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仙尊空间连了》 一个秘密 清晨五更左右,宝妤提着篮子在山脚下薅野菜,草丛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啪! 篮子掉在一边,里头的菜撒了一地,宝妤爬过去捡,那人抓住她的脚腕,直接将她拖了回去。 “宝妤,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你是天上的仙吗?” 宝妤脚被拘住,没办法捡篮子,这才回头朝身后之人看去。 是镇上有名的花花大少,有一次出门,不知道怎么地被他看上,从那以后老是来烦她。 宝弈说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就是个禽兽,不晓得害了多少姑娘,如果遇到这种情况…… “会死的。” 她提醒道。 李锦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这么好看,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他已经欺了过来,将过分精致的小姑娘压在身下。 一股子令人不适的气息登时传来,宝妤皱眉。 好讨厌。 “宝妤……”李锦矮下脑袋,去亲她。 宝妤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子里突然光芒一闪,有甚么隔空刻在身上之人的眉心,一个黑色的梅花印顷刻间显露。 那梅花印甫一出现,便有道道黑色雾气至四面八方涌来,将李锦全身缠绕。 噗! 一条身上带着艳丽花纹的蛇蓦地从角落里跳出,一口咬在他脖颈上,李锦瞪大了眼,瞳子里尚存了些兴奋和激动,人已经朝一边倒去。 压到了花蛇,蛇一溜烟跑了,只剩下还没死透,梗着脖子的李锦。 李锦极力扭了扭脑袋,僵硬喊她,“宝妤……” 宝妤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勾头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我提醒过你了,会死的,是你自己不相信。” 说罢矮下身子捡起不远处的篮子和野菜,去了一个稍远的地方继续薅,差不多凑够一篮子才提着离开。 要回家做饭了。 一双眼斜了斜,落在草丛里已经凉透的人身上。 至于她为甚么有盖梅花印的能力,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应该跟她以前是四条腿有关。 她记得她从前长着很是奇怪,四条腿,住在森林里,很多动物和有着动物耳朵的‘人’慕名而来跪拜她,求她赐下气运。 她也不知道气运是什么?但是看到好看的动物会喜欢它们,被她喜欢的动物们眉心都会烙下一个红色的梅花印,也有的动物凶残无比,身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她不喜欢,那梅花印便会成为黑色。 那印记只有她能看见,别人都不晓得,不过被她亲近的动物们都会很开心,没被她抚摸的,便会很难过,沮丧。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她变成了两条腿,还跟以前似的,光着屁股在森林里游荡,被动物们发现,便依着心是亲近还是远离,一直如此。 山中无岁月,她也不会数,不知如此这般过了多久,森林里突然来了一个同样两条腿的人。 她好奇跟在身后,被那两条腿的人发现,两条腿的人看她光着身子,嘀咕了一句,男孩女孩?没有男孩的特征,也没有女孩的特征。 那人翻来覆去盯着她看了许久,还是没分辨出来,便说没有那玩意儿,应该是女孩子。 又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不穿衣裳呢? 那时下着雪,很大很大,山中一片白茫茫,瞧不见别的色,风夹着寒气,刮来时刺骨的冷,那人几番望着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一件给她。 她有了衣裳,又大又厚实,能把她从头罩到脚,带着那人的体温,十分的暖和,像是被火炉包裹似的,很舒服很舒服。 衣裳给了她,那人打着寒颤往山下走,不知道是太冷,意识冻住,还是雪下的太大,那人迷路了,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她于是走在那人前面,给她带路,那人终于下了山,但没离开,来来回回渡步几次,终究还是带着不忍心和忧虑蹲在她面前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时她甚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人又问她,有没有家? 她更不知道甚么意思了。 那人还问,愿不愿意跟她回家? 她还是没明白甚么意思? 那人说瞧着粉琢玉雕,原来是个傻的,难怪被人丢在山上。 然后那人就把她带了回去,给她洗了热水澡,叫她喊她奶奶,给她梳头,抱着她睡,夸她长得漂亮,还喂她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开始吃不下去,后来便慢慢地习惯,觉得好吃,每日守在灶台前等着奶奶做好饭。 奶奶会第一个盛给她,吃完饭便坐在太阳底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偶尔还会给她扎辫子。 担心她的身份遭人说闲话,叫她认了自己孙儿为哥,说是亲的,以前家里穷,养不起,抱养给了别人,最近才接回来。 总之从那以后奶奶,哥哥和她就是一家三口。 爷爷去世的早,爹爹和娘也出了意外,那时候家里就三个人。 哥哥长大了,经常去城里干活,一去大半个月不在家,通常都是她和奶奶。 奶奶很疼她,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奶奶,她看到奶奶眉心的梅花印红的能滴血似的,煞是好看。 但是奶奶年纪太大,没两年还是去了,很安详,没有痛苦的那种。 临死前说就那么一个孙子,成亲无望,以后也不会有别的亲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实在不放心他,希望她能照顾哥哥,给哥哥养老送终。 宝妤谨记于心,一直努力的给哥哥分摊压力。 以前家里实在太穷,欠了很多债,爷爷赌钱欠的,爷爷死后债落到奶奶和哥哥头上,压的人喘不过气,这也是奶奶说哥哥成亲无望的原因。 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做果子酒,卖各种各样的果子,生意红火,终究还是一笔一笔把债还完,也许是没有外债,放松了,奶奶才去的。 总之她死前看到的是没有外债,终于能过上正常生活的家里,也算是含着满足而去。 没有了奶奶,她便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说他年纪大了,想要个媳妇,宝妤给他点了梅花印,没过多久他果然娶了媳妇。 那个梅花印象征着好运,可以实现人的愿望,叫她们心想事成,想要什么便得什么。 黑色梅花印和红色梅花印恰恰相反,被她印过之后很快便会倒霉,如果颜色很深很深,还会死。 那花花大少便是这么没的,花蛇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 宝妤垂下眼睑,将心思收敛,挎着篮子回家,到了后把野菜泡水里洗洗,之后便去拿挂在廊下的腊肉。 昨晚哥回来了,他十天半月才归家一次,很难得,必须炒两个菜,再弄一壶果子酒庆祝一下。 宝妤想了想,将厨房门一关,心念一动,进了另一片天地。 她有半块玉,是奶奶给她的,奶奶说这是她娘亲传下来的,以前只以为半块玉而已,不值钱,所以即便最穷的时候也没想过卖。 后来有了她之后,运气越来越好,有一天发现那玉的秘密,里头竟另含了一块天地,还种了些果树,奶奶便是靠着那树上的果子和酿的酒一笔一笔将债还完的。 奶奶死时已经百来岁,很长寿的年纪,临死前拉着她的手,把这半块玉给了她。 奶奶说她这辈子无愧于天,也无愧于地,唯独愧对她,她本非池中之物,却被困在了这村里,以后搞不好便是百年,亦或是更久。 总之这半块玉和那一方空间小天地是对她的补偿。 宝妤从前不太懂,现下明白了,奶奶想让她守护着家里,百年,或是更久。 以后的事她不知道,但是她答应了奶奶会给哥哥养老送终,便一定会做到。 宝妤进了空间小天地里,目光在里头略微扫了扫,便直奔廊下而去,那廊下埋了很多酒,有小天地里一开始便存了的,也有奶奶酿的,宝妤拿了一壶小的,没有急着出去,视线落在远方。 小天地很大,是个独立的空间,有边缘的,她用脚一寸一寸量过,形状和外面的断玉差不多,是一个半截的水滴样,上面小,下面大。 像是被一刀切过似的,里面的屋子只有一半,池塘,水井,田地亦然。 宝妤歪了歪脑袋,直到现在都想不通。 另外半边去哪了? 她被骗了 宝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抛下这个问题,出了小天地,去外面继续做饭。 果子酒不仅可以喝,还可以去腥味和土味,宝妤打开酒瓶子,搁在一边备用,随后走到灶台前蹲下,点火烧锅。 第一道炒野菜腊肉,第二道清炒蘑菇,才刚下锅,便听到身后的门传来咯吱一声响,她回头,才发现是宝弈,她哥,正靠在门边笑着问她:“做什么呢?这么香?” 宝妤示意他看,“炒两个小菜,再做个木耳鸡蛋羹,嫂嫂喜欢喝。” 说起嫂嫂,她突然想起来,“哥,你昨晚是不是欺负嫂嫂了,嫂嫂哭闹了一晚上。” 赵宝弈连忙咳嗽一声,掩盖住面上的尴尬。 宝妤什么都好,就是五感太灵敏,刻意避开她,去了最偏房,还是叫她听着,什么都瞒不过她。 其实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毕竟宝妤比较特殊。 奶奶捡她的时候只以为是谁家丢的孩子,但是弄回家之后发现宝妤赤着脚,光着屁股,身上一点冻伤都没有。 那时候她便觉得宝妤可能不是寻常的孩子,加上她身体上的异样,不是男,也不是女,别的也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比如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饱,叫她吃饭,她能一直吃一直吃,一大盆的水说喝完就喝完,肚子一点都没有鼓起,身上如果不小心摔破,几乎肉眼可见的恢复。 力气大,所有动物都怕她,便是那山里的大老虎,在她跟前也跟个猫儿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家里没她的时候欠了很多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便是巨款,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完,她来不过两年便一一偿了去,过上能吃得上肉的生活。 奶奶说她可能是山中精怪所化,比方说一块石头,亦或是山河,一开始没有性别,长大后便会慢慢显露,他们便一直等啊一直等,等到宝妤十几岁还是这般模样。 宝妤来时看着五六岁的样子,奶奶带了几年,他带了几年,现下十二,可能还是太小,等以后就好? 反正叫她男孩女孩的事都做,不影响以后的性别,无论长成男的还是女孩都有准备。 赵宝弈嗔怪的瞪了宝妤一眼,走过去给她烧锅,“赶紧做饭吧,大家都饿了。” 宝妤无辜的眨了眨眼,很轻易的就被他转移了话题,接着话问:“今儿大家怎么醒的这么早?” 平时她差不多做好饭才醒,今儿这个点,有点反常。 赵宝弈想起甚么,面色凝重起来,“刚刚村长来过了,说是一个月前上山打猎的十几个人现下还没回来,叫咱们准备准备,待会儿进山去找。” 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你也去。” 出了这等子事,还是带上宝妤比较好。 说不准是不是山中出了大老虎,或是被狼群围剿,总之有宝妤这个山大王中的山大王在,他会更安心。 宝妤算了算时间,觉得不妥,“吃完饭我还要送弟弟去进学,喂鸡喂鸭鹅,给羊割草,不到晚上空不下来。” 赵宝弈叹息,“放心吧,这些事有你嫂嫂做,你跟我进山。” 宝妤年纪还是太小了,加上教化的时间短,现下差不多才四五岁的心智,还是个孩子,懂得少,不晓得如果再不搜人的话,搞不好那些人会死。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少一个一个家便塌一个。 赵宝弈望着还在炒菜,面有所思的宝妤,心中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奶奶在时忙着赚钱还债,没太多时间教她。 奶奶去了他已然有了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每日只得围着媳妇孩子转悠,更没甚么时间教宝妤,宝妤至今还有很多东西云里雾里,对生死也懵懵懂懂。 奶奶去时他不在家,只余宝妤一个,宝妤便坐在床边,像往常一样给奶奶端茶送饭,梳头,打来往的苍蝇。 生了蛆她也不怕,便趴在旁边一个一个逮,捏死了继续抓,一连逮了好几天。 下葬后她还是不懂,每日问,为甚么奶奶没有给她梳头发了?奶奶为甚么没有摸她脑袋了? 只要一会儿瞧不见她,去奶奶坟头一准能找到她,还坚持每天给奶奶端茶送饭,然后问奶奶为甚么不吃? 还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换着花样做。 还好她单纯,很容易便被他转移了视线,说给她娶个温柔的嫂嫂。 嫂嫂会每天摸她的脑袋,给她梳头,还骗她说奶奶去了一个天上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过的太好不想下来了。 她一开始还惦记着,后来憋着气说奶奶不想她,她也不想奶奶。 再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渐渐的忘了奶奶的事,等她从奶奶没了的阴影里走出来之后才给她解释‘死’的意思。 要不然怕是还每天送饭,可以一直坚持很久,她和正常人的观念不太一样,正常人会有撒谎,累,但她从来没有。 喂鸡喂鸭和羊六七年,从未中断过,也从来不会抱怨,说她傻吧,她有时候又很聪明,她只是太小还不理解罢了。 几年相处,他已经十分确定,宝妤□□成是山中精怪所化,被奶奶误带回人间,就像刚开智的孩子一样,慢慢教化成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毕竟她没来之前甚么都不懂,像一张白纸,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都是后面教的。 “嫂嫂能做好吗?”老赵家的比较疼媳妇,宝弈是,她也是,所以从来不让嫂嫂沾这些杂活,都是她来,心里有点不放心。 赵宝弈翻了个白眼,“你嫂嫂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儿,一些杂活而已,有甚么做不好的?放一万个心吧,她能搞定。” 婉儿虽说家境还行,不过小时候也没少吃苦,喂个鸡鸭鹅羊罢了,也不是什么重活,无需担心。 “哦。”宝妤声音闷闷的,压了心思一般。 叫赵宝弈听了出来,他挑眉问,“愁眉苦脸作甚?还为难啊?” 宝妤瘪瘪嘴,“晚上不能让嫂嫂摸摸脑袋扎辫子了。” 赵宝弈:“……” 不知道为甚么?宝妤对摸摸脑袋和梳头格外有执念,也许是从前奶奶经常搬着小板凳到院里,招招手让她过去。她便老实的趴在奶奶怀里,奶奶会耐心的用手代替梳子给她扎辫子。 宝妤很喜欢这个过程,平时干活都闷头闷脑,没什么表情,只有到了中午,刚吃完饭那会儿十分精神。 不等人喊,自个儿搬好板凳,期待的看着他媳妇婉儿。 她长得好看,唇红齿白,粉琢玉雕,每次做这种动作婉儿都拒绝不了,学着奶奶的样子给她梳头,扎辫子。 婉儿说现在要求越来越高,光梳头扎辫子还不行,还要讲故事,像个孩子似的。 “晚上我给你梳头扎辫子。”他保证道。 宝妤终于满意了,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来,“那我就去了。” 说话间第二道菜也炒好了,第三个是羹,因着担心山上那些人,宝弈催的紧,随便弄弄,随便吃吃,跟嫂嫂庆儿告别之后便匆匆带着她去村长家集合。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大家凑在一起,商量细节,人多热闹,宝妤还被调侃了一句,水嫩嫩的妹子来作甚? 宝妤没少被人这么说,她并不在乎,又不会少块肉?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晚上哥哥会不会给她梳头?他梳头的手艺怎么样? 小的时候梳过,长大后倒是少了,现下都是嫂嫂梳。 嫂嫂动作很是轻柔,一边梳一边给她讲故事,有时候趴在嫂嫂膝盖上,不留神便会被哄睡着。 宝妤还在神游天外,冷不防瞧见大家准备好,带着行李出发,她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去。 上山很顺利,不过那些人去的不是这边,是更深处的郎溪山。 郎溪山被外面的青山罩在里头,到了那才是真正的野物遍地,漫天珍兽。 翻过去要两三天,第一天辛辛苦苦,从清晨一直到晚上,不过走了一小半的路而已,还有一大半。 深夜了,怕出现意外,大家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原地猫着,点了火堆,一半人守前半夜,一半人守后半夜。 宝妤和宝弈都守前半夜,围着篝火坐了一圈,就挨在一起。 宝妤挪了挪屁股,凑到宝弈身边,宝弈全部注意力都在火堆架上烧的菜汤,完全没留神到她。 宝妤把随身携带的梳子拿出来,放在宝弈身前。 宝弈还是没注意。 宝妤抱着最后的希望将脑袋凑过去,被宝弈推开,“这么热不要贴过来。” 宝妤:“……” 被仙人救 宝妤瘪瘪嘴,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说好给她梳头的? 宝弈又说话不算话。 宝妤矮下身子,将地上的梳子捡回来,重新塞进怀里。瞪了宝弈一眼,背对着他生起了闷气。 这厮老是骗她。 生着生着感觉脚底下不太舒服,想了想,挪开位置,坐的离他远了些,在角落里烤脚脚。 山里阴潮,鞋里头又凉又湿,脚丫子很不舒服。 瞧了瞧周围,没人留意她,便索性脱了鞋袜烤。 在离火堆很近的地方,花了许久才彻底干。 宝妤捡了鞋子,刚套回脚上,眼角余光忽而瞥见天边亮起一道炫丽的光彩,像流星似的,转瞬即逝。 ??? 什么东西? * 郎溪山的另一面,一道繁星似的光芒猛地落地,皓白的长袖挥过,流光弱了许多,一个人的模样才逐渐显出。 那人举起手,五指摊开,一个球缓慢的飞了起来,那里头装了一滴血,血像是活了一般,不停的往一个方向撞去,就像那里有甚么吸引着它一样。 这么活跃,看来那个人就在附近。 云浮收了透明的‘球’,抬眼望了望那个方向。 大概一个月前他偶然遇到一个魔门弟子,靠与人苟和,吸人阴元和阳元修炼。 那贼子端是厉害,已然紫府期,故意暴露行踪,叫仙家弟子去追杀他,遇到一个便擒一个,只要有些姿色,无论男的女的都不放过,皆禽兽一般先强后奸,生生折磨到死。 他修炼的功法特殊,既可以吸男人的阳元,也可以采女子的阴元,仗着自己修为高深,胡作非为,杀人无数,名声远扬,云浮人在千里之外便已然有所耳闻。 既叫他碰着,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在江南一带将那贼子重伤,那贼子自损一臂终究还是脚快逃了去。 临走前来不及带走他那一臂,叫云浮用六丁神火炼化,只余那一滴精血。 既然是那贼人身上的,遇到主子,自然要奔去主人身边。 云浮抬手,周身登时亮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罩在里头,与外界屏绝。 夜里风大,呼呼的刮来,叫他喉间酥痒,禁不住想咳嗽。 那结界是为了防风尘的。 结界不大,在夜间发着微微的光,像落入凡间的星星,一闪一闪,叫遥远的宝妤瞅见,好奇的爬上树看。 到底什么东西? 像一团天火一样,突然从天上落下来,照亮了一片,纵然离的远,看不真切,但那种程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算十分明显。 宝妤卖力的瞧啊瞧,竟发现那‘天火’在挪动。 ??? 活的? 手里的火把吗? 她凝眉,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是她眼花了?那流星和火不是一个,是恰好有流星路过,恰好那座山有人点了火把?还是怎么回事? 隐隐更偏向于她眼花了,那流星就是流星,移动的就是火把。 是一个月前上山打猎的其他人吗? 说起来消失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有没有出事? 上山的时候宝弈一遍一遍跟她说了严重性,会死会受伤,也有可能缺胳膊掉腿,太严重了难免叫她担心。 希望他们好好的。 * 三儿在逃,夜晚的郎溪山很危险,到处都是野兽和毒物,但是比起那个人来说,都不足为惧,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他就是个禽兽! 不,说他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他禽兽不如! 三儿想起一同进山打猎的其他人,不禁泪流满面,那个畜生!男的女的都没放过,全都被他玷污了去,如果他再不逃,很快就会轮到他。 三儿摸着黑,踉踉跄跄奔跑在森林里,脚下不时被盘旋缠绕在一起的树枝绊倒。他不敢停留,也顾不上疼痛,只立刻爬起来,拼了命的跑。 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其他人给他争取的时间,他没有资格歇息,也不敢歇息。 他又想起了其他人,眼中泪水不受控制越发的多。 大概在十天前左右,他们一行人像往常一般进山…… 因着一年前附近突然多了一座雪山,这边受了影响,忽冷忽热,天气变化过快,很多动物活不下来,死了许多。现如今打猎越来越难,只能不断往里头走,进郎溪山深处。 他们来时还算顺利,哪知回程竟迷了路,到了一处水雾氤氲的地方,那里有大大小小很多冒着热气的温泉,大家在泥里来雨里去滚了许久,身上正凉,干脆利索脱了衣裳跨进水里泡了泡,暖一暖冰冷的身子。 澡洗到一半,深处突然传来惨叫,叫他们听了个正着。 十几个人登时警惕起来,思来想去,穿好衣裳结伴过去瞅瞅,结果便瞧见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男有女,还有的人身上发着淡淡的光,不似凡人。 温泉的最尽头藏了一座凉亭,凉亭内摆了张床,两个男子纠缠在一起,应该说一个男子压着另一个男子。 另一个男子被捆在床上,身上尽是红绳,他发了狠的挣扎,辱骂身上的男子,言语中叫他们得知,那个欺辱他的男子是个歪门邪道,被侮辱的是名门正派。 名门正派在追击魔门弟子时小瞧了对方的实力,被对方拿下之后行苟和之事,不仅是他,他小师妹也没有放过。 那贼人如此凶残,杀了这么多人,又孤身一人,他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做一把好事,将那名门正派救下来。 那料那名门正派不让他们插手,叫他们快走,他们尚且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然晚矣,魔门贼子一抬手间,便是一道强风掠过,将十几人连人带兵器一同刮去一边,重重栽了下来。 再一扬手,地上登时冒出无数的枝条蔓藤,将他们一一捆了起来,十几人瞬间沦陷,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魔门弟子将那名门正派一连欺辱了两天,人都吸成了干的。 再后来那人似乎没有尽兴,从他们中一个一个挑选人再战,凡人于他而言便如蝼蚁一般,不过半日便玩死一条人命。 半日一个,半日再一个,一天两个人,很快便会轮到他。 他正慌乱之时,那地上被贼子吸干的名门正派枯萎的手突然朝他身上的蔓藤一指,他和同伴登时得了自由,那名门正派也咽了气。 他和几个同伴不敢停留,连忙朝森林里逃去,夜里太黑,什么都看不到,一直有一只蝴蝶在前面给他们引路,后来遇到一只大老虎,大老虎拦住了他们的路。 那蝴蝶突然光芒一闪,变成了一个人,亮着微弱的光,五官上已然没了被□□时的狼狈,像个仙人似的,端是好看。 那仙人说他是大衍玄宗的弟子,历练时偶然听说这附近不断有男有女失踪,料想其中必有古怪,便落地除邪,那知邪没有除掉,自己反而死了,还连累了小师妹。 