尿流地从清风苑跑出去之后,就去了梅氏的院子报信。 她们将灵玉形容得像是什么怪物一样,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将三人打趴下。 梅氏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那个下巴被打脱臼的婆子一直在不受控制地淌口水,由不得她不信。 她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奶娘,站起身来,“多叫上几个人,一道去看看,我还不信了,这个灵玉能翻了天!” 一行七八人,很快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清风苑。灵玉还站在廊下,看那样子,似乎就是在等着她们。 “沈灵玉,你要反了天了!”梅氏脸色阴沉地瞪着灵玉。 灵玉其实不想用这种方式跟梅氏撕破脸,这个世界和上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一样,她可以用拳头保护自己,但是不能用拳头改变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则。 她用拳头永远都无法改变梅氏是正儿八经的正室的事实。 现在还没有部署好,她还不想彻底和梅氏撕破脸,便行了个礼,“夫人。” 梅氏冷笑,“我以为你才是这钱府的主子,原来还记得我是夫人。” 灵玉也微笑,“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护姐心切罢了。毕竟夫人已经将孩子抱过去了,再对大人下毒手,就过分了点吧。” 她当着这么多下人说她下毒手,让梅氏有些下不来台。 她冷笑,“沈氏,你竟然以下犯上,真是该死!你既然和你姐姐姐妹情深,不如就一块陪她去吧!” 她寒声吩咐身后跟着的仆妇,“将沈氏姐妹二人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去。” 她在说出乱棍打死这四个字的时候,冷酷到极致,仿佛不是处置了两条人命。 那些仆妇也是见惯了场面的人,这沈氏姨娘确实是不知死活,都到了这个关头,嘴上都不肯服软,可不是找死吗? 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两条贱命,打死也就打死了。现在钱府就是梅氏说了算,钱必发还躺在床上,眼珠子都动不了呢。她们自然知道该巴结谁,梅氏的话就是圣旨。 当下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想将灵玉捉住。 而灵玉那一身微弱的灵气,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对付这种悍妇,简直是轻而易举,很快院子里就躺了一堆人。 灵玉一步一步走向站在原地吓傻了的梅氏。 梅氏哪里见过这么能打的女子,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仆妇在她那里,仿佛就像是过家家,一拳一脚就能干翻一人,此刻全都倒地爬不起来。 她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灵玉,恐惧地咽了口口水,“你…你想怎么样?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呀,我没有忘了我的身份。”灵玉咧嘴一笑,她凑到梅氏耳边,“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姨娘,我觉得十分不满意,想跟夫人,借用一下正室的头衔来逞逞威风,就和夫人一样。” “你想做什么!”梅氏厉喝一声,她强压下自己想逃跑的念头,逼自己站在原地。她是正室,若是被一个姨娘吓跑,以后在下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灵玉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梅氏的天灵盖。 “我想做什么,已经和夫人说过了呀。” 等梅氏口歪眼斜,身体再也不受她控制,往后倒去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一个真相。 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钱必发确实是灵玉做的手脚,但是她已经口不能言,也变得和钱必发一样,再也不能指认凶手了。 ※※※※※※※※※※※※※※※※※※※※ 三更~ 我刚才说过什么来着...好像什么也没说吧... [捂脸]以后不能再给自己挖坑了...四更可能会晚,建议不要等,早点睡,晚安~ 农家女(十一) 谁都没想到梅氏竟然会和钱必发一样突然就倒下, 还嘴歪眼斜,一样中了风的症状。这肯定不是偶然,但又没人能拿得出证据是沈灵玉所为。 现在的钱家, 因为当家的两个主子都前后倒下, 现在唯一能做主的, 就是钱聚宝了。但是钱聚宝,明显没有追查的意思。 灵玉想坐上正室的位置,梅氏肯定是不能活着的。 “宿主, 任务条已经接近完成,还差最后一点。” 其实最开始灵玉想的是,既然这个钱家仗财欺人, 她就想将钱家整个都夺过来, 让钱必发一无所有。但是后面因为钱聚宝, 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听说钱家双亲先后倒下, 现在整个钱家都在钱聚宝手里的之后,他那个回了娘家的妻子,就打包回来了,然而却没能进家门。在门外就被拦下了。 他那妻子名叫李薇兰。是梅氏给他定下的亲事,据说是梅氏的远房亲戚。一家子都十分势利。 李薇兰一年来总爱回娘家, 一共回了两次,一次住下就是半年, 现在巴巴地跑回来, 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显然钱聚宝不是傻子。 他面都没露,就派了个管事来将一封休书交给李薇兰, 顺便转述钱聚宝的原话。他还是说得很客气。 “李姑娘既是看不起我这病秧子, 我也不好再耽误姑娘的前程, 大夫断言我活不过两年, 趁着还没耽误姑娘太久,现在就给你一封休书,以后嫁娶各不相干。” 李薇兰娘家并不算富,只能算是普通家庭。她当初嫁到钱家来,也是被父母逼的。本来就不太情愿,后面见钱聚宝相貌出尘,这才情愿了一些。没想到这钱聚宝竟然是个病秧子,嫁过来几年她都无法怀孕。这明明就是钱聚宝的错,别人还说她的闲话。很快李薇兰就无法忍受了,特别是在知道钱聚宝竟然寿命不长之后,更是悔不当初,她经过一番权衡,就回了娘家。没想到她做姑娘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兄嫂的刻薄,现在嫁了人再回娘家长住,就成了嫂子的眼中钉,没事就刺她几下。李薇兰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本来在娘家就快待不下去,而她兄嫂听到钱聚宝成了诺大一个钱家的继承人之后,就赶忙来巴结她来了。又苦口婆心劝她,就算钱聚宝活不了多久了,他一死,家财可都是她的了。 李薇兰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也想通了,娘家总不能长待了,再待下去,亲人都快变成仇人了。她刚回到娘家的时候,钱家这边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接她回去,甚至钱聚宝也亲自上门接过她的。但是李薇兰就是不愿意回来。 她现在主动回来了,没想到连门都进不了,就得了一纸休书。 李薇兰懵了。 而后她便从她留在府上的陪嫁那里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钱聚宝迷上了钱必发的一个姨娘!那姨娘还生下了孩子,虽然对外称是钱必发的孩子,但是那孩子多半是钱聚宝的! 心高气傲如李薇兰,绝对不能吃下这么大的一个亏。 她硬闯进钱府,一定要找钱聚宝讨要个公道!她嫁给他这么多年,最后被一个贱人给比下去了,这让她如何心气能平。 这两人也真是够臭不要脸的。 李薇兰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恰好这日钱聚宝不在府上,李薇兰就在陪嫁的领路下,去会会这个不要脸的姨娘! 梅氏虽然还没死,但是也跟死了没两样。钱聚宝打着好照顾的名义,让她搬出了正院,和钱必发在一个院子躺着。而腾出来的院子,就给了灵玉住。 这虽然不合规矩,但是现在是钱聚宝说了算,下人们虽有不岔,但也不敢有二话。并且梅氏当家作主的时候十分刻薄,和钱必发的抠门多惶不让,让不少下人怀恨在心。如今她倒了,替她不平的没有几个,其中蹦跶得最凶的安妈,已经被钱聚宝借口赶去庄子上了。 灵玉还没有搬去正院,现在还在清风苑里住着。 沈婉玉也没有选择离开,她享受了一年的富贵,让她将这里的一切扔下,她是不舍的。并且,她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就算现在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在陪嫁的领路下,李薇兰很快就到了清风苑。 两人一进院,就看到沈婉玉抱着孩子从屋中走出来。 沈婉玉的姿色确实能让人眼前一亮,而李薇兰就是其貌不扬,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相貌不出众嫁不到好人家,才被父母逼着嫁到钱家来了。 “这位就是沈姨娘。”陪嫁在她耳边轻轻道。 沈婉玉没有见过李薇兰,她扬声问道:“你们是谁?” 李薇兰没有作声,她身边的丫头替主子道:“这位是大奶奶。” 大奶奶?沈婉玉很快想到了她的身份,原来是钱聚宝的妻子。 沈婉玉心里顿时就泛起了丝丝苦涩。 她愿意留下来还有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钱聚宝,那个曾经救下她性命的男人。她虽然生下钱必发的孩子,但是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感情。相反,那个救过她一命,又清隽俊朗的男人,她只见过一次就陷深了。 可她现在是他爹的姨娘,并且,她还为他爹生了一个孩子。此生此世,她都不可能站在他身边了,甚至远远地看一眼都是奢侈。她留在钱府,能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不过她要是出了钱府,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而门口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陪伴他一辈子。 说不上嫉妒,沈婉玉经历了这么多,也成熟了很多。她知道自己没理由嫉妒,但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泛苦。 她心中郁郁不乐,神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李薇兰瞧见了,理所当然地将之视为她嫉妒,不然怎么会一知道她的身份,就露出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来? 再看她怀里的孩子。虽然说是钱必发的孩子,但是李薇兰却认定了,这个孩子一定是钱聚宝的,也不想想钱必发这么大年纪了,都多少年没生出过孩子了,这样明显的漏洞,竟然也没人怀疑。 她心中顿时大恨。 自己成亲这么多年没生出过孩子,这个姨娘却生下了钱聚宝的孩子,钱聚宝还因为她要休了她!难不成以前她不孕是钱聚宝做了手脚?就因为不喜欢她? 可她脸上不露声色,还勉强笑了笑。 “是沈姨娘吧,我可以进来吗?” 沈婉玉现在不复以前那样张扬了。她也知道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 “快进来吧。” 李薇兰将陪嫁留在了外面,让她守着。 “不知大奶奶上门,是有什么事吗?”沈婉玉将孩子放进摇篮里面,问李薇兰。 李薇兰故作苦笑,“大爷准备休了我,你知道吗?” 沈婉玉手一抖,睡熟的孩子就被她吵醒了。 她如此剧烈的反应,更让李薇兰认定了她和钱聚宝之间有苟且。 “我不知道这事呢,怎么好端端的,大爷会这样?” 李薇兰心里冷笑,还真是会装。愤怒将她的理智燃尽,在娘家受的那些气也倏地涌了上来。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哭闹的孩子,嘴里道:“这孩子真好看,我抱抱。” 孩子现在就是沈婉玉的命,她犹豫了一会儿,不好拒绝,只好将孩子抱给李薇兰。 李薇兰十分耐心地哄了又哄,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见她好像很有经验,沈婉玉松了口气。 这时,李薇兰抬头对她笑道:“这客人来了,姨娘不泡杯茶吗?” 沈婉玉笑了笑,“瞧我,我这平常不会有人来,我这就去吩咐丫头泡茶。” 沈婉玉看了一眼李薇兰怀里的孩子,见他重新睡着了,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凑巧伺候的丫头都不在,她们都去给灵玉帮忙去了,灵玉要搬去正院住了。 不得已,沈婉玉只好自己去泡茶。 而房中的李薇兰,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一阵又一阵的恶念将她的理智烧光,她缓缓地伸出手。 都是钱聚宝那个负心汉,都怪他! 李薇兰眼神狰狞,手上力气越发重了。 等沈婉玉回来,就是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李薇兰的手还放在孩子脆弱的脖颈上,而孩子的脸色已经紫青。 沈婉玉悲鸣了一声,差点晕过去,她几步抢过去,将孩子从李薇兰的怀里抢了过来,然而,任由她怎么呼喊,怎么拍打,孩子都已经没有反应了。 “李氏,我跟你拼了!”悲伤过度的沈婉玉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就朝李薇兰冲了上去。 李薇兰愣愣地盯着那个孩子,没有还手,任由沈婉玉扑打,将她脸都抓花了都没有反应。她竟然杀死了一个婴儿,李薇兰很后悔。 然而孩子毕竟是救不过来了。 钱聚宝刚从外面回来,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先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震惊,然后就吩咐人去李家通知他们来接人。 李家在知道李薇兰竟然犯下如此大错之后,不敢耽误,麻溜地将人接了回去,还将休书也带走了,嫁妆都不敢要,生怕钱家去报官,这可是要砍头的。 而沈婉玉在失去孩子之后,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她时常抱着一个枕头,对它喃喃,“宝儿乖,娘会一直守着你,再也没人能伤害到你了...” 灵玉搬进正院的那天,钱聚宝跑去梅氏的床前,说了一大堆话,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以后,梅氏病情突然恶化,很快就一命归西。 钱聚宝一边准备梅氏的后事,一边跑过来看她。 “对这里可还满意?”钱聚宝微笑问她。 灵玉摇摇头,“我嫌晦气,不想住这里了。” 钱聚宝笑了笑,“确实晦气,不如这样,你搬去我那院子吧。” 话听着是商量的样子,语气不是那么回事。 灵玉突然抬头看向钱聚宝,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的打量。 钱聚宝神色未变,还是微笑,“怎么样?” “我第一次看人走眼得这样厉害,”灵玉微微皱眉,她一开始以为钱聚宝是个天真善良的人,后面发现不是,他其实也有黑暗的一面,现在又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个人心机深沉到将她都算计进去了。 “我想,李氏那个陪嫁早就被你收买了吧。故意跟李氏透露沈婉玉的孩子是你的,你应该是很了解李氏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所以你赌她会失去理智,会去将沈婉玉的孩子杀死。好一个一箭双雕,既名正言顺地休了李氏,又顺带除去了一个分家产的弟弟。自己还不沾血。” 钱聚宝温和的笑容未减,否认道:“灵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 救命...四更~ 这下是真的晚安啦~明天完结~ 农家女(十二) 灵玉才不管钱聚宝是个什么人呢。只要他不惹到她头上来。 钱聚宝是个聪明人, 从灵玉两次轻而易举不留痕迹地将梅氏和钱必发都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钱聚宝就知道灵玉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他对灵玉也不是什么势在必得,只是十分感兴趣。灵玉明确地表示了自己不愿意, 钱聚宝也就收起了心思。他可不想也变成钱必发他们那样。 梅氏的葬礼十分简陋, 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 而灵玉也没兴趣做什么正室了, 等她任务完成,她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她的一缕意识会像她本人一样, 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生活。说不准到时候她会碰到什么心动的男人,她若是成了钱家的正室,到时候说不定会麻烦。灵玉不想给自己挖坑。 是的, 自己,那缕意识虽然和她切断了联系,但是和她本人别无二样。 她准备过几天就离开钱府, 自己出去谋个生路。 现在任务还差一点没有完成,灵玉不知道到底是差在哪了。 她本来以为是钱必发还没死, 就跑到钱必发床头, 故意告诉他他儿子想娶他的姨娘, 而梅氏也已经死了,沈婉玉替他生了一个儿子。 钱必发虽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但是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听说沈婉玉给他生了了一个儿子,他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大,显然是狂喜过望。 但是不等他高兴完,灵玉又可惜道:“不过你这新出生的儿子, 没几天就被你大儿子设计弄死了。” 钱必发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这一辈子最盼望的事就是能多有个儿子,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竟然被他自己的大儿子给弄死了。 他蓦然气急攻心。 一口浓痰卡在他喉间,他连咳嗽都无法办到,很快就怒目圆睁,活活憋死,一撒手也追着梅氏去了。 钱聚宝也差不多是这样气死梅氏的,不过他说的是关于梅氏不孕的真相。 可是钱必发都死了,灵玉的任务条还差那么一点。 她疑惑不解地问拿拿,“原主的三个心愿都已经完成了吧,为什么这个任务还没有结束?” 巴拿拿也觉得奇怪,就去系统查询了一下。 良久,它重新回来。 “好像是,出卖原主的赵家人还没有得到惩罚。” 灵玉“嗯?”了一声,“什么出卖原主的赵家人?” 巴拿拿解释道:“当初其实是因为赵三到镇上来办事的时候,无意间听了一个媒婆说起钱必发在重金寻找一个特殊生辰八字的女孩,就多嘴问了一声。当时沈赵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赵三是知道原主的生辰八字的,没想到和媒人口中的正好合得上,为了赏银就将原主的生辰八字透露给了媒婆,得了一大笔银子。不然沈家所在的村子那样偏僻,镇上的媒婆又是怎么知道原主的生辰八字的呢。” “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这条啊?”现在再倒回去收拾赵家? 巴拿拿有些尴尬,“可能…系统出了个小问题,不过系统为了补偿宿主,给宿主提供了一条线索,赵三已经来镇上了,他娶了妻,现在在西街开了一间木材店。” 灵玉就去了西街,果然看到一间赵记木材店。 她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她没见过赵三,但是赵三认出了她。 他先是一惊,随即看到她一身富贵的打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打了招呼,“是灵玉啊。” 赵三有些黝黑,穿的看着也还体面。 听到动静,一个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挺着肚子,看到赵三和一个相貌秀美的小姑娘搭话,顿时就警惕起来。她走出来,不悦地问赵三,“三哥,这姑娘是谁?” 赵三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灵玉落落大方,“我是他以前订过婚的未婚妻,不过后来退了亲。” 那妇人倏地就警惕起来,不悦地看了赵三一眼。 赵三就是得了当初那笔银子,才得以有本钱开了这间木材店,还顺利地娶了妻。当初他知道沈家去退亲,准备将原主送去给钱老爷作妾的时候,还装模作样表示自己很无辜是个受害者,还收下了钱必发给的补偿银子。 他和原主刚定亲的时候,又是去帮原主干活,又是帮她打抱不平,承诺等她嫁去赵家了,一定会好好地待他。 原主是个苦命孩子,被这些话打动,至死都还在自责,觉得对不起赵三,辜负了他一片情意。 可是事实呢。 灵玉看着他们两口子幸福美满很快就要成为三口之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都是牺牲原主换来的。若是她早知道这个赵三竟是这样的禽兽,最开始就不会放过赵家。 眼见着赵三偷偷地觑自己,灵玉眉头微蹙。 她已经想到法子收拾赵三了。 “你放心,我现在已经进了钱府,可不会什么阿猫阿狗都看得上。”这话是对他面露警惕的妻子说的。 赵三被她形容成阿猫阿狗,脸皮有些挂不住,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修养的人,当即面色一沉,“沈二丫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这不欢迎你。” 灵玉环顾了一圈他店里的木材,都是些普通货,也有一些成品家具出售,不过都是小买卖。 她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如今钱老爷死了,钱府都是大爷在做主,他嫌弃府上那些家具都是死人用过的,觉得晦气,想重新换一批。我就奉命来看看行情,刚好看到这里有家木材店,就想进来瞧瞧,没想到是熟人开的。” 赵三果然眼睛顿时一亮。 钱府有多阔气,他搬来镇上也有段时间了,也算有所耳闻。这钱府要换家具,肯定是换特别贵重的木材。这木材都是越贵重的越挣钱,普通货提不起价钱,自然就挣不到太多。 他第一次做生意,没什么经验,眼看这木材店快经营不下去了,竟然就突然得了这样的机会。 他甚至连怀疑都没有,一脸大喜过望,连忙讨好道:“灵玉啊,我们也算是…乡里乡亲,与其将这么好的机会给了外人,还不如给熟人呢,对不对?” 见灵玉但笑不语,赵三咬咬牙,诱惑道:“若是你能帮我争取到这个订单,我将利润分你三成!” 赵三站在一旁的妻子听了连忙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显然是觉得分多了。 灵玉似乎有些心动,她装作思考了一番,才十分为难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只好先回去问问大爷了。你等我消息吧。” 等将灵玉好好地送走之后,赵三的婆娘才怀疑道:“你说她现在是钱府的一个姨娘,钱府会将采买的事情,交给一个姨娘吗?别被她哄骗了。” 赵三听了这话,从冲昏头的喜悦里清醒过来,是啊,钱府会将采买的事情交给一个姨娘吗? 肯定是灵玉对当年退亲的事情怀恨在心,故意说出来逗他的。 想到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一回,赵三不由得愤怒。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灵玉竟然又来了。 “我回去跟大爷商议了一下,大爷说,大件的家具不能在你们这种小店定做,他是要去江南运名贵木头回来做的,一些茶几啊,客院的桌椅啊什么的,可以分给你们一些。” 赵三长了个心眼,问道:“灵玉啊,怎么钱府的采买是由你出面,钱府没有负责采买的管事吗?” 灵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嘛…”她故意暧昧地停顿了一下,让人浮想联翩,“其实是因为大爷担心我在府中憋得无聊,才将这个事情交给我做的,我也担心做不好,辜负大爷一片心意呢。” 赵三脑海里顿时就浮起了大户人家,姨娘和嫡子之间的龌蹉情景来。这灵玉以前瘦小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丰盈了之后,确实漂亮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灵玉还怕他们不信,取出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这是定金,等你们将木材买回来,将家具做好,送去钱府的时候,再将剩下的银子补齐。” 见她连定金都出了,赵三再也没有怀疑,千恩万谢地将人送走,就开始马不蹄停地去联系木材供应商和木匠,依着灵玉的要求开始做家具。 钱府用的家具,就算是普通的,用的也不是一般的木材,在打制家具的期间,赵三还一度银子不够,四处借了很多,才将家具打出来,且木匠的工钱都还没付,就等着将家具送去钱府,拿到尾款,才好将债还了。 前后历时三个月,才终于将家具打好,挑了个日子,送去钱府。 可一到钱府,赵三傻眼了。 钱府根本就不认账。 钱家的管事问讯赶来,听赵三说家具是他们府上定做的,一摆手,“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府上会用这种烂木头家具?再说,我们府上家具是前年才换的,怎么可能今年再换?没有的事,你们昏了头送错了地方吧,还不快抬走?” 赵三惊愕,他连忙道:“不是说是因为钱大爷觉得那些家具都是死人用过的觉得晦气才想要换吗?…” 他话还没说话,那管事神色顿时一变,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大爷就得被扣上不孝的帽子。顿时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想讹银子也不看看地方,再不滚,我叫人打断你们的狗腿!想银子想疯了吧!”说着就叫了护院来将赵三他们赶开。 赵三见钱府的人不认账,真是欲哭无泪,他所有的血汗钱都投进去了不说,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他哪里肯就此罢休,花了银子打听灵玉的消息。这才得知,灵玉早在两个月前就离开了钱府不知去向。 赵三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是被灵玉坑了。 可是明白也晚了,钱府不可能认账,灵玉人影找不到,这些家具因为是定制的,想卖出去也难,可能几年都未必能卖出去,且他还欠着一屁股债,那些债主可不会等他将这些家具卖出去再来要钱。 果然,不久那些债主和工匠就开始来要银子。他不得已,只能将木材店变卖了,银子还差一大截缺口,只能去镇上做苦力,扛货还债。 而他那妻子生了一个女儿,眼看着生活看不到希望了,赵三身上的债越滚越多,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一狠心,趁着赵三出门干活,撇下新生的女儿,跟一个卖货的货郎跑了。 赵三后来艰难得快活不下去,只能将女儿送人,自己回了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因为还不完的债务,一辈子穷得叮当响,再也没娶上婆娘。 至此,任务完成。 远在千里之外的灵玉被告知任务完成,即将前往下一个世界。 她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用她在钱家存下的一些银子开了一间酒楼。她将以前那些世界的菜品推出来,因为标新立异,很快就独树一帜。 留下一缕意识在这个世界继续灵玉的生活,她则回到了空间系统中。 “我以后可不可以查询我的这些意识的生活?” 巴拿拿在系统查询了一下,“这是高级功能,宿主现在等级太低,无法查询。”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查询?”她有些想了解最后她的意识们在她离开后都过的什么生活。 “至少还要做两个任务吧。”巴拿拿道。 “宿主,是否接受下一个任务?” “是。” ……… 陆渔再次回到了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世界。 她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市政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她太久没有回到这样的世界,再次回来,竟然感觉十分陌生、 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装修十分明亮,家具一应俱全。 “宿主,是否接受委托者记忆?”巴拿拿的声音响起,将发怔的她拉回现实。 “接受。” 话音刚落,委托者的一生,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出。 用两个词就可以概括这个女人的前半生。 老公,孩子。 委托者名代佳。她的人生在28岁这年戛然而止,她是跳楼自杀的。 ※※※※※※※※※※※※※※※※※※※※ 一更~ 接下来的故事是现代背景,应该不会很长,大概三万字就能完结。 嗯。。。 圣母妈(一) 代佳是个城里孩子, 从小父亲早逝,母亲独自将她养大。父亲给她们娘俩留下了两套房子,虽然很小没有了父亲, 但是代佳生活富足,从小就是个乖孩子。 她大学毕业以后,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徐松明。最初认识就是代佳的一个亲戚介绍两人相识。据说是这个徐松明学历好, 性格好, 在一家国企上班, 前途无量, 虽然家是农村的, 但是小伙子十分上进, 以后肯定有出息。 代妈宋萍见了人之后, 也十分满意。人看着谦和懂事,虽然家里穷一点,但是没关系,她补贴一点, 出首付钱给小两口买套房, 再每个月补贴他们一点,日子肯定能过得和和美美。 代佳一开始不愿意相亲。 但是宋萍喜欢这个徐松明,逼着女儿同意。代佳从小就生活在宋萍的阴影之下, 早就被养得没有自己的主见, 宋萍要求她去, 她也就去了。 代佳一直都很乖,感情经历几乎为零, 徐松明长得人模狗样, 对单纯的小姑娘也很有一套, 很快就获得了代佳的芳心。 宋萍见两个年轻人合得来, 很高兴,就催着两人结婚。而徐松明一开始不太愿意,说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怕委屈了代佳。宋萍想要女儿赶紧有个稳定的家庭,就说自己会出首付。 宋萍果然出了首付,代佳担心徐松明会有心理负担,还主动在房产证上写了他的名字。 两人是先扯了证,才办的婚礼。结婚那天,男方的亲戚全来了,呼啦啦坐了五六桌。全都又吃又拿,礼金随的一户不超过一百块。后面代佳才知道,原来徐松明父母为了显摆自己儿子娶了个城里人,豪气地包了两辆大巴,硬是将一大堆近的远的几十个亲戚全都拉了过来。要知道他们结婚的d城距离徐松明老家足足几百公里。 这还不算,到了d城之后,那些亲戚一下就爱上了这个城市,又看到婚礼的酒席摆得阔气,就怂恿徐母给大家订个酒店。理由是难得来大城市一趟,怎么着也要玩几天再走。 徐母一开始当然不愿意,这城里的酒店多贵啊。她可没这个闲钱。 但是经不住被人又吹又捧的。有个精明的亲戚对徐母说:“你都娶了个城里儿媳,看酒席摆得那叫一个阔气,我们都到了女方家的城市,酒店钱难不成人家还会叫你出?” 徐母一想也对,自作主张地给几十个亲戚订了二十来间酒店,然后通知代佳去付房钱。为什么不通知她儿子呢,因为徐母知道自己儿子没钱,连酒席的钱都是宋萍出的。 代佳当时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告诉了宋萍,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宋萍一听,都是亲戚,想多玩几天就多玩几天吧,就去将房钱付了。 徐母订的酒店可不便宜,三百多一晚,愣是住了五六天,那些亲戚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光这笔酒店费用就花了四万多。 代佳气坏了,但是宋萍不许她去赶人,说这都是徐松明的亲戚,以后难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现在闹僵了,以后两人回老家尴尬。 代佳也顾及徐松明的面子,就将这件事忍了下来。 结婚后没多久,代佳就发现,徐松明在那家国企里面,只是个外聘人员,并不是正式员工。国企再好的待遇也跟他没有关系。 且两人结婚之后,徐松明身上的毛病就显露出来了。 又懒又脏就不说了,还经常夜不归宿,跟他那帮兄弟在外面胡吃海喝。工资本来就少得可怜,这样一挥霍,每个月都是月光。 房贷他一分钱都还不上,看别人开车还眼红,怂恿代佳去跟宋萍要钱买车! 这种男人,换了别人早就一脚踹开及时止损了。代佳跟朋友吐槽徐松明,朋友全都是‘天呐!徐松明竟然是这样的人,你还不快离了?’的反应。 可是代佳总念着徐松明在某些小地方偶尔的好,舍不得离。 宋萍也总是给她灌输这样的思想:“现在婚姻都不容易,离婚率比结婚率还高,过日子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你才刚结婚几个月就离婚的话,让我老脸往哪放?你就是太挑剔了,看看自己也是一身的毛病,谁也别嫌弃谁。当年我结婚的时候,你爸也是这样的,后来日子长了,就好了...不就是买车吗?钱我给你们!” 代佳就算是结了婚,该没有主见,还是没有主见。且她总想着,徐松明以后应该会好的,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为了安抚徐松明,宋萍出了钱给他们买车,但是代佳终于长了个心眼,让徐松明写了欠条。 徐松明在知道宋萍肯出钱的时候,都高兴傻了,欠条嘛,不就是形式上的东西,他也不会真的还给宋萍。 本来预算只有二十万,徐松明却看上了一款三十多万的车,反正不是自己出钱,干嘛不买好的。车刚买,徐松明在国企里混日子的好事也到头了。他在的那件国企因为业务缩减,外聘人员全都失了业。 他闲散地在家待了两个月,在朋友的建议下,想自己创业。 但是他没有本钱,就又跟宋萍借她的养老钱。 女婿终于肯上进,宋萍十分高兴,二话不说就借了。 也算徐松明运气好,拿着宋萍借的三十万,竟然碰巧遇到了投资的风口,一下就赚了。 徐松明自此摇身一变,从穷小子变成了有点小钱。 有个人性的道理是一个人如果本来就有百万,他再挣一百万,就会觉得稀松平常,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一无所有,突然挣了一百万,就会膨胀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像徐松明这种凤凰男尤其适用这个道理。他有钱之后,就学别人去健身房健身,还上私教课。 在代佳怀孕的时候,他也成功地将给他上课的私教肚子搞大了。 那小三仗着自己怀了孩子,就想有个正经名分,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背上私生子的出身。 有一天,趁着徐松明不在,她挺着肚子上门逼宫。 代佳性格懦弱,面对小三上门,也只是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给宋萍打电话,宋萍知道以后,先是将徐松明骂了一顿,威胁徐松明要是再不老实安分,就让代佳和他离婚。徐松明一合计,这要是现在离婚,他损失就大了,房子车子甚至存款都得跟代佳平分,甚至欠宋萍的那几十万都得还。 他不愿意现在离婚。又是下跪又是忏悔,祈求代佳的原谅。 代佳本来是一心要离,但是禁不住徐松明的哀求忏悔,又动摇了。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代佳都怀了孕,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 那不行! 且宋萍也不会同意她离婚,代佳选择了原谅。 代佳原谅得太轻易了些,且出轨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徐松明看准了代佳不敢离婚,一改孙子样,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那个小三也越发猖狂,没两天就来找代佳一次。 代佳整日闷闷不乐,很快就得了抑郁症。 徐松明开始夜不归家,甚至暗暗地转移财产。他吵架的时候跟代佳放话,要离婚可以,除非她自动放弃房车,他就可以同意离婚。身边的朋友都劝她及时止损,代佳也慢慢地心冷,想要离婚。但是宋萍怎么样都不同意,甚至将两人的结婚证收走藏了起来。 徐松明越来越过分,甚至经常留宿在小三那里,帮着小三一起羞辱代佳。 代佳终于绝望了,她从二十八层的家里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代佳死得太憋屈了,在死后才觉得真的不值得,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选择一跃而下。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好和系统做交换,让人替她重活一次,不窝囊的活。 而陆渔接到这个任务的节点,正是婚宴过后。 徐松明还要去安顿他那些亲戚,代佳觉得很累,先回来了。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想来很快,徐母就会给她打电话,让她过去结账了。 “佳佳,你傻站着做什么?松明该回来了吧。” 代佳他们新买的房子,还没交房,是宋萍出的钱,三十万首付,这个时候,房产证还没有办下来。 代佳回过头,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她身后,她看着五十左右的样子,皮肤保养得很好,头发烫成了微卷,十分洋气。这就是原主的妈,宋萍。 说起来,其实宋萍这半生都花在了女儿身上。 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 只是宋萍性格使然,对原主的教育可以说是失败的,她算是间接害死代佳的人。 “妈。” 代佳还是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你手机快没电了吧,拿给我,我给你充电。” 这一天婚宴下来,宋萍手机肯定没多少电了。 被她这样一提醒,宋萍想起来,自己手机确实在提醒没电了,她从包里找出手机,递给代佳。 “松明他妈妈今天提起,他们包车的费用都还没有结的。我想啊,人家这大老远的请亲戚来捧场,我们可不能让人家出这个钱,回头我给你两千,你拿给松明他妈吧。让人家知道我们也是懂礼的人家...” 宋萍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代佳深深地了解宋萍这种人,就是讨好型的人格。什么事情都怕麻烦别人,还最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人家看了笑话。 原主那世,若不是她后来一直在乎所谓的名声不准原主离婚,原主肯定不会走到跳楼那一步。 宋萍活了大半辈子都是这种性格,代佳也没指望她能被改变,她只嗯了声,“你把钱给我吧。”一边将宋萍的手机接了过来,走进房间,将手机关了机。这样徐松明他们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 ※※※※※※※※※※※※※※※※※※※※ 梧桐出门旅游了,今天就这一更了哦~不要等,明天还是会发一万字 感谢欢欢+10、怡萱+50两个小宝贝的营养液哦~ 圣母妈(二) 等代佳从房间走出来, 宋萍已经进了厨房去做饭了,等做好饭,她就准备回去了, 将空间留给新婚夫妻俩。 代佳也进了厨房,准备帮忙摘菜什么的,但是被宋萍赶了出来。 她只好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刷着这个世界的新闻, 想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 半个小时后, 她手机里打进来一个电话。看着备注是郑销售经理。应该是房子那边的销售打来的。 原主那世,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新房售楼部那边的销售经理给她打电话, 通知她带着资料过去办理房产证。 她接了电话, 果然是通知她带着资料去办理房产证的。 在厨房里忙活的宋萍听到她接电话,还以为是徐松明打过来的,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问了一声, “是不是松明打过来的?你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代佳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起身走到阳台,给原主那个律师朋友打了个电话。 “李欢啊,我代佳, 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 电话另一头传来李欢的声音, “佳佳, 怎么了?” 李欢作为好朋友,婚宴自然也是出席了的。这会儿刚回到家。 “是这样的, 我买的那套新房, 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办理房产证, 我想问问你, 这房子是婚前买的,我妈出的三十万首付,这个事,你应该知道的。” “是啊,”说起这个,李欢蓦地激动起来,“这个事情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徐松明一分钱没出,你还加上他的名字,傻不傻,你们才认识多久啊?就是那种结婚几十年的,说离婚就离婚的,人心隔肚皮!你就这么清楚他是个什么人品了?要我说...”要我说,这个婚也结得太匆忙了。但是李欢忍住了,现在结都结了,再说这种话没意义。 李欢以前也劝过这位好友,但是她就是听不进去,李欢都已经想放弃劝她了。这会儿听她说起,忍不住又劝了几句。 她本来以为这次还是徒劳无功,没想到这位好友竟然问起,“可是现在我和他都扯了证了,这房子不算是婚内共同财产吗?” “共同财产什么啊,这房子的合同是婚前签订的,徐松明一分钱没出,钱全部是你妈拿的,若是房产证上不加他的名字,这房子就算是你的婚前财产,就算是以后离婚,最多补偿他一点,我听你说,就连还贷款,都是你妈在还?” “是啊,房子的贷款是我妈在还。” 李欢简直不想再说下去了,这么傻的事也就代佳干得出来。 “反正我言尽于此。你还是聪明点好。”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刚才售楼中心那边的销售经理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上东西去办理房产证,我不想加徐松明的名字,所以就咨询你一下。” 李晃愣了愣,随即大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佳佳啊,你终于想通了!” 李欢激动不已,顿了顿,“你这样,你让你妈去办理房产证,这房子就是你妈的,以后…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这房子跟徐松明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欢好像是真的一点都不看好她的婚约,张口闭口地提两人以后离婚。 代佳暗自觉得好笑,这位好友也太耿直了。不过也只有真朋友才会这样替朋友考虑。 其实局外人看得最清楚,李欢早就知道两人这样不对等的婚姻不会长久,而且,她并不信任那个徐松明的人品。只会说花言巧语,从没见过行动,和代佳在一起快半年,连束花都没有送过。出去吃饭都基本是代佳在结账,也从来没想过要请她们这些朋友吃餐饭。 从细节见人品。 可惜代佳执迷不悟,她怎么劝都劝不动。 这下好了,看来代佳终于清醒了一点。 “李欢,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个李欢是原主的真朋友,她又是律师,代佳要离婚,肯定会麻烦她的。 “我准备离婚。”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才传来李欢激动的声音。 “代佳,你没说笑吧!!” “没有,我认真的。到时候可能会麻烦你。” “麻烦什么啊,你终于想通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徐松明这个男人不靠谱,你就是不相信!”说着李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徐松明到底做了什么让人清醒的事啊,你突然会想要离婚。” “他没做什么,就是我突然想通了。你也看到了,今天婚宴上,他是个什么表现,我现在想通了,欢欢,我先跟他协议离婚吧。他若是不肯,我就得诉讼离婚了。” 李欢从激动里平息下来,“你和他刚结婚,就想离,你妈会同意吗?” 代佳的妈妈是个什么性格,李欢再了解不过了。她担心宋萍不肯,毕竟这婚都是在宋萍的催促下结的。 这确实会有些麻烦,代佳还需要好好想想。 “我会劝她的。” 李欢一听她这样说,沉默了片刻才道:“你顶住,一定不能妥协。” 代佳嗯了一声。 “房子就听我的,先记在你妈名下。” 这时有个电话打进来,嘟嘟两声,代佳一看,备注是婆婆。是徐母杨秀花打来的。 因为打进来占线,杨秀花那边就挂了,但是半分钟后,又打了进来,接连打了好几次。 李欢还在给代佳支招,她太清楚代佳的性格了,这个傻姑娘没什么主见,凡事只要碰上她妈,更是无条件的妥协。就怕她禁不住宋萍的劝,又开始犯傻。 “欢欢,我先接个电话,回头跟你联系。” 李欢停住,“好吧,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电话刚挂,杨秀花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代佳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就传过来杨秀花的声音,她用方言说,代佳听起来有些费力,但是还是听明白了她的目的。和原主那世一样,她想要代佳过去付钱。 代佳本来想直接拒绝,想了想,“杨阿姨,不如这样吧,既然那些亲戚想在d城多住几天,他们也真的难得来一趟,你让松明先过去付钱。” 电话那头杨秀花愣了一下,“啊?松明啊,他哪里有钱?” 代佳心里冷笑,敢情就她最有钱,最傻最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他有钱的,你先将酒店订下,先出点定金,一会儿让松明赶过去付款就行了。” 杨秀花理所当然地认为代佳会将钱给徐松明。这样也行,不是她出钱就行。 她身上还有一千多块,跟酒店那边沟通了一下,就开了二十间房。这钱她一会儿要让代佳补上的,她只是先垫上。 接着她就给徐松明打了电话。 “你说什么,订酒店,还订了二十间?”徐松明才刚将婚礼的后续事情处理完,正准备去送杨秀花他们上车,赶回来去,半路上就接到了杨秀花的电话。 杨秀花满不在乎,“不就是二十间房吗?也没多少钱,你娶的这个老婆家这么有钱,这点酒店钱对她们来说算什么。” 说起来也十分讽刺,杨秀花对自家的钱抠得更不能一块钱掰成两块花,花别人的钱的时候,就觉得几万块不就是毛毛雨吗?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脸。 徐松明一听她给代佳打了电话,顿了顿,才问:“佳佳说她们出这个酒店钱吗?” 杨秀花回忆了一下,好像代佳并没有说过,不过这个钱她们不出谁出呢,总不会让她来出。 “她没说,只说让我给你打电话。” 徐松明一听,顿时就急了。 “她既然让你给我打电话,就是这个钱她不会付的意思。不然让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你已经将酒店订下了?” 杨秀花啊了一声,怀疑道:“不能吧,她们家这么有钱,这么小点酒店钱都舍不得出?你这是找了个什么老婆啊!还城里人呢!城里人就是抠!”她开始不满地抱怨起来。 徐松明电话里跟她说不清楚,连忙让出租车掉头去了杨秀花说的那个酒店。 “你赶紧把酒店退了,今天就回去吧,住什么酒店啊,这么多人,得花多少钱!” 杨秀花声音陡然提高,“你说什么呢,我都已经跟你舅妈他们都说好了,你现在说把酒店退了,人都已经住进去了,怎么退啊?可不是丢人吗?代佳是不是不肯出钱?我给她打电话,我就不信她连老婆婆的面子都不给!” 徐松明一听人都已经住进去了,今天肯定是不能退了的。 他想了想,连忙给代佳打电话,但是没人接。徐松明的心顿时一沉。 他急着去酒店,就给代佳发了一条会晚些回去的短信,还是不回。 徐松明十万火急地赶到酒店,杨秀花正在大堂等着,一见徐松明的身影,就急忙凑上去,“这酒店的人说了,房款必须要在九点前付清,代佳是不是将钱给你了。” “给什么啊,她电话都没接。你订了几天的?” “三天。”杨秀花掏出手机,不行,她得亲自给代佳打电话,这三天的费用可不便宜,快两万呢! 徐松明就看着杨秀花给代佳打电话,这房间都订下了,也给他那些亲戚说好了,现在若是退,肯定会得罪人。徐松明虽然觉得杨秀花不应该在不和他们商量的情况下就将酒店订了,现在订都订了,只好认了。但是若让徐松明来出这个钱,他也是不愿意的。他本来积蓄就不多,虽然这场婚礼他没出大钱,但多少还是花了一些,现在所剩不多了。 就算是有钱,谁肯花这个冤枉钱啊! 电话通了,可是同样没人接。 杨秀花一阵夺命连环call,然而还是没人接。她越来越着急,也越来越生气。 而那边,宋萍被代佳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徐松明临时有事情,不回来吃了,妈你就在这吃了吧。” “有事情?”宋萍一边解下腰间的围裙,一边问,“什么事情,他那些亲戚还没送走?” “应该吧。”代佳含糊地说了一声,宋萍手艺看起来还不错,做了四五道菜。她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吃。 吃饭时,宋萍注意到代佳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不停地闪烁,但是代佳就像没看到一样,只顾着吃饭,她提醒道:“佳佳啊,是不是有人打电话给你。” “是吗?”代佳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杨秀花打的,看来是已经到了付钱的时候,这才这么着急地给她打电话。 代佳冷笑了一声。 她将手机翻面放好,“没有人给我打电话啊,就是闹钟响了。” 酒店里。 “妈,别打了。”徐松明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可能打了这么多电话,代佳都没听到,她肯定是知道杨秀花给她打电话的目的,故意不接电话的。 杨秀花捏着手机也急了,“这代佳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是不接电话呢。” 她不死心,又给宋萍打,但是宋萍的电话直接显示已关机。 就算杨秀花是个傻子,也知道代佳肯定是故意不接电话了。 “你快给她打,她竟然不接我电话!”她催促徐松明。 徐松明知道就算是自己给代佳打,她也一定不会接。 她是铁了心了! “刚才她还跟我说让我订酒店,怎么这会儿不接电话了,她是不是不想付这个钱?”杨秀花一激动,声音就抬高了很多,引得酒店前台都看了过来。 徐松明自觉十分丢人,连忙将杨秀花拉出大堂。 “佳佳不会出这个钱的。”徐松明也十分气恼,“你说你是不是冤大头,怎么就这么大方地定订了这么贵的酒店!” 杨秀花急得直搓手,辩白道:“那我也不知道啊,这酒店是你表弟订的,他说这酒店好,我想着反正不是我给钱,要订当然要订个好的,回村一说也有面子….” 杨秀花声音越来越小,她注意到儿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有包车的钱也还没给呢,若是在这里耽搁几天,这钱还是要算的,那车都耽搁在这了。” 徐松明揉了揉眉心,“今天订了就订了,明天你们就退房回去吧,这个钱,我来给。” “那怎么行呢,你能有多少钱?这婚礼都花了不老少吧,不行不行!”杨秀花不肯。 若是代佳在这里,听到这话简直要笑死了,婚礼徐松明花了前后可能不到一万,所有的钱都是宋萍出的。 徐松明不想继续丢人现眼,冷了脸,“总之,明天你就带着舅妈她们回去,这酒店住一晚就要六千多块你知不知道!还有包车的钱,一天就要五百块,你多耽搁一天,就要多出五百块!” “这钱让代佳她们出…”杨秀花还想着美事。 徐松明直接不想理她了,他去前台刷卡将今晚的房费付了,并告诉前台,房间只住一晚。 杨秀花不满极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她那些亲戚开口说好的三天只能住一天。 徐松明付了钱就冷着脸走了。杨秀花犹豫一会儿,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跟她那些亲戚解释。 “什么!只住一晚!”徐松明的大舅妈第一个就跳出来表示震惊。这么好的房间她们都是平生第一次住,简直是哪那都好哪那都舒服,没想到这么好的房间只能住一晚!这不行! “下午咱们不是说好了,玩三天再回去吗?这难得来一趟,明天就走实在太亏了。” 杨秀花不想说是舍不得儿子出钱,她赔笑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干什么都要钱,不如早点回去,家里的麦子该收了。” 大舅妈不干,冷笑道:“不会是舍不得花这个钱,才赶着要我们明天回去吧?这婚礼都办得这样阔气,一点点酒店钱都舍不得出。”她眼神变得不善,挑事般的语气,“不会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吧?” 杨秀花在心里将代佳这个不懂事的儿媳骂了一百遍,她露出难看的笑容,好像生怕这些亲戚不说代佳不好,“唉,这城里人哪里是我们能攀上的,我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代佳都不接,今天的酒店钱还是松明赶过来付的。你们也知道,结个婚啊,松明花了不老少的钱,这酒店住一晚得七千块呢,松明哪有这么多钱。” 杨秀花显然低估了她这些亲戚的无耻程度,说来她们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总希望对方能明事理。 “松明来给钱,那好啊!都是一样的嘛!夫妻俩哪有外的,松明给钱,不就是代佳给钱吗?松明没钱了,难不成你那亲家,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那宝贝女儿受委屈不成,肯定会补贴松明的。” 但是不管她们怎么说,杨秀花就是不肯再续住了。杨秀花可精着呢,花代佳的钱可以,花她儿子的没门! 好说歹说,那些个亲戚就是不肯就这样放过一个占便宜的大好机会。 杨秀花口水都说干了,也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她冷笑,“这样嘛,既然你们都觉得难得来一趟,就多住几天,这包车钱我还是给得起,酒店的钱就麻烦你们自己出一下了。” 亲戚们一下子就炸了锅,酒店钱自理?这酒店住一晚可不便宜,三百多块呢,即使是两个人摊下来,都得一百多块,谁都不舍得出这个钱。 见杨秀花着实不会出钱了,有人跳出来打圆场,“这样吧,我们也别叫秀花为难了,她儿媳妇刚进门,别叫人家为了咱们弄僵了关系,明天咱们就回去吧。” 即使这样,还是不少人将杨秀花埋怨上了。 “这亲里亲戚的,大老远的我们都过来了,连个酒店钱都不肯出…” 杨秀花听不下去了,她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处发,都怪这代佳,她好心办坏事,还让人给记恨上了。 而那边,徐松明回到家,才发现新婚妻子和丈母娘都不在家,他跑了半天,晚饭都还没吃呢。一进厨房一看,碗筷都收拾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 他又给代佳打电话。 这回通了,也有人接了。 “佳佳,你和妈去哪了呢。” “我妈累了一天,有些不舒服,我和她回江景苑了,你就不用过来了,早点歇了吧。”话说完,没等徐松明说话,那边挂了电话。 就算代佳不说,徐松明也不想跟着过去了,江景苑远着呢,打车都要半个小时。他累了一天,动都不想动了。 而那边,宋萍听代佳和徐松明说不回去了,顿时大急,“今天可是你们的新婚之夜,你怎么能不回去呢!快打车回去,我好着呢,没有不舒服。” 代佳要去江景苑拿户口本和宋萍的身份证,好明天去办理房产证。 “我都累了一天了,您好歹让我歇一歇吧。今晚上我就在这睡了,哪都不去。” 说完她就摊在了沙发上,任由宋萍怎么劝,就是不动。 宋萍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宋萍今天累了一天,洗了个澡就早早睡了。 等宋萍睡下后,代佳蹑手蹑脚地翻箱倒柜地将户口本和宋萍的身份证找了出来,第二天没等宋萍睡醒,她就出了江景苑,去了新房所在的小区售楼部办理房产证。 因为当初购房的时候,登记的是她和徐松明的名字,但是因为宋萍有公积金,所以银行贷款是用宋萍账户办的。 房产证办得十分顺利,中午时分,代佳就拿到了房产证,上面只写了宋萍的名字。 接下来,是时候和徐松明提出离婚了。 代佳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婚房。 这婚房是代佳名下的。当年她爸还在世的时候,用她的名字给她买的。 新房还没有交付,所以两人就暂时住在这里。 徐松明一早上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就连宋萍都给她打了几个。不过代佳将手机静音了,一个都没接,只给宋萍发了一条短信交代自己有事。 她进门,迎接她的是徐松明的冷脸。 “佳佳,你一早上去哪了?”他十分不满,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没人接,连半句留言都没有,徐松明着实生气。 代佳也没有瞒他,“我去办理房产证了。” “房产证?”徐松明一愣,随即脸上怒转喜,“可以办理房产证了?” 代佳嗯了一声,她从包里取出新办下来的房产证,故意冲着徐松明扬了扬。 徐松明脸上的喜色僵住,他没有到场,代佳也没管他要任何材料,这房产证上有他的名字? “给我看看。”徐松明走过来,将房产证拿了过去,打开一看上面的信息,脸色顿时就变了。 “代佳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说好了加上我的名字,现在又变成妈一个人的?你耍我吗?”他扬着房产证,不满地质问代佳。 代佳将换下的鞋放进鞋柜里,打开鞋柜,一股脚臭味顿时扑来,她眉头皱了皱。往里面一看,几双脏鞋都是徐松明的。穿脏了也没人洗。 她一把将鞋柜门重重关上,声音响到吓了徐松明一跳。 代佳看着这个渣男。其实相由心生这个词是十分有道理的,有的人的相貌,就是和他内心差不多。这个徐松明就是很明显的渣男长相。 代佳冷笑,反问道:“加你的名字?这话亏你有脸说出来,你是出了一半首付还是这房贷是你还?你出过一毛钱吗?连房贷都是我妈来还,你还有脸说加你的名字?脸皮也真是够厚的!” 她一顿冷嘲热讽让徐松明懵了。 当初是代佳自己说要加他的名字。当时徐松明虽然也想加自己的名字,但是也清楚这房子他没出一分钱,提出加名字实在不合理,他脸皮也确实没那么厚。刚好代佳主动提出来,他推辞两下,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还一度心里暗自窃喜,他从来没想过能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他工作了这么多年,连首付都存不下。所以他十分张扬地跟朋友们都说了这件事。没想到真的到了办理房产证的时候,代佳竟然不声不响地就自己去办了,还是宋萍的名字,这样的话,这套房子可就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代佳!当初是你提出来要加我名字,可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想加我的名字,当初干嘛要提出来,逗我玩吗?”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当初提出来,也不过是想试试你知不知道分寸,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不出一分钱就拥有一套房,这样的美事你也真敢想?”代佳说话十分不客气,冷嘲热讽差点没写在脸上。 代佳想好了,这房子就能成为□□。想她那个世界,多少情侣为了一套房子反目成仇,放在徐松明这里,应该也不会意外。徐松明这种凤凰男是个什么尿性,代佳是很了解的。 他们心高气傲,不仅人穷,心也穷,平日死死地将自己的不堪捂得严严实实,一旦有人将之揭开,他们就会恼羞成怒。 果然徐松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将房产证用力地往地上一摔,近乎咆哮,“代佳,你什么意思?啊?刚结婚就不想好了是吧?” 他怒目圆睁,看着样子仿佛想动手。 若是原主那懦弱的性子,碰到这种情景,肯定会很害怕地退让。 但是这个效果正是代佳想要的,她继续冷嘲热讽,“你不去陪你家那堆穷亲戚了?酒店肯定住得很舒服吧?昨天你妈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付钱。亏她想得出来呢,又不是我家这边的亲戚,还想让我去付钱,脸可真大!敢情天底下就你妈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徐松明气得眼睛都红了,垂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他死死地瞪着代佳。 代佳继续激怒他,“我可真是瞎了眼了,像我这么好的条件,市中心两套房,找个什么条件的找不到,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徐松明果然没忍住,他像只被激怒的野兽,怒吼一声,一拳朝代佳打过来。 像徐松明这样毫无素养可言的人,会对女人动手一点都不稀奇。 可惜此代佳不是彼代佳了。 虽然这副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力气,但是代佳毕竟有前两世的经历,她蹲身躲过徐松明的拳头,同时一把拉住他衣服前襟,脚用力蹬在他胯上,整个人往地上一倒,徐松明就被她整个拉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代佳猛地一个翻身,膝盖重重地抵在徐松明的脖子上,紧接着拳头就雨点般地落在了徐松明的脸上。 她打得一点余力都不留,嘴上骂道:“出息了,徐松明,别的没本事,只有打女人在行!” 徐松明被打蒙了,代佳这些拳头是铆足了力气的,膝盖又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代佳痛快又狠厉地打了徐松明一顿,直到感觉自己拳头开始疼痛起来,她才收了手。她可不想因为这种渣男伤了自己。 这种渣男,她现在见一个打一个。 徐松明被打得脸上都是血,他头不仅痛还昏,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动作,代佳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行拉着他往门口方向走去。 头皮被抓得生疼,徐松明个不得不跄踉着跟着代佳的脚步走到了门口,代佳一把将门拉开,手一推,将徐松明扔了出去。 对面的邻居刚好打开门出来扔垃圾,看到徐松明满脸是血地被扔出来,顿时惊呆,提着垃圾忘记了动作,惊讶地看着个子秀气的代佳。 这个男人看着三十左右,代佳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将门猛地从里面关上。 徐松明完全懵了,他万想不到代佳竟然会这样能打,他以前竟然都不知道!正这时,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兄弟,你没事吧?” 徐松明抬头望去,见是个穿着家居服的男人关切地看着他,徐松明顿时又羞又难堪,他竟然被代佳暴打了一顿,还被人看到了。 他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事。” 那男人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看来被打得不轻。他其实是认识代佳的,以前在楼道电梯里都见过面,不过都只是点头问好,没有什么交情。 他看了一眼门上贴着的喜字。 原来这小姑娘结婚了。 这被打的应该是她老公吧,刚结婚就打成了这样。不过代佳如此能打也很出乎他意料。 不过既然别人都说了没事,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就没有再管,进了门去了。 徐松明等他进去了,才敲门,“代佳,你什么意思?代佳,你开门!” 可是里面的人压根就不理会他。 脸上的伤处疼痛难忍,徐松明又怒又急。代佳这是将他扫地出门?他不敢大声叫代佳,免得让邻居看了笑话。 他只好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宋萍打了电话。 宋萍接到徐松明的电话就蒙了。这才结婚第一天,就打起来了? 她不敢耽误,连忙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半个小时后,她赶到了代佳的房子外面,果然看到徐松明蹲在房门外面,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徐松明抬起头来。 宋萍看清徐松明的样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徐松明看起来是在是太惨了,脸上东一块西一块都是斑驳的血迹,连嘴角都被打破了。 “老天!”宋萍惊呼一声,连忙走过来,“这都是佳佳打的?” 语气不无怀疑,要知道代佳可是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连看到蟑螂都会被吓哭,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狠手。再者说,徐松明个子也比代佳高出一截,怎么就会被代佳打成了这副德行? 徐松明看到宋萍来了,一肚子的苦水和愤怒总算有处倒了。 他站起身来,语气十分差,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可都是代佳打的,她一回来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将我摔倒在地,把我脸打成这样,你都瞧见了。” 房产证上是宋萍的名字,徐松明理所当然地就认为宋萍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代佳一回来,说房产证已经办下来了,我一看名字是你的,就多问了一句,当初代佳提出来名字要加上我,怎么现在突然变了?代佳就对我一阵冷嘲热讽。” 宋萍愣住了,“什么?房产证写了我的名字?” 徐松明还以为是宋萍和代佳合起来将房产证办了不让他知道,这会儿看宋萍也是一头雾水,也愣了一下。 “怎么,妈你不知道?” 宋萍道:“我不知道啊!佳佳把房子记在我名下了?” 徐松明脸色更不好看了,代佳这样做,分明就是防备他。若是将房子记在她自己名下,还有部分可以算是婚后财产,记在她妈名下,这房子可就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他早就跟家里人说了,房子他有一半,杨秀花他们还夸儿子有出息,如今突然弄成这样,他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他指了指脸上的伤,“佳佳将我打成这样,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报警!” 代佳在里面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徐松明威胁的话,只觉得好笑,两人现在的关系是夫妻,就算闹到警察局,那也是按民事纠纷处理。 可宋萍吓白了脸,女儿现在可是吃公粮的,若是真的闹去警察局,说不定会给女儿的履历里记上一个污点。她连忙安慰徐松明,“松明啊,佳佳就是性子急了一点,也不是故意的,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这才刚结婚呢,闹这么难看,以后该怎么一起生活?” “是代佳算计我!”徐松明越想越气,房子这事情,代佳或者宋萍不给一个交代,他绝对不会妥协! “我也不是想要这个房子,只是一开始就说好了房子会写我的名字,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变了,我不答应!” 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代佳出现在门口。 “妈,你别看他被打得惨,是他先动手的!” “代佳!”宋萍看到代佳出现,冷了脸,呵斥道,“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先不说你打人的事,房产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不是一开始说好了写你们小两口的吗?” “当然是谁拿钱就写谁的名字,一分钱都没出,还想白得一套房,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代佳看了徐松明一眼,嘲讽写在脸上。 “代佳!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想好好过了是吧?”徐松明那被宋萍稍微安抚下来的怒气又成功地被代佳挑了起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 代佳话音刚落,宋萍就一巴掌打了过来。看这巴掌没打脸,代佳也就没躲开,生生受了。 宋萍这巴掌打在她手臂上,她用力很重,被打的地方顿时传来疼痛感。 “代佳,你疯了?昨天才刚结婚,今天就找架吵是不是,你真是不像话!房子早就说好了的,你是怎么办的我的名字?” 这房产证办都办了,现在也改不了了,宋萍想了想,跟徐松明补偿般说道:“房子的事就算了,你们现在结了婚,没有车也不方便,我出钱给你们买辆车!” “妈!”代佳即使知道这个宋萍是个什么性格,但也没想到她冤大头成这样。 她将事情闹大就是为离婚做铺垫,眼看着徐松明被她激得气昏了头,要是她提出离婚,肯定会在气昏之下答应。没想到宋萍为了安抚徐松明,竟然提出送车? 这还没完,仿佛徐松明才是她亲儿子一般,宋萍紧接着道:“车子就记在松明名下!” “好啊。你给徐松明买车吧。反正这就是个吃软饭的男人,房子想让别人给他买,连车别人都给他买好了,享受现成的就行。您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找了个吃软饭的女婿呢。你这辈子不是最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找了个没出息的女婿,您不怕别人笑话了?”代佳嘴像连珠炮似的,不停地往徐松明心上扎刀子。 徐松明虽然穷,虽然不上进,虽然觉得软饭吃起来很香,但他也有自己那点可笑的自尊,不容许别人将他暗中的难堪摆到明面上来。 “离婚吧。”徐松明脸色苍白地说出了代佳想要的话。 宋萍脸色大变。 “不行!” ※※※※※※※※※※※※※※※※※※※※ 三更合一。祝大家假期玩得愉快哟~ 圣母妈(三) 徐松明仿佛是铁了心要离婚, 说出离婚两个字之后,什么也没再多说,进了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宋萍顿时慌了, 慌忙去拦他。 代佳在一旁继续刺激他, “好啊, 离婚,谁不离谁是孙子!” 宋萍本来要去拦住徐松明的动作一顿,她转过身, 几步走到代佳身前,她气得就想一巴掌甩过来。 这巴掌是朝脸来的,代佳连忙往一旁让开。 “当初我说这婚先不结, 你非要逼着我结, 现在好了,我想及时止损, 你还阻拦我,你既然是这样舍不得这个白眼狼, 你不如认他当儿子, 别逼着我给你的自私买单,这是我一辈子的事情!” 代佳没指望这寥寥几句话就能让宋萍清醒。 果然, 宋萍听了, 更是勃然大怒。 她气得脸都红了, 浑身颤抖。 “当妈的难道还会害女儿不成?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还多,看人的眼光难道还会差?你就是太心高气傲了, 松明哪里差了?” 代佳冷笑, “哪里差?你问我他哪里差, 我就来说一说他哪里差。一没钱, 没房没车穷得叮当响, 二没和谐的家庭,家人都跟吸血鬼似的,三没好工作,他在国企的工作是临时的,只是外聘人员,什么时候下岗了都不知道,有前途可言?四没修养,脏衣服成堆都不知道洗。你不知道他身边的朋友是个什么圈子,全都是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喝酒打牌的人,五对我不好,你知道在一起半年,他连束花都舍不得送你女儿吗?” 代佳吸了口气,继续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好男人,你倒是跟我数一数,他到底哪里好?” 宋萍一时间不知道还说什么好,难不成还能说徐松明长相好吗?这个优点在长辈眼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点。可是宋萍会轻易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吗? 她换了一个角度劝代佳,“你们昨天才结婚办喜宴,你现在离婚,让我老脸往哪搁?” 代佳半步不退,“你说你觉得丢人,觉得没面子,就要牺牲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将她的后半生强行交给这样一个没担当,没责任感、靠不住的男人吗?” 代佳这会儿完全是在以局外人的角度对原主打抱不平,所以言语十分毒辣。 宋萍脸色一时血色顿失,她强行辩白。 “你不知道天下的男人都差不多是一样的,等我给松明买一辆车,你们小两口日子就能过好了,只要日子过好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代佳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现在除了这些缺点不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不爱他,我没办法跟他过一辈子,你不用再多说,这个婚我离定了。你愿意给徐松明买车你就买,你买了,我们母女情分也到头了,以后你就跟着徐松明过,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沉疴还需下猛药,代佳这些毫不留情的话一说出来,宋萍忍不住又想打她,手抬起来,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似乎被伤透了心,看了代佳二人一眼,十分失望,“行吧,我好心办了坏事,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宋萍就走了出去。 房门啪嗒一下,被她拉上,留下相对无言的新婚夫妻。 徐松明受不了代佳一波又一波的讽刺,他也知道,代佳能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铁了心的不想过了。 虽然觉得代佳条件很好,宋萍对他也很好,但是他不会因此委屈自己。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从这段婚姻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原主那世的房子,车子、甚至后来每年宋萍补贴二人的十万块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要及时止损,唯一让人烦恼的,是离婚之后,他就成了二婚了。不过也没关系,他只结婚了一天,肯定还能找个比代佳条件更好的。 他如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离婚协议书,我会给你送去单位。” 徐松明拖着行李离开之前,代佳冷着脸说了一句。 徐松明没有说话,他连头都没有回,以一个自认为十分不留恋的潇洒的姿态离开。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知道脸上的伤让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代佳等徐松明一走,马上给李欢打电话说徐松明同意离婚了,让李欢帮忙草拟离婚协议书。 电话那头的李欢都愣住了。 “代佳,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徐松明会这样轻易地就同意离婚了?” 代佳笑道:“我还不了解徐松明吗?专门往他的痛处戳,他疼得受不了,自然就同意离了。” 李欢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喃喃道:“佳佳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断了,这还是你吗?” 代佳笑了一声:“人总要成长的。” 李欢动作很快,傍晚的时候,就将离婚协议书草拟出来了,亲自开车送过来给代佳。 因为两人昨天才结婚,根本没有什么财产要分割的,离婚协议书上几乎都是公用条款。 李欢草拟出来的,代佳当然放心。 李欢还担心她离婚状态会不好,结果代佳半点都没有看出心情低落,两人还兴致勃勃地去喝了一杯。 第二天,代佳就去了徐松明的单位,但是等到了他单位,代佳才知道他休了婚假,没去上班。 徐松明的同事认识代佳,看到代佳跑去单位找徐松明,还觉得十分奇怪,两人不是前天才结婚吗?还以为徐松明这小子去度蜜月了,没想到他新婚妻子找上单位来,难不成她还不知道徐松明在哪里?徐松明这小子逃婚了? 他心里一阵乱猜。 他和徐松明关系不错,自从知道徐松明找了一个城里姑娘,长相好,学历高,家境好之后就羡慕得不行,明明自己比徐松明条件还好一点,怎么就没这个好运呢? “你找松明有事啊?” 代佳微微一笑,“是啊,有事,我要把离婚协议书给他。” 他同事顿时惊呆了,嘴张得老大,“啊?”了一声。 代佳礼貌地说了句再见,就走了。留下徐松明的同事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愣。 “离婚协议书?我的天!才结婚就要离了吗?”他太好奇到底徐松明这小子做了什么了,可是徐松明婚假休了十四天。 代佳之所以直接告诉徐松明同事,就是想将他后路赌死。 代佳依着从原主的履历里知道的信息,找到了徐松明租住的房子。 这套房子徐松明本来都准备租期到了就退掉的,因为他结婚之后就有房子住了,这里就用不着了。 但是还没等他将房子退了,他的婚姻就出了问题。 他昨天将东西搬回来,一样一样地重新摆好,就想当初一样一样地收拾好,搬去代佳的房子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当初是喜悦的心情,如今已经变成了颓丧。 他虽然十分痛快地提出了离婚,但等当他真的回到这个潮湿简单的出租房的时候,心理落差十分巨大。 代佳的房子是一百五十平的,宽敞明亮,装修很漂亮,住起来比这个出租房不知道舒服多少倍。而且他再也没有飘无定所的感觉,感觉自己在这个诺大又繁华的城市里终于有了一个家。 很温暖,很舒适。 但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连原点都不如。 他以前虽然穷,但是穷得很舒适,一直活在自己的穷世界里,也没有觉得不好。但是等他见识过什么是舒适的生活之后,两厢对比之后,他对自己原先的生活生出了不满。 通常不满会有两种结果。一是积极去改变,即使徐松明选择这个,他很快就会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像他这样完全没有起点的人,想要成功,几率实在太小,很快他就会放弃。这种选择也是性格使然,徐松明根本就不是那种有大毅力的人。而徐松明并没有选择去改变,他只是一直不满,对自己生活越来不满,但是又无力改变,所以他会活得特别累。 代佳这么快出现,是徐松明没有想到的。 在她出现之前,徐松明看着自己一无所有的出租房,离婚的心,一再动摇。 所以看到代佳出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自己,有些局促地叫了一声,“佳佳。” 他这样子就像是两人还没结婚之前,那时候他还需要讨得代佳的欢心,所以做出十分绅士体贴的样子。 然而此代佳毕竟非彼代佳了。 代佳冷着脸,从包里将离婚协议书取出来,朝他递过去。 “签字吧。” 她的冷漠将徐松明心里一点点的侥幸冻碎。 他脸色难看,“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我们才结婚。” 代佳微微甩头,嗤笑道:“是啊,才结婚,我要是早点醒悟就好了。劝你还是将字麻溜地签了,好聚好散才是最好的,不要闹得太难看,让大家都下不来台,最后还是会离,何必呢?” 徐松明脸色突变,他死死地盯着代佳手机的离婚协议书。 女方那栏已经写下了代佳的名字。 她是真的铁了心了。 此时的徐松明还没有修炼出那么厚的脸皮,代佳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的尊严。 徐松明内心挣扎许久,终于接过离婚协议书和代佳递过去的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将两方签了字的协议书拿回来,代佳松了口气。 这个婚离得顺利到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将协议书送给李欢,委托她走完接下来的流程。拿到离婚证的那分钟,代佳才真的松了口气。 她给宋萍发了个短信,告知她离婚的事情。 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吧。代佳等着巴拿拿的消息。 然而,没等来任务完成的消息,巴拿拿语气沉重地道:“宋萍跳楼死了,重要人物因宿主死亡,任务视为失败。现在宿主有一个重新开始这个任务的机会,是否选择接受?” ※※※※※※※※※※※※※※※※※※※※ 一更~早安 圣母妈(四) 宋萍会跳楼, 是代佳万没有想到的。 至于原因,代佳多少能想到一些。原因不外有二。 要么是发现自己以前对女儿的教育是失败的,内心难以承认, 更难接受,代佳一直对她都是唯唯诺诺无话不从, 突然长了一身反骨, 让宋萍受不了。或者是她觉得代佳离婚,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不将她这个妈放在眼里,宋萍自从丧偶之后,就再也没有结婚, 代佳对她来说,无疑是特别重要的部分,当这部分不再想依附她,她就觉得好像已经失去这个女儿了,选择一跃而下。 当然,具体是因为什么, 代佳已经无从查证了。 她此时坐在一处陌生房子里的沙发上, 这套房子没有她之前到的大,看样子应该是一百二十平的,三房两厅一厨两卫的户型。 从原主的记忆里, 她知道这是她和徐松明共同持有的房产, 也是之前原主一跃而下的地方。 任务失败, 她若是不选择重新做,以前任务的积分都会清零, 作为她任务失误的惩罚。 代佳简直想骂人。 但是没办法, 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只能苦哈哈的重新来过。本来以为会回到她之前来的节点,没想到根本就不是!她现在的节点是代佳怀了孕,而徐松明早就没了在国企的工作,已经自己创业,并且已经挣了些小钱的时候。 代佳摸了摸微凸的肚子,忍不住和巴拿拿吐槽:“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节点,这也太恶心人了。这系统控制中心真不是东西。” 巴拿拿表示同情,但它不敢像代佳那样痛骂,开玩笑,它只是个小弟,怎么敢骂大哥。 “没事的,宿主,这个任务是有点恶心人,但是你忍着恶心看本质,还是比较简单的。” “简单?”代佳陡然提高了音量,“哪里简单了?原主妈我看就难搞得很,女儿离个婚,她竟然跑去跳楼了,我也是醉了。” 巴拿拿安抚她,“实在不行,还可以在系统里兑换道具啊!” 代佳“嗯?”一声,“有没有清脑丸?” “什么是清脑丸?”巴拿拿被她问住了。 “就是…吃了能让人脑子清醒的,我觉得原主妈十分需要这个。” 然而巴拿拿的答案让她失望了,“没有这种东西。” “那我可以兑换什么?” “兑换钱,一个积分可以兑换一千块。” “我有多少积分?” “现在还剩五千多个积分,上一个任务奖励三千积分。” 代佳默默地算了一下,就算把这些积分全部都兑换了,也只能兑换五百万,原主那套一百五十平的房子,可能市值都五六百万了,兑换就是鸡肋。 “这个就算全部兑换了,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我所有的积分,可不能就这样用了。” “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因为很高,所以一切超自然的,不能在这个世界兑换,你可能只能靠自己了,宿主。”巴拿拿只能用语言对她表示同情。 代佳长吁短叹一阵,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必须趁早做了。 一间雪白的房间里。 坐在代佳对面的女医生看着她的b超报告,一再确认,“你真的要将这个孩子流掉?” 代佳点点头。 那个女医生看着样子四十多岁,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结婚了的嘛,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医学上的缺陷,十分健康,你确定要将她流掉?” 代佳肯定地点头,“我确定。” “你是和你老公吵架了,还是什么?”女医生十分热心,担心她是因为和老公吵架了,冲动之下,想要瞒着老公将孩子打掉。 “你老公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女医生继续追问。 代佳有些头疼,虽然女医生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她确实不想解释太多。 “医生,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很明白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能做决定,并且,我也对自己的选择有能力负责,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是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代佳表现得十分冷静,那个女医生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打了一张处方单出来,递给代佳,“去一楼缴费吧。” 唯一让人安慰的点是,这个孩子月份还小,做人流对身体伤害没那么大,并且也没有那么危险。 从医院出来,代佳感觉身体一阵虚弱,阳光照在她身上,她一瞬间有些眩晕。 巴拿拿突然想起般的道:“宿主,你可以在系统里兑换一些药品给自己吃。身体会很快恢复。” “有这么好的东西?快帮我兑换吧。” 她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若是对上徐松明,肯定要吃亏的。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揍得他满地找牙。 还好这个药不是很贵,花了两百积分,将药吃下之后,能明显的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腹中升起,她顿时就感觉舒服了很多,等她打车回到家,行动已经无异,仿佛她没有刚刚才做流产手术。 她刚下车,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摸出来一看,备注是妈。 是宋萍打过来的。 现在代佳真的是怕了这位玻璃心的阿姨了,她犹豫了片刻,才接了电话。 “佳佳啊,你去哪了,我给你煲了老母鸡鸡汤,给你送了过来,一开门才发现你不在家,你去哪了?我给你讲啊,你现在是怀孕了的人了,可不要到处乱跑,要注意点….” 宋萍开始絮絮叨叨,代佳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她决定还是暂时将她流产的消息瞒一下,免得宋萍一下受了太大刺激,又跑去跳楼,她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哦,我知道了,妈,我出来买点东西,现在正在回去,你等我一下吧。” 五分钟后。 代佳打开门,听到厨房有动静传出来,宋萍应该在厨房里忙活。 听到开门声,宋萍从厨房探出头,“佳佳,你回来了,快来将鸡汤喝了。” 代佳走过去,先洗了手,才从宋萍手里将鸡汤接过来。 刚好,她才做手术,喝点鸡汤也好。 “松明呢?”宋萍问了一声。 “我不知道啊,”代佳仿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可能去健身了吧。” “大白天健身?”宋萍念了一句,就回了厨房继续忙活。 卫生间里传出洗衣机洗衣裳的声音,宋萍应该是从房间里搜出脏衣服洗了。 她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喝着鸡汤。 只听见宋萍在厨房里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 “ 我早就说过了,你那工作不如辞了吧,现在松明也挣了不少钱,你那一年几万块的工作,还干它做什么?累得半死。趁着你现在怀了孕,就辞了算了。” 代佳喝汤的动作一顿,原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辞职。 代佳的工作虽然说挣得不多,但是很稳定,吃公粮。平时假期也多,也清闲。 也不知道宋萍是怎么想的,竟然想劝她将这么好的工作辞了。 “工作是女人的第二张名片。”代佳静静地开口,“我现在辞职,没了收入,你以为徐松明家里的那些亲戚会怎么说我,会说我只知道花徐松明的钱,自己一个子没挣,说我没本事…不光徐松明家那边的亲戚,就说我们家的这些亲戚,肯定也是一样的。除去别的的闲话不说,我自己的社会价值怎么体现?通过我怎么养孩子伺候老公?” 宋萍被她说得顿时无话可说,只好道:“我就是顺口说了一句,你至于这样连珠炮似的顶嘴吗?” 代佳也无话可说了,原主那世,原主一开始也是不同意辞职的,这工作是她好不容易才考上的铁饭碗,就因为养孩子就让她辞了,以前那些心血都白费了。后面也是经不起宋萍的念叨,只好辞了,想安心养孩子。 没想到工作刚辞职没几个月,徐松明的小三就找上了门。 代佳当时已经没了工作,没有底气面对离婚后的生活。 代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妈,我在大都会的那套房子,现在是徐松明的亲戚在住着吧?” 宋萍一边忙活,一边道:“他表弟一家住着呢。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代佳将一块鸡肉夹入嘴里。 “哦,没什么,就是我准备将房子收回来,就算自己不住,租出去也是一大笔收入。” 宋萍听了她的话,暂时停下了忙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脸的凝重,“这怎么行,当初都答应他们住进去,现在怎么反悔?” “答应人住进去?你说我?”代佳用筷子指了指自己。 她看原著生平的时候,对这一段印象相当深。 徐松明的表弟一家来d城务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代佳有一套房子空着,就来找徐松明,十分直接地请他帮忙。 当初徐松明念大学,因为家里穷,所以当时他姑妈借了他家一些钱。这些钱还是徐松明大学毕业工作之后,才还上的。表弟以此为条件,说徐松明上大学的时候,要不是他家帮忙,徐松明肯定不可能读出头,也不可能会有今天的造化。 徐松明也不是什么感恩图报的人,只是他表弟都这样说了,徐松明也不好拒绝,毕竟当初确实是因为他姑妈他们肯借钱,他才能将大学念完。 他担心代佳不同意,就借着宴请表弟,请宋萍来帮忙的由头,将宋萍叫了过来一起吃饭。 吃了饭,徐松明自己不说,还是他表弟自己提出来,想住进代佳那套房子里。当时说的是暂时住一阵子。 代佳当时就不乐意了,那套房子她以前是自己住的,连出租都舍不得,怎么舍得给外人住。 但是他表弟得了徐松明指点,没有问代佳,直接跟宋萍说的。 宋萍碍于亲戚情面,又听了表弟自吹自家对徐松明的功劳,抹不开脸面拒绝,就一口应了下来。 “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就暂时住着嘛,等找到房子再搬也不迟。” 就这样,宋萍代替代佳答应了下来。而那两个承诺找到房子就搬出来的两人一直没有搬出来,这一住就是半年。 到今天为止,表弟一家人还住在代佳的房子里。 甚至这半年的水电费都是代佳自己交的,他们根本就不交! 代佳深吸了口气,将筷子放下,转头道:“先不说这房子是我的,我当初什么也没说,要答应也是你答应的,但是你没有权利处置我的房子。其次,他们当初承诺的是找到房子,就搬出去,至今为止,已经半年了,一家人在我的房子里住得舒舒服服的,甚至连水电费都不交一毛钱!你现在跟我说,碍于情面,要让人继续住下去?” 代佳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宋萍有些措手不及。 她喃喃道:“不就是一套房子吗?你空在那也是空着,常远他们一家人在d城也怪不容易的,再者说,他们家当初帮过松明,现在咱们不能不念旧情,让人说闲话。” 代佳简直气得失笑,“他们不容易,就来免费住我的房子?他们家帮了徐松明是不假,但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徐松明既然是这样感恩,为什么不自己给他表弟他们租房?拿我的房子去还人情,这么美的事也只有徐松明能干出来。” “佳佳!”宋萍急了。 代佳已经不想跟她说话,免得气坏了自己。 “你不用多说,我一会儿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人搬出去,房子我要收回来,你不是说空着也是空着吗?那我租出去,一百五十平的房子,我随便招几个租客,一个月都是五六千的收入。” “那…那他们不是还没找到房子吗?你现在将人赶出去,让他们上哪住去?”宋萍还在为人家担心。 “我管他去哪住呢,d城这么多酒店,他不知道自己找家酒店住去吗?” “那酒店不是贵吗?”宋萍还是锲而不舍。 代佳揉了揉眉心,心里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奈。 “嫌酒店贵,就去睡大街,睡大街不要钱。”代佳不耐烦了,起身往房间走。 身后传来宋萍担忧的声音,“那怎么行,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呢。” 代佳‘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将宋萍毫无道理的念叨关在身后。 她翻出手机通讯录,先给李欢打了个电话。将徐松明表弟一家赖着住她房子的事情说了。 李欢一听就炸了。 “你是傻子吗?你那房子装修这么好,怎么能让他表弟一家住进去,现在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了!” 一听常远一家压根一毛钱都没给,甚至连水电费都不付的时候,李欢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样,你赶紧去将人赶走,若是他们不肯搬走,你就报警!我有朋友在里面,必要时也可以跟他打声招呼。” 挂了电话,代佳又翻常远的电话。但是通讯录里竟然没有。 翻来翻去,她注意到一个号码是徐松明老家那边的归属地,但是备注是烦人精。 代佳试着打了过去,是一个男人接的。 “喂!是表嫂啊!”口音和代佳听过的杨秀花的口音差不多,代佳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常远了。 “是常远啊。”她还是问了一句。 “表嫂,上个月的电费你没缴吗?我看到小区电梯里在提醒欠费了。”常远的声音里带着不满。 代佳简直气笑了,“房子现在是你们在住,难道电费不应该你们自己交吗?” “我们交不了啊,我们不会。”常远十分理直气壮,“再说这房子是表嫂的,表嫂你自己交吧。就算我们不住,你每个月还是要交电费的啊,让我们交,就不厚道了吧。” 代佳深吸了一口气,才嗯了一声。 常远听她答应下来,顿时大喜,“那就这样了啊,电费你记得快点交。” “还有一件事,”代佳一口气说完,“这房子你们也住了半年了,按照市场价,我房子是一百五十平的,租出去至少要八千,念在你们是亲戚,又曾经对徐松明有恩,这样吧,我也不收你们八千,你们就给六千吧。一共六个月,三万六。水电费一直是我交的,但是都是亲戚,这些钱就不让你们补了。” “什么!”常远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八个度,“租金?还要三万六?你想钱想疯了吧?当初我们住进去的时候,可没说要收租金!” “是啊,当时以为你们住几天就搬走,谁知道你们住了六个月呢!一个月算六千,一分不少,若是不给,就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蛋!”代佳已经忍到了极致,再也忍不了,就开始怎么说话痛快怎么说。 “当初可是阿姨同意的,你有什么资格反对?”常远不服气。 代佳呵呵笑了一声,“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们今晚上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不然我就报警!” 常远似乎被她说的报警吓到了,顿了顿才道:“这事我要给我表哥打电话!”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忙音。 代佳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将怒气平息下来。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原主也真的是遇得到,奇葩妈、无耻老公甚至无耻老公的无耻亲戚,都让她占全了。 大约十分钟后,徐松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代佳,你怎么突然要让常远他们搬出来?住得好好的嘛?你现在让他们搬出来,让他们去哪?” 代佳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用一种十分克制的语气。 “你脑子还在吗?” 徐松明本来是想长篇大论,跟代佳好好说一说这件事,没想到代佳却突然问了一句似乎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你说什么?”他明显愣了愣。 “我问,你脑子还在不在!”代佳加重了语气,紧接着自问自答,“我猜大约是不在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他们去哪管我屁事!我是他妈吗,管得了他这么多?” 徐松明反应过来代佳是在嘲讽他之后,顿时大怒道:“代佳,我实在跟你好好沟通这件事,你这是什么态度?” “沟通?这件事没什么好沟通的,明天他们不搬走,我就只好去帮他们搬了。哦,也不对,那样的无耻之徒,我估摸着我去搬有点悬,只好麻烦警察大哥帮忙了。” “代佳!”徐松明似乎也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怒火,他压低了声音,“当初妈都答应得好好的,你现在突然反悔是怎么回事?” “我妈答应什么了?答应他不交一分房租,不交一分水电费让他白白住我的房子?退一步说,我妈有什么资格处置我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不会是个法盲吧?” 代佳懒得和他说,多说一句话都恶心,“丑话我先摆在这里,明天不搬走我就报警!” 说完,代佳就狠狠地将电话摁了。徐松明又连续打了几个进来,代佳都直接挂断。 见她这走不通,了解代佳的徐松明直接给宋萍打了电话,代佳在房间里听到客厅里的宋萍接到了电话。 没多久,宋萍就来敲门了。 “佳佳,你开门,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你说你还真的给常远打电话了,他给松明打了,松明说跟你说不通道理,你还不接电话,就打到我这里来了,为了这几千块钱,伤了亲戚间的情分不好….” 代佳真的快受不了了。 “拿拿,我现在可不可以终止任务?” 她真的被宋萍弄烦了。 “不可以。宿主,你冷静冷静,任务中途,除非不可抗力因素,绝对不可以中途终止任务,因为这样会造成这个世界混乱,你会被处罚的。” 客厅里的宋萍还在喋喋不休地劝她。 代佳理智简直被烧尽了。 她几步冲到房门前,重重的一把将房门拉开。 宋萍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去死行不行?你是不是想把我逼死?啊?” 巴拿拿疯狂地提醒她冷静,因为巴拿拿已经检测到她怒气值已经将理智冲散了,换句话说,代佳差点要被逼疯了。 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宋萍还是头一回见,顿时也被吓住了,说不出话来。 代佳还没平息怒气。 因为心里毕竟没将宋萍当成亲妈,所以代佳说起话来,就没有原主那么多的顾忌。 “那常远是你亲儿子还是你亲孙子?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房子!你碍于亲戚情面要免费给常远他们住,你这么在乎亲戚情分在,怎么不直接买一套房送给他们算了。我求求你了,我是你女儿没错,但是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今年二十七了,求你别再将我当成一个孩子什么事情都想插手管,什么事情都想让我听你的!” 将这些话一口气吼完,代佳终于舒服了一点。 她想到上次宋萍就是因为觉得女儿太让她失望才跳楼,即使已经快气炸了,还是勉强压下了脾气,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安抚自己。 我只是在做任务,这不是我亲妈! “行了,今天也晚了,你要在这睡还是回去都随你,至于房子的事情,我说了,要么他们将三万六的房租补齐,要么就明天滚出我的房子,没得商量,你不用再多说了。” 说完,代佳一把用力地将房门关上。 她一通脾气发下来,宋萍终于安静了。 代佳很快将情绪控制下来,这样发脾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对于宋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能行得通。 她拉开房门,恰好看到宋萍提着包,准备换鞋走。 她看到代佳出来,慌忙抹去眼泪,撑起笑容,“佳佳啊,妈妈这就回去了。” 代佳无端地心一软。 宋萍性格确实烦人,但是对原主也是真的爱,只是方式不对。 她叫住宋萍,“妈,你先别走,我们好好谈一谈。” 宋萍有些局促地提着包,愣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进客厅。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其实原主几乎没有这样面对面地跟宋萍好好的沟通过,几乎都是宋萍下达命令,她照办。即使不情愿也不会提出来,宋萍年轻的时候比现在强势得多,原主很小的时候就学得不敢反抗宋萍。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默得更多。 “妈,你知不知道,你以为自己将房子免费给他们住,他们就会念你的好,以后会跟你也讲亲戚情分吗?他们无耻到连水电费都一分不交,这半年都是我交的,每个月还不便宜,光是水电费,一个月都要五六百块。有人给他们买单,他们就可劲地用。” 宋萍张嘴要说话,代佳打断她,“你听我说完。在他们眼中,人家只会觉得你傻好欺负罢了,你忘记了爸爸刚过世那会儿,那些所谓的亲戚是怎么对我们娘俩的吗?人家都觉得你凡事讲究情分,怕被笑话,所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你。我知道你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狠不下心。所以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让我自己去处理。我已经二十七了,我早就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了。” “说到底,我才是你最亲的人啊,你要为了外人,让我寒心吗?”代佳最后一句,简直是替原主说出了她最想说的一句话。 宋萍的心情简直翻天覆地。 她从来没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甚至,她这几十年都照着自己那一套为人处世的标准来。 她其实也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做人要强硬,她知道这个道理,却从来都做不到。女儿也一直奉行着她的那套标准,但是有一天,女儿变了,她十分强硬地告诉她,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了。 宋萍呆呆地坐着,她回想着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全都是因为她的软弱,让人家觉得她们娘俩好欺负。 代佳殷切地看着宋萍,若是宋萍依旧执迷不悟,她真的打算不管不顾了。 终于,宋萍沉默良久之后,说出了代佳想要的话。 “我仔细想想啊,佳佳你说得没错。我也知道这常远一家子是想占便宜,就是…”碍着情面做不出过分的事情,“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 不好意思~晚了一些。 梧桐旅行回家啦~字都是带着电脑出门,在高铁上码的~ 晚安啦! 圣母妈(五) 终于获得了宋萍的支持, 代佳着实松了口气,看来原主妈还没有彻底无可救药。 她借口送宋萍回家,去了望江苑住下了。 徐松明当晚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满室黑暗。他也懒得管代佳去哪里, 洗了个澡, 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 代佳先去一个电子商城买了一套微型电子摄像头。 她回了新房子, 确定徐松明不在家, 才打电话让工作人员上来帮着将摄像头安装在了隐秘的位置。 那安装师傅可能是见多了这种事情,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至于为何会安装摄像头, 是因为代佳在原主履历里得知,她不在家的时候,徐松明有时候会将小三带回来过夜, 就睡在他们的婚床上。 代佳不知道现在徐松明是不是已经有这么大胆子了, 她肯定要离婚,这种证据先收集起来,到时候对自己有利。 她不打算在这个房子里住,太恶心人。 她收拾了一些衣裳,给徐松明发了个短信。内容是宋萍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要将自己接去望江苑住些日子。 之所以这样告诉徐松明一声,就是想让他知道, 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徐松明没回消息。 代佳也不管他回不回。 她将衣裳送去望江苑之后,宋萍知道她要去新房赶人, 怕她吃亏,想跟着一起去的。 但是代佳可不敢让她一起去, 万一那常远他们说了些什么让宋萍心软, 还是个麻烦事。 李欢早上就打电话跟她说过了, 今天是周末,李欢也不上班,会陪同她去。 “我那个朋友,就李欢,会陪我去的,你就待在家里,你这样,你将手机关机,不管谁给你打电话都不要接!” 宋萍也就是昨晚上一瞬间坚定了一下,今天又焉了。她也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若是跟着去了,肯定还是狠不下心。李欢她知道,是个律师,有她陪着,因为没太大问题。 宋萍就没再坚持。 李欢考虑到代佳没车,亲自开了车来望江苑接她。 代佳出了小区大门,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的奔驰滴滴的轻按了两声喇叭。 代佳走了过去。 她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李欢在副驾座上坐着,开车的是一个男的。 “代佳!”李欢留着齐肩短发,化了淡妆,气质很好,十分干练。 她扭过头来跟她介绍,“这个是安捷。安捷,这是我朋友代佳。” 安捷留着寸头,相貌英俊,他是头一回见到代佳,“代佳你好,我常听李欢提起你。” 代佳也笑着说了声你好。这应该是李欢刚交往不久的对象,第一次见面。 路上。 “安捷是在检察院工作的,我不是考虑到你怀孕了嘛,我们两个女生去,那家人这样无耻,说不定会吃亏,就叫上了安捷,保护我们。你放心,到时候他们若是不肯,咱们报警,然后再起诉他们,总不会让他们将这个便宜占了的。我说你也真是的,你怎么人都住了半年才跟我说?这样的冤大头你也当,傻不傻啊?” 代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来就话长了,昨天打电话让他们搬走的时候,还说是我妈答应下来的,我没有资格叫他们搬走呢。哦,还有,孩子我已经打掉了。” 她冷不丁地放出一个惊人消息,李欢一瞬间沉默下来,随即她爆发出尖叫。 “代佳,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没有啊,没开玩笑,我昨天才去医院做的人流。” 李欢猛地转过头来,表情惊诧至极。就连安捷都放慢了车速,虽然他没有那么大的震惊,但是他从李欢那里知道了代佳的不少事情。 李欢很快抓住了要点,“你是…要离婚?” “是的,我准备离婚了。”代佳点点头。 李欢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两年来,她劝过代佳太多次了,她觉得徐松明根本就是个人渣,一点都配不上代佳。偶尔代佳也会想离,但是很快就会打消念头,从来没有坚定过。 但是这次她似乎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连孩子都打掉了。 “你昨天才做的人流,不如我们过几天再去赶人?你感觉怎么样?”她担心代佳吃不消。 “没事,不要紧,没有不舒服。” 李欢又跟她确认了一次,见她面色如常,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才放下心。 “那你得坐坐小月子才行啊,这不是小事,不要轻视噢。”李欢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总是听说过的。 代佳不好跟她说自己吃了从系统兑换出来的药,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很快,三人到达了大都会。 “你这房子位置这样好,周围都是商圈,交通又便利,你房子户型大,整租不太好租,但是分租出去,你那个房子有三个房间吧,一个月收租六千块是起码的,你啊…” 李欢忍不住吐槽。她性格是十分果断冷静的,对代佳就十分恨铁不成钢。好在代佳其他地方都很好,对朋友也温柔体贴,两人又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所以李欢虽然无奈,倒也从来没觉得心烦。 下了电梯,代佳找出钥匙,正在开门,对面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代佳见过一面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看到代佳,他脸上闪过惊讶,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是代佳啊,你们好,我还以为你将房子卖了呢。” 代佳上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对于代佳来说就是很短的时间,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一面已经过去了三年。 他穿着运动服,十分干净清爽的样子,似乎要出门运动。 互相打了招呼,代佳打开了房子。 刚一打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等走进门,看清里面的模样,三人更是惊呆了。 这还是代佳住过的那个干净整洁的房子吗? 只见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脏衣服脏鞋子满地乱扔,曾经干净舒适的沙发已经面目全非,脏得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地板也脏兮兮的,都是污垢。常远夫妻不在,可能是出门上班去了。 两个半大孩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李欢和代佳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不过她们也不想跟两个孩子说这些,代佳因为是做律师的,随身携带了相机,拍照留证据。 她将整个房子都拍了一遍,确定将证据都留好了,才跟代佳道:“打电话让清洁公司的人来处理吧,我看这些东西要专业人士才能弄好。” 代佳也没指望能将那三万六要到手,因为当初他们住进来,没有签合同,也没有别的约定,她之所以要常远他们将钱补齐,是想让常远他们乖乖滚蛋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人家对她的话理都不理,别说收拾东西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俨然已经将这里当成他们自己的家了。 “租金肯定是要不到的,不过尽量争取一下赔偿,”李欢皱紧了眉头,代佳没结婚之前,李欢经常来这里,没想到被弄成了这副样子。 “你检查一下家具电器有没有损坏,有损坏的都留存证据,到时候好起诉赔偿。” 代佳检查了一遍,双开门冰箱和厨房的烤箱什么的都坏了。 李欢都保留了证据。 等了没多久,清洁公司的人也来了。 五六个工作人员同时开工,将常远一家人的东西都搜出来,因为代佳特意交代,所以也没有整理,胡乱地装进一个个大箱子里。 代佳给常远打电话让他来拿东西,但是他故意不接电话。代佳就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是不回来拿东西,就视为默认她房子里的这些东西他都不要了,那么她就让清洁公司的人当成垃圾扔了。 这回常远果然装不了死了,他一听代佳连清洁公司的人都找了,赶忙请了个假,从公司赶了回来。 等他赶到,刚好清洁公司的工作人员将打包好的箱子一箱一箱地抬出来,摆在了过道上。全部是他们一家子的东西。 “停下,你们都停下!”常远咆哮一声,清洁公司的人不知道他是谁,都停下来看着他。 常远怒气冲冲地进了门,代佳和李欢他们坐在木凳上,那沙发脏得几人都坐不下去。 “这半年,你就没有回来看一眼你的房子?” 清洁公司的人还在做最后的打包,接下来才会彻底地做个清洁。 代佳摇头,老实说,她觉得原主实在是一言难尽,她给常远的备注是烦人精,表示她肯定也觉得常远他们一家人很烦,但是就是鼓不起勇气将人赶出去。原主这个性格吃亏也正常。 “表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餐厅边上坐着的代佳几人没事人般言笑晏晏,常远更加生气了。 常远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代佳虽然没见过这个常远,但猜也能猜到是谁了。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昨晚上已经告知过你了,要么补上三万六的房租,要么滚蛋。你又不交房租,又不收拾东西走人,我只好代劳了,”她指了指身边那些清洁公司的工作人员,“对了,因为我代劳请了这些清洁公司的人帮忙打包和清扫,所以这笔钱,我也会起诉跟你追回。” 常远气得脸都红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家的东西真的全部都被打包起来,代佳是真的要将房子收回去! “我叫你一声表嫂,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房子如今是我们住着,我看谁敢将我们的东西搬出去!” 常远放完狠话,蛮横地往门口一站,阻止清洁公司的人搬东西。 ※※※※※※※※※※※※※※※※※※※※ 一更~ 圣母妈(六) 代佳直接摸出手机, 打了报警电话。 她简单地跟接线员讲了这边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尽快会安排出警。 常远见她真的打电话报警,脸色一时间也变了几变。他想了想, 连忙掏出手机给徐松明打了电话。 “喂,是表哥啊。我,常远, 表嫂今天带着人来将我们的东西全部打包准备扔出去, 大家都是亲戚, 这样做合适吗?当初要不是我妈, 你能有这样的造化?做人啊, 不能过河拆桥, 代佳还打电话报警了, 你赶紧过来一趟。” 说完,他挂了电话,还拿着手机跟代佳扬了扬,“表哥马上就要过来了, 劝你不要太过分了, 免得伤了亲戚情分,还和表哥吵架,何必呢?不就是一套房子吗, 有必要这样过分吗?” 李欢腾地站起来,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代佳在她那还是性格腼腆的印象,怕她吃亏, 正要开口说话, 没想到代佳自己怼回去了。 “伤了亲戚情分?你算我哪门子的亲戚?我和你之间有情分可言?你说你家当初帮了徐松明, 那你去找徐松明报恩啊, 这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这房子跟你表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死皮赖脸的样子实在是很恶心人,我这房子,就算空着,我也乐意,就是不给你这白眼狼住!” 常远被她奚落得脸红脖子粗,他拦着清洁公司的人,不让人将东西搬出去,代佳不想动粗,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一会儿警察就来了,你们也先歇歇吧。这时长费还是一样算。”她跟清洁公司的人打招呼。 她爽快,清洁公司的人也很厚道,“没事,我们就先去房间里面做清洁嘛。” 反正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只是还有一些堆在客厅还没有搬出去。他们就先去清洁房间。 警察比徐松明早一步赶到。 两个民警了解了一番情况。 这事情都没有什么争议,就是常远在耍赖皮。 两个民警态度公正,警告了一番常远,若是他继续这样赖着不肯搬走,就要对他处以拘留处罚。 常远在两个民警跟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在法律上,他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而两个民警还没走,徐松明就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房间里的两个民警的时候,明显愣了愣,随即不满地看了代佳一眼。 代佳竟然真的不顾情分报了警! “警察同志,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连串的误会。 两个民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哪位?” “我是她老公!”徐松明指了指代佳,随即又指了指常远,“这是我表弟,我表弟他们住在这里,是经过我同意了的。” 吴捷这时候开腔道:“两位同志,这处房产是代女士的婚前财产,并且房产证上只有代女士一个人的名字,就算这位是代女士的老公,”吴捷指了指徐松明,“对这处房产也是没有处置权的。” “你是代女士的朋友?”一个民警问道。 吴捷点了点头,“我是检察官,对这一块的法律很熟悉。” 这件事没有什么好争议的地方,民警很快就给出了处理结果,勒令常远立马将东西搬走,否则就侵占他人财产的罪名处以行政拘留。 因为吴捷的关系,两个民警还看着常远请了搬家公司的人来将东西搬走,才告辞离开。 常远不情不愿地将东西搬走,徐松明脸色变得极难看。 但是碍着李欢和吴捷还在,他不好冲代佳发火。 “代佳,你现在满意了?”恨恨地瞪了代佳一眼,留下这句话,徐松明拂袖而去。 李欢一直都不喜欢徐松明,方才徐松明来,她连个正眼都没给。 这会儿见他气冲冲地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紧接着她跟代佳道:“佳佳,你这次可一定要离,你二十八岁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不能浪费在这么一个渣男身上。” 清洁公司的人都在忙活着清理,代佳将李欢拉到阳台上。 “徐松明出轨了。”她语出惊人。 李欢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代佳预料到她肯定要惊叫,在李欢还没有骂出声来,连忙一把将她嘴堵住。 “轻点声,里面还有很多人呢。” 李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代佳收回手。 “这徐松明真他妈不是东西!”李欢简直要气昏头,低声喝骂,“难怪你这次这样坚定要离婚了,这什么狗东西啊!” 李欢愤愤不平地骂了好久才稍微冷静下来。 “我已经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就等着收集证据了,我还知道那个小三的家在哪里,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当然要收集证据啊,这对起诉离婚是最有利的,因为徐松明出轨,到时候财产分割都对你有利。” “徐松明还欠我妈五十万呢。”代佳没忘了这一点。 “欠条呢。欠条还在吗?”李欢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初也是在她的建议下,代佳才让徐松明打了欠条。 “应该还在吧,回头我问问我妈。” 李欢松了口气,“这欠债是婚内欠的,各出一半,他还得还你妈二十五万。” “我觉得我妈可能不会轻易同意离婚,所以,我打算直接带她去那小三那里蹲点,让她自己亲眼看一下徐松明是个什么人渣。” 提到宋萍,李欢也沉默了片刻。 “我想阿姨应该会同意离婚的吧。佳佳,我觉得你现在变了很多,有主见了很多,这件事关乎你的一辈子,你不能将一辈子都浪费到这么一个人渣身上,以前都过去了,以后要清醒了。” 代佳点点头,“我知道的。这件事肯定要麻烦你。” “说麻烦两个字就没意思了。”李欢伸手抱住她,“佳佳,你受苦了。一定要坚强点,不要难过,这么一个人渣,一点都不值得。” 代佳摇摇头,“我一点都不难过,我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让徐松明付出代价。” “是的,一定不能放过他。” “我当初…”李欢本来想说当初就让代佳不要嫁给这么一个渣男,但是代佳不听,但是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思,所以李欢停住了话头。 “你们共同持有的那套房产,首付我记得是阿姨给的是吗?” 代佳点点头,“这几年的房贷几乎也都是我妈在还。” “这套房是婚前签的合同,且贷款也一直都是阿姨在还,到时候分割起来,对你是有利的。还有你们共同的存款,你要盯着点,别让那个人渣转移了。” 代佳点点头。 看样子清洁公司的人一时半会是清理不干净了,且那些床帘啊,沙发套子啊,床单什么都需要拿回公司清洗。 那一家人连她的床单都用了。 代佳直接让他们扔掉,别人用过的,她不要了。 足足三个小时之后,房子才打扫干净,光是打包加清洁费都花了三千多。 起诉的事情都交给李欢了,代佳先回了望江苑。她猜想今天徐松明心情不好,应该会去找那个小三。 她只让宋萍跟着她出门,说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宋萍不疑有他,跟着出了门。 在路上,代佳简单地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听说常远一家子将代佳的房子弄得面目全非,宋萍也是气得不行,又不由得后悔,自己当初真的是傻了才会同意他们住进去。 “佳佳啊,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代佳开着车,转头看了一脸愧疚的宋萍。 “若是这件事能让你看清那些所谓的亲戚真正的嘴脸,我觉得是值得的,这一次就当是个教训,下一次,希望妈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宋萍讷讷地直视前方,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都是妈糊涂了。” 代价没有再说话。 那小三住的小区离望江苑不算太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她也不确定能不能等到,这样似乎有点碰运气的意思。 不如请个私家侦探?这个念头在代佳心里一闪而过。 “佳佳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代佳将后排放着的单反拿了过来,开了机,研究了一番,“等两个人。” 借着这个机会,代佳跟宋萍探了探口风。 “妈,若是我跟徐松明的婚姻出了问题,你会怎么想?” 宋萍一怔,“什么出问题,出什么问题?” 宋萍的反应有点大,代佳也不意外。毕竟代佳的婚姻是宋萍最在意的事情,这婚姻是在她的坚持下才成的,若是现在婚姻出了问题,会让宋萍觉得,是她当初的决定错了,是她造成的局面。 “就是假如有一天我跟徐松明离婚,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代佳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宋萍更加惊诧。 “其实妈你应该知道的,这些年我过得不幸福。”代佳手肘放在方向盘上,身体坐得很正,她看着宋萍,“你不要自责,这场婚姻诚然有你的催动因素在里面,但是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的选择错了,而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觉得难以接受,好像我过得不幸福是你造成的。” 其实还真是的,至少大半原因是宋萍。但是鉴于宋萍上一次跳楼的经历,代佳还是很委婉地安慰她。 夜色慢慢地笼罩下来,昏黄的灯光打在车中的母女身上。神色各异。 代佳继续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叙述一般的道:“这人生太长,总会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不幸也幸运,经历了这些事情,原本脆弱的内心才会强大起来,才能成长,像一个真正的二十七的女人应该有的样子。诚然在经历这些的时候,我有过痛苦,但是这一切,都让我成为更好的人,更懂得自己的需要什么,也懂得了,什么才是合适的,让我变得成熟和坚强。” 她说完便不再开口,车厢里一片沉默。 宋萍开始无声地流眼泪。 这些年她当然将女儿的处境都看在眼里,徐松明以前还算过得去,但自从挣了点小钱之后,就开始张狂起来。 宋萍一瞬间有些对自己感到十分失望,为什么她明明将女儿的处境看在眼里,还一个劲的劝和呢。 可是真的要让女儿离婚吗?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你现在都已经怀了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松明应该会好一点吧。”宋萍又开始瞻前顾后。 “妈!”代佳见宋萍又开始犯蠢,实在恨铁不成钢。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松明没钱的时候都对我不怎么样,有钱了你还指望他会幡然醒悟吗?孩子?你知道你是用什么去赌一个看不见希望的可能吗?是用我的一辈子,你知不知道!” 正在此时,小区大门走出两个人来,男的正是徐松明,女的个子有点矮,短头发,长相普通偏上。 “妈,你看那是谁?”她指了指挡风玻璃前方。 宋萍顺着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女人挽着徐松明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 宋萍已经震惊得回不过神,代佳抓紧用单反拍了几张两人的正面照。 “徐松明这个混蛋!”宋萍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伸手就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去抓两人一个现行。 代佳手疾眼快地拦住了她。 “您干什么去?” “我要去撕烂这个贱女人的脸,徐松明这白眼狼,真是得了志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竟然学别人找小三!你别拉我,我要去打死这两个贱人!” “就您这身板,您能打得过谁,你冷静冷静,我今天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亲眼见识一下徐松明到底是个什么人渣。我现在问你,你还反对我离婚吗?” 宋萍正在气头上,立马接口道:“一定要离,这个狗东西!我真是瞎了眼了!” 代佳点点头,“妈,如果徐松明都这样了,你还反对我离婚,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会听你的,并且会跟你断绝关系,我没有开玩笑。” 宋萍脸色难看之极,她咬牙切齿地怒骂。 代佳一踩油门,掉了个头,从两人的反方向走了。 宋萍骂了一路,代佳也没有接口。 等到了望江苑,宋萍终于冷静了一些,但是还是气得心肝疼。 她当年逼着女儿嫁给这个白眼狼,如今证实了她当年是错误的,宋萍一时间又气又悔,可是已经晚了。 “佳佳啊!是妈妈对不起你!”一坐下,宋萍就开始哭泣。 “没有,妈,你别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这只是一段经历,你看看我,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我也不难过,我人生还这么长,徐松明算什么东西,离婚以后,我会过得比现在好一万倍,你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代佳的冷静感染到了宋萍,她渐渐收了眼泪。 “我现在在收集证据,等收集得差不多了,就会起诉离婚。你先不要打草惊蛇。还有,徐松明打给你的欠条,你放在哪了,这钱得要回来。” “欠条?”宋萍对这个没怎么在意,这欠条都是在代佳的要求下才打的,她都没准备让徐松明还钱,所以欠条都是胡乱放着的。 她连忙起身去找,代佳也一起找。 两人找了快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只抽屉的角落里翻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您就别掺和了。徐松明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要接。”代佳这样交代了还是不放心,直接让宋萍把手机给她,她将徐松明的电话拉了黑,微信也删掉了。 “总之,一句话,这件事我会请李欢帮忙,你也知道她是律师。”说着,代佳抱了抱宋萍,“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好。对了,你担心我怀孕的事情是吧,我已经将孩子打掉了。” “打掉了!”宋萍蓦然瞪大了眼睛。 代佳知道宋萍可能盼这个外孙盼了很久,突然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一时间难以接受,就安慰道:“以后我还会结婚的,这个孩子不受期待,想抱外孙,您晚几年也能抱上。” 因为宋萍现在清醒了很多,所以代佳和她说话都体贴了许多。 宋萍虽然有些郁郁,但是也知道现在对于代佳来说,打掉这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代佳将常远一家人赶了出去,让徐松明很生气,一连好些天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代佳。 代佳也没有联系他。 代佳去了大都会几次,大都会的房子墙壁被常远的两个小孩弄得很脏,需要重新粉刷。 而李欢那边,也正式对常远提起了诉讼。 这场诉讼是稳胜的,不过按常远那种无赖,肯定最后会成为老赖,这笔钱可能要不回来。 不过后来因为吴捷的关系,法院超速冻结了常远的银行账户,直接将账户上的钱划到代佳的账户里,强制执行。 而常远气不过,私下来找代佳算账想要动手,但是反过来被代佳揍了一顿。这是后话。 就在代佳还在收集证据的时候,这天周末,宋萍出去买东西了,代佳独自在家。 门铃响了。 代佳问了一句:“谁啊?” 外面没人说话,只是又摁了一下门铃。 代佳突然有种预感,这和原主的经历有一段很相似。她凑到猫眼一看,外面站着的那个女人正是那天她和宋萍看到的那个。 原主那世,这个女人是去的新房子,她这世竟然找到大都会来了。 代佳想了想,将手机录像调了出来,放在门柜处,确定能将门口录下来。将这个做好,她才拉开了门。 四目相对。 她装作不认识那个女人,“你有什么事?” 那个女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代佳比她漂亮很多,条件也比她好,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她十分得意地一笑。 “我叫黄珊。”她摸了摸肚子,很直接地告诉代佳,“我怀了你老公的孩子。” 代佳哦了一声,也像她那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笑道:“你长得很正常,”她顿了顿,“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呢!” 黄珊是从徐松明那里得知代佳性格懦弱,她妈妈也是,又蠢又傻。 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甚至比代佳还早一个月。她本就是因为徐松明有钱才挑.逗他,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家室。 一开始她也没有想过要破坏徐松明的家庭,但是现在不同,她怀孕了,她不能让她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爸爸。 她早就逼着徐松明提离婚了,但是徐松明似乎有什么顾忌,一直不愿意。 没办法,她只好亲自出马了。这个代佳既然性格懦弱,她肯定能将她轻而易举地打败,让她自己退出。 所以黄珊就来了。 可没想到代佳出口就骂她□□,态度十分强硬,一点都不像徐松明口中的懦弱。 “你!”黄珊气得脸色发白,随即她看了一眼代佳的肚子,冷笑,“我听说你也怀孕了是吗?三个月,我还比你早一个月。”说着,她挑衅般地挺了挺肚子,果然,她肚子已经突出来,一看就是怀孕的样子。 代佳哦了一声,“恭喜你啊,怀了一个私生子,生下来就会被人戳脊梁骨,真是替你高兴。” 黄珊再次脸色一变,她的耀武扬威顿时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途戛然而止。 她再也维持不了自以为的优雅,顿时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代佳,你得意什么?松明马上就会和你离婚,同是女人的份上,我劝你趁早去做人流吧,免得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你说可怜不可怜!”说着她又想再扳回一城,得意洋洋地道:“松明连房子都给我买了,就在子衿府,一百二十平!怎么样,你还不离婚吗?” 代佳点点头,“这可真的值得你得意了,你不会是哄我吧,徐松明会给你买房子?” 黄珊骄傲地一抬下巴,“松明两个月前才给我买的房子,全款!房产证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原主那世,代佳可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是徐松明没买,还是当时黄珊没有说漏嘴。 “徐松明竟然用我们的共同财产给你买房。”代佳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你放心,徐松明这种狗男人,我不屑要,你要就送你好了。至于房子嘛,你可能得意不了多久,因为我会起诉将房子要回来,多谢你提供的信息,不然我还不知道徐松明背着我用婚内财产给你买房。你还不知道吧?我给你普及一下法律,徐松明用婚内共同财产给你买的房子,就算房产证上写了你的名字,依然不做数。你放心,我一定会,通过法律手段,将房子收回来。”她一字一句地道。 代佳又是一笑,“真替你感到不值啊。因为等我和徐松明离婚,他要还我妈妈的二十五万现金,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妈妈出的首付并且是我妈妈在还贷款,估计他是分不到什么钱的,又因为是他出轨,其他财产,他也分不到太多,你呢,为了钱做了小三,还替他生孩子,结果他差不多会净身出户。不过也许你们是真爱,你就安安心心地替他生孩子吧。” 说完,代佳潇洒将门关上了。 黄珊站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她不相信!那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怎么可能会被代佳收回去? 她用力地拍打门,“代佳,你出来,你骗我的是不是,那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你想收回去,没门!” 可是代佳理也不理她了。 黄珊心神大乱,她不由得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竟然将徐松明再三交代她要保密的事情说了出来,万一房子真的被代佳收回去怎么办? 不行,她得赶紧打电话和徐松明说一声。 徐松明接到黄珊的电话的时候都愣住了。 黄珊竟然瞒着她跑去见了代佳,还跟代佳坦白了一切? “松明,怎么办啊,代佳说她会起诉将这房子收回去,她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自己蠢跑去找代佳,你知不知道,代佳有个朋友是律师!”徐松明对法律多少知道一点,他也知道这房子是婚内财产买的,所以再三交代黄珊要保密。 黄珊一听,吓得顿时没了主意。 “那我怎么知道啊,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你赶紧回家去!”徐松明说完,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他想了又想,还是给代佳打了电话。但是不出意外,那边直接挂断了。 徐松明只好放下手里的事情,开车去望江苑。 黄珊开着车,和徐松明的车擦肩而过。两人都在想着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对面的车流。 徐松明匆匆地赶到望江苑宋萍的房子外面,他敲门,里面跟没人似的,代佳根本就不理他。 “佳佳,佳佳,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佳佳…” 他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回应。 突然,他手机铃声响了。 徐松明掏出来一看,没有备注的号码,但是他认得这串数字。 里面就是代佳,他不由得心虚,连忙将电话掐了。 但是没过几秒,电话又打了进来,他顿时烦躁得皱紧了眉头,又将电话挂了,正准备要关机,突然有一个信息进来。 “松明,我出车祸了…” ※※※※※※※※※※※※※※※※※※※※ 二更~今晚没有拉~大家晚安。明早上应该能完结吧~ 圣母妈(七) 徐松明吓了一跳, 连忙从楼梯间走到下一层,才打了回去。 “你出什么车祸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电话那头,黄珊痛得直抽气。 “我不是开车回家吗?我一直想着房子的事情,没注意撞上路牙了。”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肚子被安全带勒到了,现在很痛…” “你打112没有?” “打了。” “我马上赶过去,你发位置给我。”徐松明挂了电话,连忙按了电梯,下楼开车往黄珊发来的位置赶过去。 代佳正在看这些天来的监控,她冲了一杯咖啡, 窝在沙发里,慢慢地看。一点都没受那两人的影响,她甚至没注意徐松明是什么时候走的。 看了两个小时,宋萍买了东西回来了。怕她再生气伤身,代佳也就没说刚才的事情,只将她录下来的视频发给了李欢。 李欢气得不行。 “那房子应该能要回来吧?”两人在微信沟通。 “当然能,这是徐松明用你们的婚内财产买的, 你放心, 一定能要回来。” “那就好。我现在在看监控,如果拍到了两人的画面, 我们就可以准备起诉离婚了吧?” “其实现在都可以了, 证据充足,不要协议离婚, 起诉离婚对你是最有利的。现在离婚法庭都会想调和, 但是你这种情况, 不会存在。” 出轨的证据都那么充足了。 “好, 就麻烦欢欢了。” 又看了两个小时, 终于画面里出现了两人,女的正是黄珊。 她进门就四处打量,还有些紧张地问徐松明,“她今天真的不会回来吗?” 徐松明一把抱住她,“不会,她回宋萍那去了。” 这个狗东西现在叫宋萍都是直呼名字了。 佳按下了暂停键,叫了宋萍过来看。 宋萍一看徐松明竟然将那个贱人都带回家了,气得破口大骂。 “别动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我只是想让你看一下徐松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别再阻止我离婚就好。” “这次妈妈绝对不会再阻止你,一定要离!” “嗯,你放心,有这些证据,到时候一定能让徐松明付出代价!” 李欢很快准备好了材料,递到了法院。 徐松明收到法院的传票的时候,正在焦头烂额。 两天前黄珊出车祸,勒到了肚子,直接导致了流产,一直在医院住着,半步不许他离开。 而徐松明给代佳打电话,要么没有人接,要么被掐,而他给宋萍打电话,直接就是一直在通话中,显然是已经给他拉黑了。 徐松明这下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如果连宋萍都不再支持他,代佳肯定会离婚的。 黄珊因为失去了孩子,又担心那套房子,还担心会不会孩子没有了,徐松明就不会离婚了,总之这两日过得不太好。 徐松明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脑子一嗡。 他愣着半天没回过神来。 黄珊见他盯着手上的文件发愣,就问道:“什么东西?” 徐松明抬头看了她一眼。黄珊被他没有焦距的目光看得发慌,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看你失魂落魄的样!” 徐松明还是没有回答她,黄珊自己走过去,一把将他手上的纸抽出来,埋头一看,眼睛顿时瞪大了。 “离婚诉讼?代佳起诉离婚了?”黄珊先是惊讶,随即惊喜道,“怎么,你还不高兴吗?早就叫你离婚了。” 徐松明突然发火,“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离婚吗?因为现在离婚,所有的财产都要平分,我现在资金链不能断你知不知道!现金流断了,供货商那边不肯发货,我去哪里拿货?” 黄珊被他突然的发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马顶回去,“你冲我发火做什么啊。” “要不是你!…算了,我得去找代佳。”徐松明说完,站起身来想走。 黄珊一把拉住了他。 “不许去!反正她都已经起诉离婚了,正好你把这个婚离了。” 徐松明甩开她的手,脸色不太好。“我都已经跟你说了,现在不是离婚的时候!”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是时候,你就是不舍得离,我知道!还哄骗我这么久,现在我孩子也没了,你肯定想甩开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徐松明也怒了。 “我无理取闹?好啊,现在我要求你离婚是无理取闹是不是?”黄珊失望地看了徐松明一眼,“你要滚就滚,滚了就别回来了。” 徐松明没有被她威胁到,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徐松明,你混蛋!” 背后传来黄珊的哭骂。徐松明走得很坚决,他心里开始微微有些后悔,怎么当初就走错了这一步呢,闹到现在有些难以收场。 他开车去了望江苑。 到了宋萍的房子外面,他敲门,里面有脚步声走过来。 但是紧接着,脚步声又回去了,肯定是从猫眼看到是他。 “佳佳,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佳佳,我们好好谈一谈。” “妈!你开门,让我进来,我有话要说!” “佳佳…” 又一串脚步声过来,门从里面打开,徐松明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盆凉水从里面泼出来,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徐松明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代佳站在门里面,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佳佳…” “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法院传票你收到了吧?麻烦你别来这里了,要见面就在法庭上见。” “佳佳,你听我说,我是做错了事,可我是爱你的啊,我一定会跟她断了联系,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徐松明竟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佳佳,你原谅我吧…” 代佳一脚将徐松明踹倒在地,“原谅你妈个头!”她没忍住爆了粗,“滚吧!你这狗东西还有脸求原谅?找小三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我可不是你妈,不可能惯着你。别再来恶心人,不然别怪我动手打人。” 其实代佳很想暴揍他一顿,不过想想也不至于,这种人只当他不存在就好了,在意反而会让自己恶心。 徐松明见代佳一脸的坚决,就想使出老招数,求宋萍。 代佳将门关上了,不肯开也不肯让他进去。徐松明就守在门口,等着宋萍回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宋萍回来了。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徐松明,破口大骂,“徐松明你这个畜生还有脸来这里?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把佳佳嫁给了你这个白眼狼,你赶紧滚,不然我们报警了。” 徐松明也故技重施,给宋萍跪下忏悔。 还没等宋萍说话,代佳从里面开了门,“妈,你快进来,别理他。” “佳佳…”徐松明连忙用手将门挡住,怕代佳又将门关上。 可是等宋萍进去,代佳像是没看到他挡在门边的手一样,猛地将门一关,将徐松明的手指重重地夹了一下。 徐松明顿时感觉手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仿佛要断了。 他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等门一松,他连忙将手抽了回去,紧接着门就毫不留情地被关上了。 宋萍还在玄关里,亲眼看到代佳故意夹了徐松明的手,还没忍住笑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担心,怕徐松明手指被夹断会带来麻烦,但同时听着外面徐松明的惨叫也觉得解气。 宋萍现在是真的想开了,徐松明这样的狗东西,确实是早踹开早好,及时止损! 徐松明手指很快就肿胀了起来,只好自己开了车去医院包扎。 后面他又去了望江苑两次,但是代佳直接不见他了。 甚至最后一次,她还打了电话报警。 徐松明终于明白过来,代佳是铁了心要离婚了。 他只好请了律师。 同时,他收到了宋萍发过来的要求他还钱的短信。 到了开庭这天,徐松明跟着律师一起出庭。 而代佳跟着李欢一起。 有李欢对象打的招呼,这场离婚诉讼判决得很快。本来就有男方出轨的证据,其实只是加快了速度,并没有改变判决结果。 法院将两人的共同财产清查了一遍,也依着代佳这方提出的查了黄珊那套房子,发现果然是徐松明用夫妻共同财产购置之后,就将之收了回来,黄珊持有的房产证作废。 而最终离婚判决下来,财产分割果然是偏向代佳的。 徐松明分到了他两年前购买的三十几万的车和代佳分到房子后补偿他的三十万现金,还有一间商铺。他给小三黄珊买的房子,直接分给了代佳。 两人的婚房因为是宋萍出的首付和还贷款,分割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徐松明什么事,只是给了些补偿。 离婚诉讼一了,代佳立马让李欢代理诉讼让徐松明偿还欠款。 法院受理之后,就将刚划到徐松明账户上的三十万冻结了。 徐松明立刻就感受到了资金压力,因为现金流周转不过来,资金链很快就断裂了。 而他账上的三十万,因为他不偿还欠款,就一直冻结着。 他只好将车卖了,但是车是两年前的车型,卖不上价。 黄珊自从知道自己的房子被收回去之后,就天天跟徐松明闹。徐松明本来就焦头烂额,有一天没忍住,狠狠地甩了黄珊一巴掌,紧接着他就去处理事务了。他现在没地方住,都是住在黄珊那里。 等他回来,想用钥匙开门,却开不了。才发现锁已经被黄珊换了。 他这才注意到,他的东西也被黄珊收拾了,胡乱地丢在过道上。 他分到的那间商铺,还在按揭还贷款,每个月要还一万多,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钱还上,无奈之下,只好将商铺出售了。 他的好运似乎也到了头。即使卖掉商铺换来几十万现金,再投进去,也无力回天,很快就赔得一无所有。 因为他超过期限没有主动偿还宋萍的二十五万,他账上的钱被划走,还赔偿了滞留金。 一无所有之后的徐松明失魂落魄地走在天桥上。 他回想起这个场景很熟悉,那是很多年前,他刚到d城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一无所有,但是好在当时他年轻,有冲劲。 现在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一无所有就让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他站在天桥上,看着底下的车流。 可他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年纪大了,又没有技术,只好去送起了外卖。 有一天,他接到一单,他赶单没多加注意,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大都会,那个熟悉的单元名字。 外卖是代佳点的。 徐松明犹豫良久。 这单他要是不送,可能会被投诉,这个月的全勤都没有了。 几百块钱,够他交半个月的房租。 人近中年,他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代佳听到门铃,猜测是外卖到了,就过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穿着外卖员专门的制服的人,她认出来,微微一怔,随即将外卖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将门关上。 徐松明看着那扇关紧的门,在刚才那几秒钟,他看到了她身后的房子是宽敞明亮的样子。 徐松明躲进楼梯间,无声地点了一支烟。回想他这荒唐的前半生,终是泣不成声。 孪生姐妹 环顾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陆渔知道自己又来到了古代了。 这次她叫李文觅,是东晋的公主。她还有个姐姐,叫李文姬。两人是孪生姐妹, 前后出生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一刻, 李文姬比她早出生, 是姐姐。 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若是穿一样的衣裳,就连她们的爹娘都分辨不出谁是谁。 不过好在两人虽然模样一样, 但是性格迥然不同。姐姐文姬温柔喜静,妹妹文觅好动爱武,从小就在练马场摸打滚爬, 姐妹俩走在一处,只要知道姐妹俩性格的人,一看就知道谁是姐姐, 谁是妹妹。 姐妹俩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可能就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会反目成仇, 为了一个男人。 姐妹俩都十分貌美, 出身高贵, 若不是因为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姐妹俩应该是各嫁良人, 一生都相亲相爱的。 这个男人叫公孙瑜, 是她们爹爹的幕僚, 也可以说是军师, 年轻有为, 相貌堂堂。 这个时代跟陆渔那个世界的三国时期有些相似, 三个诸侯三分天下, 自立为王。乱世出英雄,公孙瑜极有才干,出谋划策,帮着李文觅她们的爹爹李表打下了兵家必争之地金州,为李表所重用,他风度翩翩,在这次庆功宴上,被姐妹俩同时看上。 李家姐妹并列荆州第一美人,不过见过姐妹俩的,都会忽略掉两人相同的长相,而分出个不同来。姐姐娴静似水,喜欢娴静美人的都会觉得姐姐比妹妹略胜一筹,而妹妹精灵活泼,也不乏喜欢这一款的。 而公孙瑜显然是喜欢姐姐李文姬这样的。 李文觅从小就锦衣玉食,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当然李文觅也并不是性格跋扈的人,她只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情,并且这情意随着得不到愈加深刻。 她甚至为了公孙瑜曾经女扮男装,跑去军营,彼时公孙瑜作为军师随李表出征。她从小习弓练箭,而公孙瑜就是个文弱书生,她曾经于敌军箭下救下公孙瑜,自己却身负重伤,差点没救回来。 她以为终于可以感动公孙瑜了,可是并没有。 公孙瑜甚至在出征回来之后,就立马跟李表求娶李文姬。 一向冷静自恃的李文觅终于疯了。她如何能甘心!然而李文姬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女儿情怀,在得知公孙瑜跟她爹求娶她之后,高兴坏了,连忙赶来和李文觅分享她的喜悦。 李文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掐死李文姬的。 等她醒过神来,李文姬已经死了。 李文觅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她看着李文姬的尸身,冷静得可怕,没有害怕,甚至没有后悔。 她很快就想出解决的办法,她将李文姬扔进了一间废弃院落的枯井中,同时将自己的一些衣物扔了进去,自己伪装成了李文姬。 她学着李文姬说话,做事,走路。甚至连自己最爱的弓箭和马匹都再也不碰了。 她夜里挑灯苦练绣技和书法,临摹李文姬以前的字迹和刺绣风格。 她无疑是聪慧的,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李文姬。 至于消失的李文姬则成了她。她编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谎言。 “那日我去找文觅,跟她说起公孙公子来提亲的事,没想到文觅大发了一通脾气,我这才知道,原来文觅心慕公孙公子。她肯定是不满我的亲事,这才离家出走了,我听伺候的春夏说她一些衣裳不见了。文觅肯定是在生我的气,不如将公孙公子的亲事退了吧,到时候文觅听说了这个消息,消了气,自然就回来了。” 她是以退为进,文觅既然是以这样任性的理由跑出去的,李表是重大局的人,当然不可能为了自己女儿的一个小小的任性,就寒了功臣的心。 李文觅如愿的嫁给了公孙瑜。 她千算万算,漏算了自己身上的箭伤,那是她为公孙瑜挡箭留下来的伤痕。 她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在,但是这箭伤她没办法消除。 很快公孙瑜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万万想不到李文觅竟然会疯狂到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 公孙瑜设计将李文觅绑了起来,逼问李文姬的下落。 李文觅一开始不肯认,但是在公孙瑜毫不留情的辱骂下,李文觅伤透了心。即使她用身体帮他挡过箭,即使两人有过了温存,公孙瑜还是不爱她。 李文觅疯狂大笑,“你想找李文姬,好啊,你去后院枯井里找她吧,现在应该已经腐烂了!哈哈哈…” 李文觅笑得眼泪直流。 公孙瑜依言果然找到了李文姬的尸身。 得知实情之后的李表又惊又怒,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大女儿,难以对这个唯一的小女儿下手惩罚。 公孙瑜不顾李表的阻拦,亲手将李文觅杀死在李文姬的坟前。 李文觅死前才幡然醒悟,可是她的姐姐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个李文觅真是…不配为人!”巴拿拿作为一个忘情系统,必须要谴责她。 换了芯子的李文觅也是很无语,情这个字真是害人不浅,看不破的人为它赴汤蹈火,为它舍生忘死,还有原主李文觅这样的人,为了它,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可以杀害。 “宿主,委托者的心愿是和姐姐达成和解。” “嗯?这应该简单吧,我只要不去肖想公孙瑜不就行了。” “不,”巴拿拿语气凝重,“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 “李文姬重生了,换句话说,她有前世的记忆。” 李文觅:“…..” 这很难搞! “加油!”巴拿拿给她打气。 “二公主,奴婢进来了。” 正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人声,应该是婢女。 “进来吧。” 少倾,四个婢女捧着雕刻精致的木托盘,从外面鱼贯而入。 木托盘里摆着叠放整齐的衣裳和首饰。 “二公主,这是您晚上在宴会上要穿的衣裳,王后派奴婢等人先行给您送过来。” “宴会,什么宴会?”李文觅还有点摸不清情况。 即使她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这女婢显然训练有素,脸色不变丝毫,“是庆功宴,庆祝王上打下荆州。” 哦!这个。李文觅有印象,随即她像是被火烧到了屁股一般,猛地弹跳起来,好险没惊叫出声。 两姐妹不就是在这场庆功宴上,邂逅公孙瑜的吗? 原来故事才走到刚开始的阶段。 李文觅嘶地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 既然故事还没开始,两姐妹还没认识公孙瑜,即使姐姐李文姬对李文觅有恨,应该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她以后离公孙瑜远一点,应该能慢慢让李文姬放下防备,姐妹俩重归旧好。 很快时间就推到了晚上。 这个时代跟她以前做的任何一个任务都不太一样,这里农桑显然不发达,即使是王室,穿的都是麻制衣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看上去也几乎都是黑灰两色,没有其他鲜艳的颜色。 李文觅无不遗憾地感叹了一声,“若是我知道浆染的工艺,岂不是要发大财?” 巴拿拿小声地提醒她,“宿主,你可以和系统兑换啊,你现在可是有一万多积分的小财主了。” 李文觅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试探地问了一声,“那么,我可以兑换棉花种子?” “可以。” “我可以兑换玉米种子吗?” “可以。” “红薯?” “可以。” “水稻?” “可以,什么种子都可以。” 李文觅突然想仰天大笑,敢情这个任务是让她来做种粮大户来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因为工艺和农业的局限性,吃的食物很少,都是粟、豆之类的,也有水稻,但是由于种植技术不成熟,十分低产。 李文觅仿佛已经看到不远的将来,自己左拥一座金山,右拥一座银山的样子了,不由得得意大笑。 巴拿拿泼她凉水,“就算有种子,有栽培技术,也不一定能成功培育出高产的作物来呢。” “嘁,聪明如我,这都是小事。” 因为心情放松,她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到了宴会上,人已经坐了个半满。 她跟着伺候的女婢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都是盘腿而坐,身前摆一张玄色小几,几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和酒。不过这里的烹饪技术似乎也不怎么样,食物的卖相有点差,让人提不起食欲。 李文觅学着别人那样盘腿坐下。 她右上边还有一张几空着,她猜想一会儿李文姬应该会坐在这里。 果然,不多时,李文姬着一身青色长裙在女婢的陪伴下款款行来。 她果然名不虚传,连走路的样子都透着一股娴静,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宴会设在一处宽敞的园子里,李文姬走进来的那刻,满园皆是一静。 明明李文姬穿着很简单,但是她就是有这样吸引全场目光的气质。而李文觅进来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效果,明明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 李文觅目光盯了李文姬一路,从李文姬的模样,她知道了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果然是个美人。 李文姬坐下之后,才转过头来看向李文觅。 李文觅没错过她眼里的冰冷。看来这位姐姐真的被妹妹伤得很深。 李文觅主动微笑,“姐姐。” 李文姬却笑不出来,她虽然是今天才重生,但前世做了很久的游魂,亲眼看到李文觅假冒自己嫁给了公孙瑜,看着她和公孙瑜恩爱,虽然最后公孙瑜杀了她替自己报仇,可是她毕竟已经死了,怨恨日比日浓。而她终于能得以回到人世,前世不顾姐妹之情,残忍杀害自己的妹妹就在眼前没事人一样对着她微笑,叫李文姬怎么可能抛下恨意,重新和她做姐妹? ※※※※※※※※※※※※※※※※※※※※ 二更~十一点左右三更~ 孪生姐妹(二) 李文姬垂在袖中的手, 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疼痛将她的理智稍微拉了一些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回目光。 她迟早会报仇, 不急于一时。 “拿拿,看到没,李文姬真的很痛恨我啊。” “加油, 宿主, 你可以的。”巴拿拿只能给她言语上的支持了。 李文姬的目光从李文觅身上转开之后, 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那道颀长身影。但是显然, 这场宴会的主角还没有现身。 李文姬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激动得胸腔深深起伏, 甚至连白皙的面庞都晕染上了绯红。 姐妹俩静静地坐着就是一道风景线, 不少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姐妹俩身上。 说起来,姐妹俩也已经到了出嫁年纪了,不知道花落谁家。有希望的跃跃欲试,没希望的暗自叹息。 李文姬明显不想理会自己, 李文觅也不想上去自找没趣, 姐妹俩就一直沉默着。 不多时,门口走进来一行人。 眼尖的认出当头的正是汉王李表,连忙跪下相迎。 一时间, 园中跪倒一大片, 两姐妹也都站起身, 下蹲行礼。 李表看着模样不到四十,正是雄姿英发的年纪。 他哈哈大笑, 满脸喜色。 “众卿不必多礼, 快快请起。” 李文觅站起身来, 注意到李表身后跟着个年轻人, 他如朗月一般引人注目,疏朗而立,面容说不出的俊朗,长身玉立,好一个清风霁月。 这男子的气质是李文觅见过的最好的一个。她心有所感,转头朝李文姬看过去,果然看到李文姬目光紧紧地锁着那个男子,胸腔剧烈地起伏,眼角盈盈,满是泪光。 李文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李文姬这激动的模样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她就好心出声提醒。 李文姬被她惊醒,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不满和防备。 李文觅心叹:做好人不易啊。 但是这也怪不上李文姬,确实是原主前世做得过分,李文姬若是这辈子还没有防备,那才是真的傻子呢。 不过摸着良心说话,这公孙瑜确实是天人之姿,姐妹俩同时喜欢上也属正常,只是李文觅行为太过激了些。 公孙瑜暗暗地看了这边一眼,他甫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一道热切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落在自己身上,他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竟是大公主。 他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察觉到,在李表赐下的座位上盘腿坐下。 李文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李文觅和公孙瑜身上,但李文觅全程看都没多看公孙瑜几眼,反而对园中表演的歌舞十分感兴趣,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欣赏歌舞。 其实李文觅不是对歌舞感兴趣,是她眼睛不知道要往哪放,若是不小心落在了公孙瑜身上,李文姬肯定会警铃大作。 她干脆就放空了大脑,看着场中跳舞的舞姬出神。 这个朝代没有那么严重的男女大防,女人只要能干,一定要上阵杀敌挂帅出征,但是那样的毕竟少,更多的女子都是在家相夫教子。 身前的这些食物勾不起李文觅的兴趣,宴会上觥筹交错吵闹不堪,让她有些不舒服到耳鸣,趁没人注意,她偷偷地溜下了席。 汉王的宫殿自然是十分大的,只是这个时候,王室多讲究节俭,因为生产力不发达,就连王室都是紧巴巴的过着。当然也有那种奢靡的王室,只是那样的话,老百姓就过得很苦。 李表还是位勤俭爱民的好王上,宫里节俭成风,就连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别的王室多。 李文觅溜出宴会之后,就开始四处闲逛。 她发现一个好处就是,这个世界因为是最接近古老世界的时代,所以很多灵脉没有被破坏,灵气还是很浓郁。 李文觅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之后还是吐纳灵气,不过半个时辰,随着‘啵’地一声气流轻响,她已经成功引气入体,还是不能修炼,但是足够让她成为高手。在这个世界正好能派上用场。 “二公主,您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李文觅回过头,看清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模样二十三四,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头戴玉冠,明显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你是谁?”李文觅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我名陆逊。”陆逊十分恭敬地朝她作了个揖,“天色晚了,宴会已经散了,臣下护送二公主回去吧。” 陆逊?这个名字在原主那里没有印象。 “好吧。”她也不甚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汉王室的行宫里。 陆逊跟在她后面三步之外,不肯逾礼半步。 “你是什么身份,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李文觅自然而然地问起。 “臣下是王上帐下的一员副将,二公主自然没有见过臣下的。” 李文觅哦了一声。 两人都有些无话可说,沉默地朝李文觅的宫殿行去。 十分巧合,两人在即将抵达宫殿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的道路上,转出两个人来。 李文觅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 李文姬和公孙瑜。 虽然两人也保持着礼节距离,但是这段本没有在原主记忆里出现过。原主记忆中,李文姬十分羞涩,几乎没有与公孙瑜单独相处过。 由此看来,李文姬应该是主动出击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浅笑,想来应该是相谈甚欢。 李文姬在注意到李文觅之后,笑容立刻从脸上隐下,随即换成了一副防备的神色。不过在注意到李文觅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时,防备又变成了疑惑。 公孙瑜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文觅,他遥遥地就拱了拱手。 陆逊和公孙瑜交情不错,见是他陪同大公主前来,立在原地,先给李文姬行了个礼,才拱手与公孙瑜见礼,“军师。” 公孙瑜拱手还礼。 四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怎么说话,而李文姬更是想立马就带着公孙瑜走,不让他和李文觅接触,很难说李文觅是什么时候看上公孙瑜的,是一见钟情也说不准。 上辈子是她太蠢,完全没有防备自己的亲妹妹,也没想到姐妹感情如此好的亲妹妹会对她下那样的毒手。 这辈子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都是李文觅欠她的! 李文觅很识趣地没有跟公孙瑜搭话,只笑道:“姐姐既然是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着她迈步朝前走。 两姐妹的宫殿差不多是挨着的。 李文觅抬脚走,陆逊也跟李文姬和公孙瑜点了点头,跟着李文觅走了。 “我常听主公提起二公主,感叹她不是男儿身,不然肯定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李文姬一点都不想提到李文觅,这会儿听公孙瑜主动提起她,心里警铃大作,“文觅这样成天舞刀弄棒的,对她一个女孩子不好。” 她听不得公孙瑜夸李文觅,她甚至恨不能将前世的记忆都塞进公孙瑜脑子去,让他认清李文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孙瑜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李文姬可以说李文觅舞刀弄棒不好,他作为臣下自然不能点评,便以沉默作为回应。 李文姬本来的好心情全被打坏了,两人很快走到了李文姬的宫殿外,公孙瑜停下了脚步,和李文姬告别。 “臣下就送大公主到此了,大公主请进去吧。” 李文姬矜持地嗯了一声,提裙脚上了几步台阶,终是没忍住,又回过头望来。 公孙瑜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还微微一笑致意。 李文姬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 她不敢过多停留,狠下心扭过头,几步进了宫殿去了。 公孙瑜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文姬对他的不同。可是为什么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方才他被李表留下来多说了几句话,最后才出了园子。李文姬突然从暗处出来,请他送她回来。 大公主金口即开,公孙瑜自然不敢拒绝。 一路上,即使李文姬已经克制得很好了,公孙瑜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聪明如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没有在这上面花费过多的心思,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而李文觅这边,因为在行宫里待着实在无趣,她便禀告了王后一声,带了几个伺候的宫人,住进别宫去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开始种田。 这个时候恰好是春季,她让宫人去寻了些佃农来,将种子交给他们,也说了一些种植要点。 谁都没有种过这种作物,都有些害怕,生怕种不出来,会让公主不高兴脑袋不保。 其实李文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地种出来,发芽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看产量高不高了。这种粮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将种植要点刻印在了竹卷上,留下几个认字的宫人监督之后,就从别宫里溜走了。 巴拿拿实在看不惯她做的这个甩手掌柜,“宿主还说要成为种粮大户呢,就你这态度,能种出粮食才怪了。” “嘿!我负责兑换种子和种植指南,难不成我堂堂一个公主,还要下田耕作吗?”她偷懒偷得理直气壮,“再说了,那些佃农可比我有经验多了,交给他们,我放心。” 巴拿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宿主你现在打算去哪里,你都跑出行宫了,还怎么和原主姐姐修复关系啊?” “你不知道,我现在就得远远的离开他们,表示我对公孙瑜是没有兴趣的,这样才能打消李文姬的防备。这只是第一步呐!时间还长嘛,不着急!” 此时的天下并不太平,因为连年战事,不少地方的百姓为了避祸,背井离乡,去寻找一片能安居乐业的地方,可是哪里都是征战连年,就连相对和平的汉地,也有很多地方的百姓吃不上饭,只好煮树皮草根充饥。 李文觅沿途见了太多饿殍满地的场景了。 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突然有一天,她转向打道回府。 “怎么啦宿主?你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巴拿拿不解,明明她前面还立志要将三国游遍再回去,那时候可能李文姬都已经顺利嫁给了公孙瑜。 “拿拿,我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要做什么?难道不是和姐姐达成和解?”巴拿拿有些疑惑。 “那只是一个小目标,我真正要做的是开辟一个太平盛世,让流离失所的百姓有衣穿,有粮吃,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 三更~大家晚安~ 感谢是蒸的栗子呀、欢欢小宝贝们各灌溉的10瓶营养液~感谢支持~ 孪生姐妹(三) 李文觅回到了别宫, 此时距离她离开别宫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而佃农们种下的种子,也都发了芽,长得郁郁青青。 李文觅开始认真地研究起种植指南来, 也有不少地方她也不明白,就召集了佃农,大家集思广益。 要说什么东西产量最高, 最好栽培, 还是玉米和红薯。 在这个农桑不发达的世界, 粮食, 能扼住一个国家的命脉, 打仗是最耗费粮食的。没有粮食就意味着灭亡。 而李文觅的种粮计划是保密的, 谁都不知道她在别庄捣鼓什么。 因为李文觅从小就很好动, 跑出宫墙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王上和王后都没多管她。 但是李文姬多日不见李文觅,又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在做什么, 这种感觉让她很有危机感。 可是她不像李文觅那样被放养, 她一旦想出行宫,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堆人伺候着, 弄得声势浩大, 无人不知是公主出行。 她只好派了两个暗卫去打探李文觅的消息。 得知她在别庄研究农业之后, 李文姬顿时大为疑惑。 因为前世李文觅才没有去研究什么农业呢。她顿时就觉得,这一定是李文觅在搞的噱头, 她暗中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呢。她想到一种可能, 李文觅说不准就是想用这个去吸引公孙瑜的目光。 她就派了两个人盯着那别庄。 李文觅可不知道宫中的姐姐已经开始着急了, 她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庄稼培育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小麦过了种植的季节才种下去,开始大片大片地死亡。她不能从系统里兑换生长水之类的东西,因为粮食一旦种植成功,是要推往全国的,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可没有生长水,所以她必须要种出一套成功的经验来,利于推广。 这日她正坐在田间苦恼。没注意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 而车内的人注意到她,让马夫勒马停下。 “二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头顶突然出来一道声音,将李文觅惊醒过来。她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来人正是公孙瑜。他见李文觅的反应这样惊诧,也是一怔。 “二公主可是在苦恼什么?”他方才就看到李文觅一直紧锁眉头。 李文觅想起这人号称汉国最聪明的人,行军打仗计谋层出不穷,简直一个活脱脱的赛诸葛。就将自己的苦恼说了出来,集思广益,看看赛诸葛能不能想到解决方案。她指了指面前一片枯死的麦苗。 “这种作物的种植时间在秋天,我们春天才将它种下去,但是一开始长势都很好,但是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枯萎了。我在想原因。这种作物应该是特别好成活的,为什么会突然枯萎呢。” 公孙瑜没想到她的烦恼竟然是这种事情。农作物?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麦苗,这种作物他从来没有见过。公孙瑜现在贵为李表的军师,他博学识广。 “这是什么作物,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麦子,种好了…”李文觅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她本来想说很高产,但是麦苗都已经快死了,说这个像是在说大话,她就吞了下去。 此时已经是盛夏,日头开始毒辣。 “这作物会不会是缺水?”公孙瑜试探地说了一句。 李文觅猛地转头看他。 缺水?李文觅没种过小麦,但是听说过小麦都是在旱地种的,种植指南上对小麦的种植说的是土壤保湿、保温能力强,到底是个什么强法,还得摸索。 “等太阳落山之后,让人来洒点水试试吧。”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 “为何要等太阳落山?”公孙瑜不解。 李文觅指了指天上的日头,“这个时候,太阳太大,浇水会导致作物死亡的。” 公孙瑜恍然大悟,朝李文觅拱了拱手,“多谢公主解惑。” 李文觅摆了摆手,不想和他过多接触,“你可是有事在身?忙去吧。我也回去了,晒死个人!” 她说完,转身就往别宫方向走。 公孙瑜站在原地,他注意到一旁的几块田地里还种着其他的作物,走过去一看,依旧是他没有见过的,一簇簇绿藤爬在地上,长势喜人,显然是用心打理的。除此之外,还有十来块田地里长着一根根杆状的作物,在杆中间长出了一个长包,这作物模样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时间不由得好奇,走过去研究起来。 李文觅没有走远,她悄悄地注意公孙瑜走了没有。后面发现他不仅没走,还跑去她的宝贝田里研究她的玉米。虽然知道公孙瑜不会掰她的玉米,李文觅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她走到他身后,伸手拍了拍入迷的公孙瑜。 公孙瑜回头见是她,又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尴尬,“公主,这也是你种植的作物?” “是呀。” “叫什么名字?” 李文觅本来想说玉米,但是她转了个念头,“这个啊,叫黄金豆。” “公主是从哪里得来的种子?这作物怎么吃…” 玉米长得已经很好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收获了。 现在是最嫩的时候。 烤玉米! 一想到这个,鼻间仿佛萦绕了烤玉米的香甜,一股邪恶的念头在心里升起,再也压制不下去。 李文觅左右看了看,迅速伸手掰了两个玉米,接着她将玉米棒藏到衣袖里,匆忙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被她举动惊呆的公孙瑜站在原地不动,她叹了口气,“算你运气好,快跟我走。” 公孙瑜见她好像做贼一般,不由开始怀疑这作物并不是她种的。不过看样子李文觅是打算去吃这两个棒子,他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李文觅毫不客气地率先登上了他的马车,公孙瑜不好进去同乘,只好坐在外面马夫身边。 “去别宫吗?公主?” “不!”李文觅想了想,“去一个没人的小树林。” 吩咐完之后,她觉得好像这话怪怪的,天知道她只是觉得小树林里枯树枝多,方便生火烤玉米! 好在公孙瑜没有多想,吩咐马夫往不远处的松树林方向赶去。 到了地方,李文觅就吩咐生火。 她自己则将两个玉米棒子的翠绿外衣剥开,露出了里面金黄的籽。 公孙瑜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看到那一排排金色豆子,“难怪公主说这个叫黄金豆。” 李文觅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削了两根树枝,将玉米棒穿在上面,正好火也升起来了,她将玉米棒子架了上去。 见她干起这些来十分娴熟,印证了传言,她果然不像一个应该养尊处优的公主。 “这东西是可以烤着吃?” 李文觅点点头。 等待的时光有些无聊,李文觅开始打听起他和李文姬的进展来。 “我出来有三四个月了,不知道我姐姐在行宫里可好。”她暗中套话。 谁知公孙瑜根本就不接腔。 她只好问道:“公孙先生应该是常去行宫的吧,可见到过我姐姐。” 公孙瑜确实见过几次,“臣下见过大公主几次,不过并没有说话。” 说来也奇怪,明明眼前的二公主和大公主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但是看到二公主的时候,就是让人联想不到大公主身上去,可能是因为两人的气质真的是天差地别。 “这样不行啊,这两人进展也太慢了吧,这都四个月过去了。”她在心里和巴拿拿说道。 “按理说,李文姬是重生的,应该会主动出击吧。怎么还会这样慢?” “我也不知道。”巴拿拿推测,“兴许是没有机会吧,那次不就逮着机会,让公孙瑜送她回宫吗?” 一阵烤玉米的香甜开始散发出来。 “好香!这味道很特别。”公孙瑜称赞一声。 劳动的果实就在嘴边,可把李文觅得意坏了。这些作物虽然是佃农们种的,但是她也花了不少心血在上面,她得意洋洋,“这可是我种出来的,能不香吗?” 公孙瑜但笑不语,显然是表示怀疑。 李文觅懒得跟他解释这么多,这东西她要等成熟了直接呈给李表的,可不能在现在走漏了风声,就连那些奉命种植的佃农,都不太清楚这东西的产量,以及到底怎么吃。他们只负责种和照管。 鲜玉米烤得很快,很快就成了金黄带着锅巴的烤玉米。 李文觅丢了一根给公孙瑜,她那根则将木棍插到泥土里,等着它晾凉。 公孙瑜捏着木棍,有些无措,不知道从何下嘴。 李文觅见他不会吃,就从玉米棒上掰下一粒,丢进嘴里。 公孙瑜如法炮制,玉米的香甜在口腔漫开,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这黄金豆味道果然独特,香甜软糯。” 等玉米棒晾凉得差不多了,李文觅将之从木棍上拔下来,双手捏着两端,用力一掰,玉米棒就断成了两截。她招手将马夫叫过来,将一截递给他。 倒不是李文觅想搞什么人人平等,只是她觉得人家马夫辛辛苦苦的拾柴火生火,烤熟的玉米,当然要分他一点。 马夫还战战兢兢地不敢接,李文觅手一丢,他赶忙将玉米接住。 吃完,李文觅吩咐马夫将火灭干净。这都是原始森林,天气又热,若是不灭干净,起火了就麻烦了。 公孙瑜吃完玉米,已经彻底被这股独特的味道征服了。 “公主怎么不摘点送去皇宫,给王上和王后尝尝鲜?” 李文觅白了他一眼,“这是要留种的,都吃了,明年拿什么种?” 公孙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难怪她刚才做贼一般掰了两个。 等两人回到大路上,李文觅没有再坐马车,公孙瑜也陪着她一起走路。迎面匆匆跑来两个佃户,还没走近就大呼,“不好了公主,有贼人偷了两颗玉米!” ※※※※※※※※※※※※※※※※※※※※ 早安~一更 孪生姐妹(四) 几个佃农急得不得了, 他们都知道这片玉米林是二公主的心头肉,没事早晚都要去看一回的,他们也都不敢马虎, 平日没干活的时候, 都会去转一转, 除除草什么的。 这片的佃农都是二公主别宫里的,种的田地都是二公主的,根本就没人想到会有人敢去掰玉米! 第一个发现的人当即就吓白了脸, 连忙去找李文觅禀告,但是没有在别宫找到人,反而在这里找到了。 几人吓得脸都白了,倒让李文觅这个始作俑者很不好意思。 她在公孙瑜戏谑的目光下轻咳两声, “不必惊慌,那两根玉米是我掰的,我看到上面生了虫, 怕坏了一片玉米林, 就把它们掰走了。” 一听说是公主自己掰的,几个佃农深深地松了口气,但同时又紧张起来, 玉米林竟然生了虫害! 公主会不会责怪他们照料不周? 李文觅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担忧,挥手让人走了。 “生了虫害?”公孙瑜在一旁揶揄一笑。 李文觅斜眼看他, “公孙先生不知道有句话叫吃人嘴短吗?” 公孙瑜笑容僵在脸上,他确实吃了李文觅的黄金豆,这会儿倒不好再出言笑话她了。 玉米也吃了, 人该告辞了。 “我还有事, 就先走一步了。” 李文觅说完, 拒绝了公孙瑜提出的用马车相送的提议, 自己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走到田地边的时候,看到一堆佃农在围着玉米林打转,她没去管他们在做什么,累了一天了,她想回去好好躺一躺。 公孙瑜立在原地,看着李文觅慢慢走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黑灰,那是烤玉米有点的地方烤糊了,留在手上的。 他生□□洁,但今天看着自己弄脏的双手,竟也没有太多排斥的感觉。 回去路上,他坐在马车里,车帘晃动间,他嗅到一股玉米的香甜。 “老刘,公主赐给你的玉米,你没吃?”他问了一声。 老刘在车外笑得腼腆,“这黄金豆是公主赏赐的,老奴想带回家与家人共食。” 公孙瑜以前就听说过主公有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女儿,那日在宴会上见了,果然是长得一模一样,光看面容都分辨不出谁是谁。不过他和姐妹俩都有了接触,两姐妹性格迥异,能让人忽略掉两人的相同的长相,分辨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思及此,他不禁想到了大公主李文姬。 李文姬确实对他很不同,他好几次去行宫觐见王上,都能碰到大公主。不是无意碰上,而是她分明就是故意等候在那里。 言语也十分亲切,即使她有所掩饰,但聪明如公孙瑜,还是能发觉她眼中的情意。 这让公孙瑜疑惑,他分明和大公主没怎么接触过,而且听大公主的名声就是十分贤良淑德,像这样出格的事情,不像是大公主这样的性格做得出来的。 不过若是换成二公主,公孙瑜想到今天谎话张口就来的李文觅,倒是让人不奇怪。可惜二公主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儿女情长上,她竟然独辟蹊径,跑去研究起了农业。 李文姬得知公孙瑜在途径李文觅的别宫时和李文觅一起在一处小树林里待了一下午,就气得脸色发青。 她重生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主动去接近公孙瑜。 前世毕竟是公孙瑜先爱的她,所以李文姬自信满满,以为公孙瑜还会像前世一样,很快就会爱上她。可谁知,公孙瑜每次见她都是淡淡的,甚至到了现在,李文姬隐隐觉得公孙瑜好像在躲着她,有两次远远看到身影了,他都掉头离去。 这让李文姬不解的同时,也对李文觅更加防备。 就在这个时候,竟然传来李文觅和公孙瑜独处的消息! 她就知道李文觅跑出别宫没安好心! 这下李文姬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和王后禀告了一声,带着随从,打着避暑的旗号,就来到了李文觅的别宫。 对于李文姬的到来,李文觅十分惊讶。 但是姐妹俩现在表面上应该是没有龃龉的,这里虽然是她的别宫,但是姐妹情深,李文姬来她这里避暑也是情理之中的。 而且李文姬来了,说不定还可以借机消除李文姬的恨意,也算一件好事。所以李文觅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将李文姬迎了进去。 不过同时她心里也在嘀咕,为何李文姬会突然前来。毕竟李文姬现在对她没有姐妹之情,只有恨意,她突然前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李文觅灵光一闪,不会是因为前几日公孙瑜的出现吧? 跟着李文姬前来的,还有与李文觅有过一面之缘的陆逊。他作为保护两位公主的将领,被王后点名,领着一队约一百人众的护卫队随同而来。 陆逊来了,自然要来拜见李文觅这个别宫主人的。 “臣下陆逊,奉命前来保护两位公主。” 李文觅有些头疼,这么一百人的侍卫队,又没有自带粮食,来了她的别庄,自然要别庄出粮食养着的,她别庄上可没有这么多的余粮,但是她又不能将人赶走,只好将这件事交给别庄管事去处理。 但是有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是,陆逊来了之后,就随时跟在她身后。 就连李文觅平日下田里去看她的宝贝农作物长势,他都跟在身后,大有寸步不离的架势。 “你整天跟着我做什么啊?”李文觅不能忍了,谁能忍受背后长条尾巴啊,还是雄性的。 陆逊一板一眼回答,“臣下的任务是保护两位公主。” “那你去保护大公主啊,大公主比我需要保护多了。” “大公主一直没有出门,别宫里有很多侍卫,可保大公主安全无虞。” “那你没来之前,也没见有贼人敢打劫我的,你看着日头那么大,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陆逊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李文觅松了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完全松完,陆逊又回来了,还带着一把油纸伞。 他将李文觅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理解成太阳太大了,他这个侍卫没有做好替公主遮阳的任务。 油纸伞时刻顶在头上,挡住了毒辣的阳光,李文觅几次想要将人赶走,还是没出声。 因为有人打伞,是真的凉快啊! 眼看这玉米地的玉米长势喜人,很快就能收获了,李文觅还十分大方的摘了两个让人烤了,一个给李文姬送过去,一个就给了陆逊,算是对他尽职尽责地撑了几天伞都没说手酸的感谢。 她上回听了公孙瑜的建议,吩咐佃农给那片麦田浇了水,果然起了作用,奄奄一息的麦子又活了过来,这几天看着叶子都转青了。 李文觅长松了一口气。 李文姬到了行宫之后,才发现李文觅真的不是那种植作物来做为幌子,她每日早晚都必去田里看一回。 李文姬不由得好奇,因为前辈子李文觅一直舞刀弄棒的,可从来没有种过什么粮食,就去看了一回。 她贵为公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不知道李文觅到底种的是什么东西。 她重生了这么久,早就能自如地控制怨气了,也渐渐能装出姐妹情深。 李文觅应她的要求就陪伴在侧,李文姬看了一眼田间的玉米棒子,就问李文觅那是什么。 李文觅种植的时候跟佃农说的是玉米,跟公孙瑜说是黄金豆也不过是想逗他。 “这是玉米,那日给姐姐送了一根烤玉米过去,姐姐可吃了?味道如何?” 李文姬根本碰都没碰李文觅派人送去的烤玉米,她赏给伺候的下人吃了。但是这时候李文觅当面问起,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没吃,只好笑道:“吃了,味道不错。” 李文觅从她敷衍的表情就可推断出她肯定没吃,也不拆穿。 “这是我无意间得的种子,想试种一番,若是产量高,能养活一方汉国子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她之所以告诉李文姬这件事,就是想从侧面告诉她,我现在沉迷农事,对公孙瑜没有兴趣,你就别担心了,这辈子不会有人跟你抢他。 然而李文姬听了却沉默了,这片玉米地长势十分喜人,就算她不知农事,也能看出一定会丰收的。她虽然五谷不分,但贵为一国公主,还不是草包公主,自然知道粮食对于一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事你可向父王禀告了?”她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李文觅。 李文觅摇摇头,“还没有呢,毕竟还没有到收获的地季节,不知道产量,想等收获了再跟父王禀告,给他一个惊喜。” 李文姬万万想不到李文觅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做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她顿时默然无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重生以后,关注点就一直放在公孙瑜身上,而她痛恨的李文觅却做成了这样一件丰功伟绩,一定会让汉国子民都对她这个二公主感恩戴德,歌颂千古。 她不能心平气和地看到曾是杀人凶手的李文觅成为这样的伟人。 她难掩脸色难看,借口天气太热不舒服,匆匆回了别宫。 ※※※※※※※※※※※※※※※※※※※※ 二更~ 订阅越来越少了,是不好看了吗~叹气 孪生姐妹(五) 李文觅很快就察觉到了李文姬的不舒服。 她有些不明白, 怎么她没去跟她抢公孙瑜,而是跑来搞农业,也让这位姐姐心气难平呢?这样的话,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了。 李文觅没跟过去找嫌弃, 现在李文姬最不想看到的人估计就是她了。 姐妹俩毕竟无法像以前那样亲厚了, 就连看上去有些老实的陆逊都察觉到了姐妹俩之间的不和。 只是他毕竟是臣下,即使察觉到了,也什么都不能说。 这别宫修建的位置绝佳, 依山傍水。冬暖夏凉,有一日李文觅看着西下的太阳,就突发奇想,想来一次野炊。 这里的人并不流行野炊, 野炊是没有办法,必须在外面过夜的时候才会有。比如行军打仗。 李文觅亲自下厨做了作料, 腌制了第二天野炊需要的肉类材料。 而烧烤架得现做, 她砍了几根竹子, 正打算自己做, 陆逊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见她拖着一根长竹,连忙接了过去。 “公主想做什么?吩咐臣下来就好。” 有人代劳,李文觅也就不推辞了。她在一旁指挥陆逊将竹子划开,绑成了一个烧烤架。明天在底下放炭,架高一点,应该不会将这个竹架烧毁。 陆逊虽然跟着李文觅的指挥做了,但是做出来的东西模样陌生, 令他十分摸不着头脑, 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公主, 这东西您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他问了一声。 李文觅先不回答他,“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她打算将陆逊拉上,毕竟烧烤嘛,人多吃着才香。 她也派了人过去邀请了李文姬,但是李文姬的回复是天太热了,她不去了。 李文觅也不失望,这个李文姬感觉有点拧巴,烧烤吃的就是一个氛围,到时候李文姬垮着张脸,食物吃到嘴里都没味儿。 做过这么多次任务,李文觅早就能自娱自乐也不会觉得孤单了。所以就算这次烧烤只有她和陆逊,也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次日,别宫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公孙瑜,还有一个李文觅以前没见过,名司马银的。 两人来的时候,李文觅的烧烤架已经搭上了,陆逊帮着将她昨天腌制的材料全部都搬了出来,两人寻了一处大树下地势平坦的草坪支起了烤架。 等李文觅将腌制好的肉放上竹子做成的烧烤架,陆逊才明白这个架子的用处。 竹架下的炭火燃得正旺,切得薄厚相宜的肉片放上去不久就开始滋滋冒油,陆逊吸了吸鼻子,称赞了一句好香。 “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李文觅得意洋洋。不怪她得意,这里的烹饪技术确实不怎么样,她都怀疑自己要是去开酒楼,能开出全汉国最好吃的一家。 这样一想,她还不由得有些心动,做任务的时间是漫长而无聊的,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迟早要憋疯。 而公孙瑜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仿佛是闻香而来。 他和司徒银先是给李文觅见礼,随即就十分主动而自然地想加入野炊来。 本着人多热闹的心态,李文觅自然不会拒绝。 而公孙瑜坐下后,就十分识趣地将烤制的任务接了过去。他接过李文觅手里的竹筷,翻着肉。 “你是谁,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司徒银在见礼的时候就说过名字了,只是李文觅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臣下和陆兄一样,也是王上帐下的一员副将。” 李文觅搜索着原主的履历,因为原主在军营中待过,所以对司徒银有印象。这人天生神力,在战场上以一敌十,不过最后难防冷箭,死在了战场上。 李文觅不由得唏嘘,替这么年轻的生命可惜。她从烤架上夹起一块烤好的肉,放在司徒银身前的碗里,语气柔和,“多吃点。” 司徒银十分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陆逊安安静静地翻着烤架上的肉,而公孙瑜则看了自己的空碗一眼。 “这肉真香,臣下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公主别宫里的庖厨手艺不错。” 这个时代的尊卑还没有后世那样鲜明得不可逾越,像这样臣下跟公主一同席地而坐,也没人觉得有太大不合适。 李文觅还没有开口,陆逊接话道:“这不是公主别宫的庖厨腌制的,这是公主昨天自己亲手做的。” 司徒银二人都惊讶到了,低头看了看一旁门类齐全的肉和蔬菜。 其实腌制的香料都是李文觅跟系统换的,这个世界也许有香料存在,但是还没有被利用上,而这一时半会儿的,李文觅也难以寻到,就直接跟系统兑换了。好在这东西花的积分不多,不然她该心疼了。 “公主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臣下佩服!”司徒银是个十分爽快的壮汉,他满脸钦佩地看着李文觅。 公孙瑜也了他一眼,但笑不语,李文觅的本事可不止这个呢。 公孙瑜虽然很想再吃一回上次吃过的烤玉米,但是也知道那是李文觅的心头肉,她没准备,肯定是舍不得吃了,也就没开口。 李文觅还准备了酒。 这里的酒,因为蒸馏工艺不成熟,一点酒味都没有。 李文觅倒是知道怎么制酒。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她见过制酒过程,一直记得。 就算不记得,她也可以和系统兑换方法。 “这酒,酒味儿太淡了,什么时候等我闲了,我亲自酿制纯正的酒。” 这样一想,李文觅感觉自己就是来这个世界发财的,她可以和系统兑换那么多技术,随便拿一个出来,凭借她公主的身份保驾护航,都能挣得盆满钵满。 公孙瑜将目光扫过来,明显带着好奇,“哦?公主还知道怎么酿酒?” 李文觅饮了几口酒,得意一笑,“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这酒虽然淡,但是原主这身体好像不是很耐受,她喝了几口,竟然有点上头。 公孙瑜好奇追问,“公主还知道些什么?” “比如酿酒、农桑、厨艺、漂染、”她顿了顿,一脸神秘,“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我能制造火炮!” 前面几个工艺他们都耳熟能详,最后一个火炮,让几人都迷惑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李文觅的神色,仿佛是很厉害的东西。 “火炮是什么?”司徒银问道。 “就是行军打仗用的,可以炸开对方的城池…”李文觅只解释了一句,但是三人都是军营之人,行军打仗是家常便饭,立马就意识到,如果李文觅说的是真的,这绝对可以成为汉国军队的利器! 三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二公主明显有些醉了,她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不能再这旷野里继续让她说下去,免得隔墙有耳。 而李文觅说了这句之后,也不再说了。这火炮方子确实可以兑换,古代能人工匠众多,经过研究,肯定最终能将之做出来。 李文觅是想要将火炮做出来的。因为现在三国割裂,战事连年,百姓都因此生灵涂炭,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这是三只老虎,想要停止这无休止的战事,唯一的方法就是一统天下。 李文觅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所以她还在犹豫。 等玉米和红薯在汉国推行开之后,汉国整体实力一定会更上一层楼,趁着别国没有将红薯和玉米引进种植,兴许李表会趁机兴兵。 冷兵器时代伤亡都不会很大,但是一旦用上火炮,敌方伤亡一定惨烈。这笔账都会算到她头上,李文觅并没有将自己真正的当成汉人,所以她对别国的生命做不到漠视。 所以她还在犹豫。 李文觅让司徒银他们说一说军营里的事情。 司徒银是个爽直人,有一说一,但是公孙瑜不一样,他口若莲花,妙语连珠,趣事层出不穷,很快就将李文觅逗笑。 李文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四人围着烤架而坐,李文觅被公孙瑜的话逗得笑得花枝乱颤。 看着公孙瑜脸上温柔的笑意,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陆逊正面对着李文姬来的方向坐着,最早注意到李文姬的到来,连忙站起身,行礼,“大公主!” 另几人也转过脸来,见是李文姬来了,公孙瑜和司徒银都放下了竹筷,起身行礼。 李文姬笑了笑,“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偷着烤食物。” 李文觅不想揭穿她,她肯定是知道公孙瑜来了,才匆忙赶过来。 她装作不经意地撇头去看公孙瑜的反应,却见公孙瑜已经收起了脸上自在的微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心里摇头,怕是难搞噢。 李文觅也觉得奇怪,明明原主那世公孙瑜是喜欢大公主的啊,怎么这世明明两人都认识了快半年了,还这么冷淡。 “姐姐来了,快过来坐。” 准备的竹筷不够,她根本就没想到公孙瑜他们会这么赶巧的跑过来,就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宫人去取两双竹筷来。 李文姬带着娴静的笑意,款款走过去。 李文觅他们都是席地而坐,坐在草坪上的。李文姬却不能这样随意,教养刻在她骨子里,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在公孙瑜面前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 于是她就端着矜贵,只是站着。 她都站着了,另三人也不敢坐下,好好轻松氛围顿时弄得有些尴尬。 ※※※※※※※※※※※※※※※※※※※※ 三更~大家晚安啦 孪生姐妹(六) 见状, 李文觅吩咐宫人去取一个蒲团来。 她大喇喇地席地坐下,招呼另三人,“大公主是怕脏不肯坐, 你们坐你们的吧。” 虽然有她招呼,另三人还是不敢坐。 而李文姬也察觉到因为自己不肯坐,害得公孙瑜他们拘束起来了。而显然, 随性的李文觅可能更让他们自在一些。因为她来了之后, 三人都失了笑容。 李文姬一狠心, 也学着李文觅那样席地坐了下来, 这才笑着招呼公孙瑜三人, “我已经坐下了,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 三人这才重新坐下。 竹筷很快被取来, 李文觅笑道,“姐姐,这肉还不错,你快尝尝。” 李文姬看了她一眼, 夹了一块小的, 慢慢地送入秀口,味道确实还不错。 这时公孙瑜十分捧场地赞道,“大公主不知道吧, 这可是二公主亲手腌制的呢。” 若是以前娴静大方的李文姬, 她肯定会顺着夸一夸妹妹, 可是现在的李文姬因为仇恨,性格变得有些阴沉古怪。 她立马就道:“这是庖厨做的事情, 怎么妹妹自降身份去弄这个?” 她这话让公孙瑜三人顿时尴尬起来。李文觅不太在意, 她就知道李文姬肯定听不得公孙瑜夸她的。 她不想和李文姬掐起来, 只好装傻, “庖厨弄不出这个味道,而且我是做给自己吃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李文姬碗里还有两块肉呢,吃她的话还多。 公孙瑜此时道:“二公主性情中人,连农事都可做得,若是照大公主这样说,二公主就不该放下公主的身份,去种植农作物了吧?可是若是二公主端着公主架子,”他指了指不远处开始泛黄的玉米地,“就没有这样的丰收了。国以农为本,臣下却是有和大公主不一样的看法,臣下以为二公主不是放弃了尊贵,而是做了十分符合公主身份的事情,因为她心系百姓。”说到最后,他神色肃然,十分尊敬。 李文姬被他这样一通抢白,脸色顿时不好看。 前世公孙瑜因为她恨李文觅恨得跟个什么似的,这辈子两人竟然能在她面前坐下,把酒言欢,十分和谐。 公孙瑜甚至为了李文觅顶撞她。 李文姬难以想象。她听出了公孙瑜话里对李文觅的推崇。 她其实也知道李文觅是做了一件丰功伟绩。 李文觅见两人似乎要掐起来,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她给李文姬夹了一筷子肉,“吃,快吃。这肉可是公孙先生辛苦烤的。” 公孙瑜听到李文觅夸他,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臣下不过是翻了翻,还是公主劳累,亲自腌制。” 李文姬内心简直要气炸了,公孙瑜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对她视而不见,反而对李文觅很亲近? 她回想前世李文觅是怎么使手段才嫁给公孙瑜的,就顿时觉得恨得胸口发疼。但显然公孙瑜并不知道前世的事情,也不知道李文姬的爱恨。 李文姬强压着恨意,又吃了点蔬菜就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在一旁坐着,另四人倒是吃得欢畅,直将李文觅腌制的肉和切的蔬菜全部都烤完。 吃完,李文觅砸砸嘴,可惜道:“要是有辣椒就好了。” 公孙瑜耳朵尖,问道:“辣椒是什么?” “是一种作料,吃在嘴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公主在何处吃过?臣下命人去找来。”公孙瑜殷切道。 李文觅摇摇头,“算了,找不来的,明年我让佃农种一些。” 公孙瑜笑道:“那么明年,还请二公主一定要邀请臣下再来吃一次烧烤。” 李文觅明显感觉到公孙瑜这话一出,坐在她身边的李文姬气场都冷了很多。她胡乱点头,“到时候再说。” 公孙瑜没得到她的准确回答,也并不失望。 司徒银是个性格耿直的人,他笑道:“臣下吃了公主的肉,就为公主做点事情吧。臣下出身农户,小时候经常侍弄庄稼的,等公主的庄稼成熟了,臣下来帮公主收庄稼。” 李文觅被他的耿直逗笑了,虽然收获自有佃农,但是她不忍拂人家一片好意,就答应了下来,“好啊,看样子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到时候你得空过来就行。”说着她突然想到现在的红薯应该已经长大了,又见炉火未灭,起身笑道:“我们这会儿就去挖点红薯来烤了吃,刚才没想起来。” 红薯不比玉米,吃了她不心疼。 “什么是红薯?”司徒银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 她一边吩咐宫人去取锄头来,一边带着人往红薯地里走。 到了地方,公孙瑜看着满地的爬藤,笑道:“原来这东西是红薯,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公主是从何处得的种子?” 这可问到她了。 李文觅只好含糊道:“偶然得的。” 公孙瑜立马就聪明地知道她并不想谈这个,就转了话题,询问她这个藤怎么吃。 “不是吃藤。” 这时宫人已经将锄头取来。 李文觅用小刀将红薯藤割断,丢在一旁,然后扛起锄头,高高扬起,一锄挖在地上。 她这一挖,让身边的三个男人都吓了一跳,立马上去阻止,“让臣下来,公主!” 而李文觅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着三个人不知道红薯长在哪里,若是挖坏了可惜。 但是锄头已经被陆逊抢了过去,她就指了指地,“挖这里,挖深一点,然后翘起来。” 李文姬就在这一旁,感觉到那三人将自己忽视了,越发的不高兴,但她表面还是维持着矜贵的笑容。 陆逊很快就将红薯挖了出来,就连李文姬,都好奇地看了一眼。因为佃农用心侍弄,土肥都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这里的土地也是选的最好的一块黑沙地,红薯又大又饱满。 公孙瑜等人看着粘着泥巴的红薯,十分惊奇。 简单地在一边水渠里清洗了一下,就将红薯埋进炭火里烤上了。 几人的话题也一直围绕红薯,李文觅就说了一下红薯的吃法和栽培。 “这红薯埋进地里,它会发出很多嫩芽,将嫩芽剪下,一根一根的移栽到地里,就可以生根发芽,结出红薯来。” 公孙瑜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这样的话,岂不是种植比较简单。” 李文觅点点头,“红薯对土壤要求不高,容易成活,等这批红薯收获了,我就要全部运到宫里,应该会先在临近的州府先试种。” 公孙瑜心神一凛,他太明白粮食对一国之重要了。如今二公主栽培出易成活高产量的粮食,对汉国来说,意味着百姓丰衣足食,意味着富国强兵。 可是李文觅看着神色十分淡然,好像她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其实李文觅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汉国意味着什么。只是她自己不将自己当成汉国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她只是随着本心做了想做的事情罢了。 “这作物如此重要,公主还是派人守着吧,都快收获了。”公孙瑜建议道。 李文觅心大,“这附近的佃农都是我别宫里的,都知道这几块庄稼是我种的,平时护着都来不及,没有人敢破坏。” 公孙瑜闻言点了点头。现在还风平浪静,是因为别国不知道风声,若是知道了风声,势必要派军队来驻守才行。 李文姬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 夕阳西下,埋在灰里的红薯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味。 司徒银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香啊。” 李文觅用竹筷将红薯刨了出来,外皮已经成锅巴状了,应该是已经熟了。 他们只挖了一株,挖了四五个红薯,但因为考虑到刚吃了烧烤,这红薯又很大,就只烤了三个。 李文觅将其中一个比较小的刨到李文姬面前,自己捡起一个,顾不得烫手,一分为二,顺手就递给了坐在她旁边的陆逊。 金黄的红薯肉还在腾腾地冒热气,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她满足地叹了一声:“收获的味道啊。” 司徒银也将另一个捡起来,掰了一半递给公孙瑜。 这红薯好吃得将几人都征服了,司徒银甚至在吃完之后,搓了搓手,向李文觅讨要没烤的两个红薯,他拿回家烤着吃。 李文觅十分大方地一挥手,“赏你了。” 司徒银顿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正要伸手去拿,没想到被公孙瑜抢了个先,他顺手就将其中最大的那个拿走了,“这个我要了。” 司徒银生怕陆逊会将另一个也抢走,连忙伸手将之紧紧握在手上。 而摆在李文姬面前的那个烤红薯她没动。 因为红薯上都是灰啊,她虽然闻着也觉得很香,但是没办法像李文觅那样吃的满手都是黑灰。 司徒银的目光不时地瞄过李文姬面前的红薯,心里叹了句可惜。 李文觅也不管她吃不吃,烧烤宴已经结束了。 “我吃得有些撑,要散散步,你们各自忙去吧。” 陆逊立马站起来,他要时刻保护在李文觅左右。 而公孙瑜也站起身道,“我也吃多了,不如陪公主一道走走。” 司徒银也跟着道:“那我也去。” 好好的一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李文姬坐在原地没动,她在犹豫要不要一起跟着去。但是李文觅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问了一句,“姐姐可要一同前去?” 李文姬想点头,却又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她既拒绝了,李文觅几人就走了。 李文姬站起身,立在原地看着那四人离去,眼里尽是阴霾。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叶子开始发黄的玉米地,脚下一跺,将那颗红薯踩成了泥。 ※※※※※※※※※※※※※※※※※※※※ 早安,一更 孪生姐妹(七) “二公主、二公主!” 清晨, 李文觅还没睡醒,伺候的丫鬟就顾不得她还在睡觉,失态的跑进内室来叫她。 李文觅被吵醒, 困意一阵一阵袭来, 眼皮都快睁不开。 她打了个哈欠, 才问道:“什么事,大清早的就跑进来。” “公主,有个佃农跑来禀告,说是…说是您的玉米被人砍掉了。” 李文觅霍地睁开眼睛, 冷不丁坐起身,目光如炬, “你说什么?” 那丫鬟也是吓得胆战心惊,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李文觅顾不得再问, 她匆匆下床, 趿拉着鞋,一把抽过丫鬟递过来的外衣, 随便披上就往外走。 来报信的佃农忐忑不安地跪在院中, 他吓得脸色发白, 浑身发抖。 二公主对这片庄稼地有多看重他们是知道的,谁知道会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拦腰砍断 ! 他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只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朝他走来, 他越发恐惧, 汗滴汇聚到他额头上, 一滴一滴地滴在青石板上。 “怎么回事?”李文觅人还没走近, 就着急问道。 那佃农颤着声音, “小人早上去玉米地, 就看到玉米都被人拦腰砍断, 就急忙来跟公主禀告。” 二公主这样重视的玉米被人整片砍断,也不知道二公主会不会责怪他们看守不利,将他们都砍了头! “起来吧。”李文觅丢下这句,就急匆匆地出了别宫,往玉米地行去。 那佃农也连忙起来,跟在后面跑。 沿路又有几个赶来报信的佃农,看到面沉如水的二公主匆匆往农田方向去,心知公主是得知消息了,连忙避让到一边,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 李文觅没空去管他们,这些庄稼她花了太多心血,都快要收成了,竟然被人故意砍掉了。 等她到了农田边才发现,比她听到的还要糟糕,不仅仅是玉米地被糟蹋,连旁边的红薯地都没能幸免,但是红薯因为是长在地里的,兴许是一晚上时间来不及,没有被破坏很多,只是不少藤蔓被砍,现场看上起凌乱不堪。 玉米的叶子都还带着绿色,现在就算是收了玉米棒,也决计做不成种子的。 “宿主,怎么会这样!”巴拿拿也惊呆了。它是最清楚李文觅花了多少心血在这上面的,这是它跟着李文觅以来,李文觅做得最用心的一件事。 李文觅站在田边,看着满地狼藉,恨得后槽牙都咬得嘎嘎响。 土地上脚步凌乱,应该是不止一人。 昨天公孙瑜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客院住下了。不知他们是从何得来的消息,竟也赶了过来。 等他们赶到,看到现场的狼藉,也是惊呆了。 这显然是蓄意的。 公孙瑜脑子里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庄稼的消息被走漏了出去,一定是敌国派细作过来破坏的。 “公主,交给臣下,一定能将破坏的人抓出来,交给公主发落!”陆逊站出一步,拱手道。 李文觅只是盯着那些被砍断的玉米杆不说话。 其实她是在脑海里和巴拿拿沟通。 “这玉米还有救吗?” 巴拿拿消失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重新响起它的声音,“宿主可以兑换一瓶生长液,稀释之后,抹在断面上,再用布条包裹起来,就可以让玉米成活。” 听到玉米还有救,李文觅着实松了口气。 “还有一个月才能成熟,若是这破坏的人看到玉米还能生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将这人找出来才行。” “宿主觉得会是谁?”巴拿拿问她。 李文觅想法和公孙瑜不谋而合,她也觉得应该是敌国的细作发现了这个秘密。 “看来我得提前进宫和李表说这件事,不说军队吧,守卫总要给个几百的,不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有人天天守着才行。” 她花费了五百积分,从系统里兑换了生长液。 “公主,这玉米种子应该还有吧?”公孙瑜本来先说还有种子就不怕,明年再种就是了。 李文觅可以再跟系统兑换,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公孙瑜听了,不由得遗憾。 她命佃农去挑几桶水,又吩咐人去准备布条。 公孙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十几双眼睛都看着她。 很快,佃农将水挑了来。 但是布条需要点时间准备,李文觅吩咐人去开库房,从里面取三十匹布出来,又让人去准备剪刀。 李文姬闻讯赶来,一站在田边,就惊得以手掩住了秀口,眼里满是惊诧,惊呼了一声,“天呐!怎么会这样?是谁这么大胆?”接着她担忧地看了李文觅一眼,“妹妹,我知道你花费了很多心血,但你可别伤心太过了,今年不成,明年再种就是了。” 两个公主生得一模一样,每每出现都会引来旁人好奇的注视。虽然这些佃农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但会偶尔瞟一眼,心里啧啧称奇,就连害怕被砍头的恐惧,都淡去了不少。 李文觅摇头道:“我没事。” 公孙瑜等人本来想安慰李文觅,但是身份毕竟不太合适,这会儿李文姬来了正好,两人是姐妹,有李文姬安慰,被打击的李文觅应该会好一些。 “文觅,这玉米种子,你应该还有吧?明年再种吧,只是别这样大意了,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李文觅不搭话,走了过去,捡起一根被砍断的玉米秸秆,上面的玉米包已经快完全褪去绿意了。 “公孙公子,听说你是汉国第一聪明的人,正好你也在,一定要帮着将罪魁祸首抓出来,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李文姬面色诚恳地请求公孙瑜。 公孙瑜心里怀疑是敌国细作干的,并且这人很有可能就混在别宫,或者佃农里。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帮忙。 李文姬便感激一笑,“真是要麻烦你了。” 公孙瑜道:“都是臣下应该做的。” 他见李文觅愣愣地站在田地旁,阴着脸不说话,便上去请示,“公主将此事交给臣下吧,臣下定会将人揪出来。” 这人确实得找出来才行,李文觅想了想,“这人说不定是潜伏很久才动手,又兴许昨晚上已经连夜遁逃了,公孙公子尽力就好。” 公孙瑜点点头,表示明白。 正这会儿,伺候的宫人将布匹取来了,她库房里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这布匹是等闲人家用不上的。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文觅让人取布条来做什么。 紧接着李文觅就用行动告诉了众人,只见她拿起一匹布,将之展开,又拿起一把剪刀,咔嚓一声,竟是将布剪出了一道缺口,随即她捏着缺口用力一撕,就撕出了一道布条。 她示范了两遍,就将剪刀交给宫人,“照着我做的剪。” 公孙瑜一开始不明白她的用意,随即眼神瞄到一旁地里被砍断的玉米杆,他突发奇想,李文觅不会是想用这些布条将被砍断的玉米杆接起来吧。 即使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能猜想到,这大抵是不成的。白白浪费布匹。 要知道现在的布匹可以当钱使用,就可知道布料的价值。 公孙瑜顿时出言制止李文觅看上去十分不理智的行为。 “二公主,这些玉米都已经被砍掉了,接是接不回去的,白白…”注意到李文觅脸色不太好,公孙瑜将白白浪费几个字吞了回去。 李文姬一开始也不理解李文觅的行为,但是公孙瑜一说,她立马就想到了李文觅是想做什么。当下也觉得她简直是在想什么天方夜谭,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她反而对公孙瑜道:“妹妹花了太多心血在这些玉米上,由着她去做吧,不然她难安心。” 公孙瑜却觉得李文觅应该不是那种能这样轻易地被打击得一蹶不振的人,这场意外只会提醒她以后要谨慎。 只是他也不太忍心阻止气到失去理智的李文觅了。 而陆逊和司徒银二人,更是已经主动加入了剪布的行列,两人力气大,根本就不需要剪刀,像撕纸一样,轻轻松松就能将布匹撕成条状。 不到一刻,十匹布已经全部被撕成了条状,蓬松的在地上都堆了老高。 这时公孙瑜他们就看到李文觅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只模样奇怪的瓶子,她握着瓶子,走到两桶水旁,将瓶子里的生长液,均匀地倒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木棍搅拌均匀。 一群佃农和公孙瑜他们一样,惊奇地看着李文觅的动作。 公孙瑜看着李文觅坚定的侧颜,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相信,李文觅不是病急乱投医,她是真的知道怎么让这片玉米重新成活! 李文觅无暇注意身边人的目光,她让人去拿木桶来,将桶里的经过稀释后的生长液小心翼翼地倒入几只木桶中,这才交代下来。 “你们每人拿一块布,”李文觅示范地拿起一块布,在木桶里浸湿,接着她走到田边,捡起一根被砍断的玉米杆,上面还有一只玉米棒,她用布条将留在土中的下半截秸秆断面和砍掉的上半截断面都抹了一遍,然后示意陆逊递了一根布条给她,她将两断面接在一起,让陆逊扶着,自己用布条将之紧紧地缠了起来,确保玉米杆能吻合地接住一起。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操作。 公孙瑜见她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可是见她如此郑重,又觉得这似乎是个可行的方法了。 “趁着玉米杆还没有枯萎,这个一定要尽快完成,你们着两个人去将剩余的佃户找来。这水不可浪费一滴,全部都要仔细着用!” 就连侍卫们,都被陆逊叫来帮忙了。 这件事必须两个人配合着做,一个人扶着玉米杆,一个人绑扎。 李文姬惊诧地站在田埂上,看着地里干得热火朝天的人们,她心里只觉得荒唐。 她不相信这法子能行。 可是内心又升起一股别样的恐惧,只因李文觅的举动真的太自信了。 ※※※※※※※※※※※※※※※※※※※※ 二更~ 孪生姐妹(八) 经过一上午的努力, 三亩地的玉米总算全部给接上了。 看着这片被包扎上的玉米,李文觅命陆逊亲自带人看守着,自己欲乘马车去宫里跟李表禀告这个事情。 李文姬不知出于什么心思, 竟想跟着李文觅一起去。 公孙瑜是李表最信任的心腹,他也跟着一道前去,想知道李表会怎么处理。 李文觅经过了宝贝玉米被砍的事情, 有些心烦, 坐上马车之后, 就不太想说话。 李文姬一直在温言追问这玉米的来历, 李文觅只好信口编道:“从一处游商那里偶得。” 这理由一听就知道是敷衍之词, 李文姬做出心痛的样子, “我与妹妹一胎同生, 又是一道长大,以往妹妹与我最是亲热,如今怎么倒变了一个人,与我生分起来。竟连这个都要瞒我了。” 李文觅睁开眼睛, 她刚才亲自下地, 帮着一起包扎玉米,虽然她有灵气护体,这会儿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闻言便道:“我倒是觉得是你和我生分了。”趁机机会, 她想和李文姬沟通沟通。 “是因为公孙公子吗?”她一语道破。 李文姬着实被惊了一下, 讷讷道:“文觅怎么这样说?” 李文觅从躺椅上坐直,“你我一胎同生的姐妹, 我怎么会察觉不到你的心思?你是看公孙公子和我有些交情, 所以迁怒我, 冷落我吗?” 是的。还有前世杀身之仇。李文姬在心里道。 李文觅想趁机解开她的心结, “姐姐以前总是温柔知意的,如今情字当头,人倒有些往牛角尖里钻了。你不妨回头想想自己最近的举动,可与以往的性子相同?我倒觉得以往的性子更容易相处些。” 李文姬闻言,心中大骇,生怕李文觅察觉到不同。她慌忙否认,“我哪里有,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 李文觅摇摇头,“不,我知道你对我,毕竟不同了。”李文觅知道原主前世对李文姬做了什么,所以她现在并不怪李文姬行为出格,只是她毕竟不是原主,对李文姬没有那么深的愧疚,她并不试图修复姐妹之间的情意,那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她要做的是化解李文姬对她的恨意。 因为李文觅不是原主,所以她对公孙瑜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刻意疏远公孙瑜反而惹人怀疑,所以她对公孙瑜和对陆逊的态度其实是一样的。 而公孙瑜不知为何,这辈子竟然会疏远李文姬,在对比之下,就觉得公孙瑜对她似乎更加热情一点。 其实公孙瑜也不过是平常心对她罢了。李文觅知道。 但是李文姬参不破,公孙瑜越是这样对她,她就越加逼得紧,越表现得有些举动失态,她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都不是她原先有的贤淑和大度体贴,就连李文觅都感觉到了她现在变得狭隘,更别提聪明过人的公孙瑜了。 她越是这样,只会将这辈子的公孙瑜推得更远。 “我对公孙公子没有任何想法,我就算要嫁人,也会嫁那种能在战场上顶天立地杀敌保国的男子汉,公孙先生这样的文弱书生不是我喜欢的,姐姐也别因为一个误会,而平白伤了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李文觅坦白。其实她也并没有什么嫁人的标准,说这个只是为了让李文姬安心。 她都已经这样说了,李文姬应该能相信了吧。 李文姬狐疑地看着李文觅,她不太相信她的话。 有前世那样疯狂的经历在,林文姬真的不能信任她。 但是李文觅自觉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透彻,李文姬若是还参不破,那也不能怪她了。 两人再没说话,谁都不知道车外面骑马的公孙瑜听到谈话之后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在战场上虽然没有举枪杀敌,但是在帐篷里运筹帷幄,甚至比那些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将领发挥的作用还要大啊!二公主是不是对他们这种军师有什么误解? 公孙瑜人生第一次,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无意间落在他耳中的对话,也直接导致了在后来的战事中,公孙瑜不顾别人反对,一定要上阵杀敌,最后却险些丢掉小命的经历。不过这是后话。 李文姬心里在开始天人交战。 李文觅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冷静异常,李文姬能分辨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没有丝毫起伏。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在李文觅的提醒下,李文姬也惊觉,自己现在跟以前娴静的样子真是天差地别。 前世的她,贵为公主,天真烂漫,性情腼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公孙瑜是在一处游廊,公孙瑜貌若天人,他背着手,一身气质卓绝。他身前站着一个暗卫,他似乎在吩咐什么,而她不小心闯入。 公孙瑜十分警觉地低喝一声:“谁?” 她顿时吓白了脸,公孙瑜看清来人是她之后,脸上寒意尽褪,换上一副温和的神情,还因为自己吓到了她心怀歉意,主动送了她回到宫殿。 一路都是他身上特别的淡香萦绕,那次之后,李文姬就沦陷了。可是她太害羞了,每次见他,不敢与他说话,只是红着脸,偶尔偷眼瞧他。 那大概是女儿家最珍贵最纯粹的爱慕了。 有一天,三国爆发大战,公孙瑜就要随军出征了,临行之前,特意来宫里求见她。 她尤记得公孙瑜颤着手,大着胆子将她搂在怀里时,那颗急跳到似乎要蹦出胸口的心。 可惜那一切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这辈子的公孙瑜,没有主动送她回过宫殿,没有主动在见完李表之后,特意徘徊在她去王后宫殿请安的必经之路,没有区别于别人那样的温言软语和她说过话。 其实李文姬都明白,她只是接受无能。 所以她将一切都怪罪到身边阖目休息的李文觅身上。 是啊,要不是李文觅前世的嫉妒,她前世就能嫁给公孙瑜了。若是没有这世的李文觅搅局,公孙瑜也会像前世那样,对她视如珍宝。 李文姬越这样想,恨意越发凶了。 她死死地盯着李文觅,她的脖颈修长而白皙,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前世李文觅就是那样,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不顾她的挣扎,直至她死才松开手。 李文姬一瞬间像中了魔障一样,颤着抬高手。 但理智很快回来。 即使重活一世,李文觅还是那个能以一敌三,能上马拉弓的巾帼女子,而她还是那个柔弱到上马车都要让人扶着的娇弱公主,她自己动手,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李文觅从此对她生出防备。 李文姬冷静下来,收回手。 车厢外的那串马蹄哒哒的,像是踏在她心上,将她那颗本来就有裂痕的心脏踏得更加支离破碎。 这辈子的公孙瑜,她似乎也不是真的爱。而转换成了一种占有欲。前世得不到的东西,这辈子更加得不到之后,就更疯狂的想要占有。 很快,马车在那座雄伟的宫殿前停下。 李文觅率先跳下了马车,李文姬也跟着在侍女的搀扶下,踩着马镫下了马车。 李表正在和大臣议事,秋收快到了,对于秋税,众人还在争论不休。 有大臣提议,眼看着因为战事国库空虚,要趁着秋收,让国库充盈起来,以免突然起兵事,无应对之钱粮。又有大臣反对,如今因为连年战事,百姓本就生活得水深火热,各项税收下来,留存的粮食本就不够一家人吃一年,若是再加收,势必会引起民愤,得不偿失。 两边都说得很有道理,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李表十分头疼。 李文觅求见之后带来的消息,让李表整个人都惊呆了。 “文觅,你说你种出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追问。 “红薯和玉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敌国的细作知道了这个消息,昨晚上玉米全部被人砍掉了,不过还好,我又带着人给接上了,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这两样农作物都是高产,并且对种植土壤要求很低的,很容易成活,玉米我估算了一下,可亩产千斤,红薯肯定也至少是七八百斤。” 李表虽然听了心情彭拜激动,但是还是持怀疑态度,直到他亲自乘了御驾,去了李文觅的别庄亲眼看到了这两样农作物,并且也看到了产量之后,才惊觉这不是一场梦的感觉,整个人从震惊里醒过来之后,就欲大加赏赐李文觅。 不要赏赐是傻子,李文觅虽然是本着济世的心态种的庄稼,但是也不是那种清高的人。她趁机要了行商权,等农作物的事情交给李表之后就算告一段落,她可以开始做别的事情了。 李表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在高兴之下,答应了她的要求。 因为李文觅对种植已经有了心得,送佛送到西,她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而李表对此十分重视,不仅下令知情的人不准将事情外传,还拨了五百士兵,伪装成佃农,平日就转悠在田地里,甚至有士兵伪装了躲在田地里,就是怕它们有闪失。 而陆逊自从上次庄稼被砍之后,就很自责失职,后面也很少再跟在李文觅身后,他亲自站岗保卫玉米。 在生长液的作用下,那些玉米果然都成活了下来,还长得更加茁壮,玉米棒子都长大不少。 一个月过去,眼看要丰收了,这个时候各方更不敢懈怠。 本以为能平安收获了,没想到意外还是来了。 这晚,几十个玄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宫外面。他们显然训练有素,行动敏捷无声,很快就潜入了别宫范围。 ※※※※※※※※※※※※※※※※※※※※ 三更~晚安 感谢甜蜜+2、是蒸的栗子呀+5 瓶营养液 感谢两个小宝贝的地雷:33765151扔了1个地雷 甜蜜扔了1个地雷 感谢支持~梧桐会更加努力~ 孪生姐妹(九) 这些人进了别宫范围之后, 就直冲那片玉米地而去。 但他们兴许也没有想到,此时别宫范围方圆一里,都已经布下严防点哨。 一枚火箭在他们背后冲天而去。 为首的人注意到火箭, 知道行迹已经败露,那片庄稼地肯定有重兵把守,看来拿不到了, 只能将之毁去! 他打了一个手势, 行动更快了。 而此时不管是别宫还是田地里的守卫都已经看到了那枚火箭, 这是约定的信号, 表示有敌入侵。 陆逊反应迅速, 他立马就将守卫集结起来, 别宫现在大概有四百守卫, 三百都守在田地里。 他还不忘命人去禀告两个公主,有敌来袭,但是他们会处理好,让两个公主莫要惊慌, 待在房中不要走动。 李文觅一得知这个消息, 顿时坐不住,她心想敌国既然能派人来,肯定是身手不错的, 虽然肯定不会有太多人手, 但是这边的守卫都是些普通士兵, 可能挡不住。 她这才发现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 正要出去,公孙瑜和司徒银过来了。 公孙瑜奉命查玉米被砍的事情, 大半月过去, 竟没有半点眉目, 心中有愧, 所以也一直住在别宫里。 两人来得正好。 “你们去保护大公主。”说着,李文觅就要往外走。 公孙瑜连忙拦住她,“公主,你这是要去哪?你还是就待在院中吧,若是碰上敌人…” “若是碰上敌人,我能以一敌三。” 以一敌三都是谦虚的。 她自己知道,但是公孙瑜和司徒银不知道。 “黄金豆有陆逊他们保护,公主不必担心,安心地等他们的好消息吧。” 他一直啰里啰嗦的,李文觅担心她的玉米,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眼看着这几天就可以收成了,一定不能出岔子。 她不欲再理会公孙瑜,只抬脚往外急走,没想到公孙瑜竟然跑上前来挡住她的去路。 “公主,你不能去,你去了,让陆逊还要分人手保护你,你就帮了倒忙了。”公孙瑜见劝不住她,说话直白得毫不客气。 李文觅退后两步,直接朝一侧墙壁冲过去,在另两人惊讶的注视下,一跃而起,上了墙头,紧接着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二公主!” 公孙瑜大惊。 司徒银拉住他,“别太担心,我看二公主没有逞强,她可是在练马场长大的。” 公孙瑜急道:“公主就算身手不错,但是那些敌国的人都是在浴血厮杀的死士,公主若是和他们对上,能不吃亏吗?” 他这么一说,司徒银也开始觉得公主此行冒险,“公主刚才命令你我去保护大公主,这会儿二公主已经去了,我们还是过去看一眼大公主安全无虞,再去找二公主吧。” 公孙瑜心急如焚,跟着司徒银,匆匆地去了不远的李文姬的院子。 李文姬早就吓得脸色发白,看到公孙瑜匆匆地赶过来,像是吃了定心丸,同时又心生欢喜,他竟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公孙公子!”她喜悦地叫了一声,连忙迎了上去。 公孙瑜朝她点了点头,一看院中有二十来个守卫,放下心来,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公主,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大公主,有敌来袭,你就安生地待在屋里,我们会处理好的。” 司徒银道:“公孙先生,你不会武,不如就留在大公主这里,我去找二公主!” 李文姬听到李文觅,追问了一句,“文觅怎么了,她去哪了?” 司徒银道:“刚才二公主担心她的庄稼,不顾我们阻拦,就出了别宫去了。” 李文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瞥了公孙瑜一眼,“那你们怎么不去找二公主,倒来我这里。” 司徒银道:“二公主不放心大公主,命我二人前来保护大公主。” 李文姬听了,不由得一怔。 公孙瑜像是脚底有火在烧一样,片刻都站不住。 他团团转了两转,“司徒兄,你留下来保护大公主,我去看看。” 司徒银道:“你又不会武,万一遇上敌国袭兵怎么办?” 公孙瑜也知道,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李文姬看到公孙瑜第一次失了冷静,如此惊惶,这副样子就是她前世也不曾见过的。公孙瑜有将才,他也恃才自负,任何时候都是荣宠不惊,进退有度,就算是前世知道她的死讯,也十分冷静地处理。 李文姬突然就开始怀疑,公孙瑜前世真的爱她吗?爱她什么? 他在知道她的死后,甚至一滴泪都没有流过。 “你们都去吧,这里有守卫,我不会出院子的。”李文姬将汹涌的情绪压下,冷静得可怕。 公孙瑜看了她一眼,又和司徒银对视一眼。 凭心而论,两人都是偏向担心李文觅的安危的,司徒银是因为和二公主关系不错,公孙瑜就是担心李文觅,他坐立难安,即使知道自己去了,就是给她们添麻烦,也不能冷静地等待。 公孙瑜一定要去的,司徒银也不能让公孙瑜独自去。 李文姬看着公孙瑜透着焦急的背影,脸上的冷意终于破冰。 两人只是过来确定一下李文姬的安全,见李文姬这里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就走了。 再说李文觅,她还没有赶到田边就听到了厮杀声,这晚本来无月,所以敌方挑了今晚,不过方才阴云被风吹走些许,淡淡的清辉洒落下来,倒能看清人影了。 那些死士还没有走到田边就被拦了下来,双方正在厮杀。 不过也正如李文觅想的那样,这些都是经历百战的死士,普通士兵根本就拦不住,眼看这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而敌方担心拖久有援兵前来,下手更是狠厉,招招致命。 李文觅顺手从地上一具尸体旁捡了刀,一刀就挑开正朝着一个士兵背后去的长刀。那人看清她是个女人,顿时眼露轻蔑,一刀朝她砍来。 李文觅暗暗调动身体里不多的灵气,淡淡的莹光将她手上的刀包裹起来,此时她手里的刀不再是普通的凡铁,而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宝刃。 她一抬手就将那人的刀砍断,再一刀刺入他的胸膛,那人维持着惊讶的表情,在李文觅抽刀之后,摔倒在地。 陆逊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这方来了个厉害的角色,砍起死士来像砍冬瓜一样。但是夜色太沉,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死士也发现了对方来了一个援兵,十分厉害,以一敌十,很快就砍倒了他们这边十来个。 眼见着计划破产,为首之人当机立断,立马就呼了一声撤离。 然而驻扎在城外的营兵得了消息之后,派了援军过来,他们才撤离几百步,就看到了前路冲天的火光。 他们只能往另一个方向退去。那边正是别宫。 公孙瑜和司徒银就恰好碰上了这群死士。司徒银将公孙瑜护在身后,拔刀警惕地看着他们。 李文觅她们就追在后面,司徒银这一挡,恰好拖延了时间,让他们追了上来,双方立刻就又战在了一起。 公孙瑜没看错其中一个矫捷的身影,一砍一挑都很有章法,没人又能近身三步以内,不过片刻,就有三个死士倒在她的刀下。 李文觅身手竟然如此之好,是公孙瑜没有见过的。 他一时间看愣住了。 那些死士眼看着全部要葬身于此,都发了狠,不要命的只攻不守,倒将战局扭转了些许。若不是李文觅加入战局后太过生猛,他们应该能很快解决掉守卫,将那片玉米地破坏的。 司徒银因为挡在他们退走的道路上,受到的攻击最为猛烈。 他还要分心护着背后的公孙瑜,很快就有些疲于应付。 公孙瑜飞快地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我去旁边躲着。” “你当心。”司徒银交代一句。 公孙瑜看准没有死士的一个空档,飞快地跑开,远离了战场。 司徒银不再分心护他,很快就扭转了情势。 只是随着守卫倒下得越来越多,死士也不再聚拢在一起,他们分散逃离。 李文觅解决掉眼前的死士,立定查看,恰好看到一个死士往一处逃窜而去,那公孙瑜正站在他逃离的方向上。似乎探头焦急地朝她这边望着。 公孙瑜只是个文弱军师,碰上这死士就是一个死字。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飞奔过去。 因为天黑,公孙瑜的心神又系在她身上,直到死士奔袭至眼前抽刀,那刀光一晃,他才惊醒自己已经被罩在了别人的刀下,很快就要成为刀下之魂。 那刀已经朝他挥下,他下意识地蹲身一躲。那刀没有落在他身上,一柄利刃从死士的胸口穿出。紧接刀被人抽回去,死士气绝倒地,露出了身后脸上沾血的李文觅。 李文觅因为杀人过多,身上沾染上了煞气,她冷冷地盯了公孙瑜一眼,没有说话,责怪之意却扑面而来。 公孙瑜难免心虚。 若不是她救下他,他现在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有几个死士逃离了出去。 战场上只剩下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水潺潺汇聚成一条血流。 ※※※※※※※※※※※※※※※※※※※※ 早安,一更 孪生姐妹(十) 陆逊留下一些人继续守卫庄稼之后, 就带着人去搜寻逃窜开的死士。 “你明明不会武,还跑出来做什么,不是让你们去保护大公主吗?”李文觅走到公孙瑜身前, 没好气道。 公孙瑜脸色讪讪的,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冲动了些。明明他是很冷静的人啊。 李文觅没时间再训斥他, 她方才注意到两个死士朝别宫位置逃窜去了,李文姬还在里面,若是让他们窜进去对李文姬不利就不好了。 她匆匆朝李文姬的院子赶去, 公孙瑜本来想追着去,但一想刚才李文觅难看的脸色,还是作罢了。 她赶上陆逊等人。 “公主!” 陆逊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好的身手,就是在人才辈出的军营里, 李文觅这样的也算得上是拔尖。 “公主,您先回别宫吧, 这里就交给属下善后。” 李文觅寒着脸, “我先去大公主那里, 刚才我看到有两个死士往别宫去了, 可别吓到大公主。” 陆逊一听, 也是心中一凛。一行人连忙加快脚步。 等她们赶到李文觅的院子,院子静悄悄的,沿路把守着十来个侍卫,严阵以待,似乎没有事情发生。 “大公主呢?”李文觅问了一声。这位姐姐虽然现在很不喜欢她,但是若是在她的别宫出了事情,李文觅还是难以交代的。 “大公主在房间里。”侍卫答道。 “没有什么异动吧?”她匆匆问了一句, 就往里面走。 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有。” 院中把守的侍卫被李文姬轰了出去, 此刻院里面静悄悄的。 李文姬窈窕的剪影倒映在窗上。 李文觅站在院中,叫了一声,“姐姐。” 她看到李文姬站起身来,但是她没有出来。 “是文觅啊,你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穿出来,出乎意料的冷静,李文觅还以为她会被吓到。 “我担心姐姐被吓到,就过来陪陪你。”李文觅一边答,一边往里面走。 陆逊守在廊下,没有再进寸步。 李文觅独自走了进去,她还未走近,李文姬就看清了她脸上身上都是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李文觅见她害怕,也就没有再过去了。 “有贼人往别宫这里窜来,姐姐别怕,外面都是侍卫把守着,贼人进不来的,不过可能陆大人他们寻找贼人会闹出点动静,你不必害怕。” 李文姬白着脸,勉强微笑了一下。 然后就皱着秀眉,“文觅你快回院子换一身衣裳吧,你现在这个模样怪吓人的。” 李文觅低头看了一眼,她今天穿着一身淡黄色麻制短揭,自从来了别宫之后,她嫌裙子麻烦,所以就命宫人制了这种行动方便的衣裳,此刻衣裳上已经遍布血迹,三米之外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她方才来得匆忙,竟然忘记了这个样子会吓到李文姬,且放松下来之后,她自己都有些难受,只好道:“那么,我让陆大人留下来守卫,我先去换身衣裳。” 李文姬立刻道:“让陆大人留下来守卫吧,有他在,我就放心多了。” 李文觅点头,就退了出来,让陆逊留下来,她则回院子去换衣裳。 等人一走,李文姬脸上的惧意褪尽,她冷冷地朝内室道:“出来吧。” 一个黑衣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踏步无声。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他皮肤很白,红唇秀眉在他棱角过于凌厉的脸上不显秀气,倒显得很是阴柔,但不可否认,这是个很耐看的男人。 他喉结一动,声音说不出的醇厚。 “你为何要帮我?”他有些疑惑。 方才他从后窗窜进来,才发现屋中有人,见是个女人,他本来担心她尖叫会将人引过来,就扑上去欲将她杀掉。没想到这个女人自报身份,她竟然是汉国的公主。 正犹豫杀不杀之间,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似乎是要进来保护这个大公主。 他正欲将人杀掉再逃,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丝毫不怕,反而冷静道:“你若是现在杀掉我,你也逃不出去,相反,你若是放过我,我会帮你将人引开。” 见他犹豫不决,她冷冷道,“信不信由你。” 李文姬说得没错,就算他现在将这个女人杀了,他也难以逃出重围,反而若是汉国公主被杀,这里会更加被包围得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他当机立断,相信了这个女人,并且躲到有窗户的地方,准备若是这个女人变卦,他也能第一时间逃窜出去。 结果像这个女人所说,她根本就没将房间有人的事情说出来。 “因为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李文姬是死过一次的人,她根本就不害怕死亡,只是她要做的事情没做,死了会很不甘心罢了。 这男人看了李文姬一会儿,十分自如地坐下,还顺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李文姬见他举止自在得好像自己不是一个逃窜被追的人,顿时瞪了他一眼。 那人似乎真的渴了,一口气将一杯茶喝尽,又倒了一杯。 “你是谁?”李文姬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人问道。 他抬起眼来,“我早就听说汉国有一对公主是孪生姐妹。果然名不虚传,你和你妹妹,确实长得一模一样。”他回想那个夜色下举刀朝他砍来的美丽女人,虽然和眼前这位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从气质上就能轻易将两人分辨开。 李文姬重生之后,最恨的就是这张和李文觅一模一样的脸。若不是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前世李文觅也不会钻了空子,冒充她代替她嫁给公孙瑜。 那人十分敏锐地发现当他提到妹妹二字时,李文姬脸上闪过恨意。 他古怪一笑,“奇怪了,你很讨厌你妹妹?” 李文姬冷冷一笑,从牙缝里挤出狠话来,“你管得也太多了,先保住你头上这颗脑袋再说吧。不出意外,这别宫会严防死守直到玉米收获,我想你应该是逃不出去了。” 那人丝毫不在乎,反而笑道:“这不是有大公主保驾护航吗?真是要辛苦大公主了。” “你到底是谁?”李文姬也坐了下来,她冷冷地盯着那人,“我要知道你的身份,看看值不值得我冒险。” 那人也知道李文姬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他,定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他张了张嘴欲说话,又顿了顿,似乎换了口气,“我乃燕国二皇子,孟雉。” 李文姬只是公主,前世她一直待在宫里,连宫门都很少出,对敌国这种政治上的消息,她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也不知道这孟雉到底是何人,不过二皇子这个名头她倒是听懂了。 “我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何要冒险,亲自带着人夜闯这里?”李文姬真的不明白,皇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就这几颗玉米值得他冒这么大险吗? 孟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想解释,只转话题笑道:“我看你是有求于我,说来听听。” 只要不是面对公孙瑜,李文姬就能正常地思考和处理事情,她冷声道:“你不要搞错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孟雉在斜眼看人的时候,一双丹凤眼里的风流倜傥简直要溢出来,他微微笑道:“是,现在是我有求大公主,那么请问,我能做些什么回报大公主呢?” 他做出这种风流样子,李文姬反而更加不喜欢了。她秀眉微拧,“当然要你回报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孟雉知道她不是没想好,她兴许是还没下决心做。反正他性命已经无虞,也不去不管李文姬会提出什么要求。他最珍贵的只有自己的生命,除此之外,就算是李文姬要求他去杀掉燕国的皇上,他也不会皱半分眉头。 不过前提是他愿意。 孟雉走进内室,大喇喇地在内室里的地毯上躺下了。 李文姬跟了进去,见他躺下,皱眉道:“你怎么能在这里躺下,你这衣裳有血腥味,还不快换下来?” 孟雉坐起身,“你这有男子的衣裳?” 李文姬怎么可能会有男子的衣裳,她从衣柜里找出两件宽大的自己的衣裳,丢给孟雉。 她一开始还担心孟雉会顾忌脸面不肯换,没想到孟雉十分麻溜地就将外衣脱下,羞得李文姬连忙避出内室,心里啐了一声。 她不知道的是孟雉为了活下来什么都做过,穿女人的衣裳算什么。 他的尊严早就被人踩碎,人,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本谈尊严。 而李文觅若不是因为自己一身的血腥味盖住了孟雉的,一进去就能发现孟雉。 这个十分不平静的晚上终于过去。 累了一晚上的李文觅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陆逊在李文姬的院外守到天明,逃窜出去的死士也陆续被找到,不过无一例外,全部都自尽身亡,死无对证不知来历。 谁都不知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李文觅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田里看了一眼她的宝贝玉米,见全部都完好无虞,才真的放下心来。 玉米叶子早就枯萎了,她估摸着,要收获也可以收获了,但是不能确定到底可不可以,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再等几天。经过一晚上的胆战心惊,昨晚上就得到了消息的李表,匆匆地调了两千营兵过来驻扎,想来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正好陆逊过来,看到他眼睛底下的青黑,李文觅道:“昨晚上一夜没睡,回去补觉吧。” 陆逊摇头道:“是臣下的职责,二公主昨晚上也没有休息,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臣下守着。” 李文觅道:“白天不会出什么事情,你快回去休息,晚上要继续盯着,连熬两夜,又不是铁打的人。快去。” 陆逊答应下来,但是提出先送她回去。 因为有灵气护体,李文觅早上也休息了,这会儿倒不困,她摇头,“我这会儿不回去,你回去吧。” 等陆逊走后,李文觅就盯着那片红薯地出神,红薯的叶子已经枯黄了,是收获的时候了,这时候,李文觅才灵光一闪,一拍脑门,知道自己忽略什么了。 红薯的保存! 红薯是需要挖地窖来保存的,宫里应该有地窖吧? 她有些不确定,若是没有,得命人立刻去挖了。 她招手让附近的侍卫过来,让他去带话给宫人,传信进宫去告知李表这件事。 宫里当然是有地窖的,不过这地窖是夏天用来储存冰块的。 李文觅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事实上,她其实也不知道地窖储存的原理是什么,可能跟温度有关,越是低温,红薯越易保存。但是应该有个合适的区间。 事不宜迟,今天就宜开挖,早点将红薯运进宫,也早点省去一桩事。 她一声令下,十几个佃农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将士,就开始开工挖红薯了。 丰收的感觉让人喜悦,他们又没有见过红薯,见挖出来的东西奇形怪状的,十分惊奇,人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 挖出来的红薯用手抹去泥巴,装在柳条编成的篓中,一筐筐满满当当地放在地里,就等着装上马车,运进宫里。 李文觅就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满足。 她看得出神,不知道李文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文觅。”她站在她身边叫了一声。 李文觅惊醒过来,转过头,李文姬站在她身边。 姐妹俩站在一起,又惹了不少目光。 两人都注意到了,李文觅还好,李文姬却对这样的目光从习惯变成了厌烦。 为什么她和李文觅要生得一模一样呢。 她回想前世李文觅处心积虑,学着成为她。她太容易复刻了,似乎只需要学会温婉贤淑,李文觅就能成为另外一个她。丝毫没有独特性可言。 可是李文觅不一样,她能上马拉弓,也能浴血杀敌,她聪慧过人,诗书礼乐也不在话下。她这个模样,李文姬就算是学,也决计学不来的。 李文姬能看出来,这辈子,就连公孙瑜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是的,公孙瑜这辈子喜欢李文觅了。 李文姬在很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她痛苦难抑。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可是当她再强迫自己冷静去看去思考,就发现这辈子的李文觅和前世的似乎又不相同,或者说,前世的李文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热情赤诚,性格爽利,平易近人,就连伺候她的宫人,都是很喜欢她的。 李文姬想来想去,也不是很明白为何前世公孙瑜会不喜欢对他那样好的李文觅反而对她情有独钟,或许,原因是她占得了先机。她比李文觅先遇到公孙瑜。 而公孙瑜恰好是个长情之人,李文觅越热情,他就躲得越远。 她这辈子也和李文觅一样,犯了同样的错,她也太过热情,从而将公孙瑜推得更远。 她是在一瞬间清醒过来。可是已经迟了,就像公孙瑜前世怎么样都不接纳李文觅一样,这辈子他也不会接纳她了。她毫无办法,只能接受。 李文姬有那么一瞬想劝自己放弃,重活的机会来之不易。可是昨晚上出现的人,给了她另一种选择的可能。 她重活一次,不是为了苟且偷生。 李文觅比前世更加耀眼了,她不知是哪里开了窍,竟然跑来侍农桑。 两人分明是一模一样的相貌,她却被远远地比下去了,以后别人再提起她,或许话语都会变成:“哦?大公主啊,她和二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她所有的印象都会变成她那张和李文觅一模一样的脸。 她只会成为李文觅的陪衬。李文觅前世抢走她的男人,这世抢走她的荣耀! 李文姬心里越不甘,脸上笑意就越浓。 李文觅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不由得心里发毛,这位姐姐不应该是这样啊。 “姐姐,你怎么了?昨晚上被吓到了?” 李文姬摇头,“没有,我在替你高兴。” 正好这时,所有的红薯都被刨出来了,因为格外小心,几乎没有几个红薯被挖坏。李文觅顾不得和李文姬说话了,她命人取出布匹将红薯盖上,她得亲自押着车去宫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丰收的红薯上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李文姬趁没人注意,走到玉米地旁,迅速掰了三颗玉米藏在袖中,若无其事地回了宫。 李文姬回到她的住处,从袖中掏出那三颗沉甸甸的玉米。 孟雉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只有三颗玉米,显然嫌少,“怎么才三颗?” 李文姬瞪了他一眼,“有三颗就不错了,你以为那玉米地没人看守吗?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我摘它们,不行,你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我今晚上就装病回宫,你跟我一起出去!” 虽然只有三颗,但是总比没有强。 孟雉将玉米棒拿起,认真端详。 “你说,这东西真的高产并且容易成活?” 李文姬冷笑,“李文觅是这样说的,谁知道呢?” 孟雉将之收起来,总算目的达成了。 “你不顾死活地闯进来,就是为了拿到玉米?”李文姬问他。 孟雉不说话。 “你不必瞒我,我已经着人去打听了。你是二皇子孟雉,三皇子叫孟湑吧?” 孟雉转过目光看她,眼底有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你打听他做什么?” 李文姬心里叹了句可惜,若是眼前这人是孟湑就好了,因为她做游魂时,燕国本来不起眼的三皇子孟湑干掉一众强硬的对手,成功登上了燕国王上的宝座。 “没什么。总算是救过你一命,我提醒你一声,不要小觑了你这个三弟。” 孟雉突然兴趣起,他笑问,“怎么这样说?你认识他?” 李文姬也不能明说是因为她知道孟湑会成为燕国王上,只敷衍道:“谁认识他啊。不过是有句话,闷声才能发大财。” 孟雉突然哈哈大笑,吓得李文姬连忙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天老爷!你可不能太大声了,万一被人听到…”李文姬脸色有些发白,万一被人听到,她就算是贵为公主,一顶卖国的帽子扣下来,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孟雉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当晚,李文姬果然装病,让孟雉扮成她的侍女,天黑他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再说也没人敢查李文姬,也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被李文姬顺利地带了出去。 不过被李文姬掰掉的三根玉米,很快就被人发现了,报到了李文觅那里。 李文觅一听有三颗玉米不见了,顿时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那片玉米是绝对动不得的,更别提下手偷走。 “封锁别宫,一定是敌国的人不死心,一定要将那三颗玉米找出来!” 玉米最好成活,若是真的让敌国偷走,拿去做了种子,就可能再也不能成为汉国的利器了。 虽然李文觅的初衷是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饭,但是显然现在不是时候,因为若是另两国也种上了玉米,这就不再是汉国的优势,想要统一天下,可能又会遥遥无期。 天下分久必合。这天下已经分了太久,是合的时候了。 等天下归一,一个新的王朝建立,才能真正地歌舞升平,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然而通过一昼夜的排查,还是没能查出蛛丝马迹。 李文觅又急又恼。 “这外面就是两千军士严防死守,别说人了,就是半只老鼠也不会跑出去,怎么可能就是查不到人?实在不行,就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搜!我还不信真的就不能将人揪出来!” “这…”陆逊难得见李文觅发一次火,也有些被吓住,他讷讷道:“属下命人去查了,这两日并无生人出入,只有昨夜大公主不舒服,连夜乘马车出去。” 李文觅突然一僵,下意识地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陆逊也反应了过来,他脸色微变,“昨夜只有大公主乘着马车出去了,”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别人进出都要经过盘查,大公主…无人敢问,很顺利地就出去了。” 李文觅脑中灵光一闪,说得通的说不通的,似乎都在这个时候有了解释。 而陆逊平日表现得很老实,但也不是真的老实,他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面露惊色,似乎很不敢相信。 会是大公主吗?可是她为何要那样做呢?说不通,兴许是因为他没有找到理由。 而对于李文觅,理由都是现成的。 李文姬恨她。她种出可以垂名千古的事业,李文姬自从一来,就表现出不舒服过。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李文觅因为知道她重生的缘故,对她的情绪变化格外敏感。 那么,那次玉米地被砍的事情,似乎也有了解释,只是不知道李文姬是命令谁去做的,这人一定是她的心腹,并且是个男人。女人没有那样的精力和胆量。 她命人砍掉玉米地可以找到原因,可是她为何要拔下那三颗玉米带走呢。那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用处。 李文觅怎么想都解释不通李文姬为何要这样做。 这些都只是她的怀疑,虽然她有把握确定她的怀疑都是真的,但是缺少证据。 而且若是将这件事继续追查下去,真的查到了证据,还不等她完成在这个世界许下的宏愿,她的任务就会宣告彻底失败。 她和李文姬将彻底撕破脸,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 李文觅只得将这件事情压下。 “丢失玉米的事情…如实报给王上,至于大公主昨晚上出去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 陆逊立马就明白李文觅的良苦用心来。 李文姬毕竟是她的孪生姐姐,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李文姬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连王上,都会责罚她。 以陆逊一个局外人看来,李文觅还是有些妇人之仁了,毕竟这玉米往大了说,关于国民大计。不过大义灭亲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二公主也是两厢为难吧。 李文姬那晚顺利带着人从别宫出来后,在半路就将人放走了。她只祈祷孟雉不要被抓住,不然她很有可能会被卷进去。虽然她已经自愿卷入了。 李表得知玉米被偷之后,自然是大惊,他立马就下令严查,但已经过去一昼夜,该走的人早就走了,留下的痕迹也被清扫,难以追查到李文姬头上去。 这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不过还好只是三颗玉米,就算拿去做种子,至少也要三四年才能种出一定规模来,而那时候,汉国早就大面积种植了,全国种植,种子就一定会被另外两个国家毫不费力的得到,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就算得到种子,也要花费一年才能种出来,而且不是大面积的种植,只要汉国抢占先机,别的就不足为虑。 这样一想,李表也就不再追查这件事了。 种子已经顺利上交,接下来的推广的事情,就不归文觅操心了。 她计划良久的发财大计,终于能提上日程。 她先得将酒捣鼓出来。 她画了草图,请工匠打造蒸馏用的木工具。 她本来以为很简单,但是等真的去做的时候,才发现困难总比想法多,想象的和现实做出来的东西总有差距,只能慢慢地摸索改进。 当她成功地蒸馏出第一滴酒香四溢的酒,简直眼泪都要激动地掉出来了。 李文觅十分有商业头脑地先将这个酒呈给王上李表品尝,请他赐名。这里的酒都淡而无味,很少能有高度数的酒,即使这个酒拿到李文觅的世界里算得上粗制滥造,但是在这里,这简直就是神酒,让人一喝就爱上。 李表一喝就停不下来,结果醉倒,第二日清醒就开了金口夸赞,“此酒香浓醇厚,实乃难得珍品,孤十分喜爱,如此佳酿,就是神仙喝了都要为它醉倒,就叫它神仙醉吧。” ※※※※※※※※※※※※※※※※※※※※ 今天万更已发,晚安~ 孪生姐妹(十一) 有了李表的夸赞和亲自赐名, 这酒的名气就打出去了,而且李文觅走的是高端路线,售价不低, 依旧供不应求, 李文觅招了不少人手, 日夜开工酿制。 光是酿酒这项,就让李文觅赚得盆满钵满,她又陆续开了染坊,教人种植桑树养蚕,到第二年春天, 她种了一大片棉花, 又开办了纺织事业, 不出两年,李文觅就累积起了数不清的财富,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只能用数不清来形容。 李文觅贵为公主,她做生意, 又有王上的许可, 招贤纳士,酒楼、商铺、钱庄、田产、庄园,她涉猎甚广,发展迅猛,每月光是账本就有一马车之多。 连李文觅自己都吓了一跳。幸好她是女子, 不然李表该忌惮她了。 不过李文觅也十分聪明,她从不避税, 主动上交, 国库都因此充盈了不止一成。这更让李表对她刮目相看, 也越发清楚她挣钱的好处,对他是有利的,所以更加大力支持。 李文觅不仅仅在汉国做生意,她的业务甚至拓展到了别国。只是明面上的东家并不是她,以免惹来麻烦。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事,当她的商业版图在别国站稳脚跟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汉国准备攻打另两国的时候。 两年时间,汉国除了国都金州之外的所有农田都种上了玉米和红薯,这两样易成活,高产量的农作物让汉国人民都填饱了肚子外,家里还有余粮。 李文觅并没有邀功,李表也出于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昭告天下农作物是李文觅种出来的。李文觅也不在意这些虚名,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成了大半。 而燕国,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种植玉米,虽然面积不广。 燕国的三皇子没有像前世那样一直隐而不发,至少在两国大战爆发前,三皇子孟湑就已经开始冒头拔尖,汉国放在燕国的探子打探到,是因为两年前,燕国王上五十寿辰的时候,三皇子进献了一样宝物,让燕国王上龙颜大悦,从此开始器重这个三儿子。 汉国很快富强起来,让另两国都危机重重。 李表十分有诚意地派出使者,去到另一个国家楚国,表示愿意结成兄弟国,两国联姻结成百年友好之邦。同时为了表示诚意,汉国还送出了两百斤玉米,愿意送给楚国作为种粮。 楚国的国君也是妙人,他早就听说汉国有一对孪生姐妹,一听汉国想要结亲,立马就开始肖想这对孪生姐妹,听说生得一模一样,又很美貌,若是能坐享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李表听完使者回话之后,不言声,手里的茶杯却无声地被捏成了碎片。 “这秦嬴真是敢想!”李表怒不可遏,他只是不想让楚国和燕国达成同盟,若是两国结成了同盟,对于汉国来说,要将两国攻打下来,显然会困难重重,没想到这个秦嬴竟然如此不知死活。他本想着若是楚国愿意结亲,他就随便从他那些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公主里挑出一个送过去,没想到这个秦嬴胃口不小。 不说李文姬,就是李文觅都是他的心头肉,十八岁了他都还舍不得将她嫁人,更别提送去和亲了。 “既然这个秦老狗不知死活,就不必和他们结盟了,就算他们和燕国结盟,我汉国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现在要粮有粮,要财有财,打仗优势占多,长久战也耗得起。 公孙瑜却想出一条锦囊妙计。 “王上,何不趁此答应呢?” 李表虎眼一瞪,“公孙爱卿,这事没得商量!” 公孙瑜笑道:“王上,那楚国人又没见过两位公主长得什么样子,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我们假意同意结亲,再派精锐送亲,等精锐进了楚国的国门,我们再迅速派兵攻打,里应外合,定然能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李表怔住了,他坐下来,思考这事情的可行性。 “楚国王上本就昏庸无能,这事若是放在燕国头上,他们一定会觉得我们不安好心,不可能会同意和亲,并且会迅速和楚国结盟。我们派了使者的事情,现在说不定已经传到燕国那边了,若是燕国反应迅速,马上和楚国结盟,到时候再想攻打,就得费一番力气了。而我说的送亲这个,只要筹划得好,定然能成。” 李表若不是果断狠厉之人,当年他就不会揭竿为旗自立为王,即使公孙瑜说的这个计策有些风险,但是只要有三成把握,就很值得冒险一试。 他终是点头,“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计划败露。” 汉国竟然同意将两位公主送去和亲,这事遭到了朝臣的一致反对,但是因为李表心意已决,劝谏无用。 不过还是有些聪明的人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只怕这个和亲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因为汉国现在国力强盛,根本就不需要和亲,而李表却偏偏答应了将他最喜爱的两位公主送出去,显然是有问题的。 汉国都有人能想通这层,楚国当然也有,不过因为楚国王上一听李表愿意将两个公主嫁过来,当下就喜得冲昏了头,不过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派了使者去汉国,一定要亲眼盯着汉国的人将两位公主送过来,这也做不了假,天下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大概仅此一对。 楚国的人不傻,一定要亲眼看到送嫁队伍里马车上坐着的人是两位公主。 这样一来,公孙瑜反而犹豫了,此行毕竟冒险,两个公主若是有何闪失… 李文觅一开始听到和亲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随即李表亲自将她和李文姬叫过去,和她们解释了这是个计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文觅是不害怕的,只是不知道李文姬怕不怕。 结果因为李文觅表示了自己可以去,李文姬也不想退缩。她别的地方都已经被李文觅压了一头了,若是现在退缩,她在李表心里,就更加比不上李文觅了。 李表是为君之人,身上流着的血都没有温度,即使他十分喜欢这对女儿,但是对于他来说,显然这点喜欢是比不上权势的。但总归李文觅是个商业奇才,若是真的有所闪失,对他来说也是一大损失,他当然更愿意姐妹俩完好回来。 他命公孙瑜亲自跟随送亲队伍,护送姐妹俩一直深入楚国国境。 楚国的使者亲自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花上了马车,心里惊叹的同时,也开始有些相信汉国是诚心要结盟的,不然怎么会舍得将如此美丽的两朵娇花送入楚国王室? 一国嫡出公主出嫁,送亲队伍简直庞大,光是送亲的士兵都有三千之多,陪嫁宫人更是多达五百,陪嫁装满了二十辆马车,全部用大红的喜布盖了起来。 李文觅在马车里坐了半日就嫌闷,要了一匹马,骑在马上,悠悠地跟着。 这一去,可能路上都要花费半月。 李文姬从马车帘缝间,看到李文觅英姿飒爽地骑在马背上,她那张秀美的脸被太阳晒得微红,这时,公孙瑜不知从哪里取了一个纬帽过来,替李文觅盖在了头上。 两人这模样在外人看来十分缱绻。 这画面刺得李文姬眼睛一疼,她随即用力地将车帘缝拉严。 回想出发前,她已经将信鸽放了出去,不知道孟雉要多久才能收到。 这两年来,两人偶有书信,有时候孟雉会来信问她一些不痒不痛地关于汉国的秘事,李文姬养在深宫,她也不知道太多。 孟雉似乎也怕被人察觉,后面书信越来越少。 临出发前,李文姬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写信告知了孟雉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也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汉国,背叛了父母。 可她不后悔。 她得不到的,就要毁去! 陆逊驭马跟在马车旁,他本来就不大爱说话,此行路上更是沉默,不过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正值夏日,天气炎热,马车走走停停,只在早上和下午赶路,中午太热都要歇脚。 李文觅一路上都在给自己找乐子,她甚至开始跟公孙瑜学习吹竹箫。 这两年,李文姬似乎对公孙瑜已经死心了,再也没有和他有过接触。 而姐妹俩之间一直都淡淡的,就连宫人们都知道,孪生姐妹花似乎闹僵了,一年半载也不会主动去对方的宫殿,要知道以前两人可是连睡觉都会黏在一起的。 李文觅也渐渐地放弃了修复关系的想法,一心一意搞事业。总有一样做成,才不枉费她来这一遭。 公孙瑜的竹箫吹得悦耳动听,而李文觅正感觉新鲜,学得很认真,等到了楚国的国境,她也能勉强吹出一段磕磕绊绊的曲子了。 公孙瑜很捧场地夸她天赋秉异。 李文觅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算是荼毒了送亲的将领们的耳朵一路。 为表歉意,她吹了一段灵动的调子,让人褪去了些许连日赶路的劳累。 而李文姬早就受不了车厢的闷热,学着李文觅一样,坐在马背上,而她不敢自己坐,便和陆逊共乘一骑。 楚国人那边自然是觉得大大的不妥,可是汉国本来就不是真心和亲,当然不会听他们的,楚国人见汉国人不听,只好将这笔先记上,等到了他们的地盘,一定要禀告王上,参这个汉国公主不守妇道! 可惜他们注定见不到楚王了。 楚门门户湘山关,城墙坚厚,易守难攻,城外的护城河也是一道天然屏障,让不少进攻的大军在这里折戟,势猛而来,铩羽而归。 而楚国人不是没考虑到送亲的队伍人数太多,若是都放进去,可能会带来麻烦,所以经过一番协商,汉国这边同意留下两千士兵在城外十里扎营,剩下的五百宫人和一千士兵跟着一同进关。 楚国人其实考虑得也还算周全,这一千人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毕竟湘山关内驻扎了两万将士。 还没有进城,李文觅就开始说自己不舒服。 她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若不是提前商量好,连公孙瑜都被她吓了一跳。 二公主身体欠安,队伍当然不能再继续走了,只好在城内暂住下来。因为李文觅装得实在很像,楚国方面也请了大夫,一诊脉,脉象乱得他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什么病症,只好高深莫测的装得好像李文觅得了大病一样,这下楚国的使者就算再着急,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若是这二公主死在路上,谁都担不起责任。 李文姬并不知情,她还真的以为李文觅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心里不由疑惑,毕竟前世李文觅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被公孙瑜一剑杀死。 等人都走了,公孙瑜才轻声问李文觅,“二公主,你真的身体不适吗?” 李文觅斜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装病的吗?“她用灵力扰乱脉象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可是你也装得太像了吧。确认她没事,公孙瑜松了口气。 一旁的李文姬听了,秀眉微蹙,竟然是装病? 她明白过来,看来队伍不会继续往前走了,他们的目的是打开湘山关。所以要让李文觅在这里装病,赖着不走,让公孙瑜他们有时间布置。 她昨晚上就收到了孟雉的飞鸽传书。 燕国已经暗中联系了楚国,给秦嬴分析汉国的狼子野心。但是因为汉国肯用两个公主和亲,已经完全将楚王的怀疑消除。他跟臣子笑称这三个国家,要说野心最大,非燕国如是。 早几年的纷争几乎都是燕国挑起来的,就是要结盟,楚国也愿意和看起来比较老实的汉国结盟,而不是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燕国。 所以楚王认为这是燕国在挑拨离间,从而置之不理。 孟雉要李文姬想办法,暴露他们一行人的真正目的。 李文姬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绝道,前面是深渊,后面也已经无路可退。她现在留了把柄在孟雉手上,若是她不听话,孟雉在信里写得很明白,他就会将两人以前的通信让人上呈至李表的御案上。 李文姬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早就知道,那五百宫人,除了几个婢女,其余的全部都是汉国的士兵假扮的。 这晚,犹豫再三后,她拦下一个楚国的使臣。 这使臣是楚王派的,所以楚王才会放心让他来迎亲。 见到是李文姬,他客气非常,他认不出眼前这个是哪个公主,只好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李文姬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将汉国的计划合盘托出。 那使臣姓赵,名赵不韪。 赵不韪先是惊疑地瞪大眼睛,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李文姬冷声道:“若是不相信,只管打晕一个汉国的宫侍,揭开他们的裤腿,看腿上有没有黥字就可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这个时代的士兵都会在身上黥字以防逃跑。 赵不韪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冷汗登时从背后冒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个公主为何将汉国的计划告诉他,但是显然,若是汉国这计划得逞,楚国就将十分被动! 赵不韪匆匆部署,将一个路过的汉国宫侍抓住之后,一扯开裤子,果然,他大腿上有青色的印记。 看来这汉国公主说的是真的了。 赵不韪吓得面无人色! 时不我待,赵不韪不敢耽误,立马就急匆匆地往城内驻扎军队将领的住宅赶去。 他行色匆忙,没注意回廊前方转出来一个人。两人差点撞上。 他定眼一看,是刚才见过的汉国公主。 “赵大人?您这是要往哪去?” 赵不韪神色复杂地盯了她一眼,多了一句嘴:“公主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难不成你是怨恨汉国将你送去和亲?” 赵不韪因为太过焦急,根本就没发现眼前这个公主和他不久前见过的公主穿的衣裳都不一样。 只见面前的公主眼神微动,顺着话道:“是,我本来已经有了心上人,父王却不顾我的心意,要将我送去和亲。” 赵不韪脸上闪过了然,作了个揖,“公主放心,公主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我,我感激不尽,等将汉国的将士杀尽,我会将公主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还有急事,就失陪了。” 这赵不韪也是个妙人,他跟了一路,也垂涎这对美貌公主,等他将汉国的将士杀尽,再谎称这两个公主已经在战乱中被杀,他悄悄地将人藏起来,两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可就归他了啊… 他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僵硬地转过身,这才察觉到,身后这个女子虽然和他不久前见过的有着一样的容貌,但是明显身上的衣裳不一样,头上的发式也不一样。 相比对方笑吟吟的脸,他感觉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明明对方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是! 李文觅笑吟吟地朝他走了过去,问道:“大公主方才和你说了什么是吗?你现在急匆匆的,是想去守卫军那边报信?” 见认错了人,相比齐人之福,赵不韪更害怕湘山关被破,他发了狠,看来只好将这个公主杀死了。 他凶狠地扑上去。 他只是个文臣,就算因为是男人力气比女子大,在李文觅这里也不够看,她轻而易举地就将赵不韪拍晕,解下腰带将他绑了起来,再用手帕将他的嘴捆上,这样等他醒了就叫不出来了。 今天下午公孙瑜跟她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李文姬,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李文姬竟然会背叛汉国。 事不宜迟,李文觅担心不仅仅只有赵不韪知道这件事,若是再晚一点,等人去通风报信了,不仅仅这个计划泡汤,他们可能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这城里有两万守卫军,不然楚国的人也不会这样心大的放他们进来。 她赶紧回去找公孙瑜商议,这件事一直都是公孙瑜在筹划。 公孙瑜听了也是大惊,虽然部署得差不多了,但是还差了点东风,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将计划提前。 他立马就传了命令下去,行动提前。 不少汉国的士兵早已伪装为楚国的百姓,已经进了城,此刻得了公孙瑜一声令下,全都行动起来,在城里四处防火。 他们挑着背着一桶桶的猪油,浇在房子上,一点火,火苗子就蹭蹭地往上直舔。 很快城里就四处冒烟,惹得民众大乱。湘山关城内有个不为人知的缺点就是水井很少,民众日常用水都有些缺乏,储存的水更少,再加上天干物燥,火势很快就发展到人无法控制的局面。 城里顿时乱做一团,正忙乱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去护城河里取水!” 一语惊醒梦中人,就算是城里没有水,城外不是还有一条护城河吗?要多少水有多少水。当下慌乱到失去理智的民众就抱着木桶,挑着水桶,往城门蜂拥而去,那些燃起来的房子是他们的身家性命,甚至几辈人累积下来的财富都在里面,绝对不能付之一炬。 守城的将士拦都拦不住这些失去理智的百姓,又因为这都是楚国的百姓,也不能真的拔刀相向杀鸡儆猴,正进退两难间,就被百姓冲到了一边,城门大大敞开,百姓们冲到护城河边取水。 在慌乱中,楚国的将士甚至不知道护城河的木桥是谁放下去的。 而见时机成熟,在城内的汉国将士全都拔出屠刀,黑暗中,他们跃上城墙,将城墙上那些毫无准备的将士屠得干净。 同时驻扎在城里的那两万将士的营地也着了火,因为火势猛烈,不少将士干脆在睡梦中就被烧成了火人。 营地一片大乱。 汉国早就准备就绪的将士趁乱冲破营地的大门,拔出寒刀,像砍冬瓜一样,两万将士,在一千敌军的进攻下,连有效的反抗都组织不起来,就这样成为了刀下亡魂。 而城外驻扎的那两千汉国将士早就准备就绪,木桥一放下来,他们就呐喊着冲进城中,里应外合。 这城池被攻下得比想象中更加顺利,不出意外,汉国的大军应该已经日夜兼程,此刻距离此地不足两百里了。 赵不韪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扔在一个幽暗的花丛中,他挣扎起来,呜咽的声音引起了过路的汉国的士兵的注意,进去一看,见是个官员模样的,被绑了起来。 他们将赵不韪不客气地抓起来,将他嘴上的手帕用刀挑开。 赵不韪还不知道城里的形势,见他们穿着兵服,还以为是楚国的士兵,连忙道:“快给我松绑,我要去见吴将军!” 他没认出是汉国的士兵,对方却已经听出了他楚国的口音。当即笑道:“你说的,可是这守城的吴练达?” 见他们竟然敢直言吴将军的名讳,赵不韪察觉到不妙,“你们是谁?难道你们不是楚国的守军?” 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有个促狭鬼调皮道:“我们是湘山关的守军啊,不过我们是汉国的士兵。” 赵不韪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昏死过去。 耳边传来喊打喊杀的乱声,他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赵不韪被那几个军士带回了公孙瑜他们的使馆。 城已经攻下来了,接下来是要清扫余孽,免得节外生枝。 而李文姬对今晚突然的行动一点都不知情,正准备睡觉就听到外面远远的似乎很嘈杂,派了丫头去打听,说是城里很多地方都起火了。 她当时就觉得不妙,肯定是公孙瑜他们已经动手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去告密,导致公孙瑜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汉国人都被俘被杀,她贵为汉国的公主,一定会成为阶下囚。 她一瞬间有点后悔,前后都是死,她这样死,还死得憋屈,死得不值。她知道,自己出卖了汉国,以后怕是再无颜面回去面对李表和她的母亲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逃跑。只是她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真的要逃跑,要变得一无所有,她又犹豫了。 她甚至想去找孟雉,但是当她不再是汉国尊贵的公主,对孟雉已经没有用处的时候,孟雉会收留她吗?就算孟雉收留她,她又以什么身份留下呢。 叛国公主? 李文姬思前想后,不禁后悔,可是现在也已经晚了。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行逃走。她已经预料到公孙瑜他们会失败,公孙瑜会不会死? 这个已经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可还没等她离开,一个不速之客就不请自来了。 李文觅寒着一张脸出现,让李文姬心里叮咚一声,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李文觅冷冷地扫了一眼她收拾出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包起来的细软,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 李文姬讪讪道:“我想着你的病应该差不多快好了,就将这些东西先收拾出来,免得要走的时候来不及。” 李文觅一笑,“用不着收拾了,我们走不了了。” 李文姬心里擂鼓似的怦怦直跳,李文觅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楚国人已经打来了? 可是李文觅那冷静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太像。 李文觅坐了下来,她用目光审视着李文姬,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下,目光变得闪躲,不敢和她对视。 “我其实很想不明白,”李文觅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你最开始对我有敌意,是因为公孙瑜。可是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你是什么时候走上卖国的道路的呢?” 李文姬脸色顿时大变,她心虚地厉喝一声,“李文觅,你不要信口雌黄。” 李文觅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她慢慢地分析。 “我想一开始,是因为公孙瑜,让你对我产生了不满,或者是,我们前世有什么过节,让你一直耿耿于怀。” 李文姬瞪圆了眼,满是惊诧,她甚至开始怀疑,李文觅是不是也如她一样,是重生的人,所以知道前世的纠葛。 “假如是前辈子,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你为何要出卖国家呢,汉国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王上和王后养育你疼爱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李文觅的声音冷静而平淡,但是却将李文姬快逼疯。 她这两年何尝好过呢,她时时要接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她这两年,甚至不敢多去王后的宫殿,就怕见了她,她会更加痛恨自己。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我还记得,两年前,莫名其妙丢失了三个玉米,我当时就怀疑是你带了出去,但是没有证据。后来我又得知,燕国的三皇子孟湑在燕王的寿辰上,献了三颗玉米当做寿礼,从而获得了燕王的注意,从一个不起眼的三皇子,苦心经营成现在的秦王。我想这其中少不了你给他的三个玉米的功劳。” 李文姬白着一张脸,她此时已经不想再辩解。 “后来我慢慢地回想当时,我去你院子里找你的时候,你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冷静了,你甚至将守卫都叫了出去,你不应该是那么大胆的人。我猜想当时孟湑就藏在你屋子里,所以你也是由此认识了燕国的人是吗?” 她分析得一点不错,李文姬只是呆滞地坐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开始,是真的想和你修复关系,要多少世的缘分,才能修来今生的姐妹之缘呢,就这样为了一个男人,断了姐妹之情,我觉得十分不值得,所以,我当时帮你清扫了痕迹,帮你隐瞒了那三个玉米的事情。如今想来,我觉得当初是我错了。” 李文姬被姐妹之情四个字刺激到。她霍地站了起来,神情冷如寒冰,她冷笑,“姐妹之情?就你也配跟我提姐妹之情?你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情吗?若不是你,我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我本来是汉国最尊贵的公主,我本来应该拥有一个完美的夫婿,都是你,是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知道我背叛了汉国,任何人都有资格来指责我,唯独你,你不配!” “你指的我对你做过什么,是前世我杀了你,代替你嫁给公孙瑜的事情是吧?” 李文觅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李文姬震惊地看着李文觅,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看着对方。 良久,她喃喃。 “原来你也知道。” “我是一次做梦的时候,梦见的,前世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是原谅我我很感激,不原谅也是情所应当,我确实荒唐,对不起你。但是,你不应该将我们之间的过节上升到背叛燕国。” 一码归一码。这两年下来,就算李文觅不将自己当成汉国人,她对汉国也有了区别于别的国家的情感。 不说别的,就说今晚上李文姬跑去告密,将几千汉国将士的生命弃之不顾,这就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今晚上的告密,所有进城的汉国人都会被杀?你身为汉国的公主,你怎么会蠢到以为你去告密,别人就会饶你一命呢?” 李文姬已经面无人色,可是她不想在李文觅这个她最痛恨的人面前低头。 她冷冷一笑,“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啪! 李文觅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她丝毫没有手软,李文姬只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直鸣。一股火辣的疼痛顿时从脸上传来,她意识到自己被李文觅打了之后,神色变得狰狞,她恶狠狠地扑上来,想打回去。 李文觅本来可以躲开,但是她站着没动。 李文姬的巴掌顺利地落在了她脸上。 李文觅眼都没眨,生生受了。 “我打你这一巴掌,是代替汉国的百姓打的,你打的这一巴掌,我受了,是对我前世做过的错事受的。现在,我不会再对你怀有愧疚,你也好自为之。公孙先生一定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王上。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半步,直到我们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将你押回汉国的,等待王上发落!”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李文姬哪里肯让她这样轻易走了,一把扑上来欲拉住她,李文觅抬手就将她摔倒在地,李文姬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半天没有动弹。 她知道,这一摔,已经象征着,她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摔入了尘埃。 李表虽然疼爱她,可是李表生来就是为君王的人,她没有被他发现犯错的时候,尚且能狠心让她们深入楚地冒险,若是真的知道她叛国的事情,她不会死,但是一定会连死都不如。 李文姬突然就怕了。 她以前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步错步步错,走到现在这一步,再也无法回头了呢。 她甚至都没去想李文觅说的三皇子孟湑献的寿礼是玉米,而她给的那个人,分明说他是二皇子孟雉。 这两年联系的人,也应该一直都是孟雉啊。 不过那对她现在来说,都是无关痒痛了,孟雉也好孟湑也罢,她铸下的大错,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文觅派人看住李文姬的之后,就去了公孙瑜那里。 湘山关虽然打下来了,但是后续的进攻才是真正的硬仗,他作为军师,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 李文觅来的时候,赵不韪正被士兵像死狗一样拖进来。 他死死地盯着李文觅,他才在这个女人手上吃过亏,这会儿已经分辨出这个李文觅就是让他吃足苦头,害他没报信成功的人。 他身后的士兵见他死死盯着李文觅,连忙用刀背狠狠地砍在他头顶,呵斥:“当心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赵不韪后悔不迭,明明他早就在为姐妹俩一模一样的长相而惊叹,为何就是在那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呢。若是他当时反应过来了,没说漏嘴,他就能顺利地走脱,去吴练达那里报信,湘山关也就不会被攻破。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湘山关已破。湘山关是楚国的门户,换句话说,楚国现在已经成为了砧板上的肉,赵不韪不是个蠢人,他很快就想明白,汉国如此处心积虑,一定不仅仅只是为了打开湘山关。 楚王昏庸。若是他肯听楚国大臣们的劝谏,根本就不要答应这一次的假和亲,楚国本该安然无恙。 他暗叹一声。楚国的命运,几乎已经写定了。 他不是什么清流名仕,也没有一身傲骨,他想通之后,当即俯下身,对公孙瑜道:“楚王昏庸无道,我愿弃暗投明,为汉国一统天下,奉献犬马之劳….” 李文觅看着他,眉头微微一挑。 不过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是公孙瑜可以决定的,不过汉国既然要打楚国,当然不希望这里血流成河,能够用另一种稍微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就再好不过,而且他们也不能将楚国人全部都杀尽,这些投降的臣子,最终还是能好好地活下去。 为了安抚民心。 所以公孙瑜一笑,将将士挥退,十分客气地亲自将赵不韪扶了起来。笑得亲热,“赵大人受苦了,赵大人能有如此醒悟,我甚感欣慰,想来我们王上,也会感念大人一片心意,大人请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对大人不敬。” 如今都已经成为降将了,赵不韪哪里还敢有什么不甘和傲慢,态度当然恭敬,“还请公孙大人在王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公孙瑜笑道:“当然,一定的。” 赵不韪眼睛都不敢朝李文觅那里瞟,这位公主可算让他吃足了苦头,至于什么齐人之福,更是被他抛在了脑后,想都不敢再想了。 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公孙瑜和李文觅才有时间坐下来,将这次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公孙瑜一开始得知是李文姬去告密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小,但是他无条件地相信李文觅,当机立断,也还好他相信李文觅,否则再迟一点,就算赵不韪被李文觅拦下了,还有两个知情的,见赵不韪久不回来,也一定会去告诉吴练达的。 至于这个城池的守将吴练达,则在混战中,不知被谁杀死了。 “我会修书一封,将这件事情告知王上。” 公孙瑜说这话的时候,觑了一眼李文觅。 但是李文觅什么也没说,公孙瑜就明白了。 ※※※※※※※※※※※※※※※※※※※※ 今天一万合一,为了出门玩我愣是一个小时零十分钟码了五千字...提前说晚安?明天见。 感谢小宝贝们灌溉营养液: 我超甜的ovo 5 瓶、是蒸的栗子呀 10瓶 感谢千山小宝贝的地雷~ 感谢支持~梧桐会继续努力 孪生姐妹(十二) 汉国大军接到湘山关被破的消息后, 挥兵直入,入了湘山关之后长驱直入,而楚王这时方才如梦初醒, 调兵抵抗。 而李文觅他们的二十车嫁妆,全部都装的粮食,为先头兵提供了三日口粮。因为粮食只有三日, 破釜沉舟之下, 汉国军队更是势如破竹, 很快就攻下楚国十二城, 兵临楚国国都汴州。 楚王连忙向燕国求救。唇亡齿寒, 燕王比楚王更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在答应楚王提出的三座城池作为感谢之后, 就派出大军支援楚国。 只是燕军要进入楚地,也要经过必经之路湘山关,而现在,湘山关在汉国手里, 燕国大军就被拦在了湘山关外。 李文觅她们并没有跟随大军, 而是留在了湘山关,因为抽不出人手护送她们回金州。 而燕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湘山关里面留守的汉军不过五千, 其余的汉军都攻打楚国内城去了。 公孙瑜也跟着大军去了, 此时留守湘山关的将领名王洁。 燕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若是没有援军,湘山关迟早要攻破。 因为考虑到燕国会围魏救赵, 所以汉国不能派出更多军队攻打楚国, 能支援的大军数量也有限, 而且, 援军就算日夜兼程,路上也要花费些时日,等汉国的援军赶到,湘山关早就被攻破了。 王洁真是一夜愁白头。但不管怎么艰难,他一定要将湘山关死守下来,至少要等进入楚地的大军将楚地打下。若是湘山关被攻破,攻入楚地的十万大军就会腹背受敌。 李文觅站在城墙厚重的墙垛后,看着不远处黑压压一片扎营的军队,燕国已经进攻了三次了,城池下全是尸体铺叠。 守城器械消耗严重,再有两次,湘山关该被攻破了。 她早就预料到汉国会攻打另两国,这两年来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的制作,制成了一些成品,这次她预料到可能会有硬仗要打,就带了一些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她带得不多,不过燕国的人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将他们吓退。 此时已是傍晚,天边挂着一片绚丽的彩霞。 趁着夜色降临,李文觅跟王洁要了二十个士兵,亲自带着他们出了城,挖了小沟渠埋入□□。 次日。 燕国大军果然又开始攻城,从城上俯视下去,好像一团团黑色的蚂蚁,蜂拥而来。 最前面的扛着登云梯。 李文觅握着一张弓,点燃了包着火油的箭,搭在弦上。等敌军前锋跑入埋着□□的区域,她手一松,火箭就呼啸着射入地上某处。 那里昨晚上就倒了一桶火油,火油遇到火,立马就扑腾地燃烧起来,而□□线也牵在那个位置,即刻就被点着,火星迅速窜开,引爆了埋在地里的□□。 只听见砰砰的炸响声不断响起,泥土被炸得翻飞,燕国的士兵有些当场被炸死,有的没炸死,手脚却被炸断,一时间,城下空地上惨叫声不断响起。 燕国进攻的将领大惊失色,团团乱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被什么袭击了,赶忙鸣金收兵。 燕国士兵潮水一般地退走,受伤的被没受伤的扛走,地上只余一些尸体和残肢。 李文觅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惨状,她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经过了这一遭,燕国的将领果然不敢再贸然攻城,他们始终查不出来,到底燕国的士兵是被什么东西弄成了这个样子。而王洁十分狡猾地趁机派细作在燕国的军队里散步谣言。 说是汉国攻打楚国乃是天意,燕国来支援就是违背天意,所以那些士兵是被天惩罚,若是还敢攻城,就有更严重的惩罚云云。 这个计谋果然使得燕军军心大乱。 而孟湑也跟着燕国大军来了。 他不相信什么天降惩罚,一定是有人搞的鬼。 只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打听到汉国两位公主还在城池里,就写了信,传进城中,想要李文姬帮他查明。 然而这封信注定送不到李文姬手里了,看守李文姬的人抓到了信鸽,送给了李文觅。 李文觅将计就计,写下一张纸条,将□□写得十分复杂,就是不写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孟湑接到信之后,只能从上面得出这东西确实是汉国弄出来的,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信上说不明白。 果然,孟湑接到信之后,心痒难耐,主动约了李文姬晚上在西门处见面。当然这个见面两人都见不到,只能隔着门说话。 孟湑这个时候握着李文姬的把柄,也不怕她不来。 信件当然又传到了李文觅这里,为了打消孟湑的疑虑,她还将自己的难处略略说了说,表示自己不方便去见他。 而孟湑敏感地察觉到,若是不将这个东西搞清楚,汉国用它来攻打燕国,简直是轻而易举,燕国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他去信威胁李文姬,要她一定要将这个东西查清楚。 李文觅这才装作无奈的答应了孟湑,相约在西门见。 这晚无月。 孟湑趁着夜色溜到了西门。 当然他也不是笨蛋,他担心李文姬会背叛他,所以他带着十个黑衣死士,若是情况有变,他的死士也能护着他全身而退。 然而李文姬并没有在门里面,她站在了城墙上。 城墙高约三丈,两人若是一上一下地对话,一定会被守军察觉。 孟湑正想比手势让她去城门里面说话,没想到李文姬竟然丢下一根麻绳。 孟湑一开始还以为李文姬是想让他抓着绳子爬上去,这太冒险了,孟湑绝不会上去,没想到李文姬自己抓着绳子,一跃一跳地轻松下了城墙。 等李文姬落在他面前,孟湑还有发愣,他记得李文姬是十分柔弱的啊,怎么能这样身手矫健的从这么高的城墙上下来。 他猛地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想起两年前,他去那个别宫的时候,和他交过手的女人,她和李文姬长得一模一样,是李文姬的孪生妹妹。 他脸色大变,轻喝一声,“你不是李文姬!” 李文觅微微一笑,“是啊,我不是李文姬。” 孟湑察觉到不对,正要后退,因为两人实在隔得太近,李文觅抬手就能碰到他。 李文觅手指轻轻一点孟湑的身体,孟湑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从他的穴位中钻入身体,紧接着他就再也动不了了。 而他带来的死士见主人被控制住,一冲而上,想从李文觅手里将孟湑抢出来。 这时城墙上出现一排士兵,手里拿着弓箭,一阵箭羽将五六个死士当场扎了个透心凉,幸免于死的,又冲上来。 李文觅迅速将绳子绑在了孟湑身上,她喊了声拉,上面的士兵就将孟湑拉了上去。 剩下的这几个死士,李文觅并不放在眼里,她一脚将冲上来的几个死士踢开之后,起身一跃,脚下在光滑的城墙上借了力,腾起拉住孟湑的脚,被一同拉了上去。 而城墙上的士兵再没了顾忌,又是一阵箭羽,将剩余的死士杀死。 孟湑被五花大绑,瞪圆了眼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栽了。 “你是孟湑是吧?两年前就是你偷了我的玉米?”李文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二公主好深的心机!”孟湑冷哼一声。 李文觅一笑,“不是我心计深,是你太蠢了。” 孟湑顿时哑口无言,确实是他太大意了,想着李文姬的把柄在他手上,他又带了十个身手高强的死士,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都是因为□□太让人疯魔了,他若是能弄清楚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做的,燕国的王座一定非他莫属。因为这两年他拔尖得太快,已经让另两个皇子和太子对他生了忌惮,时常在燕王那里不动声色地针对他。他孤家寡人无人帮助,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宁愿冒险,也要来这一趟。 没想到竟然被捉住了。 “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小住了。”李文觅抓住了一个燕国的皇子,心情大好,不等孟湑说话,就让人将他压下去。 而她则带着孟湑写的书信,去了李文姬那里。 李文姬看了书信之后,神情莫名。她并不知道李文觅捣鼓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她也惊讶于李文觅竟然将孟湑抓住了。 “你想见见他吗?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李文姬冷笑地看她,“你现在已经高高在上了,整日将姐妹情深挂在嘴上,我已经成了阶下囚,何必还要来羞辱我?” 李文觅有些无辜,她完全没有羞辱李文姬的意思,不过李文姬现在恨她,她说什么都是错的。李文觅干脆掉头就走。 等李文觅一走,李文姬却盘算上了。 她现在的处境,回到金州也绝对不会好过。她本来无处可去,对孟湑也没了价值,但是现在孟湑落在了李文觅手上,她若是能救出他,他就欠了她一条命,到时候,她再让他带她回燕国,想来孟湑应该不会拒绝。 去燕国总比回金州好。 可是要怎么将孟湑救出来呢。 她想了半日,终于灵光一闪。 她和李文觅长得一模一样啊。 孪生姐妹(十三) 李文觅刚离开不久, 李文姬就派了人去告诉李文觅,她要见孟湑。 李文觅懒得亲自带人过去,就让人带了李文姬去。 李文姬见了孟湑也没怎么跟他说话, 待了没多会儿就走了。 夜晚。 李文姬将发式梳成李文觅的样子, 她换上了一条新裙子, 趁着看守的丫头偷睡, 她悄悄跑出院子。 她死死地压着紧张, 学着李文觅走路的样子。 路上遇到人的时候, 她紧张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但是显然, 那些人分不清她们姐妹俩, 全都停下来行礼,口称二公主。 因为人人都知道大公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关起来了。没人怀疑她。 李文姬渐渐压下了紧张,变得自然起来。 等到了看守孟湑的地方,她让守卫开门。 守卫也不知道她是李文姬,只以为是李文觅,不敢多言就将门打开了。 孟湑见到她时, 目光也迷惑了一下。 随即他就分辨出来, 这是李文姬,不是李文觅。 “大公主?” 李文姬微吃一惊, 这个孟湑竟然能认出她来。可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奔至孟湑身前, 开门见山:“我可以救你出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湑看着她,“什么条件?” “你要带着我一起走, 去燕国。” 孟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条件, 他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要跟我去燕国?” “因为我和你的事情败露了,我成了卖国贼。”说着她目光一暗,“汉国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孟湑沉默片刻,“难怪了。”他还以为是李文姬出卖了她,才变成李文觅去见他。没想到是因为李文姬暴露了。 “你对天发誓会带我去燕国,我就给你解绑。” 孟湑看了她一眼,“我发誓,我会带你去燕国。” “你要是不兑现诺言,就不得好死!”李文姬又补了一句。 孟湑从善如流,“我要是不兑现诺言,不得好死!”他要是真的不得好死,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诺言没有兑现。 李文姬这下放心了,她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绑孟湑的绳索割断。 孟湑得了自由,但是门外还有两个守卫,他就让李文姬先出去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李文姬果然照办。 她从房间里退出来,还不等那两个守卫重新将门锁上,就将两人叫到跟前,那两个守卫还以为她有事交代,就都凑了过来。 这时孟湑突然从他们背后窜出,准备将两人拍晕。 只是没想到其中一个守卫反应很快,他避开了孟湑的手刀,窜出一步,他正要扬声叫喊,不想他身边的汉国公主,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地用利刀划破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洒了李文姬一脸。 孟湑本来见没有如算计中那样将人控制住而吃了一惊,见李文姬将那个守卫解决,这才松了口气。 李文姬紧紧握着刀,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还在挣扎没有立即断气的士兵,这是她汉国的士兵。她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孟湑猛地拉了失魂的李文姬一把,低喝:“还不快走!” 李文姬如梦初醒,她慌忙跟着孟湑往城门方向跑去。 而看守李文姬的丫鬟,在李文姬走后不久,想进屋去帮李文姬吹灭烛火,就发现了李文姬不在房中。 她连忙跑去跟李文觅禀告。 李文觅正在王洁那里,跟王洁商议接下来的战事事宜。本来王洁还看不上李文觅,觉得她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行军打仗可不是身份尊贵就能做得来的。 不过昨天了那一仗,已经彻底让王洁对她刮目相看了。 两人正在商议,外面的守卫就进来通传,说是伺候李文姬的丫鬟有事禀告李文觅。 当时李文觅和王洁正商议到关键时候,就没立即理会,又过了两刻钟,才让那个小丫头进来。 她本来以为是李文姬又有什么要求,没想到是李文姬不见了。 李文觅蹙眉思考了片刻。 李文姬能去哪呢。她忽地就想起李文姬昨天明明拒绝见孟湑,而后又主动要求见他,她心念一动,对王洁道:“只怕孟湑现在已经逃脱,还请大人协助,将城门处严守起来,动作要快,否则孟湑可能就已经逃出去了。” 李文姬毕竟体弱,跑不了多久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孟湑不清楚接下来会不会有交战,他要保存体力,不能背着李文姬走。 在路上就耽误了快两刻钟,两人才终于跑到了城门处。 城墙上静悄悄的,偶然能看到一两队巡逻的士兵的身影。 如此平静,看来还没有发现他逃走。 等两人上了城墙之后,才发现一个问题。 城墙太高,两人走得太过匆忙,忘记寻找绳子之类的东西携带过来。 孟湑暗自懊恼,但是他猜想城墙上应该有绳子储存在某处,就让李文姬躲在原地,他去寻找绳子。 他刚转过身准备走,数百士兵突然从黑暗中现出身影,火把接连亮起来,将城墙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两人惊慌的脸。 孟湑心中一凉。 李文觅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她先是看了李文姬一眼,才扫向孟湑,脸上挂上笑容,“三皇子要往哪里去?可是我招待不周? 孟湑没想到李文觅竟然会这么快就察觉到他逃走,他往身后看了一眼,城墙下面黑洞洞的,仿佛是万丈深渊。 他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若是直接跳下去,很大可能会摔伤摔残。 “二公主日理万机,我当然不好意思再留下来叨扰。”他输人不输阵,也冷笑道。 李文觅仿佛没有看到李文姬一样,只和孟湑搭话。 汉国的将士虎虎生威地站着,没有李文觅的命令,谁都不敢异动。 “三皇子是贵客,我就算忙,也不敢有所怠慢啊。” 两人机锋暗藏,李文觅不急不缓,是因为她一点都不担心孟湑逃脱,而孟湑似乎也知道自己逃不了。 李文觅这才将目光转向李文姬,“大公主,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城墙上看月亮吗?可惜今晚无月。” 李文姬脸色白了脸。 她连逃都逃不了吗?李文觅整日姐妹情深挂在嘴上,为什么不给她一条活路? 所有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 孟湑看了身边李文姬一眼,他已经想到要怎么出城了。 “二公主,我还有要事在身,下次请二公主来燕国做客。”话音刚落,他一步移到李文姬身后,伸手掐住了李文姬脆弱的脖子。 孟湑一改散漫的语调,凶狠道:“将城门打开!否则,我若是从城门走不了,你们这位大公主,只好陪我一起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李文姬猝然被孟湑挟持住,她先是一惊,随即大怒,“孟湑!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孟湑早就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即使李文姬救过他。 “大公主,对不住了。你不是想和我一同去燕国吗?出不了城,你哪里都去不了。” 城墙上的将士们将孟湑的话都听在耳中,顿时目露惊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在李文姬身上的事情,这会儿听孟湑说,原来李文姬跟他一起出现,是想要跟着孟湑去燕国? 惊疑、失望、无数目光一瞬间都落在李文姬身上。这对孪生姐妹花公主,原本是汉国百姓最为津津乐道,也最为骄傲的。可是现在,妹妹造福百姓,姐姐却要和燕国人私通卖国? 这些目光重重地推了本就游走在万劫不复的深渊边上的李文姬一把,她真的摔落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去无前路,回无退路。 这些声音和火光一瞬间离她很远很远,远到世界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就像她做游魂那几年一样。 她突然后悔。后悔重活一世,那样她虽然满心怨恨,但是她于国于家无愧。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抬腿跺了孟湑一脚,同时用手肘狠狠地撞在孟湑的小腹上。 这个防御动作,还是前世的时候,李文觅教她的。 孟湑吃痛,他本来也没有想要将李文姬捏死,所以他手上力气不自觉松了。 李文姬推开他,转身朝城墙冲去。 城墙就在她身后不过两步,不过墙垛有些高,即使在潜力爆发的情况下,她还是试了两次才爬上墙垛。 随即,她毫无留恋地跳下。 早在她发狠袭击孟湑的时候,李文觅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因为在前一秒,她注意道李文姬目光变得沮丧绝望。 李文姬想要跟着孟湑一道去燕国,只怕也是她最后的选择了。 这最后的选择都没了的时候,李文姬对于去死和回金州,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李文姬跳下城墙的时候,她由衷的感到轻松。 背叛汉国和汉国的百姓,不是她的本意。 她的本意是什么呢?临到死了,李文姬也不想再去探究。 这次死了,就别再重生了吧。她想。 可她突然止住了下坠。 有人死死地拉住了她的衣裳。 李文姬抬起头,光线有些暗,但是她还是看清了是谁拉住了她。 是李文觅。她的孪生妹妹。 她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显然她拉住她并不轻松。 孟湑也没想到李文姬竟然会跳下去,他呆愣了片刻。而反应过来的将士们一拥而上,一部分将孟湑围住,一部分过来支援李文觅。 李文觅冲过来的时候,李文姬已经跳下去了,她探出身子才勉强抓住李文姬肩膀上的衣裳,李文姬就算是个女子,这下坠的力量也差点将李文觅拉着栽倒出去。 她一只手拉住李文姬的衣裳,一只手勉强撑住城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伸手拉住我!” 王洁他们反应比李文觅慢了一些,但也及时赶了过来,他连忙探出身体,伸手准备去拉李文姬。 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李文姬,李文姬不仅没有伸手,反而猛烈地挣扎了一圈。李文觅本来就是勉强才能将她衣裳拉住,她这样一挣扎,李文觅再也抓不住她,衣裳从她手里滑出,李文姬就坠了下去。 “李文姬!” 李文姬扭过头,城墙上的李文觅变得越来越小。她眼睛瞪圆,神情惊慌,身体还保持着探出的姿势,甚至手都还保持着死死抓住她时的样子。 下辈子,我不想再和你做姐妹,也不要再生得一模一样了。 李文觅眼睁睁地看着夜风将李文姬的衣衫吹鼓,她像一只飞蛾,重重地砸到地面上。 “大公主!”王洁眼见着李文姬跳楼,悲呼了一声。 李文觅良久都回不过神。 她没有想到李文姬竟然会这样决绝地一跃而下。 而王洁见她神情不对,担心她也跟着一跃而下,连忙将她拉回。 “还不快开城门,将大公主救回来!”他急忙下令。 李文觅这才惊醒过来,她跟着王洁下了城墙。 西门被打开一条小缝,几人从里面匆匆跑出。 李文觅走在最前面。 火把将地上的李文姬照亮,她睁着眼睛,身下一滩血。有人蹲身一叹鼻息,失望地摇了摇头。 “宿主,任务已经完成了。” 就在李文觅呆滞地看着士兵们将李文姬小心翼翼地抬起时,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巴拿拿的声音。 “什么?”李文觅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任务已经完成。”巴拿拿重复道。 “怎么会…”李文觅喃喃,明明李文姬都已经死了。 巴拿拿也有些弄不明白,好在任务有说明,它去查了一下。 “任务说明里解释,李文姬在临死前终于将前世的仇恨放下,她大彻大悟,原谅了李文觅。从而达成了委托者和解的心愿。” 李文觅心情更加复杂了。 巴拿拿安慰她,“李文姬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宿主不要妄自自责。” “我知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李文觅也说不出来。 孟湑被重新抓住。 只是用他是威胁不了燕国的,燕王儿子众多,孟湑绝不是不可缺少,不过用来震慑城外的燕国军队是足够了。 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进攻。 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汗国大军踏平楚国都城,将楚王活捉之后,就腾出手回来打燕国的援军。 而公孙瑜早就派人和李表通了气,等他们这边腾出手,汉国派出的支援大军也将十万燕军的后路堵住,前后夹击,瓮中捉鳖,燕军几乎全军覆没。 燕国元气大伤。等汉国将楚国的后续处理好,腾出手来,燕国也就很快将不复存在了。 湘山关的夕阳很美丽,站在城墙上,暖黄的霞光照在身上,让人无比的惬意。 李文觅最喜欢下午坐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这是她打发时间的新方式。 这日她上了城墙,才发现有人将她的地盘占用了。 是公孙瑜。 他双手搭在墙垛上,静静地注视着城下。 李文觅正要退走,公孙瑜已经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 他目光遥遥地落在李文觅身上。 两人都不曾说话。 良久,公孙瑜开口,“臣下占了二公主的地方吧?” 李文觅走过去,在他三步外立定,看着天边的霞光。 “大公主就是从这城墙上跳下去的吗?”公孙瑜问起。 提到李文姬,李文觅心情蓦然有些沉重。 “在东门那边。” 公孙瑜点点头,用一种本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叹息道:“我以为她这辈子会过得好。” 李文觅蓦然一惊。 公孙瑜这话的意思是… 公孙瑜衣袂翻飞,本来白玉一般的脸,在这一个月的急行军里变得些微有些粗糙了。他眉心紧紧地锁着,周身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息,连温暖的霞光都被隔绝在外。 原来公孙瑜也知道前世吗? 李文觅伸手,似乎将霞光捧在了手里,她转头朝公孙瑜一笑,“昨日之日不可留,我从不留恋过去,不管是好的坏的,不舍的后悔的,我从不回头。” 公孙瑜定定地看着她,前世的光影和这世的模样重合在一起,那些如梦境的片段似乎也开始鲜活起来。 前世的李文觅也如今世一样活泼动人,只是浮云遮望眼,他从来都不屑一顾。 他自嘲一笑,这辈子的李文觅,待他也如前世他待她一般。 一阵微风吹来,李文觅舒适地展臂。似乎欲乘风归去,她转头看向公孙瑜,笑道:“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公孙瑜本就是通透之人,他笑望李文觅,心中郁气顿时散尽。人生不应拘于得到和失去,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去施展拳脚。 “公主可肯赏脸喝两杯?”他邀请道。 李文觅笑道:“这里的酒,醉不了人,等我们凯旋回金州,我请你在我的醉仙楼大醉一场!” 公孙瑜笑应,“那就先行谢过公主了。” 两个月后。 汉国大军势如破竹,将燕国国都城门攻破,燕王也成为了阶下囚,无奈对李表俯首称臣。 等公孙瑜随大军凯旋回金州,李文觅果然宴请了公孙瑜在她的醉仙楼大醉了一场。 公孙瑜喝得醉眼惺忪时,跟李文觅吐露了一个他瞒了许久的秘密。 “两年前,我早就查出是谁砍了公主的玉米地,只是我不能将这个人说出来,他也只是为情所困才做下错事,若是我说出来,他一家老小都会被问斩…” 李文觅喝了不少,但是还很清醒。她眨了眨眼睛,“我也早就知道了。” 公孙瑜咋一听到,很不服气,“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瞒得死死的,就连痕迹,我都帮着暗中清扫了。” “不就是陆逊吗。”李文觅摆摆手。 公孙瑜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从李文姬来别宫,陆逊巴巴地跟着过来,我就知道他对李文姬有情了。” “可是他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公孙瑜不解。 “因为我和李文姬长得一模一样。”李文觅好心解释,“他一碰上李文姬,就脸红结巴不敢说话,但是对我的时候不一样,他不敢待在李文姬身边,待在我身边,就好像自己待在李文姬身边一样。这个事情,我早就看破了。而且,李文姬也知道,所以她放心地找了陆逊去为她做那件事。” 公孙瑜叹息一声,随即站起身,郑重朝她一揖,“多谢公主隐瞒之恩。” “要谢也该陆逊谢我…”话还没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李文姬死后,陆逊就辞了官职,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两人十分默契地对饮一杯,皆不再谈论前尘过往。 这晚李文觅喝得大醉。 再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脑袋似乎还是飘的,她转动了一下脖子,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完全区别于她前面住过的宫殿,这是一间有些现代的房间,但是房中的摆设似乎又复古了一些。红木家具、一副立柜上甚至安了一面镜子,窗户也全都是玻璃的。 “拿拿?” 她心中默叫了一声。 “宿主,你终于醒啦?”巴拿拿有些欢喜。 “我怎么突然就来了下一个任务了?” 巴拿拿解释道:“因为宿主你喝得太多了,其实我有问过你是否接受任务的,你说了是,所以就来了。” “这里是哪里?”她不再纠结任务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她现在身处何地。 “宿主,你查看委托者的生平就明白了。” 接着,一副副画面电影一般,在她脑海放起。 委托者名沈舒颜。 而这个世界,有些像她原先世界历史上的民国时代。 这个世界被军阀控制,南北各有势力把控,她所处的地方正是北军阀的地盘。 这是个乱世。 而沈舒颜幸运地出生于一个家境良好的家庭,从小受着最好的教育,长大之后,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大学。乱世似乎与她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她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若不是因为她在大学里加入了一个读书会,从而认识了读书会里的一个男同学。她的人生本该是另一种被期许的样子。 出国、留学,嫁给一个同样家世、同样学历背景相似的优秀男人,顺利富足地过完她的一生。 可她偏生认识了那个男人。 少女情窦初开,她不知她赤诚相待的爱情里没有鲜花没有歌舞,有的只是地层人民熬不完的穷困和饥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曾经她只在书里见过的词语,后来用来形容她的生活,再贴切不过了。 她和穷小子的恋情暴露之初,就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她父母强烈的反对,他们甚至不许她再去上学,不许她再和那个穷小子有任何接触。 在这个漫天报纸都在宣扬自由、赞美爱情的时代,父母的不许都禁锢不住她那颗为爱悸动的心。她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就像在报纸上看到无数次的新闻那样,和她心爱的男人私奔了。 从她选择离家的这刻起,她的命运也被改写了。 她父母以她为耻,终身不肯再认她,对外宣称这个女儿得病送去国外疗养了。 而她选择的这个男人的父母在另一家做下人,因为他们的儿子拐跑了沈舒颜,被沈舒颜的父母迁怒,就花钱买了男人的父母,然后将之双双打成残废,没过多久就因为没钱治病死了。 后来这笔账当然被算在了沈舒颜头上, 彼时,他们夫妻终于熬过了贫寒,穷小子得了机缘发了迹。和当时很多男人一样,他开始包养起了情人,对那个被生活榨干了精力,美貌不复的糠糟之妻嫌弃万分。 沈舒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跟生活抵抗的能力,她忍气吞声,然而这也留不住穷小子的心。他学着很多男人那样,单方面在报纸上刊登了离婚,怀搂娇妻,将沈舒颜扫地出门。 这是个乱世。 对上层富人来说,这是乱世也是最好的时候,他们可以用钱做任何事,对穷人来说,这就是个吃人的时代。 沈舒颜终于病死街头。 她终身没有再回过沈家,她以为父母应该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的。可她死后,得知消息的沈家人赶来为她处理后事。她看到她那已经满头银发的父母,站在她的碑前落泪。 沈舒颜再回顾这一生,她无比的悔恨。 她换来了陆渔为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 晚安! 下个世界类似民国背景哦~ 民国贵女(一) “小姐,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正在沈舒颜和拿拿说话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一道女人的声音从外面穿进来。 这是沈家的仆人,来叫沈舒颜下楼吃早餐。 沈舒颜答了一句, “知道了。” 她起床。 床是英伦公主风, 很大, 目测宽两米五。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英伦菱形纹羊毛地毯, 脚踩上去软软的。 她坐到梳妆台前。 西洋镜里映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她烫着时兴的小羊卷, 小羊卷长度齐肩, 透出几分俏皮。 她随意将两边头发笼至耳后, 用发卡固定住。 梳好头发, 沈舒颜走到衣柜前,将柜门一拉开,当场惊住了。 只见衣柜里满满当当地挂着几十件各式各样的洋装,另一边还挂着十来件旗袍。但是显然主人更喜欢穿洋装,旗袍都是挂在最边上的。 沈舒颜挑了一件橘粉雷丝花边洋装换上了。 这才出了房间。 等看清这栋房子内部构造之后,沈舒颜心里不由得啧啧直叹。这沈家果然有钱, 房子目测有上千个平方, 分为三层,客厅位置上方是中空的, 她走到楼梯间就能看到客厅里的豪华摆设。 一套组合黄梨木沙发摆在正中间, 沙发位置铺了厚羊毛地毯, 西边是餐厅,一张长方形餐桌上,铺了洁白印花桌布。 此时餐桌上已经坐了一圈人。 沈舒颜望过去, 心里默默地对号入座。 坐在主位表情严肃的应该是原主的父亲沈恩荣。穿着打扮十分洋气的妇女, 应该是原主母亲李寻梅, 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是原主的哥哥,沈舒杰,而沈舒杰身旁还坐着一个同样穿着洋装的女子,她容貌艳丽,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弯弯地嵌在脸上,透出几分娇柔。 这应该是沈家收留的干女儿,沈馨了。 原主的生平中,这个沈馨在前半生出现过,后半生只有零星几条从报纸上看来的信息。她和原主很是要好,常常帮她打掩护,让她去见徐志远。就连原主前世能成功地从沈家逃出,也少不了这个妹妹的帮忙。 见沈舒颜这么迟才下楼,沈恩荣皱眉,训斥道:“怎么这样迟,一家子都在等着你吃早餐。” 他身边的李寻梅不高兴他这样训斥沈舒颜,反驳道:“我们不是已经开始吃了吗?有谁在等舒颜?” 李寻梅娘家兄弟是从政的,就算在富贵的沈家,李寻梅也从来没有吃过半分亏。在这个时兴寻芳找小老婆的时代,沈恩荣从来没有情人,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 沈恩荣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想在餐桌上和里寻梅吵起来,就默不作声了。 沈舒颜走了过去,主动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早点的。” 沈恩荣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去洗了漱,回来后在李寻梅身旁坐下,下人给她端过来她的早餐。 两片抹了黄油的面包,一杯牛奶,一只煎鸡蛋。 这是原主习惯吃的。 其他人已经吃好了早餐,各自散开了。 李寻梅早上是最忙的,她起床之后就一刻不停地收拾打扮,下楼吃过早餐之后,就要出门打牌,一天都看不见人影。 而沈家父子要去忙生意上的事,家里就只会剩下沈舒颜和沈馨。 等大人都出了门,沈馨仿佛才自在下来,她挤到沈舒颜这边来,轻声道:“明天读书会组织的踏青会,我们要带些什么东西去?” 沈舒颜默默地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捏起雪白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才道,“我不舒服,明天不去了。” 沈馨啊了一声,有些傻眼,“可是…”她试图劝沈舒颜,“徐同学也要去啊!” 沈舒颜看着她,反问一句,“哪个徐同学?” “徐志远啊,你不是和他…”沈馨压低声音,“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沈舒颜沉下脸,“你可别乱说话,谁喜欢他?” 沈馨对沈舒颜的突然变脸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讷讷地道,“前几天读书会举办的舞会,你不是跟他跳了两支舞吗?” “那我还跟别人跳了呢。不过就是跳舞,谁跟你说我喜欢他的!这话可千万不要让我爸妈听到了,不然我可不帮你说话!” 沈馨脸色微变。我爸妈,不是我们爸妈。 她默不作声了。 明明那天两人从舞会回来的时候,一路上沈舒颜都还在脸红心跳,一谈到徐志远就脸红呢,当她是傻子吗? 肯定是沈舒颜害羞,不想在她面前承认。 沈馨便做遗憾状,“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 “随便你吧。” 次日,沈舒颜果然不理会那个什么读书会,她吃过早餐之后,就独自出了门。 这个世界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一路鸣笛呼啸而过的模样复古的黑色轿车,满大街的黄包车跑来跑去,还时不时有人在她身边停下,问她需不需要用车。 沈舒颜便叫了一辆,坐了上去。 拉黄包车的师傅就哧哧地跑了起来,街道和人流飞快地倒退。 这街道上的楼房也是参差不齐的,有英式别墅,也有破败的民房。临街的商铺里,有西洋人开的糕点店,糕点师都是黄发碧眼高鼻的外国人。 沈舒颜坐着黄包车在城里溜了一圈,下车后,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给了师傅。 那师傅哎哟一声,“我找不下您钱,您给三毛就行。” 那师傅跑得满头大汗,挣的是辛苦钱。 沈舒颜挥挥手,“拿着吧,不必找了。” 那师傅大喜,做了个揖,“多谢您了。” “拿拿,这里可真让人惊奇!” 一群穿着蓝袄子黑裙子的女学生从她身边经过,还有一些穿着黑色中山装的青年和她擦肩而过,她仿佛置身于年代电影中,一切又是那样真实。 她穿梭于各式各样的书店和糕点店,往回走的时候,手上拿了几本书好一只小竹篮,那是她买蛋糕的时候,西洋糕点师见她英语流利,送给她的小礼物。 还没走多远,她就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正想跟人打听沈公馆怎么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沈舒颜看过去。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穿着西装背心白衬衫灰裤子黑皮鞋的男人。他头发往后梳,头油抹得头发铮亮。 他看着沈舒颜一笑,“沈小姐,好巧。你这是…”他看了一眼沈舒颜手里的东西,笑道,“沈小姐出门逛街啊,下次请一定叫上我,帮沈小姐拿东西。”说着他十分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沈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男人举动绅士得恰到好处,也并不让人觉得油腻。沈舒颜正好找不到回家的路,朝他一笑,“那么,就麻烦你了。” 她坐进了车里,而那个男人也从另一边上了车。 “这是谁?”沈舒颜问巴拿拿。 “这是沈舒颜的一个追求者,他爸爸是沈家在生意上的伙伴,他姓云,叫云英杰。” “我听说你去燕京大学念书了?” 路上,云英杰和她聊起来。 沈舒颜矜持地点头。 “沈小姐果然聪慧过人,想当年我还考不上燕京大学呢,我爸爸没办法之下,才送我去英国留学。” 听他说他去英国留学了,沈舒颜有些感兴趣,“你去英国的哪个城市留的学?” “伯明翰。”他见沈舒颜似乎对这个感兴趣,十分识趣地捡了一些他在英国留学的事情来说,两人相谈甚欢。 谈兴一起,路程就似乎变短了,还没说多少话,沈家就到了。 云英杰先下车帮沈舒颜开车门,沈舒颜下了车之后,朝云英杰感谢地一点头,“多谢英杰哥送我回来,进去坐坐吗?”她客气地邀请。 云家和沈家虽然是生意上的伙伴,但是毕竟还没有亲密到可以随便进入沈家。 云英杰识趣地婉拒,“今天太匆忙了,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就不去叨扰伯父伯母了,等什么时候伯父伯母有空了,我再来拜访。沈小姐请进去吧,我就这告辞了。” 沈舒颜只是客气一下,见他婉拒,便点点头,“那么英杰哥慢走,我就不送了。” 以往沈舒颜对他都是淡淡的,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今日沈舒颜难得的和他一路热聊,云英杰已经十分高兴了,他看着沈舒颜进了沈公馆的大门,才坐进车里。 黑色的福特轿车一声轻轻的轰鸣,开远了。 沈舒颜慢慢地走在沈公馆的花园里,花园整齐地铺着青色的地砖,花圃里种着名贵的花草,有下人专门打理。 沈舒颜不经意地一抬头,注意到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是沈馨,她正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看。 迎上沈舒颜的目光,她颜色顿展,笑道:“舒颜,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叫上我?” 她从楼梯下来,迎上沈舒颜,故作好奇,“你和云公子出去了吗?怎么是云公子送你回来?” 沈舒颜看了她一眼,“路上刚好遇到,他就顺道送我一程。” 沈馨似乎松了口气,笑容真诚了一些。 “我本来说不去了,但是马纯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一定要去,结果你出门了,我只好自己去了。”说着她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徐同学也去了呢!” ※※※※※※※※※※※※※※※※※※※※ 一更~中午好 民国贵女(二) “哦。”沈舒颜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让沈馨有些失望。 “徐同学还写了一篇诗发表在了报纸上呢,本来他想给你看看的,可惜你没去。”她锲而不舍。 “发表诗在报纸上有什么稀奇?”沈舒颜嗤了一声,“真正有才华的, 才不会因为发表了一篇诗文就跑到别人面前卖弄。” 沈馨微瞪圆眼, “徐同学没有卖弄啊。他只是想和你分享喜悦而已。” 沈舒颜笑着看了她一眼, 反问道:“他要和我分享他的喜悦?我和他什么关系?” 沈馨被问住, “可是你不是...” “沈馨!”沈舒颜严肃道, “虽然这个世道现在追捧什么言论自由,但是言论自由不代表可以自由地拿别人的名声乱说!你想说我和徐志远有什么关系吗?” 沈馨摇头, “我没有这个意思,舒颜你误会我了。” “这件事,我不希望你以后再提起, 否则, 就别怪我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沈舒颜噔噔地上了楼梯,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砰地一声重重被关上,沈馨带着僵笑的脸迅速冷了下来。 沈舒颜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像对徐志远失去了兴趣,明明前几次都表现得很喜欢徐志远。 沈舒颜在宽大的床上躺下,回想这个沈馨。 在原主的履历中, 这个沈馨在原主的前半生扮演了一个朋友的角色。在沈馨十岁的时候,她被沈恩荣领回家来, 一度被以为是沈恩荣在外面的私生女。 这些年沈馨在沈家的位置十分尴尬,李寻梅也不苛待她, 但是也从不亲近她, 直接漠视她。而沈恩荣也并不怎么管她。 而原主心地善良, 并不相信她是私生女这个传言。反而和沈馨成了朋友。 甚至也是在她的帮助下,沈馨才能成功去学校念书。 而沈馨似乎也很知恩图报,当年也是在沈馨的帮助下,沈舒颜才能和徐志远顺利地在沈家严密的监控下保持通信,最后逃出沈家。 而沈馨这点小心计还能骗骗原主那个心思单纯的女孩,但到了沈舒颜这里,沈馨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前世沈舒颜和徐志远私奔之后,沈家就只剩下沈馨这个女儿,虽然不是李寻梅亲生的,但是她对外毕竟是沈家的女儿,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她都会被人当成是沈家尊贵的女儿。且是唯一的。 沈望舒从原主那里得知,前世沈馨似乎就是嫁给了今天送她回家的这个云英杰。 沈舒颜起身换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她重新躺下,床柔软舒适,她今天逛了半天,早就累了,很快就惬意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沈家出去办事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 沈舒颜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声音,她下床。 出了房间,果然看到是沈舒杰回来了。有下人连忙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帽子和大衣。 沈舒杰抬头看到她站在楼梯尽头,微微一笑,“你今天去读书会了?” “哥怎么知道?我没有去。”沈舒颜和这个唯一的哥哥似乎不太亲近,反而在原主的印象中,这个沈舒杰和沈馨关系不错。不过自从沈舒杰开始接手沈家的生意之后,他就没什么时间留在家里。而在家的时候,沈家长辈也几乎都已经回来了,家里就开始变得沉默。 沈恩荣会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报,下人们各司其职,几乎没有人说话。沈家的氛围就日复一日地沉默。 这大概也是原主后面热衷于去读书会的原因吧。 读书会全部都是大学里对时政义愤填膺的学子,每个月总要举办几场,十分热闹,每次原主都会去。 徐志远似乎是读书会的副会长。他成绩优异,在读书会里很受尊敬,几乎是顶梁柱一样的存在。 读书会举办一场是很费钱的,自从原主加入之后,每次的读书会她几乎都会自愿捐献钱款。因此,她也算是读书会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李寻梅通常会很晚才回来。 因为李寻梅不在,沈馨明显比早上活跃很多,也捡了一些今天的趣事来说。沈恩荣通常在这个时候不会发表意见的。而沈舒杰就会很捧场地和沈馨搭话。 沈馨说的都是今天读书会上的事情,她甚至还说到了徐志远。 “这个徐同学是读书会的副会长,成绩很好,在年纪能排上前三名,他甚至还发表了一篇诗文在燕京日报上呢。” “哦?”沈舒杰挑了挑英气的眉,毕竟这个时候,只要给钱就能在报纸上发表东西,别说是诗文了,就算是结婚、离婚、甚至两口子吵架都会互相在报纸上谩骂,不过燕京日报作为燕京报纸里的龙头还是十分要脸,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几乎没有在报纸上出现过,报纸的整体水平也比较高,所以沈舒杰微微起了些兴趣。 沈馨看了沈舒颜一眼,笑道:“就连舒颜,也十分欣赏徐同学呢,大哥也知道舒颜有多挑剔的。她常常说报纸上的那些人都是无病呻吟,但是徐同学可能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写出来的东西都十分鲜活。” “自身经历?”沈舒杰可能是在生意场上勾心斗角太久,对这些他看着就像小孩一样的大学生的生活反倒很感兴趣,愿意当个乐子来听,他看出沈馨似乎对这个徐志远谈兴很高。而这时沈恩荣已经用好了饭,上了楼去,他就顺着问道:“这个徐志远出身贫寒?” “嗯...”沈馨顿了顿,“倒是不清楚呢,没听他说过,他平时在学校都穿着校服,不过从谈吐看来,似乎并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若是穷人家的孩子,能凭自己的努力考上燕京大学,也十分可敬可佩了,你说是吧,舒颜?” 她突然提到沈舒颜。 沈舒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沈舒杰站起身来,“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说着,他也上了楼,客厅里就只剩下沈舒颜和沈馨。 沈馨压低声音,道:“过两日,读书会黄会长过生日,他想请大家去百汇厅小聚一番。” 她口中的黄会长,是读书会的一把手,家里是从政的,有钱有权,人也还算不错,没有富家子弟的通病。不过他既然身为有钱人,去歌厅唱歌跳舞,都是日常罢了。 沈馨担心她不去,没想到沈舒颜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到时候看吧。” 虽然她说的是到时候看,但是没有当场拒绝,就说明她应该会去。 沈馨松了口气,她就担心沈舒颜一门心思不想再继续接触徐志远。 徐志远这次还偷偷地跟她打听怎么沈舒颜没去,听到沈舒颜因为身体不舒服,还表现得有些担心。看来徐志远对沈舒颜也是有心的。 李寻梅很晚才结束牌局回来。沈舒颜初到陌生地方,有些睡不着,她甚至清楚地听到了李寻梅上楼的声音。 看来李寻梅和沈恩荣两人的关系并不想看起来那样和睦,在原主的印象中,李寻梅已经像这样打麻将打了五六年了。 夫妻俩的关系应该是从五六年前就开始不好了,只是因为一些利益因素,并不曾摆到明面上来。 第二天是上学的日子。 一大早一个中年妇人就上来叫沈舒颜起床,周末已经过去,她今天得去学校了。 沈舒颜对这个时代的大学还是挺好奇的,她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蓝色上衣、黑裙换上。她走到西洋镜前,里面俨然是一个容颜俏丽的女学生。 沈舒颜甚至将头发梳成两个马尾,看着更像学生了。 她走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沈家人看到她的打扮,明显都愣了一下。 沈舒颜几乎从来不穿这套校服的,她喜欢洋装,几乎都是穿洋装上学。而燕京大学里也没有规定学生必须要穿校服。 李寻梅愣过之后,就招手将沈舒颜叫了过去,将她拉着在身边坐下,看着她温柔一笑,“舒颜这样穿也很好看。” 沈舒颜笑了笑。 下人将她的早餐端了过来,还是和昨天一样。 沈馨每天早上的早餐是包子,她从来都是吃包子。因为沈舒颜的早餐看着虽然简单,但是都是买的最好的,每天早上这样一顿,就要花三块钱。 她的包子都是下人包的,下人们也是吃包子。她从来到沈家那天起,她每天早上吃包子,似乎就成为了一众默契。 李寻梅曾经在餐桌上问过她,会不会天天吃包子觉得腻得慌,不如将她的早餐也换成和沈舒颜的一样。 而沈馨当时笑着回答,“我的早餐若是换成舒颜那样,我还吃不惯呢。我就爱吃包子。” 当时李寻梅笑了,“爱吃包子就好。” 沈馨笑着将剩下的两个包子吃完,若无其事地甚至待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等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就捂着自己的嘴哭开了。 她想起她那病死的娘在临死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到了沈家之后,一定要尊敬李寻梅,尊敬沈舒颜,就怕她到了沈家之后,处处和沈家大小姐争。 那样的话,沈馨应该就无法平安长大了。 沈馨深知这个道理,她从小受着白眼长大,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看人脸色。她小心翼翼地侍奉李寻梅,说的每句话都要先在心里过一遍,就怕她说错一句话惹了李寻梅不高兴。 她最初到沈家的头几年,那些流言蜚语差点将她压死。她即使到了沈家,也没有从此过得锦衣玉食,她一年到头的衣裳,甚至还没有沈舒颜一个月买得多,住的也是最窄小的房间。 对于她,李寻梅从来没有说要表现得很大度,她肯让她待在沈家,都是看着沈恩荣的脸面上。而沈恩荣也知道这是李寻梅做的最大的退让了,他还想让沈馨过得跟沈舒颜一样的话,李寻梅就该不高兴了,李寻梅性格强硬,她若是不高兴,就会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而且沈恩荣对沈馨也并不怎么上心,他肯带她回来,已经是看在她早死的母亲的面子上。 这些道理沈馨都明白,她知道自己应该不争不抢,安静地在沈家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干女儿,然而现实总让人不甘心。 到了沈舒颜这一辈,论字辈是舒。可她偏偏没有这个字。沈家说白了,没有将她当成沈家人,不过是多养了一个人罢了。 她绝不可能听她娘的,不争不抢,她就是要争,就是要抢! 沈馨夹了一个眼前盘子的包子,一口咬了下去。 “现在大学里好像都在搞什么解放思想,我看呀,都是一些穷学生闲得无聊弄出来的,你可别跟着他们学。”李寻梅有些不放心地交代沈舒颜。 沈舒颜十分听话地点头。 李寻梅让下人取过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两张簇新五块的纸币,递给沈舒颜。 “今天多给你点零花钱,我听说你加入了一个什么读书会?” 沈舒颜点点头,“我准备将读书会退了,没什么意思,想看书,我还不如去学校图书馆看呢。” 李寻梅点头,她其实也担心那什么所谓的读书会会将乖巧的沈舒颜带坏了,“退了也好,我回头会给你们校长打电话,给他们捐献一批书。” 这是看在沈舒颜在燕京大学念书的份上。 她愿意做好事,沈舒颜当然不会说什么。 而沈馨就当没看到母女俩一样,默默地将包子吃完,就去收拾了。 她都已经习惯了,李寻梅从来不会给她零花钱,也从来不会顾忌她而不给沈舒颜零花钱,她在李寻梅那里完全就是透明的,偶尔才会想起来一般跟她说几句话,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李寻梅对自己女儿好,完全不会背着她,很多时候,李寻梅在打麻将之余会让下人去城里的洋装店给沈舒颜买洋装,等沈舒颜放学回来,她就会亲自将洋装给沈舒颜,并让沈舒颜去换上给她看。 随即客厅里就会传来母女的欢笑声。 沈馨这个时候就会识趣地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谢谢妈妈。”沈舒颜收下钱,也起身去收拾东西。 她和沈馨并不会一起走,沈馨只能自己骑自行车去学校,而沈舒颜则会由司机开车送去学校。 这特别的待遇,前世沈舒颜曾经和李寻梅提出来过,然后李寻梅就面无表情地询问沈馨,她要不要和沈舒颜一同坐车去学校,沈馨连忙摇头,说自己晕车。 她哪里会晕车呢,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让自己保全一点点脸面的借口了。 沈舒颜这么多年下来,也渐渐明白过来,自己若是凡事关心沈馨是不是和她有一样的待遇,反而会让沈馨更加难堪。后来她就不再提这些事情。沈馨独自骑车上学,她在学校甚至不会说沈舒颜是她的姐姐。别人都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以为两人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不过这样一来,沈舒颜就能确定了,这个沈馨一定是沈恩荣在外面的私生女。 当年李寻梅为了保全自己和李家的颜面,选择不将这件事情公开,而是忍气吞声,默许沈恩荣将私生女带回来。沈公馆出现私生女的消息,当时满城的报纸都是这个消息,占据了大篇幅。 李寻梅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她本来和沈恩荣能举案齐眉互相敬重,这件事一出之后,李寻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开始沉迷牌桌,和沈恩荣的关系也一直又冷又僵。 她能容许沈馨留在沈家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就已经是极限,想让她以德报怨像对待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对待沈馨,那绝无可能。 从沈舒颜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来,她觉得李寻梅没有错。而沈馨也怪不得旁人。或者说,要怪也绝不应该怪李寻梅和沈舒颜,她们也是受害者,错的是沈馨的父母。 误入歧途未婚生女的母亲和毫无责任感的父亲。 沈舒颜收拾好之后,就上了沈家的福特轿车,朝燕京大学开去。 沈公馆地处城市中心,离燕京大学很近,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校门十分古朴,一块两人高的石碑立在校门前,上面用草书写了燕京大学四个大字。石碑上染了一些灰尘,年代味儿扑面而来。 汽车长驱直入,直接开进了校门。 沿途都是穿着中山装的男同学以及和她身上所穿一样的蓝色衣裳和黑色裙子的女学生。他们或者抱着书疾走,或者三五个同学一道前行,谈论着最近学到的、看过的书籍。 这个时代的校园,气氛最浓的就是学习。求知若渴放在这个时代的校园里,最合适不过了。多数学生,都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才能考进来。不过能进入校园的,几乎都是中产家庭,穷苦人家的孩子连饭可能都吃不饱,更别提能进入学校读书了。 兴许对汽车开进校园司空见惯,并没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汽车熟稔地在一处教学楼前停下。 沈舒颜抱着书,从汽车上下来。 “舒颜!” 她刚站定,就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见是一个穿着洋红色洋装的女学生,在招手叫她。 刚好沈舒颜不知道教室在哪里,这会儿碰到同学了就好了。 等她走近,何怡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今天怎么穿上了校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沈舒颜微微一笑,“就是突然想穿,就穿了。上课时间快到了吧,我们快去教室吧。” 何怡往她背后看了一眼,“你今天没和你朋友一起?” “啊?”沈舒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朋友是沈馨。 “她还在后面吧。”沈舒颜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往楼道走,何怡跟在她身后。 “昨天的读书会你没有来?你有事耽误了吗?”要知道以前每一场读书会沈舒颜都不会错过的。 “没有,我没有事,就是最近有些忙,可能顾不上去读书会了,我应该要退会了。” “退会?”何怡大感惊讶。 这读书会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多,有的人虽然有钱,但是也不会愿意每次都出钱。而沈舒颜不一样,她有钱,也愿意出,在读书会里很受欢迎。若是沈舒颜决定退出读书会了,以后可能读书会举办起来,就没那么顺利了。 “你若是这阵子有事情要忙,不去就是了,不必退会吧,这次若是退了,以后再想加入,也有些尴尬。” 她试图说服沈舒颜,不过沈舒颜对这种读书会并没有兴趣,她要读书沈家多的是藏书,同时她也不想再和徐志远有什么接触,所以这读书会她是一定要退的。 何怡劝了她一路都没有效果,也就明白了沈舒颜说的有事要忙只是借口,她就是想要退出读书会。 何怡意识到这个之后,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了。 本来沈舒颜还以为这个时代的知识对她来说肯定轻而易举,等她真正地了解到课程表之后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大学真的是以学为主。光是外语,沈舒颜就修了三门。英语、德语、法语。 沈舒颜彻底傻眼了,英语还好说,德语和法语她可完全没有基础。但是原主学得很好,她能流利地用这三门语言进行日常交流。后面她才知道,就是她碰到的那个何怡,也是能流利地掌握两门外语的人。 她不由得肃然起敬,再也不敢对这个时代的学生心生任何轻视了。 即使她已经大三了,学业还是很重。每堂课教授都会留下作业,回到家之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开始写,这样到了深夜可能才能写完。 而且沈舒颜很多知识都没有基础,学起来十分吃力。 她渐渐地连徐志远这个任务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学生突然来找她。 沈舒颜彼时正埋在书籍里面,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她抬起头来。 眼前是一个清瘦的男学生,他穿着一身黑灰色的中山装,这是燕京大学男学生的校服。他长得挺清秀的。 但是沈舒颜一直相信一个词语叫相由心生。即使她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也莫名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他内在的品性来。当然这只是第一印象,具体是不是,沈舒颜也无法确定。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沈同学,你为何要将读书会退了?” 沈舒颜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书本,“你也看到了,我课业太繁重,没有时间去读书会了。” 这个男同学往她的习题本上扫了一眼,“原来是这样。如果你是课业上遇到了困难,可以告诉我,我若是能帮你解惑,一定会义不容辞。” 即使没有见过徐志远,沈舒颜也大致能猜到,这个男同学,应该就是后来抛弃糠糟妻另娶娇妻的徐志远了。 她于是笑了笑,“我们并不熟,就不麻烦你了。” ※※※※※※※※※※※※※※※※※※※※ 晚安~ 民国贵女(三) 徐志远没想到她竟然会说两人不熟, 当场愣住。 沈舒颜收起了书本往外走。 徐志远回过神之后,跟着她,“沈同学,你前面不是还跟我说参加读书会让你觉得很快乐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忙。” “那你这段时间不去就是了, 没必要退会吧。” 说话间, 两人已经走出了教学楼。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了教学楼外面。 沈舒颜顿下脚步, 转头和徐志远道:“我退不退会, 这是我的自由, 与徐同学你无关。你们不是标榜自己是向往自由的人士吗?怎么现在来干涉我的自由?” 徐志远被她这番话说得顿时面红耳赤。他比沈舒颜大一级,平时不会碰上,两人在读书会上相处的时间更多,若是沈舒颜将读书会退了, 以后两人就很少能见面了。 等他回过神,沈舒颜已经坐上了福特轿车, 头也没回地就走了。 徐志远愣在原地。 “徐同学,你是来劝沈舒颜的?” 徐志远回过头,是沈馨。他知道这个沈馨和沈舒颜关系不错, 或许沈馨可以劝动沈舒颜。 “是沈同学啊。你怎么还没有走?” 沈馨扬了扬手里的书, “我得了一本书,看入迷了就忘记时间了。” 徐志远抬头看了看天色, 已经不早了。正好他有话想和沈馨说, 就道:“天晚了, 你家远不远,不如我送你回去?” 就像徐志远从来不会在学校里提到自己的家世, 沈馨也从来不会说自己是沈家的女儿。她这个女儿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害怕别人知道以后会议论她, 就像她刚回到沈家的那几年一样。 于是她连忙拒绝。 “不必了, 我骑车回去就好了,很近的,二十分钟就到了。” 徐志远有些失望,“那沈同学路上小心。” 他转身欲走,沈馨叫住他。 “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在校园里走走。” 这正中徐志远下怀,两人便隔了两步远,一道往校门口走去。 “沈同学为何会突然要退会?你知道原因吗?”徐志远问沈馨。 沈馨也正纳闷呢,沈舒颜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仅不去读书会了,在家里对她也淡淡的,几乎不会主动和她说话。 “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吧。”沈馨笑道,“有时间我们约着一起去看场电影什么的,舒颜兴许会好一些。” “明天黄会长的生日会,沈同学不知道会不会去。” 沈馨也不确定了,沈舒颜都已经退了读书会了,可能不会去。 而徐志远并不是主角,所以即使他很想沈舒颜去,但是却没有立场邀请。他送了沈馨到校门口,看着沈馨骑着自行车离去之后,就独自回了家。 他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一处洋房庄园。 这是大名鼎鼎的黄公馆。 他从小门走了进去。 这处洋房和沈公馆比起来也多惶不让,装修十分豪奢。只因这房子的主人在燕京商海叱咤风云,更有几条商队专门从外国买东西回来卖。 这海上商队要是没点势力和手段,是不可能能顺利通过的。 黄家一共有三个儿子,小儿子正在燕京大学念书,也就是读书会的会长黄叔湑。 徐志远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在阁楼上。 他先去将身上的校服换下,这才去了三楼黄叔湑的房间。 黄叔湑正在看书。 “志远,有事吗?”黄叔湑将目光从书上抬起来。 黄家家教森严,所以三个儿子都比较争气,没染上这个时代富家子弟抽的大烟、赌博之类的恶习。黄叔湑更是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风度翩翩,是燕京大学无数女学生的梦。 他没开口让徐志远坐下,徐志远就不敢坐,只站着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黄叔湑推了推眼镜,“哦?什么事,你说。” “明天你生辰嘛…” 沈舒颜正在房间学习,下人徐妈敲门道,“小姐,有你的电话。” 沈舒颜还有些奇怪呢,是谁找她? 她下了楼,走到电话旁,接过下人手里的电话筒,放在耳边,喂了一声,“我是沈舒颜。” 电话另一端,黄叔湑看了一旁的徐志远一眼,声音里能听出笑意,“你好,沈舒颜同学,我是黄叔湑。” 黄叔湑?谁啊?沈舒颜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她没有问你是谁这样的问题,这人都能打电话到家里来找她,肯定是原主认识的人。 “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天我生日,在百汇厅定了一个包房,虽然沈同学现在退出了读书会,但是毕竟革命情谊未断,明日还请沈同学一定赏脸,晚上六点。” 沈舒颜顿了顿,才道:“好的,感谢邀请,明天我会去的。” 黄叔湑的声音变得愉快,“那么,就静候沈同学大驾光临了。再见。” 互道了再见,电话里就传来忙音。 李寻梅今天难得的早回家,看到她握着电话筒发愣,就问了一声,“舒颜,谁打来的?” “以前读书会的会长,叫黄叔湑的,说他明天过生日,请了读书会的同学,邀请我一定要去。我现在不是将读书会退了嘛,不去的话,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人家都亲自打电话来邀请我了。” “他怎么知道咱们家的电话号码,你告诉他的?”李寻梅顺口问了一句。 沈舒颜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说出去的,不好说不是。这时,沉默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的沈恩荣插言道,“我记得黄显赫的儿子,好像就有一个叫黄叔湑的,也是在燕京大学念书。” 沈舒颜并不知道这个黄显赫是谁,不过李寻梅一听就面露喜色,笑道:“原来是黄公馆的人,那舒颜明天你可要慎重对待,打扮漂亮点。” 在李寻梅心里,女儿当然要嫁给家世相当的,眼看着沈舒颜明年大学就要毕业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两年她出去打牌,那些牌友太太们都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就是家里没有合适的儿子的,也跟李寻梅提起过自己的某某亲戚的儿子。 李雪梅都暗中比较过,没有两家能让她满意的。 这个黄公馆的太太她也是接触过的,曾经和沈恩荣一起出席宴会的时候认识的,不过相交并不深。不过也没有什么影响,毕竟黄公馆在燕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黄家家教也是出了名的森严,家中的子弟听说都很争气,这样的人家,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若是两个小辈能自己看对眼,那再好不过了。 所以李寻梅比沈舒颜自己还看重,她甚至亲自拉着沈舒颜到房间里给她搭配衣裳和首饰。 “你薛姨前两天还提了一个山东的亲戚,说是那个亲戚家是跑海上商路的,家里十分有钱,后面还特意将人叫过来我看了一下。有钱应该是真的,但是就像个暴发户似的,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长得像个鹌鹑的似的。哪里配得上我们舒颜…” 李寻梅一边找出一大堆首饰帮她搭配,一边闲话。 李寻梅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好得没话说的。 沈舒颜看着她忙进忙出的样子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也不觉心生感动,可想而知,前世原主和徐志远私奔之后,李寻梅该有多失望伤心。本来一个婚外情的丈夫就已经够让她伤怀了,连女儿也抛弃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沈馨在房间里听到沈舒颜接电话的时候就凑到门口听动静了,一开始没听明白是谁打过来的,后面听李寻梅高兴的说话,这才知道原来黄会长出身这样显赫。她以前只知道黄会长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毕竟出入都有福特轿车接送。但她并不知道黄叔湑是黄公馆的公子。 沈馨本来是想要沈舒颜去参加的,但是当黄叔湑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沈舒颜之后,她不由心里不平衡。明明她也姓沈,为什么就只能活在沈舒颜的光环下?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简陋的房间,冷漠地回到书桌前坐下,握笔继续写作业,笔尖尖利地将纸划破。 次日。 沈舒颜并没有穿洋装,她尝试穿了一件冬青色的旗袍。原主身材修长纤细,旗袍能更好的将她的身材托显得更完美。 李寻梅今天也破天荒地没有去打牌,她在家待了一下午,亲自送了沈舒颜上了轿车。可见李寻梅对这件事的重视。 而沈馨则在沈舒颜走后才出了门,叫了一辆黄包车,也朝着百汇厅去了。 她不敢在李寻梅面前提起她也要去参加,免得李寻梅不准她去。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李寻梅几乎不会管她的事情。 百汇厅是燕京有名的歌舞厅。 下了轿车,沈舒颜好奇地抬头打量这个地方。只见一圈霓虹灯装饰着三个白色莹光字,百汇厅。 这个歌舞厅从外面看着都有一股浓浓的年代感。 “沈小姐!” 一旁有人叫她。 沈舒颜转过头,是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黄色黑格西装,头发没有像这个时代男人惯爱的那样抹头油,看上去难得的清新自然。他皮肤很白,看着文质清秀。 “多谢沈小姐赏脸,沈小姐请随我来。”他露齿一笑,一股书生气铺面而来,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你好,祝你生日快乐。”沈舒颜猜测这人应该就是黄叔湑,就说了一句生日祝福。 这人果然就是黄叔湑,他闻言又是一笑,“多谢沈小姐,沈小姐请。” 他走在一侧,为她带路。 “以前沈小姐在读书会里,我因为事务繁忙,竟跟沈小姐不曾正式认识过,等我终于腾出时间,可以帮着主持举办读书会了,沈小姐又退出读书会了,实在是让人遗憾。我还要多谢沈小姐对读书会的大力支持呢。” 沈舒颜笑道:“我在读书会这段时间也受益匪浅,说起来,是我从读书会上收获更多。” 黄叔湑引着她到了一处宽敞的包房,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 “沈小姐,让我跟你引荐一下。”他带着沈舒颜到那几个年轻人身前,朝他们笑着介绍,“这位是沈舒颜,沈小姐。” 几个年轻人站起身,笑着道:“原来是沈小姐,你好。” 黄叔湑又给沈舒颜介绍他们的名字,沈舒颜只记住了脸,没有记住名字,只记得其中两个,一个姓苏,一个姓万。 因为沈舒颜是异世之魂,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她不清楚黄叔湑特意将她引荐给另几个人,也是有目的的。这几个家里都是经商的,跟沈家在生意上都有来往,只是年轻人之间互不相识罢了。 他们几个早就听说了沈家女儿也会出席,所以一早就求着黄叔湑一会儿引荐。 这会儿见沈舒颜容颜美丽,心里都蠢蠢欲动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都会听从长辈安排,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不管他们自己喜不喜欢,只要这场联姻能带来利益,他们的婚约就会被父母拿来当成筹码。而眼前这个沈舒颜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模样没的挑,家世在燕京也是排得上号的,若是他们能获得佳人芳心,双方长辈应该不会反对。 于是有情商高的,立马就不动声色地上来和沈舒颜搭话。这些都是教养良好的人,虽然是搭讪,但是尺寸把握得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反感。 紧接着,人慢慢地来了。虽然是以读书会会长的名义办的生日会,但是真的来的读书会的同学倒没有几个,来的多是黄叔湑的朋友。 因为虽然这个时代的学生都在标榜进步,反对封建,百汇厅在他们眼里也确实是进步的东西,但是对于他们的身份来说,还是太超前了,所以很大一部分的人并不敢来。 而沈舒颜之所以同意来,只是因为她确实想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歌舞厅,也想多认识些人,毕竟这个任务不知道多久才能完成,如果一个人都不认识,时间过得也太无聊了,认识几个朋友当然能过得更有趣一些。 沈馨在不久之后赶到。 她进来之后,发现来的女生没有几个,除了沈舒颜之外,她只认识一个,而且关系还不怎么样,而且那个女生周围都坐满了人,她只好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而沈舒颜坐在几个模样帅气的男生中间,那几个男生虽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跟沈舒颜献殷勤。 徐志远推着一辆蛋糕车进来,他其实是最早来的,但是他得去安排生日会的事宜,这蛋糕就是他提前两天订的,今天他去蛋糕店取的。 徐志远一进来,也看到了沈舒颜。他还没来得及跟她展露笑脸,就看到了沈舒颜正跟她身旁的一个男生聊得火热。那个男生他认识,姓万,叫万远洋。家里是开银行的,在商道和政府都很吃得开。 不知万远洋的说了什么,沈舒颜开心笑起来。 她模样确实出众,笑起来也楚楚动人。徐志远清楚地看到万远洋看着沈舒颜的目光更亮了两分。 他将蛋糕车推到中间,还不能得闲,黄叔湑让他去吩咐侍应生提酒。 沈舒颜等万远洋说完,才说自己想去一下洗手间。 万远洋站起身,十分绅士道:“我送沈小姐过去,路有些绕,怕你找不着。” 沈舒颜便道了谢。 沈馨从进来就看到沈舒颜和那个男的聊得十分火热,这会儿见两人一同出去,立马也跟了上去。沈舒颜不会是个这个男的看对眼了吧?这男的明显不是读书会的人,那肯定就是黄叔湑的朋友,既然是黄叔湑的朋友,肯定也是家世显赫的人。 她暗自有些懊恼,怎么沈舒颜到哪里都有这些烂桃花! 她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那个男的指了指一个地方,然后就止步不前了,沈望舒独自走过去。 她定眼一眼,原来是洗手间。 担心被两人看到,沈馨连忙转身,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回来的徐志远。 “沈馨,你也来了。”徐志远笑着和她打招呼。 沈馨早就注意到徐志远一直在忙里忙外的,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就试探道:“怎么是你忙里忙外的张罗啊,怎么你这个读书会的副会长在正会长生日会上也需要鞍前马后的跑吗?” 徐志远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局促地笑了笑,显然并不想接这个话题,“沈舒颜也来了,怎么你们不坐在一起?” 沈馨听了也不太自然,“我来得晚了,你也看到了,她身边都是些想献殷勤的人呢。哪里还挤得下我。” 徐志远没忍住,打听道:“你知道沈同学和那个万远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刚才吧。” 听说是刚认识的,徐志远松了口气。 两人还没说两句话,另一边走过来两个人。正是沈舒颜和万远洋。 沈馨和徐志远都骤然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是显然两人没有听到。 “舒颜…”沈馨叫了她一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万远洋,笑道,“你不介绍一下吗?” 沈舒颜看了万远洋一眼,他正含着笑容,明明目光没有变化,就莫名给人一种清高的倨傲。 他的身份不是那种什么人都能随便认识的。而沈舒颜刚刚认识他不久,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实在是没有立场跟她介绍。 她便一笑,“这位王先生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沈馨看了万远洋一眼,她这些年见过不少有钱有势的人,也能轻易从他们的穿着举止中分辨他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就像这位万公子,他身上穿的西装是沈恩荣常穿的牌子,光看这套西装就能推测他的身家,更别提他那一声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了。 而同样的,即使她不知道徐志远的家世如何,即使徐志远有时候穿的衣裳也是牌子,她从第一眼就看出徐志远家境并不宽裕。很简单,徐志远即使隐藏得很好,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身上其实带着一股环境赋予他的卑微。 万远洋看了徐志远一眼,算是打招呼地笑道:“叔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了,平日在家里为他鞍前马后也就算了,连生日会都要将你叫过来给他帮忙。” 他其实没有恶意,但是徐志远脸色猛地就白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舒颜。 沈舒颜这样聪慧,她一定从万远洋的话里听出了端倪了。 就连沈馨听了,心里都道了一声果然。这个徐志远是黄会长家的下人之子。 而沈舒颜什么反应都没有,因为她早就知道徐志远的身世。 而在徐志远和万远洋之间,沈馨当然是愿意沈舒颜跟徐志远好的。就算沈舒颜现在好像对徐志远没了兴趣,沈馨也不想她和这个万公子看对眼。 这样她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沈舒颜一辈子都会将她压得死死的。她永远都只是个私生女。 “舒颜,你可不要结识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朋友啊,你不是因为徐志远同学,才特意过来的吗?” 这话简直说得太有心了。若是沈舒颜和万远洋真的能发展下去,这句话就能让万远洋对沈舒颜敬而远之。听听,特意为了徐志远专门过来,那么她和徐志远又是什么关系? 果然,万远洋听了这话之后,将目光转向沈舒颜,显然有些吃惊。 沈舒颜冷下脸,“沈馨,你这话我倒是没听明白,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昨天黄会长亲自打电话邀请我了。你当时应该也在家,兴许听到我接电话的声音了吧。至于你说的特意为了徐同学专门过来,我倒有些不明白你是何意?” 她这话迅速在另两人心里炸开,沈舒颜这是什么意思?沈馨在她家里?联想到两人都姓沈,两人不会是姐妹关系吧? 而徐志远在沈馨当着万远洋的面说出沈舒颜是专门为他才来的那刻,心里还闪过窃喜,没想到下一秒,沈舒颜就毫不客气地否认了。 沈馨脸色蓦地变得苍白,她最害怕沈舒颜会说出她的出身。她实在不敢想象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样子。而这些年来,因为她曾经跟沈舒颜说过让她不要跟别人说她们的关系,沈舒颜也一直做得很好,从来不会在外面面前提到沈馨。 或许原主早就知道沈馨的真实身份,只是不去揭穿。 万远洋对沈家知之甚少,并不知道沈家有几个女儿,便看着沈馨问道:“这位沈小姐和沈小姐你是…姐妹?” 徐志远也倍感惊讶,他一直以为沈馨和沈舒颜只是关系比较好,从来没想过两人会是姐妹。 沈舒颜看了一眼沈馨苍白的脸色,她似乎在求她不要说出来。于是沈舒颜笑了笑,“她是我父亲的旧友的女儿,当年她父母相继过世,我父亲就将她带了回来,并且认了她做干女儿,说是姐妹…也算吧,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听说只是干女儿,万远洋显然失了兴致,他不傻,相反十分聪明,沈馨刚才这话说得太刻意了。仿佛就是想让他知道,沈舒颜和徐志远有什么关系。 但是因为他知道徐志远的身份,反而不会相信。试问沈小姐那样尊贵的出身,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下人之子? 他虽然教养良好,但是清高自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当即不想再理会眼前这两人,便轻声和沈舒颜道:“沈小姐,我们进去吧?” 徐志远被万远洋的漠视深深刺痛了。在万远洋这类人眼中,他就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人,谁让他父母都在黄家做下人呢。虽然徐志远一直自命不凡,虽然他一直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从小就很聪慧,深得黄显赫的欣赏,所以他送他去学校读书。 徐志远进了大学之后,他努力学习,成绩优异,他远超其他很多出身好的学子,他们都很尊敬他。 这种感觉让徐志远很喜欢,他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们也是同一类人了。他甚至比他们更加出色,这也给了他一种信心,他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只要出了校园,他就什么也不是。他那只以为傲的成绩,出了社会之后,不会有任何人认可,别人都只会看他出身。一知道他父母是做下人的,即使不会露出鄙夷的神色,但是对待他的态度,就会变得有所不同。就像这个万远洋,他即使从来没有露出什么看不起人的神色,但对他就是一种漠视的态度,仿佛他不配和他说话。 徐志远认识得越清楚,他就越焦虑。他害怕自己的努力全都是白费,而事实上,好像也确实如此。 黄显赫愿意送他去学校,不是为了资助他出人投地,而是让他在学成之后,能回到黄家帮着黄家少爷做事,虽然身份会体面一点,但是说白了,还是下人。 他很难改变这一现状,他没办法逃离,因为他父母是黄家买来的,终身都需要在黄家做事。 而沈舒颜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另一种曙光。 沈舒颜出身好,她又是唯一的女儿。若是两人能结婚,沈舒颜的嫁妆就能让他立马翻身,从此成为上等人。 徐志远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接近沈舒颜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与他原本的初心是相违背的。他在接触到沈舒颜,发现她是如此的美好之后,更是一度自责愧疚。但是最终,他说服了自己,他只要是真心对她的,就不在乎是什么样的初心去接近她。 他本就有几分才华,在刻意的经营下,沈舒颜果然很快就将一颗芳心系在了他身上。 徐志远感觉得到,沈舒颜偶尔会跟他吐露心声。 当一个女人肯对一个男人吐露心声的时候,她最起码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可是还不等徐志远欢喜多久,沈舒颜仿佛就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想多理会他了。 徐志远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出身,他明明谁都没有告诉过。 “徐志远,你和沈舒颜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沈馨不相信沈舒颜会突然就变了一个人,她自认还是了解沈舒颜的,沈舒颜就是一个很执拗的性子,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徐志远从深思里回过神来,他看向一脸担忧的沈馨。徐志远立马就分析出沈馨的目的来。 他冷冷一笑,“我和沈同学的事,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这个沈馨实在是蠢,若是还想靠她来牵线,只怕不是牵线,而是帮着将沈舒颜往外推了。只看她刚才那番话,就将别人全都当傻子。 沈馨被徐志远扫了脸面,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徐志远直接走了。 她看着徐志远的背影,啐了一口,“呵!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寒酸样!”紧接着,她又开始担心起来,沈舒颜竟然将她的身世说了出去,也不知道徐志远会不会在外面乱说。 徐志远进了包房,沈舒颜没有再坐回原地,她挨着一个女生坐下了,那个女生也认得沈舒颜,两人说起话来。 侍应生送了几只支洋酒进来,有人给沈舒颜倒了一杯。她端起高脚酒杯,轻轻地晃动。 红酒的晕光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让不少人都看得一痴。 黄叔湑坐在不远处,见她晃酒的娴熟,就问了一句,“沈小姐喜欢喝酒吗?” 沈舒颜闻言恍惚了一下。她都忘记自己是多久之前,曾天天喝,夜夜醉。 她唇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偶尔吧,我妈妈不许女孩子多喝酒的。” 黄叔湑一笑,“看来沈小姐不太听令堂的话。” 说着,他将酒杯凑过来,清脆地一声响,两人碰了一下杯。 沈舒颜仰头,浅饮了一口。 红酒将她的唇映湿,饱满的唇看上去秀色可餐。 有人放起了音乐,有人提议跳舞。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就得到了多数人的附和,毕竟光是喝酒聊天实在太无聊了点。 而沈舒颜显然瞬间成了全场焦点,不少人都想跟她跳一支舞。 而黄叔湑最为生日会的主角,当然是一马当先,他优雅地走到沈舒颜面前,一手背在身后,俯下身,伸手邀请沈舒颜,“沈小姐,可否赏脸共舞一曲?” 包房里的人声倏地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音乐的声音,所有目光都放在黄叔湑伸出的那只手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只白皙的秀手搭在了黄叔湑手上。 沈舒颜站起身,笑道:“当然可以。” 就是这个世界的女生,跳一支舞也并不算太出格,何况是沈舒颜本来就不是土著。不过是跳一支舞,她没有那个忸怩。 有他俩带头,后面又陆续有男生邀请女生跳舞。而包房里,明显男生数量远远多于女生。 沈馨也被邀请到。 她看着眼前弯腰微笑邀请她的男生,脸蓦然腾红,手局促地揪了揪裙角,很小声道:“我不会跳舞。” 那男生听了,也并不失望,依旧十分绅士地一笑,转回去了。 沈馨脸红了很久。她朝场上像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的沈舒颜看去,她跳得很好,即使沈馨不会跳舞,也能从她和黄叔湑默契的舞步中看出,沈舒颜绝对是会跳的。 她想起沈舒颜曾经还跟她说过她不喜欢那些随便跟陌生男人跳舞的女人。她一直以为沈舒颜是个很传统的女人,现在看她跳得这样熟练,显然是背着她偷偷地学过。她顿时又气又怒,这些贵公子哥都是会跳舞的,当然也喜欢会跳舞的女生,就像刚才,她若是会跳舞,肯定跟这个男生都能认识了,可惜她不会。 如今想来,沈舒颜就是故意骗她,不让她去学跳舞的! 而沈舒颜简直如鱼得水,她和黄叔湑跳过一支舞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又跟万远洋跳了起来。 沈馨回想起她曾经的话,心里大呼自己被骗,沈舒颜什么传统的女人,分明就是水性杨花!跟这么多男人跳舞。她看向坐在角落的徐志远,他应该也是不会跳舞的,他正看着沈舒颜,包厢光线不太好,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肯定不会好看。 她某种程度上,和徐志远是一样的人。都是想往上爬,摆脱现状的人。她自己有多渴望她知道,所以她也大致能知道,徐志远有多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虽然徐志远在学校里表现得很自信,但是他绝对在意自己的出身,否则不会四年都瞒得这样死,没有人知道他原来和黄公馆有关系。 人只要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会有弱点。 看来她得和徐志远合作,两人各取所需。 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走到了徐志远身边坐了下来。 徐志远转头见是她,迅速收起了脸上的阴沉,也没有说话,用目光询问她。 沈馨看着场上跳舞的男女,似乎是自言自语,“看着他们这样肆意潇洒,是不是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什么?”徐志远没懂。 沈馨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徐志远,“你不必在我面前伪装,我清楚你的目的。” 徐志远蓦地心虚,“我有什么目的,你知道什么?” 沈馨笑了笑,“从你一开始接近沈舒颜,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必掩藏,若是你需要,我会帮你的。” ※※※※※※※※※※※※※※※※※※※※ 晚安~ 民国贵女(四) 徐志远的目光转向场上跳舞的两人, 男才女貌说不出的般配。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徐志远喝了一口酒。他也不是一定就非沈舒颜不可了,既然沈舒颜都没了心思, 他也就不想再凑上去自找没趣。 至于这个沈馨。早些年燕京城里沈家消息遍地飞,他也听说过沈家养女是私生女这个消息的。只不过没想到竟然就是沈馨。 他转头看向沈馨,“沈小姐不会是想挤走沈望舒,自己成为沈家真正的小姐吧。” 沈馨猛地被人戳破心思,脸色大变,呵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她当然是不肯承认的。 “你看,你都不肯对我坦诚相待, 沈同学这个合作提得一点都不诚心。” 沈舒颜跳了三支舞之后,再有人来邀请她都一律拒绝了,后面见时间不早了,她就站起身,跟黄叔湑提出告辞。 “沈小姐,我送你回去吧?”万远洋正好也坐在一旁,听说她要回去了, 就站起身想送她。 沈舒颜婉拒, “不必麻烦万先生了,我家的司机会来接我的。” 万远洋便笑着说, “那我送你出去。” 因为万远洋送她了, 黄叔湑便很识趣地没有跟着一同送沈舒颜。 沈舒颜让万远洋稍候,走到沈馨身旁, 轻声问了句, “我要回去了, 你要不要一起走?” 沈馨看了一眼明显等在一旁的万远洋, 她摇头, “不必了,一会儿我会坐黄包车回去的。” 沈馨既然拒绝,沈舒颜就走了。 沈家的司机一早就来了,看到沈舒颜出来,他就将车缓缓开了过来。 万远洋微笑着帮她打开了车门。沈馨并不和沈舒颜一道走,他很聪明地没过问。显然两姐妹不如明面上这样和谐,否则沈馨不会给沈舒颜挖坑。 万远洋看中的不仅仅是沈舒颜的美貌,还有她背后的沈家,那才是真正看重的。所以他当然是偏向沈舒颜的。 沈舒颜走后,舞会还没有结束,甚至随着酒越喝越多,气氛更加热络起来。 渐渐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沈馨,她无疑也是好看的,只是有沈舒颜在的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沈舒颜身上,这会儿沈舒颜走了,就有人注意到沈馨了。 “跳舞吗?” 有个男人走到沈馨身旁坐下,问她。 沈馨不会跳舞,她有些尴尬道:“我不会跳呢。” 那人夸张地抬了抬眉毛,“这么美丽的女士竟然不会跳舞,真是让人遗憾,在下不才,人送外号舞林小王子,什么时候你得空,我可以免费教你。” 沈馨被他逗得直笑,“那你跳舞一定很厉害。” 这个男人长相还算帅气,端着一杯高脚酒,看着有些风流倜傥。 徐志远看着这人和沈馨搭话,眉头微微皱起。 这人是黄家的亲戚,姓李,叫李鹏。因为经常来黄家,徐志远和他也算认识,这人读书时期就不学好,将一个女同学的肚子弄大了,还是他家长辈出钱才将这件事了结,这人又是独生子,在家里备受宠爱,养出一身富贵子弟的纨绔气。 黄叔湑平日都不爱和他来往,只是因为是他姨妈唯一的儿子,平日还是会给面子。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黄叔湑在这里举办生日会的,黄叔湑并没有邀请他,他不请自来。 徐志远有心想提醒沈馨一声,但又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好得罪李鹏,想来沈馨应该不至于傻到那个程度。 刚好黄叔湑有事情就叫他,徐志远就过去了。黄叔湑要送几个朋友先回去,他那几个朋友都喝多了酒,黄志远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就让徐志远开车送他们。 读书会的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伴走了,她们和沈馨并不相熟,所以走的时候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并没有邀请沈馨一道走。 李鹏妙语连珠,连吹带捧的,将沈馨哄得很开心。 她不知不觉地就喝下了很多酒,等她觉得头重的时候,李鹏再想给她倒酒,沈馨就下意识地摇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眼见着包房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沈馨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李鹏便趁机说送她。 黄叔湑一直注意着李鹏,见他哄住了沈馨,毕竟沈馨是来参加他的生日会的,他不想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就叫住了李鹏。 “李鹏,你来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我让司机送沈同学回去。” 李鹏笑了笑,“我送她就行了。” 他是个什么人,黄叔湑很了解,沈馨看着又明显喝多了,他不肯让李鹏送人回家。 他亲自送了沈馨到了门口,但是不巧,黄家的两辆车都送人去了,还没有回来。 “沈同学,你应该不着急吧,稍微等一等,我家的车应该就回来了。” 沈馨不肯坐车的,她要是坐别人家的车回去,沈家的长辈会怎么看她?她还喝得有点多,肯定老远就能闻到酒味,坐黄包车吹一下能醒酒。 她就笑道:“黄会长不必麻烦了,我叫黄包车回去,刚好能醒酒。” 黄叔湑有些不放心。 “你喝多了吧,坐黄包车不安全,还是我叫司机送你。” 沈馨还是拒绝。 见她坚持,黄叔湑也就不再多说,只好帮她叫了一辆黄包车,送了沈馨上车,看着黄包车司机拉走了,才进了包房去。 沈馨很少喝酒,她酒量并不好,而洋酒都是后劲足,风一吹,更加让人晕得厉害。 黄包车悠晃着,更加让人头晕。 她醉眼朦胧间,黄包车停了下来,她听到有人说话。 “这是我家小姐,我们开车来接她的。” 沈馨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紧接着,她就被人扶着上了一辆车。她在黄包车上都差点睡了过去,这会儿虽然意识还残余一丝清醒,但是已经醉到看不清人影。 她感觉到一只手环上了自己的腰,她下意识将这人往一旁推,但是酒意上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只感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住。 “你是谁?你…放开我。” 她心中大骇,可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将身边的人推开… 沈舒颜回到家。刚进门,李寻梅的声音就跟着传了过来,“怎么样?” 沈舒颜一边换鞋,一边看向客厅里脸色带着兴奋的李寻梅,有些无奈,“您是说生日会怎么样吗?挺好的啊,我还跳舞了呢。” 李寻梅有些惊讶,“你学会跳舞了吗?什么时候学会的?” 沈舒颜这才想起来,原主应该是不会跳舞的。她含糊道:“学校里经常会有舞会的,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李雪梅嘴里埋怨道:“怎么大学现在还有舞会了,可别将孩子教坏了!” 沈舒颜听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燕京大学学风很好,里面的学子都是奔着学习去的,整天挂在嘴上、身体力行的也是学习。她让燕京大学背锅了。 “你见到黄叔湑了?怎么样?人。” 沈舒颜刚走近,李寻梅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她皱了皱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还喝酒了?” 沈舒颜连忙后退两步,“我先去洗个漱,免得熏到您。” 她洗漱的时候,李寻梅就坐在客厅里焦急地等。没办法不焦急啊,沈舒颜今年十九了,明年毕业,本来就可以结婚了,现在连个人选都没有呢。 等沈舒颜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下楼,李寻梅还在客厅里坐着。她有些好笑,李寻梅也太着急了吧。 “您这是做什么?早点休息吧。” 李寻梅连忙将她叫过去,挨着她一起坐下,“跟妈说说,这个黄叔湑怎么样?” 沈舒颜回想了一下,“挺好的,也有礼貌。” 李寻梅显然对这么精简的评价并不满意,“谁问你这个啊?” “那您问我什么呀!我就跟他跳了一支舞,您让我评价更多,还真是为难我了。” 李寻梅听了眼睛骤然一亮,“你还和他跳舞了!” 沈舒颜点点头,“不仅仅他,还有他的几个朋友,都跳了一支。” 李寻梅对黄叔湑的朋友并没有兴趣,只想问清楚黄叔湑是个什么人。但是显然沈舒颜说不出更多来,不过沈舒颜没有给出消极评价,就说明这个黄叔湑还是可圈可点的。李寻梅甚至已经想好等哪天何时的时候,就约黄太太一起打牌。 沈舒颜见李寻梅对这件事这样上心,显然心里对这个黄叔湑是很满意的。沈舒颜回想一下,也觉得这个黄叔湑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模样好家世好,性情似乎也不错,很有教养。从目前看来,他似乎是可以成为一个模范丈夫的。 若是前世原主选择这样一个人,不说一生幸福,肯定不会落到那样惨的下场。 李寻梅见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也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和沈恩荣那么多年夫妻,不也没看透沈恩荣是个什么人吗?直到他将私生女都带回家才知道。 想到这个,李寻梅立刻兴致缺缺了。 她亲自帮沈舒颜揩干了头发,让沈舒颜早点休息之后,自己也上楼去洗漱了。 沈舒颜也上楼睡下了。 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沈舒颜和巴拿拿说起了委托者的心愿来。 委托者有两个心愿,一是不再让父母失望,二是和徐志远彻底撇清关系,委托者甚至没有想要报复徐志远。即使这次重活并不是她本人,她也希望自己这辈子是安逸而快乐的。 而仇恨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越是不肯将仇恨放下,活得只会越累。这并不是委托者希望看到的。她只希望代替者这辈子能能够幸福快乐,只有她幸福了,她的父母才会真正放心。 这个任务,可以说是她接到的最轻松的一个。 目前看来。 在她无聊的时候,拿拿会从各个世界里收集一些好玩的事情讲给她听。 “对了,拿拿,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查询我以前去过的世界,留下的意识,最后都过得怎么样。” 巴拿拿查询了一下,才道:“可以查询两个世界,你想查询哪两个?” 沈舒颜想了想,“我想知道代佳过得怎么样。” 毕竟她走的时候,代佳的后半生还没有着落。 她等了片刻,巴拿拿就在她脑海里放映了一段从那个时候抽取过来的影像。 里面是代佳结婚的场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沈舒颜盯着那个男人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男人不就是当时她隔壁的邻居吗?她竟然会和他在一起了,想当年,代佳离婚过后,她这个邻居还曾经帮她搬过东西,代佳为了感谢他,还请他吃过一顿饭,不过最后也没有成功给钱,他趁着上洗手间的时候悄悄的将账单签了。 代佳记得这个男人挺风趣的,人感觉也不错,代佳最后和他在一起了,好像也并不太让人惊讶。 “那徐松明呢?” 画面转变了,只见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一头蓬头垢面的徐松明正在吃泡面,他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外卖派单,他匆匆又拔了几口面,抓上电动车的头盔就出门了。 看到徐松明如此落魄,沈舒颜高兴了。委托者看到这一幕,肯定也是高兴的吧。 想当初她看到徐松明送外卖上门的时候,还很是吃了一惊呢。 夜色渐渐深了,沈舒颜也困了,就睡着了。 次日,她早早地就下楼洗漱用早点。 李寻梅忙着出门打牌,已经吃过了早餐,正要出门。看到沈舒颜下楼,笑着跟她道:“零花钱已经放在餐桌上了,妈妈要出门了。” 沈舒颜点点头。 李寻梅正要走,徐妈一脸为难地站在一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怎么了,徐妈?”李寻梅问了一句。 徐妈这才一脸为难道:“二小姐一晚上没有回来。” 李寻梅动作一顿,脸上笑意收敛了,“一晚上没回来?昨天有没有说去哪了?” 徐妈摇摇头,目光朝沈舒颜望了过来。 沈馨经常会帮着徐妈洗碗什么的,所以徐妈和她比较亲,但也只是暗地里的,徐妈也知道李寻梅不喜欢沈馨,所以平时也不会过多和沈馨说话。但是沈馨一夜未归还是头一次,徐妈不由得担心。 她目光扫向沈舒颜,李寻梅就皱紧了眉头。 “问你话,你看舒颜做什么!” 徐妈连忙低下头,慌忙道:“我也不知道二小姐去哪里了。” “昨天沈馨也去了黄会长的生日会。”沈舒颜替徐妈解围,显然徐妈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下意识地看向她。 “哦?去了黄家那儿子的生日会?”李寻梅脸色淡淡的,“那怎么舒颜回来了,她没有回来?” 沈舒颜便道:“昨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也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回来,但是她说她一会儿叫黄包车回来,我就先回来了。” “你去跟先生说吧。我要赶不上牌局了。” 李寻梅对沈馨的事情向来是漠不关心的,徐妈虽然失望,但也不敢说话。她本来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先生,但是现在太太不管,只能去找沈恩荣了。 沈恩荣一大早就在书房处理今天的事务,听了徐妈说昨晚上沈馨没有回来,顿时觉得事情不同寻常,沈馨是十分胆小的,她从来不会夜不归宿。 “你问问大小姐,知不知道沈馨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挂一个电话过去问一问。” 他眉头紧紧地拧着。 徐妈也吓到了,连忙嗳了一声,下楼去找沈舒颜了。 沈舒颜并不知道沈馨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只好给黄叔湑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他看没看到沈馨和谁一起走了。 黄叔湑接到电话,显然愣了一瞬。 “昨晚上是我送沈小姐上的黄包车,”他连忙又加了一句,“昨晚上我家的司机刚好送客人出去了,我就跟沈小姐说等司机回来就送她,但是沈小姐坚持坐黄包车走,我只好帮她叫了一个车,她没有回家吗?” ※※※※※※※※※※※※※※※※※※※※ 一更~不好意思,明天早上看看能不能起床码字。二更会十一点过,不要等哦。一会儿会捉虫 民国贵女(六) 沈舒颜立马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馨昨晚上独自坐着黄包车走的, 那么她就不可能半路跑去哪个朋友家。而且沈馨在这个家里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不可能会特意夜不归宿,她也没有理由夜不归宿。 “那个黄包车师傅, 能找到吗?” 黄叔湑也意识到事情不好, 他歉意道:“实在是对不起, 昨晚上是我的疏忽,我会立刻就派人去寻找那个黄包车师傅。” 沈舒颜不想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那么就麻烦黄公子了,只是这件事, 还希望黄公子保密。” 黄叔湑也知道这事关一个女孩子的清白, 当然不敢乱说出去,连忙保证道:“沈小姐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将电话放下之后, 黄叔湑才反应过来这通电话是从沈家打来的,而沈舒颜说的是昨晚上沈馨没有回家, 那么沈馨和沈舒颜是什么关系就显而易见了。他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对沈家当年的事,也是听说过的。 这沈馨只怕就是沈家当年收留的养女。若沈馨真的出了什么事, 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是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黄叔湑连忙派人去寻找那个昨晚上在百汇厅等客人的黄包车师傅。 只是诺大的燕京城里的黄包车只怕上千,一时半会儿可能找不到那个师傅。 而沈舒颜将电话放下, 她回想起, 昨晚上她走的时候, 沈馨是个徐志远坐在一起的, 徐志远会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其实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是也说不准。沈舒颜虽然觉得沈馨确实心思不纯, 但说白了, 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前世虽然做了一些事情推波助澜,但是毕竟大部分责任在于原主自己。要将责任都推到沈馨身上去,实在是说不通。沈舒颜可以不搭理沈馨,但也不至于那样冷漠,人都失踪了一晚上还一句不过问的。就是陌生人摔倒在眼前,还会拉一把呢,沈馨于她,和陌生人也没有两样。 所以沈舒颜愿意打电话去寻找一下沈馨。 她又将电话打到黄公馆。 再次接到沈舒颜的电话,黄叔湑道,“已经吩咐下去了,我们会全力寻找到那个黄包车师傅的。” “不,我想找一下徐志远。请问黄公子方便让他听一下电话吗?” 她是找徐志远的,黄叔湑一时有些愣,不过他还是让人去将徐志远叫了过来。 徐志远只是听传话的下人说有人找他,而不知道是谁,到了电话前,看到黄叔湑正在讲电话,顿时有些迷惑。 黄叔湑见他来了,就将电话递给了他。 “喂,你好,我是徐志远。” “你好,我是沈舒颜。” 徐志远脑袋轰的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涩道:“是沈舒颜同学啊,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舒颜竟然将电话打到黄公馆找他,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出身。徐志远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不等他多想,沈舒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徐同学,昨晚上我走的时候,看到沈馨和你坐在一起,请问她有跟你提过一会儿要去哪里这样的话吗?” 徐志远有些懵,“没有啊,我们也没聊什么。” 沈舒颜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还是有些失望,“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再见。” 电话里传来盲音,徐志远怔了怔,才将电话筒放了回去。 “沈小姐说什么了?”黄叔湑问他。 “她问昨天她走的时候,看到我和沈馨在一起说话,就问我沈馨有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哪里。” “她告诉你了吗?” 徐志远摇摇头,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啊,我们也没有聊什么,沈舒颜走后不久,我就开车送客人去了。” 徐志远已经很聪明地猜到了沈舒颜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不会是沈馨昨晚上没有回家吧?” 黄叔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不能跟别人提起,毕竟沈馨是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难辞其咎。” 徐志远欲言又止。 黄叔湑察觉到他想说什么,就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直言就是,早点找到沈馨,我也好有个交代。” 徐志远就压低了声音,“昨晚上,李表公子和沈馨聊了很多,我走的时候,两人还在聊天呢。” 黄叔湑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昨晚上是我送沈馨上的黄包车,而□□当时在里面帮我招待客人…”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他仔细回想,好像当时他回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再仔细回想,记里真的没有□□的身影,他昨晚上转回包厢之后,就被朋友拉住喝酒,也没有注意□□去哪里了。 心里怀着一分侥幸,黄叔湑给□□家打了电话,要找□□。 那边接电话的仆人说了稍等之后,不久就回来说□□不在家。 这么大清早的,他不可能是早上出门去了,那么就是昨晚上没有回来。 看到黄叔湑脸色难看,徐志远也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不在家,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而黄公馆派去百汇厅那边打听消息的人也很快有消息传回来。 因为黄包车拉客都是有固定区域的,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互相认识,有人对昨晚上的事情还有印象,就说出了那个拉车的人的名字。 黄公馆的人顺利地找到了人,但是得到的回答是昨晚上才刚拉出不远,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来,说是来接沈馨的。 那黄包车师傅看对方带着司机,又是开轿车的,而且那个小姐上车的时候也没有抵抗,显然是认识的,所以他也没有多想。那司机还十分大方地给他一块钱呢。 至于那车的车牌,人长什么样,黄包车司机根本就没有注意,线索到这里似乎就断了。 但是黄叔湑听了,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几乎已经能肯定,人就是□□带走的。他正要亲自去找□□,电话铃声就又响了起来。 下人接了,是找他的。 里面传来沈舒颜的声音。 “黄会长吗?真是麻烦你了,沈馨已经回来了,感谢你帮忙寻找。” “回来了?”黄叔湑一怔。 “是的,刚才回来,她昨晚上路上碰到了一个同学,那同学见她喝得不省人事,就带她去她家住了一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黄叔湑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人回来了就好。 “那就好,没关系的。说起来是我的责任,昨晚上没有护送沈小姐回家。” 沈舒颜顿了顿,“没有的事,那么,就不打扰黄会长了。还有,这件事请黄会长保密。” 黄叔湑刚明媚一些的心情顿时又阴霾起来。 若是沈馨昨晚上真的去了同学家,沈舒颜应该不用再三交代他保密才是。黄叔湑保证道:“这是当然的,沈小姐放心。” 沈舒颜将电话挂断,愣愣地站在电话旁,心情有些复杂。 “宿主,你怎么了?”巴拿拿有些担心她。 沈舒颜走到沙发前坐下,“拿拿,你相信沈馨昨晚上是留宿在了同学家吗?” 沈馨刚刚回来,她没有穿着昨天出去那身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回来看到她坐在客厅时,明显慌乱了。 她勉强撑起笑容,解释自己昨晚上去了哪里。 沈舒颜没错过她微肿的眼睛,沈馨在说话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痉挛。 她在说谎。 但是沈舒颜没有揭穿,只是道:“回来就好,爸爸很担心你。” 沈馨垂下头,似乎讽刺地笑了笑。 而沈舒颜只是想隐晦地提醒她,沈恩荣已经知道了。 沈馨穿过客厅,上楼去了。 在她上台阶的时候,沈舒颜注意到她大腿内侧的淤青。她的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呀。我只是个小系统呀。”巴拿拿无辜道。 沈舒颜就不问它了。其实巴拿拿肯定知道,它只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沈舒颜站起身,让巴拿拿有些紧张,“宿主,你要去哪?” “去楼上啊,已经中午了,我要睡个午觉。” 上了楼,正好看到徐妈端着一盘吃的东西,正在敲沈馨的门。 “徐妈!” 沈舒颜叫了她一声,“沈馨昨晚上肯定没有休息好,让她休息一会儿,她饿了会自己去吃东西的。” 而徐妈敲了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她就只好端着盘子下去了。 沈舒颜看了一眼沈馨那紧闭的房门,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沈馨蹲坐在门后,她抱着双膝,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里滚落下来。 良久,她狠狠地抹去眼泪,收拾了衣裳去楼下浴室洗澡。 沈舒颜躺在床上,没有睡,而是睁着眼睛盯着雕刻了花纹的天花板。 晚上。 李寻梅打牌没有回来,餐桌上依旧只有沈恩荣和沈舒杰,沈舒颜以及沈馨。 沈馨刚坐下,沈恩荣就板着脸问她昨晚上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家。 沈馨垂下头,低声道:“昨晚上去了一个同学家,她家里没有电话,所以就没有打电话回来。” 沈恩荣不再训斥,只是一声冷哼。 沈舒颜看到沈馨的裙子上滚落了眼泪。 “吃饭吧。”她扭头问厨房的陈妈,“陈妈,给妈妈留了饭没有?” 厨房每天晚上都会给李寻梅留饭,几乎不必过问。陈妈连忙答道:“给太太留着的。” 沈舒杰立马就知道沈舒颜这是在给沈馨解围,也提起了另一件事来。他本来不会在餐桌上提公事的,但是为了给沈馨解围,就跟沈恩荣说起了一件生意上的事,请沈恩荣拿主意。 僵持的气氛为之一松。 沈馨感激地看了沈舒杰一眼。 饭后,沈舒颜在院子里散步。李寻梅结束了一天的牌局回到家。 汽车轰鸣着开到院子里,司机先下车帮李寻梅开门。 沈舒颜迎了上去,问道:“妈妈,今天赢钱了吗?” 李寻梅揽过她,笑道:‘我啊,天天打,手气不好得很,天天打天天输,别人背后都叫我送财童子。不过今天小赢几十块。’ 这真的是输多赢少,李寻梅这几年打牌输掉的钱,只怕也有好几万了。 因为她手气着实不好,很多人都知道,也因此喜欢和她打。 不过嘛,李寻梅这几年真是靠着打牌,才度过了那么多的无趣岁月。 沈舒颜问道:“妈,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今天我赢了钱,就请他们去德国人开的那家西餐厅吃了牛排。” 这饭钱估计都不止几十块了。 不过李寻梅打牌就是为了寻个开心,也不指望能靠这个挣钱,也就是沈家有钱,才能让她这样打。不过原主那世,原主跟着徐志远私奔之后,李寻梅就整日关在家中,再也没有出去打过牌。 她害怕别人问她她女儿去哪里了。李寻梅是顶爱脸面的人,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忍气吞声,让沈恩荣将私生女带回来,还替他圆谎。就是怕别人背后笑话她。 沈舒颜听说她吃过了,就拉着她,“那么,妈,我们散散步吧。” 李寻梅一直沉迷打牌,母女俩很少这样出门过,即使散步都不曾。 李寻梅当然欢喜,她一手牵住李寻梅,笑道:“今天是怎么了,想跟妈说说心事?” 两人走出沈公馆,也不走远,只在附近的马路上散步。 李寻梅一路上都在跟她说打牌时哪个阿姨给她介绍晚辈的事情。因为沈家一对儿女,都还没有结婚。至于沈馨,外面的人直接忽略了,沈馨在他们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沈舒杰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只是他不愿意结婚,就一拖再拖,李寻梅常常想起这个就愁得连麻将都不想打。 但是沈舒杰不点头,李寻梅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想委屈他,所以就一直任着他。 李寻梅在沈舒杰的身上吃够了儿女的亏,轮到沈舒颜这个女儿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这样纵容了。因为儿子还好说,选错了人,到时候离婚就是了,女儿不一样,一旦嫁了人,这辈子就这样了。 就算能离婚,也会别人背后指指点点,一辈子再也没了快活日子。 直到往回走,沈舒颜才提起沈馨来。 “沈馨回来了。” “哦?”李寻梅眉头一挑,提到沈馨,她脸上迅速没了笑意。 “昨晚上她去哪里了?”毕竟沈馨现在对外是沈家的女儿,即使是干女儿,要是她出什么事情,传出去沈家脸上也不好看。 “她说她去了同学家。” 沈舒颜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都怀疑这个理由,更别提老练的李寻梅。 “你别瞒我,要是沈馨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沈家都会被她拖累!”李寻梅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她昨晚上去哪里了,”沈舒颜拉了拉李寻梅,“妈,你别激动。我想,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肯定这会儿心里很难受,妈你就不要去问她了。” 李寻梅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说…”李寻梅眉头拧了起来。这些年,她何尝不知道其实沈馨是无辜的,要怪就怪沈恩荣。但是要李寻梅不迁怒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年,她克制自己不针对沈馨,但是也不会关心她,这已经是李寻梅能做的极限了。 但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虽然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李寻梅对沈馨的怨气,也没有当初那么强了。 这会儿听沈舒颜隐晦地暗示沈馨昨晚上似乎出了意外,心里当然也不舒服。 “你担心我回去之后会质问沈馨,让她更加难受?”李寻梅转过头,“你妈心肠还没有硬到那个程度。”她沉默了一会儿,“若是沈馨昨晚上真的遇到事情,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沈馨不能白吃了这个亏,你还是太年轻了,想帮着她将这件事揭过去,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可能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李寻梅可以很冷静地分析这个事情。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是将这件事捂住,就能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它只会越沤越烂,外面看起来是好的,内里早就烂成了浓水。只有勇敢地揭开,让它敞露在阳光下,虽然一阵子会刺痛,不管需要多久去愈合,只要时间过了,就一定能慢慢好起来。” ※※※※※※※※※※※※※※※※※※※※ 二更~今天结束,大家晚安。一会儿会捉虫,不必点进来啦 民国贵女 (六) 母女二人回到家之后, 李寻梅第一次去了沈馨的房间,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沈馨似乎被突然的敲门声吓到了, 声音里带着些颤抖,“谁?” “是我。” 听到是李寻梅的声音,沈馨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她害怕李寻梅是来问她昨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家。 可是躲是躲不过去的,沈馨拖拖拉拉地还是将门拉开了。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李寻梅,见她脸色还是如往常那样淡淡的,心里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太太,您有事找我吗?” 李寻梅往她房间扫了一眼, 问道:“我能进去吗?” 沈馨简直要被这句话吓到了,她踌躇片刻,还是让开了一点,李寻梅走了进去。 她走到沈馨平时写作业的地方坐下,抬起头看向明显不安的沈馨。 沈馨不自觉地握了握手,然后她将门关上了。 “太太…” “你昨晚上去了哪里?”李寻梅盯着沈馨,问道。 沈馨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她还是坚持撑起了讨好的微笑, “昨晚上我去了黄会长的生日会,然后喝了点酒, 出来之后, 醉得不省人事,就跟着同学去了她家。” 她目光里带上了些许祈求, 她希望李寻梅不要再问这件事了, 就算是因为她喝多了酒要处罚她都行, 只是不要再问她了。 然后李寻梅让她失望了, 李寻梅追问道, “哪个同学家?” “…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 李寻梅站起身,“既然昨晚上你打扰了人家一家子,今天怎么样应该打个电话过去致谢才是,你那同学家电话是多少?” 沈馨一瞬间慌乱起来,“我同学家没有电话。” “没有电话?”李寻梅还是不肯放弃,“那就让司机带上礼物,送去你同学家作为谢礼吧。” 沈馨终于忍不住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泪扑簌落下,她压制着喷涌而出的情绪,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李寻梅见状,眉心紧锁。 沈馨看着李雪梅走到她身前,然后李寻梅伸手抱住了她。 沈馨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得像个雕像。李寻梅身上好闻的味道钻入鼻腔,像是催泪剂,她眼泪更加汹涌。 这么多年来,李寻梅从来不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李寻梅虽然人过中年,依旧很漂亮,沈馨刚到沈家的时候,一度十分喜欢李寻梅,她处处都那样精致而美丽。 这个女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但后面李寻梅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很多时候都会让心思敏感的沈馨感到难堪。 可是平心而论,李寻梅从来没有苛待过她。李寻梅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一对儿女身上。 沈馨也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要是李寻梅的孩子该有多好。 而此刻李寻梅竟然将她搂在怀里。 沈馨受过的伤害在一瞬间无数倍地放大,她强忍着不许自己哭出声,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李寻梅也不说话,只是搂着她。 她心里不太好受,这个姑娘虽然不是她亲生的,虽然让她心里堵了很多年,但是李寻梅是个善良且明辨是非的人,她知道谁才是真正该负责人的人,当她知道沈馨受了伤害之后,剩下的那一些些迁怒也化为了怜惜。 良久,沈馨终于平静下来,可是她不再愿意提起昨晚上的事,即使李寻梅问她,她也不说。 李寻梅见她不想说,便道:“等过段时间,你觉得可以说了,再跟我说吧。你要记住,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问题若是不解决,永远都只会摆在那里,不管多久都会存在。” 沈馨垂下头,她感觉自己已经无颜存活于世了。 “太太,这件事可不可以不告诉我爸爸?”她轻声请求。 “当然可以。”李寻梅前所未有的温柔,她想说沈恩荣若是知道了,反而是个麻烦事,沈恩荣一定会为了顾全脸面,不让这件事传出去,免得沈家丢人。 李寻梅虽然也是爱脸面的人,但是她也有做人的底线。 等李寻梅走后,沈馨将自己埋在被褥里,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昨晚上要喝那么多酒,为什么沈舒颜不等她一起走,为什么昨晚上非要坐黄包车走…这几次,她要是有某一次做出不同的选择,都不会发生昨晚上的事。 她死死地将升腾而起的死志压下,她明明什么错也没有,该死的是那个男人! 她一定要报复! 次日,沈舒颜下楼吃早餐。沈馨破天荒地头一次起床在她之后。沈舒颜都上了餐桌,沈馨才从楼上下来洗漱。 沈舒颜吃着包子,她不喜欢每天像原主那样吃面包黄油。 沈馨洗漱过后就上了餐桌,她偷偷地看了李寻梅一眼,她过来之后,李寻梅脸色还是淡淡的,仿佛昨天没有去房间安慰她过。而沈舒颜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关怀。 沈馨的心脏一瞬间颤栗了起来。 沈舒颜知道昨晚上的事情! 她一瞬间想逃回房间,永远不要出来。她最讨厌的人知道了她最不堪的事情。 沈舒颜眼见着沈馨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她想安抚地对她笑笑,可是又笑不出来,只好低头下,一口啃了半个包子。 李寻梅仿佛没看到沈馨脸色变化,她将面前的早餐吃完,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吩咐徐妈出去叫司机备车,她要出去打牌了。 李寻梅这样寻常对待,反而让沈馨心里好受了很多,她拿筷子夹起一只包子,送入嘴里咬了一口,却食不知味。 