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娘娘万福金安》 第一章 “小主,该起了。” 正在美梦中的陈瑾瑜突然被这一大声呼唤惊醒,不禁皱紧眉头心里直冒火,美眸一瞪斥道:“这么大声叫魂了你?” 佩文却丝毫不惧她的冷脸,“奴婢也是为小主好,熹妃娘娘交代小主抄的经书小主可还没抄完呢,今儿若是完不成,熹妃娘娘怪罪下来届时受苦的还是小主。” “小主睡得太沉奴婢不大声些压根儿叫不醒,怎的小主反倒怪罪起奴婢来了?奴婢可算是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陈瑾瑜缓缓坐起来,冷笑道:“倒是稀罕事儿,头一回见着有人骂自个儿是狗。” “你!”佩文气得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扭头就出了屋子,全无半分尊敬。 陈瑾瑜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莫名其妙穿越成大名鼎鼎的雍正帝后宫里的一个小答应也就罢了,能偏安一隅混吃等死她也就满足了,可万万没想到后宫里的人竟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 作为一个侍寝一次就被遗忘的小答应,这日子未免太难熬了些,上头有个熹妃三天两头找由头磋磨,下面连宫女太监都敢给她甩脸子使绊子。 三天两头不是抄佛经就是捡佛豆,或是让她秀个什么东西,热水是从来没有的,茶叶都是陈年的次品,饭菜也都跟喂兔子似的。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陈瑾瑜不禁长叹一声,难怪古往今来这后宫的女人大多拼命想方设法往上爬,这受不受宠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说句难听的,不受宠的嫔妃过的日子还真就连体面些的宫女太监都不如。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来人伺候洗漱,陈瑾瑜不耐烦的喊了两声,却无一人应答。 顿时,她的脸就黑了,不用猜了,定是方才她骂了佩文的缘故,这几个奴才合起伙来给她好看呢。 正欲发怒,却见佩兰端着盆水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小主您可小声些吧,待会儿若是将熹妃娘娘吵醒了可就糟了。”说罢放下脸盆就出去了。 陈瑾瑜只得强咽下这口气,用桌子上昨日剩下的茶水漱了漱口,刚准备洗脸,却见那盆水里竟还有冰块。 很显然,这是作为她骂佩文的报复。 水冰冷刺骨,手放进去的一瞬间就被冻得通红。 陈瑾瑜死死咬紧牙关,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颤抖着洗完了脸,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 不是她软弱好欺负,而是身处于这个环境,她根本没办法去做些什么,景仁宫是熹妃的地盘,如何也轮不到她这个小答应来做主,而若是没有熹妃的默许,这些个奴才又岂敢在景仁宫如此嚣张? 至于说告到皇后跟前去……不管皇后是什么态度,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熹妃不可能因此而倒台,其次皇后也不可能随意让她这个小答应搬家,她还是要在熹妃的手底下讨生活,而那时,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陈瑾瑜不敢轻易去赌,她怕一不小心连自己的小命都稀里糊涂丢掉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简单输好了发髻,便拿出了还未完成的佛经静心抄写。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也不曾好到哪里去,劣质的碳呛人得很,最重要的是,分量太少了,再怎么节省也还是不够用。 手冻得直哆嗦,拿笔都拿不稳,无奈陈瑾瑜只好又去翻箱倒柜找了件旧袄子穿上,狠狠搓了搓双手才微微有一点点暖意,只是拿起笔没写几个字便又冻僵了。 写几个字便停下搓会儿手,就这样来来回回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瑾瑜才总算万分艰难的将佛经抄写完毕。 此时天已经大亮,陈瑾瑜也早已饥肠辘辘,正想着找人来问问可曾去领早膳,就见佩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回禀小主,方才奴婢去领早膳,奈何路上结了冰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食盒也因此被打翻了,因而今日只得委屈小主忍忍了,待午膳再用吧。”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陈瑾瑜怒极反笑。 她不过是早前怼了这奴才那么一句,结果看看这?带着冰块的洗脸水,一早上没有一杯热茶,甚至连早饭都给她克扣了! 大小她也是个主子,却被自己的宫女作践至此,可偏偏,她还没地方说理去。 “你好得很。” 冰冷的目光刺得佩文心里一嘎登,却转瞬露出了嘲讽轻蔑的笑。 不过是个无宠无子的小答应,能奈她何?被分到这个女人身边才是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真是白瞎了这副绝色容貌,若是这容貌给了她……她必定会善加利用。 念及此,佩文不禁流露出了些许嫉妒的神色,心里甚至止不住生起了些许阴暗的念头。 几乎是同时,陈瑾瑜毫无征兆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心里陡然升起了重重的防备。 没有人知道,从小她的直觉就准得出奇,但凡有危险,她总能提前得到警示。 因此当熟悉的“警报声”一响起,她就知道,这个佩文起了害她的心思。 “小主,该去给熹妃娘娘请安了。”佩兰在外头喊了一声。 陈瑾瑜闻言淡淡吩咐道:“去将佛经拿上,仔细些,若是掉在地上脏了,届时污了熹妃娘娘的眼,当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今圣上拢共不过四个儿子,最优秀也是最被朝臣所看好的就是四阿哥弘历,而作为四阿哥的生母,熹妃纵然不得四爷的喜爱,但在后宫里头也断然无人敢苛待了她。 一切的吃穿用度也不过比皇后差了那么一点点,加之熹妃生性好奢华,寝宫里布置得也是相当金碧辉煌,相较而言,陈瑾瑜那偏殿可真是极其寒酸了。 “婢妾请熹妃娘娘安。” “起来罢。”熹妃淡淡说道,也不曾赐座,更不曾赏口茶喝,“本宫叫你抄写的经书可抄好了?” “回娘娘,抄好了。”说着便叫佩文将经书呈了上去。 熹妃拿起佛经随手翻看了两眼,皱眉道:“你这字怎的写得越发差了,歪歪扭扭的,这如何能供奉给菩萨?岂不是污了菩萨的眼。” 陈瑾瑜忙请罪,“娘娘恕罪,是婢妾疏忽了。”却也不敢说天气太冷手冻得僵硬,只怕有指责熹妃苛待嫔妃之意,从而引发熹妃更大的不满。 “经书是要供奉给菩萨的,抄写时务必要虔诚以待,你如此草率了事简直是在亵渎菩萨,实在不该。”熹妃不满的训斥道:“本宫便罚你重抄一份,再绣一份。” “倘若你再如此草率敷衍,休怪本宫责罚你。” “是,婢妾谨领娘娘训诫。” “娘娘,四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闻言,熹妃立刻舒展了眉眼,看了眼陈瑾瑜,对身边的桂嬷嬷吩咐道:“你去送送陈答应。” 作为熹妃的心腹,桂嬷嬷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当即便领了陈瑾瑜出门去,与弘历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的挡了挡他的视线。 不过眼尖的弘历却还是注意到了桂嬷嬷身后的那个倩影,进到屋里才请了安就忍不住问道:“额娘,方才桂嬷嬷领着的是何人?” 熹妃脸上的笑容眼见淡了,“那是陈答应。” “原来是皇阿玛的嫔妃。”弘历不禁有些失望。 熹妃有些无奈,想起陈瑾瑜那张脸蛋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哪能不知?文武双全是不假,贪花好色却也是真。 陈答应的那副容貌确是没得说,扒拉扒拉满后宫也无人能及,只说颜色堪称后宫第一人,也多亏了皇上的心思不在美色上,否则只怕早已一飞冲天。 正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陈答应有多美,这才从一开始就有意防备自己的儿子与她碰见,谁知千防万防不想今日弘历竟这个时辰来给她请安,刚刚好就碰上了。 只希望弘历不要犯糊涂,那可不是什么无所谓的宫女。 却说弘历虽已知晓那是自己皇阿玛的嫔妃,奈何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日的惊鸿一瞥,以至于日日来给熹妃请安时,都情不自禁的多看两眼西侧殿。 而这一切自然都逃不过熹妃的眼睛,对于陈瑾瑜的不满与日俱增。 这日难得放晴,陈瑾瑜便上院子里透透气,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正是四阿哥弘历。 “陈答应。”凑近看清了眼前女子的容貌,弘历不禁目露惊艳。 陈瑾瑜行了一礼,便欲转身进屋去。 “陈答应且慢!”弘历忙喊了一声,“上回见陈答应的手笼实在过于单薄了,没有皮毛如何能保暖?这是上等的狐皮做的,还不曾有人用过,陈答应莫嫌弃。”说着就要将手里那做工精致一看就极其保暖的毛茸茸的手笼塞给陈瑾瑜。 陈瑾瑜人都傻了,这个脑残渣渣龙是疯了吗?她可是他爹的小妾! “还请四阿哥慎言慎行!”说罢扭头快速进了自己的侧殿。 过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桂嬷嬷突然上门来了。 “陈答应,娘娘叫奴婢来问问,佛经是否抄好绣好了。” “还不曾。”陈瑾瑜如实答道。 桂嬷嬷脸色一沉,似笑非笑道:“见陈答应方才在外头溜达,甚是悠闲,娘娘还以为答应这是已经做完了呢。” “那佛经娘娘今日便要用,陈答应却不曾完成,实在误了娘娘的事,便罚答应去外头跪着罢,也算是向菩萨请罪了。” 说罢,便做出了“请”的姿势。 陈瑾瑜无奈,只得去外头院子里跪下来,一股寒气直窜膝盖。 “此次算是小惩大诫,望答应牢记,切莫再犯。” 不知过了多久,腿已经冻得麻木了,熹妃却还是不曾叫她起来。 陈瑾瑜木着脸,心里又恨又充满了无力感。 这里是封建社会,皇权大于一切,宫里更是等级森严,没有公平没有公正,谁地位高权力大就是谁说了算,想折磨一个她这样的小人物实在太容易了,更甚至,想要她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是那个四阿哥见色起意,可是受罚的只有她,这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她却连个冤都喊不得。 这一刻,陈瑾瑜真真是明白了何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新文求收 第二章 天寒地冻的,陈瑾瑜在外头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最后整个人都冻僵了,腿更是已经失去了知觉,在床上躺了三天还下不了床,与此同时风寒也找上了门。 整日里头昏脑涨鼻子堵塞喉咙生疼,隐约感觉仿佛有些烧起来了。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叫人觉得好似肺都要咳出来了一般,好不容易消停了些,陈瑾瑜扯着嘶哑的声音大喊道:“佩兰!佩文!” 隔了好一会儿,才见佩兰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脸上透着些许不情愿,离着老远就停了脚步,生怕自个儿被传染。 “小主有何吩咐。” “给我倒杯水。” 佩兰倒了杯水递过去之后又连忙退后几步,说道:“小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这风寒一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毕竟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可没那个脸面去找太医拿好药。 “等等!”陈瑾瑜缓了口气忙叫住了她,“去上报熹妃娘娘,就说我病得很重,求熹妃娘娘差人寻个太医来。” 佩兰闻言却阴阳怪气道:“今儿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眼下熹妃娘娘已经在钟粹宫里头了,奴婢哪有那个能耐敢去钟粹宫放肆。” “再者说,小主此次因何原因受罚小主心里头还不清楚吗?熹妃娘娘指不定怎么生气呢,奴婢可不敢去触霉头,也奉劝小主消停些罢,又不是什么大病,熬两日也就过去了,咱们不都是如此过来的。” 这意思也就是说陈瑾瑜跟下等奴才是一样的,都是贱命一条罢了。 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床上,陈瑾瑜不禁有些心生绝望。 熹妃看她不顺眼,身边的奴才也使唤不动,如今病成这样竟连个太医都不给看,真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就算这次她命大扛过去了,那以后呢?她才十七岁,难道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受人磋磨看人脸色战战兢兢的苟延残喘吗? 偏偏她想逃都无处可逃。 她没有飞檐走壁神乎其神的能耐,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皇宫,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逃脱了这个囚笼又如何呢?宫外陈家那一大家子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逃不开,那这一辈子又该怎么熬下去呢? 陈瑾瑜迷茫了,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甚至生出一丝蠢蠢欲动的念头。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熬不下去了。 …… 却说此时的钟粹宫内,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有说有笑看起来一片祥和,只仔细听却会发现,一个个的话里话外尽是内涵。 说着说着,却见一容貌姣美一派弱柳扶风之姿的女子开口道:“听闻熹妃前两日罚了你宫里的陈答应?却不知这陈答应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至于熹妃硬是叫人家在这冰天雪地里头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端坐在上方素来不爱多话的皇后闻言登时脸色微沉,看向熹妃,问道:“熹妃,年贵妃所言是否属实?” 熹妃忍不住暗骂年氏多事,面上却恭谨的回道:“皇后娘娘容禀,那陈答应年少浮躁了些,那日言语间竟敢顶撞臣妾,臣妾一时气急,便罚了她……” 谁料年贵妃却又娇娇柔柔的说道:“本宫怎么听说那陈答应生性安分柔顺,平日里对熹妃也是极其尊敬的,回回熹妃叫抄佛经捡佛豆都从没有半句怨言,怎么就敢顶撞熹妃了呢?” 熹妃的脸都挂不住了。 她的四阿哥年长些,又允文允武很得朝臣看好,可这年氏的八阿哥却更得皇上喜爱,因而她们之间的关系向来也是敌非友,不想此次被抓着这么点破事捅到了明面上。 皇后训不训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这年氏给皇上吹个枕边风,让她在皇上那里落下个刻薄心狠的印象可如何是好? 都是潜邸里出来的老人了,相处这么多年,各自的性情谁不清楚,因而听年氏如此一说,皇后心里就有数了,当即面露怒意。 “糊涂!且不说那陈答应是否真真犯了什么错,即使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你口头训诫一番罚抄个佛经再不济禁足几日也可,怎能叫人在冰天雪地里跪那么长时间?” “从当年管理后院到如今管着这整个后宫,这么多年来本宫何曾如此罚过你们?女人家本就身娇体弱,这冰天雪地的跪一个时辰身子还能不能好了?” “说来熹妃你也是信佛的人,这些年来也没少念佛,如今看来却是不曾念进心里去。陈答应虽住在你宫里,平日里也确实归你管着,可你要知晓,再如何她也是皇上的嫔妃,不是你的奴才,如何管教你该有些分寸。” 说罢,便叫自己身边的刘嬷嬷去请太医给陈瑾瑜看看,也不管脸色涨红的熹妃。 年纪一把了,儿子也那么大了,却被当众如此训斥,实在叫她难堪至极,可她却也不敢对皇后有任何怨言。 皇后虽然无子,却素来深得皇上敬重,即使得宠如年氏,也轻易不敢撩拨皇后,何况她呢? 虽不敢怨皇后,但陈瑾瑜却被她记在了心里,恨得牙痒痒。 原本陈瑾瑜以为,这次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天意了,却不想昏昏沉沉间,被灌了一碗苦汤药。 待事后清醒过来方才得知,竟是皇后娘娘特意派了太医来给她治病,一时不免心生感激。 而有了皇后娘娘的关注,宫里的奴才也不敢再做得太过,不说伺候得多精心,至少每日总算能喝上几口热水了。 连着喝了好几日的药,陈瑾瑜明显感觉好多了,这才感叹自己总算捡回一条命。 “小主,该喝药了。” 却谁知从佩文手里接过那碗药的同时,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来了。 看着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陈瑾瑜不露声色,内心却极不淡定。 药里被下毒了?是谁想要害她?佩文?或许这个奴才确实不无辜,但有些东西没有点门路是搞不来的。 陈瑾瑜仔细想了又想,究竟有什么仇人,可是思来想去却也没个头绪。 首先排除的就是后宫争宠,她不过是个侍寝一次就被遗忘的小答应,不存在这个可能。 但除此之外她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吧?平日里除了去钟粹宫外头给皇后磕个头,就是缩在景仁宫里了,上哪儿得罪人去?除了因为四阿哥而愈发看她不顺眼的熹妃。 难道是熹妃? 陈瑾瑜心里有些不确定。 “小主?小主你愣着作甚?再不喝药就凉了。”佩文催促到。 这奴才会如此关心她? 陈瑾瑜讽刺的笑了笑,联想到上回面对这个女人时心里涌起的不安,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儿她脱不了关系。 随手将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淡淡说道:“急什么?我现在不想喝。” 佩文显得更加急切了,“小主大病未愈,怎能不喝药?小主可别任性了,快趁热喝了吧。” “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陈瑾瑜面露怒色,斥道:“身子是我自己的,用不着你来操心,记住你的身份,别总来对我指手画脚!”说罢手一挥直接将那碗药打翻在地。 “你……你……”佩文气得涨红了脸,却又因为心虚不敢多说什么,只扭头跑了出去。 坐在屋子里的陈瑾瑜看着那一地的残渣却陷入了沉思。 她不确定佩文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有的话又究竟是谁。 这次不成难保没有下一次,或许她是可以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直觉躲过去,但,向来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可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一劳永逸呢? ※※※※※※※※※※※※※※※※※※※※ 求收求收求收呀~~~各位小主支持一下叭qaq 第三章 头天那碗加了料的药陈瑾瑜没喝,第二天却又来了。 当即,陈瑾瑜就端着那碗药出了门去。 身后佩文一愣,忙喊,“小主这是端着药去哪儿?” 陈瑾瑜不理,直奔正殿而去,待得了允许,一进去便直接往地上一跪。 “求熹妃娘娘救命!” 熹妃见此情形也是一愣,看着她手里的那碗药眉头微蹙,“你这是作甚?为何喊救命?” “娘娘有所不知,婢妾自幼嗅觉灵敏,且对一些常见草药的气味也略知一二,这两日送来的药与前些日子的气味明显不同,婢妾怀疑有人在药里头加了些东西。” “你多虑了吧,味道不同许是太医改了药方呢。”熹妃淡淡说道。 陈瑾瑜却道:“婢妾敢肯定,这绝非治病的良药,而是害人的东西,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叫太医来查验一番。” “陈答应。”熹妃彻底沉下脸来,看着陈瑾瑜的目光透着股冷意,“你不过是个小小答应,谁会如此大费周章来害你?本宫看你是得了癔症吧。” “娘娘……” “好了!念你年轻不经事,本宫便不与你计较,倘若你再如此胡言乱语企图扰乱后宫秩序,休怪本宫严惩你。” 言下之意也就是不许她出去胡咧咧了。 陈瑾瑜无法,只得告退,路上顺手将那碗药给倒了,回到屋子里继续关上门当鹌鹑,面色看着平静,其实内心却并不如此。 今日这一折腾的目的其实并不是真要找太医查明真相,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 有人胆敢在自己的地盘下毒害人,作为主人谁能轻易揭过去不理?她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吗?自己的地盘里头藏着这样一条不知名的毒蛇。 可熹妃的反应太淡定了,非但半点不惊怒,反倒一心想将这事儿压下去,甚至极力否定这件事的存在。 由此几乎可以断定,想害自己的人就是熹妃。 确定了幕后黑手,陈瑾瑜便半点不慌了,今日这一出,她也算直白明了的告诉了熹妃,她懂草药,且嗅觉灵敏,这种下九流手段坑不着她。 明知是无用功,熹妃自然不会再做。 想来暂时也能消停些了罢。 景仁宫正殿里头,熹妃将宫人都遣了出去,这才阴沉着脸对桂嬷嬷说道:“去给佩文传个话,不必再下药了。” 桂嬷嬷应了一声,叹道:“万不曾想到这个陈答应竟还有这份本事,确是小看她了。”谁又能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还懂草药呢,且单单闻一闻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主子,接下来该如何呢?” 熹妃对此也很是头痛,其实她倒不是想要陈瑾瑜的性命,下的药也不过只是叫人脸上起些疙瘩,一不留神就会留疤的那种。 目的嘛,自然也不是为了后宫争宠,只是生怕自己的儿子控制不住犯错误而已。 她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却从不得皇上宠爱,儿子弘历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是目前四个阿哥里最优秀的那一个,她对这个儿子是给予厚望的,满心盼望着能靠儿子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是以才发现弘历对陈瑾瑜不同寻常的兴趣,她就不禁害怕,那可是皇上的女人,一旦露出丝毫不妥当,弘历这辈子就完了!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可下药这条路行不通,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实在想不到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来。 沉思了许久,熹妃只得说道:“罢了,传话叫她仔细静养身子,闲来无事便在屋子里多抄抄佛经,这天寒地冻的,才大病一场就别出门了。” “至于该如何一劳永逸,且再看看罢。你且去挑两个姿色上等的宫女给弘历送去。”希望新鲜的美人能叫儿子暂且转移一下注意力吧,待她想个法子。 桂嬷嬷领命退了下去。 侧殿里陈瑾瑜得了“禁足”通知,很是平静的接受了,可心里那股子蠢蠢欲动却愈发按捺不住。 她受够了这种任人欺辱摆布的日子,受够了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甚至生病了都不给看的凄惨,受够了每天被关在这小小一个房间没完没了的抄佛经……她只想活得像个人。 陈瑾瑜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一角发呆,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只觉格外寂冷。 这时,屋外传来了佩兰的声音,“小主,皇后娘娘派人来看望您了。” 陈瑾瑜忙起来掀了帘子出去,却见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刘嬷嬷,身后还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手里捧着些东西,应是赏赐。 “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这天儿实在冻人得很,辛苦嬷嬷了,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刘嬷嬷淡笑道:“不过是皇后娘娘放心不下,特意叫奴婢过来亲自瞧一眼,见小主安好便放心了。皇后娘娘知晓小主身子弱,特赏赐下来一些上等补品给小主,望小主能早日痊愈恢复健康。” 陈瑾瑜闻言忙俯身谢恩。 “小主大病未愈,还需多静养,奴婢便不叨扰了。”说罢,叫人放下赏赐便离开了。 陈瑾瑜回到屋子里看着那一桌的好东西,想起前几日也是多亏皇后传来了太医,不禁更是感念。 待身子彻底养好之后,陈瑾瑜便第一时间去了趟钟粹宫。 不曾多等片刻,很快皇后便允了她的求见。 才一进了屋子,陈瑾瑜便恭恭敬敬的给皇后磕了个头,“婢妾请皇后娘娘安,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娘娘的大恩大德婢妾实在无以为报,只得亲手绣了卷佛经聊表心意。” 因为四爷信佛的缘故,这满朝上下包括后宫的女人多多少少也都对经书这些东西显得格外喜爱。 皇后示意刘嬷嬷去接过佛经,端庄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有心了,起来坐下说话罢,身子才好些就别再折腾了。” 陈瑾瑜依言谢恩入座,皇后便又叫人上了热茶水和糕点来。 “不必太过拘谨,本宫又不会吃人,且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罢。” “谢娘娘关爱。”上好的六安瓜片跟她那里的陈年旧茶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这泡茶的手艺也不是她身边那惯会敷衍了事的奴才能比的,陈瑾瑜一时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皇后见状便笑了,“你喜欢待会儿便带些回去。”说着便吩咐宫女下去准备了。 陈瑾瑜闻言俏脸微红,略带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婢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叫皇后娘娘见笑了。” “能品得出茶的好坏来,哪里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了,倘若真是那上不得台面的,便是给他龙肝凤髓他指不定都还嫌弃不如猪肉香呢。”皇后轻笑着摇摇头,又问道:“本宫听说熹妃常叫你抄写佛经甚至捡佛豆?” 陈瑾瑜也并不否认,只回道,“想来熹妃娘娘也是见婢妾素日里无所事事闲的发慌,这才想法子叫婢妾打发打发时间吧。” 皇后面色微沉,“本宫身子不好这些日子疏忽后宫了,熹妃……往日里也是个谨慎的,如今却愈发浮躁了些。” 作为一宫之主,罚自己宫里的低位嫔妃抄个佛经捡个佛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前提是至少人家要先有错才该受罚,哪有这般整日磋磨人的。 “想来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熹妃那里本宫会训诫的,只暂且却也不好多做些什么,毕竟熹妃也是潜邸老人了,如今又身居妃位,再则还有个阿哥在,总不好太打她的脸。” 陈瑾瑜忙道:“婢妾理解,倒是叫皇后娘娘费心了。” 沉吟了片刻,皇后却突然开口说道:“你才十七岁,正是女子最康健的时候,切记仔细保养好身子,争取为皇上多添两位阿哥格格,如今皇上膝下还是太过空虚了些。” 直到离开钟粹宫,陈瑾瑜的脑子里还有些发懵。 她怎么听着皇后这意思是在叫她去争宠呢?皇上膝下空虚,换言之也就是说孩子很金贵,谁若能给皇上再添个子嗣,那都必定是大功臣,母凭子贵并非不可能。 皇后这是在暗示她? 所以皇后娘娘究竟是真宽和还是善于伪装?伸手救她一命究竟是否别有心思? 想着,陈瑾瑜的心情不禁愈发复杂起来。 她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可她却也不愿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 第四章 “皇上驾到!” “臣妾见过皇上。” “平身罢。”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四爷显得格外威严,亲自扶了皇后的手进了屋子。 机灵的宫女已经迅速送上了热茶,皇后忙亲自端给了四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皇上怎么也不叫人提前传个话来,臣妾这什么都没有准备,不免怠慢了皇上。” 四爷摆摆手示意不介意,面带关切的问道:“朕听闻皇后近来身子抱恙,可曾好些了?” “劳皇上挂心了,不过是前些日子吹了些风有些受凉,并无大碍。” “这天儿愈发寒冷了,皇后可要仔细保养。”四爷微微叹息,自从弘晖去了之后,皇后的身子便大不如从前了,一年到头总不免要病几场,叫他实在放心不下。 “臣妾记着了。”皇后含笑应了声,问道:“臣妾听闻八阿哥也病了?” 听到这话,四爷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愁容,“你也知道福慧那孩子打出生底子就弱,这一入冬就更加受不住了。” “太医怎么说?” “还能如何?还不是那句老话,只能仔细养着。” 皇后不禁轻叹一声,“皇上如今膝下拢共不过四个子嗣,确是臣妾的失职了。” “与你何干。”四爷淡淡说道,“想来或许是朕子孙缘浅罢了。” “皇上何出此言,皇上如今正值壮年,想要多少子嗣没有?不过是皇上一心扑在朝政上,无心后宫罢了。” “臣妾原也不该干涉皇上,只是如今皇上膝下委实太过空虚了些,只怕哪日这副破败身子不争气……真真叫臣妾走也走得不安心。” “浑说什么?”四爷微怒,“你才多大年纪,说这些丧气话作甚。”不过皇后的话却也不免触动了他的心思。 如今他只有四个儿子,老三弘时资质普通,近来愈发跟老八走得近了,已是触到了他的底线,不作考虑。 老四弘历倒是允文允武,资质上佳,然却又太过喜好奢华与美色,这在他看来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缺陷。 老五弘昼……混账一个,不提也罢。 剩下的小八福慧,倒是个极聪慧的孩子,只那身子真真是风一吹就倒,说句难听的,也不知能不能平安长成。 