他还说那邪魔最少紫府中期修为,希望他们能把消息带给宗门,叫宗门重视,替他和小师妹,包括无数枉死的生灵报仇。 话音刚落,那大老虎便一个前倾扑来,仙人凭空一指,将那大老虎击晕,但是他自己也如同烟雾一般消散。 大家伙屡次被仙人救,虽都是山野村夫,可心同样都是热的,这恩自然铭记在心,仙人的嘱托也如刻骨一般,印在了脑子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活下来,把消息传出去,给仙人和他的同伴以及天下无辜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逃亡的路上人越来越少,不时传来一声桀桀可怕的笑声,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般,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仿佛下一刻便会赶来将他们抓吃了,偏许久都不露面,可一不留神,就会发现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 最后只剩下他跟另一个哥哥,那哥哥说跑不动了,仙人的嘱托交给他,他帮着拖延时间。 那贼人每得到一个人,便会耽误半日,希望这半日能叫他平安归村,将消息散播出去。 三儿咬咬牙,刚摔下的身子艰难站起来,一瘸一拐继续往回去的路跑。 他还要坚持,必须将仙人的话告诉大家,好叫后来除魔的人知道那贼人的厉害,下次派个更厉害的仙人,否则还会不断有人牺牲,不值当。 三儿抱着这个信念,稍有松懈的心又重新整顿起来,目光也逐渐坚定。 不能让那个哥哥,同伴,仙人和其他人白死! 他拖着微微扭到的脚腕,正准备加快速度,腰间突然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上。 三儿浑身一僵。 他追上来了! 那个禽兽不如的贼子追上来了! 他马上也会死!和那些同伴一样,逃不了的,白费力气。 三儿心中突然一凉,继而有些悲愤。 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他没能逃出去。 越来越多的蔓藤绕在他身上,紧紧的捆住他,叫他动弹不得。 三儿一颗刚刚燃起的心像是被泼了盆凉水一般,彻底熄灭。他失望的垂下眼睑,已经做好了咬舌自尽的准备,然而远处突地刮起了一阵大风。 风夹着叶子,‘唰’的一声飞来,三儿感觉似乎有甚么冰凉又锋利的东西划过,仅一下便削断了捆住他的蔓藤,他重新得了自由,‘砰’的一声掉入满是落叶和松软的泥土里。 三儿眨眨眼,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被救了,被人救了,被谁? 他抬眼看去,不远处站了一个同样仙气飘飘的人,裹在一个透明的球里,那人目光望着魔道,话却是对着他说的:“过来,到我身后来。” 三儿大喜,不敢耽误,连忙撑起身子朝那边奔去,期间似乎惹急了身后的魔道,他听到那人怒吼一声,“又是你!” 这话自然不是对着他说的,是对着那仙人,他可没那么大本事叫魔道那般狂躁。 身后突然亮起光芒,他意识到是那魔道施法要攻击仙人,而他现下的位置就在俩人之间,吓的脸色一白,一股子危机感油然而生,就像快死了,全身汗毛瞬间倒竖。 幸运的是他没死,仙人扬手亦是一道光芒,与那魔道的幽幽蓝光对撞,将对方的攻击尽数抵消。 他没事,他活下来了。 三儿激动之余连滚带爬跑到那仙人身后,告状道:“仙人,另一个仙人说这人修为紫府中阶,很是厉害,若是修为不到,万不可与他硬拼,会被他……” 云浮打断他,“我都知道了。” 他忽而又道:“去安心投胎吧。” 三儿正迷茫着,没太明白怎么回事?背上莫名亮起了光芒,随后两只小小的蝴蝶飞了出来。 那蝴蝶一个化为男童,像缩小的另一个仙人,一个化为女童,不认识,但那个仙人曾经说过,他跟他师妹,这个应该就是他师妹吧? 两个仙童朝着这个仙人行了一礼之后‘啪’的一下四散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仙人,那个男童就是我说的仙人,他说他是大衍玄宗的弟子,和他的小师妹一起都遭了黑手。”他又指了指对面,“就是这个人干的,他还杀了很多人,我的同伴,还有些不认识的,男的女的他都没放过。” 云浮闭上眼,神念如水一般,快速掠过,已然将整座山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看到了郎溪山最深处温泉旁的惨象,也瞧见了另一个山头,由十几个人组建的队伍。 许久许久,他重新睁开眼,面色平静道:“另一个山头有一队人,我瞧他们袖间绑了和你一样的红绸,应当是来寻你的,我这就送你过去。” 他们不仅袖间的红绸一样,气息也是同出一源,就算不是来寻他的,定也是一个村的,将他送过去不可能不管。 “那我那些同伴……”三儿有些哽咽,心中其实已然冒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们…… “他们已经死了,你是唯一活下来的。” 果然…… 三儿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打破,‘啪’的一下瘫坐在地,面容呆滞,表情恍惚,尚未回过神,便见一张发着微光的符箓贴来。 那符箓猛地大亮,带着他像夜奔千里一般,‘唰’的一下消失。三儿看到周围的景象在快速倒退,他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做出一个吃惊的神态,便蓦地飞起,被那符箓拖的,直接掠过两座山中间的空隙,到了另一座山上。 我勒个乖乖!吓死人了! 三儿惨叫一声之后惊喜的发现面前的符箓光芒开始变弱,狂奔的速度也在放慢,渐渐的他竟然瞧清了两旁的树木,眼前一亮,一道火光和无数人影映来,这两日眼睁睁看着同伴死,自己陷入绝境,已然灰蒙蒙一片的瞳子瞬间焕然生辉。 他瞧见了很多人,村长,爹,二叔,七伯,还有邻居和村里的其他人…… 三儿嗷嗷大哭。 他得救了,真的得救了。 少了一块 宝妤是第一个发现三儿的,应该说从对面亮起光芒开始,她便一直都在关注。 盯着盯着发现那光一会儿大胜,一会儿又小了下来,就像火把被风吹的时而旺,时而黯然一般。 宝妤越发怀疑对面有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月前进山打猎的那些人。 她将宝弈摇醒,给他说了这事,宝弈还蛮重视,本来被吵醒后一脸的不情不愿,后来主动去把大家都喊起来,准备连夜赶路过去瞧瞧。 万一真是呢? 本来便是准备搜救那些人的,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会放过。 大家东西收拾收拾,刚要动身,便见三儿宛如一阵风一般,‘唰’的一下跌在不远处。 宝妤认识他,其他人自然也是,大家只吃惊了一下,便连忙过去扶他。 三儿被众人围在中间,一阵嘘寒问暖,登时一股子安全感油然而生,心里的那些委屈,不甘和悲伤也一下子尽数释放出来。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大家……大家都死了。” 众人又是一惊,当即便要追问怎么回事?还是村长细心,看三儿口唇干皮,料想他现下一定几日没有进食,很饿很渴,先拿了食物和水给他,叫他吃饱喝足了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儿嘴里啃着饼,本来已经有所收势,眼泪又如河坝开闸一般, 瞬间喷涌而出,“我们遇到一个变态,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被仙人救了。” “仙人?” 三儿点头,怕大家不信,放下饼,一指亮着光的地方,“仙人就在那里。” 说的很是煞有其事,叫其他人难免心悸一下。 这个世上真的有仙? * 郎溪山被青山包围,在青山的里头,现下半山腰处有一白一黑两道身影遥遥站在对立面。 邪夕舔了舔唇,笑的很是阴险,“云浮,你们大衍玄宗的人可真是狗皮膏药啊,黏上了扯都扯不下来。” 他想起什么,笑的越发开怀,“不过也多亏了你的师弟和师妹,送上门给我修复手臂,还叫我修为更上一层楼,他们的滋味也是妙哉妙哉啊……” 云浮冷眼看他。 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已经不是无名小辈,那俩人他都认识,他们也认识他,所以在看到他时才放心将这里交给他,自己去投胎。 因为知道他肯定会为他们报仇。 云浮眉心猛地亮起一抹嫣红,从额间一直划到紫府位置,血红血红,给他苍白的面色添了一丝光彩。 他微微抬起手,人当即飘在空中,两指并行,那么一指,身后登时数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剑气‘唰唰’往邪夕的方向射去。 邪夕嘴上逞强,实际上不敢大意,连忙调动体内真元抵挡。 砰! 剑气和他的罡气碰撞,只一下便将罡气切开,直接到了他跟前,他反应迅速,已然开了第二道罡气,然而第二道也被那剑气击碎。 唰唰唰! 数道剑气宛如闻到血腥味的杀人蜂,顷刻间扑了上去,将他脸上,脖间,胸前尽数伤了一道。 邪夕捂着脖间的伤,眉头蹙紧,瞳子里含了些迟疑和不敢置信,“你怎么变强了?” 上次明明没有这么强,他是因为轻敌才被砍伤的,原本以为这次修复了手臂,修为也有所进展,绝对能杀了那厮。 所以自信满满,即便早就知道那厮到来,也没有躲没有避,直接迎了上去,没想到他变强了,那厮竟也变强了。 云浮人在空中,居高临下看他,没一句废话,只指尖一点,剑气再度至四面八方袭去,贴地而行,所过之处刮起一阵阵落叶,骤然飞起时又是一根根枝头断裂,切口整整齐齐,像是被砍过一般。 如此多次与空气摩擦,碰到阻碍,非但没有消弱剑光,反而因吸取了空气中的灵气,速度越发的快。 一开始还能抵挡,几番加速,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又快了几筹,躲都没法躲,邪夕拼起全力,还是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他倒抽一口凉气,身上在一刹那又添了些血痕,胳膊上,腿上,肚腹上皆是。 他站稳了,面色阴沉的朝天上看去,“你给我等着,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 已经起了离开,避其锋芒的念头,临走前最后打量了那人一眼。 目光很快禁不住,肆意在他全身上下扫过,像是要透过衣裳观他□□一般,故意侮辱他。 很久之前就有一句话流传,修为越高,改变骨相和皮相,人便越好看,这厮父母皆是阳神期,站在顶尖的人物,两个阳神期生的孩子,集合了两者的优点,只会更好看。 那厮浑身上下白玉似的,美的毫无瑕疵,天生高贵如夜间明月,一举一动皆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气,这样的人若是落在他手里,便是不惜得罪两个阳神期,也要玩死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云浮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阖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中指屈起,食指和食指对上,无名指和无名指对上,快速掐诀。 只几个呼吸之间而已,邪夕突然惊觉一股恐怖的气息逼近,就像被野兽盯着一般,叫他浑身颤栗,有一种逃无可逃的错觉。 他其实一直知道这厮不仅人长得好看,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只是气不过被伤被追杀,嘴上占占便宜罢了,现下看来真把人激怒了。 这种程度,即便是他们宗主来了也跑不掉吧。 完了。 他极力抬头去看,天边浮现一个气势磅礴的大门,那门长达百米,人站在下面,就像蝼蚁似的,渺小到仿佛随便一脚便能踩死的地步。 邪夕面上顷刻间苍白起来,他看到那大门的上方立了个牌匾,匾上三个大字。 ‘畜生道’。 该死! 就一句话而已,有这么生气吗?居然要把他丢进‘畜生道’。 他很早之前便听说过,这厮少年时期体弱多病,曾经多次九死一生,每一次在死亡边缘徘徊,都会进入一个地方。 他在那地方游荡啊游荡,见到了六个大门,大门前无数孤魂野鬼排队,有的进入人道,有的进入恶鬼道,还有的进入地狱道,畜生道也是其中之一。 进入哪一道,便会成为甚么,那厮有所感悟,没多久练成了六道轮回之术,威能不亚于那地方的六道轮回,该有的都有。 也就是说若是被吸进去,他会变成畜生! 他不要变成畜生! 邪夕急忙运起体内所有真元,大阴阳术施展开来,天边登时亮起光芒,一黑一白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糅合在一起,成一个巨大的球。 那球随着他的牵引,猛地与那大门碰撞,然而那大门仅仅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他的阴阳大术便如同鱼入大海似的,不见了踪影。 那大门再度开了一个角,登时一股吸力将他朝里拽去,他拼命的挣扎,使出浑身解数,将平日里所学尽数展现出来,然而始终没抵过里头的阴凉之气,只泄露了一丝一毫,便将他冻的浑身僵硬,终究还是没抵住,被拖了进去。 莫约一息之间,大门底下的小门打开,吐出一只蟑螂来。 蟑螂刚落地,便被人一脚踩死。 云浮抬起脚,将那蟑螂尸体刮在石头上,神念扫探一番,确定邪夕死的透透的,不可能复活,方作罢,收了神通,仰头望向高高挂起的明月。 又是个月圆之夜,太阴之气最盛的时候。 真讨厌。 娘怀他的时候曾经参与了一场大战,魔界之主的大月霸术将她打伤。 那大月霸术过于霸道,即便是娘也无法祛除,他更不可能,所以直到现在还留在体内。 一旦他真元使用过多,大月霸术留下的威能便会试图遍布全身,六道轮回之术是大神通,消耗极大,他要赶紧恢复才是。 云浮目光挪了挪,又望向另一个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半响叹息,先平衡体内,其它的事待会再做。 他心念一动,已经进了小天地。 他的小天地异于常人,融合了半块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小世界,灵气和面积都是别人的几倍,恢复起来事半功倍。 父母年轻时有一块玉,玉里头有个小空间,后来有一次父亲出现意外,母亲控制着玉给父亲挡了一灾,父亲没事,玉却碎了,另外小半边始终没找到。 里头承载了爹和娘爱情的结晶,是爹和娘最重要的东西。 那半边爹和娘说无缘,它有自己的想法,便如当初突然出现一般,也突然消失,找不到便算了,这半边爹娘希望交给他保管。 他得到后一直很用心维护,即便有了自己的紫府小天地,也没有破坏那玉,反而将自己的紫府融入进玉里,他的小天地没有父母给的小世界大,小空间被父母养了千年,变成了小世界,所以是小世界改变了小天地,两者炼为一体。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小天地,亦或者说小世界,是父母和他,三个人的结晶。 他时不时便会过去坐坐,想象一家三口过日子的模样,倒也挺有意思,只有时候看着边缘像是被一刀切掉的地方,会心生遗憾。 少了一块,终究不是完整的。 ※※※※※※※※※※※※※※※※※※※※ 很快就会变成四个人的结晶o(n_n)o 两只相遇 青山的半山腰,接近顶峰的位置,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气势磅礴的大门,宛如天上仙门一般,叫人打心眼里敬畏。 还有那一黑一白,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也很壮观,总之他们终于相信了三儿的话,这个世上真的有仙,而且离他们很近。 从这边到那边其实也就隔了百来里而已,确实可以算得上很近。 第一次和仙人这么近距离,大家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激荡,那可是仙啊,村长直接领着众人跪了下来,宝妤本来没跪,硬生生被宝弈摁倒,半天起不来。 宝弈就是故意的,看她笑话一样,老干这种事,宝妤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大掌下逃了出来,和别的人一样,开始围着三儿听关于仙人的事,还有其他同伴的尸首,入土为安,他们打算过去将人都埋了。 宝妤坐在最边缘,换个人肯定什么都听不着,不过她自小耳朵灵,还是将事情经过听了个九成九。 据说那仙人被罩在一个球里,一挥手便能洒下道道光芒,一张符直接把他从那边郎溪山,送到了青山。 中间可是空的,一下就被带飞了过来。 那符上的力量似乎还没用完,颜色只黯然了些,整张还完整着,大家伙凑过去,你看一下,我瞅一眼,好奇的不行。 宝妤也跟着挤了个热闹,拿着符摸了又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不知道为什么,那符像是个甚么活物一般,一下子便刻在了她脑子里,她闭上眼便能出现符的模样。 好奇怪的感觉。 宝妤随手捡了根木棍,开始在地上依着符画,符很复杂,似乎是好几个字组成在一起的,本来只看了那么几眼不可能记住,但她偏偏依样画葫芦写了下来。 和那符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那符亮而已,也没有那符的威能。 宝妤半蹲在地上,在思考少了甚么? 为甚么和仙人的不一样? 没等想好,宝弈便喊她跟上,要继续赶路了,一来给村里其他牺牲的人收拾一下遗骨,二来也是想凑过去看看有没有仙缘? 方才那大门打开,将一黑一白的太阳和月亮吞了下去他们全都瞧见,之后便没了动静,定是仙人将那贼子给杀了。 因为那大门散发着圣洁的气息,那月亮和太阳阵阵的邪气,所以肯定是贼人打不过仙人,被仙人除害。 他们现下过去搞不好能帮仙人点甚么忙,比方说善后,仙人随便指点一二,赏赐些甚么,他们便受益匪浅。 打猎本身便是个危险的活,进山也九死一生,大家都不怕,因为有巨大的动力在,现下更不怕了,说什么也要去给同伴收尸,再看看仙人,寻一番仙缘。 搞不好今后也能成为那一扬手便招风降雨的大能者。 一路上宝妤都在听大家讲故事,说谁谁谁给仙人倒了杯茶,叫仙人火眼金睛看出灵根不错,于是收做徒弟。 今后飞黄腾达,皇帝见了都要行礼,往日那些大人物在仙人面前各个都要看脸色,求着捧着希望仙人到自家来住。 他们离仙缘那么近,那必须不能错过,这个险值得冒。 大家越说越兴奋,本来刚走了一天已经很是疲软,根本坚持不了,尤其是三儿。 再加上死了那么多人,气氛低沉压抑的可怕,惧意和退意在每个人心中弥漫,这么一细数好处,大家才又生龙活虎,宛如被说服了一般,抛下一切敢往那边去。 方才那从天边划过的光彩宝妤跟大家说过,所有人都晓得,也即是说,只要天边没有再度亮起光芒,那仙人必然没走,他们还有机会。 其实他们心中都明白,仙缘那是万一中的万一都没有,但是不这么说,没有勇气跨过山河冒着生命危险过去给同村的人收尸。 * 云浮在小天地内待了一月有余,方压制住那蠢蠢欲动的太阴之气。 想了想,又待了几天,修为也尽数恢复才一闪身出了小天地,到了外头。 小天地内一个多月,外面顶多一两天,黑天时进去的,出来时竟还是黑天。 抬眼瞧了瞧头顶,又是个月圆之夜。 淡浅色的瞳子阴了阴,闪过一丝冷意。 真烦人。 山间风大,他刚落地便被灰尘扬的喉咙发痒,禁不住咳了一下。 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云浮低垂下眼,长袖挥过,四周登时亮起光芒,一个透明的‘球’将他罩在里头,他方压下喉间的麻痒,在外头行动自如。 ‘球’轻飘飘飞起,朝着郎溪山深处而去。他还没忘记死去的两个大衍玄宗的弟子。一个是他的师弟,一个是师妹,自然要将他们安置妥当才能走。 这处离那边不远,不过片刻便已然瞧见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上空不断有热气冒出来,是上次匆匆一瞥的邪夕老巢。 狡兔三窟,邪夕那般的人更是不知道藏了多少巢穴,这个也是其中之一。 云浮脚不落地,轻点几下越过温泉直奔凉亭而去。 那腾空的凉亭下宛如地狱一般,已经堆了好些尸体,有普通人的,更多的是修士。 大多数死的很早,尸体风化腐烂,还有小半是那厮近期杀的。 云浮法力灌入,四周无数尸骨登时分开,轻轻飘在空中,他目光一一望去,很容易叫他从修炼的功法和各方面找到熟人。 除了俩师弟师妹,还有另外两具,一具看骨头死了有几年,一具新鲜也是近期的,每一个身上都很惨,便是骨头上都有些痕迹。 云浮秀眉紧紧拧起,尚未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么多尸身,便忽而听到踩断树枝清脆的‘咔嚓’声,随后是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三儿,你确定没找错地方?这里看起来好阴森。” “总感觉有股子血腥味。” 云浮长眸斜去,淡淡瞥了身后一眼,指尖微动,已然将所有修仙之人的尸身收进小天地内,他自己也一个踏步,出现在百米的天空之上,借着夜色掩盖住自己的身形。 抬脚又跨了一步,刚离开,心中突然一动,就像有甚么响了一下似的。 * 宝妤和大家一起,火燎火燎跟着三儿准备先去被雾气笼罩的温泉处给同村之人收尸,之后再去找仙缘。 那地方很远,花了两日才终于艰辛万分的到了地方。 穿过热气沸腾的白雾,绕过大大小小十来个温泉,一下子便瞧见了深处的凉亭,和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的数具尸身,有新鲜的,也有死去很久的,皆果着身子,很不雅观。 她放下包袱,脱下身上的披风,就近给一具女尸盖住,挪了挪脚下,刚准备从空间小天地内再掏出一件衣裳,给另一具也盖上,心中忽而一动,宛如有人喊她一般,叫她蓦地站了起来。 * 云浮体内的‘铃铛’响的越来越急,催魂一般。 他尚未发现哪里不对,便见身子在快速后退,就像被甚么牵引了一样,速度越来越快。 伸出手,云从指尖穿过,他才敢确定,就是在后退,不受自己控制,宛如身后有甚么在吸引着他。 天材地宝?还是别的甚么? * 宝妤发现自己在飞,一开始只是脚尖突然离地,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蓦地朝后飞去。 她眨眨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然越飞越高,眼看着其他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且没一个人发现她不见了,就连宝弈都沉浸在痛苦中,哭的很是伤心,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熟人,在为熟人哭。 渐渐的瞧不着宝弈了,连峡谷都变得很小,伸出大拇指,和底下的山河一比,居然发现还是大拇指大。 放下手,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飞了很高很高,风一直在吹,刮的她衣袍纷飞,袖子里的东西哗啦啦的往外头掉,还丢了一只鞋。 两只脚脚伸出来,只有一只鞋了。 * 云浮还在退,心中那种不断动荡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有人在他耳边说,‘想要’‘想要’‘很想要’一样。 是体内器灵察觉到有甚么好东西,所以牵引着他去找吗? 可感觉又不像,那道声音从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 云浮想了想,没有挣扎,顺着那股子力道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倏地察觉到身后有道黑影在快速接近。 伸出手,两指并行,不紧不慢在那黑影到来之前张开一个结界,一道透明的屏障显现,将他与外界隔离。 然而那黑影无视屏障,蓦地穿过结界,笔直到了跟前,‘砰’的一声撞到他背上。 淡浅色的瞳孔震了震,里头难得显出了一丝惊意。 啪! 结界也因为分神,整个碎掉。 * 宝妤终于停下来了,而且感觉自己抵到了一个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东西。 有浅浅的,淡淡的,一点点的温度传过来,叫她风中的身子微微暖了暖。 宝妤歪了歪脑袋,很是好奇,身后那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东西是什么? 犹豫片刻,伸出手,拐了个方向至身后探去。 ……? 