李寻梅不可能让事情就这样过去,她昨晚上就已经在沈舒颜那里问到了大致有哪些人参加。 沈家在燕京人脉广,且李家在燕京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她神通广大,很快就查到了那个黄包车司机的头上,也就知道了是个黑色轿车接走了沈馨。 这事不宜声张,所以李寻梅费了点力气,才查到了那辆黑色轿车是谁家的。 因为她爱打牌,这城里的富家太太,多数都和她打过牌,所以李寻梅认识很多人。 她虽然不认识李太太,但是她的牌友有认识李太太的。 □□他爸也是风流成性,家里姨娘都有好几个,□□他妈管也管不过,管住了家里这几个,外面的她也管不了,干脆就丢开手,学着和李寻梅一样,天天出去打牌。 到了一处打牌,就难免聊到孩子,□□他妈姓宋,宋女士就这么一个儿子,只是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成器,平日别人聊到孩子的时候,她就从来不插言。 这□□家虽然也姓李,但跟李寻梅娘家是不认识的。因为李寻梅的娘家兄长是军阀,在整个燕京城,可是说是横着走。 就连黄公馆遇上了李家,也是要让行的。黄公馆虽然有钱,但是这个时代,有钱的都怕有枪的。 所以得知李寻梅的身份之后,李太太就开始刻意巴结。 她和黄太太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嫁的人家相比较而言,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家虽然略有家底,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家。而沈家生意遍布燕京,若是能和沈家搞好关系,肯定对李家是大有裨益的。 李寻梅也当做不知道。 她不能以伤害沈馨的方式去收拾,这样的话,沈馨虽然是受害者,但是这个世道就是对女人那么苛刻,沈馨一定会被人背后指点,沈馨还太年轻,她经不起这样的非议。 李家是经商的,李寻梅和娘家人通了气。 她连着几天都在和李太太打牌。李太太欢喜不已,回家和□□他爸一说,李先生也是十分高兴,第一次觉得女人出去打牌也算一种交际,还是有用的。 而沈馨这几天也如常的出门上学,放学准时回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这天,她遇到了徐志远。 准确地说,并不是她遇到,而是徐志远刻意等她。 “那天你没事吧?” 徐志远坐在路边的木椅上,一见她推着车过来,连忙追上来,关切地询问。 沈馨现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回想,没想到徐志远会提起,她脸上血色顿失,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徐志远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天沈舒颜打电话到黄公馆来问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沈馨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他,“你说什么,沈舒颜打电话去了黄公馆?” 徐志远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怔,“是啊,沈舒颜说你一晚上没有回家,就打电话来问叔湑知不知道你跟谁走了。叔湑也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去查。” “黄叔湑派人去查了?”沈馨的声音变凉,“他查到什么了?” 徐志远道:“那天你不是跟□□喝酒嘛,□□这人品性…不是很好。叔湑没有查到什么,没多久沈舒颜就打电话过来,说你已经回来了。” 徐志远在看到沈馨脸色发白的时候,心里就确定了猜测。 沈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想再和徐志远说下去,连忙推车就想走。 没想到徐志远跟了上来。 沈馨担心他再问她,骑上车就想走。 但是徐志远一把拉住了她的后座,沈馨吓了一跳,惊慌地转头看向徐志远。 徐志远终于换下了脸上的关切,他悠悠道,“你那天,是不是被□□带走了?” 沈馨脸色大变。 良久,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已经不想去否认了。 “你想做什么?”她低声问。 徐志远一笑,“我没想做什么。□□是个禽兽,那天我本来想提醒你的。” 沈馨死死地握住车把手,那天他明明知道□□不怀好意,却不提醒她一声。她死死地盯着徐志远的手,内心的绝望和痛苦,简直要将她逼疯。 “你那天不是提出合作吗?我今天也跟你提一个。□□我来帮你收拾,你也帮我做些事,如何?” 沈馨咽了口唾沫,声音变得干瘪,“你帮我收拾?你凭什么?” 是啊,徐志远凭什么,他充其量,也只是个下人罢了。她已经打听过了,那□□就是黄公馆的亲戚,莫说李家,就是黄公馆,都是很多人惹不起的。徐志远的父母都在黄公馆做事,徐志远又能耐□□何? 徐志远也听出了她的眼言下之意,他无所谓地笑了一笑,“穷人要是不要命起来,富人也一样要退避三舍!” ※※※※※※※※※※※※※※※※※※※※ 一更~二更在近十二点了可能,不要等哦 民国贵女(七) 那日, 徐志远放学回到黄家。 黄叔湑和几个朋友在客厅里谈笑,一见他进来, 几人停住笑,都扫了他一眼。 这是黄家的客人,徐志远连忙点头微笑致意,但是那几人随即将目光移开,重新谈笑起来,没有人搭理他。 其中一个,正是万远洋。 徐志远也并不觉得难看,这样的场景, 他遇到得多了,这些人都是贵公子,又怎么会将他看在眼里。 徐志远朝楼上走,他听到那些人在调侃万远洋。 “沈家大小姐人长得漂亮,又是高材生,远洋你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两人正好般配, 还是快请媒人去提个亲, 你要是不抓紧,连我都想抢先了。” 万远洋笑道:“哪里有这样冒昧的事, 还不知道人家沈小姐是个什么心思呢, 我准备这两天约她看场电影,试探试探再说。若是她无心, 贸然请了媒人去提亲, 岂不是弄得两方尴尬?” 徐志远听他们谈到了沈舒颜, 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虽然他心里已经决定要放弃了, 但是还是会不自觉地关注。 当即又有人笑道,“沈家那样的家业,沈小姐又是唯一的女儿,要找女婿,肯定是要找门当户对的,试问这燕京城里,家世能配得上沈小姐的又有几个?我听我妈提起过,说来惭愧,我妈曾经想将我介绍给沈小姐的,我妈跟沈太太是牌友,但是我妈提了好几次,沈太太都不接腔,显然是嫌弃我家世配不上沈小姐,我妈为此还埋怨了好几次呢。” “这沈太太是出身李家的,目光挑剔点当然无可厚非。你们看到了前几天的报纸了吗?许家小姐跟人私奔那条消息!” “我看到了,谁没看到啊。听说许家气得在报纸上刊登了和许小姐断绝关系的消息呢。许小姐我见过,人漂亮,家世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了,眼瞎看上了一个穷学生,家里不许,还跟人私奔了!” “这年头,私奔的还少吗?这些小姑娘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被穷小子几句花言巧语就哄骗得不知天高地厚,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去吃糠咽菜,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后悔。” 几人谈笑一般地说起别人的故事,话里对穷小子极尽蔑视。徐志远听着客厅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地讽刺,忍不住开始对号入座。 自己在他们看来,也是穷小子吧。 等徐志远的身影消失,有个知道内情的碰了黄叔湑一下,笑道:“这个徐志远,不是也想追求沈小姐吗?” 其他人并不知道,一听就来劲了,连忙追问黄叔湑。 黄叔湑不由得尴尬。 他一开始知道徐志远对沈舒颜有意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徐志远毕竟和他是从小玩到大的,两人感情也算不错,所以徐志远请他帮忙邀请沈小姐的时候,黄叔湑没有拒绝。 但是没想到万远洋会看上沈小姐。 黄叔湑和万远洋是多年的老朋友,两人从穿开叉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后面万远洋出国留学,两人几年没见,都会经常通远洋电话。可见关系之铁。 虽然徐志远也和他是从小认识的,但是在黄叔湑心里,徐志远并不是朋友,更不是什么兄弟,他只是黄家的一个下人,若不是因为他聪明争气,黄叔湑根本就不会跟他有太多的交往。 在情感里,黄叔湑当然是更加偏向朋友的,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徐志远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除非能获得沈小姐的芳心,而沈小姐也如报纸上的那些女人那样傻。 但是从那天短暂的接触下来,他并不觉得沈小姐会是那样傻的人。 而万远洋和沈小姐刚好门当户对。 这样一来,黄叔湑当然就将徐志远抛开了一边, 他笑道:“远洋和沈小姐更加般配一些,志远嘛…他也会遇到合适他的人的。” 客厅里又是传开一阵笑,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说话也少顾忌,“万一沈小姐也如那些蠢女人一样想不开,跟穷小子私奔了呢!远洋,你可要抓紧,不要被人家比下去,就真的丢人了。” 万远洋也不生气,同时他也毫不在意,若是爱慕沈小姐的人同他差不多,他可能还会有危机感,但是这个徐志远嘛,他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也有他的骄傲,虽然不放在眼里,但也不会在嘴上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便笑道:“沈小姐是个聪明的姑娘。” “对对,沈小姐知道什么才是合适她的。” 徐志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楼下客厅的人已经转而说起了别的,他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他甚至想冲下去,给那几个嘲笑他的人一人一拳。但是他忍住了,那样的话,他不仅仅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就连他父母都会被他连累。 他们一家三口,别说人了,就是性命都掌握在黄家人手里。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徐志远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其实仔细想想,那些人说话虽然气人,但是也是实话,他说到底,和他父母没什么两样。他父母是黄家人买来的,年轻的时候在主子的安排下结了婚,生下他。他也是黄家的下人。若不是他聪明,现在他可能已经成为黄家的一个司机,一个跑腿的伙计。 但是就算他读了书,他毕业之后,还是会回到黄家来,只是做的事情可能更高级,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的下人。 他永远都拜托不了这样与生俱来的命运。 徐志远闭上眼睛。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才有了他刻意去堵住沈馨那一幕。 沈馨听了徐志远合作的话,沉默了。 徐志远也并不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等着。沈馨回想起她现在在面对沈舒颜时的难看,沈舒颜不管是怜悯还是同情,在她看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看笑话。 沈舒颜啊,她一开始就赢她这么多,现在她更加没有了翻盘的机会。除非沈舒颜比她更不堪。 沈馨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沈舒颜凭什么这么命好啊,她甚至有个那样疼爱她的母亲,而那边李寻梅流露出来的一点点母爱让她如饥似渴,她想要拥有得更多,但是沈舒颜若是不走,李寻梅对她永远都不可能亲近起来。 “你想怎么做?”她终是抬头问徐志远。 徐志远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起了,“你有没有想过嫁给□□?” 沈馨脸色骤冷,“徐志远你什么意思?” 徐志远看着她,“你现在已经失身于他,嫁给他,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那样的话,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沈馨愣住了。 嫁给那样一个禽兽吗? 她想脱口而出不,可是心里又奇异地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是啊,嫁给□□,这次经历就不会让她痛苦了。 看到沈馨神色的变化,徐志远满意地笑了。 “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就是你要找人去杀了□□,我都能帮你找到人。” 沈馨有些被吓了一跳,杀掉□□吗?她从来不敢那样想。 “你想怎么帮我?”沈馨问道。 “你若是想嫁给□□,这件事我能帮你办到。” 沈馨想要痛骂徐志远,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件事可能无法一直瞒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间传出去,她实在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她会被骂成什么样子。这个世道对男人格外宽容,别人根本不会骂□□禽兽,只会说她不检点、勾.引男人。 沈馨一想到这样的名声,就觉得心窒息得要呼吸不上来。 徐志远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给□□,但是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等你嫁给了□□,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报仇了,让□□消失?让李家断子绝孙?你想要哪个?” 如果说刚才徐志远提出嫁给□□还让沈馨犹豫,后面这句话就已经彻底将沈馨说服了。 是啊,等她嫁给了□□,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三道四,她就再也不会害怕。等她嫁给了□□,那么多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她点头。 “你说到做到。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要怎么做,徐志远还没有计划好。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的时候,会告诉你的,现在,为了表示诚意,我会先帮你将你的事情做好。” 两人商量好之后,就分开了。 沈馨回到沈家。 沈恩荣他们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回来,沈恩荣没有说话,沈舒杰朝她笑了笑,“小馨回来了。” “哥哥。” 这两个字吐出来,沈馨一瞬间感到喉咙哽咽。 这是沈家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沈馨所有的委屈,在看到沈舒杰的笑颜的时候无限倍放大,她甚至忍不住鼻头一酸,想要落泪。 但是她拼命忍住了。通过了这件事她深刻地体会到,人都是要靠自己的,别的谁也靠不住。 就是亲生父母,也未必可靠。 她看了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看报纸的沈恩荣,心里突然涌出无限的恨意。 若不是这个男人不肯负责,她又怎么会过得如此艰难? 还有沈舒颜,若不是沈舒颜处处比她好,沈馨也不会心里不平衡。若说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谁,非沈舒颜莫属了。 恰巧这会儿沈舒颜从楼上下来,她穿着睡衣,看上去十分慵懒舒适。 这就是沈舒颜啊。沈馨是从来不敢在家里这样穿着睡衣闲逛的。 沈舒颜看到她,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沈馨点点头,想要直接走,又想起和徐志远的交易来,若是她和沈舒颜的关系继续这样僵持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她就挤了一个微笑出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去厨房倒杯牛奶。” 两人擦肩而过。 徐志远既然说了要帮沈馨,他回家之后,就开始筹划起来。 黄叔湑正在书房看书,他敲门之后走了进去。 黄叔湑见视线抬起,用目光询问他。 徐志远将门关上,走到黄叔湑身边,“三少爷,我有事和你说。” 黄叔湑便将书放下,示意徐志远坐。 徐志远就坐在了他对面。 将今天遇到沈馨的事情说了。 黄叔湑想起这个沈馨是谁来,此刻听徐志远提起这个人,知道他不会是无意提起,便道:“你继续说,遇到沈馨,怎么了?” “她诘问我,那天为什么不提醒她?” “提醒她?”黄叔湑有些疑惑不解。 “□□。”徐志远提醒他,“那天□□劝她喝酒的时候,我也在一旁嘛。” “你是说…”黄叔湑脸色沉下来。因为沈家没有任何反应,他还以为那天没有事情发生,现在看来,□□确实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徐志远叹了口气,“那天确实也有我一部分责任,我该提醒她的,可谁知道呢。现在好像沈家还没有知道这件事,沈馨看着状态很差,她要是告诉了沈先生和沈太太,不知道沈家会震怒成什么样呢。” 黄叔湑拧紧了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也是罪有应当!”他心里很过意不去,那天毕竟是他的生日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没人怪他,黄叔湑心里也不舒服。 他立马就想打电话去质问□□,被徐志远暂时拦了下来。 他太了解黄叔湑了。 这是个比较心软的人。 他明明不喜欢□□的做派,但是因为顾及到他是他姨妈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么些年来,还是会处处将就□□一些。 这次□□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先不说李家,就连黄家,若是沈家真的迁怒,黄家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沈家会不会为了一个私生女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两说了,但是李家一定不敢赌。 因为或许沈家还不能奈何黄家,不会让黄家伤筋动骨,但是小小一个李家,想要捏死,简直轻而易举,若是沈家真的要整死李家,黄家是拦不住的。 以为沈家有个军阀大舅子。 这些徐志远都考虑得很好,也都一一分析给了黄叔湑听。 黄叔湑听完,焦虑地在原地转圈,然后下楼去准备给□□打电话,这一次,徐志远没有拦住他。 黄叔湑在□□支支吾吾的回答中确认了徐志远的话,他痛骂了□□一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退一万步说,你知不知道沈馨是沈恩荣的女儿?没错,就是那个沈公馆!你就敢这样对沈馨?你会害死李家的!” □□就算是纨绔,也知道大名鼎鼎的沈公馆,这燕京城里,谁都不敢惹沈家的人,偏生他不长眼跑去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他也害怕了。 “我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嘛。这下可怎么办?表哥,你要帮帮我!” 黄叔湑气不打一处来,“我帮你?我怎么帮你,我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你说你,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的生日会上弄出这种事情来?” 痛骂了□□一顿,黄叔湑啪地一声将电话挂断。 他显然还是焦急,在电话旁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志远便适时提出了他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让李家去提亲! 黄叔湑怀疑道:“这样能行吗?沈家肯答应?”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就算是沈家生气,女儿的名声总要吧!他们肯定也不想顶着这样一个名声,而且沈家另两个孩子都还没有结婚呢!” 黄叔湑有些犹豫,这样的法子实在是下作。可正如徐志远所说,这个法子确实是最好的的了。 能保全两家的名声,也能安抚住沈家。试想,□□都成为女婿了,肯定也不会再计较了。 他再次给□□打了电话过去,将这个法子告知他。 □□还有些犹豫,他并没有多喜欢沈馨。 黄叔湑听出他的犹豫,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你还不愿意了?你不愿意也行啊,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说着他就准备挂电话。 听出黄叔湑想撒手不管,□□急了,他连忙道歉,“是我不好,我听表哥的就是了,我这就去和我妈提!”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将原委都告诉姨妈!”黄叔湑提醒道。他这个姨妈除了宠爱儿子没有原则之外,脑子还是有的,应该知道怎么办。 果然,李太太一听,先是脑子一昏,儿子竟然干出这种事,而且对象还是最近一直跟她打牌的沈太太的干女儿! 她最近都在刻意巴结沈家,看沈太太的意思,是有意让李家成为沈家的生意伙伴的,沈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就是分出一点残渣,都够李家消化一阵子了。 她简直想立马昏过去。 □□对付他妈也很是有一套。 几句软话哄下来,李太太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趁机将黄叔湑教他的法子说了。 李太太吓得脸都白了,他儿子对沈家姑娘做出这种事,还敢上门提亲,不是找打吗? 可是冷静下来,她就发现,这是没法子的法子,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生怕去晚了更不好办,李太太当天就派人去采买东西,亲自提着东西上门去提亲。 其实这是很不合适的。现在提亲都是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免得不同意弄得尴尬。李太太也知道,但是没法子,总不能将这个丑事告诉别人,万一走漏了风声,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李太太也知道白天的时候李寻梅多半是不在家的,就挑了晚上才去。 这也不太礼貌,但是也没法子。 见是李太太上门拜访,李寻梅还有些惊讶,随即就开始猜测她上门的目的。 这么晚上门,是负荆请罪来了?可惜晚了。 李寻梅心里冷笑不停,将小辈们都赶回房间去。而沈恩荣见是女客,打了个招呼之后,也去了书房,客厅里就只剩两位太太。 李太太先是将沈家一顿好夸,这个摆件珍稀那个挂画好看,夸了一通下来,见李寻梅都皮笑肉不笑,冷汗倏地就流下来了。 她本来是心宽体圆的,如今真要一夜愁白头。 她僵笑两声,才将今天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李寻梅听了之后,是真的惊讶了,李家竟然会想出这样不要脸的方式。一句道歉不提,还想让沈馨嫁到李家去,摆平这件事! 李寻梅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她话也说得毫不客气,“我们沈家的姑娘,都是顶个儿珍贵的,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肖想的,偏生有的人不知趣,烦人!我近来也很苦恼呢。” 李太太被李寻梅的话说得讪讪的,随即又有些羞恼,只怕这李寻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所以才这样拿大,若是知道了,肯定要转过来求她。 毕竟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沈家也是脸上无光。 李太太这样一想,腰杆挺直,心里有了底气。 “实不相瞒,我今天是来提亲的,也是来负荆请罪的,我那个儿子…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没有教好他,他对沈小姐仰慕许久,前几日沈小姐喝多了,他便好心相送,两个年轻人嘛…唉。这是我们的错,所以想尽力弥补。” 李寻梅听了这段话,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 听听这是什么意思,□□好心相送,就差没明说,两个年轻人干柴烈火,都是自愿了。 李寻梅脸色骤然变冷,她站起身,还不及下逐客令,沈馨出现在楼梯尽头. “我愿意嫁。” ※※※※※※※※※※※※※※※※※※※※ 晚安!早上起不来~以后更新可能都要放在晚上了... 民国贵女(八) 客厅里霎时安静了片刻。 李太太反应过来之后, 喜不自禁,朝李寻梅笑道:“看来两个孩子互相有意呢,这下可好了。” 李寻梅霍地站起来, 她脸色不悦, 说了声失陪, 然后蹬蹬蹬地上了楼梯,跟沈馨道:“你跟我来。” 沈馨看了一眼楼下满脸喜色的李太太,心里只觉得恶心。她转过身, 跟着李寻梅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沈馨将房门关上,李寻梅示意她坐下。 “我已经知道了那天的事情。”李寻梅紧拧着眉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我知道你受了伤害, 那个禽兽我不会放过他,你不要害怕, 这件事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李家人都不要脸, 李太太还有脸上门求亲, 我都已经部署好了一切,李家一定会受到教训的。” 沈馨一边听着渐渐瞪大了眼睛,李寻梅竟然知道了那晚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沈馨只感觉一股令人绝望的羞耻将她淹没。 李寻梅走过来抱住她, “虽然这些年我对你冷淡, 但是不会不管你,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好, 你不要害怕。” 李寻梅心里早已经将不知羞耻的李家人骂了千万遍,沈馨虽然不是她的女儿, 但是养了这么多年, 就算是私生女, 那也是沈家的姑娘。 沈馨身体颤栗得厉害。 “不,我和李鹏早就认识了,那天也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有点害怕,但是我愿意嫁给他。” 李寻梅退后两步,目光震惊又失望地看着沈馨。 “你说什么?” “我说...那天是我自愿的,李鹏请他妈妈来提亲,也是我们商量好的。”沈馨不愿意对上李寻梅的目光,她低下头,低声道。 “是不是李家威胁你了?你要知道你是沈家的姑娘,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欺负的!”李寻梅第一反应就是沈馨被威胁了,她一个小姑娘,被人威胁害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沈馨坚定地摇头,“不是,没有人威胁我。” 李寻梅还要再说,沈馨已经不想听了。她知道李寻梅是为了她好。她更加不想让她失望,她嫁给李鹏,就能保全自己的名声,也能保全沈家的名声。她不想身上有这样一个污点,只有她嫁给李鹏,这个污点才会消失。 沈馨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李寻梅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李寻梅大致已经猜到沈馨是什么想法,只是她再怎么劝说,沈馨都一根筋地认为一定要嫁给李鹏,自己才会好受点,也不会让李寻梅那样为她难受。 至于以后的路,就以后再看。她已经这样了,以后还能嫁给谁呢。 李寻梅左劝右劝,沈馨就是不改变心意。她也着实生气了,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就出去了。 李太太还舔着笑坐在客厅里,一见李寻梅出现,就笑着问,“沈太太,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李寻梅阴沉着脸不说话。 李太太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夸自己儿子一表人才,虽然读书不行,但是人很聪明。 李寻梅听得恶心,可是她局都已经布下了,这会儿跟李太太翻脸,只会功亏一篑,她便强忍着不舒服,“也不早了,李太太还是赶紧回去吧,太晚了也不安全。你是坐汽车来的吧?不然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李太太也还算识趣,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她站起身,笑了笑,“今晚上叨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等下次我再正式拜访。我坐车来的,不必麻烦沈太太了。” 李寻梅就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送送李太太。连个送客的下人都没有,李太太稍感尴尬,但也不敢多言,自己走出了沈家。 等李太太一走,气坏了的李寻梅就不停地在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她知道沈馨是为了顾全她的脸面,才说是自愿的。这孩子还小,不懂这些道理,所以李寻梅虽然生气,但也没有怪沈馨。 李家要趁早收拾了。然后让他们滚出燕京。 沈舒颜下楼洗漱,看到李寻梅还穿着回来的时候那身旗袍,坐在沙发上沉思。 “妈。”沈舒颜叫了她一声。 李寻梅这才仿佛被惊醒,抬起头来,见是沈舒颜,她招了招手,示意沈舒颜坐过去。 沈舒颜便乖巧地坐了过去,倚在李寻梅身边。 李寻梅爱怜地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头发,一瞬间心里闪过庆幸。 还好沈舒颜没有受到这样的伤害,否则她肯定不可能这样冷静地处理,她一定会发疯,一定会去亲手将李家人送上黄泉路。 这样想对沈馨有些残忍,但是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无法避免的自私。 她不放心地交代:“以后出门不许喝酒,去参加宴会什么的,必须要带上司机。” 沈舒颜听话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楼的沈馨看到客厅里母女二人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悄悄地退了回去。 “那个李太太是来提亲的?” 沈舒颜并不知道李太太上门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她在房间里隐约听到了李太太他们说话。 提到李太太,李寻梅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这件事你不要管。” 沈舒颜就从李寻梅不好看的脸色里发现了一点端倪,但是李寻梅明显不想再提这件事,所以她也就没有追问。 “明天周末,我们去逛街吧?”沈舒颜提议道。 原主的心愿是要孝敬父母,不让父母失望。李寻梅除了麻将,似乎没了什么别的乐趣,沈舒颜以前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只以为李寻梅就是喜欢打麻将。 李寻梅很久没有跟女儿一起出去逛过街了,她咋一听女儿这样提议,心里还是很高兴。她记得女儿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而不愿再和她多分享,后面两人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但是考虑到沈馨的事情,李寻梅还是笑道,“这些天妈妈有事情,过段时间再陪你逛街吧,好吗?” 沈舒颜猜想应该是沈馨的事情。 又联想到这个李太太大晚上的突然跑来提亲,而且李寻梅在见了这个李太太之后,情绪明显不高兴起来。 这个李太太,或许跟沈馨那晚的遭遇有那么一点关系。沈舒颜猜想。 这时,沈恩荣从楼上走了下来,顺口问了一声,“这个太太大晚上的来拜访,有什么事?” 李寻梅不愿意当着女儿的面露出夫妻二人不和来,便只冷淡道,“是我娘家合作的商户,来拜访我的。” 沈恩荣就嗯了一声,没有再多关注了。 李太太这边回了家,李鹏凑上来问事情的进展。 李太太顺手将手提包往他身上一扔,道:“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情,我看沈太太绝不是个傻子。” “沈家不同意?”李鹏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本来黄叔湑他们提出让他娶沈馨的时候,他还很不乐意,这会儿一听人家不同意,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他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个婊子吗?还立起牌坊来了。” 李太太吓得连忙喝止他。 “你知不知道,要是沈家真的要追究这件事,就是你姨妈也保不住你!那沈太太的娘家兄弟,可是拿着枪杆子的!” 李鹏这才终于被吓住了,这个时候,枪比钱管用。 没过多久,黄叔湑那边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事情的进展。李鹏便抱怨了几句,说那边并不同意。 黄叔湑也料到了,人家就算同意,怎么样也不会这么轻易,本来就是李家理亏,这场婚姻只是块遮羞布罢了。要是沈家是那种硬气的人家,直接将李家毁掉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听说那个沈太太极不待见沈馨,想来应该不会。 沈舒颜上楼的时候,沈馨在过道站着。 她以前虽然活得小心翼翼,但是整个人还是有生气的。如今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很阴沉,随时随地都像没了灵魂一样,让人看了心里都发沉。 “沈馨。” 沈馨呆滞的眼珠活了过来,咕噜转动一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哐当一声被关紧。 沈舒颜这鼻子的灰碰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感觉沈馨将事情怪罪在我头上一样。她不会是觉得那天我走了,没带着她一起吧,可是那天我明明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走了。”沈舒颜和巴拿拿道。 “人性嘛。”巴拿拿故作老成。 沈舒颜本来对沈馨是心怀同情的,但是这样来了几次,同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李寻梅本来是想将这件事晾一下,她知道沈馨之所以会答应,就是觉得羞耻,若是她嫁给了李鹏,那件事兴许就能过去了。 可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沈馨就自己跑去找了沈恩荣,将那晚的事情和盘托出,她甚至不是像跟李寻梅说的自愿那样,她就是如实说了。 她近乎平静地将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沈恩荣听完已是勃然大怒。 “你说你一个女孩,你跑去参加什么生日会。去了也就罢了,你喝那么多酒做什么?明知道自己喝醉了,还非要坐黄包车回来,你说你怎么这样大意?你已经十八岁了,怎么还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 沈恩荣第一反应就是在考虑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沈家在燕京城里的名声可就好听了,所以他一个劲的埋怨沈馨不知道保护自己,连累了沈家的名声。 沈馨不像在李寻梅面前那样羞愤,她好像是一个旁观者那样,冷静地、高傲地昂着头,看着沈恩荣的嘴皮翻动。她平静得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好像那些字眼已经不足以将她破碎的心戳疼。 她默然地听着沈恩荣近乎辱骂的话。 “你如此不自爱,平日我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还是学生,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你要是那天不偷偷地跑去,会发生这样的事吗?你真让我丢脸,我真后悔带你回来!” 脑子里嗡嗡的,沈馨已经快听不见沈恩荣说了些什么。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啊。一直漠视她的李寻梅一知道这件事之后,抱着她安慰她,甚至李寻梅要帮她将耻辱洗刷掉。 可是沈恩荣做了什么呢。他不管青红皂白,先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若不是她不知羞耻地跑去参加黄会长的生日会,若不是她喝醉酒,若不是她坚持不要黄会长的司机送… ‘哐!’ 沈恩荣还在烦躁地喋喋不休地骂她,沈馨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抓起沈恩荣书桌一角的玻璃烟灰缸,用力地往地上一砸。 玻璃渣子满地弹跳,沈恩荣被吓了一跳,他反应过来后,更加大怒,他站起身,伸手就狠狠地甩了沈馨一巴掌,“反了你了!你给我滚出去!” 沈馨终于忍不住,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怨气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你平日是怎么教导我?你教导过我吗?你教导过我女孩子出去不要喝酒吗?你教导过我要自尊自爱吗?你没有!你只是将我带回了沈家,从来没有教导过我任何东西!你说我不知廉耻跑去黄叔湑的生日会,那么沈舒颜也去了又算什么!你说我不该喝醉了酒坐黄包车回来,我不坐黄包车,难不成要我走路回来吗?你那大女儿进出都有汽车接送,我呢!我国中、大学都是骑车上学,你眼瞎看不见吗?你倒是说说你作为一个父亲做过什么?” “是啊,我是活该我是不知廉耻,我本就是你不知廉耻后才生下来的不是吗?” “啪!” 一个耳光声再次传出。 沈家伺候的下人们,听到如此激烈的争吵都不敢说话,整个沈家静悄悄的,书房里的争吵声也就越发明显。 沈舒颜听不下去了,她出了房间,想去书房,但是李寻梅已经先她一步,她看到李寻梅推门走进了书房,然后带着一脸泪意的沈馨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沈馨脸上两个巴掌印十分明显。 沈舒颜就站在房门口,李寻梅拉着沈馨从她门口经过。 李寻梅用眼神示意她回去,沈馨则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李寻梅和沈馨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李寻梅从沈馨房间出来的时候,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她当年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看上沈恩荣这么个狗东西。 她都懒得再去找沈恩荣理论,这件事她越说越闹大,对沈馨的伤害只会越大。 但是她不去找沈恩荣,沈恩荣倒跑来找她来了。 “我听你说李太太今天是来提亲的?” “怎么?”李寻梅警惕地反问。 “就让沈馨嫁过去吧,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 李寻梅霍地站起身来,她盯着沈恩荣,“说出这种话来,你还算人吗?” 沈恩荣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不由一怔,随即辩白道:“不然呢,沈馨现在不嫁给那姓李的,以后还能嫁给谁?” “嫁给谁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不是只管生嘛,什么时候有了闲心连嫁也管上了?”李寻梅话里不无讽刺。 沈恩荣被她刺得有些下不来台,但是他可不敢像凶沈馨那样和李寻梅说话。 他便道:“沈馨不是自己也愿意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李寻梅简直懒得跟他多说,也不想和他待在一个房间。她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客房睡。 沈恩荣这些年是很得意的,沈家生意蒸蒸日上。但是是因为李家的关系,所以黑白两道都会卖他面子,沈家的商队也从来没人敢为难。 所以这两年虽然夫妻关系越发冷淡,但是因为李家的关系,沈恩荣并不会和李寻梅闹得太僵。 但是这并不代表李寻梅就可以挑战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了。 沈恩荣看着紧闭的房门,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这些年在外面经商,红颜知己当然是有的,只是不敢像别的男人那样堂而皇之地带回来做姨太,不说李寻梅不会依,就是李家那边也不会放过他。 沈馨之所以跑去跟沈恩荣说这件事,就是猜准了沈恩荣为了维护颜面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她自己也愿意,到时候李寻梅一定没有话说。 而李家那边也并不死心,上门一次之后,又上门第二回。 这次沈恩荣没有避开,他就坐在沙发上,李寻梅嫌堵心,不下来待客,李太太就和沈恩荣提起了这件事。 沈恩荣是商人,当然知道怎么样弥补自己的损失。 他就拿那晚上的事情来做文章,要挟李太太沈家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让李家付出代价。 李太太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沈恩荣真的要不顾一切让李家吃个大亏,连忙又是哀求又是道歉,请求沈恩荣给李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并且承诺以后沈馨嫁过去了,她一定对待沈馨会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这些空话都是虚的,当李太太提出一份丰厚的聘礼的时候,沈恩荣终于满意了。 他满口就将亲事答应了下来。在沈恩荣来看,这就是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闹起来,将李家往死里整,沈家又能得到什么呢,出了一口恶气罢了。可是恶气换不来利益。 他自认为自己帮沈馨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这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沈馨虽然知道在沈恩荣眼里,自己根本不算是女儿,就连沈舒颜,也没见过沈恩荣心疼过的。 所以沈恩荣这样对她,沈馨早就麻木的心根本就不会疼。 她甚至连失望也没有。 等李寻梅得了消息的时候,李太太已经走了,沈恩荣已经将亲事答应了下来。 而沈馨也十分愿意,她甚至为了让李寻梅不要再阻拦而说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让李寻梅不要干涉的话来。 这彻底的让李寻梅失望。 她果然丢开这件事不再管了。 试问不说沈馨的亲生父亲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连沈馨自己也觉得就这样挺好的,既然如此,李寻梅也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了,就任其事情发展。 沈馨倒也并不是那样傻。她也不是不恨李鹏了。 就像徐志远说的那样,等她和李鹏结婚,将这件事彻底地掩盖过去之后,她要怎么报仇都可以了。 沈舒颜得知这件事的全过程之后,惊讶得迟迟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既然是沈馨的选择,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子,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了。 李寻梅彼时不愿意将这么恶心的事情揽在身上,就避了出去,还带着沈舒颜都一起带回了李家。 李寻梅本来已经将事情都部署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李太太上钩,投入资本来跟她娘家一起合作,到时候她保证让李家赔得血本无归,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她处心积虑地让沈太太好不容易才相信她,正准备将诱饵抛出去,没想到李家竟然有脸跑上门来提亲,最离谱的是,当事人都同意! 李寻梅若是不走,后续的定亲的事情都会落在她头上,她是不愿意去操持这件事的。 所以她就干脆回了娘家,她也不想沈舒颜接触到那恶心的一家人,就将她一起带了回来。 李家就是一个诺大的庄园,比沈家更加豪华。 李家家规森严,教出的儿女一个赛一个地争气,说起来,李寻梅应该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了,她每回回娘家都会被数落一通,让她不要成天沉迷打牌。 沈舒颜还见过了原主那个军阀舅舅,人过中年,但是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的英气。让沈舒颜大感惊讶的是,这个军阀舅舅竟然有九个姨太! 大多数都是他的下属送给他的,个个都顶顶漂亮,不过原主那个舅妈显然厉害,将姨娘们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李家很大,平日个忙个的,也很少聚在一起吃饭。所以沈舒颜在李家住了快两个月,几乎和李家人没有太多来往。倒是原主的军阀舅舅们的姨太天天打牌,沈舒颜打了几次,被李寻梅撞见,差点被揪着耳朵叫下牌桌,李寻梅将她叫下之后,就自己坐了上去。 母女二人在李家悠闲地度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却将沈恩荣弄得手忙脚乱。 沈馨订婚,但是李寻梅撒手不管,反而回了娘家。 沈恩荣自己处理不来这些杂事,下人们又没有能力处理,沈恩荣派人来请了李寻梅几次,李寻梅都没有理会。 无奈之下,沈恩荣只好请了他生意上的一位合作伙伴的妻子来协助他处理这些事务。 这本来很不合适,不知道沈恩荣是怎么想出来的。 婚期定得很紧,就在两个月后,若不是娘家人催促她回去,李寻梅是想住到婚礼结束再回去的。 婚礼定了之后,沈馨就不再去学校。 她办理了休学。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两个月后已经是初冬。 燕京的冬天大雪总是来得很早。 沈舒颜在这期间曾经收到过万远洋的邀请,邀请她出去看电影吃饭什么的。 但是沈舒颜都一一回拒了。她对那个万远洋并没有感觉,所以就回绝得很干脆。 万远洋似乎受了打击,后面一连一个月都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沈馨的婚期也快到了。 即使李寻梅不认可这门亲事,但是这毕竟是沈家嫁女儿,别人都在看着,这场婚礼怎么样也不能办得太寒酸了。即使李寻梅认为沈馨这个选择是错误的,但是沈馨已经选择了,李寻梅除了惋惜,没有更好的法子。 若是她自己的女儿,她怎样都不会准人嫁过去,但是因为不是,所以反而不太好办。 这也是李寻梅不愿意操持这场婚礼的原因。 她觉得很憋屈。作为李家的女儿,李寻梅这辈子唯一憋屈的就是这场婚姻,但是现在又添了一件。不过这也没有困扰李寻梅太久。 很快,婚礼就到了。 沈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一早就有贺喜的客人前来。 不是那等重要人物,李寻梅不会亲自去迎接。 而沈舒颜作为唯一的姐姐,当然要送新嫁娘去婆家的。 天还没有大亮,一阵锁啦声传来,迎亲的车队已经来了。 等车队的人在沈家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就载着新娘,去了李家。 沈舒颜换上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坐在新娘车后面的车上,同行的是李家那边的人,她不认识,也不太想理会,将脸转到窗外。 这个时代的婚礼,已经有了西方化的趋势了。婚礼甚至是在燕京城里唯一的教堂举办的。 沈舒颜作为娘家人坐在长椅上,看着那个李鹏牵着沈馨走到神父身前。平心而论,这个李鹏模样是不错的,就是眉梢很轻浮。 沈舒杰作为大哥,背了沈馨上了迎嫁的车,但是并没有跟着过来,所以此时,娘家人就只有沈舒颜一个。 李家那边人倒是挺多的,沈舒颜甚至看到了黄叔湑,他就坐在一群人中间,对上她的目光的时候,甚至还对她点了点头。 沈舒颜早就听说了这个李鹏是黄叔湑的表弟,她不想搭理黄叔湑,就直接将目光转开。 黄叔湑见她不理人,不由有些尴尬。 他也知道李家这样做有些不要脸,这个法子还是徐志远提出来,他同意的呢。 要不是他提起,李家肯定想不到这个法子。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黄叔湑后来听他姨妈说起在那之前,李寻梅就开始邀请她去打麻将了的,可能要是李家再迟一点,李寻梅都已经动手了。 饶是如此,沈家人对李家肯定也是有怨恨的,没看到沈家只来了一个沈舒颜吗?可见沈家人对这场婚事是很无奈的。 他猜错了。沈家之所以不来人,一是李寻梅不想出席,二是沈恩荣根本就不看重沈馨,还有沈舒杰,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场婚姻后面的龌蹉。 沈舒颜看到白色婚纱下的沈馨半点笑颜也没有,反观李鹏,全程笑嘻嘻的。他已经知道了沈家的势大,就这样娶到了沈家的女儿,简直跟捡便宜没什么两样。 沈馨站在台上,朝下面看去,女方这边空荡荡的,只坐着一个人,只有沈舒颜坐在台下。 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戏子,唱了一场可笑的大戏给沈舒颜看。 她又想到那样冷静的李寻梅,若是这件事发生在她自己的女儿身上,她还能那样冷静地分析利弊,那样冷静地想一定要让禽兽付出代价,而不是为了名声委曲求全吗? 她想知道。 教堂婚礼结束之后,人就转移到了李家的花园里。 因为黄公馆的关系,来李家的客人非常之多。 一对新人需要敬酒。 沈馨拉上了沈舒颜。 “姐姐,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喝酒了,可是我今天是新娘,不喝不行,我只有你一个姐姐,我要是不喝,别人肯定以为我看不起人,以后在李家难做人。你能不能帮我喝?” 虽然是问句,沈馨已经将杯子递到沈舒颜手里了。 沈舒颜也知道沈馨就是因为喝多了酒,才导致发生了后面这么多事。 她不想喝酒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舒颜本就要答应,沈馨已经不等她说话,就拿起酒瓶往她手上的杯子倒酒,这就是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先赶鸭子上架了。 沈舒颜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酒喝下去,对于她来说,就跟喝水没有什么区别,她是异世之魂,这里的酒根本就不可能让她醉倒。 于是她跟在沈馨身后,但凡有人来敬酒,她都帮忙一口喝掉了。 甚至别人知道这是沈馨的姐姐之后,对于她代替帮忙喝酒,也没有异议。人家已经够客气了,没看到喜娘不能喝酒,姐姐就出来帮忙代喝吗?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所以一圈下来,沈馨手里的酒瓶都空了几只。 李家伺候的下人担忧地看了一眼沈舒颜,她起码喝下去两三斤白酒了。 就是一个男人,也早就醉倒了,这位沈家姑娘酒量可真是惊人。 其实在房间里的时候,这个下人就曾经提醒过沈馨。婚礼上敬酒的人太多了,要是都喝白酒,肯定会喝醉,他们可以将白酒换成白水,这样喝下去除了胀肚子,不会醉人。 万一在婚礼上喝醉了出洋相,岂不是丢人。 但是沈馨拦住了她。 这会儿看来,原来是这位沈大小姐能喝酒,难怪奶奶会拦住她了。 沈馨眼见着沈舒颜一杯接一杯的喝,都喝了那么多,还像个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由得暗自吃惊。她从来不知道沈馨的酒量竟然会好成这样。 而沈舒颜一边喝,一边调动体内微薄的灵气,将喝下去的酒水都炼化了。 一圈下来,场上的人都注意到了新娘背后那个模样十分美丽的姑娘酒量了得。 但是因为知道是沈家的姑娘,也没人敢过分的上来灌酒。 沈舒颜只是将酒精炼化了,水还是装在肚子里的,不多时她就想上厕所,刚好一圈酒也敬完了,她就独自进了李家的房子找厕所。 从厕所出来,站了半天,沈舒颜感觉脚有些酸,就坐在了沙发上小憩。 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一坐下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放松了。 她坐下就不想起来,闭着眼睛差点睡过去。 睡衣朦胧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喝了这么多,这会儿肯定已经不省人事了。” “你去看看。” 这两人声音极小,像是在耳语,但是沈舒颜因为修体的原因,听力远超常人,所以这两人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她耳中。 她猛地惊醒过来。 只听到一阵脚步,蹑手蹑脚地朝她走近。 沈舒颜察觉到对方似乎不怀好意,她微微地睁开眼。 是沈馨。 她走到她身前,叫了她两声。 “舒颜、舒颜、你睡着了吗?”说着还伸手推了推她。 沈舒颜就假装已经醉到不省人事,她也因为炼化的酒精都从毛孔里钻出来而导致浑身的酒气。 沈馨推她的动作更加大了一点。 她还是没有反应。 沈馨也万没料到她是装的,就朝那边招了招手。 另一个稍重的脚步朝这边走来。 光听脚步都知道是个男人。 然后沈舒颜被人背了起来。 凭着感觉,她感觉自己被背着朝楼上去。 她微微睁开眼,辨认出背着自己的人是徐志远,而沈馨则走在前面带路。 她方才就已经上来过了,沈馨带领的方向,正是她的婚房。 沈馨想做什么? 等到了婚房,徐志远将她扔在床上。 沈舒颜听到徐志远问沈馨,“你确定要在这里?这可是你的婚房。” 沈馨毫不在意地冷笑,“婚房?别说那么多了,你快些,一会儿人该上来了。” 说着,沈馨就上来准备脱沈舒颜的衣裳。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一边脱,她一边说,“我看就算这件事后,李寻梅也未必会将沈舒颜嫁给你,就是我,李寻梅都不愿意我嫁给李鹏的,若不是我自己非要嫁过来,这场婚姻根本就不可能。” 沈舒颜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徐志远开始脱衣裳。 她明白这二人是想要做什么了。 沈馨正俯身趴在沈舒颜的上方,冬天衣裳穿得厚实,她脱起来有些费力。 身下本来应该是不省人事的沈舒颜突然睁开了眼睛,和她的视线对上。 沈馨先是一怔,随即大惊失色。 沈舒颜竟然没有醉?她眼神看上去清明一片。 然而不等她惊呼出声,沈舒颜突然伸手点了一下她身体的某处,沈馨就如断线的木偶一般,整个人失去控制,朝下砸去。 沈舒颜一伸手将沈馨推开。 徐志远看到沈舒颜没事人一般地站起来,顿时大惊。 他瞪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沈同学…你…你听我解释…” 沈舒颜冷着一张俏脸,仿佛像是修罗一般,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徐志远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沈舒颜不可能是刚醒过来的,那么就是她一开始就没有醉,她听到了全部! 徐志远还没来及解释更多,沈舒颜伸手在他身上轻轻一点,他也就如沈馨一样,昏睡一般地倒在了地上。 沈舒颜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徐志远和床上的沈馨。 若说她之前对沈馨还抱有同情,此刻就什么也没有了。 沈馨果然是劣根性,坏透了。 就算李寻梅这样对她好,就算她已经是以德报怨,对沈馨既往不咎,还处处帮她,沈馨都没有想过要感恩,她还想着怎么将沈舒颜一起拉下浑水。她脏了,也不能让沈舒颜干净地活着。 兴许她内心里还是恨李寻梅的,所以她对李寻梅的女儿也可以毫不手软的下手了。 这些沈舒颜都不想再去探究,她向来是个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但是若是人不敬我,我也不客气的性子。 沈馨是真的惹到了她头上来了。 沈舒颜毫不留情地将两人的外衣脱去,就像两人设想的那样,让两人躺在了这张大红被单的婚床上,然后扬长而去。 她实在是懒得留下来看这场闹剧,她直接叫上了沈家的司机,开车回到了沈家。 李寻梅看到她这么早回来,还有些吃惊。 “怎么回来这么早,李家那边怎么样?你怎么一身酒气?” 现在李寻梅对酒格外敏感,她甚至想给沈舒颜下一个禁酒令。 沈舒颜来不及去换身衣裳,就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说了。 李寻梅听了瞪圆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信,沈舒颜是个什么性情,没有人比她这个母亲更了解,她很善良,她不会编造这样一个谎言来。 她甚至来不及痛骂沈馨和徐志远,就吓得一把抱住了沈舒颜,心有余悸,“还好你没事,你平安就好!” 等缓过来,李寻梅才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这样费心费力地替她考虑,她倒好,不知道感激也就算了,还想将我女儿也拉下浑水!这个徐志远又是什么东西?你好好跟我说说,看妈怎么收拾这两个东西!” 沈舒颜也没想让徐志远好过。 本来她以为这么久过去了,再也没有了徐志远的消息,徐志远应该是从此离她的生活远去了,没想到这人竟然和沈馨沆瀣一气,还想对她不利。他可能是知道了沈家这样纵容李鹏,还将沈馨嫁去了李家,就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机会的,就想如法炮制吧。 可惜他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沈舒颜便将徐志远是黄公馆的下人的事说了,还顺便将两人曾经都是读书会的会员的事说了。 “可能是在读书会的时候,接触比较多,就让这人起了心思吧。又知道了沈馨的事情,就想如法炮制。” “我呸,什么东西!”李寻梅后怕地抱紧沈舒颜,“乖女儿,妈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沈舒颜微微一笑,那两个人现在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两人都是自食恶果,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了。 ※※※※※※※※※※※※※※※※※※※※ 晚安!一会儿捉虫 民国贵女(九) “妈, 你这样为沈馨考虑,可是人家不仅不感恩,还恩将仇报。” 李寻梅既愤怒又失望。原本沈馨坚持要嫁给□□就已经让她够失望了, 没想到她转头就来设计她女儿。 沈舒颜就将自己打晕那两人, 还将两人丢在床上的事情说了。李寻梅拉住她的手, “你这样做很好,做人不能太善良了,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你还优柔寡断慈悲心肠,那就是在伤害自己。” 沈舒颜本来还担心李寻梅会觉得她做得太过了,毕竟沈馨说起来也算是她妹妹,听她这样说, 才放下心来。 而李家那边,□□喝得醉醺醺的, 在一帮兄弟的簇拥下去新房找新娘。 一群年轻人笑嘻嘻的,让□□走在最前面。 □□像只神气的鸭子, 大摇大摆地将新房门推开。 看清房中的一切, 众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喧闹声戛然而止。 只见地摊上满是乱扔的衣裳,而大红的婚床上, 躺着两个人。两人似乎睡着了, 相拥而眠。 那男的很多人不认识,女的大家刚才才见过。 不就是□□的新娘吗! □□很快回过神来, 醉意骤然消散,他眼睛瞪圆, 嘴里叫嚣着, “老子杀了你!” 他扑倒床前, 一把重重地将床上的两个人拉了下来。 两人摔在地毯上时,都惊醒了过来,看着眼前像只发怒的豹子一般的□□,都一瞬间有些迷茫,随即想起来,两人准备算计沈舒颜的,但是没想到被沈舒颜反过来打晕了。 沈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气昏了头的□□就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来,这还不解气,他一脚将徐志远踹翻,像饿狼一般扑上去,一脚接一脚,又狠又重地踹在徐志远身上。 沈馨已经吓傻了,她呆愣地坐在原地,连解释都不敢说出口。 而□□的朋友们也回过神来,□□是在大婚之日就被戴上了绿帽啊。他们也担心□□会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闹出人命来,连忙上前将□□拉住。 □□嘴上骂骂咧咧,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外面去。 李太太连忙赶来,彼时,□□已经被拉住了,而徐志远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太太惊呆了,她万没想到竟然会弄出这种事,她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是沈馨的阴谋,她故意嫁给她儿子,然后让她儿子戴绿帽,让她儿子抬不起头来。达到她复仇的目的。 这事情压都压不住,很快所有来参加婚宴的人都知道了。 若是沈馨的娘家是一般人家,这事情闹出来,李太太怎么样都要去找沈家要一个说法的,但是沈家不是一般人家,而且本来就是李家有错在先。 李太太连忙将看热闹的人都请了出去。 沈馨看着一脸狠厉的□□,害怕得心脏颤栗起来,她今天算计沈舒颜的事情,沈舒颜一定会告诉李寻梅的,李寻梅要是知道了,还会像之前那样护着她吗?沈馨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那么她和徐志远又该怎么解释呢,说她本来是要算计沈舒颜,最后被沈舒颜倒过来算计了一回?谁会相信。 她只好将责任都推在了徐志远身上。 “徐志远给我喝了一杯水,然后我就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被打晕过去的徐志远就被抬了出去,而沈馨也被关了起来。 李太太亲自去了沈家,倒也不敢兴师问罪,只是想试探一下沈家对这件事的态度。 因为沈舒颜回来之后就说了,所以李寻梅对李太太的上门也不感到意外。 她想到沈馨那样处心积虑的算计她的女儿,就不可能原谅她。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沈馨既然已经嫁去了李家,你们就看着办吧。这事,如今也轮不到沈家来管了。” 李太太听了李寻梅的话,心里就有了谱。 只要李家不将人弄死,沈家大概是不会管的了。 而徐志远被打折了一条腿,又因为李太太特意打了招呼的关系,黄公馆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下人而让亲戚寒心,何况李太太和黄夫人本就是亲姐妹感情好。 徐志远一家人就被赶出了黄公馆。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钱,徐志远的腿又需要钱医,很快就走投无路,徐志远的父亲去码头扛沙包,徐母给人洗碗洗衣裳,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医治徐志远的腿了。没钱治病,徐志远后面腿的骨头长歪了,两只腿一长一短,成了瘸子。没了黄公馆的支持,当然学也上不起了。 又因为腿瘸了,正经事情也找不到,后半生都穷困潦倒,再也没有了前世的风光。 李家新娶媳妇在新婚当天和一个男人一起睡在婚床上的新闻沸沸扬扬地在城里的报纸上热腾了几个月,给不少以写文章为生的人带去了素材。 而几年后,□□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报纸上,是他自己刊登的,说的是他再婚的消息。 至于前面那个,听说是后面疯了,是死是活就没人知道了。多半是死了,不然□□不敢再结婚的。 彼时,在李寻梅的撮合下,沈舒颜和一个书香世家的嫡脉之子订了婚,他叫宋尧,是个大学教授,第一次见面给沈舒颜留下的印象不深刻,但是也不差。 他教养良好,从相处的细枝节末可以看出这人的教养是生长在骨子里,不是做作的。他又曾在英国留学,见识广博,家世好,品性也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沈舒颜说不上特别喜欢,但是相处很舒服,这比较难得。接触了两年之后,沈舒颜就同意了婚事。 李寻梅忙前忙后,将订婚宴办得风光无比。 燕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人家都来贺喜来了。 沈舒颜和宋尧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而沈舒杰早在两年前就结婚了,里里外外迎来送往的都是李梅和沈舒颜的大嫂。 至于沈恩荣,他坐在轮椅上,一张脸上已经没了当初的志得意满,反而带了常年不衰的阴沉。不过今天是沈舒颜的订婚宴,他还是强撑着笑容,跟客人们打招呼。 李寻梅如今已经不会每日出去打牌了,自从沈恩荣莫名其妙地瘫痪之后,李寻梅就慢慢地接手了沈家的商业帝国,又有娘家人的帮助,成为了燕京女流里当之无愧地第一人。 至于沈恩荣,两年前的一天,李寻梅发现他和一个女人在家里私会之后,本来是想要跟他离婚的,但是沈恩荣突然瘫痪了,李寻梅便借着疗养的借口,将他送去了一家疗养院,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沈恩荣为何会突然瘫痪,当然是沈舒颜动的手脚。 虽然原主的心愿是孝敬父母,但这样一个父亲,恕她孝敬无能。李寻梅才是真的疼爱原主,至于这个父亲,对原主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能是因为他对李寻梅都没有感情,所以对李寻梅的孩子,也一并不喜欢了。他对李寻梅来说,是个鸡肋,甚至连鸡肋都算不上。李寻梅对沈舒颜好,沈舒颜就投桃报李。 又过了一年,疗养院那边的院长亲自给李寻梅打电话,沈恩荣偷偷地藏了安眠药,在头天晚上悄悄地全部吃下,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人身体都已经冷了。 他们战战兢兢,生怕沈家会大发怒火,责怪他们看护不力。没想到李寻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只说了一句会尽快派人赶过去。 沈舒颜在知道沈恩荣死亡的消息的时候,还有点怔怔的,因为沈恩荣这个人已经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快三年了。 这三年里,她和李寻梅母女二人过得很快乐。 沈家只派了管家去处理沈恩荣的后事,李寻梅在葬礼上表现得悲痛欲绝,让旁人看了,都称赞她有情有义。 “拿拿,你说我的任务算是完成还是没完成?” 这个世界,沈舒颜已经待得够长了,她甚至有些舍不得李寻梅。但是她不可能一直陪伴在李寻梅身边的,所以都是珍惜当下,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就走了。 沈恩荣葬礼结束的这天晚上,沈舒颜听到李寻梅的房间里传出音乐声。 她推门走进去,看到李寻梅在随着音乐起舞。 被女儿撞见她开心的样子,李寻梅一瞬间还有些慌乱,担心沈舒颜会觉得她太无情,沈恩荣才刚死呢,她表现得这样开心。 但是李寻梅是真的开心,这场婚姻是她人生最大的失败。不过好在她有一双懂事的儿女。 没想到沈舒颜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伸手弯腰,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李寻梅年过四十了,保养得很好,身材也如少女时期那样。她看着眼前和她一样高的女儿,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懂事又贴心,李寻梅一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回过神来,李寻梅伸手搭在沈舒颜的手上,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母女二人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沈舒颜这晚是个李寻梅一起睡的,她入睡前,抱了抱睡着了的李寻梅。 “谢谢你,妈妈。” 她闭上眼睛,意识飞到了空间里。 她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李寻梅和沈舒颜恬静的睡颜,脸上绽出了一个微笑。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千分。是否接受下一个任务?” “是。” ※※※※※※※※※※※※※※※※※※※※ 这个小故事完结啦~ 感谢以下小天使浇灌的营养液:忧郁的腿毛+3、小柠檬+2、是蒸的栗子呀+10 感谢支持,梧桐会更加努力~ 武林痴女(一) “拿拿, 这是个什么世界?” 睁眼醒来,房间古色古香,显然已经不是现代或者近代。 “你现在叫陆南音。是陆家嫡女。” “陆家嫡女?” “我把委托者的生平放给你看, 你就知道了。” 一幅幅画面随即在她脑中浮现。 原来这陆南音是陆家唯一的女儿, 她还有一个兄长。陆家在临川一带赫赫有名, 是四大家族之首。 陆家心法是全武林公认的可以和无咎派的如来心法并列的高级心法,而陆家也因为此心法,长盛不衰,一直屹立于四大家族之首。 但是也正是这套心法, 给陆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冷月宗, 原本是正派大宗,但三百年前,冷月宗的宗主冷仲练功入魔,变得嗜杀, 连带着门下弟子, 开始往邪教方向转变, 终于在某一天, 冷仲带着门下弟子, 灭了一个对冷仲出言不逊的正派宗门,从此在江湖上彻底沦为了魔教,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即使这样,魔教也日渐壮大起来, 甚至发展出了十二分坛,坏事做尽, 和正派的仇恨也越来越深, 两方已经快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而陆家的灭亡, 则是因为怀璧其罪。 此时魔教的教主名拜月。拜月练功时走火入魔, 不知是从哪里得知陆家的心法可以压制邪魔,就派了分坛主之一,容女,带人去临川,帮他将心法抢回来。 魔教出手,不会留下活口,陆家上下三百余条人命,在一夜之中被容女带着人杀尽。 而原主陆南音则因为离家出走,而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而陆南音为何要离家出走,也有一个故事。 陆南音从小就跟另外一个家族纪家定下娃娃亲,对方是纪家唯一的嫡子,名纪鸣乔。纪鸣乔从小就冰雪聪明,天资更是绝佳。 两人从小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十分般配。 陆南音比纪鸣乔小三岁。纪鸣乔容貌过人,气质绝佳,陆南音从小就知道这个好看的哥哥以后会是她丈夫,所以从懂事开始就爱慕纪鸣乔。 而就在陆南音十五岁这年,纪鸣乔在出门历练的时候,遇到了无咎门一个法师。 那法师是无咎门的长老,不知怎么的竟然点化了纪鸣乔,好好的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放弃了家业,放弃了父母,一瞬间就看破了红尘,觉得佛门才是自己的归宿,就不顾父母的阻拦,剃发出家当和尚去了。 他连父母都不要了,更别提他那个还没有过门的未婚妻。 陆南音爱慕了他这么多年,眼看着自己要及笄了,可以嫁过去了,谁知道纪鸣乔竟然出家当和尚去了。 陆南音当然不能接受。 但是陆家人将她看得很紧,不让她出门。 终于在三年后,陆南音得了一个空档,趁陆家人不备,偷偷地跑了出去。 谁知道,这一跑,就逃出了一条命。 陆家在她出走后不久就被魔教坛主容女带着教徒血洗,只有她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 南音孤苦无依,她天资虽然好,但是武功仅够自保,更别提报仇了,魔教是个庞然大物,就连正派都要联合起来才敢去围剿。 魔教血洗陆家是一个□□,这彻底激怒了正派。他们很快推举出了一个武林盟主,带领正派的人围剿魔教。 魔教几个分坛也因此被剿灭。 而容女所在的分坛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容女运气好,逃了出来,但是也身受重伤。 好巧不巧,就在她昏迷在路边之后,无咎门的法照和尚路过,将她救起。 这个法照和尚,他曾经有一个俗名,叫纪鸣乔。 兴许是这个容女魅力太大,号称自己已经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的法照和尚也没能抵挡住,他竟然爱上了容女。 说来只为陆南音觉得可笑,这个男人不过就是没对陆南音动心罢了,遇到动心的女人,即使对方是魔教妖女,他也甘之如饴,什么四大皆空全部都抛在脑后。 曾经陆家对他好得像半个儿子,到后来,他为了追求爱情,不顾道义,不顾陆家上下三百多条人命都是容女一手促成,处处维护容女,甚至不惜为了她,叛出无咎派,亲手将当年点化他的师父杀害。 而容女杀了南音一家三百多口人,陆南音当然和她势不两立。纪鸣乔利用她,成功地提前获取了几次正派围剿魔教的消息,让容女避开了好几次,而正派也几次折戟,损失了不少人手。陆南音至死都一直深深地爱慕纪鸣乔并信任他,以为他一定会帮她报仇雪恨。可是最后也被她曾经那么深爱过的男人送上了黄泉路,只因为她想报仇,而她要报仇,当然要杀掉容女。这是纪鸣乔不允许的。 纪鸣乔最后加入了魔教,成为十二坛主之一。他本来就天资卓绝,他的加入使魔教如虎添翼,更让正派对他们奈何不得,最后两方对峙几十年,搅得江湖腥风血雨。 接收原主的信息完毕,陆南音也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 杀掉容女和纪鸣乔,找回陆家遗失的心法。 陆南音回顾了一下,好像陆家心法在十几年后才出现在江湖上,不过当时也落在了魔教手里。因为陆家心法有驱魔的功效,这也就大大地降低了魔教之人练功时走火入魔的危险,还能净化他们的功法,这让魔教更加如虎添翼,这才有实力和正派对峙那么多年。也侧面说明了当年容女并没有在陆家找到心法。 陆南音下了床,房间摆设很是简洁。她推门出去,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对面还有房间,这显然是一家客栈。 看来这个时候,正是陆南音离家出走,想跑去无咎派找纪鸣乔的时候。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能不能赶上救下陆家人,她不再耽误,连忙退了房,凭借着原主的信息,马不停蹄地往临川赶去。 但是因为之前原主出来就是一路慢悠悠地走,她都已经离家半个月了。 四天后,陆南音赶到了临川。 陆家并不在城里,而在郊外。 她先进城休整一下,准备吃个早饭再去陆家。 她找了一间酒楼,被小二引到二楼坐下。这四天虽然在不停地赶路,但陆南音和系统兑换了一本高级心法、一本高级剑法,这个世界灵气也充足,越靠近原始世界,灵脉没有被破坏,灵气就越加充足。她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修炼起心法来,更加顺利。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高手都是些什么实力,但她想她就算排名,也有信心排进前十了。 但是这还不够,不过才刚开始。 在等候的时候,她邻桌来了三个人。 两人用刀一人使锤。使锤那个裸.露着两条强壮的臂膀,另两人身材普通,长相也不出彩,看着就是很普通的江湖人士。 他们一坐下,先叫小二切牛肉上酒。 等酒一上来,几人喝了两碗,话匣子就打开了。 “这魔教最近真是越来越猖狂了,陆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命啊!没留下一个活口…” 话还没说完,坐在窗边的少女霍地转过头来。 他们也没注意,继续低声道:“陆家在城外,昨晚上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听说今早上去过陆家的人回来都面色如土,真的是血流成河,三百多具尸体,惨不忍睹!连三岁稚儿都没能幸免于难!” “唉!”另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江湖上多少年没发生过这种灭门惨案了,这陆家着实是惨。 “是为了什么,你们可知道?”一人问道。 其中一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听说是为了拿到陆家心法!” 另两人嘶地一声倒吸口冷气。 “原来是怀璧其罪,也不知道魔教是不是已经拿到了心法,若是拿到了,对正派大大不利啊…” 三人低声议论,没注意到窗边的少女脸色突变。 陆南音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几日她不分昼夜的赶路,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她平静地吃了饭,才出了城,往陆家赶去。 陆家的宅院不大,现在已经被围了起来。 这是江湖纠纷,即使死了这么多人,地方上的官员也是不敢管的。 围着陆家的是正派的人。 他们眼见着一个妙龄女子朝陆家大门走来,等她到了近前,将她拦住,询问道:“姑娘,陆家发生惨案,等闲人士不许进去。” 陆南音抬起头,平静道:“我是陆南音,是陆家嫡女。” 那两人这才仔细地打量了陆南音一眼,又不由得面面相觑,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陆家嫡女? 想来假不了,他们脸上顿时浮起同情之色。这姑娘恐怕还不知道陆家的惨案,竟然能这样平静。 其中一个道:“原来是陆姑娘,陆姑娘你…可知道了昨晚上陆家发生的事?” 陆南音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人沉重地点头,笨拙地安慰:“这也是意想不到的事,陆姑娘不要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一定会让魔教之人付出代价,为陆大侠他们报仇雪恨…” 陆南音又点头,询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那两人小鸡吃米般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就是…” 就是陆家的尸体都摆在了一起,不知道陆南音看了能不能挺住。 其中一个好心道:“我门派的长老在里面,我带你先去见他吧。” 陆南音要想扳倒魔教,光靠她一个人会很难,联合正派,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她点头表示同意。 等那人带着陆南音进去了,另一人才叹息着摇头。 这也太惨了。 ※※※※※※※※※※※※※※※※※※※※ 一更~ 武林痴女(二) 可能里面的人都没想到陆家竟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没死, 所以陆南音进去的一路,都能看到许多人在大肆的翻找着什么。金银这些人可能还不放在眼里,那么他们在找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带路的那个弟子见状有些尴尬, 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他们在帮陆家归置东西, 免得被那些蝇头小人钻了空子。” 陆南音似笑非笑,“是吧,绳头小人。” 那弟子觉得她意有所指, 心里更是尴尬,他们都以为陆家已经死绝了,这心法不知道有没有被魔教拿走,就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没被拿走, 也值得人放下脸面去找了。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陆南音询问。 那弟子支支吾吾的,有些羞于将门派说出来, 他担心陆南音将来在其他门派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 但是躲是躲不过去的。就算他不是,陆南音也能从别的地方知道他们是哪个门派的。 “我们是百剑门的。一听说了陆家的事情,就立马赶了过来, 我们还以为陆家全部没了…在帮着料理后事呢。” 陆南音挑了挑细长的眉梢,不置可否。陆家心法魔教的人都想得到, 正派想得到的人自然也不少, 只是不会像魔教那样明抢, 捡个漏还是可以的。 百剑门帮着料理了陆家的后事,陆南音于情于理,是要感谢人家的。只不过有的正派人士并不正派, 会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唯一活下来的陆家人, 找不到心法, 就怀疑陆家心法在她身上, 从而对她不利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然前世原主不会去找她信任的纪鸣乔庇护。 不过她现在是不怕的,就是会有些麻烦。 不多时,那弟子已经将她带到了花厅,她站在花厅外面,那弟子进去通传。 百剑门的几个长老正在议事,听弟子说陆家的女儿回来了,顿时面面相觑,随即都站了起来,亲自迎了出去。 果然一个妙龄少女站在廊下,虽然这几个长老没见过她,但是见过她的父母,这个少女跟陆夫人长相有六分像,假不了了。 于是他们都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沉重地走了出来,最前面那个看着陆南音,“这位就是陆姑娘吧,进来说话吧。” 陆南音倒像个客人一般被他们请了进去。 “陆姑娘,贵府发生这种事情也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你要节哀才是。你现在是陆府唯一的血脉,陆府的血海深仇还等着你去报呢。一定要振作起来。” 陆南音便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她要是一点都不悲伤,就是在太说不过去了。不过那几个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垂头不吭声。 “陆姑娘放心,这魔教如此猖狂,是正派的公敌,我们一定会联合其他门派,帮你报仇的!” 陆南音便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一拜,“陆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这血海深仇,都要仰仗各门派的帮助了,可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她盈盈欲拜,临近她的长老一把将她拉住,“陆姑娘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正派原本就是一个阵营的,陆家遭了难,我们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都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陆南音又是道谢。 他们安抚了陆南音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提起了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我们听说魔教是为了陆家心法才做出此等恶行,这陆家心法要是落在了魔教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会如虎添翼,以后要想剿灭魔教,只怕会难上加难了。” 陆南音听出他们是想套话,也十分配合,她挤出泪水,盈盈挂在睫毛上。陆南音长得很好看,这会儿美人垂泪,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这倒叫几个百剑门的长老有些挂不住老脸,陆家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孤女,他们还处心积虑地想套出陆家心法的下落来。 不怪他们,谁然这陆家心法实在太让人心动了呢。 而且,这陆家心法要是落在魔教手里,还不如让他们得了呢,他们还能帮陆南音报仇。这样一想,几人良心总算舒服了一点。 陆南音就做出回忆的样子,她不开腔,另几个长老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将心法的下落说出来。 而陆南音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她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道:“我记得我听我父亲说起过,当初我和纪家定亲的时候,好像送了一本很珍贵的功法给纪家作为信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陆家心法,只是听我父亲无意间提起过。” 纪家! 那几个长老顿时面面相觑,心法竟然落在了纪家去了吗?不过这会是真的吗?陆家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去纪家? 这时,陆南音又道:“我父亲曾经提起过,若是婚事不成,要将东西送还的,不过纪家一直没有送回来。” 她也没有明说送过去的功法就是陆家心法,而且,就连功法都是她现编的,陆家根本就没有送过什么功法。 不过,她只需要给他们一句捕风捉影的话,剩下的,就由他们自行想象了。 陆家后事料理完毕之后,陆南音也不想住在空无一人的陆家,她就进了城,找了最好的一间客栈住下了。 而纪家在听说了陆家发生的事之后,也象征性地派了人过来吊唁。 纪家有陆家心法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去。 纪家人都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谣言是从何而起。陆家都是因为怀璧其罪才遭到了灭门,纪家如今竟然也被传出了这样的风声,只怕要步陆家的后尘。 纪家顿时人心惶惶。实力强如陆家都没有一个人能在魔教手里活下来,何论实力远不及陆家的纪家呢。 纪家未雨绸缪,将家族里的孩子都悄悄地送了出去避难。 而正派宗门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夜派了人增援纪家,但是还不等他们的人马到达,纪家就在第二天晚上步了陆家的后尘。除了被悄悄送出去的子弟,整个纪家就没剩下一个活口。 这彻底激怒了正派宗门。 魔教实在是太过猖狂,若是任由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以后哪天灭门的就落在了自己宗门头上。 他们很快建立了联盟,推举了武林盟主要主持灭魔事务。 纪家也不算是遭了无妄之灾,要怪就怪纪鸣乔。他前世认为陆南音一定要报仇让他不能容忍,这辈子,陆南音也让他尝一尝被灭门的滋味,看他是不是还能不顾家仇和容女在一起,而不报仇。 纪家送出去的小辈都还没有成气候,算一算,纪家现在只剩下出了家的纪鸣乔能堪用,幸存下来的纪家人就写了信给纪鸣乔,将纪家的事情告知了纪鸣乔。 就算纪鸣乔现在已经斩断了红尘,纪家生他养他,他不可能将所有的红尘牵绊完全斩断,至少他现在还没有那个修为。 若不是他师父印鉴法师即时来为他讲解佛理驱除业障,只怕他都已经冲下山,去为纪家人报仇了。 在一番佛理的净化下,仇恨之心淡去不少,但是始终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漠视纪家的灭门,那是不可能的。 印鉴法师也知道,所以他并不去苛求纪鸣乔就此放下仇恨。 “这个月,正派会围剿魔教分坛,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纪鸣乔双手合十,“多谢师父。” 他非要手刃仇人,才能重新将心平静下来,否则他的心一直被仇恨蒙蔽,永远也无法修成佛心了。 容女带着人将纪家端了,但是也没有找到陆家心法的下落。 拜月急需这套心法,要是她拿不到,回去一定会被处罚。 容女就将目光转移到了陆家唯一的幸存者,陆南音的身上。 前世原主没有回到陆家,她担心自己出现会被魔教之人盯上,所以藏了起来。而这世,陆南音并没有藏起来,而是堂而皇之地住在了客栈里。 陆南音也猜到魔教之人肯定会找上她,这些天她勤练不缀,功法又精进了不少。 这晚无月。 陆南音吃过晚饭就坐在床上打坐调息。亥时左右,她灵敏地听到了一阵飞檐的声音。有几道微弱的呼吸将她包围了起来。 她不能确定外面这些人就是魔教之人,但是一定来者不善。 陆南音睁开眼睛。 她看到纸窗户上伸进来一根竹管,一阵迷烟被吹了进来。 陆南音屏住了呼吸,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柄长剑。 外面的人等了等,才用刀将门栓一点一点地移开,等门栓完全掉落,外面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夜行衣,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房间里本来是漆黑的,但是陆南音视力超然,看清了这人的动作。 这人一进房间就四下打量寻找陆南音的身影,但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黑暗,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骤然从一旁刺来,速度之快让他无法躲避。 “噗”一声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这人‘啊’了一声,就倒了下去。 外面的人一听动静不对,就一窝蜂地都冲了进来。 容女怕行动有失,也跟着过来了,她冲进房间,只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房间里连一道呼吸声都没有。 她心中惊疑,她分明打探过了,这个陆南音的武功并不高,她心中一凛,只怕是正派的人算准了他们回来,所以故意设下了这个圈套。 她正要叫撤退,就感觉到一股寒风从一旁袭来,她本能地躲开,剑将将擦着她的脖颈而过,削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容女顿时大惊,这人的武功只怕深不可测,她都潜伏在了她身旁,容女都没有发现。 她顿时就察觉到今晚出师不利,想要撤退。然而陆南音不会让他们轻易就这样离开,几个回合下来,不仅玄衣人倒下大半,就连容女也不慎被一剑刺穿胸骨,只差半寸就会刺穿她的心脏,最后还是两个下属拼了命,才让容女逃了出去。 旁边楼下的人早就听到了打斗,最近打斗总是特别多,这是江湖人士的纠纷,也没人敢上来查看。 陆南音嫌弃地看了一眼房中倒下的玄衣人,她让店家去报官。 后面官兵要怎么处理,陆南音管不了了,她重新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刚才她已经看清了这个容女的模样,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一身冰冷的气质让男人看了都会有征服欲。何况这容女不守俗规,古灵精怪,更会让人心生新鲜。 她逃脱的时候,陆南音完全可以将她留下来,但是陆南音故意让她走了。 陆南音很想知道,这世纪鸣乔还能不能像前世那样对容女爱得死心塌地。 天亮之后,得了消息的百剑门很快派了人赶了过来。 听说昨晚上是容女亲自带人来的,本来他们都以为陆南音活不下来,谁知道陆南音竟然半点事都没有,甚至他们听说了昨晚上魔教死了几个人,若是他们知道容女被陆南音刺伤,可能会更加惊讶。 他们邀请陆南音住到百剑门去,这样安全一点。但是陆南音拒绝了。 而此时,就在不远的一间客栈里的一间客房的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她容貌艳丽。 而床旁边,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人正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他手里滚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正这时,床上的人醒了。 她警觉地看了那个和尚一眼,这和尚长得十分俊俏。 “你是谁?”她冷冷问道,手悄悄地摸向腰间藏袖刀的地方。 和尚停下念经,他睁开眼睛。 “昨夜施主闯进贫僧的房间,贫僧见施主失血过多,就给施主包扎了一番。” 容女这才想起来,昨晚上她失血过多,又担心正派的人追上来,慌不择路之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闯入这间房间的。 但是她还有印象,确实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房间。 不过容女是不会羞涩的,见对方是个和尚,她调戏心起,“你这和尚,看了我的身子,你要怎么负责?” ※※※※※※※※※※※※※※※※※※※※ 晚安~一会儿捉虫 武林痴女(三) 正派宗门很快推举出了一个武林盟主, 嵩山派掌门星彦。 自从星彦当上了武林盟主,关于彦的传言, 陆南音听了一耳朵。不过很多是关于星烨的风流韵事。听得最多的,就是他跟他师妹偷情生下的儿子,名星无瀚的那个。 这星无瀚天资极高,二十出头,就已经问鼎了年轻一辈武学最高的头衔。 只不过星无瀚跟星彦的关系据说很差,星无瀚早年出走江湖,就算跟他老爹狭路相逢,都不会过去打招呼。 而星彦跟现在的夫人也孕育了一子, 虽然天资不及兄长, 但也是千里挑一,据说已经是嵩山派下人的少掌门了。 这日陆南音在酒楼吃饭, 她坐在二楼,一楼台子上坐着一个穿长衫的说书人, 他手持山水折扇, 在他面前的小几上一敲, 嘴里就开始往外倒星彦的故事来。 兴许是为了吸引人注意,这说书生将星彦的故事说得极为香艳, 果然引得楼上楼下吃饭的人都看了过去。 见成功地吸引到了注意,这说书人大为得意,说起星彦的儿子,星无瀚来。 “话说这星无瀚,是星彦和他的师妹所生, 师妹当年已经许给了华山少掌门, 也就是如今的华山掌门许自清, 师妹和星彦两情相悦, 两人就偷吃了禁果,生下了星无瀚,师妹未婚生子,自觉没脸做人,就从嵩山的后山跳了下去…” 话还没说完,听众们津津有味,一物飞快朝说书人的嘴射去,随即就传来一声惨叫,那说书人的嘴上牢牢地钉上了一只竹筷,竹筷微端还在颤动。 众食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一跳,连忙朝竹筷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衣青年坐在二楼一处,脸色冰寒。 这青年星眸剑眉,长得竟十分英俊。 陆南音也看了过去,这人就与她对面坐着。 他射出竹筷之后,没事人一般重新从筷笼里取出一根,继续吃着,即使察觉了她打量的目光,也没有抬头将目光迎上来。 这青年内息内敛,显然是个高手。 楼下不断响起那说书先生的惨叫声,将不少食客惊走。那青年半点不受影响,有条不紊地吃着他的饭。 陆南音猜测这个青年应该就是星无瀚。 她只看了一眼,又低头吃饭。 这说书先生也真是的背,这么多人都在说星彦和他儿子的事情,偏生这个说书先生撞在了正主头上。 而且这个正主显然很讨厌别人一再拿他的事情来说笑博乐。 一顿饭毕,陆南音叫了小二来结账。 她走出酒楼。 说起来,既然盟主都已经选出来了,她得去嵩山一趟了。 她就买了马,问清了路,买了些干粮,便打马朝嵩山方向去了。 路途遥远,最快也要四天才能到达。 她独自走了两天,第三天,她早起上路。才出发不久,背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而且是越来越近。 那马跑得飞快,不多时,就赶上了她。 这几天她遇到不少的赶路人,这个路过的人她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不过这人却“吁”地一声,将马速放慢下来。 陆南音这才望过去,乍一看有些眼熟,随即她想起来,这不就是几天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星无瀚吗? 星无瀚和她对视了几秒,才口吐人言。 “我记得你,你胆子很大。” 陆南音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她第一次遇到。 “你这是要去嵩山?”星无瀚问她。 陆南音忍不住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嵩山?” 星无瀚嘴角一抽,算是笑了,“我知道你,你是陆南音。你要给陆家报仇,当然要去嵩山派。” 因为陆家的事情,陆南音这个唯一存活的陆家人,当然关注度不低,星无瀚知道她也不奇怪。 “我也要去嵩山派,结伴而行如何?” 星无瀚的眼睛生得很好,就像他的姓氏一样,盛满了碎星。若是他不像现在这样不苟言笑,说不定在外面的名声就会加上一条江湖美男了。 有人同行,陆南音也不拒绝。不过她不知道这星无瀚的底细,还是在心里暗自防备着。老话说,江湖险恶。 两人夜歇昼行,再过了两天,两人就到了嵩山脚下。 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得知了,星彦广发了英雄令,召集各门派和天下豪杰,到嵩山一同共商灭魔大计。 陆南音和星无瀚一起到了嵩山派门外,那看门的弟子竟然连星无瀚也不认识,十分礼貌地问他们名讳。 陆南音自报家门,而星无瀚看着那弟子,脸上露出一个冷笑,他倨傲地微抬下巴,“我是星无瀚。” 那弟子眼里的震惊就差溢出来了,连忙将两人迎至花厅,才去通禀星彦。 星彦彼时正在跟各门派的掌门说话,一听弟子来通传陆南音来了,立刻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来得好!” 见他大喜,百剑门掌门问道:“盟主,不知何事如此高兴?” 星彦便笑道:“陆家姑娘来了,正在花厅候着呢。列位稍后,容我去接待陆姑娘。” 陆南音此时的到来,显然让所有人都惊喜。 因为就想打仗要师出有名,这围剿魔教,当然也需要一个名头。而陆南音这个苦主,再加上已经出了家,但在别人眼里还是纪家人的纪鸣乔,还有一些师兄师妹什么被魔教人所害的人,苦主都聚齐了。 纪鸣乔安静地坐在他师父印鉴法师身后,听到陆姑娘这三个字,眉头都未动一下,仿佛陆南音曾经没有做过他十几年的未婚妻一样。 星彦一听到弟子说到陆南音来了,就大喜,将弟子后面小声说的星无瀚给漏掉了,他立刻吩咐弟子将陆南音请过来,也好让她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的面,好好诉一诉苦,好将众人的同情心激发出来,进而让他们对魔教更加愤懑,到时候剿灭魔教的时候,才能拧成一股绳。 他期待地等着陆南音走进来,看清走进来的二人其中一人时,他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是星无瀚!” 人群中有声音惊呼。 星彦很快从僵硬中恢复过来,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的面,他不可能自扫颜面,便好像没见到星无瀚一样,只慈善微笑着看向陆南音,“陆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请坐。”说着,他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悲痛道:“陆家的事,陆姑娘放心,今日这么多英雄豪杰在这里,一定会为你、为陆家讨回一个公道!”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不错,我们一定会为陆家讨回公道!” 众英雄高声附和。 陆南音就四面抱拳,“多谢各位。” 星彦想要忽略星无瀚,星无瀚却不想让他就这样过去。 “星盟主,我听说星盟主大发英雄帖,为何唯独不给我发?难不成,我还不如这些人?”他说着,手指往一旁随意点了点。 那堆人不止有年轻人,还有一些门派的长老。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如星无瀚,但是被星无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们不如他,还是让人气得脸色一变。 星彦脸色顿时一僵,呵斥道:“狂妄小儿!这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这么多前辈在此,岂容你放肆!还不快退下!” 这对父子果然不和,见面就掐。 星无瀚嘴角又冷冷地扬起,他不仅没有退下,反而找了一张空椅,大摇大摆地坐下了。 星彦怕他还会说出更得罪人的话来,也不敢再斥责他,只好吩咐人给陆南音看座。 当即就有弟子搬来椅子,贴心地让她和几个女弟子坐在一起。 这几个女弟子应该是花音谷的,她们的师尊和那些有名望的长老坐在了一起。 陆南音坐下之后就没有发言,没有像星彦想象的那样,将陆家的惨案哭诉一番。让他略微有些失望。 陆南音注意到她对面一方坐着几个和尚,其中一个十分年轻,相貌不俗,想来应该就是纪鸣乔了。 纪鸣乔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他抬起头来,和陆南音的目光撞上。 纪鸣乔无动于衷地转开了目光。 旁边那个女弟子一直在暗中观察她,陆南音早就发现了。她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对上那个女弟子的目光,笑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这女弟子容貌出众,身穿白裙,这花音谷的人都穿着白裙。因为挨得近,而且陆南音的嗅觉十分灵敏,她早在过来的时候,就嗅到了这个女弟子身上淡淡的药味。 那女弟子不妨她竟然会这样问,眼里闪过惊慌,“没有啊,我没有受伤。” 陆南音将头转开,在心里问拿拿,“拿拿,你猜这个人是谁?” 巴拿拿道:“是谁啊,不可能是容女吧。” “我猜她十有八九就是容女了。容女被我所伤,这会儿伤口应该还没有完全愈合。她刚才分明吃惊的,脸色却丝毫不变,显然这人带了面具。我见她似乎有些在意我和纪鸣乔,她应该和纪鸣乔已经开始有纠葛了。” 巴拿拿狗腿地赞了一句,“宿主,你好厉害啊,下个任务我们去破案吧!” 而那边,星无瀚脸色又冷又臭,一直静坐发呆,直到议事结束,也没有再开过腔。 陆南音被安排在一处客院。很巧合的是,因为来的英雄豪杰太多,一人住一间客院是不能够的,所以,陆南音就被安排和花音谷的几个女弟子一起住在一处客院。 饭菜都有弟子送过来,这几日赶路劳累,陆南音吃了饭就早早地睡下了。 到了半夜时分,她准时醒来。 四下已经寂静无声。 她侧耳听了听院中动静,数来数去,只有三道呼吸。 明明花音谷住了四个人进来。 有一个不见了。 陆南音悄悄地从下午故意没关上的窗户跃出了房间,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 正逢十五,天上那轮圆月白得有些阴惨。 一道黑影如残,飞快地掠过屋顶。 她不时会碰上几队嵩山派巡逻的弟子。一个弟子感觉天空似乎有人飞过,连忙抬头,但是天上只有一轮皎月。 “宋师弟,你看什么呢。” “奇怪,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飞了过去。”宋师弟疑惑道。 那师兄笑道:“怎么可能,我们巡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好让那些门派的人知道我们嵩山派是用心待客的。别说平日都不敢有毛贼来嵩山派,就是如今,天下英雄好手都在嵩山派,怎么可能会有人胆敢夜闯我派…”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潜伏在屋顶的陆南音轻吁了一口气,怪她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不避开直接飞了过来,看来人还是得时刻怀着谨慎才行。 她在经过一刻钟的寻找之后,还是没有发现无咎派的住处。因为此时人几乎都已经睡了,她光是听呼吸无法辨认出哪个院子的人是无咎派的。 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一道声影掠过,那人似乎有所顾忌,所以飞得并不快。 看着她不是很稳的身形,陆南音马上就想到受伤未愈的容女。 又见这人身形纤细,显然是个女子,看来是容女无疑了。 凭陆南音现在的功力,想要杀容女轻而易举,但是她不想让她死得这么早,因为这个时候,纪鸣乔还没有叛师坠魔,这个时候将容女杀了,后面就没有正当理由杀纪鸣乔了。 当然陆南音也可以悄悄地将两人杀掉,只是若是以后被查出来,毕竟会留下不好的名声。陆南音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原主一家都是正派中人,如果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陆南音当然不会选择这个。 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只见容女十分轻车熟路地飞过几个院落,在其中一间落下。 她熟门熟路地推开其中一间厢房,走了进去。 陆南音想了想,飞了过去,就贴在房顶上。 只见屋中传来对话:“容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喜欢我来?” 屋中沉默。 两人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可能也害怕被印鉴他们听到。 “你这秃驴和别的臭男人也没什么两样,今天看到你那未婚妻了,是不是很高兴?” “贫僧早就已经斩断了红尘,没有什么未婚妻。” 听他这样说,容女似乎高兴了一点。随即又唉哟一声,“我为了来见你,飞了这么远的路,肩头的伤又裂开了,你还不为我换药?” 又是一阵沉默,纪鸣乔妥协的声音传来,他无奈道:“容姑娘晚上就不要前来了,万一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又怎么样,你怕什么?和尚不是四大皆空无情无绪吗?你还会害怕?” 纪鸣乔不说话了,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传来。 “看来容女已经将纪鸣乔收服了。” 陆南音不想再听下去,她飞身离开。 然而这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她在回程路上又碰到一个黑衣人。 可能是好奇心作祟,陆南音一看到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就想跟着上去偷看。 她跟着这人到了嵩山派的一处看着就比其他院子气派的院落。 这院落有点像是主人住的。 而且,不像其他地方都熄了灯火,这院子里一间房间透出了灯光,一道人影映在窗户上。 陆南音看着那道黑影落在了窗前,良久未动。 “进来。” 一道声音突然从房中传出,显然是屋中之人已经发现了屋外有人。又或者他是故意在等着来人。 那黑影推开门,进去了。 “无瀚。” 陆南音这才知道这黑衣人是星无瀚,那么里面那人不用说,是白天见过的星彦了。 原来是父子相见。陆南音顿失了兴致,朝原路返回,回了房间睡下了。 次日,天还未亮明,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将陆南音吵醒,她睁开眼睛,喝问道:“是谁?” “陆姑娘,奴婢是来传话的,松风长老请大家立即到正院去。姑娘快请起了吧!” 那声音中带着惊慌,这么早就来叫人起床,这绝不是待客的道理,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只好起了床,洗脸水也没有人送来,她只好脸都没洗,就去了昨天到过的正厅。 到了正厅才发现,她是来得最迟的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看到她进来,无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这些目光都带着几分惊疑,让陆南音更加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且这件事可能就跟她有关。 “陆姑娘。” 一个鹤发苍颜的老者,从座位上起身,询问道:“昨晚上姑娘去了何处?” 陆南音不答,反问道:“我去了何处,为何要跟你交代?” 听她如此出言不逊,当即就有人跳出来指责她,“昨晚上盟主死于非命,这陆姓女子却不肯交代自己的行踪,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陆南音愣住了,星彦死了? ※※※※※※※※※※※※※※※※※※※※ 一更~晚点捉虫 武林痴女(四) “没有证据, 不可妄言!”那老者呵斥了一声,这才转向陆南音, 温和道:“陆姑娘,昨晚上盟主不幸遇难,有人说见到你昨晚上似乎出去了一趟,盟主死于意外,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查验一番的。陆姑娘放心,若是陆姑娘是无辜的,我们当然不会冤枉了姑娘, 只是也要按规矩, 问个明白。” 陆南音先不去问是谁看到了她出去,只是道:“昨晚上我确实是出去了一趟, 不过就是看月色迷人,上房顶赏了赏月罢了。” “一派胡言!”当即就有人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陆南音摊了摊手, “这就是事实, 你们若是不信, 我也没有办法。退一步说,盟主武功是何等的高强, 就问问列位,就凭我,能对盟主做什么吗?” 众人一听,她说的是实话,星彦之所以会被公认推举为盟主, 就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若说是陆南音害了星彦, 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但是偏生总有那么一两个杠精。 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阴恻恻道:“这陆姓女子貌美, 谁知道她会不会对盟主使美人计,”说着他脸上闪过一丝令人作呕的表情,“说不定盟主就是遭了她的毒计呢!越美的女人越毒,你们可别被她骗了。” 这人叫马三绝,据说是因为他武功有三个绝招,这才有了这个名讳。 不过这人的品性不太好,星彦将此人也请了过来,实在是不棋错一着。 当即就有人怒斥他,“马三绝你胡说什么!盟主岂是那等肤浅之徒?你不要在这里造谣,否则我就第一个不答应!” 那马三绝岂是会被区区恐吓吓到的人,他依旧不怕死地道:“有道言,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说话愈加不堪难听,“就是不知道盟主死之前可品尝到了花味,不然也死得太冤了…” 话还没说完,他背后一人突然一脚重重地踹在他后腰上,马三绝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踹飞几步远,刚好就摔在陆南音面前。 陆南音也丝毫不客气,她扬手就一巴掌甩在马三绝那瘦猴一般的脸上,这一巴掌她用足了内力,打得马三绝颈骨咔嚓直响,马三绝被打的左脸更是直接凹陷了下去。 这一巴掌竟然将马三绝的颧骨得粉碎! 众人先是震惊,随即看着陆南音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她这一出手,直接就将自己的实力给暴露了,众人心里衡量了一番,若是自己能不能将人的脸直接一巴掌打碎,答案是否定的。 踹飞马三绝的人是星无瀚。 他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陆南音。 而马三绝早就痛得满地乱滚了。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疼痛,凶恶地朝陆南音冲过来,一拳挥出,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扇了巴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一刻,他只想将自己在众豪杰面前丢的脸找回来,他要狠狠地痛殴这个女人! 旁人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人上来帮忙。马三绝刚好帮他们试一下这个陆南音的斤两。 此时已经有心思活络的人想起,陆家可是有天下最高级的心法,这陆南音能从魔教手上活下来,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已经将心法炼至大成, 如果是这样,她说不定就有偷袭杀掉星彦的实力。 马三绝发了疯,陆南音不可能站着让他打,本来想让马三绝知难而退,没想到马三绝竟因为下死手也占不到上风而更加疯狂,下手招招致命。 这终于将陆南音惹火了。她侧头让马三绝的拳头,不等他有下步动作,一手扣住他的手臂,同时一拳挥出,重重地打在马三绝的头上。 马三绝的动作全部都戛然而止,重重地往后一倒,竟然当场被打晕了过去。他的武功三绝也不知道使出来没有。 收拾完了马三绝,正厅中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也变了。 陆南音知道自己麻烦了。 这些人要是找不出杀害星彦的人,肯定会将罪名安在她头上。就像这个马三绝说的,她这个实力,配合着美人计,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星彦。 “陆姑娘。” 那松风长老是嵩山派的大长老,他看着陆南音的目光也变得怀疑起来,“姑娘还是交代一下昨晚上的行踪,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话语中,已经没那么客气了。 “我说了,我昨晚上就是因为睡得太早,半夜的时候醒了怎么样都睡不着,就上了屋顶赏了赏月。昨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她没有看向星无瀚。 她昨晚上分明看到了星无瀚去见了星彦,会不会是星无瀚弑父?若是星无瀚做的,星彦对他肯定没有防备。 可是星无瀚为何要杀了星彦? “我说的是实话,不过,长老方才说有人看到了我出去,不知是谁看到了?看到我去哪了,可能说得出来,不如将这人请出来和我对峙一番,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她这话一出,就有人看向了花音谷的一个女弟子。 那女弟子正是易容后的容女。 她见陆南音提到了她,就大方站了出来,“昨晚上我只看到陆姑娘回来,没看到陆姑娘去了哪里。” 陆南音便看着她笑道:“你说你看到我回来,半夜三更的,你也出来赏月不成?你说你看到我出去了,不如先解释解释,大半夜的,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容女丝毫不慌,道:“人有三急。” “三急?恭桶就在房间里面,你出外面来做什么?”陆南音又追问她。 众人的目光就跟着这一问一答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啊?房间有恭桶吗?”容女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呀。” 陆南音就笑道:“昨晚上呢,我本来是想上房顶赏月的,但是赏月的时候,我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就跟了上去。”她笑了笑,看着容女道:“这位姑娘想来是真的不知道客房里就有恭桶呢,她兴许是不熟悉嵩山派,竟然闯入了无咎派的院子里,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就进去了。姑娘,想来那里不是恭房吧?” 容女眼中终于闪过了慌乱,只是因为易容的缘故,她脸色还是未变。 “你胡说!”她冷笑,“陆姑娘不会是记恨我将姑娘的行踪告诉了各位长老,这才报复,说看到了我去无咎派吧。试问,无咎派都是些和尚,我去那里做什么?” 厅中当即有人笑出声,若是马三绝那样的无赖还没晕过去,此时一定会高呼一声,“姑娘,我不是和尚,晚上来我院子吧。” 容女素来胆大,她才不会顾忌,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花音谷的几个女弟子脸却红了,就连花音谷的女长老,脸色也是有些泛青,显然被容女的话气到了。 “你这话正是昨晚上我奇怪的,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我就跟着跑过去,在房顶上偷听。” 她像个说书人那样说到要紧之处就故意顿了顿,厅中之人都想知道下文,都想知道这个花音谷的女弟子跑去无咎派做什么,见她顿住不说,就急促地催她讲下去。 “陆姑娘,你偷听到什么了?” “是啊,偷听到什么了?” 无咎派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他们都是出家之人,且都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怎么可能昨晚上有人去了他们院子却不知道的,当即怒道:“陆施主简直在一派胡言!若是再蓄意抹黑,就不要怪老衲不客气了!” “让她说完嘛!现在盟主意外身死,谁都有嫌疑!” 他们想听八卦,当然不愿意陆南音被无咎派的吓到,还义正言辞道:“陆姑娘,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有我们在,若是你是无辜的,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你!” 陆南音就继续往下说:“我只听到,这个姑娘让里面的人给她换药,她似乎受伤了,然后打情骂俏的,我不爱听,就走了。至于我是不是说谎,只验一验她是不是受伤了,就知道了。” 花音谷的人都看向容女,惊道:“李师妹,你受伤了?” 容女本来就是因为陆南音曾经是纪鸣乔的未婚妻,看不惯她才将昨晚上她看到陆南音从外面回来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想到不仅仅没让陆南音吃亏,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她身上确实有伤,若是被人验出来,说不定她身份会暴露。 正当她有些难得无措的时候,纪鸣乔竟然主动站了出来。 “昨晚上,李师妹确实来了一趟。” 他说得坦荡大方,“李师妹受了伤,我们无咎派的金疮药效果极佳,李师妹确实是来换药的。” 一时间,正厅里人人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陆南音说的竟然是真的,花音谷的女弟子跑去无咎派换药?大晚上的?花音谷这么多女弟子,她不能请别的师姐师妹给她换药,却偏偏要跑去找法照换药?就算他是个和尚,他也是个男人啊! 一时间,议论之声纷纷响起,都将前一刻还在怀疑陆南音是凶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既然陆南音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也不是刺杀盟主的凶手了。 陆南音看着花音谷那几个愤愤不平的女弟子,无奈道:“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只是你们的李师妹偏生要将我赏月的事情说出来,我为求自保,当然只能如实交代自己的行踪了。” 说的也是,她一开始真的只是说自己去赏月了。 若不是李师妹将她的行踪吐露出来,陆南音说不定不会将昨晚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这要怪就怪李师妹自己嘴巴大。 这样一想,花音谷虽然丢了大人,但也怪不到陆南音头上。 而容女见纪鸣乔竟然大大方方地将昨晚上的事情承认了,一开始还有点感动,随即反应过来,纪鸣乔这是对她无意啊,要是有意怎么会这样坦荡大方呢。 她心急则乱,完全没想过,自己夜夜跑过去找他,为何无咎派的长老们会察觉不到她的行踪呢。 若是这个问题丢给局外人陆南音去想,她兴许就能想出,大概是纪鸣乔动了些手脚,让无咎派的人睡得沉吧。 这个岔子过去,松风长老又将问题扯回了最初。 到底是谁杀了星彦? 一个一个地排查下来,还是没有可疑之人,又因为一个院子住的几乎都是同门,就算有人知道点什么,可能也会被隐藏下来。 他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共商围剿魔教的事情,如今魔教还没有围剿,盟主先被刺杀了,这大大降低了士气。 “会不会是嵩山派里混进来了魔教的奸细,杀了盟主,好叫我们群龙无首?” 有人灵光一闪,提出来。 顿时有人附议。 “确实有这个可能。” 星彦尸骨未寒,虽然还无法找出凶手,但是新的盟主推举势不容缓。 本来大家还想像之前那样推贤,没想到有人跳出来表示反对,“盟主是要带领大家围攻魔教的,当然要能者任之,我提议,来一场比武,最终胜者,就推举他担任盟主!”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不管谁做盟主,这个陆南音是不在意的,她也无意去争夺这个盟主之位。 昨晚上睡得太晚,今早上又早早地被叫了起来。 陆南音打了个哈欠,溜出正厅,回去补觉了。 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冷芒刺在她背上。 三天的比试下来,一匹黑马杀出,星无瀚将几个武林成名甚早,最有资历的掌门打败,成为了最新的武林盟主。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陆南音也没有太惊讶,她早在第一次见到星无瀚的时候,就看出这人非池中之物。 而对于他成为新任武林盟主,反对声也没有那么大,毕竟前任盟主就是他爹,子承父业,似乎也说得通。 而星彦死后,嵩山派就落在了星无瀚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手上。陆南音见过星无瀚的弟弟,看着不像是个能将嵩山派挑起来的人,看来嵩山派衰落是迟早的事。 然而还不等她感叹完,嵩山派的人也发现了这个新掌门不是个能挑大梁的人,火速将他请下台,再三请回了星无瀚,担任新掌门。 细细想来,星无瀚是星彦之死最大的得利人,不仅武林盟主的位置归了他,就连嵩山派也落在了他的手里。她早就听说书人说起过,这星无瀚十几年没有认过星彦,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跑到嵩山派来呢,这本就是个说不通的地方。 陆南音怀疑那晚就是星无瀚杀了星彦,只可惜她当晚走得太快了,不然就知道真相了。 ※※※※※※※※※※※※※※※※※※※※ 晚安!一会儿捉虫 武林痴女(五) 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任盟主一上任,就聚齐了各方英雄,开始准备剿灭魔教事宜。 嵩山派成了大本营, 陆南音也一直住在这里。 觊觎陆家心法的可不止魔教。 在利益面前,心术不正的人,就容易按捺不住。 有的人忘记了陆南音曾经一巴掌将马三绝的脸颊打碎, 想来偷取陆家心法, 可惜陆南音根本就不知道陆家心法在哪里, 就算在她身上, 也不可能让人偷去的。 来的人要么什么都没找到无功而返, 要么被陆南音抓住打一顿, 将人带去星无瀚面前。 这样的次数多了, 也渐渐地没人敢来自找没趣了,但是心法确实在陆南音身上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三人成虎,消息也越传越真。 陆南音知道这是有人蓄意打击报复。毕竟陆家就是因为陆家心法才遭了殃, 若是魔教之人知道陆家心法在她身上, 肯定会尽全力来抢夺。 这次,麻烦就找上了门。 嵩山派后山风景十分好,山高, 白雾缭绕, 古树参天。陆南音偶然发现这里, 还发现了一处洞穴,里面似乎有一处灵脉, 灵气十分浓郁, 陆南音自从发现这里之后, 就每日清晨上山打坐, 直至天黑才下山,偶尔连山都不会下,直接在山上待好几天。 自然有人注意陆南音的去向,这日她正在打坐,几道微至难闻的气息朝她悄悄地潜上来。 陆南音仍然闭着眼睛,只当做没有觉察。 那几人潜至洞口,将洞口堵住之后,就彻底放了心,再也没有顾虑,大摇大摆地朝洞中走进来。 只见一个女人正坐在一处光滑的大石块上,月光从洞顶的一个缺口照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笼住,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晕光。 几个黑衣人一怔,随即其中一道娇俏的声音喝骂了一句,“装神弄鬼!” 她率先朝陆南音射来两枚寒铁暗器,暗器在淡淡的月光下,尖刺位置散发着淡绿色的莹光,这暗器喂了毒! 只见陆南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暗器却在她身体之外三寸处停住了,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随即掉落在地。 暗器坠地时发出清脆的两声碰撞之声,陆南音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眼睛豁然睁开。 她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五六个黑衣人。 “你们是魔教之人?” 没有人回答她,且他们也并不遵守什么武林规矩,一蜂拥地全部持刀而上,朝陆南音砍过来。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她一双眼睛露在黑布之外,烨烨生辉,令人印象深刻。 而陆南音也是从这双眼睛认出了她的身份,这人就是容女。看来魔教的人不拿到心法是不肯甘心了。 那些进攻的魔教之人很快就惊恐地发现,他们的刀根本就砍不下去,仿佛那刀遇到了什么金钟罩一般,被一股无形又强大的力量挡住。 陆南音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伸手将其中一人的刀尖捏住。 轻轻一掰,这刀竟然就那样碎了。 那人的眼睛陡然睁大。 随即他看到陆南音握着那块刀尖,轻轻地朝他一甩。 他分明看到了她的动作,却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而刀也飞得太快,眼睁睁地看着刀尖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他就那样瞪圆了眼睛倒了下去。 另几人见此异变,连忙后退,直退出二十步开外,警惕地将人围了起来。 “坛主,你不是说这女人没什么武功吗?怎么会这么邪门,余老二死得也太冤了!” 容女心中也是震惊异常,她也没有料到陆南音竟然会这样厉害。 “一定是陆家心法,这个女人身上果然有心法!”她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兴奋道。 他们苦苦搜寻了这么久的心法,果然在这个女人身上,这让容女大喜。 如今教主的混沌决已经练到了第八层,但是因为心魔反噬得厉害,教主不敢再练第九层,若是教主不教至第九层,正道这些伪君子打上魔教总坛,魔教一定抵挡不住,所以现在拿到陆家心法就迫在眉睫。不然他们也不敢冒着这么大的险,在正道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对陆南音动手。 不过陆南音总爱来这处后山,倒给了他们机会。 “可是这女人邪门得很!” 容女呵斥道:“她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就算武功再高,能高到哪里去?还不快将人解决了,一会儿时间拖久了,让正派的人找了上来,坏了教主的大计,看教主不将你们皮扒了!” 在心里骂了几声臭娘们之后,这几人还是蜂拥上了。 这些天闲得无事,陆南音又跟系统兑换了一本功法,她刚好拿这些人练练手。 她随手一抓,其中一人就不受控制地朝她飞了过来,那人惊恐地睁大眼睛,他发现自己浑身的内力竟然不能使用! 陆南音轻松就将这些人一个个地解决了,只剩下一个因为伤势未痊愈站在原地没有进攻的陆南音。 她呆滞地看着陆南音,万万想不到陆南音的武功竟然这样可怕。 她不过是顺手一抓,那几个分坛主和护法就自己朝她飞了过去,然后她一掌一个,竟然直接将人拍死了。 半点抵抗都没有! 接着容女就看到她也朝自己一抓,容女也跟前面那些人一样,朝陆南音飞了过去。 容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功法她闻所未闻。 陆南音见这功法修炼至大成竟然这样厉害,也不由得兴奋。只是有一个弊端,它十分消耗内力,若是再有两个人,她就不敢用这个功法了。 她伸手在容女身上点了几下,就将她的内力全部锁住,容女还以为自己也会像其他几人那样死得消无声息,没想到这人只是点了她的穴道。 这点穴的功法也是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系统里当然没有垃圾,这都是最高级的功法,并且,相信这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人能解开她的点穴。而在点穴后两个时辰之内将不将穴位解开,一身武功就会尽废。 她将容女带下了山。 陆南音将人交给了新任盟主星无瀚。 “这人应该就是魔教分坛主之一,容女,我在山上练功的时候遇到此女,交给盟主处置。” 兴许她之前和星无瀚曾经同行过两日,虽然这两日两人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星无瀚对她还算和颜悦色,至少没有那么冷脸。 他细细地打量了容女一眼,方才哦了一声。 “陆姑娘辛苦了,我倒不知道陆姑娘身手如此之好,竟然能生擒容女。” 陆南音接下了他的表扬,道:“若是无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星无瀚却道了一声,“陆姑娘且慢。” 陆南音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星无瀚脸色露出丝丝喜色,他指着容女道:“陆姑娘不知,我们正道正是因为不知魔教总坛在何处,这才多年无法将魔教端掉,如今陆姑娘将容女生擒,我们一定要将总坛的位置问出来,不知道陆姑娘可有什么好计策?” 陆南音哦了一声,原来这魔教总坛位置不为外人所知啊。 “很简单,用刑啊,重刑之下,我相信她什么都会说的。” 星无瀚似乎在考虑可行性,慢悠悠地踱步。他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陆南音身后。 她察觉到一个劲风朝自己袭来,接着就感觉脖颈一痛。 星无瀚拍了拍手,看着倒地的陆南音,微微笑道:“为了找你,我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又怕陆南音会很快醒过来,就挥手在陆南音胸前穴位上点了几下,确保陆南音昏死过去了,才走到瞪着眼睛却无法开口的容女面前,微笑道:“小容啊,你也有今天?” 容女瞪了他一眼,随即露出祈求之色。 星无瀚在她面前转了几圈,“你这是被点穴了?” 他伸手在容女胸前点了几下,容女却还是一动不能动,穴道没有解开。 他又试了几次,容女还是不能动弹。 “你这穴位,是陆南音给你点上的?”他问完就发现容女不能动,“若是,你就眨眨眼睛。” 容女就拼命眨眼睛。 星无瀚摸了摸下巴,“奇怪了,这点穴手法有些奇特,若是不知这点穴的顺序和穴道,只怕会引起气血逆行,走火入魔而死。” 容女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惊恐,随即又流露出祈求。 星无瀚看得有趣,“你以后不必说话,这眼神就能告诉人一切了。” 他看了地上的陆南音一眼,“看来只能将她弄醒之后逼问她了。我也解不开你这个穴道。” 他走到陆南音身边蹲下,想了想,又去找了绳子将陆南音绑了起来。 他这才解开了陆南音的穴道,拍了拍陆南音的脸。 陆南音就很配合的‘醒’了过来。 “盟主!你!你为什么要将我绑起来,你想做什么?你和这个妖女是什么关系?” 她在看了一圈之后,很标准地三连问。 星无瀚眼里染上冷光,“想活命,就将她的穴道点开。” 而陆南音这才仿佛恍然大悟,“原来你和容女是一伙的,你也是魔教中人!” 她还不怕死地将自己知道的真相说了出来,“原来那晚上真的是你杀了星彦!” 星无瀚眼神微变,他引诱般地语气,“你为什么说是我杀了星彦?” 陆南音便很老实地回答:“因为那晚上,我看到你进了星彦的院子,还跟他说了话。你真不是东西,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 她鄙夷道。 星无瀚先是整个人迅速变冷,随即他疯魔似的仰天大笑。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很好笑,直笑到眼泪都掉了下来。 “这个人是我父亲?就这种人渣也配做我父亲?我父亲是魔教之主拜月教主!”他一边用手擦拭眼泪,一边笑道。 原来星无瀚真的是魔教中人。 他凑到陆南音脸边,死死地盯着她。 “这个人,不配做我的父亲。你知道为何吗?当年他诓了我母亲,害我母亲未婚先孕,忍辱负重这才生下了我,可是他竟然因为世俗的压力,又后悔了,等我母亲与华山派退了亲,就不要她了,我母亲这才伤心欲绝,从后山跳了下去。” 陆南音突然想到一个约定俗成的定律,跳崖的人通常不会死,于是她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母亲是不是没死?” 看到星无瀚的眼神果然变了一下,她就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想,你母亲后面应该被现在的魔教教主拜月救了,所以,你这才入了魔教。” 星无瀚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他冷冷地看了陆南音一眼,“你很聪明,可惜你就要死了。” 陆南音笑了笑,“是的,我可能就要死了,不过这位,”她指了指容女,“她也活不长了,她的穴道没有我,天下没有第二人能解开,而两个时辰不解开的话,她就会气血逆流而死。” 星无瀚一惊,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常态,他冷声道:“你将她的穴道解开,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呸!哄谁呢。”巴拿拿在陆南音的脑海里愤愤不平,“他将人都当成了傻瓜,宿主,这次我真的看走了眼!” 巴拿拿有个毛病,对着长得好看的男人都觉得人家是好人,它之前还十分可怜星无瀚,觉得他的身世实在太惨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背后的反派。 陆南音没有揭穿他,反而道:“我知道了你这么多秘密,你会肯放过我?” 星无瀚道:“我跟陆姑娘又无仇无怨,若不是逼不得已,当然不会害你性命。” “可我跟你有仇呢。”陆南音笑了笑,“你不知道吗?这个容女带着魔教教徒血洗了我陆家庄。” 星无瀚还真的一时间将这件事给忘了,他当然不会放过陆南音,只是要将她先哄住,让她将容女的穴道解开。 陆南音将话都套得差不多了,她双手轻轻一挣,绳子就断了。 星无瀚离她很近,也没有防备陆南音根本就没被他点上穴道,竟然会将绳子挣开,陆南音出手的时候,星无瀚甚至连反抗的都没有,就跟容女一般,被点中了穴道。 正此时,有人来回禀事情,敲了敲门。 陆南音走过去打开了门。 见是一个女子开的门,那个弟子不认得陆南音,这么晚了,他还以为自己撞了盟主的好事,脸一红正要退下,陆南音叫住了他。 “别走,你们盟主出了大事,快去将你们的松风长老请过来。” 因为先掌门仙去不久,在这些弟子心里还有阴影,一听说盟主出了事,他吓得脸色大变,连忙就一溜烟地去请长老了。 松风长老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星无瀚还维持着想要后退的姿势。他一动不动,显然是被点中了穴道。 松风长老还以为他也被暗杀了,见他只是被点了穴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想要帮星无瀚解穴,但是也同样发现是徒劳无功。 星无瀚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 他全身上下能转动的只有眼珠了。 见解穴不成,松风长老看向陆南音,“陆姑娘,掌门这是怎么了?” 陆南音语出惊人,“被我点了穴啊。” 松风一怔,他还以为是盟主遭了贼人暗算,被点上了穴道,没想到竟然是陆南音点的。 “陆姑娘这是何意?” 他看着陆南音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当初先掌门的死就曾经怀疑过这个陆南音,现在的掌门出事又和她有关系,让人不得不怀疑。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想问你一个问题。” “姑娘请问。”松风长老修养还是很好的,即使心里又急又恼。 “若是遇到了魔教中人,你们会怎么做?”陆南音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当然是势不两立!诛之后快!”松风铮铮有声。 陆南音点了点头,指了指那被点住的两人,“这个女人是容女,魔教分坛坛主之一,想来你应该听说过她的,这个星无瀚嘛…” 陆南音顿了顿,“其实那天晚上,我虽然是出门赏月,但是我看到了两道黑影,一道我告诉过你们了,就是花音谷的女弟子,也就是这个容女假扮的女弟子,一个就是他,”陆南音指了指星无瀚,“当时我看到他去了星彦的院子,星彦还让他进去,不过我没待多久,我对父子相见的场景没有兴趣,所以那晚上我就先走了。后面我想父子之间,应该不会是星无瀚,所以就没说出来。” 其实主要是她懒得管闲事。 “不过,”她抚掌而笑,“我已经帮你将真相套出来了,星彦就是被星无瀚所杀。” “一派胡言!”即使松风长老修养很好,听到她这样说,也忍不住动怒,“先掌门是掌门的亲生父亲,他怎么可能会弑父?你简直在妖言惑众!还不快将盟主的穴道解开,不然休怪老夫不客气。” 陆南音摊了摊手,“说真话也没人信,可惜刚才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 “你既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陆家三百口人命,是一定要魔教血债血偿的,这个星无瀚是拜月的干儿子,他是万万不能当盟主的了。” 干儿子! 这让在场的嵩山弟子更是大怔。 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松风长老已经被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了。 “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方才星无瀚告诉我的事情,当年星无瀚的娘跳下山崖并没有死,反而被魔教拜月所救,成了拜月的妻子,你们若是不信,就可以去查证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这样。” 这回,就连松风长老都开始迟疑起来了,毕竟陆南音说得有眉有眼。 松风看了星无瀚一眼,“不管如何,姑娘先将无瀚的穴道解开吧。” “若是解开了,人跑了,可就不管我事了。” 她上前,手变化成一道残影,人还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她就已经将星无瀚的穴位解开了。 星无瀚穴位一被解开,当然先要怒斥她一派胡言,让松风长老切莫听信于她。 陆南音就笑嘻嘻的,“你想自证清白,可以啊,你将这个魔教妖女杀掉,我们就相信你确实不是魔教中人。”她纤指一指容女。 容女还是不能动弹,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她开始感觉到身体里的气血流动变得缓慢了。 她想起陆南音的话来,这个穴位似乎真的会将她的功法全部废掉,若是真的,那简直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星无瀚冷哼一声,“你说她是魔教妖女,她就是魔教妖女了吗?若是错杀了好人,你能将人命救回来吗?” 确实很少有人见过容女长什么样,见过的人多半已经死了。 星无瀚这样说让人无法反驳,不过也没有关系,容女已经被她点中了穴道,她不给她解开,再过一个时辰,她的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那这样好了,”她看着松风长老,“既然你们无法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容女,就将她先关起来,等过后再做定夺。” “陆姑娘,你不将她的穴道解开吗?”星无瀚叫住准备退出去的她。 陆南音道:“不解开,若是真的是魔教妖女,要是跑了,你承担责任吗?” “但若是因为错怪,让人家一身功力散尽,陆姑娘又如何能承担责任?” “我也承担不了,这样吧,要是真的错怪了,我就自散武功当做赔罪,松风长老作证,这样总行了吧。” 她和星无瀚各自都心知肚明,所以星无瀚无法当着松风长老的面那样硬气地让她一定要将穴道解开。 魔教妖女被抓住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嵩山,就连客居嵩山的各门派也收到了消息。 妖女容女就关在嵩山的地牢里。 “法照,你要往何处去?” 自从星彦死后,纪鸣乔和花音谷女弟子有染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的,无咎派的都是和尚,这样的传言显然让他们很丢人。 他们也都很奇怪,无咎派此次前来的都是大法师,没想到竟然连一个女弟子夜闯都没有察觉到,这就让无咎门的人都警觉了起来。 所以纪鸣乔一打开房门,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他的师尊察觉到了。 “我…我想起纪家,一时难眠,就想出来走走。”纪鸣乔忘记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律,张口就扯出了借口。 印鉴心中微叹,法照还是没有完全脱离俗根。 “进来坐坐吧。” 印鉴往一旁让开,示意纪鸣乔进去。 纪鸣乔微微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两人相对而坐,印鉴摆出了棋盘,显然是要和他下一局。 纪鸣乔心中焦急,但是又找不到理由来拒绝。黑子错误频出,印鉴看了他几回。 等黑子再下到一处不可逆转的错误一步时,印鉴不再落白子,而是将手中执的白子放回,“你的心确实乱了。” 纪鸣乔大惊。 “师傅,我…” “法照,你是为师收的弟子中最有佛根的人,你天资卓绝,若是能斩断尘世,一心向佛,一定能修成佛陀。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纪鸣乔垂下头,“弟子知错。” 印鉴不忍苛责他,“收敛心神,静下来,再来一盘。” 纪鸣乔站起身,“弟子去泡一壶茶。” 不多时,他捧着一只茶壶进来,倒了一杯,亲手捧给印鉴。 印鉴毫不疑他,口中确实干渴了,就慢慢地将茶水喝了下去。 他将茶杯放下,伸手去取白子,和纪鸣乔对下起来。 不多时,他就出现了疲色,纪鸣乔贴心地将他扶了起来,“师傅困了,弟子扶您去睡下。” 他扶着印鉴到禅床上躺下,看着印鉴合上了眼睛,还不放心地又给他点了一道睡穴。 他悄悄地出了禅房的门,仰头望天,天上的圆月已经隐入了阴云。 似乎要下雨。 他不敢再耽误,连忙一步跃出院墙,朝嵩山的地牢方向潜去。 嵩山的地牢因为没怎么用过,所以这次就算关了人,看守的人也不多。 纪鸣乔到了地牢处,躲过了两个巡逻的弟子,潜进了大门。 地牢里阴暗湿冷,他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 有一个地方有呼吸声传来,他急忙悄无声息地过去。 “容姑娘?”他轻声地叫了一声。 因为两个时辰还未到,容女还是不能发声。 不过纪鸣乔已经看到了她,她躺在一堆枯草上,月光从牢房上方的洞口照射进来,容女就躺在月光之下。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目关里透出惊喜来。 顺利地找到了人,纪鸣乔大喜。 他伸手拉了拉牢门上的锁,发出哐当的声响。 这只是凡铁。 他用足了内里,生生将锁掰断。 他走进牢房,将容女从地上扶了起来,“容姑娘,你没事吧?” 他没有发觉他此刻不再像那个不沾俗世烟火的和尚,他甚至连施主都不再叫了。 而此刻,刚好两个时辰过去,容女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 她一把拉住纪鸣乔的前襟,“快,带我离开这里。” 她容女一生叱咤,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这地牢又脏又臭,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纪鸣乔噢噢两声,抱着容女就往外走。 而容女连忙运了运功,却发现自己的脉络里空空荡荡,她真的一丝内力也无了。 “我的武功!”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这是她苦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竟然真的在一夕中散尽! “姑娘噤声!”纪鸣乔吓了一跳,连忙提醒容女。 容女压低了声音,“我的武功,真的散了!小和尚,怎么会这样!都是陆南音那个女人!她点了我的穴道,故意不给我解开,她说过的,两个时辰不解开,我的武功就会散尽,真的没有了!” 纪鸣乔听了也是大惊。 “我们先出去,等出去了再从长计议。陆南音肯定有办法的。” 容女听了,果然安静了下来。没错,就是陆南音弄出来的,她一定有法子解开。 可他们才刚走出地牢,就发现外面站满了人。 松风长老站在最前面,还有一些嵩山派的弟子。他们都用一个表情看着他。 不敢置信。 松风看着她,眼中有些失望,“陆姑娘说一定会有人来劫狱,老夫以为会是魔教中人,没想到竟然会是法照。” 纪鸣乔低头看了一眼容女,解释道:“这容姑娘是我的朋友…” 容姑娘!法照竟然是知道这女人就是魔教妖女容女! 本来松风长老他们是在陆南音的提醒下,才在外面守株待兔,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法照。 而陆南音也万万没想到,她本来以为会是魔教中人来劫人的。不过这样也好,意外之喜。 “除去她魔教身份不提,你纪家两百多口人,全部是这妖女带人所杀,你竟然还口称她是你的朋友?”松风长老痛心疾首。 纪鸣乔脸色没怎么变化,倒是容女脸色大变,她连忙抬头看向纪鸣乔,确实,纪家是她带着人灭掉的,但是当时她没有认识纪鸣乔啊,要是早知道那纪家是纪鸣乔的家,或者她先认识纪鸣乔,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都已经死了。 她最怕纪鸣乔知道这件事,所以她一直死死地瞒着,没想到纪鸣乔还是知道了,她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不自觉地紧紧地抓紧了纪鸣乔的前襟。 可是纪鸣乔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丢下她不管,纪鸣乔脸上闪过挣扎,随即他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陆南音。他早就查出来了,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陆南音在百剑门那里散播谣言,说陆家心法被送去了纪家,否则纪家也不会遭此大难,要怪就要怪这个女人,存心将祸水引向纪家! 这样一想,他内心似乎好受了很多,抱着容女的手也更紧了些。 “我想容姑娘当时也是身不由己,纪家的事,容后我会亲自清算。” 松风长老冷哼了一声,“亏你还是出家之人。”他扫了陆南音一眼,想起来,陆家和纪家曾经有个婚约,这个纪鸣乔当时抛弃了陆南音出了家,现在又为了一个女人,多半是要还俗了。 原本还因为纪鸣乔天资卓绝而对他心怀欣赏,现在心里就只剩下了不屑。 “将妖女放下,至于你,我会交与你的师门发落。”松风长老冷哼一声。 纪鸣乔怎么会将人丢下,他冷冷地环顾四周,“今天我要带容姑娘走,谁都别想拦我!” 说着他脚下一踏,身体腾空而起,竟真的要逃遁出去。 但是松风长老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让人走了,顿时也追了上去。 而陆南音没有出手,她故意让纪鸣乔带着人走,若是她拦住了,纪鸣乔就是反叛未遂,多半只是被斥责两声,若是他真的带着人走了,那他就是背叛了正道了,以后就人人得而诛之,她再想杀他们,就师出有名,而且纪鸣乔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纪鸣乔在武学上确实很有天赋,就算他带着一个人,在拼命之下,竟然真的成功将人从嵩山派带走了。 不过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 当天晚上松风长老就气势汹汹地去找无咎派的人讨要说法。 无咎派的人完全没想到法照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法照不是两刻钟以前,还在跟印鉴下棋吗?他们连忙去找法照的师尊印鉴出来处理。印鉴的房门是虚掩的,一推门进去,印鉴在床上躺着,听到有人进去也没有反应。无咎派的这才发觉不对,连忙奔将过去,没想到印鉴的脸色发青,竟然已经没了呼吸。 松风长老本来是去问罪的,没想到这个法照竟然为了一个妖女连印鉴法师都给杀害了,顿时没了道理,不仅不好问罪,反而还要安慰无咎派的人节哀顺变。 因为印鉴的脸色发青,他们都一致认为是法照给印鉴下了毒。 这个法照竟然如此狼心狗肺,无咎派的人都发誓一定要清理门户,为印鉴法师报仇雪恨,杀了法照这个门派叛徒! 纪鸣乔好不容易才带着容女逃脱了追踪,他身受重伤,容女又没了武功,两人没有跑远,而是嵩山派附近的小山村找了一家农户住了下来。 容女因为纪鸣乔知道了是她带人杀了纪家上下,也愧于面对纪鸣乔。 纪鸣乔养伤之余,也发现了容女不敢面对他。 他主动安慰容女,“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没关系,我不怪你,要怪也要怪那个祸水东引的陆南音,若不是她当时故意说陆家心法送去了纪家,你们又怎么会找上纪家呢。” 容女连忙点头,“不错,当时我们本来没有盯上纪家的,就是因为听说了心法在纪家,本着错过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我若是早知道那是你家,怎么样都不可能带着人去的…我知道错了。” 纪鸣乔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他其实心里也不是真的不怪容女的,要怪就怪老天作怪,非要让两人经历这样的苦。 纪鸣乔叹息一声,他如今救出容女,肯定已经回不去无咎派了,不知道师尊会对他失望成什么样,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 容女自此才松了一大口气,只是自己的武功尽失,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不知道,那个陆南音武功很高,她以前都在藏拙,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 晚安~这个故事很无聊吗?评论都没有... 武林痴女(六) 因为纪鸣乔受伤, 容女和纪鸣乔只能在小山村里住下,不知不觉, 半月过去。 等纪鸣乔的伤势好一些之后,两人就乔装了一番,容女如今没了武功,他们得去找陆南音。 嵩山脚下就是一个小茶镇。 纪鸣乔做了三年和尚,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凡尘的生活。他吃饭的时候不吃荤,睡觉之前还是会念经。 容女不喜欢他这个和尚样,就偷偷地在他的菜里倒她吃的菜汤,被纪鸣乔发现了好几次, 纪鸣乔只能将吃下去的吐出来,也不忍责备容女。 纪鸣乔是知道陆南音的,若说她现在武功多高,他不相信,三年前,他还没有出家前,就见过陆南音, 他记得当时陆家家主, 也就是陆南音的父亲,还在跟他发愁说陆家没有一个资历能修炼陆家心法的, 包括他自己都不行, 陆家心法被束之高阁。当时他听出他话中别意来,因为陆家这辈无人, 而他天资极高, 若是真的成为了陆家的东床快婿, 陆家家主说不定会将这心法给他。 容女现在武功尽失, 她也没心思去管什么心法不心法了, 只想将武功恢复过来。 这日,纪鸣乔本来想出去打探一下现在嵩山上的情况,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消息。 他的师尊、印鉴法师圆寂了。 纪鸣乔和容女两人相对而坐,茶台上一个说书人仿佛当日身临其境。 “这印鉴法师真是可怜,当年好心将这个法照收为亲传弟子,没想到此子狼心狗肺,为了一个魔教妖女,竟然杀害了印鉴法师。”茶台上,说书先生痛心疾首,仿佛恨不能去将纪鸣乔千刀万剐! 茶肆中也不少江湖人士,一听到这种叛徒,就呸的一声站起来,举拳痛骂,“嘿!你们可听说了一月前,纪家遭到魔教灭门的事情?这纪家正是这个魔教妖女带人去杀的,纪大侠只怕死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不仅不帮他们报仇,反而和这个杀父仇人搞在了一起,怎么天底下竟有如此黑白不分的人?” 茶肆之中痛骂声一时不绝。 容女脸色大变,她小心地觑了纪鸣乔一眼。只见纪鸣乔微垂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纪鸣乔脸上的悲痛。 纪鸣乔知道自己没有杀害师尊,他当时只不过是将师尊扶到了床上,他根本就没对他做什么,师尊怎么可能死呢。一定是有人害了师尊! 他霍地站起身来,将容女惊得一跳。 她连忙伸手拉住他,“纪大哥,你要去哪?” 纪鸣乔悲痛难抑,他一把将她的手拂开,丢下一句,“不是我杀的师尊,我要去解释明白。”然后就从二楼的窗口跃了下去。 容女被独自丢在原地,她奔至窗口,想要跟着跳下去将纪鸣乔拦住,忽地想起自己根本就没了武功,这要是跳下去,说不定就会摔断腿。 她心中大急,疾呼了几声,“纪大哥,你别丢下我 !” 可是纪鸣乔头也没回,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纪鸣乔满脑子都是印鉴法师的事情,竟将容女的事一时间忘了。 等他奔出几条街,才想起容女现在没了武功,这里是正派的地盘,若是她被人发现,会很危险。 他犹豫片刻,还是回转了。 只是等他到了二楼,容女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不由得大惊,连忙一把抓住过往的店小二,指了指之前两人坐的位置,“这个姑娘呢,去哪里了?” 店小二摇头,“小的不知道啊,小的上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客官说的姑娘了。” 纪鸣乔又询问旁边的客人,只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茶台的说书人身上,实在没注意到身边人。 不过有一个人似乎有点印象,“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和一个男的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下楼了。” 纪鸣乔连忙追下楼,可是街道上人来人往,再也没有了容女的身影。 纪鸣乔发疯地在小镇上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无咎派的人因为印鉴法师的圆寂,所以已经扶灵回了无咎派去。纪鸣乔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先去无咎派,将事情先解释清楚,然后再慢慢地寻找人。 就在纪鸣乔买了马,打马出了小镇之后。一处雁塔之上,站着一白一黑两道身影。 “你看到了吗?男人都是这样的,别天真了。” 身影说不出的干涩,听在耳中十分刺耳。 白衣正是消失的容女,她遥望着纪鸣乔的身影,眼中闪过痛苦和纠结。 黑衣人脸上带着一张怪异的白色面具,他身量不高,头发用一只铁冠箍着。 “本座派你出来寻找陆家心法,你没拿到心法也就算了,竟然忘了本尊的吩咐,找男人快活去了。” 他声音骤然变冷,吓得容女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在地。 “尊主请息怒,属下该死,没有拿回心经,属下…属下武功尽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武功尽失?” “是,都是那个陆南音,她点了弟子的穴道,让弟子功力散尽。” 他一把扣住容女的脉门,果然发现她已经内力全无。 “这个陆南音…” “陆南音肯定知道怎么恢复,这都是她搞出来的。”容女连忙道。 “你真是没用。”他冷测测的道。 容女顿时吓出一声冷汗。匍匐地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她入教十余年,从来没见过这个教主的真面目。 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冷汗就一滴一滴地从头上冒了出来。 “这个纪鸣乔很有潜力,你想办法让他加入我教,若是完不成…哼。” 他轻飘飘地一哼,容女的冷汗已经滴了下来。 纪鸣乔在三天之后到了无咎派,无咎派的人对他十分失望,见他竟然还敢回来,都不让他进山门。 还是掌门发话,让他进去。 纪鸣乔在掌门面前,将那晚上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表明自己并没有杀害印鉴。 其实很多人对纪鸣乔杀了印鉴也表示怀疑,毕竟实在是没有理由。就像纪鸣乔所说,他那晚上只是给印鉴喝了助眠的茶水,印鉴都已经昏睡了,他实在没这个必要杀害师尊。 但是他确实也背叛了无咎派。 无咎派掌门便处罚他,将他逐出了无咎派。 纪鸣乔顾不得自己被逐出师门,心里还惦念着容女,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嵩山派。 纪鸣乔初初来嵩山派是贵客,现在再来嵩山派,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不过星无瀚倒是乐见其成,还命弟子将人迎了进来,安排他住进了客院。 纪鸣乔是来找陆南音的。 陆南音因为星无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一直住在嵩山派,期间她和星无瀚也有过几次碰面。 若是星无瀚当盟主,不说带领正道灭掉魔教,只怕正道都会在他的设计下全军覆没。 只是正派的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一直奉星无瀚为盟主。 而她确实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星无瀚是魔教中人。 星无瀚最近又开始召集了正派人士,他放出风声,他已经查知了魔教的总坛位置,要率领正派攻打上去。 兴许是无人剃头的缘故,纪鸣乔开始蓄发。他头顶上长出了寸长的头发,在一群长发古人之间很是突兀。 他住进嵩山派的当天,就去找了陆南音,要求她将恢复容女武功的方法告知他。 “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会武之人来说,失去武功意味着什么?你要是真的废了她的武功,何不杀了她来得痛快?” “那样不痛快,”陆南音似笑非笑,“直接死对于她来说太便宜了点,我当然会杀了她。还有你,纪鸣乔,你现在也成了帮凶。你做和尚这两年将脑子做傻了?纪家上下两百多口人命,你全然不顾?也不知道纪大侠会不会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 纪鸣乔脸色一变。 “当初,若不是你蓄意将祸水引到纪家,纪家怎会遭此大难?你才是罪魁祸首!”纪鸣乔脸色不善。 陆南音失笑。 “你为了维护容女,不顾自己亲人的血仇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纪鸣乔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将陆南音拿下,再逼她将恢复武功的方法说出来。 他猛地出招,一招擒拿手,扣向陆南音的手腕,想将她的脉门捏住。 陆南音一直防备着,见他偷袭,心里不屑,她比纪鸣乔速度更快,一把格开他的手,一掌拍出,就纪鸣乔振退两步。 纪鸣乔被她一招打退,眼里满是不信。 陆南音上前一步,一拳挥了出去。纪鸣乔连忙迎招。 两人就在这空旷的院子中动起手来。 纪鸣乔越打越心惊,陆南音竟然真的像容女所说,武功高得深不可测,至少他觉得若是对方出全力,自己不出三十招就会败落。 而陆南音故意不一拳将他打倒,而是揪一个空档就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纪鸣乔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纪鸣乔初初被打,还有些发愣,随即另一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他彻底被激怒,下手也开始重起来。 但是没用,他脸上接连又挨了几巴掌。 陆南音就是故意的。 纪鸣乔感觉自己从生下来起就没动过这样大的怒,更别提他做和尚这三年更是心如止水了。 “陆南音!” 他猛地拉开距离,恶狠狠地瞪着陆南音。 “噗哧——” 巴拿拿在陆南音脑海里笑翻了,陆南音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因为纪鸣乔实在可笑,他脸肿成了猪头。 陆南音就是故意的。 纪鸣乔顿时失去了理智,张牙舞爪地朝陆南音冲了过去。 陆南音没了戏耍的心情了,她一脚将纪鸣乔踢飞。 纪鸣乔滚落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陆南音几步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脸上神情蔑视。 “纪鸣乔,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你了呢。你真让人恶心,你不是看破红尘了吗?怎么又破了色戒和容女在一起呢,说白了,你就是虚伪就是恶心。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全然忘记了,你还有脸将纪家的事情推到我身上?你还知道自己姓纪吗?纪家两百多口人真是白死了。” 她轻蔑一笑,“你现在这副样子,老娘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还不快给老娘滚!” 她又一脚狠狠地踹在纪鸣乔身上。不等纪鸣乔说话,她单手抓住了纪鸣乔的衣襟,像是扔垃圾一样,抡圆了手臂,直接将纪鸣乔从院墙扔了出去。 纪鸣乔不仅没有如愿地问到容女武功怎么恢复,反而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再加上住在嵩山的英雄好汉们全部都十分轻视纪鸣乔,都认定了是他杀死了印鉴,纪鸣乔就是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他只能暂时离开了嵩山派,以图后计。 他刚住进小茶镇不久,消失的容女重新出现。 纪鸣乔看到容女时,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别的。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他已经众叛亲离,江湖似乎已经再无他的容生之处,甚至纪家也因为她全部被杀尽。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来。 他虽然并非纪大侠夫妇唯一的儿子,但是是最受宠的儿子,他从小到大都享受着家族最好的资源,可是他最后决心要出家,伤透了父母的心。可是即使这样,纪大侠夫妇还是从来没忘了这个儿子。 纪鸣乔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他没有迎上去,反而像是没有看到容女一般,掉头就走。 容女一开始是笑着的,但是看到纪鸣乔连话都不跟她说,心里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纪大哥!” 纪这个字刺激到了纪鸣乔,他忽地想起陆南音说过的话,他不配姓纪。纪鸣乔转头纠正道:“容施主,我已经没了凡尘的名字。请叫我法照。” 容女脸色顿僵,她几步抢上前,拦住纪鸣乔的去路。 “纪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理我了?” 纪鸣乔摇头,“容施主,我本来是想是为你求来解方,只不过我艺不及人,没有成功。容施主,就此别过吧。” 容女脸色大变,她拦着纪鸣乔不肯让他走。 “纪大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怪我?” 容女是声音哀怨,纪鸣乔无法狠心对她。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式走去,容女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人认出了纪鸣乔。 几人拦在纪鸣乔面前,冷笑道:“这不是正派叛徒,弑师父的法照吗?”说着他们将目光转向容女,脸色一变,“这是魔教妖女!” 容女的身份被他们认了出来! “抓住他们!”为首一人轻喝,几人立即分散开,将两人围了起来。 容女如今没了武功,纪鸣乔即使可以自己全身而退,但是不能丢下她不管。 很快两方就动起手来。纪鸣乔实力不俗,这几人暂时还奈何不了他,但是这几人发觉自己这边打不过纪鸣乔之后,就开始高呼“魔教妖女在此,快来人将她擒住!” 人很快越来越多,还因为是捉拿魔教之人,顾不得什么正派道义,一起围攻纪鸣乔。 纪鸣乔双拳难敌四手,他前面的伤势也没有完全好,很快就处于了下风。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容女虽然没了武功,但是暗器她身上多的是,她拿出一把梨花针,趁着那些攻击的人不备,放了出去。细如牛毛的针飞了出去,将一圈人扎了个透心凉。 “这针有毒!” 有人提醒喝了一声。 他们看着容女手上的暗器,不敢上前,而容女和纪鸣乔紧紧地挨在一起。 “法照!你当真要和这个妖女同流合污吗?你对得起你失去的师尊吗?不,你师尊就是你杀死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们不敢进攻,但是嘴皮子还是不饶人。 纪鸣乔这些天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非议,尤其是他师尊,他根本就没有杀害他师尊! 纪鸣乔终于失去了理智,他一把夺过容女手上的梨花针,对着那些正派人士就按下机关,这梨花针是利器,根本防不胜防,顿时又倒了一波人。 趁此乱机,纪鸣乔拉着容女逃了出去。 两人逃出小茶镇。 生怕那些人不肯罢休,两人逃至一处山崖才停下。 “纪大哥,如今正道已经没了你的容身之处…”容女轻声安慰道,“不如随我加入我教吧,前几个分坛的坛主刚死,你若是来,一定能做坛主。” 纪鸣乔知道她说言非虚,他今天亲手杀了这么多人,正派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而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容女握住他的手,深情道:“纪大哥若是来了我教,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难道不好吗?” 纪鸣乔抬头望向她,似乎被打动,终于点了点头。 两个月后。 星无瀚终于将正派人士纠集了起来,气势如虹的正派大军朝星无瀚所说的魔教总坛杀去。 所谓的魔教总坛,就在一处深山。 陆南音也跟着大军一起来了。虽然她觉得此行一定会遭遇埋伏。 一路异常顺利,就连其他的正派宗门也发觉实在是过于顺利了,让人心生不安。 于是星无瀚就派了人去打头阵。 很快出去探查的人回来,这里果然就是魔教的总坛,他们还看到了魔教的人在巡逻。 这个消息让其他的正派宗门大喜,连忙快马加鞭,朝魔教总坛打去。 魔教没想到正派竟然真的打了过来,慌忙阻止抵抗。 但因为实在准备不足,竟然就让正派长驱直入,无数魔教教徒殒命,几个武艺高强的护法也被围攻,正做着最后的顽抗。 这完全超出了陆南音的预料,她本来以为星无瀚就是将正派往死里带,毕竟他是魔教中人。 正打得难分难解,陆南音注意到星无瀚不见了。 她四下观望,看到星无瀚的衣角在一个建筑一角闪现。 她连忙跟了上去。 这个建筑有点像是宫殿,修得十分气派。 星无瀚显然很熟门熟路,他飞快地穿梭在建筑之中,终于到了一处别苑。 他速度慢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无瀚!”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是个女人。 “娘,我回来了。” 星无瀚竟然是来见他的母亲! 陆南音着实惊讶了。只是星无瀚为何要这样大费周折呢。 “娘,我来接你离开这里。” “不,无瀚,你快走,一会儿教主回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不,他回不了了,魔教从今天起也会不复存在,以后我们就自由了!” 陆南音感觉里面的人要出来,连忙往一旁避开。少倾,星无瀚拉着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看清这妇人的脸,陆南音心里惊了一下,若不是听星无瀚叫她娘,陆南音只会觉得这人是星无瀚的姐姐。 因为她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完全看不到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母子二人匆匆逃跑。 陆南音此时注意到一道身影站在了建筑物顶上,他带着一面白色的冰雕面具,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显得非常奇怪。 然后一道非常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传来,“无瀚我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南音注意到那妇人脸色大变,似乎十分害怕,连忙藏在了儿子身后。 星无瀚也将他娘挡住,这才抬头看着那面具人。 “拜月!” 他直呼其名,似乎让拜月很不高兴,他冷哼一声,手袖一挥,一道劲风顿时从打下来,星无瀚如临大敌,连忙出招抵御。 这人竟然能随手放出罡风! 这个拜月武功着实深厚,也难怪星无瀚要处心积虑地夺取武林盟主的位置,带领着正派的人一起来对付这个拜月。 “你想带你娘走?”面具下传来冷笑,“你不知道吗?你娘吃的定颜丹,每个月都要服用,今天正好是她服药的日子,若是她不服用这定颜丹,我看看,”他抬头看天,似乎在算时辰,“再有半个时辰,你娘就会迅速老去,你想害死她吗?” 星无瀚似乎犹豫了,他知道他娘被逼着服用了定颜丹,他娘今年应该四十岁了,但是因为服用定颜丹,容貌一直保持二十岁的样子,只是这定颜丹毕竟是阴邪之物,服用多了伤了根基,若是他娘停止服用,就会迅速衰老,不止衰老到四十岁,兴许五十、六十,这都说不准。 “无瀚别怕,与其受困于此,娘甘愿老去。” 那妇人坚定道。 这激怒了那面具人,他冷笑道:“既然你们娘俩想死,我就送你们上路!” 他接连打下几道内力罡风,让星无瀚疲于应付。 而正此时,他发现了一旁看戏的陆南音。 一道罡风将陆南音逼了出来。 “你这小女孩是谁?竟然敢在一旁偷听,不怕死吗?” “陆南音,你怎么来了?”星无瀚盯了她一眼,惊讶道。 陆南音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背,被发现了。 “好奇心害死人。”她轻声道。 那拜月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又是几道攻击袭来。 陆南音其实心里暗暗有些兴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段位,刚好拿这个拜月试一下。 她这样一想,主动出招迎了上去。 星无瀚本来还以为她撑不过拜月一招,没想到她竟然和拜月打成了平手,至少短时间不会败落。 星无瀚着实惊讶了,他随即反应过来,拉着他娘就往外走。 拜月也暗自心惊,本来他自负天下已经没有人可以和他匹敌,但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竟然能接下他的攻击,看样子她还没有出全力,拜月越打越心惊。 而前面的战场也慢慢地蔓延到后面来。 很快有人认出魔教其中一人正是曾经的法照和尚,顿时痛骂出声。 “看啊,是法照,这家伙竟然加入了魔教,叛贼!” 无咎派也派了人马,他们看到法照出现的时候,显然愣了一瞬,随即就勃然大怒,虽然掌门已经将法照逐出师门,但是当看到这个曾经的师弟加入了魔教让无咎派丢了这么大人,还是十分愤怒。 他们要为无咎派清理门户,就朝着纪鸣乔攻了上去。 一开始纪鸣乔还顾及曾经的同门之谊,但是当察觉到对手是想将自己往死里打之后,便也不再留手,他本来武功就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加入魔教之后,得了拜月亲传魔教神功,此时这些曾经的师兄更不是对手。 他越打越心狠,越打越坚定,一掌将曾经和他关系最好的宋师兄打到吐血。 而很快也有人察觉到天上的对战,那个脸带面具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个女子他们都认识,这不就是陆家那个陆南音吗?她竟然这样厉害! 陆南音也渐渐地感受到了压力,这个拜月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今天若不是她在这里,只怕正道之人没人能打过他。 她一身的灵力都只能勉强和这个拜月打成平手。 而他们的惊呼引起了纪鸣乔的注意,听到陆南音这个让他一提起就忍不住咬牙的女人,他不自觉地看了过去,果然,她悬空立在半空之中,她的对手正是拜月教主。 拜月教主功力有多深厚他是知道的,没想到陆南音竟然能在他手下过这么多招,还没有败落的颓势! 他心中大惊,一分心,就被对手找到了破绽,一剑朝他胸口刺来。 纪鸣乔很快反应过来,他连忙避让,但是还是晚了一下,剑刺入了他的肩膀。 刺中他的并不是无咎派的人,而是百剑门的人。 纪鸣乔受了伤,招数迟缓了不少。 而天上,陆南音使出一招天衣无缝,掌印化成了虚影,打在拜月身上。 这本来对拜月来说不会造成什么伤势,只是他一直取不到陆家心法,忍不住冒险练了神功第九层,反噬得厉害,这一掌正好将他身体中的反噬无数倍扩大,拜月突然脸色一白,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招威力这样大,就连陆南音都呆了一下。 这时,人群总有人呼喊,“这面具人是拜月,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此时魔教的人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的这个拜月还被陆南音打伤,他们蜂拥而上,再也不顾什么正派道义,趁你病要你病,群攻拜月。 陆南音就退出了攻击圈,因为她看到了纪鸣乔往一个地方逃去了。 她追在后面。 纪鸣乔到了一个建筑内,陆南音正想跟上去,纪鸣乔就拉着一个人跑了出来。 他肩头的血已经渗了出来。 然而两人没跑多远,前路就被一个持剑人挡住了去路。 陆南音抱着一柄剑站在两人身前,这剑是她刚才捡到的。 “陆南音!”刚才看到了陆南音可以和拜月打成平手,她要是存心和两人过不去,绝对可以毫不费力地留下两人。 “你想怎么样?” 纪鸣乔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陆南音用剑指了指容女,“我说过,我会杀了这个女人。” 纪鸣乔将一脸惊慌的容女挡在身后,“她现在没有了武功,你杀她算什么好汉?” 陆南音一笑,“我杀她当然不算好汉,她算什么东西,我就是踩死一只蚂蚁罢了。” 容女是一定要死的,她杀了陆家上下三百口人。 陆南音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举剑冲了过去。 纪鸣乔手里没有兵器,就算有兵器,他都无法在陆南音手底下走过三招。 很快,陆南音一剑刺进了他右胸。陆南音将剑抽出来,血红的鲜血就飙了出来。 看着陆南音一脸冷漠地抱剑朝容女杀去,纪鸣乔慌忙叫住她。 “南音妹妹!” 这一声果然将陆南音的动作叫停了。 纪鸣乔见果然有用,连忙道:“南音妹妹,我知道你对我当年抛下你出家有怨,我知道错了,如今我已经还了俗,我可以娶你!只是你放过容女吧!你放过她,我娶你。” 他话音一落,陆南音就动作了,她以残影般的速度冲到了容女面前,在容女惊恐的注视下,一剑将她刺了个透心凉。 就像当初陆家那些人一样,全部都是被一剑刺死。 她这才转过头,恶心地看着纪鸣乔,他刚才那声南音妹妹真是让她恶心得想吐。 “不!” 纪鸣乔看着容女瞪圆了眼睛,倒了下去,他怒目圆睁,朝容女冲了过来。 他一把将容女抱住,容女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紧紧地将容女的手握住,“不,容女,你不能死!” 容女被刺中了心脏,哪里还有能活的道理,她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就死了。 “陆南音,我和你拼了!” 纪鸣乔小心翼翼地放平容女,朝陆南音冲了过来,陆南音动都未动,纪鸣乔冲到她身前,撞到了她的手臂上,也没有再动。他的背上,赫然露出一截剑。 将纪鸣乔推到一边,他被刺中了心脏,也不可能活了。 陆南音看了那堆叠的二人一眼,冷漠地转过身。 拜月在群雄的围攻下死了,魔教众徒死的死,逃的逃,几乎不能成什么气候了。 陆南音正往山谷外走,路过一处山崖。 一道山涧从很高的悬崖上如白练一般落下。 两个人静坐在山崖之下。 陆南音远远地认出来,那两人正是星无瀚母子。 但是等看清星无瀚怀里的那个妇人时,陆南音吃了一惊。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妇人会变得苍老,陆南音怎么也认不出眼前这人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妇人的。 只见她已经变得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褶皱,已经变成了垂暮老人。 她似乎即将行将就木,并且还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 星无瀚静静地抱着他母亲。 “你当初在容女面前是故意的?” 陆南音走到他们面前。 星无瀚抬起头来。 “当初,你是故意在容女面前说拜月才是你的父亲,让她打消对你的怀疑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魔教中人。” 星无瀚没有说话,他母亲已经老到不能说话了。 “拿拿,有没有办法救救他母亲?” 拿拿查询了一下,“应该可以的,宿主,你从系统里面兑换药丸吧,就是有点贵。” 陆南音从系统里兑换了一枚药丸,这是修复功效的,她递给星无瀚,“给你娘喂下去。” “这是…”星无瀚迟疑一瞬,随即将药丸喂进了他娘嘴里。 即使他和陆南音两人之间算是有过节,但是已经到了此时了,陆南音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加害他娘。 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娘竟然又肉眼可见地止住了苍老,慢慢地从一个老妪变回了中年模样。她本来因老得连眼皮都耷拉了,但是这会儿竟又能坐起来。 她知道是眼前这个姑娘救了她,她先是喜不自禁地抱了抱自己的儿子,随即站起身来,朝陆南音一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星无瀚也站了起来,朝她抱拳一拜,真心道:“陆姑娘的大恩,星某人铭记在心。” 陆南音连忙避让开。 “举手之劳。原来你是为了救你娘。” 星无瀚道:“当年拜月这个魔头将我娘救起之后,就一直禁锢她。我这才…” 陆南音点点头。她蹲身用潭水洗去一身血污。 眼前递过一方青色手帕。 她抬起头,星无瀚别扭地将头扭至一边,但递手帕的姿势还是没有收回。 陆南音轻声道谢,没有拒绝好意,将手帕接了过来,将手上的水珠揩干。 不知不觉间,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温暖的橘色霞光照在陆南音如玉一般的脸上,她看上去竟分外动人。 星无瀚连忙将头扭开。 拜月一死,魔教就树倒猢狲散了。容女和纪鸣乔已死,任务就剩下寻回陆家心法。 陆南音仔细反复地在原主的生平中寻找线索。既然魔教没有拿到陆家心法,陆家心法就一定还在陆家某处。 她去了陆家庄。 不过数月,曾经气派的陆家庄因为没有人烟,无数宵小来陆家偷盗,将陆家的庄子弄得一团糟,庭院已经开始变得破败。 陆南音搜寻数日都不可得。 她甚至开始怀疑心法是不是被藏在了别的地方。 某日她灵光一闪,去了陆家祠堂。因为祠堂供奉的都是牌位,这里倒保存完好。她一个个牌位地找过去,终于在某处发现了端倪。有一个牌位似乎是嵌固在架子上的。她伸手一敲,响声显示里面是中空的。 她将牌位取下,底部有条缝,她伸手一掰,牌位就断做了两节,露出了一本蓝皮书来,捡起一看,封皮上写了‘陆家心法’四个字。 陆南音恭敬地朝着陆家祖宗牌位一拜。 “陆家大仇我已报,心法我会找妥帖的人传承下去。” 她转身走出陆家祠堂。 陆家外,一匹骏马停在陆家大门外,马上之人身着玄衣,他翻身下了马背。 陆南音恰好从门里出来,看到石阶下站立之人,微微一怔。 “星无瀚。” ※※※※※※※※※※※※※※※※※※※※ 晚了点~都怪我摸鱼了。。。晚安 秀才之妻(一) “任务完成, 积分奖励五千,同时赋予任务者一项技能,是否接受下个任务?” “是——” 睁眼, 眼前是发黄斑驳的泥土墙, 环顾四周, 房间里简单到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几件衣裳用竹竿做的简易的架子挂着,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盖的被子, 这简直不能叫被子,发黑的土布,里面塞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没多厚, 但是很沉,像是沾了水。 窗户用竹片简单的封了起来, 门是破木板做的。 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任务的委托者名云溪, 本来是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我将原主的生平放给你看。” 脑海中出现一幅幅画面。 一个女婴诞下, 她母亲因为失血过多死了。父亲抱着她悲拗地痛哭。 画面一转, 女婴长到了五六岁的样子。庭院中挂上了大红灯笼, 她听见一阵锁啦声响,鞭炮声络绎不绝。一顶花轿抬进了她家,后面她被下人带领着过去磕头,那个女人对她和颜悦色,让陪嫁嬷嬷取出糕点哄她,让她改口叫娘。 这个女人在她爹面前总是对她很好,什么好的都想着要给她。 画面再一转, 这个女人生下了云家第一个男丁, 她面容不再和善, 云老爷也慢慢地忘了这个女儿。后面女人又生下来了两个女儿。 这个女人生下的儿女都娇俏可爱,乖巧懂事,云老爷喜爱得不行,她这个故去的前妻生下的女儿,渐渐就被遗忘了。 有一天,云老爷从外面请来了一个很年轻的西席,听说是个秀才。 这个秀才长相俊俏,云家二姑娘偷偷地喜欢上了这个西席。但是她的心思很快就被精明的云夫人发现。 云夫人不能容许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穷小子,就造谣云大姑娘和这个西席有染,等谣言散布得差不多之后,云夫人就顺水推舟,做主让云大姑娘嫁给了这个秀才。 本来云大姑娘不愿意嫁给秀才,但是秀才模样俊俏,气质也文弱体贴,云大姑娘知道自己的婚事被云夫人拿捏着的,就算另嫁,未必能嫁得更好。秀才虽然穷,但是只要他有朝一日能高中,好日子也就来了。 至于陪嫁,当然是没有的。云老爷也不管云大姑娘的事,后母就让云大姑娘空着手,嫁到了秀才家。 好在云大姑娘自己有些体己,但她对秀才一家根本没防备,银子首饰衣裳,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云溪就猜测是她那个婆婆偷走了她的首饰,但是碍着秀才的脸面,她不敢去质问婆婆。 好在云溪有一手绣技,就靠着绣针线活养活了秀才一家人,还给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辛苦操劳,就幻想有朝一日,秀才能够高中,她就能熬出头了。 秀才果然有些才华,他一路中了举人后,就进京赶考去了。 但是没多久,就有人传信回来,说秀才在赶考路上被山贼所杀。 秀才娘悲痛之余,认定了是云溪克死了她的儿子,对云溪各种折磨,云溪克夫的名声就传出去了。邻里人对她指指点点。 好不容易熬了几年,云溪在秀才家任劳任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时隔壁村有举人进京赶考,竟然传回一个消息,他好像在京城里见到秀才了。不过此时的秀才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穷酸秀才了,他成为了户部侍郎的东床快婿!现在青云直上,已经成为了翰林学士! 秀才父母高兴坏了,连忙托人进京寻儿子。 然而他们没等来儿子来接他们进京享清福,而是等来了几个江湖流氓,在一夜之中冲进秀才家,对着熟睡的秀才父母和云溪以及云溪和秀才的儿子一阵乱砍。 几人就这样惨死睡梦之中。 云溪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了他们,直到有朝一日,早就已经功成名就妻妾成群的秀才锦归故里,来他父母的坟头吊唁的时候,他屏退了随从,跪在他父母碑前忏悔。 云溪的坟墓就在旁边,她这才从秀才嘴里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的那场惨案就是秀才买凶做的。 他本来将假死的消息传回了家,就是想造成他已经死亡的假象,让他父母和妻儿都以为他死了,他就可以安心地迎娶娇妻。 没想到安逸的日子没过几年,他父母就托人去京里寻他。这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被京中言官知道他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父母抛弃妻儿,他一定会丢了乌纱帽。 所以他发狠,买通了山贼,让他们去将云溪他们弄死,这样的话,他就高枕无忧了。 但是他毕竟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心中还有愧,午夜梦回,可怕的梦魇总是纠缠着他。 但是即使他回来忏悔,也只是向他的父母忏悔,云溪这个惨死的妻子和他的儿子,秀才已经想都想不起来了。 云溪当年念着夫妻二人成亲后的甜蜜,即使秀才娘对她多般刁难,云溪也没有改嫁,而是一直辛辛苦苦地帮已经‘死去’的秀才赡养父母,没想到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委托的心愿有两个,一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秀才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要让他身败名裂。二是要将自己亲娘的嫁妆讨要回来。 “什么时候了,还睡着呢!等着我来伺候你吗?” 院外传来喝骂身,光听这声音,就算没见到人都知道这人有多刻薄。 云溪见原主的信息看得差不多了,她从床上下来。 地上放着一双模样小巧的鞋,她弯腰穿鞋,这才发现鞋面上虽然绣着花看不出来,但是里面的布已经磨烂了。 原主本来在自己家的时候,虽然不受待见,但是也不曾少了吃穿,穿戴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但也不至于到一双鞋都穿破的程度。 她跟着秀才吃苦,可惜这种男人就是穷困潦倒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会承诺,真正发达的时候,就一心想着攀高枝,要将糠糟之妻一脚踹开。 云溪走出房间。 这是一间很小很破的房子,脚下是黄泥巴夯平的院子,看着很干净,一只老母鸡引着一群小鸡咯咯直叫,这都是原主一手操持的。 院子被一圈竹篱笆圈了起来。 而一个精瘦妇人,站在竹篱笆下,手里抓着剁碎了的青菜叶子,正在喂鸡。 “良骥要进京赶考了,你还不多挣点银子,整天想着偷懒!要是盘缠凑不够怎么办?” 见她出来,袁氏张口就骂。 云溪没有理会她,她感觉腹中饥饿,就朝一间看着像是厨房的地方走去。 见她不理人,袁氏更加生气了,她骂得更加起劲,“要不是你搅合,我儿子当初就该娶二姑娘的,云二姑娘可是云夫人的亲女儿,陪嫁能少吗!你呢,不仅陪嫁都没有,还只会吃白饭!我养只母鸡都会下蛋呢,你呢,进了我家一年多,半只蛋都下不出来!” 袁氏越骂越难听。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昨晚上半点东西都没剩下。而且,云溪也不会吃吃剩的东西。 她就开始生火,准备做饭。 袁氏见她进厨房半天都不出来,担心她偷吃,连忙进来查看,云溪正从米缸舀米呢! 袁氏先是大惊,随即跳脚叫骂:“云氏你个杀千刀的,你敢偷吃良骥的大米!看我怎么收拾你!”她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将云溪舀米的碗一把夺下,小心翼翼地将碗中的米往米缸里倒回去,然后盖上了盖子。 她将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才抬起头来怒视云溪,她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扬手就一巴掌朝云溪的脸狠狠地甩了过去。 她咬牙切齿,“你这个女人,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大米吃得太快,原来都是你在背着我们偷吃!” 可是她一巴掌没有如愿地打到云溪脸上。在她眼里这个柔弱可欺的儿媳竟然出手拦住了她的手,随即云溪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将袁氏打得倒退了两步。 云溪可不是原主,这老太婆想打她就要有被打的觉悟。 袁氏摔倒在地,她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溪。 “云氏,你疯了?” 她当然不甘心挨了打,冲上来就想挠云溪的脸。 上一个任务是江湖,即使她现在没了内力,拳脚还在,要打徐氏简直轻而易举。 徐氏上辈子没少打原主,云溪就也让她尝一尝被打的滋味。 袁氏没想到这个儿媳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对她动手,她挠脸不成,反而被云溪打到爬不起身,最后她终于老实了。 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云溪将她儿子的口粮舀了一大碗出来煮了,又眼睁睁地看着云溪拿着刀去割竹炕上仅剩的一小块腊肉。 “云氏!那是留给良骥的…”话还没说完,云溪的眼神扫过来,徐氏就不敢吭声了。 云氏一定是撞邪了!袁氏心想。她就坐在厨房,看着云溪将腊肉切丁炒熟,配上一碗柴火大米饭,香味直钻进她的鼻腔。 她连忙爬起来,这大米都被云溪煮了,她不吃白不吃,不吃全部都被云氏吃掉了,她更亏了。 可是锅里干干净净,云溪用大碗将米饭和菜都盛起来了,她也不理会袁氏,拿了根小木凳出去在院子里吃了起来。 徐良骥因为在城里念书,所以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一次,以前都是云溪卖了绣品,然后将银子给他送过去。 正当云溪在吃饭的时候,篱笆外路过一个妇人,她被腊肉的香味所吸引,眼睛就瞟了进来。 随即她瞪圆了眼睛。她竟然看到云溪端着一大碗米饭在吃,不仅仅是米饭,米饭上面还盖着一层金黄发亮的腊肉! 她就是住在徐家附近的邻居,姓马,她可是知道这徐家的,虽然有个秀才儿子,但是穷得叮当响,去年的时候娶了个媳妇,听说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女儿。邻居这么多年,袁氏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这云氏自从嫁到徐家来,就没有过过有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整天像个丫鬟似的,不仅要伺候公婆和丈夫,还要操持家务,还要绣花挣钱。 听说这云氏手艺极好,一副绣品能卖不少钱,但是读书费钱,徐家还是穷得叮当响。 她笑着道:“哟,云溪,吃饭呢?” 云溪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见一个妇人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碗,似乎还在咽唾沫。住在这一带的人都穷,一年到头能吃上一顿肉就不错了。 云溪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便点了点头。 马婶就笑道,“你婆婆不在家吧?”在家也不可能让云氏吃这么好了,这袁氏什么好的都想留给自己的儿子,对云氏最是苛待,这一带都传遍了。 但是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袁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立马就瞪圆了眼睛。 袁氏竟然在家!难不成,徐家这是发达了? 她立马就想到自己家这个月的米缸已经见底了,只能每日喝点稀粥,才能熬过去。 她就推门走了进来,搓了搓手,跟袁氏道:“袁嫂子,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你看你们家现在都能吃上米饭和肉了,我们家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想跟嫂子借点粮食,就也不多,就借个几十斤将这个月裹过去。你看成不?” 袁氏本来看到马婶进来,还心中一喜,想好好地跟她说说云氏中邪的事情,但是她还没说话,一听马婶竟然是来借粮食的,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我家哪里有粮食?马婶,我家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 马婶一听她不肯借,将头往云溪那边一扭,“乡里乡亲的,谁家没有一时难处呢,想当初,你家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我还给了你两个红薯呢,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提那两个红薯还好,一提袁氏立马就想到了当年为了这两个红薯他们是如何低声下气,马家当时还算宽裕,当时马家当家的也没死,马婶是个吝啬鬼,他们当年上门借粮,就给了两个红薯就把人打发了。 袁氏也不想解释自家没粮了,别说没粮,就是有粮她也不可能借给马婶。 “我家哪有粮?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有余粮借给你,你上别家看看去吧。” 说着,就将马婶往外推。 马婶也是个泼辣的,认定了袁氏就是有粮不肯借,骂骂咧咧地走了,转头就将徐家发达的事情说了出去。 虽然看着云溪吃得香,既馋又恨,但是想到自己刚才挨的那顿打,袁氏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云溪很快将饭吃完,袁氏又道:“今天是送钱的日子,你吃完了就快点出发,将绣品拿去卖了,再将钱送去给良骥!” 云溪的绣品在城里有固定的绣楼会收,她每个月将绣品送过去,绣楼再将下个月的布料和绣线给她,云溪就是挣个手工钱。 云溪当然不会去给徐良骥送钱,但是她要去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以及原主的娘家,原主娘本来有一笔丰厚的嫁妆留给原主,但是自从后娘嫁进来,就以帮她打理的名义收走,后来云溪出嫁的时候,后娘也没有将嫁妆还给她。当然,原主后面一辈子都没有再见过那笔嫁妆。不然也不至于活得那样穷困。 云溪将原主做好的绣品带上,就出了门。 镇上离徐家有十多里,若是走路,可能要走一个时辰,所幸云溪刚出门不久,就碰上了一个牛车进城,那赶车的是个老爷爷,见她走路可怜,就邀她上车。 云溪也不嫌弃,原主常年熬也赶绣品,白天又要操持家务,累得年纪轻轻地身体就开始不好,走了没多远就开始觉得累。 她坐上牛车,跟赶车的老爷爷说话。 “您是哪个村的?哦?您是要去给孙子送吃食?” 原来这老爷爷的孙子也是个读书人,也已经中了秀才,同徐良骥一样,他也在城里的官学念书。 也是从老爷爷这里,她才得知,原来官学里根本就不需要交束脩,甚至每个月官府里会补贴粮食,只是不是很多,只能省着点吃。 “我孙子还在长身体呢,那点粮食哪里够他吃的,我也老了,闲来无事,就每个月进城一趟,给他送吃的。也有那种家里真的穷得揭不开锅的,一个月十斤米,每日煮成粥,也能度日…” “我也是进城去给丈夫送钱的,他也在官学里面。每个月都要送。” 一听她丈夫也是秀才,老爷爷惊喜道:“原来我孙子跟你丈夫还是同窗呢,我家没有闲钱,每个月给送二十斤粗粮给他,送多了也怕他不好做人…” 云溪明白了,这官学里肯定有那种穷得吃不上饭的学子,虽然有这十斤米,但是总有人不够吃的,若是送多了,别人跟他借,他借也不好不借也不好,干脆就每个月只给他送这么多,让别人开不了口。 “不过这发的可是十斤大米,若是换成粗粮,能换四五十斤呢。也够吃了的,怎么姑娘你还每个月去给你丈夫送银子呢。”之所以这样问,是他看到云溪穿的也不是什么好衣裳,在不起眼的地方都有几个补丁。家里应该也不宽裕,像他家这样不愁吃饱的人家,供养一个读书人,都没有闲钱,云溪却每个月去给丈夫送银子,就让老爷爷有些疑惑。 云溪听他这样说,也觉得不太对劲。 原主的绣艺很好,从原主的生平里可以看到,她每个月绣品能挣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留下半两存起来给徐良骥作赶考的盘缠,另半两都要给徐良骥送过去的。听老爷爷说官学里吃的都会发,若是能省一点,吃饱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徐良骥为何还要每个月拿半两银子呢。 要知道半两银子可不算少,够买一百斤大米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云溪决定要去官学看一看。 进了城,她打听着找到了原主卖绣品的那家绣楼。 接待她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看到云溪来了,脸上堆出笑容。 无他,这云溪不仅仅绣技好,还能自己自创花样,绣出来的绣品又精致又别致,供不应求,别家的夫人小姐都争相买去做花样呢。 “云娘来了,一路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从她的态度,云溪就看出,她们绣楼里的绣娘,绣技一定不及原主,不然她不会这样捧着。 她确实渴了,就坐了下来,接过热茶道了谢,喝了几口。 “这个月的绣品都在这里了。”她将原主留下的绣品递了过去。 那妇人接过,略略看了看,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云娘的绣技又上一层楼了。”她笑道。 云溪也笑了笑。 她命人取来银子,连同下个月的绣线和布料都递给云溪。 “这是这个月的银子和下个月的材料。” 云溪却只接过了银子。 她站起身来,微笑道:“最近家里事情多,我可能抽不出时间来绣东西了,就不拿材料了。” 那妇人听了脸色一变,“怎么会?云娘可是嫌银子少了,这我们都是可以商量的。” 云溪笑着摇头,“不是的,是家里真的有事情,我丈夫即将去赶考了,我要专心侍奉他,实在是抱歉了,等以后有机会合作,我一定会再来的。” 听她这样说,妇人对她也多少了解一些,知道她嫁的人是个秀才,现在也确实要到了秋闱的时候了。 为了将云溪留住,她又命人去取了十两银子来拿给云溪。 “云娘,你我合作了一年多,这些银子就当我赠给你丈夫的程仪,希望他能高中。” 说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惆怅,若是云娘的丈夫高中了,她一定不需要再这样拼命地做绣品挣钱了吧。 不过这一年多,云溪帮她挣的银子远远超出这十两,有的绣品甚至能卖出几十两银子,只图那些姑娘夫人们一个喜欢,再多的银子都眼都不眨的。 说起来这个妇人还算厚道。 而云溪现在也确实需要银子作为本钱,她就接了下来。 “多谢夫人了,云娘一定不会忘记夫人的恩惠。” 那妇人脸色微晒,“你还要去给你丈夫送银子吧?快去吧,莫耽误了。” 加上绣品那一两银子,云溪现在有十一两了。 她出了绣楼却没有着急去官学,先找了一个小饭馆吃了饭。 她只有十一两银子,不敢多花,只要了一盘菜,两碗米饭下肚。 饭后,她问清了官学的路线。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以前原主送银子最晚不会超过中午。 官学修得并不气派,远远看去就是一排排低矮的房舍。 大门敞着,没有看门的人。 云溪走了进去。 一路上能碰到一些身着青衫的读书人。 云溪无疑是美丽的,这一年的劳累操持,让她备显憔悴。 原主从来都没有进来过,她都是在门外和徐良骥相见,徐良骥会在后门那里等她。 但是今天徐良骥一直没等来人,他不禁烦躁,在原地左右踱步。 过往有不少人是徐良骥的同窗,见他似乎在等人,就问他,“徐兄,等人呐!” 徐良骥一僵,敷衍微笑以对。 云溪知道徐良骥在后门等她,她在官学里转了一圈,再碰到读书人就问他认不认识徐良骥。 问了几个人,刚好问到了徐良骥的同窗。 这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青衫,容貌生得十分乖巧,面容透着几分稚气,看着不超过二十岁。 “徐良骥吗?我认识,是我的同窗,姑娘找他吗?我方才还见过他呢,他在后门那里,似乎在等人。” 云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是这样的,我是受了他家人所托,来给徐良骥送钱的。” 那书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姑娘可去后门处找他,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云溪打听道:“我听说徐良骥每个月都要花去半两银子,他家里不宽裕,他父母还托我打听一下,他们担心徐良骥学坏了。” 一听这话,这书生就深深地将眉头蹙了起来。 “徐同窗…我与他并不相熟。”他不愿意背后说人坏话,但是听说徐家家境不好,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我听说一些学子喜欢去宜春楼喝花酒,就是不知道徐兄有没有这个嗜好了。”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了。 云溪道了谢,就告辞从官学正门走了。 这徐良骥多半就是将银子花在这花酒上面了。 一时间,云溪不由愤怒,为原主不值。原主为了徐良骥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做绣品才辛苦挣来银子,她不相信徐良骥不知道这银子有多难得,竟然哄骗原主拿去潇洒! 云溪要去一探究竟。 她去了一家成衣店,花了几百文,买了一身男装。 花酒都是晚上才开始喝,她今晚上势必得住在城里了。 眼看时间还早,云溪又去了早上去的那家绣楼。 见到了早上见过的那个妇人,那妇人还以为云溪是来要材料的,不由喜笑颜开,将云溪迎了进去。 而云溪请她找一间可以说话的房间。 云溪刚才去逛了几家布店,发现这里的布料颜色虽然多,但是颜色并不算好看,而且染色技艺并不太好。 她以前对染布有过研究,原主合作的这家店铺是城里最大的一家,不仅卖绣品,还会定制成衣,这些成衣都是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才会定制的。 “我想和夫人你做一个交易。” 云溪现在没有本钱,只能找一个合作伙伴。而这个绣楼老板娘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她是商人重利,但是她也有原则并且眼光很好。 “什么交易?”这妇人姓夫家姓蔡,别人都称她一声蔡夫人。 “染布的技艺。我可以染出十分通透、柔顺、色彩鲜明的布料来。夫人是开绣楼的,若是绣线有更好的颜色,就能绣出更好的绣品,当然,我们有了技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做出绣品,我们还能做布料生意。当然,我知道我口说无凭,我相信夫人应该是有自己的染坊的,今天太晚了,若是夫人信任我,明天我愿意一试,染出布料来给夫人看了,再做定夺。” 云娘以前留给蔡夫人的印象就是柔弱,说话都像蚊子似的,从不敢大声说话,今天竟然提出要和她合作? 蔡夫人心里虽然有怀疑,但是也很心动。若是云溪真的掌握一门独家的染布技术,就想云溪所说,这绝对能挣大钱! “云娘所言…可是真的?”蔡夫人询问。 云溪一笑,“夫人和我也合作了一年多了,若不是我缺本金,根本就不会找上夫人。而且我找上夫人,也是信得过夫人的人品,毕竟做生意,选择什么样的合作伙伴很重要。口说无凭,明天我就来给夫人先染几匹布给夫人过目。夫人看了,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她这样说很合理,若是染不出来,作罢就罢了,若是真的染出来了… 她怎么算都没有损失的。蔡夫人就答应了下来。 和蔡夫人辞别过后,云溪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看着天黑了,她就换上了白天买的男装,乔装了一下,就朝宜春楼而去。 宜春楼到了晚上就人潮如织。 云溪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混在人群中根本就不起眼,也没有人上来招呼她。 她混进大厅,就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静地寻找着。她让巴拿拿从系统中调出了徐良骥的样子,就一个个地寻找过去。 她也不知道徐良骥今晚上会不会来,毕竟她今天没有送银子。 不过她就在大厅等,徐良骥若是来,估计也是没有银子上包房的。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徐良骥,大概他今晚上没有来。 不过来都来了,云溪就决定参观一下再走。 她就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一间间雅间。 这都是有钱人才来得起的地方。 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这里真的就是这样,若是没钱,连和倒茶水的,都不会理会你。 没人理她正好,云溪四处逛了一圈,就打算打道回府。 她经过一个丝竹之声络绎不绝的房间时,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着玉色长衫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她擦肩而过。 她都没认出这人来,不过巴拿拿能分辨出来。 “宿主,这个人就是徐良骥!”它提醒云溪。 云溪连忙转过头,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身材不算高大,从他身上穿的衣裳,很难分辨出,这个人家里穷得叮当响。 这徐良骥竟然穿着丝绸布料的衣裳! 家中父母和妻子都在吃糠咽菜,这人竟然可以穿华服喝花酒,也难怪他得势之后会抛弃父母和妻儿,甚至后面买凶杀人了。 只怕当初在云家的时候,他就是故意挑.逗云二姑娘的。不过这个云二姑娘前世也是闹着要嫁给徐良骥的,不过被云夫人阻止了,反而设计将云溪嫁给了徐良骥,这辈子嘛… 一个计划在云溪脑海生成。 这徐良骥和云家那堆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想个办法,让云二姑娘遂了心愿才好。 云溪假装路过,从那扇打开的门里,她看到了其他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官学里的人。 她不想现在就和徐良骥撕破脸,所以她静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她如约去了绣楼,跟着蔡夫人去了染坊。 染坊的原料都是齐全的,只是技术落后,在云溪看来。 她试着染了几块布,果然色彩明亮,且没有一丝异味,染出来的布拿在手上,触感十分舒适。并且颜色也是蔡夫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是开绣楼的,虽然不大,但是她可以说,只要世面上有的布料,她都见过,但是她没见过这种颜色。 她终于信了云溪说的话。 蔡夫人是个精明且有魄力的人,她当即就和云溪签订了文书,她出银子,云溪出技术,两人五五分成。 即使是五五分成,蔡夫人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因为这笔生意是能看得到前景,一定会挣大钱的。眼见云溪还穿着破旧的衣裳,蔡夫人立马就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云溪。 云溪现在确实没钱,也就收下了。将蔡夫人的厚道记在了心中。 她以后势必要在城中久住的,本来想自己租一个院子,但是蔡夫人知道以后,就一定请云溪住进她一套闲置的院子去。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离这里也近,你那丈夫不是要考试了吗?那里离官学也近,对你们都方便。” 云溪听了,便做出一副悲愤的表情来,蔡夫人见了,当然就过问了一句。 云溪就顺势将这两天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即使蔡夫人是个局外人,听了也是勃然大怒,因为她当年也是遭遇了负心人,这才自己离了家乡,来到这个小城做起了生意。 “以前就见你一个女子如此操劳,我就心疼不已。本以为是生活所迫,我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如今成了生意上的伙伴,妹子,我是个直爽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恕我直言,即使你这丈夫是个秀才,那也是个人渣,万万配不上你的!竟然明知道你如此劳累,还锦衣华服美酒红颜,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我呸,什么东西!” 云溪便道:“蔡姐姐说得没错,这个男人确实不值得托付一生,我会找机会和离了。” ※※※※※※※※※※※※※※※※※※※※ 感谢以下小宝贝的营养液~ 虫虫的妈 +5、小柠檬 +1、佳卉 +1、绿松石 +5、欢欢 +20 非常感谢支持~ 秀才之妻(二) 因为云溪没有按时送银子去, 没两天,徐良骥就坐不住了,他告了假, 回了一趟家,才知道那天云溪确实是带着绣品出门了的,两天没回来, 还让袁氏好生担心呢, 因为现在徐家就是靠着云溪的绣品才挣些钱维持生活, 要是云溪出了什么事, 徐家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了? 徐良骥只好回了城里, 他去了云家一趟, 想看看云溪是不是回娘家了。 但是云溪根本就没有回去过。 徐良骥这才感觉大事不妙, 可是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云溪呢,况且秋闱将至,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找她。 云溪就这样仿佛人间蒸发了两个月。 总算徐良骥以前存了一些银子, 这两个月也过得不算太拮据。 到了秋闱下场, 还是没有云溪的消息。 云溪这两个月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和蔡夫人在钻研染坊的事情。 她要收拾徐良骥和云家那家人,自己没有实力很难办到。只有她很有钱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再想收拾他们就简单了。 她染出来的布大受欢迎, 订单源源不断,不过两个月她就分到几千两银子。 这只是刚刚开始, 随即她们就要扩大染坊。 要想做生意, 和县官当然要搞好关系。 蔡夫人因为做的就是女人的生意, 所以认得县官的夫人刘氏。每每新布一出来, 她们就先送几匹给刘夫人,什么时兴的首饰啊,胭脂啊更是不知道送了几何。 有刘夫人帮忙,她们在县城里的生意就没人敢动,即使其他的布商觊觎她们的技术。 放榜这日,万人空巷。 云溪还是如往常那样去了店里,蔡夫人闲聊时无意间问起,“我记得你那丈夫是要下场的,今天放榜,也不知道中了没有。” 她留了个心,让一个认识字的伙计去打听。 半个时辰之后,伙计回来。 “榜上有徐良骥这个名字。第九名呢!” 蔡夫人和云溪对视一眼,云溪并不意外,这个徐良骥在原主那世也是中了举人,后面才去京城赶考的。 “竟然中了?”蔡夫人不平的喃喃,“圣人也教化不了这种坏了良心的人。” 云溪反过来安抚她,“没什么的,不过就是举人罢了。” 蔡夫人看了她一眼,“既然他中了举人,你现在要怎么办?” 举人在这个不算大的城镇来说也算是个人物了,更别提以后还可以进京赶考,要是中了,以后就是官身,命运就大不一样了。 