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入赘小白脸》 充满同情 春天雨水多,大雨小雨连绵不断,几乎没有停歇,压的院里枝头弯了弯,花儿大朵大朵的往下掉。 杜笙推开窗,登时一股子花香扑鼻而来,他紧了紧披风,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雨点。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是个现代商人,后来因为意外死了,本以为会下地狱,或者从此意识消除,没想到竟然穿到这个叫做朱笙的人身上。 朱笙比他倒霉许多,前段时间因为科考落榜,失意掉进水里,不会游泳当场就死了,他借尸还魂占了这副身子。 虽然活了过来,不过又是风寒,又是发烧,折腾了许久,现在还没好,只要稍稍吹风喉咙里便止不住的发痒,受凉就头晕,多走一会儿累的喘不过气,虚的宛如林妹妹。 身体不给力,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终于能下地走走。 “笙儿。”徐氏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杜笙点头,“娘。” 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不过他还是知道,这个人是原主的娘。 他从家丁口中得知,没有记忆迟早会露馅,干脆假装失忆,所以平时徐氏闲时也会跟他讲一些家里的情况,比如他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过几天要入赘江家。 江家是个大户,家里有七个哥哥,就一个宝贝女儿,还是老来得女,舍不得嫁人,只好找人入赘。 入赘地位底下,相当于家里长工,从此也不能参加科考,所以只要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不愿意入赘。 弟弟朱烁起初也不愿意,闹了好一阵子,还寻过死,后来想开,入赘江家就算不能参加科考,好歹吃喝不愁,而且不需要他做什么,江家说了,养他一辈子都没问题。 江家对他十分大方,前前后后给了不少银子,还买了房子铺子和田地,光是聘礼又给了好几万两,大大小小的箱子送过来,打开里面全是好东西。 徐氏说就是东头的员外下聘礼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说明江小姐对朱烁重视。 杜笙刚穿过来,对物价不太了解,不过偶尔间听徐氏提起过,铺子是繁花街的铺子,繁花街差不多就是城中心,好几万两,再加上房屋,他对比了一下现代。 铺子估价在四五百万左右,房子离繁花街也近,在两三百万左右,再加上田地和聘礼,没有几千万拿不下来。 这么一算江家确实大方,朱烁入赘过去好歹不会受委屈,没人闲着蛋疼花这么多钱入赘一个不喜欢的人,这恰恰说明江家大小姐非他不可。 听说俩人是在书苑认识的,江老爷子人善,平时会资助一些寒门子弟读书,朱笙和朱烁俩兄弟正好符合条件,也被他资助了一阵子。 还请上府给孙子,也就是江家大少爷的儿子秋水上课,大小姐喜欢找秋水玩,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朱笙身体虚弱,虽然长得不错,不过不在大小姐的考虑范围内,反倒是朱烁,颇得大小姐喜欢,谁都不要,一定要让他入赘。 据说是因为朱烁长得俊俏,杜笙见过朱烁,他生病的时候朱烁来看过他几次,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入赘,还跟他说了入赘的种种好处。 许是男人看男人有些偏差,他怎么也瞧不出朱烁长得哪里俊俏? 反而觉得他有点吊儿郎当,时常找他要钱,找不到就拿他的东西,不太靠谱。 徐氏对他不错,虽然病着,不过偶尔会给他添些新东西,全被朱烁搜罗走,藏起来也给他翻箱倒柜弄出来,说实话,杜笙有些讨厌这个弟弟。 也想不通为什么江大小姐偏偏看中他?还非他不可,是他隐藏太深?还是江大小姐走了眼? “该喝药了。”徐氏手里端着碗,小步迈进来,将药轻轻搁在矮榻的茶几上。 杜笙苦笑,“又要喝药啊?” 这药里不知道放了什么,苦的不忍直视。 “还小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便是。” 杜笙苦笑更甚。 听说这个时代的医疗不发达,风寒都有可能死人,他也不敢大意,即便再不喜欢还是掐着鼻子端起碗,痛苦的大口硬灌,勉强将药喝了大半,只剩一个汤底子。 那底子里都是渣,不喝徐氏也不强求,收拾了碗劝他,“刚喝完药,不能再吹风了,去歇着吧。” 杜笙叹息,“躺了一天了。” 虽然不情不愿,不过他的药里有安眠的作用,发挥很快,几乎前脚吃了药,后脚身体便开始乏累,无力,眼皮子沉重,如果不能及时躺在床上,几乎在哪倒哪,宛如迷魂药。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杜笙脱了外衣躺好,徐氏给他盖上被子,“好好睡,睡醒了过来看看你弟弟的喜服,江家送来的,准备了两套,你弟弟都喜欢,不知道选哪套,你帮他拿拿主意。” “嗯……” 杜笙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睁不开眼,没撑多久睡了过去。 他醒来已经是黄昏,身体躺得酸麻,穿过来三天,三天都在床上度过,一天也就醒个一两个时辰,还被强拉着看各种东西。 明明是朱烁成亲,可朱烁有选择恐惧症,江家又财大气粗,什么都送好几套,朱烁拿不定主意,每次都来找他。 杜笙爬起来,刚摸到火折子点灯,门外有人进来,朱烁拿着两套喜服,粗鲁的踹开门,一脸兴奋的比在他身上,“哥,你快帮我试试哪套好看?” 杜笙瞧着大开的门皱眉,“为什么不自己试?” 朱烁摇头,“自己试我怎么看啊,就是穿在别人身上我才知道好不好看。” “那也该找个身形差不多的。”他跟朱烁体型相差太大。 “哪那么容易找到人?哥。”朱烁略带撒娇道,“就帮我这回呗。” 一个大男人撒娇,杜笙有些恶寒,经不住他纠缠,还是将衣裳套在身上试了试。 这喜服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与他的身形几乎完美贴合,一丝不差。 杜笙很好奇,他比朱烁瘦多了,这喜服他穿着合适,朱烁能穿得进去吗? 给他下药 “尺码是不是搞错了?”杜笙状似无意问道,“我穿着正好,你确定你能穿得进去?” 朱烁不服,“你都能穿得进去,我为什么穿不进去?” 他说着拿起另一套,不管胖瘦,死活要往身上套,古代的衣裳是开襟的,胸口稍微系松一些,衣裳会宽许多,朱烁硬是套也穿了上去,不过腰带有些紧。 杜笙越发觉得古怪,新郎的喜服新郎居然穿不上,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江家制度严,采购的东西层层检查,要过很多人的手,不可能那么多人同时出错,那么错误的肯定是朱家。 “朱烁,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杜笙眯起眼质问。 朱烁瞬间心虚起来,“谁瞒你了。”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期期艾艾道了出来,“哎呀,告诉你实话吧,江家嫌我胖了,当初量身子的时候尺码全都小了一号,说是让我在成亲之前瘦到那个程度。” 他白了杜笙一眼,“就跟你这样的。” 杜笙无语,“大小姐不是喜欢你这样魁梧的吗?” “那是以前,我最近胖了。” 杜笙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不知道他撒没撒谎:“还有几天成亲?” “就这两天吧。”朱烁破罐子破摔,“时间这么紧怎么可能做到。” 就这两天的话确实做不到,不过,“你从现在开始不吃饭,两天后搞不好就能系上腰带了。” 朱烁不听,“放弃了放弃了。” 杜笙刚要劝他,朱烁不耐烦的摆摆手,脚下急迈,几步跑了出去,杜笙在背后追,“你的喜服还要不要?” 朱烁远远喊道,“不要了,给你吧。” 杜笙摇摇头,对他的孩子气有些无可奈何,前世他是翡翠世家的唯一公子,根本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跟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妹妹相处。 因为是老大,徐氏总是念叨着让他多担待点弟弟妹妹,杜笙尽量做到,脱了喜服折好,准备给他送回去。 刚走到廊下,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刚刚那个就是公子?” “对啊,怎么了?” “长得可真俊,难怪江大小姐喜欢,指名道姓非他不可。”她感叹,“还是有钱好啊,那么好看的公子,脸白的跟玉似的,要我也招他上门。” “你啊,你还是算了吧。”另一个丫鬟打击,“人家是读书人,谦谦如玉一般,要不是江家逼的紧,迫不得已你以为人家愿意入赘?” 杜笙在俩人绕过来之前躲进拐角里,越听越觉得古怪。 好看?脸白的跟玉似的?读书人?谦谦如玉? 怎么都无法跟粗犷还有点胖的朱烁挂上钩。 所以到底是他审美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上门女婿可不好当。”她还有话,“我听说还没成亲就列了很多规矩,什么天黑之前必须回府,必须听江小姐的话。江小姐说一,他不能说二,江小姐往北,他不能往东,江小姐去哪,他就必须跟去哪。” “啧啧,这哪是入赘啊,分明是养个玩意儿。” “要不然你以为前几天公子为什么跳河,还不就这事闹的。” “身份说是入赘的姑爷,其实就是花钱买来的男宠。” 杜笙蹙眉,原来外面都是这么看待朱烁的?难怪前段时间朱烁想不开。 他闭上眼,认真想了想如今的朱烁对入赘的态度,似乎没那俩丫鬟说的严重,搞不好很是心甘情愿,因为只要入赘江家,就有花不完的钱。 朱烁恰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入赘江家,他心里该是偷着乐的,之所以闹自杀,怕是被外界的流言蜚语伤到,现在想开了,不闹了,还老是到他跟前说入赘的种种好处。 犹豫再三,杜笙还是决定不多管闲事,如果不愿意,朱烁自己会说的,只要把聘礼退了,江家再喜欢,难道还能把刀架在他脖间强逼不成? 杜笙紧了紧怀里的喜服,等那俩人走远才从角落里出来,去找朱烁,把喜服还给他。 许是来的不巧,朱烁不在,他把喜服放在朱烁房里,因为累,又在他房里歇息了一会儿才回去。 大抵是到了他的喝药时间,杜笙瞧见徐氏端着药和饭菜进了他的院子,杜笙跟上,正要喊她,突然愣住。 徐氏仿佛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将托盘搁在廊下的椅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往药里倒白.粉一样的东西。 ??? 毒?还是什么东西? 发现真相 如果是毒,从他穿来的那天起就是徐氏照顾他吃喝,想下毒的机会很多,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不是毒,那是什么? 杜笙突然想到他每次喝完药,都会睡很长时间,尤其是晚上,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原来只以为是药的原因,原来不是啊。 他捏着骨节,有些想不通,徐氏为什么要给他下安眠的药? 有什么目的? 杜笙莫名想起丫鬟口中的话。 脸白的如玉一般,读书人,谦谦如玉似的公子?这哪是说朱烁,明明是说朱笙。 还有什么跳河,朱笙刚好前段时间‘失足落水。’ 那个喜服也是,根本不是给朱烁做的,是给朱笙做的。 难怪总让他试,让他选,原来江大小姐看中的不是朱烁,是朱笙,因为外貌这么个杜笙怎么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他刚穿来就发现了,他不仅跟原主名字相似,就连样貌也有八成相像,只不过一个苍白无力,一个年轻健康。 一张脸再好看,看了二十多年,也会腻会烦,所以杜笙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有多俊美,也就忽略了脸的问题。 徐氏又故意误导他,说江大小姐看中的是朱烁,任他千想万想,也不可能想到全家为了让他入赘江家,居然使了这么多手段,联合起来骗他,怕他跑,还给他下药? 如果不是恰好被他看到,搞不好他还蒙在鼓里,被人抬上花轿都不晓得。 入赘入赘,其实就是男方‘嫁’给女方。 亏他当时还为朱烁担忧,特意叮嘱他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结果…… 杜笙咬牙。 朱烁说还有两天的样子就是大喜之日,不知道算不算今天,如果不算,那就还有两天时间,如果算,就只有一天,保险起见今晚就要想办法逃走。 杜笙落后一步,等徐氏进了屋才跟着进去,徐氏刚把菜端到桌子上,她今天做了两菜一汤,一碗米饭,照顾杜笙的身体,都比较清淡。 “笙儿过来吃饭,吃完饭喝药。”徐氏将药放在他手边。 杜笙颌首,匆匆扒了几口饭菜,没什么胃口,探手将药端了起来,抵在嘴边刚准备喝,突然想起什么,道:“有点渴了……” 那药又被他放了回去,似乎想等喝了茶之后再喝药。 徐氏瞧了一眼药,有些不放心,“凉了更苦,我去给你倒茶,你赶紧趁热把药喝了。” “嗯。”杜笙淡淡回应,修长白皙的指头动了动,拿起筷子又夹了几口吃食。 等徐氏走出去,才放下筷子端起药碗,起身倒进窗前的花盆里,明知道药有问题,他当然不会喝。 和往常一样,剩一个汤底子,在徐氏没回来之前搁回桌子上,人也坐好,蹙着眉,假装刚喝过药一样。 门‘咚咚’响了两声,徐氏进来,“算你幸运,江家刚送来的茶叶,叫什么秋尖霜叶。” 秋尖霜叶是一种只在秋天冒绿的茶叶,又不全是绿,上面长满了白毛,乍一看以为是霜,取其叶尖上的精华,所以叫秋尖霜叶。 “哦,那我可有口福了。”杜笙接过杯子,小小抿了几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双手捧着喝,开始还很正常,越喝头点的次数越多。 徐氏发现了,道,“笙儿,是不是困了?困了就上床睡吧。” 说着过来扶他,杜笙没有拒绝,借着她的力道上床,踢了鞋袜躺进被窝。 徐氏守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熟才走,几乎她前脚离开,后脚杜笙便睁开眼,从床上下来。 顾着身体,套了件稍厚的衣裳,又将披风披在身上。 夜里凉,还不晓得会不会下雨,他这副身子太没用,需得护着点,否则稍微有点风寒感冒,他连药钱都没有。 房间也是一贫如洗,杜笙能收拾的只有衣裳,其它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朱烁搜罗走,倒是有一根银簪子被他藏了起来,空心的,简简单单一根,没有任何花纹,只根部刻了‘绣菊’两个字,不知道价值几何,带上纯粹为了保险。 收拾妥当后将包裹背好,没走正门,跳窗离开,又避开值夜的家丁,艰难翻墙出去。 这里的墙都很高,两米多将近三米,只有茅房那边矮一点,他先爬上茅房,再从茅房翻上外墙,两米多高跳下来有些压力,原主身体又弱,杜笙险些崴着脚。 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才起身赶路,走路很慢,杜笙准备先去街道上,凭着这张脸搭个顺风车,在全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没有的情况下,似乎只能如此。 他运气还算不错,刚走出小巷,便见一辆马车慢悠悠跑在半道上,似乎发现了他,马车越跑越慢,最后在他不远处停下,马夫回头问他,“小伙子,去哪?要不要载你一程?” 杜笙一喜,张嘴刚要说‘好’,后脑勺突然一疼,他整个人眼前一黑,朝一旁倒去。 徐氏接住他,抱歉的对着马夫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哪都不去,谢谢师傅。” 马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手一抖,架着马车麻溜跑开,仿佛身后有野兽追着一般,待跑到一定距离,确定身后的人轻易追不上来才敢回头看。 方才那位白面公子被十几个人围着,一人抬手,一人抬脚,迅速拉进角落消失不见。 江家小姐 杜笙是被疼醒的,他的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疼的他意识醒了过来,但是却睁不开眼,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似的,对身体的掌控力很低,低到动弹不得,直到他感觉有人抬起他的身子,在他背后垫了几个软枕,让他半坐着。 先是给他简单擦了擦脸,然后用勺子撬开他的牙关,喂他吃东西。 他担心又是放过药的,不肯喝,本能用舌尖顶了出来。 给他喂食的人似乎也不勉强,将碗搁在桌子上,拿了帕子在他嘴角沾了沾,朦胧中似乎还听到有人轻微叹息,“笙儿,你不要怪娘,娘也是逼不得已的。” 声音熟悉异常,是这三天来杜笙时常听到的,原主的娘。 “江家是谁啊,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啊,人家过来提亲,还非你不可,咱们哪敢拒啊。” “我听人说这些大户人家光是打手就养了上百个,杀人就像切菜一样,随便一把火咱家就完了,人家家大势大,官府都不敢管,咱们死都是白死的。” “还有啊,你的三个妹妹马上就要成年了,没有嫁妆,人家会瞧不起的,你弟弟也是,聘礼只多不少。” 她就像抱怨似的,继续道,“你爹就是个不成器的,成天就知道赌,欠了一屁股债,咱们娘几个险些被人拉去卖掉,娘实在没有办法啊。” 她似乎有些犹豫,“你到了那边啊,千万要听大小姐的话,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要是想要你……” 咬牙,“你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你也是男的,不吃亏不是吗?” “咱们已经收了人家的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说你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江家多好啊,有吃有喝还有花不完的钱,你弟弟想入赘,人家还看不上呢。” 她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有些动静,似乎很多人走进来,床边一矮,有人坐在上面,探手摸向他的额头,声音清冷含着质问,“江家给了那么多钱,连大夫都请不起吗?” 徐氏站在一边,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半响才道,“只是普通风寒发热,已经喝过药了。” “是吗?”那人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吩咐道,“给姑爷沐浴更衣。” 杜笙竭力想睁开眼,想拒绝,但是不知道徐氏给他下了多少药,他有意识,可惜身体重的控制不住,只能无力的任由别人脱他的衣裳,抬他去浴桶,几只手在他身上擦洗。 杜笙感觉到莫大的羞耻。 洗完澡衣裳也是别人换的,这么大的动作,他依旧动不了,睁不开眼,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那个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说只是简单的发热风寒吗?怎么这么久还不醒?” 徐氏似乎有些怕,声音带着颤,“大夫说身子骨太弱,不影响成亲就是了。” “这个样子你觉得不影响?” 杜笙又一次尝试控制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洗过澡,药效流失,他终于睁开了眼,朦胧中似乎瞧见一个头戴凤冠,穿了一身大红色霞帔的女子坐在床边,牵着他的手冷眉横对,徐氏立在她身旁,乖的像只猫儿似的。 她就是江家大小姐? 拜堂成亲 杜笙仔细打量她,眉清目秀,唇红皓齿,冰肌玉骨,肤白胜雪,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该是长得奇丑无比,才能让朱笙想不开跳河,原来不是。 杜笙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相反,他身边美女环绕,无论是名门贵女,还是明星网红,都见过不少,唯独没有哪张脸能跟江大小姐相提并论。 倒不是长得多美,是气质独特,那是一种内涵,再美的脸也学不来。 因为她,杜笙莫名想起了些什么,这人叫江清清,是京城有名的四大才女之首,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赫赫有名,还特别能干,接管江家在京城的生意,做的风起水起。 这样的人居然喜欢朱笙,还非他不可,真是不可思议。 “醒了?”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松了一口气似的,道:“还好赶上了。” 说着回头吩咐,“扶姑爷起来,咱们走吧。” 杜笙挣扎,但他似乎两天没吃过东西,一直被徐氏弄晕,躺了那么久,现在还是浑身无力,连说话都张不开嘴。 他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徐氏,希望她能良心发现,把钱还了,把亲退了,欠的债他来想办法,但是徐氏扭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她不想,她想要江家的钱,说什么被逼,其实乐意至极,甚至不惜卖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舍得是吗? 杜笙刚穿来就发现了,朱笙不像爹,也不像娘,怕伤了徐氏的心,没当着她的面问过,只私底下找朱烁了解了一下。 朱烁说确实不是亲生的,据说是原主爹和一个青楼花魁所生,也有说是捡来的,总之时间太久,徐氏和原主爹不说,他也不清楚。 接新郎并没有遇到半点阻碍,杜笙挣扎不起来,轻而易举被抬出门,朱家的人不可能阻拦,他们为了让杜笙顺利入赘,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又是骗又是哄,即便把朱笙逼得跳河也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得到江家的钱。 杜笙怀疑朱笙跳河,朱家占了大半的原因,他对这个家庭失望至极,杜笙都能感觉到那种从心底升上来的无力和绝望,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很难受,后脑勺疼,心里更疼。 前世他是翡翠世家的唯一公子,父母把爱全部注入到他身上,长大后更是全力支持他,发现他有赌石的天赋,更适合担当家族重任,几乎毫不犹豫把股份无偿转让给他,所以他可以说从来没有体会过被家人背叛的感觉,原来那么难受。 杜笙被人扶着进了堂屋,走个过场给徐氏朱爹敬茶,然后就被人抬到门外停放的花轿处。 不想上,可惜由不得他,几个丫鬟已经手脚并用将他塞进了花轿里。 江清清上了另一顶软轿,入赘有个习俗,女子坐绿轿,男子坐花轿,以此区分。 杜笙半靠在角落里,忍着敲锣打鼓,和外头不时传来的嘲笑声,闭上眼,只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无力松开。 那轿子一晃一晃,晕的杜笙险些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倾斜,有人掀开门帘,一左一右架着他出来。 江清清就在不远处等着,接了他左边人的活,扶着他进门,他这个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所以婚礼很简单,拜了天地,给父母敬茶,杜笙便被人送进了洞房。 江清清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跟进来,杜笙松了一口气。 他有将近两天没吃过东西,饥饿加上药效作用,不受控制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再醒来四周点了蜡烛,亮起昏黄带红的光,他撑起身子瞧向窗外,隐约能看到灯火阑珊,听到楼下人声鼎沸,看来这场酒席还没结束。 门被人推开,一个婆子手里端着碗进来,“姑爷渴了吧?” 杜笙没说话。 婆子将碗端到他跟前,“姑爷一天滴水未沾,定是又饿又渴,不过小姐也没吃东西,饭要等小姐回来才能吃,先喝一碗莲子羹,垫垫肚子也好。” 那婆子慈祥,和颜悦色,他倒不好拒绝,也不想拒绝,饿了两天,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杜笙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可以自己稍微活动活动,他从婆子手里接过莲子羹,浅浅喝了两口,味道不错,加上确实饿了,几乎将那一碗莲子羹喝完,越喝越不对,身上像被火烧着一样,非但没有解渴,反而口干舌燥,身体发软无力。 “你……” 啪! 那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婆子矮下身子去捡,“姑爷别担心,不是别的,是姑爷身子骨太弱,让人担心,加了点料而已。” 新婚都有这个习俗,不是酒里加料,就是汤碗里,小姐方才在前庭吩咐,姑爷一天没吃过东西,身体又虚,让她弄点汤汤水水清淡些的东西给他,别饿着人,正好厨房温了莲子羹,于是那料便下在了莲子羹里。 杜笙倒在床上,浑身欲.火焚.身一般,难受的紧,他想脱掉衣裳,理智告诉他不能脱,可身上实在烧的厉害,意识在一点点崩塌,杜笙只能拔下头上的簪子,一狠心插.入大腿内。 疼痛瞬间战胜了一切,他的理智回来。 婆子被他的样子吓到,碗也不捡了,慌忙出去喊人,前脚刚踏过门槛,后脚便与人撞了个满怀。 江清清问她,“怎么了?” 婆子指了指屋内,一脸惊慌,“姑爷他……他自残了。” 江清清绕过她,穿过屏风,一眼瞧见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人,和他腿上的簪子。 簪子入肉三分,血将大红色的衣裳染成深色,手上也有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掉在地板上。 “快去请大夫!”江清清朝后喊道。 一个机灵的丫鬟连忙离开。 “去拿药。”江清清又下了个命令,“水,还有纱布。” 她身后总共带了四个丫鬟,一人去办一件事,登时将人都打发完。 “愣着干什么?”江清清看向婆子,“扶姑爷起来。” 婆子还未动,杜笙先开口说话,“我不想见她。” 婆子登时愣住,瞧了瞧小姐,等着发话。 江清清顺着杜笙,“姑爷的话没听到吗?出去。” 婆子低下头,福了福身子退出房间。 她一走,屋里便只剩下杜笙和她。 “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她?”边说边把他的裤子撕开,露出伤口来。 “她给我下了……春.药。”杜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江清清挑眉,“就为了这个?” 她失笑,“我们是夫妻,迟早要入洞房的。” 杜笙没说话,只眼中藏了些什么。 江清清摇头,“朱家说你想通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然而亲都成了,大局已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杜笙张张嘴,想说话,门外突然有人进来,是丫鬟请来的大夫,家里养了一个,可以随时给府上的人看病,住的近,来的也最快。 江清清让开身子,把杜笙交给大夫,大夫先把药箱打开,拿了些东西摆好,准备妥当后握住簪子,用力一拔,杜笙整个人颤了颤,又很快平静。 血顺着小洞流出,大夫倒了些酒清洗,差不多洗出白肉才作罢,趁着暂时没血,连忙倒上药,盖上纱布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杜笙一声不吭,只在最后虚脱一样靠在枕头上。 大夫俯在桌前写药方,随手递给江清清,江清清拿给身边的丫鬟香儿,“按照方子给姑爷抓药。” 香儿‘哎’了一声拿了方子离开。 大夫刚要走,江清清拉住他,“大夫,这边请。” 她这意思很明显,有话要跟大夫说,俩人避开大家,到了一个角落,时不时回头看杜笙一眼。 杜笙知道,是关于他的事。 俩人很快谈完,江清清把大夫送走,自己一个人回来,坐在床边,表情凝重,“你的情况很不好,大夫说……” “我饿了。”杜笙打断她,“想吃一碗清水面。” 江清清愣了愣,“我让人去做。” “不要加过料的,你亲自去盯着。”杜笙喘着粗气,“别人我不放心。” 那婆子给他下的药只是暂时压制下来而已,并没有消失,他现在依旧很难受。 “好。”江清清站起来,想了想,探手摸了摸杜笙的额头,发烫的厉害,“如果实在难受,找人叫我。” 杜笙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 江清清叹口气,转身走出屋子,临走前将门带上,门外有丫鬟候着,她提醒道,“看住姑爷,有什么事去后厨找我。” 几个丫鬟连忙称‘是’。 江府到处都是人,光是伺候的丫鬟们都有上百个,来来回回走动,他又中了药,应该出不了事。 压下心底的不安,江清清去了后厨找人下清汤面,想了想,让厨子教她,她自己来。 * 新房内,杜笙掀开被子下床,因为腿脚无力,刚一沾地便摔了一跤。 床榻矮,摔得不重,只发出一丁点声音,杜笙顿了顿,确定没人发现才踉跄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 江清清是第一次煮面,好在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新娘要吃长寿面,有现成的材料,她只需要搁在骨汤里过一遍便是。 * 杜笙很累,他只走了小几步,便觉得身子一阵难受,恶心想吐,走不动,只能坐下来歇息。 * 骨汤是熬了三天三夜的白骨汤,本身就是滚开的,面一下进去,没多久飘上来,厨子告诉她可以了,可以捞上来了。 * 杜笙歇够了,扶着桌椅艰难朝窗户走去,那窗子离他不远,几步路的距离而已,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 江清清的面已经装了碗,撒了葱花调料,确定色香味俱全才端着上楼。 * 杜笙终于站到了窗户前,江家很大,也很美,数百盏灯笼照的整个江家宛如梦境一般美好,可惜,这只是表象,它的内里腐朽又败坏。 杜笙一只腿跨上窗户,三楼很高,高的他能听到冷风呼呼的吹,和刮在脸上的那种刺痛感。 啧啧,这哪是入赘啊,分明是养个玩意儿。 身份说是入赘的姑爷,其实就是花钱买来的男宠。 你到了那边啊,千万要听大小姐的话,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要是想要你…… 你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你也是男的,不吃亏不是吗? 杜笙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朱家把他卖了的悲愤,和无力挣扎被人上下其手的画面,上花轿时路人的嘲讽,洞房时给他下药历历在目。 咯吱! 木门被人推开,江清清站在门口,眯起眼冷声问,“你在干什么?” 杜笙嘴角扬起讽刺的笑,身子往前倾去,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朱笙自尊心强,其实他比朱笙自尊心更强。 重新追你 杜笙后悔了,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回忆起了许多,比如前世年纪轻轻就死了,没能将翡翠世家推上顶峰,再比如这一世,才刚开始就结束,太遗憾了。 所以他又不想死了,他拼命挣扎,努力想醒,极力控制身体,终于,他醒了过来,不知道是屋里黑,还是怎么回事,四周一片昏暗,也不知过了多久,视觉恢复,他看到了古色古香的床顶,和大红色的帘子。 视线从龙凤吉祥的喜被上,落到绑了绷带的腿上,额头上似乎也有东西,伸手一摸,摸到潮湿的触感和纱布。 “真是厉害了。”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话里话外尽是讽刺,“我摸了一下自己相公的额头,他居然跳楼了。” 江清清冷笑,“没想到吧?三楼没摔死你。” 杜笙眼睛从自己身上,挪到江清清身上,“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 江清清凝眉。 “威胁,利诱,强逼,然后冷嘲热讽?” 江清清沉默下来,半响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威胁?利诱?强逼?是谁告诉你的?” 杜笙不答。 “徐氏?还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她凑过来,“当初主动接近我,讨好我,想让我帮着还债,要房要铺要银子,然后拿着我的钱养小情人的人可是你啊。” “赌最是害人,骗我说是父亲赌钱,害的朱家家宅不宁,结果自己也参与,偷我的钱和首饰拿去赌的人还是你。” “聘礼下了,酒席摆好,人请来了,临到头来居然跑去跳河也不肯成亲,害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毁我名节,败我江家生意的人依旧是你。” “你爹娘亲自上门解释,说小情人是她干女儿,偷钱和首饰的是你爹,跳河是因为前段时间科考落榜,一时想不开,怎么就成了我逼迫的?” “贪钱的是你们朱家,怎么又成了我利诱?” “你胆子这么大,背着我养小情人,赌钱,跳河都不想成亲,我怎么敢威胁你呢?”江清清捏起他的下巴,“说句实话,要不是我喜欢你,就你做的这些事,把你剁了喂狗都不为过。” 她又摇头,“剁了太可惜了,其实只要切了孽根,让你再也动不了其它想法,挑了手筋脚筋,再也不能赌便是。” 杜笙听的面色发白,“我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并没有得到朱笙的记忆,对朱笙做的事一概不知,但是江清清说的时候,他脑海里会出现短暂的记忆。 朱笙有个青梅竹马,叫绣菊,就是杜笙在收拾行李时,那根簪子上的名字。 绣菊年轻,长得很漂亮,这个姑娘的家里也很穷,有一天,父母决定把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有钱员外,姑娘不愿意,跑来找朱笙。 朱笙说他会想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借江家的财力和势力给那个员外施压,成功把姑娘救了下来。 救完之后怎么安顿?养在外面,钱自然是江清清给他的。 后来大概是员外怀恨在心,把这事告诉了江清清,临近大喜之日,江清清没声张。 没多久又出了事,朱家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入赘?因为家里有个无底洞赌鬼,这个赌鬼在朱笙失意的时候把他也拐上赌的不归路上。 朱笙之所以会被江清清看上,是因为他在十二岁的时候考过秀才,十二岁的秀才很少见,一时轰动京城,再加上他出色的容貌,很快被人称为神童。 人人都来奉承他,恭维他,捧着他,渐渐的他骄傲了,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大概也因此,他再也没有考中过,连连失利让他倍受打击,加上被人嘲笑,嘲讽,看不起,开始自暴自弃,跟着朱爹堕落。 杜笙发现他似乎有抑郁症,已经数次起过轻生的念头,时常会站在河边,或者屋顶上,希望自己死去,但是强大的求生欲又让他不想死。 他就这样一边纠结,一边继续堕落,偷江清清的首饰和钱自然也是拿去赌的,他已经染上赌瘾,无药可救。 当初接近江清清就是为了还赌债,欠的太多,人家要把他和三个妹妹拉去卖掉,他卖给人家当男宠,三个妹妹卖去青楼。 他怎么肯,千方百计,或哄或骗,终于把赌债还完,本打算戒掉好好跟江清清过日子,但是一听说谁谁谁赌瘾了,一倍翻十倍,便激动的想碰碰运气,结果又输,还搭上了江清清的东西。 最后一个更不用说,杜笙都知道,聘礼下了,帖子发出去,告诉全京城她要成亲了,朱笙突然反悔,宁愿跳河也不愿意入赘,无异于打江家的脸。 江家是个大户,家里有人做生意,有人进了官场,江清清本人也是个女子,名声对江家来说很重要,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更重要。 他这一跳把江家的名声,江清清的名节全毁了。 但是杜笙知道他也许不是故意的,只是很多个念头产生,突然就不想活了。 杜笙也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但是昨天他站在窗前,突然就想跳下去,也许不是他自己想死,毕竟前世也是经过各种磨难的人,不在乎那点言语,是朱笙抑郁症的原因。 抑郁症会产生很多负面情绪,本来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因为抑郁症,会把这些反复琢磨,重复回忆,然后就想不开了。 很多人都觉得抑郁症是精神病,只要乐观一点就好,实际上这个病关乎到□□,必须吃药控制,否则你就算再乐观,也会控制不住自己。 