她真的摸到了东西,是一串凉凉的宛如细绳一样的玩意儿。 往下一拽,像是扯疼了谁一般,宝妤听到有人闷哼出声。 ??? 是个人? 果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很快响起,宛如朱玉碰撞,很是好听。 “你是谁?” 挂在一起 宝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东西’是人的后背,她手里攥着的是他的头发。 心里登时虚了那么一下,宝妤默默将手松开,动作间不小心又扯到了他,叫那人闷哼出声。 她更快速的将手收回来,手是回来了,但是感觉触觉不对,一展开发现里头缠了他几根头发。 “……” 她把人家的头发揪掉了? 宝妤拿着那头发,想接回去,又接不回去,人更虚了些。 她不是故意的。 张张嘴,想道歉,还没来得及,便听得身后人再度问。 “你是谁?” 宝妤被那声音打乱,已然忘了方才想干甚么,启唇就想接着话告诉他,脑子里莫名想起奶奶的话。 不能把名字告诉陌生人,会被拐卖的。 “你……”她犹豫了一下,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被她知道了名字,他应该也会担心她是不是坏人,然后拐卖他。 两个人都担心,总比她一个人担心好。 云浮挑了挑眉,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但是也没再问她的名字。 他一不说话,四周登时一片安静,寂静到风吹来的声音清晰可见。 一片乌云被轻飘飘刮走,露出底下黑漆漆一片宛如野兽大嘴的天空,宝妤瞧见了,这么高对她来说还是有压力的,她想挪一挪,去另一边有乌云的地方。 然而一动便发现自己和那人背靠背粘的很紧,几乎除了手脚,别处都动弹不得。 那人很高,听声音是个小哥哥,她太矮了,和小哥哥背靠背便意味着她脚不沾地,就那么挂着,不是很好受。 宝妤试了几次都下不来,整个人都没劲了。 她耷拉着手脚,有气无力问:“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飞了?” 顿了顿,似乎有点明白了,“三儿哥说这里有仙人,你就是那个仙人吗?” 就是这个仙人救了三儿哥,除了那妖孽的? 夜里风大,云浮咳了一声才忍着喉间酥痒开口,“仙人谈不上,不过是修道之人罢了。” 修道之人? 甚么意思? 宝妤尚且没想明白,便忽而觉得四周一亮,那仙人一抬手,一个球显现,将俩人罩在里头。 宝妤注意力瞬间便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过了半响察觉到身后那人微微矮下身子才回过神。 他一动,她这边跟着动,先是上半身倾斜,靠在那人背上,下半身软软吊着,很快一双脚落地,能踩到实质性的东西。 那人盘腿坐好,她这边也可以蹲在透明的屏障上,脚底下很硬,用力跺了跺,没有掉,很踏实的感觉。 看来有这个屏障在,应该不会有事了。 小命得到保障,宝妤本来也没怎么提着的心完全放下来,张大一双眼好奇的看向球外面。 风很大,刮的周边乌云来来回回奔走,像活了一般。 快清晨了,周围暗灰暗灰,已经能隐约瞧出一些东西,云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天边微微一点点的亮光,月亮还未完全隐去。 宝妤从这边看到那边,又从那边看到这边,左右上下,咦,突然留神到她那只只着了薄袜的脚脚上。 一只鞋掉下去了。 她伸长了脖子往下瞧,刚一动便察觉到背后的触觉不对,这才想起来,她还跟小哥哥连在一起。 可是鞋子是嫂嫂做的…… 就那么一双,她都不舍得踩泥,平日里当成宝贝一般锁在柜子里,被宝弈翻出来,说再不穿就穿不上了,硬是叫她套到了山上。 泥巴那么多,她一路走,一路刮,勉强还能瞧出鞋样子。 宝弈笑她没出息,八十岁裹脚老太太都没像她这样,没见过东西一样,一双鞋子当成宝贝。 宝弈老爱翻她的箱子,她锁的好好的,他一下便能找到钥匙,然后嘲笑她藏东西永远那么一套,轻而易举猜到。 再之后把她的匣子翻的乱七八糟,压了许久的衣裳,足袜,发带尽数坦露。 都是奶奶,嫂嫂还有宝弈给她买的,她没舍得用。 一年一年堆积的满满的,又叫宝弈骂了一顿,正长身体的年纪,一年一个样,今年不穿明年就穿不上了。 还有吃的,不能放,放就坏。 可是奶奶一直都是这样的,不也照样吃喝吗? 鞋袜硬套还是可以穿上的,她不觉得难受。 就像这双绣花鞋一样,一开始也是有些挤脚,穿着穿着就不挤了,还有些大,要不然也不会掉。 宝妤想起那双鞋,眼中黯了黯。 那鞋面上绣了花纹的,嫂嫂说很像她的体香,她身上好像一直有一股子花香味,嫂嫂说闻着像梅花,所以给她鞋面上也绣了梅花。 不见了一只,心里有点难过。 她的异样被云浮看在眼里,无需睁眼,神念一直笼罩在四周,对她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 想了想,问道:“怎么了?” 宝妤唉声叹气,“我一只鞋子不见了。” “是嫂嫂给我做的。” “一年就只有一双。” “弄丢了今年就没有了。” “我只能穿去年的旧鞋了。” “那双旧鞋鞋底被我磨破了,有一个洞。” “每次下雨天走路都会有雨水灌进来,我要垫着脚走。” …… 长久的沉默之后,云浮指尖突然多了一张符,往里头注入法力,那符登时变成了一只纸鸟,纸鸟扇扇翅膀飞走了。 他那边的动作,宝妤没有瞧见,还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把那双旧鞋偷偷的塞床底下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宝弈搜出来。” “他最讨厌我藏这些东西,说是破烂,只要瞧见就给我丢了,其实没有那么破,只要注意一点还是可以穿的。” “我打算过段时间等宝弈走了再拿出来给村口的大爷修一修,也许能修好。” 村口的大爷手艺很好,她前年的绣花鞋鞋面破了个洞都被大爷修好了,还绣了个花。 要不是长得太快,那双鞋往死里套也没能穿上,她现下就有三双绣花鞋了。 宝妤咂咂嘴,颇是遗憾。 “奶奶说只要没破到修不好,都可以穿。” 她一直很听奶奶的话,她是个乖孩子。 “奶奶的鞋子比我破的还多,她都在穿。” 宝妤还待说些甚么,目光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个金色的小东西飞了过来,离得很远她还是瞧清了,嘴里叼着她的鞋。 宝妤一双眼登时亮了亮,等着那小金鸟飞过来,连忙接过她的鞋。 鞋子找到了! 鞋面似乎掉在哪个旮瘩窝里,染了泥水,宝妤用衣裳下摆擦了擦,继续套在脚上。 两只脚脚并在一起瞧了瞧,可真好看啊,鞋面圆润,上面的梅花也很精致,嫂嫂绣的,她真厉害。 宝妤鞋穿好了,才想起来是谁帮她找回来的,不用说都知道是身后的仙人。 她微微低下脑袋,对着仙人的方向行了一礼,“谢谢仙人。” 云浮不吃这套,“不要叫我仙人。” 他只是修道之人,担不起‘仙人’二字。 “那……”宝妤认真想了想:“仙长?” 云浮长长的睫毛轻微颤了一下,良久才像是懒得说话一般道:“随便你吧。” 随便她?那肯定还是仙人方便一些。 其实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叫? 喊小哥哥吗?会显得有些不尊重,毕竟是仙人。 而且她只有一个哥。 说起宝弈,她突然想起来,宝弈还不知道她消失了,不知道会不会找她? 肯定以为她死了,然后哭鼻子? 刚刚他便是遇到了一个小时候的玩伴,悲从心来,哭了出来。 依稀记得奶奶离开的时候也是,哭的稀里哗啦,几天眼睛都没好,一直红红的,那时她亦然,莫名其妙滴水,她还很奇怪,为什么眼睛里头有水? 宝弈说是悲伤过度所致,她虽然不懂,但是太难过了,身体做出的反应,等以后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宝妤其实现在还不太晓事,不过她知道哭是不好的意思,哭会熬坏眼睛,那时奶奶便整日以泪洗面,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眼神不好会把她认成宝弈。 不知道为甚么,她看奶奶那种状态之后心口的位置一直隐隐作痛,很难受,很憋屈,堵的慌。 如果她没有回去的话,宝弈也会有那种感觉吧? 她那时不想让奶奶哭,现下也不想让宝弈哭。 宝妤坐不住了,开始挣扎,先是尝试站起来,没成功,想脱离仙人,亦没有成功。 仙人宛如一座雕像似的,坐的稳稳的,无论她这边怎么动,那边始终不动如山。 宝妤还想试,身后再度传来声音,“又怎么了?” 宝妤几次都没有成果,已然有些放弃,将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宝弈会难过。” “难过心里会疼。” “很难受。” 云浮那双淡浅色的眼睛终是微微睁开了些,瞳子后转,用余光打量了她一眼,很快那双凉薄的眼便又阖上,不知是安慰,还是如何,答非所问道:“你不会有事的。” 宝妤歪了歪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问了甚么,只接着话,语气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嗯。”云浮回答的很肯定。 “那我怎么下去?”这么高,她下不去的。 “我会送你下去。”云浮声音毫无起伏。 “那我怎么上来的?”这好像是个好机会,她可以问仙人些问题。 “不知道。”他查看过,背后的小女孩确实有些古怪,周身被灵气聚拢,但是不会用,没有收纳进体内,不是修道之人,身上也没带宝贝,没有宝光之气,不足以吸引他。 所以为甚么会这样,他也不清楚。 一一呼唤过体内的器灵,没人有异常,只一处比较奇怪,他的小天地关闭了,进不去。 问题应该出在小天地上,但是小天地无灵,自然也不可能呼唤他,牵引他去做什么? 这种情况于他而讲也是第一次,只能等,看看情况。 宝妤有些失望,“不是仙人把我弄上来的吗?” “不是。”迟疑了片刻,又道,“也算是。” 她还没入修行之路,没有他的牵引,不可能飞身上天,是仿佛哪里和他有缘,被他生生拽上去的,所以算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弄上来?”宝妤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问他。 仙人保持着原样,身子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了。 宝妤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仙人还是不说话,她算是明白了,仙人是不想回答她。 “你想拐卖我吗?”记得村里的老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说是哪哪哪出现妖怪,被仙人降了。 她问为什么降?老人们说因为它们是坏妖,杀人吃肉。 她立刻想到了自己,感觉自己貌似也不是人的样子,她和那些老人口中的妖很像。 一开始是四条腿,后来变成两条腿之后来到人间为所欲为。 但是她没有作恶,她还帮了很多人,所以她又问,如果是好妖怎么办? 老人们便说,好妖的话要么被仙人收服当做坐骑,要么被仙人拿去买卖,给别的仙人当坐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告诫一句莫要做坏事便放任不管了。 宝妤已经被抓了上来,显然最后一条不成立。 那就只剩下当坐骑和给别人当坐骑两条路了,仙人没有骑她,应该是打算抓去卖掉,给别的仙人当坐骑。 “不卖。”云浮话里话外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是不卖的话,你为甚么要抓我上来?”仙人也会骗人吗? 仙人又不说话了,闭着眼,老神在在学山里的老和尚打坐。 宝妤瘪瘪嘴,“你是不是想拐卖我,但是骗我说不拐卖我。” 身后还是一片沉默,没人说话,接下来她再讲甚么,仙人都不理她。 宝妤手撑住下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如果是宝弈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会直接心安理得的睡上一觉吧?然后觉得自己离仙缘很近?很有可能还会很兴奋? 没到这边之前,宝弈听说同村的人除了三儿哥之外都死了,难过了一阵子,后来听说有仙缘,又隐隐有些激动,大家的反应大同小异。 宝妤和他们恰恰相反,刚开始很担心,怕见了仙人把她抓走,到了之后发现仙人不见了,隐隐放下心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仙人便从众多人里头把她揪了出来,直接带到这里。 肯定想卖她。 把她当坐骑的话早该叫她显出妖形坐她了,所以就是卖。 其实她也想看看自己妖形是甚么? 只记得四条腿,别的一概不知。 她对自己的了解也是蛮少的,那能力都是机缘巧合试探出来的。 说起那个能力,宝妤一双眼再度闪了闪。 如果仙人真的想卖她,那就诅咒仙人,万一诅咒不了,再乖乖的认栽。 不晓得当坐骑有没有饭吃,给不给水喝? 衣裳和鞋子会不会给她买? 奶奶说女孩子不能光着身子。 如果仙人都没有的话,那她就穿自己的,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她还有半块小天地,里面放了些大前年,和大大前年穿破的衣裳和鞋子,又小又烂,缝的已经补不好的那种。 那也总比光着好吧? 凑合着穿。 宝妤其实很想得开,只要仙人再答应她一个要求就好,让她偶尔回来看看宝弈,给宝弈养老,就算被收服当坐骑就当坐骑吧,没有衣裳穿和吃喝也可以,她不在乎。 宝妤还在想着仙人会把她卖给谁?男的女的?好不好说话,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 她体内还有半个小天地,她可以进小天地呀。 只要进小天地不就没事了吗?不用担心了。 宝妤像往常一样,心念一动,想了进小天地,落地在什么地方,习惯性闭上眼,再睁开发现自己还在空中,她不死心,又来了一次,还是一样的,一连试了三五次,皆以失败告终。 宝妤有些沮丧,仙人连这个也算到了,把她的小天地关掉,不让她进去? 好吧,逃无可逃了。 宝妤老实了,没多久又开始动作起来,天都快亮了,蹲了好长时间,腿有点麻。 仙人似乎发现了,宝妤感觉他手上戴的戒指光芒一闪,屁股底下突然多了两张蒲团,很厚很厚的那种,两张叠在一起正好可以让她坐着。 宝妤眨眨眼,知道是仙人弄的,谢过仙人之后便安然坐在上面。 仙人还是挺好的,又给她捡鞋,还给她蒲团坐,据说那个坏妖也是他除的,仙人会不会是好的? 他的话能信? 如果是给他当坐骑的话,可以考虑考虑,这个仙人看着不错的样子,也许能同意她偶尔回来一次见宝弈,到宝弈和嫂嫂老的时候,允许她给他俩养老? 如果真能答应的话,当坐骑就当坐骑吧,反正还能活着,能给宝弈嫂嫂养老就好。 奶奶只说了给宝弈养老,但是嫂嫂总是给她梳头扎辫子,她自作主张连嫂嫂的老也养了。 人都说妖不会老的,百年之后她应该还很年轻,有那把子力气? 搞不好连仙人的老也养了。 宝妤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一双眼忽地被从云间冒出的太阳刺了一下,这才留神到现下估计已经是清晨。 这个点,她该吃饭了。 包裹为了脱披风给女尸,暂时放在了地上,小天地也进不去,宝妤在身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找到,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看来今天不能按时吃饭了,奶奶说没有按时吃饭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她已经如此这般,准时准点吃了六七年,突然吃不着了,心里一阵难受。 宝妤揉了揉肚子,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突然光芒一闪,仙人手上的戒指又亮了,然后她面前便多了个东西。 是一个瓷瓶,上面写了三个字,什么谷丹的,前头那个字她不认识。 她正疑惑仙人为什么放个瓶子在她面前,便听到仙人说话。 “吃下去就不饿了。” ??? 真的吗? 可是这么小一个瓶子,能装多少东西?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宝妤拿起瓶子,好奇的拔了上头的塞子,凑过去看了看,里面只有两颗圆滚滚的东西,她倒出来,像饴糖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是饴糖吗? 她小时候吃过,奶奶说再苦不能苦了孩子,所以每次买米的时候都会狠心多花点钱买几个饴糖,用油纸包着,不会一次都给她,她每做一个值得夸奖的事才会给她。 她把饴糖吃了,饴糖黏,会掉些渣渣到油纸包上,奶奶便把油纸包展开,舔一舔上面的味道。 家里有了庆儿之后她有样学样,每次买米的时候也买几颗,自己不吃,给庆儿,庆儿吃完她舔一舔油纸包。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饴糖了。 宝妤望着那两颗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吃,但是懂礼貌的小孩不会要别人的东西。 她要做个懂礼貌的…… “想吃就吃吧。” 宝妤:“……” 那……那她就不客气了? 宝妤捏住其中一个,另一个倒回去,懂礼貌的孩子都不会那么自私全部吃掉,她吃一颗就好,另一颗留给仙人。 宝妤把她那颗搁进嘴里,没嚼没咽,想着细细感受,然而那糖豆入口即化,刚一进去就没了。 哎? 什么都没有尝到,一点味道都没有,就像一股子气一般,一下子就滑了下去,长了腿似的,叫她丝毫东西都没感受到。 宝妤多少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才吃到的糖豆,就这? 但是没了就是没了,再不得劲它还是没了。 宝妤收了情绪,把盖子合上,瓶子搁回仙人那边,“我的吃完了,这颗是仙人的。” 跟瓶子一起的还有一颗冬枣,是她刚刚想回礼,左抠又掏,好不容易从袖子里摸出来的。 奶奶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别人给你一样,你要还回去一样。 仙人给了她吃的,所以她也要还回去吃的。 “仙人。”仙人还在打坐,就像一颗树似的,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机。 “我的枣很甜的,你确定不尝尝看吗?”故意用诱惑的口气说话。 每次庆儿都会被她勾的说想吃,然而她这次遇到的是仙人。 仙人始终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就在她以为又跟前几次一样,仙人不想理她,便听到仙人好听的声音道:“辟谷之人无需吃东西,你自己吃吧。” 冷冷清清,宛如江中明月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宝妤脑子里突然便冒出这段话,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给她这样的感觉。 仙人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宝妤这个角度只能瞧见仙人的一点侧脸,鼻尖很是圆润高挺,别的就望不见了。 宝妤把枣子和瓷瓶更往他那边推了推,虽然仙人说不需要,但是她觉得要,主要还是她好像已经饱了。 仙人没有骗她,吃了那个糖豆当真不会饿了,所以不需要再吃。 好东西要分享,也要让仙人尝尝,还有她的冬枣,真的很甜。 仙人还是没有动,不过宝妤坚持,只要她不吃,待会儿仙人想吃了就还有,于是忍着想再尝尝看那颗糖豆什么味道的欲望,枯燥无聊的等着。 等啊等,没等来仙人去吃地上用帕子包起来的冬枣和糖豆,反倒把自己等的处处不得劲。 * 背后的人突然开始乱动起来,扭来扭去,不安生,影响到他。 云浮眼都未睁,直接问:“又怎么了?” 没有修行的人真麻烦,会累,会饿,很多事。 宝妤待不住了,“屁股坐麻了。” 念经念经 ……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许久许久之后,身后才传来声音,“盘腿坐好,静心凝神。” ??? 宝妤拧眉,不晓得他为甚么突然这么说?不过还是乖乖的照做,学着他的样子,盘起腿坐好。 “手。” 仙人始终没回头,却好像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一般,宝妤把手也支了起来,跟他一模一样,手心向上,比了个‘花’的形状。 姿势刚做好,便又听到仙人道。 “心与物冥、理与事冥、性与道冥、道与天冥。” 宝妤一头雾水,完全不懂是甚么意思,只觉得深奥无比,不是她能领悟的。 “无内外,无将迎,无物我,无动静。” 宝妤耳朵里突然便甚么都听不见了,只有这句话,脑子里也想不起来别的,还是只有这段话,就像刻在了她心中,骨头里似的,十分深刻,甚至到了她只听了一遍便能念出来的地步。 “道外无心,心外无道……” 宝妤完全沉浸在其中,听着仙人一段一段的念,渐渐的脑子一片清明,身上也不觉得难受了,仿佛甚么都是空一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也不晓得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很玄妙,升天了似的,灵魂好像跟身体分家,还从身体里跑了出来,她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瞧见了自己的头顶。 她有两个漩涡,老人常说一个漩涡是好的意思,两个是坏,好在奶奶从来不介意,总是故意把她另一个漩涡遮了,说她只有一个。 她两个漩涡靠的很近,所以宝妤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头顶肯定是她的。 她灵魂出窍了? 成鬼了吗? 成鬼了还能给宝弈和嫂嫂养老吗? 宝妤从上往下,望着现下的情况略微发愁,不过很快抛下乱七八糟的,觉得好玩,试探性的扭了扭,飘到自己跟前,去看自己正面。 她的身体正闭着眼,双手搁在膝盖上,背挺的很直,宛如和尚一般打坐。 另一座山上有和尚,奶奶经常会带她去拜一拜,那和尚便是如此这般,一坐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 他不动,奶奶也不敢动,奶奶不动,就算她坐不住,也硬生生给她摁住了。 一直到和尚打坐完,和奶奶说上几句话,奶奶才肯放心走。 那和尚出奇的有耐心,宝妤不知道何时自己也可以这般,一坐几个时辰不动。 她看了看天色,跟仙人说她待不住的时候是上午,现在是傍晚,太阳半挂着,看位置她最少坐了三个多时辰。 其实在她看来只是意识模糊,睡了一觉醒来而已,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久。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肯定坚持不住,不知道仙人使了甚么手段,叫她完全没感觉到时间流逝。 宝妤想戳一戳自己,发现现下的她只是个空的‘东西’,没有手脚,摸不着自己,但是可以凑的很近。 老有人说她长得好看,真的好看吗? 宝妤每天看她自己这张脸,没觉得哪里好,反倒是嫂嫂,给她一种温柔大方的感觉。 哎,她突然想到,现在这种形态岂不是可以看见仙人长什么样了吗? 宝妤想做就做,挪啊挪,挪到仙人那边,先看到的是仙人的侧脸,果然很好看。 他闭着眼,睫毛很长很长,脸被夕阳照的,透明了一样,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比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姐姐还要隽美。 谁都无法匹敌的那种。 居然这么好看? 宝妤惊了惊,正待凑近了瞅,冷不防仙人突然睁眼,他的瞳色特殊,很浅很浅,淡蓝色的,里头不含半点感情,像道观里神的眼神,冷漠,疏远,叫人浑身一寒。 宝妤默默缩回自己身边,被仙人冷冷瞥的那一眼看的有些虚。 那瞳子里实在奇怪,看不到任何映像,没有光,没有云,也没有她,有点可怕。 宝妤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 像是会一口吃掉两个小孩的样子。 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仙人是不是觉得她是坏妖,准备拿她打牙祭? 