云溪听懂她的意思,摇头道:“他现在还未发迹,就这种德性,若是以后真的发迹了,糠糟之妻,你还指望他会多念情吗?” 蔡夫人点点头,“说得不错,这种人若是得志,只会忘恩负义。” 她前夫不就是这样吗?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得到她娘家鼎力支持后有了点小钱,就开始暴露真面目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和离。”只是在这之前,她要先做点事情。 徐良骥中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云家,云夫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穷秀才竟然真的能考中举人,可是此时后悔也晚了,她已经将云溪嫁了过去。 而云老爷倒没觉得遗憾,毕竟即使他不重视这个大女儿,徐良骥依旧是他的女婿,他出去,别人还是会尊称他一声举人丈人! 他得意极了,谁能想到当年他请回来的穷秀才竟然能中举呢,还是他气运好,提前将女儿嫁了过去,否则到了现在徐良骥中举,不知道多少人家盯着那个举人夫人的位置呢! 不过在徐良骥中举之前,云家根本就没将一个穷酸秀才放在眼里,徐良骥一中举,身份就大不一样了。云老爷连忙吩咐继室江氏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去徐家贺喜,并且邀请徐良骥来家里做客,他们要备上一桌席面为他贺喜。 徐良骥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举得中,城中的富户老爷们全部都给他送了贺礼,就连知县,都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贺银。 寒窗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徐家父母高兴坏了,袁氏更是史无前例的大方地摆了席面宴请了邻居。 徐良骥的应酬一场接着一场,他甚至没时间去赴云家的宴。 这可将云老爷急坏了,他生怕徐良骥是因为记恨他们以前看不起人,亲自带了礼物去了一趟徐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了! 袁氏现在可神气了。她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了个举人儿子,这可够她骄傲的。以前他们得巴结着云老爷一家,谁让人家是有钱人呢。但是现在她儿子中了举,身份天翻地覆,云家和他家成为姻亲,那是高攀! “云氏两个多月前,带着绣品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也托人找了,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人,说不定人已经死了。我儿子现在是举人了,不可能做鳏夫,我已经开始托媒人相看了,这回一定要相看一个好姑娘!” 言下之意就是云溪不好,这回他们要擦亮眼睛,找一个好的。 徐良骥就坐在一旁,听他娘这样说也不吭声。 徐家压根就没有托人找云溪,不然云溪就在城里,出入也没有避讳旁人,早就找到了。 云老爷一听袁氏这样说,有些坐不住了,他甚至都没有多加关心云溪的死活,只是担心若是徐家真的重新娶一房媳妇,他以后可就不是举人丈人了,而且徐良骥一举得中,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这样好的女婿,若是真的拱手让给了别人,以后想起来他都会后悔。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再三要求徐良骥这两天一定要去云府做客之后,他就急匆匆地坐着马车回了城。 他回到家就开始和江氏商量起来。 以前是他们看走了眼,这徐良骥如今成为了举人,以后多半是要高中的。 江氏也是后悔到一度捶足顿胸,这样好到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女婿,竟然叫她给放跑了,放跑了也就算了,她还歪打正着地让云溪嫁了过去,现在好了,云溪成了举人老爷的夫人,以后说不定就是官家太太。 这让江氏如何心气能平。但是还不等她郁闷完,云老爷就说出了一个让她惊讶不已的消息。 云溪竟然不见了! “如今徐家认为云溪已经死了,已经在开始相看了,若是真的让徐良骥重新娶了别人家的姑娘,就算曾是我云家的女婿,以后也隔得远了。” 江氏听了心里一动一闪,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老爷,你真是一时糊涂了!”江氏笑道:“你忘了以前是我们二丫头跟徐良骥两情相悦吗?既然这姐姐没了,妹妹嫁过去,也无可厚非。” 云老爷一怔。 “咱们二丫头也是蕙质兰心,配他徐良骥,还是他高攀了呢,到时候我们再多出点嫁妆,不怕徐家不答应,你不知道那袁氏最是见钱眼开的人。” 她曾经见过袁氏一次,这个袁氏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好,想到这里,她心里还有些犹豫,这个袁氏不好伺候,说不定她女儿嫁过去要吃亏,但是一想到徐良骥现在是举人了,那小点不足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江氏越想越觉得可行,立马就派人去将云二姑娘云彩请了过来。 云彩当初就一心要嫁给徐良骥的,都是江氏嫌徐良骥穷,不肯让她嫁过去。现在好了,徐良骥成了举人,让云溪捡了个便宜。就是江氏不派人过去请她,她心气难平都打算要过来找江氏闹的。 “娘!都怪你当初不肯让我嫁给徐良骥,你看,现在徐良骥成了举人了!都让云溪得了便宜!” 云彩一进屋就哭上了。 江氏坐着,“你这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你还不知道,云溪已经失踪了,徐家认定她已经死了,准备再娶一个。” 云彩一怔,“云溪失踪了?死了?” “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现在徐家觉得她已经死了。” 云彩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江氏,等着江氏将下文说出来。 “我和你爹商量了,你若是愿意,就将你嫁给徐良骥,你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云彩虽然惊喜,但是也不禁犹豫,“若是云溪没死,又回来了怎么办?” 江氏冷哼一声,“就算她没死,她再回来,徐良骥都已经娶了你,难不成还会将位子还给她不成?到时候就让徐良骥写一纸休书给她就是了。” “她肯吗?”云彩担心。 江氏语气笃定,“这由不得她不肯!” 云彩终于高兴起来了,可是想想本来她可以做徐良骥的第一任夫人的,却弄得现在只能做他的第二任夫人,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但是一想到嫁过去就是举人夫人,以后肯定还能成为官太太,就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磨着江氏,让他们赶紧去将这件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云老爷也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徐良骥夫人的位置,也担心拖久了人家连人选都定下来了。 而这天,担心自己要是不去徐家走一趟的话,会落人口舌的徐良骥终于来了云府。 自从他和云溪成亲之后,他除了陪云溪回门的那天来过,后面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而上一次他来的时候,云家人对他还是爱理不理、嫌弃如狗的态度,这次来态度就截然不同了。为了迎接他,连云家大门都打开了,云老爷和江氏一同出来迎他。 云老爷更是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一口一个贤婿。 前倨后恭的态度让徐良骥飘飘然,自从他中了举人,身份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到哪都是座上宾。 云老爷让下人去城里最贵的酒楼定了一桌席面,隆重地招待徐良骥。 席上,云老爷一个劲儿地劝酒,云老爷嘴皮子功夫了得,很快就劝得徐良骥喝高了。 云老爷眼见着他醉眼朦胧,就趁机把将云彩嫁给他的事情提了。 徐良骥已经喝高了,不说不好也不说好,只是看着他傻笑。 云老爷看得着急,就让人去请云彩过来,打着徐良骥看到云彩会旧情复燃的算盘。 而彼时,云彩正在江氏那里焦急地等着消息,一听云老爷请她过去,就立马紧张地站起身来,左右上下打量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妥当。 江氏被她的动作弄得一笑,“我们彩儿最漂亮了,快过去吧,别让举人老爷久等了。” 云彩羞赧一笑,连忙跟着下人过去了。 本来还以为可以和徐良骥说说话,没想到云老爷用力过猛,竟然将徐良骥给灌昏了,徐良骥直接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云彩看着昏睡过去的徐良骥,心里又失望又无奈。 云老爷也没想到徐良骥酒量竟然这样差,只好安排人先将人送去客院休息。 “放心,彩儿,亲事肯定没跑了。我们云家有的是钱,徐良骥不娶你还能娶谁呢。” 云彩咬咬牙,城里比云家有钱的人家可多了去了呢,而且江氏以前是怎么羞辱徐良骥的她都还记得,徐良骥不可能忘了。 徐良骥中了举之后没有马上来云家报喜,而是拖了这么多天,肯定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来,她一瞬间就觉得,徐良骥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悄悄升起。 她不敢和云老爷说,提着裙子就跑回去和江氏商量。 江氏一听她羞答答地将自己的主意说完,霍地站起身,“这怎么能行,你还是个姑娘家,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彩红着脸道:“那样的话,徐良骥就不会不娶我了,到时候就说是他喝醉了,跑到我房间来的,要他负责!他现在是举人老爷,更加爱惜名声,若是他不依,我们就威胁他要去官府告他,这样的话,不就万无一失了吗?娘,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当着徐良骥的面羞辱他的吗?” 江氏果然迟疑了。她想起来自己以前干的好事。 几番衡量之下,她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 她就命心腹去寻了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本来已经在客院睡下的徐良骥扛去了云彩的房间。 这件事除了江氏母女,那个婆子以及江氏的心腹,没有旁的人知道了。 云彩羞答答地脱了衣裳,在徐良骥身边躺了下来。 徐良骥的衣裳也被那个婆子也扒光了。一个男人躺在身边,让云彩既羞涩又好奇。 她兴奋又害怕地躺着,迟迟无法入睡。 不知多久,她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有人抚摸她。 她惊醒过来。 房中蜡烛未灭,徐良骥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徐公子…你…”云彩没想到这徐良骥在半夜就醒了过来,顿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好照着之前设想的那样讲,“你喝醉了,闯进了我的房间…徐公子,彩儿以后不要做人了…”说着她就掩面哭了起来。 这云彩容貌也不俗,只穿着一个绯色肚兜,肌肤雪白。 徐良骥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见此等香.艳,哪里把持得住,什么名声、什么道德全都抛至脑后了。 云彩本也愿意嫁给他,半推半就地就从了。 一夜后。 江氏担心得半夜未眠,天刚亮,打着陪女儿用早膳的借口实则是来抓徐良骥现行的江氏就带着心腹来了。 她们谁也不惊动,毕竟这件事要是真的传出去了,名声不太好听。 睡梦中的徐良骥被江氏从床上揪起来,一夜过后,他理智早就回来了。 他对昨晚上酒醒之前完全没了印象,但是之后他是清醒的。他心虚气短,江氏提出要他娶云彩,虽然心里还在记恨当初江氏的势利,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只好满口答应了下来。 云彩和江氏都大喜。 晚点云老爷也知道了昨晚上江氏和云彩算计徐良骥的事,虽然觉得丢人,但是好在结果达成了目的,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徐良骥回到家,就将要娶云彩的事情和袁氏说了。 袁氏以前觉得云彩高不可攀,现在反而挑剔了。 “她是云溪的妹妹,云溪都这个样子,她妹妹能好到哪去,而且那个江氏,我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如今你是举人老爷,不知有多少好姑娘等着你挑选呢。我看这个云家就算了。” 徐良骥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他做错了事情,不得不娶云彩了。 “娘,云家也不错,云老爷待我像亲儿子一样呢。” 袁氏这回看得明白,她嗤笑,“亲儿子,若不是你中了举,人家看都都不多看你一眼。” 徐良骥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只撂下一句,“反正我就喜欢云彩,就是她了,娘你请媒人去说亲吧!” 儿子都认定了,袁氏就算再有话说,也不敢多言。只是她打定了主意,吃了上一个没有嫁妆的亏,这一个,一定要让云家多出嫁妆! 就在两家开始议亲的时候,已经‘死掉的云溪竟然活着回来了! 这天清早,袁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寻思着如今家里也有钱了,得买个丫鬟回来伺候他们。她边打着哈欠,边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她就愣住了,院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万万想不到的人。 “云…云溪!”袁氏僵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惊讶地看着云溪,震惊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而徐良骥早就起了,在房中看书,听到他娘的惊叫,探头从窗户往外一看,果然,数月未见的云溪好端端地从院门口走了过来。 他惊得霍地站起身。 对于失踪的云溪又回来,对于徐家人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试问云溪回来了,那么云彩要怎么办呢?两家连庚帖都已经交换了,就差看好日子就让云溪过门了。可这个时候,本该死去的云溪竟然回来了!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回来?”袁氏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银子没了。 云溪看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徐家。 虽然还是那个茅草顶盖黄泥墙,但是明显家里多出了很多东西,老母鸡早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已经被炖了。 若是云溪过两天才来,徐家一家人就应该要搬到城里去了,一个员外为了和徐良骥打好关系,赠送了徐良骥一座小院子,他们准备过两天就搬的,只是那边现在还在修葺。 徐良骥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难掩惊色。 “云..云溪…”他有些心虚,毕竟他以为云溪已经死了,都已经准备续娶了。 云溪看着他,笑了笑,“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徐良骥不由衷地点点头,“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怎么,巴不得我出意外,好迎娶娇妻?” 徐良骥笑得尴尬,“怎么会?” 云溪走了过来,“我听说你已经在筹备要迎娶云彩了?” 徐良骥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这本来就是事实。 云溪冷冷笑道:“可惜我没死,你怕是娶不成云彩了。” 不知怎的,回来的云溪总让徐良骥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明明云溪以前是很柔弱的性子,她回来之后,言行都透着一股强硬。 徐良骥不说话,云溪的话却刺激到了袁氏。 “云溪!就算你没死,可你进我徐家一年多无子,就凭着这个,我儿都可以休了你!” 云溪侧头看向袁氏,毫不在意道:“好啊,就以无子休了我。但是,只要我不死,我就会告诉所有人,徐良骥中了举之后就忘了糠糟之妻,他还是个穷酸秀才的时候,是我夜夜熬着做刺绣供养他念书,等他一中举就以无子的借口休了我另攀高枝,我就不信,有了忘恩负义的名声,徐良骥还能做得成官!” 这些话果然将袁氏唬住了,徐良骥更是吓得面色如土,她若是真的出去乱说,现在考功名最讲究名声,有那等名声差的,甚至连报考的资格都审核不过。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考了举人,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止步,他才二十出头,他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思及此,徐良骥走过去,想拉住云溪安抚她。 “云溪,我娘没有那个意思,我更没有。你快进屋坐下,给我讲讲,你这几个月都去哪了?” 云溪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我哪也没去,一直在城里。” “你既然在城里,为何不回来?”徐良骥疑惑地问她。 云溪就恨恨地盯着他。 “我那日去卖了绣品,本来是想将钱给你送去的。我在后门处等你不到,就进去找你。” “你进去找我了?”徐良骥顿时脸色大变,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我进去找你了,碰到你一个同窗,他无意间告诉我,你们官学们每个月都会发口粮,本就够你一个月吃的,你这每个月半两银子,花去哪里了?” 徐良骥嗫嚅几下,“我…我买笔墨纸砚了。” “笔墨纸砚?”云溪冷声道,“一只毛笔起码能用三个月,一块石砚也能用个两三个月,就算纸,三十文就可以买一大叠,你一个月花五百文在这上面,难怪你能考中举人了!”她讽刺道。 徐良骥只是勉强笑笑,不敢出声。 “可是那天,我分明看到你和你的同窗们一起,穿得光鲜亮丽,去了宜春楼!你这又作何解释?我看到你竟然拿着我拼了命才挣来的银子如此挥霍,这才一气之下在城里住下了。” 徐良骥没料到她竟然知道他去和花酒的事情!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官学里多半学子都会去,视为风雅。只是他家里确实穷困,他也不能每次去都让别人给钱,偶尔还是要给个一次两次的,免得落人口舌,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那日有同窗约我同去,大家都去了,我一个人不去,显得不合群,推脱不过,只好去了。原来你是因为气这个,所以不回来。” 那不过是云溪找的借口,不然她不好解释为何数月不回来。 她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知道了云家和徐家在议亲的事情,她最初有些疑惑,就花了银子,从云家一个下人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 她得知徐良骥有一晚喝醉了留宿云家,后面就开始议亲了。 因为有对这家人的无耻程度先入为主的了解,云溪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徐家才会那么快的和云家议亲。 云溪猜到了事情经过的大半。 想了想,觉得不能让云彩就这样便宜地嫁给了徐良骥,虽然徐良骥也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目前为止,她是不会让云彩就这样顺利地嫁给徐良骥的。所以她就回来了。 正妻没死还回来了。周围邻居是知道徐家在筹备另娶云家二姑娘的,这下也娶不成了,正妻都还在,云彩总不会嫁过来当妾吧! 云家在得知云溪没死还回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大惊。 云老爷更是将江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云溪回来了,亲事也议不成了。不过对云老爷来说,损失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毕竟云溪没死,徐良骥还是他的女婿,但是云彩听了这个消息,惊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她立马就去了江氏处。 “娘,现在云溪回来了,我可怎么办?”云彩六神无主。 江氏心里早就将该死的云溪咒骂了千万遍,但是她就是没死,她们也是无可奈何,江氏还不敢起杀人的念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彩儿,别难过,回头娘给你相看个更好的,这次咱们也相看一个读书人,以后中了举,你也是举人老爷的夫人了!” 云彩瞪圆了眼睛,“娘,这怎么可以!”她将江氏安抚的手打到一边,“这举人有多难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三年才一次,这次咱们这个青城有几个举人呢,就是有,也是三四十岁,老得可以当我爹了!” 江氏也没想到运气竟然这样背,若是云溪晚回来一点,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真是不好处理。 云彩捧着自己的肚子,冒出惊人一句,“我这个月的月信没来!” 江氏听了只感觉天旋地转,她稳了稳心神,心想这是云彩为了逼她们说的谎,就道:“那晚徐良骥喝得烂醉,他碰都没碰你,你不可能怀孕的,兴许是这个月心情过于兴奋,所以才月信不调吧!” 谁知云彩红着脸道:“他那晚上半夜就醒了,然后就脱我衣裳…” 江氏一听差点晕过去,随即捶足顿胸地后悔,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啊! 云彩还是未嫁之身,也不敢请大夫。只好让一个心腹去给徐良骥带话,就说云彩已经有喜了,让徐良骥拿出解决的方案来。 徐良骥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得很,一听云彩竟怀了身孕,一时也是左右为难。 云溪当天就走了,她说她在城里住惯了,这个破房子她住不下去,徐良骥心里有鬼,也不敢拦她。而袁氏巴不得她赶紧死在外面,留在眼前看得心烦,所以也没有阻拦。 虽然云溪已经去了城里,但是只要她没死,徐良骥就不能另娶。 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纳妾! 心腹将徐良骥的意思带回给江氏,江氏一听,差点怄得背过气去。好好的女儿,本来就算嫁不成徐良骥,城里还有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可以挑选,就算不是举人,也是门楣富足,嫁过去也不愁吃喝,一生安乐,最重要的是,嫁过去是正室,生了孩子叫自己娘亲! 可现在呢,因为一步踏错,就已经没了回头路可走,也没有分叉口可选。她女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管是不是妾,她都只能嫁给徐良骥了。 江氏当然不能让云彩嫁过去作妾,衡量之下,就回了话,让徐良骥娶云彩为平妻。 虽说是平妻,但说到底还是妾,总归说出去名声好听一点。 徐良骥还没有来得及答应,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的云溪又跑回来警告他。什么平妻,想都不要想,若是他徐良骥敢答应,她就将徐良骥酒醉轻薄小姨子的事情传出去! 徐良骥真是有苦难言,他不知道云溪到底都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还如此准确,就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至于云溪为何知道,当然要归功于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这日,徐家举家搬进了城里。 云溪作为正妻,当然要一同住进徐家现在的小院子了。虽然她现在在城里的院子比这个大了数倍。但考虑到要让渣男过得不如意,还是住在一处方便操作点。 她咬牙不松口,徐良骥为难得两边都没了办法。 江氏因为着急女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就不停地给徐良骥施压,一定要让他娶云彩为平妻,而这边,云溪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而且,在某一日,徐家竟然收到了知县家的请帖,还是请云溪的帖子,一开始徐良骥还以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后面一问云溪才知道,原来她进城的这几个月,竟然和知县夫人有了交情,两人亲密到以姐妹相称! 这更让徐良骥不敢轻举妄动。 江氏急得满嘴起泡,彻夜难眠,两个月眨眼就过去了,眼看着云彩的肚子就要显怀了。 云老爷将这件事迁怒于江氏,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怒斥她不知羞耻。 江氏也是有苦难言,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呢。没了法子,她只得亲自去见了徐良骥,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徐良骥不肯,而是云溪咬牙不肯答应。而且云溪还放言,要是徐良骥敢答应就要将他和云彩的事情传出去。 别提徐良骥了,就是江氏听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徐良骥都还算好,他毕竟是男人,这样的名声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但是对云彩来说就是致命的。 她勾引自己的姐夫,还未婚有了姐夫的孩子,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光是想想,江氏就不寒而栗。 若是这样的名声真的传出去了,云彩只怕活不成了。 江氏平生第一次求云溪,她亲自找到了徐家来。可是她在云溪面前强势惯了,早就已经学不来低三下四。 “云溪,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养你这么大,徐良骥是举人,你在他身边这么久,应该也学会了什么叫知恩图报吧。” 云溪本来是要去处理一批新到的布匹的,没想到徐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反客为主,自己跑到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又抬头审视了她几眼,才高傲地蹦出一句可笑的话。 云溪讽刺一笑,“知恩图报?你说徐良骥?他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也不会弄大你女儿的肚子了。” 江氏脸色大变,云彩怀孕的事,根本就没几个知道,云溪是如何知道的? “你..你胡说!”她下意识地反驳。 云溪一笑,“就当我在胡说吧,云夫人还有没有别的事,你没事我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江氏连忙叫住她。 “云溪,你不能走!” 云溪理都不理她,抬脚就往外走。 江氏终于急了,她本来是想端着架子来命令云溪,毕竟云溪做姑娘的时候,见了她就跟见了老虎一样乖得不得了,从来不敢反驳她的话,不然也不会当初应她的意思嫁给徐良骥了。她想着她要是要求云溪,谅云溪也不敢反驳。 没想到云溪如今做了举人老爷的夫人,胆子也大了,话没说两句,就敢给她甩脸子看。 江氏不敢声张,连忙追上去拉住云溪不让她走。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同意云彩嫁给徐良骥?” 云溪看了她一眼,提出条件,“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 江氏脸色一变,云溪娘留给她的嫁妆确实都在她手里,她本来打算等云彩出嫁的时候,就将嫁妆给云彩的。 “你娘的嫁妆?你娘留下的那几个铺子,早就亏损了,我都往里面贴了不少钱,哪里还有?” 云溪甩开她的手,“事实是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准话,若是不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云彩休想嫁进徐家,就算是姨娘,都!不!可!能!” 云溪一字一顿地放出狠话,甩开江氏的手就大步离去,留下江氏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那些嫁妆她都打理了这么多年,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亏损的,因为她一开始不会打理。后来摸索出了门道,这才经营得有声有色,里面有她的太多心血,要是真的将嫁妆还给云溪,她真的舍不得。 可是不还,看云溪这个样子,就是拿捏准了,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威胁她。 江氏心里挣扎万分。 等回到了家,看到一脸希翼地迎上来的女儿,江氏心里又开始不忍。 罢了。先将云彩嫁过去再说,铺子可以以后再拿回来,云溪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要收拾她,以后有的是法子! “徐家那边已经同意了,你就安心地等着嫁过去吧。”她慈爱地拉着云彩道。 云彩大喜过望,简直要喜极而泣。 次日,江氏虽然肉疼,还是将云溪亲娘留下来的田庄和店铺的田契和房契都送了过去。 云溪其实也没想到会这样轻松地完成一个任务,都归功于徐良骥和云彩的不要脸。 既然拿到了嫁妆,云溪也就松口了,但答应下来的也不是平妻,而是妾。 对,只是妾! 江氏简直气得胸口疼,但是也没办法,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呢。最重要的是,云彩的肚子等不了了。 云家悄无声息地就将云彩嫁来了徐家,甚至连酒席都没办。 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好好的嫡女去给别人做了妾! 云彩幻想的婚礼是盛大又气派的,比她那些小姐妹都要气派!谁知道不仅连个像样的花轿都没有,一顶青色小轿就将她抬去了徐家,徐家甚至连酒席都没摆,她仿佛像个丫鬟似的,悄无声息地就嫁到了徐家。 云彩后来想到这个窝囊的婚礼,每每都气得想哭。 而江氏更是气得病了好几天。无他,本来她是想要给女儿一个体面的婚礼的,但是云老爷坚决不肯。 云彩是嫁去给人作妾,大肆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打了他的老脸,以后云家在青城里,还怎么抬起头做人做事? ※※※※※※※※※※※※※※※※※※※※ 晚安哦~周末愉快~ 秀才之妻(三) 想到一切都是云溪搞出来的, 云彩就恨得直咬牙。 徐家这个别人赠送的院子并不大,而云彩陪嫁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根本就住不下,云溪就以院子不够住的理由,送了伺候云彩的几个下人回了云家去。 云溪和徐良骥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每次徐良骥想来她院子歇,都被她的丫头挡在门外。 这可让云彩高兴坏了,徐良骥不能歇在云溪那里,就只能来她这里了。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云溪竟然做主给徐良骥纳了一个美妾! 这个妾是真的美,听说是云溪特意从江南那边找来的扬州瘦马! 徐良骥简直又惊又喜,他没想到云溪竟然会如此贤惠,这个美妾正得他心意。云溪还很贴心地让这个美妾和云彩住在同一个院子,因为徐家就三进院子啊, 袁氏夫妻是长辈, 当然就住在正房了, 她是正妻, 也占了一进院子,云彩是妾, 当然没有权利自己独占一进院子。 云彩一看这个美妾, 就像眼中长了钉子一样, 扎得她眼睛生疼。可是徐良骥喜欢得不得了,自从这个瘦马来了, 他不分白天晚上的和她腻在一起。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让她堵得夜夜失眠, 抑郁寡欢。 她就找云溪这个罪魁祸首闹上了。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论理, 我们才是亲姐妹!夫君也是共同的夫君,为何还要帮他纳别的妾室?你难道看着就不堵心吗?” 云溪笑看了她一眼,“你说你看着依依堵心,那我当初看着你不堵心吗?再说你爱徐良骥吗?” 云彩被她问得一怔,顿了顿才道:“我当然爱他。” “爱他就要给他最好的啊,你现在不是不能伺候他吗?”她瞄了一眼云彩的肚子。 云彩气得要死,“你竟然这样对我,看我回头不告诉爹!” “那是你爹不是我爹,自从有了后娘我就没爹了,你想告诉他就告诉他吧,他要是能拉得下老脸来插手徐良骥后宅的事情,我也无话可说。而且,麻烦你看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个妾,说白了,我要是想卖掉你都可以,你别拿自己当主人了,你也就是个高等点的丫鬟,好好伺候徐良骥吧,别的就别想太多了,你也没这个资格!” 云彩被她一口一个妾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天就跑回了云家找江氏诉苦。 江氏听了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就像云溪说的那样,除了恨除了气,江氏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不仅仅云彩只是妾,徐良骥现在是举人了,不是当初那个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穷小子了。 但是江氏也不能就这样坐看女儿受欺负,她暂时动不了云溪,动那个妾还不简单吗?江氏当年也是斗过云老爷后宅那些小妖精的,一个区区扬州瘦马不在话下,她就派了自己的陪嫁嬷嬷,张妈,陪着云彩回了徐家。 这个张妈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趁着徐良骥出门不在,带着云彩的另几个陪嫁丫头,气势冲冲地去了依依的西厢房,端了一碗绝子汤,捉住了依依就想给她灌下去。 这个依依是从小被养家娇养的,不然也不会有那样柔美的身段,她哪里能斗得过这些做惯了粗活的人,眼看就要被灌下汤药,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 动静大得吓了房中人一跳,趁着张妈她们被惊住,柳依依挣脱出来,扬手就打翻了张妈手里的碗,绝子汤泼了她一身。 张妈只看到一个身影朝她奔过来,认出这人就是云家大姑娘云溪。 云溪奔至她身前,随即她就感觉到脸上一痛,她被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就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滚了出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 见云溪来了,柳依依赶紧躲去她身后。 张妈痛得哎哟直叫,几个丫鬟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她站直之后就对云溪怒目而视,“大姑娘,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夫人身边的张妈!” “嚯!江氏身边的走狗嘛!你弄清楚了,这里可不是云家,由不得你撒野!”云溪寒着脸呵斥。 张妈对这个云溪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懦弱的样子,今天夫人派她来了,若是她不圆满地完成,岂不是辜负了江氏的信任?而且云彩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不能任由这两人欺负她。 张妈就让丫鬟再去端一碗绝子汤来,一定要喂柳依依喝下去! “姐姐,救我!” 柳依依害怕地拉住云溪。 张妈无视云溪,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拦住她,自己端着一碗绝子汤,要亲手灌柳依依喝下去。 云溪将那两个婆子一脚踹开,劈手夺过张妈手上的碗,她一脚就将张妈踹翻在地,不等她起来,云溪就一屁股坐在了她身上,强行掰开她的嘴。 “你不是很想让人喝这个汤吗,先自己试试味道。”说着就强行将一碗汤全给张妈灌下去了。 张妈喘不过气,咕咚咕咚地将汤给喝下去了。不少汤还洒在她脸上,弄得她形容狼狈。 正乱的时候,徐良骥回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徐良骥一回来就欢喜地跑到柳依依这里来,一见她房中人这么多,张妈躺在地上,满头都是药渣,云溪还坐在她肩膀上。 屋里一团乱。 柳依依一见徐良骥来了,立马就扑进了他怀里,低声哭诉自己的委屈。 一听张妈竟然想灌柳依依绝子汤,徐良骥恨得眼睛都要吃人了。 云溪见徐良骥来了,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就站了起来,给徐良骥腾让位置。 张妈刚坐起身,还没站起来,就被气冲冲的徐良骥一脚踹翻在地。 柳依依现在可是他的心肝,这些人竟然对他的心肝动手,徐良骥气得用力地又踢了张妈几脚。 云彩后脚就跟着过来了,一进房,先是被吓住了,见徐良骥正死命地踢张妈,张妈是江氏身边伺候的,云彩跟她很亲近,惊呼了一声。 “良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可是徐良骥已经气昏了头,哪里会听她的。云彩就赶忙上去拉他。没想到徐良骥头也没回地用力一甩,云彩就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了。 云溪在一旁,看着云彩捂着肚子开始叫疼,摇了摇头,懒得再看这场闹剧,抬脚走了。 她和蔡夫人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她得去看看。 等云溪回来之后,她买回来的丫鬟松枝就凑上来,轻声道:“姑娘,姨娘好像小产了,今天请了大夫回来。” 云溪一点也不意外,她嗯了一声,顺手将从店里带回来的胭脂送给了松枝。 松枝打开精美的小木盒一看,里面是粉色细腻的粉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很惊喜,又不敢相信,像这样小小一盒,要半两银子呢!“姑娘,这是送给我的吗?” 云溪点点头,“你试用一下,然后告诉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松枝对云溪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她本来就是落了难被卖,云溪将她买下之后,对她也很好,松枝心里感激,对云溪很是衷心。 她点点头,跟着云溪进了房。 因为张妈对徐良骥的心肝动手,徐良骥不可能跑去责怪江氏,就将火发在了云彩身上。云彩没了孩子,徐良骥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倒是袁氏,云彩没了孩子,说不定就是她的小孙子,她着实气了好几天,后面天天跑去云彩院子,骂她丧门星,好好的孙子给她弄没了。云彩本来就因为没了孩子元气大伤,又天天被袁氏骂,心情更加抑郁。她将一切都怪在了云溪和柳依依头上,要不是这两人,她的夫君不会被抢走,孩子也不会小产。 她最初天天去找柳依依麻烦,趁着徐良骥不在就跑去打柳依依。 她越是这样,徐良骥就越是厌恶,后面干脆花了所有身家,买了一个小院子送给柳依依,然后和柳依依两人腻歪在那里。 云彩就这样被冷落在了她的小院,徐良骥独宠柳依依,从来不去她的院子,任凭她每每回家找江氏诉苦,江氏也是毫无办法。 很快,三年过去。 这三年,云溪几乎都住在自己的宅子里,很少去徐家那边。 柳依依做得很好,缠了徐良骥三年,徐良骥美得将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陪着柳依依,学业也荒废了,他三年未学习,临到春闱才慌忙温习,到了进京赶考的日子,他本来舍不得柳依依,想带着她一起走,但是柳依依生了病,不能奔波劳累,徐良骥只好自己去了。 徐良骥三年未学习,白白地在考笼里受了几天罪。 半个月后,他果然名落孙山。 他没有像前世那样高中,当然榜下捉婿也没有他的份。 徐良骥垂头丧气地赶回家,却在半路的时候真的遇上了山贼,将他所有的财物掠去不说,命都差点丢了。 没了盘缠,路程遥远,徐良骥只能一路乞讨回青城。 徐良骥不知道,他刚走,那些山贼就匆匆地下了山,他们并不是山贼,只是几个混混,前几天,有人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在这守着,抢劫一个路过的读书人。 等徐良骥好不容易回到青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他瘦得皮包骨头,一身又脏又臭,胡子拉渣的,回到徐家的时候,差点让下人没认出来,不让他进门。 好好地休整了一番,徐良骥才急不可耐地跑去找柳依依,开门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也没有多想,抬脚就往里面走。 但却被人拦下了。 “哎哎?你谁啊?”那人拦住徐良骥。 徐良骥心想自己虽然比以前瘦了太多,但也没到认不出来的程度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话就让人听着不舒服了,那人猛地将他往外面一推,“你才要睁大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敢来这撒野!” 徐良骥没防他会推人,一个没站稳,就被推倒在地。 “我是徐老爷!”徐良骥气急败坏,这个下人可能是柳依依新买的不认识他,“我是你家老爷!”他又补充道。 谁知这个下人眉梢神气地一挑,“我呸!我家老爷姓许!什么东西,敢来冒充我家老爷!” 徐良骥大愣,“你说什么?这院子是我买下送给我的依依的!” 那下人不耐烦地将他赶出去,“这院子一个月前就被我家老爷买下来了,你找错了地儿!” 徐良骥再想问,那人将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只好先回了家,一问,柳依依也没有搬回来。 徐良骥只好又去打听,可是柳依依仿佛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了踪影。 后面他花了银子,才从现在那个院子的住户那里得知,柳依依在他一走,就将院子卖给了现在的许老爷。 他寻了半个月未果,不得不承认,柳依依卷了他的钱跑了。 徐良骥又悲又怒,大受打击。 云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提出和离了。柳依依是她故意安排在徐良骥身边的,她许了柳依依重金。 但是她不直接和徐良骥提出来,她先让故意放在袁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怂恿袁氏。 “现在老爷又没中,恕奴婢直言,夫人娘家不会帮扶她,却占着老爷正室的位置,若是让老爷另娶一家富户,对老爷的帮扶才大呢!” 袁氏早就这样觉得了,如今这丫鬟天天在她面前吹风,她更加心动。就暗中去找了徐良骥多次,让他休了云溪。这云溪四年都未曾生子,用无子休掉她,别人也无话可说。 徐良骥还没有从被柳依依背叛的打击里恢复过来,不管袁氏说了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而这时候,云溪适时提出和离。这几年徐良骥心思都放在柳依依身上,对云溪根本就没了感情,也架不住袁氏苦口婆心的劝说,就同意了。 袁氏高兴坏了,等两人一和离,立马就去请了城中的媒人上门做客,请他们帮忙相看。 云彩本来在看到云溪和徐良骥和离之后还窃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被扶正了,再也不用做这憋屈的姨娘了,没想到袁氏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将她扶正,反而转头就去请了媒人打算另聘! 这让云彩气坏了,她终于长了个心眼,让人回家递了话,想让江氏她们出面来压徐良骥。 但是袁氏咬牙就是不同意。 她早就想好了,云彩现在已经成为了徐良骥的妾室,作为江氏唯一的女儿,江氏肯定会帮扶她。 现在徐良骥的正妻之位空出来了,当然要重新聘娶一家更好的! ※※※※※※※※※※※※※※※※※※※※ 不好意思,昨天没更及时更新... 作为补偿,本章留言有红包,评论超过二十五个字赠送文章积分... 感谢忧郁的腿毛 +3、是蒸的栗子呀+5,两个小宝贝的营养液~~ 秀才之妻(四) 青州只是个小城, 如今二人的布料生意已经遍布了全国,加上云溪又已经和离了,蔡夫人就提议二人前往京城,那里权贵多如牛毛, 于生意也有益。 任务虽然还没有完成, 但是来日方长, 徐良骥一举不中, 后面肯定是要再考的, 他以后肯定也要去京城。 云溪便跟蔡夫人搬去了京城。 路上,蔡夫人才跟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蔡夫人的娘家是侯门, 当年她看上了一个出身贫寒的进士,听了进士的花言巧语,不听父母劝说就嫁给了他。 但是没想到这个进士后来得势, 就一个接一个地纳妾, 她心高气傲气不过,就和进士和离了,她自愧于父母,也没有回娘家,就出了京城,在青州一待就是十年。 这次回去,蔡夫人心中还十分忐忑。 她十年未见父母, 心里是很想念的,又思及自己当年让父母伤透了心, 不知道父母肯不肯见自己。 云溪开解她,“蔡姐姐是最聪慧的, 岂不知儿女永远是父母的心头肉, 就算当年生气, 那也是气你遇人不淑还不自知,他们是担心你才会生气,你十年未归家,不知道他们有多思念你呢。” 两人合作了几年,蔡夫人对云溪的事情也很了解,知道她爹自从有了后娘之后就对她不好,她搂住云溪,“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有人将你捧在掌心疼的。” 云溪笑了笑。她做了这么多的任务,能给她温暖的人没有几个,能让她躇足的人更是没有。 蔡夫人自己孤单半辈子,对当年的事也曾后悔,她的青春年华就这样浪费在了一个渣男身上,偶尔回想,人生只有一次,青春年华更是珍贵,可她白白浪费掉了,但是人生却没有重活的机会。好在她现在过得也算顺心,又认识了云溪这样的好姐妹,有些许遗憾,但是也并不愧此生。 但是云溪还年轻,蔡夫人不希望她走自己的老路,人到中年了,身边没个陪伴的人,虽然自己也能过得足够精彩,但是偶尔也会觉得有些遗憾。 青州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五日后,两人就到了京城。 蔡夫人早就派人进京买下了一座院子,扫洒修葺,两人进京就可以入住,除此之外,她们还在城外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大块地,请了工匠盖房子,以后作为染坊。 蔡夫人十年未归京有些近乡情怯,拖了几天也不敢回家去。 最后还拖了云溪一道,这才带了礼物,坐着马车到了永安侯府。 开门的门房甚至不认识蔡夫人了,还探头相询,“你们是谁?找谁?” 蔡夫人眼睛倏地就红了。 云溪上前一步,道:“这位是贵府离家多年的二姑娘,你不认识也正常,还不快去通禀侯夫人,说二姑娘回家了。” 那小厮对那个离家多年未归音信全无的二姑娘也是听说过的,一听云溪这样说,先是怀疑地打量了蔡夫人一眼,也不敢拖延,只道了一声稍后,就急忙进去通禀了。 得到消息的侯夫人先是不敢置信,她时年五十多了,一生富足尊贵,唯独这个没有了音信的二女儿是她心头的伤,一听女儿回来了,她急急忙忙地出了后宅,到了府门口。 从门里出来,果然看到自己的二女儿站在门外,一见到她,眼泪滚滚而落。 “你竟然还想到回来?” 想到这个二女儿竟然能狠心到十年不回来也不送个信,侯夫人气极之下,扬手就想打她。但手高高地扬起,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云溪见母女抱头痛哭,识趣了后退一步。 侯夫人顾不得云溪,她身边嬷嬷是玲珑的,见云溪穿着也不像是丫鬟,便笑问道:“姑娘是?” 云溪便笑道:“我是蔡姐姐的朋友。” 那嬷嬷连忙笑道:“夫人来不及招待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云溪微笑摇头,示意无碍。 这时侯夫人也注意到了云溪,便停下哭泣,问蔡夫人,“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好姐妹,”蔡夫人将云溪拉住,“进去说吧,娘。” 侯夫人便笑着对云溪道:“原来是素素的朋友,快请进去。” 几人到了侯夫人房中。 母女二人多年未见,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云溪便识趣地请安嬷嬷带着自己在侯府里转转,将空间留给那母女。 安嬷嬷也懂云溪的意思,也感激她的体贴,就带着她去了侯夫人的后花园。 这侯府修得十分精巧,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处处都透着一股精致。 嬷嬷带着她走,边走边聊起蔡夫人。得知云溪是和蔡夫人合伙一起做生意的,还知道了原来京城里十分稀罕的布料彩烟罗竟然就是她和蔡夫人卖的,对云溪的印象立刻就不一样了。 因为云溪比蔡夫人小了十来岁,今年也不过二十二,看着还有些稚气未脱,谁知,竟然能和蔡夫人做下这么大的生意。 听安嬷嬷话里十分喜欢他们彩烟罗,就笑道:“回头我让人给嬷嬷送两匹来。” 因为侯府的其他未嫁姑娘很喜欢这彩烟罗做的裙子,所以侯府也经常抢购,安嬷嬷是知道其价值的,别说匹了,这彩烟罗一尺就要一两银子,一匹更是价值不菲,要四十两呢! 云溪开口就要送她两匹! 安嬷嬷搓了搓手,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自家还有两个闺女,她们也很喜欢这彩烟罗,两匹布料,刚好可以给她们做两身新衣裳。 “那老奴就腆着脸多谢云姑娘了。” 云溪笑道:“嬷嬷喜欢就好,也不值什么的。” 她们做的生意是暴利,原料和其他的布料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技术改进,售价就高出几十倍,没办法,物以稀为贵。 所以她们的布料都是限产的,毕竟布料不是消耗品,一身衣裳做出来,至少可以穿个几年。不过她们走的是高端路线,这些贵人们一季总要做个三四身衣裳的,总是买不到的彩烟罗,是她们最喜欢的。 她和安嬷嬷慢慢地在花园里走。一个身着银色圆领襕衫的公子哥背手从一道月亮拱门处走了进来,看到安嬷嬷,他微微一笑,“安嬷嬷。” 安嬷嬷连忙蹲身请安,“三公子。” 那三公子连忙让开,无奈道:“说了多少次了,你是祖母身边的老人,我哪里受得起你这一拜?” 安嬷嬷笑道:“老奴是奴婢,礼不可废。” 说话间,他注意到了云溪。见是一张生脸,他不敢贸然相问,只对着云溪笑了笑,就道:“安嬷嬷既然陪着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我得去祖母那里一趟。” 安嬷嬷笑眯眯道:“去吧,你二姑姑回来了,正好见见她。” “二姑姑?”他一怔。 “是啊。二姑娘离家多年,今天回来了。” 蔡夫人离家的时候,蔡陆离已经十来岁了,对这个二姑姑当然是有印象的,也时常听侯夫人提起,当下便喜道:“二姑姑竟然回来了,我这就过去。” 等送走了蔡陆离,安嬷嬷才跟云溪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夫人的三子,大名陆离,前些年沉心读书,如今已经高中,我们夫人正给他相看呢,都已经二十三了,同龄人的儿子早就能走路了。” 安嬷嬷显然是很喜欢这个蔡陆离的,说起他的时候,就好像在说自家儿孙。 云溪不好怎么说,只是微笑。 逛了一圈,她们就回去了,蔡夫人和侯夫人已经说完了话,两人眼睛都是红的,蔡陆离也坐在一旁,微笑着。 他气质很好,修竹一般挺拔的身材,面容俊秀白皙,不乏读书人的清风霁月,但眉宇间又带着一股英气。 蔡夫人回了家,自然是要和家人吃团圆饭的,云溪不好留下来,便先告辞了。 蔡夫人知她留下来也会觉得尴尬,亲自送她出了侯府,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 有了侯府保驾护航,云溪她们的生意无人敢动,因为蔡夫人担心自家生意遭人眼红,就故意将她自己的身份说了出去,还靠着侯夫人,将布料送进了宫里,献给宫里的妃子。 这样一来可以收买人心,和宫里的娘娘们打好关系了,以后就没人敢动她们,二来还可以借机宣传彩烟罗,宫里的娘娘们都人手一件了,外面的夫人小姐们,就更喜欢了。 一时间,彩烟罗的价格节节攀升,以前卖四十两,现在六十两也未必能买到。 蔡夫人和云溪因此挣了个盆满钵满。 云溪闲来无事,又盘下了一座酒楼,按着自己的设计大刀阔斧地装修,请了名厨,自己设计了菜品。 蔡夫人对她大力支持。 酒楼开业这天,很多云溪不认识的人都前来捧场,后面才知道,原来蔡夫人多年未归京,以前的人脉一时半会儿联系不过来,但是她那侄儿蔡陆离在京中有很多朋友,偶尔在侯夫人那里听他二姑姑说起,就自告奋勇地打了包票,开业那天将自己的朋友都请过去捧场。 果然这天开业,酒楼很热闹,很多都是蔡陆离的朋友,甚至还有他朋友的朋友,身份都是非富即贵,虽然抱着捧场的目的来,但是发现菜品很新颖,味道也极佳之后,也十分欣喜,毕竟他们长在京城,对京城的酒楼都已经吃腻了,总算新开了一家,以后就有地方去了。 一传十十传百,酒楼的名气就打出去了,甚至风头一时将京城里其他知名的酒楼都盖了过去。 不少人眼红,但是一知道酒楼背后站着侯府,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蔡陆离鼎力相助,云溪当然要亲自感谢一番的。 她备下了礼物,买了名贵的笔砚,送给蔡陆离作为谢礼。 蔡陆离是这届进士的探花郎,不出意外是要进翰林院的,云溪这礼物也算送得实在。 她就在自家酒楼宴请蔡陆离,还请了蔡夫人过来作陪。 云溪穿了一身彩烟罗做成的绯色长裙,画了淡妆,明艳照人。 蔡夫人回来之后,时常有应酬,她如今要在京城里扎根,以前那些人脉得捡起来。 蔡陆离如约赴约,席间请蔡夫人讲一讲她和云溪为何为开始做布生意。 蔡夫人一笑,“当初我在青城的时候,就开了一间小小的绣楼。和云溪相识是起源于她来我的绣楼卖绣品贴补家用。她绣技了得,比我绣楼里的绣娘都要好,而且绣出来的绣品精致又新颖,很受青城里的夫人小姐的喜欢。后来云溪找到我说,她掌握一种特殊的染布技术,要和我合资开一间染坊。我当时也有些不敢相信呢,还是云溪染出成品来给我看,我才敢信。” 蔡陆离惊讶不已,他看向云溪,“云姑娘竟然会染布?” 云溪笑道:“当初我也是见蔡姐姐为人厚道,若是换了别人,我是不敢的。” 蔡夫人一笑,“也真是缘分了。” 蔡陆离又笑道:“云姑娘这酒楼里的酒,我朋友们喝了都称赞不已,听说是姑娘你们自己酿制的?” 云溪点头,“是我闲时酿的,存货不多,我现在也忙,没有时间每天酿酒,你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带两坛回去。” 蔡陆离也不跟她客气,这酒风味确实独特,侯爷应该会很喜欢。 一顿饭毕,蔡夫人跟着蔡陆离一道回侯府去给侯夫人请安。 路上,蔡夫人和蔡陆离同坐一乘。 蔡陆离几次欲言又止的,蔡夫人扫了他一眼,笑道:“陆离,你有话先跟我说?” 蔡陆离羞赧微笑,“是有些话想跟姑姑说。” 蔡夫人便微笑着看他,示意自己在听。 蔡陆离吸了口气,才道:“我想求娶云姑娘,姑姑,你说云姑娘会同意吗?” 蔡夫人席间就看出蔡陆离看云溪的眼神都闪着亮光,看出自己这个侄子看上了云溪,她虽然乐见其成,但是也有顾虑。 “云溪那边,我看她对你没有恶感,若是你努力对她好,云溪应该会被打动,就是你娘那边麻烦点。” “我娘那边?” 蔡夫人轻声道:“云溪是嫁过人的。” 蔡陆离一怔。 蔡夫人虽然觉得云溪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是别人未必这么想,再加上蔡陆离的出身,蔡夫人那边估计不会同意。 “你先回去过问一下你娘,如果你娘同意,再去跟云溪说。”蔡夫人道。 她现在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两人想要在一起,不是凭着一腔热情就可以办到,尤其像蔡陆离这样的出身,长辈的意见很重要,不是随着自己性子就可以将事情办成的。 蔡陆离懂蔡夫人的意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去先和他娘商量。 他娘徐氏果然不同意。 蔡陆离可是说是蔡家这一辈中天赋最高的人,年纪轻轻就已经高中探花,前途不可限量,徐氏本来就打算要给他娶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子,就算对他没有助力,也不能拖后腿。 徐氏承认云溪确实是很有能力,但是士农工商,她做的本来就是最卑微的商人,若是娶了这样一个妻子,不仅没有助力,反而可能会拖累蔡陆离。 不管蔡陆离怎么说,徐氏就是一口咬定了不肯同意。她还觉得一定是这个云溪意图不轨主动勾引蔡陆离,所以才导致蔡陆离仿佛灌了迷魂汤想娶她这样出身的女子作为妻子。 蔡陆离本来以为老夫人喜欢云溪,应该会同意,没想到老夫人也很不赞成。当年蔡夫人就是因为下嫁才导致婚姻不幸,就算蔡陆离是男子,娶这样一个妻子,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蔡陆离举目无援,只好又去找蔡夫人出主意。 蔡夫人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她并不看好这样的亲事,所以直接告诉蔡陆离,“既然你娘他们不同意,这件事就作罢吧。幸福是强求不来的。” 可是蔡陆离可以说是一生顺遂,从来没有受过半点打击,他生下来就是富贵滔天,于功名,他更是一路顺利,最后高中探花。 他当然不肯就这样放弃,可是他也不敢轻易找云溪坦白心迹,这样对云溪实在是不尊重。 他要先获得家人的支持。 自从蔡陆离跟徐氏提起云溪的事情之后,就让徐氏心里警铃大作,她担心拖下去会出意外,就连忙想给蔡陆离定一门亲事,但是蔡陆离一律推拒,不管徐氏怎么劝,他就是不同意。 这一拖,就拖了一年。 这一年里,蔡陆离每个月总要去云溪的酒楼几次的,云溪不是笨人,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蔡陆离的心思,可是她对嫁去侯门半点兴趣都没有。侯门规矩深,她嫁到那种地方,就等于是将自己关进了一个禁锢的笼子,一举一动都要谨言慎行,哪里还有自由可言。 但是蔡陆离不说,她也就装自己不知道,后面干脆连酒楼都很少去了,也就很少再碰上蔡陆离。 但没想到蔡陆离却十分坚定,他拖着就是不肯成亲,逼得徐氏也没了办法,儿子都已经快二十五了,放眼京城,从来没有哪家的公子哥超过二十五还没有成亲的。 她渐渐也明白过来,儿子就是拧上了,非要这个云溪不可。 虽然心中对云溪越发不满,但是还是妥协了。 得了徐氏准话的蔡陆离高兴坏了,他立马就去找云溪。 可是云溪却不在酒楼,也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找不到云溪,他只好先回了家。 而这两年,云溪在京城也算扎稳了脚跟,因为蔡夫人的缘故,她认识了不少权贵家的夫人姑娘。因为她们都很喜欢云溪她们卖的布匹和胭脂,这两年云溪还弄了精油,这种香味独特的精油一推出就大受欢迎。 不过生意做得大了,就有人盯上了云溪她们。 一间装潢华贵的房间,一个身着白玉长袍的男子把玩着手里精致小巧透明的瓶子。 “你说这个小东西就要十两银子?” 他身前站着一个儒生模样的人,看着三十上下。 “是,此物刚推出一个月,虽然售价贵,但是供不应求,听说城里的夫人姑娘们都争相购买,此物叫精油,我命人去那店里看过,这是最便宜的,贵的能卖一百两以上,还是有价无市。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就光是这么一小瓶,不说利润,光是售价都达数千两银子。” 这男子眼里起了一丝趣味,“你说这个店是永安侯府的二姑娘开的?” “并不是,听说是蔡二姑娘的朋友,姓云,叫云溪,饮一杯楼也是她开的。” 这两年时间下来,饮一杯楼已经成为京城第一酒楼。 这男子眼里的兴趣更浓了。 “王妃也该添置一些这些东西了。” 他起身,抖了抖衣裳,抬腿朝外走去。 云溪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还好布匹生意有蔡夫人操持,她只需要先将自己新开的精油店做起来。 这次蔡夫人坚决不跟她合资了,因为蔡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占了够多的便宜了,光是布匹生意和胭脂生意,都让蔡夫人挣回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所以这次,蔡夫人并不参与她的精油店。 因为新货已经卖完了,且精油的热度也过去了一些,店里人不像平素那样多。 云溪正和新招来的伙计交代事情,一个模样英俊,身材挺拔的男人走进了店里。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浑身的贵气浑然天成。 “就这些了,你先去忙。”她交代完最后一句,亲自迎了上去。 “不知贵客想要点什么,我可以给您介绍我们的精油。” 这男人面色如玉,轮廓说不出的俊朗,看着模样二十七八,他一双眼眸极为出彩,烨烨生辉。 “我想买来送夫人。” 他说着,目光慢慢地扫了过去。 店里是用木头做的搁架,外面还用琉璃做了做盖子,能让人一眼就看到里面摆放的精油。 “这是什么?”他指了一块琉璃。 “这是琉璃。” 他好奇地摸了摸,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装精油的瓶子也是用琉璃做的。 “这是从哪里订购的?”他又问,“这倒是…新奇。” “这是我们自己烧制的。”这两年,云溪就在倒腾这些东西。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 云溪上前一步,将一个琉璃柜中的茉莉精油取了出来,“这是茉莉精油,擦在脸上不仅仅可以让皮肤变得白嫩,还很香,这种香很持久,味道也不是很浓,特别好闻,城里的夫人们多半喜欢这个。” “茉莉?这个时节不是没有茉莉了吗?” 云溪笑道:“是的,外面没有了,但是我们用温室养花,所以成本就高,售价也稍微贵了一些。” 他接了过来,又指了指其他几瓶,大方道:“都要了。” 见他这样大方,云溪又趁机推了几款洗澡用的香皂,“这也是夫人们极喜爱的,它是用来洗澡的,抹在身上,不仅可以洗干净,还会留香。还有这种,这种是洗衣裳用的…” 这个男子果然大方,只要是云溪介绍的,他都买下了,最后花了二百两银子。 后来这男子隔三差五地就过来买一些,不知道他要送给几个人,若是只送给一个人,他买的那些怕是三年都用不完。 不过这个不在云溪的考虑范围之类,人家爱买就买。 生意稳定下来了,云溪也稍微闲下来,蔡陆离也就找了过来。 他也是打着给侯府的长辈和姐妹们买精油的旗号,云溪只当做不知道,还给他打了折扣。 “云溪,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听说芜湖的柳树绿了,一道去游湖如何?” 云溪将他买的精油等物装进一个绣着她精油店名字的布袋里,递给他,笑道:“我最近有些忙。” 蔡陆离止不住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强撑起笑容,“没关系,你忙你的。” 云溪看着眼前这个等了她快三年的男人,心里微微一叹。 “不过我挺想去爬龙虎山的,什么时候你有空的话,就一起去吧。” 蔡陆离笑容扩大,他强忍住欢喜,如常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都方便的,你差人告诉我一声就好。” 云溪笑了笑。 眼看着三年一度的春闱也要到了,不知道徐良骥是不是已经在赶考的路上了。 而此时,京城某处客栈里,入住了一个赶考的读书人。因为春闱赶考的都是举人,所以客栈里的人对他们都十分客气。 徐良骥和三年前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三年前名落孙山,回去之后又遭到了柳依依的背叛,他没有消沉太久,发了狠闭门读书,终于三年过去,他又来了京城。 随着赶考的举人越来越多,京城里的客栈也住满了人。 此时距离春闱还有很长时间,这些举子们整日相邀聚在一起,做文章品学问,有声有色。 作为京城的饮一杯楼就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无他,这里的美酒实在是不可多得,让人流连忘返。 因为有云家的支持,徐良骥囊中饱满,他为了结识更多的举子,跟他们打好交情,常常都是由他付账,他这回带了个书童,每每都是他发话,书童去结账。 饮一杯楼的价格不便宜,这样的次数多了,书童就开始提醒他钱不多了。 但是那些举子已经习惯了有徐良骥在的时候,都是由他结账,一到时间,所有人都散了,就剩下他,不得已,他只好结账。 这天,他们又在饮一杯楼聚会,要了五六坛神仙醉,到了宵禁十分,这些举子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要散了。 徐良骥也赶忙往外走,但是被人拉住。 “嗳?徐兄哪里去,帐还没结呢!” 徐良骥心里不由得大骂这些人不要脸,他结账是情分不结账是应该,怎么还弄得好像是他一定得出钱了。 他就笑了笑,“真是不巧,我书童今天没过来,我身上也没带银子。不如兄台结一下吧。” 那人笑容不减,“我也没带银子,我想着徐兄每每都会结账,还以为徐兄会带,这样吧,既然你书童没过来,我去帮你叫他一声。”说着,他不等徐良骥说话,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徐良骥也想走,但是此时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人,等候在一旁的伙计就赶忙上来拦他,“嗳!举人老爷,您们的帐还没结呢!” 徐良骥今天是故意不带书童过来,就想让别人结账的,谁知道人全部都已经走了,都怪他脚力太慢,没赶在前面。 “我书童今天没跟着过来,这样吧,下次等他们过来的时候,你再跟他们一起算钱。” 伙计皮笑肉不笑地,“这京中举子老爷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一个都不认识,您让我上哪找人去?这样吧,您在这等,我让人去叫您的书童过来结账,承惠三十五两四钱,给您抹个零头,三十五两。” 徐良骥被吓了一跳,“多少?” “三十五两。因为您们要了六坛神仙醉,这神仙醉是五两一坛的。” 徐良骥没了办法,想走走不掉,只好让伙计去通知他的书童过来结账。 很快书童就过来了,一听三十五两,顿时就苦了脸,“公子,咱们就剩了二十几两银子了…” 徐良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离家的时候不是带了五百两吗?” “可是您三天两头的就请客,我前两天就告诉过您的。” 徐良骥傻眼了。 伙计一听他们没那么多银子,当下也做不了主了,只好去请了掌柜过来,看要怎么处理。 掌柜一看是这些举子,有心想做个人情,但是银子数额不小,也不敢做主免了,刚好云溪在酒楼雅座里待客,就去请示云溪。 云溪是想让人先写个欠条,毕竟这些人是有功名在身的,应该不会赖账。 很快,掌柜就将欠条送了过来。 云溪一看上面的名字,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跟对面的蔡陆离道:“我有个同乡来了,我得去看一眼,你稍候。” 蔡陆离道:“没事,你去吧。” 徐良骥写了欠条,脸上臊得慌,等着掌柜拿欠条去给他们东家。 不多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他看清了来人的脸之后,脸色大惊,进来的竟然是多年未见的云溪! ※※※※※※※※※※※※※※※※※※※※ 晚安啦~ 秀才之妻(五) 云溪看了一眼面色发窘的徐良骥, 只装作不认识他,跟掌柜道:“就是这位客人打的欠条?” 掌柜欠身道:“是的。” 徐良骥看着掌柜恭敬的态度,心中一惊, 算起来,他已经三年没有云溪的消息了。 云溪将欠条微微一扬,笑道:“说起来, 我该给举人老爷几分面子才是, 但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就算是举人, 里面也有不少的败类, 所以啊, 这欠条还是要打的。”说着她一笑, “不过我看你似乎囊中羞涩,不如这样吧,”她从荷包里摸出钱来,上前一步, 一把拉起徐良骥的手, 将手里的钱放进他手里,随即后退一步,“我看你也不容易, 这钱呢, 就当是我资助你的。也不多, 一点小小心意。” 徐良骥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怔,他低头看向手心, 一枚铜钱躺在他手里。 他脸色骤然由白转红随即转青, 他愤怒地将铜钱一扬, 铜钱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云溪, 别在这装好人来羞辱我,我就算现在再没银子,也不会要你的施舍!” 云溪微微一笑,“你以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做了三年举人,就忘了自己过去是什么穷酸样了吗?” 她这样一说,徐良骥顿时想起来,以前徐家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是云溪挣了银子,才能维持生计。 掌柜一听云溪的话,显然云溪和这位举子是认得的,只不过听两人暗藏机锋的话,显然两人以前的关系并不好。 而这时,见云溪久未归的蔡陆离也找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云溪以对峙的姿势,对面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他以为是这男人要找麻烦,几步上前,站在了云溪身边。 徐良骥也算是两次进京的人了,眼力见还是有的,这男人衣着不俗,浑身的贵气,显然身份不低。 “云姑娘,这人是谁?” 云溪笑道:“一个赊账的客人。” 徐良骥以为蔡陆离跟她有什么亲密关系,心里顿时很不舒服,当年云溪是遭了他娘的嫌弃,才和离的,如今云溪似乎飞上了更高的枝头,这让人如何能心平气和? 他便冷笑道:“我还是她曾经的丈夫!”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吃了一惊。 蔡陆离尤甚。 他吃惊地看了徐良骥一眼,但是很快就将惊讶压下。 徐良骥只在他眼底看到了惊讶,又报复性地得意洋洋:“云溪嫁到我徐家四年无子,所以我将她休弃了。” 云溪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 蔡陆离怜惜地看向云溪,“云姑娘,这样的人实在是配不上你,还好你和离了。” 徐良骥本来是想挑拨两人的关系,但不想这个人根本就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还弄得他像是个跳脚小丑。 蔡陆离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他近了云溪一步,伸手将云溪肩膀搂住,十分温柔道:“云姑娘,我们走吧。” 云溪没防他竟然会这样。她知道他是想让她在徐良骥面前不输阵,但是其实云溪一点都没将徐良骥放在心上,这不过就是个人渣罢了。 心中顾念蔡陆离的好意,她看着对面脸色发青的徐良骥,“徐举人莫要忘了欠我酒楼的银子,若是逾期未还,我们可是要上门要债的。” 说完,她便和蔡陆离施施然离去。 一出房间,蔡陆离就收回了手,他脸色微红,致歉道:“我唐突到云姑娘了吧。” 云溪摇摇头,“并不曾。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其实不必,因为我比他活得好太多了。其实他现在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什么也不是。” 蔡陆离闻言有些怅然若失。 云溪称为奇女子也不为过,认识她越久,越感觉她是天下独一无二最特别的女子,越发让蔡陆离丢不开手。 可是她从来不给半点回应,甚至好几次,她曾经给过他暗示,她可能不会选择他。 蔡陆离甚至觉得兴许她这一辈子都会像蔡夫人那样不会再嫁人了。 可是他还是不愿清醒过来,就算是这样能远远地看着她,也让人满足了。 思及此,他越发庆幸她前面的丈夫不懂得珍惜,不然他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美好的她。 徐良骥原本是想让蔡陆离心生膈应,但没想到蔡陆离却越发觉得像云溪这样的女子弥足珍贵。 蔡陆离眼里的疼惜不似作假,云溪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此时天色已晚,云溪要回家,蔡陆离便提出相送。 两人并肩走在月色下,影子在两人身后拉得很长。 “云姑娘,你为何…恕我直言,我总觉得你的心扉,不曾对人打开过。我不知道你曾经受了什么样的伤害,我不在乎你的过去,若是姑娘肯,我愿意用我的一生,为姑娘修补伤痕,我也知道坚强如云姑娘,根本不需要人照顾,但是若是我有幸,我想一生陪伴姑娘左右。”蔡陆离声音很轻,他第一次对云溪说出这样的话,在这带着凉意的春夜,他动人的声音在人的心里种下了暖泉,温暖源源不断地涌出。 云溪停下脚步,她举目望月,眼角不禁湿润。 “陆离…” 三年的陪伴,云溪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赤诚。 她感觉左手手指似乎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举起手,无名指上有一圈黑色的戒指一般的东西,若隐若现,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去,又没有了。 “公子年华正好,何必为了我一直苦苦相候呢。”云溪声音发涩。 蔡陆离微微一笑,“等候确实很苦,可我却甘之如饴。” 云溪不应声,沉默地往前走。 蔡陆离并不逼迫她,而是跟在她身后一步左右,两人慢慢地踱步。 “我仿佛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一些让人动心的话,那时候我还年轻,就信了。可是最后,他说过的话,一句也没做到。”云溪缓缓地说着,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东西剥给另一个人。 “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些话了。”云溪霍地抬头,眼里的悲伤仿佛昙花一现,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她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可是蔡陆离真的看清楚了。 他一开始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徐良骥,可是后面一想,又觉得不是徐良骥,不管是谁,他不想去深究。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云溪发凉的指尖。 云溪蓦地就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暖意,她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栗了一下。 蔡陆离感受到了,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云溪一路犹豫要不要将手抽回,一直到她的宅子大门外,她也没有下定决心将手抽回来。 在台阶下,蔡陆离停住了脚步,“我就送你在这里了,你进去吧。下次带个丫鬟,我不在的时候,你独自回来不安全。” 云溪抬头看了他一眼,蔡陆离脸上的微笑甚至比天上那轮圆月还要明朗,一瞬间就驱散了人心里的阴郁。 云溪牵了牵唇角,“那你回去也小心吧,我进去了。” 她进门时转头,蔡陆离依旧立在台阶下。 夜风习习,良人如玉。 云溪微微一笑,便进去了。 蔡陆离立在台阶下,他不觉回想起这一路手心里的柔软,笑意不自禁地爬满他的脸庞。 云溪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没有将手抽回来,她如常地洗了漱,躺在床上,才和巴拿拿交流起来。 “拿拿,我可是执行忘情系统的,要是我也动了情…任务就算失败了吧。” 巴拿拿解释道:“不是的,我们的忘情系统,不是真正的绝情绝欲,而是要杜绝那种毫无理智、帮那些被爱情所伤的委托人改变命运。我们其实也推崇真正的爱情,只是世间很难有这样的真情。而通常人的双眼都是会被假的爱情所蒙蔽,而分不清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其实宿主你到目前为止完成的任务是所有任务者中完成最多的,很多任务者都会被虚假的爱情蒙蔽双眼,从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毁掉委托者的人生,他们也就失败了。到目前为止,宿主都很清醒。” 云溪眨巴了眼睛,“这个蔡陆离也真的太痴情了吧,讲真的,我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就算他是真情,我也会有这方面的怀疑。” 巴拿拿其实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它是希望云溪一心做任务的,因为云溪一旦任务失败,它也会降级。但它也同时更希望云溪在这些任务里,能有更多的体验,对人生有更好的感悟,而不是仅仅拿到任务积分。 所以它不会出言干扰云溪做决定。 云溪不知道要怎么确定自己的内心和别人的内心,她想不明白,想了一会儿就将之抛开一边了。 而那边,徐良骥回去之后,就打听了饮一杯楼的消息。这才知道,饮一杯楼的背后站着侯府为其撑腰,除此之外,饮一杯楼的老板还兼做布匹生意,最有名也最昂贵的彩烟罗就是饮一杯楼老板的产业。 徐良骥深深地震惊了,同时他深深地后悔。 大名鼎鼎的彩烟罗他当然听说过,听说一匹布都价值几十两银子,他那几个妻妾,都很喜欢,人手一身彩烟罗做成的裙子。 他万万想不到,这竟然是云溪的产业。可是当年云溪与他和离的时候,分明就没有这些产业!她一定是靠着今天那个男人! 徐良骥想到自己现在的落魄,想到当初云溪和自己一起吃苦,可是云溪现在高高在上,甚至那个男人不计较云溪曾经嫁过人,还给她这样好的机遇! 徐良骥越想越不满,可是后面再打听,才知道这些产业原来都是云溪和另外一个女人合伙做的,只是那个女人是侯府的二姑娘,而云溪跟宫中的很多贵人都有交情,所以没有人敢动她。 这些信息将徐良骥平静的生活炸得支离破碎,他也打听到了云溪现在住的地方,那是个占地几十亩的大院子,甚至比青城知府的院子还要大,这可是寸土寸金的皇城啊! 云溪这日出门,门口一个人一瞬间就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叫了她一声,“云溪。” 云溪定眼看过去,正是一声蓝衣的徐良骥,他显然是用心打扮过的,甚至云溪还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正是她店里售卖的男士香水。 这香水也是她捣鼓出来的,她这两年就一直醉心研究新产品。 徐良骥笑问:“你这是要出门吗?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云溪被他的话恶心到了,“徐良骥,你怎么了,穷疯了?” 徐良骥脸上的微笑僵了一瞬,他顿时又露出笑容,“三年未见,你一点都没变。” 他显然是想打感情牌,好让云溪想起两人那四年。可惜云溪现在看到他只会觉得恶心,她不想过多理会这样的人,就吩咐身边的小厮将人赶走。 徐良骥还尤不死心,他被小厮拦住,手里还扬着他忍痛买来的梅花精油,想要送给云溪,他听说这是京中女子都喜欢的东西。 可是云溪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蔡陆离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跳下马车,看也未看徐良骥一眼,伸手将云溪扶上车。 云溪上了车后,回想起刚才徐良骥的举动,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想要找她和好,毕竟云溪现在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有钱又未嫁人的女子,多少媒人将她的门槛都要踩断了,就是为了她手里的金山。 云溪心里门清,所以每一个上门的媒人都是坐一天冷板凳都见不到人就被下人打发走了。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乐此不疲,毕竟只要娶了云溪,几辈人都不愁吃喝。而且因为云溪是女子,女子多半都要依附于男子的,只要云溪嫁了人,还愁拿捏不住她吗? 云溪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她嗤之以鼻。就算她真的嫁了人,也不可能就此要仰人鼻息。 蔡陆离也看到了徐良骥的,只是他不愿跟云溪谈起这个人,他见云溪一脸沉思,笑道:“今天要去爬山,你怎么穿着长裙?可见爬山的心不诚。” 云溪回过神来,笑道:“我倒是忘了,在这里穿习惯了裙子,也没有短衣裳。到时候,只好将裙子下半截撕去了。” 蔡陆离笑道:“你这裙子可是彩烟罗做的,多少姑娘都梦寐以求呢,你这个东家倒好,撕起来毫不心疼。” 云溪笑道:“布料再好,衣裳也要穿着舒适才行,若是不舒适,宁愿毁去,也无甚可惜的。” 蔡陆离听着她这话,总觉得仿佛话里有话,他微微一笑,不言声了。 而徐良骥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侯府的公子下车将云溪扶上马车,看着马车越跑越远,他心里蓦地涌出恨意来。 这个云溪得志便猖狂,连他这个前夫也不认了! 这时,云溪府上的管家莫伯叫来了几个小厮,他们以为徐良骥是不坏好意的登徒子,竟然敢胆大包天到家门口来堵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并且他们也要杀鸡儆猴,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好好看看,他们云府也不是好惹的,除了侯府,他们还有宫中的贵人罩着呢。又听徐良骥不是本地口音,是外地人,今天就要让他知道知道他们主子姓甚名谁。 徐良骥被他们捉住,痛殴了一顿。 他最后的银子都已经被花完,他好不容易才忍着伤回了客栈,才知道原来因为盘缠用尽,付不起房费,他们的东西被掌柜的扔了出来。 本来掌柜的念着他们是举人,没几日就要考试了,说不定人家就会高中,现在得罪,实在是没有必要。但是有人来跟掌柜的打了招呼,让他好好‘关照’徐良骥。 这个举人进京之后就得罪了权贵,可知以后也走不长远,再加上这几日客栈都供不应求,价格一天一个价,开客栈的就趁着这几天大肆挣银子了,这主仆二人一人一间,占着他的房间,若是到时候给不出银子,不知道他要损失多少钱,就将人赶了出来。 徐良骥这时仿佛才清醒过来。本来剩下的二十多两银子,省着点用,也能支撑到考完,但是他想着要买点东西去讨好云溪,就将最后的银子也花掉了,落得身无分文,只好去投靠以前文茶会的时候认识的几个举人,这几个举人也拉不下脸赶人,但是也不想让徐良骥住在他们那里影响到他们的温习功课,就一人打发一般地给了一些碎银子。 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徐良骥也没资格嫌少。 只是现在城中的客栈都住满了,就连下房都没有了。 主仆二人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最后徐良骥又想到了云溪。 她住着这么大的院子,收留他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徐良骥想到之前挨的那顿打,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云府外面守着,就等着云溪回来。 这边云溪和徐良骥到了龙虎山脚下就下了马车。 他们让马夫在山下等着,二人沿着一条羊肠山道上了山去。 山上郁郁青青,正是万木抽芽的时候。 蔡陆离一直注意着她的裙子,他走在她身后,担心她会踩到裙角绊倒。 但是云溪的身姿意外的敏捷,两人一路爬到山顶,也没有发生意外,并且云溪脸不红心不跳,倒是蔡陆离累得直喘气。 “云姑娘,你体力不错。” 山顶可以眺望京城,只见一座宏伟的古城,仿佛像是一只巨兽卧在平野之上,气势恢宏。 蔡陆离一边喘着气,一边微笑着看她。 云溪回头看向蔡陆离,她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帕,一步走近蔡陆离,十分自然地抬手替他拭汗。 蔡陆离惊得连气都不会喘了,他就那样呆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溪,一动不动。 云溪将他额头上的细汗擦去,笑道:“蔡翰林平时也要多注意运动,这身体太虚了。” 蔡陆离愣了愣,白皙的脸微红,轻声否认:“我不虚…” 本来云溪只是说他体力不行,但是蔡陆离这么一否认,她自己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妥,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 蔡陆离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笑了笑,在一处干净的青草上坐了下来,又取出怀里的青色手帕,细心地垫在一旁的草上,才抬头看向云溪。 云溪会意,走过去坐下。 “可惜了,应该早点出发的,刚好能看到日出就好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地幽香,蔡陆离心里一阵紧张,他不自觉将手搭在膝头。 “那么我们改天又来。”他道。只要云溪愿意,他每天来都可以。 突然,他感觉肩膀一重,侧过头,云溪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云溪离他心脏很近,蔡陆离急促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叩在她心扉上,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缓缓而有力地推开一道缝。 蔡陆离伸手环住了她的肩,就再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他恪守着礼节,也尊重着云溪。 两人下山的时候,已经近黄昏。 马车在云府门前停下,蔡陆离率先从马车上跳下,他回身伸手。 云溪随后从马车里出来,她看着蔡陆离伸出的那只白净修长的手,微微一笑,将手搭在他手上,下了马车。 守了一天的徐良骥一见马车停下就站起了身,随即他看到那个侯府的公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而云溪也在其后出了马车。 他看到那侯府公子伸手将云溪扶下了马车。 虽然早上他说云溪跟三年前一模一样未曾改变,但是那是他想让云溪记起昔日之情故意说的,其实云溪比三年前大有改变,她气质大变,若不是那一张脸,徐良骥都要以为她是哪家权贵家的千金。她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妙龄少女。 徐良骥深深地后悔,早知今日,他当初怎么样也不会同意和离。 云溪如今看起来已经那样高不可攀,可越是让人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让人的心像是被羽毛挠一般,让人心痒。 徐良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可如今他是落魄求人收留,当然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显露。 而刚好,云溪想目送蔡陆离离开,就站在台阶上,看着蔡陆离进了马车,他站在马车上,回过神来看着她微笑,看着蔡陆离进了马车,马车远去,她才转身想进门。 徐良骥急忙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把就想拉住云溪的手。 但是云溪动作十分敏捷,她将手往旁边一甩,避让开去。 定睛一看,又是徐良骥。 她气得冷笑连连,“徐良骥,你忘了你身为读书人的自尊了吗?怎么死皮赖脸地,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徐良骥也很后悔,怎么他当初非要花钱如流水,不知道节省一点,弄得现在这样只能祈求云溪。 不过若是他能成功住进去,和云溪相处的机会变得多了,可能能顺利地和云溪和好。 徐良骥甚至忘了自己家中还有一个云彩。当年云溪走后,架不住云老爷的施压,并且城里的富户们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了,所以徐良骥只能将云彩扶正,好歹还有一个云家肯帮他。 “你不是很傲气吗?赞助你的银子,都被你扔掉了,现在又是做什么?你怕不会是痴心妄想,还想前缘再续吧?莫消说我和你没什么前缘可言,就说我现在,你觉得我现在会看得上你吗?” 徐良骥被她说得脸色一变,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举人,竟然被她说得一文不值。 徐良骥便很不服气,“举目天下之大,像我这样年轻的举人又能有几个?” 云溪十分不客气地反驳,“你不过是个举人罢了,你还自诩天下第一,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罢了,不说别人,就说蔡陆离,他比你小两岁,二十二岁就高中探花,还是因为皇上觉得他年纪太小,若是点个状元,说不定会让他自傲不前,所以才压着点了探花。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举人,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在这满大京的权贵林中,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徐良骥脸面通红,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云溪已经进了门,大门毫不留情地嘭地一声被关紧,徒留徐良骥脸色忽青忽白,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他呆滞地站在原地良久,一瞬间只感觉自己仿佛大彻大悟,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云溪这个势利眼看看,他徐良骥也是个人物! 虽然京城里满地都是赶考的学子,但是那不是云溪关心的事情,她每日忙着生意,闲时还有一个蔡陆离相陪,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连蔡夫人见了两人那般好,心里荒芜已久的心田都开始蠢蠢欲动,加上侯老夫人也不忍心让女儿真的就在这样孤苦一生,用尽了人脉给蔡夫人相看。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当年嫁错人的蔡夫人是最有钱的女人,而当初背叛蔡夫人的男人,早就被侯府打压得只做着一个小官,穷困潦倒。 兴许他也听说过蔡夫人的名头,毕竟满京城,谁又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蔡夫人呢。 不知道他心里会作何感想。 这么多年过去,蔡夫人早就放下了心里的仇恨,她还得感谢这个男人,若不是这个男人让她清醒过来,她的人生不可能会这样精彩。顶多也就是被禁锢在后院,替这个男人教养孩子,时不时的,还得担心自己容颜老去,会不会有更多年轻的粉红知己凑到男人跟前。 她失去过,也痛苦过,但是得到的更多。 蔡夫人也终于碰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对方出身和她匹配,原配早逝,就是家中还有两个姨娘,这点让蔡夫人比较介怀。 她时常羡慕云溪,自家子侄的品性她还是信得过的,一定会对云溪很好,但是人心易变,就是蔡夫人,也不能保证蔡陆离会热诚多久。 这点也正是云溪担心的,所以她没有贸然答应嫁给蔡陆离。 而很快,科考放榜了。 本来云溪没有关注,但是蔡夫人自从知道徐良骥也来考试之后,就加以关注了。 她命人去看了榜,马不停蹄地来了云溪这里。 “嘿,你说,上天真是不公平,这样的人也能高中。” 云溪倒是有些惊讶了,上回她见到徐良骥的时候,徐良骥还十分落魄,看着不像是能高中的样子,又遭到了她那样毫不留情的打击。难不成,是因为那次受到了打击,所以发愤图强,那她也太歪打正着了吧。 没想到,还真是。 徐良骥本来在听说了云溪如今的财力之后,是打着和她和好的主意的,但是云溪当着他的面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徐良骥就铆足了劲,一定要高中给云溪看看,他才是她高攀不起的男人! 要说这徐良骥运气也不错,考试当天的题目,他曾经破过无数次这样类型的题,所以下笔极为顺利,加上他自己确实也有些墨水,虽然成绩不算出彩,但是三十多名赐进士出身,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等授了官,他一定要去云溪那里,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当初是多么眼瞎! 徐良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待在房中温习书本,长年不晒太阳,他皮肤白皙,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年纪,且他在文茶会的时候,因为经常买单,还是有点效果的,很多人都认得他。 京中不少人家都在等着榜下捉婿,虽然三年前没有徐良骥的份,但是这次他算是其中还算年轻的一个进士,也是模样最好的一个进士。皇上御赐的琼林宴上,不少官员对这个温文尔雅的新科进士都很有印象。 但是因为徐良骥现在的年纪,放在哪都已经是妻妾成群了,担心他在家已经成亲,所以几户有意向的人家都持观望态度。 徐良骥本来自己家中已经有了妻子,也没指望自己能被哪个大员看中。 但是有一个人同年为了巴结徐良骥,就偷偷地来告诉他他知道的小道消息,户部侍郎家的二女儿还未嫁人,而汝阳王妃择日会举办赏荷宴,其中就有户部侍郎家的女儿。 言下之意,他让徐良骥好好把握机会,毕竟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若是能成为户部侍郎的女婿,以后前程自不必说了。 这同年还道:“徐兄有所不知道,我们排名实在太低了,只能作为候补,哪里有缺了才补去哪里,而且像我们这种没有后台的人,就算能等到一个缺儿,可是天高皇帝远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没有一点向上爬的可能,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徐良骥很是心动,可是家中已有妻子啊。 见徐良骥还是犹豫,这个同年也多少猜到一些。 “只怕是徐兄家中已有妻子?” 徐良骥犹豫片刻,他从来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但是人都不是傻子,他都已经二十六了,家中没有妻子才是怪异。 “这也好办。”那同年神秘道,“只要徐兄现在修一封休书回家,将家中那个妻子休弃,不就没有了吗?徐兄也不必担心,很多人都是这样干的,就说现在那个赵丞相,他就有一桩事让人津津乐道,他曾经也是高中状元的人,家中已有妻子,可是后面隐瞒了下来,娶了当年的柳太傅之女,若不是柳太傅的扶持,他现在能坐上丞相之位?徐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要是能有徐兄这样的容貌和机遇,我早就写休书回家了。” 徐良骥自从高中,银两也不必发愁了,自有人给他送过来,所以他现在手上很是宽裕。 他听了这同年的劝,更加心动了。等这同年一走,他立马就写了一封休书,准备让人带回家去。 可是他转念又想到,自己若是现在写休书回去,纵使能将云氏休弃,可是京中还有云溪,她虽然和云彩不和,但是能坐视他这样做吗?她对他有恨,肯定会暗中出手,让侯府帮忙揭穿他,让他名誉扫地。 这样他还能顺利地娶到侍郎之女吗,一定不行! 思来想去,徐良骥想到了三年以前,自己回乡的时候,遇到的那几个山贼,若是云彩在家中遭到了山贼打劫,不小心死了呢? 这就跟他没关系了。 但是他必须得守三年丧期,才能娶妻。所以只能先将她死亡的消息瞒下来,就算是多年以后被人发觉,那也没什么了,他早就功成名就,不怕那些流言了。 等到了汝阳王府举办花宴的这天,因为同年的帮忙,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侍郎之女是哪一个,凭借自己几分才气和还算俊朗的容貌,果然将小姑娘哄得脸红心跳,不敢直视他。 徐良骥心中大喜,他自己是没有资格上门去提亲的,就等着小姑娘回家和父母一说,等他父母请媒人来询亲。 至于阻碍这件事的其他事情,他已经花了银子请了妥帖的人回家去办了。 花宴过后,侍郎家果然请了媒人来提亲。 只是要先问清楚,徐良骥在老家到底有没有成亲。 徐良骥当然说成过亲,只是他那妻子几年前就死了,为了学业,他也就一直没有续娶。至于云溪他也并不担心,云溪怎么知道云彩是什么时候死的?她不可能让人回去查吧。 侍郎家对于这个答案也没有怀疑,本来是对女儿嫁给一个鳏夫有些膈应的,但是架不住女儿喜欢,也没办法可想,毕竟徐良骥也是个青年进士,虽然比不上京中其他人家富贵,但若有侍郎府扶持,以后前途大好。 ※※※※※※※※※※※※※※※※※※※※ 晚安~ 秀才之妻(六) 云溪一直注意着徐良骥那边, 毕竟任务还没有完成。 侍郎府上门提亲后不出半日,云溪就知道了消息。 她想了想,觉得这轨迹和原主那辈子很像, 徐良骥虽然迟了三年, 还是高中了, 并且同样是侍郎府。原主那世似乎徐良骥是娶了侍郎府的大姑娘, 这世他耽误了三年, 变成了二姑娘。 出奇地吻合。 徐良骥和侍郎府二姑娘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因为考虑到徐良骥年纪已经不小了, 而且二姑娘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婚期就定在两个月之后。 徐良骥因为是这届进士爷里面最年轻之一, 备受关注, 他和侍郎府的婚事一传出去,不少人都在怀疑徐良骥在老家是不是已经有了妻子,但是却和当朝赵丞相当年一样隐瞒了下来。 侍郎府的人便出来辟谣,徐良骥前面的妻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病死了。这样一解释, 原本是香饽饽的徐良骥就变得无人问津了, 毕竟不是谁都会像侍郎府那样不介意找一个鳏夫女婿的。 云溪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徐良骥订婚的消息。 这辈子的徐良骥还是一样狗改不了吃屎。 这日, 云溪收到了汝阳王府的一张请帖。 她看着请帖有些发怔, 这一年来,每个月都会来那么两三回买精油等物的男人她早就知道了身份,正是汝阳王。 这王府的请帖到底是何意呢? 她正将请帖拿在手上翻看沉思, 身边走来一个人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在想什么呢。” 云溪抬起头, 是蔡陆离,他还穿着一身官服, 刚下值就来了这里。 云溪将请帖放下, “汝阳王府送了一张请帖过来, 王妃约我去府上说说话。” 蔡陆离噢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拉住云溪的手,“我知道西街柳巷有一家小吃味道很好,我带你去吃。” 云溪拉住他,“你不回家换身衣裳?” 蔡陆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官袍,他笑了笑,“无碍的,回去换的话来不及了,免得你等得饿了。” 两人就一道出了门,慢慢地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走了不到两刻钟,两人到达了蔡陆离说的那家小吃店。 云溪预感自己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换句话说,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即使她一路微笑,蔡陆离还是感受到了她微微低落的情绪。 “怎么了,这两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徐良骥和侍郎府定亲的时候,他也知道,他担心云溪是因为这件事而不高兴。 云溪不能言明。 她陪着蔡陆离吃了小吃。 这么多任务下来,她已经能适应分别,她在很多世界里都有很好的朋友,在这个世界里,有蔡夫人和蔡陆离。她会不舍,但是这条路必须一直走,不能停也不能回头。 她走之后,‘她’还是会一直陪伴蔡陆离的。 这次她不再需要忘情花了,她的心已经足够坚强。 她紧紧地拉着蔡陆离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手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粗糙,只在指尖关节处有小小的硬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来的。 蔡陆离的长相十分温暖,他脸型微圆,皮肤白皙,身材恰到好处,挺拔玉立。云溪低头看向他的指尖,他手指修长,一个个圆润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微微透着一股粉意。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香,清馨宜人,他本人也如竹君一般,总让人感到舒适。 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 两人时常相伴左右,一同牵手上街购物,蔡陆离本来就很惹人注目,云溪更是京中无人不晓的大名鼎鼎的饮一杯楼的东家,俩人走在一起,很快消息就传得满京城都知晓了。 徐氏很急,总想让蔡陆离快点完婚。 蔡陆离已经二十六了,在这个世界,他算是‘高龄’未娶,愁坏了他的父母。 已经入了夏,晚风驱散了白日的热意,带着凉意的晚风吹在人身上,十分舒适。 这日正好是送子观音的生辰。 护城河的支流穿过西市,在岸边,无数百姓正往水里放着莲灯。在今天放莲灯祈福已经成为了一个习俗。 蔡陆离就这样牵着云溪在人群里慢慢地穿梭。 夜色已经完全笼了下来。 水里无数盏五颜六色的莲灯,随着水波荡漾开去。像是天边的银河,散发着璀璨炫目的光芒。 一个卖莲灯的小姑娘挡在了两人身前,笑着问,“哥哥,姐姐,买一张莲灯祈福吧。” 小女孩手里提着十几盏莲灯,是用纸做成,莲灯上用彩笔花了花纹。 蔡陆离看向云溪。 云溪微笑着问小姑娘,“小姑娘,你这莲灯怎么卖啊?” 小女孩脆生生道:“十文一盏,不贵的。” “选一盏吧?”蔡陆离问云溪。 云溪便挑了一盏玉色的莲灯,蔡陆离给了钱。 “祝哥哥姐姐早生贵子。”小女孩嘴甜,收了银子,还跟两人道了声祝福。 蔡陆离心里一动,他垂目看向云溪。 云溪也不禁笑了,只是笑容还没散开,她想到了什么,便僵了一瞬,她拉着蔡陆离,“走吧,我们去放莲灯。” 河边有蜡烛,云溪捧着莲灯,蔡陆离用蜡烛点燃了莲灯里的灯芯。 灯芯扑闪着,越燃越旺。 两人都捧住莲灯,将之郑重地放进水里。 云溪闭上了眼睛。 她心中默念了蔡陆离的名字。 她睁开眼,蔡陆离近在咫尺的脸越发生动了,他双眸在满河的莲灯的光芒照耀下,像是盛满了碎辉,越发的动人。 “我爱你。” 蔡陆离紧紧地拉这她的手,满脸的郑重,“云溪,嫁给我吧。” 云溪没料到他竟然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她顿时怔住。 即使在她走后,这里依旧还会有一个她,即使这个她和她本人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云溪不会知道这里的一切,除非她用积分来查看,可是那样,她就好像一个看客一样。 她突然有些痛恨这种游戏规则。她应该自己在这个世界一直过下去。 蔡陆离良久等不到她的答案,失望一点一点地溢满他的眼眸。他微微一笑,“没关系的,要是你没有准备好,我可以再等。” 云溪只是觉得,自己要是答应了嫁给他,那就一定要是自己嫁给他,就算是自己的意识,那都不算是自己。 她这辈子最痛恨说了承诺却做不到的人,她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 所以,她选择沉默。 两人从河边回家。 蔡陆离还是拉着她,但是两人的心都有些沉重。 一路没说什么话,蔡陆离送她到了家,他现在会送她进她住的那间院子才会离去,云府的下人们也都习惯了。 蔡陆离眼中的失落已经掩饰不住。 云溪想狠下心不去理会,可是她也不是神,不能一直保持局外人一般的冷静。蔡陆离就站在台阶下,如往常一样,想要目送她进去。 云溪走了两步,快要进门了。她转过头回望蔡陆离。 一身玉色长袍的蔡陆离站在月光下,清辉洒满他的肩头。他依旧挺拔如修竹,可是也站出了一丝丝孤寂的模样。 云溪闭了闭眼,转身飞奔下台阶。 蔡陆离没妨她会转身向他跑来,心中展颜的同时,他看到云溪张开了双手,于是他想也没想,伸手迎上了云溪的拥抱。 云溪紧紧地搂着蔡陆离的腰,蔡陆离的心跳就在耳边,有力而急促地跳动着,他怀抱很温暖,透过两人相贴的身体,浸入云溪那一缕异世之魂,让她灵魂深处封已久的冰川,融为了潺潺流水,化作了滴滴热泪。 “谢谢你,蔡陆离。” 胸口传来云溪的声音,蔡陆离将她抱得更紧。 两个月很快过去,徐良骥已经在京城里置办了一间小小的宅院作为婚房。 侍郎府生怕二姑娘受委屈,换了一间更大的宅院作为陪嫁,先让徐良骥让人过去布置。 徐良骥的双亲不在,无人替他操持,最后还是几个同样高中的进士,帮着徐良骥将事情料理了,同时侍郎府也派了人过来帮忙。 到了成亲这天,一身喜袍的徐良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新科进士,率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去侍郎府迎亲。 沿途有不少百姓看热闹,毕竟这新科进士娶亲的场景,三年都不见得有一回。 看看热闹,说不定自家能沾上文曲星的仙气,什么时候自己也出一个进士爷光宗耀祖哩! 徐良骥意气风发,志得意满,谁能想到他泥腿子出身的人,竟然能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最后还能娶到大官之女,可见人的一生富贵还是贫穷都是有命数的。 徐良骥享受着街边那些百姓传来的艳羡的目光,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高峰,他都已经成功地攀登了,以后平步青云,官爵加身,指日可待。 迎到了新娘,一行人往回赶。 依旧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甚至侍郎府的陪嫁们,还沿途散喜钱,惹得不少百姓都跟着队伍走,将街道都差点挤得水泄不通,徐良骥甚至想绕城一圈,让别人都好好看看,他徐良骥如今是怎样的得意。 可异状突生,人群里闯出一个白衣女子来。 她张开双臂拦在了花轿前。 这异状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迎亲队伍也停了下来,喧闹的百姓也静了下来,静观着这个意外。 徐良骥看清那女人的容颜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当即就有人上去驱赶她,“什么人,还不快闪开?” 徐良骥心头一跳,他大惊,连忙下马,准备亲自去处理,绝对不能让她先开口,眼见着今天是他成亲的大好日子,这个本该死了的女人竟然跳了出来!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那女子仰头一笑,“我是谁?我是这个新郎官的妻子!”她手指一指徐良骥,大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手指转动过来,放在了脸色煞白的徐良骥身上。 徐良骥在这么多目光下,心神不由得大乱,但他拼命地稳了稳心神,叱骂道:“这个女人肯定是疯了,还不快将她带下去,要是耽误了良辰吉时,你们谁当得起罪?” 多半人也觉得这女人肯定是个疯子,竟然在人家成亲的当天拦住了花轿,还指着新郎官说这是她丈夫!真是可笑,天下奇谈! 但是也有少部分人心里不禁嘀咕,早就听说了徐良骥在家乡那边是有妻子的,但是侍郎府出面澄清徐良骥的原配已经死了三年,但是谁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是真呢,这女子看着也不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徐良骥在家乡的妻子,听说徐良骥在京城里重新娶了妻子,就找了过来,虽然看着瘦弱了一些,但是模样还是很清丽,并且看她那一身穿着,也不像是穷人,再说谁都知道今天是侍郎府嫁女儿,要是真的没有纠纷,何必要在今天来找人不痛快呢。 议论声纷纷响起,不绝于耳,徐良骥的脸又白了几分。 云彩瞪着徐良骥,指着他怒骂:“徐良骥,你可真不是东西,我云家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好不容易等你考上了功名,你却瞒着家中早有妻子的事实,想要另娶,你还是不是人?你还说我是疯子?我确实是疯了,才会瞎了眼睛看上了你!” 她怒极之下,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指着徐良骥大骂道:“当初徐良骥还是我姐夫的时候,就故意轻薄我,害得我只能委身于他,做了他的妾室,后来他借着我姐姐不能生子,将我姐姐休弃了,本来想要另娶一家家世好的,但是别人都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不肯将好女儿嫁给他,他没办法了,这才将我扶正,我这几年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若是你们不信,自派人去青城查就是,青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徐良骥的妻子。” 周围围观的百姓渐渐窃窃私语议论起来,云彩继续道:“五个月前,徐良骥进京赶考,他带着五百两纹银,全部是我云家赠送的,结果他高中之后,并未将消息传回家,不仅如此,两个月前,我家里突然闯进了几个山贼,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最后还将我的女儿,徐良骥的父母一同砍死,而那天我刚好回了娘家,躲过了一劫,本来还以为就是一场意外,那几个山贼早就不知去向,可是有人告诉我,山贼就是他,”她手指指了指徐良骥,“就是这个良心被狗吃掉的人花钱请回去的,他的目的是杀掉我,却没想到,我躲过了一劫没死,我那可怜的女儿,今年才两岁,也死在了血泊中。” 她说得悲痛欲绝,可是仇人就在眼前,她半点都不能露怯也不能倒下,她支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要将仇人的真面目亲口在世人面前揭开,她的女儿死了,徐良骥不能逍遥法外。 徐良骥在她声声地控诉声中面无血色,他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也死了,他明明只是花钱让山贼将云彩杀死,后面他再慢慢地回家解释,相信袁氏他们也会支持他的。 徐良骥总算还是有一点良心未泯,生他养他的父母因他而死,就算徐良骥再不是人,他此刻也感到一股铺天盖地地悔恨将他淹没,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忘记了自己该否认。 徐良骥的异常有目共睹。 而此时,人群中又站出一人。 这人谁都认得,是饮一杯楼的东家,她最近在京城风头正盛。 云溪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徐良骥,朗声道:“我是云溪,和她是姐妹,”她指了指云彩,“我曾经是徐良骥的原配,当年徐良骥还是一个穷酸秀才的时候,我就嫁给了他,当年我做绣品养活了徐家一家人,但是徐家后面差点将我休弃,因为徐良骥当时中了举人,他们想要娶一家家世更好的人来帮助徐家。但是顾及到名声,后面还是不敢。” 如果说云彩的话让众人心里都起了涟漪,云溪的话就是直接在众人心中砸下了一块巨石,让人心都翻滚了起来。 谁能想到,云溪前夫竟然就是这个徐良骥! 侍郎府的二姑娘也在花轿里听见了动静,她下了轿来,将盖头一把揭开,看着那三人。 云溪的大名她当然听说过,甚至她心里隐隐将云溪引为榜样,那样出彩的一个女人,谁不喜欢呢。谁知这个女人竟然曾经是徐良骥的原配! 云溪继续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徐良骥是个什么人,所以在他和侍郎府定亲之后,又宣布云彩几年前就死了的消息,我当然不信,虽然我确实离开青城几年,所以我就立马派人回去查了。发现云彩并没有死,是徐良骥为了攀附权贵撒谎。” 她冷冷地看了徐良骥一眼,道:"你大概没想到吧,我对你早就有了防备,所以在那伙山贼作案之后,我就拜托了人去追查,可能你运气不太好,我已经将那几个山贼抓到了,并且,已经送去了青城知府处,想来这会儿,进京捉拿你的人,应该已经到路上了。” 徐良骥面色渐渐变得惊恐,这些山贼没有跟他接触过,是跟他在赌坊外面找到的人接触,那个人,他会不会也已经被云溪查到了? 他没料错,这件事,云溪是拜托了蔡陆离去做的,蔡家毕竟是侯门,人脉广,效率更高。没出几日,蔡陆离请的朋友,就已经查到了那个人的下落,现在也已经捉拿归案。 也算是徐良骥的运气不太好,那天其实云溪的人没有及时赶到,若不是云彩刚好去了娘家,恐怕也难逃一死。 云彩和云溪的声声控诉,果然让人都相信了,这徐良骥确实是个禽兽。 侍郎府二姑娘更是娇喝一声:“回府!” 徐良骥本想上前去拦住她,可是侍郎府的人将他拦了下来,不管他怎么说,那花轿抬起,竟然原路返回了。 徐良骥就这样可笑地站在街道中间,任世人指点。他脑袋翁了一声,已经空了。 他感觉到头有些轻,仿佛还没有到手的乌纱帽已经被摘下了。 而也就是在今天,青城赶来的官役们将青城知县的文书上呈,毕竟徐良骥现在已经是进士了,不是普通的百信可以随便抓捕。 证据齐全,徐良骥逃回家中不久就被京兆府的人抓去了。 这件事也惊动了深宫之中的皇上,毕竟徐良骥的年纪在进士中确实很轻,他的策论也写得很好,让人印象深刻,皇上心里都已经打算以后要重用这个未来的肱股之臣,没想到还没等他上任,就爆出这等丑闻,差点让皇上识人不清。 皇上的眼里当然是揉不得沙子的,他立马就下诏,将徐良骥的进士功名剥去,并且打入大牢,择日审讯。 而云彩,她如今也是一个可怜人,也没有对云溪做出过特别过分的事情,并且因为她当街职责徐良骥,变相地帮着云溪完成了任务,所以云溪便将她遣送回青城。 临分别,云彩神色复杂地看着云溪。 “以前我总觉得姐姐傻,在府中不争不抢的,凡事从不出头冒尖,甚至连我娘也被你骗了过去,还真当你软弱可欺。现在看来,姐姐才是真正有本事那个,不靠男人,自己拼出如今的事业,真是让人羡慕,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葬送了,一个男人就将我的一生可葬送了,可真是不值啊。” “可是就算是重活一世,我永远也不可能活得像姐姐这样潇洒,这样让人羡慕。”她低声叹了口气,“我那女儿也是可怜,即使有徐良骥这个畜生爹,可是那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云溪出言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你也知道你前半生算是葬送了,后半生还在,好好的活,才不负来人世间走一遭。一个男人罢了,还能将你打击得体无完肤?” 云彩摇摇头,“如今我是真的怕了,我也想通了,余生要陪伴青灯古佛,为我的女儿吃斋念经。愿她来世,不要投胎到这样的人家了。” 她心意已定,云溪也就不再相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送走了云彩之后没多久,判了秋后砍头的徐良骥也人头落地了。 云溪还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店铺了巡了一圈,这才将蔡夫人请了出来,姐妹二人几年的感情,如今已经十分深厚。 “姐姐,我要走了。” 蔡夫人一怔,“走了,去哪里?” 云溪当然不能将自己的任务告诉她,这次来请她吃饭,只是将跟她道个别,蔡夫人是所有任务里,关系最好,感情也最深的朋友。 云溪着实不舍。可是她必须往前走。 云溪笑了笑,举杯与蔡夫人相碰。 她一口饮下。 这晚她和蔡夫人不醉不归,两人都喝醉了。 得到消息的蔡陆离匆匆赶来,他将两人都抱上一辆马车,先送了蔡夫人回去,这才送云溪回去。 半路上,云溪酒意过去,略微清醒了些许。 “怎么喝得这样多?”蔡陆离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醉眼朦胧中,蔡陆离的脸在灯光下分外白皙好看。 灯下看美人,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其实也有一个好处,我永远都记得你现在的模样,但是我,”云溪说得喉咙有些哽咽,“我想看到你老去的样子。” 蔡陆离只当她喝醉了在说醉话,便抱着她耐心地哄,“我们当然要陪伴对方,一直到红颜换成白发。” 云溪摇摇头,“我看不到了。”她在心里说。 这些世界都是相对的平行世界,她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这边的时光,和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光并不是同步的,也许她穿越到下一个世界的时候,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她永远都无法知道,蔡陆离老去是什么样子。 她就那样定眼看着蔡陆离,蔡陆离也垂头看着他。 他看到云溪眼角泌出了泪水。 他慌忙将之拭去,“云溪,你怎么了?喝多了?” 云溪摇摇头,她虽然身体醉了,但是心还是很清明,她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 蔡陆离,这个随时都字啊给予她温暖的男人。 她伸手将蔡陆离的脖子勾下,四瓣柔软的唇贴在一起。 到了云府,外面的车夫轻轻地提醒了一声。 “公子,云府到了。” 蔡陆离抱着云溪出了马车,抱着她进了大门,到了她住的院子。 松枝见是蔡陆离抱着云溪回来,心里一紧,连忙凑上来焦急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蔡陆离道:“你们姑娘喝多了。” 即使云溪不重,抱了这一路,蔡陆离额头还是泌出了豆大的汗珠。 云溪的双手环在蔡陆离的肩头,她其实是清醒的,本来她想下地自己走的,但是蔡陆离不肯。 蔡陆离将她抱上床,帮她将一双白玉绣花鞋脱下。 他在松枝端过来的盆里净了手,才拿起帕子,轻柔细致地替云溪擦脸。 云溪就睁着眼睛看着他。 松枝早就很有眼色地将其他丫鬟给叫下去了,房中就只剩下自己伺候,她垂着头,装作自己是透明人,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这三年,蔡陆离对云溪怎么样,她都看在眼里,与她来说,蔡陆离确实很合适云溪,他那样细心又耐心,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又如此长情,就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觉得蔡陆离确实算得上是个难得的良人。如今这个世道重男轻女,男人三妻四妾,如蔡陆离这样痴情的男人又有几个呢。 蔡陆离帮着云溪将脸擦干,又扶着她坐了起来,褪去她的袜子,亲手替她洗脚。 本来这是不合礼法的事情,若是换了以前的蔡陆离他绝对做不出这样唐突佳人的事情,可是情浓至一定深处,他做起来就像是跟着心,自然又和谐,好像本该就这样做。 云溪一直没有说话,她让松枝再打一盆水来之后,就让松枝下去了。 松枝体贴地将门也关上了。 蔡陆离将她的脚擦干。 云溪的脚十分白嫩,十个脚指头粉嫩可爱。 但是蔡陆离心里并没有心猿意马,他将水盆端开。 “你也洗漱一下吧,这么晚了,别走了。” 云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如常,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 但是蔡陆离的脸却腾地红了,他难得反驳云溪的话,犹豫了半天还是道:“我还是回去吧。” 云溪本来就是强压着羞涩才跟他说出来的,蔡陆离竟然回绝了。 云溪顿时脸也开始发烧,她难得小女人地将脚抬上床,往里面一翻身,用背对着蔡陆离,好像是生气了。 蔡陆离顿时就着急起来,他连忙坐在床边,“我只是…顾及你的名声,万没有别的意思的,我也想…想留下来,可是万一要是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毕竟两人现在连定亲都不曾。 可是云溪知道自己就要走了,她想在离开之前,和这个男人睡一晚,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他睡一晚,全了自己的心愿。 于是她坐起身,和蔡陆离面对面地对视。 她伸手拉着蔡陆离,两人一同倒在馨香的被褥上。 鼻尖萦绕的全都是她美好的气息,蔡陆离的理智顿时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温存了一番,他简单地洗漱。 他正要自己将外衣除去,云溪就从床上起来,她温柔地帮着蔡陆离褪衣。她做这件事并不是哟啊遵守什么三从四德,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因为想做,所以做了。 两人躺在床上,云溪搂着蔡陆离的腰,头枕着蔡陆离的手臂,心里只觉得被填充得很满。 次日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松枝就在外面等候了。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这是云家各处大门的钥匙。她知道昨晚上蔡陆离没有走,若是白天再走,就太惹人注目了,所以她非常贴心地一早就候在了门外。 果不其然,蔡陆离很快拉开了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本来是想悄悄走的,但是没想到松枝早就等在了门外。 “松枝?” 松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说了一句,“公子随我来。” 等云溪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他不想影响云溪的休息,所以他动作很轻地摸黑穿了衣裳就走了。 听到里面动静,松枝从外面走了进来。“姑娘,公子已经走了,我送出去的,” 她轻声道。 云溪怅然若失地哦了一声。 松枝毕竟是个姑娘家,心里还是有些羞涩的,她不敢多问,只是伺候云溪穿衣裳。 在看到云溪胸口往上有一个微微的红斑时,她脸色爆红,连忙接着上妆,用粉给她盖住了。 过了一个月。 还没有接到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云溪忍不住询问巴拿拿,“拿拿,怎么这个任务完成了,还没有提示进入下一个任务?” “宿主要进入下一个任务了吗?” 没料到巴拿拿竟然反问她,云溪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 巴拿拿声音带着些许狡黠,“其实上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我就升级了。” “你升级了?”云溪有些不明白,“你升级之后,会有什么改变?” “改变就是,我现在就相当于是一个主机,我可以决定宿主什么时候发布下一个任务。” 云溪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是她反应过来了,但是她有些不敢信。 “拿拿,你没有哄我吧。” “我哪里敢哄宿主你啊,若不是你做任务太给力,我还升不了级呢。” 云溪道:“那意思就是,我可以随便在这个世界待多久,而不是我的意识再代替我?” “是的,宿主可以活到这个世界的身体自然死亡为止。” “啊——” 云溪顿时激动得惊叫出声,“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巴拿拿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它假装吃惊道:“啊?我以为宿主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云溪在心里对它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啊。” “宿主有本指南啊,你自己不好好阅读。” 云溪确实没有好好阅读过这种文本信息,她赶紧让巴拿拿调了出来,果然,当她们的任务完成一定个数的时候,巴拿拿就会升级,权限也会开启更多,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有系统控制发布任务。 换句话说,云溪可以在这个世界一直活下去。 她只想飞奔将这件事告诉蔡陆离。 蔡陆离正在当值,云溪像一个激动的孩子一样,巴巴地在等了他很久。 等蔡陆离的身影出现在宫门之外,云溪立马就奔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住。 这样热情的云溪,是蔡陆离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又惊又喜,同时因为这是宫门前,不好让别的同僚看到,便将云溪带到了云溪的马车上。 “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蔡陆离惊喜道。 “喜欢吗?喜欢我以后有空就来接你。” 蔡陆离从她这句话里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可是又不敢确定,只是微笑看着她。 “那天说的话,你再说一边。” “什…”蔡陆离本来想问什么,可是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云溪面含笑意,鼓励一般地看着他。 他抑制着欣喜若狂,颤抖着声音,“云溪,嫁给我。” 云溪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好。” 不日,两人成婚,婚后云溪并没有住进侯府,蔡陆离也跟着她一起住在云府,而此时的云府已经摘下了云府的牌匾,换成了蔡府。 住在云溪这里,是蔡陆离提出来的。他看出云溪不喜欢受到约束,就主动跟徐氏提出来。徐氏虽然心中不高兴,但是也不愿意让儿子不高兴,毕竟儿子可是等了几年才等到这个儿媳,看成眼珠子一般,她是个聪明人,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再伤了母子和气。 两人一生幸福顺遂。 至于多年前那个王爷,本来是准备将云溪纳为妾室,但是云溪却嫁给了蔡陆离,打乱了他的计划。后来在宫斗中失败,被贬至了贫苦之地。他在云溪这里买的那些精油带过去一卖,还挣了不少银子。 ※※※※※※※※※※※※※※※※※※※※ 这个小故事完结~ 捐肝救小三(一) 大梦初醒。 睁开眼睛, 看着明亮装饰这水晶灯的天花板,有些回不过神。 “宿主,你已经进入下一个任务了。” 巴拿拿在脑海提醒她。 “下一个任务?”兴许是在上一个任务前所未有地活得太久,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是的, 等你准备好, 我就开始给你放委托者的生平。” 看着眼前现代化装修的房间, 上一个世界仿佛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遥远到昨日的事情都已经想不起细节来。 因为任务的原因, 她不管在那个世界活到了多少岁, 穿到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时候,那好像就是一场梦, 即使几十年的光阴过去,好像也只是从傍晚到清晨。 即使梦中有过很多经历,醒来之后, 会对其中大半分内容都会觉得模糊。 她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拿拿, 你放吧。” 随即,她脑海里就浮现了委托者的一生。这一生十分短暂,在二十七岁这年戛然而止。 委托者名叫蓝欣。蓝欣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境优渥,蓝欣本人更是在国外留过学,学成归来以后, 就进了一家国内顶级的设计院,成为了一名建筑设计师。 蓝欣是个乖乖女, 前二十多年就一直忙于学业,没有时间谈恋爱。回国以后, 工作也忙, 更加没有时间, 所以就一直单身到二十六岁。 在二十六岁这年,有一天,几个发小约着去酒吧喝酒,蓝欣很少去这种场所,但是因为是好朋友相邀,蓝欣也就去了。 也是在这次聚会,她认识了一个男人,名叫沈扬。 沈扬是个律师,长相帅气,举止绅士。那次聚会之后,沈扬从她朋友那里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主动对她展开了追求。 她工作忙,沈扬就每天将车停到她公司楼下,一直等她到十一、二点,然后送她回家。 就这样坚持了三个月。 蓝欣被他打动,加上沈扬自身条件也十分优异,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蓝欣的父母当然对此乐见其成,甚至在两人在一起半年之后,就见过了双方家长,显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蓝欣的父母都已经退休,都希望女儿能早点结婚,对沈扬也十分满意,甚至帮着女儿重新买了一套大的房子,就备着她结婚用。 两人进展十分顺利且甜蜜。 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蓝欣偶尔发现沈扬总是往医院跑。但她问起沈扬的时候,沈扬就告诉她,他有一个朋友生病住院了,他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所以他经常过去陪他。 既然是沈扬的朋友,蓝欣就提出一同前去看望。但是每次,沈扬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蓝欣渐渐地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沈扬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甚至动不动就会跟她发脾气。 蓝欣心里着急,有一次她中午回家拿东西,刚好就碰上沈扬开着车出去。 她心里一动,就跟了上去。 沈扬果然是去医院的。 他停好车之后,绕至副驾,打开车门,从里面取出一捧鲜花。 蓝欣的心倏地就提了起来。 她将车停好,跟到电梯,看着电梯停在了八楼。 她同样到了八楼。她上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沈扬的一道衣角消失在一间病房门口。 她跟了过去。 病房的门关上了,但是有一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 她心如擂鼓。心里隐隐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再三犹豫踌躇,才走了过去。 她看到沈扬在一处病床前,正弯着腰,将鲜花插在病床旁的玻璃花瓶里。她将目光扫向病床,病床上半躺着一个黑发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六七,和她差不多,白色惨白,穿着病服,看着很是消瘦。嘴唇白得没有颜色。 她听到沈扬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道:“今天不忙,趁着中午,我就过来陪陪你,你吃过午饭了吗?” 女子摇摇头,“医生说我只能吃点稀粥,我点了外卖,但是还没有送来。” 沈扬就有些自责道:“从明天起,我给你送粥过来,我在家熬好,就给你送过来。” “你要上班啊,这样太累了,没关系的,我就点外卖就好,其实医院的食堂也有的,就是不太好吃。” 她看到沈扬握起那女子的手,疼惜地看着她,“你看你瘦的。”他鼓励地微笑,“一定能很快找到合适的肝源的。” 那女子笑容就有些发僵,随即颓唐道:“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我可能已经没有希望了。” 原来是这个女人病了,沈扬天天往医院跑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蓝欣忍着心痛,偷偷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她非要弄清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可。 沈扬是她一个高中朋友的朋友,这个高中朋友兴许认识这个女人。于是蓝欣就给这个朋友打了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显然这位朋友也是知道实情的,他语气斟酌,“我知道的,我前两天还去看望了她,她是我和沈扬的大学同学,也叫蓝馨,不过是馨香的馨…是沈扬的初恋…” 电话那头再说了什么,蓝欣已经听不见了,她只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挤压得让她喘不过气,那一瞬间,难过将她淹没,她甚至差点弯腰吐起来。 她在一个无人的花园里蹲着哭了很久,眼看着要到上班时间了,她强撑起精神,去公司上了一下午心不在焉的班。 晚上开例会的时候,蓝欣频频走神。她一直工作都很努力谨慎。 等散会的时候,她的上峰叫住了她,询问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蓝欣只能微笑,说是昨晚上没休息好。 回到家,面对没事人一样的沈扬,她实在装不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前些年国外的生活教会了她要坚强,所以她语气平静地问沈扬,是不是他准备和他的初恋复合。 沈扬一开始震惊,随即就矢口否认,并且解释之所以不告诉蓝欣,就是因为担心她会多想,他现在和另一个蓝馨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出于责任,她病得太厉害,又没有人照顾她,所以沈扬才会去照顾她。 沈扬抱着蓝欣,说了许多甜言蜜语,甚至指天发誓,他绝对没有背叛的心思。 蓝欣信以为真,她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第二天还和沈扬一起去了医院。 病床上的蓝馨见了她,也丝毫不意外,甚至一点介怀都没有,还很亲热地招呼他们坐。 她和沈扬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她甚至能跟他们谈笑风生,感叹自己的病情。甚至说起她在国外有一个男朋友,但是得知自己得了这个病之后,她就和他提出了分手。 原来蓝馨得了肝功能衰竭,她本来是在国外的,但是因为国外治疗费用太昂贵了,所以回到国内来治疗,但是她不想让父母知道,所以她现在独自在a城。 见蓝馨说的和沈扬说的没什么两样,蓝欣不仅为自己之前的小肚鸡肠感到愧疚,还对她十分同情。 后面也经常去探望她,陪着她说话。 后来她父母得知她的病情赶了过来,看到蓝欣的时候,直感叹蓝欣长得很像他兄弟。 蓝欣就顺口问了一句,他兄弟叫什么名字。 而他的答案让蓝欣惊呆了,他说他兄弟叫蓝洗华,那正是蓝欣父亲的名字。 蓝欣还一度以为是巧合,所以在电话里,还将之当成一个趣谈讲给她爸爸听。没想到蓝洗华听了之后沉默片刻,才道:“你确实有个伯父叫蓝洗中,当年你爷爷奶奶离婚之后,你奶奶就带着你大伯改嫁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音讯….” 蓝洗华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蓝欣无意间竟然碰上了她的亲大伯,那么生病的蓝欣,就是她的堂姐! 蓝洗中和他的太太蒋梅就给蓝馨配了肝型,因为是血亲,所以肝型多概率会合适,而蓝馨的肝功能衰竭已经到了必须要移植肝脏才能治愈的地步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两人都不合适。 眼看着生病的蓝馨若是再不移植肝脏就很可能病危,又一次沈扬带着蓝欣路过抽血室的时候,猛地就想起来两个人是堂姐妹,说不定蓝欣就能配得上! 他就当着蓝洗中和蓝馨的面,提出让蓝欣去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配得上。 蓝欣其实不是很愿意,毕竟捐肝这种事,若不是血亲和极好极好的朋友,谁会愿意割掉自己一部分肝脏出去呢。 但是她不好当着大伯和蓝馨的面拒绝,反正就连蓝馨的父母都配不上,她这个隔了一代的,多半更加配不上了。 所以她就去了。 可没想到,几天后,结果出来了。 两人肝型吻合度竟然超过了可以移植的标准,换句话说,蓝欣可以救她的堂姐! 沈扬打电话过来告诉蓝欣的时候,里面的惊喜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并且蓝洗中夫妇也给蓝欣打了电话,请求她一定要救救她们的女儿。 蓝欣还是犹豫。 沈扬亲自过来,给她做了一顿烛光晚餐,浪漫的爱情氛围让蓝欣失去了理智,沈扬哄她,若是蓝馨因此死掉的话,他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而蓝欣捐出一部分肝脏就可以救活她,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因为蓝欣还年轻,肝脏恢复起来会很快的。 其实蓝欣想要拒绝的时候,内心也是有过不忍的,毕竟蓝馨还那样年轻,若是真的就这样病逝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况且她还是蓝欣的堂姐,又有爱人沈扬的请求,蓝欣考虑了几天还是同意了下来。 因为蓝馨的病情刻不容缓,所以手术很快就安排在了近日。 两台手术同时进行,蓝欣四分之三肝脏被割下,移植给了蓝馨。 蓝馨因此活了下来。 但是蓝欣却因为手术并发症,一直昏迷不醒。 蓝欣的父母连夜坐了飞机赶了过来。 而本来是蓝欣男友的沈扬,却守在蓝馨病床前几个晚上,甚至在蓝欣父母到达的时候,都没有去迎一下。 蓝馨在第三天的时候就能说话进食,而蓝欣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又陷入了昏迷。她在清醒的这十几分钟里,只看到她父母焦急的脸,没有看到沈扬。 这一昏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拗至极,而她原先那个对她友善的大伯,竟然因为担心蓝洗华将事情怪罪到他们头上,从始至终连面都没有出,甚至很快就给蓝馨办理了转院手续,连人影都跑得不见了。 蓝欣捱了十几天,终于还是去了。 她死后,看到她妈妈哭晕在床前,她爸爸忍着眼泪,哽咽着声音,将她妈妈抱至一旁。 沈扬没有出现在她的葬礼上,甚至蓝馨一家,没有一个出面的。 半年后,她生前的好朋友容芳来看她。 她蹲在蓝欣的碑前,痛骂沈扬。 “他当初就是因为你和蓝馨这个婊子同名,将你当成了蓝馨的替身,我早先不知道,前些天才听安超这个王八蛋说起,这个王八蛋明明知道,却不提醒你一声,我已经将他揍了一顿,可是你啊,蓝欣,你怎么就这么傻,你知道吗,你死后不到半年,沈扬这个混蛋就和蓝馨这个婊子结婚啊。你死得不值啊蓝欣!” 她哀哀地边骂边哭。 这一幕幕渐渐如放映的电影一般在陆渔的脑海落幕,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捏紧了拳头,就算委托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凡一个有良知的人,知道这种事情,都会谴责。 “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好好教训他们!”陆渔在心中道。 捐肝救小三(二) 了解了蓝欣的生平之后, 她翻个身继续闭眼补眠。她刚才翻看了手机,这是周末。 现在,她就是蓝欣了。 可是还不等她再次睡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蓝欣从床头柜摸过手机, 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沈扬。 蓝欣直接按了关机键。 医院那头, 沈扬一到医院, 就知道了蓝欣的肝型和蓝馨的可以配上, 他顿时欣喜若狂,立马就给蓝欣打电话。 这个时候, 刚过八点。蓝欣的生活作息虽然十分自律,但是她在周末,照例都要九点钟才起床的, 因为平日的工作实在太忙, 有时候工作多的时候,熬通宵也是有的。所以,蓝欣会利用周末没事的时候,给自己的身体放个假。 蓝欣挂了电话之后却睡不着了。她从衣柜里找出宽松的运动装,戴上耳机就出门跑步去了。 手机被她丢在了床上没有带走。 空无一人的房间,手里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蓝欣在附近的公园跑了一个小时的步,回到家, 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她已经在委托者的生平那里见过了,正是沈扬。 沈扬一听到开门声就立马站了起来, 他看着一身冒着汗的蓝欣从玄关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他, 弯腰换鞋。 “你去跑步了?” “嗯。”蓝欣简短地嗯了一声。 沈扬压下心中的不耐烦, 他给蓝欣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实在无法在医院等下去,就开了车来了蓝欣的房子,蓝欣的房门是密码锁,他知道密码,就直接开门进来了,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蓝欣并不在家,手机丢在床上,也没有带走。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是他打的。 “结果出来了。” 蓝欣穿着居家鞋,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冷淡地问:“什么结果?” “就是你和蓝馨配型的结果啊。” 结果蓝欣还是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声,也没有追问。 蓝欣跑得一身都是汗,她要去洗个澡。 沈扬见她不接话,急着追了上去。 “你和蓝馨竟然吻合度高达98%,你可以移植肝脏给蓝馨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蓝欣一边从衣柜里找出衣裳,就准备进浴室洗澡,沈扬却一刻都等不了了,他着急等着蓝欣的回答,见蓝欣抱着浴袍准备进去洗澡,他伸手拉住蓝欣,“欣儿,你怎么说?” 蓝欣将他的手甩开,“我现在一身都是汗,让我先洗个澡可以吗?劳烦你去客厅等着吧。” 沈扬一怔,蓝欣已经进了浴室,将门关上了。 他无奈,只好去了客厅,焦急地等着蓝欣洗完。 蓝欣洗得不算慢,但是他却感觉好像经历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好不容易,蓝欣洗好了澡,用干发巾包了头发,换了一身家居服走了出来。 沈扬立马就凑了上去,道:“蓝馨的病情已经不容拖延了,蓝伯父现在可能已经在跟医生商量什么时候进行移植手术了。” 蓝欣本来正在护肤,一听他这样说,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哦?已经找到肝.源了?” 沈扬笑容微微一怔,随即道:“你和蓝馨的匹配度完全可以进行肝脏移植。” 蓝欣不说话,自顾自地擦脸。 沈扬察觉到她情绪不高,耐心地哄道:“只是一小部分肝脏,就算移植给了蓝馨,你也不会受到任何损伤的,你还年轻,年轻人的自愈能力极强,过不了两年,这部分肝脏就能重新长出来了,它会重新长成一个完整的肝脏。而蓝馨得到这部分肝脏,也能活下来了!” 蓝欣听着他轻松愉快的声音就来气,转头冷笑道,“沈扬,你知不知道如果做手术,我会承担巨大的风险。我凭什么不顾自己的身体,割肝救她?” 沈扬没想到她会不愿意,脸色微微一变,“蓝欣,那可是你堂姐,你难道不愿意救她?” 蓝欣摊了摊手,“我又不是医生,实在是爱莫能助。” 沈扬神色一僵,“可是只有你有蓝馨配适的肝,你能救她的,只要你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蓝欣想也不想地拒绝,她一边拍着脸,一边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沈扬也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跟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声音中明显带上了焦虑,“可是蓝馨若是不进行肝脏移植手术,她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 “哦,可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蓝欣用一种你很可笑的目光看了沈扬一眼。 沈扬顿时被她堵得一滞,随即他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蓝欣,“蓝欣,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和蓝馨那要要好,你们还有血缘关系,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你也知道我和她有血缘关系,我都不替她担心,你一个外人担心什么?哦!我想起来了,蓝馨是你初恋呢!既然你这样关心你的初恋,你就自己割肝救她啊,拿着我的肝去就你的初恋情人,亏你想得出来!” 原来是因为这样。沈扬恍然大悟。 他立马伸手要将蓝欣抱住,但是蓝欣动作更快,伸手拦住了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蓝欣现在没有赶他出去,都是想在言语上想羞辱他,先解解气。 沈扬这会儿什么都依着她,她说不动手,沈扬就真的不动手了,他苦口婆心地相劝。 “这么久了,我和蓝馨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你也应该看明白了,我们就是…”他本来想说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是没想到被蓝欣打断。 她声音里充满了厌恶,“我知道,旧情人关系嘛。我说过了,要救你就自己割肝,我虽然尊重生命,但是我更爱我自己。先不说我失去了一部分肝脏会怎么样,这个手术风险这么大,我要是因此出了事情,谁能为我买单?你吗?只怕你和你的旧情人巴不得我早点死。” 沈扬好说歹说,蓝欣就是不同意。 “蓝欣,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他愤怒地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我自私?我又不是圣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就捐血都还遵循自愿原则呢,捐肝你还用道德绑架我?恕我直言,你真没有资格!” 沈扬被蓝欣彻底气走了。 沈扬走后大概半个小时,蓝欣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大伯。 是蓝洗中打过来的。 她静静地盯了屏幕两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是欣欣啊。” 蓝欣不说话,等着对方表演。 这蓝洗中一家子也是极品,原主那世,原主割肝救了他的女儿,还因此丢掉了性命,若是一个有点良知的陌生人都不可能就这样避而远之,怎么样都会表达一番自己的悲痛和安慰,这一家子倒好,没有一个人心怀感激,还担心亲兄弟会因为此事赖上他们家,立马就远走高飞,连电话都吝啬打一个。 虽然蓝洗中在电话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话说尽,道尽了作为一个父亲看着自己女儿生病却无能为力的悲哀,又真诚卑微地祈求蓝欣救救他的女儿,蓝欣还是不为所动。 她将电话按了扩音,将之放在一旁,蓝洗中大概说了十来分钟,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欣欣,你愿意救救你堂姐吗?” 蓝欣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在削水果,闻言,她用一种同情的声音道:“我也很同情蓝馨的遭遇,不过呢,伯父你也知道我是在设计院工作的,工作强度太大,经常熬夜很伤肝,所以我的肝功能也不太好,所以尽管这个忙,我很想帮,但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说声抱歉了。” 蓝洗中没料到即使是他亲自出面和蓝欣说,蓝欣都不同意,在一旁听电话的蒋梅立马就凑了过来,脱口而出,几乎理直气壮,“蓝欣啊,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在那种地方上班做什么,你家也不缺钱,你那点工资也不高,还累死累活的,你还年轻,哪里就可能肝功能不好了,听伯母的,将那工作辞了,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 蓝欣遇到过太多无耻的人了,但是无耻到这样理直气壮的也不多见。她顿了顿,才用一种很尊重的语气,但是说出的话听着就不是那么顺耳了。 “听伯母的话?冒昧问一句,您是供我吃,还是供我穿了?哪来的脸要我听你的话?在哪工作,是我的自由,我妈都没有说什么,更轮不到您来说三道四了。我的肝功能好不好,那是我说了算,您说了不算,要是没别的事,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说着,她就毫不客气地将电话摁了。 电话那头,听到盲音之后,蒋梅握着电话看了蓝洗中一眼,“挂了。” 她很是愤愤不平。 “蓝欣这孩子,平时看着也是挺乖听尊重长辈的,没想到竟然这样没有礼貌,等来日看到你那兄弟弟媳,一定要好好和他们说一说,都是怎么教育孩子!” 沈扬就在一旁听着,他本以为长辈出马,蓝欣会碍于血缘情面,怎么样都会同意,没想到蓝欣软硬不吃,就是铁了心不想救蓝馨。 他不禁着急起来,眼看蓝馨的病情已经不能拖下去了。找到一个配适的肝.源不容易,再想等下一个,蓝馨不一定能等到。 “伯父伯母,你们别着急,等我回去,好好劝劝蓝欣,她会同意的。” 蒋梅冷哼一声,“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连亲人都不帮,小沈啊,你是怎么看上她的?多好的一个小伙子。” 沈扬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蒋梅也不是真的要问,只是心气不平感叹一句。 她又跟蓝洗中道:“不如给她父母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好好和蓝欣说一说。” 蓝洗中前不久和他那个弟弟联系过一次,也知道他在大学里担任教授。想来蓝洗华比他的女儿要明事理一些吧。 蓝洗中就给蓝洗华打了电话过去。 先是寒暄了一番。 蓝洗华不可避免的就问起了蓝馨的病情来。 蓝洗中就趁机将蓝欣和蓝馨适配的事情说了出来,还十分沉重地说了刚才他们给蓝欣打电话过去,想要蓝欣救救蓝馨,但是蓝欣不仅仅一口回绝了,还出言不逊。 电话那头,蓝洗华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样吗?我给欣儿打个电话问一下。” 这时,蒋梅将电话抢了过去,放在耳边,满脸堆笑。 “他二伯啊,你可就蓝馨这么一个侄女啊,蓝馨要是不移植肝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治愈,你一定要好好劝劝欣儿啊,她姐姐可就等着她的肝脏呢!” 挂掉了电话,蓝洗华沉默不言。 厨房里忙活的蓝太太李萍探出头来,问道:“是大伯吗?蓝馨的病情怎么样了?” 蓝洗华就将刚才他们打电话过来的目的说了。 李萍一听,眉头就皱上了。 虽然是亲戚没错,但是当然还是她女儿更加重要。 “没错,你只有蓝馨这一个侄女,可是你也只有欣儿这一个女儿。欣儿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既然拒绝,一定有她的道理,肝移植是小事吗?又不是抽个血那样简单,你说一个人没了一半肝脏,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都不好说呢!” 蓝洗华就给蓝欣打了电话。 “喂——” “欣儿啊,我是妈妈。”李萍拿过电话开始问蓝欣,“刚才你大伯打了电话过来,跟我们说了肝脏移植的事情…” 蓝欣就不先开口说话,她想听听李萍他们怎么说。 “我听你大伯说你一口拒绝了,妈妈也不太懂这个,你跟妈妈好好说说,虽然说你和蓝馨的肝脏能适配,可是也得考虑你自己才行,别救了别人搭了自己,再是亲戚,也不行!”李萍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若说是蓝洗华还顾及着兄弟情义,有些为难,但是对李萍来说,女儿就是她唯一的心肝,绝对不想她发生什么事情。说她自私也罢。 李萍的声音温暖了蓝欣,她就解释道:“妈,你也知道我经常熬夜,熬夜伤肝,我上次体检的时候,医生就说过我的肝功能不太好,若是现在割一半给蓝馨,很大概率会出现手术并发症,救了别人,自己却没命了。” 李萍听得心肝直跳,她立马就道:“那不行,你就回绝了,一定不能做手术!” “是啊,我回绝了,他们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蓝欣也并没有说谎,原主那世可不就是因为手术并发症死亡的吗?还成全了沈扬跟蓝馨,蓝欣死了,那两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挂了电话,李萍严厉地警告蓝洗华。 “刚才女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下次大伯他们再打电话过来,你就如实说就是了,就算得罪人,那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女儿是女儿,我女儿也是女儿,凭什么要牺牲我女儿去救他女儿,没这个道理!现在不是流行一个词吗?他要是逼迫我们,那就是道德绑架!” 蓝洗华虽然为难,但是刚才女儿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他当然也不敢这样冒险。 蓝洗中的电话从此就没完没了地轰炸,最开始的时候,蓝欣还会接一接,到了后面,直接就放在一旁不做理会。 而沈扬也亲自来找过蓝欣几次,只是蓝欣将密码换了,沈扬不知道密码,也就进不去房子。 他给蓝欣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他只好给蓝欣发短信,一开始是耐心哄她,让她不要那样自私,一条生命多么宝贵云云。 蓝欣根本就不想理会。 她动用积分,换取了原主的记忆,这才能将她的工作胜任。 这天,她下班回家,天上下了很大雨,她到了车库停好车,正要从地下室进入电梯。一旁的垃圾桶边传来呜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一看,是一只很小很小,看起来像是刚满月的小狗,胖嘟嘟的,睁着水辘辘的圆眼看着她。它淋了雨,冷得浑身发抖。 蓝欣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她记得楼下就有一个宠物店。她将这只小狗抱起,去了宠物店。 这时候八点过了,宠物店正要关门。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反戴鸭舌帽,戴着一副圆框眼睛的男人,看着二十五六的样子,正准备关门。 “你好,请问你们要打烊了是吗?”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狗。她显然是有洁癖的人,没有将满身是水的小狗抱在怀里,而是略显嫌弃地提在手上,她也不嫌累得慌。 那男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声线很特别,“是要打烊了,你是准备要给这只小狗洗澡吗?” “这是我刚才捡到的,我看它可怜,就想收养它,但是它太脏了,我想给它洗个澡,再检查一下它是不是健康。” 那男子伸手从她手上接过小狗。她注意到他的左手戴了一块黑色的表。 他很高,半点都不嫌弃小狗浑身的脏泥。 “这是一只柯基。看着样子快一个月了,挺肥的。” 他转身推门,走了进去,显然是要服务这意外的客人。 蓝欣也跟着走了进去,她脚上的高跟鞋走路难免发出声音,有些惊动宠物柜中的小动物。 她便做贼一般地蹑手蹑脚,跟着男子上了二楼。 二楼是美容室。 她看着他将小狗抱在一张白色的桌子上,就着光线,十分仔细地在小狗身上翻找了一圈。 “没有跳蚤,很干净。”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又放了温水,给小狗洗了澡,又用特别的吹风机帮小狗吹干了毛发。 刚才还脏得让蓝欣不想抱的小狗,洗过澡之后顿时就大变样,浑身黄白相间的毛茸茸的毛发炸开,憨态可掬,让人看了就想抱在怀里。 这男子也将它抱了起来,他比蓝欣高出很多,他脸型微圆,带着一副圆框眼镜,惊人的帅气的同时,看上去又有点他怀里的小狗那样无辜感。他嘴唇很红,就显得他牙齿又白又整齐。 “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小动物,这只狗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他没忘记蓝欣刚才是怎么提着这只小柯基的。 蓝欣看着如此可爱的小柯基,心里就毛茸茸的喜欢得不得了,哪里肯将小狗给他。 于是她坚决摇头,“不,我要收养它。”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从一堆宠物药品里找出两瓶,给小狗喂了两颗。 “好了,明天再去专门的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吧,”他注意到蓝欣的肩头被雨滴,打湿了,还抽了两张纸递给她,示意她擦一擦雨水。 蓝欣接过,随意擦了擦水迹,她低头摸了摸柯基的狗头,抬头问他:“多少钱?我还要买些狗粮。” 那男子又带她下一楼,给她挑了几包幼犬吃的狗粮和奶粉。 付了钱,蓝欣道了谢,抱着小狗回了家。 ※※※※※※※※※※※※※※※※※※※※ 晚安~ 割肝救小三(三) 回到家, 将小狗安顿好之后,门铃声响起,想都不用想, 一定是沈扬。她直接不想开门, 就任凭那门铃一直响。 沈扬按了半天门铃, 里面都没有动静, 但是门口有几滴雨水, 显然主人是已经回来了的。 沈扬就大声地拍了拍门, “蓝欣,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开门,有话我们好好说。” 可是蓝欣依旧没有动静,倒是隔壁的邻居开了门, 提醒他吵到别人了。 沈扬只好道歉, 等那邻居缩头回去,将门关上之后, 他满腔的怒气冲到头顶,给蓝欣发了信息。 “蓝欣, 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不接, 信息也不回,就算不说蓝馨的事,你也不肯见我了吗?” 半分钟之后, 对话框里一直沉默的蓝欣发来了三个字。 “分手吧。” 沈扬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想要再次拍门,又想起刚才邻居才出来提醒过, 再拍的话, 说不定人家要报警了, 他只好再次狂按门铃。 对话框又冒出一排字。 “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蓝欣有多爱他,沈扬是知道的,现在竟然因为蓝馨移植肝脏的事情要跟他分手。 沈扬看着那两个无情的报警二字,怒气腾腾直冒。 “好啊,分手是吧,那就分吧!” 他打出这行字之后就立马点了发送。 蓝欣那边就再也没有回复了。 沈扬看出蓝欣只是铁了心了,自从报告出来之后,蓝欣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看望蓝馨。 而蓝馨父母每天都给蓝欣打无数电话,她刚开始是不接,现在直接将两人的电话都拉黑了。 回到车上,理智一点一点地回来。 沈扬不禁后悔刚才的冲动,若是他和蓝欣分手了,他就更加没有立场要求蓝欣割肝给蓝馨了。 大雨越发滂沱了。打在挡风玻璃上,一条条水溪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沈扬坐在车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他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当年,那时候他还是个学生,蓝馨是他的大学同学,她是他们系里的系花,沈扬也英俊高大,两人很快就互生好感,成为了系里有名的金童玉女。转眼间就毕业了,蓝馨为了出国留学,跟他提出了分手。 沈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头两年刚分开的时候,他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整整连两年,他才缓过来。 他又想起蓝欣来。认识她是在酒吧。她其实和蓝馨长得完全不一样,虽然也很漂亮,可是最吸引沈扬的,是她的名字。 和蓝馨一样的发音,只是此欣非彼馨。 他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就好像对当年的失去复得一样。可是蓝欣不是蓝馨,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蓝欣很好,可是他每次叫她的名字,心里不自觉地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渐渐地适应了。他对蓝欣也很好,好像自己是真的爱她,他差点被自己骗过去了,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条短信。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更换号码,在等待着什么,他从来不敢深想。 这条短信是蓝馨发来的。她说她生病了,在省医院住院。 沈扬疯了一般,在上班时间跑了过去,蓝馨果然病了,肝功能衰竭,若是不进行肝脏移植,她可能活不过半年了。 失而复得,却又要重新失去。 他白天要忙工作和照顾蓝馨,晚上回家要应付蓝欣,那段时间他身心疲惫。 可是很快,蓝欣的肝型竟然适配!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欣喜若狂。 蓝馨有救了! 他甚至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蓝欣会不愿意。 蓝欣是个善良的姑娘,她这段时间和蓝馨相处得很好,两人还有血缘关系,是堂姐妹。 蓝欣真的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蓝欣不仅拒绝了,还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半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她就是不肯割肝救蓝馨。 沈扬在看清楚她自私自利的一面之后,对她那一点点愧疚之心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变得十分厌恶。 然而他又不得不继续跟蓝欣虚与委蛇,因为蓝馨的命还要她救。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沈扬发动了车,开着回到了医院。 蓝馨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医生说若是再不进行肝脏移植手术,再过两个月,蓝馨的身体状况就不适合进行肝脏移植了。 只剩两个月了。 沈扬走进病房。 兴许是对自己身体状况过于担心,蓝馨晚上总是失眠。沈扬也跟着一夜一夜地陪她,才过了大半个月,他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前额的头发已经肉眼可见的稀疏了。 “回去休息吧。”蓝馨见他推门进来,轻声道。 “你还要工作呢。” 沈扬脱下外衣,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已经将工作辞了。” 蓝馨惊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你将工作辞了?为什么?…”话还没说完,“不会是为了照顾我吧?你完全没有必要的,我父母会照料我的。” “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嘛,不能每天晚上都在这里。” 蓝馨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扬,这个男人对她多好啊,她当年是怎么狠下心将他抛弃的? 他作为一个律师,也是很忙的,所以沈扬才将工作辞了,专心照顾蓝馨。 蓝馨喉咙发梗,她突然想到他那个不愿意割肝救她的女朋友,语气微酸,“你每天都过来,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已经分了。” 听说沈扬分手了,蓝馨心里窃喜不已,“是为了我吗?” 沈扬拉过凳子坐到床前,自然地将她的手拉起,“是,也不全是。她太自私了,哪里比得上你一半好。” 蓝馨笑容隐了下去,语气发涩,“可是我就要死了。” 沈扬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蓝欣不愿意救我。”蓝馨将他的手拂开。 “她会愿意的。”沈扬安抚她,“我回头再好好地劝劝她。” 蓝馨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可是你现在都已经和她分手了,她还会听你的吗?” 沈扬正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但是他不能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他必须要安抚住蓝馨,让她心怀希望,有助于病情。 “我明天再去找她。” 蓝馨听了,心中微感不适,但是沈扬去找蓝欣是为了她,她便点点头,她想活下去。 第二天沈扬还是没有见到蓝欣,他铁了心一定要和蓝欣当面说,就一早就堵在了蓝欣的家门口,可是一直到中午,都没有见到蓝欣出来,凑近房门,也听不见里面有动静。 一连几天,他都像是盯梢人一般,守在蓝欣家门外。 蓝欣此刻却已经到了c市出差,为期三天的调研结束之后,她也没有回去,而是坐飞机去了她父母那里,自从工作以来,蓝欣就一直在上班,从来没有调休,攒下了二十多天的假期。 虽然蓝欣不怕沈扬找上门来,但是还是会觉得生活被打扰,有些烦人。而且原主的心愿里,也有一项孝敬父母,趁着这个机会,蓝欣就去了她父母所在的城市,调休了一周,陪着蓝家父母出去玩了一圈。 李萍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和女儿这样长时间的相处过了,前些年蓝欣一直在国外留学,回家的时间特别少,而她工作之后更忙,就连春节,都只有几天假。 这几天,几人的电话一直在被不停地轰炸。 蓝洗华夫妇本来是对他们心怀愧疚的,毕竟是亲兄弟,他女儿有合适的肝型,却无法给蓝馨捐赠,所以每次那边打电话过来,蓝洗华都会接,并且都是十分愧疚的语气。 可是随着电话轰炸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而且蒋梅他们因为他们不同意,而在电话里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们,甚至有时候会辱骂蓝欣,这就极大的消磨了愧疚,现在那边再打电话过来,蓝洗华干脆就不接了。 而蒋梅见在电话里说不清,直接买了飞机票飞到了蓝洗华他们的城市,想上门逼着蓝洗华夫妇同意,但是没想到扑了个空,蓝洗华一家三口出门旅游去了。 蓝洗华他们是住在学校修的教师安置小区的,蓝洗中没有过来,他留下照顾蓝馨,只有蒋梅独自一人过来了。 她早就在电话里问过蓝洗华他们的地址,到了地方,按了门铃里面没有动静,她就大声地砰砰敲门。 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开门看。 “请问你是谁啊,是来找蓝教授的吗?” 蒋梅便道:“我是蓝洗华的大嫂,他们家里没人吗?” “哦?原来是蓝教授的大嫂啊,快家里坐坐吧,蓝教授一家好像出去旅游了。” “旅游?”蒋梅声音立刻拔高了八个度,“我女儿还躺在医院呢,他们竟然有闲心去旅游?” 这阿姨也是蓝洗华他们大学的退休教授,和蓝洗华几十年的同事情谊,也没有多想,见是蓝教授的大嫂,就十分热情地邀请蒋梅进家里坐坐。 蒋梅一路风尘仆仆,也确实累了,就进去了。 落座之后,那退休阿姨就给她倒了杯茶,蒋梅就咕噜咕噜地将事情全部说了。 倒也不算夸大其词,只是言语中将蓝教授一家的拒绝贬得一文不值,蓝教授女儿明明可以救她女儿,却硬是不肯,袖手旁观,两家还是亲兄弟呢。 蒋梅愤愤不平,“您说,有这样的亲兄弟吗?” 可惜人家教授不是白受教育的,这捐肝又不是捐血,捐血还遵循自愿原则呢,况且是肝?肝又不像血,捐了对身体影响也不是很大,肝割了虽然说还能再长,但是会不会会出现什么问题谁能保证,蓝教授家姑娘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还那么年轻,割了肝,谁知道有什么后遗症呢,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你因为是亲戚就道德绑架,换了一个陌生人,人家不愿意,你能把人家怎么着?逼着人家上手术台? 于是阿姨只是笑笑,不接她的话。 捐肝救小三(四) 蒋梅本来打的主意是想让蓝洗华的同事和邻居都知道这么一回事, 大家都一起谴责他们见死不救,这样蓝洗华他们迫于舆论的压力,就不得不同意蓝欣捐赠肝脏。然而她的算盘显然落空了,邻居阿姨根本就不接她这个话, 甚至没了一开始的热情, 只是沉默地听着, 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蒋梅讨了个没趣, 心里也担心病中的女儿, 只好匆匆告辞,给蓝洗中打了个电话, 说他弟弟一家开开心心地出门旅游去了。 蓝洗中心里听了也有点不是滋味,果然这亲兄弟几十年没在一起,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 他女儿病得这样严重, 他弟弟一家不帮着劝劝蓝欣也就算了,还开心地出门玩去了。 他立马就给蓝洗华打了个电话过去。 蓝洗华正在海滩上晒日光浴,脸上戴着墨镜,没注意看备注,就接了。 “弟弟,你真是个大忙人,忙中抽闲接了我的电话, 我真是感激不尽。” 听出蓝洗中的讽刺,蓝洗华顿时有些头痛, 不得己,这位老教授只好撒了个谎, “最近太忙了, 一直没顾得上给你回个电话, 小馨的病情怎么样了?” “托你一家的福,蓝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医生说两个月之内不进行肝脏移植的话,她的身体状况就没办法再做移植手术了。” 蓝洗华看了正在给李萍拍照的蓝欣一眼,他心中闪过愧疚,但是这愧疚对女儿在他心中的分量来说,显然不会让他动摇。 “这样啊,那大哥你们要快些了,国内也有肝脏的数据库,多耐心等一等,兴许能等到合适的肝脏进行移植手术。” 见他跟自己打太极,蓝洗中终于忍不住了。 “蓝欣明明就可以救小馨,但是她就是不肯,你我是亲兄弟,虽然几十年没见面了,但是兄弟的情意还在,你说是不是?” 蓝洗华点点头,“是的,我们是亲兄弟,这个事情永远都不会变更。” “是啊,若是病的人换成了蓝欣,我们小馨可以救她的话,一定会二话不说,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尽力帮忙。” 蓝洗华打断他,“换成是我们也是一样的,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也会尽力,但是这件事,我们真的帮不上忙,因为蓝欣的体检报告里说过了,因为她经常熬夜,所以她的肝脏功能不好,不适合做肝脏移植手术的,蓝欣从小身体就不好,大病小病不断的,若是献血,我们肯定二话不说,可是肝脏这个东西吧,若是蓝欣身体好点,也没问题。说句不好听的话,虽然我们对蓝馨的病情也感到非常担忧,但是欣儿若是因为移植了肝脏而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你只有蓝馨一个女儿,欣儿也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不是吗?所以啊,大哥,这个忙我们真的帮不上。大哥,我还有事情,就先挂了,你要是在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开口,这个我们能帮上的就一定会帮。” “洗华,洗华!” 话还没说完,电话里面传来忙音。 蓝洗中愤怒得想砸手机,但是理智拦住了他。他想到病房里状态一天差过一天的女儿,顿时就又愤又悲。 为什么蓝洗华一家人会如此自私?还好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系,他真是恨不得没有这个弟弟! 正这时,电话铃响起,蓝洗中看到屏幕上‘妈’这个字,顿时一怔。 他按下了接听键。 一周的调休很快结束,蓝欣回到了工作的城市。 她刚下电梯,就看到家门口前站着一个男人,正是沈扬。 沈扬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抽空过来,今天终于等到了蓝欣。 但是蓝欣就好像自没看到他一样,自顾自地一手挡着,一手按密码,在叮的一声之后,门开了。 她正要走进去,沈扬拉住了她的手臂。 “蓝欣,我们好好谈谈。” 蓝欣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浑身有些难受,现在只想好好地泡一个澡。见这个沈扬像是狗屁膏药一样粘上了她,她顿时就火气上涌。 她用力地将沈扬的手甩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了,我不可能给蓝馨捐肝!” 她将行李往门内一推,回身瞪着沈扬。 沈扬明显消瘦了很多,他脸上都是新冒出来的青茬,显然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他等了这么多天,电话也被蓝欣拉黑了,但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蓝欣,不敢跟她发火,只能低三下四道:“蓝欣,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可是那跟蓝馨没有关系啊,你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蓝馨死去吗?你不是这样冷血的人啊,只有你可以救蓝馨了。蓝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她都已经进了一次icu了,蓝欣,你帮帮她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发脾气,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别将气撒在蓝馨身上好吗?你割一部分肝脏给她,肝的再生能力是很强的,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如初。” 蓝欣简直想笑。 她冷冷地看着沈扬,“沈扬,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说我生你的气,我凭什么生你的气,你以为你现在是谁?至于蓝馨,你少道德绑架我,她肝功能衰竭,是我害的吗?我凭什么愧疚,我又不是圣母,吃饱了撑的!” “蓝欣,”沈扬苦苦哀求,“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蓝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条生路呢!” “我给她一条生路?我不是上帝没有这个本事,再者说,你说蓝馨会毫不犹豫地救我?”上辈子原主手术并发症导致肝功能衰竭之后,蓝馨别说救她了,就连人面都没有露过。“先不说蓝馨会不会救我,她要是肯救我,我会感激她一辈子,她要是不肯,那是人家的自由,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缠上人家,非要人家把肝割下来给我。因为,那是道德绑架!” 沈扬被她说得发愣。 而在这一怔愣之间,蓝欣已经进了房,将门关上了,沈扬回过神来,再敲门,里面的人已经不理会他了。 沈扬虽然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发怒,他恨蓝欣太绝情,也恨自己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馨像一朵被掐下来的花,一天比一天凋零。 蓝欣好好地泡了个澡,她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才出了门。 沈扬已经不在门外了。 她下楼走了一段,才到了宠物店。 她出门的时候将柯基寄养到这里来了。 进门有一股淡淡的异味,这里宠物太多,异味是难免的。年轻店主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卫衣,这次没有戴帽子,微卷的头发贴在前额,显得有几分文艺。 他显然记得这位寄养柯基的人,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出差回来了?柯基在那里。” 他指了指一个玻璃柜子。 柯基显然已经不认得她了,毕竟她养了没两天就出去了十来天。 不过柯基已经长大了许多,看着更加毛茸茸的。 “谢谢你,那我就将它抱走了。多少钱?” “你可以考虑办一张会员卡,洗澡和买东西、寄养宠物都可以打折。”他殷切地推荐。 蓝欣虽然不是差钱的人,但是能省的钱当然要省。于是她就办了一张会员卡,并加上了店主的微信。 店主自称他姓章,他的微信名叫章先生。头像是一只狗,显然是他店里自己养的一只。 蓝欣抱着柯基,在那一排排宠物柜前躇足。 多半是小猫,还有一些狗。 章先生的黑色卫衣有些粘毛,上面沾了一些黄色的毛,不知道是猫毛还是狗毛。蓝欣一瞬间想跟他聊聊天,就在沙发上坐下,将柯基放在了地上。 “这些猫狗都是出售的吗?” 章先生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摇头道:“多半是寄养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出售的,我们通常是预定,想要什么品种的,下了订单,我们才会去找。” 章先生显然并不算健谈,而蓝欣也不知道该跟他聊点什么。好在章先生很快跟她说起一些养狗的常识和注意事项。 蓝欣很认真地听着,想养这只柯基,一来是觉得自己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偶尔会有些无聊,养只狗陪伴自己,应该就会好很多,而来也是因为刚巧就捡到了。 坐了半个小时,蓝欣买了一条拴狗绳将柯基栓了起来,准备带着它回家了。 章先生亲自给她开了门,目送她出去。 蓝欣牵着柯基走了没几步,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在她身侧停了下来。这里是商业街道,外来车辆可以驶入。 沈扬从车上下来,拦在她面前。 “蓝欣,你上车,我带你去看看蓝馨。”他想着,兴许蓝欣现在看到了蓝馨因病憔悴成什么样了,就会动了恻隐之心,从而同意救蓝馨。 可惜蓝欣半点兴趣也没有。 她理都不想理沈扬,牵着狗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沈扬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就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蓝欣用力一甩,但是沈扬早有准备,她愣是没有甩开沈扬,而沈扬不管不顾地将想将她拖上车。 蓝欣只好松了狗绳,免得伤到柯基。 她狠狠地瞪着沈扬,“沈扬,你是不是疯了?松手!” 沈扬就是死拉住她不放,“蓝欣,你去看看她,你见了她现在的模样,就不会这样狠心了。” 蓝欣现在是真的烦了,正在她想一脚将沈扬踹开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一旁斜插到两人中间,他高大的身体将蓝欣挡住,他一手拉住蓝欣的手,一手扬着手机。 “帅哥,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要打电话报警了。” 是章先生。 沈扬没想到会来一个多管闲事的,他没有章先生高,要跟他对话还得仰着头。 “我是她男朋友,你不要多管闲事!” 章先生闻言,便转头看向蓝欣,用眼神询问她。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蓝欣斩钉截铁,半点都不犹豫。 章先生这才转回去,看着沈扬,“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沈扬愤怒地瞪着章先生,可是章先生比他高一些,虽然长相白净气质干净,但此时浑身的气势并没有比沈扬弱。 沈扬无奈,只得松开了手。 蓝欣已经完全被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挡在了身后。 “蓝欣,你好歹也是蓝馨的堂妹,你去看看她又怎么样?” “我又不是医生,就算我去看她,她就能好起来吗?再者说,我工作忙,没那个时间。” 章先生知道这两人是认识的,只是起了争执。他刚才转身回了店内,不久那只柯基就拖着狗绳回到了店门口,还直叫唤想要进去,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天,它已经将这里当成家了。 章先生这才出门查看,恰巧看到了拉扯中的两人。他担心蓝欣作为一个女生会吃亏,这才赶忙上前帮忙。 沈扬现在只能用好话哄着蓝欣。 “蓝欣,你去看看蓝馨,她也会高兴的。她跟我提起过很多次,说你很久都不去看她,她很想念你。” 章先生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有点懵,两个名字一样的人,他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蓝欣从章先生的背后转出来,看着沈扬,“沈扬,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会给她捐肝,所以你真的不必在我身上白白地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你不如打电话去肝脏数据库里查一查。你要再来纠缠我,来一次我就报警一次,你愿意来就来。” 这时候,章先生才听出了些眉目。 沈扬颓败地看着蓝欣,他嗫嚅道:“蓝欣,你知道等一个适配的肝脏有多难,蓝馨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蓝欣道:“那也只能说声我很遗憾了,我也无能为力,你不必再来找我了,就算你每天来,我的答案还是一样。除非你将我捉去割了我的肝脏给她,否则你都是在白费功夫。” 沈扬见她执意不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也没有说话,掉头上了车,开着车走了。 等沈扬走了,蓝欣才转过头跟章先生道谢。 “真是多谢你了,”她转头看到一间咖啡馆,“我请你喝咖啡吧。” 章先生露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的,你照顾我生意,我请你喝吧。” 章先生回了一趟店里,出来之后,两人就去了咖啡馆。 “你什么时候开的这家店?” “三年前吧,大学毕业之后开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互通了姓名,但是蓝欣还是喜欢叫他章先生。 蓝欣将刚才的闹剧简短地解释了一下。 章先生这才知道原委。 他看了一眼纤瘦的蓝欣,“你这身体,确实不像是特别健康的样子。” 蓝欣笑了笑,将这件事揭了过去不再聊。 两人又聊起工作,得知蓝欣上班的设计公司之后,笑道:“我记得我朋友的家就是请的你们公司的设计的,说不定还有你的参与呢。” “是室内设计吗?我不是做室内设计的,我就是做建筑设计的,若是你朋友以后盖房子,可以找我帮他设计,给他打折扣。” 章先生便笑了起来。 “他估计不会盖房子了,不过我家…”他顿了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请你帮忙呢。” 蓝欣笑道:“我这个工作经常出差,你请不请我帮忙不知道,我是一定会请你帮忙,照看柯基了。” “你没给它取个名字吗?”章先生问她。 “没有。”蓝欣摇头,“我就叫它小柯基。” 两人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没想到一坐就忘记了时间,”章先生微微一笑,“都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不如再一起吃个晚饭?” 就近找了一家日料,吃完蓝欣借着上洗手间想要去结账,但是服务员告诉她,章先生已经买了单。 蓝欣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回到章先生的汪小喵时,她又买了一些幼犬营养粉、幼犬奶粉之类的。 牵着柯基出了门,她下了台阶回头望去,章先生还站在门内,见她回头,抬手做了一个拜拜。 夜灯映衬下,章先生白净的脸好看得惊人。 蓝欣连忙回过头,垂下头看了一眼手上价值上千的狗粮,心里忍不住吐槽:“女人啊!我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章先生真的好看,这毋庸置疑,她第一眼就被他惊艳到了。但是目前为止,蓝欣只是本着欣赏态度。 回到家,柯基兴奋得满屋子乱窜。 李萍打了电话过来,她担心蓝洗中他们不死心,会来纠缠蓝欣。 蓝欣就说了一下沈扬的事情。 李萍惊得脸都变了色,“这个沈扬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和蓝馨有什么?”不然怎么会这么担心她? 沈扬到目前为止,在李萍他们心中都是很完美的女婿人选,所以蓝欣要将他在他们心中不符实际的形象毁掉,便道:“他和蓝馨是大学同学,蓝馨是他的初恋情人,你不知道他现在为了蓝馨急成什么样子,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他还天天跑我门上来,口口声声要我捐肝给蓝馨。” 李萍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眼瞎将这么个人当成了最佳女婿,老话说得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就急忙道:“趁这个机会,看清了他是什么真面目也好,欣儿,你可不许难过,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蓝欣舒服地在沙发上躺下,“我难过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 然而李萍却将她休假一周陪他们和这件事联系到了一起,以为她是受了打击,这才会丢下一直很看重的工作,来陪伴他们。 挂了电话之后,李萍怎么想怎么放心不下,反正自己现在也退休了,蓝洗华被返聘回去当了博士生导师,但是她比较清闲,放心不下女儿,她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一定要去蓝欣工作的地方看看才安心。 第二天是周末。 蓝欣还没起床呢,就接到了李萍的电话,说她已经到了d城机场,现在正打了车往他们小区来呢。 蓝欣吓了一大跳。 “妈呀,您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过来了呀,我明天要上班了,可没时间在家陪您。” 李萍道:“没事,我早晚给你做饭,早上买菜,中午看看书,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你不用担心我。” 蓝欣只好道:“我开车去接您吧,你等我二十分钟。” 李萍连忙道:“我已经坐上出租车了,你来小区门口接我一下就行。” 蓝欣只好起床,以最快地速度洗漱换衣裳,匆忙下了楼。 李萍以前也是来过两次的,所以这次还算熟悉。 蓝欣下楼后没多久,李萍就到了。 还大包小包地给她提了很多东西,这些都是老两口闲来无事的时候,在学校里卖菜的菜农手里买的无机菜做成的酱菜。 因为原主很爱吃,所以李萍会经常给她寄。 “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东西,多累啊。” 李萍看到蓝欣安然无恙,心里宽慰了很多,“都是酱菜,不重的。” 蓝欣连忙接了过去,带着李萍一起回了家。 因为李萍来了,所以厨房里闲置已久的厨具就都派上了用场。 但是李萍一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她不悦地将冰箱门关上,“你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这是养了个仙女吗?不食人间烟火。” 蓝欣便笑道:“平时只有我一个人,懒得开火。这不是妈您来了吗?走吧,我们去超市买菜去。” 说完蓝欣就想起来李教授刚下飞机呢,就想让她多休息一下。 “妈您刚下飞机,奔波一个大早,我去买菜吧,您在家歇着。” 李萍就横了她眼,“你会买什么菜呀,别买回来的都是焉吧菜,我不累,走吧。” 蓝欣碰了一鼻子灰,想来天下的母女相处多是这样吧,她顿时不敢再多说,只好充当起来了移动菜篮,跟在雄赳赳气昂昂丝毫看不出疲态的李教授身后,看着李教授挑挑拣拣,甚至还买了一只鸡,几扇排骨。 蓝欣是领教过李教授的厨艺的,心里对李教授突然的到来,也不由得期待了几分。 因为超市就在楼下,所以出门也没有开车,走十分钟路也就到了。 等蓝欣提着一大菜篮子的菜,和李教授一起往回走的时候,路过宠物店,刚巧就碰到了章先生。 “早啊。”其实已经不早了,都快十一点了。 章先生看了李教授一眼,心里怀疑这是蓝欣的母亲,蓝欣就主动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妈妈。” 章先生就微笑问好,“阿姨您好。” 章先生模样实在是太俊秀了,李教授眼睛陡然一亮,她笑眯眯地看着章先生,“你好你好。”说着她指了指蓝欣手上提着的菜篮子,“有空上家里来吃饭。” 章先生笑道:“谢谢阿姨,一定。” 李教授就笑眯眯地说了声再见。 章先生目送两人走远,这才转身进了宠物店。 才走出不到五十米,蓝欣就遭遇了李教授的连环夺命问。 “这小伙子是谁?长得挺俊的,是你朋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蓝欣将菜篮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嗯,这两天才认识的,朋友都还算不上呢,跟您说这个做什么。” “这会儿来不及了,简单做两道菜,晚上再做红烧排骨吧。” 这时的蓝欣没有意识到李教授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作为一个张嘴等着投喂的,当然不具备发言权,所以李萍做了三道菜,两人吃完之后,李萍看了一会儿书,就进了次卧补眠去了。 蓝欣也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李教授已经在厨房忙上了,蓝欣洗了手,就过去打下手。 晚餐做得十分丰富。 “什么?叫人家来吃饭?可是我都跟您说过了,我和他朋友都算不上呢,贸然叫人家来吃饭不太好吧,” “他早上已经答应我了。”李教授坚持。 蓝欣顿时有些无奈,“您知道人家以为您只是客气一下,没想真的叫他来吃饭啊,所以人家也只是客气了一下。” “有什么关系呢。你独自在d城,就没有什么朋友,刚好多认识一个朋友,以后也有个照料。快点,别啰嗦了,叫人家一声,不然别人还觉得我不讲信用呢。” 蓝欣被逼无奈,她猜想章先生应该不会来的,所以还是依着李萍的意思,给章先生发了条微信。 “我妈让我请你过来吃晚饭呢,你来吗?” 那边迟迟没有消息。 蓝欣松了口气,想来是人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所以在犹豫怎么回。 她正想跟李教授说他不来,结果一条弹窗出现。 “好的。刚才在忙。” 蓝欣盯了那两个字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妈,他说好的。” 李教授喜得连连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准备的菜品,嘀咕道:“会不会菜有些少?不然再去买两个菜?” 蓝欣吐槽道:“您又不是招待女婿,就不用这么较真了吧。这么多菜已经够了,再多吃不完浪费了可惜。” 李教授一生节俭,听到浪费二字,果然断了念头。 不过晚餐还是准备得十分丰盛。 蓝欣也给章先生发了门牌号过去。 快到晚饭十分,门铃响起。 蓝欣过去开了门。 章先生穿着一件黑灰色的针织衫,一件修身的英伦黑色毛呢裤,配着圆框眼镜,他看起来更加文艺,也更加帅气了。 他手上提着一网兜水果,脸上挂着笑容,“不好意思,真是打扰你们了。” 李教授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章先生,笑眯眯道:“蓝欣,你快让客人进来呀,给客人找鞋!” 章先生连忙问好,“阿姨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李教授便笑道:“打扰什么,人多吃饭才香,快进来!” 蓝欣接过章先生手上的水果,又弯腰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双拖鞋,这拖鞋是她的,本来沈扬在这里有鞋子,但是被蓝欣扔掉了。 “你穿可能有点小,将就穿一下吧。” 章先生很高,脚当然也不小,蓝欣的鞋子穿在他脚上,就显得有些可笑。 他挽起袖子进厨房,要给李萍帮忙。 李萍没有拒绝。 于是客厅里的蓝欣就听到李教授在不停地拐着弯地问人家问题,俨然像是丈母娘头回见女婿! 章先生修养极好,他没有丝毫不耐烦,并且逢问必答,十分乖巧。于是更得李教授欢心了。 她本来还担心女儿和那个沈扬分开会难过,但是现在看来,分开是最正确的,没看到蓝欣立马就认识了这个长得很好看,待人接物也优秀的小伙子吗! 章先生帮着将菜抬上了桌。 三人围着坐下。 饭间,李萍不停地用公筷给章先生夹菜,一盘的红烧排骨,大部分都进了章先生的碗里。 蓝欣不小心夹了李教授看好的想给章先生夹的肉,还遭到了李教授不满地一瞪! 章先生也丝毫不拘束,李萍给他夹的菜,他全给吃下去了,看得李萍笑眯眯的。 蓝欣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了章先生的碗一眼,没想到他看着不胖,竟然这么能吃,五六盘菜都吃的没剩什么。 饭后,章先生还主动要求洗碗,李萍当然不可能让他洗,就强行将人留在了客厅,还勒令蓝欣陪着客人,她自己去厨房刷碗。 老实说,蓝欣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老妈明显撮合的事情,她难得有些尴尬。 蓝欣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妈今天刚到呢。老人家精力实在是旺盛,难怪现在广场舞越来越盛行了。我还是希望我妈多去跳点广场舞好。” 章先生就笑道:“我妈还希望自己能像李阿姨这样清闲呢,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蓝欣将章先生带来的车厘子抓了一些出来,去了厨房清洗。 章先生独自坐在客厅。 这时门铃响了。 可能是厨房在冲水,她们都没有听到,于是章先生起身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沈扬。 他看到章先生,顿时就想起来这就是昨天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见他竟然大晚上的出现在蓝欣家里,眼神顿时变得不善。 ※※※※※※※※※※※※※※※※※※※※ 晚安哦~ 感谢忧郁的腿毛小宝贝的三瓶营养液~ 顺便推一推我的预收文吧~也是快穿,同样是打脸爽文,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同时我专栏也有小甜饼《书生撩人》,这本虽然是两年前的文,但是也是目前为止,我最喜欢的文,感兴趣可以看看。 预收文《不分手可能会死[快穿]》,文案如下: 作为一个深度小说中毒者,江婧时常被小说中的人物气得仰天咆哮:为什么女主/女配还不分手,渣男留着过年吗? 有一天‘不分手可能会死’系统找上了她,开始了传书之旅。 1、虐恋情深女主分手。要什么虐恋情深挖心挖肺,两情相悦的小甜文它不香吗? 2、追妻火葬场女主分手。要什么火葬场,渣男骨灰直接扬了吧! 3、白富美分手。要什么凤凰男,那是‘草鸡男’,草鸡就是草鸡变不成凤凰! 4、校花分手。与其被中央空调雨露均沾,不如做个快乐的海王。 5、职场精英女王分手。pua男你别跑,反pua打爆你的狗头! 系统(微笑提醒):不分手你可能会死哦~ 渣男(一脸惊恐):不不,不分手我肯定会死! 捐肝救小三(五) 章先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沈扬就一个猛扎撞开他,冲进了房间里,鞋也没换, 气急败坏地大声叫着蓝欣的名字。 “蓝欣、蓝欣, 你给我出来!” 蓝欣刚好端着洗净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 看到沈扬冲了进来, 章先生有些发愣地站在门边, 顿时眉头紧锁。 “你这叫私闯民宅!”蓝欣走到客厅,将车厘子放在茶几上, 摸出手机就打了110。 沈扬见她真的打电话报警,心中怒气更甚, 他正准备冲过去抢夺手机,厨房里出来了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人。 李萍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满, 她盯着沈扬,“小沈啊,你这是做什么?你和蓝欣已经分手了,年轻人, 谈个恋爱,合则合, 不合则分, 总算是相识一场,闹得这样难看做什么?” 沈扬的理智慢慢回来, 他还记得李萍是大学教授, 在她面前, 沈扬总算找回了一点晚辈的样子, 他连忙低头认错, “对不起,阿姨,是我没照顾好蓝欣。” 蓝欣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 “沈扬,您太抬举自己了,我今年二十六了,自认不是什么妈宝女,我自己能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求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李萍也道:“既然分开了,以后你就别来这里了,要是真的闹到报警,大家都不好看。” 沈扬本来是想再来求蓝欣一次的,这会儿见李萍也在这里,不知怎的,他就说不出口了。 他只得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姨。真对不起,打扰您了。” 说着,他就要退出去,但是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扬摸出来一看,连忙接了。 “什么?您说蓝馨又进icu了?我马上过来!” 李萍一听,毕竟蓝馨也算是亲侄女,她没来d城也就算了,来了总要去看一下的。 她就问道:“是蓝馨怎么了吗?” 沈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蓝欣一眼,点了点头,“蓝馨又进了icu,我得马上赶过去了。” 李萍当机立断道:“欣儿,我和小沈一起过去看望一下蓝馨。” 知道蓝洗中一家人是个什么尿性,蓝欣怎么可能会让她独自去,也知道于情理上,李萍是应该去看望一下的,毕竟两家人还没有彻底撕破脸,李萍作为婶娘,怎么样都应该去看望一番。 她就道:“我跟你一块去。” 李萍虽然担心蓝洗中一家人会趁机求蓝欣捐肝,但是又不得不跑这一趟。 章先生本来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好像不适合插手,但是又见蓝欣和李萍都是女人,若是因为这件事起了冲突,说不定要吃亏,他就问了一声,“李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李萍想了想,在医院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就笑道:“今天太晚,不麻烦你了,太晚了,没招待好你,你先回家休息吧。” 章先生点点头,“好的,那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沈扬就沉着脸在一旁看着,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蓝欣跟这个章先生有什么关系,才会那么快地抛弃他,最重要的是,两人才分开不到一个月,蓝欣就已经结交了新欢,这让他感觉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甚至怀疑这顶绿帽子,蓝欣早在分手前就给他戴上了。 蓝欣开了车,载着李萍,跟着沈扬的车,一道往医院去。不到半个小时,她们就赶到了医院。 在icu病房外,不仅仅站着蓝洗中夫妇,还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她穿得十分体面,有些精瘦。 李萍没有见过蓝洗中夫妇,还是沈扬在一旁介绍,两家人才算见了头面。 沈扬也不认识那个老太太,他走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现。 蓝洗中给李萍介绍,“这位是我的母亲,肖女士。” 原来是李萍从来没见过面的婆婆。 这肖女士看上去七十多岁了,满头银发,嘴唇上还时髦地擦着口红,看着十分精神矍铄。 这是个看着非常优雅的老太太。 可是她纹了一条非常细长的眉,眉梢一挑,刻薄气扑面而来。 “你就是洗华的妻子?”她问李萍。 她是在听说了蓝馨的病情之后,连夜从国外飞回来的,才刚到不久,蓝馨病情恶化,陷入了昏迷,进了icu。 当年这位肖女士和蓝洗华他们的父亲离婚之后,各自成家,所以李萍有一个继室婆婆。虽然不是亲的,但是对蓝洗华很好,当年蓝洗华就是在她的鼓励下才继续学业,最终在学术上有所成就,成为了受人尊重的教授。所以蓝洗华非常尊重自己这位继母,连带着李萍都很尊重她。 而这位亲婆婆,从来没见过面,一见面就将她挑剔上了。 李萍脸上不动声色,还是十分礼貌地笑道:“是的,我就是李萍,肖女士您好。” 绝口不喊婆婆,反而客气疏离地称呼她肖女士。 肖女士当然就很不高兴了,但是现在不是挑剔这个的时候,她指了指面前玻璃后一张白色病床上躺着的蓝馨。她带着氧气罩,一些医疗管子插在她身上。 “你看看,这就是你侄女。昏迷不醒。”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蓝欣,“你就是蓝欣?” 蓝馨是她从小带大的,所以蓝馨在肖女士心里就是心肝宝贝,最开始的时候蓝洗中考虑到肖女士在国外,要是得知了蓝馨的病情,不仅帮不上忙,说不定会急病。但是现在蓝洗华一家人不肯给她女儿捐肝,不得已,他只好给肖女士打了电话,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说白了,蓝洗中想让肖女士出面逼迫蓝洗中一家人同意。 刚好今天李萍过来了,要是李萍没有过来,他们也打算明天就买机票去蓝洗中他们那边的。 蓝欣感受到这位肖女士的不善,在原主那世,可能因为原主一开始就同意了捐肝,所以这位肖女士并没有出马。 她点了点头。 “奶奶都不知道叫?”肖女士不满道,“小馨是你堂姐,怎么你连一小块肝都不肯割给她?” 蓝欣想说话,被李萍拉住了。 李萍赔着笑,“这是因为蓝欣的身体不好,她肝功能也不好,所以医生不建议她捐肝。” “医生?”肖女士眉头一挑,“医生说的都是骗人的鬼话,这个你们也信?别说那么多了,小馨还在等着肝脏救命,你们快将手术同意书签了,明天就安排手术,小馨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说着,她将担忧的目光转向icu,不再多说,仿佛自己已经一锤定音。 这个肖女士仿佛不知道正是她口中那些鬼话连篇的医生在尽全力维持她孙女的生命。 李萍当然不干。 “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蓝欣的身体不允许她捐肝,我们对蓝馨的病情也感到十分担忧,但是抱歉,真是无能为力。”她说话的时候,将蓝欣的手紧紧地握住,好像在担心蓝欣真的去做手术之后会发生意外。若是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丽萍或许会对蓝洗中一家人的胡搅蛮缠表示一分理解,但是这事情落在她自己头上,才会深切地感觉到对方蛮不讲理是多么让人困扰。 肖女士似乎没有料到李萍竟然会当众反驳她。 这是个固执且强势的老太太,当年也是因为她的性格导致婚姻破裂,这些年在国外,她因为文化差异和语言不通,没什么朋友,一直独居,导致性格更加古怪。 她立马不容置疑道:“这件事,我说了算。你这宝贝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将我的肝割下赔给她,这样总行了吧!” 李萍没想到这个老太太会这样无理取闹,而这时,蒋梅也在一旁帮腔,“别说我们还是这样亲的亲人,就是一个陌生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弟妹你们不要这么冷血,我就小馨一个女儿,看着她在里面受罪,我真是恨不能去替她,要是我的肝型能适配,肯定不求你们了。肝割了还能再长,你们也不愿意吗?” 蓝欣听不下去了。 “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给你女儿捐肝,你愿意那是你的事,你不要以你自己的心情来要求我,因为我不是蓝馨她妈,不会无私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的生命。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麻烦你们适可而止!” 饶是李萍教养良好,也被她们弄烦了,她也冷冷道:“大嫂,你愿意给蓝馨割肝,那是你的事情,我看你身体条件好得很,就算是割一半的肝也未必会有什么不适,但是我们蓝欣不一样,她常年熬夜,肝功能本来就不好,若是割了一半肝,她还这样年轻,以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你是母亲,我同样也是母亲,你为了救你女儿就是母爱无私,我为了保护女儿就是自私了?没这个道理。若是我们不是亲戚而是陌生人,你还好意思这样道德绑架吗?” 说着她拉着蓝欣准备走,“我们今晚是好心来看望一下蓝馨,留下也帮不上忙,就不添乱了。” 肖女士见她们想走,哪里会肯,她手像鹰爪一样抓住蓝欣不肯放手。 “你一定要救救小馨,只有你的肝型能和她适配,你不救她,她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我饶不了你们一家!”她厉声威胁。 肖女士咬牙切齿地威胁。 蓝欣就火了,虽然知道过来一定会被纠缠,但是没想到是这样号不讲道理的纠缠。 一旁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往这边看过来。蓝欣若不是顾忌她是个老太太,早就一甩手走人了。 肖女士抓着她不肯放,李萍就翻脸了。 “肖女士,您这是做什么?您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多少还是要点脸吧,这里人来人往的,看着实在不好看。” 这时有个医生走了过来提醒他们,“请你们安静一点,这里是icu病房,病人需要安静!”说着,他还盯了一眼肖女士抓住蓝欣的手。 肖女士打定了撒泼的主意,当然不会让蓝欣她们轻易地走,蓝欣趁机一抖手臂,想借机甩开肖女士。 谁知肖女士竟然顺势就躺下了。 蓝欣看着地上碰瓷的肖女士,无奈地和李萍对视了一眼。 李萍心中有些自责,她真不该过来的,还连带这蓝欣都被人缠上,本来心里也有一丝帮不上忙的愧疚,没想到蓝洗中一家人竟然如此不分是非,胡搅蛮缠,将人心里的一丝愧疚也消磨干净了。 那医生也看出来肖女士的意图,他看了蓝欣她们一眼,他也是知道蓝馨这个病人的,毕竟如此严重的肝衰竭,在科室里经常被拿来讨论。 他也知道好像病人有个亲戚的肝型可以适配,因为肝型检测就是在他们医院做的。 现在看这个样子,这位小姐不愿意给病人捐肝,而病人家属却不接受,所以在用手段胁迫人家同意。他因为做医生很久,所以对这样的事情也见怪不怪。这本来就是自愿的事情,别人不愿意,也没有什么好谴责的,毕竟人家姑娘还这么年轻,不愿意也属正常。 而肖女士这种不顾脸面的举动,就让医生有些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走了过去,询问肖女士哪里不舒服。 肖女士本来就没有地方不舒服,只是想吓吓蓝欣她们。见有个医生走了过来多管闲事,就说自己浑身不舒服。 蓝欣就出言道:“这样吧,医生,您呼叫您的同事过来,给肖女士检查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医疗费用不必担心,我立马就去交三万,您尽管治疗,费用不够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 她知道肖女士就是装的,而且老年人一般都很排斥做医疗检测。 果不其然,肖女士一听她的话,立马就站了起来。 她恨不得叉腰痛骂蓝欣,“你和你的弟弟蓝洗华说,他女儿要是不同意捐肝给我的孙女,以后他没我这个妈了。” 蓝洗中连忙劝肖女士息怒。 李萍却不想理会这场闹剧了,她拉上蓝欣,母女二人一块走了。 她人也来过了,这血缘亲戚,以后估计也不会来往了,至于肖女士的威胁,更是可笑,她是生了蓝洗华,却没有养育过他,这么多年来,更是音信全无,蓝洗华都搞不清楚他生母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若是今天说这番话的是蓝洗华的养母,还可以对他造成一定的顾虑,可惜是他的生母,蓝洗华就算没有这个生母,他这几十年不也过来了? “对不起,欣欣,是妈妈没考虑好。”上了车,李萍就跟蓝欣道歉,毕竟是她要求来医院的,还生出这么多事端。 “没事,您现在知道他们一家子是个什么嘴脸,以后就不会觉得碍于情面不好意思了。” 李萍就无声地呼了口气。 她就给蓝洗华打电话说了今天的种种。 蓝洗华听了也不由得大怒,因为他们态度一直保持在愧疚的边缘,所以蓝洗中他们就觉得是蓝洗华他们理亏。 蓝教授大为光火之下,直接将蓝洗中的电话拉黑了。 李萍又陪着蓝欣住了几天,她不放心蓝欣一个人住在这里了,生怕那一家人找上门来,蓝欣独自一人会吃亏。 但是原来章先生就住在蓝欣家楼上,只是两人之前没有交流这方面,一直不知道。 李萍自从知道了章先生就住楼上之后,隔三差五地就让叫章先生下来吃晚饭。现在她并不让蓝欣叫人了,她自己加上了章先生的微信。 蓝欣知道这是因为李萍担心她走之后,蓝欣独自在这里无人照料,所以这才对章先生很好,想让章先生以后多照料一下蓝欣。 章先生每回来都会带一筐水果,这些水果来不及吃,都堆在了冰箱里,占了两个抽屉。 章先生每回来,李萍都叫他下次不要带水果,但是章先生每回来都带。 李萍在这里也待不了太久,她学校还有事情,她现在是另一个大学的客座教授,时不时的要给学生开个讲座。 所以在离开之前,她又请了章先生下楼吃晚饭,并且拜托他照顾蓝欣。 章先生吃了这么多饭,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他还特意叮嘱蓝欣,要是她那个前男友再来找茬,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章先生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纹身,他一直都穿着长衣长裤,可能是担心李萍在看到他的纹身会觉得他是个不良青年,不放心将蓝欣托付给他了。 蓝欣注意到,还是有一次章先生无意间将袖子撩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放下去了。 平静无事地过了十天。 蓝欣单位事情多,也忙,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小柯基就没人喂养,遛它。 蓝欣只好拜托章先生了。 不过现在章先生并不收费了,蓝欣上班的时候就将柯基放在他店里,下班回来,若是还早,她就上楼去将柯基接下来,若是太晚,章先生已经睡了,她就不去打扰他了。 章先生的家装修得明亮简洁,户型比她的大太多了,是一百八十平的户型,而且只有两个房间,客厅和餐厅就显得异常的大且明亮,舒适度满满。 ※※※※※※※※※※※※※※※※※※※※ 一更~ 捐肝救小三(六) 章先生就独自住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 蓝欣突然就有点理解为什么每次章先生都会应邀下去吃晚饭了, 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也有可能其中一个原因是章先生一个人吃晚饭有些孤独吧。 章先生不像蓝欣那样吃饭几乎都在外面解决,他的冰箱里塞满了食材,和蓝欣相反, 他几乎很少在外面吃。而他在得知蓝欣几乎都在外面吃晚饭之后, 从此他家的餐桌上很多时候都会多出一个人。 