也就是说朱笙可能不是自己想死,是抑郁症让他跳河的。 “一句失忆就能……”江清清突然顿住,“真的失忆了?” “嗯。”杜笙回道。 “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有一点能记得。”杜笙觉得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我不是自己要跳河的,是得了病,控制不住。” 江清清蹙眉,“什么病?” 说抑郁症她肯定不懂,杜笙换了一种解释,“就是一种会不断怀疑自己,觉得自己不配活着世上,一直想着自杀的病。” 想了想,把以前干的那些蠢事也推到这个病身上,“去赌钱也是因为这个病,想不开,只有赌钱才能舒坦一些。” “是吗?”江清清看穿了,“养小情人也是因为这个病?” 杜笙有些心虚,“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养是养了,但是胆子小,不敢做什么,怕姑娘的守宫砂不见,江清清杀了他。 江清清冷笑,“是没来得及吧?” 朱笙那点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好在他还算理智,有贼心,没贼胆。赌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对于朱笙来说赌的可能很大,对她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她江家负担的起。 现在跳河的事也清楚了,其实刚跳的时候她也怀疑过,明明他干的那些事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了,没道理还寻死,原来是得了病啊。 “这个病怎么治?”她问。 杜笙犹豫了一下道:“多一些理解和关爱就好。” 江清清挑眉,“这么说你背着我养小情人,偷我的首饰和钱去赌,我还要理解你,关爱你?” 杜笙也觉得尴尬,“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朱笙的青梅竹马他不认识,也不会喜欢,朱笙的父母都把他卖了,难道还希望他感恩? 赌钱就是个无底洞,他不会赌,朱爹赌输了再来找他要钱,他也不会给一个铜板。 说来赌石也是赌,它虽然是正经生意,而且有经验可循,不过杜笙不认为江清清能接受,所以他不会告诉江清清赌石的事。 “最好不过了。”江清清面色好了一些,“也别再想着自寻短见,逃跑也不行。” 杜笙点头,“我保证不会自寻短见,也不会逃跑,你也要保证管好你的人,不许在我的碗里下药。” 江清清答应了,“好。” 许是交了底,俩人之间的关系莫名缓和了一些。 “还有什么要求一起提吧。”江清清看着他,“除了钱,其它能满足你的尽量满足你。” 有了钱,他还是会去赌,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杜笙想了想,“我想改名。” 朱家怎么说都把原主养这么大,江家的聘礼和房子铺子就当是他还的债吧,从此不欠朱家,所以想改名,改回他本来的名字。 “朱改成杜,杜笙。”杜笙目光坚定。 江清清没问他为什么,点头道,“还有呢?” “还有……”杜笙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为什么……” “还留着你是吗?”江清清替他回答,“因为你旺妻。” ??? 杜笙不解。 “刚被我爹带回江家,我们江家便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在我江家住的这些日子,我们江家的生意节节高升。” “刚起了跟你退亲的想法,生意立马萎靡不振,刚打消念头,又神奇的好了。”江清清直视他,“你说我敢跟你退吗?” 杜笙无语。 “你就是我们江家的福星,什么都不需要做,老老实实当好你的姑爷就是。”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不过杜笙还是乖巧应着,“嗯。” “明天就是三朝回门,准备准备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江清清坐直身子,离床远了些。 三朝回门杜笙知道,是新娘第三天回娘家,入赘反着来,变成了他回门。 “一定要回去吗?”他不想再跟那个家有半点关联。 “走个过场而已,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江家刻薄了你。”江清清站起来,“昏迷了两天,也该饿了,桌上有吃食,自己拿,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很忙,忙着生意上的事,转身就想走,半响又退了回来,“对了,你喜欢什么?” 赚钱的同时也不能忘了稍微照顾一下福星的情绪。 ??? 杜笙皱眉。 江清清叹息,“既然失忆了,以前的事就忘了吧,换种方式追你。” 被包养了 她心真大,居然真的信了,也许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他的作用就是旺妻,只要他老老实实当好姑爷,旁的她都不在乎,所以就算他撒谎说赌钱也是因为抑郁症的原因,她也没拆穿,只讽刺了一句。 “毕竟得了病,身为妻子,我要多关爱关爱你。”‘关爱’俩字咬的极重,意义不明。 杜笙老脸红了红,“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心底还是无法接受江清清和入赘,想着如果有一天他把债还完,与江清清又没有感情,可以光明正大跟江清清提和离,所以不想欠江清清太多东西。 江清清有些惊异,“什么都不要?” 记得以前他总是面露为难,半响才说不要,江清清知道,他想要,因为家庭困难。 他经常在她面前说,希望自己以后有本事了,可以给父母买间铺子,让他们不用再看老天爷吃饭。 因为没有铺子,原来徐氏做生意,都是推着小车去热闹的街道卖,抢了别人的生意,经常会被撵。 他说一次两次江清清没有注意,说得多了,她明白过来,于是给他买了铺子。 铺子在热闹的城内,朱家在城外乡下,离得远,朱笙又说母亲每天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 江清清暗道自己考虑不周,连忙又让人配了辆马车。 没多久他又说,徐氏舍不得坐马车,那马儿金贵,也养不起,现在依旧每天步行。 江清清想了想,便给他在城里另外买了房子,才终于将这事搞定。 结果没安定几天,又来了事,朱笙身上开始出现很多伤痕,问他为什么?他开始支支吾吾不说,后来连翻逼问他才肯讲。 道是父亲赌输了钱,父债子还,逼债的追到他头上,他没钱,就把他给打了。 江清清替他还了钱,将那群人打发,没想到不久之后那些人又来,朱笙用了同样的伎俩让她帮着还钱,每次都是千两千两的银子,父子俩一唱一和。 江清清心里明镜似的,看在他是福星的份上,没有揭穿他罢了。 朱笙没别的优点,但是他旺妻,而且是大旺,俩人八字找人一算,大师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旺妻的命格。 最关键的是,那张脸委实难得,出彩的宛如白天鹅,还没看够,舍不得退亲。 “你不是特别喜欢一居先生的大作吗?”江清清提醒他,“正好听说有人出手,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帮你拿下。” “我失忆了,爱好也改了。”杜笙靠在枕头上,“如果你非要带的话,带一根拐杖吧,我腿断了。” 江清清‘噗’的一声笑出来,“断了也好,性格都变了,也省了我一番功夫,背着我做了那么多事,我早就想把你的腿打折。” 杜笙沉默不语。 虽然这些事不是他做的,但是他占用了人家的身体,黑锅也只能自己背。 “有什么事跟香儿说,香儿手里有钱,一天不能超过五两,超过要回来向我汇报。”她特意解释了一把,“不是我多心,是你表现太差,有了钱搞不好又开始赌了。” 道理杜笙都懂,他点头没有异议。 “香儿。”江清清叫了一声。 香儿连忙走过来,“小姐。” “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从今天起,你负责照顾姑爷。”江清清交代。 她似乎有急事,话说完人已经拐入廊下,开始还能从窗户上瞧见人影,很快消失不见。 香儿乖巧的福了福身,等小姐走远,过来见过姑爷,“姑爷饿不饿,桌上的饭菜凉了,我让人去厨房端些热食来。” 杜笙没有拒绝,他确实很饿,起码睡了三天,三天没有吃过东西,本来就虚的身体似乎越发病弱起来,连起身的劲都没有。 屋里有好几个伺候的丫鬟,但是一等贴身丫鬟只有香儿一个,她可以随意指使二等三等丫鬟,挥挥手便有两个丫鬟站出来,把桌上的饭菜拿去后厨热。 再挥挥手,立马有丫鬟去端来水和方巾,给杜笙洗漱用。 杜笙被香儿搀扶着净了手脸,穿了衣裳漱了口,正好饭菜端过来,他坐下吃了个畅快。 饭比什么良药都管用,杜笙身上恢复了些力气,还是很虚,加上腿伤,吃完饭只能在屋里坐着发呆。 实在太无聊,杜笙尝试跟香儿聊天。 “香儿。” “嗯?”香儿问,“怎么了姑爷?” “我以前很坏吗?” 香儿瞧了瞧他,摸不准他什么想法,“为什么这么问?” “我失忆了,就是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杜笙实话实说。 香儿尽量委婉,“除了骗小姐钱,赌钱,装无辜,谎话连篇之外,姑爷似乎没别的缺点了。” 杜笙无语,“我总共骗了你们小姐多少钱?” 香儿掰着手指数,“不算房子铺子,前前后后怎么也有十多万了。” “这么多?”杜笙有些吃惊,十多万两的银子,换成人民币是千万级别,还不算上房子铺子。 该说江清清大方呢?还是朱笙花言巧语会骗? 难怪那些人会说他相当于男宠,可不就是被包养的男宠。 杜笙莫名有些不得劲,“香儿,去拿笔墨纸砚来。” 香儿不解,“姑爷想干嘛?” 杜笙轻笑,“画画还钱啊。” 原来在朱家时没有危机感,徐氏告诉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家里也不缺钱,他把病养好就是。 杜笙相信了她,所以也没怎么折腾赚钱的法子,现在危机感十足,毕竟是被包养的,江清清对他有处置的权利。 她养朱笙干嘛?说是福星,当好姑爷就是,谁知道是不是抱着别的目的,比如说——睡。 完美避开 朱笙确实有很多毛病,有些上不来台面,但是他长得俊俏,还是很有可能的。 香儿凝眉,“小姐说了,那些钱都是她给姑爷的,不要姑爷还,姑爷只要老老实实做好姑爷就是了。” 杜笙没说话。 香儿似乎想到什么,问:“姑爷该不会不想当这个姑爷吧?” 杜笙沉默了,相当于默认,香儿登时愣住,半响急切问,“为什么?小姐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不想做姑爷?做姑爷哪点不好?有吃有喝还有人帮你付钱,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这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当姑爷?” 杜笙被她打败,“别激动,我什么都没说。” 香儿这才冷静下来,可还是感觉哪点不太对,“姑爷,你是不是想画画赚钱还给小姐然后离开?” 杜笙摆手,“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行,十多万两呢,遥遥无期。” 香儿松了一口气,是啊,十多万两银子呢,把他卖了也还不起。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公子为什么不想做姑爷?是因为没有钱吗?其实你想要钱可以跟我说,只要不超过五两,我可以偷偷给你。” 杜笙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为什么?”香儿不解。 “我不想你看不起我。” 香儿方才看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屑,他看得出来,第一次见香儿,香儿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情,很显然,是她对原主的印象。 “去拿笔墨纸砚吧。”杜笙不想再就刚刚的话题聊下去,没意思,他现在只想着赚钱,就算还不了江清清,也能有些银子在手里,可以作为赌资,自己的钱花的也自在许多,起码没人看不起他。 香儿站在原地,思考良久有些不情不愿离开,磨蹭了很长时间才回来,道,“没有纸了,要出去买。” 杜笙有些无奈,“你觉得我画几张画就能把你家小姐的钱还完吗?把纸拿来,快去。” 香儿撅着嘴,十分不满的跑开,没多久手里拿着纸回来。 她果然藏了私心。 杜笙想不明白,“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巴不得我走呢。” 香儿摇头,“小姐喜欢你啊,其实只要你别闹着要死要活,我也可以喜欢你的。” 她的喜欢是爱屋及乌的喜欢,因为喜欢小姐,所以连带着喜欢他。 假如哪天江清清不喜欢他了,她也不喜欢了,属于小孩子的喜欢,杜笙没在意。 他摔断了腿,行动不便,床上又没有桌子,想作画只能去矮塌上。 香儿提前在矮塌上铺了被子,让他可以坐得舒服些,杜笙被她搀扶着走过去,小心翼翼挪到矮塌边。 矮塌上有个茶几,把茶几上的东西去掉,正好可以够他作画。 杜笙摆好文房四宝,一时竟想不出画什么,前世他家有钱,培养了他不少兴趣爱好,画画也是其一。杜笙会画素描和油画,水墨画也还行,不过意境不够,卖不上价钱,只能走新鲜路线,画素描。 油画需要的色太多,他这里没有,素描是最好的选择。 素描当然不能用毛笔,“香儿,有黛石吗?” 他偶然间听人说起过,古时候有个厉害的画家因为没钱买墨,用黛石作画。 黛石是女子用来画眉毛的,天然,效果还要尝试之后才晓得。 “有啊,姑爷要这个做甚?”香儿一脸懵懂。 “拿过来就知道了。”杜笙催促她,“跑快点。” 香儿被他的语气影响,不由自主跑得快了些,很快将自己的黛石拿来,细细长长一根条子,另半边包着布,方便拿在手里。 杜笙接过握了握,粗细正好,可以当笔用。他又让香儿拿来剪刀,将黛石的一头又磨又削弄尖,试着画了画,恰到好处才开始动笔,好久没画手有点生,先画了院里的几块石头练练手。 素描画的优点在于层次感,然后一支笔画完一副画,中间都不带换笔的,可惜用的纸太薄,不适合画素描,尖尖的头有时会把纸戳破,戳破只能重画。 杜笙不厌其烦的实验,用了各种纸,最后发现有一种叫做硬黄纸的纸又粗又厚,很适合画素描。 工具齐全之后杜笙灵感如涌泉,先把前世喜欢画的东西画一遍,再寻些新鲜的东西画,从白天忙到晚上,终于画了几幅成品出来。 想着赚钱所以努力了一些,而且画得都是熟悉的,以前练过无数次,黛石被他磨得又尖又细,颜色也深,画出来的东西有点像黑色水笔,干净,有线条。 杜笙很满意,将画收起来,交给香儿裱,过两天好拿去卖。 新鲜的东西刚开始肯定不好卖,杜笙的价格定的很低,能有个两三百文钱就好,几副画乐观一点给个一两银子,那也是非常愿意卖的。 他不了解市场,纯粹瞎猜,到时候看情况更改。 “姑爷,洗个手吧,该吃饭了。”香儿瞧他一双手宛如掏了泥似的,黑乎乎一片,体贴的打来水在一旁伺候。 杜笙也没拒绝,他腿不方便,香儿便把水端到他面前,用架子撑住,杜笙洗了手,香儿又递来毛巾。 收拾妥当后香儿才喊外面的丫鬟进来,四个丫鬟手里端着托盘,挨个将里头的饭菜摆在桌子上。 “在屋里吃?”他以为像江家这样的大户都是一个大桌吃饭呢。 香儿点头,“小姐说让姑爷跟大家一起吃,不是姑爷被气死,就是老爷和夫人被气死,而且姑爷的腿断了,不方便跑那么远。” 江家是个大户,前前后后有上百个房间,占地好几亩,还自带后花园,真的靠杜笙一双断腿走,本来不严重也严重了。 “娘子考虑的周到。”他已经跟江清清成亲,不好连名带姓的叫,想来想去只能喊娘子。 “可不是吗?”香儿过来扶他,“知道小姐为什么让我留下来伺候姑爷吗?就是怕姑爷被欺负喽。” 杜笙明白,朱笙以前做的那些事,江清清的七个哥哥和爹娘肯定知道,就算是福星,也不如疼爱江清清多一点,宁愿生意受挫,也巴不得早点弄死他,偏偏又碍着江清清喜欢,没办法下手,明面上不行,不代表暗地里也不行。 如果没人跟着,他又是断腿,随便把他推进河里,他想爬都爬不上来,再推说是自己掉下去的,来个死无对证,那杜笙真的死得太惨了。 才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所以为了这条小命着想,还是老老实实在房里吃饭吧,省得有人惦记。 饭菜很简单,照顾他的伤,做得格外清淡,虾仁,蛋羹,稀饭,和水蒸鱼,杜笙吃完就被她扶上了床,左右时间还早,干脆让香儿拿本书过来看。 前世玩的是手机,这辈子居然只能看书,古言文看起来很费劲,杜笙看了个开头便没了兴趣,正打算叫香儿换本书,膝盖突然一重,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压在他腿上。 杜笙抬头看去,发现是几件衣裳和披风,还有一些首饰,江清清坐在他不远处,手里把玩着木制的拐杖。 拐杖是撑在腋下的那种,因为他的腿是骨折,不是扭着脚腕,走起路来很困难,撑在腋下可以让他不用弯膝盖,相对轻松些。 只买了一个拐,毕竟只瘸了一条腿,用两个累赘。 “拐杖买来了,”江清清将拐杖也扔过去,砸的被子陷下去一些,“试试看行不行?” 杜笙拿过来握在手里,又用余光看了江清清一眼。 前世他妈千挑万选,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人,考察了多少人,只为了给他找个乖巧懂事、温柔听话的媳妇,结果…… 江清清似乎完美的避开了他妈开出的条件,既不乖巧,也不听话,连温柔都少得可怜。 忍个疼吧 “怎么了?”江清清挑眉,“看我做甚?” 杜笙回神,“没事。” 他掀开被子下来,尝试撑着拐杖起身,拐杖的支撑点太小,加上用的不太熟练,险些摔倒,江清清扶了他一把才站稳。 因为三楼下面是松软的土地,加上半路有树枝挡着,杜笙伤的不重。 腿或许是压着了,也或许是掉下来的时候撑了起来,轻微骨折,被大夫上了竹板,不怎么疼。疼的主要是他用簪子插的那一下,正好在一条腿上,如果不在,他只能坐轮椅,还好没有全伤。 “行不行?”江清清扶着他走了几步,“不行明天坐轮椅吧?” “没事。”杜笙让她松开,自己走了一会儿,“不走多没关系,走多了有点疼。” “那还是坐轮椅吧,等到了地方再用拐杖。”江清清替他做了决定。 杜笙没有拒绝,暂时坐轮椅也好,省得折腾。 “明天我会让人去买。”江清清指了指床,“去睡吧。” 杜笙回到床边,忍着腿疼坐了下来,问:“你呢?” “我还有点事做。”江清清朝书房走去,半路突然停下,“对了,我的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杜笙摇头,“白天来找过几次,都被香儿劝回去了。” 白天他作画的时候外头一会儿来一个人,一会儿又来一个人,说是老爷请他过去叙叙旧,夫人请他聊聊天,少爷们请他说说话。 香儿一并以姑爷腿伤疼得厉害,喝了安神药睡熟了为借口打发。 “那就好。”江清清继续朝书房走去。 她的闺房很大,中间用屏风隔开,另一半就是书房,看得出来她经常在书房处理东西,书房里摆满了各地而来的账本,也不防着他。 他偶然间拿起来看了看,当着香儿的面,香儿居然没阻止,仿佛他看这些应该一样。 说起来有些不敢置信,他俩才成亲了三天而已,哪来的信任?而且原来的朱笙还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江清清的事。 也许是不太重要的账本吧,也或许以为他看不懂? 杜笙歪头去看江清清,隔着一层屏风,只觉得她手中火光一闪,然后打开灯罩,点了蜡烛之后又盖上。 她的人一矮,坐在凳子上,手里拿了毛笔,掀开账本伏案写了起来。 做生意很忙,尤其是月底,所有的账本都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从香儿口中了解,江家子弟不全为商,有两个哥哥一文一武在朝为官。 大盛王朝虽然没有改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畸形思想,不过商人地位也不算特别低,家里有人是商籍,自己依旧可以参加科考,前提是正途出身。 那两个哥哥已经分了家,手里又没有生意,几间铺子和田地租给别人最多算个地主,没有商籍,自然可以参加科考。 江家有钱,一旦进了朝廷,上下打点,很容易被重用,如此江家的生意有人照顾,才能稳了那么多年。 江老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上一代分家出来参加科考的人,并且成就最高,据说做过丞相,后来老了,主动退了下来,现在在朝中担个闲职,教太子读书。 太子太傅虽然不掌实权,但是人脉在,又是太子的近臣,将来太子登基,他也会鸡犬升天,没人会得罪这样的人,所以他的家眷做生意,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盛王朝只规定商籍不可参加科考,官员不可经商,但是没说家人也不能经商,毕竟像江老爷子这样的闲官,俸禄养不起一个大家族,如果都像这样家里有个当官的,就不能再做其它营生,大家吃什么,喝什么?全部朝廷养吗? 朝廷养不起,也不敢真的禁止官员家人经商,一旦这样做,就是逼大家贪污,俸禄不够肯定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捞钱,所以官员家人做生意,是朝廷默许的。 江老爷是个目光长远的人,人虽然老了,但是心不老,为了家族建设晋江书苑,举办中秋诗会,第一名可登碧水楼台,大力培养寒门子弟,帮助他们科考,如果考不上也可以来江家做工。 有的白眼狼得意之后不认账,也有的对江家甚是感激,据说江老爷曾经的徒弟现如今也在朝中任命大官,不提别的,光有这层关系在,江家自然昌盛兴旺。 伴君如伴虎,许是怕出现意外,江老爷子把儿子们全部分开,天南地北的走,如此想要一网打尽简直难如登天。 只有女儿舍不得放行,必须搁在身边才安心,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还是老来得女,疼爱的不行,给全家发了话,使劲宠! 本来是不想让她接手生意的,又累事也多,但是江清清执意。 杜笙听香儿说起过,江清清小时候被人嘲笑,说她都是靠家里几个哥哥,自己没本事,气的江清清非要争一口气,当最厉害的那个,这本来是小女孩闹着玩,谁知江老爷子当了真,二话不说把最重要的位置给了她。 江家的生意分为外地和内地,外地自然没有内地那个位置重要,毕竟每到月底,所有的钱都会流到内地,这个位置也是所有人都争着抢着想做的。 但是江家有那么多子弟,无论谁做旁人都不服,只有江清清所有人都同意,她是全家的宝,所以最重要的位置也让给了她。 说实话,江清清没被他们宠坏真是奇迹。 大概是接手了生意之后发现跟她谈生意的人不会依着她的性子,也不会当她是大小姐,反而会嘲笑她是个女孩子。 这位大小姐遭受波折,终于醒悟,她只是江家的宝贝疙瘩,其实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为了让别人也尊她敬她,收了脾气和骄傲,脚踏实地做起了生意,还真被她做出了成绩。 据说他也有功劳,福星嘛。 江清清有事做,杜笙没有,他在床上待了一会儿,本来只是假寐,不知不觉变成了真睡,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没睡多久又醒了过来。 抬头一看,江清清还在处理账本,那账本杜笙翻过,写的是店里的盈利,扣除成本和工钱,还剩下多少钱,每个月一交。 他本来想帮江清清算算,但是没有计算机和电脑,单靠打算盘,太累杜笙放弃,关键他还不怎么会玩算盘,需要人教,手算也很费劲,而且错误率很高。 杜笙突然有些惆怅,以后怕是都要跟算盘打交道了。 他在床上思绪云游,那边江清清突然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之后抬起灯罩吹了蜡烛。 书房登时一片黑暗,看不清江清清的动作,只知道她在往这边走,安静的环境下细微的脚步声分外明显。 杜笙挪了挪身子,让一半床给她,屋里没有灯,只月光幽幽照进来,不知何时床边立了一道黑影。 “还没睡?”声音温和。 一丝凉凉的黑发垂下,被风吹得朝这边刮了刮,杜笙感觉到了,由此发现俩人离得很近很近。 他摇摇头,“睡不着。” “那正好。”江清清纤细滑腻的手顺着他的肩膀摸到脖间,“受个苦吧。” 那手突然用力,掐了他一把,杜笙没有防备,本能倒抽一口凉气,“疼……” 江清清轻笑,“疼就对了,忍忍就不疼了。” 杜笙凝眉,这话怎么听着不对? 江清清换了个地方又拧了一把。 “嘶……”这个位置也很脆弱,杜笙忍不住抓住江清清的手,用眼神询问她想干什么? 江清清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窗上诡异的立了几颗脑袋,仿佛有人偷听。 “有别的院的,也有外面的奸细。”江清清小声解释。 杜笙了然,虽然不知道偷听的人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假装在做?不过他还是本能配合。 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入了洞房’,就没有逆转的可能,江清清的几个哥哥和爹娘搞不好会对他改观一些,毕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杜笙抬头瞧了瞧江清清,她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做假戏的吧? 怕被人看出来她对姑爷没那么上心,然后福星姑爷被自己的爹娘和几个哥哥弄死? “新婚之夜被你逃过了,这回逃不了了吧?”江清清扬声道,边说边上手在杜笙胸前也拧了一把。 杜笙忍着痛推开她,江清清屹立不倒,并反扑过去,俩人在狭窄的床上活动颇大,震得床板咯咯作响,一直到门外人影离开才停下。 “走了吗?”杜笙问。 他腿脚不方便,一直在下方,被江清清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外面。 “嗯。”江清清躺下来,与杜笙并肩。 “那睡吧。”杜笙侧过身,背对着江清清。 江清清也没介意,拉了拉被子,和衣而眠。 杜笙这一夜睡得并不安宁,心里有些小担心,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一晚上平平安安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他是被疼醒的,感觉有人掐住他的手,在他指头上削了一刀似的,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的触觉都分外明显。 杜笙睁开眼一看,还真有人掐着他的手,在他指头上割了一刀,血顺着皮肤纹理流进指缝里。 江清清拿了一块白色手帕擦拭,末了把帕子丢在床上,解释一样道,“演戏要演全套。” 杜笙想起什么,本来有些不解,后来登时明白。 那帕子叫落红帕,用来接第一夜的。 宠不起啊 砰! 江清清突然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那杯子薄,瞬间碎成一片片。 外面有人听到动静,很快推门进来,朝江清清和杜笙行了一礼后问,“小姐,姑爷,发生什么事了?” 江清清摇头,“没事,姑爷不小心碰掉了茶杯去捡,割到了手,去拿些白酒和纱布来。” 几个丫鬟点头,小心翼翼瞧了俩人一眼,惊讶的发现杜笙脖间的青痕,这个位置不可能是自己弄的,那一定是…… “还不快去。”江清清冷声催促。 丫鬟不敢再多看,连忙退了出去,很快拿了纱布和白酒回来,江清清亲自给杜笙处理伤口,先用白酒洗了两遍,然后缠上纱布,以一个丑陋的蝴蝶结作为结尾。 杜笙举起手,盯着那个蝴蝶结看了许久,莫名觉得好笑,江清清这个千金大小姐肯定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连个蝴蝶结都系不好。 “给姑爷换衣裳。”江清清说着走到衣架旁,伸展开手臂,立马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裳拿来,给江清清穿上。 也有人过来要给杜笙换,杜笙拒绝了,“我自己来。” 他不喜欢任人摆布的感觉,毕竟断的是腿,不是手,还没废到那种地步。 衣裳是昨晚江清清拿来的,本来压在他床上,被杜笙搁在一边,早上丫鬟收拾的时候怕有折痕,撑开放在了架子上。 杜笙接过丫鬟手里的衣裳,刚准备换,江清清突然出声,“你们出去吧。” 丫鬟们福了福身,先退至门口,后转身离开。 江清清的衣裳已经穿好,她走过来,去解杜笙的衣衿,“我给你穿。” 杜笙不配合。 “妻子伺候丈夫天经地义。”江清清抬了抬下巴,“是要自己站起来,还是我让人扶你起来?” 杜笙皱眉。 “快点。”江清清催促。 杜笙瞧了眼门外候着的丫鬟,犹豫片刻还是站了起来,安分的抬起手臂让江清清将他身上的亵衣褪去,换了套新的,然后是中衣。 “为什么不喜欢被人伺候?”江清清在给他扣腰带,绕他的腰身一圈,拉住腰带的两边,扣住镂空宝玉下的暗扣。 不得不说江清清对他很大方,这套衣裳光那个腰带上的玉便价值不菲。 和田玉有很多种颜色,红、黄、白、碧、青、墨、和过度色,在杜笙那个年代红色已经消失,这块宝玉恰好就是红色。 润到了油脂光度,水头不错,这么大一块在现代怎么也要几百万,换成银子是一万两左右,一万两啊,够普通人家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不习惯而已。”这是假话,单纯是江清清系不好蝴蝶结,穿上之后硌他,他还要重新系。 刚成亲那会儿衣裳肯定也是江清清系的,蝴蝶结系成了死结,他饿的眼前发昏,还要抖着手解,累的气喘吁吁。 系不好还非要系,搞不懂她。 “那以后要习惯了。”江清清抖了抖披风给他披上,“以后我会经常回来。” 听她的意思以前她不经常回来? 也是,做生意就是这样,四处安家,为了方便,前世他也有好几处住所。 杜笙瞧了一眼给他穿外衣的江清清,每次念她的名字,都会让他想起另一个人叫做卿卿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回,杜笙对她的印象不怎么深,只记得以前母亲生病,他去医院缴费,秘书就在他身边,突然迟疑了一下。 他问为什么?秘书说看到了邻居的女儿,邻居的骨头上长了肿瘤,虽然不是癌,但是控制不住,手术切掉没多久又长,切掉又长。 爸死了,就这一个女儿,为了给邻居筹医疗费,房子都卖了,前段时间过来找她借钱,说要辍学打工还她,总之很可怜。 杜笙刚付完钱,卡还在手里握着,迟疑片刻,那卡又递给了柜台,把她的钱也刷了。 这只是一个起因,后来那女孩打听到是他交的钱,一定要报恩,杜笙没理,再后来因为一些事,那女孩知道了他的住所,坚持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债,还说绝对不会打扰他,只是瞧他屋子大,需要人打扫卫生,阳台的花也需要人浇,鱼缸里的鱼也要喂,饭有人做总比没有好吧? 总之就是找临时工不如找她,她什么都会,极力推荐自己,杜笙没说答应,也没拒绝,等同于默认,然后她就住了进来,许是想着讨喜一点,确实从来不打扰他。 很乖很乖,最乖的那个,无疑是最不起眼的,所以杜笙几乎对她没什么印象,现在想想清清,卿卿,好巧,两个人的名字同音。 身上弄好,江清清拉他去一旁的梳妆台前坐下,亲手给他束发,戴冠,系抹额。 杜笙的额头上有伤,那抹额很宽,正好可以将伤挡住,抹额的中间有颗红色宝玉,与腰带上是一套的,大小差不多。 这种玉一套的自然比单个值钱,而且是大涨,如果再加一个戒面或者项链,涨到千万级别不是问题,成套的东西一直很贵。 玉这个东西,成套里必不可少的是戒指,很少出现有抹额,有腰带,却没有戒面的情况,如果不出所料,应该还有一件,果然,江清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戒指,拉过他的手戴上。 嗯,这套和田玉价值千万了。 不过杜笙并不开心,第一,他不喜欢戴多余的东西。第二,这就是为了给江家撑场面,并不是他的,戴完还要还回去。第三,万一被他弄丢赔不起。 “不要有心理压力,玉不贵。”江清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杜笙表情登时古怪起来,这是安慰他?还是欺负他不懂? “走吧。”江清清没有给他解释,“先去给父母请安,再回你娘家。” ‘娘家’这个词用的真溜。 杜笙没有意见,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因为腿伤,又或者嫌弃他自己拄拐杖太慢,最后还是坐得轮椅,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也没见江清清出去,有可能是方才换衣裳的时候江清清交代下去的,他没注意。 轮椅上坡下坡不方便,拐杖也带着,上楼梯时用,江家的院子大,楼梯也不少,杜笙一会儿坐轮椅,一会儿下地走,折腾了许久才到地方。 是江老爷子和他夫人,也就是江清清的母亲柳氏的院子,一到地方,发现里面很热闹,江清清的几个哥哥也在。 刚成亲那会儿杜笙几乎没多少意识,更没有心思去看周围,所以没见过江清清的哥哥们,只咬牙给她爹娘敬了茶。 手上无力,那茶好几次险些摔掉,好在江清清懂事,扶着他的手说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将这事糊弄过去,然后他就被送入洞房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只从香儿口中得知,江老爷子和柳氏对他很不满。 不用说也知道,这次敬茶可能要吃些苦头,杜笙做好了准备,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先鞠一礼,后恭恭敬敬喊了声:“爹。” 没人回应,江老爷子带有攻击性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割肉似的,来来回回扫视,半响才道,“清醒了?” 杜笙轻轻‘嗯’了一声。 “是我女儿逼你入赘的吗?”江老爷子问。 “不是。”杜笙看向江清清,“我与清清情投意合,自愿成亲,外面都是传言,做不得真。” 江老爷难看的脸色好了一些,“听说你还有个小情人?” “是我娘的干女儿,我们兄妹相称。”杜笙纠正道。 “以后还赌不赌?”江老爷又问。 杜笙摇头,“不赌了。” 江老爷子认真瞧了瞧他,接过那碗茶,掀开盖子小饮了一口。 杜笙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过关了。 他又端了一杯茶敬柳氏,“娘,喝茶。” 柳氏没有为难他,反而对着江清清问,“你喜欢他吗?” 江清清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柳氏叹口气,将茶接了过去。 搞定了二老,江清清又带他认了一下几个哥哥,收到了很多威胁,因为江清清在,也不敢放多大的狠话,最多警告他如果不对江清清好,收拾他之类的。 江清清是江家的团宠,所有人都必须宠着,他入赘江家之后对他没别的要求,就一件事,使劲宠江清清。 杜笙瞧了一眼江清清,摇头,宠不起啊宠不起。 以色侍人 江清清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所有人都见过之后扶着他离开了堂屋,往外走,因为腿伤,走的很慢,偏偏走廊下许多台阶,不好坐轮椅。 江清清体贴,也没催他,耐心的陪着他散步一样行在廊下。 正赶上春天,院里开满了花,走累了欣赏欣赏美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杜笙这副身子太弱,腿上又有两处伤,几乎走不了多久便要坐下来歇歇,江清清也不烦,他坐她便跟着坐,他站她也跟着站。 从这点来说她无疑是个好妻子,如果能管好下人更好。 江家很大,不仅体现在占地上,还体现在人多上,府上有上百个丫鬟和家丁,杜笙歇脚的功夫路过很多人,一边做事,一边嘴里不闲,都在谈论一件事。 “你看见了没?姑爷脖间的青痕,是咱们小姐弄的。”语气颇是自豪。 “怎么没看见,那么明显,方才姑爷敬茶时你没看老爷的脸色,都快气炸了,但是咱们小姐喜欢,有什么办法呢。” “说起来姑爷虽然一无是处,不过这张脸确实长得极是俊美,我活了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呢。” “谁说不是呢,那皮肤白的,玉一样,难怪小姐喜欢。” “昨晚小姐没少折腾他,姑爷像个小白兔似的,完全招架不住。” “听说喊的可惨了。” “早上起来那个虚啊,俩人扶着才勉强起身。” “啧啧,姑爷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可得好好补补。” “是啊,要不然被小姐欺负了,喊都没力气。” 杜笙怨念十足的瞧着俩丫鬟你一句,我一句,从拐角离开。 因为坐的位置特殊,又有花盆挡着,丫鬟们没瞧见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聊了起来,杜笙听了一路,心情有点复杂。 “管管你的丫鬟吧。”语气不善,“也太八卦了。” 江清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故意的。” 杜笙怨念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身上,“为什么?”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江清清既然故意传绯闻出去,肯定是有目的的,他退而求其次,道:“可以传点好的……” “开了个头,管不住收尾。”江清清耸耸肩没有在意,“嫌丢人就‘争气’一点。” 