可是那样的话应该不会给她糖吃,也不会念经哄她‘睡觉’了。 在她看来现在的状态和睡觉差不多,是仙人让她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所以说仙人‘念经哄她睡觉’也不算错。 也许他应该直接一刀把她砍成两块,这样会省很多麻烦,没有这么做,要么是仙人太笨,要么是仙人没有这个想法。 仙人看起来不笨的样子,那就是不想吃她啦? 所以那么点担心登时烟消云散。 宝妤再次去看仙人,仙人已经重新闭上眼,嘴明明没有动,却有声音传过来,还在念着她听不懂的‘经’,一直念一直念,很长很长。 仿佛有无数个符文一个一个从他身上跳出来,往她脑子里钻,宝妤盯着那符文看,被绕的晕头转向,不小心贴近自己的身体,然后就被吸了进去,出不来了。 她尝试了一下,以失败告终,不死心,又试了一下,还是没出来,总觉得每次即将出来的时候都会出现一道金光,把她摁了回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仙人动的手脚吗? * 云浮已经试探了出来,身后这个小女孩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就像天道追在屁股后面喂饭一样,天道求着她张张嘴,吃一口饭吧? 她就是不张,所以那些灵气只是聚拢在周围,没有被收纳进体内利用。 他只是随意念了一段心法,牵引小女孩聚气修炼,仅一天的时间,她便直接略过后天期突破先天期。 后天期又被称为洗髓期,洗血肉,洗经脉,洗身体各个部位,洗好了才能进入先天期。 先天期之后才是真正的踏入修仙之路,略过了洗髓期,便说明这小姑娘体内没有杂质,是先天之体。 经脉和血肉均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传闻先天之体没有瓶颈,只要踏上修仙之路,吃饭喝水睡着睡着都会突破。 因为修仙一途最大的阻碍便是杂质,每进阶一次,便是洗髓一次,将体内的污垢清理,身子才能轻巧,五感才能灵敏。 先天之体没有污垢,便等于无需走这个过程,先天期到照光期,她不需要吃任何丹药,也无需拼命,只要好吃好喝好睡玩个几天瓶颈自然破。 是传闻中最逆天的体质。 居然叫他在这种小旮瘩窝里碰见了先天之体。 云浮抬眼望向四周,淡浅色的瞳子闪了闪,隐在云间的异象登时尽显无疑。 一团团庞大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盘旋在她头顶久久不散。 这个吞吐量,怕是照光期都赶不上。 照这个速度,不出几月她便可以突破先天期到达照光期。 几年便又是一代传奇流芳千古。 先天之体果然霸道。 带着浅蓝的瞳子微微朝身后斜去。 今儿是她第一次修炼,已然破了瓶颈,修出神念来,方才那个便是她的神念,被他封在了眉心。 还不老实,不断鼓舞着神识冲撞他设下的禁制。 “后顶,百会,紫府。” 宝妤耳边突然传来仙人的声音,随后便见脚底下铺了一条路,引着她往前走,她乖乖的跟着,渐渐的走到头之后眼前忽而大亮,她出来了。 目光所及不再是黑漆漆一片,瞧见了仙人挥手设下的屏障,发着光,将他们包裹在里头,很有安全感。 勾下头,又望见了仙人宽大拖沓的袖子。 果然出来了。 还是出来好啊,其实刚刚那种身体和意识分家的感觉也不错,可惜后来不行了。 肯定是仙人嫌她烦,所以对她使了什么法术吧? 宝妤回头瞅了瞅他,没忍住,戳了他一下,“我刚刚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你对我做甚么了吗?” 仙人闭着眼,睫毛都没动一下,也没回她的话,不知道是被她说中了心虚,还是如何,反正宝妤没得到回应。 宝妤瘪瘪嘴,也没再说甚么,只换了一下姿势,将膝盖曲起,手臂枕在上头,捧着脸开始胡思乱想。 想宝弈,想嫂嫂,还有庆儿。 被抓上来时是深夜五更左右,快天亮,现下天已经黑了。 她被困在一片黑暗里时着实挣扎了一阵子,本来只是黄昏的天等出来已经是黑天。 看天上的情况,应该是刚亥时左右。 不见了这么久,宝弈肯定很慌吧? 会担心她出现意外。 平时这个点也是嫂嫂给她梳头发的时候。 中午嫂嫂会给她绑好,晚上睡觉之前给她松下来,嫂嫂绑的头发很复杂,不好解,只有嫂嫂能很轻松散开。 宝妤想起平日里的待遇,再看看现在,登时又是一阵失落,她一难过,人不可避免又开始乱动起来。 云浮长长的睫毛抖了抖,随后一双淡浅色的瞳子睁开,睨了身后人一下。 “天黑了,你为甚么不睡觉?” 从头天深夜到现在,她已经一天没有睡过。 说起这个宝妤情绪更是低落,“没有人摸摸我的脑袋,给我梳头,我睡不着。” 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昨儿宝弈没摸她的脑袋也没给她梳头,她都没打算睡,今儿也不打算睡。 等回去了嫂嫂摸摸她的脑袋再睡。 “你不困?” 宝妤打个哈欠,“当然困啊。” 其实也不是很困,因为白天进入那种状态之后浑身舒坦,但是后来她被困在黑暗里挣扎了许久,大抵是消耗太大,又累了,想睡,但是…… “没人给我梳头我不睡。” 她又开始悲伤了,人在空中,嫂嫂不在,宝弈也不在,只有仙人,没人给她梳头。 等会儿…… 仙人? 宝妤一双眼突然亮了亮,“如果你摸我的脑袋,给我梳头发的话,我可以睡的。” 仙人是好的,宝弈说不能把脑袋给坏人摸,因为很多死穴都在头顶。 但是仙人又是除害,又是救三儿,还给她捡鞋,拿糖豆给她吃,蒲团坐,帮了她很多。 如果是仙人的话,她没问题的。 “仙人……” 宝妤语气中藏了一丝期待。 仙人这么厉害,梳头应该也很厉害吧? 不知道仙人在想甚么?这次没有立刻就给反应,沉默了很久很久宝妤才听到他的声音。 “心与物冥、理与事冥、性与道冥、道与天冥。” 哎?怎么突然念起‘经’来? “无内外,无将迎,无物我,无动静。” 宝妤晃了晃脑袋,感觉脑海里似乎只剩下这句话了,刚刚她想让仙人帮甚么忙来着? “道外无心,心外无道……” 宝妤脑袋一歪,直接倒在仙人背上,呼呼的睡了过去。 ※※※※※※※※※※※※※※※※※※※※ 那几段‘念经’都是网上搜的,具体的太杂了,不是一个地方出的,就不细说了,大多数都是孟子啊,道德经里头的,没有一句是作者原创。_(:3」∠)_ 不会睡的 云浮还在念,一直念到第二天下午,黄昏之时。 视线后挪,瞧了瞧身后安然倒下的人。 心经不能催人睡着,但是可以让人全身心沉浸在其中,集中所有注意力,如此便留神不到外界,不折腾,他也可以安静一会儿。 没有修为的人可真麻烦,老实待段时间跟要她命一样。 云浮再度闭上眼,体内真元运转,继续借助太阳之气压制太阴之气,才刚走完一个小周天,忽地留意到背后的小女孩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又进了一步,现下已然先天初期。 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这个修行速度,不出几年修仙界便又多了一个大能者。 如何安置她,成了问题。 这么高的天分,放任不管便等于埋没,而且就算他当真不理,她的先天之体如此霸道也会在机缘巧合下踏入修行之路,彼时留在人间,利用自身优势无论为害还是如何,都是一种扰乱。 修仙者不可插手人间之事,除非人间遇到类似于邪夕一般的人物,为非作歹,祸害一方,人间自己搞不定,求助仙门,修士才能动手。 薄薄一层的眼皮下有甚么微微滚动了一下。 先天之体太过特殊,即便不修炼,也会有些异常,灵气聚拢在体外,加上体内本身没有杂质,身轻如燕,五感灵敏,一般的普通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想做甚么都很容易。 更何况…… 她现在其实已经踏上了修仙之路,更不可能不管。 如何管是个难题。 云浮还在思考,冷不防天上有甚么飘了下来,起初只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后来宛如鹅毛一般,下起了大雪。 云浮抬眼,望了望头顶,夕阳高高挂起,四周也没有乌云,本是一片清朗的天气,居然会下雪? 时节也不对,七月夏季刚过,初秋时分罢了,如何看都不可能下雪。 其实他很早之前便留意到,这里的天气异于常人,白天过秋,晚上过冬,昼夜相差如此之大,必然有些古怪。 一开始只以为是邪夕搞的鬼,现下邪夕死了,还是如此这般,有蹊跷。 长袖挥过,周身笼罩的屏障登时消失了一半,底下还在,上半部分去了,俩人重新暴露在外头,风夹着雪蓦地扑鼻而来。 这股子气息…… 云浮眯眼,和邪夕同出一源,可邪夕已经死了,就死在他手里,他亲眼瞧见的,不可能是他作怪。 不是他,又是谁? * 宝妤被冷醒了,感觉脸一下子便被刮的生疼,她睁开眼才发现仙人设下的屏障上半部分没了,只余下下半部分。 外头下起了雪,像不要钱似的,直往她脸上和衣袖里钻,冻的她一个哆嗦。 小时候因为不懂,所以不觉得冷,长大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怕冷的,尤其是习惯了在下雪天穿厚厚的袄衣,某一天不穿便会觉得冷。 宝妤搓了搓手,问:“仙人怎么了?” 她的本意是想问仙人为甚么把屏障弄没了,是没有力气了吗? 但是仙人答非所问,回答的是天上的异向,“下雪了。” 宝妤眨眨眼,“这不是很正常吗?” 云浮挑眉,“正常?” “是啊。”宝妤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两年前附近突然多了一座雪山,那雪山很是奇怪,即便是大夏天也不化,自从那座雪山出现,附近的天气便时不时如此这般,突然下雨下雪,夏天也很凉快,冬天冷的能冻死人。” 这也是为甚么打猎的人需要进山那么深的原因。 天气变化太快,今儿刮阴风,明儿下雪,一次十来天,小半个月,不能抓捕猎物,草木生长也不顺畅,没得吃食,能活下来的野物不多,所以多数大大小小的动物都开始搬迁,远离那雪山。 靠山吃山,打猎的人自然也要跟着,只能去更深处才行。 “以前山上很多人参和冬虫夏草,别的珍惜草药也不少,我经常挖,可以拿去卖钱,现下都找不着了。” 这些东西为什么珍惜,因为数量少,挖取不易,还有一个原因,娇贵,一旦天气不合适,说死就死。 宝妤已经很久没靠这个赚钱了,以前还能给宝弈分摊一下这方面的压力,现下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喂鸡喂鸭鹅和羊。 说起鸡鸭羊鹅,不禁开始担心嫂嫂能喂好吗? 目光落在呼呼刮风下雪的四周,觉得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风越来越大,雪也飘的越发凶猛,她还穿着单薄的夏衣。 因着天气过于特殊,上山时带了夏秋两季的衣裳,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结果给女尸披斗篷的时候将包裹暂时放在地上,没来得及捡,便穿着这身夏衣上来了。 爬山很累,一般情况下冬天穿秋天的衣裳就好,秋天穿夏天的。 现下初秋,虽说晚上很冷,不过赶路出了很多汗,加上外面披了披风,任性的只着了单薄的衣裳。 宝妤很是后悔,早知道就多穿两件。 天上感觉比地上还冷,地上有树木和山遮挡,天上甚么都没有,就这么露在外面,便是如她这般身强力壮的人也吃不消。 宝妤回头望了望仙人,仙人似乎比她还弱的样子,昨儿傍晚瞧见他的脸,苍白如纸,面无血色,只有久病之人才会如此。 像是快死了一般,初见他时便听得他咳了几声,现下更是一声接着一声,止不住似的。 仙人看起来也太柔弱了。 像是需要保护一样。 但他偏偏很强大,挥一挥手便将她抓了上来,又挥一挥手,把三儿哥从另一个山头弄到这个山头来,如果想要她小命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所以仙人其实比她还强壮? 仙人似乎对那雪很感兴趣,宝妤瞧见他伸出手,接了些雪在手里。 仙人的世界没有雪吗? 仙人像是没有见过一般,待雪积累了许多,搁在大拇指和食指中指之间细细摩挲。 “仙人,雪很凉的,身体不好不能玩雪。”宝妤不得不提醒他。 以前她哥发热的时候玩雪,结果病情更严重了,整整几天没好,把奶奶吓的,好几天没合眼。 仙人这般模样,一看就知道生病了,这时候不能吹风,要多休息,他倒好,还玩雪,一点都不知道注意。 “你这样要是叫我奶奶知道了肯定要打你屁股。” “太不乖了。” 云浮扬眉,打断她接下来的话,问道:“你冷?” 宝妤被他一问,直接忘了要说甚么,接着话道:“风刮的这么大,雪下的也不小,我肯定冷啊。” 她反问,“你不冷吗?” 仙人穿的也蛮单薄的,被风一吹,衣袖纷飞,露出两只修长白皙的手臂,干干净净,线条优美,很是好看。 仙人一只手上带着一个古朴简单的戒指,戒指上有颗宝石,宝石亮了亮,她面前登时多了一件披风。 披风轻飘飘飞起,落在她身上。 宝妤愣了愣,“给我的?” “嗯。” 仙人说完又咳嗽了一声,兴许是自己也冷吧,宝妤瞧见仙人抬手,又将那个透明的屏障罩了回去,风和雪当即被堵在外头,没有那么冷了,不过就像屋外下雪,人在屋里一样,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 宝妤想了想,摊开那披风,披风很大很大,是仙人的,拖了地,还耷拉出很长。 宝妤将那披风盖在自己身上,还没完,手拉着两头的带子,反手摸向仙人。 云浮蹙眉,“你在做什么?” 他前倾了身子离小女孩稍稍远了些,又被那女孩揪住衣领带了回来,“别动,披风小,你离太远就盖不住了。” 云浮微微一怔。 宝妤发现仙人没动了,于是连忙趁着机会反手将披风盖在他身上,怕掉了,还扯了扯带子,给他系上。 因为是反手,动作不太熟练,系了几次都没弄好,不小心碰到仙人脖间,发现仙人体温很低很低,像是一个命不久矣留不住热度的人一般,感觉快死了。 但他又活蹦乱跳的,应该仙人都这样的吧? 还是说这个仙人例外,他生病了?所以体温低? “仙人,你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以仙人的手段都治不好,肯定很严重。 云浮没回应,目光落在脖间那一双不断努力给他系衣衿的小手上。 似乎第一次从背后,看不到他这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颇花了一番功夫,笨拙的一次又一次尝试,终究还是叫她系上了。 身后的人貌似很开心,小手划着愉悦的弧度,又给他拉了拉披风两侧,将他裹的更加严实。 因为瞧不见,反复摸了几次,确定盖严了那手才离开。 他微微眯起眼,嘴里不客气道:“多此一举。” 宝妤听着了,但是她不觉得是多此一举,仙人给了她披风,她自然不能独享,那是自私的举动,奶奶很早之前就教过她,她都没忘,她是个乖孩子。 “仙人。”宝妤喊他,“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暖暖。” 她的手是热的,“以前奶奶身上也很凉,每次都是我暖的。” 可惜她这回碰到了仙人,仙人一言不发,没回她话,也没把手伸过来。 宝妤瘪瘪嘴,刚想说仙人一点都不乖,要是碰着了她奶奶,肯定屁股都打开花。 尚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身后突然响起仙人说话的声音。 “天又黑了啊。” 宝妤跟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是有点黑,夕阳完全褪去,周围灰蒙蒙的,已经瞧不见多少亮光,不过这又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 “心与物冥、理与事冥、性与道冥、道与天冥。” ??? 宝妤先是没反应过来,很快意识到不妙,瞪大了眼睛,挺直背,“我不会睡的,绝对不睡。” 仙人又玩这出儿,不过她不会上当啦。 “无内外,无将迎,无物我,无动静。” 宝妤咬了咬舌尖提神,“别念了,我还不想睡。” “道外无心,心外无道……” “不睡,坚决不睡……不想睡……呼……” 已经睡着了。 回来了呀 云浮这次没有念多久,最多天完全黑下来,两个多时辰罢了,因为他察觉到俩人紧黏在一起的背部有一丝松动。 神念第一时间往小天地里探,虽然还是失败了,小天地并没有开启,不过和小姑娘的羁绊已然逐渐消失,可以走了。 微微偏头看去,小姑娘还陷在无我无真的境界中,一点知觉都没有。 所谓无我无真便是完全沉浸在其中,抛却外界的一切,专心致志,如此修炼的才快,一般情况下修士杂念太多,很难进入这种状态,但她…… 不知道是先天之体起的作用,还是心灵过于干净单纯,所以基本上每次打坐都会闯入那种玄之又玄的冥想世界。 天道追在屁股后面喂饭的人,果然不一样。 云浮停□□内真元的运转,操控着结界朝下飘去,顺着小姑娘来时的气息,一路送她到地面上。 那处温泉的旁边,她的同伴还在里头活动,给那些枉死的人挖坑埋坟。 因为人数太多,他们一直挖了两天,看着还要挖一段时间的样子,足够她醒来去找他们,不会错过。 迟疑了片刻,在她身上打上印记。 突然和她背靠背黏在一起,定是有原因的,再加上先天之体…… 云浮秀眉微微拧了拧,还是没想好如何安置她,正好他要去调查一下天气异常的原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吧。 云浮伸出手,雪还没停,没一开始那么大,也不小,点点雪花落下,堆积在他手心。 他眉头蹙得更紧,还是一股子邪夕的气息,很浓很浓。 绝对不是偶然,他要确定一下是不是邪夕使了什么手段又从他手中逃脱,亦或是他的同伴。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绝对不会和凤玩,所以邪夕的同伴八成也是个混球。 云浮收了结界,‘砰’的一声,原本立在结界里的瓶子倒了下来,从手帕里滚出,和瓶子一起的还有一颗枣。 瓶子和枣自然都是背后小姑娘放的,一直都在脚边,瓶子是他的,里头仅剩下一颗辟谷丹,他没打算要,那个枣…… 他眯起眼,将那枣拿在手里,果然,一股子熟悉的气息…… * 宝妤睡的很香,隐约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自己的皮肉看向体内,一股股的气顺着血管不断奔走,有流水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她宛如置身仙境,浑身上下一阵舒坦。 然而没得劲多久背后突然一空,闪了她一下,脑袋磕着,把她惊醒了。 宝妤揉了揉后脑勺,勉强睁开眼去看,入目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月亮褪下,清晨的雾气弥漫,已然有了大亮的趋势。 她打个哈欠,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的披风瞬间滑落,宝妤暂时没管,手撑在地上,感觉触觉不对,摸了摸,才晓得底下尽是石头和沙子,还有些落叶。 难怪这么难受呢。 等会儿,好像哪里不太对? 宝妤猛地一惊,浑身睡意瞬间没了,回头瞅去。 果然,仙人不见了。 去哪了? 走了吗? 什么时候走的?她居然完全没有感觉,睡的这么死吗? 宝妤挠了挠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平时不这样的,尤其嫂嫂没有摸摸她的脑袋给她梳头,她可以几天不睡觉,但是碰上仙人完全乱了。 仙人一念那个经她便情不自禁睡了过去,而且顿顿很香,连梦都少做。 奶奶说在陌生人面前睡觉很危险,会被偷钱或者对她做些不利的事,她都抛在脑后了。 宝妤不禁有些沮丧。 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发现自己现下活蹦乱跳,没有一点毛病,看来仙人不是奶奶口中的坏人,她睡着了也没有对她做甚么。 宝妤放心了些,捡起地上的披风刚要去找宝弈,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地上被帕子包起来露出一角的瓶子,是仙人的。 仙人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如何,没有拿走。 宝妤矮下身子连同帕子一起捞在手里,打开帕子发现里头只有小玉瓶,她的枣不见了。 掉到哪里去了? 宝妤四处去找,厚厚的一层树叶里,泥巴里都扒拉了一遍,没有瞧见,不死心,又检查了一遍帕子,还是没有,心中不禁开始嘀咕,‘难道被仙人吃掉了?’ 那仙人可真是腼腆啊,比她脸皮还薄,别人给她甚么东西,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吃,一般都等回了家,瞧不见那人了才吃。 仙人肯定也是不好意思当她的面食用,所以打算带回去没人的时候享用。 宝妤心情突然大好,仙人帮了她不少,她能帮到仙人,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宝妤仰着嘴角将玉瓶子重新用手帕包起来,准备先放着,如果下次遇到仙人,就把玉瓶子还回去,里面应该还有一颗‘糖豆’。 她拨开塞子看了看,果然还在,仙人可真是粗心呀,枣子都拿了居然忘记了这个。 还有他的披风,那披风大了很多,宝妤披上试了试,拖了很长的地,一走地面上的树杈和叶子尽数挂在上头。 看来仙人比她高了很多很多。 瓶子忘了也就罢了,这么大的披风也能忘,就仙人这记性被她奶奶知道了肯定要扒了裤子狠揍。 就像揍她一样。 她就没少挨揍,奶奶说做错了就要老老实实认,然后等着惩罚。 仙人一身的毛病,要是跟她一个奶奶肯定挨打挨的比她还多。 宝妤将手里的玉瓶子再度包好,塞进怀里,那披风不晓得该怎么办? 太大了披着不合适,抱着也很重。 “要是小一点就好了。” 身上披风突然光芒一闪,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许多。 ??? 宝妤眨眨眼,总觉得似乎有甚么打开了。 “再小一点?” 那披风登时再度往小缩了缩,一开始拖地,后来盖住脚面,现下在脚踝处。 宝妤望着小了许多已经正合适的披风,只觉得过于神奇,要是宝弈知道了还不惊讶死? 说起宝弈,她想起来,消失了两天,不晓得宝弈有没有伤心难过哭鼻子? * 峡谷的深处,温泉里头,宝弈正和大家坐在一起想办法。 这两日他们已经把大多数前辈的尸体埋下,还剩下小部分,白日一天都在劳累,夜间没有继续,围着篝火歇息的同时,也是为了讨论那凉亭之下的事。 两天前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发现了很多从前消失和最近消失的同村人尸身,悲伤之余便是安排后事,这么多全部带回去不现实,只好就地掩埋。 等他日人手够了再回来迁坟。 挖坑埋人的时候意外在那凉亭之下发现很多破旧的衣裳,和一些断裂的武器,有剑,匕首,还有些琴啊,纱巾之类女子用的。 三儿说这些都是仙人们的,那魔头将仙人们擒拿之后会从他们身上掏出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便摧毁掉。 毁掉的武器和各种各样的玩意儿都在那凉亭之下,即便已经坏了,有些也隐隐发着光,一看便不是凡物。 他们便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本来想去拿,结果刚一靠近,便忽地冒出一阵光,险些将那去拿的人手臂削掉。 后来丢了个石头过去,石头瞬间一分为二。 那堆破烂里似乎有什么尚未毁掉的武器存在。 那可是仙人的东西啊,得到的话搞不好能和仙人结个善缘,即便不行,拿去卖掉还能少了钱? 总之大家都眼馋的看着,就是没办法弄到手,不敢靠近,试想一下石头都切开了,脑壳和骨头肯定不如石头硬。 有心想要也要有命拿。 商量着商量着突然有人问,“宝弈,宝妤消失一天了,真的不找她?” 昨天晚上他们干着干着突然留神到宝妤不见了,但是宝弈说不用找,估计在哪猫着呢。 宝弈今天还是摇头,“用不着。” 这样讲似乎没有说服力,他又加了一句,“别看她小,力气比我们任何人都大,便是咱们全部死光了,她也会活的好好的。” 宝妤认路,又是山中精怪所化,莫名其妙走失,也没有动静,估计是看到熟悉的地方,心里起了怀念? 一向如此,有时候一只蝴蝶都能吸引去她的注意力,然后盯半天。 一开始还会找,次数多了就当没看见,反正她自个儿绝对不会有事,去找的人就不一定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去,这么多人反而不好找了,万一找到发现她一个人在玩水亦或是别的,其他人要骂死他俩。 他语气笃定,“她一定会回来的。” 突然消失一天,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但是大家身为普通人都好好的,为甚么独她一个不见? 他还是觉得是宝妤自己走的,就是碰上老虎甚么的,多少挣扎一下,大家能不知道吗? “她答应过奶奶,会给我养老,便一定会做到,我没死,她不敢出事。” 后一句与其说是说服别人,不如说是说服他自己。 