几个儿子这一扒拉下来,四爷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 孩子的数量都不及先帝的零头也就罢了,偏这质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毫无可比性。 想当年他那一堆兄弟,哪个不是允文允武人中龙凤,以至于夺嫡之争那般激烈,如今到他这儿可倒好,竟是没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矮子里面拔将军,也就只有弘历勉强合适,可他却也实在不喜那孩子的性子,在他的眼光来看,弘历实在称不上是个优秀完美的继承人,皇位传给他实在心有不甘。 他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一把?正如皇后所说,如今他正值壮年,想要孩子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夫妻这么多年,一看四爷这表情,皇后就知道他动心了,便笑道,“去年才选上来几个新人,皇上怕是早就忘了,亏得臣妾当时还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仔细挑选,谁知皇上却是个不解风情的,硬是将美人都抛弃之脑后了。” 美不美人的四爷并不很在意,不过既然是新人,那也就是说很年轻,年轻就代表着好生养。 四爷便问道:“性子如何?” “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打小家里头娇宠着的,或许难免娇气些,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在后宫里也都安分得很。” “要说臣妾觉得哪个最好,倒是那陈答应臣妾看着是个极好的,虽才不过十七岁的小姑娘,性子却很是沉稳,为人也低调柔顺,最难得的是还生了副花容月貌,臣妾瞧着就喜爱极了,真真是赏心悦目。” 听皇后这般夸赞,四爷心里难得生起了些许兴趣,“哦?真有这般好?” “可不是,毫不夸张的说,这满后宫再找不出一个比陈答应生得更好的了。”皇后感叹道:“皇上也是知晓臣妾的,最是不耐烦那等轻狂之人,那陈答应虽容颜绝色却毫不张扬,反倒很是柔顺乖巧,确是个极好的姑娘。” “陈答应?”四爷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前两日听年贵妃说熹妃责罚了她宫里的一个答应,朕隐约记着仿佛就是陈答应。” “可不就是她。”皇后轻叹一声,“臣妾也是那日听年贵妃说起才知道,熹妃竟三天两头叫陈答应抄佛经捡佛豆,前些日子也不知因着点什么,熹妃罚了她跪在院子里头反省,这冰天雪地的,陈答应硬是在外头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以至于风寒入体大病一场,可熹妃竟连个太医也不给请,那小小一个姑娘家生生被折腾得险些丢了性命,真真是可怜见的。” 闻言,四爷不禁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熹妃竟敢如此?”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简直歹毒! 皇后沉声说道:“臣妾身为皇后,有些话纵使容易招人误会,却也不得不说。这熹妃近两年来实在愈发不像话了些,念着她也伺候皇上多年,又孕育有功,臣妾也不好太过斥责于她,只这一次她实在做得太过了。” “陈答应无论如何也是正经选秀进宫的,虽位卑却也终归是皇上的女人,熹妃三天两头毫无缘由罚人抄佛经捡佛豆也就罢了,可这般不顾人家性命安危,却实在不知轻重。” 四爷阴沉着脸捻着手里的佛珠,不必多想他也能猜到熹妃的心思,不过是觉得自己生的老四最有希望,这才愈发张狂起来。 这般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叫人厌烦。 “你尽管好生管教管教她,不必在意她和弘历的脸面,好叫他们母子二人也清醒清醒,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他们得志猖狂!” 又闲话几句,也不曾久坐,四爷便又匆匆离开了,作为一个工作狂,心里真是时刻挂念着政事。 目送四爷远远离开后,皇后才转身回了寝宫,脸上若有似无的浮现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这大概就是她这个皇后无子的唯一好处了罢。 因为她无子,所以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全然不用担心皇上会不会觉得她别有用心,是不是想铲除异己。 因为她无子,所以皇上也对她格外信任了些,她和皇上也显得格外和睦。 可是她宁可不要这些,也不想失去她的弘晖。 “娘娘……”刘嬷嬷满眼关切的看着自家主子,知晓她的所有心思,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有些伤痛,是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 “本宫无碍。”片刻间,皇后便又恢复了正常,一如既往的端庄而宽和,“你去给熹妃传个话,叫她在景仁宫好好闭门思过,她不是一心向佛吗,便叫她斋戒一个月,每日在菩萨跟前跪一个时辰好好念佛吧。” “顺带悄悄给陈答应递个话,叫她仔细准备准备,□□本宫已经给她搭好了,能不能抓住机会改变人生就看她自己了。” 刘嬷嬷忍不住问道:“娘娘就这般看好陈答应?万一……” “陈答应是个聪慧的,纵然开始无心争宠,可这几个月的磋磨下来,谁的心里能没点想头?再则即使她不争气,本宫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换个人罢了。” “不过本宫还是希望她能争气些,以她的人品容貌,但凡她真有那份心,哪个男人能不动心?本宫一个女人瞧着她都觉着实在可人疼。” 刘嬷嬷想想也是,陈答应那张脸实在生得好,真真堪称绝色佳人。 不出皇后所料,当天夜里四爷便翻了陈瑾瑜的牌子。 第五章 陈瑾瑜怎么也没想到,机会会来得这么快这么顺利,在她还在犹犹豫豫之时就已经赶鸭子上架了。 她也不知道皇后如此抬举她到底图什么,但是既然想在后宫争一片地位,就绝不可能独善其身左右逢源,相较于熹妃和年贵妃,皇后显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皇后无子,但却深得皇上敬重,位子坐得很稳当,将来无论哪个阿哥继位,也都得尊她为母后皇太后,除非皇后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否则这辈子到死都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故而,她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份资格拒绝皇后抛来的橄榄枝。 身下柔软的龙床让陈瑾瑜格外清醒。 这一步已经踏出来了,再无回头的可能,这一夜过后,或许未来的日子将会步步惊心,但,终归要比终身如同坐牢一般被圈进在那间小屋子里强。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带着丝丝寒意走了进来。 四爷原就是个极严肃的人,继位以来愈发不苟言笑了,一身气度甚是威严,莫说奴才了,便是后宫的那些女人,面对他时也大多战战兢兢,便是最被敬重的皇后和最受宠爱的年贵妃也不敢太过释放自己。 “皇上……”陈瑾瑜微微红着脸,含羞带怯的轻唤一声。 少女容颜绝色,美目含情,娇媚异常,只勾得人心里又酥又痒。 四爷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来,自己的后宫里何时多了这样一个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四爷坐在床边轻抚着美人的脸庞,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不禁暗自感叹,不愧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真是肤如凝脂。 “婢妾闺名陈瑾瑜。” “瑾瑜?美玉无瑕,确是名副其实。”边说还边轻轻抚摸着人家的小脸儿,显然意有所指。 陈瑾瑜傻眼了,他这算不算是调戏? 见美人呆愣娇憨的模样,四爷不禁露出了些许淡淡的笑意。 屋外寒风凌冽大雪纷飞,屋内却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臊人的声响才平息下来,外头守着的苏培盛刚要吩咐人送热水,却不想里头又开始了,一时不禁愣住了。 他是打小就在四爷身边伺候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家主子是个清心寡欲的,一个月里难得进几次后宫,更难得解决两次生理需求,怎么今夜竟如此生猛了? 其实苏培盛这个太监又哪里知晓,后宫里的娘娘打小被教育最多的就是“规矩”二字,最重要的是一直以来四爷这个人就是极其威严的形象,女人们在他面前往往都是战战兢兢,床榻间也规矩得像个木头人,回回就像是在例行公事,这换哪个男人能有兴趣? 可陈瑾瑜却不一样,毕竟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没有那么惧怕四爷的冷脸,亲密的时候完全放得开,跟个妖精一样缠得人欲罢不能,倒是带给四爷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 原本嫔妃伺候完皇上是应该被送回自己的寝宫去的,不过看了眼已经累得昏睡过去的少女,四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叫醒她。 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身心舒爽了难得生起了一丝柔情,却是找了个借口,只道三更半夜的外头能冻死个人,小姑娘家身娇肉贵的,大病初愈切不可再受寒。 这般想着,四爷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准备睡觉,谁知迷迷糊糊刚要睡着,腿却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了,紧接着腰也被紧紧圈住了,一具温软的身子紧紧贴了上来。 睁眼一看,却见那小丫头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膛上,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死死缠在了自己身上。 四爷顿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陈家这是怎么教的规矩?睡没睡相! 伸手一敲那小脑瓜子,轻声斥道:“怎么睡觉的?端正姿势。” 迷迷糊糊间,陈瑾瑜非但没有松手,反倒扒得更紧了,委委屈屈的嘟囔道:“冷嘛,抱抱。” 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趴在怀里这般撒娇,纵是钢铁心肠也该软了。 霎时,四爷就泄气了,只任由她扒着自己,眼不见为净。 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呼吸渐渐平缓,原以为早已熟睡的小姑娘却睁开了眼,美眸里一片清明,哪有半分惺忪。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有意为之。 这位四爷的后宫里虽然相对而言算是比较干净了,但女人也还是不少的,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他记住自己。 若只是千篇一律的模样,未免太泯然于众,一夜春宵之后或许就会被抛之脑后了,就如同原主那般。 想要在这短短一夜的时间里让这个拥有整个后宫的男人记住自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剑走偏锋。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前提是,得被记住才行。 而今夜的试探结果显然是不错的,或许是她年纪小,让这个男人对自己多了几分包容,又或许是因为生理需求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而对她多了几分柔情……总之不管因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吃她这套的,如此也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吧。 皇上宠幸一个小答应不算什么,可是一向清心寡欲的皇上却一连七日翻这个小答应的牌子,这就让人坐不住了。 后宫里头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起来,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手帕被扯烂了,整个后宫都弥漫着一股陈年老醋的酸味儿,尤其以翊坤宫最为严重。 毕竟一直以来年贵妃是最受宠的那一个,皇上每个月进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却大多都去了翊坤宫,这是年贵妃最为得意的一件事。 可是如今,皇上竟如此宠一个小答应,愣是将她给忘在了脑后! 心里又是恼恨又是嫉妒,还有些许恐慌,毕竟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再如何也比不得那些鲜嫩的小姑娘,皇上他……是不是当真被那小妖精迷住了? 而这样的恐慌,却在听闻陈瑾瑜被封为常在之后达到了顶峰。 四爷的后宫里,可从来没有谁仅仅因为侍寝几日就得以晋升的! 这份与众不同,让年贵妃心乱如麻。 当天夜里,年贵妃就称病,派人去请了皇上。 原本已经坐着轿子被抬到半道儿的陈瑾瑜只得又被送回了景仁宫,前一刻还被嫉妒艳羡着,瞬间就沦为了众人讥嘲的笑柄。 陈瑾瑜面无表情的回到景仁宫自己的侧殿,关起门来一言不发,外头佩文和佩兰两人充满讽刺的声音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原以为还真是翻身了,结果……” “不过是看着新鲜皇上多宠了两日罢了,这跟人家年贵妃放在一起一比较,差距可不就显出来了。” “呵,人家年贵妃是什么人?那可是从初入潜邸就一直备受宠爱,这么多年都圣宠不衰的人,岂是什么人都能攀比的,不自量力。” 屋子里的陈瑾瑜死死咬紧了牙,满脸怒意。 这两个狗奴才明显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还真是半点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惩治她们,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但凡她今天敢做点什么,不消片刻大概满后宫都会知道她“恃宠而骄”迁怒奴才了。 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也就算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她可能就要被厌弃了。 想想四爷当年夺嫡的经历,就会发现“隐忍”二字是多么重要,正是因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四爷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而当年的那些对手,如今又有谁讨着好了? 如此想着,陈瑾瑜逐渐将那份愤怒死死压了下去,只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 来日方长,恩仇必报。 ※※※※※※※※※※※※※※※※※※※※ 求收呀~~~~~ 第六章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四爷都未曾再翻陈瑾瑜的牌子,而是天天被拴在了翊坤宫里头。 不是今儿年贵妃身子舒服了,就是明儿个八阿哥想皇阿玛了,反正总是在想方设法的抢人。 一时间,才刚刚有些许起色的陈瑾瑜不免就被冷落下来了,惹得不少闲言碎语,好在四爷对她也并非全然无情,那日她才被送回景仁宫,苏培盛随后就亲自送来了不少赏赐,算是为她挽回了些许颜面。 虽然嘲笑她连年贵妃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不少,但是陈瑾瑜自己倒看得挺开的,毕竟年贵妃跟了四爷十几年,孩子都生过四个了,自有一份情谊。 如此这般,陈瑾瑜倒显得不骄不躁,让冷眼旁观的皇后愈发满意起来,也让一些坐等看她出昏招的女人暗自提高了警惕。 这日又是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皇后身子不大好,三不五时总会病一场,尤其是冬日里,一不小心就会缠绵病榻数日,因而皇后也就免了后宫嫔妃日日请安,只改为七日一次。 早早的,陈瑾瑜便梳妆完毕,带着佩兰不急不缓的往钟粹宫去了。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眼下雪虽停了,可路面冻得结实,穿着花盆底走路实在不舒服,一不小心滑一脚闹笑话是小,磕着碰着都是轻的,也难怪后宫的主子们走路时都爱叫奴才搀扶着,还真不是矫情。 好在景仁宫和钟粹宫同属东六宫,离着倒是不远。 路过承乾宫时,刚巧碰着了从里头出来的裕嫔,也就是五阿哥弘昼的生母。 “婢妾见过裕嫔娘娘。” “原来是陈常在,免礼罢。”说罢便带着自己的宫人先走了,看都不曾多看陈瑾瑜一眼,态度冷淡至极。 对此陈瑾瑜倒也并不在意,裕嫔和熹妃相识多年,两人还曾易子而养,也就是说实际上熹妃的四阿哥弘历是裕嫔养大的,而裕嫔的五阿哥弘昼却是熹妃养大的,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这两人的情分自然也不比其他人。 而熹妃因着陈瑾瑜的关系至今还被禁足于景仁宫,裕嫔自然对她不会有什么好感。 就这样裕嫔在前陈瑾瑜在后,前后脚到了钟粹宫。 不过裕嫔是直接被请了进去,而身为常在的陈瑾瑜却还没有那个资格进到殿里去给皇后请安,贵人以下,只在外头磕个头便罢了。 “哟,瞧瞧这是谁?” 刚跪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不是最近后宫里的大红人陈常在吗?我当是谁呢。” 陈瑾瑜站起来转身一看,却见来者约莫也就十七八岁,满头珠翠,身上还披着件猩猩红织锦镶毛斗篷,打扮相当娇艳,容貌也甚是出色。 “乌雅常在。” 常在乌雅氏,当今太后的亲侄女,也就是四爷的亲表妹。 按理说这样的关系,她即便封不了妃也总该能封个嫔,可奈何当初四爷刚登基之际,那位太后娘娘便因着些事整日闹得鸡飞狗跳,以至于母子二人关系彻底决裂,至今太后还住在永和宫坚决不肯搬入慈宁宫。 因而乌雅常在也被迁怒了,只落了个常在位份,可以说是狠狠给了乌雅家响亮的一个大嘴巴子。 当初两人是同一届秀女,选秀时便因为容貌的关系,乌雅常在看陈瑾瑜很是不顺眼,初入宫落了个常在被狠狠打脸也就罢了,至今未曾得到宠幸才是真真羞辱至极,而眼看陈瑾瑜却开始得宠,甚至被晋为常在跟她平起平坐,她心里又怎能舒服,因而说话便不免带了刺。 “我说陈常在你怎的打扮得如此寒酸?方才从背后看我还真就差点没认出来,单看这身衣裳首饰,哪里像是如今的大红人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冷宫里跑出来的可怜人呢,怎么伺候皇上这么些日子就没得两件像样的赏赐?” 陈瑾瑜淡淡说道:“伺候皇上是嫔妃的分内之事,怎可与财物挂钩并论,乌雅常在这话说的,倒像是做买卖的。” 至于什么买卖,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乌雅常在显然也联想到了某种特殊买卖,当即脸色就变了,“你!你……你竟然说我是……是……” “我说你是什么?乌雅常在怎么如此生气?我说错什么话了吗?”陈瑾瑜面露迷惑,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乌雅常在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脸色铁青。 “乌雅常在若是无事我就先告辞了。”走了两步,陈瑾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盈盈的说道:“幸得皇上垂怜,倒是得了些好物件,不过我却舍不得拿出来显摆,万一弄脏了坏了,那我可真真是要心疼死了,毕竟那可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如何珍重也是不够的。” 那满脸娇羞甜蜜的表情,直刺得乌雅常在心肝儿生疼,又羡又妒。 “年贵妃娘娘驾到!” “啊!” 背后猛地一股力道推来,陈瑾瑜整个人直接向前扑去,恰恰撞在了年贵妃一行人身上。 一堆人摔作一团,“哎哟哎哟”的哀嚎着。 年贵妃身边的那些奴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忙爬起来扶自家主子,陈瑾瑜也在佩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一看年贵妃小脸煞白,原本华贵的发饰东倒西歪,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赶忙就请罪。 “贵妃娘娘恕罪!” 后头的乌雅常在也忙跪下了,“贵妃娘娘恕罪!” “你们……”年贵妃一只手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怒道,“竟敢在皇后娘娘宫前放肆,还冲撞于本宫,你们简直大胆!” “陈常在、乌雅常在,本宫命你们跪在此地好好反省,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起来!灵秋,你在这里给本宫看着她们。”说罢,年贵妃也顾不上进去给皇后请安了,转身折回翊坤宫,一身的狼狈让她不想在外逗留片刻。 陈瑾瑜也是无奈了,谁想这个乌雅氏这么不禁刺激,竟然直接上手了,还刚好撞翻了年贵妃,不得不说她这运气也实在是背的可以。 只希望年贵妃别真被撞出个好歹来,否则怕是少不得借题发挥了。 与此同时,皇后也知晓了外头发生的闹剧,直接叫了刘嬷嬷出来。 “陈常在、乌雅常在,皇后娘娘请二位进去问话。” “刘嬷嬷!”灵秋忙道:“贵妃娘娘罚了她们跪在此地反省……” 刘嬷嬷闻言脸色一沉,“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后宫一切大小事理应由皇后娘娘做主,更何况这是在钟粹宫发生的意外,于情于理皇后娘娘都该亲自问一问,届时自会还年贵妃一个公道。” 灵秋无奈,只得由着刘嬷嬷将人带了进去。 正殿里头皇后坐在主位,下头是裕嫔耿氏、齐妃李氏、宁嫔武氏及懋嫔宋氏为首的几位嫔妃。 “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如实与本宫道来,不得有所隐瞒。” 陈瑾瑜闻言便直接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婢妾与乌雅常在因着些许小事发生了点口角,乌雅常在从背后推了婢妾一把,婢妾这才不小心撞倒了贵妃娘娘。” “因何事发生口角?” 陈瑾瑜也没有隐瞒,将乌雅常在是如何无故嘲讽于她,她又是如何回击的整个过程如实一一道来。 听罢,皇后便看向乌雅常在,“乌雅常在,陈常在所言是否属实?” 乌雅常在倒是想否认想狡辩,可是方才发生的事都被钟粹宫的奴才看在眼里,皇后只需随便一问就知真假,由不得她胡赖。 因而,乌雅常在也只得低着头怯生生的应了声“是”。 皇后沉吟片刻,说道:“如此看来确是乌雅常在有错在先,虽则撞倒年贵妃的是陈常在,但起因却是你先主动招惹陈常在,后又在背后对陈常在动手,才导致陈常在摔倒并连累年贵妃。” “本宫便罚你去翊坤宫给年贵妃赔罪,是打是罚,便由年贵妃做主罢。”却并不提陈瑾瑜,显然认为陈瑾瑜是无辜的,无需受罚。 乌雅常在对这个结果不满极了,忍不住委屈道:“皇后娘娘,婢妾虽有过错,可那也是因为陈常在太过分了,她竟然意有所指羞辱婢妾,婢妾这才一时忍不住……” “这陈常在确是牙尖嘴利了些。”裕嫔淡淡扫了陈瑾瑜一眼,眼里透着股不喜。 却听齐妃笑道:“虽则陈常在嘴皮子利了些,却也不曾说错,后宫嫔妃伺候皇上本就是本分,皇上宠幸谁那也是谁的福分,哪有将之当作辛苦差事谋求财物的道理,那成什么了。” 闻言,裕嫔便不再说话了,闭上嘴又当起了木头人。 这时,皇后才斥道:“率先招惹别人的是你,别人被你惹毛了反击你两句倒不行了?怎的只许你欺负人别人却不许别人还击?乌雅常在未免太过霸道了。” “本宫不管你在家中时如何受宠如何霸道行事,只如今你既进了宫,就该改改你的性子了,后宫不是你霸道横行的地儿!莫说今日陈常在只是口头回击了你几句,便是她动手打了你,本宫也不会罚她,你既胆敢先去招惹别人,就该承受一切后果,本宫不看谁更吃亏,只看究竟是谁主动挑起的是非。” 这番话一出,乌雅常在彻底无言以对了,皇后娘娘这意思不就是说,先撩者贱,她活该呗。 无奈,乌雅常在只得带着满腹不满愤恨朝着翊坤宫去了,也不知年贵妃会如何责罚于她。 而逃过一劫的陈瑾瑜却是松了口气,“皇后娘娘英明公正,婢妾感激不尽。” “本宫往日看着你还以为是个锯嘴葫芦,未曾想竟是一开口就能气死个人。”皇后带着几分训诫又不失亲近的说道:“虽则今日是乌雅常在主动招惹在先,可方才本宫看着她那模样显然是心里不服的,回头她若是告到太后娘娘跟前去,看你如何招架。” 毕竟再怎么关系不好,明面上那也还是当朝太后。 陈瑾瑜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嘴上却只能说,“婢妾相信太后娘娘也是公正明理的。” 皇后淡笑着摇摇头,“往后切记三思而后行。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 陈瑾瑜也有些担心太后会来找茬,谁知才回到景仁宫屁股都没坐热,就来人传话说皇上召见了。 难不成是皇上听说自己的宠妃被撞坏了,迫不及待兴师问罪来了? ※※※※※※※※※※※※※※※※※※※※ 晚点还有一章,弥补前两天 第七章 “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起来罢。”四爷正提着笔在奏折上飞速写着什么,闻言头也没顾得上抬一下,只道:“过来给朕倒杯茶。” 见他这样,仿佛也不像是要对自己问罪的样子,陈瑾瑜便稍稍安心了,轻手轻脚的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余光一瞟好悬没笑出声来。 后世有专家研究说大名鼎鼎的冷面雍正帝疑似话痨,臣子递上来的奏折往往都有他大篇幅的批阅,与其他能长话短说绝不多写一个字的帝王实在不同。 这一瞧可不就是嘛,这要不是折子上地儿不够了他怕是还能说。 这种疑似话痨的属性跟他平日威严不苟言笑的模样实在判若两日,竟莫名有些可爱。 “你笑甚?” 陈瑾瑜一愣,却发现原来自己不小心露出笑意来了,索性眉眼一弯,“婢妾见着皇上心里高兴嘛。” “没羞没臊。”嘴里虽如此嫌弃着,可四爷那眼神却柔和了下来,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抑制不住想要上扬。 “朕听说你跟乌雅常在当众闹起来了,还误伤了年贵妃?”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回应,四爷抬头一看,却见那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撅着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不禁愣住了,“你这是怎么了?” “婢妾还以为皇上也想人家了,才叫人家过来伴驾,却原来竟是为了问罪于婢妾,感情却是婢妾自作多情了。” “朕不过问问,怎么就成问罪了?再则,后宫嫔妃当着一众奴才的面闹了起来,你也不嫌丢人。” 陈瑾瑜眼睛一眨,泪珠子就滚了下来,“皇上好生偏心,明明是乌雅常在先讥讽婢妾的,皇上却不训斥乌雅常在……” 四爷整个人都呆住了。 后宫的女人哪个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有心想摆出姿态来教训教训她,但瞧着那还带着些稚气的小脸,吸着鼻子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又不禁有些心软。 真算起来,倘若他的大格格还活着,年龄比这丫头还大些呢。 “你也就仗着朕心软,愈发没规没矩了。” 陈瑾瑜一边娇滴滴的抹眼泪,一边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虽语气硬邦邦的,但眼里却带着些许无奈,心里便有数了。 她虽容貌出色,但仅仅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显然还是不够的,在规矩之内底线之上营造一份与众不同会帮助她更加深印象。 如今她年龄又小,这也是她可以利用的一个优势,不论是什么身份的男人,骨子里对稚嫩弱小的女子都会多几分宽容,小心掌握好分寸,或许可以慢慢将这几分宽容转化成习惯性包容,这在她看来比奢求帝王的爱要靠谱多了。 “皇上……” 白皙修长的手指拽着四爷的袖子轻轻晃啊晃,那一声“皇上”喊得更是娇柔缠绵,只叫人不禁心肝儿都软化了。 “皇上您就不要责骂婢妾了,婢妾身上都摔疼了,您还凶婢妾……” 四爷一把抓住她那只作怪的手,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当朕不知晓,那会儿你可是整个人压在了年贵妃身上,哪里就摔疼了?” 被揭穿的陈瑾瑜面露窘色,心里却更绷紧了弦。 连皇后的宫里都有皇上的眼线,不算大的一点事连细节都这么快知道得一清二楚……或许整个后宫里头只有他懒得过问的,没有他无法知道的事吧。 “皇上可是心疼贵妃娘娘了?” 四爷却不答反问,“你可知那个乌雅氏是何人?” “皇上的表妹,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嘛……” “知晓她是太后的亲侄女你还敢跟她对上,就不怕太后找你算账?” “婢妾原也不想惹是生非,可是她先来羞辱婢妾,婢妾一时气不过……”说着,怯生生的瞄了眼四爷,佯装一副苦瓜脸,“倘若太后娘娘真要责罚婢妾,婢妾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受着罢了。” 四爷闻言便接着话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可就不管了。” “皇上!” 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儿气呼呼的微微鼓囊着,叫人忍不住手痒痒想掐一下。 想做便做了,却又招来美人一记奶凶奶凶的瞪眼。 四爷不禁好笑,“朕怎么觉着自个儿像养了个女儿。”越是身居高位,便越体会到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人人面对他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话到嘴边都要思虑再三,更不肯轻易流露出真性情,真真是难得见着如此鲜活灵动的模样了。 “婢妾才不要当皇上的女儿。” 四爷不满沉了脸,“怎么?朕竟还不够资格了?” 陈瑾瑜却也不惧,“皇上乃一国之君,皇上的女儿就是堂堂公主,尊贵无比,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是做梦都想要这个福分,可是相较而言,婢妾却更想陪伴在皇上的身边。” “不过……”顿了顿,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抹嫣红,“皇上若是想要个女儿,婢妾给您生一个就是了。” 