杜笙张嘴想反驳,半响有气无力道,“走吧,不是要回门吗?别耽误了时辰。” 江清清摇头,“不急,还没吃饭呢,先去吃饭。” 因为几个哥哥和爹娘看杜笙眼神不善,杜笙自己还没发现,怕他被打死,所以没一起吃饭,准备找个地方凑合一下。 回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收了江家那么多钱,让他们等等也是应该,江清清心安理得拉着杜笙出门坐马车,先去了城南一家酒楼吃饭。 正赶上饭点,酒楼很热闹,江清清为了避嫌,头上戴着帷帽,大抵是带的人太多,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怕吵,江清清直接扶着杜笙上了二楼,人刚进门,便听见底下讨论。 “方才那位小公子长得可真俊,肤白貌美,别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装喔?” “姑娘身量没那么高,况且他还有喉结。” “真是男人啊?可惜了。” “哎,你说是他长得俊,还是江家那新入赘的姑爷长得俊?” “听说那姑爷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逼着入赘了,我听说昨晚弄的可凶了,那姑爷叫了一夜,嗓子都喊哑了。” “怎么了?被欺负了不成?” “可不是吗?谁不知道江家根本不拿人家当人,就养个玩意儿逗江大小姐开心罢了。” 还有人添油加醋,“听说不给吃不给喝,成天捆在床上,需要的时候喂点东西,不需要的时候像破布似的丢在一边。” “惨啊,堂堂男儿有手有脚居然混到这个地步。” “江家的软饭不好吃,小白脸也不好做。” “可惜了,前段时间我还见过他来着,长得那叫一个端正,比女子还要白上三分。” 杜笙心说你见过我,我就在你楼上坐着,你居然没认出来,你个骗子。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流言怎么传成这样的,搞得他跟被虐待了似的,还有人同情他。 杜笙瞧了瞧对面‘凶名在外’的江清清,似乎丝毫没有被流言伤到,悠然自得的洗杯煮水,慢条斯理夹了茶饼塞进瓷壶里。 “你都成大恶人了,怎么一点不着急?”杜笙好奇问。 江清清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他们又没说错,昨晚我确实欺负你了,你喊的那叫一个惨啊,而且……” 她上下打量杜笙,“你确实长得俊俏,小姑娘似的,从头白到脚。” 杜笙脸色黑了黑。 有些不太习惯别人将他与小姑娘做比较,说来奇怪,这一世的容貌明明与上一世有八成相似,为什么上一世从来没人说他长得像小姑娘? 大概是上一世在他身上的话题很多,比如家世,比如钱财,比如美女,久而久之便没人在他的容貌上说事,只偶尔会有人夸赞一句,杜先生真是年轻有为。 这一世似乎只有一张脸能拿得出手,于是话题全聚在他的脸上。 杜笙摇头,人言可畏,朱笙的死,与这些流言蜚语何尝没有关系?作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读书人,被人一口一个玩意儿,说的完全没有尊严,怕是气的头脑一冲,直接便跳了河,哪还管那么多。 有时候人自杀,其实就是意气之争,一口气的事。 “有那个功夫生气,不如多喝点茶。”江清清倒了一杯给他,“降降火。” 边说边喊人去找活计,许是人多,忙不过来,江清清派人催了三次,才终于有人姗姗来迟一般过来招呼。 她是熟客,活计直接将菜单递给她,江清清又给了杜笙,“想吃什么?” 杜笙摇头,“我对这里不熟,你点吧。” 其实是没有钱,底气不足,不好意思点菜。 江清清体贴,点餐的时候会问一问他,“鱼喜欢吃吗?” “不讨厌。” 不讨厌说明也不喜欢,江清清放弃了鱼,转而又问,“蟹呢?” “不讨厌。” “牛肉?” “不讨厌。” 江清清放下菜单,“看不出来你还挺挑。” 她把菜单重新推给杜笙,“你先点,点完我再点。” “不用了。”杜笙推回去,“帮我点个羹就是。” 江清清看了他一眼,“你喜欢喝羹?” “嗯。”他不喜欢吃米饭,也不喜欢吃炒菜,倒是挺喜欢火锅,可惜这里没有,只能退而求其次。 “都有什么羹?”想了想放弃,钱大气粗道,“全部来一份尝尝看。” 那菜单又还给了活计,还另给了一锭银子道,“做用心点,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 活计连忙接住,笑的见牙不见眼,“谢客官赏,客官稍等,这就去后厨给您盯着,保证让您满意。” 江清清挥挥手没说话,香儿送活计离开,临走前将门关上,雅房瞬间只剩下杜笙和她,其他人都站在门外候着,他们起的早,饭吃的也早,不需要在外面吃。 没吃过早饭的只有他俩,一个是没起来,一个是给他包扎伤口拖的时间太久,没赶上饭点,也是故意错过的,不想他与江家的人碰面。 到底是银子好使,来时没人招呼,给了银子饭菜一会儿便端上来许多,都是羹,有甜羹也有酸辣羹,开口羹,豆腐羹,田蔬羹,各种羹一个一个摆上桌。 江清清照顾他,将清淡的放在他那边,口味重的放在自己这边。 这种细节杜笙从来没注意过,看来还是女孩子心细,更懂得为别人着想。 他拿了勺子,想着这时候如果把江清清和他的婢女支开,他有没有机会逃跑? 可能性很低,毕竟断了腿,身上也没钱,跑了就是饿死,运气不好被个丑女抓去当小白脸更亏。 而且他如果跑了又被抓回来,江清清还会对他这么好? 怕是不见得,搞不好一怒之下真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平时把他锁在床上,不给吃不给喝,用到的时候喂一口,用不到的时候破布一样丢在一边。 所以还是算了,暂时好好当他的姑爷吧。 三朝回门 “你的手好像不太方便。”江清清突然坐过来,“我喂你吧。” 她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杜笙嘴边。 杜笙瞧了瞧绑了绷带的手,“一根手指头而已,没大碍,不用管我。” 江清清坚持,勺子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杜笙想了想,张嘴将羹吞进肚子里。 江清清眼前一亮,似乎很开心,就像养孩子似的,还有点成就感。 另一勺很快又递到他嘴边,杜笙有些无奈,架不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吃吃喝喝都要靠江清清,金主的特殊癖好,他也要满足。 有一有二,自然有三,江清清似乎发现乐趣似的,喂了他两小碗,杜笙喝不下去才放弃。 怕江清清又搞什么花样,视线干脆一直落在窗外楼下,江清清不叫他,打死不回头。 还是清晨,街上人不多,有的在忙活着自己的事,也有的匆匆路过,很快消失,杜笙没什么目标,百无聊赖瞧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边江清清终于吃好,过来扶他,“可以走了。” 杜笙这才回神,拄了拐杖小心下楼,出了酒楼哪都没去,直接坐上马车离开。 前头有人先一步去朱家通知,所以他们刚到朱家门口,便有人出来迎接,徐氏到了,朱爹和几个弟弟妹妹都在,殷勤的过来带路。 杜笙知道,不是来欢迎他的,是来讨好江清清的,她是江家唯一的女儿,又占了江家最重要的位置,掌握着江家的财路。她一句话便能做主给他们买房买铺子买马车,也是他们的财主,自然要捧着点。 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杜笙这个回门的人反倒被人遗忘在角落。 好在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原来也时常经历,区别在于原来都是讨好他,现在风水轮流转,叫他体会了一把被人冷落的感觉。 杜笙突然有些醒悟过来,为什么叫他穿越一遭,怕是想让他换位思考一下,前世太顺,这辈子便把前世没受过的苦通通遭受一遍。 主子区别对待,丫鬟倒没有,挨个给每个人上了茶水,杜笙也有一杯。 他原来喜欢喝咖啡饮料之类的,甚少喝茶,一旦喝了茶,竟有些喝不下其它的,茶清淡爽口,比那些咖啡饮料好喝百倍。 “笙儿?” 杜笙听到‘笙’字,本能抬头,“怎么了?” 他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等着他说话一样,他刚刚神游天外,什么都没听到。 “你弟弟想借咱们江家的招牌做生意,你怎么看?”江清清问他,也算回答他的话。 杜笙挑眉,“借招牌找专门管这事的人便是,找我们做甚?” 他还是有气,被卖了这事够他记一辈子的,况且招牌也不能乱借,一个不好会坏了江家的名声。 “那不是想走个后门吗?嫂子是江家小姐,借个招牌还不就嫂子一句话的事?”朱烁撒娇道,“哥,你帮我说说话呗。” 杜笙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江家制度严,有专门的人管这事,你要是进江家的货,给江家钱,江家肯定愿意,还用得着找你嫂子吗?别多此一举了,你嫂子不管这事。” 江清清点头,“你哥说的不错,不过我可以为你哥破例。” 杜笙翻个白眼,她是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吗? 他不想让她破例。 “笙儿……”徐氏站出来,刚要说什么,杜笙打断她,“娘,我们刚回来,有些累了,想去歇息歇息。” 他不想再欠江清清人情,原来的债已经还不清,再欠猴年马月才能走人? 只有还清了债,才能走的问心无愧,逃跑不是正途。 徐氏看了一眼江清清,江清清还坐在原地,动都未动,“相公去歇息吧,我不累,有些事要跟爹娘商量。” 她这个‘商量’不知道是商量这次的事,还是上次的,上次成亲时徐氏忽悠她,她心里定是有气的。 如果是‘商量’上次的事,杜笙倒不好过问了,江清清让他去歇息,也是想让他回避的意思,他要是强行留下,是不给她面子。 “那娘子要是累了,就去厢房找我。”杜笙只能这么说。 虽然心有不甘,不想让江清清再跟朱家接触,但是她自己想,他还能拦着不成? 杜笙转身出去,香儿扶着他,朱家不大,很快到了杜笙刚穿来时住的小屋,再回到这里,细想一下曾经,多少觉得可笑。 徐氏口口声声骗他说朱家小康,哪里是小康,这房子,铺子,马车,和丫鬟家丁都是江家给的,用他换来的。 “公子在想什么?”香儿一边收拾床榻,一边回头问坐在窗前的杜笙。 杜笙目光从院里收回,“没什么,触景生情罢了。” “哦。”香儿到底单纯,没那么多想法,收拾好床铺后忍不住抱怨,“被子都潮了,也不知道拿出来晒晒,肯定从姑爷走后就没管过,朱家真不会做人,这么刻薄姑爷。” 杜笙捏了捏手上的戒指,“许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吧。” 把他入赘到江家,得到一笔不菲的好处,用他搭上江家这条线而已,用完了就可以丢弃,什么狗屁被逼,都是假的。 殷勤到那种程度,怎么可能被逼。 杜笙闭上眼,努力平息心中那股子酸,不知道是原主的情绪还是他的,分外难受。 “跟姑爷没关系,是朱家太白眼狼了,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姑爷,小姐才不会来这里呢。”香儿面露不屑,“姑爷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真是不容易。” 杜笙没说话,只是突然有些怜惜朱笙,朱家毕竟不是他的家,是朱笙的,大家都是为了钱,没人在乎他,难怪他会得抑郁症,抑郁症是长期没人关心,胡思乱想才会得的病。 “姑爷,是不是感受到小姐的好了?”香儿拍了拍枕头,“除了小姐没一个人对你真心。” “是吗?” 杜笙不以为然,如果他不是‘福星’,脸长得不错,江清清怕是早就宰了他了。 防贼一样 “姑爷,你现在困不困?”香儿问。 杜笙蹙眉,“怎么了?” “你要是不困的话我想把被子烤一下,这么潮怎么睡人?”她解释,“这几天老是下雨,被子每天都要用火烤好才能睡。” 杜笙不甚在意,“你安排就好,我不困。” 香儿点点头开始准备,先搬了炉子过来,然后将被子撑开,挂在架子上烤,暖呼呼的才放回去,“姑爷可以了。” 这活不轻,香儿累的额间出汗,其实她用不着这样,杜笙顶多睡小半天而已,据说回门不能在娘家住,会把娘家的财运带走。 徐氏大概也是因此才没有收拾屋子,或许收拾了,不过收拾的敷衍。 杜笙走过去,摸了摸被子,干燥的,还带着温度,心里那股子郁结莫名消失了些。 因为时间还早,并没有睡意,杜笙只脱了外衣躺上床,打算这么歇息一会儿,才刚盖好被子,门被人推开,江清清走了进来。 杜笙抬眼看她,“谈好了?” “嗯。”江清清一身深色华服,显得干净利索又优雅,她身上有一种气质,自信。 自信的人都很美,江清清也一样。 “你答应了?”杜笙脸色不好。 “嗯。”江清清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为什么要答应?”他想不通。 江清清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香儿,姑爷有几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了?” 香儿如实回答,“一个时辰左右。” “该饿了。”江清清琢磨着,“去做两盘点心过来,给姑爷垫垫肚子。” “是。”香儿福了福身,从屋里退了出去。 她一走,江清清也不急着解释,反倒慢悠悠端着茶杯小饮两口,过后才问,“生气了?” 杜笙不说话。 “跟我生气没意思,你应该跟朱家生气。”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方才我问你爹娘,新婚之夜你跳楼了怎么办?” “你猜他们怎么回答?” “他们说你已经入赘到江家,就是江家的人,死活他们不管。”她晃了晃纸,“好像生怕我会赖上他们一样,还签了卖身契,从此你与朱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语气陡然严肃,“是我的了。” 杜笙瞧着那张纸,莫名觉得刺眼。 这么轻易就把他卖了,一个生意的招牌罢了,值几个钱? “我都已经入赘到你江家,与卖身无异,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他苦笑。 虽然对古代不了解,不过他还是知道,签了卖身契就等于任打任骂,即便江清清杀了他,也不犯任何罪。 他的小命彻底掌握在江清清手里,是生是死都是江清清一句话的事。 江清清摇头,“不一样,有了这张纸你才会老老实实。” 杜笙皱眉,“江清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一定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拿他的卖身契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说什么福星,什么生意,她江家生意做的那么大,还差那点钱吗? 江清清将卖身契折起来塞进袖子里,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好看吗?” 杜笙凝眉,“好看。” “有钱吗?” “有。”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略微苦恼,“我对你不好吗?” 杜笙沉默了,半响才道,“如果是你失忆的时候莫名其妙被嫁到别人家,你会喜欢新郎吗?” 江清清点头,“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要记住一件事,以后一定要喜欢我。” 杜笙不语。 “卖身契等你喜欢上我之后会还给你,在这之前你就只有一个任务,好好当你的姑爷,别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杜笙低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会喜欢江清清吗?怕是不太可能。 门突然被人敲响,江清清说了声‘进来’,香儿手里端着托盘跨进门,将点心一一放在桌子上,“小姐,那后厨还有一些水果,我也切了一些,小姐尝尝看。” “放哪吧。”江清清对这些没兴趣,“给姑爷吃。” 说起吃,她似乎想起什么,看向杜笙的眼神一亮,杜笙有不好的预感,“我困了,我要睡觉。” “睡觉之前吃点东西。”江清清已经端着几个盘子过来,搁在床头柜上,她顺手捏了一块点心,递到杜笙嘴边,“尝尝看刚做的花糕。” 那糕点还是热的,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 杜笙其实不想吃,这么被喂着莫名有一种羞耻感。 江清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以为他不喜欢花糕,换了一块继续喂。 杜笙不太配合。 “快点。”江清清催促,“为了你的卖身契。” 杜笙心不甘、情不愿又吃了几块,江清清很开心,喂完了点心又喂他喝水,喝了大半的样子瞧他没有再喝的意思,才将杯子放在一边,道:“吃饱喝足去睡吧,有事叫你。” “嗯。”杜笙其实也不困,就是不想面对朱家人和江清清罢了。 朱家人让他膈应,江清清恶趣味太多,他怕醒着江清清又想其它花招折腾他。 杜笙掀开被子躺下,本来只想假寐,没成想屋里太安静,一点声音没有,他居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中午,一直没人过来打扰,直到他听见床边有人小声说话。 “香儿,你说奇不奇怪,都说面相随心,为什么这厮做了这么多坏事,依旧这般好看?” 香儿蒙圈的声音传来,“小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反正姑爷一直这么好看,好像没丑过。” 江清清附和,“也许他本心不坏,就是人太蠢了。” “可不是吗,小姐对他这么好,他还要背着小姐干坏事。”香儿抱怨。 江清清仿佛没听见似的,又似乎听见了,也不做反应,反而发愁道,“睡的这么香,真不忍心叫醒他。” 不用她叫,杜笙已经醒了,只不过她俩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不断,还是关于他的,所以他假装没醒罢了。 “香儿。”江清清突然出声。 “怎么了小姐?”香儿乖巧问。 “你有没有发现姑爷变可爱了?” “啊?”吃惊,“哪里变可爱了?” 江清清想了想,“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香儿不假思索道,“小姐天下第一美!” “是吗?”江清清不以为然,“既然天下第一美,为什么有人防我像防贼一样?生怕我占他便宜?” 耍流氓啦 香儿吃惊问,“谁这么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清清目光落到床上。 香儿登时瞪大了眼,半响恍然大悟,“姑爷自从失忆后确实变的不一样了。” 朱笙与小姐确定关系后都是她伺候的,她自然晓得。 以前的朱笙总想管着小姐,觉得小姐做生意不好,见了很多外人,还跟他们喝酒,是不贞。 现在想让他管着小姐,他都不肯。 昨儿在家养病,问都不问小姐一声,闻到小姐身上的酒味,也没说什么。 虽然小姐洗过澡才进的屋,又熏了香,但是真的在意的话,应该会留神的。 就是突然从在意,变成了不在意,失了个忆,感情都失没了。 装了个睡,听到许多私话的杜笙心情有些复杂,正在犹豫要不要‘醒来’,头顶突然传来笑声。 “还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杜笙有些尴尬,动了动身子,假装刚醒来,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 许是拿到了他的卖身契,亦或是旁的,江清清心情很好,掀开被子过来拉他,“到饭点了。” 来时是清晨,在外头酒楼吃的饭,到了朱家自然不用吃,杜笙直接去睡,一觉睡到中午。 瞧了一眼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杜笙出奇没有拒绝,主要是心虚。 朱笙做了那么多愧对江清清的事,江清清没弄死他,真是太好了。 也许单纯只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心理,想看看朱笙怎么把自己作死,也有可能真的是舍不得这张脸。 总是被人夸脸怎么样怎么样,杜笙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大盛王朝的人普遍偏矮,超过一米八的少的可怜,水也不养人,基因也不怎么地,甚少出现像朱笙这样的美男子。 朱笙是读书人,找的活计都是教书先生,管账先生之类的活,没干过重活,细皮嫩肉,再加上是读书的料,徐氏指着他出人头地,从小没怎么压迫过他,好东西也都给他补着。 毕竟朱笙从小乖巧懂事,长得又粉琢玉雕,靠着这张脸,邻里邻居没少接济他,让这厮长到一米八三八四的个头。 在一个都是个矮的国家里头宛如鹤立鸡群,被不少小姑娘喜欢,不过他生在乡下,甚少进城,加上爱赌,家里一穷二白,穿得不怎么样。 纵然脸好看,因为那些打了布丁的衣裳,再加上性格懦弱胆小,总是低着头,没什么气质,进了城也没多少人注意,反而会被人讽刺,哦,当年的神童现如今这般落魄呀。 是后来被江老爷接济,助他读书,在江家当教书先生,吃好了,穿好了,见过大世面之后才慢慢好起来的,江清清也在刻意培养他这方面,能感觉的出来,朱笙很感激江清清,所以跳河肯定不是他的本意。 朱家不大,偏房和堂屋相差不过几步路,杜笙很快被拉到饭桌,许是为了招待江清清,徐氏难得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只不过饭桌上的气氛不好,杜笙总是想起自己被卖的事,没吃多少便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江清清同样放下筷子,“夫君,你身体不好,断不得药,出来也有一段时间,要回去喝药了。” 这是给他找的借口,说实话,江清清某些方面还是挺不错的,很会照顾人。 不顾朱家的挽留,俩人执意回了江府,江府的路绕,杜笙走到新房门口,颇费了一番功夫,刚要进屋,江清清突然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杜笙回头问。 江清清在他耳边小声说话,“想不想知道明天传什么谣言?” ??? 杜笙身子一轻,人已经被她抱了起来,踹开门,朝屋里床上走去…… ※※※※※※※※※※※※※※※※※※※※ 推荐一个基友的文文~ 《总裁每天都在暗恋反派喵》by里木树 宋橘不小心接通了总裁的工作视频 总裁快速吩咐任务的声音戛然而止,浓眉深敛审视着屏幕里毛茸茸的可爱猫脸 怎么肥四,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宋橘:喵了个去!我忘了自己现在是猫形! 卧槽该肿么办!3条小鱼干在线求解决方案! 就自由了 到底是男儿,纵然江清清因为经商习了武,还是不怎么抱得动他,杜笙也十分不配合,才走到半路便隐隐有掉下来的风险。 杜笙抓住她的衣襟,脸色发白,“放我下来!” 俩人身高相差太大,江清清不可能抱得动他。 显然是他小瞧了江清清,江清清还是把他平安放在了床上,然后揉着手腕抱怨,“你可不轻啊。” 杜笙脸色有些黑,“你压到我的腿了。” 他当然不会说因为你抱我,所以我很生气,只能从别的地方敲打。 江清清很聪明,不会听不出来。 “哦,对不起。”毫无诚意。 杜笙瞪她。 江清清假装没看见,不知道是因为调戏了他,还是怎么地,心情越发的好,“该换纱布了,坐好。” 杜笙拐杖掉在门外,想站起来都难,只能配合。 江清清唤香儿去拿东西,她斜坐在床边,伸手解开杜笙的抹额,抹额下的纱布已经溢出血来。 抹额颜色深,不仔细瞧看不出来,杜笙也一声不吭,解下来才晓得。 江清清接过香儿手里的纱布和药水,先给杜笙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重新包扎。 回到家不需要再掩盖额头上的伤,外面一层包得也是纱布。 戴抹额的时候外面一层纱布去掉,只留了里面的,怕纱布不小心露出来,被别人瞧见,又瞎传说是她家暴打的。 虽然不是家暴伤的,但是因为她摸了一下额头,跳楼摔成这样也说不过去。 院里都是些松软的土地,又下了雨,地面是潮湿的,不会弄成这样,是因为那颗花树,树可以当个缓冲,也是个障碍。 杜笙掉下来的时候身上有很多细小的刮伤,除了腿,最大的伤口就是额头上的,应该是撞到树导致的,算他运气好,没有破相,大夫说坚持换药抹膏,一两个月疤痕就会消失。 药一天三换,有时她换,有时香儿,算是十分勤快,只希望这个疤快点去掉,瞧着怪影响的。 额头上的伤包好,又解开腿上的竹板看了看,腿骨的位置有一处红肿,因为里面的骨头轻微裂开,大夫说没大碍,年轻,两三个月就能长好,好好养着便是。 红肿处每日也要抹药,贴一种能消肿,帮助腿骨长好的膏,江清清亲自给他贴。 药膏很刺激,杜笙每次都会默默抓紧床板,忍的额间冒出冷汗,嘴里时不时漏出一两声闷哼。 他声音磁性,闷哼声也格外好听。 江清清给他换了药,竹板重新绑好,吩咐道,“好好歇息,不要乱跑,我有事先走了,晚上回来。” 她真的很忙,顾着生意,几乎没在家停留多久,跟前世的杜笙一样,都是工作狂。 杜笙腿伤,没办法送她,香儿送她到门口,回来问道,“姑爷,要睡一会儿吗?” 杜笙摇头,“刚睡醒,睡不着了,起来走走吧。” 拐杖已经被香儿捡了回来,就在床头搁着,杜笙伸手就能拿到。 香儿有些犹豫,“可是小姐说了,姑爷要多歇息,最好不要乱跑。” “不乱跑,就在附近逛逛。”杜笙想起什么,问,“几位兄长在吗?” 江清清的哥哥们对江清清那么好,如果瞧见他,保不齐会为难他,就算不为难他,冷嘲热讽也是不可避免的。 香儿摇头,“都回去了,生意忙。” “一个都不在吗?”问清楚比较好。 “嗯,今天早上见过姑爷之后就走了,本来前两天就要走的,谁知道姑爷跳了楼,少爷们有话要叮嘱姑爷,不见到姑爷不肯走,小姐又不让你们见面,拖到了今天。” 杜笙想起今早出门之前敬茶,大家都在,你一句,我一句放狠话,除了江清清本家的人,还有旁系。 江家宛如被诅咒了似的,男丁昌盛,女丁极少,江清清这一脉只有江清清一个女孩子,江清清两个分了家的哥哥生的也全是男孩。 旁系女孩也少的可怜,只瞧见了一个,据说是江清清大伯的孩子,江清清叫堂姐。 除此之外就是江清清两个哥哥的媳妇,他俩喊嫂子,嫂子年长,又没有女孩,也是格外疼惜江清清。 江清清真是得天独厚,仿佛天道的宠儿,享尽一切优待。 “江……爹在吗?”杜笙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喊江老爷子为爹。 一朝穿越,多了许多长辈,占他便宜一样,俩爹好几个娘,一口气七个兄长,好些个堂哥,一个堂姐,啧啧,只能勉强认出几个。 “老爷上朝去了,家里就夫人和几个姨娘。”香儿在拐杖撑的地方绑上绒布,因为给姑爷检查身上伤口的时候发现这个磨的他手臂内部红了大片。 杜笙身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江清清给他换药的时候脱了半边衣裳,她只检查了前胸,错过了后背位置,那红痕从手臂内部蔓延开来,正好叫香儿瞧见,细心的给他改一改,叫他用的更顺畅。 “平时都在内院,姑爷要是嫌闷,咱们去外院走走。”香儿知道他的意思,体贴道。 “好。”杜笙接过她绑好绒布的拐杖,使了使,确实比以前好用,起码舒服许多。 “外院连着后花园,逛累了外院,可以去后花园坐坐。”香儿扶着他,边走边说。 外院很大,沿途风景如画,假山鱼池,凉亭花房,随便哪个角落都收拾的干净利索,赏心悦目。 杜笙更好奇后花园,没怎么逛外院,直奔着后花园而去,喂了一会儿鱼,瞧见旁边花儿开的正艳,让香儿摘了些等回去后养在花瓶里。 他要出来并非只是闲逛,还有更重要的事想打听,“香儿,我失忆了,你给我讲讲以前呗。” 他对朱笙和江清清的曾经很好奇。 香儿蹙眉,“姑爷想听什么?” “比如我与娘子感情怎么样?”总觉得江清清对朱笙过于宽容,知道他干了那么多坏事,依旧留着他。 “感情啊。”香儿想了想,“很好啊,从来没有闹过别扭,姑爷知道的,小姐比较强势,一般的男人不喜欢小姐这样的,只有姑爷能包容小姐。” 杜笙点头,和江清清生活了几天,基本都是她安排所有,是那种不管你愿不愿意也给你安排的类型,非常霸道,一般的男人还真吃不消,尤其是这个时代,男人为尊,更不允许老婆总是管着自己。 杜笙倒是无所谓,因为他生的时代不一样,现代都是女人管男人,好些朋友结了婚都是妻管严,在外人面前装逼充大,一回到家跪搓衣板榴莲都有。 “娘子也没少包容我吧?”杜笙双手拢在袖子里。 香儿颌首,“可不是吗?姑爷做的那些事小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姐说了,只要姑爷能让她开心,那些事都可以过去。” 看来福星的事,江清清没告诉过她。 “香儿,我能出去吗?”这个才是杜笙的目的,前面都是转移话题,“明天,不是今天。” 卖身契的事让他更加坚定赶紧赚钱还给江清清,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不太好。 赌石无意是最快的赚钱法子,可惜江清清不让他赌,只能偷偷的赌。 “可以啊,小姐说了,姑爷不赌就好,没有禁止姑爷出门,不过……”香儿好奇问,“姑爷出门做什么?” “四处看看。”杜笙目光落到香儿身上。 只要让他出去,想办法搞定了香儿,就能赌了。 谣言再起 “是府上待的太闷了吗?”香儿好奇问。 “嗯。”杜笙解释,“我失忆后对这片土地一点印象都没有,有些心慌。” 这是实话,不了解京城,他心里确实有几分着急。 “可是小姐说明天早上带姑爷出门,姑爷还要自己出去吗?”她问。 江清清明天要带他出门?他还真不知道。 杜笙摇头,“再看吧。” 他瞧了瞧天色,“该回去了。” 不知不觉在院里坐了小几个时辰,古代的生活节奏很慢,像养老一样,几乎没什么事干。 这几天他似乎除了吃就是睡,要不然画画逛花园,喂个鱼,浇个花,不好说无聊,却也没劲透了。 杜笙已经习惯前世那种脚不沾地,全国各地飞的日子,忙的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虽然头发大巴的掉,压力很大,毕竟肩上是整个集团,上万人的饭碗,但是日子很充实。 有时候他也会迷茫,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连享受都来不及,后来明白了,他是男人,是要顶天立地的,只要没有做到他说一,没人敢说二,那就还有努力的必要。 毕竟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 “早该回去了,姑爷身体本来就不好,不宜见风。”香儿过来扶他。 杜笙失笑,“哪有那么脆弱?” 他有一种被人当成玻璃瓶保护的错觉。 “才刚脱离危险。”香儿心有余悸,“姑爷以后别再做傻事了,你不知道,那天你跳楼后吓死我们了,浑身是血,从哪下手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小姐把姑爷抱上楼的。” 杜笙眼中闪过什么,“辛苦娘子了。” “姑爷保护好身体就是对小姐最好的感谢。”香儿看得出来,小姐很喜欢现在的姑爷,嗯,她也喜欢,所以还是有必要啰嗦几句的,“也到了喝药的时间,姑爷先进屋歇息,我去把药端来。” 杜笙点头,离他与江清清的新房没有多远,无需香儿扶着,走几步就到,香儿去端药,他自己还不想进屋,随便找了个廊下坐着,还跟昨天似的,选了个角落,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回来时江清清问他,想不想知道明天会传什么谣言?明天太久,杜笙现在就想知道。 这里是江清清住的院子,她一个人林林总总有十几个人伺候,分为里屋伺候的,和院里伺候的,还有专门管花草的,花草娇贵,太阳出来时要搬出来晒,晚上要搬进屋,防止下雨浇坏。 太阳刚下山,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杜笙很容易等到自己想听的消息,院里几个丫鬟边搬花草便道,“都说小姐与姑爷关系不好,我看不尽然嘛,今儿中午回来时小姐直接一把将姑爷抱了起来。” “我还瞧见小姐把姑爷放在床上,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大白天……” “别瞎说,姑爷伤的那么重,小姐就算想,也无能为力啊。” “那昨天不就闹出好大的动静来,小姐还折腾了姑爷一宿。” “莫不是真的青天白日……欺负姑爷?” 杜笙登时有些后悔自己闲着蛋疼偷听,他咳嗽一声,那些声音当即消失,几个丫鬟疯也似的跑了。 杜笙摇摇头,撑起拐杖进了屋,安安分分等香儿,香儿没让他等多久,很快回来,也就前脚搁下药和饭菜的功夫,后脚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江清清净了手,接过丫鬟手里的方巾擦了擦,边走边道。 杜笙一瞧见她,眼皮子便跳的厉害,他有预感,江清清不是恰好回来,是特意赶回来,就为了满足她的那点小癖好。 杜笙警觉的没有起身,“我不饿,你先吃。” 他说着掀开被子假意要睡,被江清清拉了起来,“吃完饭再睡。” 本来待在床上只是为了躲江清清,没想到还成全了江清清,床头一堵,他想下都下不来,只能老老实实坐着,接受江清清喂饭。 江清清似乎很喜欢喂他吃饭,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想不想吃,一股脑塞进他嘴里。 杜笙被她折腾的够呛,好在她还晓得混杂的东西吃起来腻,最后喂他喝了一碗粥。 其它杜笙有些抗拒,粥喝到了碗底,江清清给他擦了擦嘴角问,“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是十分不喜欢,他毕竟伤的是腿,不是手。 “忍忍吧,谁让你没我有钱呢。” 杜笙闭上眼,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小命都是我的。”她突然凑过来,离杜笙很近很近,近到杜笙听到她的呼吸声,“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你只能习惯。” 杜笙睁开眼,瞧了瞧她。 她倒是提醒了他,卖身契也是个问题,想一下如果他费尽心机把卖身契拿回来,朱家再把他卖了怎么办?毫无疑问,这家人能卖他一次,肯定也能卖他第二次。 突然又不急着拿回卖身契了,如果知道他有能力赎身,朱家再一次把他卖给江清清,他岂不是白折腾了? “放心吧。”江清清坐好,“你一个大活人,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别像失了身似的,脸色这么难看。” 杜笙重新闭上眼,被子一盖,躺下不理她。 江清清哈哈大笑,调戏他似乎让她很开心,语气都轻快不少,“香儿,伺候姑爷歇息。” 香儿‘哎’了一声走过来,掀开被子给杜笙褪了外衣,杜笙没拒绝,穿着这个也没法睡觉,配合的脱到只剩亵衣才作罢。 香儿收了衣裳挂在一旁,杜笙挪了挪身子躺在床里,另一半留给江清清,天色还早,江清清并没有要睡的打算,她又进了书房,在里头挑灯夜读,对账本。 和上回一样,又是到很晚才睡,杜笙也没睡,怕再来一出假戏,装睡没声张。 他背对着江清清,看不到后面,只知道床边重了一些,有人坐上去,被子被人掀开,江清清躺下。 一缕发丝从他肩上离开,似乎被另一只手夹在指尖把玩,不小心扯到他,杜笙浑身一僵。 身后有人嗤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江清清果然知道他是假睡,这个女人精明无比,瞒不过她。 杜笙没说话,江清清自觉无趣,给他理了理背后的黑发,拉了拉被子盖到脖间,道:“已经子时了,睡吧。” 话音刚落,身后便没了动静,杜笙等了许久回头看去,江清清规规矩矩躺在他另一侧,少了那些金钗银钗陪衬,少女姣好的容颜完整的坦露出来,月光下五官精致,皮肤莹白,隐隐发着光似的,格外引人注目。 说实话这样的容貌说是倾国倾城一点不为过,她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气质,容貌倒是其次。 杜笙闭上眼,在黑暗里渐渐呼吸均匀。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被说话声吵醒,香儿问,“小姐,今儿穿哪件?” “嘘!”江清清刻意压着声音,“今天陪相公出去走走,穿清淡些吧。” 香儿点点头跑开,去衣柜里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裳,还有一身嫩丫黄问,“小姐,这两套穿哪套?” 江清清指了指淡蓝色那身,“这套吧。” 香儿当即放下另一套,过来服侍她穿上,熏儿打下手,如儿将另一套放回去,玉儿拿了梳子给江清清梳头,月儿去准备头饰,霜儿为她涂抹胭脂。 江清清身边有六个一等丫鬟,专门服侍她的,重活不需要干,只需听着吩咐,然后安排人做便是。 香儿被她安排给了杜笙,所以杜笙一起身,香儿便过来伺候他,他比江清清简单许多,髻好发戴冠,稍稍洗漱一下便可。 杜笙起的比江清清晚,却比她早一步准备好,坐在窗前闲闲看她装扮。 其实江清清长得好看,无需多做旁的,即便不施烟黛也格外出彩,不过女子似乎都特别喜欢打扮,人美心情也会美美哒。 江清清没让他等多久,很快过来,牵着他的手道,“走吧,今天出去吃。” 照旧不想让他见她的家人,正好杜笙也不想见,省了许多麻烦。 俩人出了门直接坐马车,还去上次那个酒楼,这回有经验,江清清直接点了几个羹,又点了几道小菜,左右没事做,将窗户打开,听雅座下面的人闲聊。 “江家昨晚又出事了。” “什么事啊?” “听说那刚入赘的姑爷大白天就被抱进屋折磨,腿都打折了。” “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太可怕了。” “想不到那江清清脸长得好看,却是个人面兽心。” ‘人面兽心’的江清清就坐在他对面,正慢条斯理的煮茶,“听出来了吗?” 