宝妤和常人不同,妖不会撒谎,也没有欺骗,妖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即便再难也是,所以只要宝妤没死,一定会回来。 宝弈思绪纷飞,突然想起了几年前。 那时他才将将十六,本该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却被债务压的直不起腰。 爷爷一死一了百了,留下一笔子烂账,家里时不时便会有来要账的人,没有钱便要将他拉去卖掉。 几个大汉压着他,他连跑都跑不了,那些人说要去了他的根,把他送去皇宫里当太监,瞧着脸白还能赚笔子钱。 家里只有他和奶奶还有宝妤,奶奶年纪大,他尚且拦不住,更何况奶奶,他一下便被摁倒带走,奶奶除了哭甚么都做不了。 宝妤也完全不懂,那时的她只会歪着脑袋看着,然后天真无邪的问奶奶,‘今天为什么不做饭?’ 奶奶说没胃口,她也只会‘哦’,然后便坐在一边,抱着碗等奶奶。 奶奶知道她身份不一般,很有可能是山间的精怪所化,几乎抱着最后的希望跟她说,哥哥不见了,被坏人抓走了,希望她能把哥哥带回来。 宝妤呆愣愣的,连答应都不晓得,奶奶突然便觉得自己失心疯,居然会对一个孩子提这样的要求,她放弃了,失望之余去找别人筹钱,回来发现宝妤不见了。 她到处去找去问,才晓得宝妤一路走,一路打听‘哥哥去哪了?’有人好心的告诉她被赌场抓走了,叫她不要掺合她也不听,又问赌场在哪? 这个没告诉她,她换了个人继续问,一直问到为止,再然后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宝弈只记得他在地牢里看到宝妤的时候宝妤浑身是血。 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她还抱着碗,碗里头浸了许多血,一双瞳子空洞无神,像村口奶奶缝的布娃娃。 身后是一群吓到腿软的人,就围着她,站在不远处,但没人敢上前,叫她笨拙的扯开了链子,将他救出来,交给奶奶之后才‘砰’的一声倒下。 临睡前说‘把他带回来了。’ 妖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除非她死了,但他觉得,妖既然是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 所以宝妤肯定会没事,就像往常一样,闹别扭了去一边坐坐,吹完风乖乖的回来。 有点怀疑是不是没给她梳头她闹小脾气? 宝弈刚想完,忽而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宝妤每次走路都慢吞吞的,不急不躁,仿佛没什么能让她慌乱一般,她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慌乱,所以他一听那脚步的节奏,便晓得是她。 果然回来了! 猜不到啊 因着有火光的原因,加上离开时便是在温泉处,仙人也把她放在了这里,所以宝妤顺着火光指引去了烟雾弥漫的最深处,刚一露头便被宝弈逮住骂了一顿。 说她瞎跑叫别人担心,消失一天害大家焦急,走又不敢走,怕她回来找不到他们,只能在这里等着。 宝妤顿觉愧疚,连连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宝弈才放过她。 面色稍缓之后追问她去哪了? 宝妤对他从来没有隐瞒,刚要说被仙人抓走了,脑子里忽而响起仙人的声音,‘此事保密,不可外传。’ 就像在她耳边说话一般,叫宝妤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去,甚么都没有,仙人也不在。 仙人这么厉害的吗? 已经走了还能知道她的动向? * 云浮其实没有走,就站在山巅之上遥遥朝半山腰的峡谷望去。 半山腰本不该有峡谷,不过邪夕施法故意做了一个,那温泉也是他从旁处挪过来的,最后形成了这般模样。 像颗水滴一样,入口小,里头大,外头设了结界,被他两日前顺手解了去,所以那些人才可以恣意自如的待在里头。 云浮的注意力不在他们,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他的眼睛很是特殊,因着在娘胎时被大月霸术打中,出生后身子一直很弱,好几次险些死去。 每次在生死之间徘徊,便会进入幽冥鬼界,在里头游荡,有时候一天,有时候几个月,也有时候几年。 每次都会被父母花尽心思,拼了全力救回来,回来是回来了,但冥界不是人待的地方,在那里住久了,他的眼睛更适应冥界,人间的很多东西看不透,但是看灵魂很准。 那小姑娘的元神…… 有意思。 云浮嘴角微微勾起,长袖一挥,人已然消失不见。 先去追查邪夕的事,之后再专心处理她的事。 * 仙人不让她说实话,宝妤又胡诌不出来,支支吾吾半天没一句完整的,把大家急的不行,还是宝弈给她圆的场,“傻孩子一紧张就这样,叫她缓缓。” 大家这才作罢,又围在一堆继续商量凉亭下诸多仙人宝贝的事。 只有宝弈晓得有古怪,把她拉到一边,面色凝重问:“你是不是遇到甚么了?” 宝妤虽然迟钝,但是很少主动出走,一般都是碰到甚么蝴蝶,河啊,鸟啊之类的才会停留。 记得以前上山挖人参,挖着挖着便不见了宝妤,后来在回去的路上找到,她说她来的时候听到幼鸟叫,不放心,于是回去找,果然摸到了掉在树下的幼鸟,给搁了回去。 她一直如此,不让人省心,偏有把子力气和能力,不带她又不放心。 ‘这个应该是可以说的,要不然解释不通她为甚么消失了两日?’ 宝妤点了点头。 怕他再问,自己回答不上来,泄露了甚么仙人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于是含糊道:“我已经几息没有睡觉了,我想睡觉。” 宝弈:“……” 不会撒谎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陷。 几息没有睡觉,说明几息之前睡过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没放弃,继续问。 宝妤眼神躲闪,坚持要去睡觉,睡着了就不用回答宝弈的话了。 她想了想,没理宝弈,直接绕过他,找了个角落,背过身躺下,两只手枕在脑袋下,说睡就睡,开始酝酿睡意。 宝弈挑了挑眉,盯着她的背影微微眯眼。 古怪大了,宝妤从来不会隐瞒他,还有一条,宝妤身上的披风根本不是他俩的。 不知道从哪弄的,全黑色的,因为跟她来时披的那件颜色一样,所以没人怀疑,但是瞒不过他的眼睛,料子一看就不同,还有那胸口的白色宝石。 他们家那么穷怎么可能戴的起宝石?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还能有别人吗? 没有了,就他们。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宝弈噔噔几步凑过去,仔细观察宝妤胸前的宝石,果然,和那凉亭下的一模一样。 仙人的衣裳和法宝好像特别喜欢用宝石镶嵌,但凡发着光的,上头必然有一颗宝石,大小和各方面都跟宝妤身上那颗仿佛。 宝弈望着那宝石蹙眉,“你是不是去见仙人了?” 宝妤一惊,“你怎么知道?” 果然,就是见了仙人。 “这件披风是仙人的,我瞎吗?看不出来。” 宝妤:“……” 好吧,仙人失策了,还是叫宝弈认了出来,不过是宝弈自己猜的,跟她没关系,她没有告诉宝弈。 “怎么回事?”宝弈担心问。 宝妤的身份特殊,很有可能是山间精怪,被仙人碰上,还不收了她? 一开始来时被死亡阴影,和对仙人的向往笼罩,没有细想,宝妤消失了他才留神到,万一被仙人擒了去怎么办? 现下看她平安归来多少有些欣慰,也十分好奇宝妤这一天到底经历了甚么? 宝妤摇头,“仙人不让我说。” 宝弈翻了个白眼,“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啊?” 宝妤瘪着嘴,万分坚持,就不说。 宝弈几番问话都没得到回应,也晓得这妮子死心眼,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没法子,只好作罢。 他不追问,宝妤也不睡了,本来就睡不着,说要睡觉单纯是为了躲宝弈问话。 她看宝弈在跟其他人一起商量着捡些石头,一下一下耗光那武器中的力量,然后再趁机拿东西,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了看,被宝弈逮住当了壮丁,捡石头的事她也有份。 宝弈说仙人的武器很厉害,他们必须捡很多很多,日日夜夜换人来消耗那武器中的力量才行,拖的时间久了,怕生变故。 石头捡回来,大家商量着谁先,宝弈没有客气的推举了她,说大家劳累了两天,一直没得空歇息,只有她居然还有时间睡觉。 宝妤心里虚,几乎没怎么犹豫答应下来,宝弈告诉她怎么做,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那武器的攻击有局限,最多只能到十来米的位置,在十来米之外砸石头过去便是。 她在砸,其他人便收拾收拾去睡,把这里交给她。 这活还挺枯燥,宝妤砸了一个来时辰便觉得没意思,而且她总觉得宝弈有些夸大其实,他一直说那仙人的武器很厉害,危险之类的。 不知道为甚么,宝妤感觉不危险,伤不到她,但是宝弈说的太吓人,甚么会把脑袋和身子分家,断手断脚,所以她也没敢尝试。 又砸了半个来时辰,天色已经逐渐有亮的趋势,宝妤砸累了,有点想歇息,但是大家都还没醒,没人接她的活。 她一个人又无聊又枯燥,还没人说话。 她自己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喜欢听别人讲,天南地北,神仙妖魔,每次听完都感觉涨了很多见识。 宝弈也喜欢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他聪明,又经常进城,见识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事情,每次一开腔,大家都认认真真听着,轻而易举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 宝妤就不行了,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安静坐一边,听久了也是一种乐趣,现下孤零零一个人,连乐趣也没了。 她实在坐不住,干脆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的同时,挪一挪位置。 那个不知名的武器已经被消弱了些,光芒和攻击范围都小了不少,现在可以靠近九米左右。 宝妤脚底下走了三四步,刚要坐下来,突然瞧见地上有个银色的东西,像块银子。 她弯腰去捡,冷不防凉亭下突然光芒一闪,有甚么锋利的东西快速接近。 然而还没来得及伤她,便被她周身的光芒扫去,仙人的黑色披风起了作用,将那一击挡了下来。 原来仙人的披风还能这么用? 宝妤放心了,凑近了瞧果然是银子,她没有大意的拿在手里,擦了擦上面沾的灰尘,暂时塞进怀里,等大家醒了再问问这是谁的? 有主就还给人家,看着有一两的样子,丢失的人肯定很着急。 宝妤处理好银子,勾头望了望身上的披风,本来还有点担心,现下肆无忌惮,淡定走过去,接近那堆仙人的东西,忍下里头阵阵光芒射来,轻轻松松站在边上,素着一双手去扒拉里头。 又是一阵光芒削来,这次碰到了她的手背,只稍稍疼了那么一下下就过去了,事后宝妤捧着手瞅了瞅,手背上连个伤痕都没有。 看来那武器的力量耗完了,或者仙人的披风太厉害,有披风在,即便手伸在外头也没事。 宝妤更是放松,安然在那些小玩意儿里翻找,断琴抽出来放一边,断剑亦然,还有些女孩子的东西,簪子,耳环,帕子,全都是碎的,几乎没有完好的。 宝妤颇是遗憾,这些东西一看就不便宜的样子,她从前想给嫂嫂买都买不起,那个魔头随随便便就把这些昂贵的东西折断。 太暴殄天物。 想一想嫂子,心中阵阵难受。 宝弈说嫂嫂跟着他们家是吃苦,以前好歹有丫鬟伺候,现下甚么都没有,最困难的时候还当过自己的嫁妆。 那时候宝妤还不怎么会用自己的能力,时灵时不灵,有时候特别厉害,一下子便能实现别人的心愿,有时候死活没反应,偶尔还会搞砸,把好事变成坏事。 最近才开始完全掌握,找了些人偷偷的试过,如今她的梅花印百发百中,等回去了就叫嫂嫂许愿,希望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簪子还是别的甚么都行。 宝妤扒拉了很多东西,终于找到了那会散发厉害光芒的东西,是个球,银色的,像个铁疙瘩似的,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会是剑,结果这是甚么? 宝妤将那铁疙瘩拿在手里,还挺重,像个活的一般,在她手心里一点都不老实,在拼命的挣扎。 宝妤用力一攥,将那铁疙瘩捏扁,她自小便力气大,记得有一次家里的墙倒了,她和嫂嫂就在院里梳头,宝妤先看到的,当即便站起身子,将那墙顶了起来,如此嫂嫂和庆儿才没事。 铁疙瘩被她如此这般对待,还不服气,自个儿又变回了圆圆的模样。 ? 它还会自己复原? 难怪没被那魔头摧毁呢,应该说已经摧毁了,但是那魔头没注意它是甚么,把它当成破烂一般和别的损坏武器放在一起。 那凉亭又大,不止十来米,他不靠近,自然发觉不了。 宝妤又捏了捏球,像把玩甚么软软的沙石似的,轻而易举叫这边鼓起,那边多个泡。 球不堪受辱,‘唰’的一下光芒大盛,随后一只剑的模样至流光中迸发,猛地朝她袭来。 又被她轻而易举抓在手里。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剑的动作很慢很慢,就像给她挠痒痒一样,想往她胸口插,被她用两根手指头夹住。 宝妤横起长剑,一双眼都亮了。 这玩意儿有意思,不仅可以自己恢复,还可以变成剑。 刚要拿去给宝弈看看,脚底下一个没留神踩到东西,低头才发现是个玉瓶子,用红布塞着。 宝妤弯腰捡起玉瓶子,晃了晃,里头有声音,不是空的。 拔开上头的红塞,登时一股子香气传来,吸了一口,顿时浑身得劲。 是宝贝哎。 其他人似乎也闻到了,个个精神一振,从睡梦中醒来。 “好香啊。” “甚么东西?” 宝妤也想知道,甚么东西?居然把大家都香醒了。 一双眼凑近看了看,里头是一颗又一颗类似于仙人给她的那个叫甚么谷丹的糖豆。 也是甚么谷丹吗? 还是别的? 宝妤认不出来,登时有些沮丧。 要是仙人在这里就好了,还可以问问仙人。 说起来仙人去哪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仙人每次飞来飞去天边都会亮起光芒,宝妤一直盯着天上看,甚么都没有。 难道他没走?还是说已经离远到这边看不到行踪了? 一人一半 云浮已经瞧见了那座雪山,没有贸然接近,先去了附近打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选了一个离得最近的小镇,据说这里曾经出过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厉害将军,所以这个镇叫一夫镇。 一夫镇上的人很勤快,起的早,不过五更而已,早茶铺子门前已经人满为患。 云浮不喜热闹,从角落里走出来,直奔隔壁一个人烟稀少,客人稀稀疏疏的茶楼而去,要了最顶上临街的位置,小二泡好茶离开后才拿掉斗篷的帽子,露出脸来。 他的眼睛特殊,像民间瞎了眼的人一般,蒙上一层白,瞳孔淡浅,经常被人议论,为了省却麻烦,干脆能不露面便不露面。 他也不是过来喝茶的,是偶然间发现喝茶吃饭的时候人们会凑在一起聊些有的没的,他可以从里头获取一些消息,多少有些用。 云浮坐在窗前,遥遥朝远处看去。 对面群山中有一座雪山立着,周围都是青色,只有它是白色,很突兀,就像白纸上的墨,十分显眼,就是因为它,叫周围的百姓初秋穿棉袄。 那不是一座普通的雪山,它是一件可以收放自如的魂器,所以即便是初秋,也丝毫不影响它释放冷气。 魂器的冷不是一般百姓可以承受的,长此以往过不了多久周围的山都会变白,百姓们也会因为阴寒冻出毛病,很快死亡。 人类的生命最是脆弱。 这座山是近两年新出来的,压塌了别的山,占了别的山位置,最高也是最奇怪的。恰好茶楼角度与山平齐,抬头便能瞧见,他是,别人也是,望着望着自然不可避免,谈起了其神奇之处,他已经听到了好几个人在讨论这座山。 说是山上时不时会下来一些仙女,仙女随机挑选男人到她们的仙山一游。 偶尔也会下来一些俊美的男子,勾的民间女子魂都去了九成九。 无论是男是女,去了山上的人都没有回来,听说是因为山上太美好,可以与仙人结仙缘,自然不想下来。 也因此,叫很多人向往,但是那仙女和仙男只挑选长得好看的,年纪小的便收为弟子,年纪大的,过了十六岁的,便是去参观一番,领略仙家大范,不想回来也成,当杂役弟子便是。 杂役弟子吗? 他冷笑。 不过是被榨干之后抛尸荒野扯的谎言罢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邪夕把老巢搁在这边,因为这里便是他的家,他的宗门所在。 不知道是哪个刚兴起的门派,还是别的州搬迁而来,以前他竟然从来没听说过。 这片大陆有九个州,他这边是南州,北边有个极寒之地,听说那边环境恶劣,修炼资源缺乏,很多人翻山越岭过来,抢这边的天地灵气和宝贝,莫非叫他碰上,邪夕和这座雪山便是从那边极寒之地来的? 他眯起眼。 看来最近有得忙了。 暂时可能顾不上那小姑娘。 说起那小姑娘,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子上,随后心念一动,避开众人进了小天地。 昨儿和那小姑娘背靠背之后便进不去了,不知道出了甚么事,他刚刚突然想试一试,居然还真进来了。 顺利无比,没有遇到半点阻碍,甚至进去的间隔都比从前小。 从前在心里说‘进去’,过个两三个呼吸才能到里头,现下刚起了想法,人已然出现在小天地内。 出甚么变故了? 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他神念略微在小天地内一扫,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像是被一刀切掉的断口没了,另外半边似乎回来了,和这边融合在一起,他瞧见了和往常不一样的一幕。 原来半个屋子,半个水井,半个池塘和半个果园,包括半个田地,现在都是完整的。 一个屋子,一个水井,一个池塘,一个果园和一个田地。 那半边果然回来了。 他最近没做别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唯独一件事,和那个小姑娘突然背靠背黏在一起。 当时探过,小姑娘拥有先天之体不假,灵魂上也有些蹊跷,但是身上没带着宝贝,不是小天地需要的东西,所以他没当回事,也没发现她体内的半块玉。 因为这玉一旦认主,便会化为很小很小的颗粒,很难发现,是为了防止有人杀人夺宝,自个儿能隐蔽行踪,叫人找不着。 它本身就是个绝世宝贝,达到魂器往上直逼道器的境界,应该说它原来便是道器,后来经过时间的沉淀,太多年没人发现它,它慢慢的耗,慢慢的耗,变成了魂器,即便如此,修为不到阳神期也察觉不了它。 云浮恰好卡在阳神期之下,没找着它,但他那时其实隐隐约约有些猜想,不敢确定罢了。 直到后来瞧见那个枣才敢肯定,那个枣他的小天地里也有,是爹和娘还在凡间时种的。 那时爹是人间的皇子,母亲是伺候爹的宫女,意外得了一块玉,玉里面有个小空间,母亲运筹帷幄,讨巧弄来的种子和核,种了很多果树,其中就有冬枣。 用空间养出来的枣子不一样,个头偏大,水灵,气息各方面都与外界相差甚远,所以他一眼认了出来。 当时打上印记,也是为了事后追查。 云浮目光落在两者的连接处,丢失那半块玉的时候父母还是凡人,能力有限,所以小姑娘那块还保持了小空间的模样。 后来父母踏上修仙之路,一路到达顶峰,他们手里的那半块玉也跟着沾了光,从小空间变成洞天福地,然后小天地,现下是半个小世界的模样。 小世界和小空间相差太大太大,所以为了融合在一起,花了两天的时间,他这边的小世界为了扶持那边的小空间变小了,那边的小空间变大了,两者这才能毫无芥蒂的相连,成为一个整体。 而且他感觉到,这个整体在他体内,但是它有两个主人,小姑娘分明是契约了的,因为变成了一个整体,他能察觉到小姑娘的气息。 大概为了照顾到两个主人,小世界发生了变化,现下是子母双通道,主通道自然在他身上,毕竟整个小世界也都回到了他体内,副通道在小姑娘身上。 副通道有传送之能,便如传送门一般,只要小姑娘想,他不在哪个独立的空间内,比如说别的小天地,亦或是被困在领域里,小姑娘都可以传送进来。 说白了就是从此以后这个小世界不属于他一个人了,还属于那个小姑娘。 他眉头微微蹙起。 习惯了一个人,不太乐意自己的私人空间有别人进入。 但是…… 他望向另一边,离爹和娘丢失那半块玉已经长达千年,期间换了无数主人,说它是自己的,谁信? 再来丢了那么久的东西,爹和娘也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同样都是得到者,没有资格驱逐另一个人。 他突然闭上眼,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随缘吧,实在不行…… 一双眼再度睁开,淡浅色的瞳子闪了闪,幽幽地盯着对面看。 还可以一人一半,互不打扰。 怎么回事 郎溪山温泉旁,宝妤拿着玉瓶子和铁疙瘩,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怎么叫醒大家,现下刚五更左右,大家似乎劳累了很久,睡下就很沉,轻易不愿意醒的样子。 她这边刚发愁完,那边众人闻到香味居然自己起来了,一个个睁着迷茫的眼,奔过来问,“宝妤,你手里拿着甚么?” 宝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那里面捡的。” 她指了指凉亭下的一小堆废墟,众人当即精神一振,连宝弈都一脸彻底睡醒的模样,亮着一双眼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里的玉瓶子闻了闻,“就是这个散发的香味。” 又倒出来一个给大家看,那东西全黑色的,圆滚滚的颗粒,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这个该不会就是仙人的丹药吧?” “吃了能成仙?” “我叔叔以前在城里给人当管家,他说那家的公子灵根不错,被仙人选了当弟子,临走前给了那家人一瓶差不多的东西,吃了增寿百年,那家老爷现下一百五十多岁,还跟个年轻人似的,这个会不会就是那种仙丹?” “万一不是怎么办?” “那贼人那么可恶,怎么可能放过这等好东西,即便不需要,也定会毁掉,这若是他刻意留下的,为了玩猫捉老鼠,给人希望又叫人绝望的游戏怎么办?” 三儿被抓了五天,期间眼睁睁看着无数人死,对那个人害怕到了极点,也十分了解那人的性子。 他就是那种禽兽,喜欢看人反抗,反抗的越是激烈,他越喜欢。 别人越是宁死不屈,打着小九九,想逃跑的心思,他越兴奋,偶尔还会故意露出破绽,给对方机会。 他便亲眼瞧见其中一个仙子以为偷藏了剑他不知道,去捅他,被他当场拿下,那魔头将仙子摁在床上,脸上挂着几乎疯狂的笑,兴奋的将那仙子一顿…… 那个变态那么厉害,不可能有东西遗留,这个肯定是他的计谋,为了玩甚么游戏。 三儿将那变态的秉性如何,和那几日的遭遇一一说了,众人当即皱起眉头,看着那装了丹药的瓶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才有人道:“三儿,那贼人都死了,你说的也太玄乎了。” “就是,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这丹药到底该如何处置?” 还是有人不死心,惦记着丹药。 仙人的东西,对他们诱惑太大。 “其实无需这般担心,即便这是那贼人为了玩游戏留下的,那贼人已死,这东西应该是安全的,要不然诱惑不了其他人……”宝弈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这个东西应该跟那个仙子藏的剑一般,是他故意留的,其他人的‘希望’。” 也即是说,这瓶丹药很有可能对仙人都有用,那对他们岂不是更有用? 说不定可以叫他们立地成仙,招风唤雨,和其他仙人一起并肩而立。 光是想一想便浑身一个激灵,仿佛马上就要成仙了似的,各个脸都涨红了。 “丹药应该是安全的,但是……”宝弈将里头的丸子尽数倒出来,很小的颗粒,装满了,足够大家一人一颗,现在的问题是:“谁要先尝尝看?” 众人登时又是一愣。 说甚么‘尝尝看’,不过是试毒罢了,万一当真是别的甚么,第一次吃的人肯定活不了,但是好处也是很多的,比如说第一个成仙。 宝弈数了数手心里的颗粒,“一共是十七颗,我们只有十五人,丹药是宝妤发现的,宝妤理应两颗,这么分大家没异议吧?” 丹药确实是宝妤发现的,她占两个理所应当,大家没异议,宝弈又道,“那剩下的十六颗,第一个试吃的人可以得两颗,若当真是甚么灵丹妙药,便是双份的,可带家人一同成仙。” 