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火中来》 第1章 楔子 自古有天赋者，窥得灵气，便可步进修炼一途，脱天道，得长生。 百年前，西承大陆天灾人祸，洪涝旱灾不断，更不时有九天玄雷降下焚毁周围一切生灵。 西承大陆人数稀少，资源有限，均以家族世家为主。大陆灵气薄弱，窥得灵气者仅万分之一。 其中万分之一的人里又仅有万分之一的人能留住灵气得以修炼，而这万万分之一的人也只堪堪修的引气入体，为了这些人得以精进各个世家摩擦不断，全都拼了命抢夺为数不多的资源。 终有一日天道发怒，所有窥得灵气者皆归于天地。 瘟疫，兽潮席卷而来，更有甚者，西北某地出现旱魃，赤地千里，众世家大族苦不堪言。 仙山便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它突兀的出现在大陆西面。 仙山上下来一对师徒，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除旱魃止兽潮。 大陆逐渐恢复平静以后师父回到仙山，留徒弟在外继续平息战乱。 仙山从此销声匿迹，鲜少出世，有缘之人方能得以入山求药，因师父其人名叫辛百草，所以世人皆唤他百草仙人，又将仙山唤做百草仙山。 他的徒弟林汐平息战乱以后在大陆西面创立了花汐国，而东面被夏姓大族统一，创立了夏祁国，还有一些散落部族归隐山林。 自此，西承大陆统一用元历，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再无战乱。 又因怕天道再次发怒，西承大陆再无人能窥灵气，得长生。 第2章 天赐之人 元历八十九年秋。 自从入秋以来，花汐国阴雨连绵，足足下了二十多日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百姓们哀声载道，再持续下去谷仓里的稻谷受潮发霉不说，连地里新播的种子恐怕都要泡烂了。 “王上，咱们花汐国地势高，虽然不怕水涝，但夏祁国地势低洼，据边境松风城城主说他城里这几日已涌入大批灾民，恐怕夏祁国内已有水患，望王上早做打算。” 一个手持玉笏长着白色胡子的人站出来说道。 “西承大陆从古至今就天灾不断，我亦没有什么好法子，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大殿正中，龙椅之上，坐着一人，身穿金色龙袍，头戴九旒冕，正是花汐国如今的国主花琅。 “臣以为应关闭城门，阻止夏祁国灾民涌入，防止发生暴动。” 又一个大臣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臣以为不妥，当务之急还是首先做好防涝工作。” 之前那人反对道，他话音刚落，后面队列里便有更多人附和。 “那曹相可有解决之法……” 花琅话没说完，就见有一小侍女匆忙跑来，对他旁边的太监耳语几句。 那小侍女是王后身边的人，他生怕是王后出了什么事情，便止住了话头等太监上来通传。 “王上，王后娘娘今晨腹痛难忍，太医说恐怕王后娘娘要生了……” 太监的声音并不大，在安静的大殿里清楚落在每个人耳中，众人心知今日讨论的事恐怕难有结果了。 “什么！快，快去寝殿！” 花琅听罢立马站了起来，就要往寝宫去，脸上神色急切。 “王上，那今日所议之事……” 眼见花琅要走，曹相率先问道。 “此事容后再议，花汐国地势高，这雨一时半会儿也淹不了花汐。” 花琅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太监宫女。 曹相见花琅走了才长叹一口气：“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皆做鸟兽散，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只剩了曹相一人，他抬头看向门外细细的雨丝瞬间苍老了几分。 花琅此人作为国主什么都好，总把百姓的事放在前面，但是遇到顾茉儿的事就又什么的顾不得了。 “茉儿，茉儿你怎么样了？” 花琅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卧室，半蹲在窗前，握住了顾茉儿的手，顾茉儿此时正疼的厉害并没有回答花琅。此时她疼得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只感觉有只手握了上来，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让她的疼痛缓了一缓。 “太医呢？茉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疼得这样厉害。” 顾茉儿脸上全是冷汗，屋子里充斥着她的喊叫声，花琅知道她肯定是疼极了所以都顾不上回答自己。 “王上，世人生子皆是如此……“ 几个太医在花琅身后跪了一地，全部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那可有什么办法减轻她的痛楚？” 花琅并没有看身后一眼，只紧紧盯着床上的顾茉儿。 身后跪着的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有一人说道：”臣等无能……“ 花琅听完回头看向身后，眼神里满是阴霾：“都是一群废物！” 花琅说完似是还不解气，伸手拿起旁边的茶盏扔在几个太医面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要你们干什么！” 水渍蔓延的很快，几个太医战战兢兢，生怕花琅一个生气就将他们全部斩首。 “火气怎么这么大。” 伴着开门声，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从门外而来，虽然没有打伞，但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水汽。 “辛宛师姐！你怎么来了！“ 花琅见了女子，脸上神色终于好了一点，甚至还隐约带着点欣喜。 “师父让我来的，他说小师妹这几日正是临产之时，让我赶过来守着。” 辛宛给了花琅一个安心的笑，又道：“这里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国不可一日无主，你去忙你的吧。” “如此有劳辛宛师姐，不知百草仙人可会来此？” 花琅此时已经彻底放下心来，辛宛是百草仙山的人，她来了这里，茉儿一定不会再痛苦。 “师父他有些事情，过几日会来。你让这些人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一人就好。” “好，师姐有什么需要在门外唤人即可。” 花琅屏退了众人，只留辛宛和顾茉儿在屋内。虽然辛宛让他去处理国事，但他还是守在屋外，直到听屋内渐渐没了顾茉儿的呼痛声才他敲了敲门小心问道：“师姐，可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我为茉儿扎了针，屏蔽了她的痛觉，此时她已经睡下了。“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花琅的心情却不再沉郁，他见茉儿睡下，才去了偏殿处理奏折。 又过了两天两夜，花琅一直在偏殿等着，这两日停了早朝，他怕顾茉儿出什么意外。 元历八十九年秋九月初九，下了二十余日的雨，这日天空突然放晴，阳光普照。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花汐国王宫上方忽现七彩霞光，宫里数棵茉莉花树骤然冒出白色的花，整个王宫都是茉莉花香。 “茉儿生了，快进来瞧瞧吧。” 辛宛开门出来的时候，花琅正在门外踱来踱去，满脸紧张神色。听见辛宛的声音，花琅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匆忙进了屋。 “茉儿，茉儿，辛苦你了。” 刚一进屋，花琅就直奔殿里的大床而去，里面躺着刚刚生完孩子正虚弱的顾茉儿。 “琅哥，你快看看我们的孩子，是个小公主。” 花琅坐在床上，满眼只有顾茉儿一人，顾茉儿却想着先让花琅看看他们的孩子。 “孩子很可爱，不过还是你最辛苦，以后我再不要让你受这种苦这种痛了。” 花琅从嬷嬷手里接过孩子，是个小女孩，很可爱，左额上面有个淡淡的红印像是胎记。 “琅哥你说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 顾茉儿从床上挣扎起身，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还在睡梦中的孩子露出一个笑来。 “过几日你的师父要来，到时候让他起个名字吧。” 花琅把孩子交给嬷嬷，让顾茉儿又躺下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 花汐国国主得了个小公主，公主降生之日天降祥瑞，阴雨骤停，花汐免于洪涝。 西承大陆现在已经传遍了此事，小公主更是众星拱月一般受尽宠爱。 第3章 定下婚约 一转眼到了小公主的满月宴，辛宛曾说百草仙人过几日便到，不曾想小公主如今都满月了他都还没有出现。 “师姐，你说师父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顾茉儿一边由着宫女梳妆一边问道，脸上全是担心之色。 “放心吧，这西承大陆上，师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辛宛并没有立刻回百草仙山，而是想着过了小公主的满月宴再回去，也方便照顾顾茉儿。 “那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出现啊。” 宫女在顾茉儿头上插上了一支金步摇，又拿起一串珠花往她头上放，被她抬手阻止了。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你不要多想。先前总听别人说产妇最容易胡思乱想，我还不当真，如今看来确是真的。” “师姐，你就知道打趣我……” 顾茉儿已经梳妆完毕宫女又为她穿上金色华服，上面绣着翱翔的凤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收拾好了就快走吧，宴席恐怕快要开始了。” 辛宛上前牵了顾茉儿的手往门外走去。 这天天朗气清，阳光充裕，故而满月宴没有设在殿内而是设在了后花园。 “王上，王后娘娘到。” 有太监高声喝道，王公大臣们皆放下手中事物，跪在地上朝花琅和顾茉儿的方向拜去。 “众爱卿起来吧。” 花琅朝下首的太监点点头，太监立马会意，高声喝道:“宴席开始。” 太监说罢，立马有宫女端上一道道菜肴，一壶壶美酒，同时旁边响起一阵阵管弦丝乐之声，热闹极了。 正当大臣们轮流举杯敬酒说着祝词时，突然有一人从天而降。 这人一身白衣，墨发如瀑，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脑后松松垮垮挽着一个发髻，上面只用了一根木簪固定。 “保护王上。” 侍卫反应得快，率先冲上前来将他围住了。 “师父！” 大概是生完孩子反应也迟钝些许，顾茉儿刚刚将他认出，连忙从位子上站起来就要跑下去。 “还不退下！” 花琅朝侍卫呵斥道，他只见过辛百草一面，故而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此时大臣们都放下手中酒杯筷子，将辛百草细细盯着瞧。 传闻花汐国创始人便是这百草仙人的徒弟，按理说他最起码应该是个百岁老人，怎得今日一瞧竟如此年轻！ 众人皆骇，面上却不显，都一个赛一个笑的恭敬，谄媚。 “师父，你怎么才来？” 顾茉儿上前扯住辛百草的袖子，神态语气像极了一个正在撒娇的小女孩。 “咳……” 当着许多大臣的面，花琅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轻咳一声提醒顾茉儿。 “走吧，去看看我的小徒孙。” 辛百草像是习以为常，他摸了摸顾茉儿的头，眼睛里都是慈爱的神色。 “好，我带师父过去。” 顾茉儿这才看见辛百草另一只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奶团子一般，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眉心点着红点，此时正偏头偷偷打量着她。顾茉儿只以为这又是师父在哪里捡来孩子，因此并没有多问。 碍着宴上还有许多王公大臣，花琅只让几个太监宫女跟着顾茉儿去了寝殿，他自己则留了下来。 寝殿内。 辛宛没有去宴席上，她不喜欢人多的场面，就索性留在寝殿看护小公主。 “师父？！“ 辛百草刚刚一进门辛宛就认出了他，虽然辛宛一直留在百草仙山上，但是她平时能看见辛百草的时候并不多，辛百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闭关。 “二师姐！” 辛百草还没有说话，倒是他旁边的奶团子先开了口，他撒开牵着辛百草的手，迈着小短腿就朝辛宛跑了过去。 “小昭儿，你真是可爱的紧。” 辛宛一把抱住奶团子，还亲了亲的他的脸。 “他的夏祁国的十三皇子，也是我收的第四个徒弟，你的师弟夏君昭。” 辛百草对顾茉儿解释道：“他出生于元历八十五年九月初九，夏祁国大旱，他出生之日夏祁天降大雨，百草谷内百鸟齐鸣，我亦算出他是天赐之人故而将他收做徒弟……“ “这个妹妹好漂亮啊！” 小孩子的注意力永远在小孩子身上，夏君昭的一声呼喊，将几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是你的孩子？” 辛百草第一次看小公主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此时她左额上的红色印记已经显现清晰，正是一朵花的模样，花朵摇曳，在这片大陆上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种样子的花。 “是，我们还没有为她取名字，一直在等着师父来为她取名。” 床上的小公主虽然在睡梦中，但是嘴角还是不停的往上翘。 辛百草没有说话，他将床上的小公主抱在怀里，一只手的大拇指不停摩擦她左额上的印记。 真是太像了。他心里暗暗想着，这次百草谷百花齐开难道和这个孩子有关？而她难道才是…… 辛百草没有想很长时间，他悠悠说道：“她和你们大师姐像的很，就叫她顾惜吧。” 听师父说到大师姐，顾茉儿突然想起师父房中挂的那副画像，虽然脸部五官模糊，但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烟火气。辛宛师姐第一天就对她说过那是大师姐林汐的画像，千万不能乱动。可是当时的顾茉儿并没有听师姐的话，她只是将画摘下来师父就突然闯进屋，并罕见的朝她发了火，那是顾茉儿印象里师父唯一一次发火。 是像她吗，顾茉儿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是该欣喜还是该失落…… “我亦听说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我推算她应该也是天赐之人，这西承大陆的未来很可能要担在他们两人身上了……” 顾茉儿的心绪被辛百草说的这一番话打断了，她只想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喜乐，并不想她担上什么担子。 似是看出顾茉儿的顾虑，辛百草又安慰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宿命，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他们应该承担的，不过既然他们都是天赐之人那天道总归是偏向他们的。” 顾茉儿还是有些担心，她接过辛百草怀里的小公主，叹了一口气：“她还这么小，我只想把她永远护在身后……” “生老病死，孩子总要长大的……” 辛宛在一旁劝道。 夏君昭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伸着小小的手臂拽了拽辛百草的衣袖，说道：“师父，妹妹这么可爱，我不想让她受伤害，如果必须有一人经历磨难我愿意一力承担……” “你果真愿意？” 辛百草摸了摸夏君昭的头：“此事艰难非你能想象。” “师父，我愿意的。” 听了这话，辛百草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一个是夏祁国十三皇子，一个是花汐国公主，倒也般配……” “师父，你的意思是？” 顾茉儿已经基本猜到辛百草想说什么，但她还是想跟师父确认一番。 “嗯，为二人定下婚约，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力量大些。” “可是，师父……” 顾茉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辛宛拽了拽胳膊：“师父此番肯定还有他的安排，你无需多担心。” ……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花顾惜满月宴当日便被立了婚约，同夏祁国的十三皇子辛百草的爱徒夏君昭。 第4章 国破家亡 八年后。 花汐国创立初始曾在每个城池都建了一处圣泉，里面的圣水可让人身体强健，暂缓衰老，但是不能保人不死。花汐国每十年会给花汐国百姓分发圣水，故而花汐国的百姓年轻力壮的为多。 今年正是十年之期，花琅和顾茉儿把今年分发圣水的日子定在花顾惜生辰当天。 “娘亲，娘亲，我昨天又梦到那个小哥哥了。” 花顾惜今年八岁，已经快长到顾茉儿胸口的位置。 “之前他一直站在雾中看着我不说话，但是这次他说一直在等我去找他，而且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花顾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桂花糕，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花琅和顾茉儿都不喜甜食，唯独花顾惜喜欢的紧。 “小哥哥长得真是好看，眉心还有一颗红红的美人痣。” 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也不管顾茉儿什么反应，自顾自说着昨天的梦。 “惜儿……” 顾茉儿将花顾惜叫到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左额，那里的花朵已经在八年前让师父用药遮掩了，师父说等过了她八岁生辰便来接她入谷。 “你很快就能见到那位小哥哥了……” 顾茉儿看着花顾惜吃的满嘴残渣，忙拿过手帕替她擦了，擦着擦着顾茉儿眼圈开始泛红，花琅在一旁搂了搂顾茉儿，示意她安心。 花顾惜医术天赋极强，虽然才八岁但已经认识西承大陆九成以上的药草，相反顾茉儿天赋并不好，所以当初她才跟花琅下山没有留在百草仙山继续学医。 可是花顾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尽管已经偷来这八年的时光，但顾茉儿还是极舍不得花顾惜离开，她想一辈子把花顾惜护在身后，不受一点伤害。 “琅哥……” 等花顾惜吃完被宫女带下去梳洗打扮，顾茉儿才靠在花琅肩膀上小声啜泣。 “放心吧，等她去了百草仙谷会有人护着她的。” 花琅轻声安慰花顾惜，用手拭去顾茉儿脸上的眼泪:“开心点，一会儿还要举行祭祀大典为百姓分发圣水，妆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他们都不会想到这一日不会有什么祭祀大典，有的只是鲜血和哀嚎。 待花顾惜梳妆完毕，花琅和顾茉儿带她去举行祭祀大典的地方，等祭祀大典结束后就可以放烟花洒圣水。 典礼官在前面说着事宜，意外便这样悄然而至。 花汐国只有九个城，此时九个城里的百姓全都围在街道上，等着一会儿分发的圣水。 宫殿内花琅刚刚上完香，就听殿外混作一团的声音，其中最多的便是哭喊声。 下面跪着的王公大臣也察觉异样，忍不住回头望去。 无数支带着火光的箭从宫外飞进来，下面的大臣很多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箭结束了性命。 “护驾，保护王上！” 侍卫们全部冲上前将花琅和顾茉儿三人围起来，一边环顾周围，一边往殿内撤去。 “娘亲，这是什么，我有点害怕。” 花顾惜没有见过此等场景，只看一个又一个人影倒下觉得心里害怕。 “没事的，惜儿，我和你父亲会保护好你的。” 顾茉儿轻声安慰花顾惜，她将花顾惜牢牢护在怀里，生怕哪里冒出来一支箭就伤到花顾惜。 花琅三人和侍卫撤到殿内，外面的呼喊声和火箭破空声渐渐弱了，随之而来的是金戈铁马之声。 花琅和顾茉儿对视一眼，他们清楚今天此事不管对方什么目的恐怕都不能善了。 花琅朝顾茉儿轻轻点了点头，顾茉儿瞬间会意，她带花顾惜进了大殿更深处。 “惜儿，你就在这，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乱跑。” 顾茉儿旋开了大殿内一个机关，里面是黑漆漆的通道。 “不要害怕，娘亲永远爱你。” 顾茉儿又紧紧抱了花顾惜一下，塞在她怀里一个火折子，也不管花顾惜此时哭的满脸泪水，狠心的把花顾惜握着自己衣袖的手拽开将她推进地道。 “娘亲，娘亲，娘亲……” 花顾惜望着面前黑漆漆的门，一个劲的哭喊，她用力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也没有人再回应她。 “娘亲，你不要丢下惜儿一个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吃糕点了，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花顾惜没有办法，只能蜷在黑暗的角落抱住自己的腿。 “痴心妄想！” 突然从前面的黑暗里传来一道声音。 是父亲的声音！ 花顾惜小跑着来到声源处，发现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上面有的石板缝隙处还透出微微的光。 花顾惜踮着脚尖使劲往上看去，隐隐约约在缝隙里看到无数人影。 “说，花汐国把长生不老的秘密藏在哪里了？” 一个苍老又嘶哑的女声响起。 “莫说花汐国没有，就算是花汐国有我们也断不会交给你们！” 是娘亲的声音！ 花顾惜此时已忘记了哭泣，只竖着耳朵听上面的声音。 “长生的秘密是不是跟圣水有关！” 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利器入体的声音。 “琅哥！” 花顾惜不知道为何娘亲的声音听着如此悲痛，她仰着脖子，想努力看清外面的一切。突然她觉得头脑一片清明，从那个小小缝隙里她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是父亲！ 有个身穿斗篷之人正持一把长刀捅在花琅的身上。 “下一次我的刀可就是落在他的心脏处了！你说还是不说！” 那人拔出长刀，将刀尖又对准了花琅的心脏。 “琅哥……” 顾茉儿挽住花琅的胳膊，使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茉儿，不要哭了，这一生遇到你我已知足。” 花琅盯着顾茉儿的眼睛，挣扎着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擦完眼泪，花琅又握了握顾茉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那里挂着一柄宝剑。 “我可没心情看你们这种戏码，你们到底说还是不说！” 带着斗篷的人又将刀往前递了一分，眼看就要捅进花琅的心脏。 “锵~”旁边有一人从马上跃下，用手中兵器将她的刀挡去了一边。 “够了，我虽答应父皇来讨伐花汐国但不是让你来干这么残忍的事的。” 上面那些人的脸花顾惜看不清，只能看见他们穿着一样颜色一样样式的衣服，刚刚下马的这个人衣服略有不同，他身披铠甲，走动间还能看见他腰间一枚墨色玉佩晃来晃去。 “娘亲！父亲！”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顾茉儿拔下花琅腰间的剑，一剑刺穿了她和花琅的身体。 “琅哥，来世再见……”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人来得及阻止。 带斗篷的人和身穿铠甲的人见此情景更是吵的不可开交，而花顾惜眼里只有刚刚父亲和母亲笑着闭上眼睛的那一幕。 父亲，母亲！ 花顾惜此时已发不出声音，她目光呆滞，脸上满是泪水，突然她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第5章 被人夺舍？ 花顾惜被周围的热浪席卷，朦胧中她睁开眼睛看向上方的缝隙。里面到处是火焰，她满眼红色，木讷的看着火星往她的方向迸射。 娘亲。 花顾惜缓缓蠕动了几下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伸手想要触碰溅过来的火星，看着它们在指尖跳跃，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她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 “惜儿，惜儿……” “师姐，惜儿都昏迷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醒……” “师姐，你说惜儿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惜儿，到底是谁将你害成这样……” “惜儿，你快醒醒吧，只要你醒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床上躺着的人只觉得有人在耳边聒噪不停，在睡梦中她迷迷糊糊的听见那人一直在说着惜儿这个名字。 惜儿是谁？ 师姐又是谁？ 那个叫惜儿的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直在念叨她？ 床上的人这样想着，她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我是谁？我为何躺在这里？ 她这样想着，梦境骤然碎裂。 她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惜儿，你醒了！” 旁边坐着的那人见她醒了，握住她的手，很是欣喜。 这少年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丹凤眼，美人痣。 她不动声色的将旁边的人打量个彻底，又缓缓将手抽出才道：“你是谁，你说的惜儿又是谁？” “我叫夏君昭，你是花顾惜，你满月宴的时候我曾去看过你。” “我不是花顾惜……” 夏君昭皱起眉头，难道是惜儿受了刺激失忆了？ “师姐，师姐，惜儿醒了，你快来看看！” 夏君昭没学过医不敢妄下结论，他走到门外去喊辛宛。 “你是说惜儿失忆了？” 辛宛听完夏君昭的话诧异道，她放下手中草药急忙赶去花顾惜的房间。 此时花顾惜正要走出房门被赶回来的辛宛和夏君昭撞了个正着。 “小惜，你刚刚才醒怎么就下床了，快回去再躺躺。” 辛宛拽着花顾惜的走就要往回走，但她却一动不动，辛宛回头看去，却发现她用一种陌生又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又是谁？” 辛宛愣了愣，她每年都会去看花顾惜，花顾惜和自己很是亲昵，若是觉得夏君昭是坏人所以刚才是装出来的无可厚非，但若是连自己都不记得，那花顾惜很可能就真的是失忆了。 “你曾经叫我宛姨……” “哦。” 花顾惜挑了挑眉，表示知道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反而拽起自己的衣服问道：“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我的衣服是这个样子的？” 辛宛和夏君昭闻言都是一愣，他们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女孩子不都爱穿裙子么。 “我要穿和他一样的衣服。” 花顾惜指了指夏君昭又道：“我也是个男孩子。” …… 良久的沉默之后，辛宛才点点头让夏君昭把他的衣服拿几件过来。 辛宛和夏君昭并不清楚花顾惜如今的状况，只能先由着她的性子来。 “这……” 看着眼前的人儿，虽然才八岁，但穿着男装束起长发，活脱脱一个俊俏少年郎，辛宛有一瞬间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人。 如果此时仅从穿着上辛宛觉得她是另外一个人的话，那接下来他们相处的日子让辛宛更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比如喝药。 以往花顾惜生了病定要哭喊半天才肯喝进去一勺汤药。而现在她自己端起碗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个一干二净。 比如饮食。 以往花顾惜喜食甜，不吃辣，每天都是无甜不欢，身边总是要备着几种糕点。而现在她一点甜食都不曾沾，反而辣的食物吃的多些，如果不是年纪小，辛宛觉得她定会连酒都要尝上一尝的。 比如性格。 以往花顾惜说话软软糯糯，爱撒娇，爱笑也爱哭鼻子，可爱的随时都想让人捏一捏她的脸蛋。而现在她很少说话，表情总是很严肃，不爱笑也从不哭，一点都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孩子。 …… 还有很多很多。 辛宛虽然每年只能同花顾惜待上几天，但是她明显感觉到百草仙谷里的花顾惜不再是曾经的花顾惜。 “我曾经听师父提起过，有的人死亡之后醒来或者突然昏迷再醒来性情大变，记忆缺失，便可能是被人夺舍。” 辛宛越看越觉得花顾惜不对劲，她寻了个机会同夏君昭说道。 “夺舍？” 夏君昭并没有听师父谈过此事，他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词。 “有大能者身体消亡灵魂不灭，可夺他人身体为己用……” 辛宛慢慢回想着当初师父对她说的话。 “这，这不可能，惜儿怎么可能被人夺舍？！她不是天赐之人吗？！” 听完辛宛的话，夏君昭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师父说过西承大陆之人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并没有同我细说，我亦看不出小惜究竟是被夺舍还是受刺激行为大变……” “我去通知师父，请他来看看。” “可是师父在闭关，他之前说只能出来一次，你想好了？” 夏君昭没有出声他只坚定的点点头，不顾辛宛阻拦径直去了后山师父闭关处。 对于夏君昭来说这就是危急时候，必须请师父出面定夺。 若她是花顾惜，他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将她治好，若她不是花顾惜…… 不，她必须是花顾惜，也只能是花顾惜！ 夏君昭一个劲的将内力灌注在脚上，朝后山方向掠去，他此时脑袋里乱极了，但他又不敢乱想，只能不断的放空自己。 后山。 辛百草正在一处山洞闭关，自从花顾惜满月宴回来后就一直闭关，夏君昭也不知道他要闭关到何时。他闭关前曾叮嘱夏君昭和辛宛闭关期间他只能出来一次，所以必须等到危机时刻再来唤他。 不知道师父现在是否清醒着。 尽管夏君昭心里如鼓擂，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按上了山洞外的一块石头。 石头被按进山体，下一刻整座百草仙山都开始闪出微弱红光。 “唤为师何事？” 辛百草的声音随着山中雾气飘荡不定，最后落在夏君昭身后的位置。 第6章 两个意识 “师父！” 夏君昭朝后望去，入眼的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师父？！” 他环顾四周，除了雾气不见一个人影。 “所遇何事？” 一个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击在他的耳膜上。 “惜儿已经入谷，可师姐说她像是被人夺舍，性情大变……” “你说什么！” 辛百草没等他说完便立马显现身形在他面前，脸上神情不愉。 “一月前，我和师姐动身去花汐国，却在山脚发现有一人背着一个孩童晕倒在地上，走近才发现那孩童竟是惜儿。后来我和师姐在周围的村落打听过才知道花汐国遭遇战乱被灭了国……“ 说到最后，夏君昭的声音渐渐弱了。 “什么？！”辛百草不敢置信，拧着眉毛，笃定道：“是夏祁？！” “据说是夏祁国君被人蛊惑才攻打了花汐……” 夏君昭是夏祁皇子，虽然他幼时便离开夏祁跟随师父入谷习武，但他说起这些来还是忍不住心虚，觉得是自己有愧于师父嘱托。 辛百草没有再问，四周雾气渐渐消了，露出地上碧绿的草随风招摇。 “走吧，去看看她。” 夏君昭心知师父说的是花顾惜，也不知道刚刚师父在想些什么，让人着实胆战心惊。他走在师父身后，觉得师父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寂寥，虽然这些年师父容颜未改，但此刻师父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个百岁老人苍老又孤独。 辛百草没有直接去花顾惜的房中，而是先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夏君昭不知师父何意，几次想问都没问出口。 “她非夺舍。” 好在辛百草没有观察很长时间，只一会儿便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让夏君昭放心不少。 “带她来的那人可在谷中？” “在的，他受伤颇重，一个多月还没有转醒。” “嗯，我先去看看那人，一刻钟后你和辛宛带顾惜去药阁找我。” “是。” 等辛百草走后，夏君昭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三岁入谷便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两年前师父闭关才跟师姐一起生活，但师父在他面前一直是严肃板正的，故而他跟辛宛师姐更亲近一些，对于师父他一直是敬畏较多的。这也是当初那个四岁的小奶团子长成如今不苟言笑少年的重要原因。 床上躺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浑身缠满了纱布，除了脸是完好无损的。 只一眼，辛百草就看出他身上布满的是烧伤，足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是多么危急。虽然他重伤在身，为了确定他不是敌人，辛百草还是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床上的人表情逐渐变得痛苦狰狞，辛百草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他用秘术看到了床上之人的记忆。 他看到顾惜八岁生辰准备了盛大祭礼。 他看到茉儿吩咐这人来百草仙山请自己出山。 可是这人才刚到百草山下便看到漫天大火自花汐升起，他没来得及上山就又赶回花汐，一路上都是尸体和鲜血，但这人没有停留，只一个劲的往国都赶去。 他看到这人冒火进了皇宫，径直朝一个宫殿而去。 是茉儿和花琅，他们躺在血泊里，一把剑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这人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向里，打开了一个密道的门，那里面有已经昏过去的花顾惜…… 再后面的辛百草没有看，秘术会伤被施术人的身体，既然已经知道这人不是坏人就足够了。 辛百草又喂了他一颗丹丸，可以快速让他恢复精力和外伤，饶是如此，这人也要再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苏醒。 “师父，师父你在吗？！” 门外夏君昭三人已经到了。 “让顾惜进来，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是。” 花顾惜进来的一瞬间，左额上的遮掩瞬间消失，露出了原本生在那里的红色花朵。 真是太像了。 辛百草心道，他眼睛微瞪，想起了自己的大徒弟。 “你又是谁？” 花顾惜本来想离开但是又觉得他们口中的惜儿甚为熟悉，所以选择留下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今天被他们突然拉过来见他们所谓的师父，她是有些不情愿的。 “我是你师公，你娘亲是我的三徒弟，你叫花顾惜。” 辛百草突然伸出手指点在花顾惜的额头，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向她袭来，但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随后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花顾惜眼前彻底一黑，失去意识。虽然失去意识，但她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辛百草的手指仍旧点在她的额头。 不知他做了什么，花顾惜额头上的花朵开始显出荧荧红光，大概一刻钟后才恢复如常。 果真是她…… 辛百草缓缓收回手，将花顾惜放在床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已经变得微微透明，马上就要维持不住，必须马上回去。 “顾惜已经无事，她是天赐之人体质特殊，一个灵魂拥有两个意识，她之前的意识受了刺激所以才会让另一个意识出来，现在我已经将她这个意识封印，并且放出她之前的意识。她醒来以后切莫让她再受刺激……“ 这些是辛百草传音给门外的辛宛和夏君昭听的。 只一句是单独说给了夏君昭，他迟早要回夏祁国，为了防止花顾惜再受刺激，最好同她解除婚约。 “师父！‘ 夏君昭自是不愿意的，他想找师父解释清楚，什么都顾不得就去推药阁的门。 门开了，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师父的身影，只有内室里躺着的花顾惜和那青年男子。 师父，我定会好好保护她的，即使没了婚约。 大概同是出生之时天降异象，同是人人口中的天赐之人，还有初见她时说不出的那种感觉，此时夏君昭心里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她受一丝伤害。 …… 大概是待在百草谷久了，见得东西多了，辛宛和夏君昭对师父所说之事没有怀疑，尽管这难以置信。 百草仙谷在西承大陆本就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它的入口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还有百草仙人他的见识，他的医术，他的功法，他百年都不曾衰老的容貌全部都是西承大陆从未出现过的。 第7章 顾惜苏醒 已经快要入冬，百草山外一片枯黄，来往行人皆里三层外三层着了冬衣，谷里却依旧温暖如春，草木郁郁葱葱。 夜里，夏君昭在屋外练剑，辛宛在药阁外室整理药草，他们谁都不知道内室有一个人影正在显现。 那人头带碧玉冠，周身流转着银色的光芒，身上着素白衣衫，但是襟摆上的银色花纹像是活的一般缓缓流动，再看他的脸，神色淡漠，眼中闪着不明情绪。 他就这么静静盯着床上的花顾惜，直到她呓语一声翻了个身，身上被子被踢向了一旁。 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轻轻勾起嘴角走向花顾惜，为她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 “为什么我对你的感觉这么熟悉？” …… 他本来只是想再看看花顾惜就走，却没成想听到有声音呢喃。 “我是百草。” “你不该现在清醒……” 原来这人正是辛百草，但是此时他的装束样貌都和之前有所不同，他伸手摸了摸花顾惜的额角，似乎并不怕外面的辛宛听见声音。 “你认得我吗，我是谁……” 这道女声空灵，像是在遥远的天边说话，轻轻打在辛百草的心头。 “睡吧，睡醒了，你就会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我……” 辛百草手心发出红光，抵在花顾惜额头，女声刚刚吐出一个字就彻底没了声息。 室内又归于寂静，落针可闻。 辛百草手心红光不停闪烁，他变换手势结了几次印，将光芒全部推进花顾惜的身体，像是要封住什么东西…… 手印结完，他又打出一道进了另外一张床上的男子身上，如果以后花顾惜遇险，这道手印可指引此人带她去找自己。而花顾惜身上的除了进一步封印意识还有篡改记忆的作用，若是她再遇到刺激，引出另一个意识，那意识也只会以为花顾惜是他妹妹，不会黑化争夺这具身体和灵魂。 夜已经很深了，夏君昭收了剑回屋去了，辛宛也收拾好草药，像是要进内室来看一看，辛百草不紧不慢最后又看了花顾惜一眼才消散了身形。 第二日。 刚过了午时，阳光正充裕的紧，撒进药阁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 “宛姨。” 辛宛正在屋外晾晒草药，拾拾捡捡中听到屋内有细微的响声，刚抬起头便看到小丫头扶着门框唤自己，小丫头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盛了一池星光。 “小惜！” 她惊喜跑过去搂住小丫头，怀里的人笑的眼睛直眯成了一条缝。 “宛姨，这就是百草谷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在花花草草上面，花顾惜看见谷里繁花锦绣，忍不住挣开辛宛怀抱扑向那些鲜艳的花。 可是她还没有拥抱到花便撞到一个人的身上，白衣墨发，额间两缕发须在随风飘荡，眉间是红艳似血的美人痣。 “小哥哥！”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夏君昭，她脱口而出：“你真好看，比梦里的还要好看！” 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夏君昭恍惚了一瞬，像是在做梦，他朝师姐打了个眼色，见师姐点头才确信花顾惜是真的醒过来了。 …… 花顾惜的医术天赋不错，但练武方面不是很好，所以就由辛宛教她医术，每次去采药让夏君昭跟着保护她。 辛宛曾侧面打听过花汐国的事，但是花顾惜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也不记得花汐国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自己的娘亲和父亲都好好的在花汐等自己学成以后回去呢。 …… “宛姨，你就让我出谷去玩一玩吧，天天在谷里我都闷死了。” 刚过半个月，花顾惜就憋不住想要出谷去玩，但是辛宛怕外面有危险并不答应，她只好抱着辛宛的腰不停央求。 夏君昭出去捉鱼，刚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就带了笑，他站在原地目光一直放在花顾惜身上。 花顾惜鼓着腮帮子，眼珠转了转，知道辛宛肯定不会同意立马转了阵地，要去抱还在门口站着的夏君昭。 可惜，夏君昭反应快，在花顾惜扑过来的时候就已反应过来闪去一旁。 “昭哥哥，你欺负我……” 花顾惜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当即捂着脸痛哭出声。 “惜儿……” “我就只是想出去玩一玩又不会闯什么祸……” 夏君昭刚刚说出两个字，就听花顾惜哭声更响了，抽抽噎噎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明天我带你出去，但是你必须带着斗笠不要让人认出来……” 辛宛本来想着花顾惜哭一哭也就罢了，没想到夏君昭答应的如此爽快，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放心吧，师姐，我会保护好惜儿的……” 夏君昭此时已恢复严肃的脸色，朝辛宛郑重其事的保证着。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拽住袖子，眼前出现了一朵粉色小花。 “我就知道昭哥哥对我最好了，这花送给你。” 此时花顾惜脸上满是笑意，哪有一丝泪光，原来刚才竟是假哭。 “收了我的花，就要带我出谷玩……” 怕他反悔，花顾惜将花往夏君昭怀里一塞就跑出了门。 “你真是太惯着她了。” 辛宛看外面跑动的小人儿像是个蝴蝶一样在花间飞舞，悠悠出声。 “都是我欠她的……” 夏君昭将手中的鱼拿去厨房，没有回头轻轻说了一句，也不知辛宛听到没有。 是我欠她，是夏祁欠她，欠她父母，欠她臣民。 若不是夏祁，她现在还是一个有父母护着有臣民爱戴的天之娇女。 这些夏君昭没有说出口，他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只情愿她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身前狂风，身后暴雨皆由自己替她挡下。 第8章 医者仁心 “昭哥哥，昭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谷啊？” 刚用过早饭，花顾惜就忍不住问道。 夏君昭没有回答，转身就走，花顾惜就一直跟在他身后转悠，活像个小跟屁虫。 “昭哥哥？昭哥哥？” 花顾惜跟夏君昭来到他的屋子里，路上一直碎碎念着，但夏君昭就是不发一语，直到花顾惜先忍不住拽着他的衣袖就要撇嘴。 “呵呵，真是拿你没办法。” 夏君昭看她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昭哥哥，你就知道看我笑话！” 花顾惜见他笑她，也顾不得装哭了，转身就要走，可是又想着还要求他带自己出谷，一时间立在原地进不得退不得。 “咳……” 夏君昭抬手掩住嘴巴，轻咳一声止住了笑意。 花顾惜只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一个白色斗笠就朝自己的头盖了下来。白色的轻纱挡住了她的视线，朦朦胧胧中她看见自己一身白衣的昭哥哥，腰佩宝剑，正为她穿一身白色裘衣。 昭哥哥一边为她绑上系带一边说：“出了谷便冷了，虽说这谷里的衣服都是特制的，但是你年龄小，不受冻，还是多穿些比较好……” “谁年龄小了，我都八岁了，医书都能背一大摞，不就是受些冻嘛，反正生病了还有宛姨给我看！” 花顾惜猛地伸手撩开面纱，鼓着嘴，说了一堆狠话。 看着她鼓着的嘴巴，近在咫尺的小脸，夏君昭鬼使神差一般，停下手上动作，抚上她的脸蛋捏了一捏。夏君昭没敢用大力气，只轻轻一下，但大概是花顾惜年岁小，皮肤白又比较娇嫩，所以她的脸上还是留了一道粉粉的印记。 “宛姨！” 