杜笙点头,“有人在刻意针对你。” 姘头绣菊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三次就不巧了,第一次传出她把朱笙逼得跳河的消息。 第二次江清清在他身上留下几道青痕,转头就被传成虐待和□□。 第三次只是简单抱了一下,居然也能戏多到变成毒打和折磨。 加上江府内和江府外的传言差距,杜笙心里隐隐有些了解,江府内的谣言是江清清故意传出去的,江府外是江清清控制不住的。 她突然兴致来了,拧杜笙脖子,抱杜笙,目的有三,第一,打破谣言,让别人相信他俩是真心相爱。第二,为了帮他应付她的几个哥哥和爹娘。第三,为了试探出背后瞎传谣言的人。 那个人才是问题的关键,不解决了他,秀一百次恩爱都没用。 江清清很满意,“有些事情该让你知道了。” 杜笙静静等着下文。 “你说你跳河跟生病有关,我觉得这事我也有点责任,那天你跳河时,我去追过你,因为你偷了我的账本。” 杜笙当即心虚起来,接收了朱笙的小部分记忆之后,他发现朱笙的抑郁症没那么严重,而且他自己不想死,有强大的求生欲,一直在跟抑郁症做斗争,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跳河? 因为还发生了其它事。 “我偷你的账本做甚?”杜笙不解,朱笙这么笨吗?江清清对他这么好,他还要做这种事。 “我开始也想不通,后来发现你开始怕我才渐渐明白过来。”江清清撑着下巴,说的漫不经心,“大概是我惩治叛徒的时候被你瞧见,吓到你了。” 朱笙偷她账本的前几天,她惩治了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因为有点消息要知道,稍稍使了点手段逼问,恰好被回来的朱笙看见,吓的三魂去了七魄。 “你以为偷我的钱和首饰外加利用我的事被我发现会死的很惨。怕自己也会落到那个下场,于是急着摆脱我,不知道从哪联系上人,以为他能帮你逃离京城,殊不知他只是为了利用你偷我的账本。” 她这么一说,杜笙脑海里当即出现短暂的画面,朱笙在甲板上与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交易,说东西他拿到了,钱给他,他会拿着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那人点头说好,给了钱,完成了交易,就在这个时候,江清清追了过来,拦下那艘船,朱笙知道没有后路,怕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心一慌,一跃跳了下去,把自己作死了,他当了接盘侠。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是我江家的福星,我又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只要别太过分,没人会怎么样你。” 杜笙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事应该不怪她,接近她的人是朱笙,利用她的人也是朱笙,偷钱和账本的人还是朱笙,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怕受到惩戒,想逃跑,江清清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先吓到了。 觉得自己肯定会跟那个背叛江清清的人一样惨,惊慌失措跳河。 其实他做的那些事江清清早就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就是想告诉他,这些她不追究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但是她低估了朱笙怕她的程度,和他自己做贼心虚,日日担心被发现的煎熬,他还有抑郁症,种种原因积压在一起,才会造成他的悲剧。 “现在我要谈的是另一件事。”江清清认真道,“我怀疑传谣言和利用你偷账本的人是同一个人,你没死,他一定还会再找上门。” 她抬头看他,“想不想报仇?” 她说到朱笙的心坎去了,杜笙感觉身体猛地雀跃了一下,本能道,“想。” 这不是他说的,更多的成分是朱笙,他虽然死了,但是身体记忆还在。 “我要你把他引出来。”江清清目光阴冷。 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而且是最大的受害者,只是因为家大势大,好像变成了欺负人的一方似的,实际上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出过手。 因为朱笙是她的吉祥物,她是不会动朱笙的,但是似乎只有她知道,别人不知道,所以朱笙才会产生其它想法。 难怪他问的时候江清清会告诉他,怕他走上跟朱笙一样的路。 杜笙舔了舔唇,心里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江清清留着他果然不仅是吉祥物的原因,还想让他将那个暗中害她的人揪出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不除掉他,那人指不定还会想什么别的法子继续害她。 “我知道了。”杜笙转了转手上的戒指。 这枚戒指还是昨天的,江清清给他换了身衣裳,抹额和腰带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那种,但是戒指给他继续戴着,腰间还多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江清清亲自给他系的,一点不怕他拿着玉当成银子跑路。 大概不是对他放心,是对自己放心,她是江家唯一的女儿,江家所有的资源都可以动用,那么大的势力,稍微花点功夫就能找到他。 找到之后吃亏的肯定是他,所以杜笙绝对不会跑。 “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语气有几分探究。 杜笙抬头。 他确实不吃惊,心里早就有数。 “像谈论别人的事一样,那么不上心。” 杜笙不语。 “真神奇,失个忆,人都变了。” 杜笙知道她又想打听变化的事,假装吃饭没吭声,江清清自觉无趣,也低头吃饭。 俩人饭量都不大,又都有些挑食,几乎一前一后放下筷子,江清清问,“今天我没事做,陪你到处走走,你想去哪?” 杜笙摇头,“我随意。” 江清清点头,“那我安排吧。” 她站起来,伸出手想拉杜笙起身,酒楼的桌子和椅子都矮,杜笙坐下不好坐,起来更难,需得撑着拐杖才行,他正要去拿,江清清将拐杖踢远了,“今天我就是你的拐杖。” 她坚持要拉杜笙起来,也不管杜笙愿不愿意,杜笙瞧了一眼离他很远,不太可能够着的拐杖,只能握住江清清的手。 江清清习武,就像他前世一样,因为生意做得大,又经常需要四处跑,怕落单的时候被人绑架勒索,学了几年武,江清清亦然,所以别看她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手里力气很大,轻而易举把他拽了起来,又撑着他的身体走,不让他自己拄拐杖。 下了楼也没告诉他要去哪,直接把他塞进马车里,杜笙明显觉得她似乎情绪不太对,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江清清自己也上了马车,就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在窗外,偶尔会回头瞧一瞧他,嘴角时不时勾起一抹冷笑。 杜笙不知道哪得罪了她,默不作声掀开帘子瞧向大街。 街上还是那么热闹,人来人往,车流不息,街道两旁尽是些小吃,大多以点心为主,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 逛街本是女子的专属,这里女子反倒少了许多,即便有也都带着帷帽,瞧不清样貌。 想想江清清出门都要带着帷帽,更何况其他人,江清清算是不讲究的人了,但是也架不住世俗眼光。 生在这个朝代,是女人的悲哀。 杜笙收回目光,背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清喊他,“到了。” 杜笙睁开眼,发现她已经下了马车,在一旁站着准备接他,“下来吧。” 杜笙依言扶起矮榻站起来,小心翼翼朝门口挪去,手刚伸出来,便被江清清攥住,引导着他下来。 说实话,江清清如果是个男的,他如果是个女的,说不定会被她感动,偏偏他是个男的,江清清是女的,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只会显得他无能。 当然只在心里想想,人在屋檐下,没有资格提意见。 杜笙下了马车才发现他们站在繁花街,不远处是一家叫做珍宝阁的玉石店,其实想去玉石店看看,不过江清清已经让人把后面那辆马车里的轮椅搬下来,推到杜笙旁边,杜笙刚坐上便被她带去珍宝阁的隔壁清风茶馆去了。 “既然是我江家的姑爷,没道理不知道我们江家做什么生意。”她指了指四周,“整个繁花街都是我们江家的,这里的一瓦一砖都是爷爷找人盖的。” “那时候繁花街只是一条小巷,无人问津,爷爷看中了这里临街的位置,花钱一家一户买下来,全部推倒重新盖,住宅变成了商铺,暂时租给别人做生意。” 杜笙点头。 江清清的爷爷会做生意,这一吃房租,就是一辈子的事,繁花街昌盛,别说是一条街,就是一家铺子房租也不少,难怪江家屹立不倒,有稳定的收入,无论怎么败都败不光。 “除了繁花街的铺子,江家还做了茶叶的生意。”说话的功夫俩人已经到了茶馆。 门口有个拦槛,江清清让人过来抬一把,都是姑娘,手上力气不大,不知是谁踉跄了一下,杜笙险些摔下去。 待坐稳才发现轮椅已经进了里屋,有人礼貌的问,“客官……” 声音突然顿住,杜笙不解的抬头望去,那女子征征的瞧着他,眼中有莹光闪过,仿佛谁欺负了她似的。 “楼里有包间和雅座,公子要包间还是雅座?”她说着说着,眼泪竟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杜笙没说话,问错了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公子……”那女子催他。 “要一楼的雅座,上几壶好茶来。”江清清替他做了决定,应该说她才是说话的主。 那女子点头退去办事,等她一走,杜笙问,“你故意的吧?” “嗯?”江清清假装不懂,“什么?” “故意带我来这。” 那女子的表现很明显,她认识朱笙,而且感情很深,朱笙只有一个姘头,绣菊。 难怪方才那么大的怨气,原来根源在这里。 掐掉桃花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人家姑娘?”江清清似笑非笑看着他。 杜笙面不改色,“失忆了,智商还在。” 他当然不记得绣菊的脸,完全是猜的。 “是吗?”江清清不以为然,“姑娘对你忠心耿耿,以为我知道了你们的事绕不了你,怕你被我欺负,主动说愿意为我做牛做马,我不需要她做牛做马,瞧她还算机灵,干脆留在铺里帮工了。” 杜笙语气平静,“你不像会做善事的人。” “是啊,我只是觉得绣菊是个可造之材,如果我把她暖化了,她会不会心甘情愿跟随我?” 杜笙沉默不语。 “我觉得她会。”江清清望着缓缓朝这边走来的绣菊,“她是个好女孩,单纯可爱,一直认为你入赘江家是为了她。” 她摇头,“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真相是朱笙入赘江家是为了钱,小姑娘只是附带的,可小姑娘却一心一意以为他是为了帮她。 总觉得他会被欺负,想尽办法救他,每个月那点工钱大半给了朱笙,小半给了家里,她自己每天吃铺里的,睡在铺子后,一个铜板都不需要花,偶尔得了点跑腿费也尽数花在给朱笙做点心和礼物上了。 十分贤惠懂事。 朱笙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积了德,所以这辈子幸运,有个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他。 杜笙跟着她的视线朝绣菊看去,绣菊已经调整好心态,有些开心的端着茶叶过来,招待江清清的东西自然差不了,那些茶叶特意用高矮不一的茶罐装着,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 绣菊跪坐在蒲团上,问江清清,“小姐想喝什么茶?” “每样泡一壶吧。”财大气粗不差钱,关键还是自己的铺子,用不着花钱。 绣菊了然,打开其中一个罐子,用夹子夹了些茶叶倒进刚烧开的水里,第一遍是洗茶,不能喝,第二遍才是认认真真的精茶。 用的是凤凰三点头的茶艺,表示对客人的欢迎和尊敬,杜笙前世学过。 如果突然有人故意为难他,他不知道的话会被人笑话,所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理应什么都懂一些,不用深,但是要会。 茶泡好先给江清清倒了一杯,然后是杜笙,似乎冷静了下来,晓得江清清才是主,现在干什么都征求江清清的意见,事事江清清头一份,然后才是杜笙。 杜笙的腿不行,没办法像别人一样跪着,他是半坐着,一边忍着腿疼,一边转移视线一样瞧着绣菊一杯一杯的泡,很快泡了七八杯颜色各不相同的茶来,每一杯江清清都让他尝尝,茶的种类不同,滋味也不同,有的偏甜,有的偏淡,有的偏香,有的偏爽口。 江清清问他,“什么感觉?” 杜笙搁下杯子实话实说,“都很贵。” 有几样他能喝得出来,有几样喝不出来,能喝出来的都是后世还保留下来的,类似蒙顶春茶,六安瓜片,御茶龙井,白毫乌龙,每一个都是产量少,味道却甚好的极品,常人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前世他爸喜欢收集茗茶,锁了一柜子,杜笙想喝都不给,除非他拿来招待贵客,顺便给自己倒一杯尝尝,也有的是谈生意的时候恰好喝到,跟着沾个光品一品味道。 “既然要做,自然要做最好的。”江清清晃了晃杯子,“天下名茶我这里都有。” 杜笙睨她,“不是垄断生意,再全又有什么用?” 江清清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做的不是垄断生意?” 杜笙哑然,半响才道,“垄断生意不好做。” 他前世就是跑去缅甸买了所有的矿产开发权,做了垄断生意,想提价就提价,想卖谁就卖谁,不想卖给谁,那人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没用,长时间进不到货,没有盈利,生意很快做不下去。 他就是用这个法子逼的敌人宣布破产,再联合整个珠宝商会打压,让他退出市场,还背了一身债,谁知做得太绝,被人一枪打死。 杜笙到现在都记得子弹打进胸口那种沉闷的感觉,像是被人注了麻醉剂,然后用刀子割他的肉一样,他清楚的感觉到肉掉了,但是却察觉不到疼,因为身体已经麻痹。 其实在做垄断之前,爷爷曾劝过他,矿产开发权是块肥肉,一个人吃有些困难,全部拿下六十多个亿,应该跟其他人合资,也等于将肥肉分给其他人,这样他就不会处于一个人与整个珠宝商会为敌的局面。 掌握了矿产开发权,等同于一家独大,所有人都忌惮他,怕他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所以暗中帮助他的敌人,放他进了记者招待会,否则杜笙不会在看管极严的记者招待会上出事。 说到底都是过于自信,觉得自己可以,然后做人太绝,其实他与周姮没大仇,无非是周姮在他的珠宝街做生意时偷龙转凤。 开始被人举报的时候杜笙没有在意,以为是有人故意闹事,后来查了一下监控发现竟然是真的,连忙将人请回来,货退了,钱赔了,不计情面差点将周姮送去监狱。 周姮是珠宝街的老人,在他珠宝街做生意也有二三十年,还是珠宝商会的会员,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怀恨在心,找人搞他的生意,断他财路,还想制造车祸给他教训。 当时爷爷劝他,说不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他愿意出面,杜笙不肯,他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做了错事还不知悔改,反而怨到别人头上的老头逼上绝路,结果把自己也弄死了。 其实他只是想让那个老头认错而已,如果他认错,商铺还他,钱也会借他,助他重新翻盘,毕竟是珠宝商会的老人,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可惜,那人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肯认错,甚至一点愧疚都没有。 杜笙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其实不太希望江清清走上他的老路,有钱还是大家一起赚好,一个人吃独食,会被人背后暗算。 朱笙的事就是一个开端,往后这种事不会少。 也许当初朱笙确实单纯,利用江清清的时候心里会愧疚,可后来有人用金钱诱惑他,这人便开始越来越坏,坏到没有底线。 说到底都是钱惹的祸,朱笙在钱面前还不够定力。 “做都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看来她也意识到是因为做了垄断生意所以才遭人暗算的。 “现在让利还不晚。”杜笙给她意见,“涨点价,反手一卖又能赚不少。” 江清清不置可否,“真心话?” 杜笙摇头,“垄断生意利润更大,值得冒险。”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会独自一人把所有的矿产权吃下,虽然死过一次,不过死不悔改,再叫他重新选择,他还会垄断,实现自己的野心。 “我也这么觉得。”江清清把玩着茶杯,“等我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再说。” 她还是想赌一把,如果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杀鸡儆猴,以后也许不会再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还是太年轻,很多人觉得她好对付,有机可乘。 “说来奇怪。”江清清目光盯着他,“失个忆,居然把生意头脑都失出来了。” 她又开始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总想打听杜笙的底细,杜笙不会告诉她的。 “不要问,我就是我。”他的话模棱两可,他当然是他,不是朱笙。 江清清轻笑,“假如不是看过你背后的胎记,我还当你是假冒的。” 杜笙不答,只绣菊苍白了脸,看到了身体,说明他们…… 江清清丝毫没有注意似的,语气随意,“我等着哪一天你亲口告诉我。” 她说着站起来,贴心道,“久别重逢,给你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不仅自己朝楼上去,还把几个丫鬟也带走了,雅座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杜笙,一个绣菊。 绣菊瞧了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先红了起来。 “她对你好吗?”良久她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还好。”杜笙捏了捏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价值不菲,足以说明江清清的‘喜爱’。 “那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杜笙从她语气里听出一丝失落,怎么?还希望江清清对他不好不成? “我这个月的月例发了,不多,十两银子应该够你撑一段时间了。” 她以为‘朱笙’还处在被管着钱,一个铜板没有的状态,主动从怀里掏出钱袋,要塞给杜笙,杜笙没接。 “断了吧。”他语气平淡如水,“我失忆了,醒来是江清清照顾我,陪着我,我现在只想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彻彻底底断掉。” 江清清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就是希望他把以前那些不干不净的关系断完,如果他不照做,和脚踏两只船的朱笙没什么两样,不如做个恶人,趁她现在还没有陷得更深,一刀两段再也没有可能。 就当行个善,放过这个单纯可爱的姑娘。 守身如玉 绣菊一惊,手里的钱袋脱手而出,眼中不争气的储了水,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她是不是又威胁你了?” 杜笙摇头,“她没有威胁我,她对我很好。” 看来每次朱笙找绣菊要钱,用的都是江清清威胁他,不给他钱花等等的借口,费尽心机抹黑江清清,摘清自己,好像他真的干干净净宛如白莲花一般。 如果不是江清清提醒,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搞不好就信了。 “那个女人狡猾至极,你千万别信她,她对你好只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她解释,“我前段时间救了个贵公子,那公子是钱庄的大少爷,她需要我接近他借利子钱。” 利子钱杜笙知道,相当于现代的高利贷,他买下矿产开发权也跟银.行借了不是贷,江清清想垄断,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跟钱庄公子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绣菊泪流满面,“只要我帮她借来利子钱,她就答应我带你走,真的,我没有骗你,不信我们找她对峙!” “我信。”杜笙转动手上的戒指。 他早就知道江清清留着他有别的作用,原来就是用来当筹码的,这个筹码能引出背后黑手,还能操控别人替她做事,不得不说江清清心机真重,算计真深。 “但我还是要跟她在一起。”朱笙不肯拆穿身上的伪装,他自己揭穿,“你看看我这身,只要我还是江家的姑爷,江清清就算再不喜欢我,吃的喝的还是要供我,我可以一直这么体面,这种生活你给不了。” 他面上冷漠,“放弃吧,就算你帮她做事,我依旧不会跟你走,我看中的是她的家世,她的钱,和现在优越的生活,你一样没有。” 既然要断,就断的彻底点。 绣菊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不,我不相信,肯定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我去找她!” 她转身就要上楼,杜笙抓住她的手腕,“别闹了,没有人教我怎么说,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不爱你,以前不爱,以后也不会爱。” 绣菊再也忍不住,甩开他的手,哭着跑了出去。 杜笙没有追,他现在也没有能力追,更不想追,绣菊是个好女孩,可惜走眼看上了朱笙,朱笙不值得她爱,杜笙不需要她爱。 相比较吃女人的,花女人的,他更喜欢自己挣钱,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现在的情景很明显,他在江清清的屋檐下,江清清不会让他赌的,相当于断了他吃饭的家伙。 “啧啧,真是狠心啊,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人家姑娘。”身后有人说话。 杜笙回头看去,江清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不远处看他。 “你是怕我利用她吧?”她摇头,“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一个都不信。” 她原来确实抱着利用绣菊接近钱庄公子的事,不过现在反悔了,要不然也不会带杜笙来这里。 答应的事,反悔有些不地道,不过如果让杜笙来做这个决定,就跟她没关系了。 迟疑片刻,她继续,“我和她的交易是真的,那时候你刚跳河,她跑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看好你?还说我给不了你幸福,她要带你走。” “你的表现太差,而且有越来越差的趋势,所以我才会答应她。”人都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她也是人,朱笙跳河也不肯跟她成亲,难道还要她真善美的理解? “你不用跟我解释。”杜笙听的心不在焉。 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怎么都觉得耳熟,好像在哪听过?认真想了想才觉悟。 是在电视上听到的,爱慕虚荣的恶毒女配就是这么甩草根男主的。 甩完没多久草根男主逆袭,然后使劲折腾恶毒女配,希望绣菊不要逆袭,他也不是爱慕虚荣的恶毒女配。 “有利用价值对我来说是好事,说明我不会死的太快,而且有资格跟你讨价还价。”杜笙客官评价。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太舒服。 “既然绣菊可以帮你做事,我也可以,如果我能让钱庄公子借你利子钱,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把卖身契还我。”杜笙开条件。 江清清不答,许久才道,“我后悔了,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卖身契也不会还你。” 杜笙皱眉,有些想不通,“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了你会老老实实照做吗?”江清清反问。 “你先说说看。” “我要你先答应我。” “你不说算了。”一张卖身契而已,大不了远走高飞,让她找不着。 江清清凝眉,做了让步,“我要你安安分分做你的姑爷,除了逗我开心,暂时不要有别的想法。” 杜笙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道,“……我不会逗人。” 没有喜欢江清清,也没有让江清清喜欢他的欲.望,所以并不想逗她开心。 “那就学,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教你。”江清清想了想,“三天后有一场马球赛,你的腿瘸了,不指望你上场,懂得规矩就是,我要你给我记分。” 杜笙表情无奈,“江清清,我开始不懂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是花功夫要他的卖身契,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宁愿不要也不还他卖身契,他的卖身契对她来说值几个钱?远不如合作来得实在,那可是真金白银。 “我一早就回答过你。”江清清翘起二郎腿,“既然失忆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换种方式追你,我在追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杜笙双手塞进袖子里,心道还真没看出来。 “既然是商人,就该好好做生意,别浪费时间做别的。”他提醒道。 江清清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是商人,也是女人,今天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谈情说爱。你今天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我谈情说爱。” 杜笙低垂下眼,在想心事。 前世他也这么欠揍吗? 不,前世他从来没想过谈情说爱,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不是他在算计别人,就是别人算计他,一刻都停歇不下来。 同样是做生意,而且生意都不小,古代还比现代麻烦,很多地方需要靠两条腿跑,前世电话沟通多方便,怎么前世他没时间浪费,江清清居然有闲情逸致谈恋爱? “我只能陪你,不能陪你谈情说爱。”这是两码事,陪她只是单纯陪吃陪喝,陪她谈情说爱就是另一种性质,杜笙不想。 “你不是陪我,你就是陪我谈情说爱。”这里面的差距江清清自然听得出来,她一边纠正,一边站起来,走到杜笙身后,推动他的轮椅,“反正怎么说,今天你都跑不了。” 杜笙本能找借口,“我的腿伤还没好,该回去吃药了。” “差点忘了这茬,方才我们上楼就是为了给你煎药,这会儿该是好了,香儿,上去看看好了没?” 杜笙继续找借口,“我肚子疼,想上茅房。” “走呀,我帮你脱裤子。” 杜笙脸色难看,“……又不想了。” 江清清白皙的指头扯住他的鬓发,绕着圈把玩,“别挣扎了,今天陪定我了。” 杜笙沉默了,似乎已成定局,他找任何借口,江清清都有理由拒绝,想跑都跑不掉。 香儿也很快回来,手里端着药,杜笙最讨厌喝药,偏偏自己找的借口,忍着也要喝完。 江清清体贴的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杜笙没有拒绝,拿起来一饮而尽。 中药真的苦,苦的不忍直视的那种,他喝完已经好久没尝过其它味道,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苦的。 药喝完,江清清便按着原路推他出来,没有坐马车,就这么闲逛似的,遛繁花街。 繁花街本来就是顶热闹的地方,晚上有灯会,白天有庙会,无论什么时候来都不会败兴而归。 俩人出来的早,路上耽搁,茶馆逗留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是中午,刚好是饭点,俩人都没吃饭,边逛街边吃,瞧见什么新鲜便叫人卖回来,大家分着吃。 江清清是个好主子,自己有得吃,也不会忘了身后的丫鬟,每次让人买,都买好几份,所有人都有口福。 别人是争着吃,杜笙是被塞着吃,江清清推着他的轮椅,有吃食拿回来,先塞进他嘴里,做试验似的,问他好不好吃,好吃她就尝尝,不好吃作罢。 杜笙这个试验品不太合格,吃东西慢,嘴里还没味,尝不出好不好吃,只有那种特别甜,或者特别辣的东西能尝出来,骗江清清好吃,江清清尝完不太满意,然后全塞进他嘴里。 “好吃就多吃点。”笑的眼角弯弯。 杜笙自作自受,撑得胃里难受。 江清清也不管,推着他看热闹,唱戏的,舞龙舞狮,杂技表演,洒铁花,挨个看下来。 “我的繁花街做的不错吧?”逛完了一圈,俩人进了庙拜佛。 杜笙点头,“还行。” 跟他的珠宝街有的一拼,他的珠宝街也是类似的营生,只租不卖,偶尔也会放一部分商铺,但是最好的最热闹最显眼的肯定自己留着,他们家也做珠宝生意。 从原石、到加工,再到成品都有参与,一条龙服务。 江清清拜了佛后推他出来,也就是随便逛逛而已,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 倒春寒还有些冷,风刮的厉害,江清清抱住胸道,“有妻子的人要懂得呵护妻子,尤其是冷的时候。” 她瞥了杜笙一眼,“你不觉得这时候应该把披风解下来给我吗?” “不,”杜笙拒绝,“我也冷。” ‘噗’,江清清笑了,“你还真是凭本事守身如玉。” 谈个恋爱 她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突然伸手塞进杜笙衣襟里,“不愿意脱了披风给我,那给我暖暖手。” 杜笙被她冻的一个哆嗦,“拿出来。” “不拿。”非但不拿,反而往里塞了塞。 杜笙感觉到那手越来越过分,在他胸膛上乱摸,不由自主黑了脸,“大庭广众之下,大小姐的脸面还要不要?” “不要了。”江清清说的毫无负担。 杜笙抓住她的手腕,正要往外抽,江清清威胁道,“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杜笙:“……” 这是谈恋爱吗?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随你吧。”反正别人看到只会说江清清不知羞耻,不会说他闲话,毕竟是古代,这个社会对女人很是严格。 江清清明显不是一般的女子,就算有人说闲话,她也不在意,反而更大胆,一双纤纤玉手在他胸膛上摸索,“杜笙……” 杜笙没好气的回道,“干什么?” “追我吧。”江清清凑过来,凉凉的发丝扫在他脸上。 “不追。”回答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解。 “小命要紧……嘶……”胸口突然一疼,被江清清掐的。 江清清笑眯眯的看着他,“给你一次机会重新选择。” 杜笙隔着一层布料摁在她手上,“不要乱来!” “那你追还是不追?”又掐了一把。 杜笙疼的拱起身子,没骨气的妥协,“……追。” 反正到时候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个口头协议而已。 “我这个人很难追的,卯辰我要查账,有时候起不来你要叫醒我,外面的饭菜我吃不习惯,中午你要送饭给我,酉时你要接我回来,能不能做到?”江清清歪头看他。 要害在她手里握着,杜笙不好不答应,不过他有条件,“其余时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许干扰我。” 江清清还算地道,没有让他全天跟随,一天跑两趟而已,清晨早点起床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不赌钱,不养女人,不乱来,我叫的时候随叫随到,其它随便你。”江清清并没有对他要求多高。 “你不会每天都叫我吧?”保险起见还是问清楚一些好。 “不会。”江清清努力保持微笑,“只在有事的时候叫你,比如三天后的马球赛,到时候所有王孙贵族都会来,你是我的夫君,怎么能缺席呢?” 其实这种场合他一个入赘的姑爷去不去都一样,腿变成这样,又是入赘,搞不好会被人嘲笑,不过江清清坚持,杜笙只能无奈答应,“好。” 江清清终于满意,手从杜笙怀里拿出来,转而摸上杜笙的脖子,“头扬起来。” “做什么?”杜笙本能觉得没好事。 “扬就是了。”江清清催促,“快点,你想让我现在把你拉去角落办了吗?” 杜笙握紧了轮椅扶手。 “我这里有六个人呢,别看都是小姑娘,手上有些功夫,你腿又瘸了,想跑都跑不掉。”江清清漫不经心说着威胁的话。 杜笙闭上眼,让步一样扬起脖子,唇间一软,江清清亲了他一口。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她蹙眉,“难怪话本里的男男女女为了谈恋爱偷情、私奔、父母和家都不要了,我以前一直理解不了,现在似乎有些懂了。” 杜笙没出声,只用力捏了捏戒指。 初吻似乎被夺走了。 “喂。”敲了瞧他的肩膀,“你谈过恋爱吗?” 杜笙不太想回答,“没有。” 这是实话,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就连朱笙都没有谈过恋爱,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他是因为有原因,朱笙是因为家里太穷,就连绣菊也只是对他有意思,没到男婚女嫁的地步,如果不是后来救她脱离嫁给员外的命运,绣菊不会爱上他。 她的爱更多的是感激。 “为什么?”江清清不解,“你长得不算差,为什么没人要?” 何止是不差,是出彩的有点像鸭窝里的天鹅,没道理没人看上。 “因为我不想。” “你为什么不想?” 这个问题杜笙更不想回答,他蔫了一样缩进轮椅里,并没有想说话的欲.望,“你问题太多了。” “我是你的妻子,你又在追我,我想知道,你必须告诉我。”江清清推了推轮椅,“快点,别逼我对你做残忍的事。” 杜笙叹息,“因为小时候……” 他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讲。 他从小长得清秀,一般大人都喜欢他,平时捏捏他的脸,揉揉他的头实属正常,但是有一次半夜睡醒,发现家里的保姆撩开他的衣裳,摸他的身体。 杜笙被吓到了,他那时候小,不知道是性骚扰,只本能排斥这种事,一直到大都有心理阴影。 “差点被人侮辱?”他顿下没说,江清清替他说。 “嗯。”杜笙应着。 脖间突然一凉,江清清板正他的脸,认真问,“你吃过臭豆腐吗?” 杜笙凝眉,“没有,怎么了?” “如儿。”江清清吩咐,“去买一份臭豆腐。” 如儿脚下生风跑开,很快端着一碗臭豆腐回来,江清清接过来,夹了一个递到杜笙嘴边,“尝尝看。” 杜笙摆手,“我不吃臭豆腐,听说是……总之你要吃你吃。” 江清清没回答他,只坚持道,“快点,没有那么难吃,而且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见过做法。” 杜笙犹豫片刻,勉为其难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江清清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味道确实,“还行。” “看吧,没有那么难吃吧。”江清清面色正了正,“既然能接受臭豆腐,那是不是也能接受我?” 杜笙恍然大悟,原来江清清让他吃臭豆腐,还有别的意思。 小时候那个保姆确实对他影响很大,以至于他对谈恋爱有些偏见,就像对臭豆腐的偏见似的。 实际上尝过之后发现似乎并不讨厌臭豆腐,也好像不讨厌江清清…… “你现在有妻子了,又在追我,我有责任帮你走出阴影。” 江清清郑重道,“从现在开始,你要习惯我的触摸。” 