他会每天询问蓝欣加不加班, 要是蓝欣不加班, 他就会将蓝欣的晚饭一起做上。蓝欣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有阵子她不怎么加班,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章先生家的餐桌上, 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就学着章先生那样,每次去都带点水果,甚至有时候会带点蔬菜什么的。 可能是有相同的经历, 这样会让蓝欣没那么尴尬, 所以章先生也从来都不阻拦她带东西上去,甚至有时候会笑嘻嘻地说他明天想吃什么水果。 于是第二天,蓝欣就会带他想吃的水果去。 章先生从来不让蓝欣洗碗,这点从来没有变过。当蓝欣问他为什么的时候,章先生说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说过,要让女孩十指不沾阳春水。 蓝欣本来也不喜欢刷碗,之所以要求也是因为不好意思白吃, 既然章先生都这样说了,蓝欣也就欣然接受了, 但是她平时也会打打下手,偶尔也会做两道自己的拿手菜。 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时间一久, 一到下班的点, 蓝欣就想回家, 因为章先生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她回去。 而沈扬那边也没有再来过,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这天下班之后,章先生店里有些忙,他抽不开身。所以没办法回家做晚饭。而蓝欣是个很怕麻烦的人,章先生不回家做饭,她就在外面吃了,然后牵着小柯基,出门遛狗也顺便消食。 天色渐渐地笼罩了下来,街边的路灯发着温和的光芒,路上有很多饭后出门散步的人。 蓝欣就牵着柯基,想去章先生的宠物店看看。 走到一处转角,这里白天绿树成荫,到了晚上,浓密的树叶将路灯完全挡住,形成了一角阴影。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风驰电挚般在她身边停下,车门被人迅速拉开,两个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不由分说就将蓝欣一个抱肩一个抱脚,强行将她抬上面包车。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饶是蓝欣有所察觉,她也没有来得及反抗,只能在匆忙之中松了狗链。 车门在‘砰’地一声中被关上,随即面包车扬长而去,留下两个月大的小柯基呆滞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面包车离去。 章先生给最后一只猫做完美容之后,才摸出手机,没有蓝欣的信息。 他收拾好东西,关了店门,正要走,脚边窜出一只狗,他定眼一看,正是蓝欣养的柯基,因为多半时间都是他在替蓝欣养,这只狗对他比对蓝欣还亲。它脖子上数还拴者一条编织狗链,欢喜地在他脚边窜来窜去。 见到柯基,章先生本来以为蓝欣就在附近,他惊喜地环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蓝欣的影子。商铺前的街道空空荡荡,一个人都看不到。 柯基走丢了? 章先生牵住狗绳,给蓝欣发了信息,但直到他走到楼下,也没有看到蓝欣回复。于是他直接牵着狗到了蓝欣的门口,他摁了摁门铃,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 人不在家。 他只好给蓝欣打电话,但是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翻了翻微信,对话框还是五点前的,他跟蓝欣说今天有些忙,不能回家做饭了。蓝欣回复他,她今天不加班,既然他不做饭,她就在外面吃了。 章先生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今天蓝欣没有将柯基送去店里,因为蓝欣最近都没怎么加班。 柯基脖子上海拴着狗链,它是被蓝欣牵出去的。章先生心里顿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继续给蓝欣打电话,但还是无人接听之后,他果断在网上查到了她们公司的电话,但是那边不肯讲蓝欣同事的电话告诉他,章先生想起自己那个朋友,他曾经和蓝欣她们公司合作过。于是他给他朋友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查到了蓝欣同事的电话。 从同事那里,章先生得知今天蓝欣并没有加班,大约五点半的样子,她就已经离开公司了。 蓝欣能去哪里了? 章先生低头看了一会儿无辜的柯基,若是柯基没有走丢,章先生或许不会这样大惊小怪。又焦急地等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给蓝欣打了七八通电话,都没有人接,最后直接关机了。章先生知道蓝欣家的密码,他打开了门,开灯走了进去。 蓝欣果然回来了,玄关处的柜子上放着她的车钥匙。章先生在屋中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蓝欣的手机。蓝欣应该是带着手机出门的。 已经十点了。蓝欣就算去散步,也不可能这么晚都不回来。 章先生等不下去了,他打了电话报警。可是警察得知失踪的人是个二十六岁的女性,并且失踪时间并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之后,根本就不受理。 章先生没有犹豫太久,他打出了一个电话。 “是我朋友....请您帮忙。” 蓝欣上了车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人一左一右地按住了胳膊,一人十分迅速地在她嘴上贴了一张胶布,另一人用绳子绑住了她的胳膊。 几乎在几个瞬间,蓝欣就冷静了下来。 这是现代文明社会,不是她以前那些任务的时代。这样的绑架事情竟然落在了她头上,蓝欣想了想,能干出这种事情的,或许只有沈扬他们了,毕竟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她不给,沈扬就直接来硬的。 这是违法犯罪! 也不知道沈扬是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些亡命之徒,面包车上一共有四个男人,两个坐在她身边,两个坐在前面。 几人都带着墨镜和口罩,蓝欣看不到他们的脸。 车辆很快就驶出了城区,蓝欣头上被罩上了一个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 “拿拿!” 蓝欣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那些地下贩卖器脏的新闻,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宿主,别怕,拿拿会保护你!” 拿拿其实是一个程序,若是算起来,它是最复杂最高级最智能的程序,它很快就连接了这个世界的互联网,从里面找到警务系统,不停地发送求救信号。 蓝欣就算身手不凡,她现在手脚都被捆绑住了,想挣脱尼龙绳索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个世界,她只是个肉.体凡胎。 “宿主,我已经发送了求救信号出去,我会持续连gps位置发送出去,很快就会有警察来救你的,你别害怕。” 某处警务值班室,值班的警察很快就发现了这段求救信号。 面包车很快驶入了郊区的一处废弃的医院,这医院已经废弃了多年,没有人会大晚上来这里。 几人将蓝欣抬了下来。 蓝欣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知道几人好像正在上楼梯。 一处隐蔽的房间里,蓝色的防尘罩将房间封得密不透风,几台医疗器械正哔哔的闪着红蓝二色的光芒。 房间里站着几个穿着手术服的人,窄小的房间里还放了两张床,一张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她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睫毛是不是的轻微颤抖。 “人带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套蓝色手术服里发出声音,他霍地站起身来,朝外面打量。 不多时,就看到四个人影,抬着一个走了进来,他立马消了声音。 蓝欣刚刚站定,就感觉到有人在拖她的衣裳。 巴拿拿在脑海里和她说着房间里的情况。 “人很多,除了绑架你的这四个人,里面还有个蓝布围起来的小房间,里面似乎也有人。 因为防尘罩有些许透明,所以巴拿拿能看到里面的人似乎都穿着蓝色的衣裳。 蓝欣心里确定了,这些人一定就是地下器官贩卖组织,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找上她,她想这肯定跟沈扬或者是蓝洗中他们是分不开关系的。 她扭动着身体不肯配合。 “宿主,有个人拿着针朝你走过来了!”巴拿拿在她脑海提醒,但是就算蓝欣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她手脚都被绑住了。 蓝欣想到自己马上就会被割掉器官,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她若是这些人不给她松绑,她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任由人宰割。 “拿拿,系统能不能兑换枪?” 拿拿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答案。 蓝欣强压着害怕,好像自己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注射不明液体,她感到一道脚步声朝她走了过来,随即她感觉手臂一痛,针头扎破了她的皮肤,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液体被注入体内。 蓝欣计算了一下时间,约莫两分钟的时候,她就倒了下去。 她感觉到有个人用力地摇了摇她,她故意不做反应。 “人已经晕过去了,这麻醉剂果然好用。”她听到有一个男人道。 “有个人从蓝色的小罩子里面走了出来。”巴拿拿道。 “辛苦了。”声音传入耳,她立马就分辨出来,这就是沈扬。 那几人开始给她松绑,她头上的面罩也被人揭开。 她被抬上一张担架床。 “蓝欣。若是你肯自愿,我又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呢。”沈扬走到床前,仿佛喃喃地道。 蓝欣还不敢轻举妄动,她要抓准最佳时间反击。 “刘先生,陈小姐的手术已经开始了,我要给这位小姐换上衣服,开始准备了。” 刘先生陈小姐都是沈扬编的,他做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用真名。 他也没想过要弄死蓝欣,只是这种手术毕竟有风险,并且他也知道强行将人抓来,然后割了她一大半的肝脏是违法的,所以他已经将退路准备好,只要蓝馨做完了手术,修养两天,他们就一起前往国外,一辈子都不再回来了。 他沉寂这么多天没有动静,也是因为一直在筹备这件事。 很快,那防尘罩里面的机器滴滴地运转起来,被打了麻药的蓝馨已经再开始手术,其实手术应该同时进行,但是由于条件不允许,只能先给蓝馨开刀,再给蓝欣开刀,这样将肝脏取出来之后,就能立马移植到蓝馨身体里。 在那女护士给她换衣服的时候,蓝欣还是没有妄动。 她要等这些人放下防备再一举反击,不然谁知道这些亡命之徒有没有带枪。 “还需要给她重新打麻药吗?”沈扬问那女护士。 那女护士也不是麻醉师,麻醉师这会儿正在帮着主刀医生进行手术。 “应该不用了吧。”女护士也不太确定,于是她想掰开蓝欣的眼睛看一看她的眼瞳。 谁知她刚凑上去,早就在暗中观察的蓝欣注意到那四个人蹲在一旁聊天,没有注意这边,她霍地从担架上面坐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一把将那女护士推开之后,将枪口对准了那四人,砰砰就是几枪。 声音之大,吓得那个女护士惊声尖叫。 这枪声也吓到了防尘罩里握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他手一抖,锋利的手术刀就划破了蓝馨的肺叶。 蓝欣头一回用枪,枪法并不准,所以这几枪并没有打中那几人的致命部位,而是分别打中了他们的肩膀、背部、大腿等部位,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足够让人吓得魂飞魄散了。 蓝欣见沈扬在惊呆之后,下意识地想扑上来抢她手上的枪,也顺手给他来了一枪,这一枪正好打在他的腹部。 沈扬往前窜的动作顿时一滞,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只见被子弹打中的地方,红得发黑的血正潺潺地往外冒,很快就将他的外科手术服给染红了。 而那几个亡命之徒见这女人身上竟然有枪,顿时也吓得连忙伸手摸枪,朝着蓝欣的方向砰砰就是几枪。 这是蓝欣矫健的身手就派上用场了,只见她极其迅速地朝床下一滚,避开了这几枪,随即就砰砰又是几枪,子弹都嵌入了那几人的身体,甚至有一个在混乱之中被打中了头,当场凉透。 女护士吓得乱窜,也在这混乱之中,被打中了腹部,艰难地爬到了一边。 这连番的枪声惊动了外面路上的警察,他们本来就是追踪着求救信号才找到了这里来,车在刚停稳,废弃的医院某处就传来一阵手枪声,显然有两队在交火。 他们不敢大意,立马就请求了支援,穿着防弹衣的防暴队重冲在了最前面。 外面的警笛声穿到了里面来。正在为蓝馨止血的医生和护士们一听,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冲了出来,想要逃跑。他们本来有正经的工作,但是因为抵挡不住高额回报的诱惑,所以才跟着这伙人做起了低下器脏交易,他们只负责做手术,术后的疗养都不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类。 沈扬捂着自己受伤的腹部,半躺在地上,震惊又恐惧地看着蓝欣。 她怎么会有枪! 外面警笛声更是将他仅存的一丝庆幸给打得支离破碎,他万万没想到,他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竟然会以这样很戏剧化的方式结尾。 他又注意到医生和护士都不要命地往外冲,想要赶在警察到来之前逃走。 他们在人前是有体面工作的,要是这件事被爆出来,别说身边的同事会怎么看待他们,就连家人,他们都没有脸面面对。 蓝欣不管那些医生,只是冷冷地盯着地上翻滚哀嚎的几个人,就怕哪一个突然摸出枪给她来一下,不敢大意。 而沈扬大声组织医生他们逃走,“你们不能走,不能走!你们要是走了,蓝馨怎么办?” 匆忙之下,他已经忘了自己给他自己和蓝馨都化了名。 他不顾腹部撕裂般的疼痛,跄踉着站起身,朝蓝色防尘罩走去。 等走进去之后,他几步走到蓝馨的病床前,眼睛蓦地睁大了。 只见蓝馨肋骨处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潺潺地从口子里涌出来。那是那医生不小心划破了肺叶,导致的大出血。 蓝馨整张脸已经变得可怕的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甚至她的胸口都看不到起伏。 沈扬慌乱地想用手去堵住她的伤口。伤口被堵住,血不再流出来了,但是蓝馨的肚子,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了起来,血堆积在她的腹腔里面。 沈扬无声地张大嘴,他颤抖着,用沾满了蓝馨鲜血的手,摸出手机,打了120. “医生,医生!你们快来人,救救蓝馨,救救蓝馨!” 那边问他位置所在,沈扬像是疯了一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疯魔一般地念叨,救救蓝馨! 或许他心里也明白,蓝馨救不了了,这里是郊外,救护车赶过来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蓝馨还能活吗? 那那几个逃窜的医生护士,刚巧就碰到了进来搜查的警察。 将他们制服之后,警察很快就搜到了这件充满了血腥味的房间。 那几个亡命之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沈扬绝望的痛哭声从防尘罩里面传出来。 警察迅速将几人制服,当揭开那个蓝色门帘,看清里面的情景之后,饶是警察见多识广,也由得震惊了一下。 鲜血已经从手术台上流到了地上。 沈扬转头见是警察,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一个箭步扑过去,死死地抓住一个警察的胳膊,“你们救救她,你们救救她!方才跑了两个医生,你们把他们捉回来,救救蓝馨!” 冲进去的几个警察对视一眼,然后领队用对讲机跟楼下的留守的警察沟通了几句,不到十分钟,逃跑的医生就被带了上来。 他们战战兢兢地上去检查了一番,瞳孔已经涣散了。 “病人…死了。” 一个医生兴许是职业病犯了,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宣布死亡时间。 “死亡时间:x年x月x日,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分。” ※※※※※※※※※※※※※※※※※※※※ 晚安~下一章完结章。一会儿捉虫 捐肝救小三(七) 沈扬脑袋轰地一声, 随即瘫软在地。 这情景,明显就是地下器脏交易现场, 他们也遇上过几次,但是弄得这样惨烈的,还是头一回见。 蓝欣也被一对冰冷的铁手铐拷了起来,她没有做太多多余的辩解,因为她知道,不管现在她说什么,这些警察都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而那个中弹的女护士,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几个中弹的人包括沈扬都随即被送上了救护车。蓝欣则因为完好无损,被警察带着平生头一回,坐上了警车。 因为这件案子里, 不仅死了两人, 其余五人重伤, 还因为涉及到枪.支, 所以很受重视。 蓝欣就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但是她隐去了那只手枪的来历,她只说是在房间里面捡到的。 枪确实是她开的, 蓝欣也算小小地积累了一些法律知识, 她这样, 应该算是自卫。 沈扬因为受伤过重,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做了手术之后,他迟迟没有醒过来。而警察稍微调查了一下, 就知道蓝欣说的都是实话, 并且她的口供, 和那几个医生护士的口供也能对得上,从她被绑着抬进去和章先生发现人不见了之后的报警,以及,蓝馨之前住院的医院的医生,因为肖女士那一通大闹,都知道蓝馨有个堂妹的肝型和她适配,但是不肯捐献的事情。 所以蓝欣是受害者。 她很快就被无罪释放,而沈扬在昏迷了两天之后,也醒了过来。 他不住地回想那噩梦的一晚。 蓝馨算是因他而死,即使她就算不经历这一遭,没有肝脏移植,也活不了太久了。她不该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死去的额,都怪他实在太过自信,他以为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这才跟蓝馨说出了这个计划。 蓝馨一开始还是不同意的,这样是违法行为。 但是禁不住沈扬的劝,并且她真的想活下去。 “肝脏是可以再生的,经过一年多两年就能重新长出一个完整的肝脏,所以你不必担心蓝欣会因此丧命。我已经办好了m国的签证,只要你做完了手术,修养两天,我们就远走高飞,就算国内的警察想抓我们,都不可能了!” “可是那样的话,你兴许一辈子都无法回国了,你还有父母亲人,你舍得就这样将所有的一切抛下吗?” 沈扬深情地拉着她的手,“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蓝馨这才任由他去安排。 沈扬花费了自己大半的积蓄,才让这伙犯罪团伙同意到d城来,他们之前虽然一直坐着黑市生意,但是这种强行强人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做过。但是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沈扬出的钱够多,这些人也都愿意博一次。在他们出手之前,已经在蓝欣家门口蹲守了好久,因为蓝欣要么直接将车开进地下车库,要么出门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他们蹲守了好些天,好不容易遇到了蓝欣独自出门的机会,就悄悄地开车跟在她身后,等到无人暗黑的地方,才迅捷的出手,将人掠上了车。 其实他们也没想要弄出人命的,只是谁能想到一个看着瘦弱的姑娘,竟然身上会藏着枪呢。说来也奇怪,他们摸蓝欣手机的时候,就在她裤腰处的荷包里摸过,除了钥匙和手机,别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他们也不知道蓝欣这把枪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 章先生那边很快就得到了蓝欣的消息。彼时,蓝欣已经在看守所里度过了一个晚上。 蓝欣走出看守所的时候,章先生就等在一旁的台阶下,看到她时,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个来回。 蓝欣重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心情大好,她正要跟章先生说话,章先生一个箭步冲上来,张开手臂,紧紧将她抱住。 “对不起。” 章先生将她抱在怀里,她听到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章先生已经通过关系得知了这一晚蓝欣的遭遇,他.还记得他听完电话,手脚都吓得冰凉。 那样的恐怖血胸枪林弹雨一般的夜晚,蓝欣是怎么度过来的。更别提,她还无辜地在看守所里待了一个晚上,这晚上她一定没有休息好,恐惧和害怕压着她,章先生甚至担心她会的应激创伤。 谁知蓝欣在感受到他的害怕之后,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没事了,别担心。” 章先生听到她说话如此平静,将她放开一下,面对着面,他十分凝重地盯着她,却没有从她眼眸里看出害怕的样子。 “蓝欣,你…别害怕了,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出现了。”他紧紧地握着蓝欣的手臂。 蓝欣摇摇头,轻松笑道:“我当时是挺害怕的,但是现在已经好了。”毕竟她做过这么多任务,比这更恐怖的场景也见得多了,只是像昨晚上这种情形她第一次遇见,心里又有先入为主,对这种黑市交易的恐惧,所以当时她确实是有些害怕的。 章先生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他开着他的黑色牧马人过来的。 他体贴地将副驾打开,送了蓝欣上了副驾,这才上车,发动了车,他速度很慢,似乎担心蓝欣会被刺激到。他也不敢问昨晚上的事。 但是蓝欣自己开始说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问章先生。 章先生便道:“昨晚上我下班回去的时候,你的柯基跑了过来,我还以为你在附近,结果不在,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后面直接关机了,我就意识到不对,就报警了。我家在市里有点关系,所以今早上就得知了你的消息。” 蓝欣有些好奇,她凑了过去,盯着章先生,“什么关系啊,你不会是官二代吧?” 章先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道:“我先送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后我去超市买菜,给你做好吃的。” 其实蓝欣能这么快出来,也有章先生的功劳。 “你今天不上班了吗?”蓝欣问道。 章先生第一次,又十分自然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刚发生意外才脱险,我今天放假陪你吧。” 那只手带着温热感,从头顶传下,让她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有点不敢看章先生。两人虽然很多时候都一起吃晚饭,甚至她闲的时候还会去章先生的店里帮忙,但是这样亲密的举动,章先生从来没有做过的。 她只好从兜里摸出手机,这是她离开看守所的时候,警察还给她的。 “我得给上司打个电话请个假。算了,我还有十几天调休呢,干脆调休几天好了。”但是她还是给上司打了个电话,将自己的遭遇长话短说地说了一遍,并表示自己现在心理有些负担,需要几天来调整一下。 虽然这像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剧情发生在了她身上,上司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又不能不信,因为蓝欣一直工作都很认真,几乎没有调休过,不然也不会在一年之内就攒了二十多天假,还不包括年假。 所以上司就非常痛快地同意了,还多给了她两天假,并且不算在调休里面,还对她表示了慰问。 挂了电话,蓝欣得意地将手机朝章先生一扬,“这件事情,还是有好的一面的。你看,五天假期!” 章先生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蓝欣不望叮嘱他,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李教授。免得吓坏李教授,她肯定会连夜坐飞机过来的。 章先生便郑重地点了点头,经过这件事,他心里也很后怕,也有些自责,李教授拜托他好好照顾蓝欣,但是他却让她遭受了如此意外,虽然事情的缘由不在他,但是章先生还是暗中给自己定了计划,以后不管多忙,这段时间六点钟就要下班,不能让蓝欣独自吃饭! “蓝欣,你要不要搬到我家来?” 章先生开着开着车,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蓝欣有些莫名其妙,“啊?”了一声。 章先生就解释道:“我担心你会害怕,我家里有两个房间,你可以来住另一个房间。” 随着两人越加熟悉,蓝欣说话也没有了太多顾忌。 “孤男寡女的,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住在一起不太好吧?”她快人快语道。 谁知道章先生蓦地将车往路边一停,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转过头来,一副圆框眼镜下的那对眼睛发出认真的光芒。 “那么,蓝欣,你做我女朋友吧。这样就光明正大了。” 蓝欣惊讶地看着章先生,她一瞬间似乎被他那双眼睛里认真的光芒灼伤,不自觉地就想要转开目光回避。 谁知道章先生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上身拉近了些。 他执着地看着她,似乎一定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蓝欣目光闪躲,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实这也没什么,朋友嘛,再者说我们都这样熟了…你不必为了这件事委曲求全,哈哈哈…”说到最后,蓝欣自觉气氛尴尬,她违心地尬笑起来。 章先生还是不肯放手,他手上那块黑色腕表的镜面折射出一股微微炫目的光芒,兴许是因为这光芒太耀眼,蓝欣不敢回头,她紧张地又目无焦距地盯着前方,不知道该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还是任由章先生握着。 章先生的手心温度太高了吧。 她在心里道。 巴拿拿无情地大笑起来。 于是章先生就看到蓝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虽然蓝欣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但是章先生已经成竹在胸,有了答案。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修长的手指一点按钮,舒缓的音乐顿时响起。晨间的风,从摇下的车窗灌入,再从另一侧飘出时,带上了一股甜腻的味道。 蓝欣其实并不害怕,但是她就是很没有原则地搬到了章先生的房子里。 所以下一次,李萍又没有打招呼地过来看望女儿的时候,她就看到自家女儿和章先生手牵手,一同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提着菜篮子,像是才去超市买菜回来。 李萍旁边的蓝教授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还是李萍反应很快,她一把拉住准备跳出去那两个年轻人分开的蓝教授,两个教授藏到了一遍的灌木后面。 李萍担心他们突然出现会让两个年轻人不好意思。 “这…蓝欣身边什么时候换了人了?” 李萍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关心女儿,那个沈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知道,他现在犯了罪,已经坐牢去了!” 这着实将蓝教授惊得不清,他震惊地喃喃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蓝欣一定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李萍反驳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他们还不知道蓝馨死了的事,因为两人都将蓝洗中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而蓝欣根本就不跟他们说。 两人估摸着那两个小年轻已经到家了,这才坐了电梯上去。 谁知道,屋里竟然没有人。 李萍还记得密码,就开门进去了。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蓝教授奇怪道:“明明看到他们俩上来了,去哪了这是?” 李萍心里却门清了,因为她知道章先生就住在楼上。 她连忙借着上洗手间的借口,躲到洗手间给蓝欣发了个短信。 “我和你爸现在就在你屋里呢,你去哪了,还不快回来?” 蓝欣刚好刷着手机,这条短信几乎就在同时被她看到了。 她震惊了一下,才抬头看向章先生,“怎么办,我爸妈来了。” 章先生“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叔叔阿姨来了?” 蓝欣点了点头,饶是章先生是个十分稳重沉着的人,这一刻也不由得慌了手脚,他乱转了两圈,才求助地看向蓝欣,“你说我什么时候下去拜访好啊?” 蓝欣正准备说话,就看到李萍的对话框里又发来一条短信。 “我和你爸都看到你和小章出门买菜了,还不快提着菜下来,冰箱里什么也没有,让我和你爸吃什么?将小章一块叫下来,给你爸认认脸!” 蓝欣一看这条信息,恨不得原地晕倒。她一头倒在沙发上,将手机递给章先生,示意他自己看。 可是章先生很快就不见了人影。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蓝欣看愣了。 只见章先生换上了一身银色的修身西装,他一边打着领带,一边问蓝欣,“怎么样,合适吗?” 蓝欣愣愣地盯着他足足三分钟。时间久到章先生以为他穿这身不妥,正要回去换,蓝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他身前,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脚在他嘴上吧唧了一口。 “天呐,章先生,你穿这身也太帅了吧,结婚的时候也要这么穿!” 章先生先是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笑开了,将她抱了起来,“结婚可不能这么穿,这西装是很多年前的老款了,到时候我们要穿最新款。” ※※※※※※※※※※※※※※※※※※※※ 老实说,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能写甜文了。所以前面的故事,几乎都没有cp,因为我那个时候真的写不来。 可是!但是!我前些天想养兔子,兔子在某宝买的,寄过来在路上耽误了几天,肚子上就沾了很多shi,我有洁癖,没办法自己清理,就给一家宠物店打电话问能不能洗兔子,用干洗粉洗,兔子不能水洗。 他就说送过来吧,我给你洗。 我的妈!我当时去的时候,他去拿快递了所以他进宠物店的时候,我真的被惊艳到了。高和帅简直已经不能形容了,太拙劣的形容词,对他来说! 所以这个故事的cp就是以他为原型写的...主要是人也很好,我的兔子那么脏,他居然不收费!免费给我的小兔子洗了。那分钟,我感觉我死掉的心活了过来。也不是喜欢他,而是,突然就意识到,人生那么长,一定还有很好的人,值得我们期待。祝我们,都能幸福~ 草包小姐(一) 恍如梦醒, 陆渔怔愣地坐在一架挂满紫葡萄的葡萄树下,望着眼前打理得精致的小院,有些回不过神。 这是又一个任务了, 上个世界的种种仿佛梦境潮水般褪去, 在永生河边的浅滩上留下两串金色的脚印, 闪闪发着光, 在渡河人的灵魂深处, 刻下了一个永不褪色的印记。 “这个世界的委托者, 名叫徐萼, 是无花城首富的独生嫡女, 而且这个世界,跟以前的都不太一样, 宿主你看过就明白了。” 即使对昨日有不舍, 时间还是毫不留情地推着人往前走。 陆渔很快将自己调整到了正常状态, 留恋过去只会让人颓败堕落, 她选择不再回忆也不会回头。 她接收了拿拿发给她的信息。 原来这是个女尊世界。这里和以前的世界就是完全反过来的, 男人生孩子, 男人带孩子, 女人则主外挣钱养家。 而原主所在的徐家, 是无花城里第一首富,而原主则是徐家的独生嫡女,就跟其他世界嫡子那样,她是要继承家业的。徐萼的父亲早逝, 原主娘一直对他念念难以忘怀,所以一直没有再娶。但是她有侍夫, 还不止一个, 其中一个姓吴的, 虽然只是侍夫,但是掌管着徐家的内宅,掌握着主夫的权利,并且也给徐家主生下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 吴侍夫和一些宅斗文里的后娘没有什么两样,将捧杀用得淋漓尽致,甚至手段更加高明一点,当着徐家主的面她就会劝原主向学,甚至给原主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个当世名儒来教导她学问。 然而在背后,她给原主安排的侍侯的下人全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在吴侍夫的授意下,专门带原主逛窑子、逛赌坊,吃喝嫖赌都想让她沾上。同时给她灌输一些徐家已经这么有钱了,她下半生都可以躺赢,还那么努力做什么类似这样的价值观。 原主从小就接受了这样的歪理教导熏陶,长大之后,也如吴侍夫的愿长歪了,整天不务正业,和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吃吃喝喝,惹是生非。 吴侍夫每次都能很及时地给她擦屁股,导致原主更加肆无忌惮。 而与之相反的是吴侍夫的女儿徐莹,从小上进向学,三岁就能背出千字经,十五岁就进了徐家店铺里历练,从最基层的跑堂坐起,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一个小掌柜之位。 可惜她的努力,徐家主完全看不见。或者说她不屑一顾,不放在心上。她只喜欢她的草包女儿徐萼。 虽然说这个世界的嫡庶之分没有特别明显,但是徐家主对原主的亲爹情根深种,对他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一直都没动过要换接班人的意思,并且,就算徐莹那样努力上进,她也从来没想过要给徐莹换一个出身——只要将吴侍夫扶正,徐莹也就有了嫡出的身份。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徐蓉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不管吴吴侍夫和他的女儿徐莹怎么努力,徐蓉就是无视。 在吴侍夫刻意地经营之下,徐萼在无花城的名声就连三岁小孩都嫌臭,但是她所到之处都相当受欢迎,无他,这位是个有钱的主儿,而且花钱如流水,动不动就打赏,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徐蓉很快给徐萼定下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如果徐萼不是那样草包的话,真的算得上很门当户对了。 对方是在无花城有着第一美男之称的奚明月。 为何那奚家肯将奚明月嫁给这样一个草包呢。这就要说起奚家的生意来,奚家是做布料生意的,当时他们从蜀地进了一批精美的蜀绣,但是路上的时候被山贼抢夺了,那个地方山高皇帝远的,治安很乱,山贼横行。 奚家投了大部分的银子去进这批布料,本来是本着因为不花城没有蜀绣,一定能大赚一笔的目的,但是没想到布料会被山贼抢走,而且山贼还放话让他们拿银两去赎,毕竟这些布料他们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银子实在。 若是能将这布料要回来,运进不花城卖掉之后,好歹还能找补一些损失,也不至于亏得太厉害。可是当时奚家的现银全部拿去买原料了,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天价银子,正发愁时,徐蓉雪中送炭,命人上门去沟通,她可以借银子给奚家,前提是要将她家的奚明月嫁给徐萼。 两人家往上三代都住在无花城,也算是世交。那徐萼虽然说人草包了一点,但是徐家有钱啊,徐萼还是唯一的嫡女,以后偌大的家业就落在她头上了。 自家儿子也有能力,到时候帮着打理徐家的家业,换句话说,不说这徐家的家业落到他们奚家来,但也能占些便宜的。 于是,奚家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门亲事算是落地生根了。 两家交换了婚书,徐蓉这才将银子送去奚家,奚家将布料赎回来卖出之后,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而奚明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连眼尾都不屑扫徐萼一眼。只是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不可能学着旁家小公子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似乎心甘情愿地嫁到了徐家来。 其实徐蓉费劲心力这样为徐萼打算,也不是光看中奚明月的美貌。更多的是看中了奚明月的能力。自家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她心里也清楚,她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草包女儿会将诺大的家业败干净,就想找个厉害的来压一压她。 但是她其实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立竿见影。 徐萼对奚明月一见钟情,从此狗不摸鸡不遛,狐朋狗友也不搭理了,整日就在家巴巴地守着奚明月。奚明月一句“你不做事,整天这样闲度光阴一事无成,叫我看不起”,她竟然破天荒地跑到徐蓉面前,主动要求她要去店里做事。 徐蓉真的是一把老泪都要感动出来了,这个唯一的嫡女终于肯上进,而且不是三天打鱼两晒网,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学习。原来的徐萼可以说是斗大的字不认识几颗,可后面她竟然能看账本,算账,甚至没两年就能独当一面。 徐蓉欣慰不已,对奚明月更是和颜悦色,甚至将掌管中馈的权力都从吴侍夫手里收了回来,交给了奚明月。 可见她对奚明月地看重。 徐萼本来就不是什么笨人,她以前只是因为被教导坏了,又懒又不上进的,当她下定决心改变之后,就开始爆发出强劲的学习劲头,甚至连城里对她的风评都改观了不少,一度觉得徐家真是结对了亲,没看到人家娶了奚家儿子之后就浪子回头了吗? 奚家的家风及对子弟教养良好的名声一时间也被传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剩下的几个奚家儿子,甚至是庶出的,都因为此事,而被好人家求娶,算是沾了光。 徐蓉只觉得无处不满意,她不知道的是,徐萼尽管成亲三年,每天也是和奚明月同睡一间房,但是她睡了三年的地板,就连奚明月一根头发都没有碰到过。 一开始徐萼以为是奚明月觉得她实在不成器,才如此反感她。可是三年过后,她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奚明月还是抵触她的靠近。 徐蓉在这三年里身体开始每况愈下,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徐萼不成器,所以生意只能交给经验丰富的徐莹打理,等徐蓉身体更差一些之后,她看出了这个二女儿的野心,她已经将徐家的家业都视为己物,绝对不可能还给徐萼。 以前徐莹都伪装得很好,现在露出马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蓉的身体越发差了,所以肆无忌惮。 徐蓉将将权力从徐莹的手里收回来时才发现,那些掌柜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徐莹收买了,完全不听她的号令。 而徐萼也被排挤,连个小小的掌柜都不能当了,徐莹揪住她一个小小的差错,将她从徐家商记里革除。 徐蓉本来想联合徐家的族人,强迫庶出的徐莹将权力交出来,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在一个暴雨夜突然暴毙。 彻底掌握了大权之后的徐莹更加肆无忌惮,她对外宣称徐萼要为徐蓉守墓三年,而徐蓉临终的遗言是葬回徐家祖籍。 徐家往上三代都是在不花城,徐蓉连祖籍都没有去过,怎么可能想要葬回祖籍,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徐莹,徐萼势单力薄,她被强行逼迫扶着徐蓉的棺木,踏上了去往祖籍荣乡的路。 她三年都在那里度过,有人看守着她,不许她逃跑。 终于过了三年,她偷偷地不远千里,千辛万苦才逃回了不花城,却亲眼看到奚明月和徐莹两人共乘一车,车帘翻飞而起之时,她看到里面的二人交缠的头。 那一刻,天地为之一眩。徐萼就算再傻,她也想通了前因后果,知道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奚明月勾结徐莹的阴谋。 奚明月不情不愿地嫁到徐家来,对自己的妻主不屑一顾,觉得她实在太草包配不上他,而相比之下,相貌不差,又有能力有才干的徐莹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他的芳心。 徐萼想起来,前些年,奚明月总会在她身边,状做不经意一般地让她将一些要紧的事务让给徐莹去办,让她在家里陪他。 徐萼不能吞下这口恶气,于是她就悄悄地跑到了徐家,准备当面质问这二人。 她确实也进了徐家,也见到了这二人。但是徐萼还是太天真了,她不知道徐莹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和权力,都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她被人抓住,活生生地投入了一处废弃后院的水井之中,死得不明不白。 她死后,强大的怨气使她不愿转世投胎,一直徘徊在徐家后院。 于是她也因此看到了后来。 她的死,徐莹对外谎称在从祖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贼,被山贼所害。 奚明月没有风光太久,他毕竟名义上的徐萼的正夫,而且他也不是徐莹最爱的人。徐莹最爱的男人是徐蓉的一个小侍夫,后来徐莹力排众议,娶了这个小侍夫。 奚明月当时气急败坏,他没想到这么些年来徐莹都只是在跟他虚与委蛇,他当然不能坐视自己觊觎了很久的正夫之位被一个其貌不扬还曾经是徐蓉侍夫的男人坐上,于是他就威胁徐莹要将她做过的事情说出去。 徐莹当时愣了一下,她没有被吓住,而是狞笑。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还以为你真的帮了我大忙吗?就算没有你,我一样能将属于我的东西拿到手。徐萼那么爱你,她一个人在地底实在是太寂寞了,你不如去陪她吧。” 奚明月被徐莹顺手抄起的花瓶打晕,没有等他醒过来,他就像徐萼一样,也被投入了当初徐萼溺死的水井之中。 这就是原主的一生了。 委托者的愿望是守住徐家的家业,她隐隐怀疑徐蓉的身体就是徐莹设计弄垮的,所以她希望任务者能保护好她母亲,同时要让徐莹付出代价。 愿望里没有奚明月。 想来是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和生前的经历,再加上后面奚明月也没有得到善终,让原主放下了对他的爱与恨吧。 这任务不算难,成为了奚明月之后,她最先要做的事情,是将徐家的商记掌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她来了,徐莹就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了。 因为前几个任务的缘故,徐萼曾经的生意遍布天下,成为全国第一首富也不为过,徐家生意虽然在无花城中还算大,在她眼里就不值一提了。 “小姐,陆小姐派了人过来,说是秦淮楼晚上有酒会,请小姐按时过去呢,她已经在楼里定了雅座了。” 一个身穿淡黄色短裙的丫鬟跑了进来,兴冲冲喜滋滋道。 她凑到徐萼身前,一脸不可描述的神情,“听说今晚上,丝丝公子,要售卖初夜呢,价高者得!” 自家姑娘对这个丝丝公子一直垂涎已久,今晚上肯定会豪掷千金了。 可是送给她的不是夸奖,而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她原地转了一圈,脑袋嗡地一声被打得发昏。 “小姐?”丫鬟捂住脸,大惑不解地看着徐萼。 ※※※※※※※※※※※※※※※※※※※※ 一更~ 草包小姐(二) “以后什么陆小姐王小姐之类的递消息进来, 不允许传到我跟前来。还有你,我看你真是一天闲的,既然这样闲, 就去厨房帮工吧。以后就不必来我跟前伺候了。” 丫头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小姐?我做错了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太闲了, 导致你闲得发慌, 什么人的消息都敢给我递!” 丫鬟愤愤不平, “不是, 您和陆小姐是好姐妹,以前陆小姐她们的消息都是这样传进来的, 您怎么能处罚我呢, 要是我不传, 您是不是也要处罚我?” 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小姐扬手又给了她一个巴掌, 两边脸颊的红手印十分对称。 “顶撞主子, 我们徐家容不得你这样奴大欺主的东西, 来人, 去叫人伢子来, 把她卖了!” 那丫头叫桃红,光听名字还以为是个什么楼里的人,她从徐萼严肃的神色中看出一丝不同,她开始感到有些害怕。 没有人反应, 徐萼火了,她快步走出门帘, 院子里站着另外两个丫鬟, 其实这都是吴侍夫放在她这里的眼线, 专门带着她学坏的。她心生一计,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丫鬟,重复道:“我让你们去找人联系人牙子,都没有听见我的话,还是都想被卖出去?” 兴许是因为原主前面太过纵容她们,所以谁都没有将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有人笑嘻嘻道:“小姐,桃红她只是不小心,以后就不会了,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还有人劝她,“桃红可是吴侍夫给您的,要是您将她卖了,让吴侍夫怎么想?” 徐萼冷冷的目光扫过这些丫鬟的脸,“你们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听我的话了?” “我们哪里敢啊?”丫鬟们七嘴八舌道。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谁都没有动。 徐萼冷笑了一声,不说多话,抬步就出了院门。那些丫鬟等她一走,也不当一回事,就开始嬉笑着打闹。 徐萼直接去找了徐蓉。徐蓉是真心疼爱原主的,只是方式可能有些偏激,她总是会在原主面前用徐莹来做比较,老是对徐萼说,你看你的妹妹徐莹怎么怎么样,你又怎么怎么样,徐萼虽然隐隐知道自己比不上徐莹,还因为吴侍夫的关系,所以徐萼倒没有对徐莹产生多大的反感,但是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好像自己真的不如人。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是原主虽然有这样的意识,懒惰已经刻进了她身体,她不愿意做出改变,直到遇到奚明月。 她去的时候,徐蓉在见客人,于是徐萼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徐蓉见完了客人,才将她招了进去。 徐萼就将自己院中那几个奴大欺主的丫鬟的事情说了,简单一句,就是自己要将她们卖掉。 徐蓉听了之后,抬起头来,她平静地看着徐萼,“要卖掉这几人,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才会考虑,否则就算现在将人卖掉,下一批人你还是不满意,是不是又要跟我说卖人?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徐蓉看着样子就三十多岁,她长得十分清丽,一张脸上神色严肃,丝毫看不出这位对女儿的教育其实算得上是溺爱。 “因为,因为她们心术不正,一心想将我带坏。” 徐蓉听了这话,将身体往的椅背上一靠,显然是开始重视起来了。 于是徐萼继续道:“女儿突然就想明白了,这几个丫鬟一开始来我那里之后,就不停地将我往歪路上带,她们怂恿女儿去赌坊,去喝花酒。虽然这其中也有女儿自己心术不坚定的缘故在,但是诱因在于她们。女儿以后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想将她们几个卖了,重新买些老实点的伺候。” 听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徐蓉心里着实感到欣慰,她奇怪地看了徐萼一眼,“你不会是听到了和奚家定亲的风声,觉得自己这样不上进的样子配不上人家,这才想要洗心革面吧?” 徐萼一怔,原来这个时候和奚家的亲事才刚刚定下来的,于是她连忙反驳,“不是的,绝对不是的,就是女儿突然幡然醒悟,想要重新做人,跟奚家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不管她怎么解释,徐蓉都觉得这个奚家的男儿不错,亲事才刚定下,就能让她女儿自发的洗心革面,确实是旺妻的好人选。 徐萼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歪打正着地推动这门亲事,而且徐蓉显然已经认定了她肯重新做人就是因为这门亲事,所以不管她怎么拒绝,徐蓉都打定了主意,这门亲事是结定了。 而与此同时,奚家的二公子奚明月也知道了自己的亲事,他近乎平静地就接受了。他父亲来跟他说的时候,还担心他会想不开,会大闹。但是都没有,奚明月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儿啊,虽然徐家那个小姐是有些草包,但是你从另一方面想,徐家这么有钱,又只有徐萼这一个女儿,”他顿了顿,纠正道,“这一个嫡出女儿,所以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吗。只可惜你不是女儿身,若是女儿身,一定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儿啊,男人的这一生,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徐家没那么糟糕的...” 他还想再说,被奚明月打断。 “我知道了,爹你回去吧,我没事,也不会多想,我对这门亲事完全接受。” 面无表情地将人请走,奚明月才仿佛失了魂一般坐下来,脸上的沉静不复存在,他发了疯似的猛地掐自己的胳膊,一阵强烈地疼痛感传来,他如梦方醒一般。 原来都是真的。 良久,他起身走到黄铜镜前,镜子里映出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 这是十九岁时的样子。原本纯洁无瑕的双眼里如今染上了挥之不去的沉郁。 他嘴角勾出一个冰冷渗人的微笑。 徐莹,这辈子没有我的帮助,还会如你所说,你顺利得到徐家的一切吗? ※※※※※※※※※※※※※※※※※※※※ 今天没有了,朋友过来了,明天多更点,晚安 草包小姐(三) 本来两家将亲事定下之后, 没那么快完婚的,但是因为徐萼的改变,让徐蓉将这个奚明月当成了宝贝蛋子, 生怕夜长梦多, 没两天就亲自去了一趟奚家商量了婚期, 就定在下月中旬完婚。 反抗无效。 本来徐萼是不想再娶这个奚明月了的, 虽然现在这个奚明月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但是和他成亲了, 就算是名义上的, 她也少不了什么时候会面对他, 可能会有些麻烦。 而且看徐蓉现在对奚明月的态度,以后一定会将他当成亲儿子看待的, 徐萼也不想徐蓉一腔好意都付给了这种人。 但是反抗无效, 徐蓉根本就不听她的。 所以徐萼只好接受了现实, 娶了就娶了吧, 反正这个世界是女子为尊, 只要她盯得紧一点, 奚明月肯定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她也见过了原主的妹妹, 看上去十分稳重老实的样子, 只是脸上有几分化不开的阴郁,想来是二十年来被徐蓉忽视造成了心理问题。 她心里早就扭曲了,不然当年也不会娶了徐蓉一个小侍夫,她也不嫌恶心得慌。按徐萼来分析, 徐莹未必就真的喜欢那个小侍夫,可能接触他也有一点出于报复的心理。 她被徐蓉安排进了铺子, 但是却并没有从跑堂坐起, 跑堂几乎学不到太多东西, 速度也很慢,所以她被徐蓉安排着和一个经验丰富的大掌柜学习。 徐萼没有藏私,因为徐蓉过不了多久就会生病,这次生病应该是陈年劳累累积下来的,等徐蓉生病了,照管生意就会力不从心,到时候势必要找人分担的,上辈子是因为当时的原主并不成器,所以徐蓉只能将生意交给了徐莹打理。这辈子她幡然醒悟得更早一些,还有时间留给她发挥。 徐萼表现出了超高的经商天赋,让带她的大掌柜都十分惊讶,在徐蓉询问她学得怎么样的时候,大掌柜就一力夸奖,发表自己的惊讶。 徐蓉一开始还不相信,于是她就亲自考校了徐萼几个账目,发现她能归整得特别清晰,对每一笔银子的支出和收入,进货、储存、甚至能根据当月的销售,精确地估计下个月或者下个季度应该进多少货说得头头是道,甚至她还能设计出方案去优化支出,减少不必要的开支,能精确地估计出下个月需要进的货物,从而节省了仓库的储存成本和运输成本。 徐蓉着实惊讶了,她喜难自禁,自己被世人传为草包的女儿竟然如此有天赋,真是让她意想不到,于是徐蓉感叹道:“你若是早如现在这样上进,母亲又何至于经常骂你不成器?以后跟着方掌柜好好地学。” 徐萼就趁机给吴侍夫上眼药水。 “母亲,女儿知错,以前是女儿糊涂了。女儿以前听信了身边人的撺掇,她们经常诱导女儿去喝花酒逛赌坊,母亲,女儿现在清醒过来,才明白,只怕这几人都没安好心,就想见女儿教导坏了,我还觉得奇怪,别人家的奴婢不说忠心耿耿吧,也绝没有敢这样将主子往偏路上引的,她们能得什么好处?” 这话算是也在徐蓉心里打了个问号,同时也不由得愤怒,原来自己女儿先前不学好,都是有人刻意诱导。 这几个丫鬟是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的,徐府只有徐萼这一个嫡出女儿,以后家业当然要交到她头上的,家业?徐蓉眼神晦暗地一闪。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原先伺候徐萼的几个丫鬟只是分配到了别的地方去,还没有发卖出去,徐蓉想到当时她是想将人卖出去的,是吴侍夫在旁边相劝,说她们伺候了徐萼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将人卖出去,会让别的下人寒了心。 当时她也没有太将徐萼的话当一回事,毕竟这个女儿不太成器,一天一个主意,说这几个丫鬟教坏了她,只是个借口,所以徐蓉也就没有将人卖出去。 她想了想,叫了伺候的人进来,吩咐她去将管家叫过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徐府上下张灯结彩,观礼的客人络绎不绝。 徐家在无花城是头等富户,她家女儿成亲,就算是女儿不成器,那排场也绝不含糊。光是送去奚家的聘礼就足足八十八抬,加上奚家的陪嫁,嫁妆头抬进了徐家门,最后一抬还没有抬出奚家。 奚明月冷静地坐在花轿里,头上的盖头已经被他拿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花轿一颠一颠的,外面一串马蹄声哒哒传来,这是新娘的马,只有她一个人可以骑马。 这时,奚明月的注意力才从报复的情绪中稍稍地收了些回来,他想到了自己前世的这个妻主。 虽然前面不成器,可是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三年,他不愿意让她碰,她就从来不碰他,什么都将就他。可是最后他还是联合徐莹将她害死了。 奚明月闭了闭眼,心里浮出一丝丝愧疚的情绪。 这样的成亲,徐萼还是第一次,她即使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当她穿着喜袍,像个男人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沿街百姓艳羡的目光,心里还是觉得很新奇。 沿街的围观的人男女都有,此时还早,不少人是上街买菜的,只见一些男人提着菜篮子,里面装了刚买的新鲜的蔬菜,一些男人怀里抱着孩子,一些男人则羡慕地看着花轿后的嫁妆,这嫁妆之丰厚,真的是无花城头一份了。这就让人不禁想要比较自己出嫁时那寒酸的嫁妆来。 不能比,一比就是心酸。 看着那些嫁妆,连带着看着徐萼这个无花城魔头都顺眼了很多,虽然人家草包,但是人家有钱啊! 徐萼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她也不在乎。 迎亲队很快就到了徐府,徐府大门大敞着,花轿在门口停下。 远远的,徐萼在马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客的徐莹,她作为徐府的庶女,代替徐蓉出来迎客,还是够格的。徐府大门都被红艳艳的红绸布挂得十分喜庆,一旁的下人也是笑容满面,唯有徐莹,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冰冷,与背景的喜庆格格不入。 花轿停下,徐萼从花轿里牵出了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他盖着盖头,看不见长相。身量倒是很颀长,腰肩都比较窄瘦,他一从花轿中出来站定,即使看不到脸,一股谪仙般的气质还是扑面而来。 这个男人气质很好。 徐萼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奚明月手里被塞进了一头红绸。 他心想,一会儿徐萼就该亲自上来牵他了。前世两人成亲没有这么匆忙,所以徐萼在成亲前就见过他,徐萼对他一见钟情,所以在成亲的时候,她就扯掉了奚明月手上的红绸,直接牵着他走。 但是奚明月这次都走进了徐府,徐萼也没有过来。也没有如前世那样在他耳边轻言提醒脚下台阶。 可能是因为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他吧。奚明月想。 他被送入了洞房。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徐萼有些要让奚明月难堪,于是在酒桌上,但凡有人敬酒,她都来者不拒,直接一口喝掉,最后喝得更在她身边伺候的婆子都心惊胆战,连忙去求助徐蓉。 徐蓉一听她喝了这么多,连忙吩咐人去将徐莹找了过来,两人是姐妹,她替徐萼挡酒也没什么不合适。 徐莹就被找了过来替徐萼挡酒。 但是徐萼也喝了不少了,顺势就道了下去,让人抬着回到了婚房。 婚房里,奚明月还在等着徐萼来揭盖头,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被人抬回来的,已经醉得人事不醒了。 奚明月一瞬间心里又浮起了厌恶感,但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相信徐萼应该很快就会改变的。 于是他自己揭了盖头,也看清了一身酒气,被几个伺候的丫鬟七手八脚的抬着脱衣裳。 奚明月挣扎了几下,现在自己已经嫁到了徐家,要想扳倒徐莹,得到徐萼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他忍着心里的厌恶,上去帮忙伺候徐萼。 徐萼通过虚眯的眼睛,就着满室昏黄的灯光,也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确实很好看,不愧他无花城第一美男的名头。 新婚之夜,徐萼就装醉,蒙混了过去。 等第二天,她大清早地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奚明月醒来的时候,徐萼就已经不在了。 他命人四处寻找而无果,只好自己独自去了徐蓉那里。 徐蓉一停了徐萼不见了,顿时又惊又怒,她担心这个女儿又故态重发,变得和以前一样不着调。 她正沉着脸命人去找,就有个丫鬟进来战战兢兢道:“小姐留下了口信,她说店铺里出了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所以就不必等她了。” 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借口,她只是跟着掌柜学习的,连正事都没交多少给她处理,她怎么可能会有急事去处理。 想到成亲之前,徐萼曾经三番五次地来找徐蓉表达自己不喜欢这门亲事,但是徐蓉置之不理。这会徐蓉也明白了过来,看来徐萼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她大婚之夜宿醉,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得没影了。 徐蓉觑了一眼奚明月,只见他脸色平静,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甘怨恨,什么都没有。 徐蓉只好笑道:“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急事,下午徐萼就回来了,明月可不要多想,虽然徐萼在城里的风评不太好,但是徐萼现在已经去铺子里跟着掌柜学习了,她成亲了就懂事了,以后也不会像没成亲的青少女那样不懂事。你放心。” 奚明月听了心中大感惊讶,徐萼竟然现在就已经改变了?为什么?前世的徐萼分明是在成亲之后半年,才在他无意中的刺激下,做出改变的。 一瞬间,一个不可思议但是又很合理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 他是冤死的,所以他重生了,而徐萼死得更惨,她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一起,奚明月就不自觉地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若是他的猜测是真的,徐萼记得前世的一切,她还会放过他吗? 她那样爱他,奚明月不屑一顾也就算了,还帮着徐莹害她,这辈子她会怎么对他? 注意到奚明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徐蓉还以为是因为他介意在敬茶之日徐萼跑出去,就劝道:“明月,你放心,等徐萼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地教训她。让她下次不敢再这样了。” 奚明月连声道:“不不、我并不怪妻主,女人嘛,当然要以事业为重,妻主如此上进,我当然要支持她,我并不生气的,娘你千万不要责怪她!” 徐蓉没想到奚明月竟然会这样说,这话听了让人心里十分宽慰,奚明月对徐萼表示了理解,这样大度的女婿,真是娶着了。 而一旁坐着的吴侍夫此时笑道:“大小姐一直都是这样随性惯了,她也是童心未泯,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好了。” 徐蓉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纠正道:“徐萼已经不是以前的徐萼了,她现在跟着大掌柜学习得很认真,想来不要多久,就能帮我分担事务了。” 这样的夸奖,以前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徐蓉口中的。因为徐萼一直让她很头痛,每每见到了都是训斥,她从来不会夸奖徐萼。吴侍夫顿时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心里危机感骤然爆发。 他好不容易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徐萼才往他诱导的方向成长,临到胜利关头,徐萼已经重新做人了? 这是吴侍夫绝对不允许的,谁知道更坏的竟然在后面。 只听见徐蓉淡淡道:“如今徐萼也娶夫了,这徐府的中馈,就交给正经主子吧,明月,”她看着奚明月和颜悦色,“这以后徐府的内宅之事就交给你了。你多辛苦一些,将内宅打理好,让徐萼没有后顾之忧。” 吴侍夫惊呆当场。他帮着徐蓉管了这么多年的内宅,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出过太大的错,就是这样辛苦地打理徐家的内宅,没换来徐蓉的一丝真心,转头就说他不是正经主子,要他见中馈交出来,给这个刚过门的乳臭未干的小子? 吴侍夫一瞬间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他失声道:“家主!” 可是徐蓉完全不理会他,拍板道:“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回头吴侍夫你就将账本和对牌钥匙等物给明月送过去。” 吴侍夫当然不敢和徐蓉顶嘴,他只能恨恨地瞪了奚明月一眼。 前世奚明月虽然也掌管了中馈,但是那是成亲一年之后才掌管的,这辈子竟然一进门就拿到了中馈权,让奚明月有些发愣。 他反应过来,连忙对着徐蓉一拜,“多谢娘的看重,虽然我还年轻,但是我一定会认真学习,将内宅打理好,让妻主没有后顾之忧。” 言下之意,他将中馈接下了。 吴侍夫本来还指望奚明月会以自己没有经验而拒绝,谁知道奚明月竟然十分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将这个重担接下了,要知道徐府不是一般的府宅,甚至他奚家也是比不上的,光是伺候的仆人就有数百之众,这掌管中馈不仅仅是掌管府中的事,还有外面上别庄、农庄、甚至还有一些铺子,这些都是需要他打理的。 吴侍夫心里冷笑连连,他就不相信奚明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的能进诺大的徐府打理好,到时候,等他处理不来的时候,徐蓉肯定会对他失望,能将徐府打理好的只有他一人! 正这会儿,有丫鬟进来通传,徐莹过来了。 徐蓉脸上的笑意尽褪,她十分不悦道:“徐莹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才过来,让她进来!” 吴侍夫当然要给自己的女儿打圆场,就赔笑道:“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奚明月的背陡然僵直,他脸上的笑意也在一瞬间隐下,换成了一副有些阴郁的神色。 徐莹很快就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屋中,给了徐蓉行了礼,“女儿见过母亲。”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徐蓉开口就是训斥,“要让我们一屋子的人等着你一个吗?” 徐莹不敢顶嘴,只能认错,“是女儿不是,下回一定不敢了。” 徐蓉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奚明月坐在一旁,目光死死地锁着两徐莹,她和回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出入,这个时候的徐莹没有后来那样张狂,见了徐蓉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谁都想不到这个庶女竟然在背地里谋划了一场阴谋,还成功地将徐蓉和徐萼都弄死,成为了最后的最大赢家。 奚明月死死地抓着椅子扶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他可能会控制不住,扑上去就地要了徐莹的命。 他还记得前世他是怎么和徐莹有了接触的。 那次他偶然经过一处院子,他嫁给了这样一个草包,心中十分烦闷。 他刚好遇到徐蓉训斥徐莹。 “你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你是庶出,若是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等你成亲的时候,我自会送你一份家产,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若是你敢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一旦被我查出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看到徐莹就那样低着头,听着训斥。知道徐蓉走了,她才抬起头来,一瞬间畏缩尽褪,她看着徐蓉的背影,高傲地扬着头。那模样让奚明月想到了自己,那样骄傲的他,如今不得不委曲求全,也是因为这样的共鸣,他在渐渐和徐莹的接触中,发现徐莹十分有才干又有能力,她唯一不如徐萼的,可能就是出身的。若不是庶出的身份禁锢了她,她本来骄傲地活着。 而这辈子,奚明月看着她被训斥得不敢抬头,心里只感觉一阵阵快意。 徐莹无意间转眸,奚明月一副看好戏的样在落在她眼中,他无疑真的好看,她在这样的男子面前被徐蓉毫不留情地训斥,这一瞬间,被长久压制的自尊嘭地升腾而起,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徐萼晚上才回来。 盯梢的下人一件徐萼回来,就立马去了徐蓉那里报信,徐萼就被提到了徐蓉面前。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徐蓉冷冷地喝问她。 “商铺里有点事情,我不是留了口信吗?” “有事情?这话你留着哄鬼去吧,想哄你老娘,火候还差点!” 徐萼劈头盖脸地被训斥了一顿,徐蓉交代她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跟奚明月道歉,这才放她走了。 徐萼回到她自己的院子,现在她原先住的房间已经成为婚房了,里面的烛光亮着,一剪人影倒映在窗纸上。 徐萼认命地将门推开。 奚明月穿着一身乳白的睡袍,正坐在灯下看书,听到门开的动静,抬眼看了过来。 徐萼对上他的目光,弯了弯嘴角,算是打过了招呼。 原主都已经不怨恨奚明月了,没道理她还有什么怨恨。只是这世的奚明月若是再跟徐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话,徐萼就不会放过他了,现在就两厢相安无事吧。反正这个奚明月也十分看不上她。 “妻主用过饭了吗?”奚明月放下书,站了起来。 “用过了,你忙你的。” 她自己从衣柜里找出衣裳,准备换,奚明月就走了过来,想要帮她换衣裳。 徐萼惊得一跳,连连摆手,“你忙你的就好,我自己会收拾的。” 见她如此抵触他的靠近,一点都不像前世那样对他一见钟情,她目光十分清澈,看向他时也没有特别的荡漾。 奚明月心里更沉了。 兴许就是他想象的那样。 两人就一直沉默,徐萼换了睡衣之后,直接从衣柜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我去外面睡,你就在里面睡吧。” 说着,她就要往外间走。 “妻主!”奚明月失声叫了她一声。 徐萼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 奚明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摇头道:“没什么。” 徐萼就抱着被子出去了,她今天在铺子里确实也很忙,累得一倒下就睡着了。 奚明月怔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将一切都想得很好,就连复仇的步骤都想得很清楚,就是万万没想到,徐萼竟然也会如他一样,重生了。 他已经能确定徐萼也是重生的,不然她这些举动根本就解释不通。一定是她也重生了记得前世的一切,所以才对他这样冷淡。 这也比他设想中的好了太多,他前世被徐莹辜负,被她害死,所以他一心想要复仇。换一个角度,他也辜负了徐萼,也帮着徐萼将她害死了。那么徐萼会不会如他一样,也想要复仇呢。 她若是想要复仇,简直太轻松容易了。因为这个世界的男子本来就是女子的依附品。徐萼有一千种方法可以不让他好过。 奚明月倒没有感觉害怕,毕竟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不能亲手复仇。 他的命可以交给徐萼,但是必须是在徐莹死后。 他一定要让徐莹一无所有! 睡梦中,徐萼好像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她豁然睁开眼睛,对上了奚明月的视线。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吗?” 奚明月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睡不着。” 他知道徐萼是重生的了,但是徐萼不知道他是重生的。奚明月想出了一个方法,他要主动对徐萼好,让徐萼感觉到这辈子的他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这样兴许她就能放下仇恨了。 于是奚明月出了房间一趟,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就端了一盆水。 “妻主,你累了一天了,这会儿正好醒了,想来也睡不着,不如泡个热水脚吧。”说着,他不由分手,将水盆往地上一放,就伸手将徐萼的脚从被子里拿了出来,似乎想要给她脱袜子。 徐萼大惊,她连忙往里面一滚,将脚从奚明月手上解救了出来。 她怀疑地盯了奚明月一眼,这个剧情有些不对啊,奚明月应该是很厌恶她的,怎么会主动去端热水来给她洗脚。 就在她用行动拒绝之后,奚明月脸色一黯,他起身立到一旁,“既然妻主不想要我服侍,那妻主自己脱了袜子,泡泡脚吧。晚上不要穿着袜子睡,对身体不好。” 徐萼忍着心中的惊讶,她下意识地拒绝似乎让奚明月有些受伤。 她只好讪笑道:“我很少让人服侍,都是自己来的。” 说着她脱了袜子,将脚伸入温度正好的水中。 “你费心了。” 奚明月静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目光里并没有厌恶,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看来徐萼对他还没有到厌恶憎恨的地步。 一夜相安无事,泡了脚之后,徐萼睡得更沉了,奚明月却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其实徐萼记得前世的事,也算是好事,至少她会对徐莹心生防备,也会阻止徐莹。 奚明月几乎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了睡意,然而还不能他睡着,外间就有了细碎的声音,徐萼起床了。 这时候天都还没有亮。 他还记得徐萼刚成亲那会儿,每天都要睡到天大亮,睡饿了才会起床,但是现在她这么早就起了,她已经不是那个一点苦头都不能吃,不知上进的人了。 奚明月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徐萼没有那个草包的名头,凭着徐家的富贵,她是个非常好的妻主人选。 奚明月没有起身,他听到徐萼悄悄地开了门,出去了。奚明月想到一点,徐萼是不是担心在屋中洗漱会吵到他,所以选择去别的地方洗漱? 她果然不能以绝情的姿态面对他。 想通这一点,奚明月心里不是庆幸,而是一分愧疚变成了好几分。 不管前世的徐萼成亲之前怎么荒唐,成亲之后是一心对他好的。是他辜负了她的心意。 而这边的徐萼可不知道奚明月的心理活动,她最近用原主的钱盘下了一个染坊,她要故业重操。 徐家是开银楼和米行的,布匹生意并不曾涉猎。 徐家虽然在无花城算是头等商户,但是在全国就排不上号了,出去一说,可能临近的城市都没有听说过徐家的商号。 不花城里悄然出现了一种新的布匹,它柔软且色泽明艳,一推出就遭到了追捧,有价无市。 徐萼就挣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随着染坊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去米行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一开始方掌柜还替她兜着,也劝过她好几次,她担心徐萼不怎么去米行了是因为故态萌发,又开始和她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鬼混了。 徐萼嘴上答应了,但是还是照样不怎么去米行。她真的分身乏术了,因为布行的生意没有步上正轨,她又没有可信的人来帮忙,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她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早,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晚。 但是不管多晚,她都注意到奚明月会静静地看书等她。 这里的刺绣等等都是男儿做的,但是她从来没看到过奚明月拿针。在徐萼的审美观礼,要是奚明月真的拿针做衣裳绣花,那才是真的辣眼睛呢。 奚明月一开始还以为徐萼就是故意这么晚才回来,她其实没有这么忙,但是好几次,他看到徐萼脚还在水里泡着,人就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 他这才知道,徐萼在外面是真的很忙。 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他曾经暗中打听过,徐蓉让徐萼跟着掌柜学习,并没有将太多的事情交给她做,按道理说,她不应该这样忙。 而终究纸包不住火,徐蓉很快就知道了徐萼并没有去米行学习,而且每天还早出晚归的。 这日,她亲自去了米行,想要抓徐萼一个先行。 徐萼果然不在米行里,这次方掌柜也兜不住她了。 徐蓉大动肝火,她将方掌柜训斥了一通,就寒着脸,让人去找徐萼。 这些人找徐萼也已经有了一套流程,先是去各大赌坊找一圈,若是没有,就去各个花楼找一圈,还是没有的话,就再去酒楼找一圈,总能找到徐萼。 正在徐蓉寒脸坐在铺子内室,等着人将徐萼揪回来的时候,徐莹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她,脸上闪过惊讶,连忙上前拜见。 “女儿见过母亲。” 徐蓉正在气头上,见她跑了过来,就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莹是在另一家米铺里做小掌柜的。 “我不知道母亲在此,方才我经过醉仙楼,看到二楼隐隐有个人很像姐姐,怕认错了人,我就跑过来看一下姐姐在不在。” 徐蓉听了这话,脸色沉得吓人。她立马霍地站起身来,大步就走出了米行,朝醉仙楼的方向行去。 徐莹连忙跟在了身后。 到了醉仙楼下。徐蓉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二楼窗户边出现了徐萼的侧脸,她对面坐着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徐萼的狐朋狗友之一。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蓉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才大步朝楼上去。 徐莹跟在她身后,喜不自禁,还是假惺惺地劝徐蓉,“娘您别动气,姐姐是成了亲的人了,交际还是需要的嘛!这陆家小姐,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虽然人也是纨绔…您好好地跟姐姐说,她会理解的。兴许是最近在米行太累了,所以想要出来放松放松。” 她不说还好,一说徐蓉就更加愤怒了。 这股愤怒还来源于对徐萼的深深失望。她本来对这个女儿都没有抱太大希望了,已经对她一辈子当一个富贵闲人的命运表示了接受。可是有一天,这个女儿突然开始改变起来。这让她喜不自禁的同时,又深感欣慰,她真的以为这个女儿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出于慈母的爱,她愿意再相信她一次,并且给她足够多的机会。 对于徐莹,当年她提出要去学习的时候,徐蓉不以为意,所以徐莹当年是从一个小小的跑堂开始做起的。而对于徐萼,她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她说她想要学习,徐蓉大喜过望,直接安排她跟经验最丰富的她最得力的掌柜 学习。 起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是徐萼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没坚持多久,就故态萌发,又跟她原先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辜负了她的期望! 徐莹一言不发,她大步走到那间雅座门口,陆家小姐带来的伺候的丫鬟连忙上前阻拦,但被徐蓉一把推开,她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脸上携挟着暴雨欲来的愤怒。 房中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两人都同时转头看来。 徐萼见是徐蓉来了,心里还没来得及做他想。 “娘,您怎么来了?” 徐蓉也不搭话,大步走到了她面前,脸色沉得可怕,扬手就猝然给了她一巴掌。 徐萼完全被打懵了,她没想到徐蓉会动手,所以在意识到徐蓉抬手的那瞬间,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她生生地受了这一巴掌。 徐蓉在暴怒之下,这一巴掌一点余力都没有留。 徐萼感觉被打的半边脸的耳朵都嗡嗡直叫,半晌听不到声音。 “徐萼,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兴许是这一巴掌发泄了徐蓉的怒气,所以她没有再打,而是极度失望地丢在这一句,恨恨地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吓傻的陆小姐,转过身就要离去。 “娘,您等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徐萼知道这是一个误会,便想要出言解释。 但是徐蓉完全气昏了头,她根本就不想再被徐萼哄骗,她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失望了。 于是她转过头,看着徐萼,一字一句,“我真想自己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这话实在太伤人,即使徐萼的芯子不是她的女儿,这副身体都做出了自然反应,一股浓浓地悲哀从四肢百骸涌出来,将徐萼淹没。 徐蓉丢下这句之后,转身看到了门口的站着的徐莹。 她兴许真的对徐萼太失望了,就对徐莹道:“以后你跟在我身边,辅助我处理事务。” 徐莹万没想到阶段性的胜利竟然会来得这样容易,她愣怔了几瞬都回不过神来。 而徐蓉已经大步下了楼去。 徐莹的目光和室内徐萼的目光对上,徐萼被打的半边脸上还有红色的手印。 她看着有些可怜也有些滑稽。 徐莹心里大感痛快府,仿佛这二十年的郁气,都在这一刻散尽。 但是她也知道不能骄傲过头,所以她只是看了徐萼一眼,转过身之后,才将由衷的笑容露了出来。 而雅座里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陆家小姐终于回过神来,她连忙扑到徐萼身边,凑近了观察徐萼的伤势,“没事吧,徐姨也太狠心了吧,竟然下这么重的手?徐萼,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陆伊还从来没见过这个霸王哭过,一看到徐萼眼中泪花闪动,吓了一跳,慌手慌脚地给她擦眼泪。 “不哭了不哭了,这个巴掌算什么,哭什么,女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 她语无伦次地安慰徐萼。 徐萼摆摆手,将她推开些许。 只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绪一瞬间喷涌出来,徐萼心里倒没有特别大的感触,只是觉得这巴掌挨得实在冤。 见她将情绪收了起来,陆伊连忙让人去买药膏来给她擦。 不然徐萼顶着这么大的巴掌出去,让人看了岂不是丢了她徐大小姐的名头? 两人重新落座之后,陆伊道:“你怎么不跟徐姨说清楚,你是来跟我谈生意的?” 脸颊还有痛感,力徐萼白了她一眼,“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我娘那个样子,哪里容得下我解释,再者说,你、我、我们俩在外面是什么名声,你觉得我娘会相信我们聚在一起不是喝花酒而是谈生意?” 陆伊顿时就讪讪的。嘀咕道:“怎么啦?没听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还不许人重新做人了?” 她凑过去,紧紧地盯着徐萼,“你真的能保证我们可以挣钱吗?你不知道,我那个姐姐压着我一头,什么都比我好,这次我一定要争气,让他们知道以前都是他们狗眼看人低~” ※※※※※※※※※※※※※※※※※※※※ 一更~下午二更 草包小姐(四) 这次两人见面是因为徐萼听说了陆家想将陆家的几个亏本的布行转卖出去, 陆家就是做布料生意的,而原主的狐朋狗友陆伊则是陆家的嫡次女,有一个经商天赋极高的姐姐, 听说她姐姐周岁抓周的时候,就抓住了一个金算盘。 从此就被视为陆家的接班人,而这个姐姐长大之后, 也确实展现出了经商上的天赋, 本来陆家没有像现在这样庞大,就是因为陆伊的姐姐,才将陆家经营成了现在仅仅次于徐家的第二大商户。 在这样一个姐姐的笼罩下,陆伊从小就活在她姐姐的阴影里。所以才变成了别人手中的纨绔。 但是这帮纨绔大小姐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草包, 都只是些安于现状, 或者是对现状没办法改变的人, 自甘堕落, 才衍生出了纨绔姐妹帮。 而这次徐萼找到她,就是想让陆伊帮忙, 帮助她买到这几间商铺。而陆伊也不是笨蛋,她就提出要分成。 而现在摆在徐萼面前的就是资金不够,原主花钱如流水,根本就没有太多钱, 而她要扩大生产规模,就必须要强大的资金链支持。虽然她没指望陆伊能有多少钱, 但是她要扩张业务就需要实体店来支撑。 现在城里位置好的店铺要么奇贵, 至少现在的徐萼拿不出来, 要么就是位置不好。 徐萼找到陆伊本来是想要通过两人的关系, 能便宜地将店铺买到。但是陆伊一知道现在城里新出来的布匹是徐萼捣鼓出来的之后, 她就非要用这几间铺子来入股, 要求分一杯羹。 徐萼当然不能就这样轻易地信任陆伊,让她来入股,毕竟这染坊靠的就是技术,若是让同行知道了秘方,只要有一个染坊,就能复制出来。 所以她就在犹豫,正在和陆伊谈判,徐蓉就冲了进来,还甩了她一耳光。 徐萼的气性也被这一巴掌给激了起来,行啊,既然徐蓉决定将生意交给徐莹,那么她就放弃继承徐家家业这条路,她要开辟一条自己的路! 她要让徐蓉他们都知道,她徐萼,不是草包小姐! “你刚才的提议,我考虑了一下,不如这样吧,你呢,因为你家是做布料生意的,所谓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虽然是多年的姐妹,但是我也不能将老底给交出去,就是我娘,估计也没这么大的脸面的。” 陆伊登时将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一样。 她早就听说过了这个新出的布料,因为这布料将她娘和她姐弄得愁眉不展,所谓是内行看门道,她们一见这布,就知道这布迟早会占领高端市场。 而陆家本就是在挣富人的钱。试问穷人又能有几个钱?一套衣裳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一年到头都不见会添置一件新衣。 而这彩烟罗,才刚出来就被城里的富人们追捧,价格虽然高,但是让人甘之如饴。 这极大的冲击了陆家的生意,她们这才不得已,将亏损的几个店铺打包出售。 本来这几个店铺位置不算太好,连年亏损,但是为了脸面和一些利益关系,所以就一直没有管它。但是现在不行了,说不定陆家很快就会遭遇生死关头,这几个店铺留着是累赘。 他们这才想要将店铺出售了。 “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得跟你签个合约,这几家店铺,只要我还在用,我就在盈余里面分三成给你,但是先说好,仅仅是从这几家店铺里的账目上分三成给你。” 陆伊也没有天真到想用这几家店铺就真的能入股了。 但是她也担心只要徐萼挣够了银子,就将她踢到一边,于是她就提出来,只要这几家店面还能盈利,徐萼就不能弃之不用。 这笔交易算是达成了。 但是徐萼对于陆伊能不能争取到这几家店铺表示怀疑。 陆伊就拍着胸脯打包票。 “放心吧,都交到我身上!” 不知道陆伊是怎么将这几间店铺要过来的,总之她就是要来了。 剩下的就是铺货,宣传。 徐萼将现在的那套宣传手法带到这里,先是找人写了几千张传单,找了人贴得满大街都是,然后再拜托了原主那些朋友,送了她们一人几匹布,让她们送给家里人做衣裳。 她们都是无花城的有钱人,见这布匹这样好,一匹怎么够。再加上富人们都有自己圈子,一传十十传百,这几家铺子择日开业的消息就打了出去。 至于陆伊怎么应对陆家人的诘问,这就不在徐萼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陆伊在看到铺子还没有开张就如此火热之后,愣是顶着家人的压力,没有将铺子交还。 徐萼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自从那日徐蓉跑来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 一是她事情多,回去之后还要应付徐家的人,有些乏力,那个奚明月,对她竟然一反前世冷淡的态度,反过来对她十分关心体贴。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的态度,让徐萼理会不好,不理会又过意不去,就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先避开一段时间。 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再回去。 她许了伺候伺候的丫鬟重金,保证她不会被别人收买之后,就让她时刻注意着徐府的消息,要是有意动,就马上来告诉她。 那丫鬟果然尽心尽力,每日都跟她报告一大堆徐家的鸡毛蒜皮的事,其中也会包括一些徐萼让她着重打听的消息,比如徐蓉和徐莹。 徐蓉果然每天都将徐莹待在身边,出去谈生意,巡视店铺,全都带着徐莹。似乎真的已经对自己的嫡出女儿死心了要重新培养这个二女儿一样。 对于徐萼的消息,徐蓉也显得不管不问。徐萼都已经二十来天没有回过徐家了,她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担心。 “爹爹,您说娘她真的已经对徐萼死心了吗?” 一间内室,徐莹和一个男人相对而坐,那男人正是吴侍夫。 “不要掉以轻心,谁知道你娘是不是想让刺激一下徐萼,不过你态度认真努力,你娘总有一天会意识到,您才是最佳也是唯一的接班人。” 徐莹冷哼一声,“真不知道徐萼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前面不上进成那个样子,她也一直没有对她死心,这次倒让我惊讶,我从来没再听起她谈起徐萼,就连方掌柜想要求情的时候,她也压着不让方掌柜开口。平素将我带在身边,也会提点我,倒是很尽心的样子。” 吴侍夫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她她她!她是谁嘛?她是你娘!虽然偏心了点,但是还是你娘,你心中不可心存怨恨。” 徐莹心里无动于衷,面上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任凭谁被自己的亲娘这样无视了二十年,都不可能不心怀怨恨,至少对她来说,她是做不到的。 但是吴侍夫对徐蓉有情,他虽然有时候也会怨恨徐蓉偏心,不将他们的女儿当一回事,但是还是以她为重的。 “爹,您说徐萼二十多天不回来,能跑哪去?我都派了人去找她,都没有找到。” 吴侍夫道:“谁知道跟哪个狐朋狗友鬼混去了,她不回来,不正好吗?这会儿了,晚点去见见你娘吧。” 徐莹不情不愿,嘴上敷衍地唔了一声。 她出了吴侍夫的院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月已上梢头,这会儿了,天徐蓉估计都已经休息了。 夜色下的芭蕉投下一片阴影。 她沉默地走着。 突然前面隐隐传来人声。 她脚步微顿,听那脚步声应该是往这边走过来的,兴许是个什么下人之类的。 “公子,您说这大小姐也实在太过分了,都已经二十多天没有回来了,就派了个人回来说了一声她最近不回来,您这才刚刚过门呢,就这样冷落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行了。”一道撞玉般又带着一点点暗沉磁性轻轻地呵斥了一声。 “可是公子!”那下人还是愤愤不平,“从成亲的第二天起就开始早出晚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外面真的有多大的事业要做呢,谁不知道她就是个草包,这么多天不回来,谁知道是去哪里寻花问柳,被外面那些贱蹄子缠住,乐不思蜀!虽然大小姐是嫡出,但是我看啊,还不如徐家二小姐呢,虽然是庶出,但是模样好,有能力…”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 “公子——” “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言论,你就准备回奚家去!” 徐莹听到那道脚步越发快了,躲避已经来不及。月亮门里踏出一道人影来,他没有注意前方竟然有人,就这样直直地撞了上来。 徐莹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她看清那人的容颜之后,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他将她撞退几步。 奚明月没想到转角竟然有人,当即也是一惊,他条件反射般想将那被撞得连连倒退的人拉住,稳住了她的身形,让她不至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是他伸出手之后,就看清了这人的脸。 他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后,硬生生地将手收了回来。 冷眼看着这人倒退两步之后一脚踩空,跌到了庭院之下。 “公子!” 后面跟上来的下人也看清了眼前这一幕,他也认出来这被撞倒的人正是徐府二小姐,徐莹。 “实在抱歉。” 奚明月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之后,也不上前去将徐莹拉起来,直接转身就倒了回去。 见他走了,那下人看了徐莹一眼,也慌不迭地走了。 徐莹眼睁睁地看着人就这样走了,还有些发愣。 奚明月在看她时,眼里明晃晃的厌恶没有逃脱她的眼睛。她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 想到刚才那下人将她和徐萼一起比较而被打,难不成这奚明月觉得她是庶出的,碰了他衣角一下都嫌脏? 徐莹良久之后才从地上爬起身,她冷冷地看着那道空无一人的月亮门。 冷哼一声之后,她转身离去。 隔天,奚明月就收到了徐莹叫人送过来的一篮当季的水果,作为昨晚上撞到他的赔罪。 奚明月看了一眼那筐水果,冷哼了一声,不好叫人当面扔掉,只能悄悄地倒了。 而这消息也被传到了徐萼耳朵里。 她听完也是一声冷笑,这辈子,奚明月还是和徐莹勾结在一起了吗?那就不要怪她辣手摧花了。 不多日,徐蓉就如原主那世一样病倒了,甚至比原主那世病得还要早一些,病来如山倒,徐蓉本想像以前那样挣扎着带病去处理事务,但是毕竟不年轻了,不比年轻时候,她一病之后,连床都无法起,强行起来头就特别晕,眩晕得无法站立。 她只能躺在床上,大夫让她静养,这是陈年累积下来的劳累,加上最近她郁结于胸,这才导致了这次突如其来的猛病,并且交代她一定要静养,近段时间不能再劳累,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徐蓉听出厉害来,就算生意再重要,也不及身体重要,生意没了还有机会东山再起,身体垮了就什么也没了。 徐蓉躺在床上,不禁一阵长吁短叹。 她挣扎了很久,还是吩咐了人来,让她们去将徐萼找回来。 吴侍夫就算是现在不执掌中馈了,他掌了这么多年,徐家上下各处都有他的耳目,所以这边还没有找到徐萼,那边吴侍夫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十万火急地将徐莹找了过来。 “你娘想要徐萼这个贱丫头来继承家业,已经派人去找了。” 徐莹大惊失色,她没想到就算这样了,她娘还是将徐萼放在第一位。 她这是非要让他们都寒心不可。 “我早就说过,娘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现在怎么办啊,莹儿,等徐萼回来,你娘将权力往她手上一交,我们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徐莹脸色急速地闪烁了几下。 “现在只好这样…”她凑到吴侍夫耳边轻轻地耳语了几句。 吴侍夫脸上闪过犹豫,“这样能行吗?万一你娘后面好起来了怎么办?” 徐莹冷冷一笑,她娘不会好起来了,她心里冷声道。 没犹豫多久,吴侍夫就同意了徐莹的主意。富贵险中求,若是这次不拼一下,他们什么都拿不到,什么都会便宜了徐萼。 要说这吴侍夫,其实是徐萼亲爹的陪嫁,当年徐萼她爹怀孕的时候,因为觉得吴侍夫忠心耿耿,就让吴侍夫去伺候徐蓉。 后来徐萼她爹病死的时候,也曾经临时前想要徐蓉将吴侍夫扶正,别人他都不放心。只是他可能想不到,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陪嫁早就有了二心,他不仅仅没有好好地照顾他的女儿,还拼尽了权力,想要夺走他女儿的东西。 “找不到人?”徐蓉躺在床上,脸色憔悴,才不过两天,就好像老了十岁,发林中甚至出现了几根白发。 她喃喃道:“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我打过,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气。” 吴侍夫就在旁边,听到徐蓉这样说,心里不太受用,就道:“大小姐在外面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然而徐蓉看也不看她,她就盯着帐顶,眼神充满了担忧。 “再去找!徐萼从来没有这么多天没回家过,说不定她是出了什么意外,立马去给我找!”她眼珠微凸,脸上神色有些可怖,她伸手指着房门,“你们,你们都去给我将徐萼找回来!快去!” 因为气牵扯到了胸口,她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将吴侍夫吓坏了。 “好好,我们立马就派出所有人去将大小姐找回来,你别动气…” 在吴侍夫的安抚下,徐蓉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是还是要求去将徐萼找回来。 徐莹站在门外,她顿住了要踏进去的脚,收了回来,脸上闪过阴沉。 徐蓉病中不知道,她下达的命令没有一个人去执行,这内宅被吴侍夫进营了多年,就算是现在将明面上的权力交给了奚明月,这个家除了库房,都掌握在他手里。 等徐蓉喝下药睡下之后,吴侍夫才从里面退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不去铺子里。”他轻声问徐莹。 “我过来看看母亲。”徐莹声音暗哑。 “睡下了,别进去打扰她了。” 两人边说边走,“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所有掌柜联合起来,只要她们肯支持你,你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徐莹点点头,“我知道了。” 奚明月那边,因为他是徐萼的夫郎,被吴侍夫他们视为了对立面,所以根本就不让他去探视。 有前世的经验,奚明月知道这是徐莹他们想要夺权的前夜了,虽然不知为何会来得这样早。 他无法进入徐蓉的院子,只能让人出去悄悄地找徐萼。 好不容易,几天后,他们找到了徐萼。 彼时徐萼正和陆伊在一家酒楼吃饭。 听说人是奚明月派来的,徐萼还有些吃惊。虽徐蓉生病的消息她已经收到了,正准备这两天就回去,但是奚明月竟然没有护着徐莹,反而费劲心力地派人出来跟她通消息,让徐萼有些惊诧。 ※※※※※※※※※※※※※※※※※※※※ 今天的最后一更~ 草包小姐(五) 陆伊在一旁将那小厮的话听得分明, 探过头来,“你娘病了?你怎么不知道?” 陆伊并不知道徐萼已经二十多天没有回家了,她想起两人二十多天前商量合作的时候徐蓉突然闯进来甩了徐萼的那一个巴掌。 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狐朋狗友,陆伊知道原主虽然是徐家唯一的嫡女, 但是因为和她一样太不成器而不被器重。不过陆伊好歹是因为自己有个优秀的姐姐, 徐萼完全就是因为她自己不争气。 “你都干成这么大的生意了, 徐姨不会还对你有什么意见吧?” 陆伊好奇地问, 若是换了她有这么大的出息, 她娘他们都能笑出声来,从此再也不会碎碎念。 但是徐家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陆伊便低声道:“你那个妹妹, 不会想要抢夺家产吧。”毕竟她很有能力,但是庶出的身份限定了她,而陆伊也是出身豪门, 对这种事情没少听说。 徐萼没有说太多, 只道:“我就不陪你吃饭了,我得回家看看去。” 陆伊从她话里听出了点什么,惊讶问道:“你不会自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吧?你可是刚娶了无花城第一美男的人啊,竟然能这样狠心将娇夫晾在家里?天呐!” 在陆伊暴殄天物的谴责声中,徐萼下了楼。 可能是因为她的介入,这个世界的剧情跟原主那世稍微有些不一样,但是大致的方向应该还没有太大的改变, 徐蓉病得也更早了一些。 原主那世,徐蓉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她本来是真的病了,但是是因为劳累, 只要好生静养, 身体就能恢复。但是因为徐莹的原因, 徐蓉在卧病半年之后就与世长辞了。 这辈子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所以徐萼现在必须马上回府。 等徐萼站在大门口停下的时候,看门的门房看到她都是微微一惊,毕竟这个大小姐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她们甚至在暗中猜测,她是不是已经在哪死掉了。 没想到人不仅没有死掉,看着样子还像是活得很好一样。 “大…大小姐。” 门房们早就得了吩咐,虽然不敢阻拦徐萼进门,但是等徐萼的背影一消失在视线里,就立马拔腿就跑,赶去报信。 所以徐萼还没有走到徐蓉的院子外面,吴侍夫就已经得了消息。 他连忙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刚好将徐萼堵在徐蓉院子外面。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吴侍夫挟夹着一股香风,脚步匆匆,从另一个方面将她堵住。 一见面,吴侍夫脸上就露出夸张的表情,让人一眼能看到的担忧和惊喜挂满了他的脸。 “大小姐,您这么久是去了哪了,二十多天都没有回来,让我们都好一阵担心。” 吴侍夫虽然用心保养,但是已经年近四十,脸上怎么样都能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他头上带着两朵早上才从花园里摘下的白玉兰,脸上擦着脂粉,但是这个时代的脂粉就算磨得再细腻,上脸之后,都会有些搓泥,而且不防水,吴侍夫一路匆匆赶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将脂粉冲刷出了条条细细的细沟。他嘴上还涂了口脂,整个人看上去怪诞得有些吓人。 他一如既往地对徐萼一阵嘘寒问暖,甚至还想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院子方向带,“你这么久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罪吧,去我那里,跟我好好说一说,我那今天刚做了你最喜欢的荷花糯米糕…” 冷不防他的手被徐萼一把毫不客气地甩开。 吴侍夫本来已经抬步往前走了,被徐萼甩开之后,他惊讶地回过头,声音还是和软,“怎么了这是?” “吴侍夫,有话请说话,别拉拉扯扯的,毕竟我现在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虽然你是我娘的侍夫,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但是别人看了,难免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特别是我娘现在病了,更是需要注意言行了。” 吴侍夫脸色倒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他们极力地压着消息了,但是诺大的一个徐府,不可能所有人都对他衷心,有好些人都是徐蓉身边的老人,他们对他一个侍夫可没有什么太恭敬的态度,他们只听徐蓉一个人的话。 有这些人在,徐蓉生病了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但是吴侍夫他们没想到徐萼竟然会这样快地赶回来,他们都还没有布置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绝对不能让徐萼见到徐蓉的,免得徐蓉吐出什么临终遗言,虽然徐蓉那个样子也没那么容易就会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吴侍夫这才匆匆赶来阻止徐萼进去。 他没想到徐萼竟然会说出这样毫不客气的话来,一时间好像是他在勾引徐萼一样,主动伸手去拉她。 顿时他面皮又红又白,便道:“瞧大小姐说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大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这些别人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说闲话呢。” 没想到徐萼丝毫不给脸面,又讽又刺,十分尖锐不留情面,“吴侍夫说话可要小心了,你只是区区一个侍夫,哪来的资格将我当女儿?你虽然掌管了几年中馈,但是毕竟还是侍夫,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可千万别太得意忘形了,还有徐莹,虽然是你生的她,虽然我爹不在世了,但是她的爹是我爹而不是你,你这些年真是忘了本分,和徐莹走得太近了,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认为她不懂规矩,将个侍夫当亲爹,会影响我们徐家的名声的!” 这话一出,吴侍夫脸色终于挂不住,他变了脸色,再也挤不出笑容,“大小姐,您就算是身份尊贵,也不能忘恩负义吧,这些年都是我在辛苦养大你,诚如你所说,我只是个侍夫,不肯奢求大小姐感恩,但是我服侍了家主这么多年,就算是念在这个份上,大小姐也多少该尊重我些才是。大小姐将名声挂在嘴上,若是大小姐不尊重长辈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太好听是不是?” 他这话软硬兼施,颇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 徐萼用大道理来压他,他同样用大道理压回来。 可惜徐萼明显不是那种会讲太多道理的人,只听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觑了他一眼,轻轻丢下一句,“你算哪门子长辈?”顿时就将吴侍夫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徐萼说完之后,不再理会吴侍夫,而是抬脚就要往里面闯。 谁知吴侍夫突然上前两步,挡在了她面前,“大小姐,你不能进去!” 徐萼微歪着头,就这样看着他。 这目光实在和平日在他面前的徐萼不同,以前的徐萼虽然不会太理会他,但是还算是尊重他的,现在的徐萼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面都敢不给他好脸色。 “家主吩咐过,若是大小姐回来的,不准大小姐进她的院子。” “为什么?” 吴侍夫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为难,“为什么?大小姐应该知道吧,自从上次大小姐让家主大动肝火之后,家主就病倒了,换言之——家主是被大小姐你气病的,若是现在大小姐进去,家主见了你,刚刚好转一点的病情肯定又要加重了。” 徐萼便道:“原来是因为我的原因。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就进去给母亲道歉,任她打骂让她出气,这气一出,病就好了。” 可是吴侍夫还是稳稳地站着不动,“大小姐的一番心意我能理解,但是大夫说了家主需要静养,再也不能受半点刺激,大小姐虽然是去给家主赔罪的,但是谁知道家主见了小姐会不会再次犯病,为了家主好,大小姐还是先不要去见她了。” 徐萼和徐蓉的关系一直有点水火不相容,主要是徐蓉见不得徐萼,一见她就要提过来痛骂几句,恨不能给她来个醍醐灌顶,让她改掉那些劣习气。 但是没有用,这样只会将两人的关系弄得越来越僵,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越是看不惯徐萼越是要骂徐萼,徐萼就越想用自己更深的堕落去气徐蓉。直到她遇到了奚明月,才总算是迷途知返,可惜她不是为了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让开!”徐萼因为知道前世的情节,所以大概知道这母女二人可能会加害徐蓉,这会儿见吴侍夫大老远地匆匆地赶来,虽然已经尽力地装出是凑巧了,她还是从他难以一时半刻平息下来的呼吸中发现了他是一路急赶过来阻拦她的。想到他在徐家掌管了这么多年的中馈,肯定对徐家上下都了如指掌,收买些下人更是不在话下。 吴侍夫也寒了脸,他坚决不让徐萼进去。就在徐萼想要硬闯的时候,一旁传来了一道充满低沉磁性的声音。 “原来妻主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萼转头一看,是奚明月。 “….”徐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甫一成亲就大半个月跑得不见人影,虽然两人的婚姻形同虚设,她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丝歉意,但是随即她就想起,她不在的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只怕奚明月和徐莹已经勾搭上了。这样一想,心里的愧疚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吴侍夫这是不让妻主进去?”他清秀的眉头微微一扬。 吴侍夫没将他当一回事,便简单地将原因讲了一遍。 奚明月听了,眉头一扬,“既然吴侍夫担心妻主进去会惹得婆母不快,婆母对我还是很喜欢的,而妻主又担心家主,不如折个中吧,我进去看望家主,知道家主身体无恙,也好让妻主放心。” 他是徐萼的夫郎,两人本来就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他进去徐萼进去,还不都是一样的吗?他们本来就是不想让徐蓉知道徐萼回来的消息,当然不可能同意让奚明月进去。 而此时,徐萼已经懒得再和他扯了,出其不意地一把将人往一旁拨开,抬步就走了进去。 吴侍夫养尊处优的,哪里抵挡得住这份力道,整个人顿时就往一旁扑去,好在他的小厮极有眼色地将他扶住,才没有当众摔个狗啃屎。 “快把她拦住!” 眼看着徐萼已经走了进去,吴侍夫顾不得太多,连忙叫人将徐萼拦下。 他本来带着五六个人过来,就是打着若是徐萼不听劝,就要动用强硬手段将人拦住的目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那些人就扑了上去,要将徐萼拦住。 但谁也想不到,徐萼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身子一闪,就躲过了身后那个婆子拦腰一抱,随即她迅捷地转过身,抬脚就将那婆子踢飞出去。 另几个一拥而上的婆子都是些乌合之众,对上徐萼根本就不够看的,只见她轻巧几个腾挪就躲过了她们的攻击,随即命运和第一个婆子一样,或仰或躺地都跟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谁都没想到徐萼竟然会有这样的身手,不仅仅是吴侍夫,就连奚明月,都看得愣了,站在原地不知动弹。 而将这几个乌合之众收拾了之后,徐萼冷冷地看了吴侍夫一眼,抬脚就往里面走去。 直到她掀起了帘子,整个人钻了进去,吴侍夫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一扭身,也跟在了后面。 “娘,我回来了。” 昏睡中,徐蓉似乎听到了徐萼的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徐萼完好地站在她面前,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活得狼狈,甚至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她没病之前都没有这个担忧,她知道徐萼对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都了如指掌,这城里除了刚来的外乡人,没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没人敢对她动手,所以徐蓉并不担心,但是等她病了之后,不知为何竟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她开始担心徐萼是不是被人绑架了,或者是被哪个狐朋狗友邀着去喝花酒醉死在河里了… 似乎她越担心,病情就越重,一开始她只是躺在床上,养了几天就已经开始好转了,都能坐起来吃饭了,但是最近,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精神不济。 她朝徐萼伸出手来,平生第一次,在徐萼懂事之后唤了她一声“萼儿!” 这一声充满了母爱的声音,就将刚要跟着进来的吴侍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萼儿,是娘不好,娘那天不该打你…” 房中的对话继续传来,吴侍夫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听着。 奚明月见徐萼已经成功进去了,知道母女二人肯定是要说一会儿话的,便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我没有怪您,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好,我之所以没回来,是因为有点事情耽误了。” 其实当然也有生气的成分在里面的,她并没有想到徐蓉竟会这么早就病倒了,她本来是想直接做出个样子给徐蓉证明原主不是世人口中的草包,但是徐蓉过早的生病打破了她的计划,担心徐莹他们会对徐蓉下手,这才匆匆赶回来。 听徐萼这样说,徐蓉显然松了一大口气。 “娘病了,店铺无人照管,你那个妹妹是个心大的,我早就警告过她无数次,但她以为她收敛得很好,我就看不出来。”徐蓉冷哼了一声,她显然除了对徐萼的偏爱,嫡庶观念还很重,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庶妹抢夺家产吃了很大的亏,所以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压根就不想给庶出机会夺权的,只是徐萼表现得实在是太不成器,若是将家业交到她手上,一定会将家产败光。 但自从徐萼让她彻底失望之后,她确实是生出过将家产的大部分交给徐莹的,毕竟虽然她比较在乎嫡庶,这家业是她好不容易才挣下的,不能让徐萼都败干净了。可是这念头一起,她就仿佛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夫郎,徐萼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徐莹不是个老实的,若是得了家产,一定不会对徐萼好,所以这些天来,徐蓉在病中都在反复想这件事情,她本来摇摆不定,再加上每每见了徐莹满藏心机的脸,她就心生不喜。 这小丫头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实则逃不过她毒辣的眼睛。 就像是病中的老皇帝一样,虽然知道自己迟早要将这片江山交出去,但是不会喜欢自己还没死就将自己的东西惦记上的儿子。徐蓉也是一样,再加上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导致她现在的心已经偏向了徐萼。尽管这个女儿有些不学无术的,但是至少心思单纯。 “你回来了就好,我担心我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了,明天我就将方掌柜他们召集过来,将你少东家的名分定下来,免得万一我要是有所不测,你处境艰难。” 徐萼劝道:“这件事不急,您还这么年轻,这不过就是小病罢了,休养一段时间也就会好起来了。” 徐蓉眼睛里也透着一股希翼的光芒,她还这样年轻,打下的家业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她当然也舍不得死。但是身后事还是要提早安排好。 “你不必劝我,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以后啊,没人帮着你了,你要自己学会立起事来,你立不起来,别人都不会服你,就算你是少东家。特别是做生意,你必须得让别人服你,不然别人可不会讲什么情面不情面的,商人最讲也最不讲的就是情面二字!….” 徐蓉一口气说了很多,恨不得将欠缺了二十年的教育都一股脑地塞进徐萼的耳朵。 直到喉咙发干,徐蓉才停了下来。 徐萼连忙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扶着她喂她喝下。 见徐蓉精神不济,让她睡下之后徐萼就退了出来。 吴侍夫和奚明月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她和徐蓉说了太久的话。 她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也就是现在的新房所在。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阴沉,这个夏日更加闷热。她身上穿着一件自己布行出售的布料做成的绸缎裙子,十分宽松,但是还是热。徐蓉的房间里更热,她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奚明月不在,几个伺候的小厮见她回来,连忙去通禀奚明月去了。 徐萼也不管他们,她心中在思忖要怎么办,这徐家她可谓是不熟。 她不知道谁是吴侍夫他们的人,谁又值得信任。 徐蓉现在病着,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吴侍夫他们要下手真是太容易了。 这府上没有一个是值得她相信的人,只有前段时间她买回来那个对她还算衷心,但也不能完全信任,并且,她就只有一个人,也无法将所有徐蓉的事情都包揽下来。 想来想去,只有将徐蓉接出府去,去她置办的宅院里养病才能放心,毕竟她置办的宅子,徐家谁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布什么眼线在那里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徐萼想,明天一大清早就去劝徐蓉同意跟她出去养病,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她刚沐浴好,从浴室里面走出来,一边扣着衣裳,一面用白色的棉毛巾擦着头发。 正这时,奚明月来了。 “妻主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穿着一身橘白长衫,看上去芝兰玉树,身量颀长,眉眼明秀。他狭长的眼睛无意间瞄了一眼徐萼穿的宽松衣裳,脖颈下漏出来的一段白皙,连忙别过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之后,奚明月手一扬,将伺候的下人都挥了下去。 他心里已经很确定徐萼是重生的了,所以言语间也就没有了太多顾虑,十分直截了当道:“妻主这阵子不在,我在府中倒发现了一些异常,实在是担心为难,又联系不上妻主…” 徐萼微微将头抬起,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幽怨。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不过她对奚明月的话表现出了一丝兴趣,“什么异常?” “在妻主回来之前,我每每想要过去看望婆母都会被人拦下,今天妻主见到了婆母,婆母有没有告诉你,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软禁了?” 徐萼只以为他实在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就摇摇头,“没有,我娘没这么跟我说。” 确实也没说。 他们都不知道吴侍夫一张巧嘴有多能哄骗人,他一直欺骗徐蓉说已经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徐萼,但是没有半点消息。 实则,她们确实也派了一些人出去暗中寻找徐萼,徐萼又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虽然由有阵子很忙,但是也经常会去街上串串,若是真的有心想找的话,应该就是几天就能发现她的踪迹的。 “所以我就觉得,婆母应该是被人禁锢了起来。” 惊诧染上了徐萼的眼眸,一瞬间她有些弄不明白奚明月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没有和徐莹达成统一战线?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个。 “你继续说。”徐萼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视线钉在奚明月脸上,试图从他脸上发现一丝端倪。 但是奚明月脸上只有焦急和认真。 “所以我就赶忙派人出去将妻主找回来。” “……你怀疑是谁?” 奚明月知道徐萼心里有底,于是他斩钉截铁道:“我怀疑是吴侍夫和二小姐!他今天不是赶来阻拦妻主了吗?不是他们,还是谁呢,这府上只有吴侍夫能做到。” 徐萼良久不说话,半晌才点了点头,吐出句,“我知道了。” 奚明月将自己的立场完完全全地在徐萼面前摆明了之后,心里也松了口气,徐萼有前世的记忆,前世他和徐莹他们沆瀣一气,这世,他就得极力地将这个固有印象从徐萼心里剔除,他和徐萼才是同一战线上的,这辈子他绝不可能在合理徐莹有什么除了仇恨之外的牵扯。 说完这些,两人大眼瞪小眼,又没了话可说,徐萼对着奚明月也觉得尴尬,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好。 于是她就借口自己累了,抱住被子准备往外走,像以前那样歇在榻上。 没成想,她经过奚明月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地奚明月竟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妻主要去哪里?” 他在明知故问。 “我去休息啊。”徐萼有些意外,因为两人之前都是这样的,奚明月看着她抱着被子,就该知道她要去睡外间了吧。 奚明月那鸦扇一般的睫毛扑闪两下,他白净的面皮下迅速泌出绯红来。 “是我哪里让妻主不满意了吗?”他抬头直直地看着徐萼。 徐萼对着这样的目光,一瞬间想要挠头。 “没有啊,你很好。” “那么妻主为什么嫌弃我?”奚明月还是追着不放。 徐萼就沉默不言了。 这让奚明月以为她还是不肯原谅他,至少现在没有放下心防。 看着徐萼平静的下颚线,他一瞬间心里闪过酸涩。前世那个将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确实是不见了。 于是他颓唐地一松手,目送着徐萼出了二门,到了外间。随即就传来她窸窸窣窣铺被子的声音。 窗外突然骤亮了一下,随即一声闷重的夏雷声传来,闷热了一天,终于在此时,大雨倾盆直下。 闪电光芒钻过窗隙,照亮了一方墙壁,也照亮了奚明月有些惨白的脸。 徐萼躺在外间,窗外是哗哗的大雨声,廊下那一簇芭蕉被雨声打得犹如鼓点齐响,吵得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索性坐了起来,一把将窗户推开,带着湿润的夜风迎面直吹,驱走了心里那一丝丝没来由的燥动不安。 内间里的奚明月也没有睡,烛光还从帘缝中印出来。 不多时,她将窗户关上,雷声一声盖过一声,似乎要将天穹打破。 这时,房间里面有了动静,挡在内室和外室之间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揭开,穿着一身洁白睡袍的奚明月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了些些羞涩和局促,有些不敢开口。 “怎么了?”徐萼也被吵得没有睡着,一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睛,正好和奚明月的眼神对上。 奚明月又犹豫了片刻,才道:“妻主,我从小就害怕打雷…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其实鉴于前世,奚明月本该对徐萼十分熟悉了,但是前世徐萼连一根衣带都没碰到过奚明月,所以两人只有三年的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奚明月吓得煞白的脸不似作伪,徐萼犹豫再三,她是不打算和奚明月有什么的,毕竟原身的前车之鉴在那里。 于是她便道:“你叫一个你的陪嫁小厮进来陪你一起睡吧,我不介意的。” 奚明月本来惨白的脸,顿时就如窜满了血,即使灯光暗淡,都让徐萼看清了他骤然变得通红的脸颊。 奚明月一声不发,转身打开帘子就进了里面去了。 徐萼重新躺了下来,一开始没当回事,但一想,这里是女尊世界,这里的男子就像是男权社会里的女子一样,奚明月都提出这样一问了,徐萼还当场拒绝,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其实今天下来,虽然徐萼还对奚明月不能完全信任,但是也发现了他好像和徐莹他们没有再勾结在一起了。 徐萼翻来翻去几下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只好遵从自己的本心,抱着被子走了进去。 奚明月已经上床躺下了,露出半边消瘦的肩膀和漆黑的头发。 徐萼没有说话,从衣柜里再抱出一床被子,在厚地摊上铺好,躺了上去。 奚明月听到后背的动静,但是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回头去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听到衣柜打开又关上,随即他听出动静好像是徐萼在地上铺了床。 他还是僵着背。 徐萼已经躺下去了,再也没有了声音。 良久,一道绵长均匀的轻微呼吸声传入他的耳朵。 他轻轻地转过身来,外面电闪雷鸣不断,时不时将地上的徐萼照亮。 她平躺着,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觉得热,她侧身睡着一只脚搭在被褥上,睡姿不是很雅观。一只修长白皙的腿从她的睡裙下漏出来,落在奚明月眼中,让他像是眼睛被刺了一下,慌忙将目光移开。 可是没多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地朝她看去。 这辈子他不再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草包,平等看待她之后,发现这个前世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女人,身上有一个强烈曜目的闪光点。 尊重。 即使她心里可能对他存在仇恨,可是她依旧没有因为这个仇恨而对他做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同床,虽然可能是因为心里对他厌恶。但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从来没有在女子身上体会到的,即使是他娘对他爹都不曾有过的——尊重。 黑暗中,奚明月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转过身体,不再看徐萼。 夜色深深,窗外的电闪雷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睡梦中的二人同时惊醒过来。 奚明月有个弱点,就是很胆小。即使重活一世,他还是没能将胆子练大,他着实吓了一跳,但当视线扫到地上坐起身来的那个人的时候,似乎勇气通过视线一瞬间传到了他身上,让他定了定神。 “什么事?”语气里有压制不住的怒气。伺候他的人都知道他胆小,若不是有急事,不可能也不敢这样急促地拍门。 外面的人见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便急促道:“郎君,家主过世了!”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平地炸响,屋内的两人同时怔住。 徐萼反应显然更快一点,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穿鞋,走到外间,一把拉开门,拧着眉头看着外面报信的小厮,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还穿着丝绸睡袍,小厮不敢多看,连忙垂下头,“今早上伺候家主的丫鬟一进去,家主这个时候需要喝药的,她叫了几声,家主没应,然后她就发现家主已经…” 小厮快言快语地简单地说了几句。 徐萼迅速地换了衣服,就匆匆往徐蓉那边赶。 徐萼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这样。昨天她才见过了徐蓉,徐蓉不可能是病逝的。 于是她吩咐了人去报官。 吴侍夫一听她要叫人去报官,立马就要阻止她。 “家主已经过世了,大小姐就懂事这一回吧,让家主安安心心地走。我徐家从来没有报过官,大小姐这样,实在是将徐家的脸都丢尽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要怎么想我们徐家?” 徐萼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徐莹就站在一旁,神色悲伤,听到她和她爹有矛盾,也没有试图要站出来帮着她爹阻止或者是打圆场。 她就只是沉寂地站着。 奚明月就站在徐萼身边,他显得有些笨拙地安慰徐萼,“妻主,节哀顺变。”他故意抬高了声音,“还好妻主昨天回来了,婆母昨天才说今天要将方掌柜他们叫过来,将少东家的位置交给妻主,谁想到今天就…” 本来沉寂的眼眸突然转了转,徐萼毫不加掩饰地见目关扫向一旁的吴侍夫,她想起来,昨天徐蓉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大概吴侍夫和奚明月一样,也站在外面听见了吧。 ※※※※※※※※※※※※※※※※※※※※ 晚安~ 草包小姐(六) 徐萼死死地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徐蓉, 她真的没有想到徐莹她们竟然敢这么快下手。 虽然一切都比原主那世提前了一些,但是徐蓉的死法不一样,她那世是病逝的,这辈子… 徐萼拦着人不准下人靠近, 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丝丝异常。 徐蓉是昨晚上或者今早上死亡的, 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 她脸色还是和昨天徐萼见过的一样, 她上前伸手一探, 徐蓉的身体没有死人的冰凉,虽然胸膛看不到起伏。 奚明月也皱紧眉头, 徐蓉死得太快了,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准备。这内宅里多半的人都听吴侍夫的,就算现在掌管中馈的人是他, 还是没有多少的下人买他的帐。 因为诺大的徐家, 下人们现在已经明显分为了两个派系。多半人都是站在吴侍夫那边的,毕竟他掌管了徐家这么多年,多年的经营不可能轻易打破。并且因为奚明月刚嫁进来就明显不受徐萼重视,他在府上是显现出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人都是会权衡利弊的,因此剩下的一部分只是持观望态度,也并没有为奚明月所用, 奚明月也不敢用。 这就导致了,当徐蓉病倒的时候, 奚明月没办法做太多,他只能将徐萼找回来, 他无法插手的事情, 徐萼可以。因为她是徐家唯一的嫡女。这也是为什么奚明月在费劲心力想要重新获取徐萼的信任, 只有在徐萼的帮助下,他才能顺利在徐家伸展拳脚。 然而徐萼一回来,徐蓉就死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满脸悲痛想要朝徐蓉扑过去痛哭的吴侍夫,心里满是厌恶。 但是吴侍夫没有成功扑过去,他后衣领被徐萼一把伸手抓住,一个提溜往旁边一扔,吴侍夫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 “哭什么!要哭滚回去哭!”徐萼不耐烦地呵斥一声。 徐莹见她动手,终于忍不住了。 “大姐!娘尸骨未寒,你就在她的遗体前欺负我爹?”她侧垂在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双眼像是金鱼般恨得突出来,死死地瞪着徐萼。这么多年,她被徐蓉忽视了多少年。她就恨了徐萼多少年,这口陈年郁气,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吐出来。 吴侍夫扑倒在地毯上,虽然没有摔伤,但是膝盖处还是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训斥徐莹,“好了,徐莹,你不要跟着一起不懂事!什么时候了,还起内讧!现在最要紧的时候,是办好家主的后事!徐莹,你亲自去发讣告!” 按理说,这会发讣告,应该由徐萼来发才是,因为她才是徐家的下一任家主,但是吴侍夫直接忽略了徐萼,吩咐徐莹去了。 “这讣告…”奚明月想要出声阻止,被徐萼拦住。 徐莹就蹬蹬蹬地出了房间去了。 吴侍夫又将视线转向奚明月,脸上有些为难,“明月啊,按理说,家主已经将中馈暂时交给你掌管了,但是现在家主突然逝世,你又刚嫁到徐家来不久,很多事情都理不清楚。家主的丧事肯定是要大办的,你还年轻,对这些没有经验,我有个不情之请,不如你现在中馈交给我,先将家主的丧事办了再说吧。” 奚明月当然不可能将中馈交出去,吴侍夫他们现在就是狼子野心,这中馈一给他,想要将之拿回来,就很难了。 于是他摇头道:“这是婆母对我的信任,我刚嫁到徐家,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孝敬她,婆母就去了,这是我孝敬她的最后一件事,一定会好好处理妥帖。” 吴侍夫当然不会放弃,继续道:“你还年轻,我们徐家是大户,若是丧事办得不好,是要惹人笑话的。你就别逞强了,等以后学几年再说吧。” “争什么争,要争都给我出去争!”徐萼突然暴躁起来,她先是吩咐奚明月出去,随即看着吴侍夫道:“你也出去,我要跟我娘说几句话。” 吴侍夫惊疑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徐蓉,因为徐萼报了官的缘故,所以还没有将人抬去灵堂。 灵堂也还没有搭好。 他正要去派人布置灵堂,丫鬟就领着官府的人过来了。 来人是两个女衙役和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 “徐家主这是什么了?”两个女衙役上去看了一眼,态度敷衍道:“病逝的吗?既是病逝的,为何要报官?” 因为徐家跟官府关系不错,所以这两个女衙役虽然敷衍但态度还算和气。 而这两个女衙役身后跟着的男子,在无花城里也是大名鼎鼎,甚至一度超过了纨绔姐妹帮。 因为他是无花城第一个男仵作。在他之前,这个行业只有女仵作。他名江聿川,他是隔壁黑石城城主的庶出儿子,自从他违背城主的意思去当了仵作之后,就被逐出了家族。黑石城容不下他,他只好来了无花城。 这都是外面的世人所传,到底是不是真的,谁都不知道。 “因为我昨天见到我娘的时候她都还很好,今天突然就…”徐萼叹了一口气,“两位官爷请外面喝茶,这位是仵作江先生吧。” 江聿川相貌不俗,与奚明月的清瘦不同,他身量高大,穿着一袭白衣,面容如玉,气质谪仙。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太冷,冷得让人忽略他的长相,让人不由想要退避三舍。 他上前查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异。 徐萼没有错过这丝一闪而过的神情,她不等他开口,连忙吩咐吴侍夫带着两个官爷下去招呼。 吴侍夫当然不敢怠慢,连忙引着那两人去花厅喝茶等候。 奚明月也被徐萼支使去搭建灵堂。 “江先生,您请。” 只见江聿川伸手将徐蓉的眼皮撑开,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脸色有些古怪,“令堂并没有死。” 他又伸手摸了摸徐蓉的脖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从手指上浸染上来。 他再次肯定地点头,“确实没有死。” “那我娘为何叫不醒?好像也没有鼻息?”最开始赶过来的吴侍夫他们一定是试了又试的,这才敢确定徐蓉死了。 但是她一看到徐蓉的脸色,心里就对此产生了怀疑。因为这么久过去了,若是真的死了,脸色会惨白发青,尸斑也会慢慢地浮起来,但是一个早晨过去了,徐蓉的脸色还是白,但是只是苍白。 江聿川心里有了数。他低声道:“想来令尊是被什么东西掩住了口鼻,同时脖颈处被人压住。”他指了指徐蓉脖颈处不易察觉的一点点微红,“若是令堂真的死了,这皮下的血不再流动,就会比现在清晰太多,显露出压迫她脖颈东西的形状来。但是因为令堂并没有死,血流开了,所以这颜色很淡。” 江聿川肯定道:“昨晚上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令堂,他用什么东西捂住了令堂的头,有可能是膝盖在慌忙之中压住了令堂的脖子,造成了一种非常罕见的假性闭气。但是若是不及时施救,这假性闭气也会变成真性了。” 说着,他伸手在徐蓉的脖颈处摸索了几下,徐萼眼看着他在几个地方按压。 紧接着徐蓉的胸膛就开始慢慢地有了肉眼能看到的起伏。 “只是令堂闭气的时间过长,不知道会不会对脑子产生损伤。” 徐萼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眼睛发亮地看着江聿川,“我娘什么时候能醒来?” 江聿川摇摇头,“这就说不好了,因为你娘闭气的时间太长了。”说着他注意到徐蓉身边的一个布枕头,虽然也摆在她身边,但是看着有些凌乱。徐蓉是一家之主,她身边用的东西一定都是整整齐齐的,这个枕头…. “这应该就是凶手捂住徐家主的凶器了。”他指了指一旁的枕头。 “现在最快的方法是等徐家主醒过来,亲口指认凶手,但是她不一定能醒过来。” 江聿川道。 徐萼看了一眼徐蓉,轻声道:“江先生,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 听到消息的方掌柜等人是下午赶过来的,彼时灵堂都已经搭建好了,方掌柜等人扑到灵堂前,放声大哭,有的是真心悲痛,更多的只是装模作样。 一身孝服的徐莹站在一旁,亲手将这些似乎悲伤到快晕厥过去的掌柜扶起来,目含泪光,“方掌柜、李掌柜,你们快快请起,如今母亲已经去了,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徐家的未来还要仪仗你们呢。” 有人听了这句话,脑子顿时就转动了起来。 方掌柜十分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了徐莹的搀扶,她左右四顾,没有看到徐萼。 “大小姐呢?”她问道,“如今徐家出了这样的变故,怎么没有将大小姐请回来主持?” 她这话说得十分有分寸,她没有说是徐萼怎么还不回来,而是说没有将徐萼请回来。一句话就将徐萼定在了徐家接班人上。 徐莹脸色顿时为难,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这时有人接话,“方掌柜还不知道大小姐是个什么性情吗?这会儿不知道还在哪个温柔乡睡着呢,怕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方掌柜扭头一声呵斥,“胡说什么!” 那人不甚服气地冷哼一声,“如今徐家主病逝,偌大的徐记商铺不能就这样散了,虽然说大小姐是徐家嫡女,但是大小姐是个什么品行你我都看在眼里,若是叫大小姐这样的纨绔来当少东家,一定会将徐家主辛苦打下的家业全都败干净,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掌柜二掌柜,但是我管理的铺子洒了我大半辈子辛苦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大小姐手里败干净了,所以我提议,二小姐也是徐家的血脉,不如就让二小姐来接替徐东家!” 这话说到一些人的心坎里,她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担心。 当即就有人附和,“说得对,能者胜任,我同意!” 方掌柜看了一眼最开始说话的刘掌柜,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吴侍夫的表姐。 ※※※※※※※※※※※※※※※※※※※※ 一更~ 嗯...我真的想给徐萼打抱不平一句,这辈子跟原主那世明显不一样,她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说她蠢呐? 草包小姐(七) 方掌柜当年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酸书生, 她多次应试,却连秀才都考不上,若不是因为徐蓉看中她, 请她来当账房, 给她一碗饭吃, 只怕她早就因为食不果腹而饿死了。 所以在这帮掌柜里, 方掌柜是徐蓉最信任的人, 也是对徐蓉最衷心的人。 她知道徐蓉虽然一直对这个嫡出的女儿很严厉, 但那也是望女成凤心态迫使, 徐蓉不止一次地曾经跟她叹过自己这个接班人太不成器。 所以, 徐蓉一定是想要将家业交给徐萼的。 “不行!” 方掌柜站出来,大声道:“徐家主一直一来的期望就是让大小姐继承她的衣钵, 如今徐掌柜去了, 我们作为徐家雇佣的人, 吃徐家穿徐家, 更没有理由违背徐家主的心意!你们不要忘了, 你们只是徐家请来的雇佣, 你们所管理的店铺也是徐家的, 而不是你们自己的!所以你们没有资格决定谁做少东家!” 徐莹冷冷地看着方掌柜, 心里大恨,脸上却丝毫不显,她以退为进,“方掌柜说的是, 大姐才是徐家的嫡女,即使她对经商上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也改变不了她是嫡出的事实。我这几年一直坚持的, 努力的, 不是徐家少东家之位,而是对自己做出的要求,我不想要仗着徐家有钱就不学无术,这些钱不是我挣来的,没有值得我骄傲的道理。我唯一所求的,不过是获得母亲的认可。母亲在病倒之前,将我带在身边教导,能获得母亲的认可,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果然,那些掌柜听了徐莹的话之后,大声道:“二小姐如此聪慧而上进的人,徐东家怎么会不认可呢。徐东家在病逝之前就已经将二小姐带在了身边教导,分明就是已经认可了二小姐杰出的能力,是要将二小姐当做接班人的。而方掌柜所言有差,我等虽然是徐家雇佣的,可是徐家如今能有如此大的家业,我说一句,这其中离不开你,也离不了我,我们共同的努力吧?难道方掌柜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那不可能!” 方掌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其他掌柜已经七嘴八舌地附和了起来。 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她们的利益是相同的。或者出于私心或者出于大局,她们都不愿意徐萼来接替徐东家,而更加偏向有能力的徐莹。 正在这时,徐萼从大门走了进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在看到她时,顿时一静。 徐萼上前在灵前上了香。 方掌柜与她有几天师徒之实,见她面容不虞,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大小姐请节哀!” 徐萼沉着脸,点了点头。 见她来了,最开始站出来的刘掌柜,扯着嗓子就高呼起来,“既然大小姐也来了,今天我们就当着两位小姐的面,也当着徐东家的灵前,将这件事说清楚,到底谁有资格成为少东家?” 方掌柜变脸呵斥,“刘掌柜,你不要太过分了!” 确实,她作为一个小小的掌柜,插手东家的事情实在是逾越。 刘掌柜之所以敢这样放肆,都是因为她和吴侍夫他们提前通过气了,现在徐蓉也死了,徐家迟早会落到徐莹头上。现在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她若是现在出头,以后就是开国功臣,她和吴侍夫又是亲戚,以后一定会受到重用! 想到这里,刘掌柜兴奋得脸都红了,她站出一步,“说句不好听的,徐家正是因为有了我们,才能攒下如此家业。我也不是要居功,我只是担心我付出的心血会付诸东流。我提议,能者胜任!” 方掌柜正要出言,只听到徐萼点了点头,看着刘掌柜,目光没有怒火,十分冷静,却又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你口口声声说,徐家正是在你帮忙下,才有了今天的家业。若真是如此,你确实有资格对谁成为少东家有一票投票权,但是我想请问你,你进入徐家商行多少年,经营哪个铺子?一年的盈亏是多少?养活了徐家多少人?” 刘掌柜没防她会这样问,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 一旁有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发笑的正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奚明月。 奚明月见他自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笑意未收,他看着刘掌柜,语气有些揶揄,又能听出几分明显的嘲讽。 “刘掌柜可不是为徐家贡献了很多心力吗?她经营的是城西的那家米行,为了给徐家多挣点银子,经常以次充好,用生了蛀虫的陈米换掉家主统一进购的新米…同时,他还为了给徐家多挣点利息钱,挪用店里的货银,借出去放高利贷,导致经常钱货不对,但是这个刘掌柜是个有本事的——若是没有本事,也不可能被吴侍夫引荐给家主,她有一手粉饰账面太平的本事,每次都能将账本做得天衣无缝,连徐家主这样目光毒辣的人,都没有检查出不妥来。” 奚明月一句一句往下说,刘掌柜脸色就一分比一分白。 最后,她终于将所有的惊疑压下,怒斥一声,“胡说!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说我中饱私囊以次充好?” 奚明月心中冷哼一声,这人确实在账本上有几分本事,当年徐蓉生前都没有查出来,还是徐莹后面发现的。 “我敢对我说的话负责,刘掌柜敢不敢赌一把?我们即刻就去刘掌柜的店里,检查刘掌柜店里出售的米和刘掌柜的账面?若是我冤枉了刘掌柜,当着这么多掌柜的面,我将一半嫁妆赔给刘掌柜,说话算数,可以立个字据,但是若是我没有冤枉刘掌柜,刘掌柜可就有麻烦了——” 他尾音故意一拖,令人心颤的上扬。 霎时间,所有掌柜的目光都落在了刘掌柜身上。 冷汗从她额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有掌柜见她不言声,出声催促她,“刘掌柜,怕什么,真金不怕火炼,去查就去查!一半嫁妆可以不要,人品的诚信可不能任人诬蔑!” 但是也隐隐有人听说过刘掌柜店里卖出的米确实有问题的消息,但是因为刘掌柜是吴侍夫的亲戚,所以没人敢提到明面上来说。这时听奚明月提出来,都将目光望向刘掌柜。 刘掌柜站在原地,就是不动也不说话。 这事就连徐萼都不知道,她惊讶地看了奚明月一眼,奚明月就不引人注意地朝她微微眨了眨眼睛。 徐萼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奚明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奚明月既然敢用一半嫁妆来打赌,多半是真的。 “方掌柜,你是大掌柜,既然少夫郎提出来,不如就麻烦你,还有你们,”她点了点方掌柜身后的掌柜们,“不如我们就一道去刘掌柜管理的米店去看看?” 方掌柜也看出了刘掌柜的异样,她当然要帮着徐萼。 冷汗从刘掌柜的额角滑落,她求助地看了一眼徐莹。 徐莹忍不住要蹙眉,从刘掌柜这个反应来看,奚明月所说多半是真的。 刘掌柜是她爹的亲戚,若是刘掌柜出了事情,势必会影响到她的威信,于是她便迫不得已出面,义正言辞道:“我们徐家经营多年,讲的就是诚信二字,若是少夫郎的话属实,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刘掌柜。” 说着,她话音一转,“但是各位,当务之急,是治理我母亲的丧事,这件事,不如就放在后面,等我母亲的丧事办完,我们就好好地彻查一番,不仅仅是刘掌柜的店铺,其他掌柜的店铺都要一一查过,各位看如何?” 其实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刘掌柜管理的店铺里存在,在个别其他掌柜那里,也一样存在,只是不敢像刘掌柜这样嚣张大肆敛财。 她们要争取时间去将陈米换成新米,于是就附和道:“确实如此,二小姐说得不错,当务之急是要治丧,余下的事情都可以后面再说。” 徐萼却不肯放过这个打击徐莹气焰的机会。 她冷声道:“我母亲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欺诈,若不是职业良心一直保持清明,我母亲不会将徐记商铺发扬光大,我娘在临终前一天,还对我耳提面命,商人最讲究诚信二字。若是我母亲泉下有知,知道徐记里出了这样的蛀虫,一定不得瞑目,今天,我一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现在就查!你们谁要是阻拦,就是心里有鬼,店中有问题,这才做贼心虚,不敢让人去查!” 方掌柜作为大掌柜,对下面的掌柜还是有些震慑力的,她帮腔道:“大小姐说得不错,如今徐东家刚刚仙去,徐记就闹出了这样的名声,若是被同行趁机打压,后果不堪设想!谁要是再多说,就从谁的铺子先查起!” 这样一来,谁都不敢再多言了。铺子里干净的掌柜自然不会加以阻拦,而心里有鬼的掌柜,更是不敢出声,生怕就真的从自己的铺子先查起,那就真的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了。 刘掌柜面色灰颓地看了徐莹一眼,只见她眉头紧拧,也没有再说话,显然已经将她当成了弃子了。 刘掌柜心里一凉。 她找不到阻拦的理由,更没有时间去通知店铺里的掌柜将米换掉,那么多库存,不是一天两天能换回来的,并且也没有时间去买新米来换。 她脸色惨白,浑身瘫软,在众掌柜的挟裹下,坐上了马车,一群人浩浩汤汤地朝刘掌柜的城西铺子去。 刘掌柜坐在马车里,灰颓的眼眸紧闭又睁开。 她做的这些事情,吴侍夫都知道。她每年都将不当所得分出一半送给吴侍夫,她握着吴侍夫的把柄,吴侍夫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样一想,她心里的不安稍褪。 ※※※※※※※※※※※※※※※※※※※※ 二更! 草包小姐(八) 刘掌柜的店铺根本就不经查。 那些装在陶罐中、布袋中的米, 最上面一层都是新米好米,但是只要将手伸入米袋中往下一探,就能发现底下的米全是陈米, 生了米虫甚至是发霉的米。 而刘掌柜没能及时地传回消息, 让人将账本藏起来, 这些粉饰过的账本在徐萼看来, 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她曾经一个月要看得账本堆积如山, 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识过, 刘掌柜做手脚的方法虽然别出心裁, 但是也逃不过徐萼的眼睛。 在众同仁谴责的目光下,刘掌柜脸色僵硬, 她甚至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她店铺里出了这样大的事, 若是说她自己完全不知情, 谁都不会相信、 徐萼吩咐方掌柜带人来将店里连同刘掌柜并伙计都控制了起来, 通通绑了, 要送去官府。 刘掌柜以为最多是革了她的职, 一听徐萼吩咐扭送去官府, 顿时就害怕起来了。 平头百姓一生最怕见官,何况她是真的有罪,若是进了官府,不连皮带肉地被削掉两层, 是不可能出来的。万一徐萼再跟官府的人打个招呼,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大牢都有可能! 于是害怕之下, 刘掌柜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不, 不, 大小姐,你不能送我去官府!”她嘶哑着声音吼道,身后两个伙计差点摁不住她。 徐萼看着她微微一笑。目光冷锐。 刘掌柜这才察觉出不同来。 这个大小姐一改之前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的颓唐,她目光精明而锐利,像极了年轻时的徐蓉。 她不觉心中打了一个冷颤。 徐萼走进刘掌柜,当着一众神色各异的掌柜们,她冷声道:“我从你的账本里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你一个季度至少能贪二百两银子,一年就是两千四百两,你进入徐家五年了吧?也是就一万二千两!” 一万二千两!这个数目将刘掌柜的脑袋都砸晕了,她失声道:“怎么可能有一万二千两!” 徐萼不理会她,脸上带着一丝让人看了胆寒的微笑,“一万二千两,就算不足以要你的命,也足够让你将牢底坐穿了。你那些个夫郎和孩子,别担心,我会将你偷走的财产一文不少地收回来,也不知道你的那些财产够不够一万两,若是不够的话,只好将你的夫郎,你的孩子,卖掉抵债了…” 她说得又轻又平和,好像只是在跟刘掌柜随意聊天,可是刘掌柜的脸霎时间就失了血色,她最后一丝理智被徐萼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压垮,她霍地抬头迎上徐萼的目光,“不,你不能动我,我是吴侍夫的表姐!” 她这话一说,其他的掌柜神色各异。而徐莹更是脸色大变。 她厉声呵斥,“刘益敏!你好大的胆子,你辜负了我爹对你的信任,也辜负了我娘对你的栽培,就算是你是我爹的亲戚又怎么样,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是何处来的底气,竟然敢乱用我爹的名头中饱私囊?事发还想拉着我爹下水?我爹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信任你这个白眼狼!”她正义凛然,不容侵犯,“快快别提什么亲戚情分了,从你伸手从徐记偷拿不属于自己的银两时,我爹和你就再也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了。你这副嘴脸真是让人作呕!” 若是徐莹不这样大义凛然地斥责她,刘掌柜是打算私下跟徐莹说让徐莹保住她的,可是徐莹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将她羞辱得半文不值,怒火腾腾地烧干了刘益敏的理智,她呵呵冷笑两声。 “二小姐,你这话可说得真是好听,若没有你那个爹爹的允许,你以为就凭我自己,敢这样胆大吗?你以为若是没有你那个心地正直的爹爹帮忙,我能平安无事这么多年吗?你别装作自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爹背后做的这些事,你当真都一点不知情吗?你一边享受着我冒着风险给你挣回来的银子,一边大义凛然地指责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徐莹愣住了。 她当真不知道。于是她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眼睛也一瞬间染上了血色,她不允许任何人诬蔑她! 没人意料到徐莹会冲上去一脚踹翻刘掌柜。 徐萼发现了,但是她不会阻止。 这当胸一脚踹得结实,不仅仅将刘掌柜踹倒,也将她最后一丝侥幸踹碎。 她死就死了,这么多年如履薄冰,她其实也有这种迟早被发现的意识。 若是徐莹像她爹那样尽说花言巧语欺骗她,让她死心塌地地为他们父女俩卖命,或许刘掌柜还不会破罐子破摔,可是现在她最后的希望也被踹碎,她一把狠狠地吐出嘴里泌出的血,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徐莹。 在这样凶狠的注视下,徐莹无端打了个寒噤。 刘掌柜露齿一笑,齿间红色的血挤满了她的牙缝,看着有些森然可怖。 “这件事就是吴侍夫指使我做的,他担心徐东家会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大小姐,这才安排了我,到了这间曾经最好的铺子里当了掌柜。至于大小姐说的一万二千两,真的没有那么多,顶多八千两,我还送了五千两给吴侍夫。若是不信,我房中有账本可查。” 谁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众掌柜都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徐萼,意思很明显,都想要徐萼出面处理。 而徐萼也没有让她们失望,她先是问清了刘掌柜账本所在,随即找到了刘掌柜所说的账本,作为证物,收了起来,同时让人将刘掌柜扭送去了官府。 陆家的女儿嫁到了知府家,当了儿媳,这件事,恐怕要派人去让陆伊去打个招呼。 徐萼心里想。 徐莹死死地瞪着徐萼手里的账本。 她心里念头急转直下。她此刻变得异常的冷静。她没有做无畏的解释,现在只怕所有人都对她爹主使刘掌柜的事情深信不疑,现在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她爹是徐蓉的侍夫,没有人能动得了他,但是她作为吴侍夫的女儿,一旦吴侍夫坐实了这样的罪名,她想要继承徐家,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如今之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几乎在几个瞬息,徐莹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目含痛惜地看着徐萼怀里的账本,伸手道:“这件事事关我爹,大姐能否将账本给我一观?” 徐萼当然摇头,“这件事事关吴侍夫,介于你和吴侍夫的关系,这本账本你应该要避嫌。” 徐莹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件事如果真的跟我爹有关联的话,大姐不必顾及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着她拱手朝那些个掌柜一拜,“承蒙诸位信任,我实在受之有愧,今天这事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若是这件事真的跟我爹有关系,我…”她似乎说不下去了,言语表情诚恳之至。 她这副诚实的表情打动了别人。 有个年纪稍大的掌柜站出来道:“这件事本来就跟二小姐没有关系,二小姐何须自责?我们也都是明白人,不会将此事迁怒于二小姐。”甚至,他对徐莹敢当的性格更加欣赏了两分,丝毫不因为吴侍夫而有芥蒂。 吴莹如愿地达成了目的,她神色稍缓,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去问我爹,请各位稍安勿躁。” 徐莹说到底也是个冷血自私的人,她可以干脆利落地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出去。 徐萼抱着账本,扬眉问道:“若是这件事真的跟吴侍夫有关,二小姐欲待如何?” 徐莹没想到她竟然会咬死这件事不放松,明明她都已经重新取得这些掌柜的信任了,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开始变得摇摇欲坠,所有人都朝徐莹盯来。 她一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若是处罚,那是她亲爹,若是不处罚,她以后再也没有了威信可言,人人都在盯着她和她爹,怀疑她的诚信。 徐莹快速地思索了片刻,她处理两难,便谨慎地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徐萼。 “大姐才是长女,大姐说呢?” 徐萼也,如她所愿地提出了处理方式,但是却让徐莹听了脸色骤变。 “我会将吴侍夫逐出徐府,徐府绝对不能容忍这样吃里扒外的蛀虫!” 话音斩钉截铁,没有人会怀疑她在开玩笑。 “二妹看,这样处理吴侍夫,你可有意见?”侍夫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徐莹,这虽然是你亲爹,但是他只是个侍夫,她徐萼是有权利处置的… 徐莹此刻后悔不迭,她不该将问题抛给徐萼的。她也是这一刻才认识到,徐萼和她以前认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她沉着冷静,一改之前在她面前懦弱的样子,变得咄咄逼人锋芒毕露,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暂避锋芒。 徐萼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因为徐萼将一个她无法回避的问题丢在了她面前。 徐莹脑子急速飞转,可是都想不出合适的法子了解决困境。 正在这时,有掌柜出声帮腔,“二小姐莫要为难,依我看,这件事就交给大小姐去办吧,毕竟牵扯到里面的吴侍夫是二小姐的亲生父亲,二小姐为难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话让徐莹稳下了心神。是了,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她不急于在这个时候表态。 “诚如大姐所说,这件事我不好插手,等大姐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后面还有这么多时间,够她慢慢地相处解决之法来。 徐萼便一笑,心里将那个掌柜的脸记在了心里,只怕这个掌柜也是吴侍夫的人,等以后一并收拾干净。 ※※※※※※※※※※※※※※※※※※※※ 最后一更~晚安 草包小姐(九) 徐萼指了指站出来帮徐莹说话的掌柜, “查完了刘掌柜,下一个,便从你开始吧。” 那掌柜一惊。 “方掌柜, 我们走吧。” 徐萼作势要走, 那掌柜脸色微变, 道:“大小家, 如今少东家还没有确定下来, 你这样是否越俎代庖?” 言下之意, 她觉得徐莹才有资格做少东家, 但徐莹都没有说话。 “如你所说, 少东家还没有确定下来,在少东家确定下来之前, 我作为徐府嫡女, 当然有权利处置徐记。” 方掌柜点头道:“大小姐说得没错。余掌柜你难道也如刘掌柜一样?这才害怕被查?” 余掌柜看了看徐萼又看了看徐莹, 脸色有些难看。 其余掌柜也默不作声。 徐萼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慢慢地扫过, 悠悠道:“自己店铺里有问题的, 尽早自首认错, 别等到我查到你, 那个时候再想要忏悔, 可就没机会了,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将情面!” 她这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如鼓点一般在人心中敲响。 一时间,还是没人说话。 徐萼等了等, 见无人站出来,抬脚就要走。 “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店铺没问题, 那我们今儿就挨个挨个地检查!” 脚还没有落地, 一个三十来岁的掌柜就站了出来, 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小姐,我承认我店铺里存在一些陈米换新米的情况,但是我都用的前年的陈米,而且不敢多换的…” 有了人打头阵,后面的人心理就轻松多了,店铺有问题的都接二连三地站了出来,有四五人之众。 徐萼的目关越过站出来的这几个掌柜,放到她们身后的掌柜们身上,“你们都没有问题?我再说一遍,现在不主动承认,一会儿查到,不仅仅是让你们走人这么简单,一律扭送官府!” 此时的徐萼,身上带着一股让人不容侵犯的上位者的气势,让那些掌柜看得心中一悸。 这个大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所有人心里都在想。 接着一个掌柜又红着脸站了出来。 徐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她心中冷笑,徐萼以为自己出了多大的风头,其实她是将这些掌柜往她的阵营里推,水至清则无鱼,清查得太干净,表现自己太锐利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这个关头来说。 所以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徐萼就请方掌柜跑一趟。 “方掌柜,今天就要辛苦你跑一趟,全部都通查一遍了,我得回府去了,吊唁的人应该就要来了。” 她估摸着店铺有问题的,应该都差不多站出来了,将这些掌柜的名字记上让方掌柜着重查之后,徐萼就先回了府。 而徐莹则跟着方掌柜一道,这个时候,她最好收买人心。 第一天没查完,方掌柜一直忙到宵禁十分。 而徐莹没有马上回徐府,她回了自己购置的院子。 她推门进了一处房间,里面烛光影绰,一道白衣正坐在一张桌子苦苦思索着什么。 “江先生。” 他思索入了迷,连徐萼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徐萼出声,他才被惊醒般地啊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来,在看到徐萼的时候,站起身来,“徐小姐来了。” “今天怎么样?” 江先生摇摇头,“还是没醒。” 因为徐萼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没有将徐蓉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她拜托江先生保守秘密。谁知江先生不仅仅是个仵作,还有一身绝妙的医术,他从来没有碰到像徐蓉这样的病人,便主动请缨,想要替徐蓉医治。 徐萼进房间看了一眼,徐蓉还在昏睡着,眼皮很沉,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辛苦你了,你可用过饭了?” 江先生摇头,“我今天一直在想要怎么用银针治疗徐家主,我曾经得到过一本妙手神针,是前朝的张神医的看家本领,据说是可以医死人活白骨,可惜只流传下来了阵法,却没有将心法传下来。” 徐萼“嗯?”了一声,“什么针法心法?” 江先生就解释道:“就是张神医好像是从江湖术士那里得到了一套心法,后来他别出心裁,用这套心法佐以针法同时使用,听传闻说好像是将心法炼出的内力,通过银针尾部,传入病人的身体,依靠这股柔和的力量,冲开病人堵塞的经脉。” 徐萼追问道:“我娘也是因为经脉被堵?” “令堂的情况确实是,因为长时间的闭气导致她脑部的经脉堵塞…” “那么,你会不会那套阵法?” 江先生遗憾道,“我其实练习过那套针法的,只是没有心法相佐,这针法和普通的针法没有什么两样…”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徐萼霍地站起身来,她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 “心法我会,江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来施针,我来将内力导进去。” 江聿川睁大了眼睛,看着徐萼,显然是不敢相信。 徐萼见他不信,便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江先生没防她竟然会突然伸手拉住他,这个世界的男子就如同别的世界的女子一样,是不可以随便让女人触碰的,他脸色一变,正要呵斥,就感觉到手腕处有一股微弱的气机从相贴的皮肤穿了过来,很柔和,所过之处,仿佛毛孔都张开了一般,让人十分舒适。 “你…”他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怎么样,江先生,我们可以试一下吗?”徐萼收回手。 手腕处的温度仿佛还有残留,江先生略微不自在,但是随即兴奋感就将他淹没了,他自从拿到这套阵法,还从来没有尝试用在人的身上,因为没有心法。 “可以一试。” 次日。 得知消息来吊唁的人开始络绎不绝,方掌柜忙到中午,才将结果送来给徐萼。 确实除了站出来的那几个掌柜,别的掌柜店铺里都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以前有徐蓉压着,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胆大。 方掌柜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因为这样一来,别的掌柜可能更加不愿意让徐萼当少东家了,她们可能会觉得一旦徐萼当上了少东家,她们就没有活路了。 那些个掌柜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徐记米行关门三日。 城里吊唁的富户们也来了不少,在灵前上过香之后,就被统一安排去了一处招待。就在灵堂前面的一处大院子一角。办丧事就讲究热闹。 因为这些都是有生意往来的人,徐家这些掌柜们,就帮着待客。 “你们说,徐家主怎么就突然就英年早逝了呢,一个月前我还见过她呢,没听说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 “这人啊,谁能说得清楚?”有人接腔到,“徐家主以前太拼了吧,徐家当年哪有现在的风光,徐家主身为嫡女,却在家产之争中失败,被徐家抛弃,她是白手起家,创下了这份家业,你们看原先的徐家,吃祖宗本,现在过成了什么样子。以前是徐家主在,她们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没脸上门,现在徐家主走了,嘿!那谁说得清楚….” 一说,众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话说,这徐家主只有一个嫡出的女儿,这少东家之位,不知道会落在哪个小姐头上。” 有人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徐二小姐吧,虽然徐二小姐是庶出,但是有能力,有才干,若说她不如徐大小姐的地方,就是出身了。” 众人对徐家大小姐的名声都心照不宣,都点头附和道,“没错,徐家若是交到大小姐头上,不知会沦为什么样子呢,说不定比徐家的本家还不如!” 她们说得热闹,完全不顾忌一旁还有徐记商行的掌柜。 那些掌柜们,都面面相觑。这些人说的都是实话,她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徐家,多半还是会让徐二小姐来继承的。 正这时,大门处进来了一行人,穿着不俗,神色悲肃,她们身后跟的随侍手中还扛着花圈,上面写了挽联。 看清这些人的面容,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也是经商的,但是不同的是,人家是皇商,是给皇帝做采购的,平素就连无花城的知府见了这些人,都得恭恭敬敬的,不敢摆官架子。对于她们这些普通商户,更是高高在上,除了必要时的生意往来,平素都不屑于跟她们结交。 无他,虽说士农工商,人家是皇商,即使只是分部,身份也大不一样。 可是这些人,竟然跑到徐府来吊唁了?还这样整整齐齐,无花城里四个皇商分部办事处,竟然都来了。 众人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这徐家不声不响的,竟然跟这些人有了交情,确实让人惊讶。无怪人家徐蓉能做出无花城第一商行,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 徐莹也看到了这些人,虽然没有结识过,但是也认得她们的面孔,对于她们的出现,心里也不由得大感惊讶。 她连忙迎了上去。 可那几个人理也不理她,绕过了她,径直去灵前上了香后,才转过头询问,“徐少东家呢?” 徐莹一怔,徐少东家,指的是谁? 这时,陆伊从门外窜了进来。 “金东家,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远远的,她看到金东家等人就道。 对于这个无花城里人人公认的纨绔子弟,金东家竟然和颜悦色,“我们听说了徐少东家的事之后,就匆忙赶过来吊唁了。徐少东家怎么不在?” 陆伊笑道:“兴许忙去了吧。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让人去找她。” 金东家连忙摆手摇头,“不不,我们只是来吊唁,徐少东家在忙的话,就不惊扰她了。” 说着,她们就自顾自地在城里的富户旁边,找了空位坐下了。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怎么感觉这些人是看在徐少东家的面子上才过来吊唁的,这陆家有名的纨绔怎么和这些人有了交情,还有,徐少东家,指的是谁?不可能是徐萼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们就不约而同的甩头,这怎么可能? 徐萼是有名的纨绔,怎么可能和这些人攀上交情? 可就在他们怀疑的时候,徐萼一脚从院外踏了进来。 身边的金东家等人立马站起身,迎了几步,远远就拱手见礼,“徐少东家。” 徐萼没想到金东家他们竟然会来,顿时有些错愕,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跟她们透露过她是徐家的女儿。 目光扫到一旁的陆伊,她明白过来,想来是陆伊听说了徐家这些掌柜逼宫的事情,自作主张地通知了金东家她们过来吊唁,要给她撑场面呢。 徐萼将念头压下,拱了拱手,“金东家,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金东家连忙摇头,“听闻徐少东家的母亲过世,我们都深感悲痛,来迟一步,徐少东家莫怪,为示歉意,请务必同意今晚上我们替徐家主守灵!” 众人:“!” 这是什么神仙面子,金东家这些人才会愿意主动提出守灵? 众人惊了,看向徐萼的目光堪称惊悚。 ※※※※※※※※※※※※※※※※※※※※ 一更 草包小姐(十) 别人都疑惑为什么这几个皇商为什么对徐萼态度堪称恭敬, 徐萼却是知道为何的。 这几个皇商各自为营,知道她就是彩烟罗背后的东家之后,就主动派人过来接洽, 想要跟徐萼合作。 几个皇商之间是竞争关系, 她们只是无花城这边的大管事, 但是谁能将这布料的经销权拿到, 谁就有可能被上面的人提拔。徐萼还没决定好和哪个合作, 这也就导致了, 她们现在对徐萼只能好好地巴结。一听陆伊说了徐萼的母亲过世了, 马不停蹄地亲自出马, 生怕来晚了,就被人抢先一头取得徐萼的好感, 这也是为什么几家会同时出现。 徐萼连连摆手, “金东家的心意我心领了, 但是不敢劳驾, 各位前来吊唁, 我就已经十分感谢了。” 金东家执意坚持, “不不, 我和少东家一见如故, 少东家这样说,就是太见外了。” 这时,陆伊在一旁帮腔道:“金东家有所不知,徐东家虽说是嫡出, 但是徐记商铺的掌柜们觉得徐东家没有能力,故而想替主家做主, 换掉徐东家, 让徐家二小姐担任东家呢。” 金管事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 她一瞬间就领悟到了陆伊的意思,当即就做出惊讶状,“若说徐东家这样的人都要被人质疑没有能力,我等实在更加羞于见人了,谁不知道徐东家的彩烟罗堪比贡布?说不定今年徐东家的彩烟罗远销京城之后,就会被天价指定为贡品呢!” 一语惊四座,甚至有人哐地一声惊讶得站起身来,惊疑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徐萼。 在无花城里风靡一时的彩烟罗竟然是徐家大小姐捣鼓出来的?这又怎么可能? 一旁的徐莹更是又惊又疑,脸上血色尽褪,她不相信地将目光倏地转到徐萼身上,盼着她会站出来否认,是金管事她们弄错了,她根本就不是这彩烟罗幕后的东家。 可是让她失望了,徐萼没有说话,她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实在是不敢当,我还年轻,很多东西还得跟金管事你们这种阅历丰富的老姜学习。快快请坐,看茶——” 徐萼将金管事等人重新安排落座之后,跟她们略略聊了聊,让陆伊陪客之后,就忙去了。 等徐萼走了,那些人才如梦方醒,也有和金管事相识但是不熟的,探过头来厚着脸皮打听,“金管事,这徐家大小姐,当真是彩烟罗背后的掌柜?” 金管事漫不经心地觑了她一眼,道:“这还有假?” 这就是盖棺定论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众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不可能,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若徐萼不是,金管事她们用得着对她如此客气吗? 徐莹的脸色十分精彩,不敢置信、惊诧、怀疑通通都挤在一张脸上,让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扭曲。 而徐家的掌柜们早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同是商人,就算是徐家不做布料生意,也听说过这彩烟罗的名头的,现在已经越做越大,城里开了好几家分店,每天都车水马龙人流熙攘,生意十分之好。 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本来他们就是以徐萼没有能力为由,拒绝让她来接管徐记商行,现在人家闷声不吭地做出了更大的事业,虽然目前来说没有超过徐家的规模,但是十分有潜力,没看到人家皇商都在尽力争取吗?等搭上了皇商这条船,以后还愁销路吗? 一时间,众人心里百感莫测,千头万绪汇成一个念头。 一定要让徐萼接管徐记!若是以后得了她的青眼,被任命去布行做个管事,肯定是前途无量啊! 方掌柜得知消息之后,更是喜得直搓手,“好啊,大小姐真是瞒得我们好苦!” 她本来还担心徐萼不能顺利地接管徐家,但是现在看来,只怕她可能真没有将徐记商行放在眼里,之所以要接管,多半还是因为这是徐蓉的嘱咐吧。 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的吴侍夫,正在房间里焦灼地走来走去,前院发生的所有事,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谁能想到世人眼中的草包,竟然能做不声不响地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那些原本被拉动的掌柜,经此一事之后,肯定不会再支持徐萼。毕竟有块肉放在前方,谁还会想要去喝汤呢。 徐家现在对徐萼来说,犹如探囊取物,但就此将徐家拱手让徐萼,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 吴侍夫目光一狠,为今之计,只有除掉徐萼。 只是若是这个关头,徐萼突然暴毙的话,流言肯定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来,因为徐萼一死,徐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不能让徐莹去冒险,就像他之前勾结刘掌柜做的那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徐莹一样。 这晚,金管事她们果然要守灵,不管徐萼怎么相劝,她们就是铁了心了。 陆伊拦住徐萼轻声道:“她们要守,就让她们守去呗。” 徐萼有些头大,本来徐蓉就没有在棺材里面,让人家白白熬夜。并且,她们在这里守夜,她得作陪啊,难不成她自己去睡觉,让客人守? 无奈之下,徐萼只得跟金管事她们一起守夜,这守夜的时候,还有个风俗,就是一人拿一个小鼓,一边打鼓一边唱歌。讲究的也是一个热闹。 徐萼哈欠连天的,坐着都快睡着。 金管事她们却一个比一个兴奋,接连打鼓唱歌唱到半夜。 她实在熬不住了,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迷糊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大小姐,大小姐!” 徐萼惊醒过来,金管事她们的歌声重新传入耳朵。 来的是吴侍夫身边的丫鬟,好像叫巧英的。 “怎么了?”她皱着眉头。 巧英为难道:“侍夫悲痛过度,想要上吊自尽,幸好守夜的巧莉警醒,已经将人救了下来,二小姐已经赶过去了,吴侍夫伤得有些重,二小姐吩咐奴婢来请大小姐过去做主,拿牌子出去请大夫。还请大小姐莫要声张,我们侍夫…也是因为悲痛过度罢了。” “自尽?” 巧英点头,脸色焦急,“还请大小姐快些吧,不知道我们侍夫现在怎么样了呢。” 徐萼眼睛危险地一眯。吴侍夫悲伤过度自尽,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父子本来就是想要害死徐蓉的。 三更半夜装自杀,来请她过去,是想将她也杀了吗? 徐萼站起身来,本来抬脚要走,但是突然又顿了顿,自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不趁机好好利用利用,又怎么对得住人家一片心意? 于是她装作尿急,让巧英稍等她一会儿,她往茅房方向走去,拐弯之后,随即就一闪身,从窗户跳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面堆满了杂物,还有一张临时支起来的床,此时床上睡着一个人,正是溜进来睡觉的陆伊,打着鼾睡得正香。 徐萼一把将人拍醒。 陆伊迷迷糊糊间醒来,看到一个人影影绰地朝她俯下身来,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吓得魂不附体。 然后她的惊叫还没有发出,就被一掌扼杀在了咽喉里。 “别喊,是我,徐萼。” 陆伊这才长长的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在办丧事,人吓人吓死个人。她没好气地一把将徐萼的手从她嘴上拍下,“我要被你吓死了。” 没那么多时间,徐萼还担心那巧英会过来查看。 便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见陆伊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拍了拍她肩膀,问道:“你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陆伊小鸡吃米般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你放心。” 徐萼嗯了一声,顺着进来的窗户跃了出去,走了没两步就碰上了过来查看的巧英。 “走吧。” 黄管事她们已经开始喝酒划拳,谁都没有注意到徐萼跟着人出去了。 巧英脚步匆匆,此时已经半夜,两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吴侍夫的院子徐萼还是第一回来,院子里都暗着,没有人声,也没有点灯。 徐萼跟在巧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不是说二小姐已经过来了吗?怎么没听到动静?” 巧英心里一颤,缓了缓才道,“奴婢不知,奴婢走的时候,二小姐已经过来了,还是二小姐叫奴婢过去请大小姐的。” 巧英上前将门推开,侧过身,要请徐莹进去,但是徐莹站在原地没动。 “既然二小姐都不在,我不方便进吴侍夫的房间。你去将二小姐找过来吧。” 巧英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大小姐,伦理说您是晚辈,没有什么需要避嫌的,吴侍夫就在里面,您快请进去看看吧。” 徐萼道:“我又不是大夫,进去看了能有什么用。不是要拿牌子去请大夫吗?怎么不去少夫郎那里要牌子?” 见她左说右说就是不进去,巧英转过身,走下石阶,“大小姐…你怎么,就是不肯信奴婢的话呢。”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手朝徐萼抓过来。 速度十分快,她一个反手擒拿,闪移至徐萼的身后,一手将她的手反剪,一手为了防止她出声惊叫,一个手刀就落在了徐萼的脖颈处。 一阵眩晕顿时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剧痛。 徐萼软软地倒了下去。 巧英这才冷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多时,吴侍夫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样了?” 巧英的声音响起,但是又有些不同,听着没那么低沉了,反而有些尖,像是女子的声音。 “已经昏过去了。” 吴侍夫走到徐萼身边,用脚踢了踢她。 “你带着她过来的时候,没有引人注意吧?” “没有。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吴侍夫想了想,“你敢不敢分尸?只要将她分成无数块,徐萼就彻底地消失了。” 正两人商议时,院门突然响起剧烈地砰砰声,外面还有人声传来,“徐东家,徐东家,你在不在里面?” 两人顿时大惊,巧英反应很快,连忙将地方昏过去的人搬了起来,可是地上这人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她用尽力气也没有将人搬起来,只能拖着人,将人匆匆地藏在了一簇紫竹林的阴影处。 她将将将人藏好,外面的人就已经将院门推开,一行人涌了进来。 打头的,正是陆伊。 ※※※※※※※※※※※※※※※※※※※※ 二更~ 草包小姐(十一) 除了陆伊, 还跟着金管事的人,陆伊一闯进来就看到吴侍夫和一个丫鬟模样的站在院子里。两人脸上似乎有慌张一闪而过。 陆伊环顾周围,没有看到徐萼的影子, 她是个爆脾气, 顿时大急, 喝问道:“徐萼呢,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吴侍夫脸色一变, 强行冷静下来, “徐萼不是在灵堂那边吗, 你们怎么闯到后宅来找人?” 除了陆伊, 还跟着金管事的人,陆伊一闯进来就看到吴侍夫和一个丫鬟模样的站在院子里。 两人脸上似乎有慌张一闪而过。陆伊环顾周围, 没有看到徐萼的影子, 她是个爆脾气, 顿时大急, 喝问道:“徐萼呢,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吴侍夫脸色一变, 强行冷静下来, “徐萼不是在灵堂那边吗, 你们怎么闯到后宅来找人?” “少啰嗦,徐萼人呢?” 但吴侍夫就是一口咬定徐萼不在这里。 金管事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本来在高高兴兴地喝酒划拳,突然就被陆伊不由分说地拉了过来, 这会儿陆伊还追问眼前这个男的徐东家的下落,让人迷惑不解。徐东家刚刚不是还在她们身边睡觉的吗? “徐东家怎么了?”金管事立即就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方才有人去请徐东家, 说是吴侍夫悬梁自尽了, 请徐萼过来主持大局, 徐萼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去房间将我叫醒,交代我带着人过来找她。但是现在吴侍夫却说没见徐萼。吴侍夫,我问你,你当真没有见过徐萼吗?” 因为不熟悉徐府,所以众人还走了一些冤枉路,顺手抓了一个徐家的下人,这才在下人的带领下找到了吴侍夫的院子。 “我没有见过徐萼,大晚上的,她怎么会来我这里呢。而且,我为何要自杀?可见你被徐萼诓了,她兴许是去哪了吧。” 吴侍夫控制自己不往藏徐萼的地方看,免得引人注意到那个角落。 “那么吴侍夫深夜不睡,还穿得如此整齐,是在赏月吗?” 吴侍夫冷下脸,“大半夜的,你们胆敢闯进我的院子,是看门主家主刚刚过世,想要欺负于我吗?” 金管事等人也觉得不太好,这里毕竟是徐家的后宅,她拉了拉陆伊,“陆小姐,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徐东家大概不在这里的。” 陆伊摸了摸脑袋,自我怀疑道:“真的吗?” 金管事连连跟吴侍夫道歉,“真是对不住,大概是我们搞错了。” 陆伊还是狐疑,她心生一计。 “可能真是我们搞错了,对不住,我们这就退出去。” 几人如忽然出现一样,呼啦啦就都走了。 留下吴侍夫和巧英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们真的走了吗?” 吴侍夫这会儿才将骤发的冷汗抹去,他这一招确实很惊险,但是他又必须赶在徐萼真的坐上少东家之前,将一切都处理好,免得等徐萼真的成为徐家新家主之后,再想动手就会让人怀疑到他头上来,只有在葬礼这几天,人多且杂,也没人能想到他竟然敢在这个关头动手。 “不能分尸了,院子旁边有一间院子前有处废井,就将人丢进废井里。” 徐侍夫当机立断。 “可是,尸体没几天就会浮上来。” “绑两个大石头在她身上,那处院子平素没有人会去。” 眼下再将人留在院子里很不安全,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波人闯进来。 巧英先出院门巡视了一圈,见果真没有人,这才重新回了院子,将徐萼背了起来,这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没废多少力气就将人搬了起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出了院门,往吴侍夫说的地点重重走去。 到了地方,巧英搬来两块大石头,脱下徐萼的外衣撕成布条,将石块绑在了她身上。 正这时,背后有人说话,“吴侍夫深夜不睡,果真是要出来赏月啊。就是不知道赏月就赏月,为何要将徐萼打晕了绑起来。这是准备要将她丢进这个枯井中?” 突如其来的人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陆伊和金管事等人就在二十步开外冷冷地看着他们。 吴侍夫脑袋轰然作响,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帮着石块的徐萼,语气结巴,“我…我们…” “你?你们?”陆伊表面平静,内心已经惊涛骇浪,幸好她赌了一把,假意离开,将吴侍夫他们引了出来,“你们这是要杀人抛尸?” 说着,陆伊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徐萼,心里不由担心起来,徐萼不会已经死了吧? 她急忙奔过去,胡乱将徐萼身上的石块解开,用力一拍徐萼的脸颊,“醒醒,徐萼,你怎么样?”正要伸手去探徐萼的鼻息,没想到徐萼突然睁开眼睛,将陆伊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轻吁了一口气,“徐萼,你没事,太好了!” 徐萼坐起身,“我差点就要死了,看到我脖颈上的伤没,这是吴侍夫指使人打晕我时打的。” 她没看错陆伊,这厮是个机灵鬼,反应这么快。她本来在院中的时候,就要自己醒来的,但是陆伊突然就说要离开。根据她对陆伊的了解,这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而且她还提前和陆伊说过了,她是来了吴侍夫这里,所以她想陆伊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于是她就堵了一把。她让陆伊带人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见证吴侍夫的罪行,若是她现在自己走出来,吴侍夫完全就可以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因为根本就没人见到他行凶。 但是陆伊来了一趟,应该会让吴侍夫乱了阵脚,他肯定会想尽快将她丢出去,而不是放在自己的院子里让人拿住把柄。 所以她猜想陆伊应该和她想得一样,就继续装晕。 徐侍夫果然要将她背出去丢进井中。 出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躲在暗中的陆伊等人,所以就一直没有动,一直到了井边,她身上被绑上罪证之后,陆伊她们冲出来,亲眼看到了吴侍夫他们的罪行之后,才‘醒’了过来。 陆伊立马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办,她斥道,“吴侍夫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人。” 徐萼也转头看向金管事等人,“金管事,你们也是见证人,到时候麻烦在公堂上做个证人。” 金管事等人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到吴侍夫竟然敢杀人,这会儿心里震惊不止,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吴侍夫,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徐萼半点都没有手软,她亲手将巧英的两条胳膊都卸了,这才看着面无血色的吴侍夫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侍夫,你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好日子。” 徐家的下人徐萼不能信任,她拜托了陆伊,让她的下人去报官。 徐莹直到官府的人来之后,才知道了她爹意图杀害徐萼的消息,匆匆赶来,却只能看到她爹被官府的衙役带走的情景。 草包小姐(十一) 她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拦住, “你们凭什么将我爹带走?你们要将他带去哪里?” 几个衙役不耐烦地将徐莹格开,这是因为金管事她们都已经跟衙役说了,她们看到了行凶过程, 徐侍夫准备伙同丫鬟将被打晕的徐萼丢进枯井中。 有了金管事她们的特别关照,这些衙役哪里还可能对徐莹有好脸色,甚至都不愿意多加解释,直接将人拨开,口中冷冷道:“有什么话就去公堂说。” 吴侍夫看到徐莹来了, 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他嗫嚅了几下嘴唇,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任由官差将他带走了。 见徐萼站在一旁, 徐莹急忙上前问道:“大姐, 她们为何要将我爹带走?” 徐萼瞄了她一眼,十分好心地解释,“你爹想杀我,被金管事她们撞见了没杀成,所以就被官差带走了。” 徐莹登时瞪大了眼睛, 后退一步, 口中喃喃, “这怎么可能?” 徐萼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可能,什么样的父亲教出什么样的女儿嘛, 不是很合情合理?” 徐莹咋一听她的话,顿时如惊弓之鸟, 立马反驳, “大姐, 你胡说什么!” 徐萼冷冷一笑, 她颈部有些不舒服,方才那一记手刀虽然不足以将她劈晕,但是疼痛是实实在在的,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感觉到脖颈处的胀痛。 官役将吴侍夫压走,徐莹却无能为力,她一把拉住想走的徐萼,“你说清楚,我爹怎么可能会想要害你,一定是你,是你想要诬陷我爹!” 徐萼想回去找什么药给脖子擦一擦,正要将人甩开,陆伊跑了上来,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徐莹推开,陆伊一想到吴侍夫为了给徐莹争夺家产,竟然想将徐萼杀掉,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们父女肯定是商量好了串通一气的,这会儿还有脸来质问徐萼。 “你和你爹都是一路货色,别在这装无辜,你有什么脸跑来质问徐萼?”陆伊是个直爽的性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你也别得意太久,今天就将你也送进去。” 徐莹被帅得一怔。 徐萼不想和她过多的纠缠,邀着金管事她们一同离开了。 金管事她们见徐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了不给徐萼添乱,就都告辞回去了。 徐萼回到自己的院子,奚明月已经睡下了。 她动作很轻地在外间榻上榻下,肩头的伤一碰就疼,她不由得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 “妻主这是怎么了?” 少倾,奚明月从帘子里面揭开帘子,头探出来问她。 徐萼见自己将人家吵醒,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吵到你了?” 奚明月今晚上本来就睡得不太好,翻来覆去都在想彩烟罗的事情,因为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出现,那么这辈子的徐萼,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她甚至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过敌意。 再加上彩烟罗…奚明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他没有听徐萼的回去睡觉,而是走了出来,走到徐萼的榻前,坐在了榻上。 徐萼感觉被子某处一塌,这才睁眼看向奚明月。 ‘你…’ “妻主…你是不是,不是原来的人了?” 徐萼大怔,一时说不出反驳和追问的话来,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奚明月。 “原先妻主你不是这样的,我在想,莫不是妻主换了一个人,才会改变这样大。” 徐萼睁着葡萄一样的黑眼睛,呆滞地看着奚明月。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个察觉到她是原主是两个不同人的人。 奚明月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谱,他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高兴。换了人,就表示,现在的徐萼对他是没有仇恨的,可是她好像也不像原来的徐萼那样对他一见钟情,别说一见钟情了,就连日久生情都不曾。 奚明月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这辈子的自己被仇恨所蒙蔽,所以不惹人喜欢了吗? 他说不清自己对现在的徐萼是个什么感觉。很奇怪,明明对方没有什么特别惹人注目的闪光点,就是会让他有时候移不开目光。她忽视他,他心里也会不由自主地有些失落。很奇怪也很荒谬的感觉。 奚明月见她不想回答,也没有追问,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回去睡下了。 可是奚明月一走,徐萼却睡不着了,她在思考奚明月是如何察觉到的。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明天是徐蓉出殡的日子。 第二天清早,徐萼洗漱之后,就匆匆地赶去了前院。 徐莹顶着一双熊猫眼,姗姗来迟,不知是出于对吴侍夫的担忧还是出于对自己前程的担忧。现在看来,吴侍夫已经被抓,徐萼在众掌柜眼里也一改之前草包形象,她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半点胜算了。 徐莹从人群中,冷冷地扫视徐萼。 徐萼天生就压她一头。 就因为她是嫡出,即使她什么地方都不如她,徐萼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拿到徐莹用尽全力也拿不到的东西,徐萼可以轻松地活得徐蓉的宠爱,即使徐蓉一直将这个表现为对徐萼的责骂。可是徐蓉就连这种爱意深深的责骂都不曾给过徐莹。她不会责骂徐莹,因为徐莹各处几乎都做得无可挑剔。 可即使这样,徐莹还是无法像徐萼那样,获得徐蓉的平等对待。 徐蓉也因为自己吃过了庶出的亏,所以一直对庶出冷眼相待,不给她们抢夺家产的机会。 徐莹这颗不平的心,已经长了整整二十年了。 徐家的家族也派人来了。 来的人是徐蓉的庶姐,当年就是她,抢夺了本该属于徐蓉的家产,将徐蓉扫地出门,徐蓉愤而向上。这才挣下了这份家业。而她庶姐的子弟却都不成器,只会吃拿,却不会往家里挣半分银子,都是坐吃山空的主儿。 久而久之,徐家的本家沦落到了七八线富户开外,到了现在,更是连正常维持一家人富裕的生活都成问题。 娇奢难改,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徐家本家人,不知道穷困日子就要来临了。徐晴知道自己家的财务状况,可是当了这么多年富贵闲散人,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挣银子了。 而就在这时,一桩好事送上门。 她这才知道了徐蓉已经死了,诺大的一个徐家,就只剩两个黄毛丫头。 此时不上门去占便宜简直就是傻瓜。 况且,那人还承诺了,只要帮她将家产争夺过来,她就分出三成给徐家本家。 三成怎么够,但是她不擅长谈判,三成就三成吧,好歹也是大半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徐晴拦在灵前,“我妹妹虽然说是死了,但是留下的徐家不能一日没有家主,先当着我妹妹的灵,将下任家主确定下来好让她安安心心的走。” 不少人都认识徐晴,因为她们经常会用徐蓉的名字在外面骗吃骗喝,最后闹到徐府来。 徐蓉气极之下,曾经放言和本家断绝关系。 徐晴以长辈自居,“我与我那妹妹手足情深,她既然走了,我要替她好好地将徐家安排妥当。” 周围没几个人理她,但是她毕竟是徐家家族里的人,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讲究家族的,一个没有家族的人是立足不下的。 “依我看——这也是族里研究出来的结果,能者任之,这徐家家主之位,就交给徐莹吧。至于徐萼,她实在是不成器,若是将徐家交到她的身上,肯定不出两年就会败光。” 别人一听这话,心里呸了一声,就你也好意思讲这种话,不知道将本家的家产都败干净的人是谁。 但是这是徐家家族的事,外人也不好帮腔。 徐萼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个自称自己代表徐家家族的女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她估计是和徐莹早就商量好了,这应该就是徐莹的最后一张底牌了。 因为,通常,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家族对一个家来说意义是很重大的,这个徐晴以家族的名义来压她,她还真是不太好反驳。 “你说你能代表徐家家族,你是个什么东西?”她问道。 这一句话就见徐晴惹毛了,“我是你的伯母!就你这样不知礼节,不尊重长辈的人,还想继承徐家,做梦!就是你娘,肯定也不会同意将徐家交到你的手上!” 正在这时,凭空插进来一道声音,“我同意,我为何不同意!” “谁?是哪个兔崽子!” 徐晴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跳将起来,转头就骂。 “是我!” 人群中间,从容不迫地走出来一人,她头上带着斗笠,走到徐晴面前,伸手将斗笠摘下,露出来的一张脸,俨然是徐蓉本尊! 徐蓉竟然没死! 众人惊了。 徐晴更是惊得连连退后几步,直到后腰抵上了桌子,才如梦惊醒,颤着手指着徐蓉,惧怕的神色爬满她的脸,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竟然没死!” 徐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这就是个无赖,她懒得和她多言,直接吩咐下人将人架起丢出去。 可怜徐晴本来是打着来占便宜的主意,半点便宜没占到,还被当着这么多人,被徐家的下人驾着扔了出去。 徐蓉这才朗声道:“诸位可能都在想,为何我没死对吧?”她目光在人群一扫,锁定了站在人群边上,脸色惨白,神色惊慌的徐莹,她伸手一指,“这都要多亏了我这个好女儿。” “五日前,就是大雨倾盆那晚,徐莹突然闯进了我的房间,想用枕头将我捂死,可惜阎罗王知道我的冤情不肯收我,叫我被我的萼儿救了回来!” 这声音仿佛惊雷平地炸响,顿时无数目光都放在了面无人色,惊恐满面的徐莹身上。一见她如此做贼心虚,心知徐蓉说的多半是真的,并且,徐蓉何必要编出这样一出故事来,就是为了栽赃徐莹?这不可能!加上昨晚上吴侍夫想要杀死徐萼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这会儿再看向徐莹,只会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女。 徐莹在徐蓉冰冷的目光的注视下,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没想到徐蓉竟然没死还被徐萼救了下来。她那天一听吴侍夫说徐蓉第二天就要将掌柜们叫过来,将徐萼的少东家身份确定下来,就失去了理智。她明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间,她还没有来得及将掌柜们都收买过来,可是没有时间留给她了,要是徐蓉真的将徐萼的少东家身份确定了,她就很难有翻身之时了。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那之前杀掉徐蓉。而那晚上天时地利,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按捺不住动手了。 当时她太慌了,匆匆地在徐蓉鼻间一探,没感觉到呼吸,匆匆逃走了。 谁知道徐蓉竟然没死!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罪行。 徐莹脸色煞白,知道大江东去,她已经完了。 徐蓉对这个要取自己性命的毒蛇女儿没有半点心慈手软,她立马就吩咐下人将徐莹捆了起来,送去官府和她爹汇合了。 徐蓉亲自给官府那边打了招呼,一定不能轻饶这对父女。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父女俩双双被判流放。 两人被押送出无花城的那天,也下着雨,徐蓉想都没有想起这回事来,彼时她忙着吩咐人给徐萼做新衣裳,准备再给她纳一房夫郎。 而徐萼也不得闲,她如今和皇商合作,事情更多了,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有一天大清早,她刚从自己的院子钻出来,想要去店铺,就被人当街拦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江聿川。 “我听说你拒绝了。” 徐萼正要微笑跟他打招呼,闻言一怔,“我拒绝什么了?” 江聿川脸窜上了可疑的绯红,“你娘提出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本来不想挟恩求报,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违背了我的原则。我想请求做你的夫郎,你为何拒绝了?” 徐萼听得一脸惊疑,“有这回事吗?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关注。” 其实是有的,徐蓉曾经问过她的意见,只是她当时急着出门,没有关注到徐蓉说了什么,只好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听到。徐蓉以为她不愿意,也就不愿意勉强她。 江聿川脸上露出喜色来,“那么,你是愿意的?” 徐萼啊了一声,“愿意什么?” 江聿川脸色更红,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愿意我做你的夫郎啊!” 徐萼终于反应过来,她连连摆手,“不不,你知道的,我已经成过亲了。” 江聿川道:“我可以不做正夫,做你的夫郎。”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颗心已经收不回了。 徐萼其实挺欣赏江聿川的,但是也达不到爱的程度。 于是,她摇头拒绝。 “不,我目前不想纳夫郎。” 任务完成了,她马上就要走,这会儿纳个夫郎做什么。 就连奚明月,她都写了和离书,要送他一场自由,但是奚明月怎么都不肯。两人只好约法三章,以后谁都不干涉谁。 江聿川脸上的绯红霎时间尽褪。 徐萼心里叹了口气,感情真是个伤人的东西。 她既然拒绝了,就不再多加回应,上了马车就走了。 江聿川久久立在原地,眼看着徐萼的马车走远。 “天涯海角,我只寻到了你一人而已。”半晌,江聿川低下头,苦涩一笑。 没关系,我会一直追寻你的脚步。他心里道。 早夭的天才(一) “宿主, 这是你这个任务委托者的资料。” 陆渔只看了一眼,惊讶道:“委托者才十六岁?” “是的,这是我们目前接到的年龄最小的委托者。” 陆渔心情顿时就有些复杂, 因为这个任务的特殊性, 一般不是有特别惨的人生, 不会来做委托。她按捺下惊讶, 继续往下看。 委托者名叫方旭, 死的时候才十六岁。正在念高二。 方旭的原身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原因是方旭的爸爸方继文出轨, 私生女甚至和方旭同年, 还比方旭大了几个月份。 方旭的母亲蔡洁在知道真相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但是她当时没有经济能力, 无法将不满一岁的方旭带走。方旭未满一岁, 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方继文和蔡洁离婚之后, 立马就娶了他的出轨对象宋慧。 而蔡洁自此音讯全无。 方旭是八岁那年才回到方继文他们家。因为爷爷奶奶相继过世, 她无处可去, 方爷爷在临死之前放心不下方旭, 就请了公证立下了遗嘱, 自己名下这套小房子可以给方继文, 但是他要抚养方旭至十八岁才能过户,不然的话房子就要给方旭。 最开始离婚的那几年,方继文做生意挣了点小钱的,但是随着经济下行, 生意越来越不景气,现在几乎是在亏本做, 方继文本来不想负担再负担一个方旭, 但是无奈他亲爹在临死之前立下了这样一个遗嘱, 好歹老爷子的房子也值个几十万,而且立马就能租出去,缓解一些燃眉之急。方旭的继母宋慧当然也不愿意自己的三口之家生生插进个外人,但是也没办法,方旭怎么说都是方继文的亲女儿,又有老爷子的遗嘱在,她要是不肯养她,传出去别人肯定会戳自己这个后娘的脊梁骨。 方旭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爷爷奶奶的家,去了自己生父的家。 能平安地长大就已经很不错了,方旭也十分敏感,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并不受欢迎,所以平素都很乖巧,小小年纪就要做家务,每天洗菜洗碗洗衣服。 宋慧和方继文两个总是爱吵架,以前吵架也就是摔东西,自从方旭来了之后,宋慧在某一次吵架时,刚好瞥到了一旁乖巧写作业的方旭,冲动之下揪过来就狠狠打了一巴掌,同时挑衅地看向方继文——你敢和我吵架,我就打你女儿! 可惜方继文从来都不在乎,他对方旭又没有半点心疼。 威胁不到方继文,宋慧却从此爱上了这种打人带来的快感,以后每次,只要和方继文吵架,宋慧就会一把拉过方旭就打。 而方旭可能是因为原生父母从小就离了婚,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性格十分懦弱敏感,就算被打,也从来不敢吭声,因为就连她爸爸方继文都不管,还有谁能管呢。爷爷奶奶已经死了。 好在宋慧也不敢下死手,方旭虽然经常挨打,但是也坚强地长大。 方旭成绩一直很好,她在年级都是稳定前三。