花顾惜愣了一愣没有料到夏君昭会捏她脸蛋，除了父母他是第一个敢捏自己脸蛋的人，反应过来后她立马尖着嗓子喊辛宛。 “咳咳，你不是要去谷外吗，还走不走……” 夏君昭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孩子就是好骗，一听说要出谷就忘了之前的恩怨，只一个劲围着夏君昭欢呼雀跃。 可惜，今天的出谷之行后来到底还是没能去成。 “昭哥哥，这里的集市好玩吗？” “昭哥哥，一会儿我想买桂花糕，栗子糕，糯米藕……” “昭哥哥，我这样好看吗，我从来没有戴过这个东西，我现在是不是很像一个侠女啊？” “昭哥哥……” …… 出谷的这段路程花费时间不多，花顾惜一直缠着夏君昭问个不停，一开始他还回应几句，后来知道花顾惜是因为太兴奋导致的话多，也就不再答话，索性随她去了。 “嗯？” 刚出了谷走到山脚下，夏君昭就看到有两个人影倒在路边，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像是他爹，将他牢牢护在怀里。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布料倒是极好的。 夏君昭看了个大概也没有什么兴趣管闲事，微微侧身，将花顾惜的视线挡住了。 正值多事之秋，不宜管闲事。说不准哪条就是毒蛇反过来咬你一口，何况今天出谷是为了陪惜儿玩。 夏君昭还在想着，见那青年男子身上有刀伤同时戒备周围是否还有人埋伏。 “救命……救命……”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那两人的方向传来，虽然轻微，但是在这安静林间显得甚是清晰。 “嗯？昭哥哥，那边好像有人！” 花顾惜耳朵灵的很，一听就知道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昭哥哥，他们这是怎么了？” 尽管很不情愿，夏君昭还是被花顾惜拽过去了。 走近了才发现小孩子窝在男人怀里脸色红的厉害，应该是正发着高烧。而男子嘴唇干裂，身上的伤痕正不断地渗出血迹，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此时他已经再次昏了过去。 “你不是要去市集吗，快走吧，他们两个活不长了。” 夏君昭仔细看了他们二人，说道。 “昭哥哥。” 花顾惜拽着夏君昭的衣角，语气软软的:“我想救他们，你看他和我差不多大，真的好可怜……” “即使你救他们入谷，他们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夏君昭不为所动，生逢乱世，这种情况不在少数，若仅凭百草谷一己之力是救不过来的，为避免争端，还不如任他们自生自灭。 “昭哥哥，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求你了，昭哥哥……” 花顾惜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仔细瞅着夏君昭，一张小脸格外委屈。 夏君昭抿抿唇，狠下心来，还想拒绝花顾惜，但是眼角余光突然看见那二人腰间的东西，呼吸猛然一滞。 “若是要救他们二人，那今天便去不得集市了……”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集市什么时候都能去，人却今天才能救得。” 花顾惜见夏君昭松口，连忙答道，生怕他再反悔。 尽管夏君昭从小习武，但他也不过十二岁年纪，对于晕倒两人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都救到谷中。 “小惜，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山下了吗？” 辛宛看花顾惜急急忙忙跑进来，不解问道。 “宛姨，你快去看看，我们在山下发现有两个晕倒的人，刚刚昭哥哥把他们都放在药阁了！”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喘着粗气。 辛宛闻言皱了皱眉，之前师父在时会救治一些有缘人，但是自从师父闭关，世道也逐渐乱了，他们亦不再救人入谷。这次师父不在，可千万不要出什么茬子才好。 此时的辛宛绝不会想到自己将来是多么庆幸救了他们，又是多么后悔救了他们。 现在的她虽然害怕出什么茬子，但心里想着医者仁心，既然他们已经入了谷，便说明他们与这里有缘，断没有不治的道理，只要出谷之时喂他们吃了师父留下的丹药，抹去他们的记忆便可。 趁辛宛和花顾惜没来的时候，夏君昭将晕倒两人腰上的墨玉玉佩解了下来，放在阳光下细细看了。 刚刚就是因为这样东西他才动了恻隐之心将两人救回来，如今他看着两块质地一样的墨玉佩神色紧张，他缓缓伸手将自己腰间的东西也解了下来，和这两块玉佩放在一起，若此时花顾惜在她肯定要感叹一番这三块玉佩竟像的出奇。 真的是他…… 夏君昭闭了闭眼，拳头凿在桌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9章 回天乏术 正想着，辛宛和花顾惜便到了，夏君昭眸光暗了暗迅速将桌上三块玉佩收进怀里。 “昭哥哥，你刚刚偷偷藏什么了？可是好吃的？” 饶是他动作快，还是被眼尖的花顾惜逮了个正着。 “没什么，你先出去玩会儿吧，一会儿师姐处理起伤口来血肉翻飞，小心你害怕。” 夏君昭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蔫蔫。 “好吧，我去找些纱布过来。” 花顾惜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一直沉浸在自己救了人的兴奋里。 “她不懂事，你怎么也这般没分寸，由着她胡闹。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再由着她性子来了。” 辛宛知道救人的事肯定是花顾惜提出来的，并不是真的要责怪夏君昭。 “知道了，师姐……” 夏君昭说话干巴巴的，他顿了顿才又小心翼翼问道:“他们会死吗？” “若是你再在这里问下去，恐怕他们真的就没救了。” 辛宛看出他情绪不太正常，打趣了他一句才又接着说:“你不懂医术也快出去吧，我来处理他们的伤势。” 夏君昭没有再说话，抬头看了师姐一眼便默默出去了。 他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意，辛宛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因花顾惜的感染才这样多愁善感。 “昭哥哥，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花顾手里拿着纱布，正要进门，却觉得门口的夏君昭神色似乎不对。 “惜儿，你说为什么人会有生老病死……” 夏君昭看向远处花草，心里想着若是人也像这花草一般可以重生就好了。 “昭哥哥，你放心宛姨一定会救活他们的。” 小姑娘此时脱了斗篷，露出粉雕玉砌的一张小脸来，歪头盯着夏君昭，她听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她觉得昭哥哥像是在担心屋子里的两个人。 可是他刚刚在山下对这两人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花顾惜想不通，小脸上的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都说女孩子善变，没想到男孩子怎么也如此善变？ “昭哥哥，我去给宛姨送纱布，你不要这么不开心了，你不开心的样子好丑……” 事实上，夏君昭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五官基本长开，长得俊极了，即使是现在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都另有一种美感。 小姑娘说完就跑进屋了，像是觉得自己刚刚撒谎的行为着实不好。 夏君昭并没有在意她刚刚说了什么，他的心思此时不知道已经遨游到了哪里。 风吹过，带起无数不知名的白色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平添一分寂寥。 “宛姨，他们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那个小孩子已经被单独放到一张床上，脸色也恢复了些许正常。 “这个孩子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受了些风寒。我刚刚已经为他施针，你再去煎服药来喂他喝，不出两日他便可痊愈……” 宛姨的这番话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之前为这孩子面诊便已得出这个结论。百草谷的草药药效皆比外面的不知好上多少倍，只是一个小小风寒不在话下，就是这青年男子的伤恐怕是不好治些。 “你先去煎药吧，此人的伤口我来处理。” 见她不动，辛宛催促道，轻轻将她推出了门外。 辛宛之前已经粗略看过他的伤口，是被利刃所伤，处处都离要害很近。 不知他们走了多少日才到山下，有的伤口被包扎过渗出些许血迹，有深有浅，另外的大部分伤口都是长了很多腐肉。若是想他伤口痊愈，必须将腐肉全部剔除，这个过程是极血腥的，虽然花顾惜也是学医，但她年龄还小，辛宛不想让她过早见此情景，以免生了心魔。 她未曾想过若花顾惜连这份魄力都没有那她也就不配在百草仙山学医了。 屋外。 药阁不远处生着一棵树，树叶茂盛，郁郁葱葱，是百草仙山独有的品种。 这树除了生在百草谷内，没有什么特别的。夏君昭爱在树下练剑，每次他心烦气躁在树下练一会儿剑就会觉得平静很多。 花顾惜被辛宛支使着去煎药，她抬头便透过厨房小小的窗子，看到少年挺拔身影立在树下，右手抬剑起，剑气扫过树冠击落片片细小树叶，随着风落得少年满身满头…… 昭哥哥又在生闷气，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太任性吗？下次还是乖些，多听他的话吧。 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小姑娘心思单纯，在心里下过决心才安安定定守着她的汤药。 小孩子的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几幅汤药下肚便神采奕奕，活蹦乱跳。 “师姐，不知这人的伤……” 不过两日，那小孩子就已痊愈，跟着花顾惜满院子的跑。可是青年男子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夏君昭瞅着他的脸似乎还泛起了黑。 辛宛知道夏君昭想问什么，她刚刚为这人换过药，直了直身子，一边将手细细擦着，一边叹气：“这人受的刀伤里有毒，毒入骨髓……” “那师姐可有什么法子救他，师父一定教过你的！” 听了师姐的话，夏君昭突然抓住师姐还拿着帕子的手，情绪激动。 “平日里只见你对小惜的事情上心，这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如此紧张，何况他还是个陌生人……” 辛宛挑眉看他，夏君昭今年十二岁，却只比辛宛低半头左右，如今被师姐这般瞅着，不自觉就要歪头躲去一边。 “你本是凡俗之人，我不怪你有凡俗之事。只是这人不光是骨头上的毒，他似乎曾经日日饮毒，如今毒入五脏六腑。” 看着夏君昭希冀的目光，这次轮到她将头撇去一边：“这两种皆为奇毒，我亦回天乏术。” “不可能！师姐，你骗人！” 屋外玩闹的两个小孩子听见夏君昭的吼声，匆匆都跑进屋来。 这是花顾惜第一次见昭哥哥如此模样，他满脸泪水，双手青筋暴露钳着宛姨的两条胳膊，情绪崩溃一直在冲宛姨喊着你骗我。 “昭哥哥……” 花顾惜走过去，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夏君昭的衣摆，若不是自己执意要救这两人，昭哥哥也不会露出如此悲痛模样。 “惜儿……” 听到花顾惜的声音，他的意识骤然清醒，回过头看见两个小孩子眼神里都藏着一丝惊惧，心里不由懊恼起来。 夏君昭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将两个小孩子都紧紧揽入怀里：“是哥哥错了，不该吓到你们。” 他也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山下像他这般年纪的人正是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时候。虽然他刚刚模样有些可怖，但他还是收敛着力气，并没有捏痛师姐。 第10章 灵植千叶 “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你如此伤神。世人皆苦，以后我们救不了的人还有很多。” 辛宛走过去拍了拍夏君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至于能不能听进去还要看他自己。 “师姐，道理我都懂……可他，真的没救了吗？” 夏君昭左手搂着小男孩的脑袋，轻轻偏头看向师姐，说出的话一字一顿。 “他中毒太重，百草谷的药也只能维持住他这几日的生息罢了……” “大概他的命本该如此吧，是我强求了……” 夏君昭心里清楚师姐是真的没有办法将他救活，突然就轻笑了一声，透着点点凄凉意味。 “师姐，即使你无法将他治愈也希望你能多留他几天生息……” “我尽力。” 听到师姐肯定回答，夏君昭才起身，两边各牵了一只小手走出去了，背影挺拔。 他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哪怕这几日时间里那人有稍稍清醒，能陪他说上几句话他都是极知足的。 “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左手上牵着的这只手，夏君昭心里想着他该是自己的第几个弟弟？他会不会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叫夏晗之。” 男孩声音清脆，还没有变嗓，带着一点童音。 “床上躺着的是你爹吗？” 不是弟弟啊，夏君昭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嗯，他是我二爹爹，对我可好了！他什么时候能醒啊，我好想他给我讲故事！” 小男孩撇撇嘴，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个好孩子，若是……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会护你一生，让你平安长大的……” 原来他是二哥，自己自从一岁入了这百草山，便再没有出过谷，没有见过自己的兄弟姐妹。若不是发现了玉佩，恐怕这将是自己一辈子的遗憾。 “昭哥哥！你又在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这几日昭哥哥的异样，花顾惜都看在眼里，眼见情况不对，她立马松开拉着夏君昭的手，拽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夏晗之跑远了。 “昭哥哥，我们去林子里采些蘑菇，回来给你炖汤喝……” 直到跑出老远，花顾惜的声音才又随着风飘进夏君昭的耳朵。 “小惜，我们忘记拿篮子啦，一会儿怎么装蘑菇？” 夏晗之一点都没有在意夏君昭刚刚说的什么，他之前被父母保护的极好，以为死亡也只是躺在那里睡个长长的觉。 “你是不是傻，我不那么说昭哥哥不就跟上来啦！” 小姑娘跑的有些喘，回头看了一眼，见昭哥哥没有跟上来才双手叉腰对男孩喝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带我去游水！昭哥之前说不让咱们俩一起游水，你肯定是想了这法子诓他！哎呀，小惜你真是太聪明了。” 虽然看着花顾惜脸色不太对，但他还是不忘最后再拍上一句马屁。 “啧~” 花顾惜神色复杂，满脸写着智障二字:“你都八岁了，能不能不要总想着玩！” 说完，她站远了几步，表达她的嫌弃。 “我爹说，我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应该释放天性，无忧无虑的玩……” 夏晗之一边说一边心虚的降了音量，最后索性没了声音。 花顾惜听完深呼吸一口，挤出一个假笑来。虽是假笑，但看在夏晗之眼里竟让林中花草瞬间失了颜色，再听她的声音又比黄鹂鸟还要清脆悦耳…… 除了她现在将自己的耳朵捏的有些痛之外，夏晗之觉得这个午后还是挺美好的。 开始他还忍着，直到花顾惜失了耐心，力度加重才不禁大喊出声:“痛，痛，痛！顾惜姐你轻点……” 连姐都喊出来了，看来是真痛。之前还说和我同岁绝不喊姐，真是没骨气。 花顾惜睥睨着夏晗之，终是松了手。 “让你不好好听我说话，刚刚问你的问题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惜姐，你再说一遍，我保证好好听，好好回答！” 夏晗之先躲去一旁，才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刚刚开了小差，眼睛紧紧盯着花顾惜的手，生怕她再薅自己耳朵。 “我说我要去后山摘灵草，你要不要去！” 花顾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继续说：“昭哥哥不开心是因为你爹的毒没法解，后山的那株灵草可解百毒，我要用它试一试。” “那后山远吗，灵草好找吗，有没有危险啊……” “百草仙山向来是没有什么猛兽的，想必没有什么危险，但是这灵草具体位置我亦不知，所以我才想让你和我一起寻找。” 宛姨一定知道百草山中有这株灵草，但她并没有告诉昭哥哥，可能她不想把灵草给外人用，所以自己只能躲着宛姨和昭哥哥找这个看起来有点憨的夏晗之了。 想到这，花顾惜又翻了个白眼，这人属实太傻。 “那我同你去，我一定会把灵草找到的！” “小声点，一会儿给昭哥哥听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好，我知道了……” 看着眼前的小拳头，夏晗之又是不动声色远离她几步，这女娃真是太凶，赶紧找到灵草也就能赶紧脱离她的魔爪。 在夏君昭身边的时候，花顾惜从来没有如此凶悍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看见夏晗之那个样子就一肚子气。 太阳一点一点坠下山头，只有天边的云彩还染着些许红色。 夏君昭已经练完一套剑法，却还不见两个小孩回来，不由有些心急，生怕他们迷路找不回来。 “师姐，惜儿出去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若是之前她早就回来了。” “什么！” 辛宛眉头一跳，难道这两人真不是好人？！但她转念一想，一个小孩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小惜劫走，何况床上这人还重伤难愈。 这可如何是好，百草仙山这么大，天色也晚了，若两个孩子迷路东逛西逛肯定是很难找到的…… 辛宛叹了口气，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旁的医书。此时一阵风吹进来，书页哗哗作响，正掀到一株灵植的简介处。 千叶，叶细长，繁多，每日沐月华而生花，半个时辰后自然败落…… 前面的夏君昭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在书掀开的一瞬间就被灵植的作用吸引了去。 可解百毒。 毒入肺腑五脏，余一口气亦可解。 第11章 黑水玄蛇 “师姐，这……” 夏君昭将桌子上的书拿起紧紧盯着那页。 辛宛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眼神看向窗外天色，缓缓开口：“百草山上只有一株千叶，长在后山，有缘者可寻之。只是它周围生活着一只猛兽，也是百草仙山唯一的一只猛兽，名叫黑水玄蛇。所以我不能由着你们去犯险救不相干的人……” 可是他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的二哥…… 夏君昭握着书页的手指节发白，这些话他不能告诉师姐，只能自己在心里想一想。 “谷里的医书惜儿都看得差不多了，她应该知道后山有这株灵植，我担心……” 辛宛没有发觉夏君昭神色有异，自顾自说着。 “我现在就去后山看看！“ 夏君昭说完飞身出了房门，往后山方向而去。 他还存了一分自己的心思，那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千叶带回来。 “顾惜姐，我这边没有找到，你那边怎么样……” “嘘……” 此时两个小孩子正蹲在灌木丛中，花顾惜伸手捂住了夏晗之的嘴，眼神示意他往前看。 灌木丛前有一大片黑泥，黑泥之上正有一灵植随风摇曳，叶子细长又繁多。 “是不是那个，我去摘！” 夏晗之使劲扒拉下花顾惜的手，兴奋的站起来，眼睛直发光。 “急什么，它还没有开花，现在摘下来一点效果都没有。而且这花属阴，惧阳气，若是你去摘只怕它当时就要烟消云散，消失无踪。” 说到这，花顾惜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月亮从云层里慢慢显现。 “一会儿它吸收月华，便可开花，你就在这待着不要乱跑，我去摘。” 两个孩子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月光照下来的那一刻除了千叶周围环绕荧光以外，黑泥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顾惜姐，你冷不冷，我怎么感觉周围突然变得阴森森的，还沾着些许潮气……” 过了不到半刻钟，千叶顶出小小的白色骨朵，夏晗之却觉得周围温度骤降，冻得他抱紧了身子。 “这是灵植，生长环境自然与别的不同。” 话虽是这么说，但花顾惜并没有觉得周围有变化。 看夏晗之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那就有可能这变化是百草仙山外的人才能察觉到。 “顾惜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夏晗之抱着身子朝花顾惜的方向躲，仔细看还能看出他身子轻微颤抖。 “胆小鬼，哪有什么声音，就是风吹得树叶响罢了。” 花顾惜扶额，他哪有个男孩样子，还不如自己一个姑娘胆子大，同他一起出来就是个错误。 正后悔着，突有一人落在黑泥之上。 千叶周围正飞舞着荧光，骨朵很小，风一吹便和繁杂的叶子一起摇曳。 师姐说，有缘者寻之，没想到自己刚到后山便遇到此物，真是天意。 此人正是夏君昭，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朝千叶而去。 “昭哥哥，不要！”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让花顾惜来不及反应，话刚喊出口，灵植便到了夏君昭手中。 “惜儿？！” 夏君昭拿着千叶，足尖轻点，瞬间来到花顾惜面前。 见她苦着一张脸，邀功似的就把千叶递给她看。 “咦？！这花好漂亮，像是天上繁星。” 夏晗之还想着刚刚花顾惜说的此花不能沾阳气，本来正在惋惜，看见灵植的一瞬间却骤然瞪大了双眼。 这花不仅没败，而且刚刚的骨朵全部盛开，被叶子簇拥着格外好看。 难道是因为昭哥哥是天赐之人？还是因为昭哥哥是百草仙山的人？ 花顾惜同样疑惑不已。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黑泥里有东西缓缓蠕动而来，黑泥向上翻涌，只听一声嘶鸣。 一张血盆大口就朝夏君昭袭来，夹杂着腥臭，竟是一条黑色巨蟒，身子粗壮，恐怕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 夏君昭虽然背对着它，但是他一直小心防备周围猛兽，在它暴起的一刻就立马抱着两个孩子闪去一旁。 “难道这就是玄水黑蛇？！” 夏君昭着实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是条大点的蛇而已，没想到竟是如此粗壮的蟒。 “你们两个先回去，我来对付它。” 夏君昭把千叶往花顾惜怀里一塞，拔出剑来指着那条巨蟒。 “昭哥哥，那你怎么办！” 夏君昭没有回答花顾惜，也没有回头，只喊了一句快走！夏晗之此时脑子倒是灵光，拉着花顾惜的手就往林子外面跑。 巨蟒瞪着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脑袋朝两个孩子的方向探去。 “刺啦~” 夏君昭用剑狠狠划过它的身体，它的鳞片坚硬无比，被剑划过带起一串火花。 “你的对手是我。” 夏君昭的剑招击在巨蟒身上不痛不痒，它只瞥了他一眼，抖了抖身体，像是抖掉一只小蚂蚁。 巨蟒并没有在意夏君昭，它的目标是千叶，反正这只蚂蚁也伤害不到自己，它索性不再理会夏君昭不断发出的剑招，只一个劲向前游去，还带倒了不少树木。 “那蟒可真吓人……” “不知道昭哥能不能打得过……” “早知道就不来了，把命丢在这太不划算……” …… 夏晗之一边拽着花顾惜逃跑，一边絮絮叨叨个没完。直到花顾惜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暴栗：“你闭嘴！蟒还没吃掉我，我就被你烦死了！” 巨蟒游得很快，花顾惜的喊声被风带着清清楚楚传进夏君昭的耳朵，他知道两人位置肯定离这里不远。 夏君昭只得抽取自身所有的内力灌注到剑上，周围落叶打着旋围着他，连巨蟒都察觉到不对，回头盯着他。 剑身上银光闪烁，在月光照耀下，似乎还有细微电流不停流转。 “吼~” 只听一声痛吼，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剑刺进巨蟒的七寸处，剑破开巨蟒的鳞甲，带出一片血花。 巨蟒忍无可忍，决定先解决这个讨厌的小蚂蚁，它缓缓转过身子，碧绿的眼睛盯着失了力气跌倒在地的夏君昭，血盆大口张开，夹杂着腥臭朝他袭来。 “刚刚是什么声音？是那条巨蟒吗？” 听到巨蟒呼痛声，夏晗之分了神，加上天黑并没有看见脚下乱石，一个踉跄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夏晗之还好，花顾惜因为一直护着千叶，手被乱石划破，渗出一个接一个的血珠来。 “嘶嘶~”一条细小黑蛇像是被血腥味吸引，从千叶里钻出，往花顾惜身上游去。 “这，这是什么！” 第12章 如此寂寥 夏晗之一惊未落，一惊又起，看着黑蛇吐着猩红信子一点点逼近不敢动弹。 花顾惜倒是胆子大，一把抓住小黑蛇的尾巴就将它提了起来。 黑蛇细细小小的，不停扭转着身子，若不是它此时露出的猩红蛇信和尖牙，看起来倒有些像蚯蚓…… “快看它的眼睛，它的眼睛在发光！它肯定是和刚刚那巨蟒一伙的，快把它丢掉！” 小黑蛇被捉到手里的那一瞬，眼睛似乎闪过幽光，让夏晗之看了个正着，听他说话都带了颤音。 “啊~” 趁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黑蛇一口咬在了花顾惜的手腕上，尖牙深深刺入她的血肉里，这时她才想到要摆脱这条蛇，一个劲的甩着手臂，可惜已经晚了。 随着血液流进黑蛇喉咙，它的眼睛竟然迸射出红色幽光，一闪一闪的给这静谧的夜里添上一分诡异。 夏晗之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壮起胆子，伸手就要去掐蛇的七寸。可惜那蛇浑身滑不溜秋的，夏晗之并没有得手。 红色幽光越来越盛，正当二人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异象突变。 小黑蛇呲溜一下缠到花顾惜手腕上，嘴巴紧紧咬住自己的尾巴。下一秒黑蛇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无光的镯子。 “这，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夏晗之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勾了去。 花顾惜也觉得这肯定是什么邪门东西，用力把它往下摘。只试了两下，花顾惜就感觉手腕一轻，镯子消失不见了。 “没事了，我已经把它取下来了！” 天很黑，又在林子里，花顾惜以为镯子肯定是不知滚哪儿去了，她冲夏晗之扬了扬手，手腕上光洁如初，连个伤痕都没有。 “咦，它不是咬了你？！怎么都没有牙印！” 夏晗之将花顾惜的手拉过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没有牙印也好，省的被宛姨责罚。今天发生的事有点邪门，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宛姨！” 她抽回手，又朝夏晗之扬了扬小拳头以示警告。 “惜儿？晗之？” 二人正在说话之时，突然有一人从天而降，披着满天星光，简直就像是盖世英雄，瞬间驱散了他们的恐惧。 “昭哥哥……” “昭哥……” 尽管他白衣染血，但是他还是带给两个小孩足够的安全感，他们知道面前这个人一定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夏君昭看着跑过来抱住自己的两个小孩，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顶，说道:“走吧，师姐应该已经做了饭在等咱们了。” 两个小孩子开心的应和着，一路上兴高采烈地讨论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没人发现夏君昭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持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路上繁花盛开，他却感觉鼻翼间总是充斥着那一股腥臭。 刚刚蟒头已经离自己很近，甚至它的信子都已经打在自己脸上只差一个咬合就能将自己吞食腹中。可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整条蟒凭空消散，化作荧光融进了漆黑的夜里。夏君昭看的一清二楚，从巨蟒嘴里清晰的纹路到漆黑夜里逐渐消散的荧光。 种种奇幻，似是做梦一般，可能这便是百草仙山的独特之处吧。 回到药阁的时候，辛宛已经备了一桌的饭菜，还额外为花顾惜做了小巧的糕点。一眼看去，花顾惜就知道宛姨并没有生气，赶忙洗了手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 师父曾说过小惜和小昭儿是天赐之人，所以辛宛笃定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饶是如此，看见夏君昭染满鲜血的白衣，还是皱着眉头先给他处理干净，包扎好伤口才准他去吃饭。 半月后。 有了灵植千叶，救回的那人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不过半月，身上的毒便全都清了，外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仍昏迷不醒。 “放心，他的毒已经全部清除，苏醒只是迟早的事……” 辛宛有点不耐烦的看着旁边像根木头一样站着的师弟。 这些天他天天早上起来剑也不练就过来盯着自己，脸色也苦哈哈的，简直都让她怀疑自己是医术太差才没有救醒那人。 “也不知道你哪根弦搭错了，跟个陌生人这么较劲，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 辛宛取了旁边桌上的银针，用火细细灼烤着。 “师姐，我……” 夏君昭动了动嘴唇，呢喃了两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我去练剑！” 辛宛本还等着他下文，却不想等来的是少年落荒而逃。 看着院中白衣翻飞，辛宛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对那人抱怨道:“一个两个都不醒，若让外面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编排百草山……” 说着，她就要把银针往那人头上扎去。 “砰~” 只见床上那人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辛宛的手腕，眸光凌厉。 “你终于醒了！” 辛宛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语气中并没有抱怨反而带了些许欣喜。 “你若是再不醒，我师弟就要把药阁盯出个洞来了！” 床上男子恍惚了一瞬，慢慢反应过来，心里觉得此地可能是个医馆，而面前女子很可能就是医馆大夫。 “抱歉，我无意逾矩……” 想通之后男子连忙收回手，挣扎起身，不顾身上还有伤未愈就要对辛宛作揖道歉，却在起身时痛的轻嘶一声。 “呵呵，你快躺下吧，我去喊他们过来……” 男子的举动看得辛宛娇笑不已，这么多年来她甚少出谷是以从未见到如此可爱的男子。 此时屋外阳光正盛，透过窗户打在辛宛身上为她渡了一层光圈，配着她掩嘴娇笑模样。直让男子看呆了，只余一颗心在胸膛里激烈跳动。 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天地之间全是黑白二色，只有她染着色彩。 因为夏晗之还小，记不太清男子的名字，待他苏醒后众人才知道原来他叫夏君谦。 辛宛终于明白为何夏君昭之前那么在意此人，血浓于水，夏君昭这些举动皆在情理之中。 不过辛宛并没有点破他们的关系，而夏君谦和夏君昭彼此也没有点破，平日里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相处。 夏君谦的伤要每天换药，辛宛来时，他总是对她讲一讲外面发生过的趣事。 而花顾惜和夏晗之的关系仿佛因为同龄人的缘故更亲近了一些，整日里都跑的没影。 只余夏君昭孤零零的在树下练剑，树叶花瓣落在他头上身上再没人远远赞叹，再没人为他捡一捡发间遗落的红花，为他递一块擦汗的脸巾。 如此寂寥，也好。 至少剑法得以精进，下次遇到险情也就可以多一分胜算。 第13章 再次下山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谷外已经遍地枯草，再不见一点绿色。有的村子里张灯结彩，已经在为过年做准备了。 “宛姨，往年这个时候我都是和父母一起过的，唉，我真有点想他们了……” 虽说平日里看着没什么，但花顾惜毕竟还是小孩子，到了年底愈发思念起亲人来。 …… 辛宛自小便长在谷中，性子淡漠，对花顾惜说的什么父母亲情是不太懂的。所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好将花顾惜搂进怀里轻轻抚了抚。 “我好想看烟花，每次过年的时候父亲都会给我放好大一场烟花，特别漂亮……” 花顾惜语气恹恹，这是她离家以后过的第一个年。 “就是就是，每年这个时候城里都可热闹了……” 夏晗之在一旁没什么眼力价，说起城里热闹来眼睛里直发光，嘴上更是叨叨个没完。 “晗之！” 夏君谦看情况不大对劲，赶紧呵斥了他一句，等他住了嘴才发现花顾惜眼眶红红的，眼睛里的泪水直打转。 “我过两天去山下买些烟花回来吧，也让谷里热闹热闹，有些人气。” 一旁白衣少年倚在门框上，双手抱着剑缓缓说道。 “我也去！” 听见这话，夏晗之第一个响应，在谷里待了好些时日都没有出去过，一开始还觉得挺有趣，但最近愈发没意思了。 “我也想去……” 花顾惜抹了抹眼睛，说出话来软软糯糯。 “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夏君谦知道辛宛极少出谷，即使出谷也没去过市集，他说这句话也是想带辛宛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知道外面的自由。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药阁还躺着一个病人需要人照顾……” 看着两个小孩子充满希冀的眼神，辛宛终是松了口。 “宛姨，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我看过俞叔的伤情已经无碍，苏醒是迟早的事，而且这谷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别人能进的来……” 几个人一起盯着辛宛，她本想拒绝，但被他们盯的只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元历十二月初八。 这天谷外虽冷，但是阳光正好。 几个人皆着狐裘，走在下山的路上，两个小孩子在前面跑跑闹闹好不开心。 百草仙山附近只有一个小镇子和几个村子，所以几人一起去了那个镇子。 镇子里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路旁边的小贩面前正摆着一个大架子，大架子上是满满当当的冰糖葫芦，脆红的山楂挂着晶莹的冰糖。 “宛姨，我要这个！” “我也要，我也要！” 两个小孩子看见这些吃食早就馋的走不动路，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给我两串冰糖葫芦。” 夏君昭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了小贩，虽然他们甚少出谷，但是谷内却存着不少银钱。 “好嘞，您拿好。”小贩熟练地挑了两串品相好的糖葫芦递给两个小孩子，他们接了立马露出满足的表情。 几个人走走逛逛买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孩子的吃食。 “宛儿姑娘，我去买个东西，一会儿来找你们。” 正是晌午，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他们找了个街边馆子吃饭，夏君谦提出想去买个东西。 自从进了镇子夏君昭就察觉夏君谦的表情不是很对劲，而且周围人群里总是有人暗自打量他们。那种打量和他们走在街上频频引起的注视不同，那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目光，一直盯在夏君谦和夏晗之身上。夏君昭虽然知道他们身份，但是他以为他们遭此劫难会一直在谷里生活下去，不入凡世，如今看来倒可能是他想错了。 夏君昭不吭一声紧跟着夏君谦出了门，像个幽灵般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老板，这个簪子怎么卖？” 夏君昭远远看见夏君谦停在一处摊位前，手里不停挑着一些东西，问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看见他似乎是选定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似的东西递给了老板。 夏君谦买完东西以后就走另外一条路回了之前的馆子，夏君昭连忙过去在摊子上看上一看。 “刚刚那个人买的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卖首饰的小摊位，听他这么问，摊主赶忙拿出一支簪子给他瞧了。 是一支金簪，样式倒是简单，只簪头刻了一只凤凰。 夏君昭捻着这支簪子，眸光暗了暗，看来二哥存着些不该存的心思。 “客官，这个簪子卖的极好，您要是喜欢五两银子就给您。” 摊主搓着手，笑的一脸谄媚。 “我不要这支，这个多少钱。” 夏君昭本不想买东西只是来问一问，但余光瞥到摊子边上的一只小小簪花，他觉得这簪花若是戴在惜儿头上一定是极好看的，于是指着它问道。 “三两银子。” 接了夏君昭递过来银两，摊主又殷勤的想要介绍其它的首饰。 夏君昭只笑了笑，收好簪花离开了。 见他离开以后，摊主立马朝周围的人打了个眼色，收了摊子。 夏君昭没有回头，所以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夏君谦已经在座位上吃着饭了。他一落座，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夏君谦不像心里有鬼的样子，对他点头笑了笑。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夏君昭眯起眼睛看了夏君谦半晌，见他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才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天说变就变，在众人回去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雪。 雪花很大，很快就铺了一地，将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通通染了白色。 采买了不少东西又下着雪，几个人只好租了辆马车回百草山。 夏君昭和夏君谦坐在外面赶马车，辛宛带着两个孩子坐在车里，里面暖烘烘的丝毫不觉得冷。 下着雪，路上很是静谧，只听得马车轮压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和偶尔压在枯树枝上发出的噼啪声。马匹有时会打一个响鼻，发出一声嘶鸣，空中便有几道白色雾气氤氲。 第14章 漫天烟花 雪簌簌下着，掩在雪后的两张脸看不出什么神情。夏君昭望了夏君谦一眼，他表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咯噔~”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意外，到了百草仙山山脚下的时候车轮却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颠簸了一下。 “吁~” 夏君昭赶紧拉紧缰绳，朝后看去。 刚刚被雪覆盖着以为是截枯木在地上，现在被车轱辘一压白雪上竟渗出点点血迹，再一细看，雪下掩着的分明是个人。 再细一听，掺杂在风中的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因着是自己的马车轧了那人，夏君昭心中有愧，急忙跳下马车跑过去将雪刨开，露出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来。 这人大概三十多岁，满身泥污混着血污。 “怎么了？” 听到外面的响动，辛宛掀开门帘探头问道。 “师姐，这有个人，他晕倒在路上被雪盖着让人看不大清，好像刚才马车轧在了他腿上……” 那人像是感觉到了身边有人，虽然没有意识但是冻僵的手一把抓住了夏君昭的手腕，冰凉至极，寒进夏君昭的心里。 “此人活不长了，随他去吧。” 辛宛也下了马车来到夏君昭的身边，略略看了一眼就看出这人命不久矣。夏君谦刚刚从马车里取了一个暖手炉，此时他正跟在辛宛身旁，极自然的将暖炉塞进了她的怀里。 手炉很暖，衬得辛宛的话更是无情。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那人像是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从干裂的嘴里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后便再也没了动静，虽然又失去意识，但是他握住夏君昭手腕的手却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师姐……” 夏君昭抬头看向师姐，可能是因为花顾惜也可能是因为谷内有了亲人陪伴，他的眸子上染了些怜悯意味。 若是花顾惜在此一定又会哀求辛宛救人，可惜两个小孩子白日里玩的太累，现在在马车里已经睡着了。 夏君昭刚一开口辛宛便已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天上又飘着大雪，若是放任此人在这里不管，那他今天晚上就绝对熬不过去了。 想到这，辛宛转过头看了看夏君谦。 夏君谦神情淡然，眼神不知飘向何方，见她望过来，露出一个勾人的笑：“随心就好，若你不想救就不要救了，天冷的很。” 辛宛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也许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坏人，起码小惜和小昭儿上次就救对了人。 左不过是添双筷子搭把手的事，等他伤愈后喂了丹丸再让他出谷便是…… 打定主意以后，辛宛也不再耽搁，让夏君谦和夏君昭两人将受伤的人抬进了马车内。 又过了七八日。 那人伤势大好，悠悠转醒。 “这是哪里？” 他已经许久没吃过饭，声音发出来很是虚弱。 “这里是百草谷，你且安心养伤，待你伤好后可自行出谷。” 辛宛端过一碗黑色汤药递给了他，如今他醒了倒是不用自己再一勺一勺喂他吃药了。 “我只听说百草谷在花汐国境内，可我之前明明在夏祁国境内，离这里远的很，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儿呢……” 那人接过药碗并没有直接喝下，而是扶着头困惑不已。 “若是有缘，百草仙山便可出现在西承大陆各处。若是无缘，就算百草仙山近在眼前都只能看见一片浓雾罢了。” 看他警惕的样子辛宛并没有露出不悦，他既是百草仙山选定的有缘人，便有资格进谷医治。 “这，竟是真的？！” “你的腿之前被人打断，我已经为你续上，不出一月便可行动自如，现在虽然才七八日你亦可借助这幅拐杖行走。” 辛宛知道他一时不会相信，没有继续解释，说完这番话便出了门。 待辛宛走后，那人才猛地掀开被子，自己的腿上涂了厚厚的药膏，断裂处被夹板固定着。 看来这真是百草仙山，他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为了保险起见，在拆除夹板之前他一直躺在床上，每天都有人为他端来饭菜和汤药。 “沈叔叔，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可是外面有人欺负你？” 大部分时候都是花顾惜进来为他送饭，她是小孩子又长得很是可爱，因此两人很快便熟稔起来。之前他只说了自己叫沈三，其余的辛宛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沈氏山庄？”沈三坐在床上摸了摸花顾惜的小脑袋，眼睛里满是慈爱。 他并没有期望一个小孩知道沈氏山庄，看着花顾惜疑惑的神色，他又接着说道：“我本是沈氏山庄的主人，我曾救过一人留在山庄做小厮，却不想我救得是匹狼，他暗中培养势力夺走了我的山庄……” 眼见沈三的眼眶泛红，花顾惜赶紧拿出手帕递给了沈三。 “我虽逃了出来，却被人打断左腿，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怜我那同你一样大从小便没了娘的小女儿……” “小惜，怎得这样没礼貌，专问他人伤心事。” 