有诚意了 杜笙想了想拒绝她的后果,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虽然不讨厌江清清,但是喜欢貌似也没有。 “搞的好像我勉强你似的。” 可不就是你勉强的。 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杜笙识趣的摇头,“我心甘情愿的。” 江清清满意了,推着轮椅继续走,逛了一天,许是有些累,没再去其它地方,只简单找了个茶馆吃吃饭,喝喝茶,杜笙抬头才注意到又是清风茶馆,江清清的分店之一。 她的生意做得是真大,到处都是分店,逛了一圈发现好几个挂有江家标记的铺子,都是她江家的生意,难怪财大气粗给他买了许多玉,脖子上的,手上的,腰带上的,头上戴的,应有尽有,而且都是好玉。 本以为给他装装门面,回头就收起来,没想到戴完居然没找他要回来,而且还专门给他打了个梳妆柜,将他的东西分类放好,丝毫不怕他将东西拿去当了。 难怪朱笙有那么多机会偷她的东西,当了她给他买的礼物,因为人家根本不在乎,锁都不锁,就像个小摆件似的,随便放在桌子上。 他比朱笙有分寸,不会偷,不会抢,也不会花超出自身财产之外的钱,即便是借也不行。 朱笙之所以偷,之所以赌,就是抱着必赢的心思,想着瘾了之后就能把东西赎回来,结果输的一个铜板也没有,还把江清清的首饰也给搭了进去。 杜笙不想走他的后路,他亲眼见过借钱去赌石的人,结果赌输后还不上钱,闹的家破人亡,所以就算一块八成几率能赢的料子搁他面前,他也不会因为没钱去借去偷赌,这是原则。 “喜欢戒指?”江清清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瞧他反复抚摸戒面,问道。 杜笙摇头,“只是可惜一块好玉,被人雕毁了。” 江清清挑眉,“看不上珍宝阁的手艺?” 原来是珍宝阁出品。 “还行,只是跟我想的不一样,如果我来雕,会把水线磨掉,你看看这里,虽然不起眼,不过凑近看还是能看出不一样。”他给江清清指出来。 江清清瞧了瞧几乎没有差别的地方,蹙眉,“这是水线?” “嗯,玉石容易出水线,看着差不多,实际上这是瑕疵,只差一点点就能磨掉,但是雕刻的师傅可能想着大一点,多卖些钱,所以故意留着,把水线藏在了里边,不细看发现不了。”杜笙如实道。 其实没那么夸张,确实是水线,但是在墨玉里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水线是石头遭到挤压,或是两块石头融合在一起,中间就会有个过度色。 很细微的变化,在白玉上明显,墨玉上很难发现,除非打光,或者在太阳底下,古代没有手电筒,只能在强光下看。 杜笙戴着这块墨玉一天,找了许久才找到这点瑕疵,就是故意的,想搞事。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看玉?”听他的口气似乎还会雕玉。 “皮毛而已,给人当跟班学的。”朱笙十二岁当了秀才之后着实被人追捧了一段时间,其中就有做玉石生意的公子,他这么说,江清清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很多人都说墨玉黑不溜秋不吉利,我倒是特别喜欢墨玉,如果再自己雕上兽面平安牌,薄一些的,放在阳光下肯定特别好看。” 想买半成品原料,就必须去赌石铺收现成的,只要江清清感兴趣,他顺着话题问赌石铺也好开口,不至于太不自然,显得目的性很强。 京城人生地不熟,赌石铺又跟别的生意不一样,它有可能藏在小巷子里,只有常赌的人才晓得,很明显,身边没一个人接触,就算出门去问别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倒是江清清,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她也许知道。 江清清撑着下巴问,“你喜欢?” 杜笙点头。 “就不给你买。” 杜笙:“……” 他没有想买的意思,只是想打听出赌石铺的具体位置,是江清清财大气粗误会了。 “亲你一下跟要你命似的,我为什么要给你买?” 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杜笙不是不懂,不过假装没听懂,捧了茶小口饮着,冷不防江清清突然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拽了过去。 杜笙没有防备,手里的茶水洒了大半,待反应过来,江清清已经亲完将他推回轮椅上。 “现在可以给你买了。”她摸着唇,表情古怪,“不过京城没有正儿八经的赌石铺,想收这种料子很难,以前倒是在黑市遇到过,可惜玉的品质很差,如果你真的想要,等半个月后我去平洲一趟,遇到好的墨玉给你带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这也许是个机会,他不一定要买,到时候可以以不喜欢为由不买,但是平洲一定要去,搞不好平洲就是和田玉的发源地。 现代在新疆,这里杜笙不清楚,大盛王朝是个陌生的国家,几乎找不到和现代重名的地方,所以他也不知道和田玉的发源地变成了哪?全靠摸索。 “那边在打仗,你确定?”江清清奇怪的看他一眼。 杜笙敏感的在这句话里找到一丝‘你去会拖累我’的感觉,希望是错觉,他非去不可。 “我尽量不给你添乱。”以前都是别人说这句话,现在居然变成了他,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也行。”桌子小,江清清坐在对面,轻而易举就能够到他,伸伸手鬓发已经被她夹在两指间把玩,“我去黑市是前年的事了,也许今年有长进也说不准,要不然先去黑市瞧瞧?” 杜笙看了看天色,“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还是那句话,要不要无所谓,地方一定要去,有人带比他自己瞎摸要好的多。 “随便你。”江清清没有意见,“逛了一天,累了吧?” 杜笙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回去吧。”江清清安排,“香儿,送姑爷回府,熏儿,去把马车拉过来,姑爷腿不方便,小心点伺候。” 俩人‘哎’的一声应下,各自去忙,香儿收拾回府需要的东西,熏儿将马夫喊过来。 杜笙在原地等着,“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江清清摇头,“我还有事,晚一点。” 杜笙颌首。 江清清不是闲人,能抽出一整天的时间陪他走走,已经是破天荒了。 他前世也是个生意人,能理解。 熏儿很快回来,和马夫一人坐了一边赶马,香儿拿来拐杖,扶着他上马车,“姑爷小心点。” 那底下有踩凳,危险倒是不危险,就是腿骨弯曲,有些疼,他坐进马车里,掀开帘子朝后看,江清清还待在原地,冲他微微一笑。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喊我早起呢。” 杜笙回道,“知道了。” 实际上心里不以为然,喊江清清起床的人多了去了,她的六个一等侍女,再不济还有二等,三等,不差他一个。 杜笙回去后简单洗了个澡,又吃了些点心,躺下便睡了,这一觉睡的不安稳,梦里都在找黑市的入口,结果没找到,急醒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为了打听黑市,付出不小,现在看来光打听还不行,黑市黑市,听就知道没有人带是不可能进去的。 还好江清清答应了他会带他去,杜笙暗自记了时间,想着到点了喊江清清,谁知一睁开眼,便见江清清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昨天晚上怎么说的?” 杜笙有些尴尬,“我起晚了。” 没有闹钟,全靠自己醒来委实有些困难,前世他不是特别讲究的人,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没有准数,到这里之后又养老一样没人管他,随便他睡到什么时辰,一旦有一天睡到巳时,接下来几乎都是那个点。 身体记忆形成,很难更改,今天算好的,没有睡到巳时,但是江清清已经收拾整齐,桌上摆了饭菜,很明显,怎么也是辰时了。 “一句轻飘飘的‘起晚了’就行了?” 杜笙识趣道,“对不起。” “我要你道歉干嘛?”江清清有些不满,“带点诚意,亲我一口我就原谅你。” 杜笙默然。 “快点,再犹豫就算你亲十下我都要考虑考虑。” 杜笙心一横,陡然凑过去亲了江清清一口,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很快过去,江清清脸上还留着不满的表情,很快转为吃惊,随后慢慢绽放花一般的笑容。 “嗯,有点诚意了。” 没来晚吧 她其实挺容易满足,一个吻就好,杜笙一个男的,说损失倒也没有,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年幼时那个保姆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一时半会很难痊愈。 “中午不要忘了给我送饭,我喜欢红梅珠香,宫保鸡丁,莲蓬豆腐和如意卷。”江清清站起来,“门外已经有人在等我了,早饭就不陪你吃了,你要继续睡还是把饭吃了再睡都随便你,我先走了。” 她总是很忙,和原来的杜笙差不多,杜笙能理解她,也不多问,只点头说好,等人一走,倒头又睡。 这个点对他来说太早了,再睡一个钟头不是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想着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外头说什么?收拾碗筷的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杜笙实在睡不下去,无奈睁开眼,发现是香儿在端桌上的饭菜。 香儿也发现了他,“吵醒你了姑爷?” 饭菜是早上做的,怕凉了吃完拉肚子,所以打算收回来放在蒸笼上温着。 杜笙侧躺着,“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心烦。” “姑爷烦什么?”香儿擦了擦手,“是饿了吗?” 杜笙摇头,“有些事放不下。” 香儿打破沙锅问到底,“什么事呀?” “我的画你觉得好看吗?”杜笙试着引导她。 “好看啊,姑爷的画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画的太真了。”香儿由衷赞美。 “我想卖的价钱高一点,放在黑市上卖,香儿,你知道黑市吗?”香儿跟随江清清多年,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啊。”香儿有些苦恼,“可是咱们没有引荐腰牌,也没有人带我们进去,我们进不去的。” 杜笙蹙眉,“一定要有人带,或者有引荐腰牌才行吗?” “对啊,没有引荐腰牌和里头的人带,咱们擅自进去会把我们抓起来,关到水牢里,直到有人赎我们为止。”她解释,“黑市里的人不讲理,没有个几千两银子出不来。” “这样啊。”杜笙心里有些失望。 “姑爷别担心,引荐腰牌小姐可以弄到,到时候跟小姐说一声便是。”香儿安慰他。 杜笙低垂下眼,想着心事。 江清清如果知道他去黑市是为了赌石,怕是打死也不会给他,他借口卖画,江清清也不会同意。 从她买了许多玉给他充场面就知道,她、或者说江家很爱面子,堂堂姑爷跑去卖画,丢的是谁的脸,江家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家虐待他了。 所以在江清清面前不能说卖画,借口说买墨玉还差不多,但是江清清说过,要亲自带他去,肯定心里以为他会拿这个钱赌,不放心他,想看着他选玉,不会给他机会单独让他拿引荐腰牌。 杜笙很是头疼,原身的信用问题严重影响了他的发展,处在这么个不尴不尬还没有自由的位置上,很难动弹。 可反过来想,没有原身的身体,他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他不仅不能怪原身,还要感谢他,至于办法,另外想便是。 杜笙从床上坐起来,香儿立马拿了衣裳过来,服侍他穿衣束冠,杜笙没有拒绝,自从被江清清说过一回之后,老实许多,该让人代劳的尽量不自己动手,努力习惯这个王朝的制度。 香儿勤快,水和脸巾早就准备好,端到他不远处,又去热菜。 回来时杜笙已经洗漱好,她把饭菜摆上桌,杜笙简单吃了点起身,心里还惦记着事,拄着拐杖带香儿出门,没去别的地方,就在热闹的街道逛了几圈。 江清清说过,他没死,那个暗中操控朱笙的人肯定会过来找他,既然能对付江清清,说明他也有本事,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杜笙会选择跟他交易。 当然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现在还不至于,他还有江清清那条路能走,虽然可能会牺牲点东西,总比牺牲良心好。 跟那个暗中操盘的人合作,牺牲的肯定是良心无疑,一定会让他对付江清清。 杜笙细数一圈,竟发现江清清虽然是个阻碍他发展的人,但也是个能帮助他的人,比如这次,如此没有她,不可能知道赌石要去黑市,去问别人,顶多告诉他去平洲。 京城有市场,为什么要去平洲?平洲在打仗,打仗的地方都乱,军人成匪,农民成窝,个个不好对付,他去就是送死。 杜笙一直呆到快中午还是没人找他才回去,本想着见到那个人之后告诉江清清,他帮江清清做事,伸手要腰牌也能理直气壮,现在…… 先把她要吃的东西准备好,红梅珠香,宫保鸡丁,莲蓬豆腐和如意卷,其它江家后厨都能做,唯独如意卷,江清清喜欢吃安家点心铺的如意卷。 安家点心铺很有名,有名到什么地步,排队最少两个时辰,杜笙没有准备,只预留了一个时辰。 他以为一个时辰就能把江清清喜欢的东西准备好,顺便带过去,没想到江清清故意折腾他。 香儿倒是提醒过他,不过杜笙当时没心思听,忽略了过去,这一忽略,很大几率会错过午饭时间。 不及时送饭的话,江清清肯定又要找借口折腾他了。 杜笙按住太阳穴,觉得额头的伤隐隐作痛。 他腿骨折,不可能拖着断腿去排队,香儿让他在对面茶馆等着,她去买,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杜笙站起来,拄着拐杖去找香儿,香儿的位置已经很前,在一二十位左右,来时有好几百个人。 “姑爷,”香儿一瞧见他便着急道,“你过来做甚?” 杜笙轻笑,“坐久了乏,起来活动活动,你也站累了吧,去歇着,我顶一会儿。” 香儿摇头,“我不累。” “听话。”杜笙插到她前面,“你歇好了替我就是。” 香儿瞧了瞧脚尖,她站了大半个时辰,自然很累,可是让公子顶她,说不过去。 “公子……” 杜笙故意摆下脸,“看来我的话你根本不当回事。” 香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犹豫片刻,她道:“那我去歇一会儿,公子站累了告诉我。” “嗯。”杜笙扶着拐杖站好,安安分分排队,他个头高,鹤立鸡群一般,很是显眼,加上打了竹板的腿,更加引人注目。 才站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有人讨论,声音小,说什么听不太清,但是绝对是说他无疑,杜笙捕捉到穿黑色衣裳的,断腿等等字眼。 他早就习惯了被人说闲话,也不在意,手指勾起腰间的玉把玩。 这又是一块新的玉,江清清昨天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的,也许是他有把玩玉件的毛病,江清清误会了,以为他喜欢玉,所以但凡碰上好玉,便会买回来给他。 三五天的夫妻他已经收到了腰牌两个,戒指两个,腰玉一个,抹额一个,还有一个玉冠。 有钱真好,可以为所欲为。 “喂,那位断腿的公子,你不用排了,过来领糕点吧。” 断腿的公子? 感觉仿佛在说他。 杜笙抬头看去,安家点心铺的老板娘招呼他,“老弱病残不用排队,以后你就直接过来领吧。” 老弱病残? 他似乎占了一个‘残’字。 杜笙张嘴想反驳,半响默然,可以不用排队,老弱病残就老弱病残吧。 他走出队伍,抬脚挪去铺子门口,指了指如意卷道,“我要这个,来一斤吧。” 老板娘当即手脚麻利的包好糕点,“一斤一钱,算您一斤,二两银子。” “记江家的账。”江家有钱,名声也不错,基本整个京城都可以记账,记账就是下次一起结,或者一月一结,要有足够的信用别人才敢让你记账,很显然,江家有这个信用。 老板娘点点头拿出记账的本子,“敢问公子排行老几?” 她不认识杜笙,但是认识香儿,香儿经常挂账,所以晓得是江家的,杜笙与香儿走在一起,说明确实是江家的人,只是不确定是江家哪位公子,江家可是有七位公子的,认不全。 “我是江家刚入赘的姑爷。”杜笙接过她手里的毛笔,在账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板娘呆愣的看着他,许久才道,“原来是姑爷啊,难怪长得这般俊俏。” 杜笙在心里翻个白眼,他的人不出名,样貌倒是出名了。 “姑爷下次再来。”说着把包好的如意卷递给他。 杜笙提着离开,去茶馆找香儿,香儿刚坐下没多久,勾着脑袋揉腿,冷不防头顶突然有人说话,“如意卷拿到了,走吧。” 香儿一惊,“这么快?” “嗯。”杜笙点头,“老板娘说我是老弱病残,以后不用排队了,直接去领就是。” 杜笙自己都笑了,“还没到点吧,现在把饭送去还来得及。” 香儿眨眨眼,想着小姐的话。 尽量拖着姑爷,让他迟到,这样小姐就可以‘惩罚’姑爷了。 “姑爷,我腿疼,咱们歇歇吧。” * 正午时分,江清清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心里想着事,安家点心铺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排队没有别的途径能买到,又有香儿从中作梗,这个点他肯定来不及,只能等着‘惩罚’。 原本因为账本不对而郁闷的心情登时好了许多,正打算继续对账,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没来晚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清清回头看去,不是杜笙又是谁? 赚大发了 杜笙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玄服,没有其它花纹,只腰间系了一块白玉,头上因为有伤,每一套衣裳都配了抹额,正好可以将伤口挡住,免得别人看到问他怎么伤的。 这个位置要么撞墙伤的,要么从高处掉下来,无论哪一种都不好解释,干脆让他省一个步骤,不用花功夫找托词。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这张脸上有任何瑕疵。 “让娘子久等了。”杜笙拄着拐杖走来,身后跟着香儿,手里提着食盒。 江清清目光从食盒上,挪到香儿脸上,香儿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本来按照她的计划,姑爷肯定来不及,先前跟姑爷说的时候含糊不清,姑爷都没认真听,只预留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哪够啊,谁能想到那铺子的老板娘看姑爷占了个老弱病残里的‘残’字,没让他排队,直接领了糕点。 她假装腿疼,姑爷也不肯歇息,宁愿找人背她,也不要迟到,香儿阻止不了,没办法,只好带他过来。 “红梅珠香,宫保鸡丁,莲蓬豆腐和如意卷少一个都不行。”江清清放下毛笔挑眉道。 杜笙不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香儿,香儿将食盒打开,四道菜一样没少。 江清清压下心里的疑惑,招手让他过来,杜笙犹豫片刻,老实的站在她身边,江清清解下他腰带上系错的玉重新系,“怎么办到的?” 要知道那安家点心铺背后有人撑腰,老板娘谁的面子都不给,不要说她是江家的大小姐,就是江老爷子去也要排队。 这个用不着瞒她,杜笙指了指腿,“老弱病残不用排队。” 江清清恍然大悟,原来是漏了这里。 玉系好,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一起吃。” 杜笙没有拒绝,安分的放下拐杖,贴着江清清一起坐。 江清清敏锐的发现一丝不对劲,今天的杜笙……嗯,格外听话。 “虽然菜是齐全了,不过你不觉得凉了吗?”除了如意卷,其它做得太早,凉了大半,一点热气都没有,“还是要接受惩罚。” 杜笙没有意见,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依言靠过去,亲了她一口。 江清清挑眉。 果然不对劲。 “香儿。”她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香儿一脸蒙圈,“没有啊。” “爹娘和几个哥哥来过?” 香儿眨眨眼,“也没有啊。” 想不通,“小姐,怎么了?” “没事。”既然不是被欺负了,那是怎么了? 江清清多疑,再猜下去对杜笙不利,杜笙阻止她瞎猜,随便找了个借口,道:“你答应了我今天要去黑市。” 江清清点头,“原来是为了这事。” 怕她不带他去黑市?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今天很忙,过两天吧。” 她在试探,杜笙听了出来,可这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他还是想争取一把,“那要不我和香儿去,你把钱给香儿,让香儿看着我买。” 他没有提引荐腰牌的事,提了肯定会引江清清怀疑,这个女人混迹商场多年,精明的很,不能带有一丝目的和她说话,一下子就会被她猜出来。 不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江清清再怎么猜,也会以为他想打买墨玉的钱,绝对不会以为他要的是引荐腰牌。 朱笙的信用问题莫名其妙成了他的保护伞。 “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先去看玉,满意了喊你过来付钱总行了吧?”如果这样还不同意的话,那说明江清清对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防他防到这种地步。 “你要引荐腰牌做什么?”江清清突然问道。 杜笙心中一惊,她怎么知道的? “不拿钱,你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引荐腰牌,第二,那块墨玉,想打玉的主意早就打了,你身上也不止一块,那只有引荐腰牌了。” 杜笙低垂下眼,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她,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我要引荐腰牌做什么?” “香儿。”江清清没问他,反而看向香儿,“你说说看,姑爷要引荐腰牌做什么?” 香儿瞧了杜笙一眼,结结巴巴道,“姑爷说,想进黑市卖画……” 香儿是江清清的丫鬟,跟随了十几年,知道她的厉害,不敢撒谎,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杜笙捏了捏戒指,没有在意。 “然后呢?赚了钱跑路?”江清清捏起他的下巴,“你的花样越来越多了。” 杜笙沉默不语。 这个结果比他赌石被发现好了那么一丢丢,还在承受范围内。 “既然这么想跑,那我就帮你参谋参谋路径。”她放开杜笙,坐在他对面,漫不经心道,“京城有四个门,东门有我大哥的人,西门过去是扬州,扬州是我三哥的地盘,南门好呀,正好是我江家的大本营,北门也不错,刚投了大笔银子准备下手,你去那里倒是有一线生机。” “哦,差点忘了,你还可以走水路,吃一堑长一智,这回记得小心点,别那么轻易被抓到。” 朱笙上次就是准备坐船离开,结果…… “做我的夫君,我可以护着你,不是我的夫君,大家就是路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骗我钱财,毁我名节,败我江家名声,桩桩件件死个千百回都不够。”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全黑的令牌,那牌子复杂无比,正面有只鬼,下面是门。 江清清拎着绳子,底下的令牌惯性转了一圈,绕到背后,背后是朵牡丹花,牡丹花静静躺在杜笙手心,“所以这引荐腰牌,你还要吗?” 令牌凉凉的,比一般的木头要重许多,摸起来像铁块一样,应该是稀有的黑铁木,这种木头很难雕刻,对雕刻师的手劲和熟练程度要求很高,而且价值不菲,是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难怪黑市这么难进,它确实有资格审核客人。 杜笙低垂下眼,将令牌还回去,“不要了。” 已经不需要了,他心里有底了。 江清清看不得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伸手将他散落在胸前的发丝理到身后,“如果实在想要,我也会给你,确定不要了?” 杜笙摇头。 “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不想跑了?” 杜笙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压根没想过跑,不过误会了也好,就没人知道他赌石的事了。 江清清板正他的脸,“不想跑了没关系,但是要记住一件事,不要带有目的的委曲求全,我更希望你做自己。” 她想了想道,“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让你亲我,你会亲吗?” 杜笙将头扭去一边。 江清清气乐了,捏着他的脸道,“你个没良心的。” 杜笙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挣扎,也没看江清清,视线一直落在旁的地方。 江清清叹息,“画带了吗?” ??? 杜笙蹙眉。 “卖给别人是卖,卖给我也是卖,黑市龙蛇混杂,你去不安全,不如现在卖给我。”江清清耐心道。 杜笙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怕我拿了钱跑了?” “你也要跑得掉啊。”声音里充满自信。 她确实有这个资本,几个哥哥分别位于四个方位,隐隐把京城包围了似的,这局下的很大,是给别人准备的,不可能为了他一个小虾米,他只是运气不好,正好处在这个位置,可以顺便‘照顾’一下。 总之跑是跑不掉的,所以只有一条路,跟江清清讲道理,和平分手。 提前是她愿意,现在看来是不太愿意,也许还没玩够? “我的画不值钱,骗骗别人还行,你就算了吧。”卖画只是个借口,杜笙压根没指望卖画能干什么。 “画要看过才知道好不好,我都没看,你怎么这么肯定?”江清清瞧向香儿,“去把姑爷要卖的画拿来,我按画估价。” 香儿‘哎’的一声跑开,脚下疾步,似乎很为杜笙开心的样子。 江清清撩起杜笙的鬓发把玩,“看来这段时间你把她□□的很好。” 香儿是她捡来的,从小在江府长大,对江府很有归宿感,对她也是忠心耿耿,才跟了杜笙多少天?已经开始向着他。 “是你□□的好。”香儿只会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向着他,一旦涉及原则,或者江清清提问,她还是会向着江清清。 说到底江清清才是她的主子,这很好,说明她为人不错,懂得感恩。 大抵是方才出卖杜笙,心里有些愧疚,香儿骑马走的,本来离的就不远,骑马又快,没花多长时间便带着杜笙的画回来。 江清清随手拿了一副打开,瞧了半响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相公什么时候这么厉害,能画出这种新颖别致的画来。” 素描画是后世出来的东西,这里没有,杜笙能理解她的吃惊。 “你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本人?”江清清又开始怀疑起他来。 江清清突然笑了,“不是本人最好,用一个不那么讨喜的人,换一个成熟稳重,冷静自持,还有点可爱的人,这么一想我似乎还赚了。” ※※※※※※※※※※※※※※※※※※※※ 入v了,大家能支持正版吗?给作者一点鼓励好不好?( ˙v˙ ) 叫声清清 江清清一定是投错了胎, 外表看着是女孩子,实际上心里是男人,做事风格和性格,都不像女人该有的。 哪有女人夸男人可爱的, 都是男人夸女人可爱。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优点。”才相处几天,她能看出这么多? 而且那话什么意思,刻意把原主和他分开, 朱笙和杜笙, 就好像已经知道他不是本人一样。 如果现在告诉她找错人了, 他确实不是本人,是朱笙的双胞胎哥哥,亦或是朱家抓来应付成亲的受害者, 江清清会不会好心放了他? 听起来像异想天开,江清清方才那语气仿佛捡到宝似的,怎么可能放了他。 刚穿来就碰到这么多破事, 而且好像无解的样子, 杜笙很无奈。 “我知道就好。”江清清将画卷起来, 换了一副打开继续看,杜笙就坐在她旁边,眼瞧着她好像愣了一下似的,伸手抚摸着画,“这个女人是谁?” 杜笙这个角度看不到画, 江清清特意倾下身子, 斜着给杜笙看。 画上画的是前世杜笙的阳台, 他在阳台上养了很多花,自己没空打理,全都请人浇水修剪,原来找的是钟点工,后来因为醉酒,商业伙伴用他的手机打电话找人接他,他的电话存的号码很少,女人更少,只有她的名字听起来亲昵一点,于是赶巧了似的,电话打给了她。 杜笙醉的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地没去酒店,被她套出住址,密码锁也被她知道了去,总之醒来后人就在家里。 卿卿也在,他打开门出来,看到的就是卿卿坐在阳台的沙发上,背对着他,风吹起她的秀发,白皙干净的女孩瘦的让人心疼。 这副画面太美好,他便画了下来,搁在办公室里,看久了对这副画十分熟悉,要画的时候想着画过,速度会快很多,于是照着记忆临摹了一遍。 “是你很重要的人对不对?”江清清问他。 杜笙摇头,“勉强算朋友吧。” 这么说有避嫌的原因,也是真的对卿卿没兴趣。 因为小时候保姆的事,让他对女人有些抵触,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公事上,自己的私事,不,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事。 “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杜笙听出江清清声音里有一丝失望。 他跟别的女人没有关系,她应该开心才是,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是看错了? 虽然一闪而过,江清清很快收敛了表情,杜笙还是捕捉到了,不是他看错了,江清清眉眼中确实有一抹失望。 什么情况? 总觉得好像捕捉到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破开,偏偏又好像没有,只是他的错觉。 杜笙深吸一口气,将种种想法压下,“你喜欢的话送你吧。” 江清清挑眉,“这些画很特殊,我也不骗你,搁在文馆里卖个百两银子不成问题,你确定要送我?” 百两银子吗? 比杜笙心中的价格高了许多许多,再多一些都能为自己赎身了。 “嗯。”如果一幅画百两银子,他画了六副,就是六百两,不差那一百两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清清将画卷起来,交给香儿,“姑爷的一片心意,帮我小心收好。” 香儿嘴角止不住的勾起微笑,“好的小姐。” 那副画拿走,还剩下五副,江清清挨个查看了一番,“五副画都挺不错,算你一副五十两吧。” ??? 杜笙抬头,“不是一百两吗?” “我说的是卖价,你又没有铺子,挂在我们铺子下,自然要给我们利润,难道要铺子白给你忙活?”江清清说的理所当然。 杜笙也觉得在理,他确实没有铺子,挂在江清清的铺子下,算江清清收来的货,再转手卖,价格自然不一样,不过杜笙总觉得被她压价了。 “一幅画五十两,五副画二百五十两,二百五难听,四不吉利,算你二百三十两没意见吧?” “没问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帮你还赌债的时候你保证过,以后有钱会还我,既然现在有钱了,也别等以后了,现在还我吧。” 杜笙:“……” 这么说到他手里的钱为零? 他朝后一倒,躺在凉塌上,心里有点不得劲。 江清清下了榻,绕过小饭桌,过来推他,“生气了?” 杜笙扭过头不理她。 “别把我想的那么绝情,咱们是一家人,不会算的那么清楚,这个钱我会交给香儿,充当你的日常开销,以后你一天可以花十两银子,你看,兜兜转转钱不还是你的吗?” 但是意义不一样了,他花一个铜板,香儿都知道,没法子办成他的事。 “怎么这么小气,这就生气了?”江清清坐在他身边,“你养小情人,偷我的钱和首饰我都没生气。” 杜笙依旧不言不语。 “这样吧,给你个报复我的机会,今天你想花多少钱都可以。” 今天已经过半,只有下午和晚上,买东西也要先逛,杜笙的腿又成了这个样子,就算让他花钱,他也花不了多少。 杜笙当即转过身,“这可是你说的。” 他需要花钱,买几样东西,所以那钱对他来说很重要。 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赚钱,结果江清清送上门要买他的画,心里有了希望,又陡然失望,情绪自然绷不住,好在最后峰回路转,他的目的依旧能达到。 江清清本能觉得有古怪,不过难得杜笙开心,她也没有认真计较,转而拉他起来,继续吃这顿屡次被打断的饭。 饭菜已经热好,二次回锅的东西味道稍稍有些变化,影响不大,俩人依旧吃了大半,照例是她喂杜笙,杜笙那种有怒不敢言的表情很有意思。 知道他想着花钱,饭后江清清没留他,体贴的不占用他的时间,让他好好逛,好好买。 因为手里还有活要干,只送他到门口,杜笙也不需要她送,没有她,他更自在。 未时三刻,太阳正烈的时候,杜笙顶着压力在街上闲逛,‘报复’江清清似的,看见什么买什么,扇子,纸伞,香囊,红绳,木头,每买一件便问一问香儿,“花了多少钱了?” 香儿如实回答,“姑爷,两百六十两了。” 杜笙这才停下,本来只想把他的钱花完,没想到不小心多花了三十两出来,黑铁木太贵,纵然只要了一小块,不过价格也在两百两左右,其它东西倒是没花多少钱,但是买的不少。 主要是为了混淆视听,免得被江清清看出来,他真正要买的是什么,就是那块黑铁木。 江清清真是他的福星,本来杜笙没有把握,谁知道她居然将那块引荐腰牌递到他手里,叫他着实前前后后看了个完整。 黑铁木的硬度与玉差不多,正好是他拿手的,方才视线一直放在引荐腰牌上,就是想多看看,记在心里,好雕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工具也买了个齐全,就差实践了。 杜笙买完东西后和香儿上了马车,先回江府把所有买来的东西收拾收拾,搁在书房,等香儿去后厨后自己挑出需要的,挑灯开始刻。 先修轮廓,江清清把引荐腰牌放在他手心的时候他用手量过,长度十厘米,厚三厘米,宽六厘米左右,长期和玉打交道,那些玉牌他一看就知道尺寸,雕花亦然。 如果能让他对比着雕最好不过了,当初不该逞强说不要来着,不过话已经放了出来,怎么也要有点骨气,杜笙先用刀子削皮,黑铁木的皮很厚很硬,不好削。 前世切玉的时候有切刀,机器一转,再硬的玉也能在瞬间断成两块,现在只能单靠手工。 杜笙这一晚什么都没干,饭都没顾上吃,匆匆扒了几口继续削,许久才修了块四四方方的木牌来。 担心太晚江清清突然回来,将桌子收拾干净,木牌藏起来,简单洗漱后躺下。 刚挨上枕头想起来,忘记接江清清了,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没有,杜笙陡然坐起身,正打算去喊香儿,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姑爷睡了吗?”声音熟悉异常。 “刚睡下。”香儿回答。 杜笙配合的重新躺好,尽量不发出声音,伸手盖上被子,假装睡了过去。 门似乎被人推开,响起咯吱的动静,有人轻飘飘走来,发出的声音由远至近,小的几乎听不见。 五月的天宛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中午还是大太阳,晚上竟然下起雨来。 杜笙下午一直龟缩在房里雕牌没发现,如果不是屋外狂风大作,将门窗吹的嘎嘎作响,盖住了江清清的脚步声,他或许还没注意。 下大雨了,隐隐还有打雷声,床上却迟迟没有动静,江清清去哪了? 杜笙睁眼瞧了瞧。 轰! 窗外有惊雷炸开,瞬间照亮整个屋子,江清清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叫我一声清清吧。” 又被戏弄 杜笙捂住心脏, 险些被她吓出毛病来,“大半夜的,为什么不点灯?” “快点。”江清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催促道, “我想听。” 杜笙蹙眉,有点摸不着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让他喊清清? “喊一声清清这么难吗?”她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不知道握着什么, 捏的咯咯作响。 杜笙妥协, “清清。” 清清这个称呼, 总让他想起卿卿,这大概也是他最近接连不断回忆起卿卿的原因。 