四爷闻言不禁笑出了声,“你这小丫头家家可真是不害臊。”话虽如此说,四爷的脑子里已经不由得幻想起来,凭着这丫头的好相貌,生出来的女儿该是何等美貌? 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前些日子接连宠幸她好几日,不知道是否能有好消息了?或许他应该再努力一把? “皇上?” 四爷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瞧了一眼,说道:“乌雅氏说的话虽难听了些,但却也属实,你这身打扮着实太寒酸了些。”倒不是一点首饰也没有,只那几件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精细的好物件,叫四爷瞧着十分嫌弃。 “朕赏赐给你的东西怎么不用上,可是不合心意?” “自然不是,皇上赏赐的都是极好的,婢妾瞧着就十分喜爱,只是这是婢妾头一回得到皇上的赏赐,不舍得用罢了。” “小家子气。”嘴里嫌弃着,但其实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心意被他人珍而重之? “苏培盛,将东西送进来。” 很快,就见苏培盛带着几名太监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好些东西。 累丝镶红玛瑙的镯子、点翠镶珠的凤尾簪子、珠圆玉润的珍珠耳饰……件件做工精细华美异常,与陈瑾瑜身上戴的简直是云泥之别,不管是做工还是用料,甚至比上回赏赐的那些还要好些。 后头还有几匹精美的料子,以及一件大红羽缎雪狐皮斗篷。 “皇上,这些都是赏赐给婢妾的?” “赏赐与你的东西你就用着,又不是只赏赐那么一回日后便没了,藏着掖着还想留作传家宝不成?不知道的还当朕是个多抠门的皇帝,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完了。” 陈瑾瑜却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嫌弃了,嬉笑着凑近了四爷的耳朵,轻声道:“皇上不必掩饰,婢妾知道皇上定是心疼婢妾了,婢妾欢喜极了。” 如此露骨……不对,是如此不要脸的话,只叫四爷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反应。 “送陈常在回去。”四爷的语气颇有些迫不及待。 年纪一大把了,竟是被个小姑娘折腾得面红耳赤,怎的现在的小姑娘都如此大胆了吗? 于是,陈瑾瑜便带着这一堆赏赐招摇过市了,还未等她回到景仁宫,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 原本大家都以为皇上召她过去是问罪责罚的,谁知她非但没受罚,反倒得了这么些个赏赐,倒真是叫人意外了。 “你说什么?皇上竟然还赏赐了那个贱人?”翊坤宫里的年贵妃得了消息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贱人害本宫受伤,皇上不追究她的责任竟反倒赏赐与她?” “灵秋,你说皇上他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被那小贱人迷住了?还是说皇上是对本宫有何不满?” 灵秋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可是近日来娘娘总是装病争宠叫皇上不满了?” “不可能!这么多年来本宫都是这样做的,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不满了?” “娘娘,皇上并非那般在意女色之人,纵使那陈常在生得再如何花容月貌,可毕竟娘娘陪伴皇上这么多年,如今皇上也绝不可能因为一个才宠了几天的女人就不顾娘娘的感受的。” “退一万步来说,无论如何娘娘膝下还有八阿哥,纵然皇上鬼迷心窍不顾与娘娘多年的情分,也总会顾及八阿哥。因而,奴婢觉得皇上此番行为必定有其他缘由。” 年贵妃心里其实也觉得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不说知晓得透透的,但是六七分还是摸清了的。 皇上绝不是那种好色之人,哪怕是天仙来了,他也绝不可能一见倾心干柴烈火忘乎所以,且皇上看着冷心冷情,其实却也并不是外界所以为的那等绝情之人,她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先后给皇上生下过四个孩子,这份情分,绝不可能说丢就丢掉的。 年贵妃沉着脸仔细回想着这段时日发生过的事,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惹得皇上不痛快,以至于这般给自己没脸。 是的没错,这不是皇上真有多宠爱旁人,而是在落自己的脸面罢了,只不过刚好发生这件事,刚好陈瑾瑜撞上了,倒是叫她白捡了个便宜。 可即使知晓其实不是陈瑾瑜的错,但她还是忍不住迁怒了。 “灵秋,你去传话乌雅氏,再加半个时辰。” 灵秋会意,出去便对着跪在院子里请罪的乌雅常在说了,乌雅常在闻言不解的问道:“贵妃娘娘为何突然又加重了处罚?” 灵秋笑盈盈道:“乌雅常在也别怪我们娘娘,要怪就怪陈常在吧,原本撞到我们娘娘的就是陈常在,可谁让人家陈常在有人护着,非但不曾受到半点处罚,还反倒哄得皇上开心又得了些赏赐,我们娘娘心里自然郁闷非常,倒是累得乌雅常在无辜受罪了。” 说罢,便转身回了屋里,也不管身后那乌雅常在的脸色是何等难看。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罚?甚至还因为陈瑾瑜而被加重了惩罚,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在这儿冻得要死膝盖生疼,可那个贱人竟然还得了赏赐风光无限! 越想,乌雅常在便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姑姑给她做主。 “娘娘,年将军来信了。” “二哥?”年贵妃一愣,忙道:“快拿来。” 书信并不很长,可看完信的年贵妃却气红了眼,“本宫还纳闷儿了,究竟哪里惹得皇上不快,却原来竟是二哥给本宫招来的!” 灵秋这时也才恍然,“将军这是……犯错了?” “犯错倒也谈不上,不过是二哥行事太张扬了些,叫那小人给弹劾了,来信与本宫不过是叫本宫在皇上跟前说两句好话。”年贵妃将书信往桌子上一拍,气得很,可知晓了皇上不快的缘由,她却反倒安心了。 二哥的能力她还是知晓的,一直以来可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来招了多少小人嫉妒,三不五时总有那小人弹劾一下,何曾见皇上在意过?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错,想来皇上这次也不过是一时气急,落了她的脸面权当教训罢了。 与此同时,四爷也知晓了年羹尧给年贵妃送信的事,原本就阴沉沉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纵是亲兄妹,私下也是绝不能如此肆无忌惮书信往来的,这叫私通后宫! 年羹尧不知晓吗?年贵妃不知晓吗?知晓!可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这几年弹劾年羹尧的折子都堆积如山了,私设刑罚、骄奢淫逸、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这些都还是轻的,更有那严重的,都足够砍他脑袋了! 到底是这些年的宠信叫他忘乎所以了。 四爷恨恨咬牙,看着旁边那堆弹劾年羹尧的折子,目光冰冷幽深。 他不是不想收拾年羹尧,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昨天下午又是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今天必出二更!! 第八章 夜里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陈瑾瑜还有几分懊恼自个儿的冲动。 还说向皇上学习呢,可这份隐忍的能耐却不足人家的一成,不过是这几日难听的话听多了,心情也难免有些浮躁起来。 不过说后悔倒也谈不上,后宫这种地方本就是弱肉强食,就跟以前在职场上一样,不高调不张扬不代表就要一味的忍让,忍得久了别人只会当你软弱好欺负罢了,适当露些锋芒倒更能让一些宵小心存忌惮。 只看今日回来,景仁宫的这些奴才都对她客气了不少便知晓了,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 这一遭她也才算真看明白了,你若太软弱,就算爬得再高再受宠,身边的奴才也敢拿捏你,但凡你硬气些,这些个奴才个个都夹着尾巴缩起来了。 那佩兰佩文不就如此,今儿个可没敢给她甩脸子。 想着,陈瑾瑜倒也不再懊恼今日的冲动了,毕竟也算是误打误撞让她又摸着了一条后宫里的生存法则。 至于说得罪了乌雅常在会导致得罪太后,那她就更不在意了。 那位太后娘娘可是早已亲手将自己与皇上之间那丁点仅存的母子情都作没了,若非当初她口无遮拦胡咧咧,又怎会被四爷的政敌抓着把柄,攻讦他的皇位来路不正? 以至于至今外头还有风言风语流传着,什么弑父弑兄,勾结大臣篡改先帝遗诏谋夺皇位……一桩桩一件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恨不能将四爷说成个十恶不赦之人。 只冲这一条,皇上便能恨死她了,更何况事后那位太后娘娘可也半点没消停,闹得宫里鸡飞狗跳,当初四爷才登基,外头要收拾八爷党留下的烂摊子,回过头来家里还要被亲娘折腾,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头大。 如今说着好听是太后娘娘身子不好需静心休养,实则不过是被变相软禁在永和宫罢了,徒有太后之名,却无半分荣耀,甚至连后妃请安这一条都被皇上下令免除了。 放眼整个后宫,她只需牢牢抱紧皇上的大腿,其次是皇后娘娘,如此便足够她立足了。 不过这次太后十有八九应该会找她的麻烦,这指定是逃不掉的,或许她应该想个法子,将麻烦转化为利益。 想着想着,陈瑾瑜便渐渐迷糊了。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不算大也并不华丽的侧殿而已,可相较于以前,却暖和太多了,被褥换了,碳也充足了,且还由最劣质的黑炭换成了上等的红萝碳。 如今即使屋外寒风凛冽,她也能安稳的睡个好觉了,再不会被冻醒或呛得咳嗽。 而这些,都不是她开口要求的,而是内务府的奴才主动送来的,殷勤得很,与过去想领个月例都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也让她再一次看清了宫里这些人的嘴脸。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醒来,还不等陈瑾瑜开口喊人,听见屋子里有了动静,佩兰和佩文便进来伺候梳洗了,竟是乖觉得很。 一来昨日陈瑾瑜的表现让她们都清楚了这位绝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二来,她们也并不知晓皇上赏赐她背后真实的原因,只知道陈瑾瑜撞倒了年贵妃,却非但不曾受到半句责骂,反而得了赏赐。 这让她们觉得,陈瑾瑜远比想象中的更得皇上欢心,自然就不敢像以前那样放肆了。 才梳妆完毕,那头热腾腾的早膳便摆上了桌。 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梅花酥,一碗酥蜜粥,再配上一碟蜜汁辣黄瓜和一碟子鲜菇菜心,简简单单,却美味可口的很。 果然皇上才是最粗的那根金大腿啊,她这还不算是抱紧了呢,顶多算是挨了个边儿,如此生活条件就直线上升了,真真是不知该叫人说什么好,也难怪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想往上爬,身处这个环境,只能紧紧依附着那个男人才能活得像个人罢了。 早膳过后,闲来无事,陈瑾瑜便带着佩兰和佩文二人拿起了针线,她们两个做的是她的衣裳,而她手里绣的却是佛经,只这次却不是被熹妃责罚,而是准备送给皇上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小太监元志进来禀报说太后娘娘差人来传她去永和宫。 陈瑾瑜对此毫不意外,当即放下手里的针线,“佩兰跟着我吧,佩文留下。”虽然佩兰也不是什么好的,但比起曾想对她下黑手的佩文来,尚且还能用一用,因而现在出门她也只带着佩兰。 永和宫也是东六宫之一,倒也近。 才踏进永和宫那道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萧条的气息,虽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也并不少,人气还是挺旺的,但不知为何莫名给人的感觉就萧条得很。 里头得了通报,太后倒也不曾在这会儿为难她,立时便允了。 这是陈瑾瑜第一次来到永和宫,主殿里的摆设看起来都是极好的,只一应规制却显然不是堂堂太后该用的…… 却原来这位太后非但死活不肯迁宫,竟连自己住处的规制也仍旧按着过去她当妃子时那般,可见她心里直到现在也不肯承认四爷这个新皇。 陈瑾瑜对此实在万分不解,就算皇上不是她养大的,就算她更疼爱小儿子,可终究皇上也是她的亲儿子,至于做得如此决绝吗? “婢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常在?”太后年纪已经不小了,近几年又心力交瘁,脸上已然布满了皱纹,此时阴沉着脸,更显得格外刻薄严厉。 仿佛不曾听出她话里的讥讽,陈瑾瑜只淡淡回道:“回太后娘娘,正是婢妾。” “抬起头来。”太后微眯着眼打量了她半晌,方才冷笑一声,“怪不得得了几分宠爱,倒是生得一副狐媚子相。你可知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 陈瑾瑜悄悄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腿,边说道:“若婢妾不曾猜错的话,太后娘娘许是因着昨日婢妾与乌雅常在起了冲突的事吧。” “本宫原还当你不知晓乌雅常在的身份。”太后仍旧不曾喊她起来,端着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你既知晓乌雅常在的身份,却还敢当众羞辱于她,可见也不曾将本宫放在眼里。” “婢妾不敢。”边说着,陈瑾瑜索性借这个机会跪了下来,总比一直保持着蹲礼那种磨人的姿势舒服些。 “不敢?本宫看你可敢得很!”太后狠狠拍了下桌子,怒道:“乌雅常在是我乌雅家的人,你羞辱她便是在羞辱本宫,羞辱乌雅一族,你可知罪?” 闻言,陈瑾瑜却反问道:“太后娘娘对于自己的侄女尚且如此维护,为何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那般狠心绝情?” “你大胆!” “是,婢妾今日便大胆一回,婢妾就是心疼皇上,替皇上不值!对着一个十几年不曾见过一次的侄女,太后娘娘尚且能够如此维护,可皇上是太后娘娘的亲骨肉,太后娘娘对皇上却全无半分慈母之心究竟为何?” “因着太后娘娘当初在先帝灵前的一句话,害皇上至今被人攻讦,当初为了求太后娘娘迁宫,皇上硬是在永和宫外跪了三天三夜,可纵使如此身为亲娘的太后娘娘您也不曾有半分心疼心软,至今死守在永和宫,不肯迁宫,不肯承认自己的太后之名,甚至连自称都不肯更改为哀家。” “太后娘娘说婢妾大胆,太后娘娘您自己又何尝不是?先帝驾崩多年,太后娘娘至今不肯自称哀家,您这不仅仅是否决了太后这个身份,更是否决了先帝!婢妾是大胆了,可再给婢妾十个胆子却也不及太后娘娘您。” “你……你……”太后被气得浑身发颤,一把推开慌忙给自己顺气的嬷嬷,颤抖着声音说道:“给本宫掌嘴!” 徐嬷嬷伺候太后多年,主仆感情极深,自然也是恨极了陈瑾瑜,当即上前卯足了劲儿狠狠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瞬间,陈瑾瑜的脸便红肿起来,隐约听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悄然弯了弯嘴角。 无论如何今日她总是逃不掉一顿责罚,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才一进屋子,四爷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两颊红肿的陈瑾瑜,顿时怒火中烧,二话不说照着徐嬷嬷的老脸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人打趴在地上。 “狗奴才,陈常在是朕的嫔妃,何时轮到你教训了!” “皇上……”陈瑾瑜抬头瞧着他,泪眼朦胧,高高肿起的脸颊看起来可怜极了。 “放肆!”太后见自己的嬷嬷被打,顿时大怒,“老四,你竟敢打本宫的人?你这个不孝子!” 四爷却直接将陈瑾瑜拉了起来,对着太后冷声说道:“朕的后宫自有皇后管着,不牢皇额娘费心,皇额娘还是在永和宫潜心理佛罢。” 说罢,便牵着陈瑾瑜直接离开了永和宫,对于身后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咒骂充耳不闻,早已习以为常。 “皇上……” “朕原先还当你有几分机灵劲儿,却不想你竟是个蠢的,小小常在竟敢跟太后硬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皇上可是怪婢妾了?” 四爷并未回答,只牵着她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宫里到处都有他的耳目,永和宫自然也不例外,从头到尾陈瑾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小小一个常在,胆敢得罪堂堂太后,丝毫不顾忌自身安危,仅仅只是因为忍不住心疼他,忍不住替他委屈……莫名的,他这心里却有种被人保护了的感觉。 他堂堂大清帝王,竟被自己的女人保护了,说来仿佛有些好笑有些丢人,可他这心里却止不住的生起了些许暖意。 回到养心殿,四爷甚至亲自给她脸上抹了药,虽一如既往习惯冷着脸,可陈瑾瑜却看到了,他看自己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温柔。 这两巴掌,挨得值了。 “往后切记不可如此冲动冒失了,你小小一个常在,后宫里随便拎个人出来都比你身份高,硬刚不可取,回头遭罪的还是你自个儿。” “可是……若是旁人欺负我,就像昨日的乌雅常在那般,那婢妾该如何?难道要当缩头乌龟忍着吗?” 四爷忍不住敲了下她的小脑瓜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忍着你还能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你不懂?莽莽撞撞就往上冲,你是嫌自个儿命太长了不成?” “遇上那等身份比你低的敢放肆,你自然可以教训,倘若遇着身份在你之上的,避其锋芒才是上上策。” 陈瑾瑜撇撇嘴,“婢妾还以为皇上会说您会替婢妾出头呢,却竟是叫婢妾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吞呢。” 四爷闻言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挺美。”可心里却知道,今日之后,他总归会多看护她一些。 第九章 皇宫这地儿,说大那确实很大,溜达一圈能跑断腿,说小也确实小,往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能迅速传到各个角落,真真是一草一木都是眼睛,一花一叶都是耳朵。 太后传唤陈瑾瑜去永和宫的事各宫主子早在第一时间都知道了,一个个那都等着看好戏呢,谁叫她竟然异军突起,可不就碍了大伙儿的眼了。 可谁知等来的消息却是皇上亲自去永和宫将人捞了出来,还大发雷霆亲自动手打了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 要知道皇上这几年踏入永和宫的次数可真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等闲无事绝不踏足半步,甚至提都不愿提及太后一句,大家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都看得明白,皇上究竟是有多厌恶太后。 可如今,他竟亲自去了永和宫,为了一个女人。 景仁宫里正在礼佛的熹妃闻言生生扯断了手里的佛珠。 她从进了潜邸当格格第一天开始就不曾得过一天宠爱,如今又这把年纪了,也早已没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皇上宠谁她也并不在意。 可她有儿子,她对自己的儿子寄予厚望。 她可以不在意皇上宠爱别的女人,但她不能不担心,万一那个女人生个儿子出来……一个宠妃的儿子,那必定是她和儿子的拦路虎。 “桂嬷嬷,叫佩文仔细盯着那个女人,一旦发现她不曾按时换洗,立刻禀报本宫。” 翊坤宫里,年贵妃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盏。 “娘娘……”灵秋赶忙安慰,“娘娘您且安心,皇上如今不过一时新鲜多宠了两分,您才是皇上心里最重要最疼宠的人,您跟皇上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区区一个小丫头能比得了的。” “新鲜是真,真上了心却也是真。”念及此,年贵妃不禁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凭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对那陈常在哪怕先前只有三分宠爱,今日之后只怕也要升为八分维护了。 她们那位皇上啊,冷酷无情又极其记仇,谁若得罪了他,他能记到对方死都不忘,你且看如今的太后便知晓了,身为亲娘,得罪了他也都还尚且讨不着好,说决裂便决裂,母子情分说不顾便不顾,那心是真能狠得下。 可同时他却也是个很记旁人好的人。 当年熹妃进府那天起,因着容貌平平性子也不讨喜的缘故就一直很不受待见,可就因为皇上染了时疫之际,她陪护伺候了一场,事后便被赏了个孩子。 皇上初登基,同样育有一子的耿氏只被封为嫔,而她却被封了妃,这就是差距。这些年熹妃愈发骄奢成性,皇上心里何尝没有不满,却也都不曾说过她一句,几乎可以称得上纵容了。 对于一个原本一点都不喜爱的女人,皇上都尚且如此,那对原本就有几分喜爱的女人呢? 今日陈常在面对太后奋不顾身维护他,这份情谊,皇上心里指不定如何感念呢。 原本就有几分喜爱,再加上如今这份情谊,那陈常在必定能多得几分眷顾,甚至更多的宠爱…… 想到这儿,年贵妃便不禁咬牙切齿,她是真的爱皇上,因此她可以忍受皇上有整个后宫,却无法接受他真心宠爱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与此同时,钟粹宫里刚刚午休起身的皇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不禁会心一笑。 “本宫不曾看错,这陈常在倒是有几分聪明劲儿。” 刘嬷嬷站在身后,动作娴熟温柔的给皇后梳着头,边说道:“今日之后,陈常在算是勉强在后宫站住了,倒是不枉娘娘的一片苦心。” 皇后却说道:“此言为时尚早,还得看她的肚子是否争气。” 闻言,刘嬷嬷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娘娘要不要再看看其他人?总好过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本宫又何尝不知这个理,只这么些日子本宫冷眼旁观,除了那陈常在,其他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性子也……那样的女子不会讨皇上喜欢的。”皇后从首饰盒子里取出了一副红宝石的耳坠子对着镜子试了试,满意的点点头,“戴这个罢。” 随即又语气淡漠的继续说道:“再则,有些东西贵精不贵多,如今本宫一心帮扶陈常在,陈常在心里多多少少总会记着本宫的好,可若是这个时候本宫再多扶持两个上来当她的竞争对手,那她会如何想本宫?” “虽说本宫从不曾想过要她报什么恩,但本宫却也不想平白招人嫌,何必呢?且等一等也不碍事,届时若那陈常在的肚子实在不争气,本宫再寻他人也不迟,眼下便只好生帮扶她罢,若她能记些恩跟本宫一条心自然再好不过。”话里话外尽是看不上其他人的意思。 刘嬷嬷仔细想了想跟陈瑾瑜同批选入宫的那几个小主,发现还真如自家主子所说,尽是些庸脂俗粉,剩下那几个绑一块儿都是比不上一个陈常在的,也难怪主子看不上其他人。 “还是娘娘思虑周到,却是奴婢想岔了。”顿了顿,刘嬷嬷又更压低了声音,问道:“可要叫人多注意些陈常在?陈常在只怕年轻不经事,万一……如今盯着她的人只怕不少。” 皇后闻言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必特意叫人看着,旁人再如何紧盯着也不如叫她自己心里防着。这样,刚巧陈常在脸上伤着了,你代本宫送些药膏过去,顺便亲自叮嘱她一些事。” 如此既能免去叫人误会监视之嫌,又能卖个好。 又听皇后吩咐了几句,刘嬷嬷便带着药膏亲自前往景仁宫去了。 陈瑾瑜是被皇上捞出来的,脸上的伤自然也有皇上给的最好的药膏用,不过皇后娘娘的这份心意她却还是很感激的。 不论如何,不管皇后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是当初她的命是托皇后的福才捡回来的,只这一条,就足够让她记着一辈子了。 说完几句场面话,陈瑾瑜便在刘嬷嬷的暗示下叫佩文佩兰出去了。 “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嬷嬷大可直言。” 刘嬷嬷留心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见说这话时确实情真意切,不禁暗自点头,倒是个记恩的。 如此,刘嬷嬷的笑容也愈发真了几分,“小主误会了,娘娘一切安好,只有几句话叫奴婢传达与小主,好叫小主心里有个数。” “您请说。” “如今小主圣宠正浓,且皇上从不曾赐下避子汤,或许不多时小主就会迎来好消息了,皇后娘娘担心小主年纪轻,不曾经历过,万一疏忽大意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因而特叫奴婢来与小主说道说道,好叫小主自己平日里多警醒些。” “倘若小主发觉自己的身子有何不适,也不必担心是误会闹出笑话,只管上钟粹宫给娘娘请安,届时自有娘娘安排,若真是误会了也保管不会传出去叫小主难堪,因而小主切记不可害怕抹不开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小主如今还在熹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 一番话说得真真是掏心窝子了,只叫人心中动容不已。 “皇后娘娘如此关心照顾我,我这心里……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日后皇后娘娘若有何吩咐,我定尽我所能。”感激是真,但这话却也有试探的意思。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又不是血脉亲人,她一直知道皇后必定是有目的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别人有所图谋,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牵扯甚大,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提早思考对策。 刘嬷嬷也是个人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笑了笑,回道:“小主且安心,如今您只管保养好自个儿的身子,争取早日为皇上生下有个健康的皇子,至于剩下的……娘娘不会叫小主为难的,甚至可以说,娘娘和您的目标应当是一致的。” 这话就有意思了。 ※※※※※※※※※※※※※※※※※※※※ 解释一下,这两天没更新不是我偷懒呀,是考虑到排榜的关系,所以这几天我就压了压字数,等排上榜单之后就会正常日更了 第十章 这几日皇上的心情极其糟糕,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愈发的阴沉沉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低气压,骇人得很,以至于不论是朝臣还是身边伺候的奴才,甚至就连后宫里的大小嫔妃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消停了许多,大气都不敢乱喘一声。 起因却是宫外不知又突然从哪里传出来了一些流言,说先皇的遗诏并非传位于四阿哥胤禛,而是四阿哥指使他人篡改了遗诏,才变成如今这局面,眼看龙椅已经坐稳了,皇权在握,狠心的四爷就欲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一字一句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其实有关当今皇上的皇位来路不正的传言一直就没断过,或许最初的时候皇上还会气愤,但是几年过去了,该看淡的也早就看淡了,如今面对这股突如其来的邪风,皇上又为何会如此呢? 说来也是巧,前脚他才撤了隆科多步军统领的职位,后脚就吹起了这股邪风。 因而,这传言中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是谁,似乎显而易见了。 不用调查他都知道,这股子邪风是从哪里吹出来的,分明是隆科多在威胁他! 他的皇位来路正不正,他自己心里清楚,隆科多心里也清楚,可是其他很多人都认为他是抢了自己亲弟弟老十四的皇位,毕竟这是他的亲额娘亲口说的。 这个时候若是隆科多站出来承认这一说辞,那他胤禛篡改先帝遗诏谋夺亲弟弟的皇位这一罪名几乎就可以坐实了。 谁叫当年先帝驾崩之际身边只有隆科多,是非黑白,可不就任凭他说。 届时罪名一旦坐实,纵然他已贵为一国之君,掌天下生杀大权,可却也堵不了悠悠众口,注定百口莫辩。 加之老十四和太后都一直坚定的认为,当初先帝是属意老十四的。 毕竟先帝晚年十分看重老十四是事实,不仅封十四为大将军王掌兵马大权,更时时将老十四的几个儿子带在身边,因而包括老十四和太后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先帝是想传位给老十四的。 也因此,直至今日老十四和太后也还心存怨愤贼心不死,一旦有了隆科多的证实,那老十四就师出有名了,届时又免不了一场风波。 可他们却也不想想,倘若先帝当真想要传位于老十四,为何在最后关头还要派老十四西征? 先帝又不是突然暴毙,缠绵病榻那么长时间,还不够急召老十四回京吗?可直到先帝驾崩也不曾开口提一句老十四,其中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可那有心人却从不肯真正正视这个问题。 四爷心中恨极,恨老十四的不臣之心,更恨那胆大包天的隆科多,竟胆敢以此要挟! 他是堂堂大清帝王,怎可被这等结党营私欺下瞒上专擅朝政的逆臣钳制?倘若今日他妥协了,来日岂不要处处受制于人? 休想! 当即,四爷便又下令罢免了隆科多的吏部尚书之位,又以品行恶劣为由,罢免了隆科多最宠爱的次子玉柱的官职。 如此,隆科多的身上便只剩下了一等轻车都尉这一爵位。 