沈三正说到伤心之处，被推门而进的辛宛打断了，病人情绪也是影响病情的重要因素，她不能让沈三太过伤心。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便到了年关。 今天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 尽管后来到谷里的几个人在外面皆有自己的难处，但今天都忙着布置烟花，烹制佳肴。 夏君谦和夏晗之不晓得年后会何去何从，但沈三过了年一定是要走的，这个年也算是为他践行了。 花顾惜来之前，辛宛和夏君昭皆是对人淡漠，这些年百草谷收治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让他们产生如今的感情。对沈三还差些，更多的是怜悯，而对夏君谦和夏晗之更像是亲情。 夜，如期而至，满天星斗。 山下离得很远的爆竹声都传进了谷里，看远处的天空似乎还能看到未消散的烟花。 谷里也适时燃起各处烟花，绽放在天空上美极了。 两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烟花棒在谷里高兴的笑着跑着。 大人们就着月光在桌边饮酒，夏君昭倚在一旁的栏杆上，暗自打量着辛宛头上新别的那支簪子，簪头雕刻着凤凰纹样。 没人注意到，药阁里躺着的那人突然睁开双眼，透过窗缝将满天烟花模样全部盛进心里。 “顾惜公主……” 窗外传来的孩子嬉笑声清晰的穿进他的耳朵，他在嘴边呢喃过这几字就又陷入黑暗中。 只要公主平安就好。 第15章 人性本恶（一） “你又出谷了？” 夏君谦进了谷，刚刚转过一个弯就被一旁如玉少年逮了个正着。 少年倚在树旁，正闭着眼睛假寐，听见他过来，猛地睁开双眼，拔剑出鞘横在他的面前。 “不过是出谷买些东西罢了。” 夏君谦用手指轻轻抵住剑身将它推开，露出一个浅笑来。 “我劝你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你还想出谷的话。” 虽然被他把剑身推远了几分但夏君昭并没有收剑回鞘，还是端端正正横在他身前。 “我知道了。” 夏君昭微微低头，眼神黯淡了几分，半晌他又抬头眸子里添了些别的色彩：“十三弟，若我出谷，你会同我一起吗？” “若是你出谷，这次救你也算还了你我兄弟之情，从此以后你我天涯不复见。若你留下，你便依然是我的二哥。” 既然他这样问了，夏君昭也就如实回答了。如果让他在夏君谦和辛宛之间选择，不，应该说如果让他在夏祁国和百草谷之间选择，他永远会选择百草谷。 之前夏君昭执念想救夏君谦，主要是因为融在骨血里的亲情作祟。可夏君谦若想拉夏君昭甚至想拉辛宛入世，那就绝对打错了算盘，现在的夏君昭才不会管什么家国战乱，他只想守住这一片纯净，不让辛宛和花顾惜陷入泥沼。 “十三弟……” 过了这么多日子，夏君谦还从来没有喊过夏君昭一声弟弟。生在帝王之家，便一定会经历帝王之争，他已经输了这一次。但他不甘心，他想劝夏君昭助自己一臂之力，他对辛宛的喜欢也是发自肺腑，想让她做自己将来的王后。 可是这些他说不出口了，谷外风雨飘摇，终究是他自私。 “十三弟，父皇曾经常对我说你是天赐之人，小小年纪便入得百草仙山修习。我那时候就在想十三弟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如今一看，果真是个俊秀少年，天人之姿。” 既然夏君昭不走，那他索性就不讨无趣了，说完这番话抬脚便要离开。 “二哥，你等等。” 听见夏君昭喊他，他立马顿住脚步，还以为夏君昭要回心转意。 “这是你和晗之的东西，如今也该物归原主。” 夏君昭已经听出夏君谦话里的意思，要走的人终是留不住。 他收剑回鞘，从怀里掏出两枚玉佩，墨色的，一块是白虎纹样，一块是青龙纹样。 “竟是在你这里，我还以为丢在路上了。” 夏君谦小心的将玉佩接过，收进怀里。 等夏君谦走远了，夏君昭才慢慢的往回走。 在路上，他看见草丛里丢弃着一盒胭脂，被日头照着，反射出亮眼的光。 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夏君昭心里明白，这份亲情已经维系不了多久了。 此时，在后山。 “沈叔叔，宛姨说你这腿伤迟迟不好便是被我们拖累的，你着实不该再带我们来后山玩。” 话虽这样说，但小姑娘还是欢喜的很。三个人总比两个人一起玩有意思的多，而且有沈叔叔跟着，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不碍事，我这腿这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走之前我想在山上好好转转，出了谷好找人画下这山中美景也不枉我在这住了这么多日子。” 沈三摸了摸花顾惜的头顶，带着丝宠溺的笑，眼睛却一直环顾着四周。 “唉，只怕沈叔叔的愿望要落空了，宛姨说出谷时吃了太师父的丹丸任谁也记不得谷里的这些时日。” 花顾惜叹了口气，将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一点没有防备的心思。 “哦？是吗，那我一定多看些，多记些，努力不忘了小惜儿。” 沈三挑挑眉，捏了捏花顾惜的小脸蛋。 怪不得之前也有重症之人突然痊愈，周围人都说他是入了百草仙山，但是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原来是吃了丹丸。 不过这丹丸还真是个好东西，竟然可以篡改人的记忆，这在凡世简直闻所未闻。 虽然沈三面上还是笑着，心里却暗暗思忖道。 “小惜儿，小昭儿，我带你们去个地方，这地方蛮有意思的。” 知道小孩子单纯，沈三特意趁夏君谦和夏君昭不在将他们两个带来了后山。 花顾惜是百草仙山的人，想必对后山的东西也会有所了解。 “好啊，好啊！我倒要看看这后山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俩没有去过的！” 两个小孩子活蹦乱跳的，嘴里不停嚷着，沈三知道他这次赌对了。 后山的林子里鸟语花香，景色美极了。 但沈三没有停留，带着两个小孩子一直向前走着，直到到了一处灌木丛处才停下。 “不就是比其它地方茂盛点的灌木丛吗，有什么好看的。” 夏晗之率先撅起小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是这片灌木丛，而是它后面的东西。” 沈三笑了笑，伸手拨开了那片灌木，将里面的景象露了出来。 “这，这是！” 灌木丛里面是一大片黑色泥沼，泥沼里面有一处空地上面正飘着无数荧光。这正是灵植千叶生长的地方，没想到千叶被摘后这里竟还聚集了这么多的月华。 本以为两个孩子会露出好奇的表情，但是此时两个孩子脸上却出现了像是恐惧的神情。花顾惜平日里就比夏晗之淡定的多，可她现在的神情竟也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摘灵植的那天是晚上，加上两个孩子是乱找一通。所以两个人并不记得千叶在后山的具体位置，如今猛的看到这处地方，自是吓了一跳，那天晚上的巨蟒历历在目，仿佛黑色泥沼里随时都可能再窜出一条来。 “走，快走。” 还没有等沈三发问，花顾惜就已经反应过来，拽起两人的手就往别处跑。 夏晗之神情呆滞，像是被吓得不轻。 “沈叔叔，你以后莫要再去那里，之前为了救治夏叔叔我们曾去那里摘灵植，泥沼里窜出过一条巨蟒，比这棵树都要粗壮。” 直跑到足够安全的地方，花顾惜才松开两个人的手，气喘吁吁，一边说一边指向旁边的一颗大树。 沈三仔细瞧过那棵树，觉得花顾惜肯定有夸大成分，这世间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蟒。 “嗯，是我错了，不该带你们去那里，小昭儿看起来吓得不轻，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沈三也不想在后山多留，万一真的再遇到巨蟒，岂不是得不偿失。 看来灵植已经被入了药，那人的委托便完不成了。还是早日下山吧，没准还能趁机捞上一笔…… 沈三走在后面，一边想一边忍不住露出笑来。 第16章 人性本恶（二） “师姐，他们迟早要出谷，你……” 夏君昭回来的时候辛宛正在为他们准备吃食，菜肴全部都是夏君谦爱吃的。 师姐，你不必如此费心，他们和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些话，夏君昭说不出口，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嗯，我知道……” 辛宛像是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盛菜的动作顿了一顿才轻声说道。 即使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得想对他好，这大概就是茉儿和花琅之间的那种感情吧。 辛宛将盛好的饭菜递给夏君昭，让他端上桌子去，虽然她笑着，但看在夏君昭眼里却像是在哭。 既然留不住，还不如早早断了念想。 夏君昭接过盘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此时花顾惜三人也回来了，众人洗过手坐在桌前。 虽然这顿饭看起来全部都吃的开开心心，但其实众人各怀心思，再也没有前几日过年时的心境了。 这顿饭都是夏君谦平日爱吃的，但他今天吃的颇没有滋味，可能是因为夏君昭的话，可能是因为辛宛今日的发簪换了别的样式，也可能是因为凡俗之事烦心…… 是以草草吃了几口他便回了房。 沈三看他们不太高兴的样子，以为是他们生了什么嫌隙，也赶忙扒拉完几口饭，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夏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没准我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沈三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到夏君谦的房里，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夏君谦正站在窗前向外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沈三进门他并没有做出回应，同时心里还添了分警惕。 “夏兄，反正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再记得，你说一说也无妨，不用担心我透露出去。” 沈三见他不说话，眼珠一转，说起这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君谦是个聪明人，立马听出沈三话里有话。 “难道夏兄不知道吗，离谷的人都会被偷偷喂了让人失去记忆的药，我还以为辛姑娘把百草谷的事都跟你说过了呢……” 沈三看了看夏君谦的表情，知道他一定不知道此事才又接着道:“哎呦，是我多嘴了，我这也是听小惜儿说的，辛姑娘和你关系好，想必是忘了告诉你这件事……” “如果我永远不离谷，她便用不着告诉我这件事了。” 夏君谦虽然心头大骇，但面上不显，也没有想要和沈三讨论这件事的意思。 “好，夏兄真是好魄力，为了美人情愿困在这谷里一辈子……” 沈三笑了两声，他看得出来夏君谦绝不是这个地方能困得住的。 如果自己要离开话，她会像对别人那样对自己吗？会狠心让自己忘了这些过去吗？ 沈三走后，夏君谦反复想着这些问题，他觉得自己放不下辛宛，他想把辛宛一直带在身边。 夜晚很快降临，院内夏君谦正立着看星。 “沈三跟我说他过两日便离开，不知你们何时离开？” 辛宛忙完手头上的事，来到院中走到夏君谦身旁，轻声问道。 “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之前他认为辛宛对他也是特别一些的，但是刚刚辛宛语气轻松听不出一点不愿不舍。 “百草仙山就是我的家，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带上了山，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不能放弃……” 辛宛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会离开这里，不会离开自己的家。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口，她今年一百多岁了。是百草仙山刚刚出现没几年的时候被师父救到山上的，那时候战火纷飞，她的亲人全部死在她面前。从师父拉住她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绝对会守好师父，守好这座山。 在山上的时间好像过的很慢，自她二十多岁以后样貌便没有变过，如果这件事被外界知道，不知又会掀起什么风浪。 辛宛不知道当夏君谦听完她的这番话，心里难过极了，脑海里想着的全部是怎么将辛宛带回去，带她回夏祁国，做他的王后。 “我想和沈三一起离开……” 过了很久，久到辛宛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耳朵里突然传进了这句。 “好，到时候我为你们烹茶践行。” 辛宛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碎裂，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再等夏君谦说什么。 宛儿，不论以后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希望你不要记恨我。 夏君谦没有回头，星光照着他的眼睛亮亮的，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回了屋。 哼，还说会永远留下，你也不过如此。 沈三一直在躲在树后观察两人，直到两人都回了房他才从黑暗中显出身形，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 “我会同你一起出谷，如果你不想失去这段记忆到时候就配合我将药物掉包。” 第二天用过午饭后，夏君谦像是终于打定了主意，主动去找了沈三。 “任谁也不想平白失了记忆，万一那药剂量多了把所有事情都忘了可就遭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下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将事情好好谋划了一番。 由夏君谦先将夏君昭引出谷去，然后沈三寻找机会看药丸放在哪里趁机将剩下的药丸全部掉包交给夏君谦，最后等夏君谦回来后喂辛宛喝蒙汗药，将她带离百草谷。 而沈三的好处则是这谷里剩下的东西他都可以在夏君昭回来前带走。 …… 定好计划后，沈三和夏君谦相视而笑，仿佛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宛儿，你不要怪我心狠，就算你失去记忆也会永远是我的王后，是我喜欢的人，我会护你一世安宁。 哈哈，都是我的，这谷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医书，灵植灵药…… 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有了这一切沈氏山庄还不是探囊取物吗！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一前一后回了房。 他们一个在梦中做了皇帝，一个在梦中尽享荣华富贵。 第17章 他自火中来（一） “十三弟，今天我们便要离开了，经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他们该离开的这天。 “经此一别，再见也只能是陌生人了。” 夏君昭随着夏君谦走出院子，看着远处山峰，悠悠说道。 愿你再也无痛，再也不见。 只有伤痛病重之人才有缘得见百草仙山，还是不再见的好。 终归是亲人，夏君昭心里还是记挂着夏君谦的。 “十三弟，你师姐说要我们去药阁喝过茶再走，但是我现在有要紧事需要下山，你能不能替我走一趟？” 夏君谦见夏君昭不答话，赶忙又加上一句：“是朝堂之事，绝没有牵扯到百草仙山。” 夏君昭知道师姐要他们过去的真实原因，但他并没有提醒夏君谦，若是将这些全部忘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吧。 树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就在夏君谦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声好。 “多谢十三弟，十三弟下山将这封信交给镇子里胭脂铺的老板就行。” 夏君谦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夏君昭。 夏君昭并没有在意信封被火漆封的严严实实，接了书信收进怀里就下山去了。 与此同时，辛宛正在药阁煮茶。 水很快便滚了，咕嘟咕嘟的，蒸腾的水汽掩盖着辛宛恍惚的神情。 她掀起盖子看着壶里的水泡刚浮起就破碎，一如她的心，刚动情便被打碎了。 沈三透过窗缝往屋里看，他见辛宛一直没有动作不禁心中焦急，手上更是冒了不少冷汗。 终于，辛宛像是发够了呆，长叹一口气，才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抽屉。 地板上倏地打开了一个小暗格，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个盒子。 看来这里面装的就是那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丹丸。 沈三在窗外将一切看了个清楚。 “辛姑娘，你在吗？” 眼见辛宛就要把药丸放进水里，他赶紧在外面喊道，还轻轻叩了两下门。 “夏兄说有些事要同你说，让你去他房里一趟。” 听着屋里没有动静，沈三又补充了一句，他说完这句话才听见屋子里似乎又有抽屉抽动声，应该是辛宛又将药丸放了回去。 “我先去找他，半个时辰后便回来。” 辛宛开了门，对门口的沈三说道，说完她又将门关好，并没有让他进去等着的意思。 沈三点点头，先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辛宛在后面看着他回了房才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这里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沈三从门缝里看她走远，又轻轻出了门，朝药阁而去。 药阁里药香四溢，沈三径直走到第三排的一个抽屉站定，轻轻拉动抽屉。 地上又出现了那个暗格，盒子端端正正摆在里面。 沈三眼中闪过精光，走过去一把将盒子抱起。 可惜这丹丸只能抹去人在百草仙山的记忆，不然这东西要是带到山下…… 这是前几天花顾惜在他的旁敲侧击之下对他说的，如今这药只能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夏君谦了。 沈三抱着盒子打开了房门，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药阁。 大大小小这么多抽屉，这里面不管是药丸还是灵植都将是他的，全部都是。 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才又转身去找夏君谦。 “夏兄？” 沈三在门外轻声喊道，弯着腰的样子极其猥琐。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夏君谦只探出半个身子，从沈三怀里抽走了盒子就又关上了门，脸色铁青着没有说一句话。 真是假清高！ 沈三见他这副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暗自腹诽道。 等他转身回药阁的时候，脸上早已换了另一副表情，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哈哈，我的灵植仙草，我来啦！ 这边夏君谦回到屋子，坐在床前，看着床上花容月貌的辛宛苦笑了一声。 刚刚是他们第一次争吵，若是她说出实情，若是她留下他的记忆，那么他很可能会软下心来，给她一个自由。 但是她没有说，他的亲弟弟也没有说，他就像被抛弃的那一个，所以他要一辈子都将她锁在身边。 夏君谦将盒子打开，里面有八九个红色药丸。 不知道百草仙山的人吃了这些会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没有效果。 夏君谦怕效果差，因此只留下了两颗，剩下的全部喂给了辛宛。 辛宛是被他一掌劈晕的，所以脖子后面还残留着些许红色印记，夏君谦皱着眉头侧身看去，伸出手轻轻为她揉着。 外面似乎传来夏晗之和花顾惜的声音，吵闹的很。 准是他们又在打闹，夏君谦并没有管门外的事情，他的眼睛紧紧盯在辛宛身上。 直到，门外突然映起红色光芒，还有夏晗之越来越响亮的哭喊声。 夏君昭这才意识到不妙，连忙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是药阁，药阁着火了。 夏晗之正瘫坐在药阁门口，冲里面不停嘶喊着。 “顾惜！顾惜！” “爹，爹，你快救救顾惜！” “爹，爹，我拉不动她，我拉不动她……” 夏君谦走到药阁门口才发现花顾惜正躺在药阁的大厅里，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过来。 “救我，救救我……” “夏叔叔，你救救我……” 花顾惜的声音微弱，但她还是不停蠕动着嘴唇，像是在告诉他们她还有的救，还没死。 “哎呀，夏兄，真是不好意思，这阁里的东西我就全部拿走了……” 趁着火势还小，夏君谦正要去救花顾惜，却被突然出现的沈三挡住去路，他手里还拿着两个坛子。 “你！”夏君谦一拳打过去，却打了个空。 “夏兄，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沈三闪躲到一旁，将手中的坛子扔到火里，火势陡然增大，而他却瞬间消失无踪。 该死，是酒！ 夏君谦心道糟糕，眼睁睁看着药阁的门开始掉落烧焦的木头，他冲了几次都被火势逼退回来。 “爹，你快点救救顾惜吧……我求求你了……” 夏晗之还在一旁不停哀求。 夏君谦却早已在心里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已经受了重伤，即使救出来也不一定能活。 最后，花顾惜躺在地板上，被血浸泡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见夏君谦将拼命挣扎的夏晗之拖走了。 后来她的眼睛里就只剩红色，这红色是国破家亡的红，是被人背叛血流不止的红。 她的眼里掉出一滴泪，落在地板上，啪嗒一声在火焰燃烧声中格外清晰。 原来所有的接近都有不为人知的目的性。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救的是人还是狼。 第18章 他自火中来（二） 等夏君谦抱着辛宛出来的时候药阁已经烧的不成样子，门口全是烧焦的木头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夏晗之已经停止了哭闹，愣愣的盯着烧的不成样子的房子，还有漫天飞舞的火星像一只只火蝶盘旋在天空，离近了甚至还能听到它们煽动翅膀的声音。 “走吧，忘了她吧。” 夏君谦只看了两眼烧毁的房子，便拽着夏晗之走了。 “你们怎么下山了，我师姐又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山下，他们就迎面碰上了赶回来的夏君昭。 夏君昭铁青着一张脸，注意力都放在夏君谦怀里的人身上了。 “是沈三，他放火烧了药阁，还害了宛儿，我现在要去山下找大夫给她看一看。” 夏君谦眼神闪躲，没敢看他一眼。 “那惜儿呢，她在哪儿？” “顾惜，顾惜，昭哥你快去救救顾惜，她被困在火里，我实在是救不出她……” 听到夏君昭提到花顾惜的名字，本来两眼放空神情呆滞的夏晗之终于有了反应，他扑过去抱着夏晗之的腰，不停哀求。 “什么，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这么说，夏君昭一只手猛地钳住夏晗之的肩膀，眼睛里写满了焦急。 “十三弟，你不要太激动！” 夏君谦不动声色的将满脸痛苦的夏晗之从夏君昭的钳制之下解救出来，又缓缓说道：“小惜被沈三刺了一刀在要害处，火太大我没能救出她……” “不要再叫我十三弟！若是没事还则罢了，若是她有事……” 剩下的话夏君昭没有说完，但是他眼神狠戾，一剑将周围的一棵树拦腰折断。 他狠狠瞪了夏君谦一眼便一个飞身上了山，见他上山，夏君谦也不再耽搁拉起坐在地上的夏晗之赶去镇子。 “惜儿，惜儿！” 百草谷里充斥着浓烈的烟火气息，药阁的火已经灭了，因为药阁已经被烧的一丝不剩，只留一地的灰烬。 虽然火灭了，但是黑色的灰烬还是格外的烫手。夏君昭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用手不停的刨着黑色的烟灰，他不愿意相信花顾惜已经死亡的事实。 直到他满身满脸全都沾染了黑色，浑身的力气用尽，他才绝望的瘫倒在药阁的灰烬里。 他绝望的望着天空，天空很蓝，云彩很白，阳光也很充裕。 他伸出漆黑的手掌遮了遮照在他眼睛上的阳光，透过手掌的缝隙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玩闹的小姑娘。 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救他们上山。 夏君昭此时心里不光是将沈三视作仇人，还有夏君谦也是杀了花顾惜的刽子手，若不是他让自己下山，那惜儿便不会死。 躺了一会儿，夏君昭又猛地坐起来，他要去给花顾惜报仇。 既然沈三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他就先去找夏君谦。 “呦，爷，您怎么又来了。” 夏君昭不知道夏君谦住在哪里，所以他又来了那间胭脂铺。 刚一进门，胭脂铺的掌柜的就赶紧迎了出来。 “夏君谦在哪里？” 来人并不像之前那般和善，刚进门就拔出剑来横在掌柜的脖子上，刀锋闪着寒光映在掌柜的脸上。 周围的小厮群众里立马有人将手放在腰间就要冲出来。 “都别动，我带这位爷去找人。” 掌柜的知道夏君昭的身份，喝止住要冲出的人，朝夏君昭笑了笑。 见他配合，夏君昭收了剑，面上表情严肃：“不要耍花样，走吧。” 掌柜的点点头带夏君昭去了一个客栈，夏君谦就在客栈里。 夏君昭进门的时候，夏君谦刚刚喂夏晗之喝了一杯水，正把睡过去的夏晗之往床上放。 “那个沈三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夏君昭把剑往桌子上一放，质问道。 “沈三那个人邪得很，他把药阁所有的东西都搜刮一空，但他身上却不像装着那么多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放在了什么地方，而且他在说话间瞬间消失无踪。” 夏君昭的话刚说完，夏君谦便知道他是想去报仇，但是沈三这个人不知身上有什么秘密，所以夏君谦并不想让他去。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为惜儿报仇，在这天之前希望你们能过得好好的……” 夏君昭说完拿起桌子上的剑就要走，他不光是想杀了沈三报仇，还有夏君谦也要付出代价。 “等等，要走，也先喝杯水吧……” 夏君昭朝夏君谦看过去，夏君谦也正盯着夏君昭的眼睛，但他手上动作并没停，拿起一旁的杯子倒上一杯水推给了夏君昭。 也好，这杯水过后就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夏君昭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他不会知道夏君谦已经偷偷的将最后一颗丹丸放进了杯子里，入水即化。 看着缓缓倒下的人，夏君谦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这段记忆最终只留我一个人记得了。 没人知道花顾惜其实没有死，就在夏君谦回屋抱走辛宛的时候。 药阁内间里一直昏迷的俞子陌在被火焰包围的时刻倏地睁开了双眼。 火苗很旺，俞子陌被烟呛地咳嗽了两声才挣扎着下了床。 刚来到外间厅里，他就看到花顾惜躺在血泊里，没有一点声息。 “俞叔……” 俞子陌跑过去抱起花顾惜小小的身子，她似乎感觉到身上有温度传来，用尽全身气力睁开眼睛喊出了两个字，便再没有动静。 “公主，我一定会救出你的，坚持住……” 救她像是俞子陌天生的使命，在火焰中他使劲辨认出周围的物什，按下一个机关。 地上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地洞，他毫不犹豫的抱着花顾惜就跳了下去。 这些机关信息凭空出现在俞子陌的脑海里，他带着花顾惜再地洞里按下一个个机关，周围便亮起一盏盏灯火，出现一条长路。 他刚跳进地洞，地洞便合上了，一根带火的房梁狠狠砸在地洞的位置。 但这些和俞子陌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在他耳朵边上一直有个声音在指引他前行。 他坚信等到了目的地，公主便有救了。 第19章 他自火中来（三） 俞子陌按下墙上最后一个机关，前面的墙壁骤然打开，露出一个石室来。 石室里面有一个白色身影立在中央，头戴碧玉冠，样貌俊秀，他看见有人来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你是谁？” 虽然疲惫，但是俞子陌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没有贸然进入石室。 “我是百草仙山的主人，我叫辛百草。” 那人声音空灵，充斥在石室每一个角落，从四面八方汇入俞子陌的耳中。 “百草仙人？你的样子为何……” 俞子陌往后退了一步，这人的模样分明与他记忆里的不同。 “大道三千，如今我已不在此界，回到了我自己的世界里，样貌自然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辛百草笑道:“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这，那公主怎么办，难道她真的就该……” 原来他真的是下凡拯救世人的仙人，怪不得百草仙山大火他都没有现身。 可是小公主又该怎么办，如今眼前的只是一个幻象，自己又不会医术，谁能来救救小公主呢…… 想到这俞子陌踉跄了两步，绝望开始自他身上蔓延。 “她还有一线生机，只是……” “只要她有生机，无论什么我都能办到！” 辛百草的一席话又将俞子陌拯救出来，带给了他希望。 “你把她抱过来放在我面前罢。” “她神识受损，我现在只能先将她身上受的伤治好。” 只一眼，辛百草就了解了花顾惜的情况，只是他说的神识是什么俞子陌不太懂。 “按着西承大陆的说法，她受了刺激意识不稳定，而且这孩子体质特殊，巨大刺激已经激发出她另一个意识。” 辛百草解释道，从他的幻象中分出许多细小荧光覆盖在花顾惜的伤口上。 “另一个意识？这是什么意思？” 俞子陌还是听不太懂，只觉得他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 “就好像是一个身体有两个灵魂一样，她的灵魂被两种意识掌控，之前你看到的是她的主意识，而她再苏醒后控制身体的则是她的副意识，若是她的主意识永远沉寂，那她的身体就会永远属于她的副意识。” “之前她的副意识已经出现过一次，看情况，副意识是个男孩子。” 说话间，辛百草的幻象已经越来越淡，换来的是花顾惜越来越红润的脸颊。 “可公主明明是个女孩子，她的主意识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先入为主，俞子陌当然希望掌控这身体的还是原来的花顾惜，那个会跟在他身后喊他俞叔的，那个总是爱恶作剧的小公主。 “她的主意识已经陷入沉睡，我亦不知什么时候会苏醒，不过我之前已经篡改过副意识的记忆，他苏醒以后会以为他是顾惜的哥哥，会一直守护顾惜，不会想着夺走这具身体。” 尽管辛百草的话匪夷所思，尽管俞子陌活了几十年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是他还是对辛百草说的深信不疑。 “只要顾惜公主能回来就好，只要她平安就好。” 花顾惜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没有了痕迹，此时她又变得跟瓷娃娃一般。 “我这里有枚丹丸，可以改变人的身体构造，你喂她吃下吧，以防事情穿帮。” 辛百草将手展开，上面浮出一枚金灿灿的丹丸来。 等俞子陌喂花顾惜吃下丹丸，辛百草又道:“之后我会关闭百草谷，让他安心在谷里修习，你是想留下陪他还是出谷。” 此时吃了丹丸的花顾惜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最明显的是她的身量拔高了不少，本来她就不胖，现在更显瘦削。 “我想出谷。”俞子陌盯着眼前的花顾惜，沉吟良久才做出决定:“我不能拖累他，我要去建立属于他的势力。” “你之前饮过花汐国圣水，若在谷里可容颜永驻，但出去就……”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出谷。” “好，那这本秘籍你带走吧，你出谷后我会立即关闭百草谷入口。” 辛百草看着俞子陌坚定的眼神点点头，他对俞子陌很是欣赏。 “八年后，你可以在四明山等他。”辛百草又提醒了俞子陌一句，下一刻一挥手便将拿着秘籍的俞子陌送出了谷。 在他出谷的同时，西承大陆风云变幻，天黑的吓人，只听得百草仙山的方向传来几声巨响。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街道上的百姓纷纷侧目，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天空便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只是巨响过后，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空气好像变得污浊了些。 “花汐国有九个城，便叫你顾九城罢。” 辛百草安排妥当以后，对还睡着的花顾惜轻轻说道。 再醒来，她便不是她，而是顾九城了。 像是一阵风吹过，辛百草的身形彻底消散了，密室也随之变化。 东面出现一排书柜，书柜上放着各种秘籍。西面出现一排武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兵器。南面出现的是一排药柜，大大小小的抽屉里盛满了药材和丹丸。北面则是出现了几只箱子，里面放着生活必需品。 最后花顾惜躺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张床，她盖着被子睡得正香。 她梦见娘亲抱着自己在看漫天烟花，而父亲则在一旁宠溺的刮了刮自己的小鼻子。 她梦见被自己的鬼脸恶作剧吓得不轻的俞叔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她梦见百草谷鸟语花香，自己跟在白衣少年身后高兴的喊他昭哥哥。 她梦见少年回头正咧嘴笑的明媚，可她怎么都握不住那只朝她伸出的手。 …… 他梦见到处是红色火焰，有人在耳边哭喊，是绝望的哭喊。 他堵住耳朵，声音还是从指缝溜进去。 他梦见妹妹被人掳走，而自己倒在血泊里。 自己拼尽全力伸手都没有再触到妹妹的指尖。 …… 梦里是黑暗，是恐惧，是绝望。 花顾惜猛然睁开双眼，看着头上黑漆漆的石室顶，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也许现在不该喊她花顾惜，应该叫他 顾九城。 第20章 再无归处 床上这个小小的人儿醒来已是半月后。 周围的环境很是昏暗，他茫然四顾，努力搜索着脑海里对这里的印象。 “你醒了……” 不知是什么地方有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是谁，这是哪里……” 顾九城左右寻找声源，可石室一眼便能看个清楚，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别人的存在了。 “我是辛百草，你母亲的师父，你的太师父，这里是百草仙山的地下石室。” “我母亲……” 顾九城轻声呢喃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女人，她正拔剑刺向她自己的身体。 “呃，那是谁，是我母亲吗……” 只回忆到这里，顾九城就再也忍不住，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痛的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没有痛呼一声。 “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你只会更痛苦……” 那道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驱散了他不少的痛楚。 “以前的事记不得就不要去回想了，是天意让你忘记……” “不，我必须想起来，我要去报仇！” 尽管顾九城刚刚看见的是他母亲自杀身亡的画面，但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被人逼迫的。 可是他想不起来，想不起这个人的模样了。 顾九城蜷缩在床上，疼痛让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你若想报仇，还需得自身强大。” “以你如今身躯对抗那些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些丢失的记忆不急于一时找回，但你必须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辛百草知道越不让他去想他越想立马想起来，还不如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也能减少他此时的痛苦。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强大……” 顾九城渐渐平静下来，身子也开始舒展开来。 “东面的秘籍你全部记下来，并且选择其中一本融会贯通，练到极致，到时你自然强大……” 顾九城朝东面的柜子看去，上面的书籍满满当当，除了有功法秘籍，还有很多医书。 “南面的药柜里有一种丹丸，吃了便有饱腹感，可以像饭食一样提供人体所需能量，一颗可以维持一个月，就在第二排柜子的第二格里……”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了，书中若是有不懂的可以记下来每十天问我一次……” 辛百草说完这些，石室里便陷入了沉寂，安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顾九城脆生生的声音才传来:“那我到时候要怎么找你？” “你到时只要在石室里唤我太师父，我便会出现。” 一个人的修习，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顾九城武修天赋很好，几乎不用辛百草指导便能读懂秘籍中的功法招式，并学以致用。 但他在医术方面的天赋却不尽人意，医书里面的每个字他都认得，组合在一起便觉得晦涩难懂，不知所云，尤其是其中的炼丹制毒之术。 因此他向辛百草请教最多的还是医术上面的问题。 一开始辛百草都耐心的给他解答了，后来问的多了，辛百草便知道他在医术方面着实没有什么天赋，也就不再强求他学医，只让他将医书全部看了，把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下，即使不知道用法用量，但关键时刻也许也能用的上。 尽管顾九城对辛百草此举很是不解，但他还是照做了，每天除了练武便是读医书。 就这样，顾九城在石室里一直闭关了八年。 这日，顾九城自打坐中睁开眼睛，身前的一本功法秘籍已经被翻得有些破了。 “走吧，去尘世吧，你已经足够强大……” 辛百草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他说完这句便再没了声响。 是现在吗，该离开的时候。 顾九城眼睛扫过案架上的功法，武器，衣衫，突然感觉一切开始陌生起来。 他早就想去报仇，可是真到了这天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顾九城站起身来，换了一身白衣，里面是丝质的，外面罩了一层纱衣，腰上是一条镶着玉石的腰带。 他走到案架前，拿起一把深蓝色的扇子别在腰间当做武器。又拿起一个红玉面具戴在脸上，面具很小只堪堪遮住四分之一的脸，他觉得左额上面烧伤的疤痕甚是可怖。 其他的还要准备什么？顾九城静静思索了一会儿又将案架上所有的瓶瓶罐罐装进了一个包裹，瓶子里都是一些疗伤的药丸药粉。 他最后将屋里看了一圈，确定再没有要带的东西，伸手扭动了墙边的开关。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门前是二十余台阶，台阶尽头是另一道已经打开的门。阳光照在台阶上，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顾九城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他很少走出这间密室，偶尔走出来，偌大的山谷也只有他一人。 他呼吸口新鲜空气，抬脚走上了台阶，他登上台阶的那刻，身后的门就合上了，门里面的东西也渐渐消散。 他选的是你的扇子啊，汐儿。 密室里的东西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突然辛百草淡淡的幻影显现，他冲少年走时的方向轻喃一句，便随着其它东西一起消散了。 顾九城一路向前走，之前一直困着他的白色雾气不见了，这次他将这个山谷看了个透彻。这里很美，植物将整个山谷装点成绿色，顾九城看着这些植物，他知道这都可以用来入药，甚至它们的名字他都可以叫的上来，虽然他学医天赋不好，但这些都已被他深深印在脑海里。 他走的很慢，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块大石头。他足尖轻点，飞到石头另一面，看见上面写着“百草”二字。 顾九城用手轻轻拂过石头上的字迹，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雾又渐渐聚拢升腾，绕着顾九城的指尖，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等他的眼睛恢复清明，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树木林立，鸟语花香，地上全是不知名的花和草。 一瞬间，顾九城觉得此刻天大地大，自己孤身一人，再无归处。 第21章 少年初遇 自此百草仙山彻底封闭，再无人能寻得它的踪迹。 顾九城对凡世知之甚少，他想先找个人问一问如今是何岁月，所处何地。 可是还没有等他找到人，自己倒是先在林子里迷了路，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唉，又是这株花。 顾九城叹了口气，这株红色的花他已经遇到了四次，这次是他第五次遇到。 那株红花此时正随风招摇，像是在笑他。 “既然走不出去，不如先歇会儿吧，一个劲乱晃也不是个办法。” 顾九城索性坐在一棵树旁自语道。 “咕噜噜~” 刚一坐下，就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响。 是什么声音? 声音离得很近，顾九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道咕噜声传来，他才明白是自己的肚子打起了鼓。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接一阵的饥饿感。 出谷前三天才吃过的丹丸怎的现在就失了药效? 顾九城想不明白，明明之前的丹丸是一个月时效的。 大概是几年都没有饿过肚子，此刻愈发显得难受起来。 顾九城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就吞吃下去。 半晌，不仅没起作用，反而饥饿的感觉更甚。 难道仇还没报成，自己倒先要饿死在此地? 他皱紧眉头，左手撑在肚子上，如今这荒郊野岭到哪儿去找吃的！ 就算荒郊野岭有吃的，恐怕因着滋味难受他也没精神去寻。 “砰~” 正苦恼着，树上突然落下什么东西砸在他的头上。 顾九城定睛一看，竟是一颗青色的果子。 他拿起来闻了闻味道，和记忆中枣子的味道一样，可是又比枣子大上很多，个头简直和小苹果一般。 左右饿的紧，没准是个什么新奇品种。 他也不再多想，捧起果子吃了个干净，吃完以后顿觉神清气爽，身上的不适全都消散，连五感都清明很多。 味道不错。 顾九城吃的心满意足，稍作休息后起身掸了掸身上并未沾染上的尘土，继续往外走了。 他没有看见之前被他随手扔掉的小药瓶倒在树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他也不知道刚刚那棵树是棵水曲柳，根本不结果子。 …… 此时顾九城正处在四明山中，还不知道在他出谷的一瞬间，万丈霞光从山顶冲天而起。 史书记载，百年前百草仙山降世便是如此场景。有心人观之，便知道绝对是有什么大机缘落在了四明山上。 一时间，夏祁国各路人马都一窝蜂朝四明山涌来。所幸四明山地处偏僻，离它近的城池只有一个流云郡，但即使来人脚程再快也要两个时辰。 俞子陌听了辛百草的话，建立了夜语楼，并将夜语楼的据点设立在了四明山。只是四明山范围大，他也不知道顾九城会从哪里出现，故而八年之期刚过他就在四明山中四处找寻，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顾九城错过了。 不过这个事情是绝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山中寻找。 又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顾九城还在山中兜兜转转，就好像还有没办的事情一样，连四明山都在阻拦他。 一直走不出去，顾九城不禁有些恼火，连眼神都沾染了些许不耐。 正苦闷着，却听右边树林沙沙作响，明明没有风，树叶却不停纠缠在一起。 顾九城侧头细细听去，在哗哗作响的树叶声里，似乎还有什么声音，很微弱的声音。 他足尖轻点，探上树梢，朝右方望去。 入眼的仍是一片苍茫绿色，没有什么其它，只有一点比较特殊。 除了这个方向的树叶其它方向的树叶全都安安静静的。 