有时候也会有个荒唐的想法,江清清就是卿卿, 可理智告诉他不是,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前世她应该活的很好, 最主要的是, 她很软很糯, 跟他说话都会结巴,与江清清完全是两种性格,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再喊一声。”江清清从黑暗里走过来,边点灯边道。 “清清。” “继续喊。” “清清,清清, 清清。”杜笙莫名其妙, “怎么了?” 江清清瞧着他, 不知为何,目光有些冷,“没事,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到了这一步,叫小名亲近些。” 杜笙莫名觉得没这么简单,不过江清清不肯说,他也不勉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夜深了,你也早点睡吧。” 江清清有些惊异的看着他,杜笙打了个哈欠,侧过身睡在里间,江清清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突然扳过他的身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低头猛地亲了上去。 这次不是点到为止,是那种恨不得将他整个吞下的吻,霸道又来势汹汹,藏着积怨已久的愤怒和不甘,发了疯似的,杜笙唇都被她咬破,鲜血在俩人嘴里蔓延,他废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推开。 江清清似乎冷静了许多,舔了舔唇,面无表情道,“没有来接我的惩罚。” 然后掀开被子躺下睡了过去,背对着杜笙,似乎比杜笙还生气的样子,叫杜笙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 到底错的是谁? 明明被亲的人是他! 杜笙摸了摸唇,破口的地方蛰的嘴角生疼,但他还没有迟钝到察觉不出来,“出什么事了?” 江清清的模样很明显不对劲。 “没事。”江清清没说实话。 她有事,非常大的事。 “是‘我’又做了什么吗?”结合前几次来看,八成没跑了。 果然,江清清轻轻‘嗯’了一声。 杜笙登时心虚起来,本来有理,也变成了没理,毕竟问题出在‘他’身上。 “是什么事?”他还是尝试打听,看有没有机会挽救。 “你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江清清简言意骇。 杜笙心里更虚,看来朱笙干的那些事又被逮住了,“对不起。” 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这锅得背,“我以后不会了。” 江清清坐起身,“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好了?” 杜笙的求生欲很强,“我的唇被你咬破了,我不生你的气,你也别生我的气,咱俩一笔勾销。” 江清清沉默了,似乎在衡量自己亏不亏,半响才道,“好。” 杜笙松了一口气。 江清清动了动,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方手帕和药来,因为杜笙经常需要换药,拿来拿去不方便,干脆备了一份搁在抽屉里,需要的时候顺手就能够到。 药是消肿止痛的,抹上之后很清凉,能缓解疼痛和杜绝脏东西,嘴角这个位置舌头会不由自主去舔,很容易加重伤情。 按照步骤先洗一遍,江清清又从抽屉里拿出白酒,倒了一点在帕子上,然后扳过杜笙的脸给他擦伤处,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咬的有些狠,现在还有血涌出。 大抵是心虚,杜笙一动不动任她作为,只偶尔忍不住伸出舌头想舔,被江清清按住下唇,离舌头远了些。 “不想好你就尽管舔。” 杜笙消停了,老老实实躺着。 江清清耐心的坐在一边,小心翼翼给他上药,这个位置没办法包扎,最多能涂厚些药,那药苦,杜笙一舔,整张脸扭曲。 ‘噗’,江清清被他逗笑,心里那点想法也消了下去,把他往里面推推,自己也躺了下来,颇像老夫老妻似的闲聊,“明天我没有时间,你自己去黑市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引荐腰牌先交给你保管。” 杜笙惊异的瞧向她,本以为这事泡汤,所以他才会自己做引荐腰牌,没想到江清清居然会把引荐腰牌给他。 “你把它给我,我肯定会用来卖画。”他需要这个掩盖。 “随你吧。” 江清清侧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说实话,杜笙有些摸不准她。 前世他身边美女环绕,豪门贵女,名媛望族,都见过不少,勉强也算阅女无数,多少知道些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唯独江清清,是他唯一一个看不透的女人。 她性格阴晴不定,古怪异常,时不时做些发疯似的举动,偶尔又稳重成熟,叫他分不清哪个才是她。 无论怎么样,引荐腰牌是到手了,他当然不会放弃自己那块半完工的牌子,有那个在,以后即便江清清把腰牌要回去,他依旧可以随意进出黑市。 “良家棺材铺。” ??? “什么?”杜笙没听清。 “黑市的入口,在良家棺材铺。”江清清面朝向他,“最里面那个棺材,躺进去就是了,香儿会带你去,钱我会给香儿。” 杜笙没有意见,“好。” 他握着引荐腰牌,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江清清居然会把这个给他,“你怎么想通了?” 担心有什么阴谋,还是问问为好。 “你缺钱的时候就会变坏,偷我的首饰,吃里扒外出卖我,现在缺引荐腰牌,如果我不给你,你会不会又变坏?”江清清认真问。 不会,但是他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江清清搞不好会把牌子收回来。 他现在还很需要这个牌子,虽然白天的时候看过正面和背面,但只是匆匆一瞥,保不齐会错过什么细节,毕竟是去黑市,听说那里的人不讲理,小心点为妙。 江清清嗤笑,“我对你没别的要求,不能赌,不能出卖我,不能动歪脑筋,你有点小钱也好,可以给我买礼物。”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我有钱会给你买的。”只要能让他有机会接触黑市,接触赌石,很快就会赚回来,拿一部分钱出来给江清清买礼物不是不可以。 “我等着那一天。”江清清闭上眼,“睡吧,明天别忘了早起叫我。” 杜笙轻轻‘嗯’了一声,将引荐腰牌藏在枕头下,拉了拉被子跟着睡下。 许是拿到了引荐腰牌,心里安了许多,杜笙难得在逛风暴雨的夜里睡的安详,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惦记着喊江清清的事,连忙朝旁边看去,江清清还没醒。 他晃了晃江清清,“起床了。” 江清清睁开眼,“我等你喊我等了许久。” 她眼里没有半点睡意,仿佛醒了很长时间似的。 “你真能睡,都辰时了居然才叫我。” 杜笙无语,“你既然醒着还让我叫?” “我就是想看看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江清清掀开被子下床,“猪起的都比你早。” 杜笙脸色难看。 “还愣着干嘛?”江清清回头看他,“要么我服侍你更衣,要么你服侍我更衣。” 她嘴上这么说,人却已经伸展开手臂,等着服侍的模样,丫鬟将她的衣裳递给杜笙。 杜笙翻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拿在手里,站起来展开一件一件给她穿上。 女孩子的衣裳复杂,裙子,上襦,外头还要披一件大氅,腰间系玉,脖间挂银锁。 “好了。”杜笙费了老大的劲才给她换好。 江清清并不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自然是惩罚。 杜笙叹口气,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是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江清清也不计较,“好了,你可以继续睡了。” 感情把他叫起来就是为了伺候她换衣裳? 杜笙坐回床上,目光有些怨念的瞧着安然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人。 大清早的真会折腾人。 他脱了鞋袜掀开被子重新躺下,已经醒了,不可能再睡,无非是闭目养神,不想再瞧见江清清罢了。 等她走了才坐起来,掏出昨天削好的木牌,和江清清给他的引荐腰牌做对比,画记号,确定万无一失后继续雕。 雕刻是个细活,怕赶不上,杜笙饭都没吃,一直将整个牌面前前后后的花纹都刻完才罢手,再磨一磨,光润些就好。 腰牌的事搞定,杜笙开始画画,没有画,他没有本钱。 时间太紧,明天就是和江清清约好的马球赛,他只能在今天尽量把该做的事做完,省得有遗憾。 几乎发挥了十成十的功力,到中午时终于勉强画出两幅,一副小桥流水人家,一副高楼大厦,不知道大盛王朝的人能不能接受。 画交给香儿裱,怕自己撑不住,杜笙简单洗漱一番,吃了些饭。 香儿已经裱好了画,拿过来给他看,“难怪姑爷闷在屋子里大半天没动静,原来不是睡着了,是偷偷作画呢。” 杜笙雕刻假引荐腰牌的事不想让香儿知道,香儿知道江清清就会知道,所以他瞒着香儿假装在睡觉,只要不出门,香儿也不太爱管他,于是糊弄了过去。 “画画就是要静,越静越好。”杜笙吃完了饭道,“走吧,去良家棺材铺看看。” 黑市赌石 黑市搞得隐秘, 居然把入口放在棺材铺里,难怪找人打听,一问三不知,还好没有贸然行动, 要不然连门在哪都摸不着。 江清清已经交代过香儿,香儿点头,“钱我准备好了, 画也裱好了, 再买两副面具和黑斗篷就可以了。” 杜笙望她, “准备面具和黑斗篷做甚?” “黑市的人都这样打扮啊,说是不想叫人认出来。”香儿解释,“黑市龙蛇混杂, 还有许多杀人犯和江湖的人常年盘踞,咱们一旦露出真容,被人盯上小命不保。” 杜笙颌首表示明白。 如果说朝廷是现代的官方, 那么江湖就是黑社会, 他们聚集在一起, 成立帮派,杀人不眨眼,专门跟朝廷的人对着干,被朝廷通缉,窝在这里也说得通。 “那先去买黑袍和面具。”杜笙瞧了瞧腿上, 其实即便穿了黑袍和面具, 他的特征也很容易认出来。 “姑爷别担心, 小姐说了,坐轮椅混淆视听便是,没人会怀疑姑爷头上,即便怀疑又如何,它黑市势力大,难道我们江家会怕?如此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杜笙点头。 江家是做生意的,最好朝廷,江湖,商界都不得罪最好,如此才能将生意做长。 得罪朝廷,三天两头查你,得罪江湖,他们神出鬼没什么时候杀了你都不知道,得罪商界人家也可以给你穿小鞋,当然雄霸京城的江家不怕,只是觉得麻烦。 他们不怕,杜笙担忧,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只是个入赘的姑爷,而且江家男儿十个九个希望他死,他死了,连个人给他报仇都没有。 也许江清清会吧,即便为了江家的面子,姑爷都没了,无动于衷听起来像拿人家没办法,所以即便为了表面功夫,他们也会稍稍大动干戈一番。 杜笙捏了捏手上的戒指,有些不确定。 香儿已经收拾好了,轮椅也抬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带剑的黑衣人,一言不发立在杜笙身旁。 杜笙凝眉,“这是?” “保护姑爷啊。”香儿回答的理所当然,“财不外露,黑市里面虽然没人敢动手,但是到了外面可就说不准了,小命要紧咱们还是带着吧。” 只要不是随时随地跟着就好,杜笙没有异议,几人就这么出了门,先去买面具和黑袍,到棺材铺时穿在身上,香儿推着他到最里头那个棺材旁,棺材是竖着的,里面空间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 四个黑衣人帮忙,将轮椅抬进去,杜笙坐在上面,香儿在一旁扶着轮椅,确定轮子不会打滑才让人把棺材关起来,里头顷刻间黑了下来,随后响起咔嚓一声响,脚下的板子开始下降。 杜笙晓得,这是遇到机关了,和电梯有点像,分为里外两个盒子,咔嚓那声响是下面的板子打开,让里面的盒子下降,等落地时就是另一个地方,黑市。 黑市处在地下,杜笙有些失望,如此一来对他观察原石肯定有些影响。 他需要在自然光下才能看清原石的本质,最好是正午,强光可以穿透原石的薄皮看到一点点内里,再结合原石表皮上的特征判断它里面有没有玉。 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手电筒,如果有就不担心了。 似乎还没到地方,香儿推着他的轮椅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尽头前。 香儿让杜笙拿出腰牌,塞进石头缝里,里头似乎有人,将腰牌拿了进去,不多时又塞了出来,与此同时,尽头的石头墙缓缓打开,露出强光来。 杜笙在黑暗里待了许久,有些不适应强光,缓了一会儿才发现黑市其实是个类似于洞天福地的地方,虽然入口建在地下,但是出口在山里。 依山建了一圈土楼,位置很隐秘,难怪一般人找不到它,最多以为它藏在地下,谁能想到它干脆跑去了山里,而且是四面环山的那种,朝廷就算知道位置,也不敢贸然攻打。 首先,它易守难攻,其次里面机关无数,再来想攻打它,从山上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从它的入口,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黑市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存在那么多年屹立不倒是有原因的,只能说黑市的东家会做生意。 在他的地盘交易,他肯定会拿分成,赚无本的买卖,不过也保护了交易的人,香儿说过,在黑市没人敢闹事,说明黑市的东家背景很强,势力很大,在他的地盘闹事等于打他的脸,他会轻易放过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在黑市很安全,防着外头的人就好。 香儿来过黑市,比杜笙了解,边推着轮椅,边介绍道,“越往上东西越贵,咱们去三楼,小姐曾在三楼见过没雕刻过的玉石,二手三手的买卖只有黑市有。” 一手是采矿的,二手是赌石的,三手是成品加工,他们想买半成品料,要么去赌石行,要么去成品加工,杜笙自然要去赌石行。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赌石行发展的怎么样,应该会比现代好,因为现代有钻石,珠宝抢生意,这个时代只有玉,玉才是至尊。 上三楼对于杜笙来说有些麻烦,好在每一层都有人守着,给点钱招几个人过来,抬也给他抬了上去,刚上去便有人收入场费,一楼一两,二楼十两,三楼百两。 杜笙突然有些头疼,他一个铜板的钱都没有,难怪江清清会把引荐腰牌给他,因为他怕是连入场费都交不起。 就算进来了,也只能在门口看着,想翻身还是要想办法好好赚钱。 杜笙四处瞧了瞧,三楼并没有规定做什么生意,所以他看见了卖茶叶的,卖黄金的,和卖盐的,这里买盐无疑是走私,搞不好其它东西也是走私过来的,所以不好明面上卖,只能走黑市。 黑市很大,土楼绕了一圈,比江清清的繁华街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一个是做正经生意,一个见不得光罢了。 杜笙走了一路,并没有瞧见赌石的,心里有些失望,正打算绕路走内场,突然瞧见角落里有人搬着石头出来。 他当即摁住手轮,让香儿朝角落去,那里藏了一家店,没有店名,里头也很冷清,只有廖廖几个客人,不过铺里摆了大大小小不少石头,就是杜笙要找的地方。 但是他看了一圈,发现都是和田玉,没有翡翠,翡翠在这个时代只是小众,会欣赏的人少,而且前世翡翠在缅甸,别人的国家,这里搞不好也是如此。 大盛王朝国防很重,不可能大开城门跟别的国家做生意,除非附属的小国。 可惜了,这样的话杜笙想赌翡翠几乎难如登天,平洲也许可以,这里嘛,瞧着不太可能,逛了一圈就找到了这一家店。 “掌柜,有墨玉吗?”香儿开门见山问。 掌柜摇头,“我们这里只卖石头不卖玉。” “那石头里有墨玉吗?”香儿又问。 “有。”掌柜肯定道。 香儿一喜,“那掌柜给我们挑一块带墨玉的石头,要上好的。” 看来她不懂赌石,神仙难断寸玉,天然的东西全看天意,即便是常年跟玉石打交道的杜笙都不敢说百分百猜到原石内的情况,掌柜亦然。 他摇摇头,“如果我知道哪块玉里表现如何,还等着你们买吗?我自己就切了。” 开赌石店的大多数都赌,又不能赌,业里一直有句话,要么纯赌石,要么开店不赌,但是很多人都忍不住犯忌讳,杜笙同样。 他是开成品店的,按理来说不能赌石,会越赌越穷,只收半成品便是,但是一块原石原来也许只要一百两,一旦切出好玉,顷刻间涨到十万两不成问题,这里面多少差价? 杜笙就是想省钱才会去赌,还找了很多师傅带他入门,并且消化了爷爷赌石一辈子的经验,确定可以了才踏入这个坎。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只不过这辈子因为寄人篱下,所以着急了些,很多东西来不及调查,便想着赶紧翻身。 小命压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不好受,每时每刻自尊心都在煎熬,早点脱离苦海也好,可以快些抬起头说话。 香儿不解,“你做生意这么多年也不懂吗?” 记得几年前来就见过掌柜,只不过那时候在另外一家铺子,现在换了地方,险些没摸着。 掌柜摇头,“赌石这个东西玄妙的很。” 香儿回头问杜笙,“公子,怎么办?还买吗?” 杜笙点头,“买啊,先等等看有没有别人过来赌石,咱们买他们手里的半成品。” “如果没人来赌怎么办?” “如果没人来赌,咱们就自己选一块碰碰运气。”香儿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赌石也是赌,也许这是他的机会,“让掌柜的帮咱们掌掌眼,有没有玉看天。” 香儿想了想颌首,“听公子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 杜笙瞧了她一眼,说服她比想象中还要顺利,香儿到底单纯些,没那么多想法和主见,杜笙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当真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别人来赌,掌柜也没来招待他们,给了壶茶便随他们去。 赌石铺真的很冷清,毕竟它跟古董店类似,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所以掌柜也不着急,闲着没事坐在门口切石头。 他自己也赌,店里很多明料,都是他切出来的,很精明,专找有表现的料子切。 和田玉籽石皮薄,很容易看到里面,只要情况还行他便切出来,价格可以翻倍不少。 杜笙让香儿坐着,他自己过去看掌柜的切石头,香儿想跟着他,但是切石头太无聊,她看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趴在茶几上昏昏欲睡,头点了好几次。 杜笙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石头在没有切出来之前是赢是输没人知道,也许一刀暴富,也许一刀家破人亡,所以切石头才是最刺激的。 石头这么硬,现代有电锯,古代存靠手工,掌柜手里的料皮很薄,不需要切,单靠手磨。 用粗糙的沙石将籽料的皮磨掉,如果里头的表现很好,那么这块玉最少翻个十倍。 已经露出了一点头,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阳光下看种水很好,通透明亮,但是掌柜的不满足,还要磨。 杜笙指了指玉问,“已经翻了好几倍,为什么不收手?” 掌柜摇头,“你懂什么?明料的口子越大,价格自然更好。” 杜笙点头,他说的没错,但是,“皮上这个色,不怕变色吗?” “这块料子的表现很好,变色的可能性很小。”掌柜继续磨,许是听了杜笙的话,磨的比原来小心些,擦着边似的,一点点磨。 不知磨了多久,突然停下手里的活,惊讶道,“变色了。” 赚银子啦 在杜笙的意料之中, 黑色掺重黄色,有些像褐色的皮通常出黄玉,虽然它的肉表现为白色,但是底下有一半的几率会变色。 一半的几率已经很大了, 如果是他,他不会冒险,但是掌柜的太贪, 不满足翻的几倍, 想翻百倍千倍, 可惜非但没涨,反而赔了不少。 只有一点和田白玉,下面都是黄玉, 黄玉和白玉价格相差甚远,如果以买白玉的价格买这块料子,结果是黄玉, 那么料子亏了大半。 “掌柜别难过, 虽然是黄玉, 不过润和种水不错,色瞧着也正,没亏太多。”其实是安慰他的,色不算正,是白色和黄色的过度色, 处在两者之间, 这也是为什么皮那么薄, 看不出来是黄玉的原因,因为接近白色,隔着一层皮看着跟白色差不多,不小心就会走眼。 他如果没有经验,今天也会看错,表现那么好,只要是满料,那就是大赚,谁不磨?谁看了都磨,有时候钱能蒙蔽双眼。 掌柜的苦笑,“看不出来,还是个高手。” “给人相玉的,就靠这个过活。”身无分文只能靠这个骗点钱,如果掌柜的有意,他倒是可以帮掌柜的相玉,但是相玉这活不好做,如果不小心走眼,那代价不是死也是残,毕竟一块玉价值不菲,掌柜进货也要不少钱,一旦亏了肯定放不了他。 所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杜笙绝对不会这么说。 掌柜的眼前一亮,“原来是相玉师啊,失敬失敬。” “混口饭吃,比不上掌柜,自己的铺子想怎么切怎么切。”杜笙夸赞着。 掌柜摆手,“今年不景气啊,看见那一堆没有,都是我切垮的料子,不知道赔了多少。” 他指了指角落里堆起来的废料,无论是翡翠还是和田玉都有一个特点,十赌九输。 杜笙已经听了出来,他确实需要个相玉师,隔行如隔山,老板虽然是做赌石生意的,略懂一些,但要说精,还是那些从数千万石头里头挑出一块赌赢的相玉师厉害。 他师傅就是相玉师,而且是那种可遇不可求,所有人都挣着抢着聘请的相玉师,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允许失败,一旦失败,相玉师十分危险。 所以只要有钱,师傅就不是他的师傅了,也不是他的相玉师了,好在他自己也赌石,经常没钱。 他是个大胆的相玉师,不在乎钱,更喜欢摸索,探索新的品种,高难度,特别难赌的石头,因为这样的价格便宜,有挑战性,所以一般人不敢跟他合作。 他也不敢跟别人合作,怕死,也就杜笙例外,他允许十赌九赢,剩下那一次给他机会让他自己挑选高难度的料子。 俩人就这样合作了好几年,成功赌赢了大大小小不少料子,希望他的经验有用,杜笙现在迫切想赢,也必须赢。 “掌柜的财大气粗,亏得起。”杜笙没有先表态。 他如果急切的表示想帮掌柜的相玉,会被掌柜的压价不说,还容易轻视。 你一个相玉师这么缺钱吗? 掌柜叹息,“如果真的财大气粗我早就挪到上面去了,第四层的客人才是真正的贵人。” 杜笙挑眉,“第四层也有赌石铺吗?”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有富豪,自然有各种生意,赌石的生意只有富豪中的富豪才玩得起,自然会有铺子。 掌柜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外地来的吧?” 本地想赌石只能来黑市,旁的地方价格贵,地方还远,路上也容易被人打劫,好端端回来的没几个,杜笙说他是相玉师,在黑市又没有见过他,那八成是外地来的相玉师。 “我原来都在平洲给人相玉,这不是刚来京城吗?东家不信任,只好守株待兔等别人赌赢了买半成品。”杜笙边说边看向店里的香儿。 香儿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想睡觉,但是怕姑爷没了,强撑着不睡,无奈眼皮子沉重,趴下又连忙起来,瞧见杜笙还在才安心,然后又睡。 切石头对于一个不懂的人来说确实又漫长又枯燥,杜笙原来跟随爷爷赌石时也不能理解,站站不住,坐也坐不下,来来回回在店里走,把他爷爷气死。 说他不适合这行,杜笙那时候还小,没什么耐心,长大后才开始慢慢接受赌石。 掌柜的仿佛看到机会似的,眼前一亮,“那不如陪我赌两把?我信任老弟。” 他说的是假话,他也不信任,如果信任的话,肯定带杜笙去精品区,结果带杜笙到便宜的捡漏区。 而且料子大多都是不好的山料,有些料子可以看到色,杜笙粗略一观,都是青玉,墨玉,黄玉,色就差了一等,再加上各种问题,这些原石绝对不超过千两银子。 在黑市,尤其是三层,不超过千两的东西很少。 “好啊,正好闲着也是闲着。”杜笙一点不嫌弃,毕竟他身无分文,能有赚钱的机会就谢天谢地吧。 “老弟看着挑,赌赢了我分你一成。” 这里的一成不值钱,千两的一层最多百两而已,当然只是成交价,一旦它翻倍,杜笙的佣金也会翻倍。 杜笙转动轮椅过去,在一众原料中挑选,掌柜的站他旁边给他介绍,“那块白皮的老弟看着怎么样?” 杜笙摇头,“裂太多了。” 掌柜又指了指红皮的,“红皮出白玉,老弟选这块怎么样?” “红色偏黑,这个皮色有可能带墨,掌柜确定要?”杜笙挑眉,暗中提醒,掌柜的话太多,干扰到他。 掌柜听出暗示,咳嗽两声,住口不说,只默默跟在杜笙身后。 杜笙继续挑,指了指其中一块道,“那块枣红色的吧。” 掌柜一惊,“确定要这个?” “掌柜不是说过了,红皮出白玉,就要这个。” “可是这个裂太多了。”掌柜不看好这块,“遍布整个全身,赌赢的可能性很小。” 他迟疑道,“方才那块白皮的裂还不如这个,你为什么要这个不要那个?” “白皮的切口是黄玉,这个是白玉,当然要这个。”杜笙坚持。 掌柜的只好把原石拿过来,递给杜笙,“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块表现太差了。” 虽然是白玉,但是里面问题很多,“裂这么大,肯定涨到里头了。” 这块严格来说是他切毁的料子,本来是想涨涨价,结果切赔了,这一小堆很多都是这样的。 杜笙接过料子反复看了看,“这块料子是籽料,虽然裂很多,但是整体很大,看切口润到了陶瓷光泽,越到里面润度越高,如果运气好,能切出个戒面,再不济车几个珠子,那也是赚的,对不对掌柜?” 掌柜嗨嗨一笑,“话是这么说,可裂到了这种程度,万一啥都做不了,它就是羊脂白玉也是个废料。” 现在虽然也差不多是个废料,不过如果有人捡漏,他还能卖个五千两,如果切开什么都没有,它就是一文不值。 “试试呗,反正这种料子也不值什么钱。”和掌柜方才磨的那块玉相比,这块确实不值什么钱。 掌柜点头,“那就听老弟的,左右五千两银子,我能保本就好,不过要是赔了,老弟可就一个铜板都拿不到了。” 杜笙颌首,“规矩我都懂。” 不可能掌柜赔了他还拿钱,不像话。 掌柜将原料从他手里拿过来,准备搁在外头切,他外头放了一台水櫈,现代有切割机,这个时代有水櫈,原理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用电,一个用脚蹬,脚踩的转轴飞快转动,与石头碰撞,擦出火花,过热的温度能把石头切开。 这个时代已经有铁,在速度很快的情况下就是一张纸都能切东西,更何况铁,速度是比不上现代,但是掌柜的熟练,加上原石不过一只手那么大,还是很快切开,前后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第一刀从裂口最大的地方切,切石头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不好,本来可以卖高价的玉被切毁了,镯子做不了,牌子和戒指都做不了,可不就是毁了,所以切石头的时候俩人也考虑了许久,最后一致同意从裂口切。 第一刀不太乐观,裂不仅涨到里面,而且分裂到各个地方,全是细小的裂,像碎玻璃似的,掌柜的叹息,再看杜笙的眼神也没那么友善。 什么相玉师,都说了这块玉不能赌不能赌,非要赌,输了吧? 现在一文不值。 杜笙倒是没急,细细看了一圈,发现有一边的痕迹比较浅,而且那背后肉不少,“沿着这个再切一刀吧。”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裂没涨进去,只要没涨进去,抠一个牌子,几个戒面不是问题。 而且他猜的没错,越是到中间,润越好,现在到了羊脂程度。 掌柜不满,“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切吗?” 一刀两半,从中间切的,两边全是裂,一边大裂,一边小裂,大裂没指望了,小裂更烦人。 “赌小裂没涨进去。”杜笙拿着玉,又在太阳光下瞧了瞧,玉呈现半透明状态,说明种水不错,“这么好的种水和润,掌柜确定不再赌一把?” 掌柜张嘴想说话,半响咽了下去,“就再赌一把吧。” 他说着把料子抢过去,搁在水櫈上切,切掉了一厘米左右,果然,那玉片拿掉,底下的裂浅的几乎看不见,有一半干净无尘,没有裂。 “赢了赢了!”掌柜大喜,指着玉道,“这边抠个戒面不是问题。” 一个和田羊脂白玉戒面出手最少七八千两。 “掌柜再切一刀,留个戒面的位置,把这条裂切掉,底下搞不好可以取牌子,就算取不了牌子,再抠俩戒面,车几个珠子还是可以的。” 不过底下的位置已经很靠边了,种水和润肯定不够,最多到玻璃光泽,三等水,价格相差了几倍,不过到底是白玉,虽然色也有点不正,不过合一起卖个两千两不是问题。 两千两和八千两是一万两,扣除成本,掌柜的赚了五千两左右。 五千两对于掌柜这个级别来说不算什么,就是赢个开心,赢个信任。 杜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这是他在这边第一次赌石,赌的还是和田玉,不是翡翠,关键还是给人当相玉师,不能出错,一旦出错,他往后再也没脸来黑市不说,还有可能遭到掌柜打压。 能在黑市混的,说没有手段那是不可能,就算江家家大业大也保不住他,他这相当于行骗。 江家保他等于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这一出赌,看着平静无波,实际上杜笙冒的风险很大。 “掌柜的成本价是五千两,只赚了五千两,所以给我五百两就好。” 能瞒住不 掌柜的点头, “老弟地道,老哥也不能亏了你。” 他把玉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千两来,“老弟收着, 剩下的算我给老弟的红包,老弟下次还来,老哥带老弟去四楼赌, 那里赌的才大呢。” 杜笙没有拒绝,他现在正缺钱呢,而且这一千两也只够四楼的门票钱,杜笙不认为掌柜会替他交这个钱, 所以留着也好, “谢谢老哥。” 他叫他老弟,那他就吃个亏,喊个老哥吧。 掌柜的敏锐的发现了名称里的变化, 说明杜笙也开始认同他来, 五百两银子没白出。 他收拾收拾心情和玉,拉着杜笙到一边看货架上黑皮的籽料,“我先前听老弟说要赌墨玉?我看也别赌了, 我送你一块吧。” 杜笙摇头,“多谢老哥美意, 不过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我可不能亏了老哥。” 赌石的买卖都是口头上的交易, 不给钱到时候切出好料, 掌柜的反悔,他也无可奈何,所以赌石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除非权势滔天,不怕人家耍赖。 掌柜的先是蹙了眉,半响才道,“好吧,那老弟看着喜欢哪块,我给老弟便宜便宜。” 这个没问题,杜笙颌首,“多谢老哥。” 掌柜的没说话,想着他腿脚不方便,干脆自个儿将原石一股脑捧到外头,借着强光看料。 墨玉在阳光下能看到雾,不过散光太厉害,看的不太清楚。 杜笙也有耐心,一块一块的看,反复做对比,把他觉得可以的握在手里,不可以的搁在廊下的茶几上。 赌石铺的廊下不仅有切石头的,还有个供人歇息看料的地方,大多数料子都要在强光下才能看出本质。 杜笙继续看,十几块墨玉看完,手里握了三块,一块有一角从这边可以透到那边,闪着荧光一样,说明种水很好,润就表面那一块看,已经到了玻璃光泽,有可赌性。 第二块色很正,黑如点漆。第三块瑕疵很少,杜笙选来选去,选了第一块,求个稳。 毕竟是江清清的钱,如果赌了不太稳的料子,出不了好玉,亏了下次江清清还会信任他吗? 很明显不会,所以杜笙挑了可赌性最高,但是最贵的那一块。 掌柜的一直陪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料子好坏,嬉笑着说,“老弟喜欢,算你两万。” 两万的价格也算公道,这块跟刚刚那块不一样,表面没裂,有窗,表现也不错,种水和润度都够,如果是个满料,可以抠镯子。 镯子可比牌子贵多了,有镯子自然有牌子,最少三四块,剩下的边边角角做耳环戒面,怎么都亏不了,前提是它切出来和开窗的肉质一样。 和田玉一直有十籽九裂、十玉九纹、十玉九杂、十玉九棉的说法,怎么可能真的表面什么样,内里什么样,最多就是赌个运气,运气好,它里面肉质更好,运气不好,更差而已。 掌柜给的友情价,不需要满料,只要能抠出几个没什么瑕疵的牌子钱就赚回来了,杜笙压力还不算特别大。 他把香儿叫醒付钱,香儿一脸蒙圈,“这么个小石头要这么贵啊?” 因为不是真真切切的玉,只是块石头,所以她理解不了。 “这是掌柜给我们挑的,有六成几率出极品墨玉。”杜笙半忽悠半认真道。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觉得,六成稍微有点高,他最多只有五成把握,这么说是让香儿付钱而已。 “这样啊。”香儿从怀里拿出银票,“我听公子的,公子觉得可以就可以。” 杜笙莫名有一种被信任的感觉,他很倒霉,刚穿过来就背了个大黑锅,骗钱骗情,出卖江清清,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愿意信他,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香儿发自内心的,还是江清清吩咐过的。 江清清很大方,给了香儿五万两左右,用掉了两万两,还有三万两,掌柜瞧着她手里的银票,有点后悔收少了。 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悔也没用,杜笙已经把料子交给他,“劳烦掌柜帮忙切一切。” 店里只有一个人,连个切石头的师傅都没有,掌柜一个人包揽了所有活,点点头抱着料去门口切。 先从有表现的地方开始,如果这地方一切垮,那基本没有指望了。 许是好运气用完了,还真是一刀垮,顺着开窗的位置切下去,竟发现里面有僵。 僵分为硬僵和穿僵,硬僵在表面,穿僵在内部,硬僵边上出细肉,有可赌性,穿僵最让人头疼,它穿到内部,能坏了一整块玉。 “唉,垮了。”掌柜的摇头,他本来想跟一份,还好没跟,跟了自己要赔钱的。 杜笙拿着切了一小块的地方,反复查看,又摸又抠,香儿有些担心,“公子,怎么了?是不是玉没了?” 杜笙摇头,“还不一定,不过我觉得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啊,都这样了。”掌柜的说风凉话。 杜笙也不急,指着断口给他看,“僵是活僵,表面玉化成功,有一半的几率穿到里面,也就是说还有一半机会没穿进去,切开看看吧。” 他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闭上眼睛不敢看,这关乎着他的信用问题,一旦赌输,他跟骗钱来赌的朱笙没什么两样。 一半的几率啊,风险太大了,不是自己的钱就是不好,根本不敢输,输就意味着欠江清清的。 杜笙耳边一直传来切石头的声音,偶尔粉末会从水櫈上飘过,落在他手上,香儿让他进屋躲躲,杜笙哪肯。 煎熬似的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头切开,杜笙没有看,反而问香儿,“香儿,怎么样?” 香儿哪懂啊,“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啊。” 墨玉的色跟黑色差不多,香儿说黑色,那是不是…… 杜笙凑过去看,掌柜的恭喜他,“老弟啊,你这眼光绝了,这种料子都能赌赢。” 活僵没有穿进来,另一半肉质很好,比外头露的还好,但是只有一部分,“光泽在羊脂和陶瓷之间,过度润,只够抠一个牌子,镯子位是陶瓷光泽。”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玻璃,所以杜笙每次说玻璃光泽的时候会说陶瓷光泽。 掌柜的点头,“卖给我吧,我这里做成品。” 杜笙没有意见,倒是把香儿急坏了,“不卖不卖,这个是要给公子做玉的。” 杜笙轻笑,“知道我买玉做什么吗?” “做什么?”香儿不解。 “送给娘子的。”杜笙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昧下玉的意思,“这块玉还不够,要送就送更好的,所以卖了吧。” 香儿撇着嘴,似乎有些不舍得,“那咱们还能买着这么好的墨玉吗?” 她并不懂玉,只是从掌柜的神情看出来,这玉不算差。 “自然可以,今天太晚了,过两天我们还来。”玉其实没有江清清买给他的贵,但是胜在量多,而且有镯子位,还能抠牌子,抠不了四块,只能抠两块,三个戒面,“掌柜的算算价吧。” 玻璃光泽的镯子和戒面,二等水,羊脂和玻璃之间的牌子两个,也是二等水。 没什么明显的瑕疵,纯度不错,这样的玉也算难能可贵了。 “两个牌子一个六千两,镯子的润差了半截,只能给你五千两,三个戒面一个一千五百两,剩下的边角料做做耳环什么的,再给你一千两。” 香儿顺着他的话掰着手指头算,“哎呀!那咱们不是还赚了两千五百两吗?” 她拉着杜笙的袖子,有些激动,“公子,我们居然赚钱了哎!” 语无伦次,“一下子就是两千五百两啊!” 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够普通人家好吃好喝过好几年了。” 