第一个试吃的人存在很大风险,得两颗也合理。 “所以有人先尝试一下吗?”宝弈举起其中一个丹药问道。 两颗丹药很诱人,但是万一它就是个毒药,吃下的人当即便会死,给再多东西又如何,没人肯的。 宝弈见没人说话,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吧,把宝妤多的那颗让出来,第一个试吃的人三颗,如此总行了吧?” 他追问,“有人愿意吗?” 给第一个试吃的人三颗他们愿意,毕竟怎么分他们都是一颗,但是做第一个试吃的人,还是不愿意。 谁都不肯,没法子,大家又开始围成一团想起了办法,就坐在那篝火的旁边,宝妤紧靠着宝弈,拉了拉宝弈的袖子,想说她尝试一下。 因为她感觉那东西无毒,相反,里头有一种她很想要,很喜欢的东西,方才开盖的时候那一吸,整个人都舒坦了,如果真是毒药的话,她现在应该早就死了。 宝弈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直接将她摁了回去,“一边凉快去。” 宝妤:“……” 宝弈怎么就不信任她呢,她真的感觉到那东西会对身体有好处。 不知道为甚么,自从跟仙人背靠背之后,她时不时便有这种第六感,方才去翻那铁疙瘩的时候是,现下也是。 宝弈还摁着她的头,把她推到身后去,“你小孩子家家的,掺合甚么,自己去玩吧,等会出结果了再过来。” 宝妤瘪瘪嘴。 好吧,她不掺合了。 其实是生气了,宝弈那个木疙瘩,就不能叫她把话说完吗? 一点都不给她机会,刚露头就被摁回去了。 宝妤气鼓鼓的坐到一边,瞪宝弈的背影,瞪着瞪着手里的铁疙瘩动了动,又有想跑的意思。 这铁疙瘩本来变成了一把剑,见奈何不得她,又变回了铁疙瘩的样子,因着平平无奇,不如那丹药引人注目,至今没人留神,一直握在她手里。 宝妤捏了捏,那铁疙瘩登时老实了下来。 宝妤望着那铁疙瘩,又看了看身后,仿佛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样子,于是捡起地上的铁铲,打算挖坑埋还余下的十来个尸体。 因着那丹药的原因,大家都不挖了,宝弈叫她一边凉快去,那就一边凉快去呗。 这边确实凉快。 宝妤将铁疙瘩塞进怀里,刚要去挖,那铁疙瘩登时一阵折腾,干扰她干活。 她捏老实了,一弯腰,那铁疙瘩又闹,宝妤被它搞的心烦,心念一动,将它扔在了小天地。 小天地和外界不相连,是独立的空间,里面也没人,看它还怎么逃跑? 宝妤解决了铁疙瘩,拿起铁铲挖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她刚刚干了甚么? 把铁疙瘩丢进小天地了? 小天地自从和仙人背靠背之后便进不去了,那是不是说明又可以进了? 宝妤一喜,丢下铁铲,找了块大石头挡着,确定没人留意到这边,心念一动,自己也进了小天地。 和往常一样,站在廊下,入目是一片狼藉的院里,前段时间种的菜被削了,远一些的果树也没有幸免。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干的,那个铁疙瘩。 差点忘了,那个铁疙瘩可以释放一种很锋利的光芒,就算它力量变小也不可小觑。 宝妤顿时一阵懊恼,不该把它放进小天地的,这就等于给了它毁坏她心爱之物的机会啊。 宝妤目光还落在院里,瞅着瞅着眉头突然拧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小天地似乎大了很多,怎么还多了一座桥? 她瞪大了眼细瞧,发现不止多了一座桥,田也多了一块零一大半,远处的果林大了,再远一些还多了山? ??? 以前明明没有的。 怎么回事? 怎么还啊 宝妤眨眨眼,顾不得深想,那铁疙瘩也不追了,迈开脚绕着院子跑了一圈,果然变大了。 原本只有一半的井,田,池塘,果林,现在另一半宛如平地而起一般,凭空冒出来,变成了一个整体。 ??? 发生了甚么? 她回头,看到自己只有一半的屋子也另外长出来一半,和她的完美对上,没有半点间隙。 宝妤眉头蹙紧,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屋子怎么自个儿出来了? 而且还比她这边大,她这边就一个雅房和厨房,那边好几间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比她的大? 她一时没禁住,挪了挪脚下,朝那边走去。 就算小天地变得很大很大,屋子也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宝妤没走太久的路便到了地方,先看到的是个堂屋。 中间放了个大鼎,九个耳朵,上头刻了龙,比她人还高,鼎的大肚子上写了一个字,‘丹’。 ??? 是仙人炼丹的炉子吗? 刚在外面还讨论过,仙人炼的丹药能让人青春永驻,长命百岁,转眼便瞧见了仙人的炼丹炉? 好巧啊。 宝妤绕着大鼎走了一圈,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很快将之抛在脑后,拐了方向往偏房走。 掀开小门的帘子,一眼便见一整面墙的书和吊在空中的玉片,很多很多,用绳子挂着。 视线绕了一圈,发现四面全都是类似的东西,一直朝上延伸,瞧着有三五层楼那么高,玉片有高有矮,系了个满满当当,只要有风吹来,便会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 宝妤伸手够了一个,上面写着小字,‘神’什么决的。 她又拉了一个,也写满了小字,顶头三个稍大些的字,‘一’什么‘指’的。 她也不知道干嘛的,将玉片放回去,想再够一个,发现都很高,最高处十几米的样子,这是给人用的吗?手根本没有那么长。 还有那书也是,一直到顶,太高了点。 宝妤撇撇嘴,目光落在角落里另一个小门上,几步走过去,打开又瞧见了一个房间,是偏房的偏房。 这个房间应该才是睡觉的,宝妤看到了床,床上有被子,那被子跟她柜子里存的十几床很像,颜色是一样的,花纹也差不多。 宝妤轻手轻脚过去,摸了摸布料,惊奇的发现居然连触觉都几乎没差。 小天地内原本就存了些东西,书,酒,棉被也是其中之一,因为布料过于奢侈和华丽,她和奶奶都没敢用,宝妤用的是自己的,奶奶也是。 这两间屋里的棉被是在一个铺子买的吗? 还是说它是小天地一开始就存在的?所以两边被子一样? 宝妤没有多想,扭身朝其它地方看去。 她发现这屋里有一面墙的瓶瓶罐罐,密密麻麻非常多。宝妤扶着墙往那边走,有点好奇是甚么东西,瞧着有点像仙人的小玉瓶。 干干净净,大肚子,红塞子,凑近了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天下的玉瓶都长这个样吗? 宝妤也没见过别人的,就刚刚在外头捡了一个,跟仙人的差不多。 那应该是喽,天下的玉瓶都一个样。 宝妤将玉瓶放回去,玉瓶上写的有字,但是她只能认识后面的‘丹’字,别的一窍不通。 她还小,认识的字不全很正常。 宝妤背着手四处望了望,一眼便见窗户下有个大的像床一样的空榻,榻上没有棉被,倒是放了个茶几。 宝妤注意力没在茶几上,在上头放的一个东西上,凑近了看果然,是她给仙人的冬枣。 冬枣的外观有点奇怪,青色上掺合了红色,所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就是她给仙人的冬枣。 怎么会在这里呢? 莫非是她迷迷糊糊把冬枣收进小天地了? 可是一般情况下不是在她那边的偏房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这边呢? 这边还是新长出来的,以前明明没有的,应该说给仙人的时候还是没有的。 宝妤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天地刚到她手里的时候还很小,因为她经常上山,有一次在山上见到一种很漂亮的石头。 把石头放进小天地里,小天地突然变大,那石头也褪了色,变成了粉末状,像是被吸走了光彩一般。 后来她又在老地方捡了几颗,每次放进小天地,小天地都会变大。 这次之所以变得这么大,也是因为吞了甚么宝贝吗? 哪来的宝贝? 她最近没弄东西给小天地呀?它怎么自己变大了? 不,是跟仙人背靠背之后才变大的。 她又想起了一个细节,每次小天地变大的时候都会有段时间进不去,和仙人背靠背的时候便没能进去。 当时她以为仙人做了甚么手脚,原来不是呀。 所以是仙人身上有什么宝贝,叫她的小天地吸收了去? 可是以前进阶都还是一半,无论弄多少东西,它也只是变大,不会突然长出其它东西来的,那这半边是怎么回事? 好奇怪啊。 宝妤望了望手里的枣,又看了看墙上的一排排瓶瓶罐罐,突然伸手入怀,将仙人的小玉瓶拿出来,跟墙上的玉瓶做对比。 无论是大小,还是字迹,亦或者瓶塞,包括肚子上贴的字,都是一模一样的,那这里会不会是仙人的? 她差点忘了,她只有半边的小天地,那另外半边呢?会不会在仙人手里? 因为和仙人背靠背,所以两个半块的玉融合了? 宝妤莫名想到了堂屋里的大鼎,那个果然就是仙人的炼丹炉。 还有那些玉片和到顶的书,有好几层楼那么高,普通人当然够不着,但是仙人可以。 所以这半边小天地,是仙人的? 她的小天地把仙人的吞掉了? 那仙人不是伤心死了? 小天地对她来说很重要,对仙人来说肯定也很重要吧? 不行! 宝妤猛地站起身,握着拳头,语气坚定,“必须还给仙人。” 没坚定多久,又蔫了下来。 “怎么还呀?” 她根本不认识仙人,也不知道仙人住哪? 如果不是同样拥有小天地,他俩根本不会有接触。 宝妤一时犯了难,“到底该怎么还给仙人啊?” 他快乐了 云浮其实一直都在小天地内没有走,只不过就像小姑娘好奇他这边的东西一样,他也好奇小姑娘那边的。 爹和娘在还没有生他的时候已经丢失了另一半,所以他从未见过,此刻正站在整个小天地的最高处,朝对面眺望。 对面和他这边差不多,又不一样,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比例,小半个屋子,小半个井,小半个池塘和小半个田地,小半个果园,和他的相融后也是这么些东西,只是变大了许多罢了。 还有一点,她收拾的很利索,果树的下方几乎没有耷拉下来的树枝,枝叶分明,结的果子也比他那边好。 田地里更是整整齐齐,一眼看去便觉得舒坦,和他那边杂草丛生,菜与草不分形成鲜明对比。 屋里也要整洁许多,如果没被那剑丸破坏的话。 他刚进来没多久,只观摩了片刻而已,便瞧见一个剑丸被投放了进来,大肆搞破坏,本来只是坏她那边的,所以没插手,后来越来越过分,开始破坏他这边的,便干脆利索封印在池塘底。 那么清的水,她迟早会发现的。 剑丸已经到了宝器的级别,有了自己的意识,会不断去攻击封印,企图从底下逃跑,搞出动静,如果还注意不到,只能说明她眼瞎,要错过这件宝贝。 和人一样,武器也有等级,法器,灵器,宝器,魂器,道器,法器对应先天期,灵器对应照光期,宝器对应法相期,魂器对应紫府期。 邪夕是紫府期,对付他的人自然也都是差不多级别的,剑丸的主人很有可能是法相大圆满,能越级挑战的天才,自认为不输给邪夕,所以去杀他,结果自己死了。 他的剑丸只有宝器级别,主人一死,那剑丸自然也被邪夕以为绣花枕头,不值一提,看不上,于是抠掉上头唯一值钱的极品灵石,将剑丸随意丢在一边。 剑丸级别不高,但是它材料特殊,是少见的稀金,本就是一团东西,能散如细沙,也能恢复如初。 看着是个丸子,实则是剑。 应该说只要它想,可以变化成任何东西,原主人是剑修,所以它便是剑,跟了那小姑娘,说不准会成为别的利器。 邪夕不识货,没看出它的特殊之处,其实它最值钱的是它本身,不是那颗极品灵石,然而没了极品灵石,便等于没了力量,所以才会被那小姑娘轻易降服弄到小天地内。 也是一种机缘。 说明它注定属于那小姑娘的。 云浮隐下心中诸多想法,神念始终笼罩着对面小姑娘的那边屋子。 爹和娘曾经留下的东西都还在,虽然已经千年过去,但是屋子里的时间流淌很慢,是个半静止的状态,加上灵气充盈,所以无论什么东西放进去什么样子,出来还是什么样子。 那些棉被,书籍,塞在角角落落里的糖,都完好无损。 棉被是娘放的,后来爹又加了一些,他们过惯了苦日子,总觉得有一天也许还会回到从前,所以拼命的往小天地里塞东西,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玩意儿很多。 书是爹看的,那时爹已经是皇帝,需要看很多书,爹从小便没了娘,又被打入冷宫,是娘把他养大,他怕黑怕外界一切不安分的东西,只有在小天地内才能安静读书,所以这里塞满了书。 那糖也是他藏的,小时候还是皇子的时候很爱吃,后来被打入冷宫吃不着了,便一直想,等被摄政王和丞相合力扶持成傀儡皇帝的时候又能吃着了。 就像反噬了一样,吃了很多很多,很爱很爱,那时娘出了意外,他每次想起娘,便吃一颗,吃啊吃,攒了一抽屉的糖纸。 那糖纸也在,被小姑娘好好保存着,折成了千纸鹤,挂在窗前,风吹来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还是太笨了,没有发现藏在衣柜深处和抽屉缝隙里的糖果,床底下也藏了些,角角落落都有。 她就像一个客人似的,没怎么动过里头的东西,所以什么都没发现。 屋里她的行李也不多,别人的更少,所以他猜测,应该没几个人进过小天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知道为甚么,虽然只是些民间的东西,没甚么大用,但是承载的意义不一样,它们是爹和娘最美好的回忆,所以不太希望被别人用。 现下到了一个爱惜它们的人手里,也算是一种很好的归宿吧。 那小姑娘的灵魂干净的宛如头顶烈阳,他并不讨厌。 而且先天之体,本来还有些发愁如何安置她,在一个小天地内,突然不急了。 闭上眼,神念肆意扫过,将那些藏在角角落落的糖一个没剩,尽数卷了过来,满满当当捧了一手。 爹很喜欢吃甜的,他总说如果不开心了,难过了,伤心了,便吃一颗,甜的味道能掩盖下心中的苦涩。 真的吗? 他并不觉得,他自小身体不好,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便是大病小病不断,每日与药打交道,从小喝到大,反而觉得苦才叫人安心。 喝了药父母也会放心。 每次药在嘴边,他都能瞧见父母期待的眼神,和叔叔小姨渴望的眼神,看的多了,便如他们所愿,安然喝下去。 他有一对阳神期的父母,紫府巅峰的叔叔和小姨,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自己也天赋异禀,然而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这般旁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便会剥夺些甚么。 他不能修行,身子弱到吹个风便能要去半条小命,若是淋个雨,更不得了,直接便会魂魄离体,游荡在冥界内,如果不是父母一次又一次把他拉回来,他或许早就死了。 父母怕他出了意外,将他护在结界内,给了他一面镜子,那镜子只要他想,可以看到所有的地方,然而他连想都不知道该想甚么? 直到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告诉镜子他想看身体不好的人生活,最好情况跟他差不多,他看到了有人断腿,有人断胳膊,还有的人整个下半身都没了。 他们依旧坚强的活着,换了一种方式,手没了便用脚代替,脚没了用手,用断肢,总能找到替代的,然后继续使用那部分的能力。 他们比他难多了,如果他们都在坚持的话,他有什么理由放弃? 于是更积极的喝药,听从父母的安排慢慢的强身健体,最后为了修炼,破而后立用凤凰的火涅槃重生。 一切都很顺利,也很危险,错一步便万劫不复,不过一个已经数次进入冥界的人,似乎没什么好怕的,所以他好像也没有吃糖的理由。 因为他并没有觉得生活苦,他的父母亲人皆在,自己也度过了难关,和那些仍然陷在淤泥里的人比起来,他真的一点都不苦。 糖被他塞进了储物戒指里,并没有吃。 戒指里的时间是停止的,糖会被好好的保存,给需要的人。 “仙人没了小天地会不会哭鼻子?” 他已经起了想走的心思,身子未动,倒是被底下的声音吸引。 那个小姑娘还在找他,没有发现他就在小天地内,一直没有离开过。 他眯起眼,在想要怎么提醒她。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哭鼻子,小天地对仙人八成也很重要,所以仙人肯定也会哭鼻子。” 狭长的睫毛垂下,半遮了淡浅色的瞳子。 “哎呀,好烦啊,怎么才能找到仙人?” 宝妤一屁股坐在放了茶几的榻上,刚一接触,便发现那上面有温度,浅浅的,像是被人坐过一样。 她站起身,疑惑的回头看去,刚刚她好像没有坐,怎么会有温度呢? 难道是谁坐过?而且坐了很长时间? 手摸上去确认了一下,果然,真的有温度,看来确实有人坐过。 遥远的果林上方,站在树杈上的人背负双手。 看来用不着他想办法了,小姑娘已经发现了。 “估计是我刚刚自己坐的吧。” 宝妤也忘记了,她刚刚好像坐了,又好像没坐。 长身玉立在树杈之间的人闭上眼,好看的嘴角抿的紧紧的,一言未发。 “咦,这个茶还是热的。” 那果树之上的人重新睁开眼,淡浅色的瞳子遥遥望去。 看来她又发现线索了。 “小天地这么体贴的吗?还给我倒茶?”宝妤拒绝了,“我不渴。” 云浮深深吸了一口气,长袖一甩,正待离去,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小姑娘放在桌子上的枣。 那枣本来被她拿在手里,后来她好奇桌上的茶,空出两只手端茶。 茶叫白顶银尖,泡的时候茶叶是竖着的,小姑娘没见过,换着方向观察那茶。 无论她怎么倾斜,左边还是右边,前边亦或是后边,茶叶始终是站着的,不倒,小姑娘全部注意力都在那茶上,忽略了枣。 云浮张开手,手心里突然多了一颗枣,他是小天地的主人,在小天地内,他便是神,想怎样就怎样,移来一颗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枣突然不见,总该发现了吧? 其实他想让她知道他就在小天地内很简单,只需现身便是,但是不晓得为甚么,就是不想出现在她面前。 云浮握着枣,视线下移,透过窗户看向屋内。 小姑娘似乎注意到了,枣不见了,搁下冒着热气的茶杯到处去找,如何都翻不到,不禁开始嘀咕起来。 “去哪了?” “明明放在桌子上了?” “长腿跑了吗?” 在身上也摸了摸,角角缝缝,就连茶杯里都看了看,还是没找着才挠了挠头,蹙眉道:“可能被我吃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不见了呢? 还能神秘消失不成? “肯定是被我吃了。” 语气越发的肯定,似乎还能回味起枣的美味,像模像样的舔了舔唇。 云浮闭上眼,许久才能平复下心中莫名的躁意,长出一口气。 算了,不管她了。 他心念一动,出了小天地,过了一会儿,又光芒一闪,回来了,两指间夹着一颗枣,那枣蓦地飞起,穿过丛丛果林,越过田地,陡然进了屋…… “哎呀!” 宝妤突然惊叫出声,“谁砸我?” 云浮望着还在左顾右盼,捂着脑袋吃痛的人儿。 心情突然变好了。 这么厉害 宝妤还在找罪魁祸首,望了一圈发现角落地上的一颗枣,那上头一青一红,颜色十分特殊,很容易便叫她认了出来。 是她丢失的那颗,怎么会砸过来呢? 刚刚那地上瞧过,没有东西,突然冒出来枣,又被东西砸了,感觉重量和大小都和枣差不多,所以凶器肯定是这个。 宝妤把枣捡起来,心中很是疑惑,枣能自己砸人吗? 而且那个方向,是从窗外丢过来的。 她抬眼,朝窗外看去,甚么都没有,只恍惚间似乎瞧见一抹白闪了一下,那白消失的地方,枝叶动了动,就像有甚么重物曾经站在上头一般。 鸟?还是甚么? 宝妤莫名想起仙人,一般人肯定站不到那上头去,但是仙人可以。 如果真是仙人的话,仙人砸她作甚? 难道是嫌弃她跑去他这边了? 宝妤想了想,默默从他的屋里走出来,临走之前将门带上,人在廊下才想起来,仙人也可以进小天地,那不就是说,可以不用还给仙人了吗? 还有他的斗篷和丹药,直接给他放进屋里便是。 宝妤又回去将身上的披风和那个甚么谷丹的小玉瓶放在桌子上,之后才出来,顺着廊下拐回自己这边,懵了半天才意识到,她和仙人做邻居了? 左边是仙人的房间,右边是她的,那不就是邻居吗? 话说回来,那白光到底是不是仙人还不一定呢。 住下来瞧瞧?如果是仙人的话,仙人迟早还会进来的。 可是外面还有宝弈和大家,等下了山,回了家再安心住几日等仙人吧。 宝妤想好之后便直接出了小天地。 小天地有个毛病,进去在哪里,出来还在哪里,她进去时在石头后面的隐蔽处,出来亦然。 人刚落地,便听到外头有大老虎吼叫的动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打斗的声音。 宝妤绕过石头走出来,穿过阵阵浓雾,一眼便见一只带着翅膀,身上闪着道道光彩的老虎朝众人扑去。 它的四只爪子上还带着火,嘴里亦能喷出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老虎,大家都是普通人,哪里是它的对手,只能四处躲闪,不时丢一块石头砸它。 因着上山救援的原因,来之前猜测过那些人可能是遇到甚么大型野兽,所以每个人都带了武器,有长叉也有弓箭,带剑的亦有几个,那老虎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他们,只需防备着别被火烧了便是。 幸运的是这里到处都是温泉,被火上身赶忙跳水还能活,为了对付那老虎,众人也是泥里水里滚过,每个人都是湿淋淋的。 大老虎几次攻击没有着落,颇是不耐烦的扒了扒脚下的石块,突然一个用力飞跃而起,随后‘砰’的一声落地在众人身后,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爪子挥过,登时便是一声惨叫。 它脑袋一低,张开大嘴咬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似乎不是它的目标,只咬伤甩在一边之后便直接丢下,朝宝弈奔去。 宝弈咬牙,“为甚么老是追我?” 方才他和众人还在讨论丹药的事,没商量出结果呢,天上突然落下来一个东西,随后被雾气笼罩的峡谷内亮起一双血红血红的光芒来,看着像野兽的眼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野兽便直接一个飞扑而来,咬伤了一个人,他们这才留神遇到袭击了。 大家手脚麻溜拿起自己的武器反抗,他也收好丹药举了弓箭,一箭射去连那老虎的皮都没擦伤。 那老虎已经不能说是虎,谁家的虎长了翅膀?脚底下冒火,还会喷火? 他们吃惊之余不忘躲闪逃跑,宝弈年轻,腿脚快,奔在前头,但是那大老虎根本不管其他人,即便已经到了它嘴边,它也没顾,只一门心思的追着他跑。 一开始还不确定,几次之后他终于晓得了,就是冲着他来的。 太奇怪了。 为甚么冲着他?他又不似宝妤一般,有甚么神奇之处,他就是个普通人啊。 宝弈几次险险从那大老虎手底下逃生,已经受了不浅的伤,膝盖磕破,背上被划了几道口子,生疼生疼,跑不动了,他靠在石头上,动了吃那丹药的心思。 死就死吧,临死前赌一把。 刚从怀里掏出玉瓶,望着那玉瓶猛地反应了过来,那大老虎不是冲着他来的,是他怀里的丹药。 丹药打开过,一股子浓浓的香气四溢,他们闻到了,会不会那大老虎也是嗅着味过来的? 很有可能,这是仙人的丹药,那大老虎看着也不是一般的老虎,保不齐有甚么特殊能力,离老远便闻着味,顺着气息奔来。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甚么。 大老虎不是一般的老虎,它都要夺这丹药,那是不是说明,丹药确实就是仙丹?可以吃的意思? 宝弈瞅着那瓶子,咽了咽口水。 不吃他会死,斗不过那大老虎,吃下去他还有一线希望。 宝弈刚要打开塞子,面前突然立了个人影,挡在他前面,他尚未瞧清是谁,那人影已经一个前倾跳起,将扑来的大老虎撞去一边,一人一虎倒在地上,身形纠缠在一起。 天气冷,清晨的雾气和温泉里的雾结合,将四周挡了个严严实实,那一人一虎滚去别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宝弈极力看去,甚么都瞧不见,但他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形,心中登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宝妤! 刚刚那个人影是宝妤! 宝弈当即着急起来,“别跟它离这么近!” 宝妤虽然力气大,老虎都怕她,但是那老虎不是普通的虎,又能吐火,爪子连石头都能划出痕迹来,宝妤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那么近的距离,躲都没法子躲。 “宝妤!”他又喊了一声,和刚刚一样,依旧没人回应。 宝弈急到跺脚,雾太大,他看不出来那边的情况,因着那大老虎的原因,也不敢贸然接近。 他受了伤,这幅身子过去就是拖累。 宝弈握着手里的玉瓶,突然咬牙拔开塞子,倒出一颗丹药搁在手里。 “老天爷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他想起往常求老天爷,甚么用都没有,灵机一动换了个人求。 “宝妤啊,你可一定要保佑哥啊!哥马上就来了!” 那丹药刚要塞进嘴里,身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随后是老虎的嘶吼声。 宝弈回头才发现是那只大老虎,像是挨了重击一般,整个人撞在石头上,将那石头都砸裂了。 不远处的雾里走出来一个人,小小的,看身形最多十一二岁,扎着一个马尾,一张小脸扬起,露出精致不分男女的容颜来,不是宝妤又是谁? 宝弈眨眨眼,瞳子里尽是不可思议。 宝妤甚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教教我嘛 他侧了侧身,望见不远处的大老虎摇了摇脑袋,勾头‘吼’了一声之后蓦地冲了过来,刚要提醒宝妤小心一点,便见宝妤宛如一道闪电一般,比那大老虎速度快了几倍,只一瞬间便到了大老虎跟前,一脚踢去,大老虎整颗脑袋朝一边歪了歪。 宝妤摁着那脑袋,一个飞身而起,从上至下勾脚又踹了它一下,待落地时一掌击去。 砰! 大老虎再度撞到不远处的山石上,任它小山一样的身子,在宝妤手里也完全无任何招架之力。 大老虎张开大嘴,猛地一喷,一道十几米长的火柱射来,宝妤抬手挡住,逆着那火几步上前,又是一个回旋踢将那大老虎踹飞。 大老虎脑袋磕在石头上,晕了一下,宝妤正要上前再给它一击,大老虎忽而扇起了翅膀。 一阵烟雾四起,大风朝她这边刮来,宝妤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待手放下,那大老虎已然踩着云雾上了天,挂在半空中含着恨看着她。 啪! 宝弈手里的丹药掉在地上,嘴巴张的老大,好半天没合上。 宝妤是不是厉害过头了? 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便如那杀神转世,一拳一脚皆流畅无比。 其实用的体术很是平常,当初没那座雪山的时候他和宝妤偶尔都要上山,不是挖人参便是打猎。 宝弈的体术都是他教的,但是不知道为甚么,被她用出来居然这么强。 那体术要是有用的话他早就用了,连箭都射不穿那老虎的皮肉,更何况他的三脚猫功夫。 没成想宝妤使出来每一招皆带着大威能,将那老虎打的不敢落地。 宝弈木偶娃娃一般,呆愣愣蹲下身子捡起丹药,动作一大,登时扯的伤口生疼。 他受了很重的伤,背后上,肩膀上,一只胳膊上也被那老虎的爪子划过,低头看了看,血肉模糊中还带了些焦黑,是被烧的。 他及时跳进水里才灭了火,但是那水是热的,疼痛可想而知。 方才避难的时候情况紧急没留神,现下没有危险了,登时疼的他无法呼吸。 宝弈抽了抽气,丹药没捡回来,反倒累得自己跪了下来,额头豆大的汗不要钱一般刷刷冒出。 “蠢货,快把丹药给我!” 空中突然传来声音,他抬头才惊奇的发现那大老虎居然说话了。 “你不过区区一个蝼蚁,即便吃了丹药也没有资格修炼。” 宝弈皱眉,一双眼先是瞪大了,很快泛起一丝丝冷意,“宝妤,听到没,有人骂你哥呢。” 宝妤点头,“听到了,但是它有翅膀,会飞,我不会唉。” 这可真是为难人,少长了两个翅膀。 “宝妤,几天没人给你梳头了?” “三天了,干嘛?” 这厮还好意思提梳头的事? 说好的要给她梳头,结果把她骗到山上之后就不管她了,头也没给她梳过,骗子。 “干掉它,今天给你梳三次!” 宝妤翻了个白眼,当她是笨蛋吗?还会相信他的话? 每次都骗她,就没有一次讲信用的……等等,她听到了甚么? 宝妤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表情先是不屑,很快转为震惊,随后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这可是你说的,再骗我就叫嫂嫂打你!” 宝妤表情很是认真。 宝弈面上也多了几分正经,“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身侧已然无人,宝妤借着雾气掩盖,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天上的大老虎看见了,只觉机会来了,更是嚣张,“蠢货,还没想好吗?” 它威胁道:“只给你三息时间,三息之后你求着我都不答应。” 瞧地上的人没有动意,继续劝道:“那妮子再厉害又如何,飞不起来有甚么……” 砰! 一块缸一般大的石头陡然朝它砸来,正中它的脑袋,它懵了一下,一双翅膀登时失衡,往下坠去,好险它及时踩了一下气流,又猛地飞了起来,挂回原来的位置。 怕那妮子再来一下,这次飞的高了些,离的远,那妮子总该砸不到它了吧? 刚想完,忽而见那底下再度冒出一块石头,这次因为大,速度慢,叫它躲了过去,它四爪踩着白雾,嚣张大笑,“打不着吧?” 砰砰砰! 更多的石头穿过白雾,陡然到了它身旁,一口气三五块,它为了躲避,几乎眼睁睁看着自己挨了一下。 脑袋一晕的功夫,又挨了一下,眼看着飞行方向有些歪,刚要调整,不远处突然冒出一道黑影,快速从矮山上奔来,在接近它的位置猛地跳起。 砰! 宝妤落地在老虎的侧面,手抓住它的毛,几下攀上后颈,一拳朝它脑袋上击去。 ‘啪’的一声,很是清晰明显的空响,空气中激起一圈圈气流,就像水面荡起的阵阵涟漪一般,一直扩散到很远才停下来。 宝妤也不知道为甚么,感觉浑身轻松,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且每一次挥拳扫腿,体内都有一股子热流聚拢在她即将出招的地方。 那热流很是厉害,包裹着她全身,叫老虎的火焰烧不着她,牙齿也刺不穿她的身体,反而是她的每一道攻击,都是实打实的,揍的老虎嗷嗷直叫,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那老虎没奈何,只得逆转身子,头朝下四肢朝上,想将她甩下来。 她两只腿夹紧了那老虎的脖颈,周身之上再度亮起光芒,将她包裹在里头,很快那光芒汇聚在她拳头上。 砰! 她又是一拳击出。 空中的老虎动作一滞,随后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 ‘啪’的一声,老虎连带着她一道坠入下方,笔直撞去角落的山石上。 宝妤已然在落地之前从它身下跳了出来,所以她没事,那老虎结结实实撞到了头。 老虎皮实,摇了摇脑袋抖去毛上的灰,刚要站起来,便被一只小小的脚丫硬生生踩了下去。 宝妤抡起拳头,一拳一拳揍它,老虎一开始还庆幸,它皮实打不死它,后来口鼻之中皆是鲜血,脑袋都被打懵了,身上之人还是那般有力,丝毫没有累的表现。 它大怒,“就不能给个痛快?” 宝妤又揍了它一拳,“我正在努力。” 老虎太能活了,一拳两拳打不死它。 “你就没学过大神通吗?” 这鸡儿甚么时候是个头? 叫它一拳一拳生生被打死? 不带这么折磨妖的! 宝妤认真摇头,“没有。” 是真的没学过,“大神通是甚么?” 忍不住起了好奇心,“很厉害吗?” 莫名想起前几日天边突然亮起的大门,和一阴一阳一个月亮一个太阳,那个就是大神通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你会吗?” 一双眼像夜晚的星星,陡然亮了起来,“你教我好不好?” 大老虎:“……” 我教你打死我自己吗? 一定要在 “教我呗,我想学。”学了是不是就跟仙人似的,能飞天入海,无所不能? 大老虎闭上眼,无动于衷。 傻子才会教她,而且它也不会,那是人类才有的大神通,它要是会的话还能被小丫头如此这般对待? “教我好不好~”宝妤眨着一双眼,天真无邪的看着它,“我会好好学的。” 大老虎嗤之以鼻。 且不说它不会,就是会能教一个想杀它的人? 宝妤没得到回应,瘪了瘪嘴,很是失望,“那没办法了……” 举起拳头,“只好继续用这种笨法子了……” 她一拳刚要打下去,大老虎眼皮底下的瞳子疯狂转动,想了想,妥协道:“我可以教你,但是你不能杀我,还要将那丹药分我一些。” 宝妤蹙眉,这个她做不了主哎,宝弈叫她干掉它,她如果不干掉的话,宝弈该找借口不给她梳头了。 宝妤回头,望了望蹲坐在地的宝弈。 宝弈受的伤很重,正捂着肩膀,喘着粗气走过来,没甚么力气,到了之后一屁股坐在大老虎的不远处,刻意选在宝妤身后,如此宝妤可以及时保护他。 虽然这大老虎被宝妤制服,但保不齐突然发威做些甚么,他还有家人,惜命的很,不敢冒险。 “你教宝妤神通,我放了你,丹药给你一颗。”正好找不着人试吃,给大老虎一颗和给别人一颗结果是一样的。 先看看它吃完甚么反应?如果还活着就说明丹药可以服用。 要是死了,只能说明它运气不好,也省了宝妤一番手脚。 大老虎不肯,“你那瓶里分明有好些颗,我要一半。” 宝弈冷眼看它,“宝妤,打死它。” 宝妤点头,“好。” 她抡起拳头就要动手,大老虎被她打怕了,眼珠子又开始左右转动起来,不知打了甚么鬼主意,竟同意了。 “一颗就一颗,说话要算话。” 宝弈笑了,“我这个人吧,最讲信用了。” 宝妤翻了个白眼,看在有外人的份上没有拆穿他,最不讲信用的明明就是他,每次都往脸上贴金。 不过这次叫她意外了,宝弈居然当真给了那大老虎一颗,然后给了她两颗,“宝妤,待会这厮要是有异动,你就立刻服下。” 他是怕这大老虎得了仙丹,实力猛增,宝妤打不过它吃亏,总归有防范是好事。 宝妤拿着丹药,没宝弈那么多心眼,猜不透作甚,不过乖乖拿在手里。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尤其是在自己搞不定的时候,听宝弈的肯定没错。 宝弈从小就脑子灵活,那时家里欠了很多债,奶奶还了一部分,大多数还是宝弈还的,他给人家城里的少爷和小姐当向导,引着他们进山,保护他们的安全,带着他们打猎,一次给好些银子。 那些城里的少爷小姐们银子好挣,阿谀奉承拍马屁捧人家的臭脚,一笔一笔将钱还完了。 那时宝妤的梅花印其实已经有些灵验,但宝弈说靠运气得来的,不如他靠实力。 如此将来即便她走了,他也能过上好日子,不能将所有筹码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嘴上这么说,转头就叫她点了个梅花印找媳妇。 他是真心喜欢嫂嫂,那时嫂嫂还是镇上的小姐,宝弈欠了一屁股债,一个身后有丫鬟伺候,一个吃喝都是问题,俩人宛如云壤之别。 有一天宝弈在茶楼吆喝卖果子,被几个大少为难,是嫂嫂帮他解的围。 就那么一次他便记住了嫂嫂,往后每日都到嫂嫂的家附近卖果子。 那时奶奶还在,偶尔宝妤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帮忙,亲眼瞧见他花尽了心思。 知道嫂嫂喜欢吃桃子,桃子上毛毛很多,他用私房钱买了个刷子,一下一下将桃子刷的干干净净,不晓得嫂嫂甚么时候买桃子,便每日都刷,一个不放过,刷了好久。 那时还有人讨了便宜,道他的桃子洗的干净,每日都来他这里买,有时候桃子明明还有,他也说没有了,专门给嫂嫂留着。 嫂嫂每日出行他都不放心,拉着她跟在后头,俩人像个贼似的,从这头跟到那头,好险嫂嫂不经常出门,即便出去也会坐轿子,始终没发现他们。 宝弈晓得嫂嫂喜欢看桃花的时候,把自己珍藏许久的酒都拿了出来,忽悠她给嫂嫂点梅花印。 有一次嫂嫂被一个大少纠缠,俩人暗地里将那大少逮住了一顿揍,结果那大少以为是嫂嫂干的,找人绑了她,想…… 宝弈知道后出奇的冷静,带着她蒙着面偷偷去那大少的府上,他俩分工合作,她挡住侍卫,宝弈进了里头,出来时抱着嫂嫂,满身的血,后来她便听说那大少死了。 宝弈不知道使了甚么手段,瞒天过海没人追究他们。 后来他便说自己身份太低,配不上人家小姐,叫她把梅花印去了,别耽误嫂嫂。 宝妤去掉之后他便老实了下来,没再去找嫂嫂,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嫂嫂在追查那日救她的人,当时宝弈蒙着面,没有露脸,她不晓得是谁。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前头盖的梅花印没用完,还在有效,嫂嫂很顺利的找到了宝弈,他俩这才修成正果。 宝弈主意大,他吩咐,她照做便是。 宝妤握着丹药,一双眼紧紧盯着大老虎,出奇的,大老虎居然没耍花招,将那丹药吞下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周身的气息也在一阵子加强。 宝妤晓得不妙,跟着吞下两颗丹药,很快她身上的气息也在不断壮大,胜了那大老虎不止一筹,大老虎花了一会儿功夫身上才平静下来。 宝妤比它快了那么几息,等它睁眼,她已经消化了丹药,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它。 两个人都吃了丹药,且都没事,在他俩身后的宝弈不由自主长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果然就是仙丹,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吃完甚么感受?” 这话是问宝妤的,宝妤老实回答,“浑身舒坦,感觉比刚刚还有劲,像是能一拳打死十来个大汉的样子。” 宝弈了然,招招手将大家都唤过来,开始分丹药,“大老虎吃了一颗,宝妤两颗,剩下的正好够大家一人一颗。” 他让没受伤的把受了伤的也扶过来,先给受了伤的吃,那丹药似乎还有疗伤的功效,大老虎本来一脑袋的伤,鼻青脸肿,现在宛如得了灵丹妙药,尽数治愈。 既然它可以,那别人自然也行。 一人一颗,他自己也有一颗,几乎怀着忐忑,不安,和激动,兴奋的心思,一口将那丹药吞进肚,果然,和宝妤说的一样,有一股子热流在体内流转,像被蚂蚁爬过似的,很快蚂蚁变成耗子,在皮下四处乱窜。 他瞧见胳膊上鼓起一个大包,大包活了似的,沿着手臂一路往颈部走,宝弈惨叫一声,人登时便跌在地上,痛的打滚。 其他人跟他的情况差不多,几乎没有例外。 “怎么回事?”有人惊恐问。 “为甚么它和宝妤吃了没事?只有我们遭殃?” 那大老虎奸计得逞,哈哈大笑,“一群蠢货,叫你们死个明白。” 它张嘴解释,“这丹药可是那群劳甚么子的修士所炼,用了无数珍惜药材,灵气充足,只有修士才能消化。” 它又看向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妮子有修为,本妖亦然,尔等蝼蚁就等着爆体而亡吧。” 宝弈拧眉,居然被算计了。 他忍着疼唤道:“宝妤。” 宝妤明白,当即上前一步,作势要揍那大老虎。 大老虎翻了她一眼,“我要是你现在就该想想办法救他们。” 还不忘给她建议,“比如说就近去江安山寻求门派帮忙,说不准还来得及。” “宝妤……”宝弈抖着声音说话,“不要上当。” 等她一走,那大老虎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揍它,逼它说出解决的法子。” 宝妤了然,拎起拳头冲了过去。 刚吃下两颗丹药,浑身上下逐渐开始燥热,想要发泄,那一拳威力直逼方才的十来倍,大老虎虽然也增强的些,但是和她比差远了,刚刚便没能打过她,现下更不可能。 宝妤一个腾空侧踢,将那厮的身子踹的撞到不远处的石头上,她立刻离地跳起,‘砰’的一脚踩住大老虎的脑袋。 大老虎跟刚刚一样,完全无任何招架之力,宝妤还待再来几下,大老虎恼了似的,突然抛下她,张嘴朝旁边的人吐出一道大火来。 普通人根本受不住,会死的,宝妤身子歪了歪,挡在那火前头,火碰上她自动熄灭,只两旁微微泄露了些火星子,待那火喷完,宝妤放下手臂,大老虎已然扇了扇翅膀飞在天空。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这次离的格外远,确定底下的人不可能再抬起大石头丢过来才放下心,四只爪子迈了迈,想走,又不甘心,临走前放了句狠话,“本妖待会再来给你们收尸。” 那十几个人绝对会死的,丹药还未完全消化,它把十几人的尸身吃下,无异于吞下丹药,效果差不多,所以为甚么要跟那妮子硬碰硬,她只有一个人,带不走那么多尸身,总会有些漏网之鱼,剩下的够它炼化一阵子了。 想走还有一个原因,体内丹药功效比它想的还要强,它要找个地方吸纳。 它扇了扇背上的翅膀,周围登时刮起大风,迷了众人的眼,宝妤站在下头,对那个高度无能为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 长了一对翅膀就是好,想溜的时候拦都拦不住。 不过…… 她突然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眼中顷刻间多了些东西。 她看到那大老虎周身被淡淡的黑色缠绕,显然它最近运气似乎不太好,但那黑雾只浅浅一层,不至于倒大霉,黑雾中隐约还有几丝红雾,是险中带了机遇的那种。 便如它今日的遭遇,虽然挨了打,但是得了一颗丹药,还平安离开,确实算得上险中求富。 当然啦,很快就不是了。 宝妤眼中突然冒出黑色的梅花印,那梅花印大盛,隔空盖在了大老虎的眉心,大老虎周遭的黑雾宛如得了养分一般,片刻而已已然将它裹了个严严实实。 离的很远,那大老虎忽而惊叫一声,似乎撞到了底下的山石,虽然很快爬起来,不过还是叫她晓得了一件事。 她的黑色梅花印盖成功了,接下来那大老虎都会倒霉,干甚么都不成功。 宝妤收回目光,抬脚朝宝弈的方向走去,宝弈还窝在角落,正痛苦的用指甲抓鼓起的皮肤,皮下有甚么东西快速滚过。 像一只又一只的老鼠,爬了好些个。 宝妤蹲在他面前,眼中红色梅花印闪现,将宝弈身上黑色的雾盖了下来,一丝一毫都瞧不见的地步。 如此宝弈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死,她又挨个给其他人也盖了红色梅花印,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告诉宝弈,她要去找人救他们。 宝弈疼的完全说不出话,只张了张嘴,无声道了句‘小心’。 宝妤颌首,握了握拳头,目光坚定离开。 其实没走远,她怕那大老虎去而复返,也担心离开这里之后宝弈一行人会遇到别的危险。 如果现下有个鸿运当头的人想对付他们,会成功。 所以宝妤没有听那大老虎的,去甚么江安山寻求帮忙,太远了,变故过多,她要进小天地去找仙人。 小天地内时间和外面不一样,她在里头等上几天,外头也才几个时辰罢了,也许运气好,仙人正好有事要进小天地,那不就碰上了? 求仙人怎么看都比那甚么江安山靠谱,毕竟她和仙人还有一面之缘,同挂了两天,勉强也算熟,那甚么江安山是好是坏都不晓得,又是那狡猾的大老虎推荐的,谁知道它打的甚么心? 宝妤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进了小天地。 仙人一定要在啊,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仙人身上了。 需要一下 云浮已经到了那座雪山脚下,闭上眼,神念宛如水一般,快速扩散,去了很远的地方,没费多少功夫便钻入那雪山的护山大阵内,直奔深处。 修为高的修士很容易便能穿过级别低的大阵,那大阵是紫府级别,他恰好阳神之下,紫府之巅。 紫府期的阵法拦不住他,不仅如此,他还能在阵法和主人都发觉不了的前提下潜行,探自己想要的消息。 一个紫府期。 紫府期的气息特殊,多了一丝大道的痕迹,所以只一下便被他认了出来,东头亦有一个紫府期。 俩人一个紫府初期,一个紫府中期,那雪山之巅上有一座大殿,大殿的中央坐了一个人,还是紫府期,紫府后期。 他正跟一个人说话,那个人居然也是个紫府后期。 两个紫府后期,一个中期,一个初期。 比他想象中要强了一些,但并不是对付不了。 云浮睁开眼,秀眉微微蹙起。 四个紫府期可以先打死初期和中期,专心对付两个紫府后期,跑不了。 但那雪山之上是一整个门派,有数万弟子,在杀那两个紫府后期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人趁机溜走,成那漏网之鱼。 都是一些混账玩意儿,跑一个对人间来说都是灾难。 如果说一开始还不确定,只是猜测,这雪山是邪夕的老巢,现下已经十分确定,那散发着圣洁气息的深处已经腐烂糜靡,几乎所有人都修炼了邪功,灵魂不是黑色便是灰色。 他的眼睛特殊,可以瞧见灵魂的颜色,好人的灵魂是金色的,坏人是黑色的。 灰色没有坏到底,但也不是甚么好东西,那一派门人除了些蹲守在山上当杂役没机会做坏事的弟子之外,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贼子。 既然如此,一窝端了便是,至于那些没机会做坏事的,事后看情况再放出来。 云浮伸出手,欲祭出九转乾坤鼎,九转乾坤鼎就放在小天地的堂屋内,他平时用来炼丹,实际上它本身便是个宝贝。 想起小天地,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的模样。 不晓得那笨蛋有没有反应过来,他也可以随意使用小天地。 * 宝妤跑遍了整个小天地,她这边的,仙人那边的,果林,屋里,每一处都找过了,没瞧见仙人。 完了,宝弈和大家要死了。 宝妤坐在仙人那边的廊下,焦急的等着,身后就是大门,窗户被她封死,怕仙人突然心血来潮走窗户她看不见,总之只要仙人不另辟蹊径,他回来,肯定能堵得到他。 怕就怕他不回来,也有点担心那天看到的其实是幻觉,并非仙人。 如果当真不是仙人该怎么办? 宝妤掰着手指头想办法。 只能先用梅花印拖着,然后带他们下山,去那个甚么江安山找上头的门派求助。 江安山在哪?宝妤不晓得,其实听都没听说过,看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应该也和她一样,没听说过。 大老虎是不是在骗他们?好叫他们病急乱投医,死在求助的路上? “唉……”宝妤忍不住叹息。 宝弈也中招了,如果没有该多好啊,宝弈脑子好使,一定可以想得出办法,她只需要跟着做便是。 现下完全一脑子麻线,甚么都想不出来。 宝弈说只要冷静下来,就一定能想到法子,冷静是冷静了,但是办法还是没有。 宝妤又等了一会儿,有点坐不住,她想出去看看情况,宝弈和大家可别不声不响死了。 宝妤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刚要离开,忽而听到身后的门‘嘎吱’一声,响起了不堪受重的动静。 那门是木门,每次被人打开都这样,宝妤那边的门也是,所以她一听到就晓得,仙人回来了! 宝妤连忙回头,果然,仙人站在门口,宛如江中明月一般,整个人散发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他身形修长,又站在门前,宝妤在廊下,相差了小半个人,正微垂下眼勾头看她,“找我?” 宝妤连忙点头,张嘴就想请仙人帮忙,又觉得不妥,尤记得奶奶求人时的姿态,于是认真的指着池塘外的田道:“仙人,你缺人拔草种菜吗?” 云浮挑眉,“不缺。” 他想收拾那田很容易,只不过平日里忙于修炼,一睁眼,一闭眼,可能十天半月,也可能一年两年过去,没人打理,过不了多久它又会恢复如初。 也起过种些灵草灵药的打算,可惜争不过杂草,养分都被杂草抢了去,长势不行,索性懒得管。 一般情况下修士会专门请人看顾药田,他的小天地特殊,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再加上草药需要成长的时间太长,动辄千年万年,等它长好,黄花菜都凉了,干脆断了这个念头。 一开始瞧着杂乱无章的地方也会不顺,慢慢的便眼不见心不烦,假装瞧不见便是。 宝妤瞳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瞅了瞅仙人身上洁白无瑕的衣裳,一双眼再度亮了起来,“那仙人需要人洗衣裳吗?” 云浮微微眯眼,“不需要。” 他的衣裳都是法衣,可变大变小,上头有清洁避尘的阵法,根本无需手洗。 宝妤视线只好左挪右挪,寻求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屋子呢,要人打扫吗?” 那么大的屋子,仙人一个人应该顾不上。 “不要。” 毫不犹豫拒绝了。 宝妤瘪了瘪嘴,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饭……” 突然想起那日在天上,仙人说他不需要吃饭。 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宝妤低下头,想起了整日以泪洗面的奶奶,也开始了解那时奶奶的心情,原来这么难受啊。 “仙人。”她还是不想放弃,“你需要一下嘛。” 放弃了它 宝妤添上一句,“甚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得到。” 云浮那双淡浅色的瞳子幽幽落在她身上,“你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些?” 心中知道她定还有其它事,于是耐心的等着下文。 