好似这些热闹的树叶是在指引着什么一样。 顾九城在心里默默想道，脚上动作并不迟疑，在各个树枝上连续轻点，瞬时像一根离弦的箭一样。 嗯?有人? 到了树叶摇晃的尽头，顾九城躲在一棵树冠上，朝下望去。 便见有两个身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朝这里走来。 说来也怪，在顾九城看到两人的瞬间，树叶便停止了晃动。 不过顾九城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件事上，他的内心里满是八年来第一次见到人的喜悦。 “两位大哥！” 眼见两个人就要走远，顾九城连忙跳下树来，急喊道。 “你是什么人?！” 两个中年男子回过头满是警惕，脸色难看得很，刚刚这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我叫顾九城，在这山里住的久了，今日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故而喊住两位大哥问一问。” 少年的嗓音清清脆脆的，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谙世事。 “哦，原来是此事……” 两个中年男子对视一眼，嘴角带了丝不怀好意的笑:“要说这事也不难，只是我们二人来此是有任务的，若是任务完成带少侠出去也无不可，遭就遭在……” “不知两位大哥的任务是什么?我可能帮得上忙?” 见两人说的支支吾吾，顾九城心下更是着急。 “两个时辰前，此处曾天降异象，少侠可见得?” 其中一人问道。 难道是我出谷之前? 顾九城并未见到异象，他以为异象是在他出谷之前发生的，所以他轻轻摇摇头说道:“未曾。” “那少侠可曾看见些奇珍异草?” 听顾九城这样说，其中一人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我急着出山，未曾注意这些。” “你！” 一人皱起眉头，他们目的是想要顾九城带他们去异象发生之处寻找灵药仙植，顾九城这样回答明显是在推脱。 或许他急着出山是因为他已经得到那些灵植? 其中一人转头看向另一人，很快那人便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如今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不是友便是敌。 他们二人双手不约而同放在腰间，那里正拴着淬了毒的匕首。 白衣少年立在树下，浑然不觉危险将至。 “动手。” 也不知是二人中谁说了一声，便见两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齐齐攻向白衣少年。 “你们什么意思?！” 顾九城反应很快，向后急掠而去，伸手抽出了腰间的扇子抵挡下了两人的攻势。 “砰~” 还没有等二人再次进攻，就听一声巨响，一个红色人影落在顾九城和那两人中间。 地上的也是个少年，看起来比顾九城大不了多少。 顾九城本以为他穿着一身红衣，等近了仔细一瞧，哪儿什么红衣，明明是一件血衣。 少年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只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此时正盛满了绝望盯着顾九城的方向。 第22章 少年执剑 他还没有死。 顾九城被这眼神盯着，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此人，他想救。 若是不救，心里着实难安。 可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见对面二人早已等不及又扑上前来。 “两位大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顾九城连忙闪避过去，抽空不解问道。 他刚刚入了这凡世间，虽是来寻仇，但并不想滥杀无辜。 “究竟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其中一人面露凶光，冷笑着说道。 “二哥，你跟他废什么话，还是赶紧把他杀了将东西夺过来吧……” 另外一人正说着，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五个黑衣人，打断了他的话。 “不想死的，就赶紧离开！” 几个黑衣人紧盯着地上的少年，说出的话却是说给顾九城他们听得。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刚刚被打断话头的那人性子较直，听完黑衣人的话下意识就反驳道。 另外一人看起来就稳重许多，在黑衣人转过身来的时候瞬间看清了他们的身份。 “呵呵，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二哥，你说什么呢，凭什么我们走……” “快闭嘴吧！” 另外一人吼了直性子那人一句，又朝几个黑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赶紧拽着直性子那人走了。 “哼，跑的倒是快。” 领头的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眼神漠然的看两人狂奔而去。 “你，去处理干净。” 他转头朝另一个黑衣人说道，那人立马领了命令去追刚刚的俩人。 看来两人还是触了这个黑衣人的霉头，今天他们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安排完那两人的命运后，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又转头盯住血衣少年。 至于顾九城，左不过一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本事。 他们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顾九城已经是一具尸体。 “沈凉，追了你大半个夏祁国，还不是被我们逮住了?哈哈哈……” 领头的黑衣人长笑一声，眼中染上一点得意。 剩下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皆拎着一把长刀向血衣少年砍去，顾九城离得远些，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救他。 虽然顾九城来不及救他，但他还是握紧了扇子朝这边冲来。血衣少年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绝望无波的眼神中终于生出一丝涟漪。 在刚刚，血衣少年已经稍稍缓过一些气力，三把长刀递上来的那一刻，他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姿态闪了出去，刀尖也全被一把刀鞘挡在他的胸腔外面没伤到他丝毫。 这一切看的顾九城心惊不已，没想到这人的武功如此了得。 可是就在顾九城以为血衣少年要拔剑对敌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竟提着一把剑朝自己跑了过来。 难道他觉得打不过来找我当帮手? 看着那张血脸越来越近，顾九城止住脚步疑惑不已。 “沈凉，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领头的黑衣人怒道:“就算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他说完朝另外三人打了个眼色，三人立马会意又提着长刀冲了过去。 “少侠救我！” 血衣少年身形一闪便躲在了顾九城的身后，说话时还带了丝颤音，像是在害怕? 三人攻势说到就到，顾九城也来不及细想，握着扇子就加入了战斗。可终究一拳难敌四手，顾九城又没有什么经验，渐渐有些颓势显现出来。 “沈凉，你找帮手也不看人的吗，这么个小孩你也好意思用。哈哈哈。” 领头的黑衣人仿佛已经看到沈凉和顾九城死在刀下的惨样。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别得意太早。” 沈凉虽受了些伤，力气也所剩无几，但嘴上却不饶人，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 这地方就他一个人在，我不找他当帮手还找你当啊。 沈凉说完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并且对这群黑衣人的智商感到怀疑。 “喂，你能不能别光看着，倒是搭把手啊。” 顾九城用扇柄击退一人的刀锋，抽空冲沈凉说道。 “我倒是想，可我不会……” 沈凉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就干脆剩了个口型。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武功……” 这次虽然他的声音小，但顾九城将他口型看了个正着，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尽管还有疑惑，但他没有再问，也没有再给他问的机会，领头的黑衣人见久久分不出胜负，刚刚已经加入了战局。 有几次黑衣人的长刀就要看在顾九城的身上，都被他堪堪躲过。扇柄更是挡了无数次的刀刃，就是不知扇子是何材质制成竟没有一丝破损。 “你出门怎么也不带件兵器，虽然我不会……但是我也知道拿把剑防身啊！” 沈凉初见顾九城时觉得他是个会武的，但是现在都不见他亮出兵器来，只见他拿把扇子左挡右挡，心下不禁焦虑四起。 又不是前呼后拥的公子哥，只带把破扇子有什么用，唉。 沈凉正在心里默默想着，顾九城突然回头看过来，看的他心虚不已，还以为顾九城会什么读心术。 下一秒，顾九城嘴角上扬，清风吹起他额头上的两缕发丝，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小小的红玉面具也遮不住他的清隽纯粹，少年无邪。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你看我干嘛……” 顾九城并不答话，折扇轻启，带出一阵狂风逼退了几人。 而他则来到了沈凉的身旁。 沈凉此时正一手提着剑，一手颤巍巍的指着顾九城，话都说不利索。 “你说的对。” 顾九城又是一笑，满山繁花都仿佛失了颜色。 等沈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九城已经拔了沈凉手中的剑和几个黑衣人战到一起。 “还好当初带的这剑不只是装装样子。” 看着手中残留的剑鞘，沈凉庆幸道。 剑鞘通体漆黑，上面残留了些浅浅的刀痕。 而顾九城手中的剑在阳光下寒光乍起，剑刃锋利无比，一看就是一把宝剑。 “你以为换把剑就能能赢我们了?真是天真！” 领头的黑衣人很是不屑的说道，他之前同顾九城交手觉得顾九城自身武功并不高。 可是很快，他就被顾九城打脸了。 宝剑削铁如泥，没一会儿功夫便将几人兵器全部废去，连黑衣人的身上都被剑气所伤，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小子，算你恨，这笔账我记下了！” 领头的黑衣人知道今天是无法收了这两人性命了。 他扔出一颗烟雾弹，和其余几人遁走了。 “一群胆小鬼，切……” 沈凉趁机落井下石道，全然忘了自己刚才如何狼狈。 等烟雾散去，顾九城拎着宝剑，正眉目含笑的回头看他。 看的他一时语塞，落井下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轻轻吐出一句:“少侠好身手。” 第23章 结伴而行 “你是山外的人?” 顾九城落在沈凉身前不远处，将宝剑随手一掷，便听一声脆响，宝剑稳稳落进沈凉手中的剑鞘里。 “嗯。”沈凉想过他会问的问题，也准备好了很多答案告诉他，却从来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只见面前白衣少年又弯了弯那双桃花眼，笑着说道:“我刚刚救了你，你得把我带出山去。” 少年的嗓音清脆，像是山中的风，涧里的水，不染一点尘灰。 “好，小意思。” 不过沈凉说的倒是简单，却没有想到这事做起来这么难。 两个人在林中又转悠了一个时辰，最后也没能走出山去。 “我之前明明就是这么来的呀！怎么会走不出去呢?” 沈凉本来就有伤在身，拖着这副身子走了这么半天早已累的不行，此时正苦着一张脸很是沮丧。 “反正天就快黑了，我们还是先找个休息的地方吧，明天天亮再出去。” 顾九城像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并没有责怪沈凉。 他看沈凉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还是决定在山中休息一晚再动身。左右八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晚。 “唉，对对对，肯定是因为我太累了导致我的记忆出现偏差，明天，明天我一定把你带出山去！” 沈凉又在说豪言壮语，顾九城摇摇头，率先朝之前在山中转悠时留意到的山洞中走去了。 “哎，你等等我啊，我可是个病号走不了你那么快的！” 沈凉说完一番话，抬头才发现顾九城已经走的很远了，赶紧朝他呼喊一声追了上去。 话虽那么说，可沈凉的身形不慢。只见他步子向左右游走，几个呼吸间便到了顾九城的身旁。 “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走的这般快的病号。” 顾九城看向沈凉挑了挑右边眉毛，语气里带了丝戏谑。 当然其实他并不知病号的实际脚程该有多快，除了这个血人他还没有见过别的病号。 “你可别多心，我这出门在外总得有一技之长吧。虽说我体质特殊习不得内功，外功又颇有些难度，但我好歹还是得学一门功法秘籍傍身吧。” 沈凉说完笑了两声，才看着前方又说了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八年终是让我学会了这一门功法，用在逃跑上总是够了的。” 八年，看来他不光是体质问题，天资估计也有点问题…… 顾九城一边想着自己八年来修习过的功法，一边又觉得自己想法绝对正确，轻轻点了点头。 顾九城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小小落寞，故而这话没有说出口。 听沈凉说完这些，顾九城没有再开口说话，沈凉也神情恹恹，不发一言。 “我去拾些木柴和干草来，你再这里等一会儿吧。” 两人已经找到一个山洞，山洞干净整洁，不像是住过什么野兽的样子。 顾九城看得出沈凉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决定一个人去找木柴。 “哎，你拿着这把剑吧，左右我也用不上，你拿着……” “这里应该没有人能找来，还是你拿着防些小兽吧。” 见顾九城就要走出洞口，沈凉才起身说道，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顾九城截住了。 “呃，我的意思是让你拿着去砍柴……” “咳”，沈凉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做法有些暴殄天物，说完赶紧掩嘴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 “若是我想要，一根手指就能让它们掉下来。” 很明显，顾九城拒绝了沈凉。 同时他又一种同情的眼神盯着沈凉，看来他不光天资不够，脑子似乎…… “哦，最好是咯。” 看着沈凉落寞的坐回地上，顾九城心知自己肯定是戳了他的痛处，说错了话。 “这里的果子很好吃，我待会儿给你寻两个来……” 说完，顾九城就出了洞口。 “哼，就你厉害，等有朝一日我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功，一定比你还厉害！” 沈凉也就只敢在顾九城离开的时候放放狠话，若是被顾九城听到了，肯定又要笑话他。 沈凉没有想过，他们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可能明天过后，他们就会相忘于江湖，他再也不会有向如玉少年炫耀的机会了。 “明明就是这棵树，怎得现在竟寻不到一颗果子?” 顾九城趁着太阳还未全部落下山头，先来找果子，可他将整棵树冠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发现一颗果子。 “难道是太隐蔽了?” 说是这么说，但顾九城觉得不大可能，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他的眼力。 “出来时已经答应给他找果子，若是没找到，岂不是失信于人?” 少年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终于有所动作。 他用尽全身力气拍向树干，担心树干折断，他特意没用一丝内力，全部用的自身的力量。 树叶哗哗作响，无数绿色的叶子打着旋落下来，顾九城站的地方尤其多，不一会便落了满身。 漫天树叶没有模糊住他的双眼，他一直抬着头紧紧盯住树冠。 这棵树好似要把树叶全部掉光，顾九城不离开它便一直掉。 此时，像是一人一树的耐力赛，谁先低头谁便输了。 最终，先低头的还是这棵树。 树叶已经层层堆到顾九城的膝盖处，可顾九城还是仰着头看它，一点酸痛的神情都没有。 所以，树认输了，不知是从树冠什么地方落了一枚果子下来，正正经经的掉在顾九城面前，掉在那堆落叶之上。 顾九城满意的拿起果子，并拾了很多的树叶。 虽然这个生不了火，但用来铺床一定不错。 少年走了，抱着满怀的树叶，还有一枚果子，浑身都散发着愉悦。 风在他身后刮起，吹动树上不多的树叶，发出一阵呜呜声，像是有人在哭。 也不知风是从哪个方向刮来，若是顾九城此时回头看，一定会很疑惑，怎得周围的树木的枝叶全都被刮向那棵树的方向。 得了果子，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很多，顾九城用了三趟，拾了足够多的树枝和干草树叶。 有了这些，他们便能休息的舒服些。 第24章 忒不靠谱 “现在才刚刚春天，你竟真找到了果子，倒是神奇。” 接过顾九城手中的果子，沈凉感叹道。 这是枚青色果子，比婴儿拳头稍大一些，果香味十足。 “不过我们晚上就吃这个吗?” 沈凉又瞅了一眼顾九城身后，期望他还能拿出什么吃的来。 “是你，不是我们，我早些时候吃过一颗，现在并不饿。” 顾九城没有说他只找到一枚果子，不过他说的此时并不饥饿倒是真的。 “对了，我这有些疗伤丹丸，应该对你有用。” 顾九城坐在火堆的另一侧将小瓶子丢给了沈凉。 “多谢。” 瓶子上还残留着顾九城身上的温度，将沈凉因失血过多导致的寒冷驱散了些。 一时间，洞里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沈凉啃果子的声音。 果子刚入口，沈凉便觉得体内骤然升起一股暖流，也不知是刚刚的药丸发挥了作用，还是果子太过神奇。 虽然他的脸上被血迹覆盖，但在火光映照下，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嘴唇变得红润许多。 “这，这，这果子真是美味，我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果子……” 很快，一颗果子就被沈凉吃了个精光，果子小小的，却让沈凉觉得很饱，再没有饥饿感。 “嗯，是在林中偶然发现的，我也觉得很好吃。” 顾九城一边拨弄着柴火，一边说道。 他说完以后沈凉的脸色突然难看了不少，他激动的站起来道:“啊?这果子我在夏祁国从未见过，你也不怕有毒?！” “我觉得无毒。” 其实顾九城不光觉得无毒，他还觉得自己内力一直充沛，果子甚是神奇。 “好吧，反正我们俩都已经吃过了，就算有毒，黄泉路上也有个就伴的。” 见顾九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沈凉也很淡定的坐下了，何况他觉得这果子应该也是无毒的。 “哎，对了，一直都未问你姓名，我叫沈凉，你呢?” “我叫顾九城。” “哦。那你是怎么到四明山的啊?也是同我一样被仇人追杀?” 沈凉想起一开始的那两人，以为顾九城也是被人追杀逃跑至此。 “呵，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我一直在山中习武，今天第一次出山，不成想却迷路了……” 隔着火光，沈凉头一次觉得顾九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再是一开始看着不谙世事的模样。 火光朦朦胧胧的，沈凉似乎还想问什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不知为何，沈凉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应该一直像初见时那样单纯清隽。 虽然从来没有听过顾九城这个名字，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像是认识了很长时间，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这也是沈凉决定赖上顾九城的原因。 “出山以后，你……” 沈凉本再想问问顾九城出谷的去处，却被顾九城抬手打断了。 “嘘——” 沈凉没有修习过武功，但顾九城从小练武，耳力更是好的很。 在刚刚，他听到除了火焰噼啪声、远处洞里水滴落得滴答声和洞外不知名的虫鸣之外的第四种声音。 是有东西落在尘土上的声音，只轻轻地一声，被顾九城听了个正着。 他站起身来，右手抓紧了扇子，看来今晚是无法好好休息了。 “过来。” 顾九城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等沈凉到他身边以后，立马抓住沈凉的手腕向外跑去。 顾九城跑的很快，沈凉被他拽着才不至于落下。 “怎，怎么了?” 沈凉跑的气喘吁吁的，费力的问出一句。 “刚刚洞里肯定有野兽，它被我们吵醒了。” “什，什么……”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呜呜的风声将顾九城的声音夹杂其中，沈凉只听得他说洞里有什么，再后面的便只觉两耳之中只剩呜呜声响。 “它来了。” 前面是悬崖峭壁，顾九城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有些懊悔刚刚的慌不择路。 沈凉耳中还残留些许耳鸣声，他只顾着拍耳朵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面前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吼——” 一声虎啸响彻云霄，惊起无数飞鸟。 沈凉被震得耳朵瞬间恢复正常，却又听得满山乌鸦聒噪，直叹还不如不好。 “是只老虎。” 顾九城语气平淡，不知何时他变得像是大人模样，似是沾染过人气他也变得越来越成熟。 天黑的厉害，沈凉看不清前方事物，只看见两只碧绿灯笼在前面忽闪。 “我只看见两个灯笼在林中，真是奇怪，难道是鬼火?” 顾九城没有说话，在他眼中，碧绿的灯笼正是老虎的眼睛，眼睛已经如此，更别提老虎本身有多大了。 若是只有顾九城一人，他有把握逃出去。若是带上沈凉，他没有一点把握。 这老虎体型这么大，力气肯定不弱，而且动物不像那几个杀手有好胜心，完全可以叼了沈凉就跑。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一股腥臭直冲两人而来，那两只碧绿灯笼越来越近。 老虎打了个呵欠，露出满嘴獠牙，甚至它舌头上的倒刺，顾九城都看了个清楚。 “顾，顾，顾九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沈凉声音有些颤抖，他只能听见树枝被踩断的噼啪声和什么东西不停吞咽口水的声音，有时候只听见声音比看到景象还要渗人。 “是一只大老虎，吊睛血口，碧绿灯笼是它的眼睛，腥臭味道是它的口气。” “啊啊啊?！你能打得过的吗?！” “不能。” “什么?！” “一，二，三，跳！” “嗯?” 顾九城一直盯着老虎的动作，在它扑上来的那一刻，他拽着发愣的沈凉干净利落的跳了崖。 “啊——啊——啊——” 一时间，沈凉的惊叫在山中回响不断。 然后便听得三道“噗通”声，顾九城、沈凉还有那只猛虎齐齐落入水中。 顾九城也忒不靠谱，听他语气平和，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没想到…… 真是坑了我个彻底…… 晕过去之前，沈凉还不忘在心中默默吐槽顾九城一番，同时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再后来，沈凉呛了两口水，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25章 故人重逢 “咳咳——” 等顾九城意识再次回拢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正趴在一处河滩上，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沈凉躺在离他不远处，一头乌发在水中随意招摇。 “沈凉，沈凉！醒醒！” 顾九城走过去摇了摇沈凉，但沈凉并未清醒。 此时，沈凉的脸已经被河水冲刷干净，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也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 虽然他脸色苍白，但还是遮掩不住他如刀刻般的轮廓，已经长开的五官，此时他更像是个俊郎的成年男子而非少年。 “沈凉?沈凉?” 顾九城一直摇晃着沈凉，可他没有一点反应。 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顾九城还真以为他已经成了具尸体。 借着顾九城的力度，沈凉的胳膊滑落在水中，胸口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几道刀痕来。 “嗯?这是?” 顾九城本想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却发现他的伤口处似乎不太对劲。 翻飞出来的血肉好像在不断散发着黑气。 顾九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拉开沈凉的衣服，想看个仔细。 一看之下，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沈凉身上的刀痕并不算多，但都还在缓缓渗出血液，而且血液竟是黑色的，还有黑色的烟气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按理说昨晚沈凉吃过疗伤丹丸即使作用不大也该止住血流，莫非那些人刀上有毒? 顾九城眉头微皱，想通之后便一头扎进河中，在水里寻找着什么。 片刻，他终于从水面中露出头来，他的手里正提着一个包裹。 还好这些东西没有丢。 找到了东西，顾九城也松了口气，从里面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一股脑全都喂沈凉吃了。 虽然他不懂药理，但这现成的药他还是会喂的。只要有丁点作用的都喂了沈凉就行，反正都是好东西。 药喂完了，人也拖出来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九城犯了难。 沈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包裹里的衣服也全都湿了，自己若是去拾柴火离他远了，再有猛兽过来，岂不是…… 唉，要是现在能找到个地方歇歇脚就好了。 顾九城正苦恼着，浑然不知身后有只老虎正缓缓逼近。 原来不光他们没死，那只猛虎照样活着，看起来比他们要有精神多了。 经过昨晚的事，老虎也聪明许多，离得近了才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上前去。 顾九城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是因为距离太近，他还是被老虎一口‘咬’在手臂上。 老虎的咬合力是很厉害的，它这一嘴下去，顾九城的胳膊估计很难保住。 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顾九城另外一只手上拿着折扇眼看就要砸下去，却因为老虎突如其来的举动刹住了车。 要说这老虎本来是在洞里休息，顾九城和沈凉突然闯入它的居所并吵醒了它，不由怒火冲天，势要吃了他们两个打打牙祭。 可是就在顾九城的胳膊到了它嘴里的那一刻，它突然发现这人身上的气息和那个人很像。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同类的气息在周围环绕，不，也许不能说是同类，那应该是老虎不能企及的存在。 所以，老虎也紧急收住攻势，甚至还伸着舌头舔了舔顾九城的手掌，从凶神恶煞变成了如今呆萌讨好的模样。 这一幕看在顾九城眼里，让他颇为摸不着头脑。 “吼——” 老虎伏在地上轻吼一声，又轻轻用头拱了拱沈凉。 “你是让我把他放在你背上?”顾九城猜测道。 老虎又是轻吼一声，趴在地上眨了眨眼睛，甚是可爱。 看来顾九城猜对了，老虎可能是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老虎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它跑的并不快，它怕把背上的沈凉颠下来，惹得顾九城不高兴。 “这是?”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间小小的竹屋。 不过此时屋子里没有人在，顾九城也不好擅作主张把沈凉抬进屋子，就在院子里铺了些干草让他躺下了。 老虎并没有离开，它出了院子，趴在了门口，像是要守着他们。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升起青烟，是顾九城在灼烤衣物。 “小虎?你怎么在这儿?” 大概过了两刻钟，门口突然响起了人声，此人正是外出寻人的俞子陌。 他今晨出门后总觉得心神不宁，便早早回来了，不料竟看见这只虎窝在门前。 这只虎是四明山中唯一的一只虎，它幼时被俞子陌偶然间救下，所以这虎和俞子陌关系很好。夜语楼的人也都知道这虎的存在，从不去招惹它，就顾九城和沈凉运气不大好，激了它的凶性，差点成了虎口之食。 “吼——” 老虎起身蹭了蹭俞子陌的裤腿。 “你带了人过来?” 俞子陌和老虎待的时间长些，对它的吼声中的意思也比较理解。 俞子陌其实早已看到院中升起的青烟，所以对院子里有人并不意外。 夜语楼的人多数知道这个地方，根本用不着老虎带路，能让它如此善待的外人这还是头一个。 俞子陌笑着摸了摸老虎的头，不知院子里的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能耐。 他根本不会想到院子里坐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花顾惜——如今的顾九城。 “不问自取可不是个好习惯。” 院中有一个少年衣衫褴褛躺在干草席上，另一个少年着红色里衣低着头正忙着烘烤衣物。 俞子陌刚进来就先表情严肃的说了一句。 “前辈，我们不慎落水，他又受了重伤，这样做实属无奈……” 顾九城听到有人进来赶紧起身作揖，嘴上更是不停道歉。 这人脚步声轻缓，连他都没有察觉到，顾九城认定他一定是个隐世高手。 说话间，顾九城已经抬起了头，他的样貌被俞子陌看了个清楚。 “你——” 是他，竟然是他！ 虽然已经过了八年，但俞子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初自己亲眼见证他变幻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俞子陌的态度也转换的很快，一瞬间从严肃认真的脸换成了和蔼可亲的脸，甚至眼睛里还泛了点点泪花。 像那虎一般让顾九城摸不着头脑，但顾九城还是恭恭敬敬的答了:“顾九城。” 顾九城，原来你现在叫顾九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俞子陌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第26章 楚家奇毒 三天后。 沈凉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不再是山，不是再是水，不再是树木，而是竹制的屋顶。 “咳……” 他清了清嗓子，长时间的昏迷让他嗓子沙哑，没能立马说出话来。 “沈凉，你终于醒了！” 顾九城就在屋外和俞子陌说话，听见屋内有声响立马跑了进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已经出了四明山吗？” 沈凉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是听声音还是很虚弱，他的脸色也泛着些许青灰。 “还没有……你好像是中毒了，所以我先在山中找了一处屋子……” 顾九城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沈凉现在的样子似乎还不是很乐观。 “这是俞叔，多亏了他收留我们……” 见沈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后，顾九城就知道是俞子陌进来了。 俞子陌很自然的走到床边坐下，替他把脉，顾九城读了八年医书还是对医术方面一窍不通，而俞子陌只是在闲散时学习一二就能应对大部分的病情。 “你可是得罪了楚家?” 通过之前的把脉，俞子陌已经清楚沈凉中了毒，但他没想到连百草谷的丹药都无法彻底祛除他的毒素，西承大陆能制此毒者除了晏城楚家他想不到别人。 若是这个年轻人果真得罪楚家，那九城还是同他划清界限为好。 “楚家，前辈说的是晏城楚家?我之前从未去过的那里。” 沈凉自是也听说过楚家的。 楚家擅长制毒，尤其是阴险至极的毒物。 “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应该中了楚家的毒，而且很可能是他们新研制出来的。” 俞子陌沉吟片刻，掀开了沈凉的衣衫，露出里面的伤口来。 伤口已经止住血结了疤，可还是能看见丝缕黑气正在往空气中逸散。 “你的毒暂时被压制住了，现在只能极缓慢的侵入你的身体，但如果一直没有解药，你……” 俞子陌看了看沈凉又看了看顾九城，没有接着说下去，但他们都明白，如果没有解药，沈凉始终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次追杀我的人，是魅派来的。” 沈凉皱起眉头，似是不解:“可我听说楚家未曾依附任何一处势力，他们怎么会……” “魅?！” 俞子陌一惊，没想到和魅扯上了关系。 说到魅组织，俞子陌可真是太熟悉了，整个西承大陆两处杀手组织，一个是魅，一个是夜语楼。 魅的创始人没人知道是谁，据说是个女人，但从来没有人见过。 这个组织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丝毫没有底线可言。 这是俞子陌最为不齿的地方，所以他创立了另外一个杀手组织，夜语楼。 夜语楼接的任务一律不能违背原则，杀的人必须是奸恶之徒。 两个杀手组织互相竞争，各自占据在夏祁国一方。虽然俞子陌看不惯他们那样的处事方法，但两个杀手组织还从来没有争斗过。 没想到，这次竟和魅扯上了关系，其实俞子陌明白，两个组织就算不因为这事也迟早会因为其它原因起争执。 “嗯，我在魅下了一单任务，没想到他们竟然反过来杀我……” “什么任务?” “杀掉国师。” “国师?！” 俞子陌又是一惊，国师此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他出现从来不用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 如果真如沈凉所言，那国师和魅肯定有不小的关系，还有楚家，很可能也投靠了魅。 “你为什么要杀国师。”俞子陌又问道。 “受人所托，他是我的好友。” 沈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真没想到只是下个任务罢了，还惹出这么多事。 还有好友送我的侍卫，为我引开敌人，至今不知生死。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实在不该走这一趟……” 说着说着，沈凉的神情便颓丧了，语气蔫蔫的，大概是在忧伤自己时日无多。 “沈凉，你放心，我这有药，一定有对症的。” 说着，顾九城又拿出自己的包裹，将里面的瓶瓶罐罐都取出来，一股脑塞进了沈凉的手里。 “没用的，我这人体质特殊，世间的药多数都对我没有什么作用……” 沈凉眸光暗了暗，他没有说其实不是多数对他没有作用，而且从小到大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用过的药从来没有一种是管用的，全都要靠自己熬下来。 “说不定我的就有用，你看我之前喂你的药不是起了作用吗，你的伤口都结痂了！” 顾九城一样一样的说着药的种类作用，但凡一点对症的都拔了塞子，把里面的药都倒进了沈凉手里。 体质特殊? 俞子陌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说话，突然愣了愣。 其实，他的体质也甚为特殊，不知是练了秘籍还是之前饮过圣水的缘故，世间的药对他全部不起作用。 只是不知百草谷的药对自己起不起作用，若是自己和这个年轻人一样的话，至少说明他们很可能做过同一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年轻人也可能会成为九城的一大助力。 不过既然这个年轻人体质特殊，也应该对楚家的毒不起反应，怎么会…… 难道，制毒的东西…… 俞子陌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年那场大火难道和楚家有关系? 此事，必须好好查上一查。 俞子陌却没想到，一切也可能只是巧合，他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 “小凉，你可听说过夜语楼?” 想通了一切，俞子陌对沈凉的态度也好上不少，对他的称呼也亲切起来。 “听过的，据说夜语楼的据点就在这一带……” 沈凉还是没能推脱顾九城的好意，吃下一大把丹丸才回答了俞子陌的问题，他的嘴里满是药草清香。 “你为什么不去夜语楼下任务?” 俞子陌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帮沈凉，但他还是想问一问沈凉为什么一开始没有瞧上夜语楼。 “这，前辈，并非我不愿，我的住处离魅近一些，而且我听说夜语楼规矩颇多……” “呵呵，以后不要叫我前辈了，和九城一样喊我俞叔就好。 我还以为你是嫌我夜语楼资历轻，不够格呢。 等你休养几天，我亲自带你去楼里下了这任务。” 俞子陌笑着点了点头，他对沈凉的回答很满意。 第27章 楼主令牌 沈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俊朗三十多岁的男子会是夜语楼的楼主。 夜语楼虽然不如魅创立时间长，但因着他们办事比较有底线，楼内也是人才济济。 却没想到夜语楼的据点会在四明山中，并且还非常幸运的碰到了夜语楼的楼主。 如此一来，那他这方的筹码便又可增加一分。 可惜，想象总是美好的，还没有等到沈凉康复一些去夜语楼，俞子陌的身体就先出现了状况。 不知怎地，自从顾九城和沈凉来了以后，俞子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了。 “才第三日，怎么就已经这样了……” 镜子中，俞子陌的两鬓已经斑白，哪儿还有昨天沈凉看见他时三十多岁的模样。 终究是我强求了么，我只是想多陪陪他……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俞子陌清楚的明白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变得老态龙钟，甚至老死。 罢了，左右已经苟活这些时日，足够了。 他拉开橱子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不大，正中躺着一块赤色令牌，上面刻着夜语两字。 “小凉，九城，你们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听见这话，还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沈凉赶紧起身，让顾九城搀着进了屋。 “九城，小凉，今天下午我就要带你们去夜语楼的据点，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们……” 俞子陌没有回头，他站在窗前的阳光里，只能让人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沈凉年岁大些，虽然他同顾九城说话总是带着点不正经，但还是他想得比较多。 他自是愿意早早去夜语楼，可他更怕这中间出了其它变故。 “我要把夜语楼交给九城……” “这，俞叔，这怕是不太好吧。” 俞子陌的声音轻缓，刚刚传来顾九城就连忙反驳，他出山还有自己的仇要报，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桌子上是楼主令牌，你收好，下午同我一起去夜语楼我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我知道你担心何事，但你接管夜语楼也可更快的办成你想办的事……” 看来俞子陌是铁了心的要顾九城担任楼主，这让两人很难理解，毕竟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 顾九城虽然觉得俞叔说的有道理，但他不能将别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 所以还没有等俞子陌说完，顾九城就一声不吭的走掉了，屋子里只留下沈凉和俞子陌两人。 “俞叔……”沈凉本想劝一劝俞子陌，却又被他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念头。 “我得了怪病，恐怕时日无多。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把夜语楼交给你们，到时候我也能走得安心了。 九城这孩子注定要活的比别人累，所以我才想把夜语楼交给他，让他能有个地方歇一歇。 我希望你能多劝一劝他。” 俞子陌说了很多，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完才转过身来，他的神态比刚才还要苍老的多。 “俞叔，你放心吧，九城是我的朋友，我会好好劝他。” 看见这个样子的俞子陌，沈凉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就算是为了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愿，他以后也会好好护着顾九城。 何况顾九城这个人单纯，善良，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很愿意多这样一个朋友的。 “既然九城不愿拿楼主令牌，你就先替他拿着吧。 我有些累了，你先去准备准备一个时辰后我带你们去夜语楼。” 俞子陌似乎是真的累了，说出的话有气无力的。 顾九城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愿意担任夜语楼楼主，沈凉劝了他半天也没有将他说通。 不过最后沈凉好说歹说，嘴都快说干的时候 ，顾九城终于答应跟他们去夜语楼走上一趟。 夜语楼。 俞子陌还是像往常一样着一身青衣，唯一不同的是多带了一个斗笠，像是不愿让人发现他的变化。 他带着顾九城和沈凉在四明山中左拐右拐，直将两个人转的头昏脑涨，才停下了脚步。 只见眼前有一幢三层楼高的房子屹立在林中，雕栏画壁，甚为精致，上面一块匾额清清楚楚刻着‘夜语楼’三个字。 “楼主，您终于回来了！” 刚一踏进夜语楼的范围内，楼内立马有人迎了出来。 “去通知各个堂主过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俞子陌点点头，并未取下头上的东西。 很快，消息就传递给各个堂主，堂主们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楼主，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兄弟们这段时间都忙得很。” 一个堂主沉不住气，率先问道。 “我让大家过来，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我要把楼主之位传给他。” 俞子陌指了指立在一旁的顾九城，白衣玉立，仙气飘飘。 这可是是选楼主，又不是选美，大部分人都是不赞同的。 他们认为顾九城太过年轻，不能担此重任。 “楼主，此事恐怕不妥，众位兄弟没有见过他们的本事魄力是不会服从的。” 另一位堂主说道，他明白俞子陌说的话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意已决，不管他人同意不同意，我只是通知你们一下而已。” 俞子陌冷笑一声，将杯子捏的醉了一地，水也迸射在桌子上。 “楼主，这确实不太合规矩，不如将楼里的一件任务交给他们，不管他们完成不完成，我都有信心让下面的人同意外人做楼主的。” 这个堂主说的时候额外咬重外人这两个字，生怕俞子陌不同意似的。 其实俞子陌也明白，哪儿是下面的人难管教，明明是他们几个不服气这个决定，想考验顾九城一番。 “好，你们先说说是什么任务吧。” 俞子陌总算是松了点口。 “有人下了任务要蛊山上一朵花，赏金不菲，但蛊族邪门的很，楼里没有愿意接这个任务的人，若是这位小兄弟能接，能不能完成我们都尊他一声楼主。” 有人递了一张画卷上来，上面画着一朵黑色的花在风中摇曳。 “我不去，对这楼主我也没有兴趣当。” 还没等俞子陌说什么，旁边站着的执扇少年就先开了口，说出的话让下首的几位堂主心里乐开了花。 第28章 蛊族圣花 “哼，我竟不知偌大夜语楼竟要几个堂主说了算，真当我死了吗?！” 很显然，俞子陌也不赞同各个堂主的说法。 