但是宋慧他们不会关心这个,而方旭同父异母的姐姐方静成绩很差,所以方旭就很聪明地从来不在家里提自己的成绩,而从八岁那年过后,方旭的家长会父母都是缺席的,老师也曾经想要试图联系方旭的家人,但是每一次方继文接到方旭老师电话的时候,态度都极其敷衍,家长会也从来没有去过。 好在方旭乖巧听话,成绩又好,老师虽然无奈,但是也不计较她父母不来开家长会。 这个情况,一直维持到方旭中考之后。 一份省重点高中的通知书寄到了方家。 方继文和宋慧盯着那份通知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忽略了方旭太久,谁都没有想到方旭竟然能闷声不响地考上这个省级最好高中学府,而同届的方静,连普高都没有考上,只能交钱买进普高里去。 方继文本来还觉得养方旭是在白费钱,但是见方旭竟然这样出息,也不由得高兴,毕竟虽然不喜欢方旭,但是方旭毕竟是他的女儿,出去说自己的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都倍有面子。 但方静在知道之后,就闹开了,她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个便宜妹妹,谁知道这个妹妹竟然能考上重点高中,她却只能花钱去一个很普通的高中就读,这让她十分不高兴,心里极度不平衡。 宋慧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将方静宠得像个骄纵的小公主,方静赌气不吃饭,她不想让方旭去华南一中读,就怂恿宋慧。 “像方旭这样的成绩,去我那个学校读,不仅仅学校会免除她的学费,还会给她奖励五万块钱呢,到时候,你们再和学校谈判,将我也送进去,这样就能不花一毛钱,还能倒挣五万。” 宋慧没想到还能这样,她迟疑半天,拿不定主意。 方静以为宋慧不答应,顿时就又哭又闹的不干了。 “或者,我代替方旭去那个学校读也行,反正他们不是说我们长得像吗,我假冒方旭去华南一中念书,方旭她们学校只有方旭一个人考上了华南一中,没有人会发现的!” 方静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方家的亲戚。 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方旭和方静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但是两人长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姐妹,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办理过身份.证,女大十八变,就算两人调换了身份,华南一中没有一个人认识方旭,谁又知道方静不是方旭呢。 宋慧立马就去找方继文商量。 方继文一开始还很犹豫,这样毕竟对方旭来说太不公平了,他虽然不重视方旭,但是毕竟方旭也是他的女儿,他还是有一丝丝不忍。 但是宋慧见他不肯就大闹,“你看看方旭,成绩这么好,不管在哪里上学,她都可以考上大学,但是咱们方静呢,她要是学校上得不好,以后别说念好大学了,就是普通的本科只怕都考不上,那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你就忍心看她念一所烂大学,毕业之后好工作也找不到,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方继文一想也是,方旭的成绩,放在哪考大学都没问题的。 宋慧见说动了方继文,再接再厉道:“我以后会补偿方旭的,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将方继文拉到统一战线之后,这夫妻二人就连夜找方旭谈话,要她同意将自己的身份让给方静。 方旭本来性格就有些懦弱,宋慧和方继文连哄带吓的,若是她不同意,就不出钱让她继续上学之类的,方旭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样一吓,不敢不肯。 可是小姑娘也不愿意去方继文他们准备给方静安排的烂学校,方旭隐约听同学说过,这所学校里,老师不好好教,学生不好好学,打架喝酒,男生都爱纹身,女生甚至还有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坐台什么的。 若是去了这样的学校,就算方旭聪慧,环境也会对她造成极大的影响。 所以方旭虽然被迫同意了,但是要求自己以方静的身份复读一年重新考。 夫妻二人本来不太愿意,但是方旭这回十分坚定,若是他们不同意,那她也不会同意。 无奈之下,方继文夫妇只好同意了。 方静如愿地去了华南一中,而方旭只得补习了一年,之后以更惊艳的分数,再次考上了华南一中。 一门出了两个华南一中,这要是传出去了,肯定会让别人心生怀疑。方家甚至因此搬了家,搬到了一个离华南一中更远一些的,但是没人认识方家人的小区。以前的亲戚也不联系了,就怕有人知道之后将事情抖出来。 而方静即使上了这样好的学校,成绩还是没有丝毫起色,她高一因为方旭中考成绩出色,分到了尖子班,方静也曾经立下好好学习的flog,但是她的智商不够用,也没有什么毅力,进去之后第一个月的月考,成绩一出,她是倒数第一,甚至有多门科目不及格。 班主任科目老师轮番找她谈话,毕竟方旭考进来的时候,是班级前十,第一个月成绩竟然差成这样,让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方静这一个月真的在努力地学习,她从来没有像这个月那样学得认真,甚至中考前都没有。 可是还是不行,她根本就跟不上华南一中的教学强度。 方静真的害怕了,她害怕自己会暴露。她担心得一连几夜都没有睡好,她真的害怕。 方静想要代替方旭进这个学校,并不是真的好学,她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让方旭不能压过她。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方静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她要自甘堕落,那些尖子生不就是堕落以后,成绩才一落千丈的吗?这样她成绩差就能解释通了。 而是在方静的刻意下,她本来长得也不算差,很快勾搭上了隔壁一个男同学,高调地谈起了恋爱。 这引起了老师们的高度重视,轮番将她叫去谈话,甚至还请过家长。 全部都没有用,方静还是我行我素。 于是她如愿地被踢出了精英班,因为班主任见她执迷不悟,担心她继续留在班上,会带坏其他同学。 她被送去了华南一中最差的班级。这个班级里的学生全部都是花了大价钱买进华南一中的有钱子弟。 方静很快就结识了一帮姐妹,抽烟喝酒养养学得很精。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方旭凭着自己的努力,重新考上了华南一中。她终于如愿地进了这所梦寐以求的学校。 方旭和方静完全不同,她没有像方静那样选择走读,她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一心扑在学习上。 就算在这个人才济济天才云集的学校里,方旭的成绩也一直稳定在前十。有几次甚至进了前三。 为了鼓励学子,学校每次月考半期考都是有光荣榜的,方旭永远都挂在前十,当然在榜上,她的名字是徐静。 徐静再次恨得牙痒痒,想想自己,再看看方旭,凭什么方旭就能轻松地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成为老师眼中青睐的好学生,甚至方旭在这短短一年里,就已经获得了好几千的奖学金。 这更是让方静嫉妒如狂。 方静有个舔狗,叫刘洋。 这个刘洋追了方静好长时间,但是方静嫌他长得不好看,所以一直都没有答应他。这天刘洋又跑来找她的时候,方静心里起了一个毒计。 “你去将高一一班的方旭追到手,我就同意和你在一起。” 虽然不明白方静为何给他出这样一道题,但是刘洋为了和方静在一起,还是跑去追方旭了。 刘洋为了追到方旭,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出了个遍。在情场老手方静那里行不通的,在方旭这个单纯小白花这里却百试百灵。 他每天给方旭带一大包不重样的零食,就算方旭拒绝,还是每天勤送不辍。他请方旭看电影,方旭不去,他就硬拉着方旭去,方旭不想在校园里和他拉拉扯扯被看到,只好同意,看完电影又请吃饭,对方旭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方旭对这方面其实是情窦未开,她对刘洋未必有男女之情,但是却愿意亲近他。因为这是第一个在她爷爷奶奶过世之后,对她好的人。 两人在学校也会经常在一起,因为刘洋拿着书来请教方旭问题,刘洋对她那么好,方旭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两人在谈恋爱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又因为方旭成绩一直很好,算是风云人物,流言顿时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刘洋也不是什么成绩好的学生,老师听到消息之后,当然着急上火地将方旭叫去谈话。 方旭当然否认,但是刘洋那边竟然一口承认两人就是在谈恋爱。 老师找她谈过话之后,方旭才反应过来,两人不是在以她想的那样普通同学在相处,刘洋做的那些,都是谈恋爱中的小情侣男生会做的那些。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洋也好久没来找她。 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方静站在光荣榜下,差点气歪了鼻子。方旭根本就没像她想象的那样成绩直线下滑,她甚至超常发挥,勇夺年级第一。 她找到刘洋一通骂,质问他到底是怎么谈恋爱的。 刘洋也很委屈,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人家方旭就是学习很好,他能怎么办。 而现在的方静再也不是以前的方静了,她跟着她那些有钱闺蜜去泡过酒吧泡过夜场。她冲动之下,竟然吩咐了刘洋一件事。 刘洋听了之后,本来不太愿意,但是方静威胁他,他要是不愿意,她就立马和另一个追求者在一起。 刘洋是她坚定不移的舔狗,这样一来,当然就被威胁住了。 刘洋再次出现在方旭的学习生活里,这些天他没有来,方旭发现自己竟然在学习之余会想念她。 这大概就是喜欢的感觉吧。方旭这样对自己说。 刘洋周末带着她出学校,不是去看电影,而是将她带去了一家夜店。因为感觉自己也是喜欢刘洋的,所以方旭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是也不好扫刘洋的兴。期间刘洋频频灌方旭酒,方旭第一次喝酒,又是后劲很大的洋酒,只喝了两杯就醉得人事不知。 她不知道后面发现了什么。 只知道,从第二天开始,学校的贴吧,论坛里就出现了她睡在酒店的照片,照片中还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贴吧上的标题是——华南一中的年级第一竟然是陪酒女! 因为方旭在学校里名气很大,这条消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方旭第二天酒醒回到学校上课,还是满身的酒气,路过她的同学全部都闻得到,甚至老师都闻到了,将她提去办公室问话。 她当然不能说昨晚上的去向,只是沉默不语。 后面这个消息越传越乱,甚至连她曾经堕胎怀孕的流言都编造了出来。 老师也频频找她谈话,甚至要求她请家长。 方旭怎么都不肯将刘洋说出来,可是流言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无奈之下,她想着要去找刘洋,想问他怎么办,却看到刘洋和她的姐姐方静走在一起,两人亲亲密密的,就像情侣一样。她没忍住跑上去质问刘洋,刘洋却十分无情地地说他一直喜欢的人都是方静,和她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而老师请来家长,方继文就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狠狠地甩了方旭两个巴掌,痛骂她不要脸,将他的脸都丢尽了。将方旭最后一丝尊严,不分青白皂白,踩踏得支离破碎。 同学的议论,老师的失望,家长的漠视,爱人的背叛,这些统统加到一起,终于将这个一直活得谨慎又努力的小姑娘压垮了。 她在绝望之中,走上了天台。 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天才竟然会跳楼自杀。可是也仅仅是一时的惋惜,过了几个月,就再也没有人会提起这个曾经陨落的天才了。 而这个时候,方旭的母亲蔡洁找了回来。 此时的她已经再婚,她开了一个公司,再婚之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她有一天做梦梦到自己的女儿死了,心悸之余,她终于鼓起勇气找了回来。 因为方家搬家了,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方家。 她找过去的时候,只有宋慧在家。 宋慧见她一身穿着不凡,甚至不计较当年的事,邀请她出去喝下午茶。 因为蔡洁现在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当年那些事在她看来早就不值得一提。她只是想认回自己的女儿。 宋慧再次发挥了她强大的临场反应。 真正的方旭已经死了,现在用方旭身份活着的是她的女儿。 彼时的方家为了供方静上学,已经过得紧巴巴的,方继文年纪也大了,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一家人很快就要入不敷出。 可是这个时候,蔡洁出现了,开着大奔,甚至配着司机,带着她去周围最贵的那家咖啡馆喝下午茶…一切的一切都在表示,蔡洁现在发达了。 宋慧尽力维持了表面的冷静,她告诉蔡洁,她的女儿十分有出息,现在在华南一中念书,现在她去上学了,让蔡洁明天再过来。 等蔡洁一走,她立马就给方继文打电话,让他务必要赶快赶回来。 方旭已经死了,可是蔡洁一看就是很有钱的,若是让方静继续冒充方旭,以后方静不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夫妻俩一拍即合,等方静晚上回家,立马将将这个计划跟她说了。 方静大惊之下随即大喜,她现在一起玩的小姐妹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她无数次幻想自己要是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好了。没想到,这个梦想有一天竟然成真了! 她已经扮了两年的的方旭,现在她更是要将自己完全当成方旭,不能在蔡洁面前露出一点马脚。 第二天蔡洁果然来了。 方静甚至因此请了一天病假。 蔡洁终于找到了女儿,欢喜之余,想起方继文和宋慧应该也有一个女儿。就问了一句。 宋慧脸色一僵,随即就做伤心状哭了起来,所自己的女儿得了抑郁症,跳楼死了。 蔡洁当时心里是有些震惊的,她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来。 但是她也没有怀疑宋慧她们竟然会让方静冒名顶替方旭,而真正的方旭已经死了。 所谓女大十八变,现在的方静就算站在亲戚面前,那些亲戚也认不出这是方静还是方旭了。 蔡洁本来考虑方继文夫妇痛失爱女,不想将方静带走的。但是方静想跟着她去过好日子,就主动提出要跟她走。而宋慧虽然有点舍不得女儿,但是一想蔡洁能提供给方静的物质条件一定比他们好太多,就同意了。 方静从此跟着蔡洁,过上了豪门大小姐的生活。 看完这些,陆渔一个没忍住,嘴里蹦出句脏话。 “太他妈不要脸了吧!这绝对在我做过的所有任务中,无耻程度能排得上前三!” 巴拿拿道:“宿主,你一定要为方旭小姑娘讨回公道啊,嘤嘤嘤,太可怜了。” “放心,我看完都感同身受,不将这几个无耻之徒弄残,我就白瞎了做了这么多任务!” 巴拿拿给她打气,“加油宿主,你是最棒的…” 正这会儿,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咆哮,“方旭,我的袜子你为什么没给我洗!” 房间中挂了一面小镜子,她没理会外面的咆哮,走过去照了照,“小姑娘长得还挺标致的。” 房门被人‘嘭’地一声从外面踢开,另一个眉眼和她有些相似的女生裹挟着怒火大步走了进来,“方旭!你聋了?我问你,你为什么没给我洗袜子!” ※※※※※※※※※※※※※※※※※※※※ 今天的二更,12点之前有三更 早夭的天才(二) 方静一脸地恼火, 手里提溜着一双白色的袜子,袜子明显穿脏了。她将袜子往方旭的床上一扔,大声呵斥, “方旭, 你胆儿肥了啊?敢偷懒!你现在, 立刻, 就去把我的袜子洗干净!” 方旭看了一眼被丢在她整洁床上的袜子, 冷声道:“你立刻就将你的臭袜子拿上, 然后滚出我的房间!” 方静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方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 带着你的臭袜子, 滚出我的房间!” 方静立刻就想被踩到尾巴的狗登时狂吠起来, “方旭!你想死吗?我的袜子才不臭!你别以为自己又考上了华南一中, 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你别忘了是谁供你吃供你穿, 你还敢跟我顶嘴?” 方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是谁供我吃供我穿?不是你吧?那你凭什么叫我洗袜子?” “是我爸妈!”方静被她接连反驳弄得脸色难看, “你翅膀硬了啊!你信不信,我只要跟爸爸说一声,爸爸立刻就能不让你去念华南一中!” 见方旭默然不语,方静还以为她妥协了, 像只斗胜的公鸡,昂着鸡脖子就要走。 方旭一言不发地从床上将那两只臭袜子用两只手指尖提在手上, 挤开前面的方静, 走进了卫生间。 方静被她挤得一歪, 大骂道:“方旭,你眼瞎了?” 方静顶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这是她们班的特色,男生都不好好穿衣服,女生都要染头发。 学校也曾经想要治理,但是无奈这班上的学生家里不是大款,就是政要。治理来治理去没有成效,所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班级的班主任都严格勒令自己班上的学生,不许和她们班的学生来往。 只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的哗哗声,方静还不满意,觉得还差点什么,她要再骂几句才能高兴,于是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高傲道:“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拖沓不及时将我的衣裳洗干净,就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目无表情的方旭突然将地上那只泡着她袜子的盆端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她用力一泼—— 训骂的声音像是被瞬间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随即方家的窗户飘出了方静的惨叫声。 “啊——啊——方旭,我要杀了你!” 方静顶着一身湿淋淋的衣裳和一头湿透的头发,像只落汤鸡一样,怨毒地死死盯着方旭。两只袜子在那一瞬间随着水流撞到她脸上,随即啪嗒两声,落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你的袜子不臭吗?我让你感受一下,臭不臭?”方旭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怒火瞬间就将方静的理智烧尽,她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地朝方旭冲了过来。 卫生间的地上铺的是瓷砖,方静此时就跟发了疯的泼妇没有什么区别,她挥舞着两只手,想要抓方旭的头发——她跟小姐妹们出去和外校的混社会的女生打架,大家都是这样抓头发的。 可惜这招对方旭来说,实在是太容易破解了。她只是伸脚轻轻一勾,将立在一旁墙壁上的搓衣板勾到在地,再一脚踹出去。方静双眼都瞪着方旭,根本就没注意脚下,一脚踩上正在滑动的搓衣板,她顿时失去重心,一个扑腾,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撑住身体,只听到她右手手指发出一声清脆的不堪其重的响声,中指弯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随即钻心的剧痛传来,疼得方静顿时抱着手指哭爹喊娘的。 方旭冷冷地看了一眼方静,她没有丝毫同情,任由她在地上打滚。方静浑身湿透,鼻涕眼泪肆意横流,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方旭走回自己那个小房间。 堪称简陋。 床是铁架子床,靠墙的地方有一个老旧的衣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就连学生最需要的书桌都没有,原主每次写作业都只能在客厅里写,或者蹲在地上,将床当成桌子。 这样的地方和闲气方旭当然不可能受。 “拿拿,我现在有多少积分?”她记得自己的积分是可以兑换成钱的。 巴拿拿的声音一会儿才响起,“宿主现在有三万二千多积分。” 方旭惊讶了,“这么多?” “是的,随着任务达到十个,奖励的积分就会越来越多,而且可以兑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等级越高,就能以更少的积分兑换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方旭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的积分能兑换多少钱?” “一亿。” “多少?” “一亿。”巴拿拿再次确定。 “嘶——”方旭没忍住,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上次记得自己还只能兑换五百万她嫌少没兑换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多了。 “因为宿主现在等级提高了,而rmb在系统里,是最没有价值的道具之一,所以现在能用更少的积分,兑换更多的rmb。” “什么没有价值啊,对于方旭来说,她要是有钱,她早就可以解除困境,怎么还会受制于方继文对狗夫妻!” “那么宿主要进行兑换吗?” “兑!这个破地方,我一天都多待不下去,立马就兑。嗯…可不可以直接兑换房子?” “可以。”巴拿拿肯定道。 “那给我兑换一套距离华南一中近点的房子,要精装修可以拎包入住的,再给我兑换五百万现金。” 一张银行卡凭空出现在她的手里,与银行卡出现的,还有一个打火机一样的黑色匣子。 “宿主,房子已经为您兑换好,是在距离华南一中不到一千米的云景小区,a3栋十二层。这里的房子比较贵,换算成rmb应该在一千万左右,已经扣除了宿主相应的积分。” “行。” 因为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而徐家也没那个经济能力租好的房子,所以又破又旧,还很狭窄。 方静已经忍着痛从卫生间里走来了,她正在跟谁打电话。 “我手好像断了妈妈,都是方旭害的我,真的,我右手中指都折成了90°,你快回来妈妈。——方旭!方旭!你走开!” 她惊恐地看到方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还以为方旭要对她不利,惊恐地叫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宋慧都快吓傻了,尖利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 “方旭,你要死吗?你敢动方静一根毫毛,等我回来之后,饶不了你!” 但是方旭只是淡淡地扫了方静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了满脸惊恐的方静,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听到方静在后面说,“妈,妈,她走了,她出去了!” 方旭从徐家出来之后,就打了车,直接往云景小区赶去。 云景小区的地理位置相当好,而且这是高端小区,修得十分气派,是c城最贵的楼盘之一,它一梯一户,同时是复式户型。 进去是需要刷脸的,方旭现在穿的这一身衣裳很旧,完全不像是能在这个小区住的人家的女儿。 在保安怀疑的注视下,方旭顺利地刷了脸,走了进去。 到了a3十二层。 门是一扇黑色指纹门,她还没有录入指纹,用黑匣子一样的钥匙将门打开之后,进了玄关,看清房里内里的装饰,方旭就震惊了。 诺大的一个客厅中间铺着手工地毯,层高目测七八米的客厅顶空上方装着一扇诺大的水晶吊灯,两跑弧形楼梯顺着墙角蜿蜒直上,通往二楼。 整个家的装修风格是黑白黑,符合现代人审美。另一侧是一间开放式厨房,家具电器俱全。客厅里摆着一套雪白的真皮沙发,整个家流露出一个字。 贵! 方旭傻傻地站在玄关处忘记动作,愣愣地要往里面走。巴拿拿连忙提醒她,“宿主,换鞋!” 方旭这才如梦初醒,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哇!拿拿,这也太奢侈了吧。” 巴拿拿得意笑道:“这也是我精心给宿主挑选的,宿主当然要享受最顶级的。” 楼下有两个房间,主卧和书房。 方旭打开主卧门,宽大的床上铺着真丝被褥。 “快去衣帽间看看。”巴拿拿提醒她。 方旭走进一个大到过分的衣帽间。 一排排四季衣裳分颜色分材质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有两排是适合小姑娘背的包包,看到包包上的logo,方旭咽了口唾沫,“拿拿,这些都是高仿吧?” 巴拿拿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嘁,怎么可能,高仿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手,这是我附赠给宿主的。宿主,快将你身上这身土不拉几的衣裳换下来,咱们现在是有钱人啦!” 确实,方旭现在身上的衣裳,是原主穿了好几年的衣裳,都有些短了。 方旭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地出来了,好像忘记将原主带回家写的作业和书本一起带过来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方旭舒适地在床上躺下,柔软的床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匆忙赶回家的宋慧看到方静真的没有说谎,她中指和手背形成了一个90°夹角。 “小静啊,你这是怎么了?”宋慧一时间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拉着方静往外走,要送她去医院。 方静又痛又恨。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都是方旭干的,是她推我,我才摔倒的,你没看到我一身湿透了吗?这都是方旭用洗袜子的水故意泼我。” 宋慧的注意力这才由方静的手,转移到她湿漉漉的身上。 方静因为不敢乱动,所以湿衣裳都没有换。 “方旭这个小贱人!”宋慧咬牙切齿,“她跑去哪了,等她回来我一定饶不了她!” 她只得帮着方静将衣裳换了下来,然后娘俩打了车去医院。 回来之后,方静的手指已经打上了石膏。 方继文还没有回来,他这些年找不到好的工作,只好跑起了出租,通常都要晚上十点才回来。 宋慧立马就给方继文打了电话,说他女儿的手摔断了,让他立马赶回来,吓得方继文连忙赶回了家。 宋慧如此这般一说,方继文看着方静绑着绷带的手,越看越生气,这个方旭,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夫妻二人坐在客厅,就等着方旭回来,连鸡毛掸子都备好了。 可是一直等到十一点,方旭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不会是闯了祸害怕,跑去别人家躲着了吧?”宋慧觑了一眼方继文,火上浇油道。 方继文果然更加勃然大怒,他一手用力地一拍身前的茶几,“我就不信她能一直不回来,除非她死在外面了!睡觉,将门反锁了!” 方继文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宋慧去将门反锁了,打定主意,就算方旭今天晚上回来,也要让她在门外过一夜! 方旭第二天醒来,阳光从落地窗洒了进来,温暖地照在床上。 早上七点。 方旭换了一身衣裳,她的校服都还在方家没有带出来,所以今天只能穿平常的衣裳。 她洗漱完毕,扎了一个青春靓丽的马尾,就出门了。 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方旭气质咋然一变,就连门口的保安都没有认出来她是昨天进去那个灰不隆冬的小姑娘。 虽然距离学校只有一千米,但是走路也要走个二十分钟。 方旭一路小跑就当锻炼,跑到华南一中门口,还买了个早餐。 到了校门口,她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她没带校园卡,这学校都是凭校园卡进出的。 她正站在一旁为难。那保安大叔已经看到她了,伸手朝她一招,“方旭同学,你怎么不进去?” 方旭:“?”认识我? 方旭微笑着问了一句早上好,然后就大着胆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果然没有被拦下来。 原主都可以刷脸进学校?方旭惊了。 她没有穿校服,在一堆穿着校服的学生里就显得十分眨眼,校园里是随时有检查的老师的,一看到她没穿校服,立马就将人叫了过去。 “那个同学…嗯?方旭同学?你怎么没穿校服?” 方旭连忙弯腰问好,解释道:“我的校服昨晚上洗了没干,所以穿不了,对不起老师,明天我一定穿可以吗?” 方旭是学校里有名的优等生,老师对于这样的学生总会宽容一些。这个男老师板着脸训了方旭两句,还是将她放过了。 “看来放了学,得回一趟方家,将东西拿出来。”方旭想。 ※※※※※※※※※※※※※※※※※※※※ 三更,晚安~ 早夭的天才(三) 方旭没穿校服, 她一出现在班上,就惹来无数同学注视的目光。 再仔细一看,这个没穿校服的女生竟然是虽然成绩优良, 但是气质并不出众的方旭。 方旭平时总是低着头, 也不爱说话, 在班上也从来没看到她主动跟谁交流过, 虽然已经相处了三个月, 但可能原来的方旭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老师本来想要她做课代表, 方旭也拒绝了。 撇开优异的成绩, 她就是个不起眼的丑小鸭。 虽然方旭不丑, 相反还生得很清秀。但是因为她平时只是低着头,所以一点都不引人瞩目。 所以当同学们看清走进来的人是方旭的时候, 惊讶在每一个的脸上闪过。 因为方旭, 看上去真的大不一样了。除了那张脸, 气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头正常地抬着, 挺胸直背, 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 黑灰色休闲裤, 脚上蹬着一双耐克,特别是马尾,以前的方旭总是将头发贴着脖子扎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而今天的方旭扎了一个马尾在头顶。 她头发本来就又黑又亮又细又直,方旭身材纤瘦, 将头发扎上去之后, 就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 让人看了心中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还是方旭吗?”众同学在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疑问。 方旭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坐在哪个位置。她急忙跟巴拿拿求助。 “第四第三个。”巴拿拿火速支援。 方旭连忙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方旭坐下来之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喧闹,早读时间快到了。 方旭连忙从桌子里翻出一本语文书,翻开一页,也开始装模作样的朗读起来。 正这时,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坐我的位置做什么?” 即使在喧闹的读书声中,这道带着特殊青春期特有声线的男声,还是十分清楚地传进了方旭的耳朵。 她抬起头来,身边站着一个目测个子快180的男生,他一张脸十分清秀俊朗,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手腕上搭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他可能是因为赶时间一直在奔跑,黑软的头发微润贴在他的前额。他看上去有些清瘦,露出来的两条手臂和他的脸一样白皙。 方旭静默片刻,将书闭合,又重新打开一页,只见书的第一页右下角有三个笔迹清秀的字样。 沈瑜柏。 方旭一瞬间将巴拿拿提出来骂了一百遍,巴拿拿也是挠头上火,急急忙忙又去翻原主的资料。 “错了错了,宿主,你的位置在后面一个,这个班级的座位是轮着推的,上一周方旭的位置在这里,这周应该在后面。” 方旭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来,吐出句,“不好意思,记错了。” 她略显灰溜溜地重新在正确的位置上坐下。 沈瑜柏也坐了下来。 方旭这回得了个教训,她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翻开看到上面一行娟秀字迹写了方旭二字,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早读时间到了,班长起来带领同学早读。 方旭没心思早读,她迅速地将书本都翻了一遍。 她高中毕业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这些书本上的知识早就忘干净了。 就算继承原主的记忆也没有用,因为这些对于原主来说也是新知识,她根本就没有学过的。 方旭一时间感觉压力山大。 这可是省级高中啊,她可不想步方静的后尘。 好在虽然知识忘干净了,但是重新学起来并不是特别复杂,就是要多花点功夫了。 方旭正埋头在一堆书里苦学,前面突然传来问句,“你为什么没穿校服?” “嗯?” 方旭抬起头,是前面的沈瑜柏转过头来,正微微拧着眉头问她。 “我校服洗了没干。”方旭随口回答。 “噢。”他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转过头去。 早读结束之后,老师就来了。 第一堂课通常都是班主任的,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蹬蹬蹬地走进了教室,犀利的双眼在班级里一扫,她扫到哪里,哪里的同学就捧着书本做认真状。突然她目光在一处停了下来,蹬蹬蹬再次响起,这回听着声音带了点怒气。 她走到方旭身边停了下来,“方静,你为什么没穿校服。” 方旭站起身,“对不起老师,我校服洗了没干?” “没干?”她眉梢一挑,“要是大家的校服都没干,是不是人人都可以不穿了?” 方旭低头做老实状,还是认错,“对不起老师,明天我一定穿。” 方旭想起原主是住校的,寝室里应该有校服。 方旭的班主任姓张,张老师冷哼一声,没有再计较,而是走回讲台,开始上课。 上了一早上课,中午方旭回到原主的寝室,果然在原主床头上看到了挂着的校服。 她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 同寝室的都是班上的女同学,即使是同一个寝室,原主也很少跟她们来往。好在寝室里有桌子,原主回到寝室就开始学习,同寝室的小姑娘都在讨论电视剧明星,只有她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女生的小心思是最敏感的,也最能察觉到身边女生的变化的。 她隔壁铺的周扬看着她换衣裳,就问道:“方静,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旭回过头,是个圆脸小姑娘。 她摇摇头,“没有啊。”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可能不住校了,今天就要去跟老师申请走读。” 周扬睁大眼睛,“走读?你不是不是c市人吗?” “我是啊,只是以前离家太远,每天回家不方便,所以就住校。” “那怎么现在要走读了呢?”周扬也没有别的意思,纯属是好奇追问。 方旭便道:“因为在附近租了房子,所以现在走读方便了。” “哇!好羡慕。”周扬不是c市人,她是从地级市考上来的,所以只能住校。 方旭笑了笑,上床躺了下来。 一下午的课过去,放学铃敲响。 方旭还是穿着那身校服,她站在路边,准备打出租。这时,她注意到沈瑜柏正站在她不远处,目光也从她这边一扫而过,显然已经看到她了,但是他并不打算打招呼,一双手插在裤袋里,配着他那头凌乱的黑头发,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 方旭拦下一辆出租,她上车之后,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在沈瑜柏身边停下,沈瑜柏身体一矮,就钻进了车里。 “去杨树小区,师傅。”将目光从前面那辆车身上收回来,方旭心里痒痒的,可惜原主还没有成年,无法考驾照,不然她都想买辆车代步用。 出租车直跑了半个小时,才跑到了昨天方旭离开的那个老片小区。 她循着记忆,走进了其中一栋楼,踩着斑驳的楼梯,一直爬到六楼。 门关着的。她没有钥匙,就敲了敲门。 里面有声音询问,“谁?” 听声音不是昨天摔断手的方静,那大概就是方静的妈宋慧了。 只听见随即有声音传出,“妈,肯定是方旭回来了。” “这个时间,不会是她吧。”方旭平时除了周末,不会回来,而且才刚放学半个小时,平时方旭要是回来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 而因为方继文是跑出租的,每天都会接送方静。 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从这张脸上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生活并不太如意,眉心有三道深刻的皱纹,显示这个女人的眉头常年是拧在一起的,很少展颜,眼角也爬满了鱼尾纹,脸色蜡黄粗糙,显示这个女人平时没有时间或是没有金钱对自己的皮肤做管理和保养。 她身形也走了样,一件黑不溜秋的外套里塞着一具赘肉初步长成的身体,她头发里甚至有些灰尘,显示这个女人已经为了生活忙到没有时间打理自己。 一切都在显示,这个女人过得不太好。 但是这也不是她经常用打原主来发泄的理由。 “方旭!”她看到方旭的一瞬间,脸色顿时扭曲,怒意一瞬间爬满她的脸,她一手将门哐地一声拉到最大,扬手就欲打方旭。 然而方旭轻吐一句话却让她愣住了。 “你后悔吗?”方旭说。 宋慧被这句话弄得怔愣一下,手扬在半空没有落下,疑惑反问,“你说什么?” 方旭目无表情地盯着她,“我说,你后悔吗?你不要名声地做了一个有夫之妇的小三,甚至还未婚先生下私生女,你以为出卖你当年年轻的身体,仗着自己当年还算尚可的姿色,勾引一个有夫之妇,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穿的,住的,吃的,没一样是能让你满意的,丈夫没出息,孩子不上进不省心,你活得像只卑微的狗,所以我问你,后悔当年做了方继文的小三吗?” 宋慧的脸一瞬间更加扭曲了,愤怒、震惊、甚至还有一些被人无情揭穿现实之后的恼羞成怒,她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一扬手,重重地朝方旭打下来 。 ※※※※※※※※※※※※※※※※※※※※ 今天的一更 早夭的天才(四) 可她的手没落到方旭脸上, 反而被方旭伸手抓在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方旭扬手就狠狠一巴掌回敬给她。 小姑娘小小年纪,因为经常要做家务, 手半点都没有同龄小姑娘的细腻。 宋慧捂着被打的半边脸, 不敢置信地看向方旭, 方旭一张稚嫩的脸上寒意森森, 目光凛冽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这一巴掌, 我是替我妈妈打的。” 宋慧反应过来, 尖叫一声, “方旭!”她就如昨天她女儿那样, 张牙舞爪地从房门里冲出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她气红了眼要厮打方旭。 方静从房间里冲出来, 刚好就看到她妈妈宋慧扑了个空, 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楼道里顿时就响起了宋慧的惨叫声。 “妈!” 方静连忙扑出去, 宋慧已经滚落到了下一层的休息平台上, 脸上血迹斑斑, 额头上一个血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妈!” 方静吓得声音都变了, 她看都不敢看旁边鬼上身一般的方旭,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哎哟叫唤的宋慧身边,将她扶起来,“妈, 你怎么样了?你要不要紧?” 方旭无辜道:“我可没动手,是你妈自己扑上来的打我没站稳…” 她说完就抬脚往房子里面走, 她背了一个书包, 将自己的书本和校服找出来装进了书包,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走,原主也没有什么东西,几件衣服都是穿了几年的,洗得褪色泛白。 她正要走,晃眼瞥见了没关严实的抽屉里好像有东西。 她神使鬼差地拉开了抽屉,随手翻了翻,里面是几张照片。 看着是班级合照,是毕业照。 方旭心里一动,将照片也带上了。 客厅里,方静已经扶着宋慧进来了,正坐在沙发上。 宋慧额头上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方静慌了神,正手足无措抽噎地哭。 “方旭!”宋慧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又想扑上来打她,被方静拖住了。 “妈,你别跟她动手,方旭现在已经疯了,等爸爸回来收拾她!” 方静明显察觉到这两天的方旭不对劲,平时她都是很懦弱不敢吭声,她昨天敢跟自己动手,今天敢打她妈妈,方旭已经疯了! “等爸爸回来,饶不了你!”方静像是呲牙疯狗,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额头上的伤一抽一抽地疼,手臂和脚上应该都磕破了皮。宋慧见她背着包要往外面走,放了狠话,“方旭,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就再也别想回来!” 方旭转过身,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宋慧,她嫌弃地扫了一眼这个九十年代的破筒子楼,房间里面的白腻子都已经斑驳脱落发霉,又窄又破。 重要的是,这个家没有一个关心原主的人,方旭半点留念也无。 “就这破地方,留着你自己养老吧!”说完,方旭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就走了,走了几步她还听到恶毒的咒骂声从房子里传出来。 出了小区,她等了一会儿,才拦下一辆出租。 “去云景小区。” “好嘞。”出租师傅挂挡一踩油门,车就离箭一般射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一条条小巷里摆出了夜市,烧烤摊上袅袅升起的烟雾,拉开了城市夜晚的序幕。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主动聊起天来,“小朋友,你还在念书吧?” “是的。” “在哪个学校念书啊?”司机好像是个健谈的,从后视镜望去,看得到他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方旭的防备心理稍祛,她犹豫片刻才道:“华南一中。” “……”司机沉默了几秒钟。 “华南一中?那你可真厉害啊同学,华南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了,我家那闺女去年参加中考的,她成绩不好,只好去了一所普高…” 方旭一边听着司机说话,一边朝窗外看去。 车辆渐渐进入了繁华地带,车流渐渐多了起来,这条路是城市的主干道,晚高峰车流将五车道的市政道路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瀚如红色星海一般的车尾灯。 她没有注意到,车后一辆出租车里面坐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他死死地盯着前面方旭所坐着的出租。 过了红路灯,车辆往后拐去。 这是去往华南一中的方向,方旭这是要回学校? 但车辆经过华南一中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开,最终停在了c市最贵的楼盘之一,云景小区大门前。 付了车费,方旭道了谢,下了车,走到大门口,刷了脸进去了。 等她一进去,一辆出租车在门口挺稳,从驾驶室走下一个男人,仔细看,这个男人的脸和方旭有两分相似。 这男人正是方旭的爸爸,方继文。他今天收车早了很多,刚要进小区,刚好看到方旭钻进出租车,他就跟了上来,准备等方旭下车之后,再好好教训她。 没想到方旭竟然来了这个小区。 他下意识就跟着往前走。但是大门是刷脸的,连门禁卡都没有,方继文根本就进不去。 他踮起脚往里面看去,保安见他鬼鬼祟祟的,从岗亭里探出头来,喝问道:“干什么的?” 方继文指了指里面,“刚才我女儿进去了。”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刚才进去那个小姑娘他也注意到了,她录了脸,应该就是这个小区的住户,便说:“你认错人了吧,刚才进去那个小姑娘是住在这里面的。赶快离开!” 那保安担心他是坏人,尾随方旭过来的。 方继文绝对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方旭。但是方旭怎么会来这个高档小区呢,保安还说她就是住在这里面的,联想到昨晚上方旭没有回家,他心里闪过无数疑惑。 他蹲守在外面半个小时都没看到方旭出来,宋慧的电话又一直不停地打过来,他刚才因为跟踪方旭一直没接,这会儿才接了。 手机还没凑到耳朵边,里面就传出宋慧的喝骂。 “方继文你要死啊?这么久才接电话!” “什么事?”两人早就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当年最开始偷情时的甜蜜,两个人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之后,见识过对方最丑恶的样子,早就没有了爱,之所以还在一起没有分开,都是生活所迫。 宋慧还没说话,方静就一把将电话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告状,“爸,你快回来吧,妈妈今天被方旭推下楼了!” “怎么回事?”听说被推下楼,方继文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就是一个小时前,方旭回家来,在门口和妈妈争执,然后将妈妈推下楼梯,妈妈额头都撞破了,你快回来带她去医院!” 刚才那个人果然是方旭。 方继文听宋慧说话中气十足,想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就没怎么担心,路上甚至还送了一单乘客,才往家里赶去。 宋慧额头果然被撞破了,方静用酒精胡乱地帮她清理了一下。 “爸爸回来了,爸爸,你快送妈妈去医院!” 方继文盯着宋慧看了一眼,“又不严重,去医院做什么,浪费钱!” ‘浪费钱’这三个字把宋慧激怒了,她不依不饶地喝骂起来,“方继文,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浪费钱?”下午方旭说的那些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你后悔吗?吃的、穿的、住的,没一样能让你满意,老公没出息,孩子不省心…” 在生活的夹缝中求生这么多年,宋慧心里曾经无数次后悔,当年她也算是小有美貌,追求者中也不乏经济条件好的,但是她就是眼瞎看上了有夫之妇方继文,当年的方继文不仅有点小钱,长得还帅气,可如今再看,方继文的容貌维持的时间很短,他自从生意失败之后,就开始迅速发福,整个人就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早就无法直眼看了。 虽然宋慧也觉得自己没有严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可是话从方继文嘴里说出来,就让人十分气愤。 “方继文,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平时宋慧这样骂绝对会激怒方继文,让他忍不住反击,但是今天方继文脾气竟然出奇地好,没有发怒,反而怔怔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宋慧却不肯就此熄火,不解气地伸手推了方继文一把。 “你别装死!” 方继文不耐烦地将人一推,“闹什么!你知道我刚才做什么去了吗?” 宋慧果然安静下来,疑惑问道:“做什么?”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就碰到方旭了。”方继文顿了顿,“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你猜那出租车将她拉去了哪里?” “哪里?”这话是一旁好奇听着的方静问出来的。 “云景小区!” “云景小区?”宋慧就算自己没钱买房子,也是听说过这个云景小区的,这是c市最高档的楼盘之一,听说里面的房子最低都要六百万起。 “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方旭怎么可能去那里?” 方继文道:“她穿着校服呢,我怎么可能认错?” 宋慧喃喃道:“可是她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做家教?” 方继文恍然大悟,这才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有可能。” 宋慧这才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方旭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昨天对方静动手,今天对我动手,明天说不定就要对你动手了!” 方继文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手握成拳头,‘嘭’地一声锤了一下面前的茶几,声音之大,将宋慧母女都吓了一跳。 随即响起‘咔嚓’一声细微的声响,玻璃茶几上顿时爬满了蜘蛛网似的裂痕,随即在三双惊讶眼睛的注视下,哐当一声,碎裂成无数块。 宋慧目瞪口呆地看着碎裂的茶几,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就重重地给了方继文一巴掌。 “你个败家玩意儿,生气就生气,拍茶几做什么啊,不要钱啊?” 方继文盯着那个被自己拍碎的茶几,心里也不由得闪过后悔,都是方旭! 方旭在一楼按了电梯,电梯是从地下室升上来的。 梯门打开,里外两人看着对方的脸,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方旭走了进去,摁亮十二楼。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方旭注意到除了十二楼,十三楼也亮着。显然对方住在十三层。 就在电梯上行了几层之后,声音从背后传上前来。 “你也住这个小区?” “嗯。”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不怪他奇怪,因为这是花园复式洋房,一共就只有十三层。两人上学时间是相同的,若是就住在上下层,遇上的概率很大。 “因为我以前住校,而且,我是昨天才搬过来的。”方旭简明扼要地回答。 沈瑜柏就如今天一样,哦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话。 电梯叮的一声,在十二楼停了下来。 方旭礼貌地说了一句再见,就跨了出去。 电梯缓缓将沈瑜柏那张俊脸关在梯厢之内,门合拢的瞬间,沈瑜柏看到方旭开了门,走了进去,玄关的感应灯在她进去那瞬间亮起,随即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几秒后,沈瑜柏面无表情地下了电梯,开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 客厅黑峻峻一片,落地窗外一角繁华夜景映入眼帘。 沈瑜柏沉默地换了鞋,将书包随手往沙发上一丢,愣怔地站在客厅良久,才上了楼去,少倾,换了一身黑色家居服的沈瑜柏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片全麦面包,丢进了面包机。 没多久,‘叮’一声脆响,烤好的面包从面包机里弹了出来。 他取出面包,一边吃,一边坐在沙发上预习明天的课文。 正这时,门铃叮铃一声响。 他奇怪地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去。凑在猫眼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一身黑灰色家居服的方旭。 他这才一把将门拉开,眉梢一挑,不用说话就已经表达了他的疑问。 方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好意思,沈同学打扰你了,能不能借你手机点个外卖?” 沈瑜柏眉梢又是一挑。 “我没有手机,我忘记吃晚饭了,昨天才搬过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有点饿,所以想点个外卖。” 方旭用有点来形容实在是太过于轻描淡写了,这身体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她中午没吃多少,下午又急着去方家,所以没有吃,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直到到了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但是家里什么也没有,她也还没来得及买手机,更要命的是,系统里没有手机这个道具可兑换,这个时间点了,再出去一趟显然不太现实,无奈之下,突然想起了刚才在电梯里碰到的沈瑜柏。 沈瑜柏盯了她一会儿。可能心里在想她是不是想趁机要他的联系方式或者趁着这个由头跟他搭讪或者什么。总之,方旭有点猜不透这个小男生在想什么,总感觉他总是一副大人的样子。 “要是你不…”方旭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瑜柏丢下一句“等一下”,就关上了门。 方旭看着眼前紧闭的门:“……” 但是没多一会儿,门重新打开,沈瑜柏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包拆开了只剩下两片的全麦面包。 “这个给你吧。我也没有手机。” 虽然沈瑜柏住着这么大房子没有手机有点不太现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那一张脸,方旭知道他没必要撒谎。 她接过他给的面包,“谢谢。” 沈瑜柏点了点头,“早点休息。” 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将门关上了。 方旭盯了一眼手中的面包,摇头失笑:“这孩子——” 饿的时候,面包也香啊,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还没感觉肚子里塞进了东西呢,面包就没了。 第二天星期二。 方旭穿上了校服,等在电梯旁。电梯是从上面下来的。 梯门一打开,果然里面站着高高瘦瘦的沈瑜柏。 昨晚上才吃了人家的面包,于是方旭挤出笑容打招呼,“沈同学,早啊。” 沈瑜柏点了点头,电梯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到了一楼,沈瑜柏也跟着她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沈瑜柏腿长,他也没有等方旭,走在前面。 一辆黑色的奔驰已经等在了路边。 沈瑜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他坐在车里,朝反光镜看去。方旭正抱着书包慢跑,变得越来越小。 方旭昨天就已经跟老师谈过要走读,但是老师说要请家长来学校签字,学校才能同意。 方旭不想请方继文他们来学校,昨晚上她没在寝室睡,被宿管阿姨查到,今天刚到学校,就被张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昨晚上去哪了?” “回家了。” “回家?你家在哪里?” “云景小区。” “……云景小区?”张老师顿了顿,才轻咳了一声,“走读取得学校的同意了吗?”“……没有。” “方旭啊,你可是根正苗红的好学生,可千万别学九班那样,有钱人家的孩子比普通家庭的孩子受到更良好的教育,应该更懂事才对。”张老师语重心长。 “是是,老师,我知道的。”方旭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你要走读也行,将你父母请到学校来,签个字,你就可以走读了。” 免责条款吧。方旭心想。 但是她是不可能请方继文他们来学校的。 早读的时候,方旭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课桌被人敲了敲,方旭从沉思里抬起头来。沈瑜柏那张好看的脸怼在她面前。 “方旭,想什么呢,请你将课桌往后移一点,我位置太挤了。” 方旭看了一眼,果然,沈瑜柏的位置很窄,他估计是全班第一高,那么长的腿蜷缩在这方寸之地确实是受了大委屈。 她说了声不好意思,连忙将课桌往后搬了一截。 “你想什么呢。”沈瑜柏还是没忘了自己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方旭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以前不是住校吗,现在要走读,张老师说要让父母来学校签字才行。” 沈瑜柏又哦了一声,垂下眼睛,睫毛更显得纤长。 方旭点了点头,她想不然花钱雇个人来签个字好了。 “我的司机可以借给你充当你爸。” 第一堂课结束之后,沈瑜柏才说了“哦”之后的第一句话。 方旭:“啊?” “你今天就要签字吗?我可以让他中午过来。”沈瑜柏又道。 虽然不知道沈瑜柏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这确实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那就太谢谢你了。”她不想住寝室,当然是家里的床睡着更舒服啊。 沈瑜柏点了点头,他课间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说了一句,“好了,他中午过来。” 沈瑜柏自己没有手机,他去了隔壁班找了自己的好朋友借了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中午时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到了学校,沈瑜柏简单地吩咐了两句之后,他就跟着方旭去了教务处。虽然他的职业是司机,但是一点都不像是做这行那种不善言辞的感觉,他相反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看着有点像是高级精英。没人会怀疑这是方旭找来的冒充的。 她如愿地拿到了走读许可。 下午上课前,方旭戳了戳前排刚刚睡醒的沈瑜柏,“沈瑜柏,谢了啊。为了表示感谢,等你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吃顿饭吧。” 她只是客气地感谢一下,想来沈瑜柏也不会在意这一顿饭的。但是没想到沈瑜柏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 方旭愣了。 顺利地走读了几天,有两三天,两人都会在电梯里碰上,因为出门的时间都差不多。 沈瑜柏每天都会有司机接送,而方旭每天都走路上下学。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就觉得有点累。看着沈瑜柏每次轻松自在地坐着奔驰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她就不由自主地羡慕,继而生出一个想法,不如自己也弄辆车请个司机?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她掐了。 太奢侈了,还是算辽。 这天她照平常一样放了学要回家,走读生是不必上晚自习的。 她刚走出学校不久,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神情睥睨众生的小太妹一样的女学生拦住了她。 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冲着她高傲地一抬下巴,看着她问道:“你就是方旭?” 方旭身材纤细,站在这群小太妹面前,看着难免显得弱势。 方旭立住脚步,从对方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脸上看不到半点害怕畏缩,也抬起头,更加高傲,“怎么?” “怎么?”对方狂妄一笑,“我听说你挺贱的,学习好了不起?” 谁知方旭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学习好真的了不起。” 那小女生脸色霍地一变,兴许是受了方旭满不在意的神色的刺激,几步冲上来,扬手就想打她。 但是她手没落在方旭脸上,反而被一只斜里冒出来的手拦下。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到这只手的主人身上。 只见沈瑜柏皱紧了眉头,他就站在方旭身边,方旭自下而上地望去,他鼻梁挺拔,下颌绷得很紧,目光犀利又冰冷地盯着那个太妹。 ※※※※※※※※※※※※※※※※※※※※ 二更合一,晚安~ 感谢以下小宝贝的营养液~ simone+60、何以梦+6 、是蒸的栗子呀+10 感谢支持~ 早夭的天才(五) 太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好看的男生, 气焰顿时也从跋扈变得稍微温柔,“帅哥,不要多管闲事!” 这男生她们都认得, 因为就算在华南一中,沈瑜柏又高又帅打球又好, 还是能排进校草前三的。而且沈瑜柏成绩还好, 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认识他的人很少。 沈瑜柏将她的手重重甩开,紧抿的薄唇线条微动,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滚!” 被人当面说滚,饶是对方很帅, 小太妹脸色一变,警告道:“沈瑜柏,别仗着你帅胡作非为啊,我们也是会辣手摧花的。” 沈瑜柏却理都没有理会她们,一把拉住她们准备找茬的对象,不由分说拉着人就走。路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奔驰, 沈瑜柏拉开车门, 将准备说点什么的方旭硬塞了进去,然后他从车后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随即车发动, 很快就离开了小太妹们的视线。 “这……”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个英雄救美的, 本来她们是受人之托要好好地找一下方旭的麻烦, 没想到还没开始呢,人就被救走了。 “明天再说, 我就不信明天还有沈瑜柏来救她!哼!”为首的女生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一扬手, 招呼着小姐妹不甘不愿地走了。 方旭有些尴尬地坐在车上,前排开车的是中午过来的大叔,她礼貌地问了一声好:“大叔您好。” 醇厚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你好。” 随即他就专心开车,没理会后排的两个小朋友。 不知怎么,方旭在斜眼瞄到沈瑜柏时,感觉他脸部线条比平时要更冷了。 “沈瑜柏...” “你这段时间跟着我上下学。” 两人异口同声道。 “啊?”方旭剩下的道谢的话堵在喉咙里,愣住了。 “她们这段时间还会找你麻烦的,你这段时间跟着我一起上下学。”沈瑜柏重复道。 “这就不用了吧…”方旭小声谢绝。 其实她并不怕那几个小太妹来找茬的,她应该能打得她们回家找妈妈。 沈瑜柏没有再说话,车厢里顿时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 “我,我,我要在前面下车。”十分钟后,方旭看着前面的商场说。 “你下车做什么?” “我要买个手机。” 沈瑜柏想起来,前些天她曾经来找自己借手机点外卖。 “停一下,章叔。” 车靠边徐徐停稳,方旭道了谢,下了车。没想到沈瑜柏也跟在后面下了车。 见方旭将疑惑的目光投过去,沈瑜柏面不改色地轻描淡写,“我也买个手机好了。” 方旭心里说了声好吧,然后两人就并肩走进了商场。 这里有几家手机的专卖店,两人走进其中一家。 两人虽然都穿着校服,但是沈瑜柏清冷的长相和白皙的皮肤,浑身的气质都在诉说一个事实。 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一个小哥迎上来,十分热情地给两人介绍这个品牌今年刚出的旗舰款手机。 方旭犯了一个所有女孩都会犯的错,她只看手机颜值。 她对其中一款渐变色系的手机爱不释手,很显然,她很中意这款。 但一只手从斜里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她手上的手机,塞了一款黑色全面屏手机在她手里。 方旭转过头,沈瑜柏像是丢什么垃圾一样将她看中的那款手机放在白色的展示桌上,“这款2gb+38gb的手机就是垃圾,你买个垃圾做什么。” 方旭:“……” 最后方旭还是买了沈瑜柏给她挑选的黑色全面屏,其实颜值也很高,黑色陶瓷的机身,就是稍微有点沉。 沈瑜柏自己却没有买手机。 付款的时候,方旭用手肘碰了碰低头看耳机的沈瑜柏,“你不是要买手机吗?” “又不想买了。”沈瑜柏简短道。 “不用手机,不会觉得很不方便吗?”方旭好奇地问,早知道现代人没有哪个能离得开手机吧? 沈瑜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机上,嘴里轻吐两个字,“不会。” “好吧。” 方旭刷卡付了钱,那个店员问她有没有电话卡,他帮她将电话卡插上去。 沈瑜柏一瞬间注意到方旭的神情变得有点古怪。 “我没有电话卡。” 揣着新买的手机,二人出了门。 “你怎么了?”沈瑜柏背着黑色双肩包,黑而软的头发在商场明亮灯光的照映下,更显得皮肤白皙,他下颌线一直绷得很紧,嘴唇不抿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下,像是天生不会笑。 方旭抬头苦恼地看着他,“我没有电话卡。” “办一张就是了。”沈瑜柏挑眉,这是什么值得苦恼的事情。 “我没有身份证,”顿了顿补了一句,“也没有户口本。” 沈瑜柏转过头,奇怪地看着她,“黑户?” “……不是,我,我,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唉。方旭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瑜柏解释,再说两人也不是很熟,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沈瑜柏也没有再追问。他长腿一迈,走了几步,进入了旁边一家移动营业厅。从书包里找出他的身份证,跟里面的店员简短道:“办卡!” 揣着装上了电话卡的手机从里面走出来,方旭心里百感交集。 这姓沈的小孩真是热心肠的好人啊! “我请你吃饭吧。”方旭觉得自己真的该请人家吃饭了。 沈瑜柏的视线从三楼扫过,这一层全是吃饭的地方。 他却摇了摇头,“我不太喜欢在喧闹的地方吃饭。” 方旭正在低头琢磨他这话的意思,沈瑜柏已经率先往外走,方旭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街边,伸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章叔已经走了吗?” “嗯,我让他先回去了。去西海红树。”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家西餐厅门外。 从玻璃大门往里面看去,里面灯光柔和,铺着暖白色地毯,一张张精巧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餐桌布。只有两三桌人在用餐。 推门走进去,舒缓的音乐浪流般涌过来。店里的装潢很精致,处处都在彰显细节上的考究。 果然想安静地享受用餐要用钱来买的。方旭心想。 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侍应生迎了上来,腰弯出一个得体的弧度,面含微笑,“两位晚上好,请这边请。” 沈瑜柏沉默地一点头,抬起长腿跟着人走,方旭就算这些任务加起来,也没有去过这么高级的西餐厅用餐,她感觉自己像只丑小鸭一样跟在沈瑜柏后面。 侍应小姐轻轻地为她拉开椅子,方旭坐了下来。沈瑜柏也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小朋友坐在这临街的高级西餐厅,显得有些突兀。 沈瑜柏礼貌地问了她有什么不吃的,方旭摇头表示没有,因为他是这家常客,所以他给方旭推荐了几道招牌菜。 味道确实很不错,方旭半天下来早就饿了,埋头苦吃。 沈瑜柏就坐在对面,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他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让人完全可以忽略他身上那显得青涩的校服。 等方旭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光,沈瑜柏还十分贴心地询问,“吃饱了吗?” 老实说不是很饱,可是方旭瞄了一眼沈瑜柏吃了一半剩下了一半,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彰显自己太能吃,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饱了。” 于是沈瑜柏修长的手指捻起餐巾,擦了擦唇角,就伸手将侍应生小姐招了过来。 “买单。”说着他掏出一张黑色的卡。 方旭连忙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 沈瑜柏转头看她,“下次吧。” 那位侍应生小姐也很有眼色,礼貌地朝两人点头,说了句请稍等,就拿着卡走了。 从西餐厅出来,黑夜已经完全将城市上空笼罩。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街道外面的市政道路上,车水马龙的车辆川流不息。 “走一会儿吧。”沈瑜柏双手插在裤兜里,朝前走去。 方旭连忙跟在后面。 走了没多一会儿,两人在一家西点店停下。 “我去买点东西。” 方旭跟着沈瑜柏走了进去,店员端着一个垫了纸的小竹筐跟着两人挑选的脚步。 沈瑜柏挑了不少。 但是打包的时候,他让店员将全麦面包和其他的分开包装。 结了账之后,沈瑜柏面无表情地将其中一包大的递给方旭。 “给我的?我…我不要。”方旭连忙摆手,吃了人家请的饭也就算了,又吃又拿的就过分了。 但是沈瑜柏不由分说地将纸袋塞进她手中,吐出一句,“拿着吧,别晚上又跑来敲我家门。” 在店员略有深意的注视下,方旭将纸袋紧紧地捏住,跟着沈瑜柏的脚步出了店。 两人往前走了一截,方旭还是没忍住,反驳道:“我现在可是有手机的人了!” 沈瑜柏没作声,方旭气哼哼地跟在他身后。 街边高大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地上落了一地黄色的扇形树叶。树影将昏黄的街灯切割成无数斑驳的影子。 沈瑜柏的半张好看侧脸隐在昏暗中,常年往下弯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扬。 ※※※※※※※※※※※※※※※※※※※※ 一更呢~ 早夭的天才(六) 华南一中贴吧和论坛里突然惊爆出一条惊天奇闻, 帖子的标题是——“华南一中一班方静竟然被有钱人包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条帖子迅速被无数人转发,甚至转发至班级, 朋友圈,不出一天就在华南一中传得人尽皆知。 方旭虽然买了手机,但是她没有班上任何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 她周末一直泡在家里学习。 周一这天她照常去学校。 出了小区大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一看车牌, 是专门接送沈瑜柏的车。她正要过去,车窗从里面摇了下来, 沈瑜柏的脸从窗户里面露出来。 “上车。”他简短道。 方旭谢绝道:“不用了不用了, 我小跑去学校刚好锻炼一下。” 但是沈瑜柏就像个倔强小孩一样盯得她头皮发麻,方旭只好上了车。 “章叔早。” “早。” 车发动,朝学校开去。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去的,你下次直接走吧, 不用等我了。” 沈瑜柏没有说话, 他盯着膝头的单词本。 方旭顺着看过去, 不是英文单词, 看着有点像德文。 呵,这小孩还挺厉害嘛,方旭心想。 早上送孩子的车辆比较多,华南一中校门口的这条道路显得有些拥挤,平时只要五分钟的车程走了十分钟才到。 方旭开门从车上走了下来,她通常都要在校门口买早餐的, 但是沈瑜柏从来不, 这孩子似乎对吃的特别讲究。 方旭拿着一根油条边走边吃, 沈瑜柏没有等她,已经先走了。 等到了教室,方旭敏感地发现班上的同学好像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看她。她也不在意,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前排沈瑜柏已经开始看书了。 两堂课过去,方旭越发觉得身边的同学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沈瑜柏课间去洗手间,路过隔壁班,只见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凑在一起,时不时爆发出咋呼声。 沈瑜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正要走,他的好朋友宋星星眼尖看到他,连忙奔出教室将他拦住。 “瑜柏,瑜柏!我靠,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瑜柏停下,将他手里高举的手机拿过来,随意看了一眼,随即凝住了目光。 只见标题大写着“华南一中一班学生方静被包养”,还上了照片证明,前面几张都是方旭穿着校服走进云景小区大门的照片,最后一张是方旭从一辆黑色奔驰下车的照片。还贴心地配了文字讲解,说方旭的爸爸就是开出租的,怎么可能能住得起高档小区和坐得上奔驰。 宋星星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看这个奔驰的车牌号怎么看着那么像你平时坐的那辆啊?” 那几个围在一起的男生已经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了起来。 “以前看这个方静,看着还多老实的,谁知道竟然这么贱!” “现在的女生不都是这样爱慕虚荣吗?有什么稀奇!” “我有个亲戚就住在云景小区,里面的房子要上千万!方静她爸是开出租的,怎么可能住得起云景小区?还有你们看看这奔驰,这可是s级,最低也要八十多万起!” “太贱了吧!看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这更说明人家骚得很到位啊…”几个男生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住其中一个的衣领,用力一扯,就将他拉得往后一仰。 “我靠,谁啊——” 剩下的话都被一个惨叫的单音节盖了过去,他被来人一拳打翻在地。 另外几个都吓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色冰寒的沈瑜柏。沈瑜柏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吓得他们老老实实地别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地上被打的那个却不甘心就这样被打,他爬起来骂了一句,就扑了上去。 “瑜柏,瑜柏!”宋星星拦不住沈瑜柏,只好将他们班那个男的一把抱住,免得沈瑜柏吃亏。 扭打的两人被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老师分开,彼时两人都打红了眼,沈瑜柏高大一些,吃的亏也最少,另一个男生身上满是灰尘,校服也撕破了一个口子,脸被沈瑜柏打了好几下,能明显看到淤青。 “怎么回事!都给我停下!”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都闻讯赶来,一句爆吼,将两人带去办公室了。 因为一班和二班挨着的,两人打架的动静闹得很大,方旭刚好从洗手间回来,路过的时候,只看到沈瑜柏凌乱的脑袋,一听周围人议论沈瑜柏和人打架了,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她想象不出沈瑜柏和人打架的样子。 “为什么啊?”她插了一句嘴。 两个隔壁班的女生这才看到是她的脸,鄙夷地将头撇过去,不跟她说话了。 方旭:“?”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人流一时潮水般褪尽。 这节是物理课,因为方旭以前的物理不太行,所以一般物理课她都会百分之百集中精力听讲。但是这堂课,她盯着前面空空的座位,竟然走神了。 沈瑜柏是第四节课的时候回来的,他嘴角有块淤青,头发凌乱,脸色很臭。 班上几十双目光都钉在他身上,但是沈瑜柏毫不在乎,他拉开自己的凳子,坐了下来。 这节是英语课。 方旭用笔戳了戳他,他没有反应。 方旭急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架,想了想,从练习本上撕下一角,写了几行字,丢在他课桌上。 她看到沈瑜柏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将纸条捡起,却没有打开,也没有给她回信。 “这小孩——” 方旭只好按捺下担心,尽力集中精力到课堂上。 中午铃声响起。 两人有意无意的,等到了最后,人都走光了才动。 “沈瑜柏,你没事吧?” 方旭走到沈瑜柏的课桌前,问他。 沈瑜柏抬头看她,他眼里涌过不知道什么东西。 “把你的手机拿来。”他说。 “嗯?” 沈瑜柏伸出手。 方旭从课桌里找出手机,解开锁之后递给他。 沈瑜柏划拉了几下,将手机屏幕对准她。 方旭看清了上面的字样。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怒而拍桌而起,“这是哪个混蛋造的谣!真是太过分了。” 沈瑜柏还担心她会生气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一把拉住她手臂,“方静,你冷静冷静,我们慢慢地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这造谣的人也太过分了,老娘虽然有房没车,还是能拿出个几千万砸死她的。” 沈瑜柏头一次见她这样激动,顿时也有些被惊到。 “冷静、宿主,冷静!”巴拿拿小声地提醒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触她的霉头。 方旭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激动之下,老娘都冒出来了,可别吓到沈瑜柏这个小弟弟。于是她冲着沈瑜柏露出姨母笑,“沈同学,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沈瑜柏看她这个样子,虽然生气,但是也在可控范围之内,顿时无声地松了口气。 “这件事,要不要报警?”沈瑜柏问她。 若是方旭稍微不坚强一点,有这样满天飞的流言,岂不是要逼得人去跳楼。 前世的原主不就是因为流言而自杀的吗? 方旭想了想,当然要报警,她立马就拿起手机,打了110。 下午警察的车就开进了学校,教务处的老师非常和蔼地将方旭请去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也十分和蔼地询问情况,十分照顾她的情绪,毕竟这种小朋友,情绪容易不稳定,又是这种很过分的造谣,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产生严重的后果,所以不管是警察还是学校,都不敢轻视。 在充分地了解情况之后,警察就走了。 方旭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周扬在课间的时候,悄悄地找到了方旭,“方静,我相信那些都是谣言,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你坚强点,报告给老师,老师一定会处理的。” 方旭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报警处理了。” 周扬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方旭竟然会这么刚。毕竟通常学生阶级遇到这种事情不会想到报警。 放学路上,方旭一路走,一路都有人偷眼打量她,然后和同伴凑到一起,对她议论纷纷。方旭反而昂首挺胸,一点都不受影响,反而步伐自信得像是在全校师生面前去领年级第一的奖状。 黑色的轿车一如既往地等候在校门口,沈瑜柏坐上车之后,不由得犹豫,正是他要求方旭跟他一起走,才弄出她被大款包养的事来,他脸色出现些许纠结。 没想到方旭一出来之后,不顾周围同学的目光,十分自然地打开了车门,坐了上来。 沈瑜柏顿时露出笑容。 方旭坐上车一露头就撞上了沈瑜柏的笑容,顿时惊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万年寒冰开裂呢。 而这微笑也很短暂,几乎是一闪而逝。 章叔发动了汽车,汇入了道路上拥挤的车流。 晚上八点。 南华一中贴吧突然有一条帖子被顶成了爆贴。 标题写的是——“我是方静。” 没有正文,只贴了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一看,确实是方旭的脸。 只见方旭坐在一间背景十分开阔的房子里,她没有被造谣的苦恼,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我是方旭。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网上有人流传我被大款包养。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谣言中我被包养所住的云景小区。这事关个人名誉,虽然我认为流言止于智者,但是鉴于蠢货大有人在,所以我不得不出面澄清一下。” 她咳了一声,镜头一转,变成了雪白的真皮大沙发,上面摆着一张红封皮的房产证。 “既然有人说我住着大款的房子,我就给大家看看这大款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说着,她将房产证翻开,镜头凑近了一些,在房产证所有权人的那一栏,分明清楚地写着方旭两个大字。 “看清楚了吗?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这个所谓的大款,不好意思,就是本人我自己。” 镜头一转,方旭的脸再次出现,她有些苦恼道:“本来想让你们看看我的银行账户余额,但是为了避免你们认为我在趁机炫富,所以还是作罢了。至于那个黑色的奔驰,那只是我蹭邻居的车罢了。如果你们这样了都还认为这房子是那个所谓的大款买了送给我的,那我也没话好说,毕竟和智障真的是解释不清楚的。哦,对了,我想那个造谣的人一定在看这条视频,借此我也说一句,已经做了报警处理,现在网警的侦查技术高超得超过你一个小小高中生的想象,你就等着警察叔叔上门吧。”说完,视频就结束了。 这个视频在短时间内被无数人转发出去。 “我靠,方静出来辟谣了!不过为什么她说她叫方旭?她不是叫方静吗?” “我靠!人家真的是有钱人!什么包养啊!人家要是真的被包养,能这么有底气地出来辟谣?” “说不定是人家父母买给她的,出租车司机?我笑了,这个蹩脚的造谣你们也信,我早就说过方静看着不像那种女生。” “方静说了,已经报警了,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竟然造这样的谣!” “那个黑色的奔驰,好像是经常接沈瑜柏的那辆,我那天还看到沈瑜柏和方静两个先后上车呢!” “我靠!原来是真的,沈瑜柏今天不是和人打了一架吗?听说就是因为那个男生和他们班的在议论方静!” “!!!这俩不会是一对吧!”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是当事两人都不知道。第二天,方旭怕她先走之后,沈瑜柏会一直等,所以也不好提前走,卡着点,果然沈瑜柏还在等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顿时又引来无数注视的目光。 沈瑜柏蹙了蹙眉。 课间十分,沈瑜柏被宋星星叫了出去,神神秘秘地给他看了一段两分钟左右的视频。 “这方静可以啊,直接正面刚回去,你看这视频一出,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沈瑜柏双眼定定地看着视频里那个眉宇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唇角微微一扬。 本以为这个插曲就此告一段落,但是网警那边很快侦查出这个帖子是谁发的。 高二九班,一个叫方旭的女生。 警察再次来到学校,将结果告诉了老师,同时要求将方静叫来严厉批评。 方静一推开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一看到里面的阵仗就吓傻了。 在老师严厉地盘问下,方静吓得鼻涕眼泪乱流,“我没有撒谎啊,我和方…方静是姐妹,她爸爸就是我爸爸,我还能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吗?我爸爸就是开出租的!怎么可能有钱给方…方静买房子?” “就算不是你爸爸买给她的,你作为姐姐造这样的谣也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违法犯罪!”教导主任语气严厉。 方静被记了大过,请家长、留校察看处分,同时被要求公开给方旭道歉。 方静不甘心就这样被压下一头,她动了个小心思。 贴吧上很快发了一则道歉声明。是造谣者方静发的。 “我和高一一班方静是姐妹,我爸爸就是开出租车的…对不起,方静,我不该没有经过调查就下结论。” 这刚刚平息下来的风波,又一次高扬起浪角。这一次更加汹涌。 还有人记得房产证上的名字叫方旭,还截了图发了上来,难道这房子就是高二二班方旭的?那么方旭为什么又要造方静的谣?顿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仿佛拿到了悬疑剧剧本,搞不清楚头绪。 很快,这一切就有了解释。因为贴吧里,那个id叫美少女旭的又发了一段视频。里面露出来的脸依旧是高一一班的方静。 “我知道大家都在疑惑,为什么房产证上写的是方旭,而我叫方静。其实,我才是方旭。”方旭拿起一张照片,将镜头拉进,合照中对准了自己。 “这是我的初中毕业照,我当时还是方旭。”说着她将照片翻到背面,左起第四个,名字是方旭。 “包括我以前所有的同学,老师,都认识我,都知道我才是方旭。” 视频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看着方旭,眼睛里都闪过兴奋的光。这样匪夷所思的悬疑剧,竟然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至于为什么会跟高二二班现在用着我的名字的方静互换身份,就要追溯到一年前。当时我还跟着我爸爸和我后妈,以及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方静一起生活。我爸妈在我小时候离婚了,然后我爸爸就娶了他的出轨对象,也就是方静的妈妈。我八岁的时候,我爷爷奶奶过世了,所以,我只好来跟着他们生活。这些年方静的妈妈经常家暴我,大家可以看看这个,”说着,她将镜头凑近手臂,雪白的手臂上有一道伤痕特别明显,有一道暗红色的增生。 “这就是方静的妈妈打的。” 屏幕外,沈瑜柏死死地盯着那道伤疤。方旭继续平静地说,“我本来是上一届中考的,我当时成绩位列全市前十,被华南一中录取。但是,方静想要来华南一中念书,她的妈妈和我爸爸就逼我和她换身份,让方静来华南一中,他们认为我成绩好,不管去哪里都可以上大学。但是方静连普高都没有考上,我不同意,她妈妈和我爸爸威胁我,不同意就不让我念书了。我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读书是我改变自己人生唯一的希望,所以我当时不得不同意,但是我要求补习一年,一年后,我还是重新考上了华南一中。” 方旭顿了顿,目光里闪出了泪花。 “所以,我才是方旭。我确实欺骗了学校,对此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明天,我就会将书面解释,上呈给学校老师。至于这房子,我也顺道解释一下,这是我妈妈找回我之后,送给我的,所以现在,我已经从方静家搬了出来。” 视频进度条走到了最后,方旭的脸卡住。 “怎么样,我说得够不够打动人?” “宿主演得太棒啦!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巴拿拿道。 方旭在雪白的沙发上摊下来,“我得将自己置于弱者的位置,这件事捅出来,不是小事,说不定我会被开除学籍,所以,必须要先营造舆论,让舆论往我这边偏,让学校最终有顾忌,不能开除我。” 这件事确实很严重,伪造身份,姐妹二人都念了华南一中。严重有损华南一中的声誉。 这条视频迅速被转发传播,很快就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发酵。华南一中作为省级最好学府,不知受了多少关注,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华南一中,媒体迅速跟进,不出半个小时,各媒体运营号就发出了头条新闻,新闻里也带上了这条视频的截图和链接。 原主以前的同学老师都有不少人看到了这条消息,甚至原主原来初中学校的大部分校友,也都认识这位能考上华南一中的学神。 各新闻头条底下都有人在证明方旭说的确实是真的,她就是方旭本人。 华南一中高度重视,班主任张老师更是连夜给方旭打了电话询问。 “妈!” 方静一看到这条新闻,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脑子一片空白之余,她慌忙奔出房间,吓得脸色雪白,将手机举到宋慧面前。 “妈!你快看这条新闻!方旭竟然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了!” 宋慧也吓了一跳,母女二人凑在一起,将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抬起头来,宋慧一捂太阳穴,栽倒在沙发上。 “这方旭…”她喃喃,心里直说,完了。 华南一中连夜成立了调查组,第二天方旭一到学校就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沈瑜柏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一眼就往方旭的桌子扫去,空空如也,没有人。 他今早上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方旭出来,眼看要迟到了,只好先赶来了学校。方旭不在,难道是还没来? 他心事重重地上了一堂课,课间他从班上同学的疯狂议论声中,知道了方旭是来了的,被老师叫走了。 沈瑜柏大步走出教室,教导主任办公室就在他们教室所在的这层楼。只是为了挡住学生窥探的目光,窗帘被拉得很严实,什么都看不见。 方旭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在教室。沈瑜柏头一头这样后悔自己没有手机,他也没有记过方旭的电话,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他回了云景小区,第一次敲响了十二层的房门。 一开始没有动静,他还怀疑方旭是不是不在家,正在他犹豫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正是显得有些蓬头乱发的方旭,显然,她才睡醒。 沈瑜柏:“……”白瞎他担心了一整天,人家正主心态好着呢,这个情况下还能睡着。 ※※※※※※※※※※※※※※※※※※※※ 其实这应该是二更合一,但是今天周末,我好不容易调休了一天,也给大家发个福利,晚上还有更新哦~ 早夭的天才(七) “怎么了?”方旭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你今天…你吃了吗?”沈瑜柏生硬转场。 “没有啊。” 沈瑜柏顿了顿, “那你今天请我吃饭吧。” “啊?”方旭哦了一声,“好啊。” 沈瑜柏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露出一角装潢, 十分简约。 “不过可不可以不出去了,我煮面给你吃吧。”方旭饶头道。她实在不想出去吃了。 沈瑜柏是出于担心才会让她今天请吃饭,好歹能有个理由陪她一会儿,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那我先上去放东西。” 方旭点了点头。 沈瑜柏回到家,将书包扔在沙发上, 一边走一边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他走进衣帽间, 手抬在半空,看着衣柜里的衣裳,突然有些举棋不定。 门铃声再次响起,方旭已经洗过脸,走过去一开门,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黑色圆领卫衣, 黑色休闲裤, 脚上蹬着一双布拖鞋的沈瑜柏出现在门外, 他迎上方旭打量的视线,下意识地有些不太自在,生怕她看出来他将头发也认真梳过了一遍。 “咳…我可以进去吗?” 方旭如梦初醒,连忙让开, “当然,快请进来。” 沈瑜柏高大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 一股好闻的淡香传到鼻腔。 “随便坐。” 方旭招呼了一声, 走进开放式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前几天抽空买的蔬菜,开始清洗。 沈瑜柏也跟了过来,就站在她旁边。 “怎么了,有事?”方旭看着他与平时略微不一样的脸色,顿时察觉到他似乎在纠结什么。 “你…”沈瑜柏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口气问了出来,“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嗯,都是真的。”方旭道。 “所以你其实不叫方静,而叫方旭?” 方旭点点头。 她洗好了蔬菜,将煤气灶点燃,架上平底锅,往锅里倒油。又从厨房取了两个鸡蛋,等油热以后,熟稔地在灶台的边沿一磕,两手一掰,鸡蛋液就倒入了锅中。 沈瑜柏看着她熟稔的动作,若有所思。 “学校怎么说?”沈瑜柏问道。 “学校只是将情况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至于会怎么处理,我不知道,兴许会开除我吧。” 她将鸡蛋翻了个面,“你喜欢糖心鸡蛋吗?”她转头问沈瑜柏。 半天没得到沈瑜柏的回应,她转过头,沈瑜柏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光线打在他侧脸上,显得他的脸像一尊雕塑一般,洁白无瑕。他鼻梁挺拔,下颌线流畅紧绷,从方旭的角度看过去,他修长的脖颈线十分优美,像一段天鹅颈,延伸到衣领之下。 “想什么呢?”方旭问了一句。 沈瑜柏惊醒过来。 他看了方旭一眼,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方旭就直接将鸡蛋煎成全熟了。 沈瑜柏等了没多久,方旭在厨房叫他。 “沈瑜柏,过来端面!” 一股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沈瑜柏走进,,方旭已经将面从锅里挑了出来,她侧脸看上去十分恬静。 方旭正要将面端出去,沈瑜柏连忙说了句,“别动!” 他大步走过去,一手一碗,将两碗面条都端了起来。 抬到了吧台上。 两人相对而坐,方旭用筷子搅拌了几下,夹起一筷子咬了一口。 沈瑜柏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白色的面条,里面夹杂了绿色的蔬菜,最上面盖了一只煎鸡蛋。 如此家常,他却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吃过了。 “怎么不吃?”对面的方旭抬起头,看向他。 沈瑜柏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香味扑面而来。 他咬了一口,很捧场地夸奖,“你手艺不错。” 方旭笑道:“比不上五星级西餐厅啊。” 沈瑜柏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将面条吃完,方旭正要收拾碗,沈瑜柏就快她一步,抬着两人的碗走进了厨房。 方旭也由得他洗碗了,就坐在沙发上刷消息。 果然,c市头条新闻就是说她的事情。 沈瑜柏收拾了碗筷出来之后,就看到方旭捧着手机看得入迷。他走过去,偏头一看,方旭是在看有关于她的新闻。 “别看了吧,你今天没有上课,我给你补习补习。” 方旭从手机上抬起视线,笑着说,“那我岂不是又得欠你一顿饭。” “明天再煮一次面条就好了。”沈瑜柏道,他回家将课本拿了下来,两人进了书房,沈瑜柏是个很好很耐心地老师,开始跟她补习今天上课的内容。 他讲课总是简明扼要又能很奇异地让人迅速地理解,方旭还不停地感叹他以后当老师实在很合适。 直到下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看到沈瑜柏的名字高占榜首,方旭才知道,这位是这届新生中最厉害的一个,之前三次月考还有周考,他永远都是第一名。 在事情处理好之前,方旭不能去学校,但是她也不能每天宅在家。 第二天,一早,她就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跑几圈。 她才刚走出小区大门,斜刺里有个人影扑上来,一把拉住了她。 那个人拉得很死,方旭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小臂传来的疼痛感。在定眼一看,是好些天没看到的宋慧。 宋慧脸色十分憔悴,眼睛瞪得很大,不由分说地就将她往旁边拉。 原身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她力气不足,没挣脱宋慧的钳制,被她拉到了一边没什么人的小道上。 “方旭!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将你和方静互换身份的事情讲出来?”宋慧死死地瞪着她,头发凌乱,眼袋乌黑,看来昨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方旭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为什么要隐瞒?呵!方静将我的身份强抢过去,可惜她不知道华南一中人才辈出,华南一中也救不了自己不学习的蠢货,你还有脸来质问我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当初强行逼迫我将自己的身份让给方静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方旭态度强硬到超出自己想象,宋慧软硬兼施,她伸手想要拉住方旭,态度和软了很多,“方旭,你听话,我们这样也是没办法啊,方静本来就没你成绩好,你们是姐妹,该相互扶持的…” “别,千万别,我跟她不是姐妹,她是私生女,我可不是。至于你的理由就更可笑了,方静自己不学习成绩差,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理所当然地来抢我的身份,怎么,我成绩好我就活该被抢?就跟你当年的理论一样吧,我妈无奈离婚,也是活该,谁让她看不住自己的老公呢?是吧?你和方静可真是亲母女啊,一样的无耻得让人作呕!” 宋慧脸色被她堵得青白交加,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方旭,“方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忘记谁现在养着你了?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搬回家来,还是你爸爸的好女儿,你要是不听话,就别怪你爸狠心,将你逐出家门!” 方旭差点没噗哧笑出声来。 她手往背后的云景小区一指,“大妈,麻烦你认清点现实吧,我现在住的房子在这里,你那个租来的破筒子楼,送给我住我都不稀罕,你省省吧,什么逐出家门这种威胁的话,再也威胁不到我了。还有你,跟你这种做小三的女人我无话可说,以后最好不要来打扰我,否则我就报警!” 宋慧差点气歪了鼻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旭跑远。 现在方静躲在家里不敢去学校,学校的电话都快将他们夫妻俩的手机打爆了,可是他们都不敢接,他们还没有想到应对之法。要是学校真的相信了方旭怎么办,方静一定会被开除的,到时候方静怎么办?这个问题让宋慧接连两晚上没合眼。 想来想去,只能过来找方旭商量,让她主动和学校说其实都是她的恶作剧,她就是方静。 可是显然,方旭不会配合。 宋慧只能给方继文打电话,让他拿主意。 方继文其实从新文里就看到了有关方旭现在的情况。 方旭离开放假已经快十天了,这十天,他们一直以为方旭住在学校,但是他从方旭自己拍的那个视频里,得知方旭竟然在云景小区有一套房子!这房子是谁给方旭买的?方旭自己不可能有能力购买。 不管是谁给她买的,方继文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套房子,从背景里可以看到这房子非常大,装修明亮,方旭那丫头片子一个人哪里用得着住这么大的房子,他们一家三口还挤在一间破房子里住着呢。 方继文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个问题,车也不出了,就躺在家里想。 宋慧这一通电话,让他顿时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方旭真是长了一身反骨了,竟然敢不听老子的话!你就在那等着,等我过来收拾她!” 方继文像是打了鸡血,他环顾了一圈现在住的破房子,再和方旭视频里的相比较,真是多一天都住不下去了,他恨不能立马就将东西打包好,搬过去。 方静睡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她希望爸妈能去找方旭完美地将这个问题解决,然后她再回到学校去,否则,她再也不去华南一中了,实在太丢人了。 一定是她造谣方旭被包养才惹怒了她吧。 方静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以前还经常跟一帮小姐妹吹嘘她家也挺有钱的,结果她自己在盛怒之下忘记了自己曾经吹过这样的牛皮,亲口将方继文只是个普通的出租司机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手里信息里一堆同学朋友发过来的疑问,她一个都不敢回,甚至手机都不敢看。 早知道当年为什么非要将方旭的身份抢过来呢,她后悔不迭。华南一中根本就不适合她,她一个学渣在这里怎么混得下去嘛… 方静东想西想,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摸过手机,壮着胆子将信息都翻了出来,那些谩骂她的信息她直接略过,从一堆信息中,她看到了一个备注叫刘洋的发过来的短信,内容是——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一直相信并支持你的。”“你今天没有来上学吗?你要好好的.”"……” 往上翻了好几页,才将他的信息看完。 方静努力地从脑海里将这个男生的脸调了出来。这个叫刘洋的男生是隔壁班的,好像从方静进学校之后没多久就跟她表白过,但是当时方静嫌他其貌不扬,不肯答应。 正在这时,窗口又弹出一条信息——“吃饭了吗?” 方静死死地盯着这几个字,神使鬼差地回了一个嗯。 方继文飞速地赶到了云景小区大门外,平时需要半个小时,他这次过来只花了二十分钟。 他刚将车挺稳,就急不可耐地开门走了下来,一眼看到宋慧正满脸焦急地站在一旁。 宋慧也注意到了他,迎了过来。 “方旭呢?”他劈头就问。 “还没见她回来呢,不会是去学校了吧?今天是周三呢。” 方继文看了眼大门后的楼栋,几乎都是花园复式洋房,层高很高,都是落地窗。小区绿化也做得很好,非常适合居住。 “刚才我碰到方旭,本来想用不养她了来威胁她同意,但是方旭指着后面这些房子,说她住在里面,你说可不可笑?”宋慧笑了一声,就收了起来,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相信了,因为方旭已经十天没有回家了,而且一大清早就从里面走出来,就连身上穿的衣裳都不太一样了。若不是还认得那一张脸,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孩子。 因为方旭的气质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种改变绝对是内外因素同时作用的。当然宋慧一时想不到这么多。 方继文冷笑道:“方旭应该真的就是住在这里面,她自己拍的那个视频你看到了没,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的名字。”方继文已经将方旭录下的那两个视频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她说是她妈妈找回来,买下来送给她的。” “谁?”宋慧脸色一变,下意识反问,“蔡洁?” 方继文在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也闪过一丝丝不自在。但是除了是蔡洁买给方旭房子这个可能,除此之外,找不到别的合理解释了。 “你看没看到方旭现在住的房子有多大?”方继文凑近了些,脸上闪过让人恶心的贪婪神色,“房产证上写的是方旭的名字,我是她的监护人,我当然要和她住在一起监护她。” ※※※※※※※※※※※※※※※※※※※※ 今天的最后一更,大家晚安 早夭的天才(八) 宋慧愣住了, 一时间脸上神色莫测,似乎被方继文的话打动了。 “她那房子这么大,就算我们都住进去,肯定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蔡洁有什么说法, 我养了她女儿这么多年, 她一直都不闻不问的, 难不成还有脸来说我不成?”方继文一脸的理所当然, 目光里闪着憧憬,好像他很快就能住进这个高档小区了, 他早就受够了现在的生活。 谁能想到当年的家庭主妇蔡洁竟然会有现在的大出息呢,一出手就送了女儿上千万的房产。只怕自己也是个亿万富豪了。 看着眼前年华老去容貌不再的宋慧,方继文一瞬间心里竟然闪过悔意, 早知现在, 何必当初呢。他若是一早就知道蔡洁竟然会有如今的造化,当年怎么样都不可能同意离婚。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宋慧没有察觉到方继文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她还是有些迟疑。是啊,她当年抢了蔡洁的老公,如今混得差到要住进她给她女儿买的房子里,换了谁都膈应得慌。 可是一想到自己家现在住的地方,对比一下, 膈应被抛在了脑后。 这里不仅仅是高档小区,还是全c市最好的学区房, 离市中心也近,周围都有繁华的商圈, 生活便利, 数不尽的好处。 正在夫妻二人商量时, 跑了一圈的方旭远远地跑了过来。 宋慧正对着方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连忙碰了碰方继文,指了指越跑越近的方旭,“方旭!” 方继文连忙回过头,果然,就是方旭,她穿着一身粉色运动服,将头发扎起,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方继文立马挤出了笑容,拦在了方旭的前方。 方旭还不认识方继文,但是她注意到了宋慧,也就猜到了这个发福的男人的身份。 她本来不想理他们,但是方继文过来就是特意要来找她,当然不会让她顺利地走。 他紧跑两步,一把拉住了方旭。 “放手,你做什么!”方旭厌恶地盯了一眼他的手,重重一甩,却没能将他的手甩开。 “方旭啊,你是不是在生爸爸的气。可是当年那个样子,爸爸不是没办法吗?爸爸也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给你赔罪,你就原谅我了,好吗?”方继文一脸慈父笑容。 方旭抬头看向他,吐出一句,“大叔,您谁啊?” 方继文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又挤出笑容,“方旭,别跟爸爸闹了。我听说你搬到云景小区来了,还没去看过呢,快带爸爸去看看。” 方继文绝口不提方静的事情,他现在只关心要怎么搬到云景小区来。 方旭一瞬间就觉察到了他的意图。 她忍不住拧了拧眉头,这个方继文也是在太不要脸了点。 “怎么,你们想搬过来?”方旭直白了当地问。 方继文笑道:“你还是个孩子,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 言下之意,是想搬过来了。 方旭笑道:“看你脸这么大,我还以为是肥肉太多,现在看来不是,是脸皮太厚啊。” 方继文从她话里听出讽刺,顿时变了脸色,他本来对方旭就不是这种态度,只是现在得哄着方旭,见来软的不行,方继文顿时就露出原本的面目。 “方旭,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的监护人,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有资格拥有房产?你有什么房子,你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你现在住在哪里?我们明天就搬过来。” 方旭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个完全不要脸的中年男人。 一旁的宋慧也帮腔道:“就是,方旭,你现在也算是个半大孩子了,也应该知道感恩了,我和你爸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你现在得了房子,可不能忘了恩情,我们现在那房子哪能住人啊,你那房子看着挺大的,够我们一家三口住了。” 一家三口。方旭听着这四个字,讽刺一笑。 “是啊,那房子住不了人,所以现在不正住着狗吗?”方旭冷冷一笑,她趁着方继文手上放松,将手挣脱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当年搞婚外情,将我妈妈逼走,现在哪来的脸想住我妈妈给的房子?可真是够不要脸,难怪当年能弄出那种事。你们一家三口不要脸到一起了,正合适,想要搬到云景小区来?做你们的白日梦去吧!” 方旭现在这个小身板估计是打不过方继文的,所以她说完这段话就放声大喊救命,然后一边往小区门口跑。 方继文没防备她竟然会突然挣脱出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他那肥硕的身体竟然也跑得很快,方旭还没能跑进小区,就被重新抓住。 方继文气红了脸,扬手就要打。 这时,一阵闪光灯亮起,,将他惊住。 几人转头看去,一个身穿格子外套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举着单反相机,趁着他们转过头来,又接连拍了几张。 方继文的手还高扬着。 那女人拍了照片之后,就跑了过来,一手拉住方旭,脸色严肃,对方继文扬声道:“这位先生,我怀疑你现在准备虐待幼女,照片我已经拍下了,你要是再不停止,我就要报警了!” 方继文一怔,继而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我教训我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对方从脖子里掏出工作牌,举到方继文面前,“我是c市都市日报的记者,根据法律规定,我有报道权,我再说一遍,您要是再不停止,我就要报警了!” 记者这两个字显然让方继文畏缩了一下,宋慧一听也知晓厉害,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什么日报再报道方静她们的事情,于是,她伸手拉住方继文,冲那女记者赔笑,“没有没有,您误会了,这位是方旭的爸爸,他不是要打方旭,只是帮方旭擦擦汗呢。”说着伸过手,似乎真的要替方旭擦汗,被方旭一巴掌拍开。 方继文也收回了手。 女记者将方旭拉至身后,问道:“我身后这位是方旭啊?” 方继文脑子慢一些,点头道:“是啊,她是方旭。” 宋慧立马就反应过来,连忙否认,“不不,记者同志,她不是方旭,她是方静。” 方旭在女记者身后说:“大姐姐,我就是方旭。” 宋慧立马就急了,“方静,你不要乱说,你就是方静!” 女记者心里已经明白了,正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在几人身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长相俊朗的高中生下了车。 他看了门口几人一眼,就将目光投到方旭身上,“方旭,这是怎么了?” 是沈瑜柏。 方旭连连摇头,“没事,没事,你快进去吧。” 他们一看就知道是对峙状态,沈瑜柏弯腰跟章叔打招呼,“章叔,你先别走。” 章叔就从车上走了下来,章叔180以上的身高,再加上那一身气势,一下车就将方继文他们震住了。又见这男的开着奔驰,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方旭顿时就更加有了底气,再次跳出来,对方继文夫妇道:“这房子是我妈妈送给我的,你们一家三口就省省吧,不要妄想搬过来,当年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也就你们脸皮厚,好意思说出来。再过来骚扰我,不好意思,我要报警了。” 沈瑜柏从这段话里听出来这两人就是方旭的父亲和继母了,他回想起方旭在视频里说的话来,眼神顿时一冷,不由分说就将方旭拉在了身后。 方旭:“……”她是想趁着记者也在,多曝光一点。 那个女记者和颜悦色地看着方旭说:“方旭同学,我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方旭点头,“可以的。” 宋慧在那边急得跳脚,“不行,不可以!”说着,她甚至想要上来将方旭拉开,但是中间格挡着沈瑜柏,沈瑜柏不可能让她碰到方旭的,女记者再次举起单反,咔嚓一声,宋慧就老实了。 “这里只怕不好采访,我们进去说吧?” 在章叔的保护下,几人顺利地进了小区,而方继文夫妇被拦在了外面。从这个女记者方才将她拉到身后保护,可以看出这个女记者应该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方旭没有保留,当然也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一股脑地都说了。 沈瑜柏就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章叔已经先走了。 女记者用录音笔将所有的问题和方旭说的话都录了下来。结束之后,她伸手和方旭握了握手,由衷说:“方旭同学,你很坚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如实报道。” “好的,非常感谢!”方旭和沈瑜柏又送了女记者出了小区大门,方继文夫妇还在外面,他们见门开了,想要趁机跑进去,但是被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保安拦了下来。 沈瑜柏看着外面那跳脚小丑一样的夫妻,眉头拧得死紧。 “回去吧。”他转头轻声和方旭说。 两人往a3方向走。 沈瑜柏一路上仿佛心事重重,下颌线比平时绷得更紧。 两人沉默地上了电梯,方旭摁亮十二层,也顺带帮沈瑜柏摁了十三层。 电梯速度很快,十几秒就到了。 她说了声再见,就下了电梯,没想到沈瑜柏也跟着下来了。 方旭听到后面的脚步,转过头,正要问他怎么也下来了,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又略显青涩的怀抱。 有着属于沈瑜柏特别声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知道你肯定心里难受…我以前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一定很害怕是不是?”回想到刚才在门口那一幕,方旭的名义上的父母凶神恶煞的样子,以前方旭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折磨方旭的呢。方旭刚才跟女记者说的时候,异常的平静。她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辛酸,才能用平静的心态去讲述自己的遭遇。奇异的是,只要一想到这个,沈瑜柏就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揪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沈瑜柏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方旭的头只及他的胸口,一声声心脏搏击的声音传入方旭的耳朵。 这孩子在紧张。 方旭反而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没事的,我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呢,他们影响不到我的,放心。” 沈瑜柏被这安抚地一拍,也不好意思再抱着她了,放开手,见方旭脸上满是笑意,心中稍安。 “进去吧,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方旭点点头,随即“嗯?”了一声,“你不是没有电话吗?” 沈瑜柏从口袋里掏出一款黑色手机,和方旭那只是同一款。 “我今天刚买的。” 他让方旭拿出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沈瑜柏目送着方旭走进房间,关上了门,这才上了楼。 但是不多时,他又再次下了楼,敲开了方旭的门,手里拿着课本。 ※※※※※※※※※※※※※※※※※※※※ 早安~一更~二更在十二点左右 早夭的天才(九) 方继文夫妇铩羽而归, 两人骂骂咧咧互相埋怨着回到了家。 “都怪你,你当年要是不虐待方旭,她现在怎么样都能记着点我们的养育之情。” 宋慧不干了,“你说清楚, 谁虐待她了?” “怎么, 难道不是你, 不是你一和我吵架就将方旭拉过来打?” “那你也是方旭爸爸, 你看到我打她, 怎么不跳出来阻拦一下呢。现在倒知道来埋怨我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在听说了蔡洁现在已经是有钱人了, 所以后悔和你这个前妻离婚娶了我了?” “……” “好啊,我就知道,方继文, 你也太不是东西了, 别忘了当年是你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来勾引我的,现在我人老珠黄了,你又后悔了是不是!”说着宋慧火大就去推搡方继文。 方继文本来心里就冒着火,被宋慧这一骂一推,心里的怒火喷发得更加汹涌,一把推上宋慧,“你闹什么!” 宋慧没防备, 被这重重一推,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 磕到了她前面受伤还没有好的膝盖,顿时就疼得她唉哟一声, 同时怒气更甚, 站起来就一头朝方继文撞过去, 两人在客厅里扭打起来。 宋慧是个女人,哪里是方继文的对手,不出两个回合就被方继文压在了地上,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宋慧脸上。 方静在房间里听到父母打架的动静,吓得面无人色,她冲出房间,正好看到方继文死命地扇宋慧巴掌,尖叫一声。 “爸爸,你在做什么——” c市都市日报在当天晚上就出了一篇专题报道,内容是对方旭做的采访,还配了照片,正是方继文一手拉着方旭,一手高扬,神情狰狞,显然是要打方旭。 其实本来有很多人在知道方旭住着千万大房子之后,对她说的话其实并不是很相信,但是现在看到这张照片,照片一角还有一辆出租车车头出镜。 瘦小的方旭在身宽体大的方继文面前显得毫无抵抗之力,这也难怪她去年不得不同意和方静互换身份。她因此还耽误了一年。 这张照片顿时就获得了无数人的同情,几乎没有人还会怀疑方旭的话,都打心底同情这个小姑娘,自发地在网上声援方旭,这件事不仅仅只有c市市民关心,它甚至被顶上了热搜,无数网民都在网上声援方旭这个小可怜。 一时间,华南一中也上了热搜,无数网民在华南一中的微博下留言,请他们务必不能处罚方旭,同时要求他们开除方静。 同时有人在网上爆料,方旭已经被学校停了课。这一瞬间就引爆了网民的沸点,无数人涌去华南一中的微博盖楼指责。 迫于舆论压力,当天晚上,学校的领导就亲自给方旭打了电话,语气相当和蔼,请她明天照常去学校上课。 方旭一接到这个电话,心里就明白,这场战役,她胜了。 她给沈瑜柏发了条微信,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沈瑜柏半天才回了一条。 “那我明天早上等你。” 第二天,方旭一出现在校门口,就引来十几个蹲守在学校门口的记者一阵狂拍,甚至围着方旭,七嘴八舌地问她问题。沈瑜柏想挤进去将方旭拉出来,但根本就挤不进去。 最后将学校领导都惊动了,连忙赶来亲自将方旭带出人群包围圈,领着方旭进了学校。 “方旭同学啊,学校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已,也是受害者,所以学校呢,并没有想要对你做出处罚,所以,那些记者在问你学校在怎么处理这件事的问题上,学校当然是公平公正,维护受害者的权益的…” 领导害怕她会说出什么不利于华南一中的言论,一路上不停地安抚她的情绪,并保证学校绝对会维护她的权益。 方旭非常乖巧地点头,说得十分打动人心。 “老师请放心,华南一中是我的母校,老师勤勤恳恳教导我书本上的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学校领导对我都非常关怀,我一定会对他们说,学校非常关心我,并且会维护我的权益。” 领导这才满意放心了,一路送她进了教室。 沈瑜柏就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前后脚进了教室。 再次看到方旭出现,班上为之一静。 随即班长带头,鼓起掌来,带动了全班鼓掌,他们注视着方旭,对她重新回到学校表示欢迎和支持。 方旭愣在门口:“……” 妈呀,这些小孩子怎么这么让人感动。 沈瑜柏也站在她身后,眼眸中也闪过暖色。 方旭喉咙一梗,郑重地鞠了一躬,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学校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正式公文贴在了学校的微博上,瞬间阅读量就上了十几万。 学校经研究决定,对于弄虚作假的高二二班的方静(原方旭)予以开除,对于高一一班方旭(原方静)更改学籍档案。学校要替她将学籍信息更改回来。 高一一班一看到学校的处理结果,顿时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方旭加入了班级群,顿时就收到了无数条好友申请,她一一点了通过,还顺便将沈瑜柏拉了进去。 方静也几乎在同时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告知了他们学校处理结果。 方静被开除了。 仿佛悬在方家上空的凌迟之剑终于斩下,方家顿时愁云惨淡,一段寂静过后,才爆发出了宋慧的哭骂声。 “华南一中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怎么能将方静开除?方旭呢,那方旭是不是也要被开除了?” 方静躲在房间刷手机,华南一中的正式处理公文被转发得全网都是,她只要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没有,方旭没有被华南一中开除,她甚至被华南一中恢复了原本的学籍信息,并且也获得了教育厅的支持,同意更改方旭的学籍信息。 她在一条新闻下略微往下一翻,漫天都是骂他们一家三口不要脸的评论。方静仿佛手里拿了一块烫手山芋,连忙将手机扔开了。 客厅里宋慧绝望的谩骂不绝于耳,方静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重新将手机捡了起来,打开通讯软件,有一条推送消息在最顶部。 她被班级群移除了。 方静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她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好好地去上那所普高,那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华南一中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她那些小姐妹也看不起穷人,所以她只能将自己伪装得和她们一样。可是这个谎言被她自己亲口拆穿了。然后她收到了无数条嘲讽和谩骂,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被人家删除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缩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她记不清自己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几下。 方静鼓起勇气将手机拿了起来,点开一看,是刘洋发过来的。 他还是在鼓励她。 方静寒冷的心里总算注入了一股微弱的暖流。 她颤抖着手指,打下几个字,回复了。 几天后。 这几天举行了一场月考,月考成绩慢慢地出来了,每次月考都是一班最激烈的竞争,在考试中可没有什么同学之情,谁敢阻拦在我名次前面,那就是敌人,要立下下次要拼命将他压在身后的目标。 过了两天,成绩全部出来了。方旭站在光荣榜下,看着高居榜首的那个名字,她心里闪过一丝丝奇异的感觉。她还从来没有年级第一的朋友呢。 沈瑜柏不出意外地又勇夺年级第一。 方旭排在第八。 她英语不错,但是物理和数学稍微薄弱了一些,这次数学没有考好。 试卷一发下来,沈瑜柏转头看了一眼她卷面上的分数,眉头就微微地拧了拧。 方旭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不满意的神色,干巴着声音咳了一声。 前面这位臭弟弟可是全年级唯一的满分啊!不仅仅数学,物理也是满分,而刚好,这两项刚好是方旭比较薄弱的科目。 “回家之后,我帮你补补课吧。”沈瑜柏再次看到她物理分数的时候,眉头拧得更紧了,于是说出了前面这句。 其实方旭对自己的成绩已经还算满意了,毕竟这已经比她念高中那会儿厉害太多了。但是对于沈瑜柏这种学神来说,这就是会让他拧眉头的成绩。 “……好吧。” 最近沈瑜柏担心方继文他们会来堵方旭,所以上下学两人都是一块走的。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当然就会被本来就有心观察两人的同学看到,而沈瑜柏在班上几乎处于不怎么爱搭理人的状态,他和方旭的关系就凸显得亲密了很多,因为两人经常会讨论问题,平时沈瑜柏去打球没时间去吃饭,方旭也会帮他带饭。 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大家私下里对两人关系的猜疑就很心照不宣。 然而用方旭自己的话来说,两人就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虽然两人在学校里经常说话,回家了,沈瑜柏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家,但是两人关系就像一坨嫩豆腐,清清白白。 虽然沈瑜柏长得真的巨好看,但是架不住他年纪小啊,方旭作为一个做了多次任务堪称老妖怪的人,对一个十六岁的小朋友下手就太过分了吧。 所以方旭对于那些流言一概不理。 她不理,老师听说之后却急了。火速将两位清北苗子请去了办公室喝茶。 方旭再三强调自己跟沈瑜柏真的只是非常良好非常纯洁的同学关系,老师也点头表示信任,但是还是要求她搬离沈瑜柏的后排,将她搬到第一排靠窗去,意图用两排人墙来阻隔两个春心萌动的小年轻。 方旭也表现得十分配合,愿意搬离。 可是沈瑜柏却一手拉着她的课桌,不许她搬走,脸色十分之臭,完全不顾讲台上张老师越来越让人害怕的难看脸色。 场面顿时僵持下来。 “你干嘛呀,沈瑜柏,快放手!”方旭低声说。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为什么要将你搬走。”沈瑜柏固执道。 方旭:“……”本来没有什么,可是你这样一来就让大家感觉真的有什么了啊! “快放手,听话!”她几乎是用哄的语气,因为可能心理作祟,即使她是一个成人的灵魂,对老师这种生物,还是会打从心理有些畏惧。她简直不敢去看张老师的脸色。 沈瑜柏抬头看了她一眼,方旭十分精准地从他眼中读出了委屈。 方旭:“……” 方旭十分坚定且坚决地将他的手掰开,但是兴许是被小弟弟眼中的委屈给打动,她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 沈瑜柏被这一捏,果然安静下来了。 方旭顺利搬走,张老师脸色却好看不起来了。 闹了这一出,据她十多年的教学经验来看,心中已经肯定了这两个学生之间肯定有什么。 但是她也懂事情要徐徐图之,这两个学生都是清北苗子,他们所处的年纪更是容易叛逆的年纪,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就会让事情失控。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强行压下担忧,继续上课。 当天下午,章叔顺利地接到了这两个学生。两人上车之后,谁都没有说话,章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沈瑜柏的脸色臭得可怕。而方旭蜷缩在一角,面带心虚。 这两人,闹矛盾了? 章叔依旧将两人送到了云景小区,他一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毕竟现在的小年轻的心思跟他们当年可完全不一样,所以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下车之后,沈瑜柏直接就走了,方旭弯腰跟章叔说了句再见,才拔腿追了上去。 “沈瑜柏,你不高兴什么啊?”沈瑜柏腿长,他走一步她要走两步才能跟上。 沈瑜柏不说话,她从下而上地看他,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线条和略显犀利的狭长眼角。 沈瑜柏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将视线转开。 其实他不高兴半天了。自从身后换了其他人,他就浑身不舒服,方旭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坚定点呢,老师让她搬走她就搬走了。 沈瑜柏继续大步朝前走,走到了门口他才发现她没有再跟上来,转头一看,方旭在老远的后面慢悠悠地踱步呢。于是他脸色更臭了,刷了脸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沈瑜柏站在电梯口等了两分钟,方旭还是没有出现,他有些失望,按亮了向上的按钮。 方旭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接到了一个电话,又去大门口了一趟,接了一个阿姨进来。 她昨天在一个家政公司找了一个钟点工,约好了今天过来试做饭。 那阿姨看着四十岁左右,穿着看着挺干净得体,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方旭看了一眼她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初步印象不错。 “阿姨,您要做的就是将房间打扫干净,当然也不用每天打扫,什么时候脏了您打扫一下就行。然后就是做饭,您需要去超市买菜,然后做饭。嗯,是做两个人的饭。” 沈瑜柏这孩子一个人住,每天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晚餐的,她现在请了钟点工阿姨,就将他的饭也顺道稍上。 阿姨姓刘,看着为人应该挺和气的,留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 刘阿姨一到家就开始忙碌上了,从冰箱里拿出菜清洗,方旭时不时过去看一眼,她比较看重的是爱不爱干净,这刘阿姨做事麻利,也不多话,方旭比较满意。 她做了三菜一汤。做好之后,方旭握着筷子尝了尝味道,就拍了板,将刘阿姨聘用了。 沈瑜柏回到家,将自己扔进了沙发,校服都没心情换。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变暗。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偶尔能看到三五个饭后散步的人。 他抬头无意识地看着上空的天花板,手里握着手机。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黑灰色家居服。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将手机拿了过来,一划开,微信毫无动静。 他顿了顿,才点开了方旭的头像,犹豫了一会儿,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三个字—— 对不起。 刚点了发送,对话框一闪,方旭发了两个字过来。 下来。 沈瑜柏一愣,随即欢喜一点一点地在他胸腔里升腾而起,像烟花般炸裂开来,说不出的愉悦迅速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脑海中挤走,整个人快乐得要飞起来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愉快过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两分钟,门铃就被人摁响,方旭打开门,沈瑜柏站在门外。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还带着点氤氲,几缕黑软的头发凌乱地贴在他的前额。 对上方旭的目光,沈瑜柏下意识地随手将头发往后一捊,露出饱满清秀的额头。 “怎么了,叫我下来有事?” 方旭往旁边一让,“进来吧。” 沈瑜柏就走了进去,刚走进玄关,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你做了饭?” 沈瑜柏看到了摆在吧台上的菜。 方旭在后面解释道:“没有,我请了钟点工阿姨做饭,以后下午你就来我家吃饭吧,我跟阿姨说了做两个人的饭。” 沈瑜柏霍地回过头,看着方旭的眼眸亮晶晶的。 方旭咳了一声,“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数学物理还指望着你呢。” 沈瑜柏非常熟稔地去厨房洗了手,从消毒柜中取了碗,打开电饭煲盛了饭,端到在吧台前坐下的方旭面前。 两人沉默地将饭吃了。沈瑜柏非常自觉地去洗碗。 方旭就抱着手站在一旁,看沈瑜柏洗碗,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泡在洗洁精里,心里蓦地对这双好看到完美的手生出了一点点心疼。 “不行,我得买个洗碗机。”她做了决定之后,立马就去某商城下了个单。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教室。 方旭坐下之后,拉开抽屉准备将书取出来早读。一拉开,抽屉里一包零食霍地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将之提了起来。 两排人墙外,沈瑜柏的视线正好朝她看来,看到方旭用两根手指从抽屉里提出了一包零食,一眼看去全都是进口零食。 他脸色蓦地一变。这零食绝对不是方旭自己买的,他从来没在她家看到过什么零食,顶多买些水果,不用说,这零食肯定是哪个暗恋她的男生买来塞进她课桌里的。 方旭看着这包零食,双眼一眯。她都差点将这个人渣忘了。 随即她站起来,在沈瑜柏的注视下,手一扬,那包零食就呈现一条抛物弧线,被扔进了垃圾桶。 ※※※※※※※※※※※※※※※※※※※※ 不好意思,本来12点已经写了三千了,但是我一写就停不下来,就写了五千,就晚了一个小时,嘤嘤嘤... 二更...第三更可能在晚上哟。 早夭的天才(十) 一连好几天, 课桌里每天都雷打不动地会出现零食,但是无一例外,都会被方旭扔进垃圾桶。 方旭和沈瑜柏因为都是走读, 上完下午课就走,晚上是不上自习的,但是有些住校的同学晚上会上自习。但是这些零食还是会悄无声息地出现。 方旭知道这些零食是谁送的,她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对方出现。 终于, 在第五天, 随着零食出现的, 还有一张纸条,她打开纸条看了看, 里面写了一句话。 “今天下午六点钟在校门口等你, 你来吗?” 方旭将纸条顺手就夹在了课本中, 零食她这次没有扔,因为周扬发现了这件事, 见她每次都将零食扔掉, 在她出手扔之前冲了过来。 “那个…方旭啊,你要是不吃, 给我可不可以,扔掉好浪费啊。”周扬看着她手里准备丢掉的零食, 一脸的心痛。 方旭是无所谓的,反正她是不屑要,就随手将零食给了周扬,“你要就拿去吧。” 周扬神神秘秘地往周围一看, “你放心, 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说着她凑得更近, 用更小声的话说,“我知道是谁送的。我昨天看到他在下午悄悄地跑进来,塞进你课桌里的。”她本来想卖个关子,但是方旭却点头说,“我知道是谁。” “啊?”周扬傻眼,“好吧。”说着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谢了啊。” 方旭不经意地一瞥头,看到沈瑜柏将视线从这边移开,脸色臭臭的。 结束一天课程之后,方旭照常和沈瑜柏一前一后地出了校门。章叔早就在路边等着了,放学时间,这条路上会有些拥堵,章叔早就过来等着了,两人顺利上了车。 “章叔,去c城之心。” “嗯?你要去买东西啊?”方旭问了一句。c城之心是附近最大的购物广场。 沈瑜柏嗯了一声。 十五分钟后,章叔在c城之心的地下室停稳,他没有下车,就在车上等着两人。 “你要买什么,衣服吗?”方旭问一直朝前走的沈瑜柏。 沈瑜柏摇头,径直走到一家超市门口微微顿了顿,然后推了一辆购物车。方旭不知道他是要买什么,只好跟在后面,刚好她也有些零碎的日用品要买。 沈瑜柏非常有目的性,他推着车走到了进口零食区域,才扭头问方旭喜欢吃什么零食。 方旭摇头,“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你要买零食啊?” 沈瑜柏点头,他推着车从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商品架走过去,两人从零食区域出来的时候,购物车已经半满了。 方旭看着那几十包零食惊得说不出话来,沈瑜柏买这么多零食做什么? 路过纸品区域的时候,方旭想起自己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来过姨妈,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家里没备得有,就走到卫生棉的货架旁,挑挑选选。 她拿了好几个,有些拿不住了,她习惯买卫生棉一买就买很多,于是她转过头,想让沈瑜柏将车推过来。沈瑜柏站在区域外,目光游离,脸有些红,眼睛胡乱转,就是没往她这边看。 “沈瑜柏,你做什么呢?” 沈瑜柏闻声望来,看到她怀里抱了好几个,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将车推了过来。他察觉到方旭正在盯着他看,俊脸红到了耳朵尖。 方旭盯着他精致的耳尖,红得透光。终于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 “沈瑜柏,你干嘛呢,你不会是害羞吧?” 沈弟弟脸更红了,他垂下头,不敢看方旭,“没…没有啊。” 方旭忍住笑,“这也没什么的,你迟早得给你女朋友买,现在先体验体验,免得到时候不敢来。” 沈瑜柏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一股脑地将怀里的卫生棉丢进购物车里,已经将目光转到货架上了。超市的灯光很明亮,她仰着头,从优美的脖颈线到下颌到眉眼,无一处不让人心动。 两人挑好了东西,推到前台结账。 沈瑜柏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收银台上让店员扫码,那堆得小山一般的零食,都惹来不少人注目。一看里面还有不少卫生棉,又是两个男俊女靓的高中生,自然而然地就将两个认定成了小情侣。 刷完所有商品,上了四位数,沈瑜柏眼都不眨地刷卡付了钱。 一旁的方旭这才没有掏卡出来,沈瑜柏这小孩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应该都是从家长那里拿零花钱,和她毕竟不太一样。 足足装了三大包,沈瑜柏双手各提一包,方旭提了一包,两人肩并肩地朝门口走去。 到了车边,就连章叔看着他们买的东西都震惊了。 “方旭买这么多零食啊?”帮着将零食放进了后备箱之后,章叔将车开出了停车场。他知道沈瑜柏是不怎么会吃零食的,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些都是方旭买的。 方旭连忙否认,“这可不是我买的,这都是沈瑜柏买的。” 章叔:“……” 沈瑜柏看了方旭一眼,“是我买的没错,但是我是给你买的。” 方旭:“……给我买的?为什么?” 沈瑜柏声音里带上了些愉快,“因为你没有零食,所以别人老送你,从明天开始,你就往抽屉里放上我给你买的零食,一定要将抽屉塞满,让那人知难而退!” 方旭:“!?” 后视镜里,章叔的双眼带上了笑意。 “沈瑜柏,你也太幼稚了吧!”方旭忍不住吐槽,“我抽屉里要是都塞满零食,那假如我上课忍不住偷吃,没办法集中精神听课了怎么办?” “没关系,回家之后,我给你补!”沈瑜柏十分轻松地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方旭默了默。 “你真是…”方旭无话可说,能怎么办呢,人家用三大袋零食堵住了她的嘴。 到了地方,章叔将车开到了地下室,下了车就直接上电梯,免得两个人还要提着走很长一截路。 “谢谢章叔,章叔再见。” 章叔摆了摆手,上了车。将车发动,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两个小年轻,提着东西走了进去,方旭走在前面,帮两手都提着东西的沈瑜柏开了门。 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电梯在十二层停下,方旭刷了指纹,开了门,沈瑜柏提着东西走进玄关,将东西放在玄关的壁柜中间,“我先回去换衣裳,一会儿下来。” 厨房里忙碌的刘阿姨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笑道:“你们回来了?” 沈瑜柏礼貌地问了好。 “这些零食,你拿几包走吧。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那就慢慢吃,我从来不吃零食。”沈瑜柏摇头。 “好吧,你回去换了衣服就下来吃饭。”方旭说。 沈瑜柏嗯了一声,走了出去,还顺道将门带上了。 刘阿姨看着那三大袋东西,“买了这么多东西呢?”一边走过来帮方旭提了过去。 “都是些零食,一会儿您走的时候,带两包走。” 刘阿姨连忙拒绝。“这可不行,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们公司有规定,不能要的呢。” 刘阿姨坚持不要,方旭只好不勉强。 正这会儿,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洗碗机到了。” 她用家里安装的可视电话给门卫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人进来了。 不到十分钟,两个人抬着一只大箱子,摁响了她家的门铃。 送走了送洗碗机上门的师傅,方旭好奇地将洗碗机打开看了看,又研究了一下说明书。 “小旭,你买了台洗碗机呢?这个我会用,我们公司培训过。”她们做的都是高级家政服务,这些家电都会使用。 方旭笑道:“您会用就成,您将晚饭做好之后就可以先回家了,我们自己将碗抬进洗碗机就可以。” 刘阿姨来得早,将房间卫生都打扫了,才做的饭,这会儿都已经差不多弄好了。 她将菜都炒好之后,就先回家了。 沈瑜柏还没有下来。 她给沈瑜柏发了条微信,沈瑜柏没有回她。 她等了五分钟,又给沈瑜柏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三四声,就被挂断了。 随即屏幕闪了闪,“我有事情,不下来吃饭了。” “这孩子——” 方旭放下手机,只好自己洗了手,准备吃饭,可等她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碗,盛好饭,将饭端到餐桌上之后,看着这只碗,总感觉孤零零的。 她摇摇头失笑,这么久都一直和沈瑜柏一起吃晚饭,自己单独吃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她重新取出一只盘子,给沈瑜柏留了菜。 匆匆将饭扒完,方旭迫不及待地试了试洗碗机。 她见天色还早,决定下楼散散步,但是一想到沈瑜柏还没有吃饭,就出了门,准备上沈瑜柏家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电梯是从十三层下来的。 因为她摁的是往上,所以电梯没停。她又等了半分钟,电梯才从负一层上来。 直到她上了电梯,她才想起来,上面只有一层,一梯一户,只有沈瑜柏一个人。刚才电梯是从楼上下来的,说明沈瑜柏已经出去了,又或许是沈瑜柏刚才出去了一趟,刚才电梯是送他上楼。 方旭有些不确定地摁响了沈瑜柏家的门铃。 门半天才从里面打开,沈瑜柏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神色有些萎靡。看到方旭,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方旭看出他似乎有些心情不佳,走进他家门,问了一句,“沈瑜柏,你怎么啦?” 沈瑜柏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紧紧地将她抱住。 方旭被抱得猝不及防,吃了一惊,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抱人?她正要叫他放手,沈瑜柏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刚才我妈来了。” ※※※※※※※※※※※※※※※※※※※※ 今天的三更耶~本来一天只有三更,但是今天写完三更还早,如果有小宝贝想继续看,就留个言,我就继续码四更~没有的话,我今天就收工啦~ 早夭的天才(十一) 沈瑜柏语气低落, 方旭顿时就联想到了沈瑜柏明明只是个高中生,却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来这里快一个月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沈瑜柏的家人。 方旭轻轻地拍了拍少年清瘦的后脊,有些笨拙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沈瑜柏将头靠在她的侧头顶,双手将她搂得很紧。 很久他都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方旭只好任他抱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沈瑜柏终于放开手,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方旭主动拉住他,“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饭。” 他很乖巧地任由方旭拉着出了门,像只温顺的小猫咪。 电梯很快升了上来, 两人坐着电梯到了下一层。 一开始是方旭拉着沈瑜柏, 上了电梯之后, 她准备要放开, 但是沈瑜柏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少年的手心微微有些濡湿,很温暖。 两人到了下一层, 方旭开了门, 前后走了进去。 菜有些凉了,方旭将菜放进微波炉加热。沈瑜柏就站在她身边, 他不开口,方旭也就没有问,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我…” 沈瑜柏正要开口说话,方旭打断他, “先吃饭。” 微波炉叮一声脆响,沈瑜柏拉开方旭, 自己打开了微波炉, 将菜端了出来。方旭就转头去盛饭。 在方旭的注视下, 沈瑜柏将一碗饭吃完。 方旭拉着他,给他看她新买的宝贝。 “你瞧,你以后再也不用手洗碗了。”方旭指着新到的洗碗机,一脸的快乐。 兴许是因为她的笑容,也兴许是因为她话里的‘以后’,沈瑜柏的心情逐渐恢复过来,唇角也微微上扬。 方旭教了教沈瑜柏怎么用洗碗机,“虽然你不用洗碗了,但是以后餐具还是你收拾。” 沈瑜柏乖巧点头。 “出去散散步吧。”方旭提议。 沈瑜柏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好。 两人出了门。 小区的入住率并不算高,所以人也不多。 “说说吧。” 沈瑜柏刚才就想说了的,只是方旭考虑到他还没有吃饭,怕影响他吃饭的心情,所以阻拦了。 “……” “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方旭一边走,一边像大妈一样左右甩手运动。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一直跟着我妈妈过。” 沈瑜柏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说了出来,方旭就当个沉默的听众。 沈瑜柏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缥缈,又无端地让人听出丝丝伤感。 “但是我妈妈很忙,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是跟着保姆一起过的,后来,我妈妈再婚了,所以我就搬出了以前住的家,独自来到了这里。” “当时你几岁?”方旭插嘴问道。 “就是今年,因为这里离学校近。我妈妈当时不太同意,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所以我就过来了。” 方旭点点头。可是光是这样的话,沈瑜柏最开始抱她的时候,不会显得那样受伤,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沈瑜柏不太愿意跟她说出来。 方旭顿时姨母心发作,她觉察到身边这个沈弟弟有些沉浸于悲伤,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他,似乎想要传递一些力量过去。 “你知道吗?其实我说了谎。” 方旭微笑着看着他。 “什么谎?”沈瑜柏下意识地问。 “我之所以搬到这里来,不是因为我妈妈找到了我,我妈妈根本就没有回来找我。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至于为什么我买得起房,这个你不必深想。你看我现在过得多舒服多怯意。家庭对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是如果真的没有一个圆满的家庭,这也是我们无法去改变的事情,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将自己过好,修炼出一颗独立、强大的心脏。如果一直沉浸于一件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中,只会让自己走进一个死角,这是很没有意义的。” 沈瑜柏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上了惊讶。 “我爸妈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但是我并不恨我妈妈。我想如果当时她有一条更好的路选择的话,她应该不会选择这样辛苦又抛下女儿的路去走。而且妈妈还有一个身份,是她自己。她应该有她自己独立的人生,你知道吗?因为方继文是个人渣,所以我是很支持我妈妈离开方继文,重新去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的。” 她用了些力气握住他,似乎是想将带着沈瑜柏从失意的心情中走出来。 “你再看看你,长了一张万里挑一的脸,高大帅气,成绩又好,以后大学妥妥的名校,你几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我想你长这么大应该没有吃过什么苦。你已经比太多人都幸福了。如果你只去想你没有什么,你会一直失落,你要去想你拥有什么,生活是面五棱镜,小朋友,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在她灌前面这些鸡汤的时候,沈瑜柏还若有所思,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等到最后一句小朋友,沈瑜柏直接翻了个白眼。 “说谁小朋友呢,小朋友坐着都比你站着高。” 方旭明显感觉到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心里很高兴,小朋友还在成长啊。 沈瑜柏一直对自己妈妈再婚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今天听了方旭这么一说,心里想通了很多。 “我爸爸前些年也结婚了,他对我不闻不问,我也从来不理会他,他结婚的时候还想让我去给他当花童,但是我当时死活不去,我妈妈也不希望我去。” 这小孩身世还挺可怜。方旭握着他干燥温暖的手,感觉他手细腻得像小姑娘。 “两年前过年的时候,他带着他现在的老婆蔡阿姨来看过我一次,想带我去吃饭,但是我拒绝了。后来他知道我独自住在这里之后,才曾经开车来看过我。” 方旭心里一叹,这个小孩平时看着多清高孤傲的,没想到内心也很敏感。他说这段话,与其说是在说给她听,不如是在说给自己听。似乎是想通过这段话告诉自己,其实爸爸也是在乎他的。 方旭摇了摇他的手臂,笑道:“你爸爸至少比我爸爸好太多了吧。” 沈瑜柏看着她的微笑,突然反应过来,其实方旭比他惨太多了,她却很乐观地面对生活。沈瑜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他再也不要给她带来负面情绪了。 方旭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两人从大姐姐拉着小弟弟变成十指相扣了。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沈瑜柏的继母姓蔡。 不会那么巧合吧。 “其实我妈妈,也姓蔡,不会是你继母吧,哈哈哈..”方旭几乎有意无意地接了一句。 沈瑜柏略吃了一惊,迟疑道:“不会这么巧吧。我想想,我好像听我爸爸叫她蔡洁。” 方旭:“!” 她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妈妈其实对我爸爸再婚这件事一直很在意,所以她一直不许我去我爸爸那里。” 沈瑜柏没察觉到方旭的异常,继续往前走。 良久,方旭才用一种干巴巴的声音说,“我妈妈也叫蔡洁…” 两人顿时都沉默下来。 八.九不离十了。原主那世,蔡洁嫁给了一个有钱人,而沈瑜柏的妈妈都这样有钱,爸爸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再也没有见过蔡阿姨了吗?自从你爸妈离婚以后。”很久之后,沈瑜柏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方旭嗯了一声,“再也没有。” “那你…” “不想。” 方旭已经知道沈瑜柏想说什么了,但是她确实不想。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多一个妈出来做什么呢。 两个小可怜就这样在小区里走了一圈,才牵着手回到了家。 晚上,沈瑜柏睡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都有些睡不着。耳边一直回响着方旭说的那些话。他打开床头灯,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也就是在这一夜,沈瑜柏开始了对自己全面的思考。他发现自己甚至不如方旭成熟,他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 因为昨晚上,方旭和沈瑜柏下楼散步,所以没有时间补课了,有个物理问题她弄不懂,只好去请教年级第一沈弟弟。 沈弟弟十分耐心且细心地给她讲解了这道题所涉及的每一个知识点,见她有些疑惑,就打开她带过去的书,想替她将知识点翻出来。 他双手翻着书,翻到一页停了下来。 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那行字迹潦草的话一瞬间就让沈弟弟变了脸色。 今天下午六点钟我在校门口等你,你来吗? 方旭也在下一刻注意到了那张纸条,连忙伸手去盖住,但是没用,沈瑜柏已经看到了。 他仿佛一瞬间对川剧无师自通,脸色蓦地变得很臭。 方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心虚,但是她就是心虚,她徒劳地死死地将纸条捂住,迎着沈弟弟十分难看的脸色,咽了口唾沫,话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沈瑜柏却将她的书本都收了起来,递还给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张纸条,语气也很平静。 “这个问题你弄懂了吧,弄懂了就回去吧。” 方旭:“……” 沈瑜柏你脸色难看得要吓死人了,还装什么不在意啊! ※※※※※※※※※※※※※※※※※※※※ 嗯...我写起两个人的戏来就有点刹不住脚,下章要开始虐渣了。 12点还有一章更新哦~ 早夭的天才(十二) 沈瑜柏一天都没有再理她。 中午沈瑜柏去打球, 方旭十分体贴地给他打了饭,放在他抽屉里面。 沈瑜柏通常不会打很久,顶多半个小时, 然后回来吃饭午休。 今天也一样。 方旭焦急地等着他回来。 沈瑜柏终于绷着脸走进了教室,被汗水浸湿的几缕头发贴在前额,显得有些凌乱, 但也——更帅。 丝毫不夸张, 沈瑜柏去打球的时候, 球场旁边树荫下都会站满一排女生, 可见沈弟弟是真的长得很帅, 又高又帅尤其又会打球的男生真的很吸引小女生, 认识这一个月来, 方旭都曾经数次碰上小女生羞答答地捧着礼物来送他。但是无一例外,沈瑜柏从来都是礼貌而坚决地拒绝。 方旭偷偷地看着他坐下,看着他将抽屉拉开,看着他愣了愣, 就和以前一样, 将饭从课桌里拿起来。 看到沈瑜柏肯吃她替他打的饭,方旭着实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太生气。 话说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如果他看到这样一张纸条都生气, 那她以前当面碰到那些小女生送他礼物, 岂不是更应该生气?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方旭连忙将心思收了回来, 算了, 不管他了。 一下午课之后, 方旭要留下来打扫卫生, 因为她今天值日。 她发了微信给沈瑜柏,让他先回去,不用等她。 打扫好卫生之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方旭背着书包出了校门。 她本来想要打个车,但想了想,也不是很远,她这段时间蹭沈瑜柏的车都蹭习惯了,她明明以前是自己走路的。 不能养成习惯,万一沈瑜柏有一天生了气不让她搭便车了呢?沈弟弟有时候容易臭脸。 方旭在旁边的一家蛋糕店买了块蛋糕,边走边吃。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她转过头,是一个又矮又圆脸上还有些青春痘的男生,他校服不好好穿,拉链拉了不到十公分,肩膀处就往两肩外垮着。 虽然没见过这个男生,但是一瞬间,方旭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老实说,其实不应该以人的长相去攻击别人,但是凭良心说,这个刘洋岂止是其貌不扬,简直就是方旭目前为止见过的长得最丑的。 原主也真的是太缺温暖了,才会不计较这个小女生都会计较的基础条件吧。 方旭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眼里明明白白露出的嫌弃显然有些冒犯到了这位刘同学,他皱了皱眉,还是将不爽压下去了,他双手往裤兜里一插,痞子气顿时喷涌而出。 “我送给你的零食喜欢吗?”这插兜举动配上这句话,油腻得令人发指。 方旭眨了眨眼睛,“零食?不好意思,全部扔掉了。” “扔掉了?”刘洋陡然提高了音量,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有女生会将别人送的零食给扔掉,就是他追求方静的时候,方静虽然不会被打动,零食还是会照单全收啊。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扔了没关系,我再给你买就好了。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方旭嗤笑一声:“同学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买零食?想追我啊?不好意思,我不接受比我矮也比我丑比我穷还比我成绩差的。” 刘洋一口气就堵在了喉咙,顿时下不去也上不来,梗得他难受。 方旭看着这刘洋,想起前世就是被这个人渣和方静联手逼上了天台,言语上的讽刺只是不痛不痒,他依旧会活得好好的,可是原主的生命只有一次,她永远只能停留在十七岁,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嗳?那不是方旭吗?” 一辆黑色轿车里,章叔指了指前方。 百无聊赖的正拿着一本德文小说在看的沈瑜柏顿时就将目光从德文书上抬了起来,挨下头,从挡风玻璃看了过去。 果然方旭,她旁边还站着个男生。 他蓦地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张纸条。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刚好六点。 章叔问:“我们过去接方旭吧?” “不,”沈瑜柏垂下眼睛,他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微信,盯着方旭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那条‘你先走吧’的消息。 “我们走吧。方旭有事情。”他低声说,将头偏往了另一侧。 章叔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地挂挡,慢慢地打灯,车子还没有动,沈瑜柏就后悔了。 “章叔,停下。” 章叔十分从善如流地及时踩住了刹车。 沈瑜柏拧着眉头,从车上走了下去。 方旭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治这个刘洋,冷不丁手臂被人拉住了,她扭头一看,是沈瑜柏。 “你在这做什么,还不回家?” “你怎么还没走,一直在等我?” 两人若无旁人的对话,听在刘洋耳里就十分刺耳。太亲密了吧,一直在等我?这是什么关系才会说出来的话? “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刘洋一副自己被欺骗的样子,指着两人,用一种质问的语气。 沈瑜柏这才将目光转到他身上,秀气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拧,随即道:“怎么,你在想要追方旭之前没有打听过吗?我是她绯闻中的男朋友。” “绯闻中的?”刘洋下意识地问。 “是的,”沈瑜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继续说,“之所以不是现实中的,是因为方旭眼光太高,看不上我,至于你嘛,我是华南一中一年级公认的年级最帅,我同时还是高一年级的年级第一,连我都追不上的人,不知你是有什么优秀头衔,敢来追求方旭?” 方旭在一旁接腔,“你只是年级层面的,人家大概是整个华南一中全校脸皮最厚,这个你怎么能比得上人家?” 沈瑜柏没忍住,弯唇一笑。 刘洋顿时就被两人气得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他颤抖着手指指着两人,“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 方旭一想到原主被这个狗东西逼得跳楼,甚至都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顿,但是众目睽睽,要揍他也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再说。 沈瑜柏拉了拉她,“走吧,别理他了。” 方旭点了点头,跟着沈瑜柏上了路旁章叔停过来的车。 车开动之后,她转头看了那刘洋一眼,这个刘洋是方静的衷心舔狗,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沈瑜柏此时心情变得很好,也不是他有优越感,只是这个男生的外在条件看着实在不怎么样,方旭大概不会看上的。 方旭却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他问方旭。 “这个男生叫刘洋,我和他有点过节。”方旭换了一种方式解释。 “过节?他不就是送你零食的那个人吗?” “是。”方旭点点头。 “那过节从何说起?” 方旭扭头看了他一眼,她不会告诉他正是因为这个刘洋,所以她现在在这里。 “总之就是有。” 沈瑜柏就没有再追问了。 两人从地下室上了电梯。 方旭终于忍不住说起另一件事。 “什么叫我看不上你啊?你优秀成这个样子,老实说,要不是你…”她突然顿住。 “要不是我什么?”沈瑜柏连忙追问。 要不是你太小。 “要不是你是我邻居,太近了不好意思下手。”方旭企图打个哈哈蒙混过去。沈瑜柏却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我是你邻居又怎样?”沈瑜柏突然俯身下来,将方旭吓了一跳,她反应机敏地将头往后一仰,避开了。 随即她就在沈瑜柏的眼里看到了笑意,她一把将沈瑜柏推开,“沈瑜柏,你无聊!” 沈瑜柏笑了笑,电梯到了十二层,方旭气哼哼地走了下去。 梯门关上。 沈瑜柏笑容褪下,他方才是真的想要亲亲她。但是他不敢,要是方旭拒绝,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去她家,每天像这样陪伴在她身旁了。 刘洋果然不死心,不知是从哪里要来了她的微信,申请加好友。 方旭想了想,就通过了。 刘洋发了一大堆消息过来。她一条都没有回。 刘阿姨早就将饭菜做好了,等她回来,刘阿姨就先回家了。 沈瑜柏还没有下来。 她发了个微信语音给他,让他下来吃饭。 她知道沈瑜柏的习惯是回家先洗个澡换身衣裳,这会儿可能还在洗澡。 饭间,方旭突发奇想,“沈瑜柏,你说我养只狗怎么样?” 沈瑜柏面无表情,似乎并不赞成,“不怎么样,你哪里有时间打理它。而且,养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不能因为一时兴起就跑去买只狗,不然到时候你不养了,要怎么处理?” 方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沈瑜柏在一瞬间就考虑到了这么多东西,比她想的深远很多。 饭后,沈瑜柏抬着盘子和碗,放进洗碗机。 等他弄好,方旭还坐在吧台前,翻着手机,神情若有所思。 他叫了她一声她都没有听见,他好奇地凑过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方旭在翻聊天记录,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方旭!”头顶传来恼怒的声音。 “啊?”方旭终于惊醒过来,抬头看向沈瑜柏,他脸色十分不好,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些怒气,她迷茫问道:“怎么了?” 沈瑜柏却没有说话,目光喷火,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突然就伸手捧住了她的脸,俯身就吻上了她因仰头而微张的唇。 感受到贴唇的柔软,方旭蓦地瞪大了眼睛。 ※※※※※※※※※※※※※※※※※※※※ 最后一更,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早夭的天才(十三) 下一秒, 方旭清醒了过来,她将头往后一仰,同时伸手推开了沈瑜柏。 “沈瑜柏,你疯啦?”她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嘴。 沈瑜柏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 方旭趁机站起身来。 两人对视着彼此, 方旭眼中是震惊, 沈瑜柏后知后觉地俊脸泛红, 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懊恼。他本来不敢这样的, 他害怕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给打破了,可是刚刚他看到方旭竟然加上了下午那个男生的微信, 一时之间就有些失控。同时他也看到了方旭擦唇的动作,脸色又由红变白。 “我…我…”沈瑜白着脸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方旭:“……” 沈瑜柏随即抬起眼眸, 委屈地看向她, “那我哪里比不上这个男生?他不会真的是靠脸皮取胜吧?” 方旭一捂额头,“哪跟哪啊,收拾好了吧?赶紧回家学习去。” 她连推带搡地将沈瑜柏请出了家门,随即一把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转身将背抵在门上,连连抚胸顺气。 “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什么!”她脸色十分平静地走回客厅, 瘫倒在沙发上,刚才那幕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 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 不行了! 而楼上, 沈瑜柏难得没有学习, 他焦灼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心里止不住地后悔,若是方旭自此不理他了怎么办?他将手机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无数次看着和她的对话框,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直到躺上床,沈瑜柏也没有想好要怎么跟方旭说。方旭先发过来一条消息。 他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地点开了信息,一看到内容,顿时就感觉被一盆凉水泼得心都凉透。 “明天不用等我了,我跑步去学校。” 第二天方旭果然已经先走了,沈瑜柏按捺着心慌,上完了一天的课程。 他中午故意去打球,回来之后,一拉抽屉,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方旭没有再给他打饭。 下午方旭也没有跟他一起回家,而是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先走。 沈瑜柏更加后悔了。 …… 方静被华南一中开除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c市几乎不会有学校会同意接收这样一个劣迹学生。宋慧这几天跑断了腿,依旧没有找到一家愿意接收方静的学校。 而方静连课本都不敢回华南一中拿,她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宋慧还担心她会憋出病。 但是这天,方静却突然反常的换了一身衣服,跟宋慧说她要出门一趟。 宋慧先是一喜,随即一惊,她担心方静出门之后会去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她一把将方静抱住,“方静啊,华南一中咱们不念就不念了,别的学校念也是一样的,妈妈和爸爸已经在帮你找学校了,很快你就能重新去上学了。” 华南一中四个字像是一张符咒,瞬间将方静定住,她随即将波动的情绪掩藏,“妈,你瞎担心什么呢,不就是念书吗?我也不喜欢念书,念不成就不念了呗。我有朋友约我出去看电影,你看。” 她翻了翻手机,将一条信息给宋慧看。 果然上面的内容是约方静出去看电影的。宋慧这才将心放回肚子。 “你们要去哪里看电影?要不要你爸爸送你去?” 方静沉默了片刻,“不用了。” 她因为撒谎她开出租的爸爸是开公司的,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嘲笑。 宋慧不太放心地看着方静出了门。 方静出了小区之后,打了个车,向着电影院去。 到了电影院,方静四下看了看。 一个抱着两桶爆米花的矮胖子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满面。 方静认出这个人来,就是约她看电影的刘洋。 她看着刘洋,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她第一眼看到刘洋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不好看,当时她身边有更好的追求者,所以她对刘洋不屑一顾,但没想到世事难料,她今天也只得来跟他看电影了。 她走了过去,刘洋殷勤地将爆米花送到她身边,“要喝饮料吗?我去给你买!” “不了。”方静冷淡地说了一句,别开了头,她实在是不想多看他一眼。 刘洋的笑容微微一淡,他因为自小就长得不太好看,所以一直遭受着各种嫌弃的目光,对方静目光里的嫌弃,他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他很快就撑起了笑容,“我去给你买吧,一会儿吃了爆米花口渴。” 刘洋飞快地去买了两杯可乐。 回来时,方静一脸不耐烦地等在原地。 两人进了影厅。 方静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在了电影上面,算起来,她真的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而旁边的刘洋,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他不停地侧脸看她。电影放到一半,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拉方静。 方静正看得聚精会神,冷不丁手被拉住,她转过头,刘洋那张又肥又宽还冒着满脸青春痘的脸咋然凑得很近,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下意识地凶了他一句:“你干嘛?” 她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影厅中十分突兀,惹来前后排的人都侧过目光来。 刘洋先是吓到了,随即脸发烫,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方静也发觉自己反应太突兀了一些,轻哼了一声,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理会刘洋。 电影结束,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影厅,刘洋提议,“方静,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方静却再也不想和他多待了,被人看到还以为他是她男朋友呢。 “我妈妈叫我早点回家,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 刘洋有些失望,但是也不敢多话,出了商场,招手拦下一辆的士,送走了方静。 深秋的夜有些凉,刘洋独自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那辆出租汇入车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拿起手机,给方静发了一条信息,“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半天方静才回了一个嗯。 但是她到家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还是刘洋发了消息过来问她到家了没有,方静临睡前才顺手回了一句,早就到了。 刘洋这次能得到和方静看电影的机会都是有条件的。 他打了个电话,让家里的司机赶过来接他。 在车上,他脸色冷漠地翻出了方旭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睡了吗?” 那边照旧没有回复。 他一瞬间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这个方旭自己不差钱,听说她住着云景一号小区那边的房子。他也知道自己其貌不扬,无法在这上面打动她,她身边甚至还有沈瑜柏那样优秀的男生,又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可是方静就是要他去将方旭追到手,否则她就不会同意做他的女朋友。 车经过一条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刘洋经常来这里。他长得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只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也算成年人了,他小时候有点笨,一连留了两级。 刘洋看着酒吧,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他给方旭拍了一个窗外的照片,问她:“想不想来这里玩玩?老师不会知道的。” 方旭洗了澡出来,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刘洋发过来的好几条短信,最后两条有一张酒吧的照片,他问她想不想去玩玩。 方旭本来想要置之不理,但是蓦地想起了原主前世不就是被刘洋带去酒吧灌醉才发生后面的事情的吗? 方静给刘洋出的主意? 她破天荒地给刘洋回了一条消息。 “你是高二年级的,应该认识我姐姐方静吧。” 刘洋那边很快回了一条消息,“认识。” 方旭继续回复,“看着应该挺好玩的,但是我一个人不敢去,你问问方静去不去,她去我就去。” 刘洋将截图发给了方静。 他本来是想着方静现在这样都是方旭害的,所以方静应该很讨厌方旭,所以她让他去追方旭,也许是想让方旭谈恋爱之后成绩下降,或者是谈恋爱被老师发现,然后被开除吧?刘洋知道自己现在只是方静手上的一颗棋子,但是他却甘之如饴地做这颗棋子。 方静那边很快回复。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说认识我?”方静有些做贼心虚,她本来让刘洋去接近方旭将就没安好心,她担心以后她自己被牵连进去。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又不是华南一中的学生了,还能受什么牵连。 酒吧她其实经常去,跟着以前九班的那些小姐妹。她们可爱去这种地方了,俗称蹦迪摇脑壳。 而她敢肯定方旭绝对没有去过酒吧,她那颗不太够用的脑子甚至没有去思考方旭为什么要让刘洋将她也一块叫上。她满心想着,要是她到时候将方旭在酒吧的照片拍下来,发到华南一中的微博去,一定能让好学生方旭摔个大跟头。 她立刻就上网搜了一下,什么酒喝了能让人很快醉,她打定主意要将方旭灌醉,然后拍下她喝醉的样子。 可是网上五花八门的新闻却让她看得愣住了。关于酒吧的新闻大多数都是喝醉了被捡尸的新闻。她死死地盯着那些字眼,回想自己现在这样惨都是方旭害的,她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再也难以压制下去。 方旭现在不是很得意吗?对比之下,她现在简直像是过街老鼠,而方旭则获得了所有的人同情,那件事本来方旭也有一半的过错,可是华南一中就是只开除了她一个人!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了一个标题,将内容全部看完。 方旭,这可是你自找的,都怪你惹到我头上!方静冷冷地盯着空气,心里渐渐下定了决心。 她给刘洋回复了一条。 “好,我去。” 刘洋立马就跟方旭说:“方静同意去了,就周六吧,怎么样?” 方旭回了一个嗯。 周六,也就是后天。 自从那个亲吻之后,两人相处就变得十分尴尬,沈瑜柏再也没有下来吃过晚饭,方旭也不叫他。 刘阿姨还忍不住问过怎么现在只做一个人的晚饭了。 方旭被问得一怔,其实她不应该太在意的,沈瑜柏在她心里就是个小弟弟嘛。只是一个亲吻,似乎也没有什么。但是事实却不是那样,她确实觉得有些怪怪的,从那天过后,她甚至再也没有坐过章叔的车,每天都是走路上下学。 周末很快就到了。 高三的同学才需要补课,高二和高一都是有正常周末的。 方旭给自己报了一个钢琴班,因为时间太多了,全部用来学习会容易疲倦,所以她给自己请了一个钢琴老师,还买了一架钢琴放在书房。 每个周六和周日的早上,钢琴老师都会来家里给她上课。 今天是第一节课。她上个星期抽空去钢琴培训机构体验了一节课。 楼上的沈瑜柏早就醒了,他坐在宽大的开放式阳台上看书。 一阵琴音从楼下传来,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随即他反应过来,这琴声应该就是从下一层传上来的,下一层,是方旭的家。 方旭在开始学钢琴了吗? 他放下书,静静地听。 她还在学和弦。 算起来,两人已经几天没有怎么说过话了,沈瑜柏试图打破僵局,但是不知道从何开口,他犹豫了好几天,每次想主动找方旭说话,方旭都躲开了。 她在故意躲他。 沈瑜柏意识到这一点,联想到方旭大概是不喜欢他,所以才会在那个亲吻之后对他避而远之。 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持续了一个小时。 周末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下午一晃就过去了,沈瑜柏握着手机,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得去找方旭谈谈,两人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 到了方旭家门外,沈瑜柏摁下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动静。 方旭出门了? 他转头看了窗外的天色,天已经黑了。再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个时候,方旭能去哪了? 他微信给方旭发了条信息,但是方旭一直没有回复。 与此同时,方旭已经到了酒吧一条街外。她手机不时地震动,刘洋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 “方旭你到哪了呢?我们已经到了。” 方旭回复道:“在路上了,堵车,我估计一个小时都到不了,你们先进去吧。” “我们等你吧。” 又过了二十分钟,方旭看到等候在酒吧外面的方静明显变得不耐烦,刘洋一直在试图安抚她。 然后那两人就先进去了。 方旭低头看了看手机,刘洋发了条信息过来,“我们先进去了。” “好的,你们先喝着。”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方旭才抬脚往酒吧走。原主长得十分清秀,一看就像个未成年,方旭怕被人拦下,还画了个淡妆。看着稍微不那么小了。 顺利地进了酒吧。 灯光迷离,人影绰约,几乎看不清人。方旭找了一会儿,才在一处卡座找到那两人。 她去散台叫了杯酒,端着坐到一个角落里的高脚椅上,看着那两人。 刘洋早就定了卡座,两人一进来就有侍应生带着两人去了卡座,同时送上酒单让两人点酒。 刘洋有意在方静面前显摆一下,就点了一款最贵的洋酒。那侍应生看他们俩都是年轻面孔,担心他们没钱买单,还重复询问了一遍:“先生,您确定要点这款酒吗?” 方静也注意到了价格,推了推刘洋,“这酒好贵啊!” 刘洋不发一言,‘啪’地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了桌面上。 侍应生再没废话,麻利地拿着酒单去下单了。 方静看着那张银行卡,吃了一惊。平时看刘洋不显山不露水,难不成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刘洋看着她笑道:“放心,小钱啦。” 方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酒很快上了。方静回想自己之前对刘洋的态度,不由有些后悔,她主动举杯跟刘洋碰了一杯。 角落里,方旭慢慢地喝着,舞池里已经有人上去开始蹦上了。 方静态度突然转变,刘洋很高兴,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已经将‘来迟’的方旭抛至脑后了。 方旭见时间不早了,发了一条信息给刘洋。 “太堵了,我让司机掉头回去了,今天就不来了。” 她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状态栏有微信信息提示。她再次点开微信,才注意到沈瑜柏发了很多信息,甚至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她刚才其实注意到了,只是心思放在别的上面,选择性忽略了。 沈瑜柏所有的信息都围绕一个中心意思。 “你在哪?” 时间推到十一点半,那两个人明显都喝高了,刘洋不知何时已经紧挨着方静坐着,方静迟钝的举动都在说明她已经喝熏了。 方旭再看到刘洋开始拉住方静的手之后,就走出了酒吧。天地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疯狂和喧闹都被一扇玻璃门,关在了身后。 酒吧外面是一条河,深秋的晚风照脸一吹,喝下的酒都蒸腾成了朦胧醉意。 她立在护栏边,看着黑隆隆的河水平静地流淌,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她仿佛看到方旭这个小姑娘出现在了镜面上,朝她仰脸一笑,笑容纯粹没有痛苦。扬了扬手就消失在河面上。 她摸出手机给沈瑜柏回了消息,“我在外面,马上回家。” 对话框里下一秒就发来消息。 “你在哪,我来接你。” ※※※※※※※※※※※※※※※※※※※※ 温馨提示:未成年小宝贝最好不要去酒吧哟~ 感谢以下小宝贝的营养液:莫名其妙 +3、小柠檬 +7、欢欢+10、何以梦+2,感谢支持~ 感谢下自成蹊小宝贝的手榴弹、感谢judy 小天使的地雷~感谢支持 早夭的天才(十四) 一辆出租车缓慢地停下, 后座门从里面推开,一身黑灰色家居服、满脸焦急的沈瑜柏下了车。甫一下车,他目光就锁定了路旁栏杆边的方旭。 方旭一半隐在阴暗中, 一半暴露在路灯之下。看到他下车,还扬着笑脸朝他招了招手。 沈瑜柏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大步走过去,脚步挟裹着丝丝怒气。走到方旭身前,他将左手横在她眼前,敲了敲手臂上的腕表, “几点了?” 方旭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酒吧, 人潮如流, 十二点, 城市夜生活刚刚进入白热化。 有几个酒吧的酒保从他们两人身边经过, 问道:“帅哥美女,订不订座?” 方旭连忙摆手,“不订不订。”然后她一把拉上沈瑜柏就走。 罪过罪过, 可别将这个小孩带坏了。 沈瑜柏感受着手心里的细腻,怒气不知不觉间就平息了下来。刚才载沈瑜柏过来的出租车还没走, 两人又坐着这车回去。在司机掉头时,方旭看到有两人从酒吧里踉跄着走出来,女的看上去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男的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瑜柏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去, 认出那个男的来。 “那不是…”他话音陡然停了下来。夜风一吹, 他身边方旭身上的酒味烟味全部都飘到了他鼻腔。 “方旭, 你还抽烟了?”沈瑜柏语气不善。 方旭看到刘洋拦下了一辆出租,将方静塞了进去, 然后自己也上了车。她没注意到沈瑜柏说了什么, 转过头来“啊?”了一声。 沈瑜柏绷着脸不说话了。 已经接近午夜, 道路上车流稀疏。很快,出租车到了云景一号停下,沈瑜柏付了车费,两人下了车。 沈瑜柏沉默着往前走,他脚步并不快,但是背脊绷紧,下颌线也绷成了一条凌厉的线条。 进了电梯,方旭身上的烟味和酒味已经在夜风的吹拂之下淡了不少,但是在电梯这个密闭空间里格外明显。 沈瑜柏按下了十二层和十三层。 从明亮能照出人影的电梯门上,方旭看到了沈瑜柏紧抿的唇线。 “你别生气啊…”方旭终于憋出了一句。 沈瑜柏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在这个密闭的电梯中,一瞬间就压得人有些呼吸困难。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瑜柏,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两人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认识那会儿。 沈瑜柏是真的生气了。 电梯叮一声轻响,十二层到了。 方旭准备出电梯,脚刚跨出一只,手臂被斜里伸过来的手拉住,他稍微用力,方旭整个人就被重新拉回电梯,随即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沈瑜柏将她抱在胸前,却没有说话。 梯门随即关上,继续往十三层上升。方旭的头靠在沈弟弟的前胸,鼻尖萦绕着一股特别又清淡的香。 她一瞬间想要推开他的手就奇异地用不上劲了。 两秒过后,电梯停下,开了厢门。 沈瑜柏放开方旭,拉着她走出了电梯。 方旭被这只温暖干燥的手拉着,她走在后面,抬头看了一眼沈瑜柏的后脑勺,黑软的头发贴在他头皮上,后脑勺的位置剪得得很短,看着很清爽利落。再往下是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一直延伸到黑灰色衣领之下。 进了玄关,沈瑜柏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了一双他自己的鞋子,半蹲着摆放到方旭的面前。 “我、我一身都是味儿,我先回家去洗个澡吧。”方旭往后缩了一步。 沈瑜柏伸手抓住她的手,站起身来,嘴角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语气还是严肃,“你还知道自己满身都是味儿呢?” 方旭皱了皱鼻子,“我又不是闻不到。” 沈瑜柏想了想,“就在我家洗。” 方旭义正言辞地反对,“我没有换洗的衣裳啊。而且这么近…”话越来越小声,她终于在沈弟弟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好吧,你不嫌麻烦就行。” 沈瑜柏眼眸里一瞬间染上碎星笑意,十分自然地拉着她,上了楼,去了客卧。 “这客卧还没有人住过呢。”沈瑜柏一边走,一边介绍。 其实沈瑜柏的家和她家的户型是一样的,就是装修少有不同。 客卧非常宽,一张两米的大床上铺着灰色的被褥。 “你平时都是怎么打扫卫生的?”方旭问他。 “请钟点工阿姨打扫,每个星期一次。” 沈瑜柏帮她放了热水。 “你这几天都是吃面包吗?” 方旭知道以前沈瑜柏以前没下楼和她一起吃饭之前,几乎晚饭都是在吃面包中度过的。 自从方旭请了钟点工阿姨,沈瑜柏才结束了吃面包度日的日子。但是这几天方旭不理他,沈瑜柏自己又不好意思下去,所以就又吃上了面包。 看着沈瑜柏点头,方旭无奈道:“你都请了钟点工阿姨打扫卫生,怎么不请个阿姨做饭?” 沈瑜柏伸手试了试水温,“我不太喜欢家里多出陌生人。” 方旭默了默。他连家里多出一个煮饭的钟点工阿姨都不喜欢,却愿意让她在他家洗澡。虽然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沈瑜柏会坚持想要她就在他家洗,正如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下来。 “我去给你找衣裳。” 方旭点点头。 沈瑜柏起身出了客卧,不多时,他拿了一件质地优良的棉白t恤和两条新毛巾走了进来。 他将t恤放在床上,“你洗澡吧,我先下去了。” 沈瑜柏转身出去了。 方旭迅速洗好,用白毛巾将头发包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沈瑜柏正坐在一楼客厅里看书,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头看了过来。 此时已经快凌晨一点。 他站起身,“吹风机在洗手间里。我给你拿。” 方旭走下楼,身上穿着沈瑜柏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他从来没穿过的新t恤。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衣摆都快到膝盖了。 方旭吹干了头发,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沈瑜柏将目光从书上抬起来看向她。她披散着头发,乌黑柔软的头发散落在她肩头,透着一丝有别于平时的清纯妩媚。 沈瑜柏将目光别开,轻咳了一声,“你现在可以把为什么大晚上跑去酒吧的原因告诉我了吧?” 方旭:“……” 方旭走过去,在另一张布艺沙发上坐下,她下意识地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于是她笑了笑,故意凑过头去看了一眼沈瑜柏手上拿着的书,做惊讶状,“呀!你还会德文啊?” 沈瑜柏提溜着她的手臂,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一脸的严肃,“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今晚上为什么去酒吧?” “教教我呗,这是什么书,讲什么的?” “方旭!” 方旭还不到十六,完全还没有可以去酒吧这种地方的资格。 看着沈瑜柏越来越严肃的脸,方旭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她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不教就不教呗,凶什么凶?” 沈瑜柏突然欺身过来,两人的脸相隔不到半寸,她甚至能从沈瑜柏清澈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眼睛的倒影。 他眼眸的她眼神闪烁,透着一股子心虚。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亲你了。”沈瑜柏一字一顿道。 方旭:“……” 她愣了半分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沈瑜柏往下一俯身,带着些许青涩的吻落在方旭唇上。 方旭下意识要将他推开,但还不等她动手,沈瑜柏已经浅尝辄止,往后退开。 “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许你再去那些场所。” 沈瑜柏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将膝头的书放在沙发上,起身,“我送你下去。” 方旭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霍地站起身,气哼哼地瞪着沈瑜柏,“你、沈瑜柏,以后不许你没经过我允许就亲我!”说完感觉有点不对,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沈瑜柏你怎么可以动不动就亲我?” 笑意在沈瑜柏眼中氤氲划开,他伸手摸了摸方旭柔软的头发,有些勉为其难,“好吧,下次我先问问你。” 方旭浑身的汗毛都因为这个动作而炸起,可是沈瑜柏根本就不理会她,再次牵起她的手,方旭就在沈瑜柏的牵引之下,朝玄关走去,显得十分乖巧。 将方旭送回家,沈瑜柏就回了自己家。 他躺在床上,拿过手机,给他列表里唯一的联系人道了一声晚安。 城市的夜晚渐渐静谧了下来。 方旭躺在床上,有些难以入眠。 “拿拿,你说刘洋会送方静回家还是送她去酒店。” “我不知道诶。”拿拿回答。 方旭翻了个身,暖黄的床头灯开着。她想起了换下的衣裳还在沈瑜柏家,忘记带下来了。她身上还穿着沈瑜柏的t恤。 “他们不就是这样对待方旭的吗,刘洋从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在方静的教唆下就对方旭动手。两人今晚上都喝高了,我看了一眼,方静连走路都走不直了,洋酒后劲大,夜风一吹,她只会醉得更加不省人事,她只能自求多福,刘洋对她还没有那样混蛋吧。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己活该。她估计是想今晚上将我灌醉,然后像前世对待原主那样对待我,所以才会同意和刘洋出来吧,你瞧见没,她其实是很嫌弃刘洋的。” 一人一系统嘀嘀咕咕地说了很久的话,方旭才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方旭不知道,方静她妈宋慧这晚上为了找彻夜未归手机关机的方静快发疯了,她甚至报了警。 第二天一早。 “警察同志,方静最近精神状态都很差,我担心她会想不开,她从来没有像昨晚上那样彻夜不回家,手机也关机,她是个好孩子,要是真的去哪里,一定会提前跟我说的,她最近被学校开除了,她会不会想不开啊!——方静啊,你去哪里了,你不要妈妈了吗?” 宋慧跟上门调查的民警说着说着,自己就先想到不好的结果,崩溃哭开了。 她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民警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大嫂,你别急,我们会全力排查的。” 正在民警在了解情况时,门咔嚓一响,从外面被推开。方静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她脸色惨白,眼睛红肿。 一看到家里还有陌生人,再定睛一看竟然是警察。她下意识一瞬间朝后面退了两步,随即转头就跑。 屋中的两个民警对视一眼,拔腿就追了上去。 被追上的方静情绪完全崩溃,对着将她拦下的民警又打又踢的,似乎很不想见到他们。 根据民警多年的经验,这小姑娘昨晚上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今天举止才会这样反常。 方旭一觉睡醒,她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目光空洞地盯了一会儿头顶上方的空气,才起了床。 厨房里传来轻响,刘阿姨已经在炒菜了。 方旭一边洗漱,一边给沈瑜柏发消息,“下来吃饭。” 几分钟后,她洗漱完,再拿过手机看了看,沈瑜柏给她回了一个好。 门铃响了起来。 方旭一边擦脸,一边走过去开门。 将沈瑜柏放进来之后,方旭边走边道:“干脆你也录个指纹得了,每次都得过来帮你开门。” 沈瑜柏看到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是才起床。 “一会儿去逛公园吗?”沈瑜柏问她。 方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干脆去骑自行车吧?我看到小区外面不远的路上有共享单车。” 沈瑜柏道:“好啊。” 但两人没有去成,因为警察敲开了方旭家的门。 “请问方旭在吗?” 沈瑜柏开的门,彼时方旭正在换衣服。 “方旭在,请问你们是?”沈瑜柏询问道。 “我们是南区派出所的,要找方旭了解一些情况。” ※※※※※※※※※※※※※※※※※※※※ 二更~十二点之前有三更 早夭的天才(十五) 刘阿姨已经先回去了, 沈瑜柏看了他们一眼,从鞋柜里找出鞋套递了过去,“你们先请进来吧,方旭在换衣服, 一会儿就下来。” 那两个民警对这个最近闹得很大的新闻的主角方旭都了解或耳闻过。他们进了屋, 沈瑜柏像个主人一样招呼他们坐, 又给他们倒了水。 “同学不必客气, 我们就是来找方旭了解点情况。” 沈瑜柏目光闪过担忧, 会是因为什么,警察来找方旭呢? 正这时, 听到动静的方旭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紫黑色的休闲装,看到客厅里坐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一时间也有点懵。 听到开门的动静, 那两个警察扭过头来,看到一个小姑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都站起身来。 “你好,你就是方旭同学吧?” 方旭点点头,“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警察道:“我们接到了一个案子,要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你先坐吧。” 方旭在两位警察叔叔对面坐了下来。沈瑜柏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拍了拍方旭的后背, 以示鼓励。 方旭倒并没有害怕,她看着对面的两个警察叔叔等着对方先开口。 “前天你是否和刘洋约定要去水母酒吧?还提议要将方静也带上?”其中一个警察打开手提电脑, 一边问, 一边噼里啪啦地记录。 感觉到旁边沈瑜柏的背陡然僵直, 方旭转头看了他一眼。 “是的,不过去酒吧是刘洋提出来的。” “为什么要提出将方静也带上?” “因为我没有去过,我听说方静常去,所以就想让刘洋邀请她一起。” “昨晚上你没有去酒吧是吗?你说半路堵车,所以又倒回去了。” “不,后来我又去了。” 两个警察问得很细致。从第一个问题,方旭就大概猜到了他们上门的原因了。 “请将你昨晚上的行踪详细地说一遍。” “昨晚上我到水母酒吧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半。我看到方静和刘洋两个坐在一起,已经喝上了,所以就没有过去,我自己在散台坐了一会儿,大概晚上十一点,我觉得酒吧太吵闹,就出来了,然后打车回了家。” 沈瑜柏在一旁插言道:“是我去接她回来的。” 方旭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这件事她并不想扯上沈瑜柏的,虽然这件事跟她也没有太多关系。 酒吧提议是刘洋提议的,多半是在方静的授意之下。 要不是方静自己先生出不轨之心,她也不会同意和她并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刘洋一起出去,所以方静之所以会去的目的是她。 方旭并没有保留,将昨晚上的事都说了一遍,警察也只是找她了解一下情况,这件事本来跟她关系也不大,若说又因为是她提议将方静一块叫上就要负法律责任,那就太可笑了。 警察一走,沈瑜柏的脸色就不能再臭了。他将门一关,一手拉住欲倒回客厅的方旭,目光紧紧地锁住她,“你昨晚上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同意和刘洋一起出去?” 沈瑜柏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方旭,似乎要将她的灵魂都盯出一个洞来。 方旭不说话,沈瑜柏皱着眉头,继续道:“你既然让刘洋将方静也叫上了,当时就不应该留下方静单独和刘洋在一起,你走了,方静怎么办?”聪明如他,已经从警察的询问里,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久相处下来,方旭了解沈瑜柏。他很正直,黑白分明。他是个纯粹又单纯的人。方旭却不一样,她有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惩罚人渣,她不得不用上一些手段,在她这里,人渣是活该,因为她知道人渣前世做了什么,但是在沈瑜柏这里,他认识的知道的仅仅是这辈子的事情,或许在他看来,一切没有那么严重,而人渣也实在不应该受到那样严重的惩罚。 这也是为什么,方旭不愿意跟沈瑜柏提起刘洋的事情。 她没有错,沈瑜柏也没有错。两人只是立场不一样。 道理是这样,可是方旭亲身体会之后,被沈瑜柏声声质问之后,方旭顿时情绪就有些失控。她深呼吸了两口,不停地告诉自己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要懂得控制情绪。 她重新拉开房门,跟沈瑜柏道:“我心情有些不好,你先回去吧。” 沈瑜柏似乎没想到她不仅不正面直对问题,还赶人走,失望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了。 方旭烦躁地一把将门关上。 沈瑜柏走后,方旭坐回沙发上,将这件事好好地想了一遍,看来刘洋对方静也一样是个混蛋。她并不可怜方静,方静是咎由自取。 她刚才并没有错过沈瑜柏对她的失望,那场面不停地在她脑海闪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沈瑜柏的脸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换了一身运动服,既然单车骑不成了,她就出门跑步。 小区外有个小小的公园,公园里修了一条橡胶跑道,方旭一圈一圈地跑,数不清自己跑了多少圈,她要将沈瑜柏那张失望的脸从脑海中甩出去。她终于累得再也跑不动,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弯下腰,手撑在双膝上,汗水从她额头汇成溪流,划过她的脸颊,汇聚到下巴,连成串落下。 她在原地静默地待了很久,心情平复了很多,才做了放松,往回走。 到了小区大门外,一辆黑色大奔停在了小区门口的路边,从上面下来两个中年人,男的从后备箱取出两大包东西,女人披着一个格子披肩,手上挎着一只鳄鱼皮包包。 方旭从他们身边经过,刷了脸,推了门正要进去,后面传来声音。 “小姑娘,麻烦等我们一下。” “方旭转过头,是那个男人,他快走几步,用脚将大门抵住,免得门关上,方旭见他双手都提着东西不太方便,就帮他开了门。 他一边道谢,一边走了进去。 女人也跟在后面进了小区。 “不知道在不在家?” “今天是周末,应该在的吧。他也没个手机。”夫妻俩边走边说话。 方旭走在他们旁边,似乎方向是一致的。 a3栋就在前面不远。 不到两分钟,就走到了a3楼下。这夫妻俩竟然也是来这里,方旭刷了脸,两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跟方旭道了谢,就开始说起话来。 “怎么不给孩子买个手机?”女人道。 “他不要。” 方旭听得心里一动。再次看了一眼这夫妻二人。男的身材高大,从他脸上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眉眼看着有些面熟。 而女人看着没有特别漂亮,也是快四十的年纪了。 “这孩子大概是担心自己有了手机之后,我们会经常联系打扰他,所以他宁愿不用手机。” 两人的对话传入方旭的耳朵,她低下头。 电梯来了,三人进了电梯。 方旭摁亮了十二层,也顺道摁亮了十三层。 那女人正要伸手过来摁,见十三层已经亮了,就缩了回去,“瑜柏会不会不欢迎我来?” 方旭再次转过脸,状似随意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在她脸上实在看不出原主的影子。原主一辈子都没有再见过自己的亲妈,她今天帮她见到了。 十二层很快到了,方旭没有说话,下了电梯。 那夫妻俩继续往上走。 方旭沉默着开了门,她浑身是汗,又去冲了个澡。 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好几遍,都无人接听。 沈瑜柏放下手机,看着对面坐着的稍显局促的女人,这会是方旭的亲妈吗? “蔡阿姨,您以前有过女儿吗?”沈瑜柏看着她,问了一句。 蔡阿姨一怔,沈爸见她有些尴尬,替她回答:“你蔡阿姨有女儿的,现在在国外留学。” 沈瑜柏愣住了。 “留学?您女儿不是姓方吗?” 蔡阿姨“啊?”了一声,“不,我女儿姓李。” 沈瑜柏这才发现,原来他和方旭都误会了。只是两个同名的人罢了。 沈瑜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失望居多,他本来以为方旭的亲妈找到了,却原来不是。 方旭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手擦着头发,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一划开,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沈瑜柏打的,再一看微信,沈瑜柏发了一句话过来。 “我们都误会了,我继母蔡阿姨不是你妈妈。” 方旭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拿拿提醒她,“宿主,你要是将委托者的母亲认回来,是会有额外积分奖励的。” 方旭一怔,“额外积分奖励?为什么?” “因为这其实是委托者的附属心愿,虽然不是主要心愿,但是完成也会有积分奖励。” 方旭只是顿了顿就继续吹头发,“算了吧。” 这下轮到巴拿拿发愣了,“为什么?” “因为上学的事情闹得这样大,不仅c市全市市民都听说,就连全国,只要是网民,我猜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主妈妈又不是嫁到了穷乡僻壤去了,要说她看不见这条新闻,我不相信。既然她都看到了,知道我的处境,为什么不回来找她的女儿呢?” “可是,新闻上都不会用你的真名啊,都是化名。” 方旭顿了顿,“那这积分,我也不要。” “好吧。”巴拿拿叹了口气,“除了积分,可是还有一个心愿奖励呢,宿主既然不要,就算了。” “什么心愿?”方旭追问。 “就是实现宿主一个小心愿啊,作为系统对宿主的额外奖励。” 方旭:“……” “不就是额外任务吗,我接了!”她一瞬间气势如虹。 巴拿拿:“……宿主你可真有骨气。” “过奖。” 而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一个老旧的小区,一间狭窄的房间里。 方静哭倒在床上,她呜咽着,她对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半点印象也没有,今早上睁眼就看到刘洋那令人恶心的脸就睡在她旁边, 地上他们的衣裳凌乱地扔着,除此之外,方静还觉得她身体某处很不舒服。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单纯少女,立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报警的,一旦报警,她一辈子就完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可是没想到宋慧因为她一夜未归,担心她会做傻事,所以报了警。她一看到警察就慌了,警察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让一个女民警一问,她害怕之下就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刘洋估计这会儿已经被抓起来了。 “都是方旭,都怪方旭,要不是她,我肯定不会去,要不是她,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就是方旭害我的!” 