接到这样的旨意,隆科多怒极反笑,“咱们这位皇上,可真真是个硬脾气!” “爷……”李四儿满面愁容,“爷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隆科多自嘲一笑,“在家呆着!” “难道爷就这样认命了?皇上未免也太过狠心绝情了,当初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若非爷当初全力相助,哪有他的今日,如今倒好,竟是想过河拆桥!” “爷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晓?你当爷真愿意认命?可是……”隆科多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道皇上为何不动岳兴阿,偏只动了身为庶子的玉柱?皇上这是在警告爷!” “爷偏疼玉柱满朝皆知,皇上动了玉柱就是在威胁爷,再敢造次必拿玉柱开刀!放着岳兴阿未动的意思却是……只要爷乖乖认命,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李四儿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深宅妇人,哪里能看得到更深层次,如今听隆科多这般一解释,顿时坐不住了。 玉柱可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她虽不舍那权势,却更不敢拿儿子去冒险。 沉默许久,隆科多终究还是长叹一声,“罢了,咱们这位皇上的心,那不是一般的狠,身为帝王甚至不惧史笔如刀,不惧百姓唾弃遗臭万年,又还能奈他何?” “想想当年的那位八福晋,纵是死后还被挫骨扬灰……那是真狠啊。”最可怕的不是对别人多狠,而是能豁的出去对自己狠的人。 这些年终究是他得志猖狂了,渐渐忘了这位帝王是个什么样的狠人。 如今他已经倒了,接下来会是谁呢?阿灵阿、揆叙甚至年羹尧,一个都跑不掉。 原本,整个京城都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谁知却没了下文,对此有人失望有人安心,却都再一次深刻见识到了当今这位帝王的魄力。 有句话虽糙却也是事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其实往往越是身居高位的人顾忌的东西就会越多,言行难免受制,这也是原本隆科多所认为的,可偏偏,他们这位皇上脾气硬骨头更硬,你要挟我我便戳你软肋,只看谁更豁的出去。 显然,隆科多怕了。 眼看着事情平息了下来,宫里宫外大家都觉着终于能松口气了,却谁知四爷又扔下一道巨雷。 下旨将三阿哥弘时过继给廉亲王,即先帝八阿哥。 听到这个消息,宫里头齐妃都疯了,当即冲向养心殿。 她这辈子共生下了三子一女,如今存活的却也不过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现在皇上要将她唯一的孩子过继出去,叫她如何能不疯? “齐妃娘娘留步,皇上有旨,谁都不见。” 刚到养心殿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齐妃心里清楚,哪里是谁都不见,不过是不想见她罢了。 当即,齐妃往地上一跪,边磕头边哭道:“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弘时是臣妾的命根子啊!皇上!” 那声音,悲戚而又充满了绝望。 她不求自己的儿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哪怕只是个平头阿哥她也认了,可一旦过继出去,日后她便连再听儿子喊一声“额娘”都是奢望。 作为一个母亲,这是生生拿刀子剜走了她的心啊! “皇上……”养心殿内正在给皇上磨墨的陈瑾瑜听着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圣旨已经下了,便再无收回的可能。 想必齐妃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无法接受罢了。 四爷却淡定的写下一个大大的“忠”字,“你可是也觉着朕太过狠心了些。” 陈瑾瑜摇摇头,“婢妾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大怒,但婢妾相信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三阿哥是齐妃的孩子,齐妃心疼,但同样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又何尝不心疼呢。” “能叫皇上恼恨至此,三阿哥所犯之事必定不小。” 闻言,四爷放下手中的毛笔,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身为朕的儿子,不学无术也好,蠢笨愚钝也罢,哪怕捅破了天朕也能给他们兜着,只一条,朕不能容忍。” 说着,看着自己方才写下的那个大字,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狠色。 “为人子,他对为父不忠!为人臣,他对朕不忠!既他与老八感情如此深厚,朕便也不当这个恶人了,成全他们的父子情罢了。” 他与允禩之间的关系,天下皆知,可身为他的儿子,弘时却与允禩关系密切感情深厚,这在他看来就是背叛。 陈瑾瑜也同样看着那个充满凌厉的“忠”字,暗暗牢记,这位爷是个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人,欺骗、背叛、不忠这些想都不要想,但凡有一次,足够被他从心里彻底剔除。 母子之情、父子之情尚且如此,其他的就更不用妄想了。 她想,或许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这位爷才是最好的了。 “苏培盛,你出去请齐妃回宫,关于弘时的事,不必瞒着她,免得她稀里糊涂恨错了人,朕岂不冤枉。” “是,奴才明白。” 一旁的陈瑾瑜听闻此言不禁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三阿哥这事儿还另有隐情? 第十一章 三阿哥被过继了,齐妃大病了一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儿,瞬间老了许多。 这日陈瑾瑜前去探望,竟发现原本还保养得体的齐妃,两鬓竟生出了些许白发,一时难免心里有些不好受。 作为一个母亲,齐妃多年来共生下过四个孩子,好不容易千难万难养大了一个,却最终还是失去了,自此以后余生再难相见,纵是见着了,也再听不见那一声“额娘”。 作为一个女人,齐妃和懋嫔是最早跟着皇上的两个,传言年贵妃进府前,最受宠的就是齐妃。 可早年的宠妾又如何?二十多年的陪伴伺候又如何?如今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实在叫人唏嘘。 出了长春宫,外头寒风刺骨的冷,陈瑾瑜不禁拉了拉身上的斗篷,打了个寒颤。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她却是有些信了,也算是头一回真正见识到了这位雍正帝的冷心冷情。 一个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啊,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她还前后生育过四个孩子,如今人到中年了,竟生生被割断了唯一的寄托,生生要了她的半条命。 皇上的心,怎么能如此狠? 陈瑾瑜心惊于皇上的狠心绝情,同时也愈发警醒了。 这位爷实在太过纯粹而又决绝了,一个“忠”字就是他最后的底线,不能逾越分毫,碰都绝不能妄图触碰一下。 佩兰搀扶着陈瑾瑜,主仆二人不急不缓的朝景仁宫走去,没走多远,迎面就看见了熹妃的轿子。 陈瑾瑜忙行礼,熹妃居高临下轻蔑一瞥。 看这方向,熹妃应当也是去长春宫的,不过与其说是去探望齐妃,陈瑾瑜觉得,熹妃倒更像是去看笑话的,那张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想来也是,皇上拢共不过四个儿子,一个年幼多病,剩下三个长成了的这还被过继出去一个,对于熹妃来说,可不是又更进了一步,也难怪她看起来那么容光焕发。 陈瑾瑜猜测熹妃和齐妃俩人之间恐怕不会很愉快,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比她想象的还严重。 “听说熹妃娘娘是被齐妃娘娘唤奴才拿着大扫帚赶出来的。” “什么?”陈瑾瑜闻言不禁愣住了,这宫里的娘娘们向来都爱打嘴仗,什么时候如此……粗野了? 佩兰给她倒了杯热茶,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方才在院子里看见熹妃娘娘回来了,脸上竟顶着个巴掌印呢。” “巴掌印?不至于吧……”那两位同居妃位,谁也不比谁高贵,怎么会掌掴对方?这就等于是直接撕破脸了啊。 “怎么不至于,奴婢可是听熹妃娘娘身边的奴才说了,就是齐妃娘娘打的。”佩文也说起了自己打听到的八卦,“且奴婢还听说熹妃娘娘方才是从钟粹宫回来的。” “钟粹宫?这是找皇后娘娘告状去了?” “可不是,不过皇后娘娘仿佛不曾搭理。” 主殿那头忽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玉器摔碎的声音,似乎也刚好佐证了佩文的小道消息。 皇后娘娘若是给她做主了,熹妃又怎会如此生气? 佩兰愈发压低了声音,说道:“齐妃娘娘跟皇后娘娘素来不对付,这次按理说抓着齐妃的错处……” 齐妃的女儿和硕怀恪公主当年嫁的是皇后的娘家侄子星德,只不过短短五年的功夫就香消玉殒了,也不曾留下个一儿半女,好好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要说其中没点什么事儿都没人信。 反正打那以后齐妃就跟皇后对上了,没曾少给皇后没脸。 这次不管如何齐妃动手打了熹妃是事实,按理说作为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惩治齐妃,可是出乎意料皇后没有这样做,反倒似乎站在了齐妃那边。 陈瑾瑜觉得,恐怕当年和硕怀恪公主的死确实乌拉那拉家是有所亏欠的,所以齐妃找茬也好放肆也罢,皇后娘娘都忍了。 不过,这应当也不是皇后娘娘坐视不理的根本缘由。 素来皇后娘娘便处事公正,绝不会做出徇私拉偏架这种事,倘若真是齐妃无理打人,熹妃当真那般冤,纵然可怜齐妃失子,但多多少少皇后也应该会罚一罚她,而不是完全坐视不理,这种反应很不正常,包括齐妃竟然直接上手打人其实也透着股不同寻常。 陈瑾瑜默默寻思着,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日皇上说的那句话--关于弘时的事,不必瞒着她,免得她稀里糊涂恨错了人,朕岂不冤枉。 难不成,三阿哥被过继一事跟熹妃或者四阿哥有什么关系? 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理解为何齐妃能直接上手打人了,甚至直接叫奴才拿着大扫帚把人轰出来,换成是她,那也真是生吞了熹妃的心都有了,打人算什么。 而皇后娘娘之所以对熹妃的“委屈”视而不见,或许也是心里清楚,她并不无辜罢了。 佩文和佩兰二人还在叽叽喳喳扯着闲话,很是没规矩,不过陈瑾瑜并不曾制止训斥,反而静静的听着她们说。 她们两个在宫里的时间比她长得多,且奴才之间总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日日听着她们八卦闲扯,倒是能收获不少信息,是以她便也一直放任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才用完晚膳,便有太监前来传话,今夜皇上又翻了陈瑾瑜的牌子,一时间,后宫里眼巴巴等着的各位娘娘小主们又是集体打翻了醋坛子。 对于伺候皇上这份工作,如今的陈瑾瑜做起来已是游刃有余了,随着愈发熟悉起来,两人在进行深入交流时也显得愈发默契和谐了,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儿,真真是让人上瘾着迷。 一番激情过后,陈瑾瑜早已是累得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弹了,整个人照例八爪鱼一般缠在四爷的身上,尽显亲昵缠绵。 而与头一回被迫纠缠的情形不同的是,如今四爷已经能很自觉的贡献出自己的手臂将美人搂在怀里了。 就这般相拥缠绵在一块儿,谁都不曾开口说话,气氛却格外温馨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陈瑾瑜恍惚听见身边的男人说:“瑜儿,给朕生个阿哥吧。” 陈瑾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透露出来的一个重要信息,让她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的重要信息。 后世不少人都认为,雍正帝会传位给弘历其实很可能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本就子嗣稀少,三阿哥弘时被过继出去了,五阿哥弘昼是个不着调的混世魔王,八阿哥福慧体弱多病根本没能长成,只剩下一个弘历,除了他还能选择谁? 而事实上,四爷生性低调沉稳务实,最是反感那等花里胡哨的,偏偏弘历本身就是个花里胡哨的人,性子张扬高调,奢靡铺张,连审美都与四爷的极简风不同,极尽繁复华丽,最关键的是极好美色。 这样一个跟自己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儿子,难道真的会是四爷能满意的? 陈瑾瑜对此很是怀疑,如今皇上的这句话,却让她听出了些许无奈和迫切,也让她嗅到了一丝改变命运的机会。 ※※※※※※※※※※※※※※※※※※※※ 祝小仙女们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每一天(*^▽^*) 第十二章 事实上陈瑾瑜的猜想并不错,四爷的确对弘历很不满。 前些年孩子们还小的时候,他在忙着夺嫡,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却发现三个已成年的儿子几乎都废了,想要掰过来也难,这么大的人性子已经定型了。 现在他就想再努力一把,看能否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至于为何选中陈瑾瑜,一来这丫头的容貌性情都叫他确实喜爱,二来,这丫头虽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却也称得上家世清贵,家风正又人丁稀少,如此即使最后真给了她那份荣耀,也不必担心外戚乱政,倒是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女子更合他的心意。 佟家,出过一个就够了。 四爷想得很美好,但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很多时候都只有不足三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又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和心思去流连后宫。 后宫里的一众女人望眼欲穿,奈何在皇上的眼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嫔妃还不如一份奏折的吸引力大,原本一些年轻的小主们难免有些蠢蠢欲动沉不住气,可是在乌雅常在送汤去养心殿结果被一顿训斥还被罚禁足之后,所有人都歇了心思,夹起尾巴安安静静的不敢蹦跶了。 转眼,御花园里的树上长出了鲜嫩的绿芽,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大伙儿也都脱下厚重的冬装,收起了手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换季的关系,近来陈瑾瑜只觉得身子乏力,还偶有些咳嗽,这日清早醒来更是感觉脑袋有些昏沉,竟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佩兰,你去请个太医来。” 佩兰应声匆匆出去了,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领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回来。 陈瑾瑜乍一瞧便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瞧着顶多二十上下,断不可能是正经太医,只怕不过是哪个太医的学徒罢了。 佩兰在一旁轻声解释道:“昨夜八阿哥突发急症,所有太医都被召至翊坤宫了,到现在还都守在那边呢,奴婢也不能去翊坤宫抢人……这位是姜御医的儿子,自幼得姜御医悉心教导,医术应当还是不错的。” 大晚上把所有太医都召过去,只怕八阿哥病情实在来势汹汹,而那么多顶尖的太医一晚上都没处理明白,恐怕情况确实不妙,这个时候还是别上去添乱了。 陈瑾瑜点点头,略带沙哑的说道:“如此便有劳了。” 拿了帕子覆在那白皙细嫩的手腕上,姜衍这才屏气凝神仔细诊脉,不多时,心里便有数了。 “小主只是偶感风寒,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如今小主怀有身孕,不免略麻烦了些。” “你说什么?”陈瑾瑜一惊,“我怀孕了?” 姜衍这时也微愣了一下,原来竟还不知情吗? “小主的身孕已有一个多月了。” 佩兰和佩文两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有些惊疑不定。 “可是我家小主前些日子还换洗过,怎么会是怀孕了呢?” “有些妇人在怀孕初期确实会有见红的现象,很容易让人误会。” 陈瑾瑜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可确定?” 姜衍只恭敬的回道:“奴才确定,论疑难杂症或许奴才还学识尚浅经验不足,但区区滑脉奴才还是敢肯定绝不会判断错的。倘若小主仍不放心,过后大可再请个太医来瞧瞧。” “那这见红是否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小主如今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大可不必担心。” 又嘱咐了几句,姜衍便匆匆离开了,倒也不曾开治风寒的药,毕竟怀孕了禁忌还是很多的,相对还是麻烦些,纵是他敢开,人家小主也不一定敢喝,还是罢了。 “小主,这可是大喜事啊,奴婢这就去上报皇上!” “等等!”陈瑾瑜忙喝住了佩兰,“眼下八阿哥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去报喜不合适,且再等等罢。” 说罢,瞥了眼一旁神情不太自然的佩文,心里不禁有些迟疑。 佩文对她的恶意她很清楚,之所以还一直放在身边不处理,一来是想着与其换来一个不知底细不知深浅的奴才,还不如继续用这个已经露出尾巴来的,二来,这个佩文其实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心思浅显得很,容易掌控对付。 而与佩文相比,佩兰就显得让人有些看不清了。 一开始佩兰也与佩文一样没少给她甩脸子磋磨她,但后来她渐渐起来了,这个佩兰却又伺候得很是精心,凡事指东绝不往西。 看着仿佛就是宫里最常见的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可是陈瑾瑜的心里却总有些犯嘀咕。 可是平心而论,其实即使是想法子换了奴才,她也还是不可能完全放心信任。 可惜不似高位嫔妃那般,入宫还能带个心腹丫鬟,也不似那等出身名门的姑娘好歹在宫里还有些门路,说到底,她在这深宫之中可谓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晚间陈瑾瑜起来用膳之际,忽见佩文从外头匆匆回来,“小主,八阿哥……没了……” “什么?”陈瑾瑜心里嘎登一声,早就猜想八阿哥的情况怕是不太好,却没想,竟是就没了? “太医们在翊坤宫救治了一天一夜,终究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年贵妃哭晕了好几回,方才八阿哥去了,年贵妃竟是直接吐了口血……太可怜了。” 可不是可怜吗?先后生了三子一女,却是生一个死一个,还有个仿佛在胎里就没保住。 陈瑾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没见过八阿哥,谈不上什么情分,但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就这么夭折了,却也实在令人惋惜。 “皇上呢?皇上眼下如何了?”八阿哥可是皇上最喜爱的孩子,如今这般,只怕也是极伤心的。 “皇上方才在翊坤宫大发雷霆,险些要砍了太医们的脑袋,好在皇后娘娘给劝住了。” 最终,皇上下令八阿哥照亲王例殡葬。 景仁宫里,熹妃却背着乐开了怀,只觉得老天都在助他们母子,如今只剩下一个无才又无宠的老五,如何跟她的弘历比? 忽而想到才得到的消息,熹妃招来了桂嬷嬷,轻声吩咐道:“你叫人去将隔壁那个小贱人有孕的消息传给年氏。” “八阿哥虽向来病歪歪的,可不也好好的活到现在,如今那个小贱人才怀上,八阿哥说没就没了,说不准就是被克没的,真真是可怜见的。” 第十三章 八阿哥去世,对年贵妃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当场便吐了血,眼下更是倒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了,整日以泪洗面,人也仿佛失了生机。 灵秋亲自去熬了药准备给自家娘娘送去,谁料没走几步却听见有两个小宫女在嚼舌根,刚欲训斥,却被她们聊的内容惊到了。 “你们说什么?陈常在怀孕了?” 两个小宫女一见她顿时一激灵,忙回道:“回姑姑的话,奴婢也是听景仁宫里的人说的。” 灵秋脸色微沉,“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宫里没动静?” “这……”小宫女的神情有些忐忑不安,挣扎了片刻,眼见灵秋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才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八阿哥去的那日,陈常在宫里请了太医,只是因着不赶巧,陈常在便叫底下的人先不许报喜。” 闻言,灵秋霎时脸色大变,顾不得再多说什么,脚步匆匆进了屋内。 “娘娘……”看着自家主子面容消瘦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灵秋心疼极了,“娘娘,喝些药吧,您的身子可经不住这般折腾啊。” 年贵妃却只淡淡的说道:“我的孩子都离我而去了,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整个人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娘娘怎可如此?八阿哥素来最是孝顺娘娘,倘若知晓娘娘为他如此伤心欲绝,八阿哥又该是何等自责愧疚?” 眼见自家主子还是一副了无生机无动于衷的样子,灵秋心急如焚,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咬了咬牙。 “娘娘,您可千万要养好身子,小主子还等着您为他报仇呢。” “报仇?哪里来的仇?”年贵妃有些不解,自己的儿子是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多病,这几年硬是靠着昂贵的药材吊着性命罢了,从出生到现在这样的突发急症不知多少次,只不过这次没能救回来罢了,并非有人下毒手,又哪里来的仇? “陈常在怀孕了,正是小主子走的那日发现的。” 年贵妃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略微有了些许神采,灵秋接着说道,“那头刚巧怀孕,小主子刚巧就走了,不过同一日前后脚的事,怎会如此巧合?依奴婢看,定是那人肚子里那个生来与小主子八字相克,生生将小主子给克没了。” “娘娘您细想,姜御医都曾说过,只要好好养着,小主子总归是能长成的,怎么这次莫名其妙的病情来势汹汹?娘娘难道不觉得太古怪了吗?” “当真如此?”年贵妃缓缓转头看向她,眼里已是带了丝恨意。 灵秋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那两个宫女有问题她知道,什么克不克的纯属无稽之谈她也知道,但是她家主子却需要一口气支撑,哪怕只是子虚乌有的恨,只要有个理由就够了。 或许这也是背后那人想要的,希望主子恨上陈常在肚子里那个,也或许背后那人是想通过这个消息来刺激她家主子,最好是受不住刺激一命呜呼。 但无论如何,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主子恢复生机。 “一定是这样,世间万物皆讲究个相生相克,小主子此次发病实在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细想下来实在有几分诡异不同寻常。” 年贵妃闻言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本宫的福慧定是被那贱种克着了,本宫一定会替福慧报仇的。”或许她是信了,又或许,其实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既然如此娘娘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才好,小主子需要您为他报仇,宫外咱们年家也还需要娘娘您支撑啊。”灵秋苦口婆心的劝慰道:“再者娘娘如今也还年轻,仔细保养好身子,来日再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也不是不可能,何至于如此绝望?” “再生一个健康的阿哥?谈何容易。”年贵妃不禁苦笑,心中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她虽素来娇弱些,却也不是病弱,可自打当年进了四爷府里,却是接连生孩子又接连丧子,一而再再而三,以至于她自己的身子也愈发虚弱了。 对此她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无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宫外的大夫,甚至曾经娘家还悄悄找了可靠的大夫来给她诊治,却始终不曾查出任何问题。 思来想去,或许不过是她自己没有那子女缘罢了。 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禁嘴里犯苦,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妄想了,可却又忍不住心生一丝渴望。 她需要一个健康的儿子,年家更需要。 “你去修书一封送与二哥,叫他务必不惜代价,寻一位神医来。” 养心殿内,四爷遣退了所有奴才,独自一人呆在里头,眼眶微红,脸色憔悴。 外界都说八阿哥是他最宠爱的儿子,确实如此。 一来是幼子,二来那孩子与其他几个年长的儿子不同,一直是他亲自教导着的,感情自然更加深一些,加之打小生下来便瘦瘦小小的一个小人儿,实在叫人心疼怜惜,因而不免更多挂心了些。 这些年无数次从死亡边缘将那孩子抢救回来,虽说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等到这一日真正降临,却仍旧难掩锥心之痛。 这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只见苏培盛略带几分轻快的走了进来。 “皇上,陈常在有喜了!” “什么?”四爷一愣,随即大喜,“当真?” “真真的!奴才岂敢拿这等大事说笑,方才皇后娘娘亲自差人来报喜了,已经叫太医确认过了,说是已有一个多月了呢,恭喜皇上!”念着八阿哥才刚走,苏培盛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喜悦,不过语气里却难掩轻快。 八阿哥走了,皇上的情绪很是消沉,以至于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如今陈常在有喜了,想来皇上的心情应当也会好些了吧? 四爷的心情何止是好些了,几乎称得上是惊喜了。 原本他就极期望陈瑾瑜的肚子有动静,如今期望成真,虽还不知是男是女,但正在他饱受丧子之痛之际传来这样一个好消息,也足够让他感到惊喜了。 若是个阿哥自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个女儿,倒也不至于太失望,毕竟他如今可是一个女儿都没有。 “赏!”当即大手一挥,重赏了下去。 一向节俭到甚至有些抠门的皇上,这次却难得大方起来,各种珍贵赏赐如流水般进了景仁宫偏殿,加上皇后的赏赐,只将陈瑾瑜那小小的屋子给塞满了。 “皇上?”陈瑾瑜一见皇上,连忙挣扎着欲起身下床行礼。 四爷赶紧大步上前伸手按住了她,“你既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好好歇着罢。” 陈瑾瑜掩着嘴轻咳了两声,声音略带些沙哑的说道:“皇上您还是快些离开吧,省得将风寒传染给您,那婢妾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不碍事。”四爷不在意的摆摆手,关切的问道:“你怎的咳得这般厉害,可曾吃药了?” “方才吃过了,不过婢妾眼下有了身孕,用药禁忌颇多,药效自是也比不得寻常,只怕还得慢慢来呢。” 四爷闻言皱起了眉,“苏培盛,你去请姜御医来。” 作为御医,自是一众顶尖圣手中的圣手,可见皇上的重视。 第十四章 姜御医前来亲自诊了脉,又按着陈瑾瑜的身体情况专门开了药方。 得了姜御医亲口保证陈瑾瑜这一胎目前很稳,四爷才总算放下心来,不过对于她感染了风寒这件事却还是心存不满的,因而瞧着佩文佩兰俩人那眼神就有些恼怒了。 “你们两个是陈常在的贴身宫女吧?平日里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佩文佩兰慌忙跪下,“皇上恕罪!” 陈瑾瑜只在一旁瞧着,完全没有要做好人替她们说话的意思,趁机收买人心什么的,可就拉倒吧,本就不是一路人。 “看在陈常在有喜的份上,此次朕便小惩大诫,罚你们两个月的月例便罢了,往后倘若再如此疏忽大意伺候不好主子,朕绝不轻饶。” 佩文和佩兰二人闻言实在是苦不堪言,她们本就是没什么脸面的小宫女,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赏赐或下头人的孝敬,两个月的月例虽不算很多,却也是一笔损失。 可面对皇上,她们却什么都不敢多说,甚至连一丝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反倒还得欢喜的谢恩,着实心里发苦。 “下去吧。”四爷冷哼一声,目光扫了圈这屋子,眉头拧得更紧了,对着陈瑾瑜说道:“朕头一回来你这寝宫,却不知你这住处竟如此狭小简朴。”与主殿熹妃那地儿可谓天壤之别了。 陈瑾瑜不好意思的笑了,“规制如此,婢妾与其他小主都是一样的。” 四爷闻言沉默了一下,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又闲聊嘱咐了几句,见陈瑾瑜面露倦容,精神不济,便起身离开了。 …… “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忙携着宫人接驾,脸上带着端庄又不失亲近的微笑,“皇上可是去看过陈常在了?” 