蛊族并不隶属夏祁国，从两国建立之初就独身事外，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凶险，但可以肯定那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这朵花一眼看去就绝非凡品。 “楼主……” “楼主……” “哼！”俞子陌并不想听几人的狡辩，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就这样这场会议不欢而散。 这件事后，俞子陌心里明白楼里有人的心思逐渐活络起来，必须尽快重新整顿夜语楼，可惜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着实有心无力。 顾九城性子单纯，脾气略有些掘犟，虽然俞子陌有心想把楼主之位留给他，但很明显这不是个明智之举。 倒是沈凉，看他行为举止似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相处下来却觉得此人心思缜密，是个楼主的好人选。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沈凉很可能也是来自花汐国或者百草仙山的人。 “小凉，夜语楼其实就是我为九城创立的，可他如今明确拒绝接手夜语楼……” 俞子陌将沈凉单独唤进了屋子，顾九城则在院子里东逛逛西看看。 “俞叔，你的意思是……” 俞叔果真认识阿城。 沈凉心下了然，他早就觉得俞子陌看顾九城的眼神不对劲。 “我想把夜语楼交给你，别人我都不放心……” “可我……” “夜语楼里多是亡命天涯的杀手，阴险狡诈居多，若让他们帮助九城恐怕行不通。 这几日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对九城好，他也真诚待你，所以我想把夜语楼传给你，希望你以后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帮他一把。” 俞子陌似乎笃定沈凉会答应此事，并没有对沈凉有所隐瞒。 “可是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何德何能。”“楼主令里自有功法，你体质特殊，里面的功法同样特殊。” 俞子陌说的很肯定，他能感觉得出沈凉身上的功法气息和自己身上的功法气息同出一脉，既然他能学会前一个，那这一个同样能学会。 “俞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最让沈凉动心的不是楼主之位，而是俞子陌后面这番话，他不想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佑下。 “当真，这门功法你绝对能学会。” “好，那我一定会替您守护好夜语楼的。” “夜语楼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九城。 他生来就要遭受磨难，可能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但只要他想，你一定要全力支持他，配合他。” 俞子陌说的隐晦，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能将顾九城是花汐国王室说出去，以免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好，我一定谨记在心。” 俞子陌和沈凉谈得很融洽，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而顾九城最终还是决定去蛊族。 因为有人告诉他，蛊族的这朵圣花，可解天下奇毒，他想为了沈凉去试上一试。 而且在他看到圣花画像的那一刻，脑海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去找到这花。 …… “堂主，我私下已经劝过那人，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动了心。” 一个小喽啰单膝跪在帘子前，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嗯，很好，蛊族凶险，他这一去九死一生，夜语楼最终还是要落到我们手里。” 里面的堂主大笑道，他似乎已经看见俞子陌死后他当楼主的样子了，左拥右呼，好不威风。 “只是我看他似乎并不在意楼主之位，倒是我说到蛊族圣花可解天下奇毒时他的表情不太自然，莫非他的目标是那朵花?” “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去，就只有一个下场。 俞子陌的毒估摸着也快发作了，等那人去了蛊族，咱们就趁机夺了夜语楼，就算他能回来又能怎么样！” 堂主冷笑一声。 他从几年前入了夜语楼就开始给俞子陌下慢性毒药，如今俞子陌着急要选接班人，肯定是命不久矣。 他却不知道俞子陌体质特殊，寻常的毒根本对他不起作用。 不过俞子陌这些日子确实身体有恙，也算歪打正着。 顾九城去意已决，俞子陌和沈凉也奈何不得，只能同意他离开。 俞子陌派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出山，方便路上有个照应。 “堂主，那人离开了，只是另外一个却没有跟着一起去，留在了楼里。” 顾九城刚一离开，立马就有人来报告。 “不碍事，留下的这个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中用的。离开的那人身边可安排着人了?” “跟他去了五六人，已经全部换成了咱们的。” 出了山，顾九城才知道如今是夏历八年三月，和记忆里的元历已经相差甚远。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报仇一事看来是个难打的仗，只能慢慢来。 蛊族在夏祁国的西北方向，若是骑马，大概半个月的路程，所以顾九城他们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一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也不知道玄幽大人在想些什么，要让我们这么多人去蛊族摘劳什子的花。” “哎哎，兄弟，慎言慎言。” 这天是顾九城他们出来的第八天，正走到临近夏祁国国界的一个镇子上。 正是中午，顾九城他们随意进了家酒馆吃饭，刚进门就听挨着墙角的桌子上有人在议论蛊族的事情。 “天高皇帝远，都到这儿了，你还怕什么。” 桌子旁坐了三人，其中一人端着酒杯满脸不在乎。 “玄幽大人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随时小心着别丢了脑袋。” 另外一人冷哼一声，说的神神秘秘。 “不就是一朵花，值当我们这么兴师动众?听说组织里派了三十几个高手来。” 第三人将话头又引去了别处，不再谈论玄幽大人。 “蛊族圣花，据说三十年一开花，花开九朵，可解百毒，又可制剧毒，还有人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你说值得不值得。” 第二个人说道，脸上满是神秘表情。 “真有这么神奇?！” “神奇不神奇见了才知道，快吃吧，早点吃完早点动身莫让别人抢了先。” 此话一出，三人都不再言语，只一个劲的吃起桌上饭食来。 顾九城就坐在离他们座位不远处，将一切都听了个清楚。 怪不得，怪不得总感觉最近路上人越来越多，明明地界越来越偏僻，原来都是得了消息想去分一杯羹的。 第29章 流光折雪 “玄幽是谁?” 待三人走后，顾九城才朝同行者问道。 “乡巴佬，玄幽都不认得。” 其中一人嗤笑一声，明显是看不起顾九城，另外几人听了也是哄堂大笑，在夏祁国竟然还有不知道玄幽名号的。 顾九城并不恼，挑了挑眉头，想看他们能说出什么来。 虽然看不起顾九城，但还是有人将他的疑惑解答了一番，毕竟顾九城活不长了，死之前也该让他做个明白鬼。 “魅组织有三位大人，分别是玄幽，玄冥，若水，而我们夜语楼则是有七位堂主。 据说玄幽此人心狠手辣，耳目众多，若是被她知道你说了她的坏话，可就得……” 那人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接着说道:“死无全尸。” 顾九城点点头，若有所思，怪不得那三人说到玄幽都一脸避讳莫深的模样。 “轰——” 一枚闪着寒光的匕首精准的落在顾九城他们的桌子上，将桌子劈了个粉碎。 “呵呵，既然知道我心狠手辣，耳目众多，就该收敛着点……” 空气中不知从哪里传来这么一句话，夹杂着一连串的女子娇笑。 “是她来了！” 除顾九城外的其他六人瞬间握紧手中宝剑，环顾四周，似乎想将玄幽从众多食客中寻找出来。 竟是个女人，不知是长得怎样的凶神恶煞让这些人都吓破了胆。 顾九城在心中嗤笑一声，不慌不忙站起身来重新换了个桌子让小二上菜。 良久，等顾九城吃得半饱以后，另外几人见并没有其它动静，才安下心来，也坐在另外一张桌旁。 “许是她知道咱们是夜语楼的人，卖了个面子，下次多注意些才好。” 几人互相看了看，心知这次侥幸逃过一劫，眼神中对顾九城更是不善，全怪他挑起的话头。 不过很快他就要成为一具尸体，只要出了夏祁国境内，就能立即动手，几人又是相视一笑，没有过多责难顾九城。 一天后，一行人终于出了夏祁国地界。 夏祁国以西是花汐国旧址，中间隔着是山川河流，夏祁国以东却是茫茫一片荒漠，漫天黄沙飞扬。 此时日头很盛，照的人颇有些睁不开眼。 几人很快的交换了个眼神，只待走到僻静处便动手杀人。 “哪里有什么?！”顾九城问道。 前面黑压压的，在一片荒漠中格外显眼。 “想知道是什么，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人冷笑道，前面便是个僻静之地，正适合动手。 顾九城不疑有他，足尖轻点，落在不远处。 只见黑色如潮水般渐渐褪去，露出里面三两具白骨来。 “这是，昨天的那三人！” 顾九城指着残留在地上的兵器和衣服说道，虽然衣服血迹斑斑，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是玄幽，一定是她干的！” 有人也赶到此处，看清一切后不禁惊呼。 看来他们果真是逃过一劫。 “此人一定要躲远些。” 另一人说道，剩下几人点点头，深以为然。 顾九城还在全身心观察这片黄沙，企图知道刚刚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意外却这样悄然而至。 先是一人掏出匕首狠狠刺向顾九城，另外几人以防万一也拔剑出鞘冲向他。 一时间，顾九城躲无可躲，他们的攻势将顾九城的气机封了个严严实实。 而且顾九城并没有带兵器，若想空手躲过这么多兵器怎么身上也要流点血。 “你们?！” 顾九城怒喝出声，他反应很快，瞬间抽出腰间折扇将匕首抵挡在外。 可是另外五把长剑立马又递了上来，直叫他躲无可躲，挡无可挡。 “等你下了地府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楼主非要把楼主令传给你！” 有人狞笑出声，他仿佛已经看到顾九城浑身是血绝望的躺在这片黄沙之上。 “你们，该死！” 几人狰狞的样子在顾九城眼里越来越慢，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几把剑的攻势全部躲过。 再次站定后，顾九城周围的气势已经节节高升，内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气流在他身周环绕，连沙尘都进不得他的身。 流光折雪。 刹那间，这个功法名字充斥顾九城的脑海。虽然不是他在百草谷中读过的，但此时就像刻在他骨子里的一样。 无需阅读，无需理解，功法自然在他体内运转。 “不过唬人罢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 一人冷哼一声，率先冲上前去。 第一式，流云。 顾九城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道凌厉光芒。 随后右手执扇轻舞，带出的风仿佛堪堪只能吹动云彩。 但是打在那人身上，他觉得全身都像被针扎一样，说不出的痛楚，先是肉痛，后是骨痛，最后是五脏六腑皆痛。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缓缓躺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天空。 荒漠的天空很蓝，上面飘着几朵洁白的云，但他什么都不敢想，只求能暂时缓一缓疼痛。 “装神弄鬼，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暗器！” 又一人不信顾九城能有这么大本事，一招就能将夜语楼高手撂倒。 第二式，韶光。 顾九城没等他冲上来就率先动手，几个招式变换，便有一道风向那人袭来。 这次的扇风像是三月里的春风，温暖，明媚。 那人倒下时都是笑着的，他看见满山花海，花海那头正是他喜欢的姑娘对他巧笑倩兮。下一刻，姑娘突然化作恶鬼，叫嚣着朝他扑过来，在外人看来他的笑脸也是瞬间变得扭曲。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又是一招！ 另外四人见了也不免心虚，看顾九城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 虽然对顾九城说的话并不客气，但他们心里都已打起了退堂鼓。 “一步，两步…… 呵呵，真当我眼睛不好使吗，既然来了，怎得还想着离开呢！” 顾九城数着他们后退的步子，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走！” 见顾九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几人也不恋战，交换了个眼神，丢下还躺在地上的两人朝不同方向逃去。 毕竟顾九城是人，不是神，没有三头六臂，总会有一个能逃出去报信。 “呵呵，天真——” 第三式，折风。 没人看见顾九城此时近乎癫狂的神情，他眼中闪着嗜血光芒，轻飘飘一句话，定了他们的死刑。 只一招，四个人全部跌倒在地，全身骨头断裂，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至此六个人全部大睁着眼，面上皆是恐惧神色，来不及恨便死去了。 第30章 噬人黑蚁 “哼，不过蝼蚁。” 几人的尸体被风吹来的黄沙渐渐覆盖，顾九城周身的内力流也渐渐消散。 他看着地上的几人，眼神里满是漠视，这一瞬间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随着风扬起黄沙的声音，顾九城慢慢平静下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 他皱起眉头，日光照的人有些眼晕，关于那些招式他如今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了。 风沙渐渐大了，顾九城来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地图，知道蛊族所在的方向。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风沙覆盖的尸体，继续朝西北方向走了，唯一和来时不同的是这次他孑身一人。 顾九城走了，风又换了个方向，吹开浮沙，赫然露出几具白骨来，白骨上的服饰全部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可怖骇人。 这片荒漠很大，马匹在这里不能行走，所以自从来到这片荒漠，顾九城便弃了马。 现在他又是一个人，每次小憩后睁开眼睛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沙海就颇有些失落，让他升起希望的念头是只要出了这片荒漠，就到了蛊族所在的地方。 据说是一座高山。 “砰——” 今天是进入这片荒漠的第三天，顾九城走着走着，便踢到了一个‘物体’。 顾九城停下脚步，仔细看向脚下，被黄沙包裹着的竟是一个人。 不，应该是具尸体吧。 顾九城心道，荒漠里的尸体他见了不少，每次都是白骨一具，唯有这具还是完好的，倒是稀奇。 他只停留了一瞬便接着往前走去，却冷不丁的被人抓住了脚腕。 顾九城回头看去，那人确实还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了。 “水……水……水……” 此时那人正用干裂起皮的嘴唇持续发出一个音节。 顾九城本不想多管闲事，奈何那人求生意识特别的强，虽然已经奄奄一息，手却一直抓着顾九城的脚腕不放。 “罢了，相遇即是有缘。” 顾九城解下腰间的水袋，拧开盖子，将它递到那人嘴边。 在盖子被拧开的一刹那，水汽的味道就扩散到周围，那人意识不甚清楚，但本能让他不住的吞咽起来。 他喝的急，不停有水掉落在黄沙之上。 几乎是瞬间，周围鼓起四五个沙包，在顾九城警惕的目光下，从里面冲出四五个人来，全都凑到顾九城手边争抢水袋。 …… 洪三刀再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迷茫的睁开双眼，正对上满天星斗。 “我竟没死！” 在最初的迷茫过后，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周围被风刮起细细的黄沙，却被一些石块挡在外面。旁边有个白衣少年正升起一堆火，驱散夜晚的黑暗。 “你醒了。” 少年悠悠说道:“你们昏睡了一天，你是头一个醒的。” “是你救了我?！” 洪三刀向另外一边看去，有五六个人端端正正躺着，衣服破烂，这些全都是他的同伴。 “是你拽着我的脚腕不让我走。” 少年又朝火堆添了把柴，将火烧的更旺一些。 “谢谢你。” 洪三刀看了看已经被包扎好的胳膊，心里更是感激:“我叫洪信，江湖上的人都喊我洪三刀。 若是这次还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顾九城。”少年轻轻吐出一句，并没有把洪三刀的话放在心上。 他救人，随心而已，并不是因为要求报答才有所作为。 “疼死我了！” 又一人骤然惊醒，喊叫着睁开了眼睛。 顾九城扭头看了他一眼，是伤的最重的那个人，他的一只胳膊都尽数成了白骨，恐怕是活不长了。 顾九城不会医术，百草谷的药丸又只带了几颗在身上，因此只草草为几人包扎上了伤口，除了喂过洪三刀一颗药丸。 原因无它，可能是洪三刀最入他的眼。 不过也多亏了顾九城的这颗药丸，除了洪三刀其他人在一夜之后全部成了一具尸体。 “叶七你怎么样！” 此时，洪三刀正关切的问着叶七的伤势。“我好痛。”叶七转头寻找疼痛的来源，却被左臂的白骨吓了一跳:“啊——” 一声惊呼，在夜晚的荒漠里传出很远。 “这是什么！” 叶七本是个八尺大汉，但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浑身哆嗦，嘴唇颤抖:“我，我的胳膊去哪儿了?！” “九城兄弟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洪三刀问道。 他们是经历了一场大风暴导致所有食物和水都被卷走，才晕倒在荒漠里。 可是叶七的胳膊怎么会成了这样，洪三刀不解，他期望顾九城能给他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看到他时就已经成了这样。” 顾九城还以为他们是跟人打斗所致，如今看来倒是他想错了。 “这，这，这怎么会……” 叶七凄厉的声音响彻在这片荒漠上空，顾九城和洪三刀齐齐回头望去。 叶七掀开胸前的衣物，在黑夜的包围下，他胸口上的血肉正一点点消失，露出一根根白色的肋骨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 洪三刀也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上有东西，快离开那儿！” 虽然夜色正浓，但顾九城还是清楚的看见叶七胸口上趴着几只黑色的比米粒还要小的东西。 “三刀，救我……” 叶七的生命力流失的很快，在彻底咽气之前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 他咽气之后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爬上了他的尸体，静谧的夜里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咀嚼声。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洪三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其余几人摇醒。 “这是什么?！” “我的天！” “不要看了，快跑！” 面对几人的疑问，洪三刀来不及解释，喊出这一句后拽起顾九城就跑。 “呼——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呼——累死老子了。” 直到浑身的力气用尽，洪三刀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 “我看着像是蚂蚁。”顾九城看的最清楚，那些东西像极了蚂蚁。 “呼——蚂蚁?蚂蚁吃人?” 剩下的人也接二连三的赶到了，对顾九城的说辞不太赞同。 “这片荒漠来过的人甚少，有什么东西都不稀奇。” 洪三刀说道，他还是比较倾向于自己的恩人顾九城。 第31章 又迷路了 “我们进荒漠已经三五天了，从未遇到此等怪事，怎得遇见他之后……哼。” 又一人说道，他虽没有说的明明白白，但众人都懂了他的意思，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个领头的，其他人即使反对意见也没有开口为顾九城辩解一句，皆低着头看向四周。 “呵呵，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顾九城冷笑一声，原来自己竟救了几匹咬人的饿狼。 “九城兄弟……” 眼见那人脸色越发难看，就要发作，洪三刀率先皱着眉头开口，可是刚一开口洪三刀就说不下去了。 难道要为了迎合他反将自己的恩人一军吗，洪三刀做不到。 “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九城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洪大哥，我本来以为你会是个明事理的，算我看走了眼，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九城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洪三刀急忙想要辩解，但见那人正瞪着一双眼看着自己，他又觉得顾九城的想法其实挺正确的。 “不必再多说，告辞。” “等等，要走可以，把你的水袋和干粮留下！”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得了之前那人的授意，壮着胆子喝道。 “只怕你没命拿。” 顾九城回头看了几人一眼，眼睛里暗流涌动，闪躲着嗜血的光芒，吓了说话的人一大跳。 洪三刀正背对着顾九城，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被顾九城的眼神唬住了，其余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很快，顾九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能有什么大本事，一个眼神你们就怕了?！哼，亏你们还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杀手呢。” 顾九城刚走，之前那人就开口骂道，全然忘了他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旁的人皆垂头丧气的听着，敢怒不敢言。 “他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你何必再搞这一出。” 洪三刀像是忍无可忍，攥着拳头扭头对那人说道，声音嘶哑的厉害。 “洪三刀，你别不识好歹，等我回去一定禀告我家少爷，让他治你的罪！” 那人有些恼羞成怒，这是洪三刀第一次反驳他。 “楚岚，你也只是楚家的一条狗，你说我要是现在杀了你，楚家会为了一条狗和魅翻脸吗?” 很显然，洪三刀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楚岚面前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你，哼！” 洪三刀说的话不无道理，楚岚只得咽下这口气。 走出荒漠还要倚仗这些人，等回了夏祁国回了楚家，有他们好看的。 这些人都将一个一个的成为楚家的药人。 因为今天荒漠的夜里不太平，洪三刀也不敢再耽搁，带着他们想连夜走出这片荒漠。 楚岚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脸上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冷笑。 想象总是美好的，洪三刀他们此时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一定能走出荒漠。 顾九城也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再遇见了洪三刀。 只是这次洪三刀他们一行六人，只剩下了两人。 这两人便是洪三刀和楚岚。 楚岚已经收起了渗人的冷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恐。 洪三刀脸色也不好，毕竟死掉的全是曾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阳光毒辣的很。 赶了一夜的路，洪三刀和楚岚身上又没有食物和水袋，被太阳一晒，都有些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他们俩找了个背阴的小沙丘，想着歇一歇，好攒些力气对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蚁群。 是的，顾九城没有说错，确实是蚂蚁，黑色蚂蚁，专噬人血肉。 两人刚走到小沙丘的阴面，便看见有一白衣少年正半躺在阴影里小憩，右手展开一把扇子遮住了脸。 洪三刀没有在意白衣少年，他坐在离少年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打坐调息。 楚岚本想跟着洪三刀坐下，却被少年腰间的水袋吸引了目光。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少年身旁，将手伸向了少年腰间的水袋。 “小贼，谁的东西都敢偷?！” 几乎是同时，少年瘦削的左手紧紧抓住了楚岚的手腕，清冽的声音从扇子底下传来。 “你竟装睡！” 楚岚丝毫没有被人抓住把柄的自觉，他只是懊恼刚才应该再快一点，那样水袋便是自己的了。 该死，他又惹了什么篓子！ 洪三刀也被两人的声音打断了调息，睁开眼睛看见正被人抓在手里的楚岚，心里怒气更甚，管他什么楚家毒师，就不该带他来！一点忙都帮不上，只会添乱！ “洪三刀，我渴了，你还不快过来给我夺了他的水袋！” 洪三刀虽然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过来的意思，显然不想理他。楚岚没什么眼力见，一个劲的朝洪三刀叫喊。 “洪大哥?” 倒是还半躺着的少年听见这话猛的坐了起来，右手收起了遮住脸的扇子，左手也松开了楚岚的手腕。 “九城兄弟?” 原来白衣少年正是顾九城，他一直走不出去，便在这里小憩，不成想又遇到了洪三刀。 趁着顾九城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楚岚一把抢下顾九城腰间的水袋，拔出塞子，喝了个痛快。 直到水袋里的水被喝的一滴不剩，他才将水袋随意扔在地上，满足的坐下歇息。 这一幕看得洪三刀眉头拧着直打结。 “九城兄弟，你怎么还没有走出去?可是迷路了?” 洪三刀虽然对楚岚的做法甚是鄙夷，但此时他还是更关心顾九城。 按理说，顾九城一个人没有拖累又有水和食物，应该比他们走的快些，若是轻功再好点，一宿走出这片荒漠不成问题。 “洪大哥可知道走出这片荒漠的路线?” 洪三刀这一问正问在顾九城的心坎上，他真的是迷路了，一直绕着这块地方转圈圈。 “嗯，我知道，如果九城兄弟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出去。” 洪三刀的年龄比顾九城大上十几岁，阅历也自然比他多些，在荒漠里辩个方向不在话下。 而且他是魅组织里唯一到过蛊族执行过任务的人。 只是上次他在荒漠里并没有遇到这些难缠的玩意，也没有带着楚岚这种累赘。 第32章 走出荒漠 “不行，我不同意，除非他把身上的食物和水都交出来给我，那样我才会考虑考虑带他出去！” 楚岚瘫坐在地上率先提出反对，他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精光。 洪三刀并没有理他，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很难看的问道:“不知九城兄弟后来可曾遇到那些怪蚁?” “未曾，难道洪大哥你们又遇到了?” 顾九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没有看到洪三刀其他的同伴，他们很可能已经遇难了。 “果真如此！” 一瞬间，洪三刀面如死灰。 良久，他才说道:“九城兄弟还是不要同我们一起了，那些怪蚁应该是盯上了我们。只要我们在一个地方待足一刻钟，它们就像闻着味一样蜂拥而至。” 说完洪三刀又扯起一个苦笑来:“之前算是大哥对不起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什么！洪三刀你说的什么鬼话?！” 听见洪三刀的话，楚岚噌的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顾九城的鼻子吼道:“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在我们身上放了什么东西才招惹来那些鬼东西，对不对，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顾九城不为所动，在他眼里，楚岚简直像一只疯狗。 “我让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楚岚看着顾九城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下怒火更甚，一手提了顾九城的衣领，另外一只手攥紧拳头就要打下去，全然忘了刚才顾九将他抓在手里，一动也不能动的狼狈模样。 “够了！” 在楚岚的拳头打下去之前，洪三刀先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面前。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洪三刀脸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极度愤怒，饶是楚岚心气高都被吓得打起了哆嗦。 “因为你，我的兄弟一个个的都死掉了，你还想怎么样?！九城兄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不报恩就算了，还出言诋毁，真是狼心狗肺！” 说罢，洪三刀就一拳朝着楚岚的脸打下去。 “你，你，你，你，你若是杀了我，楚家定会让你妻子陪葬！啊……” 楚岚已经能感觉到洪三刀挥过来拳风，下意识就惊叫着闭上了双眼。 半晌，并没有什么动静，他睁开眼睛，洪三刀的拳头堪堪停在他的鼻尖前。 “希望你们楚家不会食言！” 洪三刀的眼睛通红，他的妻子中了奇毒，楚家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所以，不管楚岚怎么做，怎么说，他都只能忍，即使是一直叫骂他，即使将他的兄弟全部推出去做了炮灰，即使他狼心狗肺，诬陷恩人。 “九城兄弟，让你见笑了。” 洪三刀松开抓着楚岚的手，声音沙哑。 “砰”的一声，楚岚跌落在沙堆上激起一片沙尘。 “洪大哥，我跟你们走，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顾九城轻声说道，似乎并不在意随时都可能围上来的怪异蚂蚁，只要能将他带出这片荒漠他就知足了。 这次楚岚没有再反对，刚才洪三刀的那一拳着实将他吓惨了，久久都没有回神。 “九城兄弟……” 洪三刀还想再劝上一劝，但顾九城眼神坚决，早已打定主意。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此地不能再耽搁，所以洪三刀最后还是答应了顾九城的请求。 等着吧，等我出去以后，定要你你们好看！ 楚岚落在后面，心里默默盘算着顾九城和洪三刀未来的死法。 可惜，天不遂人愿。 怪蚁先盯上了落在后面的楚岚。 黄沙不断翻涌，预示着里面的可怕物什。 “洪三刀，它们来了，是它们来了！” 楚岚离得近，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后他很熟练的，一边喊一边躲到了顾九城的身边。 只要那些蚂蚁一露头，他就立即将顾九城推进蚁群，像是这一夜里，他重复做过的事情一样。 一个一个推他们出去，为自己赢得一丁点的逃亡时间。 “你给我离九城兄弟远点！” 洪三刀也不是傻子，当即拽着楚岚的领子将他提到一边。 黄沙持续翻涌着，渐渐地，黄沙翻涌的力度小了，翻涌出来的沙子也不再是黄色。 不，应该说翻涌出来的不再是沙子，而是一只只黑色的蚂蚁。 “洪三刀，你快快快去消灭他们！” “闭嘴！” 洪三刀正心烦，听到楚岚的声音彻底忍不住了朝他吼了一句。 楚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见顾九城和洪三刀的功法招式奈何不得怪蚁，立马使了十二分的力推了洪三刀出去。 一瞬间，洪三刀的身体就被蚁群淹没，而楚岚则趁机逃走了。 “洪大哥！” 顾九城没有去管逃走的楚岚，他盯着被蚁群吞没的洪三刀，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将所有会用的功法全都使了一个遍，没有一点作用。 蚂蚁态度，铺天盖地，死掉几只，便有更多的扑上来。 流光折雪，第四式，雪落。 几乎是瞬间，顾九城脑海里突然闪现这个招式。 他右手持扇将全身内力释放了出去。 只见炎热的沙漠里飘起几片晶莹雪花，落在蚂蚁身上，将它们冻得动弹不得。 涌出来多少，便冻上了多少。 再一挥扇，蚂蚁冻僵的尸体全部瓦解，化成了齑粉，融进了眼前的荒漠中。 解决掉了蚂蚁，里面的洪三刀也露了出来。许是顾九城动手够快，洪三刀还没有添一点伤痕，此时他正笑着对顾九城说道:“九城兄弟，真是好身手，你又救我一命！” 在洪三刀的马屁下，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走出了荒漠。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到怪异的蚁群，倒是遇见了楚岚。 在出口的不远处，楚岚化作了一具白骨，身上除了衣料，丝毫血肉都没有剩下。 后来，顾九城才知道，黑蚁攻击他们是因为他们身上鲜活的血腥味。 因为洪三刀服用了顾九城的丹药，伤口早就愈合，所以黑蚁不再攻击他，而楚岚身上伤口没有经过很好的医治，又一直逃亡，伤口迟迟没有愈合，所以他最终还是逃不掉被黑蚁吃掉的命运。 第33章 初入蛊山 “洪大哥，我们就此别过。” 刚出荒漠，顾九城就提出两人分开走，正说中了洪三刀的想法。 “九城兄弟，蛊族凶险，希望你一切安好，得偿所愿。” 常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蛊族，何况他们二人身手不凡。两个人都猜到了对方的目的是为了蛊族圣花，但都没有明说。 “洪大哥，你也是。” “九城兄弟，此路回夏祁凶险，你回去的时候可走另外一边，绕回夏祁，不过时间上可能会耽搁几天。” “多谢洪大哥提醒，我记住了。” 顾九城点点头，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便朝着两个方向分开走了。 在顾九城和洪三刀走出荒漠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到蛊山之下，大部分都是魅组织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得了小道消息的江湖中人。 据说得了蛊族圣花的人可受蛊族敬重，将蛊族为己所用，而且此花毒医两用，可医奇症，可制剧毒。 一时间，人人趋之若鹜。 楚家是暗器世家，毒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重要分支，所以他们对蛊族圣花势在必得，不知道和魅组织达成了什么协议，派了几个毒师跟着魅来到此地。 只是，他们想不到，路途凶险，魅组织折损了不少人，几个毒师更是全军覆没。 蛊山周围有不少村落，每个村落都有二三十户人家，但这些都是依附蛊族的普通人，蛊族之人全部生活在蛊山上。 蛊族圣花就长在蛊山的最顶上，此时距离它开花还有五天。 “玄幽大人，我们是不是先上山去，花开十二时辰便会谢，我担心……” 一身黑衣的玄幽带领着魅组织众人占据了一片地方，有人按耐不住向她提议道。 “呵，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指挥我了?！” 黑夜女子冷笑一声，她正用布巾轻轻擦拭她的弯刀，轻勾起嘴唇的样子吓得周围众人当即噤声，冒了一身冷汗。 “急什么，让那些不怕死的先替咱们趟趟水不好吗?还是说你想亲自去?” 看得出玄幽今天心情算是不错，搁在往日，她早已手起刀落，让那人身首异处了。 那人倒也聪颖，听得出玄幽没有要杀他的打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人英明，是我太蠢。” …… 魅组织一共派了五十余人过来，其中三十人是顶级杀手，如今一共还剩下三十多人。 剩下的江湖人士差不多二十人左右，除了魅组织着黑衣较多外，旁的人各色服饰都有。如此，倒显得穿梭其中打听消息的顾九城不那么扎眼。 顾九城也已经知道蛊族圣花还有五天就要开放，但他却没有耽搁，径直上了山，他想着早一步到能早一步占据一个有利位置。 看见有人做了出头鸟，江湖人士都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地结伴上了山。 蛊族圣花有九朵，除了顾九城是一个人独自上山外，其他人全部都自行组了队，这样一来，发生意外的时候也好有个人照应。 “走，上山。”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玄幽对魅组织众人说道。 一个时辰里蛊山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至少看在山下众人眼里是这样的，蛊山上连只鸟都没有惊起。 所以玄幽才放心的下令让众人上山。 他们却不知最大的不正常就是太过正常。 在进入蛊山的一瞬间，就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再也听不到山外的声音。 蛊山上树木林立，藤蔓杂多，有好几次玄幽的脖子都差点和藤蔓撞上。 “太诡异了，大家把武器都拿好，小心突发状况！” 每次都是在她离藤蔓只有几寸的时候，她才惊觉，这林中肯定还有什么降低了她的反应力。 只是山中异常通明，没有一丝雾气泛起，又让玄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顾九城在一踏进这里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些问题，所以他很明智的没有再向前走，而是躲在入山的一棵树上观察着树下的情况。 这人倒是警惕。 顾九城此时正在树上盯着突然闯进的这群黑衣人，看到玄幽如此警惕的样子不禁多了几分欣赏。 是洪大哥?！ 顾九城一一扫过这些黑衣人，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洪三刀。 此时的洪三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也洗的干干净净，宽口阔脸，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从右眼角一直到耳边。 原来这些人都是魅组织里的人，那这个领头的一定就是之前谈论过的玄幽了。 顾九城暗暗想到，玄幽此人看起来颇为干练，黛眉红唇，扎着一个长长的马尾辫，怎么看都和谈论中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挂不上边。 顾九城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很显然玄幽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只见她拿着手中弯刀快速劈砍掉树上的藤蔓，几个跃身就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没事，没事，刚刚突然有藤蔓缠住了我们的脚……” 有三个人正瘫坐在地上，旁边有一堆断成几节的藤蔓，有一人认出了玄幽的身份，结结巴巴的说道。 看来他没说谎。 玄幽将周围的一切都仔细观察过，才放下心来，准备往回走。 却不料，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三人的眼睛骤然变红，各自拾了地上的武器朝她冲了过去。 杀手一行，本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玄幽更是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三人冲上来时，她也猛然回头，手中一柄弯刀轻旋，将三人的武器全部挡了回去。 有古怪！ 玄幽心里一惊，以她刚刚的力度足可以将他们的武器震飞。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丝毫不慌，连身形都没有变，就又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玄幽眉头紧皱将手放在弯刀中心处，按下一个机关，圆月弯刀就这样一分为二，变作两把小弯刀被她两手拿着。 “嘭嘭嘭~” 三把武器又再次被格开，玄幽趁他们发动第三次攻击之前赶紧扔出一包毒粉。 可是，毒粉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他们更加亢奋，力气也大了许多。 饶是玄幽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都渐渐落了下风。 该死，怎么还没有一个人过来！都是一群废物，等这次事情了了，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玄幽再次挡了一个人的攻击，并用弯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划痕。 总算是有了喘气的机会，见久久没有人来援助她，一口银牙都恨的差点咬碎。 第34章 藤蔓古怪 “你们还不快过来帮忙……” 玄幽大喊了一声，又迎来了三人猛烈的攻击。 顾九城也跟着玄幽轻轻几个跳跃落到这边树梢上。 时间一长，他也渐渐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他回头望去，将一切看的分明。 那些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四处游走，将玄幽与魅组织众人层层阻隔。 明明玄幽这边的打斗声很大，魅组织众人却像听不见似的，只不紧不慢的劈砍着周围的藤蔓。 “该死，这都是什么怪东西！” 玄幽一声怒喝又将顾九城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只见她用弯刀连续劈砍在三人身上，可他们却都像没事一样，丝毫没有停顿。 不仅如此，他们的伤口也都没有血液流出。 顾九城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竟又有其它发现，三人的伤口都在缓缓渗出一股透明液体。 在液体的浸润下，他们的伤口竟然全部都在愈合！ 这样下去，玄幽必死无疑！ 像是印证顾九城的想法，树下的玄幽身上添了第一道伤口。 是很长的一道伤口，在她的后背，是被其中一人偷袭所致。 她的后背当即血流如注，很快染满她的黑衣。 “唉。” 顾九城站在树上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帮玄幽一把。 树下三人正乘胜追击，或持刀或持剑，将玄幽逼到一颗树下，让她退无可退。 后背接触到树干的一刹那，疼痛便侵袭了她的整个身体，额头上大颗的冷汗滴落在她胸前。 可她不能输，这次输了这辈子就真的输了…… 玄幽双手拿着弯刀横在胸前，眼睛里第一次升起了轻微的绝望。 唉…… 就在这样一个时刻里，玄幽突然听到树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叹息过后，便有一个衣决飘飘的少年落在她身前，只用了一把折扇就将三人的攻击全部挡了回去。 得救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玄幽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风轻轻吹动树叶，少年着一身白衣，额头两缕刘海被风吹到身后和系发的白色飘带一起纠缠，手里的扇子像是林间的蝴蝶翩然起舞。 是他救了我。 玄幽躲在顾九城身后，终于得了一刻，能喘口气，缓过劲来以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他救了！ 仅仅看着顾九城的背影，玄幽的心就突然柔软了下来。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话本里的美人都会爱上救她的英雄。 他们的动作有破绽！ 顾九城在树上的时候离得远，并未发现三人有什么破绽，交手之后却发现三人都有彼此的破绽。 玄幽实力强大，她也发现了这些破绽，只是每次她想攻击一人的破绽处便会有另一人过来阻挡，甚至不惜中刀也要拦下她的招式，所以她打的很吃力。 若是他们护着的这些地方受伤会这么样? 