杜笙比了个嘘的手势,香儿似乎意识到自己太丢脸,连忙捂住嘴,瞧了瞧掌柜的脸色,发现他没有看她才安心下来。 杜笙摇摇头没说话,掌柜的有现钱,数了两万两千五百两出来给杜笙,杜笙又给了香儿,“你保管吧。” 香儿郑重其事的塞进怀里,不放心还拍了拍。 拿了钱,香儿连忙推着杜笙的轮椅离开,跑的慌里慌张,仿佛背后有人追似的,杜笙问她,“跑这么急做什么?” “总觉得掌柜数错钱了,万一他反应过来,找我们要回来怎么办?”毕竟还从来没遇到过去买玉,结果手里的钱更多的情况。 其实杜笙那块料子切跨了,并没有赚多少,只保了本,稍稍赚了一点点。 当然市场价不是这样的,市场价更贵,只是因为掌柜的做中间商,再转手卖给别人,或者自己加工完后拿去自己铺里卖,所以留了一点余地,压了小半的价。 杜笙没有成品铺,也找不到其他人收,怕麻烦没办法才会出手的,要不然他不会放任掌柜的压价。 “放心吧,掌柜的精明着呢,咱们运气好,开的那料子不错,所以赚了一点。”杜笙深吸一口气,“改明儿用这个钱给娘子买一块上好的墨玉。” 他抬头看香儿,“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你千万别告诉她,赚钱的事也是,等我的玉买好雕好再跟她说不迟。” 香儿想都没想点头,“好。” 俩人就这么欢欢喜喜出了黑市,顺利回到棺材铺,脱下披风和面具,前脚踏出门槛,后脚白天带的那四个黑衣人立马跟上,香儿瞧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标志放心下来。 “姑爷。”似乎闲着无聊,香儿问,“你们为什么老是说赌啊赌的,这跟赌有什么关系?” 杜笙身体微微一僵,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来了。 被嘲笑了 “石头在没有开出来之前, 都是没有定数的。”迟早会知道,不如现在选择性告诉她,“不过掌柜的厉害,他帮我们挑的是好料。” 香儿脑海里出现掌柜那张油腻的脸, “他吗?他不是不愿意吗?” “开始确实不愿意,毕竟跟我们不熟,不过你以为我去看切石头是干嘛?就是跟他打交道。”杜笙不算撒谎, “后来熟了就愿意了。” “这样啊。”香儿懵懂的点点头,边推他赶路,边四处看看。 她是江清清的贴身丫鬟,江清清要求挺严, 平时又忙, 根本没空逛街,也不允许她左顾右盼,杜笙倒是无所谓, 他本来就想拉拢香儿, 反正只是黄昏,也不急着回去,让她慢点走也好, 纯当游玩了。 许是他的纵容被香儿感觉到,越发大胆, 脚步不受控制朝热闹的街道而去, 但是想着怀里的银子, 又紧张的退了回来。 杜笙问, “为什么不过去?” 只要她再往前走个十米左右,就是开满店面到处都是小吃的地方,人也很多,每个女孩子都喜欢逛街,香儿自然也不例外,杜笙也看出她想去的心思,为什么又不去了? “我带着钱,万一钱弄丢了,小姐会责罚我的。”香儿如实说。 “那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说我又去赌了。”杜笙顺口道。 香儿连忙摇头,“那更不行了,小姐好不容易对你改观了些,这样会破坏你们的关系。” 杜笙捏着戒指沉默不语。 他没有撒谎,确实去赌了,不过换了一种法子而已,左右还是不离赌。 香儿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对他失望至极? 杜笙深吸一口气,心不在焉看着缓缓倒退的景象,被香儿推回了家。 大户人家讲究,像他这样的入赘宛如家里长工,只能走侧门,听说侧门是府上小妾走的,他现在的身份无疑和府上小妾对等。 开始第一次第二次时有些羞耻,后来习惯了竟也没了感觉,府上下人议论他,也不在乎,旁若无人一般走过。 说来江清清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丫鬟,个个八卦话唠,每次经过嘴上都不停,府上有点事立马传了出去。 听她的意思还是她故意的不成? “姑爷,前面有台阶。” 不用香儿提醒,杜笙已经握紧了轮椅,四个黑衣人一人抬着一边,一下把他搬进了门,一路护送到内院才停下。 香儿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她自个儿端了盆出来给杜笙洗漱。 简单擦了脸和脖子还有手,推着杜笙到床边,“姑爷,现在要睡吗?” 时间还早,杜笙睡不着,“帮我拿本书吧,要关于和田玉的。” 他了解的还是不够,最后那次看似赌赢了,实则输了,只赢了两次,有一次也不算赢,只是猜中了大概走向。 是大概走向,不是一定的,一半的几率,说明掌柜磨的那块另外有一半的几率不会变色。 和田玉不是他擅长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但是杜笙不满足,他要百分百赢,不能输。 “好嘞。”香儿说着跑了出去,没花多长时间回来,手里拿了一本书,手札记一样,“这是小姐为了给你买玉收集而来的。” 杜笙奇怪,“为我专门收集这个?” “对啊,我跟小姐说你喜欢玉,小姐便钻研了些。” 杜笙有些恍惚,那个阴晴不定,性格古怪,冷血冷肺眼里只有利益的江清清? 仿佛听到了笑话,杜笙接过书,没有在意,那手札掀开,发现是别人的笔记,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关于玉的,更像赌石的。 很多专业字眼都能跟赌石对上,他来回翻了翻,发现真的是赌石。 江清清对这个有兴趣?还是知道了他赌石的事? 不不,他从来没有坦露过,应该是碰巧,赌石这行业暴富,江清清想来钱快,又拒绝了勾搭钱庄公子,只能赌石。 赌钱只能翻一倍两倍最多十倍,很少翻百倍千倍,而且十赌九输是因为有人操控,在别人的地盘上,弄不过别人,但是赌石是正经行业,连铺里的掌柜都不敢说里头有什么,所以这个几乎没什么猫腻。 但也不保有人跟造假的合作宰猪,小心点就是。 杜笙翻回第一页仔细看,越看越觉得写手札的人是高手,他记录了自己赌石的过程,从挑料到切开,然后赢或者失败的经验。 手札厚厚一本,说明这人赌的没有上千块,也有数百块了,杜笙一路看下来,越看越心惊。 这人越赌越大,最后随随便便一块料子都在十万两以上,有些超过了百万两。 这个时代没有银.行卡,只有银票,也相当于存票单,百万两啊,兑换的时候该有多震撼? 不消说银子和黄金,就是人民币也要好几个箱子,上亿的交易,虽然杜笙也没少接触,不过他是世袭,继承的家业,本身起点就很高,这人是白手起家。 从一个穷小子,赌一块百两的石头,慢慢到百万两,跟他不能比。 杜笙很佩服这种白手起家的人,他因为是继承的家业,可以输得起,前期就是砸钱积累经验,所以有些地方思考的没有这位前辈多,他不能输,输一次就等于倾家荡产,所以他的经验对杜笙来说受益匪浅。 他现在也无疑跟白手起家差不多,身上的银子正好只够去四楼的入场费,想赌还是要靠别人。 如果江清清想赌,那他能不能做她的相玉师?不不,那样只会增添自己的利用价值,以后江清清更不会放过他,卖身契也别想要回来。 一辈子给人打工不是杜笙想要的,他更想把欠的钱还给江清清,然后自立门户。 一本书读完,杜笙合起来,脑海里开始出现一幕幕画面,吸收老先生的知识。 这样的东西看一遍显然不够,杜笙又看了一遍,认认真真。 只是赌石的经验而已,都是干货,加上自己本来就懂一些,一页一次赌石,杜笙看的很快,只花了四个时辰看了两遍,相当于八个小时。 从黄昏五点钟左右一直到深夜,江清清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做什么?或者在别的地方住下。 杜笙更希望是第二种可能,省得江清清又动什么坏心思折腾他,不过明天就是马球赛,她肯定会回来。 杜笙揉了揉眼睛,放下书,躺下,想了想又坐起来,不等江清清就睡后果很严重,而且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身上有一千两银子,这一千两银子对于一个铜板都没有的人来说是‘天价’,突然出现在他身上,明天换衣裳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 所以他要藏起来,藏哪好呢? 杜笙在屋里瞧了一圈,冷不防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应该是江清清回来了,不能让她看到钱。 杜笙迅速将钱塞进床板里,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躺下,拿回方才看的那本书装装样子,江清清走进来时才抬头看她,“你回来了。” “嗯。”江清清自然也瞧见了他手里的书,“你也对这本书感兴趣?” “嗯。”杜笙实话实说,“这种书很不错,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他试探性的问,“你想赌石?” 江清清大大方方回答,“不好走绣菊那条路,只好自食其力了。” 杜笙拒绝了绣菊,相当于她与绣菊的协议作废,绣菊那么讨厌她,肯定会反过来怂恿钱庄公子不放利子钱给她,所以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赌石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风险很大。 “书上说十籽九裂、十玉九纹、十玉九杂、十玉九棉,赌赢的几率很小。”难怪她过段时间要去平洲,原来是去赌石啊。 “放心吧,我找了师傅。”深夜了,江清清没让人伺候,自个儿脱了衣裳,走到梳妆台前卸妆,“你多看一点也好,将来好做我的相玉师,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是讲前几天墨玉那事,古代没有图片,所以她就算看了书,不去瞧瞧实际情况还是宛如纸上谈兵,什么是什么都摸不清楚,比如那枚戒指,她就没看出水线来。 “那你多找几本书,这本我看完了。”虽然这么说,不过杜笙并没有放下书,他还要再看几遍。 “我尽量吧。”江清清有些为难,“这种书可不好找。” 如果不是写书的老先生去世,书落到他的后人手里,说不定她还买不到呢,老先生一直把这本书看成至宝,不可能卖掉,他的后人看不懂,又恰好有人高价收,没犹豫多久便卖给了她,杜笙运气好,正好赶上。 杜笙也知道这种书难能可贵,一般都是用来当做传承的,比如他爷爷的笔记,一代一代传下来。 “对了。”江清清似乎想起来,“买到玉了吗?” 杜笙摇头,“还没有,赌墨玉的人少。” “那先搁一边吧,明天陪我去打马球赛。”江清清在早就备好的水盆里洗了脸,擦干后道,“早点歇息,明天可别起晚了。” 杜笙点头,“你也是。” 难得今天江清清忘了‘惩罚’,杜笙盖上被子,迫不及待躺好,面朝里,刚侧过身,脸被人扳了过去,江清清亲了他一下,“以为自己跑掉了?” 她从上至下看他,嗤笑道,“天真。” 貌似有仇 杜笙脸黑了黑, 被子朝头一盖,扭回身子不理她。 江清清哈哈大笑,她越来越喜欢调戏他,只要一有空便将时间花在他身上, 杜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耻。 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敢怒也不敢言, 谁让他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住人家的,连赌石的入场费都是人家掏的。 就像江清清说的一样, 忍忍吧, 谁让他没有她有钱呢。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杜笙惦记着叫江清清起来的事,虽然还想睡不过已经不情不愿睁开眼, 往旁边一瞧, 发现江清清不在,扫了一圈才在梳妆镜前找到人。 江清清似乎早就起来了,在梳妆打扮, 几个丫鬟伺候她,她眼尖, 从铜镜里瞧见他起身, 挑眉问, “睡醒了?” 语气有几分玩味, “又睡这么晚啊?” 杜笙按了按太阳穴,“你明明每天都能起来,为什么还让我叫?” “万一哪天没起来呢?”江清清回答的理所当然。 “还有丫鬟叫你。” “万一丫鬟忘了呢?” 杜笙脸色不善,“承认吧,你就是想折腾我。” 江清清挥挥手,两边的丫鬟福了福身子退去一边,她站起来,缓缓朝床边走去,杜笙本能后退,又被江清清揪住衣襟拽了出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之后才放过他,然后漫不经心道,“猜错了,我就是想亲你而已。” 杜笙脸色难看,所以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亲过人的江清清心情很好,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拉下来,“我给你换。” 两旁的丫鬟已经自觉去拿衣裳,今儿要去打马球,江清清就像带对象出去炫耀一般,将他打扮的极是招摇。 额上,腰间,手上的扳指,和腰间挂的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而且瞧着是一套的,她可真大方,在缺钱的时候这么舍得,简直拿钱在砸。 这一套可要不少钱,杜笙昨儿赌出来一个二等水的羊脂白玉戒面都要七八千两银子,那个还很小,这个可是扳指,还没有瑕疵,价格天差地别。 “你把买玉的钱省下来,搞不好就不用借利子钱了。”杜笙坐在轮椅里,认真建议道。 江清清抬起他的脸,仔细端详一遍满意的点点头,“白玉很配你。” 杜笙表情古怪。 “别瞎想了。”江清清放开他,“给你用的东西再贵都值得。” 这语气和包养小白脸的金主一模一样,她现在也确确实实是金主,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钱,眼都不眨一下,有钱,任性。 “走吧,先去吃饭。” 她决定好的事,一般不太可能改变,杜笙也没有意见,默不作声被她推着出来,大抵是怕迟到,或是怕麻烦,只在路上随便找了家店,点了两碗清汤面。 江清清挑着面问他,“新婚之夜没有吃上,很遗憾吧?” 她意有所指,似乎还在介意他在新婚之夜跳楼的事,这里面有误会,他并不知道其中内情,要是知道就乖乖入赘了,哪来那么多事,还把腿给跳折了。 “面很好吃。”杜笙夹了一块子,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含糊道。 江清清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没为难他,凑合尝了几口,发现不符合心中所想放弃,让掌柜的另外做了些糕点,她挨个尝了尝勉强将早饭解决。 辰时三刻,俩人收拾收拾出发,去郊外的马场,路程有些远,坐的是马车,慢慢悠悠大概行了半个多钟头才到地方。 郊外树多,风刮的厉害,江清清给他紧了紧披风,捂的严严实实才进去。 马场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光是门外大大小小的马车都有不少,瞧着模样怕是把京城七八成的权贵都聚集了起来。 江清清是太傅之女,又是江家坐镇京城的人,自然有资格参加。 许是不想引人注目,江清清拒绝了丫鬟要一起抬他进去的想法,一个人劈星斩月一般,推着他穿过长长的草地,绕了大半路程把他送上马场的雅座上。 既然是马球赛,有人打马球,自然有人看马球,雅座就是给看马球的人歇息的地方,绕了马场一圈,最中间的位置是主人位,邀请大家来的人才有资格坐。 旁边是她的亲朋好友和位高权重的人坐的,再旁边就是江清清,由此看来江清清地位不低,毕竟她父亲是太子太傅,太子跟前的红人,将来太子继位,江家肯定鸡犬升天,结交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清清为什么来,也是想着结交朋友,这关系联系着联系着,也许哪天就用上了。 她似乎看到了朋友,想过去问好,但是瞧了瞧杜笙,又坐了下来。 杜笙接过香儿递来的茶水,边喝边道,“想去就去吧,我这里没事。” 他腿成这个样子,一瘸一拐不好看,江清清没让他拄拐杖,坐着轮椅好不容易抬上雅座,再狼狈抬下去,只为了跟人说两句话,别说江清清愿不愿意,杜笙自己都不愿意。 关键这里明显不止一个熟人,对这个朋友亲自抬他下来问好,没那样对另一个朋友,另一个朋友肯定会生气,所以江清清思考了一下,点头,“那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小心轮子打滑,香儿,扶好轮椅,别摔着姑爷。” 香儿颌首,“小姐放心,保证摔不着姑爷。” 杜笙没说话,默默喝着茶水,然后闲着无聊瞧着江清清的背影发呆。 说实话,江清清如果是个男的,肯定很成功,她人长得好看,有钱又能干,还舍得花钱,把什么都安排的妥妥的,是女人最喜欢的类型,可惜,他是个男的。 不知道是不是聊的投机,江清清坐在对面雅座,和另一个女孩有说有笑,偶尔还会朝这边指一指,似乎在聊他。 杜笙不甚在意,稳稳坐在轮椅上,把藏在屁股下的手札拿出来,低着脑袋默默地看。 江清清发现了,瞪了香儿一眼,香儿连忙蹲在杜笙身旁,为难道,“姑爷,这种场合不能看书。” 杜笙探手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不要紧,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杂鱼。” 这不是前世,前世忙着做生意,他会抽空应酬一下,这辈子江清清认识的人跟赌石界没有关系,不是他要打入的朋友圈。 而且这是江清清的朋友圈,他如果乱来会被江清清怀疑,你一个入赘姑爷认识这么多人想干什么? 与其这样不如什么都不做,把昨天没理解透彻的手札再看两遍。 好不容易开一场马球赛,把这么多人引过来,怎么也要住两天,给大家结交朋友的机会再回去,所以杜笙还有很多时间。 他决定慢慢看,也才看了两页左右,肩上突然一重,“杜笙,你想干嘛?” 江清清面上不善。 杜笙不解,“怎么了?” “你说呢。”江清清捏了他一把,“我刚要把你介绍给我朋友,你偷偷从屁股底下拿出一本书,我解释说书可能是上次忘记拿了,然后你就捧着书看了起来,你自己说,是不是故意的?” 杜笙继续看,“太无聊了,而且还要无聊很久。” 江清清一愣,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杜笙。” 杜笙抬头看她,江清清突然凑近,在他唇上印了一下,“马上就不无聊了,该我上场了。” 她扳过杜笙想躲闪的脸,霸道问,“让你多看看关于马球赛的书,看了吗?” 杜笙摇头,“时间都用来看这本了,你不是想让我做你的相玉师吗?” 不知道哪句话取悦了江清清,江清清嘴角勾起,没再跟他计较,亲了他一口后起身去换衣裳。 杜笙摸了摸脸,有一有二就有三,江清清现在亲他越来越顺口,杜笙似乎也没以前那么排斥,难道是习惯了? 江清清很快出来,换了身利索的白色骑装,手里拿着长长的杆子挥了两下,看她走路和上马的姿势,她一定经常打马球,方才那是在找手感。 杜笙放下书,难得来了兴致,抽空看江清清打马球,他确实偷了懒,没看相关的书,不了解马球,不过谁在场上表现如何还是看得出来的。 很明显,江清清打的不错,她已经进了好几个球,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似乎赢的是自己一样。 杜笙听着声配合的拍了拍掌,身后是香儿由衷的赞美,“哇,小姐简直太厉害了,一个人就能打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小姐威武!”其他丫鬟也在给她打气。 杜笙收了手,眼瞧着江清清打完一局牵马朝这边走来,跟她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女子,俩人并肩而行,边聊边走,到了马场边缘,香儿和另外几个丫鬟去接俩人,马球杆和马牵走,俩人一身轻松上了雅座。 江清清给杜笙介绍,“这是柳茵妹妹。” 她又指了指杜笙,“这是我夫君。” 俩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也没什么话好说,江清清拉着柳茵朝主位坐去,路过杜笙时杜笙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柳茵的细腕儿。 柳茵被他吓到花容失色,江清清也陡然站了起来。 杜笙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松了手,抱歉一笑,“柳妹妹身上的香太好闻了,忍不住想问问柳妹妹用的什么香,一时激动吓到柳妹妹了。” 柳茵面色这才好了许多,瞧了瞧江清清,正待说话,江清清插话,“相公,柳茵妹妹是良家女子,你这么问不妥吧。” 边说边把他拉过来,面上保持微笑,实则小声质问他,“你怎么回事?” 杜笙也很迷茫,“我好像很恨她。” 果然是她 说不清什么感觉, 就好像恨之入骨一样,他跟柳茵才刚见面,不可能产生这种情绪,无疑, 这是朱笙的。 朱笙为什么恨她? 这点很可疑,朱笙那个性子几乎没有恨过任何人,就连江清清都不恨, 最多只怕。 他怎么会恨柳茵? 江清清似乎意识到什么,眯了眯眼,“香儿,姑爷累了, 带姑爷出去走走。” 杜笙没说话, 如果是朱笙在这里,好端端的被江清清这么‘请’出去,肯定很生气, 把他当什么?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不过杜笙知道她别有目的,配合的被香儿和另外几个丫鬟抬下雅座,推去清静的地方坐坐。 许是觉得江清清做得不对, 香儿想替他打抱不平,但是那是她的小姐, 她从小伺候到大, 说不出她的坏话来, 半响才叹口气, “姑爷不要生小姐的气,小姐就是这样的人。” 杜笙古怪的瞧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小姐当众那样,薄姑爷的面子……” 杜笙笑了,“面子值几个钱?” 帮江清清做事才值钱,等于一个人情,如此江清清以后就不好对他说亲就亲了,怎么也要遵从他的意见。 他现在的身份太尴尬,被包养还欠了大笔债,说话都直不起腰来。 况且他刚刚失态,对一个闺阁中人又是握手腕,又是问体香,极是轻浮,如果对方身份不低的话,搞不好要追究他的责任,江清清让他回避是为了他好。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江清清怀疑柳茵就是幕后主使,所以给她一个单独见他的机会。 朱笙没有死,她一定担心俩人合作的事暴露,肯定会来见他,这样江清清就知道是谁在幕后害她了。 一举两得,不过现在还不行,香儿还在。 “香儿,你会做龙须酥吗?”杜笙挑了个时间长的。 香儿表情为难,“姑爷,我只会下下清水面。” “我突然想吃龙须酥了。”杜笙舔了舔唇,“想的厉害。” 香儿犹豫片刻,道:“那我去后厨问问,也许有人会也说不定。” “最好把她的本事学过来,以后在家就能吃到龙须酥。”杜笙提醒道。 香儿单纯,丝毫没有怀疑,欢欢乐乐的去了。 杜笙瞧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勾起,香儿越来越相信他了,这是好事。 香儿一走,四周登时就剩下他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又坐着轮椅,想跑都跑不了,再加上他最近表现很好,香儿很放心他,没有像以前似的,只要走开就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跑了似的。 杜笙也不打算跑,只不过等人太无聊,他经不住转动手轮,顺着幽深小路到处瞧瞧罢了。 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越是往里走,花开的越艳,杜笙瞧了一路,着实饱了眼福。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前面有着急声,杜笙从一众花丛中探出头瞧,发现是个姑娘,正焦急的守在树下,双手举起,准备接头顶的猫。 那只猫是白色的,长毛,一蓝一黄鸳鸯眼,被人打理的很好,整个看着乖巧可爱,十分惹人怜爱。 它不知道为什么爬到了树上,爪子勾到树杈,脱不开,也跳不下来,急的喵喵的叫唤。 主人比它还急,想爬树,奈何长裙子拖沓,那树上又有很多老皮,不小心就会勾到裙子,叫她有心无力。 正不知该怎么办好呢,突然瞧见了杜笙,她先是受到惊吓,藏进树后,过了一会儿又露出个脑袋看他,“那个……” 杜笙摆手,“不用在意我,我马上就走。” 看来这个时代男女设防还是很严重的,见多了江清清这样大大方方的女子,以为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这样的,现在想想这才是这个时代女子该有的。 江清清就是个例外,她有时候开放的不像古代人,更像现代的。 要不是没有证据,杜笙肯定怀疑她是现代穿过来的。 “不是的,你等等!”身后传来更着急的声音。 杜笙将轮椅转回来,蹙眉问,“有事吗?” 那姑娘瞧了瞧他的轮椅,又瞧了瞧树上的猫。 杜笙:“……” 他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站起来道,“你快点,我腿伤了,坚持不了多久。” 姑娘大喜,连连感谢,许是怕弄脏他的轮椅,推到树下后脱了一层外衣盖在轮椅上,然后才踩在上面,去够树上的猫。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纱,胸以下用襦裙裹着,隐隐约约能看到莹白的锁骨和手臂,知道这个时代连女孩子的脚都不能看,看就是亵渎,杜笙体贴的将目光挪到别的地方。 看看花花草草,或是地上的影子,清晨的阳光不太强烈,不过也足够他根据地上的影子猜到身后的情况。 大概是身高不够,或是脚下的轮椅不稳,她好几次和树杈错过。 “那个……”身后又响起声音。 如果江清清也这么温柔的话,也许他并不讨厌入赘,甚至有些欣喜,嗯,一觉醒来连妻子都有了,不用自己花功夫找,多好? “怎么了?”杜笙没有回头,就这么背着身问。 “你能帮我扶一下轮椅吗?” 先是借他的轮椅,还要他帮忙扶,似乎很不好意思,她脸上红了红。 杜笙没有看到,听着声音就能猜到,他叹口气一瘸一拐过去,一只手撑在树上,一只手帮她扶着轮椅,脚卡在轮椅下,防止滑动。 虽然还是有些不稳,不过站人已经没问题,杜笙视线不好落在她身上,只好又看向地面,一个人的影子正在艰难的踩着轮椅把手,努力拯救她的猫。 她一定很喜欢这只猫,宁愿牺牲女儿家的名声,也要救它。 孤男寡女在一处,她还脱了外衣,露出肩膀和锁骨,被人发现肯定以为他俩之间有什么? 他是无所谓,大不了被休,入赘只能妻子休丈夫,丈夫没有权利休妻子,关键瞧江清清的模样,也不可能就这么休了他,所以几乎没什么损失。 姑娘就不一样了,她以后怕是会嫁不出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比如姑娘家里有权有势,家人怕他坏她的名声,然后找人杀他灭口。 杜笙认真想了想,这样死的似乎太委屈了,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心思,就这么嗝屁了,岂不比窦娥还冤? “那个……” 这回不等她说完,杜笙打断道,“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我个子不够,能不能请你……”面皮子薄,没脸说下面的话。 “知道了。” 杜笙让她下来,自个儿小心翼翼踩在轮椅上,姑娘帮他扶着,他也重,压的轮椅卡在草地里动弹不得,杜笙伸出手,轻轻松松够到树上的猫。 那猫有些紧张,喵喵的乱叫,杜笙忍着耳边聒噪的声音,摸到它的爪子,掰断了一块树皮,将猫带了下来。 猫儿吓坏了,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杜笙弯腰把猫递给姑娘,自个儿扶着树下来,动作大拉扯到伤口,疼的脸色白了白。 姑娘连忙问他,“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杜笙摆手,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声音,“谁在哪里?” 那姑娘登时紧张起来。 杜笙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路,让她赶紧走,姑娘瞧了瞧越来越近的影子,咬咬牙连忙抱着猫离开,没多久有人拨开花丛过来,是个女子,扎了两个丸子头,歪着脑袋问他,“就你一个人吗?” 杜笙点头。 “你有没有见过我家小姐?”她正要讲细节,另一边的树林后有人回应。 “芍药,我在这里。” 好巧不巧,就是方才救猫的女子,她身上已经收拾干净,衣裳整齐,踩的痕迹抹去,将鬓发婉到耳后,抱着猫小跑过来。 芍药一喜,“小姐,你可让我好找……” 她看了看杜笙,似乎有些怀疑,这人怎么跟她家小姐在一起,还骗她说没瞧见,那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没瞧见,明显撒谎,正要问什么?小姐拉住她,“芍药,公子是好人,帮我把淘气从树上救下来,他怕我被人误会,所以……” 后面的话大家都懂,不用她说,芍药赶忙福了福身,“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杜笙低头拆腿上的竹板,“举手之劳不用谢,你们走吧,我是有妇之夫,不想被妻子误会。” 江清清那个脾气,误会起来肯定又是一番折腾。 那姑娘咬着唇不答,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我花家的信物,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凭此信物来花家找我。” 杜笙瞧了瞧玉,方方正正的牌子,正面有个‘花’字,是上好的白玉,润到了羊脂程度,种水很好,与他腰间那块不相上下。 随手送出这样的玉,要么出身显贵,不在乎这个,要么不懂世事,以为是便宜货,送不送人无所谓。 很明显,姑娘是前者,瞧她一身打扮便知。 “拿回去吧,玉太贵重……”杜笙望着搁在他膝盖上的玉愣住,抬头才发现那女子已经拉着丫鬟跑远。 他犹豫片刻,松开系竹板的绳子,将玉拿在手心。 “真幸运,花家的信物全天下只有五块,你这是第六块。” 身后有人说话,杜笙回头看去,来人一身利索的白色骑装,容貌不似江清清那般带着冷意,她更像清风徐来,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 果然是她,柳茵。 给他报仇 杜笙说的轻描淡写, “就是你的闺中密友柳茵。” “哦。”回答的漫不经心。 杜笙抬眼瞧了瞧她,“你早就知道?” “猜到了,她胆子很大,背着我勾引你。”她凑近闻了闻, 杜笙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原来还挺喜欢,现在只觉得厌恶,“离她远点, 别让她再近你的身。” 她很霸道,不喜欢杜笙身上掺杂别人的味道, 有她一个人的就够了, “拿出你对我的那股劲,该拒绝的拒绝。” “她是推我下河的人,在船上, 我对她恨之入骨,你放心吧。”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本来对女人也没有兴趣, 相反, 女人还是他的阴影,被江清清包养那是迫不得已, 他欠江清清太多, 卖身契还在江清清那里,江清清可以随意处置他。 听说这个时代有男倌, 如果不顺着江清清, 江清清一怒之下把他打发去男倌, 被千人轮,万人骑,那还不如被一个人亲,江清清也有分寸,不会做更过分的事。 江清清满意了,正要放开他,突然蹙眉,“你还见了谁?” 他在杜笙身上闻到一股子花香,又不像花香,比花香更浓。 杜笙认真想了想,拿出那块信物来,“一个小姑娘,猫爬到树上下不来,借我的轮椅用了用,然后给了我这个。” “花家的信物。”江清清一眼认出,“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招花惹草,一天的时间把花家柳家两个大小姐都勾搭上了。” 花家给他信物,柳茵又是被他攥手腕,又是被他推下河,竟也没为难他,脸起到的作用自然很大,不过气质和行为成分更大。 比如她就很喜欢杜笙对什么都不为所动的模样,即便她脱光了站他面前,他也不会多扫一眼,这份定力相当可以。 “谈正事的时候不要老是扯到私事。”如果是在现代,江清清在他手底下做事,肯定会被他开除。 公私不分,总是在谈公事的时候绕到私事上,而且先谈私事,后谈公事,乱了顺序。 “知道了。”江清清听了建议,认真道,“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 杜笙冷笑,“什么条件都没有就想我帮她做事,不过不帮她做事她就会找人杀我。” 江清清顺手勾了他一边的鬓发把玩,“别担心,她不敢。” 她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如果她敢动你,我会杀了她,整个江家都会全力支持我,但是她在柳家算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是江清清,江清清得天独厚,有七个哥哥,只有一母同胞才有深厚的感情。 江清清很幸运,七个哥哥全部都是嫡母所出,也是她的母亲,家里虽然有几个姨娘,但是早就喝了绝育汤,她的母亲也很强势,不允许任何人生下江家的种,想进江府的前提就是必须喝绝育汤。 有强势的母亲撑腰,七个哥哥全力支持,又是老来得女,太子太傅也很喜欢,关键她自己也争气,不让家人操心,还能帮家里打理生意,让江家更上一层楼,她一句话,全家齐心协力对付一个人不是问题。 柳茵就没那么幸运了,大户人家一向内斗的厉害,如果她家不止一个姑娘,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不可能全心全意帮她,所以柳茵和江清清实力完全不对等,这也是为什么柳茵选择搞小动作,而不是正面冲突。 她不敢正面冲突,她怕江清清。 “明白了。”这相当于给他一块免死金牌,叫他放手去做,江清清很够意思,相比较柳茵,他更能相信江清清,别的不说,肯为他花钱是真的,柳茵连钱都不肯花,而且还威胁他,又是朱笙的仇人,没办法和平相处。 “她让我查清楚你这段时间到处收账借钱是为什么?”杜笙如实道。 江清清点头,“猜到了。” 为什么偷她的账本,很明显是想查和钱有关的事。 “告诉她,我找了秦茗大师准备去平洲赌石。” 杜笙颌首。 这个秦茗大师很有可能是业内有名的相玉师,江清清这是下诱啊,肯定没这么简单,他的作用就是拉柳茵进陷阱。 “马场有歇息的地方,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我不喜欢你身上别人的味道。”江清清松开他的鬓发道。 不用她说,杜笙自己也不喜欢,很早就想去洗,只不过决定先来见江清清而已。 他转身要走,想起什么似的把手里的玉递给她,“这个我用不着,你拿着吧。” 江清清摇头,“别人送你的东西,你觉得给我合适吗?” 终于理智了一回,没有让他扔掉,看来也是知道这块玉的价值,搞不好那天就用到了。 “收着吧,只要你没有心思就好。”江清清挥挥手,催他去洗澡。 杜笙把玉重新塞进怀里,由香儿推着去厢房,熏儿烧水,两个丫鬟配合默契,很快收拾妥当,叫他着实泡了个温水澡。 因为腿伤,泡澡的时候用浴巾包起来,挂在木桶一边,浸不到水便是。 身体还是很弱,没敢多泡,很快上来,擦干躺在床上等江清清,顺便把那本书拿出来重新看。 这是他看的第三遍,看到一半人就熬不住睡了过去,再醒来是黄昏,屋里燃了灯,江清清坐在一边在看他带来的书和笔记。 书是老先生的书,笔记是杜笙自己做的,他在看的时候吸收了老先生的知识,也写了些自己的理解,有些老先生错误的地方还纠正了一下,睡前压在枕头下,没想到江清清会拿过去看。 “这是你写的?”江清清听到动静,回头看他。 “嗯。”杜笙有些奇怪,“你看得懂?” 他特意写的汉字,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江清清嗤笑,“虽然略有不同,不过连贯起来还是能认的出来。” 就像现代人看繁体字?大概能猜得出来意思。 杜笙点头,“我想做你的相玉师就要多看多记。” “我又没说这样不好,你解释什么?”江清清番反问。 “怕你又想歪。”他特意用汉字写,她如果认不出字,搞不好会以为是什么密函。 江清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把我想的太小气了,我刚刚还为了你,打算留在马场住一晚。” “不走了?”听她的意思,她本来想走,但是因为他留了下来。 “嗯。”江清清合上笔记,“天黑了,不好赶路,万一没瞧见,跌到你的腿就麻烦了。” “你应该叫醒我的。”他本来就是小息片刻而已,因为太无聊,没事做,人就犯困。 “睡得太香,舍不得打扰你。”江清清走过来,“不差这一晚。” 杜笙默然。 “明天柳茵会过来找你,别急着告诉她,吊她两天。”江清清坐在床边,“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她还有什么事?一个柳茵不够?再找两个人下套? 还是说计划不够完美,让它再完美一些? 杜笙对她的事不太关心,她怎么说照做就是。 “还睡的着吗?” 杜笙摇头。 “那给我揉揉肩,打了一天马球累死了。” 杜笙立马躺好,“突然又有了困意。” 江清清‘噗’的一声笑出来,“就知道你不愿意。” 她给杜笙掖好被子,“那就好好睡,明天我来接你。” 瞧她的样子这么晚还要出去? 不知道去干什么? 杜笙侧过身子,眼睁睁看着她吹了灯,披上一件披风,打开门出去。 杜笙实在好奇,本能觉得她不是干正事,干正事为什么要披黑色斗篷? 他掀开被子下床,想追出去,不过江清清速度太快,已经不见了人。 杜笙只好回去,睡也睡不着,索性又开始琢磨手札,同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猜也能猜到,大概跟柳茵有关。 朱笙恨她,难道江清清就不恨了?肯定也是恨的,如果不出所料,明天应该有一场好戏。 