四爷亲自扶了皇后起身,二人携手进了屋内,“她身边的奴才实在不像话,身为奴才竟连伺候主子这等本分事也做不好。” “皇上这会儿来找臣妾,可是想叫臣妾给陈常在重新换一批奴才过去?” 四爷摆摆手,“换奴才倒先不必了,毕竟是一直伺候她的,好歹总算熟悉了,若是换了新人过去还得重新□□熟悉,倒麻烦些,只怕会不习惯。” “朕这会儿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方才朕去陈常在那里,才发现她那寝宫实在狭小了些,朕在里头呆了一会儿总觉着有些阴冷,如今她怀着身孕,那等环境如何能好好养胎?” “皇上的意思可是想叫陈常在迁宫?”皇后笑道:“好不容易又盼来一个宝贝疙瘩,自是怎么郑重也不为过的,依皇上看,迁至何处较为合适呢?” 四爷想了想,说道:“就永寿宫罢。” 皇后一听这,微微一愣。 永寿宫可是个好地方,旁的且不说,只离着养心殿最近这一点,就足够叫宫里那些女人们觊觎的了。 皇上登基以来,因着后宫女人并不算很多,因而永寿宫还空着,暂无人入住,也就是说,陈瑾瑜搬进去的话,即使她只是个常在,也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做主。 而瞧着皇上这意思,想叫陈瑾瑜搬进永寿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离养心殿最近的缘故,恐怕,在皇上心里陈瑾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宫之主了,因而才索性选一个没有主位嫔妃的宫殿,也省得日后再搬。 对此,皇后自然也不会反对,当即便应允了下来,“如此臣妾稍后就叫人去收拾收拾,赶明儿等陈常在病好了便叫她搬进去。” “至于位份一事,皇上心里可有主意了?” “位份……暂且先放一放罢。”四爷沉思了片刻,说道:“先前不久才晋了她的位份,眼下再往上升不太合适,索性等她平安生产之后罢,不过虽眼下不好明着晋位份,但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常在月例还是太低了些,往上提一提吧。” 意思也就是暂且位份不动,却享更高待遇,不算僭越。 皇后会意,“皇上的意思臣妾知晓了,您放心,臣妾定会将陈常在母子照顾妥当的。” 皇上面色一松,神情柔和的看着皇后,“有劳皇后了,不过皇后也要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如今正是换季之时,切记仔细保养。”说着又对桂嬷嬷等奴才仔细嘱咐敲打了几句。 原本见皇上没有提晋位份这一茬,宫里不少人还在背后冷嘲热讽的,不过等瞧见皇后使人去收拾永寿宫,一时都闭了嘴。 这谁还能说皇上不重视陈瑾瑜的肚子?分明重视得很! 那地方不仅离着皇上的养心殿最近,更重要的是,住进去就是她一个人的地盘,没有主位娘娘压在头上,也不必跟其他小主相看两厌,别提多轻松自在了。 别说是那些平日备受自己宫里主位娘娘们冷眼的小主了,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主位娘娘,又谁不羡慕呢,毕竟没人乐意天天看见那些个年轻娇艳的竞争对手在自己面前晃悠。 甭管心里如何羡慕嫉妒,但既然知晓了皇上皇后的重视,这些个嫔妃们自然也不敢再怠慢,纷纷送上厚礼不说,还见天儿的有人亲自上门探望。 尤其是在发现皇上每日都会来看陈瑾瑜之后,一群女人更是前赴后继涌上了陈瑾瑜那小小的偏殿,不等到皇上驾到都死赖着不走,只教还在养病的陈瑾瑜烦不胜烦,偏还不能把人往外轰。 最后还是皇上接连几日撞上这情形,亲自发话了才算制止了这些女人别有用心的行为,重新给了陈瑾瑜一份清静。 宫里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又谁还记得,八阿哥不过才走。 年贵妃恨极了,恨陈瑾瑜和她肚子那个贱种,也恨皇上的薄情。 她的福慧才去了,皇上却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曾经最疼爱的幼子,只一心扑在那个贱种身上,异常欢喜,丝毫不见悲伤。 “娘娘……”灵秋端了药进来,就见自家主子又躺在床上泪流不止,一时心疼不已,“娘娘,您快别伤心了,奴婢喂您喝药,早些养好身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年贵妃却一把将药打翻在地,“去禀报皇上,就说本宫伤心过度不肯吃药,快不行了。” 灵秋一愣,“娘娘您可是有何想法?” “本宫的福慧去了,皇上却只顾着为那贱种的到来欣喜若狂,竟是已将福慧抛之脑后,本宫实在为福慧伤心不值!”年贵妃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宫替自己和福慧向皇上讨要些补偿也不为过吧?” 灵秋闻言瞬间心领神会,自家娘娘是想使苦肉计了。 仔细一瞧,原本就弱柳扶风的一个人,如今更是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头,容颜十分憔悴无半分生机,想使苦肉计,竟是连装样子都不必装了。 “奴婢这就去求见皇上。” ※※※※※※※※※※※※※※※※※※※※ 有兴趣的小仙女们别忘记点个收藏呀 第十五章 年贵妃怨皇上狠心薄情,但自己亲手教养的孩子死了,皇上又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只是皇上素来就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身为一国之君,他更不能表现出脆弱的那一面,且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去关心去处理,手掌天下权得到的并不仅仅只是权利,更重要的是责任。 身上背负着的是天下苍生,又哪里能容许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不可自拔?纵使晚上几度红了双眼,翌日清晨他还是要戴上无懈可击的面具去上朝。 不愿踏入翊坤宫,一来确实心里排斥去接触有关福慧的一切,二来,也未尝没有责怪年贵妃的想法。 福慧出生起就身体不好,因而他还破例叫年贵妃亲自养在身边,想着身为亲生母亲定然能照看得更精心些,如今孩子却说没就没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免责备年贵妃疏忽大意。 眼下听着灵秋哭诉,听见她说年贵妃伤心欲绝快不行了,一时心头大震,当即匆匆摆驾翊坤宫,边吩咐太监去将众太医都请来。 年贵妃多年来圣宠不衰,往常她的翊坤宫总是花红柳绿生机勃勃的,而如今,不过数日的功夫,却竟已显露出萧条来。 一踏进寝宫,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四爷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人,心中大惊,“贵妃怎会变成这样?”消瘦得脸颊都凹陷了,整个人都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而已,透着股死气沉沉。 灵秋哭道:“自打八阿哥去了,娘娘后头又吐了几回血,请太医来开了药娘娘也不肯服用,更是吃不下一丁点儿膳食,奴婢等人日日劝慰却无用,奴婢实在无法,这才大胆求见皇上,只求皇上宽慰宽慰娘娘罢……” 这时,几个正在值班的太医也都匆匆赶到了,刚欲行礼,就被拦下了。 “不必多礼,且先瞧瞧贵妃。” 几个太医一瞧年贵妃这形容,顿时心里就嘎登一声,轮番诊脉后,又小声嘀咕交流了片刻,姜御医才作为代表上前一步。 “回皇上,贵妃娘娘应当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 四爷不耐烦的追问道:“你只说如何能治。” “这……”姜御医迟疑了一下,回道:“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娘娘的病在心里,非药物可医治,只要娘娘能想开看开,病也自然不药而愈了。” 闻言,四爷皱紧了眉头。 所谓心病,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福慧的离去对她打击太大了,这心药又该从何而来呢? 当年太宗的宸妃,世祖的贤妃,可不都是因着儿子夭折,紧跟着也去了。 母子连心啊。 “罢了,你们都先退下罢。” 屋子里只剩下了帝妃二人。 四爷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长叹一声,“婉柔……” 年贵妃缓缓睁开双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眼前的帝王,欲语泪先流。 “婉柔,你这是何苦呢?”四爷替她擦了擦眼泪,但那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福慧……会心疼的。” 年贵妃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皇上,臣妾真的好想福慧,臣妾只恨不得跟着福慧一起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福慧虽不在了,可是你还有父兄,还有朕,怎可有轻生之意?福慧若泉下有知,也定是希望他的额娘能够健康长寿的。” “皇上所言臣妾又何尝不知,只是为人母亲的又岂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呢?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福慧这一走,真真就是生生将臣妾的心肝都剜走了……” 年贵妃泣不成声,丝毫没有平日的美态,可这番真情流露却更叫人心碎。 “皇上,臣妾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只怕是陪不了皇上几日了……还请皇上日后以龙体为重,多顾念些自己,别一心扑在政事上,日复一日呕心沥血,臣妾实在是心疼。” “臣妾也不敢奢求皇上能一直记着臣妾,只求皇上别太快将臣妾与福慧遗忘了……若有来生,臣妾还想跟着皇上,做皇上的女人,再为皇上生下几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这番言语,分明是在交代后事,只叫人听着忍不住心头堵得慌,鼻子发酸。 四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最怕的不是伤了病了,最怕的是自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但凡自己想不开,旁人压根儿无可奈何,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一个一心向死的人。 可眼前这个女人,十五岁便跟了他,陪了他十几年。 十几年的时光,纵是养只猫猫狗狗都该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你就当真舍得离朕而去?” “自是舍不得放不下。”年贵妃淡淡笑了笑,眼神温柔的看着他,透着无限的深情缱绻,“可是皇上没了臣妾也还有皇后娘娘及后宫众多姐妹伺候照顾,而福慧却只有臣妾,他还那么小,从小被臣妾娇惯着,如今一个人到了地下,定是害怕极了,臣妾得下去陪着他护着他。” 显然,她如今一心求死。 皇上是红着眼离开翊坤宫的。 不消片刻,满宫上下便传遍了,贵妃娘娘不行了。 陈瑾瑜还在卧床养病,听着底下奴才传来的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 好好一个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可要去看望一下?”陈瑾瑜有些拿不定主意。 佩兰忙说:“小主您可千万不能去,如今你可是有孕在身呢,贵妃娘娘据说是已经快……您过去万一冲撞了小阿哥可如何是好。” 佩文也跟着一旁说道:“是啊小主,想来贵妃娘娘也是更需要静养的,倒不如别去叨扰了。” 上回才被皇上训斥伺候不利,如今她们哪里还敢让她有半点闪失,届时只怕脑袋不保,自然极力劝阻。 陈瑾瑜便也索性作罢了,虽说她曾经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有了自己穿越这一遭经历,对于鬼神之说,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敬畏。 将死之人只怕阴气重,她如今病又还没好,万一再加重病情影响到孩子,那可真是后悔莫及了。 陈瑾瑜安心在养身子,只悄悄吩咐佩文佩兰准备了些素净的衣裳首饰,生怕哪日贵妃说没就没了,来不及准备失了礼数。 这日傍晚,刘嬷嬷又带着些补品来看她了, 这已不是头一回了,打从陈瑾瑜怀孕,皇后便三天两头要派刘嬷嬷来看看,回回都不是空手,各种名贵补品药材不知给了多少,大多是她这个常在位份寻常得不到的好东西。 陈瑾瑜收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皇后娘娘怎的又如此破费,回头别整的我这还没生倒是先将娘娘的库房给掏空了,那我可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刘嬷嬷闻言就笑了,“小主不必客气,只要小主能平平安安生下个健康的小阿哥,娘娘纵使掏空了库房也是不会心疼的。” 陈瑾瑜一时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后对她这一胎仿佛确实格外重视了些。 刘嬷嬷又按例问了些情况,例如吃得可好,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曾害喜诸如此类问题。 末了临走,刘嬷嬷突然说了一句,“皇上欲晋年贵妃为皇贵妃。” 第十六章 皇上欲晋年贵妃为皇贵妃。 皇后特意叫刘嬷嬷传这样一个消息给她,定是有深层含义的。 皇贵妃跟贵妃相比,虽只差了一级,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所谓皇贵妃,位同副后,也可以理解为是准皇后备选者,自然也不是轻易可以册封的,除非后宫没有皇后,或是皇后犯了什么大错被废或被幽禁,一般这时才会册封一个皇贵妃出来代为履行皇后职责,统领六宫。 而如今皇后健在,也不曾有失德行,按理是绝不可能弄个皇贵妃出来的,不过如今年贵妃据说已是快不行了,皇上有意在爱妃临终前给她的体面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如当年的孝懿仁皇后那般,不也是到临终前,先帝才给了她一个体面。 这种情形下的晋封,按理其实不必在意,不过皇后特意叫人传这话给她,显然不是很乐见其成的态度。 陈瑾瑜不知为何皇后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但既然皇后有意要她帮忙,她也不好拒绝,不过该如何做还是得仔细琢磨琢磨。 “皇后娘娘竟又赏赐了这么多东西?” “皇后娘娘对小主可真好。” 佩文佩兰二人进来看见桌子上那些个好东西,都忍不住感慨一番,佩文那眼珠子滴溜溜的都有些挪不动了。 陈瑾瑜瞥了她们一眼,吩咐道:“都收起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单独存放好,其他娘娘赏赐的那些东西,料子首饰你们可以每人随便挑两件。”反正那些人送的东西她也不敢用。 两人刚被罚了两个月的月例,眼下闻言自是喜笑颜开,“谢小主赏赐!” “去罢,叫元志他们也挑两件。” 当初能被分配到她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小答应身边,那些奴才自然也是属于没有门路没有关系的那种,平日里除了那点月例也难得有什么额外的收入,眼下意外得了笔赏赐,自是个个眉开眼笑。 主殿那头的奴才瞧见这边欢喜雀跃的氛围,有人眼红泛酸,也有人鄙夷不屑。 屋里头听见动静的熹妃不禁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外头何事喧嚣。” 就有宫女上前回道:“回娘娘的话,偏殿那边的奴才才得了赏赐,正高兴着呢。” 桂嬷嬷不屑的嗤笑一声,“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得志便猖狂。”也不知究竟是在讽刺那些奴才呢,还是在指桑骂槐。 熹妃对那宫女说道:“你去叫那起子奴才消停些,扰了本宫清静有他们好看。” “是,奴婢这就去。” “偏殿那个怕是快搬走了。”桂嬷嬷熟练的给自家主子捏着肩,边轻声说道:“届时便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了,只怕有些事儿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熹妃眯着眼享受着奴才的伺候,闻言只淡淡说道:“不必着急,自然有人替咱们做。” “那位?不是说已经快不行了?” “你还真信她?”熹妃不禁冷笑一声,“本宫与她相识十几年,她是个什么性子,本宫自认还是了解的,她可绝不是能轻易认命的人。” “要说死了儿子悲痛欲绝本宫信,但要说因此而心如死灰,本宫是绝不信的。前头三个没了她不也一直活得好好的,这都第四个了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伤心或许是真,但绝不会就不想活了,反之,她只会更努力争。” 认命?这宫里的女人,就没有能轻易认命的,素日里瞧着是个弱柳扶风的,实则内心可远比常人更坚韧。 桂嬷嬷这一琢磨,仿佛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这后宫里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倒下的,那心啊,只有更狠没有最狠。 “年家定是不甘心的,她想争,除非再生一个。” 熹妃却笑了,“她自是想生的,只是……能不能生出来,生出来了能不能养大,可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了。” 桂嬷嬷心里一寒,十几年间生一个死一个,三子一女个个夭折,这本就不正常。 “本宫断定她绝不会就这么死了,所以,不必着急,静待鹬蚌相争即可。” “娘娘英明。” 眼看天色已暗,原以为今日皇上不会来了,谁想却还是顶着月光来了。 “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来了呢?如今虽已入春,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的,皇上可千万别受寒了。”陈瑾瑜嘴里嗔怪,可脸上显然是惊喜的表情。 四爷轻声笑了笑,“最近较忙,朕白日里也没空来瞧瞧你,瞧着现在还不算太晚,估摸着你应当还不曾睡下,便先来看看罢。你身子养得如何了?孩子可曾折腾你?” “连着喝了几日药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姜御医果真医术高明。”陈瑾瑜亲自帮皇上解下披风,坐下送上一杯热茶,笑着说道:“这孩子倒是个乖巧的,婢妾原还担心孕吐什么的,谁知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瞧见什么都能吃得下,时常叫婢妾都忘记肚子里揣着一个了。” 闻言,四爷愈发笑开了,“能吃是福,想吃什么尽管叫奴才去吩咐御膳房,往后随着月份大了,你这饭量也应会愈发大起来,到时便在永寿宫里设个小厨房,随时想吃便叫厨子做,也省得御膳房里太忙顾不过来,委屈了这小子。” 陈瑾瑜嘴巴一撇,闷声委屈道:“还当皇上是心疼婢妾呢,谁知皇上的心里却只有肚子里这个。再说了,皇上又怎知这是个阿哥了,万一是个小格格,那皇上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四爷见状只连连安抚道:“你这可真是冤枉朕了,朕自然是心疼你的,若生个阿哥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个格格朕也是极欢喜的,朕膝下如今刚好没个贴心的小格格。” 这倒也是真话,阿哥还是格格还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有一就有二,他如今正值壮年,也委实不必太过心急,不过是说顺嘴罢了。 陈瑾瑜借机歪缠了一会儿,便顺势下坡了,想到皇后娘娘,便将话题岔到年贵妃身上去了。 “婢妾听闻贵妃娘娘的身子仿佛不大好?” 四爷叹道:“福慧这一走,对她的打击委实很大,如今日日不吃不喝竟是一心求死,朕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暂且叫奴才每日强行灌些参汤罢了。” 陈瑾瑜轻轻抚摸着自己目前仍旧平坦的腹部,也是轻叹道:“如今婢妾怀了孩子,倒是能理解贵妃娘娘的心情了。太医又是如何说的?” “只说她自个儿想不开,如此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想到那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四爷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些许伤感,“贵妃服侍朕也有十几年了,如今走到这般境地,朕竟束手无策,或许尽量叫她走得体面些便是朕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罢。” “听皇上这意思,可是有意晋一晋贵妃的位份?” 四爷应了一声,不疑有他,后妃临终前晋位份也是惯例了。 陈瑾瑜连连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个好法子,贵妃娘娘能够伴驾多年,成为皇上的贵妃,自是福泽深厚之人,晋位份也是桩难得的喜事,许能将贵妃娘娘冲好了也不一定呢。” 闻言,四爷念佛珠的手却是一顿。 他自是希望贵妃能好起来的,可万一到时候她真好起来了,这个皇贵妃的存在就足够让皇后尴尬的了,皇后脸面上难看,管理后宫时也未必如往常一般得心应手了。 年家的野心,他从来不敢小觑,届时有年家的支持,这个副后足够能跟皇后分庭抗礼,这是他断不想见到的。 皇后无子,娘家也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近几年愈发低调沉寂下去了,所以他不介意皇后大权在握,但是贵妃不一样,她背靠年家,便注定贵妃之位已是到头了,至少活着的时候绝不能再进一步。 想到这儿,四爷不禁心头一紧,面色微沉。 终究他还是不够心硬,面对一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那副垂死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可就这一次心软,却险些让局势脱离掌控。 第十七章 “这陈常在倒确实是个记恩的,娘娘不曾白疼她。”边说着,刘嬷嬷将手里的药碗递了过去,嘴里还在念叨,“这药喝着却也总不见好,不如请御医来再瞧瞧吧。” 那药闻着便是一股苦了吧唧的味儿,但皇后却是不带歇的喝完了,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早已经习惯了。 “不必折腾了,本宫这身子也是老毛病了,御医看过多少回了也就这样罢。” 刘嬷嬷不禁叹息,她也知道不是御医医术不够,也不是皇后得了什么棘手的疑难杂症,只病根儿在心里罢了。 “替本宫将妆发卸下吧。”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将皇后头上的发饰一一拆下,忽的手一顿,皇后见状只笑道:“可是又长出白发了?” “娘娘还年轻着呢,哪里就生出白发了。” “拔了吧。”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厚重的妆容都压不下憔悴的脸色,眼角的皱纹仿佛更深了,“本宫是真的老了……赶明儿将这玻璃镜子送给陈常在罢,将人照得太清楚了对本宫这般不再鲜嫩的女子倒也并非好事。” 刘嬷嬷轻声应下了。 “这回年贵妃的如意算盘被陈常在给打翻了,只怕她已将陈常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了,你叫人多注意些陈常在那头。” “另外永寿宫里好好收拾,既然她是个记恩的,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挑选永寿宫的奴才时你亲自把把关,那些个女人在宫里经营这几年,总归是有些能耐的,尽量小心些别叫钉子进去了,这一胎务必给本宫保住了。” “娘娘放心。另外有件事儿,宫外传了话来,说是年羹尧寻着了一位大夫,据说医术甚是精湛,如今竟是软禁了人家的父母妻儿,逼那大夫净身入宫呢。” 皇后闻言倒也丝毫不诧异,只冷笑道:“这年羹尧,倒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人家好好一个七尺男儿,上有高堂下有妻儿,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哪有逼人家当太监的? “可不是呢,好好一个男子……”刘嬷嬷摇摇头,问道:“可要放人进来?” “放,为何不放?吩咐下去,叫底下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年家运作去。年氏既想折腾,便由着她,本宫倒是希望她能多生几个。” 面前的玻璃镜子,清清楚楚的照出了那双眼里的冰冷。 翊坤宫内 年贵妃嘴里念着陈瑾瑜的名字,气得咬牙切齿。 没想她还不曾找那贱人算账,那贱人倒是先搅黄了她的好事,如此看来倒真是她们母子的克星。 “娘娘,奴婢觉得怕是有人有心想要叫您和陈常在对上,对于她区区一个常在来说,您究竟是贵妃还是皇贵妃,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同,她又为何非要冒着得罪您的风险从中搅和呢?” 年贵妃也不傻,怎么会看不明白,“她背后指使的人,定是皇后无疑,本宫一旦成为皇贵妃,最直接受到威胁的只有皇后罢了,不过那个贱人甘愿与皇后同流合污,充当皇后的棋子坏本宫的好事也是事实,本宫如今动不了皇后,还动不了区区一个常在?” 灵秋迟疑了一下,说道:“娘娘,奴婢觉着皇后对那陈常在实在关心过头了,您说,她是不是想抱养陈常在的孩子?” 一听这话,年贵妃登时一愣,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皇后无子,当年生弘晖时又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了,膝下空虚终究地位没那么稳当,抱养一个儿子来似乎也是个法子,毕竟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总有一番感情,将来若成功登基,于皇后、于乌拉那拉家都是极好的。 “我说她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原来竟是打着这个主意!”年贵妃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想通之后更是冷笑连连,“本宫还当她真是认命了,却不想蛰伏许久竟是还想争一争,今日她既坏了本宫的好事,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自当也不能叫她如了愿!” “灵秋,潜伏的人手可以动起来了,皇后既打着这个主意,必定是倾尽全力要保下那贱人这一胎的,只怕永寿宫并不那么好进,尽量挑那埋得较深的钉子吧。” 灵秋心里倒是有点其他的想法,只不过想了想自家主子的性子,终究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是,娘娘放心。” 事已至此,如意算盘没打成,但戏还是要接着唱下去。 紧接着没两日,眼看即将“咽气”的年贵妃却突然精神起来,该吃吃该喝喝。 原还以为是回光返照,皇上还伤感了一把,红着眼去打算见她最后一面,谁知见了面却听年贵妃说,是夜里梦见福慧了,福慧跪在她跟前哭着求额娘要好好活着。 惊醒后痛失爱子的年贵妃放声大哭了一场,终究还是决定不辜负爱子的期望,决心要坚强的活下去,不能叫爱子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皇上闻言倒也不曾多想,毕竟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认为一个痛失独子的母亲会拿自己才刚离开的宝贝儿子作伐子。 皇上倒是挺欣慰年贵妃能够想开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庆幸,没急着晋封皇贵妃,否则眼下可不该尴尬了。 而得了这消息的陈瑾瑜直到这一刻才算明白了,为何皇后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却原来是早看穿了,贵妃死不成。 不过倘若一切都只是贵妃的算计,那她这个坏了人家好事的程咬金怕是要被人记恨上了。 想到这儿,陈瑾瑜不禁心生惆怅,也不禁想到,皇后既然早知这是年贵妃的算计,为何偏要她来做这个拦路虎呢? 事实上就算皇后不好明摆着否决晋封一事,但明着不行不是还有暗的?只需一句话点醒一时心软的皇上即可,为何偏要她来做这个恶人,将她推到贵妃的对立面上去。 或许,这才是皇后真正的目的吧?阻止年贵妃晋封皇贵妃对皇后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绕这么一个圈子推她出来,不过是为了彻底将她绑在自己的船上。 后宫里的三大巨头,熹妃从一开始与她就不友好,如今又将年贵妃彻底得罪死了,那么她想在后宫好好生存下去,只能更紧紧抱着皇后的大腿不撒手了。 这后宫里的女人啊,真是个个满肚子心眼,她看事儿还是太浅显片面了。 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陈瑾瑜不禁心情有些沉重,如今看来想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恐怕风险更大了,年贵妃是不可能放过她的,而她自己在后宫毫无根基,手底下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如今之计,当真只能牢牢抱紧皇后的大腿了,至少她不曾在皇后的身上感受到威胁,也就是说至少皇后对她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想通了这一点,陈瑾瑜便决定将这次被算计一事忘掉不提,只当不知罢了。 第十八章 永寿宫已经有些年没人住了,虽说也会有宫人定期修葺维护,建筑倒是没什么损坏的地方,但是到底没什么人气,不免还是显得有些萧条。 不过陈瑾瑜搬进去却发现,院子里头花花草草郁郁葱葱鲜嫩得很,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叫人瞧着都心旷神怡。 问过之后才知晓,竟是刘嬷嬷奉了皇后的命,亲自监督奴才收拾的永寿宫,这些个花草树木什么的也都是才移植过来的。 因着陈瑾瑜到底还只是个常在位份,故而眼下也不好直接入住主殿,便只收拾了一个偏殿出来,比以前景仁宫那边的要大些,采光也好,最关键的是屋子里的布置完全不同了。 好些东西明显是不符合常在的规制的,陈瑾瑜打眼一瞧便发现了,不禁有些担心,“刘嬷嬷,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刘嬷嬷笑着解释道:“小主只管放心,是皇上亲口吩咐娘娘的,自然不会有人挑理儿找茬。