顾九城手上动作不停，扇子总归比兵器要轻便些，所以他的出招速度也比玄幽快上不少。 “啪——” 趁着三人彼此距离较远，顾九城拿着扇子快速的打在一人手腕处，发出一声脆响。 那人手中的剑立刻掉落在地上的藤蔓上，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就在这时，另外一人也已赶到，虽然来不及阻挡顾九城的出招，但他抓住机会就将手中的长刀朝顾九城胸前递去。 这么近的距离，顾九城躲无可躲。 “当——” 就在顾九城皱着眉头想硬抗这一击的时候，玄幽隔着很远的距离将一枚小巧的匕首精准的打在那人的长刀上。 长刀当即偏离了原定的轨道，顾九城也趁机往后急掠而去。 “多谢。” 白衣少年回头冲黑衣女子露出一个笑来，比三月的春风还要和煦还要温暖。 “应该是我谢你。” 玄幽也笑了笑。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笑，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年单纯简单，一定涉世未深。她身上的戾气在他面前瞬间消散了几分。 “这是什么东西？” 顾九城已经回过头去看那三人，此时被他打中手腕的那人全身都在往外冒着黑气，黑气接触到阳光以后又逐渐消散。 “是毒吗?” 玄幽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大概是蛊。” 黑气足足冒了一刻钟，顾九城清楚的看见从他手腕处掉了一只黑色的小小虫子。 虫子在接触到藤蔓的一刹那又消失无踪。 顾九城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一些蛊族的事，他觉得这只虫子就像是打听到的一种虫蛊。 可操纵人的身体，并且让人不老不死。 “对，这里是蛊族的地界，一定是蛊！” 玄幽也同意顾九城的说法。 而余下两人在那人身上冒黑气时便停止了动作，等那人身上冒完黑气，倒在地上的时候，这两人身上也开始冒起了黑气。 在这两人身上不同的位置也都掉出一个黑色的小小虫子来。 “是勒痕。” 顾九城走到第一个人身旁，发现他早已气绝而亡。 再往下看，这人手腕上竟有一道很明显的淤痕。 “难道是这些藤蔓搞鬼?”玄幽笃定的问道。 “恐怕是了。”顾九城答道。 了解完他们的死因，顾九城才想起玄幽的伤势来，他从怀里掏出药瓶递给她:“这是疗伤丹药，你吃了它会好的快些。” “谢谢你。” 玄幽抬起头，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除了玄冥和若水，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玄幽大人！玄幽大人！你在哪儿啊?！” 树林中传来刀剑劈砍藤蔓的声音，还有不知是谁的粗犷喊声。 “你快吃吧，我先告辞了。” 顾九城已经知道上山路上该避着这些藤蔓，所以他想直接上山，不想再耽搁。更何况玄幽的同伴也已经快要赶来，他不能多留。 “我叫玄幽，你叫什么！” 听见这话玄幽赶紧抬头，急忙问道，回答她的却是衣袍翻动，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真是的，连名字都不肯留吗……” 玄幽叹了口气，把瓶塞拔下，将里面的药丸尽数吃了。 刚刚吃完药，她就感觉背上没有一点疼痛了，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颇为神奇。 玄幽只当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将药瓶贴身放好，才冲有人声的地方喊了一句。 “我在这儿！” 第35章 催生圣花 像是回应玄幽，林中刀劈斧砍的声音骤然增大。 片刻后，终有一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魅组织众人也鱼贯而出。 “玄幽大人，你没事吧！” 玄幽倚坐在树旁，半眯着眼睛，脸色不是很好，众人皆战战兢兢，推了个胆子大些的上前去询问玄幽的情况。 “还没死。” 玄幽睁开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这山中甚是古怪，尤其是那些藤蔓，大家都小心一点。” 此时的玄幽因着遇到顾九城，气消了不少，心情也平复许多，所以并没有对魅组织众人有过多的责难。 “这三人怎么回事……” 有人发现了之前那三人的尸体，喊叫出声，瞬间就有一群人围了上去。 “锃——” 只见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在众人脚下的土壤上面，众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 “不要碰他们，他们中过蛊，不知道身体上还有没有蛊虫。” 玄幽的话音刚落，众人皆吃了一惊，一窝蜂的远离了那个地方。 “大人，那我们现在上山吗?” 一人站在玄幽身旁恭恭敬敬的，这副模样哪里看得出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玄幽盯了他一眼，直盯得他冷汗直冒，才悠悠说了句:“上山！” 玄幽刚站起身来，立马就有人递上一件黑色的斗篷。 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余下的杀手又都是男人，后背衣服上的口子合该遮上一遮。 就这样，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谁都没有看见，在他们走后不久，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如潮水般的蛊虫，争先恐后的爬上了那三人尸体。不一会儿，尸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蛊虫也不知又隐藏到了哪里。 顾九城一路上遇到过几次江湖中人被蛊虫侵蚀的事情，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因为他不懂蛊术，已经救不回他们了。 他一路向上，不停运起轻功。 很快，他便到了山顶上。 山顶之上有一处平台，平台中间长着九朵花骨朵。 他怕有什么机关，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坐在树梢上小憩，想等着一会儿有人来了先观察观察。 顾九城的上山之路走的很顺利，几乎没有藤蔓拦他的路。不仅如此，若是有心人在一旁观看就会发现，有好几次藤蔓都躲着他游走。 其他人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江湖人士几乎全被蛊虫侵染，只有四五个漏网之鱼。 而玄幽他们这边，因为知道藤蔓的古怪，已经千防万防，但还是有五六个人中了招。 一时之间，他们不仅要面对藤蔓的围堵，还有面对同伴的打杀。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这些东西越来越难缠了！” 好不容易艰难行至半山腰，藤蔓的围堵骤然增强，而中蛊之人也越来越难对付。 从刚开始只需攻击一次他们的弱点处就能将他们击败，到现在的攻击十次都不一定能成功，而且他们的肉身也越来越强悍，普通刀剑普通招式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玄幽此时有点懊恼，刚才就应该将白衣少年留下，看得出他是个有本事的。 “已经到了这里，不能退，硬攻也要攻上去！” 玄幽朝周围的人群大喊道，说完，她又提了弯刀冲向一中蛊之人，并成功将其斩杀。 魅组织众人杀得水深火热，顾九城却躺在树上快要睡着了。 “唉，他们真是太慢了，这么久都不见一个人上来。” 顾九城嘴里叼了片树叶，叹道。 不知道洪大哥和那姑娘能不能成功上来，不会白救了吧…… 想到这，顾九城蹭的坐了起来。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救了他们可不是又让他们去送死的，要不我回去找找他们? 顾九城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去找找他们，反正这蛊族圣花有九朵，到时候分他们一两朵不就行了。 总算打定了主意，顾九城一个翻身下了树。 白色衣袂翻飞，像一只蝶轻轻的落在地上。 “是谁！” 下了树，离鸟叫声远了些，树下的动静更真切了，他清楚的捕捉到一棵树旁的声音。 “少，少侠，我不是故意躲在这的……” 一颗脑袋小心翼翼的探了出来，开始先是露了一双眼睛，见顾九城神情不变才又探出了整个脑袋。 这人看起来比顾九城大几岁，二十一、二的样子。 “你一个人?”顾九城开口问道，心里添了一分警惕，两三人结伴尚且走不到这里，他一个人能到这，要么是武功特别强悍，要么他就是蛊族的人！ 如果是武功特别强悍的人，一定目高于顶，说话不会断断续续的，难道他是蛊族的人?！ 顾九城紧了紧手里的扇子，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本来是有两个同伴的，但我们在路上遭到了攻击，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 那人低着头，一副后怕的语气。 风轻轻吹起顾九城的衣角，他没有再说话，似乎在思考这个人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度。 “少侠，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是被藤蔓活活勒死的！” 那人怕顾九城不信连忙又加了一句。 “是吗?” 顾九城突然冷笑一声，虽然那人只探了半个身子，但风刚刚带了很重的血腥味过来，仔细看还能看见他衣领上残留的点点血迹。 被藤蔓勒死?恐怕是被他杀死的吧。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左右这花还有五天才能开，你在这慢慢等着吧。” 说完，顾九城足尖轻点，朝山下去了。 “啧，真可惜……” 看着顾九城远去的身影，那人露出一个邪笑，眼神里满是嗜血的光芒:“不过，两个人的血也应该够了。” 他从树后慢慢走出来，他的身上沾着喷射状的血迹，而树后竟还躺着两具尸体。 “五天?桀桀，只要有足够的鲜血浇灌，它便能立即开花，它注定是我的！” 时间越快越好，又没了碍事的，他当即拽着两具尸体朝平台中间走去。 这两具尸体还是温热的，血液还没有停止流动。 “哈哈，爹，多亏了你当初从蛊族逃出来才让我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蛊族的下任族长就该是我！” 看着花朵悬空的根须扎在两具尸体上面，正不停向花朵运送养分，那人忍不住又大笑出声。 第36章 高兴太早 顾九城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催生蛊族圣花，他一直往山下赶去，像来时一样没有遇到一点阻碍。 在快到半山腰的位置，他远远的看到了逃亡在路上的众人。 他们身后的藤蔓如潮水般涌来，落在后面的人瞬间被藤蔓淹没，只消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些人便张牙舞爪的从藤蔓里钻出同它们站在一处阵营。 密密麻麻的藤蔓让顾九城颇有些头痛，但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救下其余活着的人。 顾九城一个闪身，便落到人群后面，直面蜂拥而至的藤蔓。他的扇子虽然无刃，但锋利的很，刚一出手便斩断数根藤蔓，为前面逃亡的人争取了许多时间。 众人压力瞬间小了很多，甚至有人抽空朝后望去。 一片碧绿色里掺杂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大人，像是人拦住了藤蔓的进攻，他不急着逃命，反而和藤蔓战到一起，是不是脑袋不太灵光……” 有人不太理解顾九城的做法，觉得他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才放弃逃命，这些藤蔓可谓是沾之即死。 玄幽并没有答话，她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担心。 “九城兄弟！” 倒是她旁边的洪三刀认出了顾九城，他一身白衣在人群里实在是太扎眼。 “九城兄弟，快回来，那些东西碰不得！” 顾九城救过洪三刀的命，所以洪三刀对顾九城的安危还是很在意的。他见顾九城一直斩杀着那些藤蔓，顾不上听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又喊了一声:“九城兄弟，我来助你！” 其实，就算是顾九城听见洪三刀喊了什么，在众多藤蔓围攻下，他也是很难脱身的。 “洪三刀，你回来！” 能战斗到现在的都是杀手中顶尖的存在，玄幽并不想失去这一大助力，但她的阻止并没有起到作用。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洪三刀越过人群，走到白衣少年的身边。 就是这一眼，让玄幽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竟然是他！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趟这趟浑水！ 玄幽想不明白，她肯定也想不到，顾九城回来是因为不想一面之缘救下的她和洪三刀死掉。 “真是个傻子，唉……” 先是不管危险救了她，又是不顾生死救了他们一群人。 玄幽叹了口气，又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犹豫，提着手中的明月弯刀朝顾九城飞奔而去。 尽管有人跟着玄幽选择加入战斗，但是他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藤蔓像是杀红了眼，不断涌过来，无穷无尽。 除了藤蔓，还有黑色的微小蛊虫，它们也不再躲闪，全都附在藤蔓表面，只要离人近了便争先恐后的跳上去，蚕食他的神智。 “九城兄弟，你先走，我这条命留在这也不可惜，倒是你前途还大好呢！” 眼见活人越来越少，剩下的活人也疲态尽出，洪三刀向顾九城率先提议道。 他想着拼了他这条命也要将顾九城保下来。 顾九城额头上冒出大片的汗珠来，他一直在回忆流光折雪这门功法，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 不，也许不能说使不出来，对于中蛊的人群还是很管用的，但对于藤蔓一点用都没有。他只能不断释放自己的内力，远距离斩杀藤蔓。 “咚——咚——咚——”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不知是哪儿突然响起沉闷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地动了?” 有人喊了一句，众人都明显感觉到蛊山的震动，随着震动，藤蔓也开始有规律的往回撤。 就在众人正在为得救而欣喜的时候，山顶亮起一道红芒。 “是圣花，它竟提前开了！” 玄幽眼睛一亮，此时藤蔓也退了，正是上山的好时机。 “糟了，山顶上有人。” 顾九城皱紧眉头，恐怕圣花提前开放是那人搞的鬼！ 早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子！ “什么，山顶上有人?！” “山顶怎么可能这么早就上去了人?！” “对啊，这些藤蔓这么难难缠，怎么可能有人绕过它们?！” …… 魅组织现在大概还剩十个人左右，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刚才顾九城所说的消息。 “我上山时就未曾遭到过藤蔓攻击。” 顾九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热油锅里掉进了一滴冷水。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你少骗人了！” 他们都不愿意承认顾九城说的话。 “都给我住嘴，现在就上山！” 玄幽铁青着一张脸喝道，她知道顾九城说的一定是真的。 没想到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山顶却早已有人收了渔翁之利。 没了藤蔓拦路，众人走的倒是快多了。 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山顶之上。 有一个人正守在平台中间，他的身边是两具白骨。 “呵呵，你们来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 那人缓缓起身，对众人说道，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蛊族圣花。 它，马上就要完全成熟了。 “该死！”玄幽咒骂了一句，带着众人就要冲上平台。 “小心些脚下，到时候可不知道是谁该死了。” 那人缓缓说道，露出一个轻笑。 在他眼里，这些人早就是一个个的死人，就算蛊山放过了他们，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顾九城反应的快，伸出手用扇子将玄幽拦下了，玄幽递给了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看平台外围。”顾九城解释道。 闻言，众人都仔细看去。 原来平台外围哪里是一块块黑色的石头，那分明是密密麻麻的蛊虫所组成，它们甚至还在不停蠕动。 “这就怕了?！呵呵，真是可笑。” 那人终于抬起头，眼睛里盛满了不屑:“这花我就一个人收下了！” 说罢，蛊族圣花彻底成熟。 九道红光从那人身旁溢出，他毫不犹豫的就将花摘了下来。 “哈哈，你们争半天，到最后还不是我的！” 他举着手中的花，仰天长笑。 可惜，还没有等他高兴完，花竟从他手中融化了，他的手里最后只剩下一摊像血一样红的粘稠液体。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大喜之后又大悲，那人被刺激得神情有些癫狂，跪在地上不停的往怀里划拉那些粘稠液体。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一定是他们施了障眼法……” 那人喃喃自语，被平台外的众人听了个清楚，他们都在庆幸刚刚上去的还好不是自己。 下一刻，只听“彭”的一声，像是气泡碎裂的声音。 那人身体爆开，连着衣料一起全都化作了地上的红色液体。 第37章 九城危险 可怜那人只做了几天美梦就归了西，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平台外站着的众人皆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半晌，终于有人颤巍巍的问出一句:“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蛊族圣花是假的?还是根本就不存在蛊族圣花?” 玄幽也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她不相信主上会骗她。 毕竟当初是主上将她从恶匪手中救出，还教了她一身本领。 主上不可能让她带着组织里的精英来送死。 她正思考着，却又被周围人的惊呼唤到了现实。 抬头看去，只见平台之上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周围的黑色蛊虫一股脑的涌到红色液体处。刚一接触到红色液体，它们便都逐渐溶解在液体里。 整个过程大概过了一刻钟，一刻钟后，辩不出颜色的液体缓缓上升，在空中结成花朵的模样，一共结了九朵。 风吹过，九朵花在风中摇曳，飘散出无数荧光。 “难道这才是蛊族圣花?！” 花朵刚一出现，就有人立马喊道，其余的人眼里也迸射出精光。 “你要做什么?！” 顾九城刚一抬脚，立马有人过来拦住了他，眼神里透出凶光。 “艾，你这是做什么，九城兄弟可是救了我们，快把刀放下！” 还未等顾九城开口说什么，洪三刀先过来将那人的刀夺了扔到了一旁。 “那花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就算他救了我们也不行！” 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 “花有九朵，我只要一朵就够了，剩下的可以分给你们。” 顾九城淡淡开口，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完全可以商量着来。 但其他人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们像是听到了多可笑的事情一般。 “魅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跟别人分享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除了玄幽外剩下的人都各自提着武器，慢慢将顾九城围了起来。 “洪三刀，你做事情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的妻子！” 洪三刀挡在顾九城身前，将众人拦住的举动终是惹恼了他们，有人用他妻子的安危来警告他。 “这，玄幽大人，你说句话，九城兄弟可是咱们的恩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洪三刀也是左右为难，只得求助不发一言的玄幽。 可是玄幽并没有打算替顾九城说话，她毕竟是魅的人，不能因为他救过她，不能因为她欣赏他就将东西拱手让人。 所以她微微将头扭去一边，算是默认了其他人的举动。 “洪大哥，你不必为了我和这么多人作对……” 顾九城的话虽是说给洪三刀的，但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玄幽。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还废什么话，兄弟们，上！” 几个人将圈子越缩越小，几把刀剑直指顾九城。 “砰——” 细小的一声脆响过后，一人的长剑被打偏，而地上滚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蛊虫。 “一群人欺负一个人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女，指着他们一群人怒道。 看她的样子年纪应该和顾九城一般大。 “姑娘家家的管什么闲事！回家绣花去吧！” 有人哄笑一声，这下不只是少女不高兴，连着玄幽也瞪了他一眼。 就是现在。 顾九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女身上，一个跃身，便落在了平台之上，他的旁边正是迎风摇曳的圣花。 “各位，不好意思了。” 白衣少年将手中扇子收在腰间，冲众人笑道。 既然他们不顾及他的恩情，那他也不用顾及他们的难处。 在众人眼里，他此时的动作仿佛变缓了数倍。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顾九城将手放在了花梗上。 伴着异族少女一声:“不要！”，他将花彻底采摘了下来。 与此同时，整座蛊山晃动，从各个方向一下子飞出更多的异族之人。 “撤！” 玄幽只得皱着眉头做了这个决定，他们只有十个人，是对付不了这么多蛊族人的。 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玄幽在撤退的最后一刻，清楚的看见九朵花在顾九城的手里融化，绕着他的手臂，全部融进他的心脏之处。 少年像是痛极了，一头墨发全部披散开来，一身白衣尽数染血，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越来越多的蛊族人将顾九城围了起来，玄幽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少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的身周全是血，饶是她杀过无数的人也觉得不如这个场景骇人。 第38章 九城成亲 “二叔，我不同意，他生的那么好看，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屋外身穿异族服饰的少女和一个中年男子起了争执，他们似乎在谈论关于顾九城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可不可惜的问题了，而是这件事关乎着蛊族的存亡！” 中年男子看起来不太好说话，表情很是严肃。 “二叔，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不是还有……” 少女的声音总算是降了几个分贝，但态度依然坚决。 “不行，他是外族人，不能娶巫女，只能走炼化这一条路子！” 中年男子也是一副决不妥协的模样。 “二叔，不行，这个方法太残忍了！我看他心性挺好的，不像大奸大恶之徒，应该不会做损害蛊族的事情。” 少女走上前，拽了拽中年男子的胳膊，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能来抢夺圣物的哪儿有什么好人！”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哼了一声甩开了少女的手。 “二叔，我之前还听他说要把圣物分给其他人呢，他可能真的是有急用，外面把圣物吹嘘的多么厉害，你也是知道的……” 少女撅了撅嘴巴，又上前小心的拉了拉中年男子的衣角。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把你嫁给他，你还这么小，有大把美好时光，族里还有那么多年轻俊秀的小伙子……” 中年男子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强硬。 少女一看有戏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可是我就看上他啦，而且他上山的时候藤蔓都没有阻拦他，还那么顺利的拿到了圣物他一定是蛊神娘娘赐给我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中年男子一愣，没有受到藤蔓攻击就说明他身上还没有沾染血腥，或者血腥很少。 可是上山来的哪个不是武功高强，在血里打过滚的，所以他对少女所说的话存有疑虑。 “二叔，是真的，你不信问问当时在山上的其他人，他们都看见了，而且这人明明上了山顶还又折回去救人了呢！” “唉呀，二叔，从小到大我就求你这么一件事啦！” “二叔，你就应了我吧！” 少女拽着中年男子的衣角，不断央求，看的他直叹气。 “也罢，你以后可得把他看的牢些……” “多谢二叔，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屋里睡梦中的顾九城眉头微皱，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全然不知已经有人为他的婚姻大事做了主。 …… 顾九城是被一阵奏乐声吵醒的。 他挣扎着起身，看了看周围的景象。 屋子里到处都挂着红绸，供桌上还燃着两根红烛。 窗外影影绰绰，欢声笑语。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是红色的，全身被金线绣着不知名的花纹。 呃—— 顾九城抚着有些疼痛的额头，他的记忆停留在那天他浑身是血倒下的时候。 虽然那天他的衣服也被染成了红色，但明显不是他身上这个样子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昏迷了几天? 顾九城觉得他在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争吵，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听到了什么。 门外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吱呀——” 门开了。 随着来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九城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不适在减轻，一直翻涌的气血也在慢慢平静下来。 “唉，算算时间，你也该醒了……” 顾九城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的旁边，听声音是个女孩子。 一根细若青葱的手指戳在了顾九城脸上，顾九城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子呼吸出的热气。 他猛的睁开眼睛，快速拾起床头的扇子，横在女孩子白皙的脖颈上。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两个人离的很近，虽然顾九城神情严肃，但女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张俊脸还是害羞得低下了头。 “这里是蛊族，我叫黎浅，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 女孩子嘴角含笑，轻轻得说道。 “什么?！”顾九城瞳孔巨震，不敢置信，他只是来取朵花，怎得还赔上了一辈子。 “我是蛊族巫女，体内有蛊族的蛊王，我若是想成为蛊族族长必须将蛊王和圣花结合，进一步提升我的蛊术。但圣花如今已经被你融进骨血，所以只有你我二人成亲这一条路可走。” “我不能同你成亲，我还要回夏祁国。” 虽然黎浅很合顾九城的眼缘，但他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他还要去找到自己的妹妹，找到自己丢失的记忆，找到害死他父母的凶手。 “蛊王和圣花互相之间是有感应的，若我离你远了，你便会越来越痛苦难忍，甚至气绝而亡。” 黎浅知道这个少年肯定不愿意一直留在蛊族，所以她将要害都跟他说了。 “你先留在这，我会尽力找到其它方法将圣花从你体内引出来。” “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圣花和蛊王相互吸引的缘故，黎浅不希望眼前的少年有一丁点的不开心，她的心随着顾九城的心情而跳动。 第39章 是他是她 “如此，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顾九城叹了口气，将手中扇子放下了，说到底黎浅还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才这么做的。 “不委屈，不委屈，我愿意的……” 黎浅低着头，声如蚊呐。 “嗯?” “没什么，没什么……” 黎浅笑着说道，样子有点憨憨的。 顾九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顾九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好像自己一直等的就是她，除了她，心里再也装不下其她人。 “顾九城。” “啊?！” 黎浅还没有从刚刚顾九城揉她头顶的动作中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 看着少女懵懂的模样，顾九城笑道，他似乎已经接受少女之前说的话。 “哦……” 一段简单的对话过后，室内又陷入了寂静。 安静的只能听见供桌上红烛跳动的声音。 “这么无聊，不如我们喝酒吧。” 刚才还有些羞涩的少女转眼就壮着胆子提议道:“二叔说酒的滋味特别好，让人喝一顿想两顿，可惜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尝过酒的味道呢。” 黎浅走到桌旁，倒了一杯又问道:“你喝过吗?” 见顾九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喝过以后，她才又倒了另一杯递给了顾九城。 “尝尝！本来还想问你是外面的酒好喝还是蛊族的酒好喝呢。” 等少年接过杯子，黎浅立马将自己的酒杯碰了上去:“二叔他们都是这样喝的，据说这样喝更好喝！”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顾九城倒是没说什么，黎浅却被辣的直跳脚。 “什么难喝的东西！”她将酒杯摔在桌子上，直说是二叔骗人。 一旁的顾九城看了，又是宠溺的一笑。 “啪——” 可惜，时间没有在这种时刻停留多久，一切美好都被杯子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打破了。 “九城?！九城?！”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黎浅反应的很快，及时接住了差点掉下来的顾九城。 但顾九城此时已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只有一点浅浅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黎浅将他放倒在床上，想着去请二叔过来看上一看。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绝不会想到，刚才一幕幕时光是她同这个少年最开始也是最后的美好，是她一辈子记在心上的。 床上的顾九城正在快速变化，身量变矮了几分，脸也清瘦许多，脸上的红玉面具自然滑落，露出‘他’额头上的‘疤痕’来。 只见‘疤痕’极速变缓，最终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这朵花和蛊族圣花很像，但仔细看又让人觉得没有一处相像。 “九城?” 黎浅不敢置信，这一幕冲击了她十六年来的认知，即使的易容也不可能将所有地方全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尤其是她看到顾九城的胸膛竟慢慢鼓起，最后竟变得和她一般。 “巫女，发生何事?！” 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是听见黎浅喊叫赶过来的人。 “没事，我的恶作剧罢了，你们快回去歇息吧！” 门外的人很快就散了，他们对黎浅平时的恶作剧习以为常，自然而然的便信了她说的话。 “这是哪儿?” 黎浅神情本来有些呆滞，但听到床上的人发出声音便立马反应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这是蛊族，我是黎浅。你刚刚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黎浅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看得出刚刚发生的事情把她吓坏了。 “这是蛊族?黎浅……” 床上的人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此时的‘他’除了一双眼睛还是桃花眼之外，其它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顾九城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 “你是黎浅……” 床上的人缓了一缓才又说道:“我是顾惜，顾九城是我灵魂里的另一道意识。” 和顾九城不同，顾惜是主意识，她清楚的知道这具身体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和黎浅拴在了一起，所以她选择将一些事情坦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黎浅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握着顾惜的手。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的这个意识受了损伤，一直沉睡，刚刚不知道为什么顾九城的意识突然沉寂才让我的意识暂时苏醒。 顾九城的意识是男孩子，可是这具身体却是女孩子，所以我服了一种丹丸可以变换身体形态，只是不知为什么丹丸也失了效……” 顾惜先挑了好懂的向黎浅解释了一下，只见黎浅皱着眉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壶，也不知道她相信了没有。 第40章 离开蛊族 顾九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密室里，周围只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黎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空荡荡的密室里不停回响。 “难道是她反悔了?” 其实她反悔也算人之常情，蛊族绝对还有其它法子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提取出来，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几天可活了。 顾九城扯出一个冷笑来，大概人性本恶吧。 他没有察觉出此次醒来以后，他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变了，事情都往最坏处想，眸子里也不再闪烁单纯懵懂的光。 连带着对黎浅那点小小的念想都消失无踪。 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顾九城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最少要找一找出去的路。 可他刚刚站起来，就看见油灯下像是压着一张素白纸条。 顾九城走过去，将纸条拿起来，展开。 上面的字迹隽秀活泼，一如黎浅此人。 九城，昨日你醉了酒，絮絮叨叨同我说了许多，我才知道原来你身上背负了那么多，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我决定放你离开。 不用担心你体内的圣花之毒，虽然我无法取出它，但我可以将自己体内的蛊王取出种到你身上，它会让你内力大增并且百毒不侵。 下面是走出这里的地图，你醒来后便可自行离开。 还有，希望你以后少些饮酒，以防被有心之人利用。 寥寥数语，尽显黎浅的担心，也许她真的为这个少年心动过吧。 顾九城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他看完便神情淡漠的将纸条放在灯上燃尽了。 他依着记忆中的路线图顺利的走了出去，直接来到了蛊山之中的一个山洞口。 算是欠你一份情。 顾九城又回头看了一眼，便运起轻功朝山下而去，他准备绕过花汐国的故址回夏祁，荒漠里的怪蚁始终是个麻烦，所以他想换了个方向。 他身上还是那件大红喜服，在绿色的林中很是扎眼。 藤蔓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撤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不知道黎浅为了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身为蛊族这一辈的巫女，她几乎将整个蛊族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蛊族的人体内都会留着一只本命蛊虫，而她却把自己的蛊王给了他，她不能再做巫女，甚至不能再留在蛊族。 没有人知道顾惜对她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做这个决定时用了多大的勇气。 这一切都随着那张燃尽的纸条被掩盖了起来。 出了蛊族，往花汐国故址的方向好走多了，青山绿水。 大概两天就能到花汐国故址，若是从花汐国故址中间穿过大概十天就能到夏祁国，比绕过花汐国故址快上五六天。 顾九城此次出来已经有二十余天了，时间越耽搁越容易生变，所以他没有休息就一个劲赶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小憩一会儿。 这么多天，他也想好了，等回了夜语楼就先去打听自己妹妹的消息，只有找到妹妹才能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才能找到更多对自己重要的人，才能报了家仇。 而且，妹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了，他什么都能耽搁，唯独这件事耽搁不起。 只走了不到一天半，他就来到了花汐国故址，只要过了这条河，前面便是曾经的花汐国。 明明在河对岸看着一切如常，可就在他刚刚踏过界碑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先是空气里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顾九城抽出了一直别在腰间的折扇掂在右手上，他闻得出这是是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他抬眼望去，只映了满眼的红色，连着土壤和不远的一处城门也全部是红色，一直往前，安静诡异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他将扇子抓在手里，飞身掠起，几个跳跃间就到了城门下。城门是关着的，他轻轻推了一下，那重达千斤的城门竟然就这样打开了并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只一眼，顾九城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虽然在蛊族看过了不少血腥，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整个城都是死人，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连墙壁上都是红色。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是刀伤，大部分人的伤口都是在脖子上，他蹲下身又仔细看了这些人，他们生前没有挣扎的迹象，看伤口，造成他们死亡的武器是同一种。 整个城静悄悄的，丝毫没有生人活动的迹象，是屠城。 顾九城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是谁这么残忍。 第41章 花汐故址 血迹已经干了，尸体还未腐烂，甚至状态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除了添了些伤口。这场屠杀像是刚刚发生的又像是发生了很久。 顾九城突然想到了什么，极速向前掠去，很快他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他看到从城门向四面八方望去全是红色。在这一片红色中他努力的辨认出方向又向着花汐国曾经的国都而去。 远远的，他看见前面城门大开，到了城门口他发现城门上的牌匾早已被东西破坏的分辨不出曾经的名字。 但是顾九城心里知道这就是曾经的花汐国国都——暮阳城。 他进了城，看着街上的死尸，饶是他再冷静也不禁动容。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必须要让他去看一看。 终于，他在一处院墙停了下来，说是院墙其实只有矮矮的一段看起来像是院墙的东西，再往前看除了这个看起来像院墙的东西其余全是灰烬，堆在地上厚厚的一层。顾九城突然明白，这大概就是花汐国曾经的皇宫。 被烧的只有花汐国皇宫，除了这里，火势没有殃及周围一丝一毫，连城墙边上的死尸衣角都是干干净净。 他抬脚走进了灰烬里，扬起的灰很快覆盖了他的靴子，沾在他的衣襟。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连天都染成赤色。” 不知道哪里的声音突兀地闯进顾九城的耳朵，然后他眼前便不再是黑色的灰烬。 他看见一个哭泣的小女孩被一个妇人推进一间漆黑的密室，他看见有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拎着一把长刀身后是无数高声呐喊的兵士，他看见他们身上的血迹弥漫，一层覆着一层，然后他看见拎着长刀的那个男人朝这里扔了一把火。 这些分散的片段一点点在顾九城眼里升起又一点点消散，最后升腾起漫天大火，像是无数飞舞的火蝶，伴着风似是能听到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 突然画面又一转，他看到长着青草和鲜花的地方，有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个女孩躺在地上，她身下是蔓延的鲜血，很快屋子又被火吞噬，火光里他看见女孩的眼睛正盯着他，无助又痛苦。 快逃，快逃，快逃！ 可惜这不是在现实中，顾九城即使撕心裂肺的呐喊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画面又一点点的消失。 最后，他还看到了两个人影从很高很高的楼阁之上跌下，倒在血泊之中，随后地上就突然升腾起耀眼的光芒。 顾九城赶紧用扇子挡住眼前耀眼的光芒，等他拿掉扇子以后，再看向四周，什么死尸什么灰烬什么大火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天上一轮皓月。 刚才看到的都是什么?！ 顾九城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脚却被一样东西拦住去路。 他回头一看，正是那块界碑。 难道一切都是梦? 可是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还有那种伤心难过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顾九城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来过这里，为什么会对梦中的事情产生情绪。 梦中的三个片段，除了第二个小女孩，其他人他都没有看清脸。 顾九城不知道另外两个片段代表了什么，但是第二个他忘不了，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同他妹妹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妹妹应当是被人拐走的，怎的在梦中却是困在了火里。 