宋慧坐在床边落泪,冷不丁方静一头从床上坐直身体,神色狰狞,张口就将责任全部推到了方旭身上。 宋慧惊了一跳,连忙追问:“小静,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妈妈,跟方旭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她怂恿刘洋叫上我一起去喝酒,我根本就不会去,”说着,她眼里迸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是的,妈妈,就是方旭蓄意害我,一定方旭指使刘洋的!一定是她!” 宋慧一听,恨得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方旭现在这样痛恨他们一家人,说陷害方静,也是有可能的,那刘洋跟方旭又没有什么过节,怎么会想到要对方静不利呢? 她立马就给受理他们这件案子的警察打了电话,一口咬定就是方旭要害方静。 而警察那边已经去找方旭了解过情况了,但是因为是受害人提出来的,所以他们再一次找到了方旭,对案情做又一次的询问。 方静就出示了自己的手机,将和刘洋的聊天记录翻给他们看。 “当然,你们也许怀疑我会将聊天记录删除,你们也可以去腾讯公司后台调取聊天记录。” 警方当然要去调取聊天记录,没有查到异常,就将结果告知了宋慧。 宋慧却不相信,她一心坚信,就是方旭指使的。 刘洋已经满了十八岁,已经到了负完全法律责任的年纪,已经被拘役了起来。 若是不出意外,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宋慧若不是因为要陪着情绪不稳定的方静,早就去找方旭拼命去了。 方继文自从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整天抽烟,也不说话。他倒是想学着某些保护女儿的父亲那样去将刘洋这个混蛋砍了,但是刘洋现在被关在看守所里。 而这天,方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门是宋慧开的。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呢绒套裙,手上提着一只黑色的手提包,甚至还戴了一副墨镜,头发微卷,宋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谁?找谁?” 她将墨镜从脸上取了下来,看着宋慧笑了笑,“宋慧,多年不见。” 宋慧看着这个女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不怪她不认识,这个女人装扮时髦,完全不同于她对身材和皮肤疏于管理,她年过四十,皮肤依旧白嫩细腻,身材也没有走样,看着像是三十来岁。 “…蔡洁。” 良久,宋慧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这个名字。 蔡洁微微一笑,十分温和,似乎早就将当年的恩怨抛到了脑后。 事实上,当蔡洁走进宋慧和方继文现在的家,环顾了一圈之后,勉为其难地在客厅里那个破旧的沙发上坐下来时,她心里藏了十几年的些许不平,就骤然烟消云散了。 蔡洁气场十分强,宋慧在她面前都不由自主地拘束。 她甚至给蔡洁道了一杯白开水,略显局促地在蔡洁对面坐了下来。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蔡洁自从和方继文离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消息,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今天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事情。 难不成是为了她女儿方旭? 看着蔡洁如今的气派,宋慧不平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 “方旭如今不住在这里,她不是住在你送给她的方子里吗?你今天过来所谓何事?” 她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挂钟,方继文这个时候快回来了。她心里不由得焦急,方继文要是看到了如今的蔡洁,只怕肠子都会悔青,宋慧不想让方继文和蔡洁碰上面。 蔡洁先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为了方旭而来。”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为了刘洋来的,我是他的继母。” 说着,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对于刘洋犯下的错,我们都深表遗憾。并且也愿意为此负责,这是一百万,作为补偿,我们希望你们能撤诉。” ※※※※※※※※※※※※※※※※※※※※ 最后一更,晚安 早夭的天才(十六) “啪!” 震惊醒来之后的宋慧抬起桌面上她给蔡洁倒的水, 当头朝蔡洁泼了过去,她气得脸色涨红,胸腔剧烈起伏,霍地站起身, 冷声道:“好啊, 原来你就是那个混蛋的继母!” 她将桌面上蔡洁递过来的银行卡拿起一把掰弯, 用力地丢到她身上, 冷叱道:“想要我们撤诉, 不可能!带上你的臭钱,立马给我滚!” 蔡洁被浇了一头的水, 时尚微卷的头发顿时变得十分凌乱狼狈,水珠贴着她前额的头发往下流。 蔡洁没有生气,她依旧语气十分平静, “宋慧, 我希望你好好地考虑一下。老实说,我只是刘洋的继母,我还有个亲生儿子,刘洋去不去蹲牢房,跟我关系并不大,或者说,其实对我更有利。我肯拿出一百万, 都是看在方静和方旭是姐妹的份上。” 说着,她环顾了一圈简陋的客厅, 心里有了底,“还有, 刘家不会坐视看着刘洋去坐牢, 他们一定会请有名的大律师, 这场官司打下来,刘洋不一定见得会输。到时候,你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还可以选择一百万。”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想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慧只是像头被激怒的母狮子,死死地盯着蔡洁。 蔡洁从包里取出纸巾,随便擦了擦头发。 带着一股香风,蔡洁先走了。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宋慧站在客厅中,一把捡起那张银行卡和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蔡洁走出方家,才拧起了眉头。 她自己根本就没有生什么儿子,刘洋就是刘家一家子的心肝,她虽然只是继母,但刘洋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管教,平时看这孩子也没有什么大毛病,怎么一下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她一边走一边想,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从楼梯上来,与她擦肩而过。其实就算她注意到了,未必能认出对方来,因为他已经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身材臃肿肥胖,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了。 但是方继文却认出了她,她一点都没有变,或者说变了,她浑身的气质不一样了。 “……蔡洁?” 蔡洁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转过头看去,是一个男人,她好像不认识。 “你认识我?” 方继文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他知道自己离婚后越混越差,而蔡洁一看就过得很好,皮肤白皙,身材也保持得很好,穿着时尚得体,他蓦地想起来,她甚至还送了方旭一套千万房子。 一瞬间自惭形秽让方继文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认,摇摇头,蹬蹬蹬地上走了上去。 蔡洁摇摇头,继续往下走。 又走了两步,她蓦地反应过来,这栋楼里,认识自己的也就那两人,宋慧都变得她差点没有认出来,那么方继文… 她扭身就追。 一间静谧的咖啡厅内,蔡洁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坐着的男人。 他真的已经完全变了,被生活磨砺得十分粗糙,目光局促不敢朝她看来。 蔡洁脑海里一瞬间回忆了很多。 她想起当年宋慧是怎么仗着自己生下了私生女给她打电话逼宫,方继文当年又是怎样的嘴脸,一心要抛下她,和宋慧长相厮守。 当年方旭还不满一岁,蔡洁要离婚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她自从怀孕之后就没有上班也没有收入,身上没有存款,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底气离婚。但是蔡洁是个果断的人,她知道男人一旦变心,就不值得强求。 所以她选择了离婚。 当年也曾经痛不欲生,现在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再想想他现在住的地方,再对比一下自己的生活,蔡洁甚至要感谢他当年的出轨。若是他当年没有出轨,或者是他出轨没有被她发现,可能现在活成宋慧的,就是她蔡洁。 两人在咖啡厅聊了两个小时。 对面的蔡洁实在是风韵犹存,甚至越活越年轻了,方继文尴尬得恨不得从地里钻进去,可是等蔡洁说出她是刘洋的继母之后,方继文就愣住了。 方静在房间里也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等蔡洁走后,方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低声叫了一声宋慧。 宋慧捂着脸坐在沙发上,泪水从她指缝里流出来。一听到方静叫她,连忙将泪擦干,扭头看了过去。 方静站在房门口,看着她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不是谁,就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她路过来看看我,你别管这个。” “妈,我都听见了,她是刘洋的继母是不是!” 方静看到了客厅边上那张被弯折的银行卡,心里剧烈地起伏。 ……… 沈瑜柏站在方旭家门口,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摁下门铃。 他听到隐约一阵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走到了门口,随即又回去了。 沈瑜柏知道是方旭从猫眼里看到是他,不愿意给他开门,所以又倒回去了。 沈瑜柏拍了拍门,“方旭,你给我开开门。” 但是里面再也没有动静。 沈瑜柏无奈,只好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门口,给方旭发了微信。 “我给你带了东西,放在你家门口了,我上去了,你出来拿一下。” 信息没有被回复,上一条还是他跟方旭说他继母不是她妈妈,方旭也没有回。 他心情略微沉重地上了楼。 下一层的方旭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就将之抛开,她心情有些烦躁,干脆去了书房练琴。 一阵阵和弦声从窗口飘出,灌进了上一层沈瑜柏的耳朵里。 沈瑜柏有些懊恼,他早上不该那样质问方旭的,方旭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事怎么能怪她呢。 他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了三个字,愣愣地看了半天,又将之删除。 言语伤人的时候最能一语毙命,道歉的时候又总苍白无力。 又过了几天,这几天方旭如常地上下学,没有搭便车,上学刻意早些走,放学又会在教室多待一会儿。 她不想和沈瑜柏正面碰上。 两人好几次在走廊里遇到,沈瑜柏一脸的欲言又止,方旭就直接走了。 这天放学之后。方旭还坐在座位上看书,有人碰了碰她肩膀,她抬头一看,是周扬。 周扬神神秘秘地将旁边的凳子拉过来,靠着她坐下,低声问道:“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方旭一愣,反问道:“什么?” 周扬指了指沈瑜柏的位置,“沈瑜柏!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方旭重新将书拿了起来。 “嘿,不用否认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你们俩闹矛盾了。真的,方旭,”周扬一脸的苦大仇深,“我要是能泡上沈瑜柏这样的大帅哥,每天伺候他给他洗脚喝洗脚水我都愿意啊,你怎么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方旭:“……那我回头什么时候给你带点大帅哥的洗脚水。” 周扬正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真的,姐妹,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沈瑜柏呢,好好珍惜吧!” 周扬没坐多久就走了,方旭将书一收,站了起来,她得走了。 她出了校门,照例要往左走,走个二十分钟,就到了云景小区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 方旭转头一看,是沈瑜柏。 “沈瑜柏,你做什么?快放手!”她低叱。 校门口有不少学生,目光齐刷刷地往两人看了过来。 沈瑜柏不放手,她不动,他就这样拉着她。 方旭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次不愿意再妥协。 “我再说一次,沈瑜柏,放手。” 方旭语气更加平静,但是让沈瑜柏更加不安了。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他下眼睑上打下一道阴影。 “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沈瑜柏抬起眼睛,看向她。 两人身上的目光越聚越多了,甚至有好事者举起手机,似乎要拍照。 方旭不得已,只得钻进了章叔开的车。 沈瑜柏也跟着上了车。 方旭叫了一声章叔,就沉默了下来。 章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二人,笑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 章叔笑道:“年轻人嘛,在一起性格不同有分歧是很正常的,都是需要慢慢磨合。” “我们没有在一起!”方旭否认得很快。 章叔点点头,“好吧,我就当你们没有在一起。” “……” 沈瑜柏偷偷地扭头看了一眼方旭憋得通红的脸,嘴角不自觉泻出一丝笑意。 很快,云景小区到了,方旭跟章叔道了一声再见,下了车。 两人前后进了小区,沈瑜柏快步追上她。 “还生气吗?” 方旭不理他。 沈瑜柏看了一眼她冰雪一边坚冷的侧脸,大着胆子牵住了她的手。 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方旭轻轻一甩,没有甩开,沈瑜柏反而握得更紧了。 两人沉默地上了电梯,方旭摁下了十二层,沈瑜柏没有摁楼层,到了十二层就跟着方旭一起下了电梯。 但两人刚走出电梯就愣住了,十二层唯一一扇房门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酒红色套装的女人。 ※※※※※※※※※※※※※※※※※※※※ 早安,一更 早夭的天才(十七) 那女人看着两人, 明显也愣了愣。 “你们…”她看向方旭,“你是方旭吧?” “我是方旭,请问你是哪位?”方旭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见她穿着不俗, 脸上隐隐能看到一些熟悉之感, 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这个女人看着方旭微微一笑, “我是你妈妈。” 沈瑜柏吃了一惊, 连忙将方旭的手放开。 蔡洁打量了方旭一眼, 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一点都不像她爸爸方继文, 也不太像她。 蔡洁定定地看着方旭,方旭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脸上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 沈瑜柏也扭头看向方旭。 “哦?你有什么事吗?” 方旭反应出奇的平静, 让蔡洁表情微凝。 她看了一眼沈瑜柏, 从刚才两人手牵手地出电梯,不出意外这是她女儿的小男友。 “不请妈妈进去坐一会儿吗?”蔡洁笑道。 沈瑜柏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下,方旭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妈妈,母女俩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而且蔡洁刚才看了他那一眼,明显就是在赶人。 “方旭,那我先上去了。”沈瑜柏低声道。 “去哪?我这几天的课都还没补呢。”方旭阻止他离开。 沈瑜柏猜想她应该是不想单独面对蔡洁, 毕竟突如其来,没有做好准备。 蔡洁听了方旭的话, 看着沈瑜柏笑了笑,两人穿着一样的校服应该是同一所学校的。“这位是方旭你的补课老师吗?” 方旭没有回答, 上前开了门。 她率先走了进去, 沈瑜柏十分礼貌地请蔡洁先进去, 都进了玄关之后,沈瑜柏又从抽屉里找出鞋套递给她。 蔡洁见他对方旭的家这样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她走进客厅,环顾了一圈。 她知道方旭对外宣称这处房产是她买给她的,但是蔡洁自己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送过房产给方旭。 那么这处房产是谁送给方旭的呢? 她有心想问,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合适,以方旭对她的冷漠来看,估计她是不会说的。 “请随便坐,阿姨。” 沈瑜柏招呼她坐。 “请问同学你贵姓?”蔡洁和沈瑜柏搭话。 “免贵姓沈,您叫我瑜柏就好。”沈瑜柏道。 “哦,小沈啊。”蔡洁点了点头。 沈瑜柏很明显地从她话里感觉到了她似乎不太喜欢他,沈瑜柏也表示理解,毕竟在人家面前牵了人家女儿的手嘛。 这时,方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杯水,放在了蔡洁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坐到了沈瑜柏的旁边。 “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方旭问。 蔡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将杯子重新放到了茶几上。 方旭暗中打量这个蔡洁。 看着皮肤保养得不错,看来日子是过得挺滋润的。让方旭有些想不通的是,原主妈蔡洁离婚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将原主带走,是因为当时她经济条件不允许,可是后面她明显就已经改善了,为什么不回来将原主接走呢。不接走兴许还有别的理由,再婚或者什么的,可是十几年,同处一个城市,看都不回来看一眼,就有些让人寒心了。 前世原主死得那样惨,若是她能获得这位母亲的支持,哪怕一点,她最后可能都不会迈出那一步。所以方旭对这个蔡洁是抵触的,即使为了完成任务需要将她认回来。 “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呀?”蔡洁主动找话。 沈瑜柏还是十分礼貌地回答,“阿姨,我们是同班同学。” 蔡洁脸色微变,两人是同班同学,却谈起了早恋。她有心想说点什么,又时刻提醒自己,这是第一次见面,若是她表现得太过强势,方旭可能会对她有抵触之情。可能她现在在方旭看来,可能和一个陌生人差不多。 蔡洁抬起腕表看了看,“六点了,我给你们做个晚饭吧?” “不用了,刘阿姨会过来做饭的。” 今天刘阿姨不知道为什么,迟了一些,平时这个时候她都应该在家将饭做好了的。 “刘阿姨是谁?”蔡洁反问。 “是我请的一位钟点工阿姨。” 蔡洁哦了一声,心里更加疑惑了,方旭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钱。她前几天才去了方继文家,方继文家又小又破,不可能是他给方旭买的房子。 就在这时,门开了,刘阿姨气喘吁吁地出现。 “实在对不起,小旭,我来的路上有点堵车,就晚了,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话说完,她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陌生女人,友好地看着她笑了笑,也没有询问她的身份。 “没关系,刘阿姨,你去做饭吧。” 刘阿姨见多出一个客人,就多做了一个人的饭。 方旭不说留蔡洁吃晚饭的话,但是蔡洁也没有走。 她询问了一些方旭在学校里的情况。然后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到茶几上。 “这些年,妈妈没能陪伴你,很对不起你,妈妈也有妈妈的苦衷,这卡里有二十万,当做妈妈给你预先准备的上大学的钱。” 方旭看了一眼那张银行卡,摇了摇头,“不,请你将钱收回去,我自己有,并不需要。” 蔡洁终于忍不住了,“我前几天去了你爸爸那里,我在网上看到你说这房子是我给你买的。你告诉妈妈,你这房子…到底是谁给你买的?” 说着她甚至看了一眼方旭身边的沈瑜柏,沈瑜柏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虽然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但是气质是只能从小培养的。 方旭顺着她的目光看了沈瑜柏一眼,她瞬间就猜到了蔡洁心里在想什么,她点头道:“是啊,就是沈瑜柏的父母买来送给我的,他们看中了我,想要我给沈瑜柏当童养媳,等长大了就嫁给他,你说是吧,沈瑜柏?”她说到最后,笑着看了沈瑜柏一眼。 沈瑜柏刚想否认,一瞬间想到了前面一天晚上她跟他说过,这房子不是蔡洁给她买的,是她自己买的,可是方旭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她解释不通。 沈瑜柏没看到她目光中的揶揄,还真以为是因为方旭难以自圆其说,所以扯了他出来当理由,于是他微不可见地咽了口唾沫,假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是…是啊。” 蔡洁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但是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这在这时,她手机铃声响起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方旭他们说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沈瑜柏连忙道:“阿姨,您请便。” 蔡洁就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才接了电话。 “妈妈现在在外面有事情,你先把作业写了,阿姨给你热的牛奶要乖乖喝了…” 方旭若有所有地听着蔡洁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方旭本来心情平静无波,但原主残存在这副身体里的丝丝意识涌溢出一股股细密的悲凉之感,像冰雪蚕丝一般迅速将她包裹起来,方旭一瞬间感觉心脏沉甸甸的,让她呼吸声都有些加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手突然被握住。一股温热的体温从对方的手心传过来,温和又坚定地逆流而上,融化了她被裹缠的心脏上的寒冰,一瞬间重新迸发出温热的血液。 她转过头,沈瑜柏看着她。他略显青涩的眉眼此刻紧紧地绷着,紧抿的唇角泻出些许担忧。 聪明如他,一听蔡洁接电话就将前因后果联系到了一起,他都能想到,当事人方旭当然也能想到。 窗外黑暗已经慢慢地笼罩了下来。客厅里的灯光倾泻下光线,将客厅照得分外大,也分外明亮。两个小年轻拉着手,蔡洁还站在窗户边讲电话。 大概过了五分钟,蔡洁才结束了电话,坐回了沙发。 方旭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蔡洁不会回来接原主甚至不回来见她一面。 因为蔡洁有了别的孩子,这个孩子大概从诞生就被注与了祝福和期待,从降生就幸运地一直待在蔡洁身边,被蔡洁珍爱如宝,而原主,她其实是蔡洁不愿意回顾的过去,蔡洁现在的生活无比的美满幸福,原主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过去,并且,她估计也害怕见到原主,因为她不知道原主在方继文的教养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只是方旭的猜测,但是多半原因大概就是这样。 既然是这样,那么前世和这辈子蔡洁为什么又会找回来呢。 刘阿姨已经饭做好了,她收拾干净了厨房,就先回去了。 蔡洁没有走,显然是要留下来一起吃饭的。 方旭不开口留人吃饭,蔡洁不将自己当外人,她甚至主动进厨房帮忙端菜。 刘阿姨做了四菜一汤。 饭桌上,蔡洁看着熟稔地摆餐具盛饭的沈瑜柏,问了一句,“小沈经常在这里吃饭吗?” 方旭道:“是啊,我是他的童养媳嘛,天天要做饭给他吃的。” 沈瑜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天天做饭给他吃?应该是他天天刷碗吧。 蔡洁哦了一声,依旧没有说什么。 饭后,方旭不想让蔡洁再待下去了,就道:“刚好我们饭后下楼散步,就送你一起出去了吧。” 蔡洁也听出她赶客的意思来,这个女儿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十分独立,看得出来她一个人过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她这个母亲加入她的生活。 蔡洁一瞬间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女儿还在家等着她回去,她九点钟就该上床睡觉了,再也不回去就晚了。 于是蔡洁提起包,往外面走。 “等等!”方旭在后面叫她。 蔡洁转过头,方旭将那张卡拿在了手里,朝她递过来。 “你忘了这样东西。” 蔡洁神色复杂地看了方旭一眼,还是将卡接了过来。 “方旭,你留个电话给妈妈吧,我也给你一个,什么时候想妈妈了可以给妈妈打电话。” 方旭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放弃这个额外任务,所以她这会儿说话完全没有顾虑,“不必了,我不会找你的。你要是没事,也请尽量不要找我。” 蔡洁脸色一僵。 沈瑜柏没想到给他灌输心灵鸡汤的方旭也是个拧巴性子,见气氛骤然一僵,连忙打圆场,“阿姨,方旭,我们走吧。” 蔡洁这才转过身往外走。 三人从一楼下了电梯,并排往外走去。 方旭走在中间,但是离沈瑜柏近,离蔡洁远。 走了一分钟,眼看小区大门就在眼前了。,蔡洁犹豫着才开口。 “方旭,其实妈妈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 方旭别过头看她。 “方静和刘洋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我听方静说了,那晚上是你叫刘洋叫上方静一起去酒吧喝酒,但是你爽约了。” 方旭心里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蔡洁一手握着手提包的一边,“因为我现在是刘洋的继母。” 方旭猛地感觉一种难以言状的荒谬将自己袭击了,她只觉得荒谬透顶。 蔡洁是刘洋的继母?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方旭片刻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们要告刘洋强.奸,刘洋已经十八岁了,要是他们坚决要告刘洋的话,刘洋很可能会被判刑,所以,前几天妈妈找到了你爸爸他们,想要私了。但是方静和宋慧都不同意。你还小,不明白,方静和刘洋现在已经这样了,坚持要告刘洋其实对他们并不利,接受补偿是最明智的。方继文同意劝宋慧也同意下来,但是方静提出来,要你去跟她道歉。” 方旭一听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声音骤然转冷,“所以呢,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蔡洁察觉到方旭的语气不太好了,她转过头来,恳切地看着方旭,“方旭,刘洋还小不懂事,他才十八岁,要是因为这个去坐牢,一辈子就都毁了。你能不能帮帮妈妈,去给方静道个歉?” 她期盼地看着方旭。 方旭被一口恶气堵在喉咙。觉得荒谬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年轻不懂事?坐牢会毁了刘洋一辈子? 方旭想大声痛骂蔡洁—— 坐牢会毁了刘洋一辈子,那原主被他毁掉甚至因为他戛然而止的一辈子又算什么? ※※※※※※※※※※※※※※※※※※※※ 二更~ 早夭的天才(十八) “你说坐牢会毁了刘洋一辈子?那方静呢, 刘洋不为自己犯下的罪负责,她被刘洋毁掉的一辈子谁为她负责?” 方旭深呼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压制不住的怒火, 声音比深秋的寒风更加凛冽,直叩灵魂。 蔡洁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随即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明明有补救的方法。” “补救的方法?现在是方静没有出别的意外, 要是她因为这件事出了意外呢, 若是她想不开跳楼自尽了呢, 你要怎么补救, 你能用钱买来一条生命吗?还是你能钱买回干净纯粹的人生?你的钱, 连亲情都买不回来,更别提生命了!” 方旭凌厉的问句逼得蔡洁说不出话来。方旭问的是方静,她其实想问的是方旭。 “…方旭!”蔡洁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 方旭摆摆手,不想再多说了, 她对这个蔡洁已经失望透顶, “你出去吧,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地方得到我的住址的,但是我的家并不欢迎你,我希望你以后别在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 方旭拉着沈瑜柏就走。 沈瑜柏蓦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看了神情复杂的蔡洁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方旭走了。 方旭脚步很快, 快到沈瑜柏都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和她并肩。他看着一直往前冲的方旭, 她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但沈瑜柏一瞬间感同身受,他的心也蓦然一同,他停住脚步,拉停了方旭,随即一把抱住她。 “想哭就哭一会儿。”他将头靠在方旭的侧耳处,柔声说道。 夜风习习从耳畔吹过,远处是城市霓虹灯一角,一排路灯沿着市政主道路延绵得很长,尽头没入城市夜晚璀璨的灯海之中。 沈瑜柏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 “我没事。” 少年身上带着特别而淡的清香,很好闻,坚实的怀抱略显青涩。 “嗯,还有我在呢。”沈瑜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方旭心情有些不好,是因为她发现了蔡洁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原主心怀关爱的人。她根本就不在乎原主的死活,甚至她可能内心都恨不得原主不存在,原主的存在,就是她那一段无法抹去的过去。 她有些替原主感到悲愤。 沈瑜柏换了一个方向,他站在风口位置,替方旭挡住了秋夜的寒风。 沈瑜柏虽然很高,但是看上去有些清瘦,可能因为经常运动的原因,他身上的肉很结实,就算隔着两件衣裳,方旭都能感觉到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上传来结实的力量感。 方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了沈瑜柏的陪伴。她甚至连和他牵手都很自然,很习惯。可是沈瑜柏还是未成年呀。 方旭从心里唾弃了自己几声。 两人并肩回到家,沈瑜柏拿过课本,给她补课。 灯暖暖黄的书房里,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沈瑜柏独特的低沉的声线在这个深秋的夜里,带着一股让人留恋的温柔缱绻。 自那天以后,蔡洁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方旭的生活里,秋天如一阵风很快过去。 c市下了第一场雪。 华南一中校门口的奶茶店里放学之后总是挤满了人。 穿着一身淡紫色轻薄羽绒服的方旭站在人群中,搓手等候。她不时翘首以盼。过了会儿,穿着灰蓝格子长款呢大衣的沈瑜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上端着两杯奶茶,递了一杯给方旭。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着。一旁路过的学生不时地将目光投在两人身上。这两位是学校里公认的情侣了,连老师都对他们束手无策。 将两人请去办公室好几次,但是每次两人都是否认,老师也不能严令禁止两人不能说话,人家一口咬定只是朋友,而且两人成绩没有下滑,反而方旭一口气冲到了年级第二,还归功于这都是因为好朋友沈瑜柏帮她补课。 这样一来老师还能说什么呢。非要说人家在谈恋爱吗?可是又拿不出证据来,只好听之任之,但是还是警告两人在学校要注意影响。 奶茶端在手里,一股令人舒服的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 不过比起奶茶,她还是喜欢沈弟弟拉着她。沈弟弟的手心到了冬天也特别暖和,像是移动的暖手宝。 “章叔过来了没?” “章叔说他十分钟前就已经到了,这会儿应该停在路边等我们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平时上车的地方。 章叔一直开车的黑色轿车果然就停在了路边。 方旭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就着沈瑜柏给她打开的车门上了车。 她一坐下就感觉车里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劲。再定眼一看,副驾上坐着一个女人。 沈瑜柏从另一侧上了车。 “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游乐园?”明天周六了,沈瑜柏和方旭一早就约好了等月考成绩出来,两人就去一趟游乐园。 他半天没有得到方旭的回应,扭头看向她,她目光看着前排。沈瑜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排副驾露出了一片白色皮草的衣角。车厢里飘着一股高级香水的淡香。 他一怔,“妈?” …… “我不同意!”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沈瑜柏寒着脸,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董歆。 “为什么?去德国留学不一直都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刚好机会来了,你为什么不去,你考德福,不就是想要去德国留学吗?”董歆疑惑地看着他。 “我现在不想去了。”沈瑜柏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他唇线抿得很紧,透出一股不容逼迫的倔强。 董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会是因为楼下的这个小姑娘,你不想出国了吧?”董歆语言转为强硬,“小打小闹我也不管你们,但是在留学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容许你任性!你现在算什么?早恋我也就不管你了,但是我不容许你因为早恋而不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沈瑜柏黑曜的眼眸转过去,他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是因为不想离开方旭所以不愿意去留学,尽管他已经为此做了多年准备。 董歆语气严厉,“沈瑜柏,我以为你出来住了半年,已经可以独立成熟地思考问题了,但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幼稚,说不去留学就不去留学了!” 沈瑜柏反驳道:“国内的顶级高等院校也不比国外差。” “你自己心里清楚!留学不仅仅是学知识,还是你人生最宝贵的阅历,你会因此更加成熟独立,在异国留学的很多东西是你舒服地在国内上学所体验不到的!这是你宝贵的人生经历,甚至能改变你人生的轨迹!” 董歆显然气得不行,看着沉默下来的儿子,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压了下来,“你好好准备准备,你林叔叔已经在帮你申请了。” “我说了我不去!” 夜晚,方旭躺在床上,她看了一眼手机,沈瑜柏今晚上出奇的沉默,想了想他们之前在车上的氛围,沈瑜柏看上去和他妈妈的关系也不是很融洽。她试着给沈瑜柏发了一条短信,但是沈瑜柏没有回复。 第二天,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门。今天沈瑜柏没有像平时那样下来敲门叫她。 方旭给沈瑜柏发了条微信,“你收拾好没有,准备走了。” 片刻后,沈瑜柏回了一条短信,“嗯,下来了。” 厢门打开,沈瑜柏神色有些恹恹,看到她的瞬间,展露了一个笑容,但是还是略显疲倦。 “怎么了,昨晚上没休息好?” 沈瑜柏胡乱地点了点头。 两人坐着车到了学校。 c市靠近北方,到了冬天会格外的干冷。自从下过一场小小的初雪,天气预报里总在预报明天有雪,但是就是怎么也没有下。 冬天已经过半了。 这天周五,放学后。沈瑜柏照例去给方旭买了一杯奶茶。 小姑娘还在长身体,方旭也不担心自己这样喝下去会发胖。 她举着手机看了一眼,喝了一口奶茶,嘀咕道:“大后天好像有雪。” 沈瑜柏笑了笑,“从一周前都在预报有雪了,就是没看到下。估计这次也是误报吧。” 方旭看了一眼沈瑜柏空空的双手,这才反应过来他只买了一杯奶茶。 “你怎么只买了一杯?” 沈瑜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每天喝都不腻?” 方旭故意逗他,将奶茶高举了过去,“喝不腻啊,就算是同一种口味,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味道,不信你试试。” 沈瑜柏看了她一眼,真的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咕咚’一声咽下去之后,他本想说味道一样啊,可是看着眼前那根方旭吸过的吸管被口水氲湿的尾端,默了默,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嗯,味道是不太一样。” 方旭死死地盯着被沈瑜柏吸过的奶茶,一瞬间想把这杯奶茶扔了,但是顶着沈瑜柏虎视眈眈的目光,她没敢将眼神往一旁的垃圾桶看,闭着眼睛将吸管送入口中,猛地吸了一口。 好像也没那么恶心嘛。 她连忙看了一眼沈瑜柏的脸,诚如周扬所说,她连大帅哥的洗脚水都可以喝,她喝点口水好像也不是那样难以接受了。 周末的时光仿佛过得格外快,一眨眼就到了周日晚上。 刘阿姨做好了饭,方旭给沈瑜柏发了消息,“下来吃饭。” 过了五分钟,沈瑜柏还没有回复。 方旭又给他打语音电话,但是无法接通。 她疑惑地咦了一声,从通讯录翻出他的电话打了过去,还是无法接通,冰冷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 三更~一哈还会有更新,还会更新两章哦~十一点左右会更新一章 早夭的天才(十九) 天气预报里预告了很久的大雪, 终于准了一次,在周一这天,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 方旭靠窗站着, 窗外城市的夜晚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有些朦胧。 客厅里的灯光照亮了窗外半米之内的景象,大雪像密集的鹅毛洋洋洒洒,已经持续下了一天了, 地上盖起了半膝厚的大雪。 “小旭, 饭已经做好了, 我就先回去了。小旭, 小旭?” “啊?”方旭如梦初醒, 转过头, 刘阿姨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围裙, 她走到了玄关换好了鞋, 正将她挂在挂衣扣上的黑色羽绒服取下来, 准备套上身。 “刘阿姨,你等等。” 方旭叫刘阿姨等了等,她迅速去取了一百块现金出来, 塞给刘阿姨, “这么晚了, 这么大的雪, 刘阿姨你就别坐公交了,打出租回去吧。” 刘阿姨不肯接,方旭硬将钱塞给了她。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门外的脚步远了。诺大的客厅顿时就静谧了下来。 方旭愣愣地站在门口, 许久未动。 “宿主。”拿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将方旭惊醒过来。 “快吃饭吧, 宿主, 一会儿别凉了。” 方旭这才如梦初醒,走进厨房将菜端到吧台。刘阿姨不知道,她还做的两个人的份量。 方旭握起筷子,夹了一筷菜送入嘴中。 窗外的大雪漱漱地下个不停。冬天的黑夜来得格外的早。 方旭背对着客厅,沉默地坐在吧台一边,她消瘦的肩膀剧烈地耸动了两下。 突兀的声音在客厅里响了起来,拿拿平时软萌的声音外放,语气能听出一丝丝焦急,“宿主,你别哭啊!” …… 沈瑜柏空出来的课桌很快就被搬走了。 周扬凑到方旭身边打听。 “沈瑜柏这是去哪了,转学了吗?可是这就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啊,他能转去哪?” 回答她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周扬看出方旭心情不佳,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没几天月考,成绩一出来,光荣榜上经久不换的名字终于易了主,方旭二字赫然印在榜首。 …… 似乎一进入冬天,新年的脚步就走得分外地快。 仿佛只是一眨眼,寒假就来临了。 方旭收拾了书本,抱回了家。 她刚下出租车,没防一个人从小区门口霎时间冲了过来,一手死死地将方旭的手臂拉住。 方旭抬头一看,差点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女人。她穿着泛旧的棉衣,头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瘦得有些脱了相。 竟然是几个月未见的宋慧。 宋慧死死地将方旭的手臂拉着,不让她走,随手就招下了一辆出租车,硬拉着方旭上了车。但是出租车司机一看这个架势不敢走,一边询问两人是什么关系,一边拿起了手机,似乎要报警。 宋慧连忙道:“我是这孩子的继母,方旭,你说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将我带去哪里?”方旭问她。 宋慧死死地瞪着她,“我要带你去见方静!” “见方静?我去见她做什么?” 宋慧还死死地拉着她不放手,“都是你害方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去见见她吗?” 方旭默了默,对司机道:“开车吧师傅,她不是人贩子,确实是我继母。” 一听只是家庭纷争,司机放下心来。 然后宋慧就报了一家医院的名字。 方旭一听,心里略微吃惊,宋慧报的竟然是一家精神病疗养中心。 方静怎么了?这几个月她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吗? 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车,宋慧将方旭领着到了一间雪白的病房外。 方旭跟着宋慧走了进去。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是一间单人疗养病房,有个小小的阳台,宋慧轻轻地推开推拉门,方旭看清了,外面阳台上坐着一个穿着病服的人,她背对着她们坐着,即使不看正面,方旭也认出了这人。 竟然是方静。 宋慧声音里带着难以言状的悲哀,她拉着方旭,非要她过去看方静。 “你去看看她,你害她成了这个样子,你给我好好地看看她!” 方旭确实很震惊,她看着方静说不出话来。 宋慧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她捂住脸,呜咽地哭着。 方静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她心里疑惑,但是又不好问出来。宋慧现在还将责任全部推到她头上呢。 方静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方旭,那目光森寒到让人不由得汗毛倒竖。 “方继文要跟我离婚…”宋慧自嘲地哼笑了一声,“因为方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要跟我离婚。” 宋慧仿佛在心里憋了很久很久,她说完这句,就蹲下身,捂住脸哭了起来。 她尤记得方旭曾经问过她后悔吗。 她当然后悔,可是就算后悔死,现在也无法改变了。 方静精神变得异常,刘家那边提出来的赔偿,方继文都已经同意了,甚至连银行卡都收了。可是方静就是死活要方旭过去亲自跟她道歉。而蔡洁又表示没有办法,他们不顾方静的意愿签下了和解书。 方静其实是被他们逼疯的吧?宋慧常常这样想。 几个月前,为了凑钱送方静上学,她瞒着方继文将两人名下唯一的房子给卖了,现在方静又病了,疗养费就是一大笔花销,方继文在此时提出离婚,银行卡在方继文手中握着,他为了逼着她同意离婚,竟然使出当年那一套,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情妇。 宋慧哭得歇斯底里,正巧这时,有护士推门进来,“方静家属过来了吗?你得去一楼签个字。” 宋慧一听声音,连忙收起了哭声。站起来,慌不迭地抹起了眼泪,紧接着,她就跟着出去了,留下方旭独自呆在病房中。 方旭走了过去,方静坐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静,轻叹声泻出嘴角。 方静突然站了起来,神色奇异地闪动了一下。 她嘻嘻地笑着,一步朝方旭逼近。 方旭看着她朝她欺身过来,心里就起了防备。 方静突然展开双手,似乎想要一把将方旭抱住,方旭挨身躲过,她一步闪出,站到了方静的身后,方静霍地转过身来,死死地瞪着方旭。 愤恨在她脸上格外明显,她再次朝方旭扑了过来。 “方静!”方旭再次躲过,冷喝一声。 方静的眼睛很清澈,半点不见刚才的呆滞。本来方旭心里就有所怀疑,这会儿更加能确定了,方静分明就是在装疯! 她动作稍微慢了一分,就被方静拖着了手臂。 “方静!放手!我知道你是在装疯!” 方静动作果然一顿,但是随即她更加用力地拖住方旭。她好不容易才哄着宋慧将方旭带了过来。 冰冷的字句从她的牙缝里一颗一颗地挤了出来。 “方旭,我变成这样了,你也别想好!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你知道吗?精神病杀人可不犯法。” 她拼命地抱着方旭往阳台拖,似乎想要将方旭从阳台上扔下去。 方旭从她话里冒着的彻骨的寒意里听出了方静是真的想弄死她,她一手肘重重地打在方静的下巴上,方静吃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力道,一手捂住下巴。 “方静,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罪魁祸首刘洋你不去告他,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吗?竟然为了报复我,连装精神病你都能想得出来。” 方静站在阳台上,两人刚才撕扯得太厉害,她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发抖。 随即她大笑:“找刘洋?难道不是因为你指使刘洋叫我去,指使刘洋将我强.奸了吗?刘洋家里有钱有势,哦对了,她继母还是你亲妈,你们就是一伙的吧!” 方旭目光怜悯地看着她,“方静,你不要忘了,是你找来的刘洋,让刘洋来追我,甚至你还吩咐了刘洋一定要在那天将我灌醉,然后将我带去酒店不是吗?只是因为我爽约了而已。” 方静脸色一变,“你胡说!” “我胡说?事实到底是怎样的你心里清楚得很,你和刘洋商量好那天晚上要怎么做,但是我爽约了,我没有去。可是我没想到我没去,你竟然也和刘洋喝了起来,我想你喝酒的时候并不没有表现得很排斥刘洋吧。” 那晚上她看到的是方静主动举杯和刘洋相碰。当然这也并不能成为刘洋犯罪开脱的理由。 “你胡说!”方静情绪波动起来,“你怎么能认定是我怂恿刘洋的?我没有这样说过,刘洋也不是我指使的。” “你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你怪不到我头上,你要怪就怪自己心术不正。我们也算是扯平了。”方旭淡淡地说。 方静哈哈大笑,“怪我自己?扯平了?我告诉你方旭,你害我连人都做不成,永远也扯不平,除非你也去让刘洋睡一夜,我就原谅你。” 方静还记得醒来之后看到刘洋那张恶心的脸睡在自己身边时心里那种难以名状的恶心的感觉,那种钻心的恶心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以至于慢慢地演变成了梦魇,终日折磨着她。 方静加诸于原主身上的罪恶,已经充分地还在了她自己身上。但是方静竟然会对她有这样深的仇恨,甚至要将她置于死地,这让方旭有些想不通。 一听方静竟然说出了这样可笑的话,方旭心里冷冷一笑,她不想再理会方静,转声想要走。 一转身,看到宋慧震惊地站在门口。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方旭身上,而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方静。 方静这才注意到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一瞬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静,你是装疯的?”宋慧一步一步朝方静走了过去。 “我…我…”方静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突如其来的疯病,我四处奔波,到处给你联系医院,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精力?我整夜整夜担心得睡不着,甚至你爸爸因此要跟我离婚!方静,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为了你装出来的病担忧奔波?” 方静慢慢地低下头,她不敢直面宋慧失望的眼神。 “方静,是不是刘洋的事情也是你编出来的?就是为了报复方旭?”宋慧下意识地问。 方静蓦地抬起头,脸色煞白,震惊地看着宋慧。 “你到底是不是我妈?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口?”方静的大吼被一巴掌打断,宋慧气得浑身发抖,她为了这个女儿头发都要愁白了,她却质问她不是她妈? 方静的头被打得一歪。 宋慧失望地后退两步,已经不想再多说,她早就已经身心疲惫。 就在这时,异状突发,方静突然转身朝身后紧跑两步! 宋慧一惊,连忙扑过去拉,但是已经来不及,方静毅然决然地翻了出去,纵身一跃—— 这里是五楼。 方旭也吃了一惊,连忙奔了过去。 宋慧扑到阳台栏杆边,眼睁睁地看着方静像只断线蝴蝶一般,迅速跌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方旭只来得及拉住顿时陷入疯狂的宋慧。 ※※※※※※※※※※※※※※※※※※※※ 四更~我本来想今晚上完结的,但是看样子,可能完结不了,年纪大了早点睡,明早上来看吧~ 早夭的天才(完结章) 疗养院发生的坠楼事故, 被人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本来一起坠楼事件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但是因为方旭在照片中露了脸,不少网民认出方旭就是几个月前轰动的华南一中替学一案的主角,坠楼而亡的方静顿时就引起了热议。 很多网民猜测是不是因为方静被华南一中开除之后精神失常,所以住进了疗养院,看到方旭出现在现场照片之中, 就自以为是的分析, 是因为方旭出现, 刺激到了方静, 所以方静情绪失控跳楼而死。 这种言论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顿时网上舆论一边倒,不少人都开始指责方旭。 “啪!” 周扬将手机愤怒地扔在桌上,“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猪脑子啊,方静怎么可能是因为被开除精神失常呢。她又不喜欢学习。”说着,她看了脸色冰冷的方旭一眼, 好奇地问, “话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精神失常啊?” 方旭看了她一眼, “要上课了,回去吧。” 周扬心知她肯定知道真相,但是就是不告诉她。恰好这时上课铃也响了, 周扬迅速拍了拍方旭的肩膀,“这件事我觉得跟你肯定关系不大, 你别理网上那些人。” 方旭点点头。 上完一天的课, 方旭看了一眼窗外铅灰色的天, 估计今天晚上还要下雪的。 她背着书包正要走出教学楼, 一旁有道声音叫住了她。 “方旭!” 方旭寻声看了过去,随即瞳孔剧烈收缩! 竟然是刘洋! 刘洋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进了一趟看守所将头发剃短了还没来得及长长。 刘洋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他扬了扬手机,“方静死了,你知不知道,哦,对了,你知道,你就在现场。可惜了,我当时还在看守所蹲着,没亲眼看到她死。” 刘洋脸上挂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冷。 他得意一笑:“你知不知道,那天酒吧,是因为你没去,要是你去了,主角就不是方静而是你了,方静帮你挡了一劫。她还想告我,但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是活蹦乱跳,而她却死了。” 因为方家的撤诉,这件案子并没有被提起公诉。刘洋甚至连案底都没有留下,方静死了,而他继续回到学校念书。不仅仅没有半点愧疚,还因为逃过一劫洋洋自得,跑到方旭面前来耀武扬威。 方旭左右看了看,没有摄像头。 她朝刘洋勾了勾手指。 刘洋果然走近几步,方旭一个箭步上前,一记迅猛的铁拳‘砰’的一声又狠又准,将刘洋打翻在地,他肥硕的身体顿时撞翻了走廊上的垃圾桶。 方旭冷冷地看了一眼刘洋,将手插在衣兜里,走了。身后传来刘洋的谩骂。 出了校门口她打了一辆出租。最近天气冷,她不想走路,基本就是坐出租车回家。 到了家,方旭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只是略略翻了翻,新闻报道下面大篇幅的都是骂她的。 方旭默了默。她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名字就是方旭。 她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始末都写了上去,甚至还贴了一些截图和照片,那是她在酒吧的时候拍的。 但是她并没有说是方静主使刘洋,一是她没有证据,二是人都已经死了,现在再说这个没意义。 她十分详细地将事情都叙述了一遍。不仅仅是强.奸案,还有方静的死,不过她没有说方静是装疯,只是说方静大概就是受了强.奸案撤诉的刺激,所以疯了。 她的账户迅速被无数人关注,这则声明也遭到了无数人的转发评论。舆论顿时来了一个大反转,谁也没有想到方静身上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方家长辈收了钱,自作主张地签了撤诉书,方静不同意,在两边的心理的夹击之下,所以精神失神了。 网上顿时掀起了一场为方静讨回公道的声伐,要求c市检察院重新审理这件案子。 铺天盖地的舆论之下,这件案子重新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在酒吧和酒店监控显示下,方静当时是处于昏睡状态。甚至在检查房间的时候,发现了房间一角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摄像头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拍了下来! 刘洋终于伏法!而刘家之前给方家的钱也被依法追回。 网上一片欢呼又一片默哀,为方静早逝的年轻生命。 诺大的水晶吊顶之下,雪白的沙发上,方旭合上笔记本电脑,将所有的声音阻隔在屏幕之内。 窗外又下起了棉白的大雪,立在落地窗前看去,小区一片雪白,绿植都被大雪掩盖,雪树上还装饰了彩灯,一闪一闪的,像是童话森林。 “柏林下雪吗?”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转身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响起声音,“…是方旭吗?我是妈妈。” 方旭听出声音属于蔡洁,深吸了一口气,“哦。你有什么事吗?” “妈妈想问问你,我可不可以过来看你?” 方旭回答得很快,拒绝得也很干脆,“不可以。” 蔡洁又沉默了一会儿,抽泣声才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方旭皱眉,她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不,方旭!”蔡洁那边慌忙叫了她一声,收住了哭声。 “方旭,妈妈再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她叫刘舒燕。她今年六岁了,上幼儿园大班了,要是…要是她没出意外,她明年就上一年级了。”蔡洁在那边抽抽噎噎地一边哭一边说。 方旭本来还以为她会跟她说刘洋的事情,没想到会说起她女儿,出意外?出什么意外? 但是方旭没问。而蔡洁在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继续说,“她前几天去上学,是我亲自送她去的,她总是很粘我…我太大意了,是我太大意了!台阶上的雪冻成了冰,她下楼的时候蹦蹦跳跳的,还不让我拉…” 方旭沉默地听着。 “然后她突然脚下滑了一下,整个人就一头栽倒,从四五级台阶摔了下去…” 听蔡洁的声音已经临近崩溃,方旭打断她,问道:“那么她现在平安了吗?” 蔡洁顿了顿,才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没有,她没有。她走了,医生说她颅内大出血,送到医院抢救,没抢救过来。方旭啊,你妹妹丢下我走了…” 那边的蔡洁终于情绪崩溃,嚎啕大哭了起来。 方旭握着手机,半天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 方旭已经放寒假了,高一的学习任务没有那么重,她们有接近一个月的假期。 她以前是很喜欢冬天的,c市冬天真的很冷,一出门,北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假期转眼就过半,新年的脚步也越发近了。蔡洁邀请她去刘家过年,方旭拒绝了,蔡洁又提出过来陪她过年,方旭同样拒绝。 蔡洁现在偶尔会给她打通电话,方旭也会接,但是通常只是蔡洁在说她在听。 偶尔陪蔡洁聊几句,给蔡洁一个心理寄托,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假如要跟蔡洁一起生活,那是方旭不能接受的。 刘阿姨知道方旭一直独自生活,见她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就热情地邀请她去她家过年。但是方旭谢绝了。 大年夜这天晚上,刘阿姨没有过来,方旭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刘阿姨买好的蔬菜,做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 沉寂了一天,等她做好年夜饭,窗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若从虚空往下俯览,整个云景一号雪白一片,明净的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里是统一的景象,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a3顶层的房子却是漆黑一片,十二层看进去,在一片喜庆中显得略微突兀,只有一个背影略显孤寂地坐在餐桌旁,餐桌上也只有四道菜。 方旭拿起筷子,‘咔嗤’一声开了一罐啤酒,她没有吃菜,反而走到窗户边的圈椅上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出神地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 正这时,门铃被人摁响。 她疑惑地放下啤酒,走了过去,从猫眼看了一眼,她拉开门。 门外穿着黑色羽绒服,顶着满头风雪的少年出现在眼前。他背着双肩包,身侧还有一只黑色拉杆箱。 方旭愣在门口。 沈瑜柏上前一步,伸手紧紧地抱住她。下巴枕在她头顶,声音轻柔,“我回来了。” …… 从落地窗看进去,空旷的客厅因为多了一个人,奇异地从空寂变得温暖。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沈瑜柏已经脱下了黑色羽绒服,他穿着白色毛衣,白皙的脸颊消瘦了些。方旭从房间里找出一条干毛巾,站在沈瑜柏面前替他擦干头上雪融化留下来的水渍。 “回来陪你过春节,我后天就得走。”沈瑜柏眷恋地抱住她的腰,将头枕在她胸口。 “你好像长高了一些。”沈瑜柏闷闷的声音传来。 “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你要回来?” “我想给你个惊喜。你不知道,因为这边下雪,差点飞机无法降落要返航呢。” 菜早就冷了,方旭将菜一一放进微波炉加热。沈瑜柏一直黏在她身边,她到哪他就跟到哪。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 “我本来是想快走的时候再告诉你的,没想到我妈妈竟然给我改签了,我上了车她才说要去机场。刚好上飞机前我手机没电了,我下飞机了不是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了吗?…是我不好,我错了。” 顶着方旭越来越冷的眼神,沈瑜柏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低下头老实认错。 方旭撅着小嘴,冷哼了一声。 几十个日夜堆积的思念在这分钟喷涌而出,沈瑜柏终于控制不住,他一手搂住方旭的腰,俯身含住方旭撅起的唇。 方旭后退一步,沈瑜柏欺近,方旭后腰抵住了灶台,退无可退。 旖旎的空气像水波以厨房为源点荡漾开去,渐渐溢满了整个房子。外面的大雪越发下得绵密了。窗外风雪呼啸,窗内温暖安静,隐隐能看到厨房里缠绵相拥的人影。 几分钟后,快喘不过气的方旭终于将沈瑜柏推开些许。 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狠狠地瞪着沈瑜柏,“沈瑜柏,我告诉你,你不满十八岁之前休想谈恋爱!” “跟你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沈瑜柏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勉为其难微笑道:“好吧。” ※※※※※※※※※※※※※※※※※※※※ 这个故事空前的长,接近九万字。可以看出我对沈弟弟的喜爱。可能有些小宝贝会觉得这篇人设好像有些变动,但是大家想想,这是校园文的设定啊,再大杀四方就一点都不甜了。 真的不舍得完结这个故事,想让他们一直甜甜... 备胎女友(一) 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中映照出一个黑色长发,瓜子脸的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子。 她皮肤很白, 身材高瘦。身上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灰色休闲裤。 镜中的人鞠起一捧水,浇到了脸上。 昨日种种如梦。渐行越远看不真切了。 “宿主,你现在名张颂灵。”脑海中响起了拿拿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 委托者张颂灵,今年二十六。毕业于国内顶尖高校,本科毕业,现在就职于国内top3房地产开发公司。 张颂灵的一生徐徐在她脑中展开。 所有跟系统做交易的委托者, 前世都是没有圆满人生的。张颂灵也不例外。 张颂灵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她判给了妈妈,她还有个弟弟, 判给了爸爸。 据说当年张爸是出轨才导致离婚的。 张颂灵的童年过得异常悲惨。 她妈妈自从离婚之后就一蹶不振, 不上班, 还染上了麻将瘾和酒瘾,她要么彻夜打牌不回家, 要么不打牌就喝酒, 有时候喝醉了会揪过张颂灵就打, 但是更多的时候就是坐在小区楼下,哭天抢地地骂张爸没良心, 抛弃妻女。 一开始还有人同情她们,后面次数多了, 也就没人再管这个闲事了。 而张爸从此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带着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唯一的房子留给了张颂灵和她妈妈徐琴。 张颂灵当年才四五岁, 徐琴不管她, 要不是偶尔有好心的邻居将她叫过去吃饭, 张颂灵可能早就饿死了。 后来大一点了,张颂灵会自己做饭了,就没那么经常挨饿了。但是母女二人还是过得非常拮据,因为徐琴不上班,就靠着张爸留下来的存款以及社区微薄的补助度日,有时候还会将补助都输得精光。 张颂灵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悄悄地从徐琴的钱包里偷拿一些细碎的零钱藏起来,实在很饿的时候就去买个面包充饥。但是有时候也会被徐琴发现,进而遭到一顿毒打。 可以说张颂灵童年非常黑暗。可是她却非常励志地考上了国内top1的高校。 这就不得不说另一个人,也是原主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丁何。 丁何比张颂灵大两级,遇到丁何是张颂灵上初一那年。 因为张颂灵的整个童年都是自己在艰难地生活,活下来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奢侈,更别提什么小姑娘都会有的漂亮小裙子,以及别的小姑娘整个人都被妈妈收拾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她没有。 张颂灵自从五岁以后再也没有穿过新衣裳,所有的衣裳鞋子都是好心邻居送的,或者是社区发放的旧衣裳。她不懂得搭配,只知道穿着暖和就好,很多衣裳穿了几年了不合身了,所以很多时候在别人眼里就不伦不类。 初中那会儿,她是所有人嘲笑的对象,也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她时常被学校里的小太妹堵在厕所或者走廊,她们围着她羞辱嘲笑一通,或者干脆就扇几个耳光。 她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她还记得那是冬天,她再次被堵住,还被人拔去了身上的旧棉衣,她们用手指提着她那穿了好几年的旧棉衣,捂着鼻子故意说又臭又丑。然后将她的棉衣扔进了垃圾桶。 她在推搡间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那些小太妹还尤不满足,继续准备要扇她耳光。 丁何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赶走了那些小太妹,在看到她冻得瑟瑟发抖时,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崭新的羽绒服,盖到了她身上、 那件羽绒服,张颂灵没有还他。她故意的。 她将之藏到了衣柜最深处,再也没有穿过,时不时会拿出来,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它搂在怀里。 她知道他是谁。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学校里的传奇,不管哪个年级哪个班级的人都知道他,张颂灵也不例外。 他成绩好,是年级第一,家世好,听说上下学都有父母开车接送。 这样的人对彼时的张颂灵来说,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可是他像一颗明亮耀眼的明珠,对彼时身处黑暗的张颂灵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半年后,他以全市排名前五的成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新学期,张颂灵站在学校贴出来的光荣榜下,久久地盯着榜首那个深刻于心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后面的两年她努力成什么样子,只知道她中考以全市前二十,同样考近了丁何的学校。 她高一的时候,他已经高三了,依旧是学校里的神话,他成绩斐然,每次考试都稳在全年级前三。 张颂灵偶尔能在学校里的球场上见到他的身影,她已经无比满足。她从来不敢上去跟他搭话,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她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痴迷地看着他打球。 球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在了她的脚边,丁何双手叉腰,温和地请她将球踢过去。 她当时傻愣愣地看着丁何一张一合的嘴唇,半天没有反应。 然后丁何自己跑过来将球捡走了。 他俯身捡球的时候理她那样近,近到她能看到他脖子上细细密密的汗水,近到她问到了他身上轻微的汗味。 那是他们高中唯一的一次交集。 一年后,丁何不出意外地考上了全国顶尖的高校。 张颂灵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在两年后同样考了进去。 在大学里,他成了学生会主席,她就去竞选学生会干事,终于能离他更近,也算是认识了,也偶尔会说那么一两句话。 但是仅此而已。张颂灵从来不和他攀谈,也从来不会主动靠近他。因为丁何有女朋友。她见过她。听别人说,不和他们一个学校,但是在同一个城市。 张颂灵其实长得很清秀,她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有几个追求者,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铩羽而归。 张颂灵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他考了研究生,比她早一年研究生毕业,她要找工作了,某一次终于鼓起了勇气,问他在哪里上班。 他告诉了她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字。 于是张颂灵毕业之后,没有选择读研,也推掉了更好的offer,选择了他在的那家房开公司。 他是管培生,她毕业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小组组长了,又过了两年,他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晋升为主管。 她十几年如一日,一直默默地深爱着他。但是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包括他提起过。 直到两年后。 两人在一个公司一个部门工作了几年,早就很熟稔了。 她一天晚上接到了他的电话,是用他的私人号码打过来的。她没有他这个电话,但是他一开口,她就知道是他。 他让她去一家酒吧。 张颂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深夜让她去酒吧,但是还是立马就打车赶了过去。 她进了丁何说的那间包房,才发现丁何已经喝得快醉了。他搂着她痛哭失声。他没说,但是张颂灵已经猜出大概是因为什么了。 事业有成的成年人的崩溃,多半是因为感情不顺。 在他的呓语中,张颂灵知道了始末。 果然,是因为丁何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突然和他分手,然后和别人闪婚了。就在和他提出分手的第三天就和现在的老公领了证。 他说是因为那个男人比丁何事业有成,或者说,比他家世好。 这晚张颂灵保持了沉默,她没开腔安慰。丁何将自己灌得烂醉,张颂灵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好将他带回了自己家照顾。 这晚之后,默契在两人之间流动开。丁何下班之后,多半时间会来她家,张颂灵使出浑身解数,变着花样给他做饭。饭后两人会一起下楼散步,就像是普通情侣那样,手牵着手,呢喃欢笑。 即使丁何从来没有在外面承认过她的身份,他甚至也从来没有跟张颂灵说过我爱你诸如此类的情话,张颂灵还是住进了她自己构造出来的和丁何的乌托邦,住进了里面不愿清醒。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两年,丁何已经晋升为中层领导,而她也成为了项目负责人。 两年时间,身边的同事没有一个人觉察到两人关系密切,和丁何的恋情被死死地捂在阴影之下,不得以见天光。 就在张颂灵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丁何结婚两年的前女友突然回来了。 张颂灵多爱丁何啊,就算他极力掩藏,他多余的一个动作都能清楚明了地告诉张颂灵他在想什么。 两年了,他还爱着他的前女友。即使已经隔了两年,她一转身,丁何就立马抛弃了陪伴他两年的张颂灵,和前女友冯晓再续前缘。 十几年的深爱,没有人会懂张颂灵是怎样的痛苦绝望。 可是她无法坚决地和丁何撇清关系。因为丁何,她的人生才没有全是黑暗,偶尔也为她带去光与热,她无法割舍。 于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问丁何的去向,不问丁何为什么。 冯晓在丁何的安排下,进了公司行政部门。 冯晓很漂亮,一进公司就惹来无数关注。 但是很快就有八卦同事打听到,冯晓已经结婚了,她老公偶尔还会来公司接她下班。 一群虎视眈眈的单身男同事意兴阑珊地退散了。 丁何兴许是太大意了,据说是有次让同事碰到了他和冯晓两人在办公室里独处,被人撞见,两人当时的神色都很慌乱。 不久风言风语就传开了。丁何虽然年轻有为,但是冯晓是结婚了的啊! 丁何情急之下,公开在同事的注目下,带着张颂灵一起下了班。他让张颂灵挽着他的胳膊走出了公司,等于是宣告了所有人,张颂灵才是他的女朋友。 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张颂灵当时坐在副驾上,喜得难以说出话来。两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是半路,丁何推说自己有事,让张颂灵下车了。 从那以后,每天张颂灵都跟着丁何一起下班,一起走出公司,坐上他的车,然后丁何将她扔在半路。 张颂灵能考上top1高校,脑子自然不笨。她知道自己是被丁何拉去当了备胎。 人在局中,身处其中的时候,总是难以清醒、理智地去思考问题的。 张颂灵知道自己只是备胎,但是她难以说服自己拒绝。她曾经告诉过丁何自己喜欢了他多少年,丁何大概就是因为了解她有多爱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在张颂灵二十七岁生日的前夕。丁何发了一段信息给她,意思是她已经在这家房开待了四年了,是时候换一家更好的单位提升自己了。他甚至已经帮她找关系联系好了下一家。 依旧是房开公司,待遇更好,她一过去就是副主管。 可是那家公司没有丁何。张颂灵敏锐地觉察到丁何这样做一定是因为有别的事情发生了,两人除了是同事,还有感情的纠葛。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是因为冯晓。 她真真切切地有种感觉,自己就要失去丁何了。她一瞬间变得很疯狂,她立马就打车去了丁何家所在的小区。 两年,她只知道他住在这里,却从来没有来过,她甚至不知道他家的门牌号。 巧合的是,她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丁何的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她跟在后面,发现他开到了一家妇幼医院。 她坐在车上,看着丁何停稳车,看着他跑到副驾外面打开车门,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冯晓从车上扶了下来,看着冯晓捂着肚子,两人并肩走进医院大门。 一瞬间,张颂灵的世界崩塌了。 她在医院外面麻木地等候了两个小时,颤抖着手,拍下了丁何和冯晓从医院出来的照片。 十几年的深爱,张颂灵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将照片发给了丁何,要他去公司天台,他要是不去,她就将照片发到公司工作群里。 丁何一看到照片就慌了,他在这家房开工作这么多年,就是想要往高层发展,否则他早就跳槽了,眼看着他就要升职了,这个时候,若是这个照片被传出来,他一定会身败名裂。 他急匆匆地上了天台,才发现张颂灵将冯晓也叫了上来。 她举着手机,一步一步逼近冯晓,然后拉住冯晓,拖着她走到了天台边缘,癫狂地问丁何要她还是要冯晓。 丁何知道她这个时候不能受刺激了,就说要她。 即使知道丁何是骗她的,张颂灵一瞬间也心满意足了。冯晓趁她不注意摆脱了她的钳制,张颂灵本来也没有真的想将冯晓推下楼,所以就任冯晓跑了。 她蹲在天台边缘,将头埋在手掌,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痛苦一瞬间喷涌而出,她哭得不能自已。 丁何担心她神神颠颠的会真的将照片发出去,趁着她不注意,就想过来抢夺她的手机。 但没想到张颂灵死死地握着不给,一推一搡之间,张颂灵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栏杆边翻了出去,从三十多层的写字楼顶层坠下,粉身碎骨。 她这短暂的一生,十几年都为了丁何而活,也死在了他手里。 “委托者的心愿是以牙还牙。”拿拿的声音响起。 “怎么会…会有这样的傻姑娘,也怎么会有这样的斯文败类!”变成了张颂灵,她看着镜中的眉眼,有些怒于其不争气,又无从苛责。原主为了丁何,逼着自己走出绝境,也因为丁何,她坠入了万丈深渊不得善终。 隐隐的音乐声传过来。拿拿将原主的一些记忆输送给她。 张颂灵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今晚上正是原主和丁何开始纠缠那一夜,也就是丁何失恋找原主喝酒的那一夜。 ※※※※※※※※※※※※※※※※※※※※ 二更~ 希望大家喜欢新故事~ 备胎女友(二) 她依着原主的记忆, 走出了卫生间,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 找到了那间包房。 她推开门,里面灯光昏暗,能看到一个男人仰面靠在沙发上,玻璃几上已经摆满了酒瓶,他点了好几瓶洋酒,又叫了一打啤酒。 这洋酒可不便宜,原主那世丁何喝醉了,还是原主帮他签的单。 听到开门动静,丁何微微睁开眼睛,定定地朝张颂灵看过来。 张颂灵定眼看过去。 丁何不算高大,一米七五不到,但是他的气质很好, 长相也属于人群中能让人一眼记住的。他皮肤很白皙, 看上去就很文秀。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感情的渣滓呢。 他根本就不爱原主, 可是兴许是为了疗伤, 他让原主没名没分地跟他在一起两年。两年时间啊,原主连他家位置都不知道, 可见在他心里, 原主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或者说,原主在他心里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原主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换了一个人来都不会这样傻傻地用这么多年的青春去等待这样一个渣滓。 尽管醉眼朦胧,他还是认出了张颂灵, 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示意张颂灵坐过去。 张颂灵顿了顿, 还是坐了过去。 丁何又伸手倒了一杯酒,他没让张颂灵喝,自己仰脖子一饮而尽。 他沉默着又喝了几杯酒,才转过头来,醉眼朦胧地看着张颂灵。 “你怎么…不说话?” 张颂灵只是盯着他。 丁何又喝了一杯,自嘲一笑。随即他又转过头,看着张颂灵,“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我早就…发现了。” 他像是呓语,喃喃地说了几句什么,张颂灵没有听清。 他突然伸手搂住张颂灵的肩,想将张颂灵往他那边揽。 张颂灵一把推开他的手,迎着他微微惊讶的目光,一手端起桌上他倒上的酒,用力一扬,那杯酒半滴未洒,全部泼到了他脸上。 然后张颂灵霍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丁何,你醉了。” 丁何冷不丁被这酒一泼,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震惊地看了张颂灵片刻,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随即开门走了出去,身形略显狼狈。 他估计从小到大都没有像今晚上这样狼狈过,将自己最落魄的样子毫无保留地显露在一个女人面前。丁何大概是早就察觉到了张颂灵对他的爱,也因为他不爱她,所以他无所谓自己在她面前是怎样的,同时他也急需一个人安慰,对他痴迷的张颂灵就是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他没想到张颂灵竟然会迎头泼他一杯酒。他仿佛这才清醒过来,张颂灵或许并没有他自以为是的那样喜欢他。 所以丁何落荒而逃了。 张颂灵重新坐下,昏暗的灯光让她略感不适。 等了快五分钟,丁何还没有回来。 她推门走了出去。刚才那一泼,不少酒沾到了她手上,有些粘腻,她想去洗个手。 这个酒吧包房比较多,有点像ktv,狭长的通道纵横交错。她一路上碰到几个站在门口抽烟的人。她没有多看,循着记忆里洗手间的位置,找了过去。 “请注意——a35号房间进去了一个男人,重复一遍,a35号房间进去了一个男人,两分钟后,实施抓捕!” 过道里一个抽烟的男人别过头,不引人瞩目地低声说了一句。随即他耳麦里传来几道回应。 “收到!” 张颂灵慢慢地找着,身后好像传来一阵喧哗声,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几个人冲进了一间包房,她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卫生间了,她看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闯了进去。同时又有几个人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赶了过来。 张颂灵走到门口辨认了一下厕所标识,刚才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好像闯进了女厕所。 也许是她看错了? 反正自己只是洗一下手,张颂灵没有太在意,她信步走了进去,正要放水洗手,厕所隔间里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男人的声音。 “…有条子!对!我们被堵住了!” 张颂灵伸出的手一顿,回想起刚才的动静,这场面怎么有点像是枪战片?这厕所里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坏人吧?而刚才那几个人就是追他的?一瞬间她脑海里想了很多。 正这时,身后的厕所格子门突然被人打开,从镜子里望过去,一个身材并不起眼带着棒球棒的黑衣男人出现在视线之内。他长相也很平庸,丢进人群中都分辨不出来。 厕所里的空气一瞬间凝固。 张颂灵就这样从镜子里看着他,他也死死地看着张颂灵。 厕所外面响起了急迫的脚步声,动静越发大了,隐隐能听到传来两句,“不许动,警察!” 那男人神色顿时惊疑不定,随即一发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弹簧刀,咔地一声,尖利的刀刃弹了出来。 从他骤然变冷的眼神里,张颂灵知道了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她戒备地退了一步,那男人猛地朝她冲了上来。 转身逃跑根本就来不及,张颂灵神色一凛,先发制人,她双手撑住背后的洗手台,猛地弹跳而起,一脚飞扫出去,重重地踢在男人的脖子上。这男人根本就没防备张颂灵竟然不是一般没有自卫能力的女人,这一踢将他重重掀翻在地。 随即他神色一凛,呸地一声发狠吐了一口唾沫,爬起来就举刀朝张颂灵迎面刺来。 卫生间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看到卫生间里有两人拿着刀在上演生死搏斗,顿时就吓得尖叫了一声。 张颂灵没有被这声突兀的尖叫吓到,她侧身躲开男人的刀刃,一击不中,他再次举刀一挥,张颂灵往后仰倒,后背贴在洗手台上,刀锋贴着她鼻梁扫过。她趁此机会,膝盖上抬重重一顶,踢中男人下.体,他神情一瞬间就扭曲了。张颂灵再迅捷起身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随即抓住男人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人掀翻在地。 男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张颂灵跃过去,快速将男人的手捞起往后一剪,用膝盖跪在男人背上扣住他的手臂,两手死死地按着他的头。 男人挣扎得十分凶猛,但是只有一手可用,怎么都解不开钳制。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便衣警察也赶了过来。见是一个姑娘将黑衣男人摁在厕所的地板上,都不由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咔哒’一声,将黑衣男人拷上了。 一个便衣警察扭头对着耳麦道:“报告林支队,我们已经抓到嫌疑目标!”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便衣警察看着张颂灵,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好,我们是江川缉毒大队的警察,正在执行任务,这个嫌疑目标是你首先抓住的,请配合我们,到江北区缉毒大队做个笔录。” 张颂灵正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汗,刚才她命悬一线,要不是自己身手不错,肯定就被这个铐起来的男人当成威胁警察的人质!虽然没有接触过这类人,他浑身的戾气告诉张颂灵,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 只是配合工作,她点了点头。 “感谢配合。”他叫过一个警察带着她往外走。 酒吧外面早就被红蓝相间的警车给包围了起来,她跟着那个年轻的警察上了一辆警车。 行动还没有结束,她只能坐在车上等着。那个年轻的警察也没有下车,坐在她身边等着。 很快,几十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带着七八个被手铐拷住的嫌疑人走出了酒吧大门。押上了警车。 她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瞳孔顿时一缩。 “那个人…”她指了指嫌疑人中的一个。 “怎么了?”身边警察问她。 张颂灵摇了摇头,但是她的目光还是锁定着那个人。虽然他头被蒙住,但他那一身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张颂灵刚才才见过,不就是丁何穿的那身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她努力地在搜寻原主的记忆,果然原主记忆中也是有这么一遭的,只是当时她们都一直在包房里待着,并没有被影响到。 红蓝灯闪烁着,陆续开离了现场。 两个便衣脚步匆匆地朝这辆唯一留下来的警车走了过来。分别上了正副驾。 车门‘嘭’地一声被重重关上。 “罗江是怎么守的后门?差点将人放跑了!”副驾上的人怒气冲冲,车里另两个警察都不敢接腔。 他骂了两声,才觉察到车上似乎多出了一个人,扭过头一看,视线和张颂灵对上,静默了两秒,他扭头问张颂灵旁边的警察,“小舒,这个女人是谁?” 小舒立马就将他们抓到嫌疑人的过程讲了一遍,“林支队,这位张小姐是最先抓到嫌疑人的,罗哥让我带着她先上车等,说是要回缉毒大队做个笔录呢。” 惊讶在副驾那个年轻的林支队眼里一闪而过,他再次看了张颂灵一眼,“这样,回缉毒大队。” 张颂灵去一趟也只是走一个流程,而且还受到了十分客气的礼遇,有内勤警察给她倒了水,她将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跟对面做笔录的小舒警察叙述了一遍,最后小舒警察让她看了一遍记录,确认无误后让她签了字。 小舒站起来,郑重交代道:“张小姐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晚上的事情,我们也会对张小姐的身份严格保密,这是对张小姐的保护,因为这些嫌疑人不是普通的罪犯,为了防止打击报复…” 张颂灵点点头,“我知道的,多谢你。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的。”小舒点点头。 张颂灵只是做个配合笔录,所以是在他们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安静的小隔间做的。审讯室不知道在哪里,从隔间看过去,办公厅里灯光明亮,无数人影还在加班。 此时已经快凌晨两点。 “回去注意安全,若是有情况,请随时联系我们。” 小舒替她打开了门。 张颂灵又道了谢。 快走出大门,后面有人疾步追了上来。 张颂灵转头一看,她认出这个人来,是方才坐在副驾上的年轻警察,他们叫他林支队。 对上她的目光,林支队紧绷的脸部线条稍微舒缓。 “张颂灵?”他问。 “是,我是张颂灵。请问林支队有什么事吗?” 黑沉的夜色下,江北区缉毒大队的大楼显得更加庄严厚重。 林支队身材高大,俊朗的面容因为时常紧绷着显得很是严肃,大门上的灯光从背后打过来,他的身影将张颂灵完全笼罩。 “我是林格,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他眼睛里有些许细碎的光芒。 “……” 老实说,不记得。张颂灵在心里想。她快速地在原主的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林格。 原来原主小时候认识的这个林格。当时林格家就住在原主家楼下。 林格的爸爸吸.毒,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后来林恪爸爸死了,他和他妈妈就搬走了。 没想到再见面,林格已经成了缉毒警察了。 原主也在后来见过这个林格两面,两人曾去咖啡馆坐了一会儿,后面就没有什么联系。 林格看着张颂灵迷茫的眼色就知道她不记得了,提醒了一句,“我以前住在你家楼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他顿了顿,“这个点不好打车,我让人送你回去。” 张颂灵连忙谢绝,“不必了不必了,我想你们今晚上肯定会很忙,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刚抓到了一条大鱼,林格确实很忙,他是抽了时间过来见张颂灵一面。他迅速掏出纸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号码,递给张颂灵,“这是我的电话,等你有空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请你吃饭。” 张颂灵看了一眼那张修长手指上夹着的纸,接了过来,笑道:“好的。” “那么你路上小心。”林恪说完,匆匆地进去了。 张颂灵看了一眼纸条,字迹有力,即使是匆忙间写下的也不显得潦草。 她慢慢地走出了缉毒大队的大门。 她能肯定那个人深灰色西装男就是丁何。难怪他去洗手间半天没有回来,可能是因为醉酒进错了门,刚好就被警察一块押来警局了。他又喝得神志不清,解释不了自己的身份,只怕他今晚得在冰冷的号子里蹲一晚了。 张颂灵打车回到了原主的家。 这个房子是原主租的。 其实按理说,张颂灵毕业于top1高校,工资应该很可观,她工作了四年,怎么样都应该有些存款了。 但是很不幸,张颂灵摊上了徐琴这样的妈。 徐琴后半生都没有能戒掉赌瘾,反而瘾越来越大,欠下了数十万巨款,这些都要张颂灵来偿还。 张颂灵年薪也有二十多万,徐琴在知道女儿年薪可观之后,更加肆无忌惮。 张颂灵就这样一直默默地撑着,每个月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其他的都拿去偿还欠款了。 而且她还一直死死地捂着,从来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丁何。她害怕丁何知道这个事情会看不起她,离她而去。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张颂灵在简陋的床上躺了下来。 张颂灵租的是一居室,每月花费不小。她在别的地方缩减了开支,房子却不愿意太委屈自己。 但是这个房子在前一个任务住惯了复式洋房的方旭看来,还是太简陋了。 她琢磨着自己做任务本来就已经够精疲力竭了,住还住不好就太委屈自己了。她明显就不是那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打算抽个空就去买个房。又一想张颂灵不就是房开上班吗?不如在公司买个员工内部价? 再一想,又将这个念头放下了。张颂灵以前的经济能力不太能支撑她买一套大房子,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还是去别的房开看看。 好在明天是周末,可以多睡一会儿。 黑暗中,张颂灵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她没想到自己根本就能像想象中那样第二天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见到林恪。 ※※※※※※※※※※※※※※※※※※※※ 三更~晚安~ 备胎女友(三) 因为第二天丁何终于酒醒了, 他昨晚上就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被警察铐来了警局,奈何喝得太多,所以没办法给自己辩驳, 今早上酒一醒,立马就开始叫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铐来了警局。 坐在阴冷的审讯室里,手上拷着冰冷的手铐。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昨晚上明明在欢乐迪酒吧喝酒,酒一醒, 我就到这里来了, 你们要我交代什么?” “对了, 昨晚上, 我同事也和我一起的, 她可以证明,我真的在酒吧什么也没做啊!” 张颂灵一大清早就接到了缉毒大队打来的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她本来还以为是要配合什么工作,一到缉毒大队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丁何。 她顿时有些后悔, 当时应该在电话里问清楚。 “昨晚上你和丁何一起喝酒吗?” “我昨晚上没有喝酒, 但是丁何确实是在a36包房喝酒, 我晚上九点钟赶过去的,他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过。” 张颂灵也不想给丁何做什么清白证明的,只是她不说就会给警察增加工作量, 这丁何渣是渣,但是确实不是什么毒贩。 真正要去交易的其实是那个被张颂灵抓到的黑衣男。昨晚上丁何喝多了, 他看错了房间号, 就闯进了他们盯着的那间毒贩交易的包房, 而那些人见丁何是陌生人, 又见他喝多了酒,正要将人推出来,警察就冲了进去。 黑衣男还没有进房间,见状不好就准备从后门逃走,但是后门有人在守着。他连忙退了回来。他的异常引起了便衣的注意,就追了过来,这才有了后面厕所的一幕。 查明真相之后,丁何就被放了出来。号子里显然条件不太好,他只待了一晚上,身上就有一股难言的气味。 两人走出缉毒大队。 “谢谢你,颂灵。”丁何长这么大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他还依稀地记得昨晚上的事,没想到出来喝一顿酒,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他昨晚上被张颂灵迎面泼了一杯酒,头发邋遢地搅结在一起,平时的俊秀荡然无存。但是他还是不忘维持风度,询问张颂灵送她回家。 张颂灵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丁何也没有再多说。 两人往门口走。 林恪正巧从大门口走进来,他手上还提着十几袋煎饼果子。他穿着蓝色制服,脚上蹬着一双皮鞋。熬了整整一夜,他眼下能看到青色的淡影,微长的头发凌乱的立在头顶。但即使这样,他裹挟着朝阳走进来,身形依旧挺拔,看不到丝毫熬夜的萎靡。 他看到张颂灵,微微一怔,似乎有些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即他看到了她身边的丁何,他立马就认出来,这位是他们昨晚上抓的乌龙倒霉蛋。 “吃过早餐没?”他顺手从手上十几个煎饼果子中拿出一个,递给张颂灵。 张颂灵料想他这是给他通宵加班的同事买的,当然谢绝。 丁何早上就是被这个男警察审讯的,他还记得他坐在审讯桌前,现在这双带笑的眼睛当时是多么令人胆寒。他没想到张颂灵竟然认识他。 “你要回家?我开车送你吧?”林恪笑道。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林恪道:“刚好我也要回家休息一下,顺道送你,你等我一下。”说着,不等张颂灵反应过来,他迈着长腿大步进去了。 张颂灵只好站在原地等他。 丁何看了她一眼,告辞先走了。 不多时,林恪大步从大楼里走了出来,走到一辆银色越野上,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随即他发动车,一个漂亮的掉头,在张颂灵身边徐徐停了下来。 张颂灵坐了上去。 清晨的市政道路上车流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一股淡淡的尴尬在车厢里蔓延开。 林恪转头问了她一句,“介意我抽根烟吗?” 张颂灵看了一眼他眼底下的一圈青黑,摇了摇头,“不介意的。” 车窗徐徐落下,“咔”地一声响,淡蓝色的烟雾腾起,林恪英俊的侧脸在烟雾中略显疲惫。他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衬衫挽至小臂,他左手夹烟,右手握着方向盘,小臂露出的肌肉结实有力。 “你住在哪里?” “海螺湾小区。” 林恪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个小区的方位。 “怎么了?你呢,住在哪里?” 林恪笑道:“没什么,我住在上城轻墅。” “是别墅区吗?” 林恪唔了一声,眼睛盯着前方。他说顺道送张颂灵,但是其实两个地方南辕北辙,他得绕大半个城市,将张颂灵送过去。不过他本来就是想送她一程,顺路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林恪问她。多年不见,他都没有一眼认出她来,只是觉得眼熟,后面看到她名字,才想起这么个人来。 张颂灵说了她上班的房开的名字,林恪点了点头。 车厢顿时又陷入沉默。 “你学过格斗?”红灯变绿,林恪一踩油门,车就缓缓随着车流往前走。 昨晚上彻夜熬夜,舒杰将她在卫生间怎么制服毒贩的过程在办公室里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末了感慨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胆的姑娘。 林恪当时就在一旁听着,虽然有舒杰添油加醋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张颂灵能将这种凶恶的毒贩制服,确实需要不凡的身手和胆量。 “啊?…啊,学过。”张颂灵强自镇定道。 大半个小时之后,银色越野在海螺湾停下。 张颂灵道了谢,下了车,目送着银色越野汇入城市早高峰车流。 眼看时间还早,张颂灵干脆在网上看了一圈房子,在网上看中了一个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的小区,她需要的是精装房,这个小区也有精装房出售。 这个楼盘位于市中心,售价高昂。 张颂灵没有再买一套复式,她看中了一套高层,装修风格她比较喜欢,可以拎包入住,当天就签了合同,全款买了下来。 连带着她看房的销售都没想到竟然会这样顺利地就卖出一套房。 她当天就去家具城买了沙发和床等等必需家具,留下地址让他们送到新小区,随即她回了一趟海螺湾,联系了家政,将一些必要的东西带走,其他的就让家政帮忙扔掉了。再和房东沟通了一下,退掉了房子。 就算任务完成了,她也是需要一直在这里生活的。张颂灵比较注重生活品质,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她第二天就去4s店提了一辆代步车。 这两天搬家将她累得够呛,很快就到了周一。 好在她继承了原主的一部分记忆,熟悉了一下,就很快开始工作。 他们是这家大型房开的总部,每天要处理很多分公司提交过来的项目审核及成本核算,待遇高,但是也忙,从上班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到了下班时间还有培训。等培训完,又是部门会议。等一天的一切工作都结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好在张颂灵将家搬到了市区,从公司开车回家也只需要十分钟,以前原主还要打车坐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海螺湾。 回到家匆匆地洗了个澡,张颂灵倒头就睡。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疯狂的忙。 张颂灵差点以为自己是来辛苦上班而不是来做任务的,因为她忙到连任务都想不起来,每天都紧绷着一根弦。大公司待遇好不假,但是压力也是小公司想象不到的,彻夜通宵加班都是常态,工作节奏快,任务重。几乎没有太多人能坚持一两年就会离职。 原主愣是在这样的压力下坚持了四年,不过想想她的前半生都在一直追随着丁何的脚步,似乎也能理解了。 丁何是她的顶头上司,每天能和他朝夕相对,想来这样的压力对于当时的原主来说,甘之如饴吧。 这几天张颂灵也是每天上班的四分之三的时间都能看到丁何,经过了那一晚之后,丁何就再也没有对她有多余的表示。 两人似乎真的就只是普通的上下属的关系。 就在张颂灵在琢磨要怎么以牙还牙的时候,她接到了林恪的电话。 “喂?我是林恪。最近有时间吗?什么时候你方便,一起吃个饭。”林恪言简意赅。 公司的任务节点刚好完成,这两天能早点下班,张颂灵从办公室二十四层高空的落地窗看出去,天色不错,不会下雨。 “我都可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那头,林恪从舒杰手上接过一沓材料,将电话夹在肩膀上,一边翻着材料一边道:“那么就今天晚上吧,你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张颂灵才道:“我听说江川的鱼最好吃,你知不知道哪里比较正宗?” 林恪嗯了一声,“你几点钟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有车。” 林恪就说了一个地址,约好七点钟。 林恪接电话的时候,舒杰就抄着手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林恪一手将手机从肩膀拿下来,揣进裤兜,将看完的材料还给舒杰。 舒杰接了过去,却没走,不怕死地凑上前,“林队,谁啊?” 林恪犀利的眼风扫了过去,舒杰心肝顿时一抖。 等林恪大步走开,舒杰才快步走到办公室里唯一的警花赵姐面前,神秘地朝林恪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挤眉弄眼,“赵姐,你说咱们林队是不是终于梅开一度了?” 赵姐正忙着将今天的工作收尾好回家哄孩子,头也没抬地道:“你这个月的津贴不想要了?还是想再熬几个通宵看守犯人?”她将一摞资料理了理,抬头看向舒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我听罗江他们说,林队好像和那天来警局做笔录的姑娘是故人!说不定这通电话是给那个姑娘打的。” 舒杰顿时就瞪大了眼,随即脸上写上四个字—— 我就知道! 张颂灵驱车到了林恪说的地方,一排排全部都是大排档,白炽灯在夜色下将这一片天地照得惨白,人影在灯光下晃动,此时还不到七点,这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她找了一个地方停了车,就给林恪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到了。 不出两分钟,林恪的越野在张颂灵身边徐徐停下。 他先跟张颂灵打了个招呼,也找了个地方停了车,才领着张颂灵往巷子深处走去, “这里的东星斑味道很独特,我们经常过来吃。” 林恪一脸的坦荡,半点没有第一次请客吃饭来大排档而感到局促。张颂灵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两人又不是出来相亲,而且吃鱼是她提出来的。 林恪熟门熟路的进了一家店,店主是一对夫妻,夫妻俩都有些胖,女人过来招呼客人,“吃点什么?” 林恪问了一句张颂灵有没有不吃的,张颂灵摇头。他点了四道菜。 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大排档的卫生都不会太好,这家已经还算干净了。 “你小时候曾经跟我说你要当医生,没想到你竟然没有考医科大。”林恪微微扯唇一笑,他大约不常笑,脸上总带着三分冷酷。 张颂灵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回忆过去别说她不知道过去,就是林恪,估计也不太想回忆那些黑暗岁月。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说到这里,张颂灵停顿了下来,她想到他的职业是高危职业,还是不要在外面暴露的好,“不过能遇见你还是很高兴。” 两人坐在一起,其实没有太多话好说,林恪显然也不是善于攀谈的人,而张颂灵也不太清楚过去的事情,又不能聊职业,剩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在上菜很快,热气腾腾的东星斑打破了僵局,林恪将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张颂灵,“快尝尝。” 林恪俊朗的眉眼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朦胧,即使坐在这间大排档里,他坐姿规正,腰杆挺得笔直,袖子整齐地卷到小臂,淡蓝色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修长的脖颈线条带着一种坚毅的美,延伸至衬衫以下。 张颂灵夹了一筷鱼肉,尝了一口,果然很入味,肉质细腻,味道很鲜。 两人都开了车,林恪吃完还得回一趟缉毒大队,两人都没有点酒,但是林恪帮张颂灵要了一罐凉茶。 夜色越发的厚重了,大排档的灯也格外明亮了很多。 他们身边的桌子陆续坐了不少人,开始吆五喝六地喧闹了起来。 唯独他们这桌显得有些突兀的安静,两人沉默地吃着菜。林恪动作很快,他很快就放下了筷子,点了一支烟。 “我和我妈妈搬走那年,我记得你考上了省一中,后来你去了哪里念大学呢?” 张颂灵从碗里将目光抬起来,吐了一根鱼刺,“清华。” 林恪在一圈淡蓝色的烟雾里笑了笑,“原来我们大学在一个城市。” 张颂灵没有问他大学是哪个学校,但是看他现在的职业,猜想多半是公大。 这时有五六个人走进了大排档,张颂灵埋头吃鱼,没注意到林恪看清来人的脸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那几个人一进排挡四下看了看,看到林恪时还多看了他一眼,随即那几个人在靠近路边的一张圆桌坐下,叫来老板娘,叫了菜和酒。 张颂灵又吃了几口菜,抬起头,“我吃饱了。” 林恪正在看手机,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鼻梁窄而挺拔。 张颂灵站起身来,对林恪道:“我们走吧。” 张颂灵长相很清秀,在这间只有她一个女生的大排档里,就格外的显眼。 而后面进来的那几人正无聊地等着上菜,目光齐刷刷地别过来放在她身上。 张颂灵正巧面对着他们,她注意到那面对着她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嘴唇上方有一个痦子,又黑又大,十分显眼。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她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这一眼却惹得那人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的不满,他立马站起来,用力地一拍桌子,指着张颂灵骂道:“臭□□看什么看?!” 张颂灵看他那一身痞气,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人,她不欲计较多生事端。但是那痦子男却站起来将他身边的男的呵斥了一句。 “老梅!你乱跟美女发什么火?还不快道歉?!” 那老梅不满地看了张颂灵一眼,痦子男徒手开了一瓶啤酒,递给那老刘,要他拿着过来跟张颂灵道歉。 老梅生着一对吊斜眼,眼角往下垂,天生恶相。他不情不愿地接过酒,端着走了过来。但是他没有走到张颂灵身边就被拦了下来。 林恪站起身,挡在他和张颂灵中间,冷冷地盯着他。 老梅半生经历无数,眼前这小子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看着他的目光竟然叫他心生胆寒! 气氛一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 就连旁边的几桌食客看此情景都安静了下来,十数双目光刷刷地钉在对峙的两人身上。 痦子男死死地盯着林恪,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他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喝了一声,“老梅,回来!” 老梅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年轻后生,但是痦子男发了话,他凶狠地瞪了林恪一眼,‘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不情不愿地退了回去。 林恪注意到了痦子男看着他那瞬间脸色的变化,心中顿时一凛。 痦子男几人已经站了起来,想要退出棚子去,正在这时,异状突生,只见林恪敏捷如猎豹,一脚踢飞一张长凳拦下了几人,随即飞扑上去。 ※※※※※※※※※※※※※※※※※※※※ 一更~憋大纲憋了两天 备胎女友(四) 异状突生! 林恪知道他们已经认出了他, 所以想要逃走。林恪已经给罗江发了信息和位置,但是显然他们一时半会儿难以赶到。要是等罗江他们赶过来,这痦子男又已经逃之夭夭了。 这是他们通缉了两年的罪犯,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林恪飞身拦住几人,他习惯性地往后腰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将枪留在了办公室。 而痦子男身负重案, 两年前得以逃脱, 这两年一直躲躲藏藏的, 没想到就今天跟着兄弟出来吃个宵夜,还能碰到条子! 这他妈背的!他心里暗骂了一声。 痦子男知道自己一旦被抓进去就是个死, 生死关头他凶相毕露, 急促吆喝了一声, 一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折叠刀,‘啪’地一声,将刀刃甩了出来。 几人持刀朝林恪冲了上去。 见打了起来, 排挡里的食客都惊得四散开来, 林恪刚才那一飞踢椅子将几人拦在了这狭窄的棚子里。 胖店主躲在一旁连忙打了110。 林恪眨眼就和对方缠斗了起来, 那几人手里都有刀,但林恪浑然不惧。 “哐当!” 一人被林恪一脚踢飞,撞倒了一张桌子。 他神色凶狠,正要爬起来继续围攻林恪,一张长椅呼啸着从一旁重重甩了过来,狠狠地拍在了他头上,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张颂灵举着长椅朝一个追着林恪刺的男人砸去, 他没防备旁边会有人敢多管闲事,被砸了个正着,椅子重重地砸在他后背,将他砸了个趔趄。 他转头看来,见是张颂灵,呸地骂了一声臭婊.子,就举着折叠刀朝张颂灵刺过来。 林恪看到他朝张颂灵扑过去,神色蓦地一冷,但是有三人缠住了他,他实在一时间分不开身来。 张颂灵正想一脚飞踢出去,猛地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着裙子,正这时,那男人的刀已经闪着寒光,迎着她面门刺了过来。 张颂灵偏头避开,一拳又快又狠地打在他手肘的麻筋上,那人顿时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麻到无法动弹,折叠刀也难以握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张颂灵一脚将折叠刀踢了出去,再一拳将男的打翻在地。 这副身体毕竟没有经历过训练,这一拳打出她自己也疼痛难忍,仿佛手掌的骨头都粉碎了。 痦子男见状不好要跑,他刚跑出棚子,就被人追了上来。 是那个娘们。 他目露凶光,握着刀就朝张颂灵刺过来。 张颂灵侧身躲过,痦子男明显是学过格斗的,不像其他人那样毫无章法,他力气极大,不过几下就抓住了张颂灵的一只胳膊,叫她挣扎不开,另一只手握着刀朝她脖子刺来。 寒光裹挟着利风,他显然不会再怜香惜玉。 正这时,一道劲风从一旁袭来,是林恪已经将那三人收拾,及时赶了过来,他一拳将痦子男的手打歪,再一记铁拳,又准又狠地打在他脖子上。 张颂灵借机挣脱痦子男的钳制,避到了一旁,林恪显然是个格斗高手,不出一会儿就将痦子男打到在地。 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让痦子男更加疯狂,他一头朝林恪栽过去,抱着他的腿将他撞倒在地。 这时痦子男的手下也冲了上来,张颂灵再顾不得什么裙子不裙子了,她飞起一脚,将最前面的男人踹翻。 人群都远远地围观,大部分目光都聚会在张颂灵身上,毕竟张颂灵虽然高挑,但是人很纤细,看着就不像是能打架的。却出人意料的厉害。 痦子男也被林恪打趴下,双手被剪于背上,脸被林恪一手死死地压在水泥路面上。 正这时,警笛由远及近,红蓝二光闪烁着,呼啸冲了过来。 十几个警察从警车上冲下来,将痦子男和他的手下全都拷了起来。 “林队!”舒杰跑了过来。 林恪起身让开,他下意识朝张颂灵看了过去,随即神色一变,他招手叫过舒杰,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制服外套脱了下来,快步走到张颂灵身边,在张颂灵莫名的注视下,拿着外套环过她的腰,握着两只衣袖一个打结,将外套绑在了她腰上。 张颂灵后知后觉地脸开始有些发烧。 不用说,肯定是裙子在刚才的打斗中扯破了。 “没受伤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林恪脸色严肃道:“你马上离开这里。”他叫过舒杰,“舒杰,你送张小姐回去。” 舒杰猛地双腿闭拢,肃穆地轻喝一声,“保证完成任务!” 随即他笑嘻嘻地对张颂灵道:“张小姐,我们走吧?” 张颂灵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去寻找林恪,林恪已经大步离开去处理事务了。 因为张颂灵在格斗中用力过度,她有些脱力,开不了车,是舒杰驾驶她的车送她回去。 舒杰是个话痨,他一路上已经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敏捷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满足好奇心的机会。而且不会被林队知道。 “张小姐,真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厉害。你不知道那痦子男以前专门跟打手学过的,他身边的喽啰也或多或少有点身手,他们还都带着刀,”他十分不吝地夸奖张颂灵,“要不是有你帮忙,咱们林队今天说不定就危险了。” “过奖了,我也只是会点防身术。” “你和林队是旧识啊?” “是的,小时候,他家住在我家楼下。” 舒杰长长地哦了一声。 “咱们林队可好了,是江川整个警务系统里年纪最轻的处级干部,前途无限!人长得也帅,一心扑在工作上,年少有为说的就是咱们林队了。工资高,工作稳定,虽然有点…”他自觉将危险吞了下去,“就是有一点让人发愁,咱们林队这么优秀的人,个人问题竟然还没有着落,你说奇怪不奇怪?” 说着,他还偏头看了一眼张颂灵的反应。 张颂灵听得好笑,这个舒杰竟然想给林恪做红娘。 “放心吧,你们林队这样优秀只会挣钱不会花钱,还特别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不知道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她笑道。 舒杰自以为听出了点苗头,一颗替林恪提了多年的心,稍微地放回了肚子里。他们林队多年形单影只独孑一身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将张颂灵送到了她现在住的紫金府,舒杰感叹道:“没想到张小姐你住在这里,这里离我们缉毒大队就十分钟的车程啊!” 张颂灵还有些惊讶,“这么近吗?我都没有发觉,我刚买的房子。” 舒杰将她送到了地方,就打车回去了。 张颂灵刚回到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妈’。 她犹豫片刻,按了接听。 “喂?” “张颂灵!这个月的生活费你为什么还没有给我打?”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咆哮。 张颂灵将电话拿离了耳朵,等那边咆哮完了,她才冷淡道:“从这个月开始,我不会再给你打一分钱,你什么时候能将赌瘾戒了,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生活费。”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张颂灵,你敢!你不要翅膀硬了就想不管我!你不要忘了是谁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送你去上大学,要不是我,你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想不要你妈?做梦!” 张颂灵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她一边换鞋一边淡淡地道:“是谁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我想一定是政府,是好心的邻居。是谁送我去上大学?是我自己,我自己寒暑假没有一天休息的打工挣钱,凑齐了路费,学费都是贷款,你没有给过我一分钱。还有,我要是没有妈妈,我的生活一定比现在好一百倍。我确实没有良心,你最好能认清这一点,不然你会很失望。” 话音刚落,她果断挂断了电话。 几秒后,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直接挂断,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原主前世一直狠不下心和她妈妈撇清关系,一直被她妈妈像只吸血虫一样吸在她身上。但张颂灵不会心软。 张颂灵穿着棉拖走近卧室,从衣柜里面翻出浴袍,这才发现自己腰上还系着舒杰的制服外套。 当时林恪只穿着一件衬衣,所以扒下了舒杰的外套,替她系在腰间。 林恪将外套解了下来,将裙子脱下一看,果然屁股部位炸开了一条缝,她当时踢、扫、动作不知道有多大。还好她穿了一条肉色打底。 不过也多少有点难为情就是了。 外套袖子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衣身也因为她坐在车上,弄得皱巴巴的。 她将之丢进洗衣机洗了,又用烘干机烘干,幸好买烘干机还送了一个家用熨斗,她连夜熨好。 第二天照常上班。 上班空隙间,一个女同事举着手机跑到她身边,给她看了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暗,在一处排挡里面,能看到是几个人在打架,其中有一个女人,她穿着一条格子短裙,拍到了一张侧脸。 “我觉得这个女的长得和你好像啊。”唐慧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照片。 张颂灵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镇定点头,“好像是有点像,这是什么?” 唐慧嗨了一声,“江北区那边的一处大排档,昨晚上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你不知道这个女人都快成为网红了,因为她看起来很纤细无害,但是能打三个壮汉呢,长得也不丑,现在这个时代嘛,颜值就是正义!而且这个男的,”她指了指脸拍得十分清晰的林恪,“这男的好帅啊,这照片都被传疯了,你竟然没看到吗?” 张颂灵又喝了一口水,“没有,一直在忙没注意看手机。” 等唐慧一走,张颂灵立马就抓起手机,找出了这条新闻。 好在当时人多,拍下的几张照片,她的脸都看得不是太真切。就算是身边的人觉得像,估计也不会往她身上想的。 张颂灵皱眉,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那个痦子男肯定有穷凶极恶的案底在身,虽然她的脸拍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林恪的正脸拍得很清晰,林恪是缉毒警察,最容易遭到打击报复,这照片这样流传开来,对他十分不利。 她立马走出办公室,在茶水间给林恪打了个电话。 “林恪,网上的照片你看到没有?” 林恪他们熬了一整夜,这会儿正抓紧时间休息,接到张颂灵的电话,他反应微微迟钝了些许,“什么照片?” 就是我们昨晚上打架的照片,被人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这会不会对你不利? 林恪霍地睁开了眼睛,他翻出新闻页面看了一眼。 “我有事情,晚些时候联系。” 电话嘟地一声挂断了。 “你昨晚上去打架了?”就在张颂灵握着手机有些忐忑不安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将张颂灵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是丁何。 丁何穿着一声银色西装,剪裁得宜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凸显出几分领导者的气势。他手里拿着一只咖啡杯,显然是来茶水间煮咖啡的。 张颂灵张了张嘴,想要否认,但心里转念一想,这跟他丁何有什么关系,于是她笑了笑,叫了一声丁总,施然离开。 丁何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清秀的眉宇微微一蹙。 这些天他明显感觉到张颂灵对他冷淡了很多。其实张颂灵对他一直都不会越雷池半步,但是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他。但是这些天来,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交集,张颂灵半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他。 这让丁何感到奇怪。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张颂灵应该是从大学就开始暗恋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身边出现过别的男人,她多年如一日地迷恋他。 丁何早就有所察觉,但是他一直不动声色。 一来是张颂灵非常懂分寸,她从来不会做出任何让他为难的事情,第二,不管丁何愿不愿意承认,张颂灵也是个出挑的美女,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对他倾心,这极大的地让丁何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平心而论,张颂灵不比他的前女友冯晓差,甚至她比冯晓优秀太多,她成绩优异,和他毕业于同一个学校,甚至她也进了这家top3的房开,加上奖金,能拿到三十万以上的年薪。 而冯晓毕业于一所普通的本科院校,唯一能比过张颂灵的,或许是她出众的容貌。张颂灵是清秀美人,冯晓就是妖冶的美。其实也比不出高下,毕竟是两种类型的人。 冯晓唯一能赢过张颂灵的,大概只有他爱的人是她而不是张颂灵吧。 可惜她辜负了他的爱。 丁何也爱了她很多年,一时间难以割舍痛苦难言。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张颂灵。 毫无疑问,张颂灵也很爱他。他就是想让冯晓看一下,她离开他,他立马就能找一个各方面都比她好,也比她更爱他的人。 可是丁何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好像只是他的错觉。张颂灵根本就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这让丁何疑惑的同时,也有一丝难言的感觉。 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最近不由自主地会将目光放在张颂灵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张颂灵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美丽而独立,工作努力认真,淡雅如菊不争不抢,但是又很有自己的主见,他一直以为她沉默寡言,但是其实他多关注她之后,才发现她不是沉默寡言,她可能是个内心丰富的人,不必将自己过多的表现在别人面前,不必获得别人的正面评价,她已经能活得足够充实。 这种不一样的发现,让丁何心里起了一丝丝奇异的感觉。他目前还没有觉察到,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喜欢和她相处,工作时候,她认真的侧脸有时候会让他看得入迷。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很荒谬,他明明还爱着冯晓的。 丁何甩了甩头,将多余的杂念抛出脑海。 一个小时后,张颂灵接到了林恪的电话。 ※※※※※※※※※※※※※※※※※※※※ 最后一更,晚安~ 备胎女友(五) “已经让网警那边屏蔽了关键词, 嗯,你最近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张颂灵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部门召开季度总结会, 其实也是变相的出去玩一次, 因为是在出去度假中开总结会, 也算是一种福利。 度假的地方离江川不太远, 考虑到时间不长, 就三天,所以都是就近找可以玩的地方, 大家开车去。 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地方。先在镇上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召开了总结会,快晚上七点才出发前往郊区的一处农家乐。山庄里养了很多眼镜蛇,不少同事跑去蛇棚看蛇。 张颂灵天生对这种冷血动物心怀恐惧, 就老实地待着没去。四周看不到什么人家, 一座座小山上长满了浓郁的树木,已经入了秋,树叶开始染上了颜色。 农家乐的菜品很不错,饭后还租用了农家乐里的音响设备来举办篝火晚会。 三十几个同事围着篝火手拉手转圈玩抱团游戏。 女同事占了一小半,立马就抱团牵在一起,另两个内勤女同事就拿着话筒喊口号,喊到几就几个人抱在一起。 这个游戏很刺激, 也解压。 玩了几圈下来,原本抱成一团的女同事们也被分散开了, 两边换成了男同事,伸手拉着, 手心传来稍微粗粝的感觉, 没有女同事的手那么细腻。 丁何看了不远处的张颂灵一眼, 再下一轮,他故意走到了她身边。张颂灵没注意看身边都是谁,游戏开始就拉住了左右同事。 手心传来柔胰般细腻的触感,丁何顿时不由得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两人相拉的手上,等到内勤同事随机喊了一个2,他反应又十分迅速地将身边的张颂灵抱住。 场上顿时就成双成对。落单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丁何紧紧地抱着张颂灵,在场上并不显得突兀。 等将落单的同事都抓出来,这一轮也就结束了。胸口处传来温热,丁何有些意犹未尽地放开了手。 因为在玩游戏,张颂灵虽然对丁何的拥抱有些反感,但也没有多想。 一晚上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深夜,各自开车回酒店。 农家乐距离镇上的酒店大约半个小时,唐慧没开车,就坐张颂灵的车回去。 两人一路聊天,因为两人进公司的时间都算是长的,所以还比较熟悉,路上唐慧说话都比较亲密。 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颂灵,我怎么感觉丁总好像喜欢你啊?” 山路前面出现一个急转弯,张颂灵一脚慢慢踩下刹车减速,语气平淡道:“你感觉错了。” “真的!”唐慧莫名激动起来,“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世界上只有三样东西掩藏不住,贫穷、咳嗽和爱。丁总看你的眼神都不太一样,我能看出来,今晚上玩游戏,你没发觉丁何本来隔你老远,但是后面特意跑去你身边吗?” “没发现。”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丁总一定是对你有意思。”唐慧不肯罢休。 “我和丁总是大学校友,认识很多年了,丁总有一个谈了七八年的女朋友,你就别乱说了,我们丁总可是个痴情种。”张颂灵看着路,嘴角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前方同事的车尾灯亮起了一片。 “啊?真的啊?”唐慧有些失望,随即道,“也是,像丁总这样优秀的人,没有女朋友才奇怪呢。” 这个话题就这样翻过去了。 回到酒店,这酒店相比城里的酒店来说不太好,但是是附近能找到的相对好的酒店了。 张颂灵正打算洗澡休息,唐慧来敲开门。她神神秘秘地道:“这附近有一家卡梅尔酒吧里的啤酒很出名,去不去喝一杯?” 张颂灵正要拒绝,唐慧冲进来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摇晃道:“颂灵,你陪我去吧?我早就想去的,好不容易现在过来了,就在镇上不远,开车就十分钟,但是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去。” 对着她祈求的目光,张颂灵:“……好吧。” 和内勤同事说了一声之后,两人驱车出去。 卡梅尔酒吧是一家有浓郁西部牛仔风的酒吧,人不算很多,调酒师都是高鼻碧眼的外国人。 两人坐在吧台边,要了两杯特色黑啤。 唐慧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上了。 “天呐,这味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张颂灵也喝了一小口,也感觉有些喝不惯,推开一边,“这不就是你要的正宗啤酒?” 唐慧苦着脸,“不过这酒吧装修得挺有特色的,你看那边外国人挺多的。” 张颂灵看了一眼,一桌外国人坐在卡座里,低声交谈着什么。 唐慧扯了扯裙子,一抚头发,“我去跟他们搭个话,看看能不能一起玩。” 说着,唐慧端了一杯啤酒就走了过去,她也是顶级高校毕业,口语不在话下。 唐慧也是个清纯美女,本来料想的是一走过去搭个话,就会被邀请坐下来,外国人多数还是挺绅士。没想到那几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她,碧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些警惕。 唐慧又问了一句她能坐下来吗。那几个外国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说可以。 唐慧这才扫去了尴尬,坐了下来,开始和他们聊天。 张颂灵朝那边看了一眼,见唐慧和人家聊得挺来的,也就没管,但是不一会儿,唐慧大声叫了她一声,满脸兴奋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张颂灵看了一眼那几个外国人,看着都长得挺高大英俊,难怪唐慧一瞬间化身厚脸皮。 不好扫唐慧的兴,张颂灵走了过去。 唐慧拉过她和那几个外国人介绍了一下,还当场给她取了一个英文名candy。 坐了大概二十分钟,几乎都是唐慧在和他们说话。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这几个人来自意大利。 唐慧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颂灵摸出手机,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酒吧里的客人都在陆陆续续地离开,这不是夜店,通常客人不会逗留太晚。 几个外国人似乎有要离开的意思了。 张颂灵觉察出来,拉了唐慧一把,“他们好像准备走了,我们也走吧?” 唐慧还有些意犹未尽。那几个外国人已经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异状突起—— 邻桌的两个客人,一手撑住沙发,翻了过来,一脚将其中一个外国人踹翻。 唐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一声。 另十几个男人朝这边冲了过来,呈包围之势。 张颂灵意识到什么,她一把狠狠拉住尖叫的唐慧,几乎是用拖的将她拉离了冲突中心。 那些冲过去的男人从背后掏出手.枪,冰冷的枪口,指着那几个外国人。 “不许动,警察!” 那几个外国人顿时老实地将双手举过肩膀,示意自己不会动。 其中两个警察上去给他们戴上手铐。 正这时,其中一个外国男动作快到难以看清,他一把钳住那警察的手臂,猛地一拉,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夺下警察的手.枪,随即‘砰’一声巨响在酒吧里炸开。 一个便衣警察软软地倒了下去。 霎时间,尖叫四起。人流四下逃窜,枪声不停地在这个酒吧响起。 唐慧已经吓得腿发软,张颂灵将她塞到了吧台之下。此时最好不要逃窜,以免被流弹打中。 唐慧缩在吧台下面,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想出来喝杯酒啊,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 张颂灵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外国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茬,身手极好,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外面响起了警笛声。 这酒吧大概已经被警察包围了起来。 少倾,一行荷枪实弹的警察从门口冲了起来,为首的赫然是林恪! 他寒星一般的眸子快速扫过酒吧,锁定了场中的几个外国人,他快速地下令,警察就呈包围之势,想要将那几个外国人围起来。 见引来了这么多警察,一个外国人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几人分散开来,想要逃窜出去。 其中一个见他们已经被警察包围,抓起地上一个中枪但未死的便衣,将冰冷的枪口抵住他手上便衣的头,用英文大声喝骂,要包围他们的警察让开一条路! 他挟持的是他们的缉毒同事。 林恪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剧烈地闪烁。 这几个外国人是来中国建立毒.品中转站的,这条线一旦建立成功,就会有无数毒.品通过一条条难以觉察的路线,运送到国内。 挟持住了一个中国警察,那几个外国人有恃无恐地一步步往酒吧大门走。 林恪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他不敢靠近,这几个外国人都曾经是雇佣兵,若是他们有半点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打爆他手上挟持的已经满脸是血的同事的头。 贴着裤缝的手握成了拳头。 包围圈随着外国人的走动而走动。 他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已经距离大门不超过十米。 “让开!”他将枪口往手上警察的头重重一顶,目光凶狠,要挡在前面两米之外的林恪他们让开。 就在此时,斜刺里突然跃起一道身影,快到几乎是千分之一霎,她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挟持人质的外国人拿枪的那条手臂上,将他的手臂踢歪,同时一声枪声响起,他在被踢开的同时开了枪。 张颂灵扭身将那个被挟持的警察压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阵令人耳鸣的枪声延绵不断地响起,处于包围圈中的几个外国人被当场击毙,打成了筛子。 混响中,张颂灵闷哼了一声,一颗流弹打中了她。 ※※※※※※※※※※※※※※※※※※※※ 一更~ 备胎女友(六) 混乱的场面顿时得到控制。 张颂灵反手往大腿痛处一摸, 顿时摸到一阵粘腻,她右腿被流弹打中了。 急促的步伐赶了过来。 林恪蹲下身,将她扶到一边, 另有警察过来检查将张颂灵压住的那个受伤的便衣伤势。 “你怎么样?”林恪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抬头喝道:“叫救护车没有?” 舒杰蹬蹬地跑了过来,“已经叫了, 正在路上。” 林恪让他守着张颂灵,赶去处理后续事情。 舒杰方才也站在队伍之中,那个情势下, 他们都不敢冒险,这些毒.贩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凶狠角色,只能选择先放毒.犯离开酒吧, 将同事救下来。谁也没有想到张颂灵竟然会这样大胆, 利索地将那毒.贩踹开, 救下了他们同事。 那身手和警队里特别优秀的种子选手也多遑不差了。 舒杰真心实意地朝张颂灵比了个大拇指。 张颂灵受伤的地方疼痛难忍, 她白着脸,冷汗连绵不断地从额头上分泌出来。 “张小姐,你再忍忍,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唐慧见一切尘埃落定, 颤栗着从吧台下面爬出来, 爬到张颂灵身边, 害怕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颂灵, 颂灵你没事吧?” 方才那瞬, 唐慧几乎没有看清张颂灵是怎么突然从她身边窜出。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看着混乱的酒吧, 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真枪实弹的场面, 让她恍如自己闯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镇上医院的救护车在十分钟后赶了过来, 但有几个警察受伤严重,救护车不够用。 “我送她去医院,罗江!” “是!”一个寸头便衣跑了过来。 “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 林恪吩咐完事情,蹲下身看着张颂灵,“能走吗?” “我估计…不能。”那颗流弹好像挤压到了她腿上的神经,痛得她冷汗淋漓。 林恪和舒杰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起来,林恪蹲下身,正要背着张颂灵走,另一个警察宋威呼呼地跑过来,殷勤地要抢着干活,“林队,让我来,让我来!” 林恪还没有说什么,舒杰一把将人扫开,“走开,走开,帮着处理现场去!” 什么人啊,这么没眼力界儿! 林恪稳稳地背起张颂灵,舒杰一阵小跑先出了警戒线,将林恪的越野开了过来,然后他打开车门,将后座放平。 林恪肩宽腿长,虽然他背得很稳,但是走动间难免会扯到伤处,张颂灵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痛得颤抖了几下。 唐慧也一路踉跄的跑在身边跟着,到了车边,几人同心协力地将张颂灵放到了车上。 张颂灵腿痛得厉害,满头都是冷汗。几人小心翼翼,林恪更是抱住她的上身,慢慢地将她放平。 她的头贴着他的胸口,林恪身上一股独特的肥皂香顿时钻进鼻腔。 舒杰在前面开车,林恪和唐慧就坐在后面看着,避免张颂灵被晃动到。 唐慧直接慌得没了主意,她脸色煞白地看着张颂灵,抽抽噎噎地道歉。 “颂灵,要不是我拉着你来酒吧,你也不会受伤了。” 林恪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蓝格子手帕,替张颂灵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没有的事,我就是被流弹打中了,只是皮肉伤,到了医院将流弹取出来就好了。你别哭啊,痛的又不是你。”张颂灵勉强笑了笑。 唐慧完全是被吓的,她长这么大,哪里经历过这种吓人场面啊。一瞬间她对张颂灵油然生出崇拜,“颂灵,你真的好勇敢啊。” 林恪为她擦汗的动作一顿,眼眸里闪过奇异的光芒。 是啊,她真的好勇敢。 车开得不快,十五分钟后才到了镇上的医院,在医生和护士以及林恪的帮助下,将张颂灵从车上抬上了担架。 本来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的,但是可能是大腿中流弹压到了神经,张颂灵稍微一动就痛得脸色发白,不能自己走动。 等折腾着推入病房,张颂灵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氤氲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衣裳也被汗水打湿了。 她立马就被安排去拍了片子。 唐慧和林恪守在外面。 唐慧看了一眼林恪,总感觉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 “啊——”唐慧死死地盯着林恪,惊讶地瞪大眼睛,将人认了出来。这、这不就是她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在大排档打架的那个男的吗?他本人和照片一样帅气,叫人过目难忘。 “是你!” 林恪扭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唐慧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更大了,她认出了林恪,很快就将那个脸模糊看不太真切但是很像张颂灵的很能打的女人和张颂灵联系到了一起。 因为张颂灵今晚上也很勇猛啊! 一定是他们俩没错了! 林恪离开了一会儿,他得去看看其他受伤的同事。 有两个同事重伤,必须马上手术。镇上的医院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安排转入江川市省人民医院。 而张颂灵的片子也很快出了结果。那颗流弹卡在神经中间,这个医院同样无法给她做手术,也必须要转去江川省医。 好在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流弹不取出来,她就会一直承受剧烈的疼痛。 张颂灵被推着出来。她将车钥匙交给了唐慧,让她帮忙将车开回江川。此时已经快凌晨三点。 “明天我会给丁总打电话请假的,你就不用跟着过去了。” 唐慧有些不放心她,“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一旁的林恪出声道:“你放心,我们会将张小姐照料好的。” 撇开职业不说,林恪相貌英俊气质沉稳,很容易就给人营造信任感。唐慧留了下来,张颂灵被抬上一辆救护车,林恪亲自陪在她身边,救护车闪着红蓝二光,呼啸着往江川省医方向驰去。 张颂灵连夜做了手术,等从手术室出来,被推入普通病房时,窗外的星空已经隐了下去,东方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 林恪就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候,手术室门一打开,他就迎了上来。他还有两个同事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他平时梳得整齐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眼睛里遍布红血丝,脚步匆匆地迎过来询问情况。 “已经将流弹取了出来,静养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林恪低头看向张颂灵。张颂灵白着脸,朝他笑了笑。 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天上隐隐浮现了一颗明亮的太白星。 林恪伸手紧握住张颂灵冰凉的手,他很用力地握着,平时寒星一般的眸子染上了温度,“没事了,好好休息。” 张颂灵嗯了一声,她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林恪双眼通红,熬了一个通宵,他脸上无可避免地透着几分疲惫,他温和地看着她微笑。这个男人总是坚毅的脸这一刻奇异的让人印象深刻。 张颂灵被护士推进病房,林恪并没有跟着过来,他还有同事在手术台上。 第二天睡醒。腿上的麻药已经退了,有些疼痛。 她睁眼看了一会儿病房雪白的天花板,昨夜的种种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其实这并不值得表扬,因为若是她再慢一点,或者那一脚踢出去踢歪了,下一瞬那毒.贩的枪可能就不是打空,而是打在他手上挟持的警察头上。 张颂灵有些后怕,她能成功地将场面扭转过来,实在有运气因素在里面。她不敢居功。她其实当时应该老老实实地蹲着不乱动,但是那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热血上涌,可以说是头一热就冲了上去。 她正要动,眼尾扫到了趴在床边的人。 是林恪。 他头压在手臂上,枕在床沿边,已经睡着了。 他185以上的身体这样趴着睡显然十分委屈,但是他睡得很沉。脸刚好对着张颂灵,鼻息很浅,几乎听不到。 他时常微蹙的眉眼在睡着之后舒展开来,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严肃,刚毅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很多。长长的睫毛在晨光映照下于下眼睑上映出一排小扇子般的阴影。 他皮肤白皙,显得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又黑又软。 手枕在头下,十根手指修长匀称,指甲是健康的粉红,修剪得很整齐。 张颂灵怔愣地看着他。 和林恪的两次相遇都带着意外。 她从另一边将被子揭开,慢慢地挪动着身体。她稍微一动都会牵动伤口,痛得她冷汗直冒。 正在她小心翼翼一点点地往外挪的时候,林恪眼皮一颤,醒了过来。 他眼白密布血丝。 张颂灵忍着痛慢慢地挪动的样子落入他眼睛。 “要下床吗?” 听到声音,张颂灵转过目光,见林恪已经醒了,坐直了身体。 “我吵醒你了?”张颂灵有些不好意思,林恪熬了一整晚,只怕才刚刚睡着。 “你这是…”林恪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我去叫护士过来帮你。” 说完,林恪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自己确实难以办到,张颂灵只好老实地躺着,等着林恪将护士叫了过来,由护士扶着她去上厕所。 平时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要咬着牙,忍着非人的疼痛才能完成。等从厕所出来,她已经一头的汗。 林恪正好推门进来,他手上还拿了一个便尿器。张颂灵看着他,不知为何,脸刷地就红了。 ※※※※※※※※※※※※※※※※※※※※ 二更~ 备胎女友(七) 林恪脸上也闪过不自在的神色。他刚才准备准备推门进来, 护士见他昨晚上陪了半宿,还以为他是张颂灵的男朋友,恰好护士长有事叫她,她将便尿器不由分说地往林恪手上一塞, 就走了。 张颂灵看着那个形状奇怪的便尿器, 在心里默默发誓, 就算是疼死, 她也不会用的! 林恪没待多久, 就先走了。他临走的时候说晚上再来看她。 张颂灵给丁何打了个电话,简单地将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下, 然后说自己刚做了手术,需要请假一周。 丁何非常惊讶。唐慧昨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四点钟了,这个点还没有睡醒, 所以丁何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 “你现在在省医住院?” “是的, 您要是觉得我在撒谎,也可以亲自来看一下。”张颂灵冷淡道。要是丁何不批假,也没办法,她腿疼,出院之后无法照顾好自己。 她琢磨着要不要请个护工。 丁何下午就出现在了她的病房之外,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他早上特意找了唐慧询问,唐慧将昨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丁何。 丁何万分惊讶, 他从来不知道张颂灵竟然会格斗。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对张颂灵一点都不了解。 他处理了一下季度总结会的事情之后, 就连忙赶回了江川。 站在病房外,他深吸了一口气, 敲了敲门。 “请进——丁总?”张颂灵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丁何。 丁何扫了她一眼, 一手捧着花, 边走边问,“颂灵,你感觉怎么样?” “除了不能乱动,挺好的,没有生命危险。” “我都听唐慧说了。”丁何将鲜花放在她床头,拉过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因为失血,张颂灵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一缕乱发散落在她耳边。 他伸手想帮她将乱发掠至耳后,但是张颂灵偏头躲开了。 丁何手一僵。随即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微微一笑,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会给公司申请给你请假的,你安心养病。” “你吃过饭了吗?你说你不能动,谁在这里照顾你?你家人知道吗?”丁何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关切。 “我准备请护工。”张颂灵说话的时候垂着头,平时都扎起来的长发散落在她消瘦的肩头,遮住了一小半苍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病娇妩媚。 “昨晚上…”丁何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这样大胆,就那样冲了出去,要是打中你的不是流弹而是子弹,你、”丁何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为她捏了一把汗,“你怎么不知道要保护自己?” 张颂灵听不下去了,她抬头看着丁何道:“丁总是个大忙人,医生说我需要静养,就不留丁总了。”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丁何一怔,随即他站了起来,“好吧,那你安心养病,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张颂灵有心想让他不要来了,但是人家这样说只是客套话,于是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花,还是淡淡道:“多谢丁总了。” 丁何起身走到了门边,正要开门,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手上提着外卖袋,他比丁何高出一个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相貌英俊,行动间透着一股威严气势。 这男人丁何见过,他在缉毒大队蹲号子那次。 林恪也没有想到病房里还有探病的人,随即他也认出丁何来。 林恪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才走到张颂灵的床边,将外卖放在床头柜便的鲜花旁。 “医生说你最近都要吃得清淡点,这是我在外面给你买的粥,你趁热吃。” 说着十分自然地将半躺的张颂灵扶坐起来,垫了两枕头在她后背。 “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恪一边将床上桌安好,一边问张颂灵。 “还好,痛得没那么厉害了,你下班了?” 丁何就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仿佛恋人一般熟稔自然,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男子是张颂灵什么人?他不由自主地疑惑。 他皱了皱眉,还是走了出去。 丁何一边走,一边回想。 他猛地发现最近自己都没有太多时候想到冯晓,很多时候都在想着张颂灵。 他得知张颂灵受伤,第一时间就想赶过来看她,可是手上事务缠着,他是总负责人,他不能丢下工作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所以他迟了一些。亲眼看到张颂灵没太大事,他才松了口气。 就在丁何在心里默默思考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时,他已经穿过了住院大楼,往停车场方向走去,他还得开车赶回去,今晚还有一个会。 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前方一个背影,是一个女人。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正慢慢地朝一座大楼走去。 即使没有看到这个女人的正脸,丁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来。一瞬间,他犹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难以动弹,甚至难以呼吸。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 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相见了,他也不想再见到她了。没想到不到三个月,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遇见了她。 他还没有完全忘记,也没有想到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摄走他所有的呼吸,往事霎时如潮水一般地涌上来,顷刻间就将他淹没,他重新被这个深不见底的情海所困,心痛如涨潮,一波狠过一波地袭来。 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跟着冯晓走进了一处大楼,三个大字明晃晃地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b超室。 冯晓是来做b超的,那么她是怀孕了? 联想到冯晓是突然跟他提出分手,两人分开不超过一个月,他就从两人共同的朋友那里得知了冯晓已经领证了。 一瞬间,丁何感觉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那些他即使再痛也不舍得抛弃的往事,此时都变得那样可笑。甚至两人在一起的八年,也都化作了痛苦的蚕丝,将他层层包裹起来,叫他难以喘过气。 他几乎是逃离般地掉头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前面的冯晓无意识地转过头来,就如丁何一眼就认出她来,冯晓也认出了丁何。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拔步就追了上去。 “丁何!丁何!” 身后传来那道熟悉无比的声音,想要立马离开的丁何像是被雷电击中,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他悲哀地发现,即使冯晓这样背叛他,他竟然还是爱她。 …… “请护工吗?”林恪将她吃剩的粥打包好,将床上桌擦了擦收了起来。 “也可以,我们什么时候不在的时候,有个人照看着你也好。” “我们?”张颂灵抬头看着他。 林恪道:“舒杰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看你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不仅仅是舒杰,还有好些人跟在舒杰背后,手里都捧着鲜花或者是提着水果篮。 连林恪都有些意外。 舒杰在收到林恪疑问的表情时,一瞬间就苦了脸。都怪他这张嘴,这些同事本来也要来医院看望受伤的同事的,从舒杰那里听说林支队的女朋友在这次行动中也受了伤,就一拍即合,顺道也过来看看林支队的女朋友的病…其实是想组团来看看林支队的女朋友长什么样。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奇了。他们林支队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传出过对象这种消息,就连花边消息都没有,这次直接憋出个大的,就让人心里好奇得像被猫挠一样,都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女才能抓住他们林支队的心。 一个两个的偷偷地将病床上的张颂灵瞄了又瞄,恨不得拍个照片,拿回去给没有能过来的同事也瞧瞧。 林恪从他们的眼神里就明白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还不等他下逐客令,他们就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 张颂灵的床头和地上都堆满了鲜果篮。 舒杰顶着林恪有些不善的目光,独自留下来的他顿感压力倍增,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想即刻退出去,于是他撑起笑容,看着床上的张颂灵讨好一笑,“既然林支队在这里,嫂子,我就先走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话音刚落,他像只猴一般窜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张颂灵抬头看着一脸莫名的林恪。 “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来看你?”林恪从一堆水果篮里取出一只苹果,拿起一把水果刀,削起苹果来。他力道控制得很好,苹果皮都削得切口平滑,薄厚一致。 “不是,为什么舒杰要叫我嫂子?”张颂灵疑惑地看着林恪, 林恪手微微一抖,苹果皮应声而断。他淡定地俯身将掉到地上的苹果皮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 “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叫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 “你请假了吗?”林恪问她。 “刚刚那个人就是我领导,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林恪哦了一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休养了两天,张颂灵总算可以下床走动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已经闻得有些难受,总算现在可以走动,她打算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 林恪这两天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也不多待,他都很忙,一般都是给她送下午饭来过来。 甚至昨天还提了一罐鸡汤,说是他妈妈在家里做的,他顺道给她也提了一些过来。 丁何这天特意按时下班,他准备去医院看望张颂灵。 他刚走出电梯,一楼大堂处一个妇女跟保安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他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开,但是妇女嘴里的话却将他的脚步吸引住了。 “我女儿就是在这里上班,她曾经跟我说过的,你们帮我查一查她在几楼!” “什么公司?我不知道,好像是什么房地产,我不记得了!” “名字?我女儿叫张颂灵!” 丁何彻底停住了脚步,走了过去。 ※※※※※※※※※※※※※※※※※※※※ 三更~ 感谢以下小宝贝灌溉营养液~莫名其妙+11、虫虫的妈+5 感谢 icarus 小宝贝的地雷~ 感谢支持,无以为报,唯有加更~十二点左右有四更哦~ 备胎女友(八) 林恪停好车, 从副驾上拿出一只保温食盒。 正提着食盒往住院大楼走,迎面遇到了前几天见过一面的丁何。 丁何没有看到他,他身边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 “阿姨,就在这里, 上八楼就到了。” 八楼。 林恪心里一动, 八楼正是张颂灵的病房所在楼层。他看了一眼丁何身边的那个妇人, 两人已经走到了他前面, 看不到正脸。 “颂灵受伤住院没有告诉您吗?”他听到丁何问。 那妇人冷哼了一声, “张颂灵都已经不要我这个妈了,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林恪眉头微蹙。他从遥远的记忆里收罗出张颂灵的母亲来。 他还记得她母亲姓徐, 在他很小的时候,张颂灵一家人是很幸福的,和他家一样。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张颂灵的父母突然离了婚, 张颂灵的母亲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整天出去打牌喝酒。 其实在这之前,林恪对徐家印象也不深,不过后来他隐约听小区里的人说起过,好像是因为当年张颂灵的爸爸忍受不了徐琴的没完没了的猜忌,夫妻感情破裂才导致离婚。 徐琴后来在小区里越来越有名,是因为她不仅不管孩子,还经常喝醉酒就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 跟每一个进去的人痛骂张颂灵的父亲是个怎样抛弃妻子的混球。 但是他曾经也听说过,张颂灵的父亲似乎并没有徐琴嘴上骂的那样差, 即使是因为忍无可忍而离婚,他还是将房子和存款都全部给了徐琴。 若是徐琴老实上班, 她们家也不至于过得那样拮据。 想到这, 林恪突然回忆起张颂灵的小时候来。 因为妈妈不管她, 张颂灵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力更生,她很多时候都是脏兮兮的,又瘦又小。看人的目光也永远都带着畏惧。 而他因为他爸爸的缘故,在小区里不怎么受欢迎,邻居都担心他会教坏自家孩子,从来不许同龄的小朋友跟他一起玩。 他还记得那是个冬天,他独自坐在楼道里,张颂灵小小的身体从黑暗中走出来,从他身边路过,又倒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捂了很久还很热乎的红薯,分了一半给他吃。 他妈妈因为加班没有回来,他没有钥匙,饥寒交迫地坐在楼道上等他妈妈下班回来。多少年过去,林恪几乎都要忘记那个冬夜,也快忘了那个小女孩。 没想到再次遇见,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小时候的小可怜,长大了也没有因为小时候环境的恶劣而长歪,她成长为了最优秀的样子,勇敢、善良。 林恪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在想到张颂灵的时候,嘴角在不自觉地上扬。 他扫了一眼徐琴,徐琴穿着就像个普通的中年老太太,身体精瘦,双手垂在裤腿边,一边走,一边跟丁何抱怨张颂灵每个月只给她打很少的生活费,这个月更是一毛钱没给她打。 进电梯的时候,林恪跟着他们乘坐了一辆。 丁何这才注意到林恪,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保温食盒,微微一怔,随即朝他点了点头。 两人只是见过面,没有正式认识过,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而林恪在走进电梯时,看了徐琴一眼,这个妇人在十几年后,变了一副样子,若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林恪都没有认出来。 林恪没有主动搭话。 电梯很快在八楼停下,丁何继续引着徐琴往张颂灵病房走。 林恪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徐琴的背影,若有所思。 徐琴看样子不是来看病的,倒像是来…要钱的。 他不由得为张颂灵担忧,十几年过去,没想到徐琴一点改变都没有。 丁何在公司楼下碰到徐琴,听她自称是张颂灵的母亲,来找张颂灵,但是不知道张颂灵现在在哪里。 丁何没有想太多,他以为张颂灵不告诉她妈妈,是不想让她妈妈担心。但是她妈妈都找了过来,丁何就开车将人送了过来。 一路上,徐琴都在抛旁敲侧击地询问丁何的身份,见他气度不凡,又是张颂灵的上司,徐琴就开始动歪脑筋了。 她至今还欠着几十万的赌债,张颂灵一个月打回去的一万块通常是水响都听不见就花没了。赌债高摞,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偿还,而她名下唯一的房产,也已经抵了赌债,卖了出去。她现在都租住在城郊的一处城中村。 但是十几年的赌瘾想要戒除何其困难,她也根本就不想戒。她女儿如今终于读出头,一个月有两万工资,足够她打牌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那几十万的赌债要怎么还,她本来指望着张颂灵赶快帮她还了,但是张颂灵拿不出来。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张颂灵现在大了,说不定背着她藏钱。 这个月更是连一万生活费都不给她打,她还打不通她的电话,眼看钱花没了,徐琴赶忙亲自过来找张颂灵。 但是她以前一心将心思都放在牌桌上,她连女儿具体在哪家公司工作都弄不清楚,只依稀地记得张颂灵提到过她上班的大楼,因为在江川市都比较有名,所以她记得。 还好遇到了她的领导,不然徐琴肯定连张颂灵都找不到。 一路上过来,徐琴所有的话题都只跟钱有关,甚至还变相地打听他的条件。 丁何默默地推测出了徐琴的性格,对张颂灵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也没有想到张颂灵和徐琴的关系僵不僵,没有多想就将徐琴带了过来。 推门进去,张颂灵没有躺在床上,她站在房间中,慢慢地散步。 她整天都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躺软了。所以就下床走动走动。 见丁何带着一个妇人进来,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谁,直到这个女人一进来就指着她鼻子骂。 “张颂灵,你要死啊!你电话是怎么回事,怎么打不通?害我跑这一趟,要不是遇到了你们领导,我还找不到你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工作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要我这个妈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你为什么没有按时打给我?你说话啊!” 徐琴的手差点要戳到张颂灵的脸上。 丁何也万没想到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尴尬又震惊地僵在原地。 林恪将保温食盒往凳子上一放,两步走过去,横插在梁张颂灵和徐琴之间。 徐琴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男人,眉梢刻薄地一扬,“你是谁?” 林恪皮笑肉不笑地道:“徐阿姨,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家当年住在您家楼下,我叫林恪。” 徐琴仰着头回忆半天,突然就想起这个林恪是谁。 林家在小区里和当年的张颂灵家一样出名,因为林恪爸爸是小区里唯一一个吸.毒人员,还因此丢了命。 想起来林恪是谁,徐琴脸色顿时一变,“哦!原来是你。”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林恪,“你、你和张颂灵是什么关系?” 一路上她见丁何开着挺贵的车,谈吐也不凡,又是张颂灵的领导,肯定家境不差,自己工资肯定也不少。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幻想这个男人能成为自己的女婿,这样的话,彩礼就能多要点,先将她的赌债给还了。 但是这会儿这个姓林的小子凭空钻出来。 当年林家和她们家差不多穷,甚至比她们家还要穷一点,因为林父欠下不少钱,林恪的妈妈一直在还债,日子过得相当紧吧。 就是这样的出身,现在能有多少出息? 几乎是一瞬间,徐琴就拿定了主意。她双眼霍霍地盯着林恪,不满意几乎写在了脸上。 “我是张颂灵的朋友。”林恪还是彬彬有礼,但是也稳稳地站在徐琴和张颂灵二人中间,将张颂灵护在身后。以徐琴这个态度,进了病房不先问问自己女儿身体什么样,一上来就质问怎么不给她打生活费,是很难保证她不会突然情绪失控,对张颂灵做出什么,张颂灵伤口刚刚愈合,不能被拉扯到。 丁何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拉过一旁的一张椅子,劝徐琴,“阿姨,阿姨,有话慢慢说,您先坐。” 林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徐琴扭身坐下,但是还是气愤地瞪着林恪。 张颂灵皱紧了眉头,她不知道这个徐琴是怎么知道她在省医住院的,还跑了过来。 肯定不会是林恪,林恪知道徐琴以前是什么样子,她现在养病需要安静,林恪不会将她带过来,那只能是丁何了。 林恪没有理会徐琴,转头轻声问张颂灵,“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颂灵道:“好很多了,我想明天办理出院手续。” “明天吗?”林恪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你一个人住不太方便,不如再多在医院住几天,等行动没有什么大碍了再出院吧。” 徐琴将这句话听在了耳朵里,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张颂灵住的地方,她难得进城一趟,就想要住几天再走。 她顿时就扯着嗓子道:“怎么没有人?我今晚上就住去你那里。”后面一句是对张颂灵说的。 张颂灵理都不想理她,在林恪的搀扶下,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恪将保温食盒提了过来,替她将里面的菜摆了出来,今天是排骨汤。 “我妈妈知道你住院以后,本来是要亲自送过来的,但是今天下午突然有点事,就让我提着过来了。” “请替我谢谢阿姨。”张颂灵笑了笑。 两人若无旁人的态度引起了徐琴的强烈不满。 她立马就训斥道:“张颂灵,你们领导来了,怎么你也不招呼一下?” 丁何连忙道:“阿姨,您不必管我,我和颂灵认识很多年了,您不必见外。” 徐琴立马就笑眯了眼睛,怎么看丁何,怎么觉得他有钱。 她难得当着外人的面夸奖张颂灵,“我们颂灵可是毕业于清华的高材生呢,模样也不差,都快二十七了,还没有谈朋友,经常急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这孩子也不跟我提起你,不然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她话音一落,房中三人脸色都不同程度地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张颂灵本来是要吃饭的,但是徐琴留在这让她有些心烦,她将保温砂钵往旁边一推,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你也看到了,我受伤住院,没空招待你。至于生活费,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一分都不会给你!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徐琴上一刻还笑吟吟的,一听张颂灵的话顿时就变了脸色,她霍地站起身来,激动地朝张颂灵走了几步,指着她破口大骂,“我养了二十几年就养出这么条白眼狼?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亲妈饿死是不是?” “我跟你说过,我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叫你不要抱期待!”即使她不是原主,这么难堪的场面摆在别人面前,她还是感觉有些难堪。 丁何已经发觉自己好心办了一件坏事,他连忙一把将情绪激动地徐琴拖住,“阿姨,有话好好说,颂灵现在还在养病呢。” 徐琴在尘世间最底层挣扎求活了这么多年,她性子早就磨炼得粗鲁市侩,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对待原主,不分场合的打骂是常态。 她盯着一脸冷淡的张颂灵就气不打一处来,总算还顾及这丁何在一旁,没有骂出特别难听的话来。 林恪看着张颂灵冷漠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又密又狠地扎着,情不自禁地伸手盖住了她微微握起的拳头,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那厢,丁何将徐琴劝出了病房。 丁何本来是想着将张颂灵的妈妈带过来,也好先在徐琴这里刷一波好感。可没想到徐琴竟然是这样的人,看样子她和张颂灵的关系很僵,他这样突然将人带过来,不仅仅没让张颂灵感激,说不定此时心里还在怪他多管闲事。 徐琴十分不甘愿地在丁何的拉拽下走出了病房。 在过道上,丁何劝了徐琴好久。现在张颂灵还在养病,等张颂灵痊愈康复了,再讨论这些事情也不迟。 徐琴梗着脖子道:“什么不迟,我生活费都快花干净了,要不是快饿死了,我忙着打牌,哪里有时间进城来找她?” 丁何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只好从口袋里掏出皮夹,他翻开看了看,也没有太多现金,大概两千的样子,他全部都抽了出来,朝徐琴递过去。 “阿姨,颂灵这段时间住院可能没多少钱了,我先给你一些,你先拿着用,其他的,等颂灵出院了再说吧。” 徐琴看着他出手如此大方,眼睛顿时一亮。正要伸手将钱接过去,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钱一把抽了过去。 两人惊讶转过头,是林恪那张冷肃的脸。 他一把将钱扔还回丁何怀里,冷声道:“丁总,你虽然是张颂灵的领导,但是这是张颂灵的家事,您就别瞎掺和一脚了吧。兴许您是好心,但可别办了坏事!” ※※※※※※※※※※※※※※※※※※※※ 四更,晚安~ 感谢我喜欢污小宝贝的地雷~ 备胎女友(九) 眼看到手的钱就这样飞走, 徐琴立马就不干了。她转头就指着林恪的鼻尖骂:“姓林的,我警告你,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恪狭长的眼角微微一眯,薄唇抿得很紧, 气势陡然放出, 徐琴不由得后退一步, “姓林的,你想做什么?”她接着哦了一声, “你不会想是追求张颂灵吧,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徐琴咬牙切齿道。 她想林恪的爸爸都是那样的人, 林恪难道还能长正吗?贩.毒都说不定。看他身上穿的这穷酸样!哪里有一身西装的丁何看着贵气。 林恪不理会徐琴, 当着她的面, 转而对丁何毫不客气道:“丁总,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徐阿姨是什么样的秉性, 今天你一定要塞钱给她的话,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若是后面被徐阿姨缠上, 可记得这是你自己找来的麻烦。” 徐琴瞪大了眼睛。 丁何也愣住了。 “姓林的, 你怎么说话的?啊?” 虽然徐琴是张颂灵的母亲, 但是林恪就算没亲眼看到她这些年是怎么对张颂灵的, 也能从今天她对张颂灵的态度以及小时候的亲眼目睹能推测出来,所以他对徐琴不客气地一点都不留情面,她这样的长辈让人连尊重都谈不上。 林恪说完这些, 扭头就走了,剩下气红眼睛的徐琴和丁何大眼瞪小眼。 丁何都已经将钱都拿出来了, 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点在他眼中也算不了什么, 这个麻烦是他给张颂灵带过来的,当然要由他带走。于是丁何将钱给了徐琴,由此态度坚决地要求她离开。 徐琴凭空拿到两千块钱,对丁何一时间更加喜欢得不得了,逼着丁何将手机号告诉她之后,才暂时心满意足的坐着丁何的车离开。 林恪回到房间,对走廊上发生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有提及。他将排骨汤端到张颂灵面前的小桌上,“快喝吧,一会儿凉了。” 张颂灵沉默地喝着排骨汤,感觉有些些别扭。她总算能体会到一些当年原主的心情。有这样一个妈,在人前闹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挺丢人的。 林恪担忧地问道:“徐阿姨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不知道,我搬家了。搬到了紫金府,没有告诉过别人。” 虽然她不会给徐琴生活费,但是徐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又很难缠的人。她这次要不到生活费,肯定还会再来,她公司的位置她估计也知道,不然不会碰上丁何。 林恪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眉头微蹙,多半心里在为这件事烦心。 可就如林恪刚才对丁何所说,这是张颂灵的家事,他也实在不好掺和。 “我妈妈听我说起你受伤之后,很想过来看望你,你觉得方便吗?” 沉默了一会儿,林恪才脸色如常地仿佛在说起一件寻常的事情。 一块莲藕‘咕咚’一声被张颂灵整个囫囵吞下,她连忙喝了一口汤。 “…阿姨,过来看我吗?”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瞬间竟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掠了掠头发,“我其实都已经快好了,阿姨可能比较忙,就不必麻烦她了吧?” 林恪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小时候你还上我家玩呢,我妈妈很想见见你,而且她现在没那么忙了,等我…”他将结了婚三个字吞下,“我妈妈都想退休去跳广场舞了。” 能听得出来,林恪是很想让她答应下来的。 张颂灵再次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那么,好吧。” 林恪才笑起来,“放心,我妈妈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改变。” 你妈妈以前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啊,原主的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 等第二天真的见到林恪的妈妈,张颂灵心里骂了林恪一句:骗子。 要不是她敲门进来自我介绍说是林恪的妈妈,张颂灵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优雅的妇人和原主记忆里艰难求生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林恪妈妈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连衣裙,脚上还踩着一双中跟皮鞋,肩上披着一块羊毛披肩,头发烫得微卷,皮肤保养得特别好,看上去像是四十出头,完全看不出这已经是五十多岁的阿姨。 这样气质的阿姨,容易没来由地就会让人心生局促。 “颂灵,你好,我是林恪的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林妈伸手还跟着一个阿姨,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食盒,和林恪这两天送过来的是同款。 见惯了大场面的张颂灵愣愣地盯着林妈两秒,一瞬间局促得差点脚趾抓地。 天呐,林恪这分钟为什么不在?!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妈妈相处啊! “啊,阿姨好!快请坐。”张颂灵当时正坐在床上看书。她连忙一把将书合上,揭开被子要下床给林妈倒水。 “快坐着别动!”林妈林会丽两步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按住张颂灵的肩膀不让她下床。 “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了,今天才终于抽出时间赶过来。”实则是她是从这两天林恪每天下班都要回家一趟拿他特意请阿姨做的鸡汤,林会丽才觉察出不正常,她就问了林恪,林恪如实说是当年住在他家楼上的张颂灵生病了,所以鸡汤是给她准备的。 老天爷! 林会丽当场就惊呆了。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在她儿子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异性的名字,这回不仅仅听到了,她那工作狂儿子竟然愿意为了这个姑娘抽出时间一连两天都按时回家拿鸡汤! 这代表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林会丽当场就表示她要来看望张颂灵,但是林恪非要先来征求一下张颂灵的同意。 林会丽没办法啊,虽然心痒得跟猫抓似的,但是也只能老实地等着儿子的消息。 昨天林恪跟她说张颂灵同意了,今天一大早,她就赶着过来了。 她对张颂灵是有印象的,不过不是太好的印象。 虽说女大十八变,也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但是等真的看到张颂灵,林会丽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相由心生。对一个人的第一眼印象几乎都是从对方的长相来的。 这不关乎对方的模样好不好看,而是一种气质。内心邪恶的人,多半面相都不会给人舒服的感觉。但是内心纯善的人,多半都会体现在相貌上。 林会丽在商场沉浮十几年,已经将相面这一个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而且昨晚上她逼着林恪给她讲了讲张颂灵,也知道了这个小姑娘是为了救下他们的同事才受了伤,还没见面,好感就先起了一层。 这回见了面,更是满意得没得说,亲热地拉着张颂灵的手,笑眯眯地和她拉家常。 张颂灵表面镇定地笑吟吟,内心实则慌乱得不行。她从来没发现原来说话也这样费力,她一句话说出来前得先在脑子里转几个圈。 但是总体下来,双方对第一次见面都比较满意,林会丽看着她将鸡汤喝完,陪了她两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地告辞,并表示明天还会再来看她。 送走了林会丽,张颂灵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这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竟然出了一背的冷汗! 怎么搞的?张颂灵对自己的紧张程度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林恪刚开完会,林会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妈?” “儿子!你可以啊,这么多年闷声不响,一下就给我憋个大的,我儿子眼光可以的,我很满意颂灵。” 林恪轻咳一声,“妈,您说什么呢,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您去看颂灵了?我跟颂灵还是普通的朋友。” “还跟你老妈装!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你整天给人家提鸡汤去?你老妈生病的时候都没见你这样上心过!别跟我扯有的没的,你今年二十七了!赶紧的,给我原地结婚!” 林恪看着窗外难得一见的湛蓝色天空,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林会丽坐在后排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省医,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 张颂灵又在医院多待了两天才出院,丁何本来想帮她多申请一周的假期,但是张颂灵拒绝了。原主今年的年假还没有用,直接调休了一周。 她虽然行动已经没有太大的障碍,但是还是不能久坐,因为伤在腿后。 丁何刚开完一个会议,盯着响起来的手机,看着上面眼熟的号码,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八通电话。 自从那天他给了徐琴两千块钱,后面又将电话号码给了徐琴之后,他这几天来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徐琴打来的电话,只有一个目的。要钱。而且是理直气壮的要钱,弄得丁何都有些疑惑自己难道是徐琴的儿子?她像他妈一样,跟他要钱时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一开始丁何还会看在张颂灵的面子上,多少给徐琴转几百块钱过去。但是没想到尝到了甜头的徐琴开始变本加厉,并且毫无羞耻底线地每天都给他打电话要钱。 他一瞬间想起来在医院走廊上,那个林警官曾经告诫过他的话来。只怪他当时太单纯,不知道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他迟疑了两秒,将电话挂断。 随即几秒钟后,电话又亮了起来,是另一个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粗狂的男人的声音。 “喂?你是姓丁是吧?姓丁的,你丈母娘现在在我们手里,她欠我三十万赌债没有按期归还。你现在立马就将这三十万转到我的银行账户上,不然我就将你丈母娘的手脚剁下来抵债!” ※※※※※※※※※※※※※※※※※※※※ 一更~ 评论好少啊,我看着日益减少的点击,一度怀疑是不是这个故事有点无聊..写得胆战心惊的..嘤嘤嘤 备胎女友(十) 丁何愣了片刻, 丈母娘?自己婚都没结,哪来的丈母娘? 他多话没说直接将电话挂断了,一听就是电信诈骗。 但是没出两分钟, 铃声又响了起来,他这次接都没接直接摁断了。 但是那边的骗子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丁何忙着要去谈判集中采购材料的事情, 铃声不停地响起,让人心烦,他只好接了。 “我婚都没结, 哪里来的丈母娘?”那边人还没有说话,丁何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 那边果然安静了一瞬, 才疑惑道:“你没结婚?那徐琴为什么说你是她女婿,还说你特别有钱?” “谁是徐琴,我不认识…”话没说完,丁何猛地想到了自己最近还真就认识了一个姓徐的女人,也就是张颂灵的妈妈,但是她妈妈叫什么名字他就不清楚了。他还想起来, 这几天徐阿姨管他要钱的理由就是打牌输了。 不会这么巧吧。 那边正要将电话挂了, 丁何连忙道:“慢着, 她是不是有个女儿姓张?” 那边一听有眉目,连忙道:“是啊,她女儿可不就是姓张吗?可是我们给她女儿打电话,打不通。”说着, 他恶狠狠道:“你是不是认识她女儿?你就是她女婿对不对?还想蒙我们!我告诉你,徐琴欠了我们三十赌债, 要是不还也可以, 我就将她的手脚砍下来抵债!”说着, 似乎怕他不相信,还拉了徐琴过来讲电话。 “丁、丁总啊,我是徐琴,我是张颂灵的妈妈啊!”徐琴大概是被打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哭音,“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我不还钱,他们肯定敢剁我的手的!你救救我,丁总!就算是看在张颂灵的面子上,你也救救我吧!”徐琴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丁何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徐阿姨,你会怎么会欠下这么多赌债?张颂灵哪有这么多钱替你还?”丁何无奈中又有些气愤。 徐琴的声音弱了些许,没办法啊,她现在还指望着张颂灵来救她的命呢。 “颂灵、颂灵的电话打不通,丁总你跟颂灵说一声吧,让她赶紧将钱打到这些人的账户上,他们说三天之内不将钱打过来,过了三天就要将我的手脚给张颂灵寄过去!” 那边人明显不耐烦了,一把将电话抢了过来。 “兄弟,话我已经通知到位了,张颂灵要是不在三天之内将钱给我打过来,她就等着给她妈妈收尸吧!” 说着,电话嘟的一声就挂断了。 丁何呆愣地看着手机半分钟,才急忙找出张颂灵的手机号,给她打了过去。 电话通了。 响了几声之后,那边才接了。 “喂?” “颂灵啊,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你妈妈被人挟持了,说是她欠了三十万赌债,要让你赶紧将钱打到那些人的账户里去,不然他们就要将徐阿姨的手脚剁下来。” 那边沉默了半分钟。 “颂灵,颂灵?” “嗯,我知道了。” 电话随即被挂断。 丁何再次一愣。怎么张颂灵的反应这样平淡啊,虽然丁何不太了解张颂灵平时的生活和她的性格,但是作为她顶头上司,丁何对张颂灵的待遇还是很清楚的,年薪是今年才上调的,以前她加上年终奖金也就二十几万。听徐琴说她每个月还给徐琴打一万作为生活费,逢年过节要另算,再加上她最近还提了车。 丁何猜想她手上应该没什么钱了。 神使鬼差的,丁何又给张颂灵回拨了过去。 “颂灵,你要是有困难,你就跟我说一声,我会力所能及的帮你。”丁何开口第一句就显得诚意十足。 张颂灵沉默了片刻,“他们不敢真的对我妈怎么样的,不过就是为了求财,估计是高利贷,他们要真的将我妈的手砍了,才真的是救了她一命呢,我还担心她什么时候猝死在牌桌上。” 张颂灵对自己的生母竟然冷漠如斯,让丁何真的没想到。 “可是万一他们真的对阿姨不利呢?”丁何反问。 “这件事我会报警处理的。”张颂灵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随即她打了电话报警。 接线员说会派警察上门询问,她想了想,还是给林恪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只听电话那头林恪说,“等我一会儿,我立马就赶过来。” 张颂灵本来想说不必麻烦他过来一趟,但是又想到林恪是公大毕业的,对这方面当然更熟悉,于是就跟他说了自己家的地址。 紫金府距离江北区缉毒大队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十五分钟后,林恪就出现在了门外,甚至比处理这件案子的警察还要早十分钟。 张颂灵当面又给林恪将丁何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 林恪分析道:“对方应该是高利贷,做高利贷的人都是些狠角色。虽然不敢要人性命,但是砍手指、削耳朵这样的事情也是干得出来的。不过他们为什么没给你打,反而给丁总打?他们怎么会有丁总的电话?” 张颂灵摇头,她真的不太清楚这件事情,要不是丁何给她打电话说,她还不知道。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一看林恪的着装是同行,态度更好了几分,将情况详细做了一遍了解。因为丁何是接到绑匪电话的人,所以张颂灵也给丁何打了电话,请他过来了一趟,配合调查。 这起案件算是非法拘禁,到底要怎么定性,还得看绑匪下一步讹不讹钱。将绑匪的电话从丁何那里要了过来,在警察的示意下,张颂灵回拨了过去。 “喂?”尾音上扬,那边声音有些嚣张跋扈。 “我是张颂灵,你们把我妈妈怎么样了?” 一听她自称是张颂灵,那边人立马抖擞了精神。 “张颂灵?呵!要找你可真是不容易啊,你妈妈现在在我们手里,她欠了我们三十万本金加利息,白纸黑字,还有欠条!你赶紧将钱筹齐,打到我们的账户里面,不然我就把你妈妈的手砍下来!我告诉你!不许报警,否则,你妈妈性命不保!” 张颂灵看了一旁身边的警察,遵着警察的意思说:“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我会尽快筹钱的,你把你的银行账号先给我发过来吧!” “我告诉你,不要想什么花招,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你妈妈欠钱是有欠条的,就是闹到警察那去我们也不怕!” “好好,我会尽快筹钱的,不要伤害我妈妈!” 挂断电话,绑匪那边果然将银行账号发了过来。再给绑匪打电话,提示关机了。看来绑匪也意识到她可能会报警,直接关机让警察查不到他们的位置。 “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要是他们再打电话过来,一定要先稳住他们,我们也会全力侦查。” 送走了警察,丁何和林恪都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相对无言。 等张颂灵回来,丁何问:“要不要先将钱给他们,要是他们真的对徐阿姨不利呢?” 林恪看了丁何一眼,没有说话。 张颂灵没那么担心,“绑匪所求不过是一个财字,没拿到钱之前他们不会对我妈怎么样。”她看了林恪一眼,“要相信人民警察!” 丁何还有会要开,不能停留太久,他看了看表,站起身来,“你要是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联系我吧,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好的,感谢丁总跑一趟。” 将丁何送走,客厅里就只剩张颂灵和林恪了。 张颂灵给林恪续了杯水。 紫金府虽然是商品房,但是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所以售价并不便宜。张颂灵买的是120平的房子,两室两厅的,显得空间特别大。 林恪是上班时间过来的,身上还穿着一身蓝色的制服。张颂灵借着给他倒水的功夫,不由自主地看了他好几眼。 林恪是标准的肩宽腿长,这一身制服穿在他身上,除了这身制服本身能给人带来心安的感觉,还在视觉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冲击。 林恪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他通常思考问题的时候比平时更加严肃得吓人。 “刘警官他们分析得没错,赎金不到万不得已先不给。这些绑匪大概没有意识到你已经报警了。徐阿姨应该不会有事的。” 老实说,张颂灵并不怎么担心。徐琴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个陌生人。还是个让人非常讨厌的陌生人。但是她也不希望徐琴丢了性命,所以要是警察有什么事情要让她配合,她还是会尽力配合。 林恪从她的表情看出,张颂灵对这件事并没有太重视。 张颂灵一直留给他的印象是正直、善良。他难以想象这些年徐琴到底是怎样对待张颂灵,才会让张颂灵这个对陌生人都心怀善良的人对她自己的妈妈如此冷漠? 林恪给自己在市局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跟他说了一下。 那边很爽快地答应,“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那边是高利贷就好,高利贷一般不会伤害人质。”他说的伤害,指的是不会要人性命。 等第二天,张颂灵被请去警察局,专家组已经成立,就等着绑匪打电话过来。可是一堆人守了一天,绑匪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甚至电话都没有开过机,无法定位他们现在的位置。 等到了晚上,绑匪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林恪下班就给张颂灵打了电话,是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怕占线。 他说他过来接她。 与此同时,某一处废弃仓库。 “雄哥!雄哥!这老太婆好像喘不过气了!” 正在和几个兄弟打牌的雄哥一嘴叼着烟,闻言头也不抬,“耍花招!我还见得少吗?不要理她!” 又打了两局,刚才说话的小弟直接冲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雄哥!你快去看看,那个女人不动了!” 见事不对,那个名叫雄哥的人一把将手里的扑克扔下,冲进了关徐琴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徐琴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 他脸色骤变,急急忙忙走到徐琴面前蹲下,颤着手指探了一下鼻息。 没有。 摸了摸脖子一侧,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他惊得霎时间弹跳起来,大吼道:“小马!小马!你是怎么看守的人?人怎么突然死了!?” 小马哭丧着脸。他们白天才将这个女人打了一顿,谁知道晚上他只是和女朋友打了会儿电话,回来就看到她蜷缩在地上,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雄哥,我去叫过你了啊,你叫我不要管嘛!” “放你娘的狗屁!你是蠢货吗?人都成这样了,我叫你别管,就真的不管了?” 小马不敢再反驳。 一旁有个人出来,也蹲下身,探了探,“雄哥,好像还有点气!” 雄哥立马跳起来,“真的?” 他连忙蹲下去试了试,果然还真的有一点点微弱的脉搏,不注意都感觉不到。 “怎么办,雄哥?” 雄哥一巴掌将他打歪,“怎么办?赶紧打120啊!我们是求财,又不是害命!” 有小弟立马就打了120,大致地说了情况和位置。 “怎么办啊雄哥,要是这女人真的死了怎么办?” 雄哥一咬牙,看了地上的徐琴一眼,反正他们也打了急救电话了,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 “我们走!”他当机立断地下令。 五六个人呼啦啦地连忙上了停在外面的面包车,一哄油门就走了。 在他们走后四十分钟之后,救护车才赶了过来,要不是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将灯拿走,这漆黑的仓库就都会让救护人员以为是人搞的恶作剧! 当天凌晨四点,张颂灵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她匆匆忙忙地开车赶到了警局。 徐琴没有抢救过来,已经死亡了。具体死因要等法医解剖之后才知道。 张颂灵愣愣地站在走廊上,有些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明明原主那世,徐琴就没有死的。 本来只是非法拘禁,但是由于被害人的失望,这件案子转为了恶性刑事案件。 林恪是第二天才从他同学那里得知的。 张颂灵彼时正在联系殡仪馆。 “喂?” “我是林恪。” “我知道。” 林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都知道了。你,节哀顺变。我忙完就过来。” 张颂灵心情有些沉重,她嗯了一声,电话挂断。 而非法拘禁的那几个放高利贷的人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在徐琴死后的第二天。 徐琴是死于急性心脏病引起的心源性猝死。 徐琴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因为她常年通宵达旦的打牌。 这次突然受到了惊吓,又遭到了殴打,所以导致了急性心脏病猝死。 张颂灵心情一直很差。即使徐琴说难听点是自作自受,但是她还是从来都没想要冷眼旁观徐琴死掉的。 林恪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匆匆赶了过来。 ※※※※※※※※※※※※※※※※※※※※ 晚安~今天没更够九千字哎,明早上保证早起加班补回来~ 备胎女友(十一) 张家没什么亲戚了, 徐琴这十几年的堕落,让娘家人已经彻底地和她划清了界限,而张家那边的亲戚,张颂灵也一个都不认识。而张颂灵长这么大, 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亲戚拜访, 就连张颂灵当年考上清华, 在小区里引起轰动, 都没有亲戚上门贺喜。 所以徐琴的葬礼办得有些清冷, 没有吊唁的亲戚,也没有街坊邻居, 张颂灵独自守在灵堂,在殡仪馆停灵一天,明天就要安葬了。 下午时候, 一群人突然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林恪。 张颂灵回头看去,除了林恪,还有舒杰,剩下的人有几个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面熟,上次去过她的病房看望过她。 是林恪的同事们。 因为他们已经将张颂灵默认为了林恪的女朋友,所以缉毒大队都知道徐琴被绑架的事情, 也就听说了徐琴意外身死的消息。 这天下班后,能走开的人都跟着林恪赶过来吊唁。 清冷的灵堂一瞬间就多了些热闹, 他们还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才告辞离开。 葬礼匆匆结束, 林恪的妈妈也出席了。 “江北分局那边还在全力侦查, 已经查到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现在在全力追踪。” 一行人往山下走,林会丽一直拉着张颂灵。 “去我家吃饭吧。”林会丽邀请道。 张颂灵现在热孝期,即使林妈不计较,她自己也要避讳一点。于是她摇头谢绝,“今天就不去了,过阵子,我再去拜访您吧。” “也行,林恪,你送颂灵回去。”林会丽指挥自己儿子。 林恪要回缉毒大队,张颂灵没开车过来。 送走了林会丽,两人上了林恪的越野。 车徐徐开上了公路。 林恪扭头看了一眼张颂灵,她头靠在背椅上,闭着眼睛,脸色有些疲惫。 林恪稍微带了点刹车,开得更加平稳了些。 这两天张颂灵都没有睡好,没想到一上林恪的车,鼻腔中萦绕的都是林恪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所有未得到满足的睡意像潮水般沉沉压了过来,整个人连挣扎都没有,就整个陷入了深沉的梦境。 林恪扭头看了她一眼,张颂灵一头歪在背椅上,已经睡着了。还不出三分钟。 到了紫金府,他是外来车辆进不去小区,只好停在了路边。 他垂眼看了一眼腕表,扭头看了眼张颂灵,她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但是他半个小时后在市局有一个会议。 张颂灵这一觉睡得很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还在林恪的车上,背椅不知何时被林恪放平了,她竟然都没有醒过来。 她盯着车厢顶部发愣。 车里就她一个人,林恪不在。 车窗被摇了一些下来,好让新鲜空气涌进来,她坐起身,一拉车门拉不动,车门从外面锁住了。 她朝外面看去,认出是江川市公安局。 看来是林恪见她睡着了不好叫醒她,所以干脆开着车来了这里,让她在车上睡。 林恪估计是有事情,张颂灵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她依旧躺下,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 她慢慢地在脑海里回忆这几天的事情。 突然车门“咔”地响了一声,将她吓了一跳。随即驾驶座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林恪上了车。 一扭头和她的目光对上,林恪笑道:“醒了?” 张颂灵摸出手机看了看,她起码睡了两个小时了。 “饿了吗?去吃饭吧?” 张颂灵想了想,“我不想在外面吃。” 林恪点头,“那我让人打包了,你带回家。” 张颂灵说好。 林恪又看了她一眼,睡了一觉,她气色看上去好看很多。 “你也还没吃饭吧,打包两人份的,一起去我家吧。你吃了是不是还得回你们单位一趟?” 林恪将车开到一处餐厅,张颂灵没有下车,就在车上等他。 没多久林恪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外卖袋,上车就将外卖袋递给了她。 张颂灵怀里抱着外卖袋,视线不自觉地放在了林恪身上。 他穿着星空蓝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挽至小臂,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均匀,他开车的时候,很有力量感,但又带着一股莫名的优美。 林恪转过目光,与她的对上,两人都莫名的一悸,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开。 车厢里顿时就不知从何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旖旎,在密闭的车厢里疯狂滋长,成为一种似乎可以感受到的实质空气,流转在两人之间。 好不容易,车到了紫金府。将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 林恪自然地将外卖袋子从张颂灵手中接了过来,并肩走在张颂灵身侧。 到了家,张颂灵本来想找一双拖鞋给林恪换,但是她的鞋对于林恪来说实在太小了,张颂灵蹲着身体在鞋柜里翻找一次性鞋套,但是没有找到。 “算了,你直接穿鞋进来吧,我明天请家政过来打扫卫生。”她盯了一眼林恪脚上的皮鞋,自然道:“你脚太大,我的鞋你都穿不下,等明天我去逛超市给你买一双大的放着。” 话一出口,张颂灵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就怔住了,随即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嗯…因为,你偶尔可能会因为有事情过来嘛,还有就是…说不定家里什么时候会来别的客人,还是买两双大码的备着好。” 说完,她尴尬得不敢看林恪的脸,扭头就往客厅走。 她听到背后林恪带着笑意地说道:“好。我穿44码的鞋。” 林恪还是换了她的鞋,就是很挤。半个脚后跟都在鞋垫以外。 张颂灵几乎是以冲的,提着外卖袋进了厨房,外卖还热着,她洗了手,从消毒柜里取出餐盘,将菜品倒进盘子里。 林恪走了进来,不同张颂灵脸色微红,他脸色如常,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将餐盘端去了餐桌。 张颂灵在厨房里调息良久,才走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饭。 林恪很自然地给她夹了一块鸡肉。 张颂灵看着碗里他嫁过来的鸡肉,顿了顿。 其实张颂灵有个洁癖的毛病,她吃饭的时候尤其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尤其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汤菜,因为她会觉得别人的筷子上沾满口水。要是什么时候看到对方舔舔筷子再去夹菜,她会立马恶心到吃不下饭。 但是她盯着碗里的这块鸡肉,竟然奇异地没有恶心的感觉。 她夹起鸡肉送入口中。 嗯,挺香的。 饭后,林恪端着盘子要去刷碗。 张颂灵道:“你不用管了,单位还有事吧?你先走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没关系,耽误不了几分钟。” 林恪进厨房洗碗,张颂灵进卧室换了一身居家服。 她换了衣服之后,走到厨房门口。 林恪很高,厨房的灶台对他来说就显得有些矮。好在手也比较长,他弯腰洗碗。平素严肃的脸部线条在厨房这个环境下显得柔和了很多,他侧脸认真,流畅英俊。 他很快就发现张颂灵过来了,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很快就好了。” 两个人吃饭就几个碟子和碗。林恪将清洗好的碟碗放进消毒柜,抽了两张厨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往厨房外走。 张颂灵送他出去。 林恪弯腰换鞋。 玄关处没有换鞋凳,林恪一手扶着柜子,一手将皮鞋从柜子里取出来。 但是因为他脚上穿的张颂灵的鞋太小太挤,他换鞋的时候难免用一只脚作为重心,脚歪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歪了一下。 其实他不会摔倒,但是站在他旁边的张颂灵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下。 林恪抬头朝她看来。她手还抱在他的手臂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空气陡然凝固。分明隔了一层衣裳,可是两人似乎都感受了对方身体的温度。 她还没有收回手,林恪直起了腰,握住了她抱着他手臂的手,另一只手将她圈进怀里。 