按理嫔妃怀孕是该晋封的,只小主先前不久才升了位份,眼下再升就不太合适了,皇上的意思,位份等小主生产了再晋也不迟,只毕竟小主是双身子,眼下且先提一提这生活条件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说到底,规矩这东西就是皇上说了算的,皇上说可以就没人敢说一句不合规矩。 陈瑾瑜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皇上抬爱,倒是累的皇后娘娘费心了,近日我一直在养病,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也不曾去看她,不知娘娘凤体安否?” “娘娘一切安好,小主无需挂念,如今只管养好自个儿的身子,娘娘便能安心了。”说着,刘嬷嬷唤来一个人,对陈瑾瑜说道:“小主跟前只有两个小丫头伺候,平时倒也罢了,只如今小主有孕在身,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也没个经验,不免有伺候不周的地方,是以娘娘便调了位嬷嬷来伺候小主。” “这周嬷嬷从前是……大阿哥的奶嬷嬷,照顾怀孕妇人甚至日后照看小阿哥也都是经验极丰富的,小主可放心使唤。” 陈瑾瑜闻言却是一惊,大阿哥,那可不就是皇后的独子,已夭折多年的弘晖阿哥吗?连这样一个人都给她送来了,皇后对她可真是…… “奴婢给小主请安。”周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周嬷嬷快请起。”陈瑾瑜连忙亲自扶了人起来,又看向刘嬷嬷,说道:“这位嬷嬷想来也是娘娘身边得用的心腹,我实在受之有愧。” “你先去收拾收拾罢,往后仔细伺候陈常在。”看着周嬷嬷应声走远,刘嬷嬷才对陈瑾瑜解释道:“这周嬷嬷实则是我们娘娘的奶嬷嬷的女儿,打小也是喝着一口奶一块儿长大的,自是极其信任,否则也不能叫她去奶大阿哥了。” “当年大阿哥去了,虽说与她无关罢,但娘娘心里到底不舒服,这么些年来也不叫她在跟前伺候……她男人早些年就已经另娶了,孩子打小很少见着也与她不亲,竟是落了个无处可去的地步,故而娘娘便一直叫她在钟粹宫呆着。” “虽说娘娘自个儿过不去那道坎儿,但这个人却是娘娘极其信任的,故而才特意送来小主身边伺候,小主若是用着顺手,便叫她留在身边吧,既方便了小主,也算是给她寻了个妥当归处。” 话已至此,陈瑾瑜也不好再推脱。 皇后的心腹,她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但放在身边倒也无碍,至少比起其他来路不明的人,皇后的心腹反倒更让人放心。 目送刘嬷嬷离开,扫了眼院子里进进出出忙碌的宫女太监们,一方面终于不用寄人篱下确实值得高兴,但另一方面,这么些个奴才,就说不清究竟是人是鬼了。 “小主,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对您实在关心过头了,事出反常即有妖,小主还是要多多提防啊。” 陈瑾瑜瞥了眼一脸关心的佩文,不动声色,“哦?你觉得皇后娘娘能图我点什么?我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值当人家堂堂皇后费心图谋的?” “小主虽身份不如皇后娘娘,可您却有一样是皇后娘娘没有的。”说着,目光意有所指的投向了她的肚子。 陈瑾瑜一愣,陷入了沉思。 按着规矩,只有嫔位以上才有抚养孩子的资格,可她如今只是个常在,即使将来生产了能升一升位份,也不过就是贵人,是断然没资格养自己的孩子的。 想到这儿,陈瑾瑜的心里有些难受起来,这个问题倒是一直被她忽略了,如今这一想起来,却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自己的亲生骨肉,怎能舍得送给别人养? 一旁的佩兰见她这般,忙说道:“小主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您如今最是忌讳思虑过重的时候,定得放宽心才行。” 说罢,又瞪着佩文说道:“你可少说两句吧,闲得没事在这里招惹小主忧思,存心不让小主舒坦是不是?回头小主若是因此有何不妥,赔上你这条命都不够的!” 佩文被这劈头盖脸一顿训闹得也红了脸,“我怎么就存心不让小主舒坦了?我这也是为小主好,还不是怕小主心思单纯轻信了别人,故而才提个醒罢了。” “不然你说,这无缘无故的,皇后娘娘为何对小主如此照顾?连当年大阿哥的奶嬷嬷都送来了,说到底还不是惦记着小主的肚子?再者说,皇后虽贵为国母,但终究无子无宠,而如今小主身怀龙胎又圣宠在身,施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了小主的心,岂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大胆!”佩兰怒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身份,岂容你区区一个宫女在这里说三道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陈瑾瑜冷眼看着这两人争吵,心里已是琢磨开了。 佩文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十有八九是熹妃的人,如今这般大抵不过是为了让她对皇后心生提防隔阂,免得真就跟皇后一条心了不好对付。 而佩兰……如今这反应,是否有些大了? 佩文的话虽说确实大不敬,但佩兰的反应却也实在耐人寻味了些,仿佛很担心佩文的挑拨会对她造成影响,也更气愤佩文说皇后居心不良。 可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初佩兰也是一道儿磋磨她的其中一个,若佩兰当真是皇后的人,那么当初的所作所为,又是否有皇后授意?图什么? 一时间,陈瑾瑜的心里乱成了一团,有个念头若隐若现,她却很拒绝却深思。 倘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皇后的算计……那是否未免太可笑了些? 莫名的,陈瑾瑜感觉有些冷。 ※※※※※※※※※※※※※※※※※※※※ 求收呀,别让我扑得太难看qaq 第十九章 “搬了新住处可还习惯?”四爷扫了眼屋内布置,暗自满意的点点头,皇后办事还是一如既往妥当。 陈瑾瑜接过佩兰送上来的茶,亲自递了过去,笑着回道:“比过去可舒服多了,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 “说起来婢妾回头还真得亲自去向皇后娘娘道谢才是,原也不过是一句话吩咐底下奴才就得了,可皇后娘娘却叫刘嬷嬷亲自盯着,还得日日亲自问过情况才算放心,底下的奴才这才没谁敢敷衍糊弄的。” “皇后娘娘的这份用心实在叫婢妾感动,可婢妾的那点好东西还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上门道谢竟是连份像样的谢礼都拿不出来,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求助于皇上了。” 说话间,陈瑾瑜佯装无意瞥了眼佩兰,见她眼露笑意,心中已是明了,一时讽刺更甚。 四爷瞧她一脸摆明无赖的样子,好笑道:“你倒真会占便宜,朕赏了你一个大房子不见你如何感谢朕,反倒又盯上朕的私库了,合着破财的是朕,得好的竟都是你。” 陈瑾瑜闻言只拽着他的袖子撒娇,“皇上可真是冤枉婢妾了,婢妾怎会不感谢皇上呢?佩兰,去将东西取来。” 没一会儿,佩兰便拿着个小东西回来了,仔细一瞧,却原来是个荷包。 “皇上乃一国之君,什么玩意儿自然都是不稀奇的,婢妾苦思冥想了许久,便亲自做了这个荷包送给皇上罢,针线自是比不上宫里御用的绣娘,但是皇上可不能嫌弃。” 荷包是墨绿色的缎子,上头用金线绣了些字,仔细瞧才发现,竟是一小段祈福的经文。 四爷不禁龙心大悦,当即便戴上了,嘴上却责备道:“你如今怀着身孕切记不可再动针线,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奴才便是。” “特意送给皇上的东西怎能随便张张嘴吩咐奴才去做呢?那还叫什么心意。” “你啊……”四爷握住她的手,笑容无奈,“小丫头家家惯会哄人,论嘴甜满宫上下谁也不及你。” 皇上平日是个极威严的人,可偶尔露出的这种带着些许无奈宠溺的笑容,却着实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陈瑾瑜虽说脑子一直还算清醒,可她也是个女人,面对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偶尔心里还是会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可她也很清楚,动心的后果,许就是万劫不复。 这是当朝帝王,绝不会独属于某一个人,而一个女人一旦动了真心,嫉妒会驱使她变得疯狂,终有一日会自己失控走上绝路,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活着,好好活着。 强迫自己将那些后宫里的女人都想了个遍,那点子涟漪便也就消失无踪了。 四爷自是不知她心里的那点小小波澜,只摩挲着那只细嫩柔软的小手,看着她还不曾显露出来的肚子,目光柔和,“朕已叫苏培盛去挑了个御厨,随后便到,往后你想吃什么随时吩咐他做就是了,份例不够了就去找皇后,朕嘱咐过皇后了,非常之时不必太过拘泥规矩。” “你若有何份例之外想吃的东西,也可叫奴才传个话给苏培盛,他自会安排人给你送来的。” 直到这时陈瑾瑜才恍然发觉,这位爷的内心还是有那一份柔软之地的,并不似她以为的那般冷酷无情,只看他如今对肚子里这个还尚未成型的孩子的在意就知晓了,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真真是生怕委屈了这个小东西。 只不过这位爷的性子太过决绝,母子之情说断就断,父子之情说舍就舍,不是全然无心不在意,只是性子使然,宁可狠心断臂血流不止,也不愿留着碍眼膈应。 “皇上对这孩子可真好,婢妾倒是借了这孩子的光了。”陈瑾瑜轻哼一声,抽回手身子一扭,侧了过去不看他。 四爷见状不禁好笑,“只见过吃别的女人的醋的,这吃自个儿孩子的醋,倒是头回见着,怕是那针眼儿都比你这心眼儿大些。” 话音刚落,便见那小丫头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四爷暗道不好,忙脚底抹油,“朕还有奏折未曾批完,便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个儿。” 陈瑾瑜目瞪口呆,都不曾反应过来站起来恭送圣驾,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忍俊不禁。 这是不会哄女人,索性直接落荒而逃了? 这位爷,怎的还有点可爱呢? “皇上可真疼小主。”佩文带着几分羡慕的说道。 陈瑾瑜收敛了笑容,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 吵完架后便有些针锋相对的佩兰却嗤笑一声,“快收收你那点小心思罢,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连小主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敢妄想?” 佩文俏脸一红,“你胡说什么呢?别冤枉我,我不过是替小主高兴罢了!” 佩兰鄙夷的瞧着她,“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自个儿心里有数,只看在同为奴婢一道儿伺候小主这么久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凡事想想自个儿配不配,痴心妄想可没有好下场。” “你……” “好了,都闭嘴。”陈瑾瑜冷哼一声,说道:“人都有上进之心可以理解,但你们谁若敢将我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能不能图谋得到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命享这份福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登时,佩文的脸都白了。 陈瑾瑜不再瞧她,起身朝里头去了。 “小主可是想歇歇?” “嗯,帮我把发髻拆了。” 周嬷嬷手脚麻利的服侍着,边说道:“这个佩文的心思实在不净,小主为何不将她换了出去?” 陈瑾瑜却说道:“不怕她小心思多,就怕她会隐藏,躲在草丛里的毒蛇才是最可怕的。”所以为何不将人换了?因为她怕换来一个心机深沉的。 周嬷嬷闻言点点头,“小主这般顾虑也是,如今小主毕竟不同往常,宫里定是不少眼睛盯着的,此时换贴身宫女确实并非明智之举,这佩文虽说心思不正,但到底过于浅显了,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反倒好对付。”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宫里,纵使是伺候多年的心腹,都说不准到底是谁的人,除了那种自己家里带进来的家生子,一大家子都在自己手里捏着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小主还年轻,进宫时日尚短,多提防些总是好的。” “周嬷嬷,我问你句话,你且如实告知我。” “小主请说。” “倘若我这胎是个阿哥,皇后娘娘是否真打算抱养过去?” “这个奴婢也说不准,只一点,纵使皇后娘娘不会,也少不得其他人,小主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陈瑾瑜一下泄了气。 是啊,即使不是皇后也会是其他人,反正不会是她自己亲自抚养,因为她没那个资格。 周嬷嬷看她这样子,轻声说道:“小主不必太过忧虑,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其一就是尽快升至嫔位,如此便可亲自抚养孩子,只短时间内这般快速晋升有些不切实际,不过还有一条路可尝试。” “还请嬷嬷指点。” “要说皇室规矩大,那确是没错,可规矩都是皇上定的,只要皇上金口一开,那便是规矩,就好比如今小主虽只是常在位份,却可享贵人份例一般,凡事只要皇上愿意,就有转圜的余地,因此小主还得在皇上身上下功夫。” 陈瑾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瑾瑜在永寿宫里住得自在的很,上头没有主位娘娘压着,下头奴才们也个个乖觉得很,没人敢叫她不痛快。 虽说怀了身孕不能侍寝,但皇上还是会时常得了空就来坐坐,哪怕只是喝口茶的功夫,也足够叫人看明白他的态度了。 宫里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哪里还敢跟她面前造次,内务府的奴才仿佛生怕她记恨从前的怠慢羞辱,如今是卯足了劲儿讨巧,但凡送来她宫里的东西,都必定是规制内最好的。 至于那些嫔妃,倒也暂时安静得很,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随着天儿愈发暖和,陈瑾瑜的肚子终于也略微鼓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一点孕吐等不适反应都没有,险些让她以为怀了个假孕,如今总算是安心了。 这日陈瑾瑜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人在精心的给她修剪保养指甲,一人坐着绣墩儿给她捶腿,旁边桌子上还放着几样果盘及茶水,真是享受极了,眯着眼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忽见佩文急匆匆跑了进来,“小主,贵妃娘娘怀孕了!” 第二十章 年贵妃又怀孕了? 陈瑾瑜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转瞬即逝,“知道了。” 周嬷嬷忍不住训斥道:“小主怀着身孕受不得惊吓,再这般毛毛躁躁一惊一乍的,回头惊着小主看皇后娘娘怎么收拾你!” 佩文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主,贵妃娘娘怀孕了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陈瑾瑜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我该有什么反应?”身为嫔妃,怀孕不是很正常的事? “那可是年贵妃!”佩文急得直跺脚,“小主您好不容易怀了孕得到皇上的偏宠,可如今贵妃娘娘也有了,皇上的心一定会被拉过去的,小主就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吗?” “我倒不知道你何时对我这般忠心了。”陈瑾瑜嗤笑一声,“行了,这是喜事,快收收你那不合时宜的表情,别闲着给我招惹麻烦,饶不了你。” 她急什么?真正急的是熹妃才是,这么迫不及待想挑唆她跟年贵妃斗起来?那可真要让熹妃失望了,她是绝不可能触碰一个小孩子的。 “皇上驾到!” “皇上?”陈瑾瑜一愣,忙在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行礼,“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四爷忙大步上前扶了她起来,看了眼那张贵妃榻,笑道:“这是在晒太阳?继续躺着罢。” 陈瑾瑜哪里真能继续躺下享受,只拽着他的袖子,“皇上来一块儿坐下吧。” “这个时候皇上怎么还来婢妾这里了?婢妾才听闻贵妃娘娘有喜了,还以为皇上在贵妃娘娘那儿呢。” 四爷闻言却沉默了一下,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罢。” 待一众奴才退开后,四爷才握了她的手,长叹一声,“朕也是才收到消息,还不曾去翊坤宫,朕……是真有些怕了。” 怕什么?自然是怕年贵妃那肚子。 嫔妃怀孕本是好事,可年贵妃不一样,她生了三子一女,一个都没保住,如今又怀上了…… 陈瑾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要说生的孩子保不住,在古代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像年贵妃这样,生一个死一个的,还真是少见,前后一共四个,个个夭折,可不叫人害怕吗? 想了想,陈瑾瑜还是宽慰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忧,没准儿这个孩子福泽深厚呢。” 正在这时,苏培盛突然匆匆来报,“皇上,翊坤宫来人求见,说是贵妃娘娘请皇上过去呢。” 陈瑾瑜不禁冷笑,这就光明正大上门来抢人了?没得这般欺负人的。 四爷微微皱起了眉头,“年贵妃胆敢窥探帝踪,念其有孕在身,姑且网开一面,罚禁足一个月,门外那奴才,拖出去仗责二十。” 苏培盛微愣了一下,忙回道:“奴才领命。” 四爷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变得愈发糟糕了,只拍拍陈瑾瑜的手,“你好好养身子,朕就先回养心殿了。” “恭送皇上。” 目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远去,陈瑾瑜重新躺回了贵妃榻上,心里还是有些惊愕不解。 皇上的态度很不对劲,看着到不像是担心年贵妃和那孩子,反倒是像对年贵妃有极大的不满? 这般打脸,究竟为何? 消息一传出去,满后宫的人都笑坏了。 怀孕了非但没有赏赐,皇上也不曾亲自去看望,眼巴巴上门去请吧,却反倒招来一顿责罚,可真是丢死个人了。 年贵妃得了这消息当即都气疯了,在屋子里怒砸一通,直到肚子隐隐作痛,才慌忙歇了下来,“快叫李铭过来!” 灵秋忙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肚子……本宫的肚子有些疼。” 不一会儿,一名相貌端正俊朗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正是那好端端无辜受难,被逼入宫当太监的可怜大夫。 “本宫肚子疼,你快给本宫瞧瞧。” 李铭面无表情的诊了脉,回道:“娘娘本就身子弱,该好好静养才是,切记不可大悲大喜大怒,否则极有可能小产,娘娘可以叫人煎一副安胎药。”说罢也不待年贵妃开口,自顾自的就出去了。 “这个狗奴才!”年贵妃不禁咬牙,若不是看他医术不错的份儿上,她早就收拾这个无礼的狗奴才了。 “娘娘息怒,可不能再生气了。”灵秋忙安抚道:“如今咱们该想想为何皇上会是这般态度才是,也好尽快寻个对策。” “先前本宫曾暗示皇上想再生一个,可皇上的意思竟是叫本宫歇了这心思,别再折腾了。”年贵妃摸着肚子,自嘲一笑,“皇上许是恼怒本宫不听他的话吧。” “本宫知晓皇上是怕了,前头已经夭折四个了……本宫又何尝不怕?可是本宫不能不生!本宫忍辱受屈这么多年,兄长在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振兴家族!这么多年的努力,家族的殷切期待,本宫又如何能轻易放弃?” “好在如今有李铭日夜在身边照看着,本宫小心些应当是不碍事的。” 灵秋有些忧心道:“可是李铭……娘娘不担心他怀恨在心吗?” 年贵妃闻言却冷笑道:“怀恨在心又如何?纵然他怀恨在心,也只能拼命照看好本宫和这孩子,但凡本宫或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他那父母妻儿一大家子都得陪葬!” 顿了顿,年贵妃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去叫李铭悄悄的给本宫配些药来,永寿宫那边……” “娘娘……”灵秋迟疑道:“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娘娘是否先缓缓?皇上那般重视子嗣,陈常在肚子里那个一旦出了什么事,皇上定会龙颜大怒,届时……” 年贵妃斜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宫外的家人都在我们年家的手上,谁敢咬本宫?与本宫何干?” 灵秋还是觉得不妥,“可是,皇后娘娘将那个周嬷嬷送到陈常在身边了,她可是懂些药理的,尤其是内院阴私,万一此计不成,反倒叫陈常在有了防备,咱们还平白折损人手,岂非得不偿失?不如咱们仔细从长计议,一击必杀。” “本宫要的就是她防备。倘若这事儿能成功,那自是最好不过,不成也无所谓,知晓有人要害自己,她心里能不害怕?要的就是她害怕,整日疑神疑鬼坐卧难安,本宫看她如何安心保胎!” 其实这招在前三个月用应是更好的,不过她这段时日忙着养身子备孕,也无暇顾及其他,如今却也不迟。 “至于说折损人手?奴才多的是,折损了几个也总还会有更多,怕什么?” 话里话外,却是全然不将奴才的命放在眼里。 灵秋一时不免觉得有些心里发寒,可却也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便不再劝了,虽说觉得自家主子急切了些,可这法子倒也还是可行。 第二十一章 一品豆腐、鸡丝黄瓜、松树猴头菇、山珍蕨菜、湘妃糕、玉露糕、酥蜜粥,一盘盘精致的餐食摆上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陈瑾瑜这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熟悉的令人直想炸毛的感觉又来了。 “小主?”佩兰奇怪的看着她,“小主,快趁热用些吧。” 陈瑾瑜抬头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些许怀疑,不过,皇后的人会害她? 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却听一旁的周嬷嬷沉声说道:“这些东西小主还是不要碰了。” 一听这话,佩兰佩文顿时脸色一变。 “嬷嬷这话,难道是这些东西不干净?” 周嬷嬷并未回道,只一一端起那几个碗碟,挨个儿仔细闻了个遍,眉头紧皱,“应当是掺了红花的,一个没落。” 红花这东西,那可是活血的。 “小主还是先叫人去请皇后娘娘罢。” “嬷嬷说的是,佩兰,你去一趟钟粹宫。”陈瑾瑜压下心底隐隐的后怕,吩咐道,“这桌子东西就放着别动了,佩文你去请个太医来。” “是,奴婢这就去。” 皇后那头此时也正是在用早膳的时候,乍一听闻永寿宫出事了,当即放下碗筷,带着一众奴才匆匆赶至。 而太医也丝毫不差。 如今陈瑾瑜这个小小常在那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平日里都是由姜御医亲自负责的,只不过此刻姜御医还未曾来到太医院,那值班的张太医接到永寿宫的传唤也是片刻不敢耽搁,背着药箱就一路小跑来了。 “皇后娘娘金安。” 众人纷纷行礼。 “免礼。”皇后扶起陈瑾瑜,关心的问道:“你可还好?” “叫皇后娘娘担忧了,婢妾并无大碍,不过受了点惊吓罢了,多亏周嬷嬷机敏,否则……说到底最该感谢的还是皇后娘娘才是,若非当初皇后娘娘将周嬷嬷送来婢妾身边,今日可还不知如何呢。” “张太医,你先给陈常在瞧瞧。”说罢,又看向一旁低眉顺眼不敢抬头瞧她的周嬷嬷,淡淡说道:“你做得很好,往后还要更加费心些,这等肮脏之事有一就有二,不拘饮食方面,陈常在的日常生活方方面面都要仔细些才是,切不可叫那恶人钻了空子。” 周嬷嬷恭恭敬敬的应道:“奴婢定当竭尽全力护小主周全。” 这时,张太医也诊完了脉,“回皇后娘娘,陈常在身体康健,腹中胎儿也好得很。” 皇后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有劳张太医再瞧瞧这桌子饭菜有何问题。” 张太医依言对着那一桌饭菜展开了细致的查验,不一会儿,便得出了结论,“回皇后娘娘,这些饭菜里头都加入了红花。” 红花是个什么东西,并不需要解释,这些女人尤其清楚。 方才佩兰去禀报时已经大概说明了情况,因而此时皇后也并不惊讶,只得到太医的确认后,本就严肃的脸愈发沉了下来。 扫了眼跪在院子里的那些奴才,无论是大宫女小太监还是粗使奴才,只要是在永寿宫当差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跪在了这里,一个个低垂着头,看着温顺得很,压根儿看不出魑魅魍魉的影子。 “方御厨。”皇后果然头一个点名了做这些饭食的厨子,“皇上将你调至永寿宫专门负责陈常在的饮食,此次出了这样的事,你有何想说的。” 方御厨显然是有些慌的,忙磕了个头回道:“皇后娘娘容禀,奴才专门负责陈常在的饮食不假,最方便下手也不假,可正因如此奴才更不可能做这种事啊,出了事儿头一个怀疑对象定是奴才,奴才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万万不敢的啊,这不是疯魔了吗?” “那你今日为陈常在做饭菜时中途可曾离开过小厨房?” “奴才并未离开过。” “今日小厨房内的人可有谁举止怪异?” 包括方御厨在内的,及其他在小厨房内洗菜切菜的几个奴才闻言纷纷苦思冥想,半晌,纷纷摇头。 “可曾有其他人进入过小厨房?” “除了饭菜做完后佩兰进来取,并无其他小厨房以外的人进入过。”方御厨答道,其他人也一致附和赞同。 佩兰当即连连磕头,“皇后娘娘,小主,这绝不是奴婢做的啊!” 皇后不语,看着眼前众人沉思着。 在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陈瑾瑜突然开口道:“都抬起头来,正视我。”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想看看众人的表情是否正常,却并不知晓她的“特异功能”。 从佩兰佩文开始,陈瑾瑜一一与这些奴才对视,这一圈下来,心里已有了想法。 表情或许能隐藏,眼睛或许会演戏,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皇后娘娘,婢妾觉得方御厨嫌疑最大。” 话音刚落,方御厨便忙喊冤,“奴才冤枉啊!奴才是皇上亲自选来永寿宫的,自是清清白白忠心耿耿,否则皇上也不能放心叫奴才负责陈常在的饮食,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也不看他,只问陈瑾瑜,“你为何会怀疑方御厨?” “倒也没什么证据,不过是直觉罢了。”陈瑾瑜说道,“虽说他是皇上亲自选的人,按理应是深得皇上信任的,可再英明的主子也架不住奴才生了副反骨,究竟是不是他,细查一番便知了。” “皇上驾到!” 众人一愣,只见皇上带着一众人急匆匆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可见是一下朝就直奔永寿宫而来了。 离着近了便发现,那严肃阴沉的脸上隐隐已浮现出了薄汗,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焦急。 众人忙行礼。 “免礼。”四爷将陈瑾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面色红润,才放下心来,“别怕,朕定当替你做主。” 陈瑾瑜不禁心中微微动容,拿起自家的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皇上怎么的走这般急?快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四爷握住她替自己擦汗的那只手,坐了下来, “你也坐下罢。” 陈瑾瑜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来,看了眼皇后,总觉得心里怪别扭的。 人家正牌老婆在这儿,她这个小妾却跟爷们儿秀起恩爱来,这叫什么事儿。 却见皇后淡淡笑了笑,并无任何不悦,只言语简洁的将方才的经过都一一告知,包括陈瑾瑜根据直觉所产生的怀疑。 四爷闻言便瞧着方御厨,面无表情的,但那股子威严气势却骇人得很。 方御厨一时仿佛不知该如何辩解,只道:“皇上,奴才冤枉啊……” “如今既无其他线索,便从你这个厨子查起也确实合情合理,若你当真清白,自然不会叫你蒙冤,若你辜负了朕的信任,胆敢背主……”四爷冷哼一声,吐出的话透着股狠厉,“朕是个什么脾性你们应当清楚,最是不容背主之人,更何况此事事关皇家子嗣,自当从重处罚--满门抄斩,九族之内皆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第二十二章 其实但凡有心,想要做点手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小厨房虽有好几双眼睛,可忙起来的时候也没谁真有空一直盯着所有人,机会并非没有。 但或许是下手之人太过急功近利,生怕分量不够一般,竟是一道菜都不曾放过,全都加入了红花,这反倒露出了最大的一个破绽。 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本事,可以在多双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将这么多饭菜全都下足料,除了厨子本人。 做御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家秘方,就算有人看见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也不会不开眼的去刨根究底,这也足以给他很大的施展空间。 虽然极不愿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但就眼下来看,这个方御厨确实嫌疑很大。 四爷无意识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面色漆黑,“苏培盛,你同张太医一起去小厨房里仔细检查一遍。” “是,奴才遵旨。” “刘嬷嬷,你去一趟御膳房,给皇后和陈常在拿些点心来。” 