一切都透着丝丝诡异，顾九城本想再进花汐国故址看一眼，可他的脚这次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花汐国的地界了。 还是回去问问俞叔吧，他创办夜语楼这么多年应该听说过一些花汐国故址的事。 顾九城打定主意后便绕着花汐国故址往回赶了。 他直觉俞子陌会知道些什么，并且比一般人知道的还要多。 可惜，他没有看见在他走后，界碑旁的河里漂来一只小小的筏子。 上面正躺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安详的闭着眼睛的老人。 如果他看见了可能还要感叹一句，这人同俞叔长得真像！ 顾九城在拼命往回赶，而夜语楼此时正在举行楼主继任大典。 俞子陌撑了二十余天，终是撑不住，再也没有醒来。 沈凉遵从了他的意思，将他放在筏子上，随水漂流，随水而葬。 却没有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让俞子陌漂回了家乡，漂回了他日思夜想的地方。 沈凉没有让俞子陌失望，他确实很有手段，肃清了三四个堂主和他们的亲信。 让那些人的幻想彻底破灭，他们离开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输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第42章 沈凉呕血 十天后，夜语楼。 “楼主，外面有一个身着红衣的人说要找你。” 一个小厮进了沈凉的书房，恭恭敬敬的说道。 “红衣?” 沈凉皱皱眉头，最近遇到的人里并没有喜穿红衣的人。 难道是阿城? 能到这来找他的，除了顾九城，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走，去看看。” 沈凉朝旁边站着的一人说道，那人看起来年龄比顾九城小一些，但表情严肃，看着心性也很成熟。 他腰间挂着一柄长刀，身穿夜语楼里杀手常穿的黑衣，一直跟在沈凉身旁，像是在保护沈凉的安全。 “可是阿城回来了?！” 刚一下楼，沈凉就迫不及待地朝门外喊道。 门外站着的红衣少年缓缓回头，英俊挺拔的身姿直直撞进沈凉的眼睛里。 “果真是你回来了！快让我看看，可有哪里受伤?” 沈凉也不顾楼主威严，小跑过去拉着顾九城的胳膊左看右看，生怕他受了伤。 “我没能拿回那朵花。” 顾九城望着眼前又惊喜又紧张的沈凉，淡淡开口，面上神情依然是冷冷清清的。 “人回来就好，没受伤就好……” 沈凉没想到顾九城此次回来竟跟自己生分这么多，他觉着顾九城一定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他不好明着问，只好等过阵子顾九城情绪缓和一些再问了。 “俞叔呢?” 顾九城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而是先问起了俞子陌。 “俞叔他……” 沈凉知道纸包不住火，他本想多瞒一阵子，可看顾九城脸色不大好的样子，终究 还是说了实话:“俞叔他前几天去世了，我依着他的心愿，为他实行了水葬……” “什么?！”听到沈凉这么说，顾九城的情绪终于有了些波动，本还打算问一问俞叔关于花汐国的事，没想到还没有等到自己回来，他就…… 没由来的，顾九城心里就升起一阵悲痛，就好像俞子陌不是他相遇才几天的陌生人，而是陪他很久很久，很亲近的人。 “俞叔，中了毒，所以他才想要把夜语楼交给你，让你替他好好管理夜语楼。” 沈凉叹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可惜，他还是没等到你回来，这些天，他每天都在念叨你……” “噗——” 沈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他突然呕出一口鲜血，继而昏迷不醒。 “公子！” 一直跟在沈凉身边的人率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去接倒下去的沈凉。 不过，还是被离着近的顾九城抢了先。 虽然两个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但那人态度不是很好，抢了顾九城怀里的沈凉就往楼上跑。 顾九城跟在后面也上了楼，想着喂他几颗丹丸，却又遭到了那人的阻止:“我家公子不能吃这些。” 闻言，顾九城又将药瓶装了回去，尽管心里有疑问，但他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次回来以后他话少了很多。 床上的沈凉一直在呓语，像是痛极了，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衣，胸口上很明显的开始透出血迹，越来越多。 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尽管那人一直防备着自己，顾九城还是迅速的喂了沈凉一颗药丸。 “唰——” 药丸刚刚喂下，一把长刀就横亘在顾九城的脖子上:“我家公子不能吃药，你听不懂吗?” “他之前吃过这些药，对他还算有些疗效。” 顾九城并不惊慌，淡淡地说道，他笃定那人不会伤害自己。 “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将刀又收了起来。 “他怎么了，怎会突然呕血。” “公子好像是中了毒，一个月内已经发作了三次，前两次都是硬挺过来的，希望这次你的药丸能有用……” 那人只听沈凉大概提过他的毒，没想到自己虽然拼尽全力引开那些杀手，可最后还是让主上遇了险，中了毒。 原来是上次的毒！ 顾九城没有想到这毒竟然发作的这么快，蛊族圣花没有拿回来，百草谷的丹药又收效甚微…… 沈凉胸前的血液还在慢慢往外渗透，他脸上的表情一直狰狞，攥起的拳头指节泛白。 如今，只能试试这个法子了。 顾九城像是打定主意，抽了那人腰间长刀，就往自己手腕上划去，快的让那人都来不及阻止。 血，很快就从顾九城的手腕处流出。 他把手腕放在沈凉唇上，将流出的血尽数喂给了沈凉。 既然蛊族圣花已经融入了他的体内，那他的血也许会起到一些作用。 第43章 沈凉苏醒 “你这是做什么?！”那人阻拦不及，冲顾九城没好气的问道。 “总归不会害他。” 顾九城淡淡的一句，浇熄了那人的烈焰。 “若是我家公子有什么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虽然稍放了心，但那人还是又威胁了一句，只是这句威胁干巴巴的，让人一点都不害怕。 …… 此时，魅组织。 魅的大本营也是建立在一处深山中，而且除了玄幽，玄冥，若水三人外几乎没有人知道魅的具体位置。 夜语楼是一座三层楼阁，而魅华丽许多，在外面看就像是一座宫殿。 也不知魅的创立者用了什么法子，虽然魅外光华丽庞大，却从未被人发现过。 玄幽正跪在大殿里，垂着头，冷汗不断砸在地上摔成几瓣，全然没有了外人口中的狠厉。 蛊族的任务失败，她在等主上的惩罚。 “既然任务失败，也不用我多说，自去领罚吧。” 大殿中的宝座上并没有人，声音是从宝座后面的帘子里传来的，嘶哑又苍老，让人分不清男女。 “是。”玄幽应了一声，站起来的时候腿轻微发颤，看得出她在这儿已经跪了很长时间。 她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朝大殿中一处隐秘角落走去。 角落里有一方桌，桌子上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她拿起匕首迅速划过手腕，手腕处立马血肉翻飞。 但玄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液一般。 地板上泛着丝丝诡异，将她滴落的血液吞噬的一干二净。 “好了，你去将玄冥叫来，我有事情交代。” 半晌，帘子后面的声音再度响起，玄幽早已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倒是帘子后面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好上不少，不再苍老嘶哑，而是变成了一道妇人的声音。 又过了半日，玄幽和玄冥才从殿中出来，他们两个的脸色都不大好，没有人知道他们接了怎样的任务。 “幽儿，你受罚了?” 离大殿远了，玄冥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切。 “任务没完成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玄幽似乎并不领情，脸上神色不变，说出的话冷极了。 “幽儿，你有没有想过……” 玄冥并没有在意玄幽话中的冰冷，可这次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被玄幽打断了。 只见她猛地回头，直直的盯着玄冥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这些如果被主上知道了，小心你的皮！” “幽儿，我只是……” 玄幽并没有听完玄冥的话，她运起轻功就朝一个方向而去。 留在原地的玄冥苦笑着望着那个方向，半晌才转身离开。 幽儿，你对我竟还不如你对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就算如此，我还是会拼尽全力，护你一世周全。 大概是因为年少时的那一眼，从此这个姑娘便住在了他的心尖上。 和玄冥的心痛不同，夜语楼里，因为沈凉的苏醒，众人皆放下心来，欢欣许多。 “楼主，你终于醒了！” 还没等沈凉的护卫和顾九城说话，旁边站着的小厮先冲上前去，一个劲地嘘寒问暖。 “咳咳，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对他们说。” 这一番举动倒让沈凉有些不自在，他佯装咳嗽了两声，找了个借口将小厮支出去了。 “我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你们俩在争吵?” 小厮出去后，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还是刚刚苏醒的沈凉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喂你乱吃东西……” 沈凉的护卫撇了顾九城一眼，同时在心里暗道，幸亏公子醒了，不然自己肯定要和他拼命！ “北苍，阿城不会害我，当初可是他把我从那群人手上救出来的！” 原来这人叫北苍。 沈凉昏迷的这段时间，除了开始的争执，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连对方的名字都是从沈凉口中得知的。 “你的毒，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顾九城并没有在意北苍说他什么，而是先告诉了沈凉他的发现。 “从今天起，我会每天为你送来汤药，直到你痊愈。” 虽然顾九城性子变得冷清了些，但他还是比较关心沈凉的，毕竟沈凉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说完这些话，顾九城觉得再在屋子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对沈凉说了一句多注意休息后便出了房间，全然不管身后沈凉的呼喊。 连着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一下子放松下来，让顾九城倦的很，他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44章 夜语搬迁 顾九城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太阳照的屋子里暖烘烘的，他太久没有这么舒坦的睡过觉了。 “你醒了……” 刚一出门，顾九城就瞥见了等在一旁的北苍。 北苍见他出来，赶紧上前，等到了他跟前却又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心，忘不了你家公子的药。” 顾九城还以为北苍是为了沈凉的药而来。 昨日他们是闹得有些不愉快，北苍这个神情他可以理解。 说罢，顾九城转身进屋取了只杯子放血。 门外的北苍见了更觉愧疚，嗫嚅几次才说出来:“谢谢你，昨天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该那么看你。” 沈凉不知道药是什么，但北苍清楚的很。 若要沈凉日日服药，那顾九城就需得日日放血。 因此，北苍是由衷的感激顾九城。 他救了公子，就是救了自己。 “没什么，出门在外多一分警惕也是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九城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又淡了几分。 “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北苍还以为顾九城的语气变化是因为他，心一横，梗着脖子就喊了一句。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难得的，顾九城轻轻笑了笑，将杯子递给了北苍:“你去在里面加些别的吧，别让沈凉发现。” “嗯。”北苍点了点头，接了杯子小跑去了厨房。 他明白，若是被公子知道他喝的药是什么，公子肯定不会再喝。 至此，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虽然俞子陌死了，但沈凉承了他的遗愿，倾尽夜语楼也要帮助顾九城完成他要做的事。 沈凉也算是顾九城下山后的第一个朋友，所以顾九城并没有拒绝他，而是留在夜语楼做了一个杀手。 夜语楼拓了业务，不光只接杀人的任务，连带着开始买卖消息。 顾九城就这样在夜语楼一边做杀手一边搜集关于他妹妹的信息。 可惜，杀手他做的很成功，他想找的人却没有一点消息。 自他回来后，他就偏爱一身红衣，沈凉打趣他说怎的去了一趟蛊族，就喜欢上了“婚服”。 顾九城没有回答沈凉，他只遥遥望着蛊族的方向。 那天那个白衣少年浑身是血的模样久久萦绕在他心头。 若白衣染了血是那样可怖，还不如一开始就穿鲜血颜色的衣服。 同年冬天，据说夏祁国的十三王爷夏君昭受了封地，去了流云郡。 沈凉同顾九城商量之后将夜语楼也迁去了流云郡。 “一个两个都来流云郡作威作福，真当我这城主是吃素的！” 流云郡的城主自是不愿意城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势力。 当初他可是在三皇子逼宫之时毅然不去站队，后来更是帮二皇子将皇权夺了回来。 没想到，天家竟如此无情。 夏君谦才坐上皇位几年就将他的功劳忘得一干二净，还把流云郡分给了夏君昭！ 流云郡的城主覃远喊了一众府兵，决定先拿夜语楼开刀。 十三王爷夏君昭毕竟还是天家的人，暂时动不得。可夜语楼一个杀手组织，竟敢光明正大的在城中开设，简直找死！ “给我砸！” 刚到夜语楼门口，覃远就对身后的府兵下了命令。 顾九城此时正倚在门口，微眯着眼，见有人闯进楼里，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因为他知道他们得不了手。 因着夜语楼刚刚搬迁，楼里大部分的杀手都没有出任务，现在都在楼内开会，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无聊躲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那队府兵很快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有人跑到覃远身边耳语了几句，覃远立马拉下一张脸。 “叫你们楼主出来！” 这次覃远是冲顾九城说的，语气特别差。 顾九城动也没动，撇了覃远一眼，露了个不屑的笑出来，看的覃远更为恼火。 “你！” 斥责的话还没说出来，楼里立时跑出一个小厮拿着一物给覃远看了，让他那些话哽在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小厮拿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块令牌。 令牌上一个大大的夏字，不知是夏君谦还是夏君昭的手笔。 看来，夜语楼是动不得了。 不光动不得，以后楼里的事情他还得配合着，因为看情况这夜语楼已经归顺了天家，成了天家的所有物。 无奈，覃远只得冲楼里喊了句抱歉，怒气冲天而来，悻悻而归。 他却不知，夜语楼并没有成为天家所有物，只是达成了合作，天家让夜语楼光明正大的在世间出现，夜语楼将一些消息收集给天家。 这样一来，城中条件便利，也方便顾九城办他的事情。 第45章 故人来访 就在夜语楼迁到流云郡的第一个月，便迎来了顾九城的一个故人。 此人正是一脸疲态的洪三刀。 他失魂落魄的走进门来，连正在门口站着的一身红衣的顾九城都没有认出，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情注意门口站着的是人还是鬼。 虽然洪三刀没有认出顾九城，但顾九城在他刚刚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出了他，尽管这个汉子变得过于沧桑，连脸颊都深深的凹陷下去了。 现在的顾九城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爱管闲事，所以他并没有和洪三刀相认，只淡淡撇了一眼就又倚在门前继续看街上人来人往。 不过他的心却被屋里越来越大声的争吵声牵住了，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选择进了屋子。 “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得按规矩来！”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有个小厮在大声斥责洪三刀，而洪三刀的嗓音充满了焦虑，嘶哑极了。 “我真的有急事！求你了，让我见见楼主吧！” 这个昔日的壮硕汉子，红着一双眼紧紧盯着小厮，也不知道他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才变成如今模样。 小厮平日里见多了这种人，所以并没有同情洪三刀，还是硬着心肠说道:“来这儿的哪个不是有急事，若都像你这般没规矩岂不是要乱了套！” “我带他去见楼主。” 顾九城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犹如鬼魅般开口道。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小厮回过头有些为难的对顾九城说道。 顾九城没有再说话，他斜觎了小厮一眼，看的他颇有些胆战心惊，赶紧侧身让了条路出来。 “你，你是九城兄弟，你，你还活着！” 洪三刀先是觉得这人说话嗓音耳熟，再一细看，竟是他以为已经死了的顾九城！ “嗯。”顾九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洪三刀。 很显然顾九城不愿多说，洪三刀同样也没有心情叙旧，便不再多问，紧跟着顾九城上了楼。 “哼，不就是仗着和楼主关系好，才这样特立独行吗，牛气什么！” 他们刚没了身影，楼下便有人说道，语气里满是不屑。 能在夜语楼待的，哪个不是过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突然来个这样的人，事事特殊，他们自是不忿的。 “你若是长了副好皮囊，楼主也同你关系好！” 不知是谁打趣了一句，惹得满堂哄笑。 在他们看来，顾九城此人除了长得好看一些外，实在没有什么真本事，连接的任务都是一些容易做佣金少的。 “都围在这儿说什么，都不用接任务了吗?！” 众人正哄笑着，从门外进来一中年人喝道。 这人是夜语楼的老人，威信也高，他一出声，众人很快散了。 “杀手不好好做，只会学乱嚼舌根！” 中年男子也上了二楼接任务去了，一边上楼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再这样下去，恐怕那些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能从蛊族得了便宜回来的，能有几个是单凭运气。 此时，三楼书房内。 沈凉正专注地坐在桌前看最近夜语楼买卖的消息，门却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 沈凉心中不满道，正要呵斥几句，抬头却发现来的竟是顾九城。 “哎呀，阿城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沈凉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上前就要给顾九城一个拥抱。 也怪不得夜语楼众人说顾九城只是因为有一身好皮囊，就现在任谁看了沈凉这个样子，都会这么想吧。 “有正事找你。” 顾九城不着痕迹地错开身子，沈凉没刹住步子，一下就扑在了顾九城身后的洪三刀身上。 “他是谁。” 沈凉撇撇嘴，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推开了洪三刀，还拍了拍自己身上并没有粘上的灰尘。 “一个故人，去蛊族路上遇见的，好像是魅的杀手。” 难得的，顾九城多解释了一些。 “不，我现在已经不是魅的人了。” 听他这么说，洪三刀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连忙说道:“我当时加入魅是因为魅能治我娘子的病，后来他们说我娘子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所以我很努力的完成任各种任务来换取微量的解药。” “可是，这次蛊族任务失败，他们竟然把我娘子送去了楚家做药人！所以我叛逃了出来……” 说到后来，这个平日里威猛的汉子，竟然痛哭起出声，连带着他脸上横亘的那一道刀疤都变得更加可怖瘆人。 “我别无他法，只想在夜语楼求几个杀手跟我一起去救我娘子出来……” 洪三刀双手有些颤抖地从怀里掏了一些碎银子:“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但这是我全部家当了，平日里有了银子我就全为娘子抓了药……” “此次若是能回来，我便入夜语楼白做百件任务。” 洪三刀知道自己的银子太少，便提出白做任务抵债。 他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才去看沈凉的脸色。 但见沈凉的脸色阴阴晴晴，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46章 楚家药人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洪三刀以为沈凉要拒绝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 “地点在哪儿，你可知道。” 很显然，沈凉已经决定要帮助洪三刀。 “知道的，知道的。” 洪三刀有些激动，又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说道:“这是玄幽大人给我的地址。” “她?”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九城明显一愣，神情微妙，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呵，你信她?”顾九城很快便换了表情，嗤笑一声，看样子并不相信玄幽。 “我觉得她不会骗我，这次回来，她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是吗，没想到她这样的人也会动恻隐之心。” 顾九城语气冷冷的，若是旁人看了肯定会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时的沈凉眼神暗了暗，阿城此次回来也变了许多，真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九城从蛊族回来没有多说，沈凉也没有多问，他知道顾九城若是愿意说出来，就都会告诉他。 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洪三刀苦笑了声，脸上愁云遍布，绝望丛生。 他只能赌玄幽说的是真的，如果玄幽骗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我同你去探一探吧，如果是陷阱，也好让你认清她是什么人。” 顾九城的这句话又让洪三刀升起了一点希望。 虽然顾九城心里笃定玄幽是在骗洪三刀，但是他还是决定跟洪三刀去一趟。 不为别的，洪三刀对他娘子的这份情谊是顾九城出谷以来从未见过的。 沈凉本来想多派几人跟着一起去，但被顾九城拒绝了。 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楚家的大本营在晏城，晏城和流云郡隔着三个城的距离，而纸条上的地点离这里不远，两个人不停赶路半天就能到，看来若不是陷阱就是楚家在外的分支。 洪三刀救妻心切，连身上有些褴褛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小村子。 看到村子的时候，顾九城觉得此行有诈的可能性更高了，洪三刀心里也是直打鼓。 楚家那群人全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怎么会甘愿窝在这么一个破村子里。 天渐渐黑了，顾九城和洪三刀一直躲在村子外的草丛里，他们准备天再黑些就进去。 远远的有两点灯火透过来，是有人家点上了烛火，那两户房子顶上也开始有渺渺炊烟升起来。 顾九城和洪三刀在草丛里耐心等待着，可渐渐地他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一开始的两户人家，剩下的房子里没有再点起灯，也没有再升起炊烟。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将各自的武器提在手上，决定立马动身去瞧上一瞧。 村子虽然不大，但林林总总也有十几户人家，所以他们俩并没有分开查探，而是走在了一起，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先避开了点起灯火的两处房子，挑了个离着村口近些的进去了。 洪三刀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微微的银光，不用借助其它的，仅凭这银光，他们就看清了院中的一切。 “难道真是楚家的人在此！” 在看清院中景象的一瞬间，洪三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地上摆满了死人，大大小小十六具，皆是口鼻流血而死。 顾九城也皱皱眉头，神情有些难看地走上前去推开了屋子的门。 门里的景象比外面稍好一些，三个连在一起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摆着一张木板床，上面各躺着一个人。 离他们最近的木板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孩童，他面色红润，胸膛微微起伏，看样子还活着。 “天杀的楚家，连这么小的孩童也不放过！” 自从进了这里，洪三刀的戾气就一点点的回来了，人也精神许多。 他现在已经从内心笃定这是楚家的手笔。 说着，他就要上前将孩子抱起来。 可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洪三刀走到孩童跟前的时候，孩童的脸色瞬间变化，顾九城立马闪身来到洪三刀旁边，将他推开了。 而床上的孩童脸色已经变得乌黑，他突然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睛，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完完全全的喷在了顾九城的身上。 吐完这口气，床上的孩童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九城兄弟，你没事吧！” 任谁也看得出来刚才的一幕多么诡异，洪三刀性子急，立即要过来看看顾九城的情况。 “别过来！有毒！” 顾九城咬着牙急吼道，生怕洪三刀也着了道。 第47章 黄雀在后 “真是一群畜生！” 顾九城瞬间觉得脑袋眩晕，似乎就要站不住脚。 他们着实不该对一个孩子下手！ 顾九城稳了稳身子，眼睛里透出狠厉的光芒。 今天，他们一个都不能活！ “九城兄弟！九城兄弟！” 顾九城似乎陷入了幻境之中，脸色黑的吓人，身子摇摆不定。洪三刀站在原地，，只能不听呼喊顾九城，希望他早点清醒过来。 “呃——” 良久，顾九城终于恢复清醒，他能感觉得出身体里的蛊虫正在发挥作用，它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刚刚入侵的毒气。 “九城兄弟，你没事吧！” 面对洪三刀的询问，顾九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身上有毒，千万不要离得近了。” “那你……” 洪三刀紧张的问道，生怕顾九城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我体质特殊，并不怕这些毒。 走吧，去看看其他地方的人……” 顾九城并没有多说，洪三刀也没有多问，他清楚谁身上没有些秘密呢。 这里并没有洪三刀的妻子，不知道其它房子里会不会有，洪三刀希望寻到妻子，又害怕见到妻子。 原因无他，出现在这里的人，全部都死了。哪怕前一刻还有清浅呼吸，下一刻接触到人气便会立刻吐出毒气干瘪死亡。 两个人很快就将十几户人家看了个遍，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剩下的屋子他们都是草草看过那些人的长相就立马出来了。 十几户人家，一百九十多人，没有一个是洪三刀的妻子。 他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现在只剩下亮着灯的两户人家，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看来就算是个陷阱他们也要去跳上一跳了。 “这个破地方，什么都没有，我真不想来第二次了！” “明天看过那些人的情况，我们也就能回去了，再忍忍吧……” “楚河兄可是研制出了新的毒，这次回去家主肯定会大大奖赏你的！” “哼，那是当然，我敢说这次的毒除了我世间无人能解，哈哈！若不是缺少药人，我才不会来这种破地方！” 刚走到门口，从门缝中便飘出三个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人的语气颇为自得，看样子还是个厉害人物。 “楚河兄，既然明天就要回去了，不如我们今天喝杯酒吧，忍了这么些天，我真是有些馋酒了！” “是啊，楚河兄，应当趁着你研制出新毒的时候喝杯酒助助兴！” “艾，不行，紧要关头，莫要喝酒误事！” 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顾九城朝里望去，一个中年人正一脸严肃的说道。 警惕性倒是高的很。 顾九城挑了挑眉，刚在心里夸赞那人一句，就见他终是推脱不过另外两人，端起面前的碗来让另外一人满上了酒。 “楚河兄，这次回去，你可得在家主面前多替我们美言几句啊！” 三个人的碗很快碰到了一起，那个叫楚河的中年人笑的尤为开心，一口气便将碗中酒水饮尽了。 另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一个邪笑来，缓缓将手中的碗放在了桌上。 只见碗中酒水未少一滴。 “你们这是何意?！” 楚河放下碗，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赶紧将手伸进怀里，想掏出一些解毒丸来。 可惜，他的毒发作的很快，他刚触到怀里的药瓶就已经坚持不住，只能看着面前两人狰狞的嘴脸缓缓栽倒在桌上。 “我们这是做什么，当然是实验一下新毒的威力，明天好去面见家主！” 见楚河倒下去了，另一人才说道，连死都没有让他做个明白鬼。 不，也许楚河是明白的，他至死都瞪大着一双眼睛狠狠盯着两人，此时他七窍正流出血来，更是瘆人。 “还是你的点子高，这些功劳最后还不是落到我们两个人的手上了，哈哈哈！” 那人看了一会儿楚河的死相，又痛快笑道。 笑的满面春风，像是已经预见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 他身旁另外一人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得盯着碗中酒水，等那人笑够了才阴恻恻的开口:“是我，不是我们。” “你说什么呢?你这是什么意……”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涌上来的鲜血呛了一口。 只见血越涌越多，后面的话他是彻底说不出口了。 “这些用毒的，没一个好东西！” 洪三刀在门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这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如此，不是省了我们的事吗。” 顾九城用扇子轻轻将门顶开了，脸上带着笑。 “你们是谁！” 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人，那人并不惊慌，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正想找人再试一试药，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 “我们，我们是黄雀！” 顾九城没有迟疑，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向那人掠去。 速度之快，让一旁的洪三刀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眨眼的功夫，顾九城就将扇子横在那人颈间。 第48章 丧妻之痛 “一把扇子就想杀得了我?天真！”那人迅速将手中药粉撒向顾九城，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此毒之猛，在顾九城动手之前就能要了他的命！可是这次那人却失算了。等药粉散去，顾九城还是安安稳稳的站在他眼前，甚至手上的扇子都没有摆动一丝一毫。“你，你，怎么会……这不可能！”那人眼中极其迷惘。“现在你觉得我能杀得了你吗?”顾九城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人心头大骇，心知今天他算是碰到了硬茬子。 “你想怎么样?” 虽然心里害怕，但那人嘴上还是硬气着些。 “你们这里可有一中了毒生着病的女子来过！” 洪三刀此时刚刚走上前来，瞪着一双眼睛问道。 多亏了他刚才反应慢了些，没跟顾九城一起冲上来，不然他此时已经中毒身亡了。 “这些日子我们用到的药人都在村子里了，如果没有就是前几日已经被处理掉了。” 那人回想了一阵子才又说道:“好像是曾经送来过一个生着病的女人，不过她生着病抵抗力差些，送来的第二日就死了……” “你说的什么狗屁！她怎么可能死了！” 洪三刀刚听完就吼了回去，他不肯相信他的妻子已经死亡的事实。 “没错，确实是死了！” 那人回想了一会儿，终是又笃定的回答了一遍。 这次，洪三刀听罢牙呲欲裂，怒火攻心，竟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洪大哥……” 平日里性子冷的顾九城见他这副样子也软了心肠，轻轻喊了一句洪大哥，生怕他扛不住晕死过去。 “我无妨……” 洪三刀弯着腰缓了一会儿，终是慢慢直起身子。 他右手拎着长刀，左手轻轻拂过刀身，缓缓说着:“她身子好些时，总爱为我擦刀。 她说她身体差，做不到别的，只有这件能为我代劳。 还记得她上次替我擦刀，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 洪三刀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一直在喃喃自语，顾九城在一旁听着，没忍心打扰他。 但楚家那人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撇着嘴说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天底下不多的是吗！” “但她只有一个！” 说这句话的同时，洪三刀从回忆里抽身，他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你不配议论她！” 说完，他扬起右手，眼睛里满是鲜红血丝。手起刀落，那人立马身首异处，血溅了一地。 “洪大哥……” 此时的洪三刀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握着的长刀深深刺入地面，他的神情状似癫狂，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洪大哥，守心！” 四周刮起了细小的旋风，将地上的血迹都席卷起来，围着洪三刀不停的转。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顾九城没有办法，只得手持扇子点在了洪三刀的额头，将内力强行灌到他的体内，破开了他体内杂乱流转的气息。 旋风渐渐大了，围着两个人转了几圈以后又倏地减弱，直至消散不见。 而洪三刀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但心中巨大的悲痛和被顾九城内力冲击的不适还是让他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阿柔，阿柔，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就先走了呢，都是我的错，是我来的太晚了！” 虽然洪三刀恢复了清醒，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悲痛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杀手竟然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让顾九城不禁怀疑若是他此时不在，洪三刀很可能会寻了短见。 “洪大哥这并不是你的错……” 顾九城的话干巴巴的，从蛊族回来以后他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就像现在，他说完这一句话以后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十六岁便遇到阿柔，我们已经一起携手走过十余载，我从没想过她会从我的余生里消失……” 洪三刀像是陷入回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摔在地上，和四溅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顾九城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必须要靠洪三刀自己想通才行。 良久，等洪三刀将和阿柔的一点一滴全部在心里回忆过一遍以后，他的眼神倏地发生了变化。 从开始的悲痛不已到现在的满眼仇恨愤怒。 “九城兄弟，你说的对，造成这一切的是魅和楚家，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洪三刀擦干了眼泪，将插在地上的长刀拔出，地上瞬间出现了四五道裂痕。 他的身上除了戾气，终于添了一丝生气。 看来他不会再寻死，至少在报完仇之前他不会再寻死了。 第49章 卖身葬父 洪三刀平静下来以后，决定先留在夜语楼，虽然他没能救出他的挚爱，但他还是要履行他当初的承诺。 于是，待到洪三刀整理好心情以后，他们才又重新上路，回去流云郡，回到夜语楼。 走之前，他们把另一间亮着灯的房间也察看了一番，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也许住着它的人就在那三人里吧，不然这么大的动静，里面不会没有动作。 离开的时候，他们确认再没有活人，便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这些毒绝对不能让楚家得到，不能让他们为祸一方。 来的时候比较急，回去的时候，两人慢了许多。 主要是因为洪三刀心情不大好，他往回赶之前先找了个小镇，想要住一晚再回去。 他们住在一家客栈，第二天顾九城下楼的时候，发现洪三刀早就在楼下喝酒。 后来，顾九城向小二一打听才知道，洪三刀竟是自己坐在那里喝了一夜的酒。 一眼看过去，洪三刀的样子沧桑了许多。 只一夜而已，两鬓却添了不少白发。 唉，同是悲苦之人，都失去了挚亲挚爱，顾九城理解洪三刀的心情，所以他并没有去打扰洪三刀。 且让他喝个够吧。 顾九城眼神黯了黯，走出了客栈。 客栈外，人来人往，正应该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 但此时，街上行人匆匆，任谁都是漠然神色，连小商小贩也没有几处。 可能镇子上本就不如城里繁华。 顾九城如是想。 眼前的一切都比不上流云郡，他只能将原因归结到地域上面。 突然，街角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群明显有聚集之势，行人脸上也多了些许其他的表情。 好奇，怜悯，最后又归于漠然，就如同人群一般刚聚集便又各自散去。 人群渐渐散开，最终露出里面的情景来。 是个女孩子正跪在地上，不停的啜泣。 顾九城看的分明，也听得分明。 虽然女孩子的身上脏兮兮的，头发散乱得披着，但她的眼睛仍然干净清澈。 最打动顾九城的还是她的哭声，被呜呜的风带过来，如泣如诉，满是哀伤。 这一瞬间，顾九城想起了还在客栈里喝酒的洪三刀。 他们两个的情绪一模一样。 所以，最后本来不再管闲事的顾九城还是去了街角。 他一身似火，站在了女孩身前，为她挡住了骄阳，也给她带来了星点希望。 “卖身葬父？” 走近了，顾九城才发现女孩身旁的地面上被黑色的碳涂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听见他念地上的字，女孩子也抬起头来看站在她面前的顾九城。 但见顾九城颦眉，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她又赶紧朝后缩了缩，低下眉眼。 “我们一家人逃难而来，在半路上阿娘和阿姐就病死了，昨日我和阿爹才到的这个镇子上，还以为情况会好些，没想到今天早上阿爹也去了。” 一番话没说完，女孩又开始落泪下来:“左右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阿娘和阿姐是随便葬在了路上，但阿爹我想为他买口棺材再寻个好地方下葬。” 倒是个有孝心的。 顾九城盯着女孩子的头顶，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陈安宁，十四岁。” 十四岁！ 这三个字在顾九城嘴中翻来覆去，实在是因为他面前的姑娘又瘦又小，一点看不出十四岁的样子。 “肯吃苦吗？” 斟酌了一番，顾九城又冷冷清清的开口道。 “能的，能的。” 顾九城的话让陈安宁看见了希望，她急忙点头，如葱捣一般。 “这些银两给你，去葬了你的阿爹吧，处理完以后去那个客栈找我。” 顾九城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交到了陈安宁手中，又指了指街上的那处客栈。 他倒不担心陈安宁不来，她孑然一身，早已无处可去。 就算她不来，顾九城也没有什么遗憾，反正夜语楼里都是一群汉子，带个女孩回去也不是很方便。 顾九城说完便又回了客栈，他没有打算帮陈安宁料理她爹的后事。 她必须要学着坚强，学着自立，如此才有资格进夜语楼。 客栈里。 大厅角落里的洪三刀已经停了饮酒，他饮了一夜的酒终于醉倒在桌上。 他右手还捧着酒壶，此时酒壶倾斜，酒水撒了一地。 顾九城叹了口气，将醉倒的洪三刀扶起，扶他去了楼上休息。 安顿好洪三刀后，顾九城就又来了楼下坐着，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依旧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他相信世上总会有人长得相似，总会有人的模样能激发出他的记忆。 第50章 天灾无情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陈安宁便赶回来了。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又哭过。 “若是下定决心跟我走，以后便不能再哭了。” 顾九城看了她一眼，嗓音清冷。 “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陈安宁声音软软糯糯的，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再抬起头时已经生硬的扯起了嘴角。 “若不是笑不出来也不必勉强，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叫夜语楼，专做杀人的买卖，虽然不许你哭，但也不必陪笑。” 顾九城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可能是看她如自己一般天大地大，孑然一身的缘故吧。 洗干净脸，清秀许多的小姑娘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感激。 楼上的洪三刀一直睡到过了中午才起来，下了楼，看到顾九城和一个小姑娘坐在一起也只是微微诧异。 在他看来，顾九城还是之前那个热心的少年。 三人简单吃过午饭后就往流云郡赶去。 大概一天时间便到了夜语楼，如果不是带着陈安宁只怕会更快。 “这是谁？阿城，你上次出去穿着一身婚服回来，怎的这次就给我直接带回个姑娘了？！” 三人刚到门口，沈凉就迎了出来，他一眼先看到了跟在顾九城身旁的陈安宁。 