她一头撞进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 林恪一瞬间克制不住疯狂悸动的心,一向绅士的他甚至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将她揽入怀里。 她的头只及他的肩膀,整个人在他怀里显得十分娇小。 两人脑袋都在一刹那变得空白,直到彼此身体的温度烫醒了瞬间麻痹的神经。 林恪醒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搂她入怀。一向冷静自恃的他,这瞬间心里闪过慌乱。他不知道张颂灵会怎么想,万一她觉得他不尊重她,从此疏远他了呢? 林恪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思考问题也很少会往最坏的方向想,但在这瞬间,他脑中不停地闪过的都是消极的念头。他不确定张颂灵会怎么想。 直到他感觉到一双手试探着环住他的腰。 …… 窗外电闪雷鸣,秋雨挟裹着山崩之势,倾泻而下。 张颂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微信里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林恪发过来的,说他今晚上要通宵加班。于是她试着给他发了个信息。 “我被大雨吵醒了。” 过了几分钟,屏幕亮起,林恪回复了她。 “怕不怕打雷?” “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为什么?” “我要是不害怕,打雷的时候怎么求抱抱呀?” 土味情话发出去,张颂灵盯着她发出去的信息,笑得在床上滚了两圈。 而此时,在另一处小区。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睡在床上的两人,其中一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另一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随即挂断。她走下床,去了客厅才回拨了回去。 “喂?” “哥?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妹妹,哥哥遇上点事,你赶快凑二十万现金,我明天过来拿!” ※※※※※※※※※※※※※※※※※※※※ 一更,周末愉快~察觉到好久没发红包了呀。今天周末,作为福利,今天留评有红包相赠哟 备胎女友(十二) “你又怎么了?二十万现金?我上哪给你凑?” “妹妹, 你老公不是很有钱吗?哥哥真的遇上事了,你不帮我,我就活不成了!” “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女人压低声音。 窗外风雨如晦,刷刷地拍打着飘窗。 “我…我不是跟着人放高利贷嘛。前几天有个老太婆欠钱不还, 被我们给弄了过来, 威胁她家人还钱, 本来是想着拿到钱就将人放回去, 没想到人突然就死了!现在还不知道查没查到我头上, 我得赶紧拿钱跑路!银行卡不敢用,说不定很快就查到我头上, 将我银行卡冻结了。妹妹,你跟曹斌要二十万,明天我过来拿!” “你怎么?!这种事情你也敢做?!”客厅里陡然响起了一道尖利的质问, 随即又压低了下去。 静默良久后。 “哥, 你去自首吧。”她冷静道。 “自首?不!我不想去蹲牢房!我还没结婚呢,后代都没留下,要是被抓住,判了个死刑怎么办?你放心,你将钱给我,我先出去避一阵子风头,就算没有二十万, 十万一定要给我,我联系了一个帮人偷渡的蛇头, 他们张口就要十万!” “我不是主犯,出去避一阵子就没人会再追究了, 妹妹…” 她深吸了一口气, 沉默了有两分钟, 才道:“我尽力试试吧。明天可能不行,我凑到钱了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她独自在诺大的客厅里静默良久。 她所处的房子是复式住宅,装修显得有些老气,红木家具对于老年人来说可能很喜欢,但是她不喜欢。 她坐在红木沙发上,低头陷入沉思。 次日。 张颂灵请了半个月的假,终于返回了公司上班。 她考虑过要不要辞职,这家公司上班的压力是真的大,又忙又累。但是想了想还是再坚持一下,毕竟原主几年都能坚持下来,她也就坚持几个月,一咬牙就过去了。 因为张颂灵拜托唐慧不要将那晚上的事情说出去,所以同事们都不知道张颂灵请假的原因。 她回来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毕竟原主在公司存在感本来就不算大,沉默寡言,虽然工作认真,很得领导喜欢。 丁何看到张颂灵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还愣了愣,随即他低头看了她腿一眼,问道:“你腿伤都好了?” 张颂灵点了点头。 丁何手上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节哀顺变。” 他是在徐琴的葬礼结束之后才知道的,本来那天他打电话给张颂灵是想问问她妈妈平安回来没有,没想到张颂灵说她妈妈过世了,已经安葬了。 丁何那一瞬间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就是两天的事情。 可是张颂灵没必要骗他。 丁何一瞬间心里也不知该作何想。他记得他当时跟张颂灵说—— “我们从大学就认识了,就算不提上下级的关系,好歹也算是朋友,阿姨过世你都没有知会我一声,我也好赶来送她最后一程。” 张颂灵回答:“所有人都没有通知,葬礼也没有举办,只是停了一天灵,就安葬了。” 丁何无可避免地询问徐琴的死因。 “警方那边还在调查,还在等结果。” 丁何本想安慰一番,但是听张颂灵的话,又好像没有感觉到她有多悲伤,他最后只好说了一句节哀顺变,那边就说了再见匆匆挂断了电话。 同事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办公桌上抬起来,看向两人。 丁何因为出色的履历和长相,在公司里很受女同事青睐,但是丁总除了工作从来不会跟任何一个女下属有过多的接触。 丁总今天对张颂灵的态度,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丁何担忧地看着张颂灵,“你要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就再请几天假休息一下。” 张颂灵谢绝,“不用了,我没事。” 她回到座位上,不久,唐慧就过来了。 “你的伤都好了吧?” “好了的,只是后面又出了点事,所以多请了几天假。” 像他们这种大房开公司,工作忙碌,人员都是精英,几乎很少有人能一口气请到半个月假期的。要么请假的时候被辞退,要么回来被辞退。 而张颂灵不仅好端端地回来,甚至还收到了丁总的关心,还当着所有同事的面问她要不要再休息几天?这是什么待遇?这就让人红眼病犯了,甚至有人怀疑是丁总给张颂灵开了后门。 显然这个公司不是所有人都像原主那样沉默寡言,就有人看不惯这种开后门,要跳出来怼几句心里才能舒服。 “张颂灵,你是用什么理由请的这么多天假啊?不会是带薪休假吧?可真让人羡慕,前两天我妈生日,我想请个半天假回去给她庆祝,丁总都没有批准,听说你和丁总是校友,校友就要多照顾一点吧?” 坐在张颂灵对面的另一个穿着格子西装外套的女人抬起头来,她嘴上口红很鲜艳,妆容精致,眼线拉得很长,显得妆容犀利,她嗤笑着看了说话的那个女同事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宋霞,你就没做梦了,丁总不是说了吗?项目没有赶完进度之前,谁都不能请假。你哪里有人家这么大的面子?”她看了张颂灵一眼,张颂灵素面朝天的,连个眉毛口红都没有画,她一直觉得张颂灵是这间办公室里最土的女同事,但是平时张颂灵不怎么说话,所以两人交集很少。 丁何是她一进公司就看上了的,这会儿和张颂灵仿佛有了什么,叫她怎么心意能平。 她本来是不相信丁总会看上张颂灵的,早就听说张颂灵毕业于清华,她和丁总是校友不假,但是以前也没见两人有过多的接触啊。她才听说了丁总和他女朋友分手,正暗中高兴,准备适时出击,没想到让张颂灵不吭不响地抢了先。 张颂灵终于将头从电脑上抬起来,和对面的女的目光碰上。 张颂灵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羡慕我请了这么久的假是吧?那你祈祷一下哪天你爸妈意外过世,你就能得到同样的待遇了。” 她最讨厌这种不好好说话,绵里藏针的人,于是反击起来也毫不客气。 张颂灵记得对面这个女同事叫段凡。平时穿的衣服、背的包包都是大牌,张颂灵还偶然在卫生间听到过别的女同事八卦她,说她以前给人做情妇什么的。 张颂灵素来不信这种谣言,但是她对面这个女同事心气确实很高,眼高于顶,即使两人就坐在对面,她也不怎么屑于跟她说话。张颂灵便也不搭理她。 唐慧还坐在一旁,闻言立马就用手在鼻尖旁扇了扇,“好酸啊!” 她们都不喜欢这个段凡。 段凡脸色顿时就又红又青,听懂了张颂灵的意思。酸几句还无伤大雅,在办公室与同事争吵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只好狠狠地瞪了张颂灵一眼。 宋霞也听明白了,她小声道:“颂灵,你家有长辈过世了吗?” 张颂灵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宋霞铩羽而归,只好讪讪地走了。 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 直到晚上十点,结束一天工作,张颂灵坐着电梯下了停车场取车,准备往家赶。 歇了这半个月人都歇懒了,今天猛地上了这么久的班,整个人都是昏沉的。 她一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一边朝车的方向走去。 前面传来说话声,她没怎么注意。 但听男的声音,莫名感觉似乎有些耳熟。等她绕过一辆越野,视野骤然开阔起来,她看清了前面说话的两人。一男一女,女的她不认识,男的是丁何。 女的似乎在哭。 丁何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随即丁何就发现了她。神色顿时一变。 张颂灵没有耽误,她朝丁何略一点头,就走到了自己的车旁,摸出钥匙,开了锁,准备上车。 没想到丁何却突然小跑过来,急促地一把将她的手臂拉住。 张颂灵转头看向丁何,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拉住自己的手,“丁总?” 丁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没想到冯晓竟然会跑到公司楼下停车场来等他,这个情景还偏生被张颂灵看到了。 丁何意思到自己行为不妥当,收回手。 “颂灵,我…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张颂灵奇怪道:“丁总,这是您的私事,您没必要跟我说的。太晚了,我要回家了,您请自便。” 丁何眼睁睁地看着张颂灵上了车。他僵立在原地,看着张颂灵驱车离开停车场。 “她是谁?”不知何时,冯晓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质问他道。 丁何转头看向冯晓。 四个月了,他好像终于已经可以稍微平静地面对她。他能感觉到伤口还没有愈合,但是已经麻木到不会再持续性的疼痛。 “冯晓,你已经结婚了,你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冯晓泪光盈盈地看着她,“我…你难道感觉不到我还是爱你的吗?丁何,我们相爱八年了,八年的感情,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快就忘了。” 丁何嘴角泻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你也配跟我提八年?当初难道不是你出轨怀孕和我分手立马和别人结婚?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做你的备胎情人?” ※※※※※※※※※※※※※※※※※※※※ 二更~ 备胎女友(完结章) “可是…可是我怀的孩子是你的!”冯晓一脸泪光, 对着丁何哭道。 丁何一瞬间就怔住了,“你说什么?” 冯晓哭着道:“我后面产检的时候,算了算日子,孩子是你的。可是当时我以为…那时候我已经跟他领证了。” 冯晓一把拉住丁何, 凄切道:“丁何, 你相信我, 孩子真的是你的。” 丁何用力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拂下, 讽刺地笑道:“冯晓啊, 我真的,八年,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贱,孩子的生父都搞不清楚,你说孩子是我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退一万步说, 就算孩子是我的又怎么样,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丁何双目通红,这些话仿佛是从他胸腔里迸发出来,他和冯晓的这几年化成了呼吸间的血气。 他紧紧地闭了闭眼睛,转身就要走。 冯晓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 “我知道错了…丁何,你知道我爱你的!” …… “喂?我刚下班,嗯, 快到了。” 车开进了地下室,地下室灯光惨白, 空阔无人,很有些恐怖。 张颂灵将车停好, 下车。 扭头锁车门, 一转身就落入了一个坚实怀抱, 熟悉的气息在鼻腔间萦绕。 “怎么没先上去?” “想等你一起。”林恪接过她的手提包,拉住她的手,两人穿过车库,从一侧上了电梯。 “你等我多久了?” “嗯,没多久,半个小时吧。”林恪扭头看着她,以前总是很严肃的他,在张颂灵面前总是在微笑。 “傻不傻啊,万一我加班到很晚呢?” “那我也加个班,等你。” 相扣的手指传来令人心安的温热。 出了电梯,张颂灵打开了门。 她开了玄关的灯,弯腰从鞋柜里找出替他买的棉布拖。 “试一下能不能穿。” 林恪却没有动,张颂灵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林恪看她的目光比平日格外炙热。 她一愣,林恪伸手拉着她一用力,她整个人就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随即他抱住她一个转身,将她压在玄关处的墙上。 他英俊的容颜近在咫尺,遮住了玄关的吸顶灯的光芒,阴影慢慢放大,直到将她的脸完全盖住。 一股温柔的眷念在唇齿间释放开来。 张颂灵搂住他的脖颈,空气像是被火燎烧,温度节节攀升。 在激烈地拥吻中,林恪解开了她衬衫纽扣。低头在她温热的脖颈间吸咬一口,就将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 阳光从落地窗照了进来,晨光和煦地照在宽大的床上。 张颂灵睁开眼睛,像平时那样起床,进了卫生间洗漱,正刷着牙,她猛地意识到了不对。 昨晚上… 厨房里传来一阵滋滋声,张颂灵一边刷牙一边走了过去。 一道高大的人影在厨房忙碌。 张颂灵倚在门口,失神地看着他的身影。 他还穿着昨天那件深蓝色的制服衬衫,整个上半身的线条流畅精致,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制服裤子,这种颜色穿在他身上,反而将他的腿拉得更长,昨晚上她才知道,他身体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特别是肚子上,八块标准的腹肌。 他忙碌间看到了门边的身影,转过头来,看着她微笑道:“睡醒了?早餐马上就好了。” 张颂灵看着他,走进了厨房,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林恪目光里闪过笑意,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亲吻。 她洗漱好之后,林恪已经将早餐都摆上了桌。 “我今天有点不想上班了。”张颂灵做好之后,突然道。 “怎么了?”林恪夹着一颗煎鸡蛋,放入她面前的碟子里。 “因为我有点累,又有点困。” 林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是我不好,下次我尽量快点。” 张颂灵迎着他心疼的视线,“但是你要是肯亲亲我,我就能满血复活啦!” 林恪低头轻笑一声,然后他站起来,上身越过餐桌,一手撑住桌面,一手抱住张颂灵的头,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唇上。 吃过早餐,两人一起下楼。 “我觉得,不如再买个车位吧,不然你的车老是停在外面进不来不方便。” 林恪坐着张颂灵的车,开出了地下室。 等到了林恪的车旁,张颂灵停下车,林恪探过头来,和她短暂的亲吻,就下了车。 张颂灵到了公司。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任务条几乎就没怎么动过。 她想到了委托者的心愿来。 以牙还牙。 不会是要她让丁何做她的备胎吧?若是以前,她还可以考虑考虑,可是现在她都已经有了林恪了,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完成任务。 刚巧,正想着这件事,丁何的车也停入了地下室,两人几乎是同时下了车。 丁何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难言。 “颂灵,早。” “早,丁总。” 正在这时,张颂灵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江北公安分局打过来的。 “喂?” “是张颂灵吗?关于你母亲被害一案的主谋赵立雄已经于昨晚上已经抓捕归案,另有两个从犯嫌疑人还在逃。” 张颂灵走到电梯旁,停了下来,“多谢你们。” 丁何就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等着张颂灵接完电话再按电梯,不然电梯里没有信号。 看着她挂断了电话,丁何按了电梯。 “吃早餐没有?”丁何问她。 张颂灵侧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丁何皮肤很白,在穿着上也很考究,给人第一眼就会留下他精英的印象。张颂灵以前会有些习惯以貌取人,遵循面相去判断对一个人除了行为以外的印象。 但是这个丁何就完全将她的理论打破。丁何是那种第一眼就能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好眼缘的长相,除了感情方面,他在个人品格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作为一个领导和同事都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举止绅士,气度翩翩。 “在家吃过了。”张颂灵低头道。 也就是她这一低头,丁何刚好转过头来看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衣领下方露出来的红印一角。 他瞳孔骤然一缩。 他知道那是什么。 “你…” 张颂灵转头看他。目光带着疑惑。初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她再也不会用那种暗藏灼热的目光看他。 兴许是因为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 舌尖慢慢地漫上苦涩的感觉。 这道目光这些年来一直这样多年如一日地跟随他,偶尔有一天,它突然就不见了。这种失落感,不亚于他当初失恋给他带来的心灵上的空虚。 “颂灵…” “嗯?”张颂灵再次一脸问好地朝他看过去。 “这些年来,我一直忽略了你。我知道,一直在原地苦等是一件很难坚持的事情,可是你都坚持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你再坚持一下,我回过头来,就能看到你了啊!” 张颂灵还以为丁何已经打消了要将她当成备胎的想法,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没有放弃。 她冷冷一笑,“丁总,你想得太多了。” 丁何似乎被她目光中的冷嘲和讽刺刺激到,他也不太相信等了他这么多年的张颂灵真的能将他忘记,转而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分钟他失去了所有理智,一把拉住张颂灵,用力一带,将张颂灵拉过去,一手搂住她的腰,俯身就欲亲她。 张颂灵没想到丁何竟然会这样无礼,她脸色骤然变冷,一把重重地推开他,随即一声响亮的耳光在狭小的电梯前室响起。 这巴掌,张颂灵用尽了力气,丁何白皙俊秀的脸上顿时就起了红印。 这巴掌似乎将丁何打清醒过来。被打的半边脸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侧过目光看向张颂灵。 张颂灵一张脸仿佛笼上了寒霜。她冷冷道:“丁总,你是宿醉酒还未醒吗?请你自重!” 丁何半生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他脸色又白又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正好这时,电梯到了,张颂灵率先走了进去,按了楼层。 丁何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关上,张颂灵的脸缓缓消失在门后。 丁何用力地揉了揉脸,才深深地吐出口气。 正此时,电话响起。 他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会儿,才接听了。 “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吃早餐了吗?我在厨房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你现在都不在家做饭了吗?” 冯晓温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他奇异地发觉自己再次听到她如以前一样的声音,心里竟然已经平淡无波,没有了丝毫起伏。 昨晚上,冯晓非要上他的车,跟着他一起回到他们曾经共同的家。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冯晓,可是他又真的狠不下心和她一刀两断,即使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即使她曾经背叛过他。那八年就像一座山,沉沉地压着他,让他一看到她时过去就不停地涌现,逼着他用过去原谅现在。 “嗯,我工作忙,都没有在家吃。” “那你今晚上回家吃,我做好饭等你。”冯晓道。 丁何沉默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道:“冯晓,二十万我会转给你,你回家去吧。别这样,你该清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孩子如果真的是我的,我不要,我多转十万给你,你去打掉吧。” “不!”尖利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丁何,你别这样,我跟你说了,我已经在跟他协议离婚,你等等我好不好?” 丁何深吸了一口气,将电话挂断。 时间越发推得快了。 转眼冬天都已经过去,小区绿化带里的树木抽出的嫩芽在展示着城市的春天。 “奇怪不?宿主你在这个任务里什么也没有做,任务进度条竟然也拉满了。你简直是躺赢!” “任务完成了?”忙着去婚纱店试婚纱的路上,张颂灵惊讶地出声。 驾驶座上的林恪扭过头来,“什么任务完成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专心开你的车。” 车在婚纱店外停下。 张颂灵挽着未婚夫林恪的手臂走进了婚纱店。 “二位下午好,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有的。” 张颂灵挑了两套婚纱去试。 导购小姐一起进了试衣间帮她穿婚纱。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任务会完成了?” 巴拿拿道:“因为丁何被当做了备胎。虽然不是你的备胎,但是也是因为你的介入,他才做了别人的备胎,所以完成了委托者的心愿,任务视为完成。”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张颂灵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十分钟后,她穿好了婚纱,导购小姐替她拉开了布帘。 穿着洁白婚纱的张颂灵出现在林恪的视线里。他站着,目光穿越满室婚纱和人群落在她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导购小姐在一旁忍不住道:“小姐,您未婚夫好帅啊。” 张颂灵提起裙摆,走到怔怔看着她的林恪身前。 “怎么样,好看吗?”她提着裙摆转了一群,将自己展示给他看。 林恪一向坚毅的目光里闪动着碎光,他伸手轻握住张颂灵的双臂,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从来不怎么会说情话的林警官油然赞美道——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 ..... “张小姐,您母亲死亡一案的所有嫌疑人都已经抓捕归案,两个嫌疑人在试图偷渡去国外的时候被捕,我们已经连夜审讯,本案会很快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 经过了几个月时间,张颂灵再次接到了警局的关于案情进展的电话。 她当时忙着筹备婚礼。其实几乎婚礼的大部分事情林会丽那边都已经派了专人去筹备,她要忙的是选定婚礼的主题,以及婚礼上需要用到的一些鲜花什么的,都由她来决定。 “好的,非常感谢。” 挂断电话,林恪回来了。 她已经从放开辞职了,现在是待业状态。张颂灵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做什么,林恪建议她去林会丽的公司,以后好接林会丽的班。因为他是警察,不可能去接管林会丽的公司。 手里屏幕在此时亮了起来,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她接了。 “喂?” “...颂灵。”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丁何。 “丁总,你有什么事吗?” 丁何沉默了很久。他今天偶然从唐慧那里听说张颂灵要结婚了,他本来已经打消了所有的念头,但是这分钟,不甘的情绪竟然再次喷薄而出。 “老公~你在给谁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张颂灵的嘴角讽刺地勾起。 “丁总,我现在已经辞职了,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联系。” 她挂断电话,朝玄关走去,被林恪一把搂在怀里,在她唇上印下一个亲吻。 “准新娘今天的心情怎么样?”他挑眉问她。 “当然很好呀,就是有点想你。” ※※※※※※※※※※※※※※※※※※※※ 三更~晚上还有更新哦~ 叶贵妃(一) 睁眼是绣花海棠床帐。伸手一摸, 身上盖的被子很暖和,摸着像是丝绸。 她坐起来,将床帐掀开些许。 房中的摆设古色古香,木头雕花窗棂上雪白的窗纸透着朦胧的光芒。 房间里似乎烧着地龙, 十分暖和。两架熏笼放在墙角下, 上面盖着衣裳, 正在熏烤。 一股淡淡的香薰混合在房间的空气里, 有些甜腻腻的味道。 “这是?” “宿主, 这个任务的背景是古代,这里是梁国, 而你现在是梁国国君的妃子叶雯。” “叶雯…”她喃喃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的,叶雯是叶如晦的次嫡女,十八岁入宫被赐妃位。我将任务委托者的生平放给你看, 你就知道了。” 生平是从十六岁开始的, 因为委托者的命运转折就在这一年。 叶雯是丞相叶如晦嫡次女,叶家嫡长女进宫为后,嫡次女本来可以求皇上一个恩典,不用再进宫选秀。 但叶雯的皇后姐姐叶素在进宫五年之后突然得了暴病死了。 因为叶雯生性单纯,叶家长辈都一致认为宫里是个修罗场,没有手段没有心计的叶雯要是进了宫,只会被吃得骨头都吐不出来, 所以并不打算再将叶雯送去宫里。 但是在叶雯十六岁这年,她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三皇子。彼时她不知道对方就是三皇子, 只觉得这个男子彬彬有礼,长相俊朗, 十分心喜。后来两人又相遇几次, 叶雯情窦初开, 三皇子又芝兰玉树人面如玉,对她更是温和宽厚,叶雯一颗芳心就系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年,两人想方设法的经常见面,就算不见面,三皇子也会派人给她送写满了柔情蜜意情话的书信过来。 直到一年以后,三皇子梁靖疾才跟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彼时他被皇帝赐了婚,要娶苏伯侯的嫡出女儿为妻。 皇命难违,两个苦命鸳鸯抱头痛哭。 哭完之后,梁靖疾问她想不想嫁给他。叶雯当然想,她做梦都想做他的新娘,于是梁靖疾就告诉她,让她进宫选妃,等他有朝一日登上大宝,就尊她为皇后。 叶雯当年实在是单纯,因为梁靖疾信誓旦旦对天发誓一定会对她好,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回家之后,就跟叶丞相夫妇说,她要进宫代替姐姐照顾小皇子外甥。小皇子在宫里没了母亲,过得不知道有多苦。姐姐生前待她不薄,她要进宫去替姐姐照顾小外甥。 叶丞相本来一开始是不肯的,因为叶雯是个什么性子他很清楚,但是没想到叶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进宫。 没多久皇帝微服私访,叶雯从三皇子那里得知了消息,知道皇上行踪的她故意跑到皇帝跟前装偶遇。 皇帝对叶素还有旧情,一看这个姑娘竟然跟早逝的叶素有五分相似,一瞬间就勾起了他的思念之情,命令随从去打听这个姑娘的来历。 没想到竟然是叶素的亲妹妹叶雯。 他曾经在现皇后那里见过叶雯,当时叶雯年纪还小,还没有长开,女大十八变,竟然变得他都没有认出来。 皇帝回宫之后,叶雯就如愿地接到了进宫的旨意。 叶雯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她本来就怀疑自己的大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大女儿可比二女儿精明多了,她又做了多年皇后,怎么样都对人心有了提防,就是这样,她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心底善良的二女儿进宫只怕半年都活不下来。 宫里的那些密辛她听得太多了,后宫那么多女人,每年总要死个十几个的,都属于正常。 可是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圣旨下来了,叶家就得将女儿送进宫去。 叶雯进了宫,凭着跟姐姐相似的容貌,很快就获取了皇帝的宠信。 至于姐姐留下的几岁大的儿子,她只是当着皇帝的面过问一下,真的过得怎么样,她是不关心的。 三皇子费尽心机才将她送进宫,当然不会让她这么快就在宫斗中死掉,派了一个得力的丫鬟在她身边提点,一路攀升,直至成为贵妃。 几年过后,在宫中浸淫数年之后,她早就不是当初单纯的小姑娘了。可是三皇子对她一直都像最开始那样,即使她当年已经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她后来可以毫不手软地使手段弄死皇上身边的新欢,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宫女内侍被杖毙在自己眼前,但她心里留给三皇子的地方始终柔软。她一直以为等三皇子登上了皇位,就是她和三皇子比翼双飞的时候。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帮着三皇子抢夺到了太子之位,甚至听了三皇子的话,给皇帝下五石散,亲手勒死了皇帝,也亲手模仿皇帝的笔迹伪造了传位诏书。 三皇子终于登上了那个他们梦寐以求的皇位。她以为她终究能等来皇后的凤印,没想到等来的是一条白绫。 三皇子从头到尾都在骗她。他只是利用她登上皇位罢了。叶雯始终不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她知道得太多了,以三皇子的心性怎么可能留下这样一个可以被人用来威胁他座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宝座的女人呢。 所以叶雯必须得死。 叶雯被宫侍活活勒死之后,三皇子还赏赐了她一个好名声,为先帝殉情,追封她为贤贵妃。 叶雯悔恨交加,她这些年被所谓的情爱蒙蔽了双眼,在后宫成长为了人人闻名丧胆的叶贵妃,却连这个小小的伎俩都没有看穿。 当年她还没有死还是风光无限的叶贵妃的时候,她姐姐留下的小皇子就因病死了,连个水花都没有起太多,除了皇帝伤感了一会儿。就连她这个亲姨母,看都没有去看一眼,就草草埋葬了。 听信梁靖疾的假话受了他的哄骗,还没有依着承诺好好地照料姐姐的孩子,这是叶雯最后悔的。 她回想起来,姐姐的死确实可疑,她在宫中那几年其实也有耳闻,只是当年三皇子不许她多管她姐姐的事情,因为担心会节外生枝,所以当年叶雯也就没有理会。 她委托的心愿有三:一是要让三皇子梁靖疾不得好死,二是要查明姐姐身死的真相,三是要好好的照料姐姐留下来的遗孤。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蠢得发指!” 穿成叶贵妃,哦不,现在她还不是贵妃,她现在还是个普通的小妃子的她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 叶雯又躺了下来,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不一样了,皇权至上,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巴拿拿还告诉了她一个很不好、非常不好的消息。 她在这个任务里,不能跟系统兑换任何道具,全部都要靠她自己。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世界是男权世界更是皇权世界,一个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因为系统检测到宿主对系统已经起了依赖心理,所以在这个任务里,关闭了道具兑换功能。相应的,作为补偿,等任务完成以后,会给宿主双倍积分奖励。宿主的积分在上两个世界已经用了一大半,现在只剩几千积分了。” “我怎么觉得我任务做得越多,就越亏呢。” “也不是,等宿主做完最终任务,就会给予宿主一次性奖励,非常丰厚哦。而且这段任务之旅,是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好事,宿主在这些任务中得到了充分的历练,人生百味都有所尝,这是一笔宝贵的人生经历…” “嘎吱——” 外面木门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巴拿拿的喋喋不休。 随即一个碧衣宫女走了进来,她将珠帘卷在门上,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叶雯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出这个宫女的信息,她叫碧荷,是三皇子梁靖疾送来伺候她的,平时也是这个宫女在身边给叶雯出谋划策。 因为她是三皇子的人,所以叶雯很信任她。 碧荷往床上扫了一眼,对上了叶雯审视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娘娘醒了?可要起身了?” 叶雯坐起身,下了床。 脚踩在地上软软的,这才注意到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鼠地毯,踩上去脚往下陷,很舒服。 碧荷走到床边,跪坐在地上,替她穿鞋。 叶雯就趁此时间,仔细地看了一圈房间的摆设。 能看出来叶雯这个时候就已经很受宠了,房间布置得很豪奢,是普通的妃子享受不到的,她闻了一口香薰,是很珍贵的沉水香,可以助眠,千金难求。 而这个时候,因为原主不想给皇帝生孩子,所以这香里面她偷偷地加了东西。 这当然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三皇子知道是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因为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若是叶雯能生下一个皇子,对于稳固她的地位才是最有效的。 但是因为叶雯悄悄地闻了多年她加了东西的香,所以直到死,她都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却能保持五六年的时间圣宠不衰,不得不说叶雯也是有点手段的。 碧荷一边替她穿鞋,一边轻声道:“三爷说,苏妃如今又有了喜,更得皇上看中,四皇子也因此多受了皇上几分喜欢,最近时常考校四皇子的功课。让娘娘注意着点苏妃,找个机会让她没了孩子最好...” ※※※※※※※※※※※※※※※※※※※※ 四更~晚安 叶贵妃(二) 叶雯顺着问:“三爷想要我怎么做?” 叶雯一开始进宫的时候, 段位是比不上其他宫妃的,几乎全都要碧荷教。所以碧荷也没有察觉出异常,将声音压得更低。 “过两天皇后要举办赏梅宴, 三爷自会安排人推苏妃, 到时候娘娘只需要在皇上面前, 将疑点往皇后身上引就是了。” 叶雯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现在刚来, 不能轻举妄动, 更不能表现出异常引起三皇子的怀疑, 依三皇子这种秉性, 要是觉察出她有异常,一定会及时将她除去。况且三皇子手上肯定保留了两人当年相传的书信, 到时候他要是将这东西拿出来, 不仅仅是自己会死, 还会连累整个叶家。 试问那个帝王能容忍自己被戴绿帽呢, 还是被自己的儿子。 所以现在叶雯再没有掌控形势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穿上鞋, 叶雯出了殿门。 一股寒风顿时迎面扑来, 像刀一样刮在脸上。庭院里已经积满了尺厚的大雪, 中间被宫人清扫出一条青石板路, 至通向殿门。 这是含香殿。她是一宫主位,旁边偏殿还住了两个嫔。一个叫肖嫔,一个叫婉嫔。深宫里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这两个女人一直不服叶雯, 因为叶雯因为出身高,姐姐又是先皇后, 一进宫就被封为妃, 小小年纪就压在这两人头上, 所以两人对她很不满,时常暗中使绊子。 院里种了一棵红梅,空气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据说这株梅树是当年叶雯的姐姐叶素进宫的时候,做妃子时在这里种下的,换言之,这座宫殿曾经是她姐姐的住所。 皇帝将她安排在这里,也是出于对故人的怀念。 这么冷的天…她得先去看看叶素留下来的小皇子。 小皇子由乳母带着住在春元宫。 叶雯进了屋,吩咐碧荷将她的披风找来。 “娘娘要出门吗?”碧荷问。 叶雯没有作声。 碧荷就进了内室去取了一面荔枝红绣梅披风,替她披在肩头。 她往外走,碧荷连忙提上手炉,跟在她身后。 “娘娘,您抱着手炉吧。”碧荷从一旁将手炉递过来。 叶雯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穿过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天地白雪皑皑,寒风仿佛带着利刺,扎在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叶雯加快了脚步,心里猜想这个皇城应该是建立在北方的,不然怎么会这样冷。 前面就是春元宫了。 碧荷看到春元宫宫殿顶上的鸱吻,这才明白过来叶雯的目的。 “娘娘,三爷说过,先皇后的死牵扯的利益太多,让您不要管的。就算小皇子,现在也是多双眼睛在盯着,皇上一直在缅怀先皇后,对小皇子自然也不薄。娘娘本来进宫就惹了多方势力注意,现在要是和小皇子走得近了,肯定会遭来多方夹击。他们都不想看到娘娘凭借小皇子上位的,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在给小皇子招祸,娘娘现在对小皇子不管不问,才是对小皇子最好的保护。” 叶雯偏头看了碧荷一眼,碧荷满脸真诚,仿佛她真的是在为叶雯和小皇子考虑。其实她分析的有一部分确实没有错,但是她没告诉叶雯,若是叶雯不护着小皇子,小皇子根本就无法平安长大。 因为小皇子的母亲是先皇后,先皇后对皇上来说,一直是一颗心中痣,所以谁都不知道等小皇子长大了,会不会凭借皇帝对先皇后的追思上位。 而且小皇子现在年纪小不懂事,是最好收拾的时候。 宫里这些人想要人死,真的可以让人死得悄无声息,又很难查出幕后主使。 就像原主姐姐,死了几年了,估摸着线索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她现在要去查,真是一头雾水。 不过她现在有点怀疑这件事可能是三皇子干的。虽然先皇后身死对很多人都有利,特别是现在的皇后嫌疑最大,因为她是最终得利者。 但是梁靖疾也逃脱不了嫌疑,因为当年他接近叶雯的时候,叶素只是病重,并没有死。那么梁靖疾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接近叶雯呢?难不成他已经知道先皇后要死,所以先蹲好坑? 这件事先放放,她得先想个法子将小皇子梁靖祉接到身边去照看着。 “我身为靖祉的姨母,怎么样都得来看看他,不然传到皇上耳中去,说我薄情寡义,岂不是对我不利?”她声音尖利地道。 到了春元殿门口,里面没什么人。 叶雯示意碧荷上前敲门。 碧荷只好去敲了。 少倾,里面传来飒飒的脚步声,随即门‘咯吱’一声,从里面开了,一颗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看清外面站着的人的脸,他脸上顿时闪过慌乱,慌到想要一把将门关上。 叶雯动作更快,她上前一步,一把将门抵住,声色俱厉,“大胆奴才,你找死吗?” 这一声犹如霹雳,将他惊醒过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没有认出叶妃。” 叶雯冷哼一声,碧荷将门推开,脸色不太好看。 这奴才一看到叶雯来了就下意识想要关门,叶雯是梁靖祉的姨母,他这样做贼心虚,显然是梁靖祉出了什么事情。 她能想到,叶雯也想到了。 她一脚将跪在宫门处的内侍踹开,寒着脸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雪都没人扫,凌乱的脚步将雪踩碎,雪水混着泥浆,看上去脏乱不堪。 院子里很安静,听不到人声。 她径直往殿门走,里面已经有人听到动静,匆匆出来查看。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厚厚的布帘内走了出来。一看到叶雯的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也如同前面那个太监一样,下意识地挡住门,镇定了脸色,跪下请安,“奴婢给叶妃娘娘请安。这大雪天的,娘娘怎么来了?” “滚一边去!” 她将进门的路挡得严实,叶雯更加察觉到不好,厉声呵斥她让开。 这乳母连忙道:“今儿小皇子在外面玩了雪,才刚睡下呢,叶妃娘娘改日再来看他吧?” 叶雯直接一脚将人踹开,自己揭开门帘,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没烧地龙,房间里面只比外面少了一点风寒,还是一样的冷。 叶雯的脸色霎时间更冷了。 她抬步就往内室走去。 那婆子连滚带爬地跟了进来,但是已经无法阻止叶雯,叶雯扭身就进了内室。 等看清内室的模样,叶雯忍不住骂了一声。 只见内室的两扇窗户都大开着,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脸颊通红,一脑门的冷汗,显然在发高烧。但他身上又盖了两层被子。 那婆子刚好追了进来。 “叶妃娘娘…” 叶雯上前一把将梁靖祉身上的被子扯开。 那婆子连忙扑上来,“叶妃娘娘,使不得啊!你将被子揭开,小皇子要生病的!” 叶雯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响亮的耳光声在室内响起,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转头吩咐碧荷,“去请大夫!” 碧荷本就知道有些人想要小皇子死,她是三皇子的人,当然乐见其成,所以一直阻止叶雯来看小皇子。今天这些奴才敢这样大胆,肯定是受了人指使,若是叶雯再来晚两步,说不定梁靖祉就活活烧死了,或者烧成傻子,不管怎么样对三皇子都是有利的。谁知道叶雯今天会这么执着地跑过来。 “碧荷,还不快去!”叶雯的脸色着实吓人。 碧荷想了想,这件事若是闹大,传到皇帝耳中去,就算这次梁靖祉命大,趁机揪出背后指使这些奴才的人也不错,于是她转身就去太医院请太医去了。 叶雯将被子完全揭开,她想到宫里会储存冰,厉声吩咐那乳母去取冰块来。 乳母不知道叶雯拿冰块来做什么,她此时惊觉,小皇子没能病死就被发现了,一旦传到皇帝耳中去,他们也活不下去命来,这时候只有小皇子转危为安,他们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于是也慌不迭地跑去取冰块了。 冰块取来之后,叶雯从衣柜里取出几件衣裳,将冰块包紧了,放在梁靖祉的身边,给他散热。 梁靖祉似乎很难受,脸颊绯红,不停地呓语。 即使以前没有和这个孩子有过接触,叶雯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遭这样的罪,也不由心疼。这孩子生得很好,眉眼清秀,嘴唇因为发烧起了干皮。 她将梁靖祉的小手握紧。又扭头吩咐乳母去取水来。 等乳母取来水,叶雯先让她倒了一杯喝了,才放心地喂了梁靖祉喝。 梁靖祉大概是渴得厉害了,即使睡梦中,也不停地将水吞咽了下去。 见状,叶雯的脸色更冷了。 很快太医就匆匆地被请了过来,叶雯又吩咐碧荷去请皇上。 碧荷已经想明白过来了,这件事闹大对他们是有好处的,于是十分积极地跑去请皇帝。 乳母见大势已去,扑通一声无力地坐倒在地,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一刻钟之后,皇帝挟裹着满身风雪,一脸寒霜地大步走了进来。 ※※※※※※※※※※※※※※※※※※※※ 一更~早安 叶贵妃(三) 皇帝粱桓四十多岁了, 身材高大,看着面容很年轻,像三十来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袭明黄银线绣龙身长袍, 大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脸颊烧得通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孩子, 脸色蓦地笼上一层寒霜,他快步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靖祉的小脸。 “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叶雯,沉声问道。 叶雯半蹲下见礼,“今儿天寒了许多, 臣妾就想过来看看六皇子。照料六皇子的两个奴才,一个想拦在门口不让我进来,乳母哄骗我说六皇子已经睡下了, 让我改日过来。臣妾觉察到不对, 推开乳母闯了进来,就看到靖祉躺在床上, 他发着烧, 身上却盖着两层被子,浑身烫得像火炭一样, 要是臣妾再来晚一步, 说不定…” 她停下来没再说,皇帝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拧得出水来, 房中几个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传太医没有?”皇帝先将怒火压下,询问道。 “臣妾已经派了宫婢去请了。” 粱桓在床沿坐下,脸部线条绷得极紧。房间里的紧张气息更加浓郁, 仿佛下一刻雷霆震怒就要来临。 那乳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大冬天的吓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明明无声地没入地毯,却像擂鼓一般让人看了心里更加发寒。 没人敢出声,皇帝仿佛也忘记了叶雯还蹲着回话。叶雯蹲得腿酸,飞快地瞟了皇帝一眼,料想他现在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悄悄地站直了身体。 不多时,太医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一看皇上也来了,他连忙扑通跪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就招了招手,让他赶紧过去。 太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他半跪在梁靖祉的床前,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细听了一会儿脉。 “六皇子这是得了风寒,引起高烧,幸好已经做了降温处理。我再开两副药,煎了给六皇子服下。” “有没有大碍?”皇帝问道。 “这…” 老太医姓张,叫张怀准。他犹豫了半刻才道:“风寒最忌讳的就是高热不退,六皇子只怕已经烧了一夜了,他现在还昏睡着,不知道有没有对身体造成影响。要等高热完全退下来,等六皇子醒了,若是没有异常,就能很快好起来了。” 粱桓也知道高热烧太久的话,会伤及脑子。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去写方子吧。现在要怎么做?” 张怀准看了一眼六皇子身侧放着的布包,伸手摸了一下,一股凉意从隔着布穿过来。 “这布包是谁放的?”他问了一句。 “是我。”叶雯答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叶妃娘娘处理得很好,这样能快速给六皇子降热。” 张太医出去写方子了,叶雯上前摸了摸梁靖祉的额头,感觉没有那么烫手了。 应该能熬过去,原主那世没有人来救梁靖祉,梁靖祉自己也熬过去了,他是个坚强的孩子。 扑通—— 叶雯突然跪下。 “爱妃,你这是做什么?”粱桓连忙来扶她。 叶雯不肯起,“皇上,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让臣妾将靖祉带去含香殿养病吧,他年纪太小,身边伺候的奴才都心怀险恶,臣妾实在是不放心。”她本来想挤出两滴眼泪来表现得更可怜一点,但是怎么都挤不出来,只好放弃,她拉住粱桓的手,凄切道:“皇上,靖祉是姐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皇上日理万机,靖祉就交给臣妾吧,臣妾一定会对他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如今日这般,若是臣妾不是因为担心靖祉过来看,靖祉病成这个样子都没有人知道,请皇上成全臣妾的拳拳爱护之心——” 粱桓看了她良久,将她拉了起来。 看着她和故去的先皇后相似的脸,粱桓轻叹一声。“朕当然知道你会好好的照料靖祉。朕答应你就是了。” 说着,他冷下脸吩咐大内总管余奉水,“余奉水,将照料六皇子的所有奴才全部送去慎刑司,给朕往死里审!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背后害六皇子!” 余奉水弯腰应了,匆匆出去叫人。 跪在一旁的乳母刘氏一听,顿时两眼翻白,差点晕倒在地。 她连忙磕头求饶,“求皇上开恩啊!奴婢真的没有敢害六皇子的心!昨晚上下了雪,六皇子非要去玩雪,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异常,今早上才开始发烧,奴婢正要去禀告皇后娘娘,叶妃娘娘就赶了过来!” 叶雯冷眼看着这个婆子。 她心里觉得很奇怪,这婆子是六皇子贴身伺候的乳母,若是六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皇上头一个要问罪的就是梁靖祉身边伺候的人,她对六皇子下手,自己也决计逃脱不了一死,倒让叶雯有些偏于相信这个婆子应该没有蓄意要害六皇子。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推测,真的是什么,还要等慎刑司那边审问过后才知道。 粱桓看了一眼乳母刘氏,没有说话,脸上闪过厌恶之色。 很快就有内侍进来,一把将喊冤的刘氏嘴堵上,拖了出去。 粱桓看向叶雯,脸上稍微缓和了些。 “这几日就要劳累爱妃照料靖祉了。” 叶雯想将梁靖祉彻底养在自己宫里是行不通的,就算是皇后,孩子出生之后,都是由乳母带着住在皇子宫殿的。 她只能在这几天将梁靖祉接去她的宫里照料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只能再徐徐图之。 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刘婆子交代是以前先皇后惩罚过的张贵人收买了她,让她伺机害死六皇子。 当时粱桓还在她的含香殿没有走,余奉水进来将结果报给粱桓的时候,叶雯就在一旁听着。 很显然,刘婆子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结果很大可能是屈打成招。 因为那个张贵人在原主的记忆里出现的次数不多,也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受宠。能在六皇子身边伺候的婆子在深宫里都是浸淫了数年的,怎么可能被这样不得宠的区区贵人收买,去谋害备受皇帝宠爱的皇子的命呢。 粱桓肯定也清楚这个。 但是他还是下令将张贵人处死。 叶雯先是震惊,随即就感到胆寒。身临其境处于这个权利的旋涡时,才知道里面的生杀大权都是实实在在,与自己戚戚相关的。 张贵人明显是被刘氏害了,当了个替死鬼。刘氏也没留下命来,被粱桓下令处死。 叶雯突然就明白了,大概是冷静下来的粱桓已经将其中的弯绕想明白了,想要梁靖祉死的人有很多,但是权衡利弊,揪出哪个出来都是对平衡的一种打破。 张贵人的枉死也是在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粱桓要背后主使之人看到他对梁靖祉的看重,再有下次,粱桓就不可能这样重拿轻放了。 叶雯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她选择保持了沉默。她还没有资格质问梁桓为什么不秉公处理。 “爱妃,这两天就要辛苦你了。”粱桓深情地执起她的手,一脸柔和道。 他皮相不差,是那种很英俊的长相。 叶雯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心里却一阵恶寒。这种人间帝王是没有真情的,今天对你好,明天对她好。雨露均沾,说到底都只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不要妄想能得到帝王的真心。 她很清醒。 叶雯便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生照料六皇子的。” 在她宫里待了一下午,夜幕即将来临的时候,粱桓走了。 梁靖祉喝了一副药,脸褪去了绯红。睡得很沉。 叶雯坐在他床边,看着梁靖祉煞白的小脸,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姨母爱。 她要好好地保护他,这辈子让他平安的长大。 她身边伺候的人几乎都是三皇子的人,她没办法放心用。 而且她现在将梁靖祉接到宫里来,其实也很危险,很有可能会刺激那幕后之人铤而走险,一石二鸟,直接将梁靖祉害死在她的宫里,这样既能除去梁靖祉,又能让皇帝将罪责怪在她身上。 她不可能整天都陪着梁靖祉寸步不离,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收买人心。 她想来想去,身边唯有一个二等宫女叫冰烛十分适合。 这个冰烛不是三皇子的人,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宫女一直都很藏拙,她似乎一直很想出宫。 而在叶雯死后,为自保,她不得不投靠了惠贵人。而这个惠贵人,就是三皇子暗藏心中多年的心中痣。 三皇子为了保护这个惠贵人,从来没有表露过心迹,后来他成了皇帝之后,顶着朝臣的反对压力,一力孤行,将惠贵人纳为了妃子。而惠贵人比他大十几岁。 三皇子的母妃良妃出身不好,以前就是个普通的宫女,偶尔一次得了皇帝临幸,怀了身孕,生下三皇子,母凭子贵,才得了个妃位。早就失了宠,出身也不好,导致三皇子根本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有可靠得力的外家,所以才用尽心机,让叶雯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在皇帝耳边吹耳边风,让粱桓注意到了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儿子。 总的来说,这个冰烛应该是个聪明人,可以拉拢一番。 于是她让人将冰烛叫了过来。 冰烛以前在含香殿里一众伺候的宫女中并不起眼,她不知道为何叶妃会突然将她叫过来。 她进来请了安之后,就规矩地站着,垂着头,没有出声。 她这份沉稳的气质让叶雯很欣赏,在这深宫里,沉得住气又机警懂分寸的人才能走得更远,至于活不活得久,除了聪明,还得靠点机遇。 叶雯审视了她一番,才开口道:“我听人说你将每个月的例银和打赏都存了起来?怎么,想出宫?” 冰烛沉着的脸色终于破开了一条裂缝,在这宫里,因为人心复杂,所以主子最忌讳的就是下面伺候的人有二心,就算是想要出宫也不行,这样的奴婢整天想要出宫,还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吗? 她扑通一声跪下。 “娘娘明鉴,冰烛没有想要出宫,冰烛家中父母俱亡,早就将身家性命都安在宫中了。” 叶雯点了点头,“嗯,父母双亡,那就是有人在宫外等你,是不是?” 她大概是猜中了,因为冰烛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难看。 “娘娘…奴婢…”她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辩驳。叶妃既然特意将她叫了过来就是说这件事,就说明叶妃已经能肯定了,而不是捕风捉影。 但她不过是个二等宫婢,叶妃娘娘为何要查她呢? 难道是谁告了密?可是她分明将这件事掩藏得很好,谁会知道呢? 她心里惊疑不定,却听到叶妃走了过来,弯下腰,一手轻抬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对上她的。她看到叶妃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想出宫,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若是衷心帮我,你不必等到二十五岁,等此间事毕,不出三年,我就安排送你出宫,还会送你一笔丰厚的钱财作为嫁妆。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一旦你做出忠于侍我的选择,你就必须尽心尽力,不得有二心,否则你别说二十五岁出宫了,就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惊讶染上冰烛的眸子。 叶雯放开了她。 “你考虑一下。” 冰烛的目光剧烈地闪烁,能看出她心里的挣扎。 她本来是想安稳度日,等到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但是进宫这么久以来,她也听说了,很多人就算到了二十五岁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无法出宫,更多的是因为她们掌握了主子的太多秘密,所以主子不可能让她们出宫,因此很多人将终身埋葬在这座深宫之中。 她今年才十八岁,就算能顺利出宫,也还有七年时间。她本来不觉得太长,可是有更短时间对比,就觉得七年实在太长太长。等闲变却故人心,七年之后,谁知道宫墙外的人是不是还和当年说的那样一直等她呢。 一时间,她心里剧烈地挣扎起来。 叶雯道:“或许你还担心你知道了我太多的秘密,我会留着你不让你出宫。” 她走到冰烛身边蹲下,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同你一样,想要离开这座深宫。” 冰烛一震。 ※※※※※※※※※※※※※※※※※※※※ 今天可能就这一更了,十点有个培训。提前说晚安吧。 叶贵妃(四) “娘娘, 叶妃因为像先皇后,进宫那会儿就独宠了半个月,现在她更是将六皇子握在了手上作为筹码, 皇上念及六皇子生病,接连几日就去了含香殿,这样过不了多久, 叶妃有孕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母凭子贵,更加是个祸患, 娘娘还是要尽早打算才是。” 毓离宫内,一个着石青色缂丝褙子的宫妃坐在一个妆容明艳的宫妃下首, 目含担忧劝道。 这个宫妃着海棠红绣牡丹纹长裙,身材丰满,艳如春花。她用留了寸长的指甲掠了掠头发,“这个叶氏,一开始看她还算老实,安分了没多久, 现在终于迫不及待地展露野心了。皇后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皇后赏了很多药材去含香殿。”柳嫔回道。 这个海棠红宫装的妃子正是宫中气焰如日中天、直逼皇后的淑贵妃孙芷君。 她艳丽的红唇冷冷一笑, “她是以为找到了一个能制约我的人, 就凭叶雯?哼,修炼几辈子再来吧!” “眼下我们可怎么办?不能放任叶妃继续这样将皇上拉去她的含香殿了,若是叶妃有孕,对我们不利。” “怀孕了又怎么办, 这后宫怀孕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保得住才是本事呢!”孙芷君不屑地冷笑, 但是心里还是恼怒叶妃不知死活, 竟然想出利用六皇子将皇上留在她宫里的法子,她虽然不将叶氏看在眼里,但是到底心里不舒服。 “这样,她不是打着将六皇子留在宫中养病的旗号吗?就让六皇子一病不起,看她到时候如何同皇上交代,这可是她自找的死路!”她脸上神色一瞬间扭曲得叫人看了胆寒。 柳嫔一怔,询问道:“娘娘,要怎么做?” 孙芷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柳嫔连忙低下头,“臣妾知道了。” “娘娘,您说要不要派人去提醒一下叶妃?” 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金姑敛眸垂首,将手中温度刚好的茶,双手奉给坐在锦榻上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从面容到穿着,都透着一股端庄的气质。 正是当今皇后慕容梨音。 她揭开杯盖,轻轻地吹了一口,浅啜了一口。 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榻几上,她才开口道:“若是叶妃就这点道行,我们也没必要保她。” “是,娘娘。” 梁靖祉在含香殿养了两天病,在第二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看着眼眸清明,也能辨得出人来,除了有些沉默寡言,看着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叶雯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梁靖祉已经退了烧,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梁靖祉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皇上也没有提及要将梁靖祉送走,叶雯就想让梁靖祉多留两日,将身体养得好些再说。 梁靖祉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太妥帖,叶雯这两天想了想,想将原主从叶府带来的两个丫鬟并冰烛一道送去照顾梁靖祉。 梁靖祉虽然知道她是他的姨母,但是对她并不亲近。小小年纪就对人有了提防。 叶雯这两日都在费心地照料梁靖祉,但是梁靖祉一直对她淡淡的,整日都说不了两句话。 这天早上,叶雯推开窗户一看,昨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含香殿伺候的宫人正在清扫道路。 她洗了漱,过了偏殿看望梁靖祉。 估摸着时辰在晨时。好在现皇后还算体恤宫妃,只逢初一十五早上寅时起身去皇后宫中请安,其余时间皇后不召见就可以不去。 冰烛跟在叶雯身后,到了偏殿门口,冰烛上前两步,替叶雯打了帘子。 一进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地龙烧得房间暖洋洋的,稍微穿得多点都会热出一身汗。 梁靖祉已经起来了,他跪坐在挨着窗户的榻上,双目凑在半开的窗户边,入神地通过那狭窄的一条窗缝朝外看着,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憧憬。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脸来,在看到叶雯的那瞬间,脸上向往的表情顿时一收,连忙下了榻,规规矩矩地站好。 叶雯走过去,笑问道:“靖祉,你喜欢雪吗?” 梁靖祉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们去堆雪人怎么样?”叶雯提议。 梁靖祉一张沉寂的小脸上终于变了些许颜色,他抬头看向叶雯,又看了一眼叶雯身后的宫女,小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叶雯笑了笑,牵起他的小手,让冰烛取了这两天吩咐宫女连日给梁靖祉赶制的狐皮披风取了过来,梁靖祉大病初愈,去外面透透风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受凉。 叶雯接过皮手套,亲自给梁靖祉戴上,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拉着他一起往外走。 她命扫雪的宫人都停下来,她和梁靖祉一起堆起了一个雪兔子,还让宫人取来萝卜,做了一对眼睛贴在雪兔子脸上。 “怎么样?” 梁靖祉的小脸有些泛红,是激动的。他围着雪兔子不停地转,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天真笑容,“姨母,这雪兔子你堆得真好!” 见他终于笑了,叶雯无声地松了口气,牵过他,“好了,我们先回屋,等你病大好了,我就陪你打雪仗!” 梁靖祉眼睛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房,冰烛将梁靖祉身上的披风和手套都脱了下来,又连忙吩咐宫女银铃取烧着银丝炭的火盆提过来给二人烤火。 “靖祉很喜欢雪吗?” 梁靖祉点了点头,他其实一定都不冷,刚才蹦蹦跳跳地还觉得很热。 “这里是姨母的宫殿,你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叶雯轻声和他聊天,能看出来,通过这次雪兔子,梁靖祉对她的防备减轻了很多,开始接纳她。 叶雯趁热打铁,又从脑海中遥远的记忆里搜罗出适合小孩子听的故事,一边烤火,一边讲给梁靖祉听。 这些故事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可能司空见怪,但是在叶雯这个时代,是非常超前且陌生精彩的,勾起了梁靖祉的好奇心,缠着叶雯说个不停。 叶雯发现,梁靖祉对那些公主童话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对歌颂英雄的童话听得更加认真。 一大一小在火边坐了一早上,吃过了早饭,叶雯照例要看书,梁靖祉则要求叶雯给他一本。 叶雯惊讶地发现梁靖祉竟然认识大部分的字,他也不过才五六岁啊。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皇家开蒙早,梁靖祉天生聪慧,小小年纪就刻苦勤奋,能认识那么多字一点都不奇怪。 下午的时候,粱桓来了。 梁靖祉每每看到粱桓,一张小脸都会绷得很紧,紧张又严肃,还隐藏着孺慕。 粱桓和梁靖祉照例是没有多少话说的,只是寻常地问了一下梁靖祉的病情,见他现在精神已经好了太多,放下心来。坐在锦榻上与叶雯说话。 但是叶雯和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通常是粱桓问问她今天在做什么。 但是今天梁靖祉一反常态,主动说起今天叶雯带着他去堆雪兔子的事情。 冰烛垂首立在一旁,一听梁靖祉说出这件事,心里就捏了把汗。 梁靖祉大病初愈,叶妃娘娘带着他去堆雪人,会不会让皇上认为叶妃娘娘贪玩不懂事? 好在粱桓看着自己这个六儿子眼中少见的童真光芒,顿时心中大悦,还许诺等下次下雪的时候,也带着他去堆一只雪羊。 冰烛悄然松了口气。 粱桓坐了没多久,内侍匆匆找来,似乎是有事情。 粱桓就走了。叶雯送他出去,还没出门,粱桓就让叶雯止步,“外面冷,爱妃就不要出去了。你将靖祉照顾得很好,实在是辛苦你了。” 叶雯矮身一礼,“都是皇上隆恩浩荡,天佑六皇子,臣妾不敢居功。” 粱桓笑道:“昨天瓦剌国的朝贡送来了,里面有几枚和田玉佩成色不错,回头朕让人给爱妃送过来。” 叶雯又俯身谢恩,“多谢皇上。” 粱桓便大步离去了。 是夜,寒风嗖嗖地吹着,叶雯睡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怎么也睡不安稳,她仿佛觉得自己好像错漏了什么事情,一直心上沉甸甸的,有些难以入眠。 冰烛就睡在外间,听到内里叶雯翻来覆去的声音,虽然很轻,还是将她吵醒了。 她起身披上外衣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娘娘,可是睡不着?” 叶雯睡觉习惯留一根蜡烛。 叶雯坐起身来,“吵醒你了?不知道怎么,今晚上总是难以入睡。” “娘娘可是在担心六皇子,六皇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娘娘不必过多担忧。” 叶雯下了床,裸着脚,踩在厚实的地摊上。 “冰烛,我自入宫以来,本来不欲过多的参与纷争,但是在后宫,不知一昧的不争就能独善其身的。你进宫时间比我长,给我讲讲这后宫的情势吧。” 冰烛自从选择了跟随叶雯,叶雯好她就好,叶雯要是不好了,她也难以善终。 “娘娘,如今这宫里,势力分为两方,一方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贤仁淑德,宽容大度,在宫里的风评甚佳。还有一方,就是淑贵妃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淑贵妃后来在宫斗中失势,在二皇子从马上摔下来残了一条腿之后,淑贵妃就从权利顶端跌落泥层,她风光的时候跋扈惯了,一朝跌落就万人共踩,没多久就自杀身亡。 “淑贵妃娘家势大,她爹爹孙尧大将军为皇上守卫西北门户,手握重兵,因着这个,皇上对淑贵妃一直很荣宠,在宫中气焰冲天,再加上二皇子也十分争气,深得皇上看重,有时候皇后娘娘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很是嚣张跋扈。娘娘现在势微,若是遇上了淑贵妃,娘娘还是得先行避让,尽量避免与她正面碰上。” “皇后娘娘无子?” “是的,皇后娘娘只有一位公主。” 叶雯点了点头。 她心知粱桓是不可能将江山交给二皇子的,因为淑贵妃的父亲掌握着兵权,说不定现在粱桓对二皇子很是忌惮,但是表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否则他就不会扶没有皇子的王皇后,而不是将淑贵妃封为皇后了。 现在的太子名梁靖衍,是皇长子,他生母是先先皇后,也就是叶雯姐姐之前的那任皇后,是皇帝粱桓的发妻,只是早逝多年了。 太子的外家齐伯侯,也是手握实权,要不是如此,梁靖衍的太子之位早就拱手让人了。 不过原主那世,梁靖衍的下场不太好,好像是在打猎的时候被一箭射死,一直到后面都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但是叶雯知道,即使三皇子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叶雯也猜出来,暗杀太子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梁靖疾幕后策划的。 太子一死,东宫无主,朝堂顿时就暗流急涌,后来没多久二皇子梁靖淞更是从马上跌落,残了一条腿,东宫就成了梁靖疾的囊中之物,后来叶雯给粱桓下药,在他重病之时将他勒死,伪造传位诏书,让梁靖疾成功地登上了皇位。 叶雯在心中急速地思考着。如今她在宫中势单力薄,最好是要找一个同盟,但是找谁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叶雯才上床歇息了。 次日天还未亮,梁靖祉那边守夜的婢女就急慌慌地跑过来敲门。 冰烛率先被惊醒,她连忙过去开了门。 叶雯也醒了过来,但是内间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只是此时天还未亮,若不是有急事,这婢女也不会这样匆忙地跑过来。 她从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听出来,这是叶雯从叶家带来的婢女,名叫江月的,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两个从叶家带进来的宫女对她一直都很衷心,但是没有得善终。 江月是她安排守在梁靖祉身边的,这会儿过来,肯定是因为梁靖祉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冰烛进来了。看到叶雯已经起身,稍微一怔,才低声道:“娘娘,六皇子又发起了高烧!” 叶雯心微微一沉,在冰烛的帮助下,她匆匆穿了衣裳,就去往梁靖祉的偏殿。 偏殿已经灯火通明,叶雯走到内室一看,梁靖祉一张小脸果然已经烧得通红,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快去传太医!” 春华是叶雯从叶家带来的另一个婢女,她上前一步,急促地低声道:“娘娘,不如先不请太医。” 叶雯霍地抬头看向她。 春华一脸忧虑,“娘娘,昨天娘娘带着六皇子去玩雪,那两个嫔妃娘娘都看在眼里,这半夜六皇子就发起了高烧,她们本来就对娘娘只是曲意奉承,难保她们不会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娘娘身上,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肯定会责怪娘娘。那几日小皇子发烧时,娘娘已经处理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了,我们即刻就去取冰来,给小皇子降温,等到天亮,看小皇子退不退烧,若是退了更好,若是不退再请太医不迟啊!” 她是真心替叶雯考虑,叶雯也知道。自己将梁靖祉接过来,本来就很冒险。若是梁靖祉在她这里出了任何问题,都会牵连到她。但是叶雯还是将梁靖祉接过来了,因为叶雯发现,在很多任务里,剧情多半不会按着原主那辈子那样走,很多时候都会出现意外。她不想梁靖祉出现意外早死,所以她将他接过来。 是不是因为今天白天的时候她带着他去玩雪,而导致梁靖祉病又复发,这个暂且不提。但是梁靖祉现在的状态明显就不是她能够用物理降温处理的,因为他额头烫得吓人,必须要尽快服药,若是等到天明,现在才不到寅时,还有快两个时辰,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叶雯不能赌。 若是她因为这件事情遭受到了皇帝的责怪,她还有机会可以补救,但是若是梁靖祉出了什么事情,就再也不可以逆转了。 “不行!”叶雯斩钉截铁,“六皇子不能拖到天明,命人去取冰块来,同时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春华和江月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担忧。 春华正要去太医院,冰烛阻止了她。 冰烛凑到叶雯身边,低声道:“娘娘,我知道太医院有个太医人很好,只是不知道今夜他当不当值,若是他当值,可将他请过来,再请他保守秘密,六皇子发烧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叶雯摇头,“不可能,你出宫都要递牌子,才能出得去,这件事不可能能隐瞒下来,若是能在天亮之前,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之前将六皇子的烧退下去,或许我还不会遭受那么大的苛责。不要多说了,立刻去请太医。” 冰烛便亲自取了牌子去了太医院。 叶雯的运气不太好,今晚上冰烛说的那个许太医并没有当值,冰烛只能请了另一个太医过来。 深夜请太医是件大事,几乎天刚亮,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到了各宫。 梁靖祉这次病来得凶险,众人忙了一宿,也只将高热退下去一点点,梁靖祉已经开始烧得胡言乱语,不停地喊冷,可是他身体又像火一样烫,冰块一轮一轮地不停地换,贴上去不多时就融化了。 天刚蒙蒙亮,粱桓就得到了消息。他派了宫侍过来顾看,自己按捺着焦急,上朝去了。 等粱桓下朝匆匆赶过来,梁靖祉的烧还没有退下。 粱桓走到梁靖祉床前探了探他的脑门,冷沉的脸色更加吓人。 “六皇子怎么样了?”他问太医。 太医将头几乎要垂到地上,他不敢抬头直视君颜、承受天子怒火。他战战兢兢道:“从六皇子的脉象看,六皇子是受了凉,本来六皇子大病初愈,又再次受凉,这病就来得比前次更加凶险…” 粱桓不耐烦地打断他,“前次很快就降了温,今天怎么还没有?” 那太医身体抖得像筛糠,他吞吞吐吐地,“这…六皇子烧了半夜,只怕是凶险了…” 粱桓怒而一脚将他踹翻,口中骂道:“废物!你要是治不好六皇子,朕要你陪葬!张松林呢!传他过来,是怎么给六皇子调养的!给朕将他叫过来!” 天子震怒,房中霎时间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宫人黑压压地跪倒一地。 叶雯也跪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告罪。 粱桓看也不看她,径直在床沿边坐下了,一手拉住梁靖祉的手,目光焦急。 不多时,张松林被叫了过来,他才刚进来,还没有来得及跪下,就被粱桓一把拉了过去,让他给六皇子诊脉。 张松林一手搭上梁靖祉的脉,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粱桓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怎么了,说!” 张松林扑通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房中的气压沉沉地将每个人的心脏都压得喘不过气。 叶雯站起身来,弯腰准备给梁靖祉换融化的冰块,手刚伸出去,便被粱桓一把用力抓住。 “皇上?” 粱桓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饱含责备,但是他很快将这股情绪压下,手也放开了。 叶雯将冰块换成了新的,一晚上高强度的紧张,她此刻却半点都不敢松懈。 昨晚上她就跟巴拿拿沟通过,能不能兑换退烧药,但是拿拿明确地表示了系统兑换功能已经关闭了,就是它也无法兑换。 叶雯此刻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皇权世界的渺小感,她在这里就完全是个普通人了,没有任何金手指,她必须要全部依靠自己。 可是梁靖祉高烧不退,她不是大夫也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眼看着梁靖祉脸越发红了,张松林和另一个太医还跪着不敢起身,粱桓终于坐不住,他愤怒地站起身,“你们都是废物不成?给朕想办法退烧!” 叶雯突然想起来,酒精可以退烧。 “烈酒!” 她猛地叫出声来。她记得遥远的记忆里,她还是个孩子,当年的医疗也是很差,她有一次高烧不退,她妈妈曾经用烈酒给她退过烧。 “什么?”粱桓下意识问她。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现在只能尝试一下了。 烈酒很快被取了过来,叶雯让宫人找来两团新棉,沾了酒精,在梁靖祉的太阳穴处、手腕处等顺着一个方向擦。 就在这时,房中进来一个人。包括粱桓在内,谁都没有注意到多了一个人进来,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叶雯和六皇子身上。 天亮以后,宫门开了,冰烛连忙去将刚刚上值的许太医请了过来。因为太过焦急,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要经过允许就进来了。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叶雯全部心神也放到了躺着昏迷不醒的梁靖祉身上。 一刻钟后,叶雯终于擦完了。 这时候,肉眼可见梁靖祉烧红的脸颊退了些颜色,再探他的额头,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烫手。 两个老太医面面相觑,他们从没见到这样的退烧方法。 而这时,粱桓才注意到房间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人。 “许温实,你怎么来了?正好,你也来看看六皇子。”粱桓没有在他怎么来了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连声让他也过去看一下。 叶雯将目光放在了许太医身上。只见他非常年轻,可能二十多岁,在太医院里可能是最年轻的太医,但是看粱桓的态度对他的医术想来应该很信任,他能以这样的年纪进入太医院,想来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许温实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赶了过去,半跪在六皇子的床前,他将手搭在梁靖祉的手上,凝神听了片刻,才收回手。 “回禀皇上,臣观六皇子的脉象,已经趋向平稳,高热想来很快就能褪下了,臣再给六皇子施一套针,将他体内的热毒逼出来。” 他随身携带着一个小布包,得到粱桓的许可之后,他将深蓝色的布包取出,一打开,里面是粗细长短不一的金针。 宫婢上前替梁靖祉脱了上衣,将他翻转过来,背朝上。 数双眼睛盯着许温实,看着他行如流水地将金针扎在梁靖祉身上的不同穴位。 等一套针施完,许温实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等了一刻之后,许温实将金针取了下来,重新别回了他的针包之内。 再次诊过脉,许温实这才抬手随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对粱桓道:“六皇子应该没有大碍了。” 一屋子的人都无声地松了口气。 粱桓更是脸色一松。 “许温实,朕没有看错你!” 许家家传一套针法,十分有名,许温实更是这一代唯一的传人,医术超群,所以太医院才会破格录用他。 许温实连忙道:“臣的阵法不过是锦上添花,要不是前面有人处理过,将六皇子的情况稳定下来,臣估计也是束手无策的,臣不敢居功。” 前面的人?不就是叶妃娘娘吗? 粱桓看向叶雯的眼色缓和了些许,开口道:“叶妃辛苦了。” 叶雯这才扑通一声跪下,“臣妾没有能照料好六皇子,请皇上责罚。” 粱桓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叫她起来,也没有说话。 显然心里还是怪她的。 昨天她带着梁靖祉堆雪兔的事情,当时梁靖祉告诉他的时候,他是不太赞成的,因为梁靖祉大病初愈就出去玩雪,显然可能会造成他病复发。但是由于梁靖祉没有异常,还很高兴,所以粱桓也就没有说什么。 但谁能想到梁靖祉半夜就发了病,还差点没有能救回来。虽然叶雯想了法子将梁靖祉的烧退了,但这最多能不让粱桓对她责罚,至于她之前的照料之功,就全然没了。并且粱桓很有可能会将梁靖祉送走。可能这会在他心里叶雯的印象变成了年轻贪玩,不懂分寸,不敢将梁靖祉继续放在她这里照料了。 正在这时,得到了消息的皇后慕容氏也匆匆地赶了过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靖祉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看到慕容皇后,粱桓的脸色稍缓,亲自将她拉过来坐下。 “已经转危为安了,亏得了许温实。”言语中对叶雯不提一语。 慕容皇后走到床边,看了梁靖祉一眼,看他脸色转为了正常,似乎松了口气般地道:“那就好,臣妾刚听到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 房中没有人说话,叶雯还跪着。 慕容皇后看了她一眼,道:“这件事也不能怪叶妃,毕竟她是六皇子的姨母,最希望六皇子能好好的了,如今六皇子的病情反复,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想来叶妃心里也惶恐不安,臣妾给皇上求个恩典,还请皇上不要多加苛责叶妃娘娘。” 叶雯抬头看了慕容皇后一眼,只见她身形有些消瘦,看着面相倒是很宽厚的面相。似乎没有想到慕容皇后会为她求情,愣怔了一下。 皇上略微一沉吟,“叶妃起来吧,你也累了半宿了,此间事了就回去休息吧。” 叶雯一听,看来是要将梁靖祉送走了。 她心中急转,想着对策。 她不确定梁靖祉这突然的发病到底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她带着他去玩雪,还是背后遭人算计了。可是是谁呢,梁靖祉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她专门放的,喝的药,吃的东西,都是她派的放心的人经手,就连白天夜晚,都有人专门守着,根本不会有人有可乘之机。 “臣妾没能照料好六皇子,心里惶恐,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看来是要帮着她的,叶雯连忙请罪。 她这一请罪,慕容皇后就借此道:“叶妃是六皇子的姨母,这次想来也不是因为叶妃的疏忽,好在六皇子转危为安,皇上就给叶妃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她好生照料六皇子吧。现在六皇子宫里的奴婢都清算出去了,也怪臣妾最近事情多,想着六皇子在叶妃这里,那边就疏忽了,还没有选出得力的奴才过去伺候,此时将六皇子送回去,显然不太妥帖。皇上,您认为呢?” 粱桓虽然内心对叶雯有些责怪,但是还是清楚她对梁靖祉没有加害之心,又有慕容皇后求情,所以便道:“这次靖祉转危为安,便也罢了,后面你要多加小心,好生照料靖祉,若是再出了纰漏,朕第一个就要罚你!” 叶雯连忙谢恩,“多谢皇上宽容,臣妾一定将功赎罪。多谢皇后娘娘。” 慕容皇后与粱桓携手而去,粱桓指了许温实给梁靖祉疗养,另两个太医就也走了。 只留下了许温实。 “许太医,真是要麻烦你了。” 许温实连忙拱手,“叶妃娘娘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他说着,又跟叶雯讨教起了她降温的方子来。 叶雯也不太懂原理,只是说这是她无意间听来的民间土方。 此间没有外人了,冰烛凑了上来。 “娘娘,奴婢怀疑,六皇子的病情复发,根本就不是因为娘娘昨天带六皇子出去,六皇子昨天出去回来之后脸色如常,后面也一直没有出现发烧的迹象。后面用膳还用了不少,看着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就发烧呢。” 叶雯心里也疑惑,但是她不敢确认。 她就看向许温实,“许太医认为呢。” 许温实斟酌了一下,“臣刚才诊脉,六皇子的脉象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受了凉,但是实则脉象十分奇怪,臣也不太确定。” 冰烛这时候提议道:“会不会是药方出了问题?因为药拿回来之后,都是我煎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吃食,也是妥帖的人经手,也没有问题,会不会是问题出在这药里面。” 屋中霎时间变得沉默。 叶雯奇怪地看了冰烛一眼,冰烛对许太医显然很信任,她怀疑太医院里面有问题都能在太医许温实面前堂而皇之地提出来,可见她心里对许温实十分信任。 许温实也没有觉得什么,只让她去将药取出来。 冰烛得了叶雯的许可,就去将取来的还没有来得及煎的药包找了出来,给许温实看。 许温实将药包打开,在里面翻了片刻,两根手指从里面夹起一片药材。 “原来如此。”许温实看着手上的药道。 “这是什么?”冰烛问道。 许温实道:“这是山花,性烈。和草芥子很像,但是药性完全不同,这是味猛药,平时用作下胎,但是长得跟草芥子很像,很多时候可能会被初学者弄混,但是太医院…”他停下来没继续往下说,但是另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医院都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太医,不可能会将两样东西弄混。也就是说,果然有人在药中做了手脚。 是太医院的人。 叶雯思量了片刻,“这人一击不成,肯定还会再出手,许太医可否帮我个忙?” 许温实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叶妃娘娘的意思。” “那么就麻烦你了。” 这人肯定还会再次动手,只等这个人再次动手的时候,将他抓获,就能让他招出幕后主使。 只是这个人什么时候会再动手,还不太好说,现在只能假装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等着那人再次动手。 许温实重新开了药方,这药方比前次那个更加温和。因为梁靖祉经过这次一病,身体更加虚弱了。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将他送回去,也不能再次遭到人陷害了。再来一次,可能叶雯和他的运气都不会这样好了。 粱桓已经对她有了责备之意,梁靖祉再出什么事情,粱桓可能就会彻底厌弃她。 “娘娘,奴婢当初就劝过您了,让您不要将六皇子接过来,您不听奴婢的,现在引火烧身了。”等四下无人,碧荷进了屋,看了梁靖祉一眼,才面带不满地对叶雯道。 叶贵妃(五) 因为许温实换了药方, 势必要重新抓药。 等了没两天,每天都要过来给梁靖祉请脉的许温实就发现了药包又被人做了手脚。 药是他亲手抓了让太医院的宫侍送过来的。看来问题出在宫侍上。 叶雯立马就带着药包,让许温实一道, 两人一起去求见粱桓。 到的时候, 粱桓在批阅奏折, 两人等了一会儿, 才见到了粱桓。 “爱妃, 你们怎么过来了?” 两人跪下, 叶雯将那药包拿了出来。 “皇上, 臣妾是有要事要告知皇上。” 粱桓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药包, 嗯了一声,“你说。” “这药包里面包的药是许太医给六皇子开的药, 此药是许太医亲手在太医院抓了, 然后命宫侍送过来的。等药送过来, 是臣妾的婢女冰烛接的, 她没有打开药包, 等许太医过来, 我们再将药包给许太医看的时候, 就发现里面有一味药被人替换了。” 为了抓出幕后人, 所以许温实开的药方里面也有草芥子。 粱桓将目光转向许温实。 许温实连忙道:“启禀皇上,此药确实是臣亲手抓的,命太医院的内侍小海子送过来的。中间并未加以他手。这药包中有一味药被人替换了,也就是山花。山花性极热, 六皇子年纪小,不耐受, 这药只要吃上三天, 就会出现前两日那样的症状, 高热不退!” 粱桓脸色微寒,他听明白两人的意思了,这要在送过来的半路上让人做了手脚。而且上一次梁靖祉突然高热,也是因为有人背地里做手脚。 “余奉水!”粱桓扬声将大总管叫了进来。 “带人去捉拿这个小海子!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样大胆!” 余奉水连忙应声带着人去了。 等了没多久,内侍小海子就被余奉水带着人抓了过来。 一被抓,小海子就知道自己完了。等到见了圣颜,又看到许温实和叶雯都站在一旁,更加面如死灰。 “大胆奴才!是谁指使你在药里做手脚的?还不如实招来?”粱桓震怒。 小海子跪倒在地,面无人色,他心知此时辩驳也没有用了,“是奴才自己,没有人指使奴才!” “你自己?你跟六皇子有何过节?”粱桓冷笑,“你不怕项上人头不保吗?” 小海子连连又狠又重地磕头,“是小人自己,没有人指使小人。”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余奉水!把他送到慎刑司去!” 小海子被重新拖走了,进了慎刑司,就算再铁的嘴他们也有法子撬开。 粱桓平复了一下怒火,才问道:“靖祉现在怎么样了?” 叶雯道:“幸好许太医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大祸。”说着她扑通跪下,请罪道:“前面是臣妾疏忽了,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在靖祉的药里做手脚,请皇上降罪臣妾!” 粱桓得知自己错怪了她,梁靖祉根本就不是因为那天早上玩雪导致的病复发,这会儿心里正愧疚呢,亲自走过来将她扶起来。 “爱妃,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认识药,不懂药理,像许温实刚才所说,这两味药就是初初学习辨药的人也是分不清的,更何论爱妃你了。朕怎么忍心怪你?” 这番话粱桓说得柔情蜜意,叶雯忍着别扭,福身道:“多谢皇上。” 粱桓还有折子要批阅,就让两人先回去了。 “许温实,你要好生盯着,这种纰漏不能再出现下一次!这一次朕决计饶不了这背后捣鬼的人!” 可不是吗?六皇子差点没有救回来。 许温实连忙弯腰拱手,“是,臣一定加倍小心。” 叶雯和许温实就告退了。 走出御书房,叶雯和许温实一道往叶雯的含香殿走。 叶雯在心里盘算着这背后的人到底会是谁。 这背后之人明显就是想将梁靖祉弄死,好将责任栽到她头上。 前两天皇后赶过来,还替她求情,那么皇后大几率就可以排除了。这人的权利还大到能影响到太医院去,让太医院的宫侍不仅帮她调换药,还在败露之后不敢供出她,自己顶了包。 这背后之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许温实也想到了,他飞快地看了叶雯一眼,只见叶雯满脸沉吟。这宫里的妃子都不是善茬,只怕他能想到,叶雯也已经想到了。 而且许温实并不想卷进她们之间的斗争,这次也只是因为若是不揪出幕后主使,这人就会一直肆无忌惮,六皇子是他接手治疗的,六皇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避免不了被迁怒降罪。所以许温实才会出手相助。 “许太医是什么时候进入太医院的?” 叶雯突然开口问道。 “有两年了。”许温实答道。 “两年…看许太医年纪也不大,也是有真本事在身,才能这么年轻就进入太医院吧。” 许温实淡淡一笑,“娘娘谬赞了。” 说了没几句,含香殿到了。 许温实又给梁靖祉请了一回脉,就告辞了。 梁靖祉已经好转了许多,就是比前几天更加虚弱了。 冰烛还露了一手让叶雯惊喜的手艺,她会煮药膳。 现在梁靖祉的情况最好是能慢补,而药补不如食补。冰烛煮的药膳正适合梁靖祉现在吃。 而慎刑司那边也没等多久就传回了消息,小海子已经招认了,是柳嫔用他弟弟的性命来威胁他,让他在药里做手脚。 小海子的弟弟正是在淑贵妃宫里当值。 阖宫都知道,柳嫔一直依附于淑贵妃,柳嫔胆子不可能这样大,一定是受人指使。 粱桓立马就命人去捉拿柳嫔。 “娘娘,娘娘,您可要救救我啊!”毓离宫内,柳嫔早先一步得知了小海子被抓的事情,赶忙跑来求淑贵妃庇佑。 她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一把紧紧地将淑贵妃的腿抱住。 “蠢货!我可没有叫你去调换药!你还收买太医院的人,不是明摆着让人一查就查出来是你干的吗?” 柳嫔吓得花容失色,“可是娘娘,含香殿警惕得跟个铁桶似的,臣妾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下手。娘娘,您一定要救救臣妾!” 淑贵妃不耐烦地一脚将人踹开。 此时皇上说不定已然知道了消息,柳嫔这蠢货是不能留了,免得皇上对她起了猜忌。 正在这时,大总管余奉水带着人过来了。 余奉水碍着淑贵妃的脸面,态度还算恭敬,进来之后跟淑贵妃说皇上下了令,要将柳嫔带过去问话。 柳嫔自余奉水他们进来,就面无人色,死死地期盼地盯着淑贵妃,盼着她能帮她挡下这个灾祸。 可是没想到淑贵妃一言不发。 余奉水一扬手,他背后的两个内侍就冲了上来要将柳嫔带走。 “娘娘,娘娘!”柳嫔激烈地反抗,脸转向淑贵妃,哀求地看着她。 淑贵妃走了过来,扬手让那两个内侍退下。 两个内侍对视一眼,不敢忤逆淑贵妃,只好放开柳嫔,后退了几步。 淑贵妃凑到柳嫔耳边,压低声音,却让柳嫔听了一阵胆寒。 “你放心,你若是因此被打入冷宫,或者是被皇上赐死,你的女儿我会帮你照料。” 这话就像是掐住鸭脖子的一只手,让柳嫔的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不再反抗面如死灰的柳嫔被押着出去了。 淑贵妃美艳的脸倏地变冷。 现在王皇后正愁找不到她的错处呢,要是她将这件事揽下来,意图谋害皇嗣可是大罪,不正好送了把柄给人家抓着吗? 都是柳嫔这个蠢货办事不利。 “叶妃!”她艳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 这个叶雯出乎她意料的精明,不像她想的那样好打发。 本来几次见她都觉得这个叶雯很是愚钝,没想到那都是人家装出来的,就等着她出手,好一把又狠又准地抓住,砍断了她一只爪牙。 淑贵妃脸色更加阴冷。 柳嫔被抓之后,一力将所有罪行都揽了下来,并不曾将淑贵妃供出来,但是谁都知道,这件事就是淑贵妃在背后指使,若不是她,柳嫔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而且柳嫔只生了一个公主,六皇子与她的利益并不相干,她实在没必要去谋害六皇子。 可这谁都知道的道理,皇上好像不知道。他只将柳嫔打入了冷宫,这件事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叶雯得知处理结果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 冰烛担忧道:“皇上这明摆着是要包庇淑贵妃,只怕淑贵妃以后的气焰更加嚣张了。” “你觉得皇后怎么样?”她问了一句。 “皇后?”冰烛十分聪慧,立马就想到了叶雯的意思。 “你是说投靠皇后?可是皇后一直对淑贵妃退让,就是投靠皇后,估计也不能让淑贵妃忌惮的。” “皇后有意拉拢我,否则那天她不会特意赶过来求情。皇后能坐稳那个宝座,当然不可能像她表面那样贤良淑德,否则她早就被淑贵妃扯下来了。我猜想她早就想到了淑贵妃要动手,所以才会在那天赶过来为我求情,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她要我心存感激。但是她也不一定现在就想要拉拢我,至少我现在还没有表现出值得让她拉拢的地方。所以我猜她现在会坐山观虎斗,让我先和淑贵妃较量一番。” ※※※※※※※※※※※※※※※※※※※※ 早安,一更 叶贵妃(六) 又过了几日。 梁靖祉是小孩子, 身体恢复得快,加上这几日冰烛一直换着花样的给他做药膳补身体,虽然不能一蹴而就, 但看着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人也活泼了些。 恰逢皇后娘娘的赏梅宴到了。 赏梅宴不仅仅是宫中的妃子参加, 还有各等命妇,郡主县主之类的,总之很热闹,每年宫中都会举办一次,是每年的盛宴。 前两日碧荷抽了个空档,又跟叶雯提了苏妃的事情。 这个苏妃是四皇子的生母,在原主那世似乎都没有翻出太大的浪花,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 苏妃在这次宫宴上小产之后, 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后来就一直在疗养,失了圣宠。 皇后也被栽赃,引得粱桓不喜。因为粱桓相对来说, 他子嗣不旺,所以最讨厌后宫的女人争风吃醋导致小产这样的事情,何况是一国之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到了这日,叶雯稍加打扮, 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 留下春华江月二人照料梁靖祉,就在冰烛的陪同下往皇后举办宫宴的敏秀宫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侍, 从这些宫侍的态度里也可以看出来, 现在的叶雯有皇宠在身, 这些宫侍也不敢小看于她。 昨晚上又下了一场雪,屋顶上的雪积得越发厚了,太阳一出来,明晃晃地照得人眼睛发疼。 她在冰烛的搀扶下缓慢地往前走。宫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宫侍们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丁点污浊都看不到。 后面传来一行脚步声,踩在青石板地砖上,发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叶雯转头回望。 只见四个宫侍抬着一顶竹轿,竹轿上坐着一个穿着海棠红宫装、妆容明艳的宫妃,她眉毛又细又长,丹凤眼尾往上挑着,光从面相看,这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叶雯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宫妃的身份,她带着冰烛退至一旁,福下身等人先过去。 但是竹轿偏偏就在她身侧叫了停。 “哟!这不是叶妃吗?”轿上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雯,尾音上扬,带着挑衅。 “给淑贵妃请安。”叶雯垂目,老实地见礼。这叶贵妃在宫中除了皇后,就属她位份最高,叶雯见了她是必须要见礼的。 孙氏仿佛没有看到叶雯在给她请安,笑道:“这天冷,叶妃怎么也不坐顶轿子?这要是打湿了鞋,受了凉,岂不是要受罪了?” 这宫中都有定制,叶雯的位份还不够资格坐轿。孙氏岂不知宫制?这是故意羞辱她位份低微呢。 叶雯没有抬头,只道:“多谢娘娘体恤,只是臣妾位份低微,不敢无视宫规,步行即可,娘娘先请吧。” 言下之意暗指孙氏无视宫规,或者不知宫制暗讽她不懂规矩。孙氏冷笑一声,“好一张巧嘴!” 孙氏越发看叶雯不惯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理由收拾她,只好冷哼一声,先走了。 “娘娘。”冰烛在旁边将她扶了起来,因为蹲得太久,她大腿都有些酸疼。 “无碍,走吧。” 孙氏气焰嚣张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有她爹爹撑腰,朝堂上的利益纠葛都会直接在后宫有所体现,粱桓不可能不知道孙氏的跋扈,但是他还是选择一味纵容,就说明,孙氏一族目前还是深得皇帝重用,所以只要孙氏一族不倒,孙氏在宫中就会一直得意猖狂。 叶雯现在在宫中根基不稳,和淑贵妃正面对上没什么好处。 但是她看着淑贵妃一行人走远,心里忽地闪上来一个计策。 赶到敏秀宫,人已经来了不少。 原主叶雯的母亲何氏也来了,她是一品命妇,坐在一处显眼的位置,叶雯一走进来,她就看到了叶雯,自从叶雯进了宫后,她就一直没有见到过女儿,所以期盼今天期盼了好久,一看到叶雯的身影,眼睛顿时就红了。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一旦进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与娘家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何况她现在见到叶雯,是需要见礼的。 何氏不想在人前失仪给女儿招来麻烦,就极力地忍着。 叶雯的敏觉尚在,她一进来就发觉了一道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定自己,循着目光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石青色棉褂的妇人,看着她的双眼微红。 叶雯一怔,已经知道了这是谁。 她便朝何氏笑了笑。 看到进宫几个月的女儿看着还算好,何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叶雯在宫侍的引导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巧的是,她左手边坐着的人正是三皇子的生母,良妃。而她斜对面坐着的宫妃就是梁靖疾要她陷害的苏妃。 苏妃看上去三十多岁了,已经生下了四皇子梁靖荣。 她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个苏妃身上,反而不时打量一眼身边的良妃。 良妃是母凭子贵的典型,在一众美貌的宫妃中间,她算得上是其貌不扬,现在人到中年,更是一点圣眷皆无,若不是因为她生下了三皇子,才得以封妃,只怕这辈子在宫中蹉跎到头都不会有什么水花。她命也不错,后面儿子自己靠女人奋斗得了皇位,她还捡了个便宜太后当。 到了差不多时辰,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皇后慕容氏也已经赶到。 这赏梅宴不仅仅设女席,还设男席,只是不设在一处,并且宴请的男子都是年轻人。 天冷,宴会没有露天摆设,而是设在诺大的殿内,往后走不到数百步,就有一片梅林,这片梅林虽然不大,但是集齐了天下梅树品种。 因为宴请的来宾中有不少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君,不敢让她们去吹寒风,所以等慕容氏说了话,就自由散开,三五成群地约着去赏梅。 苏妃盼了这场赏梅宴盼了许久,她极喜梅,也想去凑个热闹。 叶雯自然是要跟着她的,还盛情邀请了良妃一道。 良妃并不知道叶雯和梁靖疾的关系,她知道最近这个叶妃在宫中风头正盛,深得圣宠,自己早已失宠多年,若是能和她交好,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梁靖疾都是很有利的,于是便欣然应允。 叶雯带着冰烛,一边和良妃说话,一边跟着苏妃的脚步。 苏妃由一个贴身宫婢扶着,走得很慢。 良妃问起叶雯进宫来之后可还习惯。 叶雯就故意道:“也还算习惯,皇上对我恩宠有加,日子倒也还不算难过,只是宫中岁月稍微寂寞了些,以后还请良妃娘娘多走动。” 良妃听得心里一酸,看着叶雯笑颜如花年轻的容颜,不由得心中暗妒。她们早就开败了,而新花一茬一茬地不停地在这宫闱之中盛开,她们已经被挤入角落,若是再没点手段,连一席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只是帝王自古都是喜新厌旧的,她容颜不再,又拿什么去争宠呢? 良妃一时间心有戚然。 很快她们就赶上了苏妃的脚步,虽然明争暗斗,但是真的摆在明面上了,还是要顾全脸面,表面上都会维持和谐。 “苏妃娘娘可得小心着点,当心地上结了冰。”叶雯出声提醒道。 苏妃看了她一眼,心中暗生警惕,面上还是笑道:“多谢叶妃妹妹了。” 良妃低头看了苏妃隆起的小腹一眼,心里闪过酸意。苏妃和她差不多年纪,如今竟然梅开二度,她十多年不曾有过圣宠了,叫她如何不酸。 于是她语气酸得溜牙道:“苏妃娘娘这么大年纪了还敢怀孕,真是胆大。” 苏妃一听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她也知道自己是高龄产子风险大,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些不吉利的话,但是她浸淫后宫多年,嘴上功夫不饶人,“也是没办法,谁知道侍寝了几回就怀上了呢。既然是老天赐予我的皇嗣,自然会保佑我平安生产吧。还是姐姐让人羡慕,也不用侍奉皇上,每日落得轻松自在。” 良妃一张脸顿时就精彩纷呈。 正这时,几人已然走入了梅林。 天气越冷,梅花就开得越盛。一阵冷香顿时伴风拂面。 颜色各异的腊梅、艳压群芳的红梅、各种品种的梅花开得正盛。 苏妃最喜欢梅。她平素都无法来这里,所以才会不顾严寒,来到梅林想要一睹为快。 几个世家的小姐走在前面不远处,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随风飘过来。 苏妃扭头对她身边的宫女道:“回头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剪两支梅带回去插瓶。” 她的婢女应了下来。 一些宫侍散落地在梅林各处站着随时听候吩咐。 地上脚步凌乱,花瓣随风飘落在地。 良妃本来是不想跟着苏妃一起的,但是叶雯一直跟苏妃说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苏妃也有些不耐,她想自己静静地赏梅。 走了数百步,已经深入了梅林。 这里落英缤纷,地上没有太多脚印,各种颜色的花瓣落在洁白的积雪上,有种冰莹剔透纯粹的美。 苏妃一手捂着肚子,一边赞叹地看着周围的梅树。 这梅林她每年都来,总也喜欢不够。 正在这时,良妃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条带着红环纹路的蛇。 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胡乱尖声大叫,连忙往一旁跳开。 苏妃也顺着看过去,见是一条蛇,也不由得吓得一抖。 那条蛇本来不动,但是被这一脚踩上去,似乎就活了过来,游动了一下。 这一动更将离得不太远的良妃吓得几乎晕厥过去,她乱跳动间,感觉自己腰上似乎被人狠狠推了一下,然后她重重地撞到了人。 紧接着,她就听到宫婢的惊呼声,“娘娘!” 等良妃回过神来,苏妃已经倒在了雪地上,脸色煞白地抱着肚子。 良妃脸色顿时变得和地上的雪一样白。 ※※※※※※※※※※※※※※※※※※※※ 二更 叶贵妃(七) 附近的内侍听到惊呼声, 连忙赶了过来,那条从冬眠中惊醒的蛇也在混乱之中不知去向。 苏妃被抬回了敏秀宫,因为她腹痛难忍, 问讯而来的皇后连忙传了太医。 等太医过诊脉。苏妃因为受了惊, 腹部又被重力所撞, 胎儿眼看是要保不住了。 皇后大惊。 这宫宴是她主持开的, 苏妃是在去梅园时受惊, 就算这件事跟她关系不大, 她怎么样也会被皇上斥责几句照管不力。 皇后知道粱桓对子嗣的看重, 连忙命人去请粱桓过来。 粱桓得知消息之后, 匆匆地赶了过来。 从太医处得知胎儿不保,粱桓大怒。 等太医开了药方让苏妃喝下, 粱桓亲自审讯当时在场的几人。 良妃、叶雯、还有几人的婢女。 苏妃的婢女冬青连连磕头, “请皇上替苏妃娘娘做主, 奴婢看得真切, 当时就是良妃娘娘撞倒的苏妃娘娘。” 良妃一脸的惊惧, 她当时都被吓傻了, 似乎感觉当时是有人撞了自己一下, 可是又拿不出证据来。 “叶妃!你当时也在场, 你来说!” 叶雯也跪倒在地,她看了脸色煞白的良妃一眼,垂目道:“臣妾也看到了,确实是良妃撞倒了苏妃娘娘。” 良妃连忙辩驳道:“皇上, 臣妾不是故意的,当时地上有条蛇, 臣妾被吓到了, 所以无意间撞到了苏妃娘娘。” “蛇?”粱桓话音一顿, “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蛇?” 良妃看向叶雯,“叶妃,你当时也看到了那条蛇对不对?” 她一脸的期盼,希望叶雯能站出来替她作证,当时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叶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臣妾并没有看到什么蛇。” 良妃脸色顿时一变,尖声道:“怎么可能,当时我们都看到了,你在撒谎!” 叶雯看着粱桓道:“皇上,臣妾确实没有看到蛇。只是良妃娘娘突然就像是发了癔症一般,重重地朝苏妃娘娘撞过去,当时臣妾站得稍远,来不及救下苏妃娘娘,请皇上责罚!” 粱桓沉着脸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朕处罚你做什么!” 良妃脸色大变,她看向苏妃的婢女冬青,“你来说,你当时是不是也看到蛇了?” 谁知冬青摇摇头,对着粱桓一磕头,“皇上,奴婢也并没有看到什么蛇。” 良妃又看向自己的奴婢碧桃,“碧桃,你说,你当时是不是看到蛇了。” 碧桃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道:“是…是有…” 她话还没有说话,苏妃的丫鬟冬青就抢白道:“你们是主仆,当然要连成一心,叶妃娘娘与我家娘娘素无往来,她最没有必要做伪证,皇上,”她又对着粱桓连连磕头,“请皇上明察!” 粱桓看了叶雯一眼,确实,叶雯刚进宫几个月,应该和苏妃素来不认识,就算认识,苏妃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和肚子里的龙嗣玩笑,苏妃怀孕的年纪本来就偏大,而良妃本来就只是个不太受宠的妃子,苏妃实在没有必要伤害自己来陷害良妃。 正在这时,冬青又道:“早在之前,苏妃娘娘和良妃娘娘以及叶妃娘娘相遇的时候,良妃娘娘言语间就对我们娘娘身怀有孕一事十分不满,她还说我们娘娘年纪大了还敢怀孕,实在是胆子大。这话是良妃娘娘的原话,叶妃娘娘当时也在,请叶妃娘娘作证!” 粱桓看向叶雯,叶雯点点头,“良妃娘娘确实有这样说过。” 良妃还要再说,粱桓已经没有耐心听了,他命令宫侍将良妃拿下,先关押,容后等他发落。 良妃叫着冤,被迅速拉了下去。 叶雯看了一眼这个冬青。 冬青不可能是三皇子的人,否则她不可能一力将罪责都推到良妃身上。但是当时那条蛇明明大家都看到了,她也一定看到了,为何她偏偏否认了呢。 叶雯稍微一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撞倒苏妃的就是良妃不假。不管良妃是不是有意,是不是被蛇吓到,她都撞到了苏妃,还导致了苏妃小产。 若是她承认下来良妃就是因为有蛇受了惊吓,导致苏妃被撞小产,诚然良妃会受处罚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定罪为故意这样重,所以冬青在转瞬之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毅然决然地附和她的说法。 这个冬青倒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良妃如今变成了蓄意谋害皇嗣,连带着三皇子肯定都会受到牵连,本来宫中就是各为其主,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冬青在一瞬间就权衡了利弊,为她的主子选择了最好的方式去处理。 这样一来,皇上也会对失去孩子的苏妃更多几分怜惜。 叶雯想通其中关节,不由得要为这个宫婢拍手称赞了。 在另一边的梁靖疾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有朝他设定的那样走,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叶雯这个女人竟然背叛了他! 当时的场景,若是叶雯愿意,她肯定可以为良妃说几句好话,甚至将这件事的罪责推到旁人身上,只要叶雯咬口说这件事跟良妃无关,苏妃那边的人也拿不出证据来,完全可以说是苏妃被蛇吓到,自己慌乱之间倒地。 不管哪一种方法,都可以将他的母亲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苏妃也确实如他设计的那样小产了,但是罪魁祸首却成了他的母亲。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急忙赶了过去,还不知道粱桓会怎么处置他母妃。 他不过去还好,一过去,粱桓见了他更加生气了。 因为现在的梁靖疾在粱桓心里的存在感不强,良妃的出身似乎就限定了他最终能够达到的高度。 再加上太子是嫡是长,又素来有贤名,几乎是接班人的最好人选,到这个时候为止,粱桓是从来没有动过要换储的念头的。 梁靖疾顾不得去看叶雯的脸色,他进屋之后就跪倒在地,“儿臣听闻了母妃的事情,这才连忙赶过来。虽然事关儿臣的母妃,但是这件事尚存疑点,梅林中怎么会出现蛇呢?是否是有人蓄意放在那里的?” 叶雯在一旁听了暗笑,可不是有人蓄意放在那里吗?那个人就是你自己。梁靖疾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叶雯竟然会将良妃给拉了一道去,还将这件事加诸于良妃身上,这下有了叶雯的证词,让良妃百口莫辩。 粱桓现在根本就不想再继续追查这件事,明摆着就是良妃心怀妒忌,才在梅林撞了苏妃。 现在苏妃还躺着生死未卜,他要是从轻处理,岂不是要叫苏妃和她身后的齐伯侯一族寒心? 他脸色不善地摆了摆手,“这件事你不必再说,良妃心术不正,朕希望你以后少过那边去,多将精力花在学习功课上。” 梁靖疾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他撇眼看了看叶雯,叶雯的目光和他对上。 叶雯顿时就从他目光中收到了信号。 他要叶雯站出来替良妃说情。 不要说这一切都是叶雯故意设计的,就是不是她设计的,她也不可能站出来。 她刚才才指认了良妃,现在又站出来说她不是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是谁?是她自己? 叶雯对梁靖疾的暗示视而不见,梁靖疾脸色顿时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叶雯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其实这些天也收到了碧荷传过去的消息说叶雯好像有点变了。但是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叶雯对他的心意他很清楚,她不可能会背叛他。 可是现在现实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个大嘴巴子。 他毒计不成,反而将自己和他母妃给绕了进去,粱桓本来就对他不喜,现在肯定更加漠视他。他不知道要因此多付出多少努力。 叶雯!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 叶雯表面无动于衷,看着梁靖疾难看的脸色,她心里乐开了花,极力忍住才没有笑出来。 她根本就不担心现在梁靖疾会将两人的以前抖出来,除非他想彻底翻不了身,将叶雯弄死,自己也弄残。 这显然不会是梁靖疾会干的事情,所以暂时叶雯不必担忧这件事。 太医很快出来,苏妃的孩子没保住,且是个男胎。 粱桓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 晚安 叶贵妃(八) “传朕旨意, 将良妃降为良嫔!” 良妃自从生下三皇子,已经在这个妃位上待了二十多年,现在因为谋害皇嗣, 一夕之间, 就从妃降为了嫔, 完全不顾三皇子的颜面。 梁靖疾脸色一瞬间扭曲了一下, 随即强行恢复了正常。他是这件事的谋划者, 最清楚这件事的始末。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害怕让粱桓追查下去, 说不定会揪出他, 但是不追查下去吧,他母妃的降了位份, 他以后在粱桓眼中只怕更加没有存在感了, 也会遭受世人的耻笑, 让别人越发轻视他这个不太得宠的皇子。 …… “娘娘, 您说会是良妃推倒的苏妃吗?” 一间装饰豪奢的宫殿内, 一个宫婢将一杯热茶捧给一个妆容精致的宫妃。 这两日粱桓都留在苏妃那里, 淑贵妃有些坐不住了, 本来四皇子就很聪慧, 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黜,四皇子也是极有力的一个竞争对手。 她就算是二皇子梁靖淞的母亲,也不得不承认,二皇子的资历确实比他那些优秀的皇兄皇弟们要差上一些。 他从小资历就不太出众, 不管是功课还是骑射都不出彩。与之相反的是太子的功课很好,得刘太傅等言传身教、倾力相授, 他功课一直是皇子之中最好的, 就连皇上粱桓都不时地夸奖他, 又有外家齐伯侯做靠山,不出意外的话梁靖衍就是下一任皇帝。 但是淑贵妃怎么可能甘心呢。梁靖衍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这些年通过的她的努力,二皇子在梁珩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轻,若是太子出点什么意外或者犯点什么错,皇后没有儿子,储君的位置怎么样都会落到她儿子身上的。 “良妃?”淑贵妃冷笑一声,“良妃在宫中素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她十几年都没有圣宠,这十几年来给皇帝生孩子的人还少吗?她为何要推良妃?依我看,良妃就是被蛇吓到了才做出那样的举动。但是诚如皇上所说,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蛇呢,可见是有人刻意设计。你没听到惊蛰说吗,当时是因为叶妃一力相邀,所以良妃才会同意和叶妃一道去梅林,偏生这么巧,良妃就在梅林因为被蛇吓到,在受惊之下将苏妃推倒。多半这就是叶妃的计谋!” 菡萏垂首侍立一旁,低声道:“可是叶妃为何要陷害良妃呢?” 叶雯现在又没有子嗣,她实在是没有理由要陷害良妃。 “三皇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似乎资历平庸,在皇上那里也并不冒头,但是四皇子深得皇上喜爱。但是叶妃又没有孩子,她这样到底是为何?”淑贵妃低头沉吟。三皇子不足为虑,但是四皇子确实是一个大患,如今苏妃又身怀有孕,皇上经常都宿在苏妃那里,若不是叶雯进宫之后分了一些圣宠,苏妃一人几乎都将圣宠独占了。 难不成叶雯是因为争风吃醋,所以才陷害良妃将苏妃的孩子流掉? “不管如何,这件事总归是对我们有利的。” 是的,叶雯这样是帮她儿子去除了一个竞争对手,想来经过这件事,皇上应该对三皇子更加失望了。而四皇子的母妃苏妃因为失去了孩子,皇上可能会怜惜一段时间,但是过后就会忘了。毕竟后宫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了孩子的苏妃,凭什么去牵绊住皇帝的脚步呢? 淑贵妃得意一笑,不管叶雯是出于何种心思陷害良妃,她也算是幕后赢家。 良妃被降为良嫔,最被打脸的就是三皇子。他也是堂堂一个皇子,母亲竟然只是区区嫔位。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母妃的出身不好,而且因为他出生那一年国家的灾祸不断,所以皇上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 。 梁靖疾小时候但凡在宫中有点体面的宫人都不会将他真的当成皇子尊敬,都是谁都能在他头上踩上一脚。 梁靖疾再大一点,就将曾经欺负过他的宫人全部设计弄死弄残,从那时候起,梁靖疾就知道,他的命不像太子那样好,所有的东西不会摆到他面前来,都需要他自己去争取,他要是自己不争,他就永远也没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他不像太子那样有粱桓的看重,也不像二皇子梁靖淞那样有得宠的母妃。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争取,所以他苦心孤诣地物色到了叶雯,煞费苦心才接近了她。叶雯也终于如他所愿,自愿进了宫,甘心为了他当皇上的枕边人,替他吹枕边风。 这些日子,因为有叶雯的帮助,梁靖疾感觉粱桓的注意力都多放了一些在自己身上,也渐渐地发现了自己的努力,偶尔也会夸奖一下自己。可是梁靖疾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的一直会对他诚心相对的叶雯,竟然会有朝一日反咬他一口。 因为计谋是他设定的,所以他知道他母妃绝对不可能会自己去撞苏妃。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叶雯背叛了他。 叶雯是知道自己会对苏妃下手的,可是她却将矛头指向了他母妃,让他吃个哑巴亏不敢辩驳。 叶雯背叛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叶雯前不久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背叛了他? 这是梁靖疾想不通的。 良妃被降为良嫔之后,就迁离了现在的宫殿,搬去了十分偏僻的冰菱宫。 这冰菱宫不知多少年起就皇帝皇后罢黜宫妃之后宫妃的去向,良妃不过是从妃降到了嫔,却也被打入了这个和冷宫没有太大区别的地方。 因为有粱桓的命令,梁靖疾不敢亲自去看望他的母妃,只好让宫侍照顾他母妃。 从宫侍口中,他得知,苏妃确实是良妃撞倒的,但是良妃撞向苏妃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换言之,当时就是有人刻意陷害他母妃。 而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六个。 苏妃的婢女不可能会陷害苏妃,剩下的只有良妃的宫女以及叶雯和她的宫婢。 良妃的宫婢是不可能陷害良妃的,剩下的就只有叶雯。 梁靖疾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叶雯会陷害他的母妃。 那条蛇是他吩咐人提前揣摩出几人的路线之后,提前放上去的,不止放了一条。只是良妃运气不太好,刚好就踩到了一条。 所以良妃确实是被蛇吓到了。 当时那些蛇都是提前在熏笼里烤过的,已经从冬眠状态里醒过来了。所以良妃踩了一脚之后,那蛇才会动。 他本意是想吓唬苏妃,让苏妃受惊小产。 他很快就查出来,当时就是叶雯邀请良妃同去,良妃才会跟着一起去,换言之,叶雯当时就是故意的。 叶雯明明知道他会对苏妃下手,却故意将他的母妃一起拉了去,好嫁祸给良妃。 想通这其中的关节,梁靖疾无言静默良久,才冷笑一声。 叶雯既然已经叛变,不能为他所用还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娘娘,您为何会说不曾看到蛇呢?” 等回到含香殿,左右无人,冰烛才一脸不解地凑到叶雯面前,悄声问她。 叶雯笑道:“你以为那蛇是谁放的呢?” 冰烛从内心来说,虽然她知道这宫中魑魅魍魉很多,阴谋诡计也多,谁是老实人,谁就等于等死。但是从良心上来说,她实在是狠不下心去谋害人命,所以她其实不太赞同叶雯的做法。 因为她看到了是叶雯推的良妃。 叶雯后面还说她不曾看到那条蛇,冰烛自己都看到了,她知道叶雯也一定看到了,但是叶雯却说自己没看到,将良妃的罪责从无意变为了有意。 “你觉得我心狠手辣?”叶雯看了冰烛一眼,冰烛在宫中的岁月虽然长,但是因为她一直都藏拙,所以她并不曾亲自去经历这些腥风血雨,内心还保持着几分纯善。 “你以为是谁放的蛇呢?我跟你说,是三皇子。三皇子提前放了蛇在那里,本来就是为了吓唬苏妃,想让苏妃受惊小产,但他没想到我会将良妃拉着一起去。” “这件事本来就是三皇子的谋划,让他的母妃替他自食其果,也没有什么不妥。”再者说,良妃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中存活这么多年。 “这件事是三皇子谋划的?”冰烛脸上闪过惊色。 “可是为何呢?”冰烛不太明白。 叶雯又将其中的厉害讲给冰烛听,只是隐去了自己有把柄握在梁靖疾手上的事。 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冰烛,就是完全相信了,她也要有所保留,最讲不准的就是人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在宫中最是适用不过。 苏妃自从小产之后,就一直在宫中养病,她对于当日的事情也有所怀疑。 其中嫌疑最大的,她觉得不是良妃,而是叶雯。 因为在出事之前,依良妃的情绪是一直想走的,当时是叶雯一直死皮赖脸地要跟在她身边。 若不是叶雯,可能良妃早就走了。良妃既然想走,为何又会突然害她呢。 想来想去叶雯的嫌疑是最大的,当时又没有证据。 好在她已经生下了四皇子,这个男胎虽然流掉很可惜,但也没有将她彻底击垮。 苏妃将这件事暗暗记下,暗中探查。 ※※※※※※※※※※※※※※※※※※※※ 一更~ 叶贵妃(九) 越靠近年末, 天气就越发的寒冷。 叶雯很少出门。 梁靖祉因为病痊愈了,所以已经回了他的皇子宫,叶雯派了叶家的那两个丫鬟跟着过去照料梁靖祉, 冰烛则留了下来, 因为她身边也需要留一个妥帖的人。 这日逢十五, 只有十五天就要过年了。 她照例起了个大早,踩着淡淡的雪光,朝皇后的寝宫走去。 嫔妃们都到了,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淑贵妃才姗姗来迟。 “皇后娘娘见谅, 因为昨晚上没睡好,今早上贪睡了一会儿,就来得迟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言语间一点愧疚都没有。 皇后也习惯了, 淑贵妃每次都要照例来迟一些的,好像不这样就不能彰显她在后宫里的特殊地位一般。 “淑贵妃进来辛苦,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淑贵妃近日被粱桓赋予了一项权利,协助皇后协管六宫。 这可将淑贵妃神气坏了,最近得罪过她的、不站在她那一边的宫妃宫中的例炭都被克扣了不少,甚至送去的炭有的是那种根本就不能烧的烟炭。一在房间里烧,烟就会熏得人眼泪横流, 呛得人直咳嗽。 但是众妃嫔都是敢怒不敢言。皇后治理六宫这么多年, 焉能不知道淑贵妃的所为?但是连皇后都不吭声, 她们说话又能顶什么用呢。没得白白得罪了淑贵妃, 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叶雯宫里干脆连烟炭都没有收到, 宫中的内侍过去问, 内务府那边直接告知炭都被领完了, 等下一批吧。 分明库房里就还有炭,宫里的炭又怎么可能用得完呢?内务府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分明就是故意与他们为难。 等内侍小寻子将内务府刁难的事情报给叶雯,叶雯就知道淑贵妃存心刁难。她也不做包子,直接在下一次粱桓过来的时候,屋中就不烧炭,冷飕飕的引来粱桓询问,得知她这个月没有领到月炭之后,就将内务府那边的人斥责了一番。 内务府的人麻溜地送了几筐银丝炭过来。 就是有过淑贵妃打招呼也没用,皇上都亲自发话了,有谁敢不从? 淑贵妃知道叶雯这是故意在挑衅她,对叶雯更加恨之入骨。 “娘娘,您这宫里这个月,犯煞啊!”淑贵妃煞有其事地道。 皇后根本就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淡淡地反问:“淑贵妃这话从何说起,本宫不得其解。” 淑贵妃便道:“娘娘的生辰和我是同一个月,我这个月命中犯天行煞,娘娘也是如此,所以宫中伺候的人、来往的人最好不要有天行煞的,也就是庚子年庚月庚日出生的人往来,否则就会冲撞了娘娘,让娘娘的孕子一途,更加不畅!” 慕容皇后收了笑容,严肃道:“淑贵妃,这种怪力乱神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淑贵妃便笑了笑,“臣妾不过是一说,娘娘信也可不信也罢。” 慕容皇后转而说起起了别的事岔开了话题,但是心里却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她一直都没有生下嫡子,这是慕容皇后心里的隐痛。虽然知道淑贵妃可能是危言耸听,但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暗自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原主的生辰八字,但是在听往淑贵妃这一席话之后,叶雯隐隐就猜到她可能就是在说自己。 因为皇后最近有拉拢自己的心思。 明摆着在挑拨离间,但是皇后慕容梨音一直都没有嫡子,生下一个公主之后,肚子就再也没有了动静。难保皇后听了不会往心里去。 叶雯也笑了笑,“真是巧,臣妾最近也对五行八卦有兴趣。淑贵妃是如何得知皇后娘娘最近宫里不适于庚子年的人往来呢?不知道娘娘是哪年的?我也用我最近学的一点皮毛推测一下。” “拿拿!” 沉寂的巴拿拿嗯了一声。 “快帮我算一算,淑贵妃是哪一年的!你可别想蒙我,系统只是关闭了道具兑换功能,这种基础功能还是有的!要是系统连这个小信息都不透露给我,这个任务我八成是做不下去了!” 巴拿拿连忙赔笑道:“宿主消消气,我帮你查查。” “丁酉年!” 几乎是在巴拿拿查到的那瞬间,叶雯就装模做样道:“我根据最近学的五行之法算出,皇后娘娘今年与丁酉年的人相冲,丁酉年的人,娘娘同样需要忌讳。” 慕容梨音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叶雯这是胡诌呢。别人她不太记得,淑贵妃的生辰她是记得很清楚的,可不就是丁酉年吗? 可是叶雯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要知道宫妃的生辰八字都是很保密的,通常不会有人知道。 在淑贵妃说出庚子年的人克她之后,叶雯就立马说出丁酉年的人也克她,这是叶雯的反击,还是真的? 慕容梨音这些年因为求子不知道已经拜了多少庙,给多少菩萨塑金身,都没有用。 慕容梨音只是一瞬间的迷惑,随即就反应过来,这两人的话不过是在斗法罢了。她暗自自嘲了一声,自己为了求子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二位的建议,我会酌情听取的。都快坐吧。” 一众宫妃正看两人斗法看得起劲,不想被皇后制止了,顿时都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多半人都觉得叶雯这是在自寻死路。试问淑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能在她手下讨到好处,就连皇后有时候都不得不暂避锋芒。叶妃真是年少轻狂。 叶雯的姐姐虽然是先皇后,自身现在也比较得皇帝宠爱,但是多半宫妃还是认为叶雯毕竟太年轻了,哪里是老谋深算的淑贵妃的对手。 在这场宫会上,她也看到了三皇子梁靖疾的白月光,惠贵人。 惠贵人坐在角落,一点都不起眼,若不是冰烛在她耳边指出那就是惠贵人,叶雯根本就不会猜想到她的身份。只见惠贵人在一众美貌的宫妃中间,并不显得容貌出色,而是中规中矩地很一般。 但是这个惠贵人并不如她表面看上去这样老实。在宫中也没有老实人,老实人早就死了。 在原主那世,惠贵人早就察觉到了三皇子对她的情意,但是一直都欲拒还迎,最终引得三皇子梁靖疾更加欲罢不能,最后还力排众议,将她捧上了皇后之位。 总的来说,惠贵人不是什么善茬。 但是看着惠贵人,叶雯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摆脱梁靖疾的办法。 一场请安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散了。 叶雯走出皇后的坤宁宫。 路上已经积满了白雪。 北方的冬天大概都少不了雪。这几日更是连日都在下雪。 淑贵妃的轿子从她身边路过,她都懒得再理会叶雯,直接走了过去。 叶雯立在原地看着淑贵妃趾高气扬地走远。 她以前对权力这种东西是很淡漠的,可是是因为她只是一缕异世之魂,而且因为她可以在系统里兑换东西,所以任务对她来说都不算太难。 而今她不能依靠外力,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任务,权力这两个字,不由自主的就有吸引力了。 她若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势单力薄,别说三皇子梁靖疾了,就是看不惯她的淑贵妃,都可以在不高兴的时候摁死她。 别说完成任务了,就是保下命都是一件难事。 梁靖疾自从意识到叶雯背叛他之后,就一直很想当面问清,到底叶雯是为了什么会背叛他。 叶雯是他亲自设计送去皇宫成为粱桓的后妃,他本来想的是,他母妃不受宠,在粱桓那里半句话都说不出,而他更是夹在兄弟中间,上面太子、二皇子,下面四皇子,哪一个都比他优秀,他夹在中间实在是不起眼。 所以他才费劲心机,让长得很像先皇后的叶雯进宫去伺候粱桓,成为他的帮手。 可现在帮手变成了毁灭之手。 若是再这样下去,叶雯再在皇帝耳边说些什么煽风点火的对他不利的话,他再想翻身就难了。 叶雯继续往前走。刚拐过一条长长的大理石栏杆,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着浅蓝色圆领袍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将人认出来,正是三皇子梁靖疾。 梁靖疾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 他看了叶雯身边的冰烛一眼,目光里闪过警觉。 这个宫婢他觉得眼生,不知道是谁安排在叶雯身边的还是叶雯自己可靠的宫婢,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叶妃娘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 “三皇子?不知您这是有何贵干?”叶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梁靖疾这明显就是等在这里,守着她过来的。因为这是她回宫的必经之路。 梁靖疾看了一眼冰烛,“我与叶妃娘娘有话要说,可否让娘娘的婢女先行回避?” 叶雯看了一眼冰烛,才冷笑道:“三皇子这话说的,我与三皇子是长辈晚辈关系,三皇子有什么话对我说是要回避人的?如果是不能公之于众的话,我劝三皇子最好是不要说,免得传出去,于我清誉有损!” 梁靖疾本来就怀疑叶雯已经背叛了她,如今听她说话和以前完全不同,哪里还不明白原委,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 梁靖疾也猜到这个冰烛就是叶雯的新的心腹,不然她不会这样大胆的留着她在一旁听着。 于是梁靖疾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以前不愿攀龙附凤的叶小姐进了宫没有多久,就被宫中的权力蒙蔽了双眼!” 叶雯也毫不退让地冷笑反讽,“三皇子浸淫权力窝二十多年都未曾将权力二字看透,却又来要求我将两个字看透,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点。” 梁靖疾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回答,微微一怔。 “你这是打算彻底背叛我了?” 叶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三皇子这话真不知是从何说起,什么背叛你?我清清白白的进宫,成为皇上的宫妃就算以前有什么,那也是我未进宫之前,在进宫之后,我的心我的人都属于皇上,不知道三皇子这话从何说起。三皇子还是慎言的好,若是叫皇上听到了,还会误会你妄想染指他的后妃!” 梁靖疾被一口气堵得上不来下不去。当时叶雯是不太愿意进宫的,都是他苦口婆心地相劝,才勉强同意进了宫。 进宫这么久,都是在他的催促下才承欢皇帝,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 “你别忘了,我们之前通信的书信,我都还保留着。”梁靖疾摆明了在威胁她。 叶雯反而笑道:“那些都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写下的,你若是愿意保留也随你,你要是敢将之公之于众,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我死了,你也别想活,我要是因此受到一丁点非议,你都别想好!” 叶雯一脸的狠厉,对他跟之前完全是两个态度。 梁靖疾没想到一点都不能见她吓到,顿时脸色更加难看。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母妃下手?”这是让梁靖疾最生气的地方,良妃现在已经被降了位,成为了宫中的笑柄。 连带着他,都觉得他的那些兄弟们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怪异。同情,又可笑。深深地刺激到了他可怜的自尊心! “你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对良妃下手?那不是良妃自己的行为吗?皇上都已经下了决断,难不成三皇子认为皇上评判得不公?” 梁靖疾气红了脸,叶雯事到临头还想跟他装蒜。 梁靖疾上前一步,逼近叶雯。压抑着愤怒的声音,“那日你分明知道…你故意拉上我母妃,不就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将她拉下水吗?” 叶雯也低下声音,“梁靖疾,你之前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你对我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心安理得,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忍受不了了?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 “你想要做什么?”梁靖疾下意识地问。 叶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寒声笑道:“我现在这样都是受谁哄骗?我告诉你,梁靖疾,我不会放过你,良嫔的事,只是个开始,你想要的东西,我要让你永远也得不到!” 梁靖疾眼眸中瞬间就染上了血红,叶雯说得没有错,他确实不敢将自己的前途命运来跟她对赌。叶雯已经疯了,她已经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不自在。可是他不行,他这半生都在算计着那个宝座,他不可能用自己去和她赌。 所以叶雯从一开始就是赢家。 因为梁靖疾根本就不敢将两人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的话,就等于是跟粱桓承认自己想要算计他屁股底下的椅子,也就是亲手将自己打下了永不能翻身的地狱。 梁靖疾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一直颇为自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一直都看不上眼的人摆了一道。 叶雯在他眼中一直都只是个工具。 他恼羞成怒之下,一瞬间失去理智,高高地扬起了手掌。就在这时,背后有人出声—— “三弟!” 两人心神一直都在对峙,没想到会有旁人出现,连冰烛也没有察觉到。 几人不约而同地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靛蓝长袍的男子背手站在不远处。他面容和梁靖疾一点都不像,他长得和皇帝粱桓比较像,面容英俊,气质沉稳清隽。 从原主的记忆里,叶雯很快就知道了这个男子的身份。 正是当朝太子,梁靖衍。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梁靖疾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但是他强行将情绪都收敛了下去,朝太子拱了拱手,“皇兄,皇兄是何时来的?” 梁靖衍也刚到,他本来是不想掺和进来,但是看到两人似乎起了争执,他也认出来女子正是粱桓最近的新欢叶雯。 眼见梁靖疾的情绪越加激动,甚至高扬起了手掌。 梁靖衍不能不管,他出声叫住了梁靖疾。 “我只是路过。”说着他朝叶雯拱了拱手,“见过叶妃。” 叶雯对着他福了福身,“太子。” “天寒地冻,叶妃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梁靖衍道。 梁靖衍的母妃是先先皇后。他的和善态度让叶雯稍微一怔,随即道:“多谢太子关怀,臣妾正打算回去。” 她看了梁靖疾一眼,越过他,自行走远了。 梁靖疾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不确定梁靖衍是否听到了二人的谈话。毕竟他刚才情绪有些激动,没有注意到后面来人了。 这个太子看着敦厚良善,但是真正能坐稳太子之位的都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况且太子是嫡出也是长子,地位稳固,背后又有外家齐伯侯撑腰,可以说,要想将太子斗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是将太子斗倒了,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善茬,他母妃淑贵妃更是宠冠后宫,外祖孙尧更是手握大权。 一时间,梁靖疾竟不由自由地有些丧气,因为自己和他们比下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既没有受宠的母妃,也没有强有力的外家,好不容易在皇帝枕边上安排了一个人,还背叛了他。 “父皇召见我有事情,我就先走了。”太子说完,信步离去。 梁靖疾站在背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骤然变冷。 既然太子难以扳倒,就只能让他永远消失了。死人就争不过活人了。 “娘娘!” 走出老远,冰烛才一抚胸口,将那口惊诧的气给吐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叶雯竟然和三皇子是有牵扯的,听三皇子气急败坏的话,原先的叶雯应该是帮着三皇子的,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叶雯突然反咬了三皇子梁靖疾一口,两人反目成仇,而且听三皇子的话,叶雯还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冰烛虽然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她已经决定要跟随叶雯了,所以倒没有害怕。而且她这些日子跟在叶雯身边伺候,已经隐隐觉得叶雯是有大智慧的人,她莫名就觉得,叶雯应该能在这腥风血雨的权力旋涡中间得到善终。 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缘由,只是出于一种直觉。 “娘娘,奴婢看三皇子将良嫔的事情全部都怪罪到了娘娘身上,以后只怕会对娘娘不利,娘娘要多加小心才是。” 叶雯笑道:“是啊,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但是人嘛,要有实力才能让人不好过,光凭着嘴上的功夫是做不到的。为了永绝后患,只需要让三皇子永远都不能翻身,就不为我所患了。” 她虽然是笑着说了这话,但是话音里的寒意让冰烛听了都不直觉地浑身一冷。 叶雯自从上次深深地感觉自己势单力薄之后,就一直想要找一个盟友,但是一直都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今天偶遇了太子,她觉得太子是比较合适的。 首先太子的生母已经过世多年,太子在后宫应该没有什么牵扯。其次,太子和二皇子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因为二皇子对他的东宫之位虎视眈眈。而且太子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原主那世,若不是太子突然被乱箭射死,他应该会登上大宝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来想去,真是没有比太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太子的短命不知道能不能逆天改命。 她若是能及时告知太子,让他谨防暗箭,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免于意外。 不管怎么样,先要试一试。 只是她现在跟太子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贸然跑去请求和太子结为同盟,太子应该不会相信她。 正在发愁之迹,投名状就来了。 两月之后,春暖花开之时,江户一带以为骤发春雨涨洪,洪水冲款了河堤,淹没了两岸的庄稼和房屋。 百姓流离失所,那边的粮仓也因为上一任官员的腐败,到洪水漫过金山之际,拿不出多少存粮救济百姓,很快百姓粮食吃完,有卖儿女换粮、甚至严重点的,还有易子而食的危闻传入京师! 粱桓大怒,立马就要派出钦差前去处理。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挑战也是一场机遇。 若是能将这个水患治理好了,这就是大功一件,名垂青史,为百姓所铭记,谁能利用好这个机会,不仅会得到皇上的嘉奖,还能得到百姓的爱戴,实属大政绩一件。 对于野心勃勃的皇子们来说,谁都想要得到这场机遇。 淑贵妃更是为了给二皇子争取到这个机会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终究皇上还是将治理水患的机会给了太子。 本来梁靖衍都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谁知道粱桓却突然指定了他去治理水患,梁靖衍惊讶之下,也十分重视,这是机遇也是挑战,做得不好肯定会落人口舌。 只是他很疑惑,几个皇子都在争取,特别是二皇子。因为淑贵妃的原因,就连梁靖衍自己都以为粱桓会派梁靖淞去,没想到却给了自己。 后来他才知道,皇上本来是想让梁靖淞去的,但是被叶雯劝住了。 ※※※※※※※※※※※※※※※※※※※※ 二更合一,晚安 感谢以下小天使为我灌溉营养液~ 逆时针`撄花+5、夏語冰+30、托福不上一百不改名+20、莫名其妙+3 非常感谢~ 叶贵妃(十) “这个贱人!” “哐!” 淑贵妃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将一只白玉梅瓶狠狠砸出去,瓷片碎了一地。 碎屑弹起来,将她身边伺候的人吓了一跳。 “娘娘息怒!”赶来的张嫔连忙劝道:“娘娘, 您这样动怒又是为何?” “为何?”淑贵妃气得笑起来,“本来皇上都已经答应我了让淞儿去治水患,谁知道叶妃这个贱人竟然跳出来, 又用什么国之大体来劝皇上将太子派了去。叶妃这个贱人,非要和本宫作对不可!” 张嫔心里了然了。 “娘娘,您先消消气。这不见得就是一件好差事, 江户那边没几年就会决堤一次,听他们说起,今年的水患尤为严重, 领到这份差事却做不好,这可就不见得是件好事了。娘娘您想, 这水患年年治理,从来没见哪年能真正将水患治理好的, 太子一直深居深宫, 又能有那么大本事?” 淑贵妃听了, 冷静了下来,“你是说,这水患难治?” “当然难治了,太子说不定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娘娘不必忧心!” ……… 太子临危受命,临行前去拜见皇帝粱桓。 等粱桓吩咐完,太子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今天天气明媚, 春日的天空格外像水洗过一般的湛蓝。他忧虑地极目远眺, 不知道灾区是个什么光景。 他顺着白玉石阶快步走, 不妨前面突然转出一个人来。太子停步,定眼一看,竟然是叶妃。 太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自从上次撞见她和三皇子梁靖疾有争执,太子就猜想她应该是和梁靖疾有私交,不然梁靖疾不会这样大胆。 她突然出现,看样子好像是专门在等他一样。 “叶妃娘娘!”梁靖衍拱手一礼。 叶雯笑了笑,“我今天是专门在这里等太子殿下,因为有些话想要告知太子殿下。” 两人相距不到十步,梁靖衍心中更加警惕。 “叶妃娘娘请说。” “是关于治理水患的。我曾经在书上看到一句关于治理水患的话。堵不如疏。”叶雯看着太子,她将自己知道的一点点关于治理水患的皮毛告知了太子,不知道会不会对他有所启示,“书上还说,治理水患要因地制宜,尤其要实地勘察,因为江户那带的地形十分复杂,不经过实地勘察就不能得出它的实际情况。我所言就这么多,太子听一听也就罢了。” 梁靖衍没想到她是跟自己说这个,顿时一怔。叶雯说完这席话,随即转身离开。 “冰烛姐姐,这个月的绸缎内务府还没有送过来。” 叶雯回到含香殿的时候,恰好听到宫里的小宫婢正在和冰烛说话。冰烛现在已经成为了含香殿的大宫女,宫中的事务、太监和宫女,都是她在管着。 而以前在叶妃面前颇为得脸的碧荷,已经被冰烛压了一头,几乎看不到她出现在叶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了。 “派人去领。” “可是内务府那边会不会故意不给?” “内务府不给就不领了吗....娘娘?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冰烛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叶雯。 叶雯信步走进去,问道:“内务府这个月没有送布匹过来?” 冰烛是不欲让她知道这些糟心事的,现在宫中都知道淑贵妃视叶妃为眼中钉,现在淑贵妃又协管六宫,可不是要趁机刁难娘娘吗? “我正打算派人过去领呢!” 叶雯道:“就派碧荷去领吧。” 冰烛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亲口说了,冰烛也不敢多问,就派了碧荷过去领要。 不出意外,碧荷没有领到,空手而归。 叶雯佯装动怒,霍地就站起身来寒着脸道:“内务府连布都没有了?我亲自去瞧瞧。” 冰烛连忙劝道:“娘娘,这都是小事,内务府那边的狗奴才不过是得了淑贵妃的吩咐,若是娘娘亲自去,闹将起来对娘娘也不体面。” 叶雯自有考量,摆手道,“无事。” 冰烛无奈,想要陪同前往,却被叶雯留下了,她点名让碧荷随她一起去。 “碧荷,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留在我宫里还有什么用?” 碧荷已经知道现在的叶妃和梁靖疾两人之间已经闹翻了,叶妃娘娘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但是也不会轻易将她打发出去,因为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碧荷诚惶诚恐,连忙跪下请罪,“是奴婢没有办好差事。” 叶雯冷哼一声,走在前面,碧荷连忙跟在后面。 两人到了内务府,内务府的总管见叶妃亲自来了,目光中闪过惊讶。 “娘娘您怎么来了?”他皮笑肉不笑。他是淑贵妃的人,淑贵妃特意交代了不给叶妃好看,他自然是不敢违背。 而且有淑贵妃在后面撑腰,他面对叶雯的时候并不惧。 “娘娘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也就罢了,奴才们自然会将东西给娘娘送过去,哪里敢劳驾娘娘跑一趟?” 叶雯听他嘴上客套话一套一套的,顿时就冷笑一声,“本宫可不敢劳驾你们送过去,我宫里这个月的布匹,为什么还没有送过去?” 内务府黄顺元看了一旁前面刚来过一趟的碧荷,道:“实在对不住娘娘,这个月的绸缎都已经领完了,娘娘看这样行不行,下个月,奴才再给娘娘补上!” “好一个领完了!以前皇后娘娘主管后宫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大纰漏,怎么淑贵妃协管之后,不仅没有帮着皇后娘娘将后宫管理妥当,反而犯下了这种低级错误?还是说,你们办差事不利,将锅让淑贵妃来背?” 黄顺元脸色不变,话虽这样说的,但是神色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娘娘可饶了奴才们吧,这绸缎确实是没有了。” 正在这时,宫角出现一个碧衣宫女,这宫女一来,黄顺元顿时就撇下了叶雯,迎了上去。 “香莲姑娘来了,可是贵妃娘娘需要什么?” 那香莲看了一眼叶雯,脸上闪过惊讶,似乎没有想到叶雯会出现在这里。 黄顺元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叶妃娘娘是来领绸缎的。” 香莲没忍住,笑了一声,“可巧了,贵妃娘娘也派我来领紫烟罗,说是要给二皇子做衣裳呢!” 黄顺元看了叶雯一眼,心里有些为难。他刚才才跟叶雯说没有绸缎了,现在立马就当着她的面取出紫烟罗给香莲,有点太得罪人了。 香莲见叶雯亲自跑过来领绸缎,本来心里就有些轻视,现在见黄顺元脸上闪过踌躇,就喝道:“怎么,黄总管敢不给?” 黄顺元连忙赔笑,“奴才哪里敢,请香莲姑娘进去领吧!” “慢着!”叶雯随即喝出声。 “我亲自来领,你说没有了,现在淑贵妃的人一来,你就说有,怎么,你们看人上菜都到这个程度了?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黄顺元还没有说话,香莲笑道:“叶妃娘娘实在是冤枉黄总管了,绸缎确实是没有了,至于紫烟罗,娘娘还是不要想了。”她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叶雯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叶雯被她冒犯的目光气笑了。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会养什么样的奴才。方才本宫在这里,你不跪下行礼也就算了,还胆敢如此羞辱本宫,真是放肆!碧荷,给本宫上去掌嘴!” 碧荷一愣,她没想到叶雯竟然会和淑贵妃的婢女起了争执,谁都知道现在淑贵妃在宫中气焰如日中天,这个时候得罪她能讨到什么好。况且现在叶雯和三皇子都闹翻了,她何必还要出头得罪淑贵妃。 于是她便凑了过来,想要劝叶雯息怒。 “娘娘,不如算了…” 话还没有说话,响亮的耳光声响了起来,碧荷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这个碧荷在前世作了不少妖,原主当时很相信碧荷,但是碧荷始终都是三皇子的走狗,不管原主多么信任她,到了最后都是她捅出了致命一刀。梁靖疾继位以后,还将有大功的碧荷扶成了妃子。 碧荷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雯。她还从来没有遭到过叶雯的处罚,更别提被叶雯亲手打了。 “本宫吩咐不动你了是不是?” 碧荷无奈。叶雯现在对她不像从前那般,她要是不上去掌嘴,被掌嘴的就是自己了。 香莲看着走过来的碧荷,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又强自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 碧荷狠下心,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冒犯了本宫,还不跪下!”叶雯寒声呵斥道。 香莲挨了一巴掌,眼泪顿时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只是个宫婢,就算是主子得势,她在叶妃面前,也只是个奴婢。 她不甘不愿地跪下。 “不许停,给我继续打!” 第一巴掌扇出去,后面的也就顺了。 碧荷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得自己心惊胆战。 香莲的脸顿时就高肿了起来。 黄总管虽然觉得这本来就是香莲不知死活地冒犯叶妃,叶妃虽然没有淑贵妃得宠,但是在宫中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香莲不过是个宫女,就敢狗仗人势冒犯叶妃。 但是黄顺元不得不替她求情,因为这是在内务府,闹大了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娘娘,香莲姑娘不过是一时情急忘记给娘娘行礼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娘娘就是看在淑贵妃的面子上,就饶她一回吧?” 叶雯冷冷一笑,“淑贵妃在我这没那么大的脸面!还有你黄总管,黄总管克扣我宫例的事情,我自会向皇上禀报。” 黄顺元一时不敢再多劝,周身只闻巴掌声。 ※※※※※※※※※※※※※※※※※※※※ 一更 叶贵妃(十一) 叶雯不肯罢手, 黄顺元只好赶忙叫人去请告知淑贵妃。 淑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胆敢命人打她的侍女的人。 她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过来。淑贵妃赶到的时候,她的婢女香莲还跪着, 脸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 “叶妃!” 淑贵妃一张脸黑如锅底,她气势吓人,她甚至气得没忍住, 一脚将碧荷踹开。 “叶雯!你简直欺人太甚!本宫的人你也敢打?谁给你的胆子!”淑贵妃自打进宫,还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她一双杏眼死死地瞪着叶雯, 似乎能喷出火来。 叶雯尤不知道一般,她默然地看了香莲一眼, 才道:“娘娘息怒。娘娘宫中这宫婢实在是太不知礼了些, 见了我不行礼也就算了,还对我出言不逊。这样的宫婢,不知道娘娘如何会留在身边,如此不知礼节目无尊卑,实在是该死!” 因淑贵妃压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绪,她怒极反笑,“叶妃, 你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打狗还要看主人, 本宫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收拾!” 叶雯笑道:“娘娘真是谬赞了, 要说肆意妄为, 这阖宫上下, 谁又能比得过娘娘, 连内务府都成了娘娘的私库, 想不给谁宫例就不给谁。” 淑贵妃不想再跟她斗嘴上功夫, 直接命令自己身后跟着的太监将打人的碧荷抓了起来。 “你既然敢打本宫的人,本宫也让你尝尝滋味!来人,将这打人的贱婢给本宫抓起来,送去慎刑司,给本宫好好的伺候!” 她刻意带来的太监一拥而上,将碧荷抓了起来。 碧荷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呼救,“叶妃娘娘救我!娘娘!” 叶雯脸色一变,喝道:“ 淑贵妃娘娘,你这是何意?” 淑贵妃得意一笑,“何意?你打本宫的人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下场,带走!” 叶雯要上去理论,就被人拦了下来。 “淑贵妃,你敢动碧荷一根毫毛试试!”叶雯犹自挑衅。 淑贵妃细长的柳叶眉一挑,“是吗?那我还真要试试!” 碧荷被两个太监拖着远去了,叶雯愤怒不平地死死地盯着淑贵妃,但是又好像是在忌惮她,敢怒不敢言。 淑贵妃终于消了些气,又刺了叶雯几句,才翩然离去。 “叶妃娘娘,恕奴才多言,您这又是何必呢?”黄顺元在一旁劝道。 叶雯转头看了他一眼,“黄总管,这个月宫例的事情还没完,我们走着瞧。” 说完,叶雯拂袖而去。 黄顺元立在原地,白净的圆脸上,秀长的眉梢微挑。 他是不怕的,虽然叶雯背后也站着叶丞相,但是宫里谁又能斗过淑贵妃呢。皇上子嗣如此单薄,不少宫妃怀孕都是淑贵妃暗中下药,这都是宫里秘而不宣的秘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彻查过,每次一查到一点点淑贵妃的影子,就匆匆地重拿轻放,生怕将淑贵妃扯出来之后不好收场。 现在淑贵妃在宫中的声望比之皇后都不差,谁又敢得罪她呢。 叶雯没有立马求到粱桓那里去。 她今天就是故意为之。借淑贵妃的手,将碧荷除去。否则碧荷一直在她身边监视,又没有理由将她调走,而且,碧荷知道她和三皇子之间的事情,放到哪她都不放心。 两个时辰后,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碧荷被慎刑司的人抬着送了回来。 眼见着是活不成了,说话都说不出来。 冰烛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叶雯回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 她请示叶雯去请许温实来给碧荷治伤。 虽然这件事是叶雯设计的,但是叶雯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冰烛她们并不知道碧荷的底细,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利益纠葛。现在她若是拦着不让去,肯定会让人寒心。 许温实不多时就被冰烛请了过来。彼时碧荷已经被抬到了她的下人房里。 许温实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看着冰烛,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淑贵妃一点都没有留余地,吩咐人往死里打。她的脸面前所未有地被挑衅,一定要给叶雯点厉害瞧瞧,杀鸡儆猴,都让宫里的人看看和她作对是什么下场。 冰烛虽然跟碧荷接触不多,但是看到碧荷这样惨烈的下场,也不由得物伤其类。 叶雯第一次走进碧荷的房间。 碧荷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看着她。 事到临头,碧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睛不转动地盯着叶雯,已经无力说话。 她从叶雯非要带着她一起去的时候就该明白叶雯的打算。她和三皇子闹翻了,不会留她在身边,但是她又知道了太多秘密,所以叶雯要借淑贵妃的手除掉她。 跟在叶雯身边快两年,她从来不知道叶雯竟然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叶雯看着碧荷的惨样,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不舍。但是宫廷之中就是这样,心不狠手不辣的人,想要笑着活到最后,除非是运气太好上天眷顾,可以说这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虽然碧荷前世亲手将匕首捅进了原主的心脏,但是那毕竟不是叶雯自己,她对那种切骨的仇恨感受可能不是很深,她下此狠手一半是为了给原主报仇,一半是为了自保。 再来一次,叶雯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深兔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将那些没用的会害死自己的软弱都呼出身体。 “你死后,本宫会将你送出宫,每个人做出的每个选择,都注定了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从选择跟在三皇子身边的时候,就应该有此觉悟了。”她语气平静地看着碧荷道。 叶雯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是时候去找粱桓了。 粱桓正在批改奏折,听闻外面有隐隐的说话声。他的御书房外面平素绝对不会有人敢出言打扰,粱桓正在看太子呈上来的奏折,太子治理水患已经初见成效,预计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将灾情大大的缓解。 太子此去不仅仅是要治理水患,还要安顿灾民。 少倾,余奉水弓着身子进来,看到粱桓皱起眉头,将腰弯得更低,轻声道:“皇上,叶妃娘娘求见!” 粱桓将手中奏折放下,揉了揉太阳穴,“请叶妃娘娘进来。” 余奉水领命出去了。 紧接着,一抹俏丽的人影走了进来。 叶雯深知告状的精髓,不能扮成泼妇惹人生厌,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秀眉微蹙,一走进来,就径直走到了粱桓身边,不等粱桓开口,就伸手抱住了粱桓的腰。 这粱桓年纪大了点,好在脸还看得过去。 她伏在他胸前,身体轻微地颤抖。 “爱妃这是怎么了?” 粱桓被这美人投怀送抱弄得心神一荡,随即又感觉她伏在他胸口处哭泣,顿时心疼不已,连忙问道。 叶雯一开始不说话,只是委屈地抽泣。 “爱妃,到底是谁给你受委屈?告诉朕,朕去收拾他!” 叶雯这才抬头,一双眼睛已然通红,她用力憋出来的。 “皇上,您怎么替臣妾做主?臣妾这个月的宫例没有领到,臣妾派人去内务府领,内务府的人却告诉臣妾,这个月的没有了,可是淑贵妃娘娘的宫女去领,内务府的人二话没说,就给了淑贵妃娘娘的宫女。臣妾本来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臣妾比淑贵妃进宫晚,位份也比她低,这宫中的宫例少了,当然要紧着淑贵妃先用。” 粱桓本来听她说起前面就有些不耐烦,还以为她们又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淑贵妃的宫女实在是目中无人,看到臣妾也不行礼,还出言羞辱臣妾,说臣妾不配用绸缎制衣。”她盈盈泪目,抬头看向粱桓,“皇上,您说,臣妾真的不配吗?” 粱桓一听是淑贵妃的事情,心里就有了底了,想来是淑贵妃又争风吃醋,克扣了叶雯的宫例。 “这个奴婢真是罪该万死!爱妃当然配!”粱桓道。 “皇上都说她罪该万死了,臣妾不过是小惩大诫,让臣妾身边的宫婢碧荷打了她几耳光,淑贵妃就气冲冲地赶过来,将碧荷抓走送去了慎刑司。臣妾本来不愿意因为这等小事来打扰皇上,可是等碧荷送回来,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活不成了,皇上也知道,碧荷跟在我身边伺候多年,眼看就因为这等小事就被淑贵妃打得活不成!淑贵妃是贵妃,伤了臣妾的脸面臣妾也不敢多言,可是臣妾与碧荷情同姐妹,实在是可怜碧荷白白地丢了性命!皇上要是不相信,就去臣妾的宫殿看一看,刚才臣妾还让人请了许太医过去,许太医看了一眼之后都摇头说救不回来了!” 粱桓听得脸色变了几变。 淑贵妃一直很嚣张跋扈,但是为了让她父亲孙尧安心守卫边疆,所以粱桓一直对她诸多纵容。可是没想到他是在养虎为患。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不仅仅没让淑贵妃适可而止,还让她越发得寸进尺。 现在内务府都被她收买,连慎刑司她都可以随意指挥调动,再纵容下去,岂不是整个宫闱都任她掌控了! 监视孙尧的人也报信回来,孙尧现在越发地不将他放在眼里,仗着兵权,总是对他下的命令阴奉阳违,再这样下去,整个江山都要被他们父女握在手中了! 粱桓重重地拍了一把御案,“淑贵妃实在是嚣张跋扈!” ※※※※※※※※※※※※※※※※※※※※ 二更,12点之前三更 叶贵妃(十二) “皇上息怒!”叶雯佯装受惊, “皇上,淑贵妃娘娘一向如此,臣妾以为您知道。” 粱桓不好说自己确实知道,但是不知道淑贵妃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 叶雯一进宫就封了妃位, 地位不低, 就这样, 她也敢欺负叶雯, 换了别的宫妃,不知道淑贵妃是何等的一手遮天。 这宫里, 只有他一个主子,就连皇后都只是管理后宫的人,在粱桓眼中, 他才是这座宫墙唯一的主人。 本来就已经对孙家父女十分不满的粱桓这次彻底怒了。 他立马就下令, 削去淑贵妃协管六宫的资格,并且命令淑贵妃向叶雯赔礼道歉,同时内务府也换了一个总管。 这次皇上总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惩罚了淑贵妃。只是这惩罚力度在众人看来,实在是太过轻松了点。 不过这是一个好兆头,表示粱桓已经开始对淑贵妃产生了恶感。 她一手遮天,气焰嚣张早就惹得了众嫔妃的不满。 淑贵妃所受的惩罚相比她草菅人命来说已经够轻了, 但是淑贵妃还是气得在寝宫之中乱发了一通脾气。这么多年来,皇帝从来没有处罚过她, 这次居然为了叶雯就处罚她,虽然处罚不算重, 但是这也重重地打了她的脸。 她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叶雯, 也是, 她姐姐都能成为皇后,叶雯一母同胞,难道还会差到哪里去不成?是她一开始就轻了敌。 碧荷果然没有熬过当晚。 叶雯遵守自己说过的话,第二天就安排了人将碧荷送出去宫。 三皇子很快就得知了碧荷身死的消息。他安排在叶雯身边的不止一个人,但是碧荷是唯一的贴身伺候叶雯的,如今碧荷死了,其他两个也被叶雯借口调离了含香殿,他现在对叶雯那边的消息是一无所知。叶雯为什么会突然叛变,他也没有弄清楚。 太子转眼已经离京一月有余,听说治理水患已经初见成效,若是真的让太子治患成功,太子的贤名只会更上一层楼。可是这不是三皇子能控制的,灾区那边因为离得太远,所以他一无所知,手也伸不到那里去。 只是不知道淑贵妃他们会作何反应? 太子若是此行成功,对于二皇子来说同样不利。想来淑贵妃也和他一样,现在绞尽脑汁地在想办法。 思及此,梁靖疾仿佛灵光乍现,突然就想到了一个破解困局的方法。 梁靖淞是目前为止,太子之位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他没有背景也没有圣眷,是最不被看好的。 估计也没有人能想到他也会有夺嫡之心。 现在太子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梁靖疾想要联合梁靖淞,先将太子齐心协力地整垮,接下来的事情,就会轻松很多。 接下来的几日,他都约了梁靖淞一起去皇家园林打猎。 而这边,叶雯已经在开始探查叶素的死因。 当年伺候过叶素的宫女,几乎都不知去向,就连院中扫洒的宫女,都不见了踪影。只要稍微动点脑子,都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 只是她在宫中没有什么人脉,实在是难以探听到消息。 好在冰烛几乎是和她姐姐同年进宫的,虽然不在叶素的宫殿当值,但是对叶素的事情多少听说过一些。 “当年伺候的那些姐姐确实都不知去向,我曾经听人说起过。娘娘是否是觉得先皇后的死很有蹊跷?若是娘娘需要,我可暗中去探听一番。” 因为粱桓为了她惩罚了淑贵妃,所以现在淑贵妃的气焰稍微有些削减,反而有不少受过淑贵妃欺负的人,选择站到她这一边。只有叶雯强大了,才能和淑贵妃抗衡,她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冰烛多方探听多日,终于打听出,以前在先皇后寝宫,曾经有一个扫地的老宫女,因为在先皇后出事之前就已经调离了宫殿,所以安然无恙,现在还是干着扫地的活儿。已经很老的宫女,不可能留在各位主子那里伺候,如今被分派去冷宫扫地。 虽然猜测这种不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宫女应该不会知道什么消息,但是这是目前为止,唯一存活的宫女。 秉着碰运气的想法,叶雯悄悄地在冰烛的陪同下,去了冷宫一趟。 冷宫其实也是宫殿,只是常年没有什么人住,或者住的人都是失宠犯错的宫妃,少有人气。这里的宫墙和她们住的明艳亮丽的宫墙完全不能比,年久失修,断壁残垣,显得十分荒凉败落。 那个老宫女看着五十多岁了,身材很是精瘦。 叶雯看着她,心里有些不确定。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让冰烛上去将这个老宫女带到了自己面前。 “本宫听说,你以前在先皇后身边当值的?” 老宫女身体微不可见地一抖,虽然很细微,但是因为叶雯一直盯着她,所以没有错过。 “回禀娘娘,奴婢曾经确实在先皇后的宫殿扫过几个月的地,后来因为这些没什么人,所以就被派到这里来了。” “无缘无故地,你在先皇后的宫殿干得好好的,为何会被突然调到这里来?” 宫女道:“因为奴婢年纪大了,动作慢,不如年轻的宫女,所以不能胜任皇后娘娘宫里的差事。” “你将你当年在先皇后那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我。”叶雯道。 老宫女踌躇片刻,就开始数流水账一般地数自己在先皇后那里的生活。 听来没有发觉什么特别的,都是她每天都打扫一圈院子这样的。 “那时候娘娘刚生下六皇子,身体比较虚弱,所以经常卧在床上,我记得当年御医每日都要过来请一次平安脉。” “太后娘娘也经常派人过来关心皇后娘娘,后来皇后娘娘调养了几个月,渐渐地出来走动了,太医也隔几天才来。我只远远地见过几面。” 慢慢地出来走动了,太医也来得没有那样勤便了,就说明当时的叶素身体应该是慢慢地好了。可是既然身体在慢慢地转好,为什么后来又会突然就没了呢。 “当时皇后娘娘躺在床,那么后宫是谁在管理?”叶雯问道。 “好像是淑贵妃娘娘。当时的淑贵妃娘娘还不是贵妃呢,只是淑妃。” 只是淑妃,却能协管六宫。那时候孙尧在朝堂上是个什么地位?想来应该和今天差不多,毕竟是跟着先皇打江山的老将军。 不知为何,叶雯心里出现一种直觉,原主姐姐的事情,肯定跟淑贵妃脱不了关系。要知道当时叶素已经是皇后了,虽然太子早就已经定了,但是梁靖衍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下任太子也大有可能是梁靖祉。难不成是淑贵妃是幕后主使? 老宫女看了叶雯一眼,突然道:“这位娘娘和当年的先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 冰烛担心地看了叶雯一眼,确实,谁都觉得叶雯和她姐姐很像。 叶雯没说话,冰烛也不敢作声。 叶雯思量片刻,才道:“其实先皇后是我的姐姐,我是叶妃。” 老宫女眼中闪过惊讶,“原来是叶妃娘娘,奴婢在冷宫当值多年,对外面的事情都不了解了。” 她目光中有感慨之色涌过,叶雯突然有种感觉,这个老宫女应该不太简单。 “你可还知道先皇后的其他事情?你要是都如实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安排离开这座冷宫。” 老宫女笑了笑,“多谢叶妃娘娘的好意,但是奴婢在这里生活了数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清净,能活下一条命来,就是奴婢最大的愿望了。年轻的时候,奴婢还曾经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当值过,能苟活下来残扫落叶,已经是老天给奴婢的幸运了。” 说着,她看向叶雯,目光里闪过希翼。 “奴婢知道一个关于先皇后的事情,但是叶妃娘娘要先答应奴婢,将奴婢送出宫去。” “你想出宫?”叶雯有些惊讶。 “奴婢已经想了四十年。”她十五岁入宫,至今已经四十年,她做梦都想离开这个不是牢笼胜是牢笼的地方。 安排人出宫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老宫女是目前唯一知道线索的人,若是错过了,说不定再也找不到线索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年,宫里的人和事都在不停地改变,先皇后留下来的痕迹已经太少。 但是叶雯也不能那样急切地答应,免得她坐地起价。 她佯装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既然在宫中四十年,该知道要出宫有多难。” 老宫女点点头,“是啊,是很难,所以我一生都被困于此,如今黄土盖过了大半截身体,我还是想要出宫,不知道我那些亲人是否安在。” “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将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先皇后的事情说出来,我就安排送你出宫。” 老宫女眼中闪出希翼的光芒。 她凑到叶雯身边。 “当年我在庭中扫地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淑贵妃进入皇后娘娘的寝宫,后面出来了,神色很慌乱,看到我时脸色都变了。没几日,皇后娘娘就仙逝了。” “此言当真?”叶雯追问。 老宫女肯定地点头,“当然。若有说假,让奴婢不得好死!” 古人是很注重誓言的,老宫女没必要骗她。但是就算是如此,又上哪里寻证据,证明淑贵妃与此事有关呢? ※※※※※※※※※※※※※※※※※※※※ 三更,晚安 叶贵妃(十三) 淑贵妃的动机都是现成的, 她彼时就已经是皇后以下一人独大,在宫中气焰无两。叶素死了她是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会被现在的皇后截了胡。 叶雯现在在宫中的势力根本就无法和淑贵妃相抗衡, 她决定先蛰伏,等待太子回来之后与他结为同盟后再图后计。 在等待的这几月,她宫中的肖嫔终于逮到了机会, 有一次粱桓过来找叶雯的时候,叶雯不在,肖嫔使出浑身解数, 将粱桓哄去了她的偏殿等候。 不知道肖嫔是怎么操作的,就是这么一个等待的时间, 肖嫔就怀上了身孕。 粱桓大喜,立即将肖嫔升位,成为了馨妃,以示恩宠。 她都已经是妃了,当然就不再住在叶雯的含香殿,迁去了潇湘宫。 馨妃为了怀上这个孩子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 她知道宫中怀孕的女人最后能安然无恙地将之生下来的少之又少, 她若是不求人庇护着, 这个孩子也难以生下来。 这宫中除了皇后,就是淑贵妃最大了。而且皇后顾全大局,一般都会尽心地照料怀孕的宫妃,只有淑贵妃善妒, 宫中都有一种揣测,怀孕的宫妃的孩子几乎都是被淑贵妃设计弄没的。她在宫中的权力滔天, 只有依附淑贵妃, 才能保全她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打算找个时机就跑去了淑贵妃宫中请安, 表表忠心。 而伺候叶雯的夏语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她跟冰烛道:“这肖嫔以前在咱们娘娘的宫中的时候,娘娘也不曾亏待过她,可是冰烛姐姐你看看,这肖嫔背后就捅咱们叶妃娘娘刀子,踩着咱们娘娘上位,我呸!” 冰烛阻止道:“这宫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纠葛,人都是想要往上爬的,不拘于用什么手段,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宫里没有人的心是纯善的,永远都要对人保持着几分提防,今天是朋友,说不定明天就背后捅你一刀。这次的事不过是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肖嫔现在也不是肖嫔了,而是馨妃娘娘,下次见到你可要记仔细了。别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娘娘添麻烦。” 夏语闷闷不乐。 凑巧这会子婉嫔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她看到冰烛和夏语站在庭中,讨好地笑了笑,“两位姑娘赏花呢?” 夏语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理会她。 婉嫔脸色一滞。肖嫔以前和她一样,现在肖嫔踩着叶妃娘娘上位,她倒是风光了,却将她害惨了,这阵子叶妃娘娘的宫婢们看到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婉嫔心里冤啊,她们不敢去找馨妃算账,却将气撒在她身上是什么道理?只是婉嫔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地将这个亏吃了。 冰烛解围道:“娘娘说茶花开得正好,然我们剪两支去插瓶呢,婉嫔娘娘可要剪点?” 婉嫔感激地看了冰烛一眼,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这山茶是娘娘的心头好,我就不剪了。” 冰烛点了点头,“那么婉嫔娘娘请自便。” 走进房中,冰烛才皱眉对夏语严厉道:“夏语你方才实在是不应该。现在娘娘本来就腹背受敌,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要为娘娘树立敌人!现在婉嫔是没有什么圣宠,但是焉知她以后就没有那个造化?凡事不要将人看低了,在这宫中,说得难听点,狗仗人势的人死得最快!” 夏语吓得小脸发白,连忙认错,“好姐姐,我知晓厉害了。” 叶雯在房间里将冰烛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冰烛果然聪慧过人,又识大体,她确实没有找错人。 馨妃现在是后宫里唯一怀孕的妃子,不仅仅是皇后有赏赐,太后、得脸的妃子们,全部都送了礼物。 叶雯也备了一份礼物,让人送了过去。 宫中岁月漫长又无趣,时间像数米一样过得十分缓慢。 太子已经下江户三个月了。她是宫妃,对前堂政事无处打听,只好托了人,从叶丞相那里询问消息。 叶丞相回复太子治水患卓有成效,应该就在近月就会启程回京。 这日听说御花园的牡丹盛开得很好,左右无事,叶雯带着冰烛,两人往御花园行去。 冤家路窄,怀了身孕之后水涨船高的馨妃也带着宫女在御花园赏花。 她三个月的身孕,肚子还不怎显怀。但是她走路走得相当的慢,两边都有宫女搀扶着,两手捧着肚子,似乎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看到叶雯出现,她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但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看着叶雯,那双不自然被压下去之后,心里反而升起痛快的感觉。她以前住在叶雯宫里,叶雯虽然说不上苛待,但是也从来都不会将圣宠分给她们。 叶雯刚进宫的时候多受宠啊,皇上一个月有半个月都是歇在她这里。本她们还暗自欢喜,她们住在含香殿,面见圣颜的机会就多了。 可叶雯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雨露均沾,她一直独宠,将皇上霸占得死死的,她们连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她机灵,碰巧上次粱桓来的时候叶雯没在,她大着胆子将粱桓引去了自己的宫里。 她还十分争气地怀上了。 她不由得垂目看了一眼叶雯扁平的肚子,这叶雯也真的是不争气,将皇上霸占了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有动静,可别是不能生吧? 还有她以前是住在叶雯宫里的,淑贵妃和叶雯不和,可别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好在淑贵妃也送了礼过来,自己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淑贵妃那里亲口道谢,借机攀点交情。 叶雯从她目光中看出了得意。 “馨妃娘娘,还没有来得及跟娘娘道声恭喜呢。”叶雯淡淡地道。 馨妃虽然也是妃位,但是比叶雯要矮上半级,她佁然不动,只笑道:“如今我身子重了,行礼困难,还望叶妃娘娘莫怪 。” 叶雯看了一眼她尚且扁平的肚子,现在这个样子就说自己身子重,可见馨妃对自己怀孕的事情有多得意。 叶雯本来不太在意这些小虾米,但是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来,她也没有那个纵容不计较的气度。 叶雯笑道:“那馨妃娘娘可得多加练习了,毕竟馨妃是从本宫的宫殿出去的,撞见我不行礼也就罢了,若是撞见别的姐妹也如此无礼,别人还只当我宫里的奴才都是这样不知礼呢!” 馨妃被她这话气得脸色陡然涨红,忍不住道:“叶妃娘娘!如今你也是妃,我也是妃,娘娘这是说谁是奴才呢?” 叶雯惊奇道:“当然不是说馨妃你了,你现在可是身份贵重,人呐,一旦得了意,谁管她以前是个什么叛主的东西呢,都只看得见现在的尊贵。” “叶妃娘娘!” 叶雯摆明了就是在讽刺她,馨妃气得脸色发紫,但是又无可奈何,谁能想到叶妃竟然这样牙尖嘴利。 她反驳不出来,只好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奴婢去为娘娘请太医!” “我肚子疼得厉害,快去请皇上!”馨妃装得煞有其事。 叶雯实在见不得她这样恃宠而骄的样子,讽刺道:“肚子疼还不快请御医,请皇上有什么用,皇上又不会看肚子疼。” 馨妃指着她道:“叶妃娘娘,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诚心要气我,难不成是因为我怀上了龙嗣嫉妒?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皇上过来!” 两个宫女一个匆匆地去请粱桓,一个将馨妃扶着小心翼翼地走了。 “娘娘。”冰烛也看出来这个馨妃就是装的,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无碍。皇上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由着她糊弄。她还以为自己现在有多受宠?帝王都是没有真心的。而且,她对我行事尚且都这样张扬,对其他的宫妃可想而知,我估摸着,她这胎也难以平安产下,就是个蠢货,不必理她。” 冰烛点点头,“就怕她从中作梗,让皇上与娘娘离了心。” 叶雯冷笑,“就她那点道行,估计还不够格。” 没有出身、没有手段。都不用叶雯出手,都有人会出手收拾馨妃。 至于馨妃后面去投靠了淑贵妃,也并不让人意外。 就这样又过了一月,治水患四个月的太子终于得胜归来,他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皮肤也没有了之前白净,整个人的气质却更加内敛沉稳。 皇帝当着满堂朝臣的面,亲自嘉奖了太子。 太子治水患有功,还被委命去管理户部。 这可见淑贵妃气坏了,本来以为这是烫手的山芋,可谁知道,人家就是将这个任务圆满的完成了,既挣得了贤名,还得了粱桓重用。 太子接管户部就意味着,粱桓认可了他的能力,开始将他真正地视为了接班人。 太子回到东宫,洗去了数月的风尘仆仆,虽然十分困倦,但是他没有时间休息,他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因为灾区的事情多,他几乎没有时间再顾管京城里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他的师傅的儿子,刘照行。 刘照行是东宫少詹事。 刘照行早先一步得知太子回来的消息,早就已经候着了。 “太子殿下!” “进来宫中有何异状吗?” 刘照行便将这几个月宫中的大事捡了一些要紧的说了。 |“你是说,叶妃娘娘和淑贵妃极为不合?” “是的,淑贵妃将叶妃的婢女生生打死,皇上因为这件事还处罚了淑贵妃。” 梁靖衍沉吟片刻。 临行前,叶妃跟他说的那些话虽然精简,但是后来在他治理水患的时候成为了一个有效的原则。正因为他主张疏通河道以及实地勘察制定最佳方案,才能将水患治理好。 叶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想要拉拢他? ※※※※※※※※※※※※※※※※※※※※ 一更 叶贵妃(十三) 叶雯最近也在想到底要怎么跟太子打上交道。她贸然地去跟太子说我们结盟吧, 肯定太子会怀疑她的用心。 而且太子回来之后,在朝堂上的呼声很高,因为治理水患有功, 齐伯侯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不小,所以太子现在根本就不缺支持。她上去跟太子说她想要跟太子结盟,在太子看来只是锦上添花, 不一定会同意。 得找一个时机。 现在太子风头正盛,肯定已经伤及了很多人的利益,首当其冲的就是二皇子梁靖淞。 只是不知道淑贵妃会作何反应, 若是淑贵妃出手,她能提前警示太子的话,也许就彰显她的诚意了。 还有先皇后的事情, 现在想要找到当年的证据很难, 就凭老宫女的一面之词, 根本就算不上是证词,不足以扳倒淑贵妃。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即使当时留下了证据, 现在也已经被人破坏得差不多了。 她准备再去找老宫女问一问, 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有帮助的信息。 她这次连冰烛都没有带, 自己去了一趟冷宫。才知道老宫女因为犯了错,被冷宫的管事狠狠地打了一顿,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叶雯大惊,连忙去了老宫女的住处。 她果然躺在床上,因为无人照料, 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看到叶雯进来, 她目光剧烈地闪动, 似乎是有话要跟叶雯说。 叶雯走到她床前, 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 老宫女伸出手,嗓子已经沙哑到说不出话来。 她因为得罪了管事公公,所以没有人敢来照料她。 叶雯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粗瓷茶壶,也不知道里面的水是什么时候的了,她倒了一杯出来,喂了老宫女喝下。 老宫女吞咽得很急。 水润过了嗓子之后,老宫女声音依旧沙哑,但是总算能说得完整了。 她看着叶雯,苦笑了一声。 “我看来是无法活到出宫了。” 叶雯道:“我即刻就吩咐人去给你请御医来疗伤,你会没事的。” 老宫女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她气息微弱道:“不,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就算御医能治好我,我也活不了了。” “为什么?” 老宫女看了叶雯一眼,虚弱道:“这个秘密我隐藏了十来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出去,就是我的死期。这宫里的人都要学会将自己的嘴巴缝上,才能活得长久,我本来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的,这十几年算是我捡来的。” 叶雯觉察到事情可能不简单,她看着宫女默不作声。 “我就要死了,我本来是想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可惜别人不让我活。”她眼眸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感,“我今天就将这个秘密告诉叶妃娘娘。” 说着,也不管叶雯是不是想听,她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当今皇上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当年太后狸猫换太子,将自己生下的公主瑞和公主与皇上对调,这才保住了自己的皇后之位,皇上的生母其实是孟太妃!十几年前,我在太后宫中当值,不小心听到了这个消息,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可惜太后做贼心虚,生怕皇上会知道这个秘密,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想起来我当年在她宫殿中当值过,所以想要将我杀人灭口!叶妃娘娘,你知不知道,先先皇后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后的这个秘密,所以她死了!” 撑着一口气说完这一席话,老宫女已经气喘吁吁。她看着叶雯,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容。 叶雯心里猛地感觉有些不好,随即房间里突然进来了两个人。 是两个四十左右的婆子,穿着很体面,叶雯初初没有认出对方来,因为实在是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对方却认出了她。 “叶妃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叶雯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心里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想来是因为自己查到了老宫女,又亲自过来找了她,所以导致老宫女被人盯上了,所以才会引来这场杀身之祸。 她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出宫,就算不能出宫,也想要好好地活着,可是因为叶雯突然闯进了她平静的生活,导致了她意外身死。 老宫女心里怎么可能会甘心呢,所以她将她知道的秘密在临死之前告诉了叶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雯现在知道了老宫女的秘密,她同样会成为幕后之人的目标。 叶雯心里猜测着这两个人的身份。 “哦!你们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再往床上一看,见老宫女已经咽了气,两人对视一眼就匆匆地退了出去。 叶雯想要叫住两人,但是两人离开得很匆忙,根本就不听她的喝令。 这两个人,一定是跟老宫女的死有关的,而她临死之前告诉她的秘密里关于太后和皇上的秘密,她还说太子的生母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死了,这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她现在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她也会死? 这两个婆子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人?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只远远地见过了太后几面。 叶雯不敢再多留,连忙离开了冷宫。 …… 叶雯没有太多怀疑老宫女的话,她分明都快死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老宫女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未必是想看她好。相反,她该知道这个秘密对她十分不利,那宫女应该就是想要报复她。 叶雯考虑了一天,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她本来就在苦恼要怎么和太子结为同盟,现在她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若是告诉了太子,提出和他结盟就师出有名了。 东宫虽然离她不远,但是她是粱桓的妃子,若是堂而皇之地去找梁靖衍,当然不合适。好在系统虽然关闭了道具兑换功能,但是她自身的技能不受影响。 每个古代任务,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源很少被破坏,所以灵气是最充盈的,她来这个世界半年了,跟着以前任务世界的功法练习,虽然没办法成为绝世高手,但是普通的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这日晚。 叶雯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短褐,等到夜深宫门都落下了锁,她和冰烛交代了一声,就出了宫门。冰烛并不知道她是去哪里,但是她知道做奴婢的不仅仅是要有忠心,还知道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叶雯不主动告诉她,她便也不问。 叶雯出了含香殿之后,就跃上了宫墙。 远远看去,白玉栏杆上的石灯一笼一笼的连成串,十分漂亮,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巡逻的侍卫的身影。 叶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来这半年,她已经这这座深宫摸得很熟悉,两刻钟之后,她来到了东宫。 东宫里彻宫通明,隐隐能看到不少人影通过。 叶雯不太确定这会儿的梁靖衍在哪里,毕竟此时已经到了睡觉的点。只能碰碰运气了。 叶雯从一幢幢宫殿房顶上踩过。 东宫她是第一次来,凭着对宫殿格局的分析,前殿应该是议事的地方,她先在前殿找一找。 前殿没有多间房间亮着烛火,叶雯一间一间地听过去。 她总算是运气还不错,很快就听到了梁靖衍的声音,他似乎在跟人商议事情。 叶雯就趴在房顶上听着。 说的都是最近朝堂上的事。 “二皇子如今被皇上派去了兵部,想来是有意让二皇子在兵部谋条出路。这对我们不太有利,本来二皇子的外祖孙尧大将军就已经手握重兵,若是二皇子再获得兵权,肯定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父皇这两年明明是在忌惮孙尧的,为何现在还要将二皇子派去兵部?”梁靖衍有些不明白。 和他说话的人分析道:“太子大可不必忧心了,看来皇上是真的想要削弱孙尧的兵权,所以才会将二皇子派去兵部,太子试想一下,若是皇上让孙尧将兵权分出一部分出来给二皇子,孙尧会不会同意?” “应该会吧。二皇子是他的外孙。” “这就对了,皇上将兵权从二皇子手上收回来比从孙尧手上收回来容易多了。” “……” 两人又说了很久的话,久到叶雯差点伏在屋顶上睡着了。 好不容易,才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进入了尾声。 另外一个男的应该是连太子的幕僚之类的,听他说话还是挺靠谱的,不是尸位素餐的那种。 太子亲自将人送了出来,等人走后,太子也不打算回后殿歇息了,直接扬声命人送了洗漱的水来。 又等了一刻钟,等太子都收拾好了,人差不多都走了,叶雯才从房顶上下来,房门还没有拴上,叶雯很容易地推开了,走进去之后顺手将门给反手关上了。 内室的纱帘上映出一剪人影。 叶雯信步走了进去。 这几个月,太子在灾区一切从简,身边服侍的人都被他派过去帮助灾民,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回来之后仿佛就养成了习惯,更衣之类的,都不愿意让宫人帮忙了。 叶雯挑开纱帘,刚好就看到了一副美男脱衣图。 只不过梁靖衍并没有将衣裳全部退下,而是穿着雪白的中衣。 梁靖衍转过身来,他分明都已经让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这会儿进来的不知是是谁。 等看清是叶雯之后,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连忙抓起一旁的外衣,一息之间就将衣裳穿上了,他警惕地后退两步,看着叶雯道:“叶妃娘娘,您怎么回来这里?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叶雯不慌不忙地,反而自己挑了根凳子坐了下来,这才看着太子道:“我深夜造访,是有件要紧事情要和太子殿下亲口说。” 梁靖衍看着她,一时没有开口,好像在心中思量。 “你不必担心,我过来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有些好奇,娘娘是怎么从含香殿一路来到这里不被人发现的?娘娘又是怎么进入我的东宫的?”梁靖衍问她。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夜深了,我多待也不太好,我就开门见山了吧。我今天过来,是想要和太子殿下商谈一下,看看我们是否可以结为同盟。” 梁靖衍目光没有波动,似乎早就猜测到了。他定定地看着叶雯,“叶妃娘娘为何想要和我结为同盟?娘娘在宫中已经深受皇恩,叶丞相在朝廷上也是说一不二。” 叶雯笑道:“太子既然都清楚我的底细,那再好不过了,也免得太子觉得我没有资格和太子谈合作。太子现在虽然在朝堂之上呼声极高,但是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如今皇上还年轻,这皇位少说也要再坐个十年八年的,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梁靖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将话说完。 “或许太子觉得自己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不需要再有盟友,但是若是我说,我知道了一个关于太子殿下生母刘皇后身死的秘密呢?太子殿下会不会考虑一下?” 梁靖衍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当年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已经十多岁了,已经是知晓事情的年纪,当年他母亲死得很突然,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中探查,一直没有放弃。只是他也隐隐地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有人在加以阻挠,所以他一点进展都没有。但是现在叶妃告诉他,她知道他母后身死的秘密? 这对梁靖衍的诱惑不可谓不大,可是梁靖衍不知道她所言是否是真的。 就算叶妃曾经好心提点过他,这都不足以让梁靖衍信任她。毕竟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善茬。 “叶妃娘娘为何想要和我合作?”梁靖衍看着叶雯问道。 叶雯知道梁靖衍一定会怀疑她的目的,所以她也并没有打算瞒着他。 “因为我进宫就是为了调查我姐姐的死因,我现在已经知道一些眉目,我姐姐的死和淑贵妃有关。太子应当知道淑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光凭我自己,没有办法将她绊倒,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能力出众的盟友。我觉得没有人比太子殿下更加适合了。还有就是,太子殿下那天也看到了,我和三皇子也有点私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不管是淑贵妃还是三皇子都视太子殿下为眼中钉,太子殿下独自抵抗虽然绰绰有余,但是锦上添花不是更好吗?太子殿下,您说呢。” 梁靖衍垂头思考了一会儿。 他潜意识里是愿意相信叶雯的,毕竟当初叶皇后的死确实很有蹊跷,叶雯为了给她姐姐报仇而进宫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慎重,若是一旦选择失误,很有可能落得的下场就是万劫不复。 虽然他还是愿意相信叶雯,但心里保留几分提防。 “叶妃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淑贵妃如今在宫里这般嚣张,也不过是因为她爹孙尧的原因,若是孙尧出了什么事,凭着皇上早就对淑贵妃的厌恶,淑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在,早就得罪了不少人,甚至都不必我们收拾,下场都会很惨。” “皇上早就对孙尧起了忌惮之心,我们现在只需要在这上面加把劲,让皇上彻底地对孙尧失望,将兵权收回来,孙家就落不下好。” 她这番话和他的幕僚说的是一样的,现在孙尧已经成为了粱桓的心腹之患,若是他们再添把柴火,将这猜忌之心催得更加旺盛,孙家就离死不远了。 “那么叶妃娘娘有何见解?”梁靖衍继续问道。 叶雯看了他一眼,笑道:“想来太子殿下的幕僚已经跟太子都说得很清楚了,我看法粗浅,太子殿下听一听也就罢了。” “我认为孙尧自大这么多年,未必心里对皇位没有一点觊觎之心。只看太子敢不敢兵行险险招。” “愿闻其详。” “若是太子命人假扮钦差去西北边关收回孙尧的兵权,不知道孙尧会作何反应呢?” 梁靖衍先是一怔,随即惊讶得微微张嘴。 这计谋实在是…很大胆,但是一旦成功,对孙尧也是致命的。 “我言尽于此,只看太子敢不敢了。” “可是,若是孙尧不上当呢!” “我相信太子是成大事的人,不会瞻前顾后。”叶雯站起身来,“我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既然话已经说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太子殿下请考虑考虑,尽快答复我吧!” 若是梁靖衍不去做,她都打算这样去做,先将孙尧逼得造反。粱桓根本就没有派出过什么钦差,只要孙尧敢造反,就一定是死路一条。 梁靖衍看着叶雯离去,他愣了片刻才追了出去。他担心叶雯会被人看见,所以想要让人送她一程。但是等他追出来,叶雯已经不见了踪影。 梁靖淞被派去兵部之后,和兵马打交道的时候就多了。他外祖孙尧本来就在外领兵,皇上还特意将他派来兵部,不管是他还是淑贵妃都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反而觉得非常开心,在他们看来,皇上此举实在是在提拔他。 因为粱桓前不久才将太子派去户部,现在又将他派来兵部。在他们的立场看来,这就是粱桓不太放心太子,想要用他来制约太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粱桓不放心梁靖衍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 梁靖衍的幕僚虽然已经跟他提出来要利用现在皇上对孙尧的猜忌,但是具体的方案还没有想到周全的。今天叶妃状似无心之语却突然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现在孙尧仗着兵权,天高皇帝远的,在边关对粱桓都开始阴奉阳违。叶雯的话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思路,具体要怎么操作,还需要进一步的谋划,虽然这个计划的风险很大,但是很显然,带来的好处也是十分显著的。 孙尧不仅仅威胁到的是他的东宫之位,孙尧的野心明显会在未来对这个国家的繁华安定产生十分不利的后果。 因为人心永远是不会满足的。 而且叶雯说她知道他母亲的死的一个秘密。虽然他不知道叶雯所言是真是假,但是他有种直觉,叶雯应该不会是骗他的。可是生长在这宫阙之中,梁靖衍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梁靖衍又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叶雯实在是没有理由来欺骗他。 叶丞相在纷争中一直都是保持中立,是坚定的拥皇党。叶雯进宫应该也是她所说的那样,是为了调查先皇后的死因。 这件事情梁靖衍比较清楚,因为当年伺候先皇后的宫婢们,不知不觉就不见了去向。 他连夜就将先前回去的幕僚重新召了过来,跟他说了一下叶雯今晚上过来的事情,还将前因后果,包括叶雯曾经对他的提点都说了出来。 这幕僚正是刘照行。 刘照行也觉得叶雯所言应该不假,而且叶雯提出来的方法虽然很冒险,但是应该会有成效。 “只是现在担心叶妃是不是站在别的皇子那边,若是这样,这就是一个圈套,太子殿下要是听信了她的话,派了钦差去假传圣旨,传到皇上耳朵里去,肯定会对太子殿下不满。” 何止是不满,肯定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可是先生觉得,叶妃会是吗?” 刘照行沉吟了片刻,“叶妃娘娘在宫中确实和淑贵妃水火不容。臣倒是觉得,叶妃娘娘可能不会包藏祸心,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殿下可先装作不答应她的提议,先将计划施行了再说。到时候就算她是别的皇子那边的,也没有证据证明那派去西北的人是太子派过去的。” 梁靖衍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有劳先生费心了。” 刘照行领命匆匆去了。 梁靖衍这晚上有些失眠,他不停地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都串联了起来,分析来分析去。 叶雯回到含香殿之后,心里也不由有些踹踹,她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接受她的提议。若是太子不接受,她就得自己派人去,但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根基并不深,做事也难免不妥帖,若是让人查到她的头上来,她丢命事小,连累了叶家才是真正的要命。 接下来的几天,梁靖衍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但是叶雯也出乎意料地接到了太后的懿旨,吩咐她过去陪太后说话。 联想到老宫女告诉她的秘密,叶雯觉得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地见她过去,毕竟她都已经进宫半年了,出了过年那会儿在宫宴上见了太后几面,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太后喜静,不太喜欢宫妃过去请安打搅她。 所以她们也很少往太后跟前凑。 这次太后突然叫她过去陪她说话,只怕这个噱头是假,想要试探她一下才是真。 叶雯不敢耽误,略加收拾,就跟着太后那边的宫女往太后的慈宁宫去。 到了地方。 太后命她进去。 太后看着快六十岁了,这在这个世界来说是高龄了。但是看着精神很好,保养得宜的皮肤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 叶雯规矩地请了安之后,太后让她坐,她才坐下。 “这些日子,叶妃在忙什么?”太后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最近都在看些书,绣绣花。” 太后脸上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虽然已经到了老年,身上的气质随着岁月的沉淀更加摄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战心寒。 不过因为在以前的任务中,叶雯曾经做个身份尊贵的皇族,所以也并没有觉得什么。 “哀家听说你和淑贵妃不太合得来?可有这回事?” “回禀太后娘娘,臣妾并没有和淑贵妃,只是因为身份有别,臣妾不怎么和淑贵妃娘娘来往而已。” 太后道:“这宫中的事情啊,凡事过得去就行了。毕竟是要在宫中一起生活一辈子的,若是一辈子都这样吵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叶雯低头做乖状,“太后娘娘说的极是。” “不过哀家前面听说冷宫那边的奴才苛待宫女,就派了两个人过去查看,她们回来之后告诉哀家,说你当时也在那里,你去冷宫做什么?” 来了。叶雯在心里道。 “回禀太后,当时臣妾是走到了冷宫边缘散步,刚好听到有人议论说有宫女被杖责得丢了半条命。臣妾曾经也有个奴婢跟着臣妾数年,最后因为淑贵妃…死了,所以臣妾一听这种事情,心里就存了一分同情,就进去看了一眼,刚好就碰到了两个姑姑,臣妾当时还不知道是太后娘娘的人呢。” 太后目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哦——原来是这样。” 叶雯不知道太后相不相信,想来是不相信的。太后对此如此紧张,想来那个宫女所言不假。那么太后也不是什么善人,她这个借口实在是牵强了一些,毕竟她的含香殿离冷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她怎么散步也不可能去到那个位置。 果然,太后眼里闪出不信任的光芒,带着森寒。即使不怎么明显,还是让叶雯察觉到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