不多时,刘嬷嬷便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陈瑾瑜早已是饿得快唱空城计了,当即便吃起来,虽吃相还挺斯文,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不一会儿一盘子翡翠蒸糕便见了底儿,开始朝着另一盘西塘八珍糕伸出了手。 “这些也放到陈常在那儿去。”皇后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两盘子糕点吩咐道。 陈瑾瑜的脸不禁红了,“婢妾失态了。” 皇后笑道:“你如今肚子愈发大起来,食量也会随之增长,早起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会饿也是正常的,不必拘谨,只管吃便是,别饿着肚子里那个宝贝疙瘩。” 四爷也不禁露出些许笑意,“皇后说的是,能吃总比闻着味儿就吐个天昏地暗强,如此身子才能养得好。” 这时,苏培盛和张太医也从小厨房里出来了。 “回皇上,小厨房内并无不妥。” 四爷瞬间收了笑意,闻言两只眼睛只盯着方御厨,“搜身。” “皇上……” 不等方御厨说什么,便被侍卫压制住强行搜身,脸色眼见就变白了。 果不如其然,“皇上请看。” 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瓶子从方御厨的身上被摸了出来。 “给张太医瞧瞧。” 张太医忙接过瓶子打开,里头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但那股子味儿却是藏不住的。 “启禀皇上,这瓶子原先装的正是红花水。” 方御厨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事发,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踏出小厨房处理掉这东西,就与其他所有人一起被留在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根本没有办法。 “狗奴才!”四爷怒极,站起来大步上前,一脚狠狠踹在方御厨的心窝处,“朕那般信任你,才将你调来陈常在身边,你怎么敢?” 陈瑾瑜见他紧握的拳头都微微在颤抖着,就知他定是气急了,忙上前劝道:“皇上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为这等狗奴才不值当。” 四爷死死咬紧了牙关,怒不可遏,心中甚是自责后怕。 这个狗奴才是他亲自选来的,原以为是个可靠的,谁知却险些害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这简直比扇他两耳光更叫他暴怒。 “皇上。”皇后也是沉着脸看着疼得脸色惨白的方御厨,说道:“这狗奴才敢如此冒险谋害龙胎,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且能叫他背叛皇上,可见背后主使定然手眼通天,如此祸害若不揪出来,日后必酿大祸。” 四爷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能撬动他的人,其势力手段必定都是不俗的,而能对龙胎下手的,必定是后宫女人……他后宫里的那些个女人,家大势大的还真没两个,真相几乎就在眼前。 “朕记得,你仿佛祖籍安徽?” 方御厨不语,只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爷冷哼一声,“关入慎刑司,严刑拷打。” 谁知上午人才进了慎刑司,下午人就死了,自尽而亡。 四爷听到这消息却显得异常淡定平静,只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也未曾要求继续查下去。 只有最熟悉四爷的苏培盛才知道,自家主子平静的面孔下,正燃着怎样的滔天怒火。 “自尽了?”陈瑾瑜皱起了眉头,“皇上怎么说?” 佩兰迟疑道:“皇上仿佛并不曾叫人继续追查。” 陈瑾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沉思了半晌,问道:“你们可知,宫里哪位娘娘祖籍是安徽的?” 佩兰和佩文面面相觑。 周嬷嬷却直接吐出了一个人,“年贵妃。” “年贵妃?” “不错,年家祖籍正是安徽。” 顿时,陈瑾瑜心里头一堵。 皇上显然已经有了猜测,所以才会问方御厨那句话,可是如今却不叫人继续查下去,显然是想将此事揭过去了,明明还说定会替她做主,如今却这般? 新欢撞上旧爱……陈瑾瑜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年贵妃毕竟得宠十几年了,她又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倒是不自量力了。 “你们都退下罢,我乏了。” 陈瑾瑜直接脱了衣裳踹了鞋子往床上一躺,心里堵得实在难受,深感讽刺憋屈,还有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陈瑾瑜怒道:“不是说了不许来烦我!” “你这脾气,怎的愈发大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瑾瑜身子一僵,装死并不搭理。 “生气了?”四爷倒也不曾计较她的无礼,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探头一瞧,美人两眼泛红,一时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果真委屈上了。” “朕知晓你是个聪明的,应当已经猜着些事了,朕也不是想辩解什么,只是你要知道,即使朕身为一国之君,也并非是能随心所欲的。” “她背后站着年羹尧,年羹尧如今是赫赫有名的封疆大臣,于川陕等地可谓权势滔天,民间甚至有人私下称其为土皇帝……”说到这儿,四爷不禁冷笑一声,“你当朕不想收拾他?” 陈瑾瑜一愣,万万没想到皇上会跟她说这些。 四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这份仇,朕记在心里,待日后……” 陈瑾瑜翻过身瞧着他,“皇上能舍得您的爱妃?” 四爷顿了顿,轻叹一声,“朕宠着她这些年,其中缘由很复杂,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见他不欲细说,陈瑾瑜也很识趣并不追问,只问道:“皇上当真不会放过主谋?” “朕乃天子,自当一言九鼎。” 陈瑾瑜这才缓和了脸色,轻哼一声。 四爷静静的瞧着她,已是走了神。 原本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如此放下身段对谁解释这么多的,可坐在养心殿里头,想着这丫头知晓事情结果后会如何委屈,他这心里就不自在的很,总归是不想两人之间有这样的隔阂。 第二十三章 方御厨虽已死,但他的家人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就如皇上说的那般,不仅满门抄斩,还连累了九族皆被流放宁古塔。 这般严厉的惩处,让人不由得心里发寒,可叫人犯嘀咕的却是,除此之外皇上却再无其他动作。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一个御厨犯得着去谋害龙胎吗?那必定是后宫某位娘娘指使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可偏偏皇上就没了动静,仿佛这一篇已经揭过去了。 “娘娘,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灵秋总感觉有些不安,“您觉得,皇上到底知不知道是谁?”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年贵妃笑得张扬,“皇上如今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一切了,这事儿,到此结束。” “皇上他当真能不在意吗?”不论如何,那肚子里揣着的毕竟是皇上的龙子,当真就能揭过去?灵秋有些怀疑。 “皇上就是在意那贱种又如何?还能为了那贱种罚本宫不成?本宫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年贵妃不以为意的说道:“孩子嘛,谁都会生,可这得用的左膀右臂却不是谁都能当的,皇上是明君,这江山社稷和美人,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再说了,本宫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感情,那小贱人又算个什么东西?本宫与她放在一起,皇上必定会选择本宫。” “娘娘所言甚是,打从娘娘入雍王府那日起,皇上就一直对您宠爱有加,这份情谊奴婢瞧得真真儿的,哪里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能随意攀比的,与娘娘您放一块儿比较选择,她可不配。” 年贵妃闻言眉眼难掩得意之色,“那贱人如今心里头一定堵得很,可惜本宫不能亲自去探望她。” 灵秋不愧是她的心腹,立即领悟到了她想火上浇油的想法,当即说道:“娘娘放心。”不过传闲话罢了,这简单得很。 “只挑拨她与皇上的关系还不够,传话叫底下的人时不时给她安排些小‘惊喜’,本宫要她寝食难安!” 其实都无需年贵妃特意叫人传闲话,宫里风言风语的早就传开了,那早有过节的乌雅常在还打着看望的名义亲自上门嘲笑来了。 “这又是迁宫又是安排小厨房的,原还以为当真是个宝贝疙瘩,可这一遇上事儿啊,高低就显出来了。” 陈瑾瑜有些不耐烦,若只是她一个人上门来便也罢了,直接找个借口就打发了,可谁知她怎的将宁嫔给撺掇来了。 见陈瑾瑜不说话,乌雅常在倒愈发来劲了,笑得那叫一个讽刺,“这回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惊吓,皇上也不曾给妹妹讨个公道,妹妹心里想必是极难过的吧?不过姐姐我劝妹妹一句,还是自个儿看开些罢,这人和人啊终究是不同的,无论是身份还是情分,那可都是天壤之别,何苦自个儿钻牛角尖呢。” “是啊,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陈瑾瑜冷笑道:“就好比有些人,占着身份优势又如何呢?平日一年到头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真真是可怜。” “你!”乌雅常在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陈瑾瑜的鼻子跟要喷火似的。 周嬷嬷和佩兰忙挡在她前头,她们可都没忘记,这个乌雅常在发起脾气来可是会动手的。 “不必这般紧张,都退下罢。虽说乌雅常在性子冲动了些脑子简单了些,不过却也不是傻子,如今我这有孕在身呢,她怎么会对我动手,你说是吧?乌雅常在。” “你……你欺人太甚!”乌雅常在怒火冲天的瞪着她,“你别太嚣张,太后娘娘可是我亲姑姑!” “哟,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乌雅常在噎住了,猛地也回想起了上一回姑姑替她出头,结果反倒被皇上打了脸。 一时间,她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好了,你少说两句。”宁嫔瞪了她一眼,转头便与陈瑾瑜唠了起来,不过是些很寻常的关心客套话。 陈瑾瑜实在有些疲于应付这样虚伪的客套,便流露出了些许疲倦之色,宁嫔倒也是个有眼色的,很快便起身告辞,带着乌雅常在离开了。 “宁嫔,只怕是惦记上小主的肚子了。” “什么?”陈瑾瑜愣住了。 周嬷嬷轻声说道:“宁嫔也是潜邸老人了,这些年也并不得宠,在宫里活得跟个透明人似的,等闲不与人往来,今日来这一趟,只怕心里是有些打算的。” 陈瑾瑜这才恍然,难怪方才总觉得宁嫔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投在她的肚子上,感情是打着抢她孩子的主意呢? 陈瑾瑜真真是要被气乐了,更叫她郁闷的是,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宁嫔的想法,懋嫔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两个人三天两头的往她这永寿宫跑,偏她还不能赶人,谁叫人家是嫔位娘娘。 她们两人都属于年纪偏大又无子无宠的,能坐上嫔位也还多亏伺候的时间长,如今懋嫔和宁嫔都对争宠没了什么想法,但毕竟人生还很长,日复一日的一个人不免寂寞,倘若能有个孩子养着,不论是男还是女,对她们来说都是极好的了。 陈瑾瑜怀了身孕,可身份却低微,不能够亲自抚养孩子,总是要叫别人抱去的,故而她们才打着趁早联络联络感情的主意。 陈瑾瑜也知道她们没什么坏心,甚至可以说是理解她们的想法的,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乐意见着别人惦记自己的亲骨肉。 陈瑾瑜的脾气愈发暴躁起来,心里的焦虑随着懋嫔和宁嫔的频繁走动愈发重了起来,更糟糕的是,不知是不是心理压力太重,她的胃口也肉眼可见的变差了,不过几日的功夫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愈发显得肚子突出了。 四爷再忙也总会抽空来瞧瞧她,自然发现了她的变化,不过原以为妇人孕期多愁善感也是正常的,谁知如今看来仿佛并不是寻常的忧愁。 “跟朕说说吧,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有何心事?” 四爷遣退了所有奴才,只两个人呆在屋子里头,打定了主意务必要将她的心事给逼出来,再这般折腾下去,还能好吗? 陈瑾瑜原本心情烦躁得很,可对上他关心担忧的目光,却是眼泪就突然涌了出来,真就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皇上,婢妾求您一件事……”陈瑾瑜直接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婢妾自知身份卑微,按规矩本无资格亲自抚养孩子,可婢妾每每想到未来要面对的骨肉分离之痛,便彻夜难眠寝食难安……” “婢妾也不知皇上是否会觉得婢妾恃宠生娇得寸进尺,想到皇上或许会因此而厌弃婢妾,婢妾心中实在惶恐不安疼痛难忍,可想到会失去孩子……又何止痛彻心扉……求皇上怜惜。” 说罢,便磕了个头,静静等待着这个男人的决定。 原本她不想这么着急的,还想着再努力培养培养感情,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可是懋嫔和宁嫔的态度让她感觉到了威胁,万一谁先去跟皇上开了口,而皇上也应允了,身为天子一言九鼎,届时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四爷的脸色平静得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想法,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昨日宁嫔找过朕了,后脚懋嫔也跟着来了。” 陈瑾瑜的心里嘎登一声,沉落谷底,难道终究还是晚了? 第二十四章 大清皇室素来规矩如此,是由不得任何人来反抗挑战的。 一时间,四爷也不知自己究竟该称赞她的勇气还是怒斥她愚蠢大胆。 “朕总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的却总是在不该犯错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四爷面色冷冷的,语气也如此,“你过去未曾得到朕的宠爱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努力讨好朕是为的什么?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朕的宠爱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又为何如此?” 陈瑾瑜的身子一下就僵硬了,自己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朕的一些打算,你应当是有数的,你肚子里这个,若是个阿哥……将来你作为生母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该有个尊荣富贵总是会有的。倘若是个格格,你如今这般岂非更得不偿失?” 陈瑾瑜沉默了片刻,索性便也剖开了讲,“刚刚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会儿,婢妾心里想着,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再不必回到过去任人摆布欺辱的日子,后来皇上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更叫婢妾欣喜雀跃。” “皇上说的不错,不论孩子给谁养,婢妾是生母这一点总是无法改变的,婢妾只需老老实实的,皇上也总不会亏待了婢妾,或许甚至还会因此而多弥补婢妾一些。而倘若是个格格,那就更无大碍了,总归婢妾还有皇上的宠爱,还有将来可以期待。” “可是孩子在婢妾的肚子里一天天的长大,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一天更比一天深厚,婢妾这才真正意识到,孩子不是一件物品,也不是什么筹码,而是婢妾的心头肉,只要想到孩子会被抱走,只能喊别的女人额娘……只这么想想,便实在难忍那锥心之痛,也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陈瑾瑜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般温暖柔和。 “婢妾也就是个大俗人,自然想要得到荣宠,想要过得更好……今日过后,或许皇上会厌弃了婢妾,如今的好日子或许也会一去不复返,可是婢妾还是想试一试,求皇上垂怜。” 四爷沉默不语,只静静的瞧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人。 所有的利弊得失她心里一清二楚,可她还是孤注一掷这样做了,想豪赌一把?他不太相信,人心是最难预测的东西,不确定性太大太大了,再是贪心的赌徒也不敢舍弃大好的局面来豪赌这一把。 无欲则刚。 四爷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除非是真的一无所求不惧失去一切,才敢如此吧?豁出去一切,只为求那一点点的可能性。 不由得,他想到了永和宫里那个女人。 当初那个女人也是面临如此境地,可是她选择的是什么?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换取了一个嫔位,甚至利用骨肉分离这一点,得到了先帝的怜惜。 他也曾宽慰自己,这是规矩,由不得人选择。 而几十年后的今日,同样身为一个母亲,却让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一种做法。 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冒着惹怒帝王的风险,只求那小得可怜的一丝可能。 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眼下一片青黑遮都遮不住了,想来近日确实寝食难安,四爷的心里不禁生起了些许怜惜感慨。 “起来罢,别一直跪着了。” “皇上?” “怎么?还要朕亲自扶你起来?” “婢妾腿麻了……” 四爷无奈,只得亲自扶了她起来坐下。 “皇上,您不怪婢妾胆大妄为吗?” “你也知道自己太过胆大妄为?”四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过念在你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朕不欲与你计较罢了。” “你再这般折腾自个儿,便也不必惦记能不能亲自抚养孩子了,能不能平安生产都还是个问题。”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四爷心里就来气。 “婢妾知错,不过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 四爷更怒了,“妇人有孕最忌思虑过重,太医不曾与你说过?曾经民间可是有妇人因此而疯魔,产后抱着孩子一块儿自尽的!” 这就是产后抑郁了,曾经她也听过过不少这种悲剧。 见她愣愣的不说话,还以为她被吓着了,四爷愣是生生将这股子气憋了回去,努力平静下来温和的说道,“朕还以为你傻大胆,怎的这就吓着了?你只管放宽心胸好好养胎,自然不会有事。” “你放心,朕还不曾应允她们,至于日后……”见她眼睛亮晶晶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四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看你的表现,若你老老实实好好养胎,朕便是想法子叫你得偿所愿也不是什么难事,若不然,朕绝不轻饶你。” 陈瑾瑜虽踏出了这一步,却也是不曾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成功的,一时间,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皇上……”头一回真正直视这位帝王的眼睛,一时竟是心情复杂,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心硬的人,却才发现,原来感情上他也有自己柔软的的一面。 她敢肯定的是,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曾深到这个地步,愿意去破例坏规矩,说到底,真正触动到他的,就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不过是那一份慈母之心罢了。 一个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豁出去的女人,他愿意多给几分宽容垂怜。 “皇上,您真好。”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过直白热烈,倒是叫素来内敛的四爷有些不适应了,“朕还要批阅奏折。” “恭送皇上。” 这日过后,也不知皇上跟懋嫔和宁嫔是怎么说的,总归她们再也不曾来过永寿宫了。 这两位的心思宫里大多数人都清楚得很,如今突然就放弃了一般,倒是叫人好生不解,不少人都在私底下猜测,是不是皇后也动了抱养的心思,这才叫两位嫔位娘娘直接放弃了。 隐约也听到些闲言碎语的皇后倒也不在意,她自己做没做她心里清楚,不是她那就只能是皇上亲自出手了,其他人还没这份本事。 她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不难猜测,定是陈瑾瑜因着懋嫔和宁嫔的殷勤,坐不住了,不过这本是个犯忌讳的事,却偏叫她毫发无损的办成了,倒叫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原还以为她会来求本宫,谁想竟是直接在皇上身上下功夫了,这份胆量倒是难得。” 刘嬷嬷一时也看不出自家主子到底是喜是怒,只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他……是不是太宠着陈常在了……” 谁想听到这话皇后却是笑了,“你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爷,若今日陈常在只依仗自己得宠,就敢做如此犯忌讳的事,那结果必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这是为何?”刘嬷嬷有些不明白了。 “皇上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唾手可得天下一切,可唯独只有一样东西,是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那就是母子之情。”皇后淡淡说道:“只能说陈常在也是傻人有傻福罢,她太在意自己的孩子,明知是犯忌讳的事她还是做了,这反倒触动到了皇上心底的那块伤疤。” “倘若她来求本宫,拐个弯子跟皇上求情,如此反倒失了几分真心,最终纵然得偿所愿,也难保皇上不会对她有些个想法。”皇后轻叹一声,“如今这般……也该她的,人算不如天算罢了。” “按理说她得宠本该是好事,可终究……本宫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甘心罢了。” “娘娘……” 皇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你也不必再劝慰本宫什么,本宫这把年纪了,那些个情情爱爱的还有什么好看不开的。” “比起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孰轻孰重,本宫心里有数。” ※※※※※※※※※※※※※※※※※※※※ 最近感冒天天昏昏欲睡o(╥﹏╥)o换季了很多地方都降温了,小仙女们注意保暖,感冒真心难受 第二十五章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陈瑾瑜整个人也愈发懒散了,白天闲来无事,总喜欢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假寐,阳光温暖又不至于夏日般毒辣,偶有微风徐来,舒坦得很。 只这日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突突的,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的陈瑾瑜也不敢大意,当即起身回了屋子里头,这回再没有那种让人发毛的感觉了。 周嬷嬷还纳闷,“小主今日怎么不多晒会儿太阳了?” 陈瑾瑜随意找了个借口,忽的听见外头一阵尖叫声,心里猛地嘎登一声。 “周嬷嬷你快去看看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不多时,周嬷嬷便回来了,脸色还有些不太好,“外头树上突然掉下来一条蛇。” “什么?”陈瑾瑜大惊,忙问道:“什么蛇?有毒吗?可曾咬着人?” “小主不必太过担心,元志那小子是个机灵的,眼疾手快给逮着了,不曾伤着人。”不过是将一众小宫女吓得够呛。 这玩意儿瞧着便叫人不禁毛骨悚然,没几个女人不害怕的,纵然知晓无毒,也能够吓得一蹦三尺高。 她现在只庆幸自家小主当时不曾在外头,否则…… 想到这儿,周嬷嬷有些怀疑了,“虽说如今这季节正是蛇虫出没之时,可每日都是有太监专门检查的,断然不能叫这些东西伤着主子,奴婢怀疑……” 陈瑾瑜想了想,说道:“眼下先不想那么多了,叫太监们各个角落仔细检查检查,屋子里头也别放过了,这东西神出鬼没的,实在叫人心里不安。” 一众太监里里外外查了好几遍,确定当真没有了,陈瑾瑜才放下心来,虽不曾见着那玩意儿,可只想想,她心里就不禁发毛。 夜里早早的上床睡下了,却半夜又被一声声凄厉刺耳的叫声给吵醒了,如同婴儿夜啼一般,三更半夜的实在瘆得慌。 陈瑾瑜推了推一旁打盹儿的佩文,“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佩文猛地惊醒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迟疑道:“应当是母猫的叫声。” 寻常猫叫可不是这样的,这是母猫发.情时特有的叫声。 陈瑾瑜不曾养过猫,却也听说过,母猫发.情时叫声瘆人得很,如今倒是真见识到了,大半夜的,可不吓死个人吗。 “叫人去瞧瞧哪儿来的猫。” 可这黑灯瞎火的,猫又是极其灵敏的动物,哪里能轻易叫人发现的,几个奴才绕着永寿宫转了半晌,别说驱赶了,连猫的影子都不曾看见,唯有那凄厉瘆人的叫声一直在耳边。 陈瑾瑜无奈,只得忍受着这样的摧残折磨,硬生生睁着眼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没了叫声,陈瑾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猛地又是一声尖叫响起,一下子惊得她坐了起来。 院子里头声音很嘈杂,隐约还有女子的哭泣声。 陈瑾瑜顿时皱紧了眉头,起身披了件衣裳便打开了门,“发生了什么?” “小主别看!” 可是已经晚了。 一开门陈瑾瑜便看见了那血淋淋的一幕。 一只通身乌黑的猫被吊在了树上,开膛破肚死相极其凄惨。 顿时,陈瑾瑜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小主!”周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身子,慌忙道:“快去请太医!” 等到陈瑾瑜再次醒来时,胃里还翻腾着直犯恶心,想到那血淋淋的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 “来喝碗安神汤。” “皇上?”看见他手里的那碗安神汤,忙抗拒的摇摇头,“不成,婢妾现在直犯恶心,待会儿真该吐了。” 四爷闻言也就不强求了,“太医说你受惊动了胎气,需得好好养着,等你心情平复些了,安胎药还是得喝。” “皇上,这背后之人实在太下作太恶毒了,用这种法子……” 四爷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色,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件事朕会叫人去查的,你且安心。” 陈瑾瑜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掌心温度并不暖,却无端端叫人感到安心。 “皇上,今晚来陪婢妾可好?” 四爷被这直白大胆的邀请给惊着了,瞪着她好半晌,愣是什么话也不曾说得出来。 入夜后,一道人影却偷摸进了永寿宫。 “皇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惊喜。 四爷没好气的说道:“这般没羞没臊的,叫人知晓你怀着身子还争宠,看你还怎么做人。” 陈瑾瑜也不说话,只巴巴的瞅着他。 “可真是个磨人精。”四爷脱了衣裳乖乖上了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这下不怕了?安心睡吧。” “皇上真好。” 半夜里,凄厉的猫叫声又响起了。 陈瑾瑜心里有些毛毛的,忍不住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 “不怕不怕,朕在呢。”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可实际上心里却已是怒火中烧。 这等下作恶毒的手段,是真的惹怒他了。 男人的胸膛并不很宽厚,甚至可以说是略显清瘦的,但是就是叫人觉得安心。 迷迷糊糊的,几乎都快睡着了,却突然发现,外头凄厉的猫叫声没了,陈瑾瑜不禁疑惑道:“今日怎的这么快就消失了?昨夜可是生生叫了一夜呢。” “你当朕的侍卫是吃素的?什么魑魅魍魉也敢在朕面前放肆。”四爷轻笑一声,跟哄小孩儿似的拍着她的背说道:“这回可以安心睡了吧?” 不消片刻,陈瑾瑜便沉沉的睡死了过去。 这两日实在太累了,叫人心力交瘁。 翌日陈瑾瑜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外头听见了动静,早已守着的奴才便进来伺候梳洗了。 “小主,昨夜咱们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被抓走了。”佩兰轻声说道。 陈瑾瑜只点点头,不曾多说什么。 不出所料,从此以后再没有谁见过那个小太监,连提都无人提起,悄无声息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宫里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至于后续,却是没什么后续了。 严刑拷打之下,那小太监还是咬死了不招,饶是皇上也没有什么办法。 “皇上,只怕是背后之人捏住了他的软肋。”苏培盛轻声说道。 太监虽是无根之人,却也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宫外也是有亲人的,有不少甚至跟家中关系是极好的,进宫当太监也不过是太穷了无奈的选择而已。 “既然如此,那便赐死罢。” 苏培盛犹豫道:“是否再上些酷刑试试?” 四爷摆摆手,“没必要,这等手段你难道头一回见?哪一回审出点什么了?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朕心里有数。” 纵然心有顾忌,可这一而再再而三,已是叫他有些忍无可忍了。 “摆驾钟粹宫。” 帝后二人说了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没几日,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却惊着了一众人。 第二十六章 “晋熹妃为熹贵妃,裕嫔为裕妃,陈常在为贵人,赐封号瑾。” 与先前单独晋封常在时不同,这道圣旨,陈瑾瑜倒是不那么显眼了,最惹人注目的却是熹贵妃。 要知道过去几年宫里只有一位贵妃,那就是年贵妃,在后宫之中可谓一人之下风光无限。 而如今,多了一位贵妃不说,失了那独一份的荣宠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熹贵妃有封号,而她却没有,按着规矩,她还得低了熹贵妃一头! 这叫素来心高气傲的年贵妃如何能不气?她简直要气疯了。 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年贵妃就怒不可遏的将屋子里所有的摆设砸了个遍,一众奴才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娘娘您消消气,当心肚子里的小阿哥。”灵秋硬着头皮劝慰道。 “小阿哥?小阿哥有何用?本宫怀了他非但没有赏赐,如今反倒叫破落户出来的女人压在了头上!”嘴里虽如此说,可感觉到肚子隐隐作痛,年贵妃还是消停了下来,“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休息。” “娘娘,熹妃素来不受宠,按理这贵妃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这突如其来的晋封实在可疑得很,莫非……皇上有意四阿哥?” “就那色胚子?”年贵妃冷笑一声,“小小年纪便弄了一屋子莺莺燕燕,这还是在宫里住着呢,真若是出去开了府,岂不更张狂?本宫还就不信了,皇上能看得上那么个玩意儿。” “可是,四阿哥的才能确实得到不少大臣的称赞,先前年将军不也曾说过,叫娘娘多注意些那位四阿哥,可见不管其他方面如何,至少他的才能还是有一些的。若是放在先帝那会儿,自然如何也轮不上他这样的出头,可如今,皇上膝下实在单薄,倒也不是没可能了。” 年贵妃沉默了。 灵秋继续说道:“熹妃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上几回,如今突然被晋封为贵妃,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宠爱,只怕当真是在给四阿哥提身份呢。依奴婢看,陈……瑾贵人那头娘娘或许可以先放一放,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还不好说,就算真是个阿哥,也还来日方长,真正需要重视的是熹妃和四阿哥才是,毕竟四阿哥已经长成了。” 年贵妃有些迟疑了,原先她其实一直没将弘历放在眼里,就如她所说那般,她相信皇上的眼光是看不上那样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色胚子的,可是眼下熹妃莫名其妙的晋升,却叫她有些吃不准了。 而与翊坤宫的狂风暴雨截然相反的是,此时的景仁宫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奴才们跪在地上欢喜的说着吉祥话儿,惹得熹贵妃眉开眼笑喜不自胜,连连道赏。 “娘娘,四阿哥来了。” 一脚才踏进屋内,弘历便笑盈盈的连声道:“恭喜额娘,额娘大喜。” “快过来坐下说话。”熹贵妃拉着儿子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骄傲,“我儿优秀,额娘才得以母凭子贵,额娘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生下了你。” 弘历眉梢微挑,有些难以抑制的雀跃,“额娘也觉得,皇阿玛是那个意思?” 熹贵妃肯定的点点头,“若不然,皇上怎会突然封我为贵妃?”说着,又忍不住叮嘱道:“往后你可收敛些你那点花花心思,待明年你大婚之后出宫开府了,想如何折腾额娘也就随你去了,可如今你还在宫里你皇阿玛眼皮子底下住着,总得顾忌些,你皇阿玛最是看不惯这些,为了将来,暂时委屈一下总是值得的。” 想到那些风姿各不相同的美人,弘历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不过他也知道孰轻孰重,当即便也应允道:“额娘放心,儿子会克制的。” 熹贵妃欣慰了,“你皇阿玛既然如此看重你,你也千万不可辜负了他的期望,好好跟着你皇阿玛学。” “那是自然。” 母子二人满怀期望的畅想着未来,前朝后宫众人也都在猜测皇上的心意,区区瑾贵人,自然被忽略了。 陈瑾瑜却是毫不在意自己的风头被盖了下去,反倒偷偷乐着。 原本按理来说,她这么快速的晋封是会很扎眼的,也容易惹人闲话,可如今随着熹妃一同晋封,她这个区区贵人直接就被忽略了,但凡与储君这个话题沾点边儿的,那都绝对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谁还有心思注意她这么个小贵人? 不动声色的升了她的位份这是其一,其二也是将熹贵妃推向了风口浪尖,从而转移了其他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好歹能安心养胎。 其三呢,突然被人压在头上,年贵妃能甘心吗?不甘心那就斗去呗,两人位份相同,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家世,也算旗鼓相当,真斗起来那是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个胜负的。 其他人或许看不透这里头真正的用意,可陈瑾瑜自己又怎会不清楚?皇上为了她,是真的用心了。 不出所料,接下来后宫里头可真是热闹了,年贵妃和熹贵妃二人那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年贵妃记恨熹贵妃抢了她独一份的荣宠,还后来居上压她一头,而熹贵妃对年贵妃的嫉妒却是十几年来从未停止过。 打从入雍王府之日起,她便是方方面面都被年贵妃无情碾压着的,位份没人高,宠爱也没有,生生被压了十几年,也嫉妒了十几年,如今一朝扬眉吐气了,熹贵妃可不就精神抖擞了,非要方方面面都压年贵妃一头才舒坦。 “还请年贵妃让让,我们熹贵妃娘娘要先行。” 此时才给皇后请了安出来,众嫔妃都瞧着呢,年贵妃哪能受得了这气?当即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瞎了你的狗眼了敢在本宫面前叫唤?”说着,年贵妃一记冷眼给了熹贵妃,“要本宫让路,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熹贵妃见自己的奴才被打,脸上自然也不好看,“你我同为贵妃,本宫有封号,你没有,本宫便是在你之上,叫你让路还委屈你了不成?” “倒真叫本宫见识到了何为小人得志便猖狂。”年贵妃毫不退让,讥讽道:“本宫当年入府便是侧福晋,而你只是区区格格,皇上登基便封了本宫为贵妃,而你只是妃,本宫圣宠在身十数年如一日,而你十数年拢共也不曾见过皇上几面……孰轻孰重孰高孰低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敢在本宫面前叫嚣,钮祜禄氏,你不配!” 说罢,扭头上了轿子便叫人起驾,一如既往走在了众嫔妃最前面。 熹贵妃险些被气晕过去,在众多嫔妃的注视下,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终究咬牙切齿道:“回宫!” 人群中,陈瑾瑜瞧得是津津有味,果然只有地位相当才能斗得起来,否则位高一级压死人,那还有个什么意思? 如今这日子,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啊。 陈瑾瑜不禁感叹,扶着周嬷嬷的手,踩着花盆底小步缓缓朝着永寿宫走,心情愉悦得很。 早已坐在永寿宫内的四爷见她神情透着股愉悦,不禁好奇,“发生什么好事了如此开心?” 陈瑾瑜笑笑,“不过是瞧了出热闹。” 这话一出,四爷心里便清楚了,定是年贵妃和熹贵妃又闹起来了,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于是四爷便没好气的斜眼瞅她,“愈发的会幸灾乐祸了,如今可不是那会儿吓得大晚上不敢睡死活求着朕的时候了?” “皇上!”被揭了短,陈瑾瑜有些恼羞成怒,被吓到抱着他瑟瑟发抖的那一晚,可绝对是她不愿回忆的黑历史。 “哎哟……” 见她突然抱着肚子一声惊呼,四爷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了?可是肚子疼?苏培盛!快请太医!” “不是不是。”陈瑾瑜连忙将人拦了下来,满眼惊喜的对着四爷说道:“皇上,他动了!” “当真?” “当真!不信皇上你摸摸看!”说着便抓住四爷的手贴在自己的肚皮上。 肚子里的孩子倒也很给面子,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隔着肚皮与四爷的手碰着了。 四爷大喜,素来绷着的脸也是喜笑颜开,手心被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都跟着颤抖了。 陈瑾瑜哼哼道:“定是孩子听见他皇阿玛欺负他额娘,表示抗议呢。” “胡说。”四爷瞪着她,“分明是小阿哥在跟他皇阿玛打招呼呢。” 陈瑾瑜不满的说道:“您可别一口一个小阿哥了,万一这是个小格格,听见您整日这般喊,回头该以为您嫌弃她了。” “你别吓唬朕,孩子还在肚子里能知晓什么。” 一旁的周嬷嬷却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孩子在肚子里头是能够听见外头声音的,虽说什么都不懂,但多念叨几遍的东西,还是会加深记忆的。” 四爷闻言皱紧了眉头,他虽希望这一胎是儿子,可真要是个小格格,他也不希望小格格误会自己这个皇阿玛嫌弃她,更可怕的是,万一被他念叨着念叨着,小格格长成了男儿相可如何是好?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这嫁不嫁得出去,和嫁得好不好却是两码事,女生男相,想想就挺可怕的。 四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了些什么旁人是不知道了,不过打从这日起,他却再未曾对着陈瑾瑜的肚子说什么小阿哥之类的话了。 陈瑾瑜好奇之下问了问,得知他是害怕将来小格格潜移默化生成一副男儿相貌嫁不出去,整个人直接就笑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皇上这张脸的女装扮相,嗯……确实是挺惊悚的。 ※※※※※※※※※※※※※※※※※※※※ 啊~~~~~~鼻子快破皮了qaq 第二十七章 入夏之后,天儿愈发的炎热起来,陈瑾瑜的行动也不似过去那般轻便了,且尤其怕热,一天下来往往能换好几身衣裳。 倒不是说还有谁敢克扣她的冰,只不过四爷怕她又受寒,不肯叫多用罢了,见她实在热得难受,索性便调了些宫女来专门轮班打扇,叫陈瑾瑜不禁感慨,这日子过得是愈发奢靡了。 “小主,奴婢先伺候您换身衣裳吧,稍后皇上应当就要到了。” 陈瑾瑜懒懒的摸了摸肚子,心里有些不乐意,不由嘀咕道:“我只想躺下……皇上近来怎的愈发闲了……” “朕是为了谁?你倒好,背后编排起朕来了。” 背后说人偏还刚巧被抓个正着,有这么背的吗? 陈瑾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皇上误会了,婢妾这不是担心皇上误了正事儿嘛,婢妾自己可以的,皇上实在不必每日浪费这个时间。” 四爷嗤笑一声,“你都懒成什么样儿了?糊弄谁呢?朕若不亲自来抓你,你就能缩在屋子里不带挪一步的,太医可是交代了,每日散散步活动活动有益于生产,你甭想找借口偷懒。” 陈瑾瑜无奈,“皇上且先坐下喝杯茶,婢妾进去换身衣裳。” 肚子愈发大起来,行动不那么轻便了,陈瑾瑜整个人也愈发的懒散起来,整日里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太医一瞧就说如此下去不行,得适当活动活动。 刚开始四爷叫她自己每天出去溜达溜达,后来发现这丫头懒成精了,能糊弄就糊弄过去,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实在无法,便只得每日傍晚亲自上门来抓人,然后全程亲自监督。 四爷牵着她的手,慢悠悠溜达着朝御花园走去。 路过翊坤宫时,好巧不巧,年贵妃刚好从里头出来。 “皇上?”年贵妃满眼惊喜,随即看见四爷竟牵着陈瑾瑜的手,顿时脸就掉下来了。 四爷乍一瞧见她,那眉头便拧成了一团。 此时年贵妃的肚子也显出来了,可她那张脸,却是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弱柳扶风,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再看身边同样怀孕的陈瑾瑜,面色红润饱满,整个人养得珠圆玉润,一看便健康得不得了。 想到先前一个没保住的那四个孩子,四爷的脸实在有些难看,“你身子这般虚弱,不在自个儿宫里好好养着,出来作甚?” “臣妾日日独自在宫里,实在闷得慌,这才想去御花园散散心罢了。”说着,还边哀怨的瞅着四爷,“皇上已经许久不曾来看臣妾了,怕是已经忘记臣妾肚子里还有一个了。” 这是在怪他只关心着陈瑾瑜的肚子了。 可是,他还真是怕了。 瞥了眼年贵妃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四爷不禁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儿溜达溜达罢。” 于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一路上年贵妃都在拉着四爷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柔情蜜意,透露着自己的思念和愁闷,刻意将陈瑾瑜排除在外,恨不得没这个人。 陈瑾瑜倒也不在意,大庭广众之下,她没必要非去争这点高低,也或许,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年贵妃并非什么有威胁的对手。 年贵妃的出身就注定了她的未来,或许高高在上,或许光芒万丈,但她心爱的男人永远不可能真正跟她交心。 其实要叫陈瑾瑜琢磨,或许也不是没有过机会,毕竟十几年的宠爱,皇上一定曾经也是对年贵妃有过一点真情的,否则这么多年里,为何除了年贵妃就再无其他嫔妃有孕? 可是年贵妃自己看不透,太在意家族所谓的荣耀,也太能折腾了,野心和欲望就明摆着了,这与皇上的期望背道而驰,于是她跟皇上之间的关系也就渐行渐远了,可惜直到现在她都还看不透。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皇上……”年贵妃突然停下了脚步,捂着肚子说道:“臣妾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您送臣妾回去可好?” 四爷以为她是装的,毕竟过去她没少用“不舒服”这个借口拉他去翊坤宫,正欲拒绝,忽而听闻灵秋惊恐大喊,“血!娘娘您出血了!” 四爷仔细一瞧,那浅色的衣裙上已经浸染了血色,顿时脸色大变,“快将贵妃抬回去!请太医!” 一时场面混乱。 陈瑾瑜人都傻了,怎么走着走着孩子走掉了吗? 正在她发愣之际,忽而腰部被推了一把,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皇上!”下意识的惊呼。 四爷扭头一瞧,就吓得差点魂儿都飞了,这大肚子要直接扑在地上,还能好吗? 下意识伸手接她。 好在周嬷嬷忠心护主,及时扑倒在地当了个肉垫。 有了这么一个缓冲,加上四爷拉扯那一把更卸了几分劲儿,陈瑾瑜这才没血溅当场。 “如何?可曾伤着了?肚子疼不疼?”四爷将她扶起来紧张的询问道。 陈瑾瑜惊魂未定,脸色发白,“好像有点疼……” 四爷当即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边走边喊人去请太医上永寿宫,脸色阴沉沉的难堪至极。 好端端的出门散个步,两个怀孕的妃子竟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这脸打得啪啪响。 翊坤宫跟永寿宫是一条道儿,年贵妃就走在前头,四爷抱着陈瑾瑜紧跟在后,一路上瞧着那地上的血迹就直觉不太妙。 这么多血,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对此,四爷其实心里早有准备,毕竟年贵妃那身子……故而也谈不上多悲痛,如今他只希望,陈瑾瑜肚子里这个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好在,太医来瞧过之后只说受惊动了胎气,喝两副安胎药便可,倒是周嬷嬷伤得有些重,年纪本也不小了,那一下腰也闪了,右手也骨折了。 陈瑾瑜好不容易定了神,“这回真是多亏周嬷嬷了,若不然……劳烦太医一定仔细为周嬷嬷治,千万不可留下什么后遗症。” “是,瑾贵人且放心。” 四爷也好歹松了口气,当场便给了周嬷嬷丰厚的赏赐。 “你先好好休息,稍后药熬好了立刻喝,朕先去翊坤宫瞧瞧。” 陈瑾瑜点点头,脸色还有些白。 今日出门直到出事那一刻,她都没有任何不妥的预感,是否也可以证明,她这一遭并非有人事先预谋?或许只是刚好年贵妃出事,便有人趁乱下手了。 只是不知,年贵妃的事,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下毒手?若是有人下毒手,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熹贵妃?毕竟也就熹贵妃和裕妃有儿子了。 ※※※※※※※※※※※※※※※※※※※※ 吃了几天药感冒反而更严重了,每次咳嗽简直恨不得原地升天,太痛苦了qaq 第二十八章 不出所料, 年贵妃的孩子没保得住。 太医一路跑着来,刚进屋这么一瞧,心里就嘎登一声, 直道已经无能为力。 灵秋一听这结果当场就哭了出来,等到年贵妃醒来知道了这个噩耗, 那更是好悬没疯了,抓着四爷的衣裳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口口声声喊着要四爷为她的孩子做主。 不错,她的孩子不是无端流掉的,而是吃了某种药物所导致的, 但具体是什么药,太医只凭诊脉一时半会儿也给不出个准确答复, 只说这药效极其凶猛霸道,年贵妃往后想要怀孕只怕更难了,纵使怀上了可能也会变成习惯性小产。 年贵妃一心想要个小阿哥, 哪里能接受得了这个结果,一时间大受刺激仪态全无。 “皇上!一定是姓陈的那个贱人!她记恨臣妾怀孕分走了她的荣耀,一定是她!还有熹贵妃,她们两个以前住在一起,关系自然不一般,一定是她们二人合谋害臣妾,求皇上替臣妾和那无辜的孩子做主啊!” 原本四爷心里对她还有些怜惜,可见她眼下竟如此不管不顾的胡乱攀扯,顿时脸色阴沉漆黑。 “这件事朕会追查到底,届时自当给你一个交代, 如今你且好好养身子, 切忌思虑过重。”意思就是叫她不要满脑子胡思乱想了。 看着四爷大步离开的背影, 年贵妃气哭了。 “去喊李铭进来!” 不一会儿,人便进来了。 年贵妃死死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害本宫!” 李铭却也不慌,只冷笑道:“奴才的父母妻儿都在娘娘的兄长手里捏着,奴才倒是想报仇,眼下也不得不投鼠忌器罢了。” “你!”被他这毫不留颜面的话给怼得心口一塞,不过反倒打消了她的怀疑。 这个人既然能为了父母妻儿甘愿进宫当太监,怎么也不会反手来害她才是,至少在人质还捏在他们年家手里的时候,他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 “你作为大夫,本宫被药物所害,你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李铭不耐烦道:“奴才也不是日日夜夜时刻跟在娘娘身边,难道还能隔着屋子院子闻着味儿不成。” 年贵妃怒了,“灵秋,张嘴!” 灵秋闻言上前便一巴掌挥过去,谁知李铭竟然伸手给挡了回去。 “放肆!” “贵妃娘娘!您如今已经这样了,倘若日后还想怀孕的话,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你说什么?”年贵妃登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有本事治好本宫?” 李铭淡淡道:“不过是一时伤了身子,吃些药调理调理便也没什么大碍了,日后自然可以怀孕生子。” 年贵妃不禁大喜,忙追问,“需要调理多久?” “最多不过三个月罢了。” “好!你若能帮本宫恢复身子成功怀孕生下个小阿哥,本宫便放你出宫与家人团聚,还会赏你无数财富,叫你们一家子奢靡生活几辈子都尽够了。” 李铭闻言却只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讥嘲的笑。 他都变成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了,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叫父母看着他伤心?叫妻子跟着他守活寡?还是叫儿女以他为耻受人鄙夷? 回去?回得去吗? 这个女人,真是又恶毒又天真。 年贵妃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便也不再那般歇斯底里了,老老实实吃着药卧床休养,静静等待着皇上的调查结果。 无论是谁,她都绝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其实这事儿也并不很难查,这种堕胎药与寻常毒药不同,几乎都是立竿见影的效果,是以问题的关键距离事发不会很久。 着重查了年贵妃这一日的所有饮食后,最终在一些药渣里发现了问题。 年贵妃这胎不稳,故而每日都在喝安胎药,而这东西,便下在了安胎药里。 而年贵妃毕竟浸淫这些阴私多年,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当然不可能交给别人去做,每日专门负责熬药的便是她的心腹之一--顾嬷嬷。 将人送进慎刑司严刑拷打了半天,顾嬷嬷实在架不住折磨,招了。 “熹贵妃?”四爷看着手里的那份供词,皱起了眉头。 据顾嬷嬷所说,她其实是熹贵妃安排在年贵妃身边的钉子,可是……年贵妃也不是那么蠢的人,顾嬷嬷能在年贵妃面前演戏多年还不曾暴露,反而一步步成为了年贵妃的心腹,就这份能耐也不是普通人了,能这般轻易就招了? 沉思了许久,四爷收起了这份供词递给苏培盛,“送去给年贵妃。传旨,熹贵妃谋害龙胎,罪大恶极,念其孕育有功,今降为……贵人,禁足景仁宫。” “另外,叫人悄悄的继续查下去,不可声张。”他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哪只恶鬼如此神通广大。 苏培盛领了命急忙朝景仁宫赶去。 景仁宫里,熹贵妃听闻年贵妃小产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正与儿子说笑呢,忽的迎来这样一个晴天霹雳,顿时眼前一黑,竟是当场晕死了过去。 “额娘!” “娘娘!” 众人大乱。 等到熹贵……人再次醒来时,人还有些木楞,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这叫什么事儿?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额娘。”弘历满脸焦急,“额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跟年贵妃小产一事牵扯上?” “本宫……我哪里知晓,这不是我做的啊!”熹贵人觉得自己真真是冤死了,想到突然之间从贵妃变成了贵人,真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去,“定是有小人陷害我!你皇阿玛怎么这般糊涂!” “额娘!你糊涂了!”弘历厉声斥道。 熹贵人也知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皇阿玛既然下了这道圣旨,那定当是查到了确凿的证据,眼下大吵大闹实非明智之举,不如先平静接受吧……”弘历若有所思的说道。 查案子,无论如何也应该审一审“嫌犯”吧?这般只听他人一面之词,直接就做出了判决,堪称糊涂,实在不像他皇阿玛的一贯作风。 或许皇阿玛只是使个障眼法,想叫真正的幕后主使放松警惕?还是说,皇阿玛对额娘……或者说,是对他这个儿子有什么不满了? 弘历心里有些拿不准,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知道,圣旨一下,尘埃落定,如何堂堂帝王也断不可能反手打自己的脸。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皇阿玛到底是在想什么。 “我堂堂贵妃突然降为区区贵人,叫我如何能平静接受?”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熹贵人如今是真的要疯了,若真是她干的也就罢了,偏她根本什么都没干过,平白落了一口锅在身上,这叫什么事儿?哪有这般欺负人的! “额娘,事已至此,咱们又还能如何呢?难不成冲出去顶撞皇阿玛?”弘历心里也很焦急,可还是得耐着性子安抚他额娘,免得又添乱,“额娘,为了儿子您暂且委屈一下,千万不能再惹得皇阿玛厌弃了,既然您没做过这事儿,那早晚皇阿玛会知道真相的,届时定然不会亏待了您,少不得多多补偿,您又何苦这个时候去哭闹惹人烦呢?” 桂嬷嬷也跟着劝慰道:“娘……主子,四阿哥所言甚是,不论如何,如今四阿哥还好好的,咱们无论如何也得稳住,不能再给四阿哥添乱了啊。” 熹贵人心里憋屈得要炸了,可看着儿子祈求的目光,她还是泄了气,“罢了,我不闹便是了,贵人就贵人罢……弘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额娘全靠你了。” 正说着,突然听见外头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见灵秋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闯了进来。 “放肆!”桂嬷嬷怒道:“身为奴才竟敢擅闯嫔妃寝宫,灵秋,你们翊坤宫的规矩就是这般?” 谁知灵秋直接上手就是一巴掌,冷笑道:“你这老虔婆好生威风,还当自己去贵妃的奴才呢?你如今不过是个区区小贵人身边的狗腿子,也敢在本姑娘面前大呼小叫?” 桂嬷嬷直接被这一巴掌打蒙了。 床上的熹贵人见状指着灵秋浑身气到发颤。 弘历沉了脸,“桂嬷嬷不够资格,本阿哥可还够?” 灵秋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阿哥身为皇子自然身份尊贵,哪里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相提并论的,奴婢不敢放肆,只不过我们贵妃娘娘有命,叫奴婢定要为我们那可怜的小阿哥出口恶气。” 说着,眼睛瞧向了熹贵人,冷笑一声,“来人,掌嘴五十!” 身后的一众奴才闻言便上前将熹贵人强行拖拽了下来。 弘历和桂嬷嬷等人见此情形赶忙上前阻拦,不等弘历的发怒,灵秋直接说道:“我们娘娘说了,今儿熹贵人害她失了小阿哥,她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给小阿哥报仇,谁若胆敢阻拦,一并打了便是,不拘是什么奴才主子的,事后她自会亲自去向皇上请罪。” 听到这话,弘历一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年贵妃才没了孩子,想收拾自己的仇人有错吗?就是闹到皇阿玛跟前去,这也没得说。 眼看自己的额娘被压着跪在地上,两边脸已是被抽得红肿起来,弘历不禁握紧了拳,咬牙切齿。 下手的人都是年贵妃的奴才,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等到五十个大嘴巴子抽完,熹贵人的脸已经没法儿看了,嘴角渗出了血来,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实在凄惨。 弘历赶忙上前将她抱回到床上,瞧着灵秋那脸,目光阴冷得很。 “劳烦给年贵妃带个话,今日大恩,弘历铭记于心。” 灵秋被他那眼神瞅得心里直发毛,有些担心,毕竟对方已经是个成年阿哥了,目前看来还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 可是……她家娘娘的小阿哥可是被这贱人害没了,如今不过打她五十个巴掌怎么了?若非知晓皇上不会允许更过分的事,今日可远不止如此! 不过明着不行就来暗的,四阿哥?她们娘娘的小阿哥都没了,四阿哥还想好? 休想! 一行人来去匆匆,徒留下满屋狼藉。 桂嬷嬷捂着自己火辣辣生疼的脸,看着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自家主子,不禁老泪纵横。 “没得这般欺负人的……” “桂嬷嬷,你老实交代,这事儿跟额娘究竟有没有关系。” “绝对没有!奴婢敢对天发誓!”桂嬷嬷一脸坚定的说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呢!弄掉了年贵妃的孩子,推了主子出来顶罪,害得主子位份被降,还与年贵妃结下死仇……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啊!” 弘历皱紧了眉头,小声说道:“莫非是皇后?” 桂嬷嬷有些迟疑,“皇后无子,费劲做这些图什么?” 也是,可是有儿子的,就只剩下裕妃了。 两人显然想到一处去了,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大可能。 “或许是那个瑾贵人?如今她可怀着身孕呢,说不准心大了,又记恨主子过去磋磨她的事。”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抹倩影,弘历本能的摇摇头,“瑾贵人不是那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在宫中根基尚浅,绝没有这样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