宝妤这才想起正事,“不是,我是为了救宝弈和大家,奶奶说求人办事要带着礼,我没有礼,只有这把子力气。” 这个也是跟奶奶学的,奶奶每次借钱之前都先不说,给人打扫房间,除草跟田,放牛接送人家的娃进学放学。 人家看她诚意满满才答应下来,宝妤想学来着,看样子是学糟了,仙人一点杂活都没有。 “所以他们怎么了?”云浮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不晓得是谁委予她重任,若是生死之间的大事,就她这慢吞吞的行为,和说话时易被人分神,早耽误事,该死去死,凉透了。 宝妤宛如被人醍醐灌顶一般,赶忙道:“他们吞了一颗丹药,大老虎说那丹药是修炼之人吃的,普通人吃了会被里面的力量撑爆。” “益气丹?”云浮已经闻出了气息,因为那小姑娘身上也有,而且没有完全消化,堆积在肚腹之中。 她已经先天初期,又是先天之体,一时半会儿尚且炼化不了,更何况一群普通人。 “你过来。” 他突然这么说,宝妤反而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跑过去,站在仙人跟前。 仙人两指并行,忽而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印堂。” 宝妤突然便觉得有一股子气流汇聚在眉心。 仙人指尖向下,那股子气流登时跟着往下。 “天突,璇玑,神藏,膻中,梁门,气海。” 仙人的手收回去,面上一派冷淡:“我已将你四溢于体内的灵气暂时沉在丹田,丹田乃储气之地,你依着法子照做救其他人便是。” 他言罢,忽而挥了挥手,宝妤眼前一花,待定了定神看去,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外头,面前是那颗大石头,她特意躲在石头后确定安全了才进小天地的。 “印堂,天突,璇玑,神……神甚么来着?” * 云浮打发了那小姑娘,盯着她消失的地方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背着手进了堂屋。 那正中的位置放了个大鼎,鼎的上方有九只龙吐气,肚子上刻了很多神兽,麒麟,毕方,饕餮,犼,貔貅。 都是一些上古的灵兽,如今早已没了踪迹,只偶尔听一些老前辈道一道曾经的辉煌,言那些神兽似乎瞧不上这里,另外辟了一处天地与世隔绝,至今已万年没有出世,所以那些传说是真是假自然也无人晓得。 他知道是真的,那大鼎上的所有神兽都曾经存在过。 那大鼎便可以借它们的力量炼丹,镇压邪物。 云浮背在身后的手抽出举起,里头真元涌现,一掌击在大鼎上,大鼎当即离地,鼎内六丁神火熊熊烧起。 他牵引着大鼎,刚要离去,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仙人。” 砰! 云浮没有防备,大鼎重重跌落,震的整个小天地摇了摇。 很是轻微,那小姑娘都没留神,只拧了眉问道:“我太笨了,仙人刚刚教我的没有学会,仙人能再示范一次吗?” * 峡谷的温泉旁,一只大老虎隐藏在石头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在地上打滚的十几个人。 它说要走当然是骗这些人的,目的就是引开那妮子,那妮子是修士,能感应到它,所以跑远了,等那妮子的气息消失不见才回来。 十几个人啊,便等于十几颗丹药,一颗可增百年修为,十几颗便是千年,一千多年足够它冒险。 晓得自己打不过那妮子,怕那妮子消失是甚么阴谋,刚刚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那妮子的气息出现,才忍不了,一个箭步作势要冲出来,那妮子的气息忽而显露。 吓了它一跳,慌忙收起翅膀和爪子,继续趴在石头缝里,等那妮子的气息再度消失,它才露出头。 那妮子傻乎乎的,给她出主意的人又倒下了,她一个人应该想不出甚么阴谋诡计,所以方才定是巧合。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了些,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接近,刚要一个飞扑过去,能吃一个是一个,那小妮子的气息又又出来了。 日啊! 大老虎连忙一个闪身,蔽下气息,隐藏在暗处。 它瞧见那妮子小手在那个鸡贼的小子身上点了点,又在其他人身上点了点,不晓得做了甚么,那些人居然不疼不叫了。 甚么手段? 它摇摇头,觉得无所谓,没有必要深究,毕竟那丹药的气息还是十分浓烈,周身灵气也丝毫没有减弱,说明丹药还在他们体内,药效亦然,吃了他们一样可以增千年修为。 它又等了等,那妮子把所有人点完,不晓得做甚么,人忽而又跑去一边,消失不见了。 是彻底的没了动静,气息也没了,说明她走了。 她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人,只会些拳脚功夫硬碰硬,应该不晓得掩盖气息之术,所以就是走了。 去哪了? 它也没管,无论去哪反正只要离开都正合它的心意。 它咧开嘴,露出森森的白齿。 那些人是它的了。 * 宝妤是突然想起来的,她忘记了一件事,所以给那些人点完之后又急匆匆进了小天地。 仙人还没走,刚将那大鼎收进袖子里,宝妤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她两次如此这般,叫仙人冷清的面容上多了一丝丝被打扰的不友好,“这次又怎么了?” 很简单啊。 仙人帮了她的忙,她还没有说…… “谢谢仙人。”宝妤深深的鞠了一躬,怀着满满的诚意和恭敬。 话说完也知道烦着了仙人,心念一动识趣的消失,出了小天地。 唯留下堂屋里的人眉梢微微上挑。 * 峡谷的上方,一只大老虎伸出爪子,四肢一迈,威风八面的跳下来,没来及多做些别的,便迈开粗健的腿撒欢子逃跑。 那妮子的气息又又又出来了。 大老虎:“……” 爪子在石头上抓了抓,很是不甘心,但是…… 半响千年树桩子一般大小的脑袋垂下来,颇是没精打采。 算了,放弃了,小命要紧。 担心仙人 宝妤这次出了小天地后便没有再进去了,因为不需要了,那法子学会,连使了几次,大家的状况减轻,已经不痛了。 该给仙人道谢也谢过了,一时半会不用再进去,也是怕频繁来回被仙人嫌弃。 等下了山,回到家里之后偷偷的进,虽然仙人说他不需要洗衣裳做饭,拔草清田,不过宝妤觉得需要,仙人那边好乱啊。 果林没有修剪,田也没有翻,更没有种东西,可惜是一回事,不好看也是一回事。 她瞧了都影响心情,抓耳挠腮想清理,仙人那么干净的人,应该更不喜欢乱糟糟吧。 她看过,仙人的屋子里都很整洁,书籍和玉片包括玉瓶子都整整齐齐放着,没有半点杂乱,只外面不像样。 等宝弈和大家的症状完全消去,她闲下来就去给仙人理理。 奶奶说知恩图报才是好孩子,她没甚么能回报仙人,只有这把子力气了。 宝妤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好之后便心安理得待在外面,挖坑埋剩下的十几具尸身。 其他人虽然症状减轻,但是疼了许久,现下还有些虚弱,正老实的躺着,动弹不得,只有她能干这个活。 宝妤手脚麻溜,花了一天时间挖了十几个坑,一一将所有尸身都埋下去,填好土,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带着大家下山。 大家身子还是不行,走走停停,期间数次给大家引气入丹田。 兴许是没学到位,仙人给她引了一次就好,她体内的气便十分听话,再也没有乱跑过。但是她给别人引气最多只能坚持一两个时辰,每隔一段时间,它又开始活跃,要重新引。 一个又一个,再接一个,通常一整天都没得空歇息,宝弈也好像忘了自己的承诺一样,没给她梳过头。 宝妤又被忽悠了,从郎溪山到青山,数次提醒宝弈,宝弈都没当回事,即便受了伤,也不影响他吹牛,嘴上放炮一般,说个不停,就是没留意她。 宝妤被忽略了,瘪瘪嘴,全程闷闷不乐,开心不起来。 宝弈还嫌她事多,说她大了不听话了,其实她是故意的,也要叫他体会体会被忽略的感觉。 奶奶说这个叫以牙还牙。 然而宝弈好像没甚么感觉一般,还跟以前似的抱怨两句该干嘛干嘛,没一点难过和介意的情绪,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宝妤整个人都无力了。 到第三天,她已经放弃,懒得计较梳头的事,只记在心里,等回去后叫嫂嫂揪他耳朵。 第四天从山上朝下眺望,隐约能瞧见村子的烟囱,中午饭点的时候家家户户燃起了烟,直冲上天,很大的一股子烟味和饭菜味,宝妤眼神好,看到了村尾她们家的烟囱。 她不在,宝弈亦然,应该是嫂嫂在做饭,不晓得她会不会,做得好不好吃?离开了七八日,她肯定很担心他们吧? 宝妤郁闷的心想起嫂嫂终于好了些,家里有人等着的感觉很是踏实和舒服。 她收回目光,准备去喊歇息的大家继续赶路。 也不知道为甚么,自从大老虎被赶走了之后,大家就特别听她的话,无论她说甚么,也许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便好几个人接着话回她。 搁以前绝对不可能,有时候声音小点还会一直被人忽略,只能在一旁听着,不时被嘲笑一声,女娃子偷听甚么?快去睡。 现下大家好像特别照顾她,如果发现有甚么难懂的话,不等她问,已经自觉的解释开来,叫她也能听得懂的程度。 平时赶路,走哪个方向都问村长,现下村长居然也过来问她,她点头才走,她不点头就不走。 宝妤也不晓得为甚么,跟宝弈说,宝弈说她想多了,大家只是有伤在身,只有她一个活蹦乱跳,等着她探路罢了。 宝妤想想也是,大家多多少少都添了伤,只有她是完好无损的,探路这活她不干没人干。 于是自觉担起重任,探完便回去喊大家,才叫了宝弈一个人的名字,忽而觉得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一开始只是很轻微的,很快宛如地震一般,动荡的越发厉害,险些叫她站不稳。 宝妤扶住一颗树,刚在心中想了一句‘怎么了’,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天边亮起的光芒。 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鼎,鼎上九条龙咆哮,无数稀奇古怪的野兽从那大鼎上跳下来,将很远很远的白色山头笼罩。 那山头她知道,是那座前两年多出来的雪山,听说上面有仙人。 可惜那雪山看着近,实则很远很远,需要走上小半个月才能到,那山也奇陡无比,根本没人能爬得上去,只能叫仙人接。 所以这是怎么了? 仙人做法吗? 说起来那个鼎好眼熟啊,小天地里,仙人放在堂屋里的大鼎也是那个形状,九个龙头,肚子上嵌了很多的野兽,她一个都不认识,仔细一回忆,可不就跟天上那个对上了。 宝妤惊呼出声。 “那是仙人的鼎。” 仙人的鼎怎么会变得那么大呢? 她在小天地看到的才两个人高而已,现下看去跟个山头似的,罩在底下的雪山上。 一层层光波和那野兽环绕,将雪山堵在里头。 是仙人吗? 仙人在干嘛? * 云浮本来前几天离开小天地的时候就想动手来着,无意间听说那雪山之上的日月神宗要举办比武大赛,彼时所有四散在外的弟子都会回来,一展英姿。 左右不差那么几天,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了解的同时,等所有弟子归来,将整个宗门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期间叫他发现居然有那么几个灵魂尚且算干净的人,有些是被逼的,也有些是作为鼎炉晓事之用。 更多的是他们从外头抓的,作为这次大赛的奖品,彼时会奖励给弟子。 有无辜的人在,倒不好用六丁神火。 六丁神火传闻是天上的太上老君炼丹所用,天下十大神火之一,威力巨大,无物不毁。 他临时改变主意,用了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乃是佛门至宝,也是十大神火之一,当时收服时颇费了番功夫,又不得不收。 他想靠红莲业火来净化体内的太阴之气。 大月霸术是邪术,红莲业火乃众生业力凝聚而成,越是恶人凶人,威力便越大,正合适用来压制大月霸术。 可惜,大月霸术过于霸道,红莲业火也净化不了。 对付大月霸术不行,但是对付日月神宗的人…… 他伸出手,手心里忽而多了一颗红色的莲花,那莲花在他手里时很小,刚一离开,便猛地涨大百倍,像一盆水被泼了下去一般,顷刻间到了那雪山之上,大火熊熊滚过,烧的里头人频繁惨叫。 红莲业火只对大凶大恶之人有效,大善之人反而感觉不到热度,所以那底下惨叫之人皆是活该,无视便是。 云浮低垂下眼,目光落在那雪山之巅的大殿内,有四个人正聚在一起,不知商量了甚么,忽而四散而去。 一人往东,一人往北,还有俩人结伴往南,他们倒是富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魂器,即便是那初期和中期都有。 且不是普通魂器,皆是极品魂器。 和人一样,武器也分为三六九等,紫府初期配下品魂器,中期配中品,巅峰才能配极品。 修为没到,魂器级别却超了,要么十分喜爱魂器,先助其进阶,要么抢别人的。 像他们这等狡猾奸诈之辈,会放心魂器超自己的修为那么多? 魂器已然有了意识,超过主人修为太多会反噬主人,所以很少出现主人修为不到,魂器却到了的情况。 很明显,他们的武器都是后者,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怕器灵反噬,将器灵抹除了。 如此魂器虽然弱了很多,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能抹除极品魂器的器灵,他们之中起码有一个人实力堪比紫府巅峰。 至于怎么抢的,魔道狡猾,用计用毒用诱,总能使出一些别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云浮心中忽而一动,感应到他的九转乾坤鼎的结界在被人攻击,从三个方向,其中有一道最强,实力确实堪比紫府巅峰。 兴许是想分头击破他的结界然后逃跑,又或者嫌别人累赘,想单独跑,那个最强的拼了命的攻击乾坤鼎。 激起了乾坤鼎上无数神兽虚影围攻,不仅是他,其他人亦然。 九转乾坤鼎乃上古先天之宝,和那小姑娘的先天之体一个级别,皆是天道的宠儿,创世青莲所化,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被破。 不过它有一个缺点,那个缺点似乎被发现了,他注意到三个方向的人都停了手,纷纷朝雪山之巅的大殿奔去,最后端坐在其中打坐,一动不动,准备就这么耗着。 九转乾坤鼎确实厉害,但是级别太高就会出现一个问题,真元消耗过快,这么大程度的围困,他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所以那些人即便不动,只要抗住了红莲业火,他自个儿就会退。 没有真元还留下来就是找死。 打的好算盘,不过他不会让他们如意。 云浮周遭真元浮动,一圈淡淡的金光将他笼罩,流光闪过,他忽地一下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落在了那雪山的大殿顶上。 底下的人发现了他,纷纷睁开眼,防备的朝上看来。 云浮脚下微动,‘咔嚓’一声,屋顶裂开,他整个人也坠了下去,落在那四人对面。 正午是个好时候,太阳正烈,光芒撒下来,将他笼罩在其中,亦照出了无数细尘,悬浮在他附近,叫他喉间酥痒,禁不住咳嗽起来。 对面三人警惕的望着他,随后一个人走出来,冷声问,“久闻云浮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忽而有些疑惑。” 修仙界就这么大,拥有九转乾坤鼎和红莲业火,再加上面白体虚的特征,很容易便能对坐入号,认出他是谁来。 “杀了这么多人,云浮公子何以为善自称?” 云浮冷眼看他,“惩恶便是扬善。” 他眉心蓦地亮起一抹嫣红,周身气息大盛,身后浮现九条巨龙,巨龙空洞无神的眼像是活了一般,皆对着那四人蠢蠢欲动。 “同样都是杀人,何为善?何为恶?” 那声音宛如雷霆一般,瞬间灌入耳朵里,云浮脑中当即出现无数声音。 凭甚么你杀人就是惩恶,我杀人便是坏? 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当魔? 你以为你是在做善事?又岂知我们的苦衷? 谁都知道为恶不仁,谁又愿意为恶?是那些看起来无辜的人亲手将我们逼上这条绝路。 他用绳子拴住我,和他的好朋友一起□□我…… 他们想将我卖去皇宫当太监,我不肯,他们便强行将我去了…… 我一把年纪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叫我起早贪黑干活。 我虽为妖,却没有杀过一个人,就是你们这些正道非要追杀我,将我逼的入了邪道。 你倒是说说看,若你为正道,那我们算甚么? “聒噪!”云浮厉喝一声,四周声音登时消散。 “世间因果可不是这么算的。” 他继续道:“有人伤害了你,你伤害回去,是了却因果,伤害别人又是几个意思?” 如果杀人便算坏,那他自己可能已经坏到没边。 并非如此,这世间还有另一个说法,因果。 若是被伤害了,伤害回去,灵魂呈现无色,没有黑,也没有白。 跑去伤害别人才会变黑,他们灵魂那种色,已经无药可救,和他们被人伤不伤害可不可怜根本没有关联。 冤有头,债有主,杀害无辜之人就要偿命。 因为他们滥杀无辜,今日才会遇到这果,他便是了却因果之人,所以即便他杀了人,依旧不添恶果,反而还是大功德一件。 功德多了,于修炼有益无害。 云浮抬起手,背后九条巨龙咆哮。 “既然那么想不通,”体内大量真元灌入,九头巨龙得了助力,宛如吃了灵丹妙药一般,更是沸腾。 “那就去地狱问问冥王吧!” 九条巨龙带着庞大的威压和力量,蓦地直冲而下,像神降临一般,所过之处无物不毁,无物不摧。 底下四人面色苍白,皆有一种濒临死亡之感,正要合力去抵抗那大神通,脖间突然一疼,被甚么东西疯狂吸去血液和力量,待反应过来,便惊觉颈上多了一根木藤,将他们浑身生机摄取。 那木藤的尽头连着的是——他们的宗主! “你……” 木藤忽而离开,那人身子倒下,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只余下一个人。 云浮看在眼里,“终于露出马脚了。” 旁人瞧不出来,他却是晓得的。 大阴阳术是妖界一对并蒂的莲花所修,俩人根系连在一起,算一个人,又是两个人,因着身体无法分家,不得已修了同术,可惜出了两种结果,一阴一阳,机缘巧合下练成了大阴阳术。 妖界的术法怎么会跑去人间? 是那吸血的木藤不晓得如何学了去,又与这人结了契约,一人一妖同生同死,所以叫人也得了便宜,可吸人血肉和真元增添自己的实力。 四个人的力量到了一个人身上,这人施展大阴阳术开天辟地,所向披靡。 然而他碰上的是实力大开,又酝酿许久的九转乾坤鼎,匆匆结成的大阴阳术耽误的时间太久,即便它原本是个三千大道排名很前的术法,也抵不过九条巨龙。 两道威力巨大的一击相撞,‘轰’的一声,方圆百里荡起一圈圈涟漪一般的力量波动。 整座雪山瞬间夷为平地,地面留下一个巨坑和废墟。 余波未平,一直扩散到很远很远,宝妤人在千里之外都受了影响,整个地面剧烈震动。 山上开始有巨石滑落,无数动物野兽从身边奔走,怕被踩死,他们都上了树,依旧觉得不安全,已经在商量着赶忙离开。 还留在山上很有可能会被地震埋在下头。 待动物和野兽们过去,大家纷纷下了树,只有宝妤还留在上面,目光遥遥朝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去。 天上滚起一圈一圈的气波,直上云霄,笼罩了好些个山头,很是壮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静了。 仙人的巨龙不见了,那些狂奔的野兽也没了,仙人会不会死了? 仙人受伤 宝妤很快发现自己白担心了。 她看到了那宛如蘑菇云一般的烟雾里再度亮起光芒来,九道金色巨龙腾云驾雾,出现在天空。 太好了,仙人没死。 * 云浮挥了挥衣袖,赶走笼罩在四周的烟雾,轻飘飘至空中落下,站在一片废墟上。 雪山被九转乾坤鼎和大阴阳术合击毁了个干净,里头那么些还算善良的人包括周围的所有活物都叫他挪去了大鼎里头,大鼎内有单独的空间,和外界不相连,暂时不会有危险。 周围也设了结界,所以只殃及了雪山,别处的没有,会有一点余震,只一下,过去了就没事了。 云浮抬起手,身后九条巨龙和无数野兽再度沸腾,头顶乾坤大鼎滴溜溜转动,体内无数真元快速涌入那大鼎内,大鼎又会供给空中浮动的虚影,便是一个循环,由他而起,那虚影而终,不,击溃对手为终。 他的对手此刻正趴在深坑中,咬牙切齿。 “云浮!”他嘶吼着,周身破败的衣袖鼓动,体内真元亦不断朝外涌来,“你欺人太甚!” 天上再度挂起一阴一阳,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这术法是血滕所学。 血滕是妖界并蒂莲的伴生物,每一个天材地宝旁边都有伴生的强大妖物,只待天材地宝成熟之时自个儿服下。 然而血滕失败,没能斗过那一阴一阳的并蒂莲,不过它日日夜夜与那并蒂莲生活在一起,也叫它幸运的学会了那威力巨大的三千大道之一。 血滕传授给他,是第一个,也只有他练的是正宗的,其他人皆是他改过的,所以也只有他修炼的威力最大。 “我跟你拼了!” 一阴一阳一个太阳,一个月亮融合在一起,成一个八卦的模样,八卦朝前推去,那九条巨龙亦然。 两者再度碰撞。 如果说第一招拼的是威力,那么第二招拼的便是俩人的真元。 动用了那么大的术法,为了抵抗对方的神通不断的输入真元,他体内的元气已经只剩下三成左右,他可是吞了三个紫府期,那对方只会比他更少。 然而他失望了,体内最后一丝真元用完的时候,对方依旧不动如山,九条巨龙和无数狂奔的野兽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冲来。 怎么会这样? 他茫然,他不懂,他愤怒,他不甘,他怒吼一声,没有白费力气逃跑,因为知道自己跑不了,反而直冲往上,他要拉那个人一起下地狱。 那个高高在上,拥有所有的人。 他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赚了。 他只是一个草根出生,从一无所有开始拼起,但是那人有疼爱自己的阳神期父母,还有个师傅,自己也天赋异禀,和这样的人一起死,他一点都不亏。 看天才陨落果然舒坦啊。 轰! 自曝了紫府小天地和所有血肉力量的一击,将空中九条巨龙无数野兽冲的身形虚化了些,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了,甚么声音都没有,也甚么都看不到,一切都是白色的,仿佛到了大能者开辟的虚无空间。 许久许久,久到宛如一个世纪过去,又好像仅仅只是一瞬间,气流和烟雾四散,一切归于平静。 天是天,地是地,深坑更深了些,除此之外万物跟原来没甚么两样,又不一样,原本站了人的地方空无一物。 一个人都没有…… * 宝妤脚下的树又动荡了一下,还好只是一下,不过那很远很远的爆炸源头却翻天滚地,只不过和刚刚一样,被一个透明的屏障笼罩住,这才没有扩散,之后那边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是真的没有了,刚刚等个几息仙人的九条龙又出现了,这次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怎么了? 出甚么事了? 宝妤有些担心,仙人帮过她,她不想让仙人出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但是她感觉仙人肯定是对的,所以仙人一定要没事啊。 她现在其实有些后悔,和仙人在小天地里分别的时候没有给仙人点梅花印。 她事先不知道仙人要干这么危险的活,那边不是爆炸就是轰隆声,很是吓人,肯定是甚么很危险很危险的事。 早知道的话,就算冒着被仙人不喜的风险也要进小天地给仙人点上。 等等,小天地…… 宝妤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般,抓住了重点。 她可以进小天地里看一看啊,瞧瞧仙人有没有事。 宝妤想干就干,当即偷摸着离开,先去一边躲着,然后趁着大家不留神,心念一动进了小天地。 小天地好像跟平时没甚么两样,看不出来有甚么变化,也不晓得仙人有没有回来? 宝妤从自己这边的廊下,去仙人那边的廊下,路过堂屋的时候瞧了瞧,大鼎回来了。 那大鼎在天上显威她看到了,大鼎回来了也即是说,仙人也回来了。 宝妤刚要去找,忽而发现那大鼎的侧面有血,她绕过去才瞅见是个血手印,拍在大鼎的肚子上。 地上也滴滴答答一条很明显进了里屋的血痕。 宝妤一愣。 仙人受伤了? ※※※※※※※※※※※※※※※※※※※※ 25号00:01入v三更哦~ 码字不易,希望能支持正版~ 入v值得庆祝,头三天发红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