左看右看也不像顾九城的妹妹，又没听洪三刀说他有孩子，所以沈凉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不是说去救洪三刀的妻子了吗，怎么带了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回来？ “他是夜语楼的楼主，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说。” 顾九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对身旁的陈安宁淡淡说了一句便径直回了房，一点也没有在意沈凉在身后的呼喊。 “跟我说？我是楼主不是老妈子啊！” 沈凉在顾九城那没有得到答案，他只能又望向了洪三刀，但是洪三刀脸色不太好，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看到他黑着一张脸，沈凉心知他们此行怕是失败了，只得赶紧叫了人过来给洪三刀安排住处。 一个两个都走了，沈凉叹了口气，又把目光放在了陈安宁身上。 到了陌生环境的陈安宁看着屋子里这么多的黑衣人，还有那个紧紧盯着自己的奇怪的楼主，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小姑娘说话唯唯诺诺的，沈凉倒也不是个凶神恶煞的，耐着性子向她介绍了一番夜语楼，又耐着性子了解了她的过往。 听她说完，沈凉才知道多地大旱，遍地饿殍，灾民无数。 他们住在城里不知道那些村子里靠种地为生的农民是怎样艰难过活，又是怎样吃树皮挖草根才来到繁华一些的镇子上，城市里。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活着来到繁华的地方，但即使是这一小部分人里还有一大部分人因为人们的漠视最终也饿死了。 听完陈安宁的话，沈凉不知道个什么样的心情，是该怨人心薄凉还是该怨天灾无情。 最后，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十三王府，见了十三王爷夏君昭。 又过了几日，城里便传遍了皇上的诏令。各地开仓放粮，广济灾民。 各地修建窝棚，收纳灾民。 此事之后，顾九城又过起了杀手的日子，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夜语楼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 他不知道自己再等些什么，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答案，而那天他也会找到妹妹，找到逼死了自己父母的凶手。 如此，两年后。 新夏历十年，秋天，九月十五。 这天下午沈凉从十三王府回来后便一脸凝重，在书房里独自思考良久才喊了顾九城进去。 “城外有匪患，上面的人想借我们的手除了匪患。” 顾九城刚进门，沈凉便开口说道，一脸严肃。 “嗯，我去。” 顾九城右眉一挑，干脆的将任务接下。 “这次匪患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城主查了几次都没有查到丁点信息。” 沈凉顿了顿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附近的村子都被他们洗劫了个遍！” “城主无用罢了。” 顾九城冷笑一声，并不在意。 “最近夏祁国多发生女子失踪案，这次的山匪也专爱掳女子。” “你怀疑他们是有组织性的！” 顾九城沉吟片刻，将沈凉的想法说了出来:“怕他们会对夜语楼不利？” “十三王爷府里没有府兵，他想让我找人跟他一起先去查探一番，可如今楼里我信得过的只有你……” 沈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斟酌几次才说出口，末了还是加上了一句:“我并非担心夜语楼，只是我觉得此行危险，怕你受伤。” “我……” “算了，还是不要去了，我现在就去回绝了十三王爷！” 还没有等顾九城说完，沈凉在心里挣扎几番终是下定决心，抢在顾九城之前开了口。 第51章 城外匪患 “我去。” 一把折扇拦住沈凉的去路，再看顾九城虽然嗓音清冷，但已然有了些许笑意。 沈凉本来想放弃派人跟着十三王爷一起去，但听了顾九城的话，他沉默良久。 “你想好了？” “嗯。” “那明日去十三王爷府上找他吧。” “好。” 简简单单的两句对话过后，顾九城便出了门。 留下沈凉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 刚过辰时，顾九城便来到了十三王爷府。 “是沈凉让你来的？”等顾九城进了府里，十三王爷也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两人在这两年里只见过几次，之前每次都有沈凉在场，这次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楼主担心王爷安危，特地要我来协助王爷。”顾九城一直坚持称呼沈凉楼主，他说这样显得沈凉比较有威信。 “嗯，我刚得到消息说有人前两日曾在四明山见过山匪，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到那里，以免他们得了风声换了地方。”说完，十三王爷便命人牵来两匹快马，准备立即启程。 十三王爷名夏君昭，虽是个王爷却只有几个侍卫连府兵都没有。他平时惯穿紫衣，丝绸质地，腰佩宝剑，剑鞘漆黑无光。 两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顾九城分了神，他觉得这个夏君昭甚为熟悉。 虽然他们见过几次，但是夏君昭一直带着一个狰狞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所以顾九城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武功路数。 面具是为了遮丑，还是怕人认出？难道夏君昭真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顾九城还在想着，前面却有一人骑着马也加入了两人之中。 他抓起扇子戒备看去，却发现原来是北苍。 北苍见他望过来，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前面就是四明山的地界，我们把马都拴在这里，步行过去。” 四明山离流云郡很近，三人骑着马不过两刻钟便到了。 三人把马拴在树上，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走到商队必经之地，寻了个好观察的地方躲藏起来。 途经这里的商队很多，刚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渐渐有车马声传来。 只见一个商队从山那头慢慢露了出来。 商队走到很快，一转眼就走了大半路程，但是山匪却没有踪迹。 “王爷，那山匪是不是收到消息所以今天不敢出来了。”北苍问道。 “再等等。”夏君昭话音刚落，就听四面响起呐喊声，马嘶声。 “嘭～”对面山顶上滚下一块块大石头将商队的马车击翻，不少人受了伤。 “一个不留，杀！”一队人马冲出，领头那个人高声喝道。 “果真在这！”见目标出来，夏君昭冷笑一声。 仔细观察过后，他们发现这群人不过莽夫而已，不足为惧，三人对视一眼便从不同方向袭入人群。 “哟，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来惹事。”先前那个山匪头子在马背上蹬了两脚就飞向夏君昭。 “叮～”一声脆响，夏君昭用剑挡住了山匪头子的两个大锤，看似没有用力却让山匪头子倒退数步。 “倒真有两下子，看我这下你接不接得住！”山匪头子举起双锤又是一个猛冲。 夏君昭拔剑出鞘，也朝他攻过去。 “呲啦～”剑尖划过锤身，溅起一串火花。 此时场上的其他山匪已经被解决了七七八八，顾九城下了死手，杀得一个干净利落。 这些山匪并不是很强，怎么至于烧杀抢掠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能治得了？顾九城右手执扇，四周满是血迹，他和夏君昭对视一眼，显然二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呼～”山匪头子落在一旁，趁几人不注意，吹响一只哨子。 哨声过后，又一队人马从山侧冲出，竟是一队府兵！ 场上余下的山匪也不再恋战，都过来围在老大身边。 “哈哈，我们功夫虽不如你们，但是这些府兵可是个个武艺高强，是精兵中的精兵。”山匪头子在一旁笑道，他仿佛已经看见顾九城三人向他求饶的场景。 “果真官匪一家！”夏君昭眼神凌厉的盯着那山匪头子。 “反正你们几个很快就要死了，我不妨告诉你们，流云郡的城主是我的远房舅舅，我从其它地方过来干这些事就是他授意的！”土匪头子得意极了：“等你们死了我还要抢了这些货物回去接着和我的第十个小妾拜堂呢！” “畜生！”夏君昭怒吼一声，他明白流云郡城主这么做恐怕是想让皇帝治自己管理不当的罪从而把自己踢出流云郡。 “说他畜生，岂不高抬了他？”顾九城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也是被人劫走，不由怒从中来。 “快上，杀了他们！” “杀！” 眼见得那队府兵冲上前来，顾九城没有等那队府兵对他们动手，就脚尖点地跳进他们中间。 蓝色扇面打开，扇面边缘闪着银色的光，他的手转的飞快，几个舞动，就收割了几条性命。 第52章 城外匪患（二） “你，你是红衣罗刹！”这时候那土匪头子像是突然开了窍认出了顾九城。 可惜，已经晚了，他没有逃命的机会了。顾九城利索的解决了那队府兵，又解决了剩下的山匪，只剩下那个头头。 此时山匪头子满眼鲜血，拼了命一般朝顾九城冲去。 可是，他哪里是顾九城的对手，只一个照面，他的两条胳膊就随着大锤的惯性飞了出去。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山匪头子倒在地上，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顾九城。 “死？那多便宜你。”顾九城嘴角微微扬起：“王爷，他的土匪窝里肯定还有不少人质，麻烦您去解救一下，我要先带他回流云郡。” 夏君昭和北苍的身手都不错，即使土匪窝还有土匪他们也足以应付，所以顾九城决定先回流云郡。 见夏君昭答应，顾九城上前点了土匪头子的穴道，让他不至于血流而死，又找来一根绳子，将他的腿绑了。最后唤来马匹，将绳子握在手里，上了马，一路拖行他回城。 到了城里，山匪头子背上已血肉模糊，只有一口气了。 顾九城直接去了城主府，将他绑在城主府门前的柱子上，地上全是血迹。 等他平静下来以后，自己都觉得场面有些残忍，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下一瞬间他便已经冷着脸面无表情了。 既然做了那些事，他就该落得如此下场。 “咳咳，各位乡亲，不必害怕，这位就是前阵子为祸四方的山匪，据说和城主有点关系。” 顾九城刚进城便有夜语楼的人跟了过来，那人清清嗓子对周围人群说道。 听到是山匪，一大群人也不再害怕，全都围上来，扔鸡蛋的，骂人的，凿门的，好不热闹。 自此，顾九城红衣罗刹的名头更响了。 两年来，他专接十恶不赦之人的单子，红衣罗刹的凶名早已传的人尽皆知，但从来没有人想到红衣罗刹是个如此清秀的少年。 顾九城这边绑了山匪头子回城，夏君昭那边在山上找到了匪窝。 匪窝里的山匪不多，他们几下就解决了守门山匪，进到里面。 “王爷，这边有间带锁的屋子。”北苍发现了一间带锁屋子，他上去用长刀将锁劈了。 这间屋子外贴着几张大红喜字，夏君昭推门进去，屋内也是贴满喜字，摆着红烛。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屋内床上有一身穿喜服的女子，头上遮了盖头，手脚皆被捆着，身体抖动如筛，她以为是山匪头子回来了。 “姑娘莫怕，我们是十三王爷府的人。”北苍开口说道，他走过去掀了那女子的盖头，又用长刀将缚住女子的绳子划开。 女子的盖头被掀开，她看清面前两人打扮，并不像平时山匪粗犷，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地方可还有其他人被困？”夏君昭见她缓过劲来才问道。 “有的。这群山匪各个村子都掳了不少少女，全都是十四到二十岁的未出阁少女。”女子抹了抹眼泪又道：“山匪头子看上的都被他娶了当小妾，他厌了就卖到青楼。没看上的现在全部关在地牢，好像说过两天要送去哪里。” “姑娘可知道地牢在哪里？” “在那个方向。”女子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好，我们现在去救其他人，姑娘可以等我们救出其他人再一起离开。”夏君昭留下一个北苍在这里守着她，以防有漏网之鱼。 而他自己则朝女子所指的地方而去。 不多时，便看见一个往地下去的通道，通道口有两个山匪守着。 夏君昭嘴角轻勾，悄无声息的上前抹了他们脖子。 因为在地下，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夏君昭蹑手蹑脚地下了地道。 “兄弟们，也不知道老大回来没有，我可是等着喝他的喜酒呢。”地牢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前坐了四五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吃桌子上的花生米。 “呜呜～”地牢了有三四个牢房，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哭声来。 “真是吵死了，这看地牢的差事就不是人做的，哭的我脑袋疼。”桌子前一人站起来，提了墙角的狼牙棒就朝几个牢房走过去了。 “哭什么哭，都给我闭嘴！”狼牙棒打在牢门上震得锁链哗哗作响。 哭声渐渐弱了下去，那人又威胁几句才坐回桌前。 夏君昭在暗处将地牢情况观察仔细，确定了地牢里只有桌前几人。 他思虑一番，提着剑冲了过去，速度极快。 桌前几人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以后早就做了剑下亡魂。 解决了剩下的山匪，夏君昭立马来到牢房前。 这里有四个牢房，第一个牢房是空的，第二个牢房是被绑的少女，第三个牢房是被绑的富商，这大概山匪们是想再捞一笔。而最后一个牢房只有两人。 他走到最后一个牢房前，里面有张床，床上坐着一个锦衣华服公子，还有一人着青衣倚在墙边。 “这？！” 夏君昭瞳孔迅速收缩，待他看清床上坐着的那人面孔以后大吃一惊。 第53章 风雨欲来（一） “皇叔？！” 坐在床上的锦衣男子听到动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前，看见夏君昭一个劲喊皇叔。 “快，快，飞白给我打开。” 倚在墙边的人听见锦衣男子喊他，立马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将门上的锁链砍断了。 “哎呦，皇叔，你可算来了！”开了门，锦衣男子快速冲上去给了夏君昭一个熊抱。 “夏晗之，你怎么来了？”夏君昭皱眉看着正抱着他不撒手的夏晗之，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我这次可是跟我父皇打了招呼的，我走的时候父皇说给你传过信了。” 夏君昭将身上的夏晗之扒下去，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几天前皇兄的那封信。信上好像说夏晗之要来帮自己除匪患？可自己当时明明写了回信，让他不要来的。 夏君昭又嫌弃的看了夏晗之一眼。 皇兄疼爱他的二儿子，立了他当太子不说，还哪哪儿都觉得他做得好，但是在自己眼里他就像个熊孩子，哪儿都没有能看上的。 “皇叔，你说你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还带这面具干什么。” 夏晗之说着就要去摘他的面具：“长大后我都没有见过你不带面具的样子，你是不是长丑了。” “没大没小，快走吧。” 夏君昭一把拍掉夏晗之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皇叔，小时候你让我在父皇脸上画乌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见夏君昭走了，夏晗之赶紧跟上，生怕他把自己再赶回皇宫。 出了地牢，夏君昭让北苍将附近村子的人互送回去，而他又找了两匹马和夏晗之他们先回了流云郡。 一路上，夏晗之都跟着夏君昭问东问西，而夏君昭始终没有理他。 飞白在一旁看着，自家主上这幅样子也只有在十三王爷面前能看到了，平时他在别人面前可都是正正经经的。 不多时三人终于到了王府，夏君昭将屋内的人全都屏退下去。 “你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皇叔你都没问我可曾受伤。”夏晗之一脸傲娇样子，并没有回答夏君昭的问题。 “若你想走，那群山匪能留住你？” “皇叔，你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夏晗之被戳破也不气恼，端起桌上茶盏轻泯一口才继续道：“夏陵最近突然有许多少女失踪，都是悄无声息，只有这里这群山匪明目张胆掳人，我本想混进去探听些消息，可惜只听到他们过两天要把人送到城主府的消息。” 夏晗之没有说连他未来的太子妃，丞相的千金许明月都被人掳走，他此次来主要也是为了寻找许明月。 “皇叔，听说这流云郡里有个夜语楼，可买卖消息，我想去里面看上一看。” “不行！这夜语楼你不许去，你若想知道什么消息，我可以让楼主沈凉过来。”听到他这样说，夏君昭突然站起身来，严肃说道。 “好好好，既然皇叔不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夏晗之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早就打定主意要去夜语楼看上一看：“这几日在匪窝都没有休息好，我要去后院客房好好睡上一觉。” 说完夏晗之便拽着飞白去了后院。 夏君昭看着他们走了，才骑马去了城主府。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余辉撒在城主府门前，如果不是满地垃圾和门柱上的血人倒是极美的。 门柱上的土匪头子已经被晒得昏死过去，城主府里静悄悄的，仿佛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夏君昭到了以后直接破门而入，一直在外面等着的顾九城也招呼众人随他进入城主府。城主毕竟是官员，顾九城没有轻举妄动，一直在等夏君昭过来亲自审他。 推开门进入城主府里，院子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小厮丫鬟都没有。满院子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充满生机，却又显得这座院子死气沉沉。 “咔哒，咔哒……”整个院子只能听得见夏君昭一行人穿着靴子走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这院子里却又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几个去各个偏房看看。”顾九城点了几个人去搜寻其它地方，剩下的人和他们一起去了主厅。 绕过一座假山，众人来到主厅前。 主厅很大，墙上挂满字画，堂中两侧摆着几张桌椅，皆是上好黄花梨。 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人，正是城主。 第54章 风雨欲来（二） “覃远，你好大的胆，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夏君昭像是忍了许久，冷着脸率先开口。 “不过几条人命罢了，这几条人命比起教主的大业来又算得了什么？” 座上的覃远却不屑一顾，一点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夏君昭气极，伸手拔剑横在他脖颈：“教主是谁？把你知道了都交代出来，我饶你不死。” “呵呵，我既然做了这些事，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有教主在，即使我死了，她都有办法复活我。” 覃远露出一个极其阴森的笑，看样子他并不惧怕死亡。 “覃远，你想清楚，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那个所谓的教主一定是在诓骗你。” 顾九城上前一步，劝道。 “哈哈哈。” 覃远突然仰天大笑几声，他的嘴角也开始流下暗黑色的血，竟是早就服了毒。 “你们不会懂教主的大业，她会让我们重生， 让我们永生……” 覃远缓了缓，又挣扎着说了这样一句话才喷出一口血，低头没了气息。 “王爷，我们在后院发现很多尸体。”是刚刚去其他地方搜寻的人回来了。 “去看看吧。”夏君昭闭了闭眼朝顾九城的方向说道，城主已死，这条线算是断了。 经过几条回廊，来到后院。 青石砖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尸体，有男有女，上到八十岁的老妇，下到两三岁的孩童，有绫罗绸缎的美妾，还有粗布衣衫的小厮丫鬟。 “他倒是心狠，看样子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都服了药。”顾九城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真没想到他连自己的至亲骨肉都不放过。 “在他眼里这些并不代表死亡。”夏君昭看向顾九城：“不知道他说的教主又是何人，也不知道这位教主麾下有多少像他这样的狂热信徒。” “江湖动荡，百姓无辜。” 顾九城觉得经此一事，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此时已经深秋，池塘边的树上已没有多少枯叶，经风一吹，余下的便都扑簌簌的往池塘飘去，在水面上打着旋儿，像极了世人短暂的一生。 夏君昭和顾九城走的时候让其他人将城主府所有人都就地掩埋，这个地方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破败。 “我来的时候我让沈凉去了城主府，我府上有位客人，想要向他讨教些问题，他今晚可能要留宿在我王府。” “楼主想去哪里是他自由，王爷不必向我详细告知。” 两人只说了两句话，便要分开走了，一人去十三王府，一人去夜语楼。 “如此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沈凉罢了。可如今看来，是我多事。在你心里，我和他算是你的朋友吗？”夏君昭骑着马，站在路中，看着一脸淡漠的顾九城走远，才自语一句转身走了。 “皇叔，听说你去城主府了，可有什么消息？”夏君昭刚一进门就被夏晗之拉住问东问西。 “飞白没告诉你？他不是跟在我身后看了个清清楚楚吗？” “皇叔，你真是不给我留面子，你不让我去，我只好让飞白跟着你去了，万一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怎么办。”夏晗之没有一点被戳破的心虚，反而一副为你好的样子。 “我能遇到什么事，有那么多夜语楼高手在。” “皇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夜语楼高手再多也是外人。” “天色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夏君昭不再多说，转身去了饭厅，夏晗之也知道夏君昭肯定是不想再说这件事，也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了。 顾九城这边回了夜语楼就去找了买卖消息的负责人。 “青玄，你这里近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江湖上的，朝堂上的都可以，只要是最近发生的特别不对劲的大事。” “我这里并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有一点，最近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女子失踪案件。”青玄拿出一些卷宗，递给顾九城：“这些是失踪少女家人过来委托的任务，接的人不少，但是完成的几乎没有，甚至还有几个楼里的弟兄都没了消息。” “竟有这样的事？” 顾九城微眯了眼，翻开卷宗查看，上面失踪女子皆是十四到二十岁的少女，几本卷宗加起来将近要有几百人，而且这些还只是委托了任务的，没有委托任务的肯定还有不少。 “这件事楼主知道吗？” “我还未曾对楼主提起，每年失踪人口委托楼里也会接上不少，所以我并没有惊动楼主。但是今天你问我哪里不对劲，我才想起，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那就先不要跟他说了。这卷宗上面的任务，我接了，告诉楼里的人不要再接，我不习惯和别人共同完成任务。”顾九城合上卷宗，又问道：“那几个发生意外的人可曾传过什么话回来？” “好像是有过的。”青玄从抽屉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几张纸条摊在桌子上。 他知道虽然不和别人接同一个任务是顾九城的习惯，但这次顾九城不许别人再接也有关心他们的意思在。 第55章 任务委托（一） 云州苍桐镇。 几张纸条虽然提过的地名很多，但是上面都提到的地方只有这个，而且都在最后一个。 那么他们很可能都是到了这个地方才失踪遇难。 顾九城将这个地名抄在纸上，塞进衣袖。他准备明天一早跟沈凉打过招呼就去这个地方查探一番。 第二天一早，顾九城就在夜语楼厅里等沈凉，左等右等，一个时辰都不见他回来。 “喂，我家公子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顾九城刚想去王府找沈凉，就听门口起了争执声，敢在夜语楼吵架的，倒是少见。 “我管你什么人，你现在在夜语楼就得按我们夜语楼的规矩来，赶紧去后面排队去。” “这么长队，排到什么时候！我家公子有的是钱，你开个价。” “这里有钱的多了，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去后面排队。” 顾九城走到近处，听了个明白，原来是想插队。 “你！”那人听罢拿了剑就横在夜语楼管事的脖子上。 “噌噌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立马递上五六把剑来，对准想要插队的二人。 “飞白，怎地如此冲动。”这二人正是夏晗之和他的影卫飞白。 夏君昭不想他们来夜语楼，夏晗之就起了个大早趁夏君昭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却不想夜语楼排队的人这么多，怕时间耽搁久了皇叔发现，他们才想出多花钱插个队这个法子。 谁知夜语楼的人这么刻板，一点都不通融。 顾九城本不想再管闲事，但他余光瞥到执剑那人又改了主意。 “偌大的夜语楼，只会人多欺负人少吗？” 执剑那人昨日一同随他们入了城主府，但十三王爷并没有揭穿这人，说明他们是认识的，很可能这二人就是城主昨天的客人，不过沈凉昨天去了城主府，他们为何今天还要过来。 夜语楼众人见来人是顾九城，都不想触眉头，赶紧收了剑，又隐到暗处。 飞白这时候也认出了顾九城。 “是你，你是夜语楼的人？” “嗯。” “飞白，难道这位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人？”夏晗之问道。 昨晚飞白曾说有一人在他进了院子就始终注意着他，这人武功一定在飞白之上。 “正是。”飞白眼睛紧紧盯着顾九城。 “你既是夜语楼的人，我这有一任务可否委托给你？” 本来夏晗之来夜语楼只是想打听些消息，但是他看到顾九城之后又改了主意。 原来是来委托任务，任务委托步骤繁琐，单单说给沈凉是不行的，怪不得他们又来了夜语楼。 顾九城这样想着，但是他肯定想不到夏君昭根本没有让沈凉和他们见面，他不想夏晗之掺和这件事，更不想让夏晗之掺和夜语楼。 “你先说说是什么任务吧。”顾九城并没有直接答应他。 “这，这不太合规矩吧，楼主说过……”旁边管事那人话没有说完就被顾九城打断了。 “无妨，反正我只是先听听，楼主若有责怪便让他来找我。” 听顾九城这样说了，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谁让他和楼主关系好呢。 “你！”飞白只当顾九城是在戏耍他们。 “飞白。”夏晗之手持一把折扇，敲在飞白手上，示意他不要再说。 “可否进一步说话？”夏晗之又转头对顾九城说道。 “跟我来吧。”顾九城带他们上了三楼。 “现在说说吧，你想要委托什么事情？”到了楼上，顾九城让他们坐下问道。 “寻人。”夏晗之从飞白手里接过一张画像展开。 画上是一名女子，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我住在夏陵，这是我的妹妹，突然离奇失踪。今日遇见少侠，觉得少侠身手不凡，所以想委托少侠助我寻得妹妹。”夏晗之将折扇放在桌上，等着顾九城回答。 “就是想找个保镖？”顾九城其实听到他也要寻找妹妹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出决定，但他还是说道：“你这不是已经有人保护了吗，还找我做什么。”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分希望。”夏晗之答道。 “就算是做我家公子的保镖都是你的福气！”飞白在一旁大声嚷道，看来他对顾九城是很不服气的。 说来也是有趣，主仆两个待人都有两副面孔，对王爷和对顾九城的态度截然不同。 “那我们就先说说酬金吧。” 顾九城并不恼，甚至都没有给飞白一个眼神。 “除了天上皎月，其它任凭少侠开价。” “我要你腰间玉佩。” 顾九城直截了当的开口，其实他一开始就注意到夏晗之腰上玉佩了，有一种莫名熟悉感。 第56章 任务委托（二） “你！这玉佩岂是你能肖想的！”飞白一拍桌子：“这委托不愿接就算了，我一个人照样能护我家公子周全。” “你家公子都没有说话，你急什么？” 顾九城看着夏晗之眉头皱了又皱，就在他以为夏晗之要拒绝时，却见对面男子手往腰间一伸，那块玉佩就躺在他手心里递到顾九城面前。 “一块玉佩而已，身外之物。” 夏晗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飞白以为他一定是特别喜欢许明月才做出如此举动。 哪里知道此时夏晗之心里想的却不是许明月，而是觉得这么大量人口失踪，官府查不到一点线索，这背后的势力一定不小，若是一块玉佩能换得一强大助力，为民除害，倒是物尽所用。 顾九城接过玉佩，仔细看了。 这是一块品相极好的的玉佩，同体漆黑，上面是是白虎纹样，中间像是有过一条裂痕，又被人修复。 “这玉佩是我爹给我的，小时候不懂事，被我摔成两半，又找工匠修补上了。”夏晗之见他一直盯着玉佩解释道。 “嗯。”顾九城将玉佩拿在手里，拇指轻轻摩擦过上面的纹路，突然想起好像夏君昭也有这样一块玉佩。 怪不得看着眼熟，等任务结束以后再找个理由还给他吧。 “既然以后一起共事，还未请教？”顾九城问道。 “夏晗之。这是我的侍卫，飞白。” “我叫顾九城。” 姓夏，国姓，和十三王爷一定关系匪浅，顾九城心里暗暗想道。 “什么怪名字，我还八城十城呢。” 飞白见顾九城一直无视他不禁有些恼了。 “以后咱们一起共事，还希望你以后火气不要这么大。”顾九城终于理他，却是在暗着说他小气。 “少侠说的对，他平时就是这个毛病，我都说他好多次了，就是不听。” 夏晗之知道顾九城只是在戏弄飞白，拿起桌上扇子也是笑道。 “哼！”飞白无话可说，翻了个白眼。 顾九城看得出二人虽是主仆，但关系很好，飞白看着也很活泼不像十三王府的侍卫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所以飞白说什么他都只当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啪～”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白衣男子闯入房中，正是沈凉。 “楼主。” 顾九城皱了下眉毛，坐着的三人皆站起身，看向来人。 沈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夏晗之，眼神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这是一位委托人，同我一起上来谈些事情。” 顾九城见沈凉紧紧盯着夏晗之，只当他是看见这里有其他人进来心里不痛快，同时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错误，他们像是没有见过面的样子。 “谈什么事情。” 沈凉一字一句的说着，没人发现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他委托我，助他一起寻人。” “什么人。”沈凉终于不再盯着夏晗之，而是看向了顾九城。 “他的妹妹。” “妹妹？请二位先出去一下，我想同我夜语楼的人。” 夜语楼的人几个字沈凉说的尤为清除，他先是冷笑了一声，后又下了逐客令。 “好，顾少侠，我在楼下等你……”夏晗之只来的及说上一句话就被门外的人“请”了出去。 夏晗之并不担心顾九城毁约，在一楼寻了个位置坐着等他。倒是飞白很不高兴，关着门都能听见他下楼时不满的声音。 “你答应他了？” 今天的沈凉有点反常，这两年他从未这般严肃过。 “嗯。他和我境遇相同，我想帮他。” 听顾九城这般说道，沈凉突然觉得周身血液仿佛凝固，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良久，沈凉才开口说道：“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妹妹。” 沈凉的声音干巴巴的，有些嘶哑。 十三王爷和他都不想夏晗之踏进江湖纷争，来这夜语楼，不想夏晗之来这夜语楼，更不想夏晗之遇到顾九城。 尤其最后这点，总觉得二人相遇会发生什么特别都严重的事情。 可是千防万防都没有防住这些事情发生，十三王爷知道夏晗之铁了心要去夜语楼，本想早上让沈凉拖上一拖，就让他回夏陵去，结果并没有等到他用早膳。 十三王爷派人找遍王府都没找到就知道他一定偷溜来了夜语楼，所以沈凉匆忙回来，却被楼下小厮告知顾九城在三楼同人谈事情。 没有人知道沈凉推开门看见屋内三人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他觉得那一瞬间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他给的画像，怎么会没有妹妹？”顾九城一头雾水，拿出画像给沈凉看。 只一眼，沈凉就已经认出画像上的人是谁。 丞相独女，许明月，夏晗之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 原来事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连丞相之女都被掳走，这是沈凉没有想到的。 第57章 ps 开了个新坑在起点女频， 《繁花锦绣不及你》 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 谢谢。 第58章 整装出发 良久，就在顾九城以为沈凉要将这画像看出洞来的时候，沈凉叹了口气。 他说道：“你去吧，记得回来。” “此次委托完成，我立马回来，不必担心。” 顾九城知道沈凉担心他，但是杀手一行，本就危险重重。 “我会一直在夜语楼等你。” 见顾九城推门而出，沈凉喃喃自语，他的手撑在桌上，仿佛一瞬间失去全身气力。 沈凉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杀手这行任务危险，之前每次沈凉都笃定顾九城一定会平安归来，但是这次他不确定，仿佛自己放了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没有遇到顾九城之前，沈凉觉得自己过得很苦，遇到顾九城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生活不是只能苦着过。尝过了其它滋味，便不想再回头。 顾九城下了楼，来到一楼大厅。 “顾兄可想好了？”见他过来，夏晗之连忙站起来问道。 “我已同楼主说好，你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云州城，苍桐镇。”夏晗之吐出一个地名，他曾在山匪地牢里多次听到这个地名，这里很可能有什么线索。 “又是这个地方？！”顾九城吃了一惊，皱眉道：“不瞒你说，我也正有此意去这个地方查探一番，我夜语楼接寻人任务的几个弟兄都是在这个地方没了音信。” “那这个地方一定是有古怪的。”夏晗之右手持扇点了一下桌子又道：“不知顾兄几时能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我的行囊已打点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准备好，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就动身。” “如此甚好，我现在回住处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在城门口集合吧。”夏晗之说完就带飞白回了王府。 顾九城去后院拿了行李，牵出一匹骏马。 临走时，顾九朝楼上看了一眼，便翻身上马往城门方向而去。 听着马蹄声渐远了，沈凉才从三楼窗户探出身来，看着顾九城远去的背影化作一个红点消失在眼前。 等到眼睛里都是熙攘的人群，沈凉才叹了一口气，自语道：“阿城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王府的东西一应俱全，夏晗之和飞白很快就收拾好包裹，又牵了两匹骏马。夏晗之本想跟夏君昭打个招呼，却不想在王府里并没有看到夏君昭，只好作罢，最后留了一封书信让府上侍卫转交给夏君昭。 顾九城在城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夏晗之和飞白就到了。 “从这里到苍桐镇要走两天，我们赶快些，一天半应该就能到。” “全凭顾兄安排。” “你我年龄相仿，叫我顾九便可。” “顾九不免生疏了些，我喊你九城，你唤我晗之可好？” “晗之。” 顾九城并没有如此亲切的喊过人，连沈凉都不曾，初时觉得怪异，喊出口又觉得平常，像是喊着自己老友一般。 而且估计连顾九城自己都没有发现，本来冷清的性子在遇到夏晗之以后也渐渐放下一些心防，话也多了起来。 对话在飞白不停的白眼中结束了，几人不再言语，只一个劲专心赶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直至彻底黑透。 “顾九城，我不同意在这荒郊野岭过夜！”说话的是飞白，他听到顾九城提议在山林里过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谁让你的马这么慢，没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如今已到宵禁时刻，城门关闭，我们如果不在这树林里休息，就得彻夜赶路了。” 顾九城说话间已经下了马，坐在树下。 “我家公子如此金贵，怎能在这地方过夜，连夜赶路更是不可能了……” “飞白，我虽很少出来，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还是能受的。”飞白还要再说什么，被夏晗之一句话打断了。 “你家主子都说话了，还不下来生火？”顾九城听罢又站起身来，对飞白说道。 “你自己有手有脚不会生火？” 此时的飞白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河豚，一点就炸。 “我去前面打些野味来，你先生了火，小心别冻着你主子。”顾九城嗤笑两声又上了马进了树林。 “殿下，你让他来就是为了气死我吧。”等顾九城走后，飞白生了火，从包裹里拿出水袋递给了夏晗之。 “他是有真本事的，你不要再胡搅蛮缠，真打起来，你不一定是他对手。”夏晗之接过水袋喝了一口水。 “我可是正正经经厮杀出来的，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涉世未深，再高的武功，实战经验少也是不行的。” “好了，你最厉害，不要逞一时之快了。” “不过我今天好像在夜语楼看见北苍在后院练刀。”飞白见夏晗之这样说了又换了个话题。 “原来皇叔将自己的暗卫送给了夜语楼，看来这夜语楼楼主和皇叔关系匪浅。” 第59章 路遇黑店（一） 又过了一会儿，顾九城终于骑马回来，两手空空。 “你们运气好，我在前面发现了一处小客栈，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顾九城坐在马背上，对二人说道。 飞白本来看顾九城两手空空的回来，对他有些怨言，但是听了他这句话又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 既然有了住的地方，几人也不再耽搁，都骑了马向前奔去。 官道上，有一个破旧的客栈透出微微的光。 “这个地方也太破了。”三人将马拴在客栈前面的木桩上，飞白忍不住抱怨：“连马厩都没有。” 顾九城撇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先一步走进了客栈。 屋子里摆着四五张桌子，地方很小，楼上住宿的屋子也不过七八间。 “小二，还有什么吃食？”顾九城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旁边桌子坐着几个带斗篷的人看了他一眼。 “客官，本店正要打烊，现在只有面了。”店小二出来拿着抹布迅速的将桌子擦了。 “就要三碗面吧。”说话的是后落座的夏晗之。 “好嘞，三碗素面！”店小二喊了一声就进了厨房。 旁边几个带斗篷的黑衣人没有吃饭也没有交谈，除了最开始看过顾九城三人，之后就动也不动，一时间显得诡异无比。 顾九城在一旁仔细打量过几人，并无异样。 好在面很快就上了桌，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是什么东西，能给人吃？”顾九城刚拿起筷子，飞白就嚷嚷起来。 “客官，我们这乡野小店只有这些了。”店小二在一旁赔笑。 “一点油水都没有，完全的水煮面。”飞白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更是不满：“我家公子尊贵的很，可不是能吃这些东西的。” “飞白！”夏晗之赶紧制止了飞白，这东西他之前虽未吃过，但尝试一下并无不可，他拿起筷子也不管飞白怎样说挑起面条就往嘴里送。 这是个什么滋味，夏晗之说不清，他闭了闭眼，皱着眉头硬是将一口面条咽下，可第二口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不要吃了。”顾九城见状用手将夏晗之的筷子压下：“何必勉强自己。” “九城，我并不是……” “这些东西本来就有人吃的惯，有人吃不惯，你们先上去休息吧，我吃完再上去。”顾九城并没有听完夏晗之解释，而是走到柜台边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给我们开两间房。” 柜台里并没有人答话，顾九城朝里望去，一个中年男子正趴在柜台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客官，我家掌柜的睡着了，我先领这二位客官上去吧。” “也好。”顾九城点点头，朝夏晗之二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先上去了。 顾九城吃的很快，他一边吃一边打量几个黑衣人，这么晚了他们竟还在这坐着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 店小二下来的时候顾九城已经将面吃完，他喊住小二要结算房钱和面钱。 “客官，不着急，您明日走的时候再给也不迟，我家老板睡了，我也不好再经手钱财。”店小二说完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又要去厨房。 “等等。” 听见顾九城喊他，店小二回头笑了一下：“客官还有何事？” “你还未告诉我住哪个房间。” 顾九城刚刚注意到旁边几个黑衣人皆有细微动作。 “哎呀，刚才忘记告诉客官今天只有一间空房，您上楼左数第二间就是。”店小二说完看顾九城上了楼才转身去了厨房。 “你怎么进来了？” 顾九城刚一进门，飞白立马问道。 “店小二告诉我，今天只有这一间房空着。”顾九城环顾四周，小小的一间房，连个桌子都没有。 “这么小的一间房，怎么挤得下三个大男人！” “嘘～”顾九城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动作，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快睡觉吧。” 顾九城将他们二人按在床上，吹熄了灯。 床很小，飞白和夏晗之并排躺在床上已经很挤，顾九城只能俯在夏晗之上方，用手臂支起身子。 门外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在偷听，床上三人皆默契的不言不语静静盯着门口方向。 良久屋子里没有动静，门外的人才离开，动作很轻，但是屋内三人都感觉到了。 听到外面的人走后，顾九城才翻身下了床，黑暗中他将一个药丸精准的塞到了夏晗之嘴里。 “这是解毒丸。” 顾九城在夏晗之耳朵边轻声说了一句。 “解毒丸也是要知道毒药是什么才对应配置的，你不能随便给我家公子吃东西。”飞白在一旁听到，轻声表达他的不满。 “我的丹丸可解百余种毒。” 破天荒的，顾九城又耐心的解释一句。 “这是个黑店？”夏晗之像是刚回过神来问道。 “对，我现在下去查探一番，你们两个待在这。” 顾九城说完从房间里唯一的小窗口翻了下去，没有一点声音。 屋内黑漆漆的，夏晗之又想起刚刚的情况。 他刚才虽然看不清顾九城样貌表情，但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顾九城呼吸时的热气正打在他脸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植物香。 那一瞬间，他竟觉得顾九城是个女子。 第60章 抱歉 抱歉，写的不好，停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