杜笙看完了书,躺下去睡,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大概是因为朱笙的情绪影响,晓得要报仇了,有些激动,杜笙一夜起来好几趟,第二天精神不太好。 早上香儿伺候他洗漱时多嘴问了一句,“姑爷,你这是怎么了?小姐又欺负你了?” 杜笙瞪她一眼,接过方巾擦了擦脸和脖子还有手,问香儿,“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香儿大吃一惊,“姑爷怎么知道有事?” 果然,江清清对柳茵下手了,她昨天离开应该是为了避嫌,好叫人知道,我离得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赖我。 “出什么事了?”虽然大概晓得,不过还是要意思意思问一下。 “昨天柳家大小姐从三楼掉下来了,险些摔死,还好那底下种了颗花树,临时挡了一下,只断了两根骨头。” 香儿说的时候没有察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姑爷,怎么跟你摔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啊,你也是从三楼掉下来的,还有啊,正好也有一颗花树,也是断了骨头,不过一个是腿,一个是肋骨,听说已经找人看过,柳小姐也醒了,明明是吃醉了酒不小心踩空,非说有人推她下来。” 香儿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还有人说是我家小姐推的,真是的,我家小姐和柳小姐关系可好了,怎么可能会害她,昨天还为了她落姑爷的面子呢。” 那只是表面,实际上推柳茵下来的就是江清清,三楼,花树,断骨,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合?分明是人为的。 来找他了 杜笙眯了眯眼, “你还真是大胆,敢在这种时候找我。” 柳茵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江清清想找她,但是她太担心了, 因为‘朱笙’还活着。 ‘朱笙’活着就有可能把他知道的抖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晓得她干的好事了。 然后杜笙并没有收到朱笙这块记忆,大概又是不想承认的蠢事,没人提醒, 他一个人想不起来,只能诈一诈柳茵。 柳茵轻笑, “换衣裳的路上碰巧遇到, 怎么?不能说两句话吗?” 看来她戒心很重,“孤男寡女没什么好说的。” 杜笙把那块据说很贵重的玉收起来,矮下身子继续系他的竹板。 方才活动太大, 搞不好伤到腿,而且竹板稍微滑动了些, 所以他解下来重新系的。 “要帮忙吗?”柳茵问。 依着朱笙的情绪, 杜笙已经能判断出,她可不是什么好鸟, 也许比江清清还坏, 江清清好歹是光明正大的利用他,柳茵有可能就是骗朱笙偷账本, 又没能力送他离开的人, 也有可能根本没想过送他远走高飞。 她与江清清表面是闺中密友, 实则背地里暗算她,这种人还是少沾为妙,把她留给江清清,江清清会对付她。 “不用了,已经快系好了。” 杜笙在打结,他在考虑打死结还是蝴蝶结,蝴蝶结幼稚,死结不好解,还没想好,柳茵蹲下来,接过他手里的活,帮他打了个蝴蝶结。 “你什么意思?”杜笙目光警惕。 “帮你打个结而已。”柳茵站起来,问:“朱笙,清清说你失忆了,你失忆了吗?” “你觉得呢?”杜笙反问。 柳茵凑近了看他,“我不管你失不失忆,但是要记住一件事,不要再打歪主意害清清,她可以原谅你,我不会。” 杜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难道猜错了,不不,朱笙的情绪不会有错,他那么恨柳茵,绝对不是偶然。 他认出了柳茵,柳茵走近时身上那股子香味,他闻到后手本能伸出来,攥住她的手腕,根本不受他控制。 难道是因为柳茵跟江清清关系太要好,对朱笙下过手,或是说了威胁他的话,所以朱笙恨她? 也不是,那是一种宛如仇人,非要她死的情绪,只是威胁打一顿的话,朱笙不会这么恨她。 而且看江清清的表现,她俩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所以这肯定是诈他,诈他有没有失忆。 “你还真会装。”语气讽刺,“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差点被你骗了。” 柳茵哈哈大笑,“你果然没有失忆,告诉我,”她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江清清留着你的?” “你觉得呢。”既然不是友,杜笙对她也不客气,直接把她推远了。 说话就说话,凑过来做甚? 柳茵面上吃了一惊,半响才道,“真是不体贴,难怪清清总是抱怨你。” 杜笙并不理她,只推动轮椅后退了些,还没使劲,轮子自己动了起来。 柳茵绕到他背后,道,“我帮你推吧。” 杜笙握住手轮,“我自己来。” 柳茵松了手,也不强求,“你不会用咱俩的秘密换清清放过你吧?” 杜笙皱眉。 对不起他就直说,说什么秘密。 “我猜你不会这么蠢,如果是我就一直吊着她,表面告诉她会帮她做事,实际上阴奉阳违,帮我做事。”柳茵笑的开心,“毕竟我比江清清狠,你跟江清清是夫妻,她有可能放过你,但是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杜笙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到,所以更不能跟她合作,跟她合作等于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连江清清也救不了他,更不想救他。 谁都不会对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背叛自己的人心软,朱笙只是没有触及江清清的底线而已。 杜笙的轮椅在河边停下,“鱼好看吗?” ??? 柳茵不解问,“问这个做甚?” “我这个位置看不到,你帮我看看吧。”杜笙低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茵走到河边,弯腰瞧了瞧,河不深,里头养了些锦鲤,红的,白的,黑的,花的,各种各样也不怕人,她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好看。” 杜笙陡然使劲,将她整个人推了下去,轮椅也因为惯性,朝后退了退。 他捂住胸口,想缓解那里的疼痛。 实在太难受,忍不住了,朱笙想杀了她的欲.望强的险些让他绷不住。 这是几辈子的血海深仇才能积累的怨气,压的杜笙喘不过气。 把柳茵推下去那股子郁结之气才稍稍顺畅了些,杜笙转动手轮,朝河边而去。 柳茵在下面挣扎,他冷眼看着,“别装了,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谁掉进水里不喊救命,只有会水,或者知道自己不会死的人。 柳茵从水面上露出脸来,还带着水痕,她抹了抹,抱胸问,“把我推进河里,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不是要谈合作吗?”杜笙面无表情,“现在可以谈了。” 柳茵挑眉,似乎有些吃惊,“你想好了?” 到底是大事要紧,她很快摆正态度,朝杜笙伸手,“拉我上来。” 杜笙扫了一眼,往后退了退,又转动轮椅,背过身去,“听说男方瞧见女方落水,女方就要嫁给男方,我已经有了家室,况且也看不上你,你还是自己上来吧。” 柳茵嗤笑,“看来还在生我推你下河的气。” 她解释,“其实我只是在拖延时间,不能让清清发现咱俩的合作,我知道清清肯定会去救你,所以才把你推下去的,况且你也没死,也推了我一把,就当抵消了,别生气了。” 杜笙不为所动。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朱笙这么恨她,原来他的死就是她造成的,朱笙不是自己跳下去的,他是被推下去的。 江清清来时他俩可能在交易,为了拖延时间,所以柳茵把他推了下去,江清清没有看到,只听到有人喊救命,恰好声音又是朱笙的,于是放弃追她,转而跑来救朱笙。 她为什么对朱笙这么执着? 按理来说那时候只要放弃朱笙,去追柳茵,就能知道幕后主使,用不着再花功夫中间插个朱笙。 就好像要买房,明明可以直接和房主联系,偏偏要插一个中介,图什么呢? 她就好像知道些什么一样,非要带上朱笙。 杜笙对江清清越发看不懂,她有时候的一些所作所为难以理解。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不想再跟她废话,杜笙开门见山道。 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一双湿答答的手摸在他脖间,去解他的披风,被杜笙打掉,“我自己来。” 不给的话让柳茵就这么全身湿透被人看见,她的名声如何杜笙不在乎,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但是江清清肯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可劲的折腾他。 这副身子是杜笙唯一的坚持,重生一遭失去了所有,不能连这个也失去。 柳茵得逞了,也不在乎他脸色难不难看,自顾自道,“江清清最近在到处收账,借钱,我要你帮我查查,她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当然是做垄断生意需要的资金太大,钱不够,于是到处筹钱,还是不够,便想着拿去赌石,让它翻倍,翻个十倍八倍就什么都有了。 江清清做的够隐秘,柳茵居然不知道原因,她让朱笙偷账本,可能是因为江清清动作太大,引起了她的怀疑,所以她要看看流水,确定自己的猜想对不对。 突然筹集这么多钱,肯定有问题。 “知道了。”杜笙推着轮椅就走,既然知道了她的目的,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回去找江清清商量商量对策,看看她怎么说。 他没回头看,柳茵的目的达到,也没必要留他,俩人就这个分散,一个去换衣裳,一个去找江清清,半路与香儿碰面,香儿很是紧张,“姑爷你去哪了?我可担心死了。” 她手里还拿着龙须酥,“龙须酥我学会了,还带了点给姑爷和小姐。” 她开始以为姑爷回去了,于是赶忙跑去小姐那里,结果发现没有,小姐也很奇怪,不让她出来找,中间隔了好久才让她去幽静的小林深处接人,她过来一看,还真被小姐说中了,人找着了。 “我方才迷路了,绕了一圈。”杜笙接过她手里的龙须酥尝了尝,“嗯,味道很不错。” “姑爷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香儿自觉的绕到他身后给他推轮椅,发现了轮椅上的水渍,不过心大没在意,随便擦了擦边聊边推着杜笙回到马场,江清清的雅座里。 江清清也在,招手让他过来,她喜欢亲手检查杜笙的仪容仪表,瞧见玉歪了会给他正正,鬓发不顺会理理,衣襟没系好也会重新系,对他极是关心。 “披风舍不得给我,舍得给别人?”来时的衣裳都是江清清穿得,她自然晓得他身上本该什么样。 “今天不冷,而且是我把她推下水的。”杜笙解释。 他并不想江清清误会。 “嗯?”江清清拉长了音。 “那人来找我了。” 被威胁了 “香儿, 柳茵是娘子的姐妹,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这时候去与耀武扬威差不多,但是不去又说不过去。 而且朱笙想去,他死了, 但是身体记忆还在影响着杜笙, 他继承了这副身子, 这副身子的疼痛也会记在他脑海里。 去, 心里会舒畅很多,不去,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杜笙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带着香儿一起,香儿给他推着轮椅,上楼梯时轮椅丢在下面, 他扶着楼梯上去的。 柳茵在三楼住着,房间是马球场安排的, 底下正好有一个花树, 不可能那么巧,搞不好是江清清特意给她准备的。 她还真厉害,手都安插到马场里头去了, 像这种专门供权贵玩耍的地方,东家肯定见过不少世面, 不是那么好能请动的。 江清清既然敢做, 自然不怕马场出卖她, 一定是早就收买好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她的能量,旁人愿意买她这个面子。 杜笙站在楼梯口,从上往下看,那颗花树很倒霉,遭了无妄之灾,折了大半,细缝里隐隐还有血迹。 不知道新婚之夜他跳楼时是不是也是如此,瞧着挺吓人。 杜笙扶着墙进屋,屋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男人在外屋,女人进了里屋,都是来关心柳茵的。 柳茵既是四大家族之一,又是四大才女之一,长得也是楚楚可怜,白莲花一般,面上很会装,她说是被人推下来的,立马引得外屋众人义愤填膺。 杜笙也是男的,不方便进里屋,只在外屋找个地方坐下,隔着一层帘子听得里面有人愤怒问,“柳妹妹,可有看清那人什么模样?” 柳茵小声抽泣的声音传来,“天太黑,瞧倒是没瞧清楚。” “那可不好找啊,要不这样吧,大家自查一遍,都说说看,昨天亥时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可有人证物证?” 她自己先说,“昨天我与安氏,花妹妹去雅间品茶,安氏和花妹妹可以作证。” 又有人道,“昨儿我与平姐姐去赏花,平姐姐是吧?” “亥时我在沐浴更衣,马场的活计可以帮我作证,我让他们帮我抬水来着。” 女人们喜欢聚成堆做事,几乎很少有例外,那么几个也有人证物证,差不多算是洗脱了嫌疑。 男人这边赶的巧,昨儿居然凑在一起泡温泉,十个人里去了八个,还有那俩人一个身份尊贵,与柳茵也没什么仇,还没开口说话,柳茵先道,“我信严哥哥,严哥哥不可能害我的。” 他的嫌疑洗清,那就只剩下一个人,杜笙,众人都瞧向他。 杜笙捏了捏手上的戒指,平静道,“我的腿折了,走路都不利索。” 这个是事实,大家都瞧见的,但是也有人怀疑,“谁知道是不是假装的,可有人证物证?” “昨儿我与丫鬟香儿很早就回去睡了,香儿可以帮我作证。” 香儿连忙道,“我家公子昨儿申时洗澡,申时三刻便睡下了,亥时在房里看书,一直没出去过。” “就只有你们两个吗?”有人质问,“香儿是你的丫鬟,自然站在你这边,没有外人的话很难洗脱你的嫌疑,要不然干脆把竹板拆开,叫大家瞧瞧是不是真的摔断了骨?” 杜笙默然,其实昨天江清清回来过,如果把她抖出来可以洗清嫌疑,但是无疑会把她拉下水,而且别人会说,江清清与你是夫妻,自然站在你这边,所以杜笙作罢,伸手去拆竹板。 本来就是瘸的不怕检查,主要是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尴尬。 “那个……”里屋突然传来声音,“昨天亥时我与安氏,赵姐姐雅间品茶,对面就是朱公子的窗户,确实亮着灯看书,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她这么一说,其它人想起来,“原来是江家的姑爷啊,昨儿我们还谈论过来着,花妹妹说的不错,我们都可以作证。” 杜笙抬头,隔着一层屏风看不清楚,声音他也忘了一干二净,听到猫叫才想起来,她就是昨天借轮椅救猫的人,叫什么不知道,只晓得是花家大小姐。 没想到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小忙,既得了一块信物,还得到了花小姐的友谊,后者比前者珍惜。 虽然知道看不见,不过杜笙还是冲屏风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感谢花大小姐帮他解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边也有人点头,屏风上的影子矮下去,又高回原样。 杜笙端起丫鬟倒的茶水,淡淡喝了一口没有在意。 “其实我虽然没瞧见具体模样,不过推我的时候感觉手不大,更像女人的手,但是十分有力气,也许学过武。”柳茵分析。 这个时代的女子通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打马球的姑娘倒是有几个,练武的真的少的可怜,既有胆量推人下楼还练过武的女子只有江清清一个。 柳茵这是意有所指啊,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好找了,练过武的女子……咦,江姑娘怎么不在?” 这句话直接把江清清推了出来。 “要说巾帼不让须眉,那必然非江姑娘莫属。” “昨儿亥时咱们大家都在,唯独江姑娘不在,你们说……” “会不会是我做的是吗?”门外突然有人进来,带着一身清晨赶回来的露霜。 江清清解下披风,随手丢给香儿,脚下已经疾步,跨入内屋坐在床榻边上,关切问道,“听说柳妹妹出事,我特意从京城赶回来,柳妹妹你没事吧?” 她一句话就洗清了嫌疑,城门口酉时上钥,一旦上了钥,除非天皇老子,别人是没有资格走后门的,所以江清清肯定是在酉时之前回的京城,柳茵却是在亥时从楼上摔下来,这中间相差了两个时辰,除非江清清是活神仙,无视关起来的城门,能飞天遁地跑来马场害人,否则单以路程来算,她都不可能是凶手。 江清清捧住柳茵的脸,颇是心疼道:“还好没摔着脸,姑娘家的要是没了脸,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这张脸可一定要保护好。” 柳茵脸色发白,她被威胁了,赤裸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江清清的意思很明显,再闹下去能不能扳倒她另外两说,但是她很有可能会毁容。 真狠。 是不是你 柳茵心里有些不甘心, 同样是四大家族的嫡女, 凭什么她江清清可以享受一切优待,她就要委曲求全? 即便被人推下楼去,也不敢声张, 明明凶手就坐在她床边, 她却不敢讨伐! 哪有这样的事! “我没事。”她佯装委屈, “只是险些见不着姐姐, 姐姐,你可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将推我的那人绳之以法。” 她特意强调一遍,“那人手小,力气却不小,肯定是习过武的女子。” 还是不死心, 想斗一斗江清清。 江清清摇头,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不是我不帮你, 而是……” 她让开身子,喊了声如儿,“去把昨晚值夜的小厮请过来问话。” 边说边安慰柳茵, “知道妹妹委屈,我一到地方没有先去见妹妹, 反而找了值夜的小厮, 妹妹不会怪我吧?” 柳茵脸色难看, 本能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不会,姐姐也是为了我好。” 江清清点头。 说话的功夫那小厮进来,哪见过这么多贵人,一进门便找了个地方跪下,吓的瑟瑟发抖。 江清清问他,“把你昨天看到的都说出来吧。” 小厮挨着地面,不敢抬头,“昨夜小人瞧见阁楼上有人,本想提醒一声,站的太靠外,容易掉下来,那人又像喝醉酒似的,歪歪扭扭,也就刚要开嗓的功夫,那人已经掉了下来。” 江清清颌首,又问,“可还记得什么时辰?” 小厮想了想,“亥时左右。” “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上前帮忙?” “那楼下已经有人发现动静过去查看,小人怕事,便没有声张。” “既然开始不敢声张,后来又为什么敢了?”江清清继续问。 小厮趴服着身子,头低的更低,“小人家中有个七十岁老母卧病在床,没钱医治,想……”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都懂,江清清道,“去领赏吧。” 那小厮千恩万谢,欣喜离开。 等他走远,屋里一片安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有人道,“原来是个误会啊,柳妹妹也是,既然喝酒了,就该躺下歇息,做甚到阁楼吹风?” 语气有几分埋怨,本来好心关心她,结果却被她拉来当枪使,想对付江清清。 那暗示那么明显,就差直接说江清清是凶手了,众人被她引导,你一句,我一句,险些把江清清的罪名冠下来,好端端的冤枉人家,人家能肯? 京城四大家族之首不是闹着玩的,江清清也不是省油的灯,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帮柳茵,结果被人利用,是谁心里都不舒服。 “丫鬟也是,怎么不看好小姐?” 柳茵握紧了床单,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江清清来这么一出,情势立马翻转,就好像是她故意跳下去,想诬陷江清清一样,还把大家当猴耍,想借着众人的势给江清清施压,结果被江清清拆穿,还有口说不出。 如果她坚持,谁知道江清清还有没有后手,既然敢做,自然有把握让死的变成活的,反口咬她。 柳茵衡量了一番,忍下这口气,“许是喝得太多,记差了,让大家担心了。” 现在还能往喝多了上面推,如果不及时收住,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妹妹就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江清清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给她理了理一头秀发,扬声道:“咱们出去吧,让妹妹好好歇息。” ‘误会’解开,被‘冤枉’的当事人也不计较,其他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三三两两结伴出门,把房间让给柳茵。 江清清最后一个走的,清晰的听到身后有茶碗摔在地上粉碎的声音。 她勾起嘴角,过来搀扶杜笙,杜笙因为腿的原因,走的很慢,别人已经出了门,他才迈了两三步,即便有江清清扶着,也颇花了一番功夫。 路过院里的那颗花树时,杜笙又停留了一会儿,“为什么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不怕影响计划吗?如果出现了纰漏,柳茵还会上当吗? 江清清望着花树出神,“大概是每次瞧见这颗树,都会想起你。” 她蹙眉,“新婚之夜你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一点动静也没有,喊你也不听,吓到我了。” 她说的是杜笙跳楼的时候,不是跳河。 记得她说过,朱笙跳河时她也在现场,本意是去追账本,结果意外救下了掉河的朱笙。 朱笙是被柳茵推下去的,跳楼不是,但是江清清却提起跳楼而不是跳河。 杜笙奇怪的看她一眼。 他有一种错觉,江清清知道他不是朱笙,她不是在给朱笙报仇,是为了他?因为他被柳茵威胁? “如果不是猜到你是故意激动柳茵,我差点就信了。”柳茵是个聪明人,他感觉的出来,第一次见面时差点哄了他,江清清怕她太冷静,不上当,所以使了些手段激动柳茵。 明明可以做的滴水不漏,她偏偏要提醒柳茵一下,制造一些‘巧合’,花树,三楼,摔下去,就是告诉柳茵,没错,就是我干的,但是你抓不到我。 柳茵现在怕是恨她恨的要死,失去理智的人很疯狂,也很笨,更容易对付一些。 江清清笑了,“这都瞒不过你。” 她抬头瞧了瞧天色,“有这个想法,也有其它的。” “什么其它的?”杜笙想知道。 “我怕。”江清清深吸一口气,“怕再一次看见你躺在血泊里,所以我要加快速度除掉她。” 她语气郑重,“我说过的话会一直作数,只要你一天是我江家的姑爷,我就护你一天。” 杜笙那种奇怪的想法越发明显,明明才认识了几天而已,俩人成亲到现在左右不过十来天,江清清也不爱原来的朱笙,十来天能产生什么感情?但是听江清清的语气好像他俩恩爱的十几年似的。 不,是单恋了十几年,杜笙可以百分百确定,他对江清清没兴趣,处在不会厌恶,但是也不会喜欢的阶段。 许是次数太频繁,杜笙对她的接触已经习以为常,其它多余的想法比如谈恋爱,把她当对象等等还没有。 所以从他的角度来看,江清清对他的保护有些莫名其妙。 还有那些话,她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推柳茵下来眼都不眨一下,会害怕他跳楼?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又在琢磨什么圈套等着我跳?”杜笙本能保持警惕。 江清清瞳孔微微放大,“我喜欢你,你居然没看出来?” 她有些不满,“莫不是我给你买玉,让你追我,每天亲近都白做了?” 有些生气,“就不能想着点我好的,难道我就只会利用你吗?” 可不是吗? 经过这十几天的接触,杜笙对她的印象就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她是不会浪费时间的。 “你自己认真想想,你有什么能让我利用的?”江清清提醒他。 杜笙想了想,貌似还真没有,本来是有的,比如绣菊那条线,但是被江清清放弃了。 赌石的事她又不知道,香儿答应了他不会告诉她,应该不会失言。 没有绣菊,也不知道他赌石,杜笙琢磨了一会儿发现他身上确实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利用。 所以…… “你真的喜欢我?”奇了怪了,这十几天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江清清对他哪来的喜欢? “终于想通了?”江清清抱胸看他。 杜笙不语。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你救过我。” 她没有说详细的,不过这点资料也够了。 杜笙等着朱笙的记忆出现,每次有什么提醒,朱笙的记忆就会自动涌来,他等啊等,等了好大一会儿记忆还是没出现。 这有点奇怪,难道朱笙不记得了?不可能,救下一条命啊,这么大的事,朱笙怎么可能会忘。 难道是江清清撒了谎,朱笙根本没有救过她? 她为什么撒谎?有必要吗? “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救的?”他想多了解一些,总觉得江清清对他的态度过于在乎。 就是那种本来应该先牵手,再亲吻,然后才上床,江清清直接省略了前面的步骤上床去了。 “怎么?”江清清挑眉,“不相信我?” 杜笙不说话了,等于默认。 江清清冷笑,“看来我平时做的少了,以后应该更加‘关爱’你,让你瞧清楚,我到底是利用你,还是真心喜欢你。” 这话跟威胁没什么两样,杜笙知道,她生气了,本来还扶着他走,后来干脆把他丢给香儿,自己在前面带路,杜笙吊在后面。 他腿伤走不快,差距很快拉开,杜笙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 “卿卿!” 其实不是不能解释,如果她是卿卿,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很是迷茫 因为从来没考虑过谈恋爱, 杜笙其实对这方面很迟钝,就是那种不对他表白,他就绝对不会发现的类型。 但是卿卿喜欢他,他能看得出来, 虽然从来没表白过,不过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瞧出不一样。 杜笙本来帮她就是顺便的事,正好卡拿在手里, 不费事,那钱对他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抱着听了个故事, 不上心的态度,随手把钱付了,根本没想过还有后续。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坚持要报恩,要把钱还给他, 从秘书那里拿了他的号码, 想约他一起吃饭,开始杜笙耐着性子拒绝, 说他没空。 这人锲而不舍, 每天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 杜笙后来瞧见她的号码干脆不接。 然后她就换成了短信骚扰, 每天早上早安, 中午午安,晚上晚安,偶尔下雨了会提醒他,记得带伞,天冷了记得穿衣服,一天三次短信不断。 短信杜笙从来不看,设置成静音,发来不会通知,也不会打扰到他,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就这么发了好长一段时间。 有一天说自己拿到了奖学金,要还他钱,让他通过她的微.信请求,杜笙翻了翻微.信,手一抖不小心通过了。 然后这人就给他发了个一千块钱,告诉他总共拿了五千块的奖学金,有三千块给妈妈交医疗费,一千块药费和生活费,总之暂时只能还一千,其余的要慢慢还。 杜笙回了个‘哦’。 这个‘哦’字只是表达他知道了的意思,然后就像炸了锅似的,立马出现一条又一条,二三十条的信息。 什么终于理我了,你好高冷啊,想加你真不容易,什么时候有空吃饭啊?秘书姐姐说你长得很丑,你真的很丑吗?你为什么不发朋友圈?头像那只猫是你养的吗?谢谢你那天帮我交的医疗费,帮了大忙了,我到月底看看还有没剩余,有的话再还你一点。 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只管打,杜笙登时有些后悔回她,钱也没收,手机放下就去办事了。 他跟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不喜欢玩手机,有那个时间他都在看玉,学习其中的门道,赚更多的钱,让集团蒸蒸日上,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玩手机? 当然和一个陌生人聊天更没空,卿卿对于他来说也算陌生人,即便她后来因为打扫卫生住进来,杜笙也从来没把她当成稍稍亲近的人。 私人空间他喜欢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的那种,所以除了一日三餐,其它时间卿卿都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说不上话,自然是陌生人。 其实如果不是她很会照顾人,早就被他赶走了。 杜笙常年喝酒有胃病,她会给他煲汤,阳台的花,鱼缸里的鱼,和他养的猫都照顾的很好。 因为常年在外地各处飞,房子不怎么住,原来都是找钟点工帮忙代养,有些阿姨不留神会把他的猫放走,还好他的猫懂事,自己会回来,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事,他放任卿卿住进他家。 房子多,只要不在他在的时候出现,完全可以当成一个人住,就这样几年都没出过问题,杜笙对她的印象也不怎么深,如果不是恰好她的名字跟江清清相似,每次看到江清清都会想起她,搞不好杜笙早就忘了还有这个人。 他对女人一向不感冒,能记住的人很少很少,还能想起那么多细节实属不易,也是想扒扒江清清。 如果江清清被她穿了,那么一切都合理了,因为卿卿喜欢他。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喜欢,她与江清清性子相差太大,以至于杜笙开始只是怀疑,不敢确定,直到现在才有点相信,她就是卿卿。 因为她说他救过她,偏偏在朱笙的记忆里没有搜到,杜笙倒是真的帮过她,在她困难的时候给她交了医疗费,也是救的一种吧? 或者她为了避人耳目,偷偷换了一种说法。 杜笙瞧着远处的江清清,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江清清看到那副画的时候会出神,他说跟卿卿是普通朋友的时候会失望,大半夜一定要让他喊清清,其实是卿卿吧? 还有一开始,明明朱笙又是背着她养小情人,又是偷钱拿去赌,还利用她,完了背叛,这人依旧让婚礼继续举行,对朱笙做的各种恶行不闻不问。 如果是一般人,怕是早就气疯了,不是血海深仇,也是不共戴天,只有她选择无视。 真的是很爱很爱,所以可以包容吗? 不见得吧。 如果真的很爱就不会跟绣菊交易,一月见一次,事成之后把他交给绣菊,能把他拿来当个物件一样换取价值,说明她对朱笙没有感情,没有感情还能原谅他? 怕是只有一种可能了,因为朱笙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这么说有点自恋,但他真的能感觉到,前世卿卿有多喜欢他,是那种无微不至,连他看过的书都全部看过的那种。 因为他一句想吃湘菜,她不远千里去学艺,其实只是随口说说,还有一次去缅甸,抱怨了一句气候相差太大,感冒了,她居然从国内坐了十几个小时,跑来矿场只为了给他送感冒药。 虽然表面说跟团旅游,顺便过来看看,不过杜笙从她紧张的神态看出,其实就是为了给他送药。 如果不是童年阴影,说实话,杜笙都被她感动,考虑过跟她过算了,但是一想到生活里出现另一个人,以后会结婚,生子,亲热,上床,立马打了退堂鼓。 也劝过她别浪费时间了,但是她每次都找借口,说他自恋,谁会看上他,看上他就要当矿产老板娘,天天跟着他去挖矿吃苦。 杜笙自个儿也觉得自己跟个神经病似的,好好的集团董事不当,非要跑来缅甸挖矿,亲自监督每天累的要死要活。 那边又乱,几乎每天都有枪战,商人们私自豢养军队,各自为营,打的很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想不到他会跑来买下矿产开发权的原因,没有军队谁敢啊,养当地的军队一年几千万,还有可能出卖你。 杜笙答应了军方在当地开发,所以没人敢动他而已,这世界上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有钱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太有钱,所以可以横着走。 就像现在的江清清,同样是四大家族的嫡女,只有她敢推柳茵下楼,当着众人的面威胁她,还叫她有口说不出。 就是因为她是四大家族之首,一个家族顶别人两个,她身份还特殊,自己也争气,争气的叫杜笙不敢跟原来的卿卿联系到一起。 但是又有太多巧合,叫他不得不联系。 江清清似乎没发现在叫她一样,很久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他。 杜笙登时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真的是卿卿,喊她的名字,她应该会第一时间回应才是,没有反应说明她对这个名字陌生,或者太聪明,听出了杜笙的试探。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杜笙试探她是突然而然起的想法,她又在生气,转移了注意力,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所以很有可能真的不是卿卿。 细细想来也有很多细节对不上,比如卿卿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赌石,知道他很多很多东西,江清清似乎都不晓得,一直在摸索,上回让他点菜,问他喜欢吃什么等等都是试探。 难道真的不是她? “叫我做甚?”许是因为‘清清’这个昵称,江清清面色好看了些。 “没事。”杜笙收回压在心里的疑惑,朝她走去。 江清清站在原地等他,他过来的时候直接握住他的手,把他送上轮椅,推着轮椅回去。 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一直不太好。 “该走了。”这场马球赛因为柳茵的事不欢而散,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再留下来也没有意思。 吃过早饭江清清便把他送回了府,自个儿出门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杜笙也不管,把他的牌子拿出来,照着引荐腰牌继续刻。 该雕的细节雕好,该磨的磨掉,两块牌子登时变得一模一样,无论是重量还是大小,丝毫不差,绳子也挑了同色的,同样的编法,自己都认不出来才站起来走走。 每次雕刻的时候都会忘了时间,忘了吃饭,打开窗户才发现外面已经半黑,江清清怕是又要很晚回来。 他也不在意,自己吃完喝完,躺下便睡,至于喊江清清的事,又忘在脑后。 江清清似乎知道他不情不愿,也不怎么逼他,就像例行公事一样,在他偷懒的时候把他拽过去亲一口。 习惯了被亲,已经没以前那么排斥,随她便吧。 杜笙一觉睡到深夜,起来上个茅房,发现隔壁书房有动静,他绕过去瞧了瞧,江清清坐在窗前,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看着墙。 那墙上挂了一副画,恰好就是他送给江清清的那幅。 胎穿而来 “很喜欢这副画?”杜笙试探性的问。 江清清摇头, “只是有些妒忌, 什么时候我也能入你的画?” 她收回视线,看向杜笙,“你是故意的吧, 画这副画, 好让我瞧了难受?” 杜笙哑然, 真没这个意思。 “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现在很生气,明天我要见到一副画我的画。”她端坐好,“要不然……哼哼。” 杜笙无语,他本以为江清清盯着这副画看,是因为认识上面的人,或者瞧见现代的东西心里有些感叹, 原来不是。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大半夜不睡,起来做甚?”江清清突然瞧向他问。 杜笙这才想起他起床的目的, 拖着断腿去茅房方便, 回来江清清已经躺好。 她习惯躺在外侧,或者说每次都是杜笙先躺下,他总不能下来让江清清进去, 睡到里面然后他再睡吧? 所以俩人都习惯了男内,女外, 这回也不例外, 江清清直接躺在外侧, 杜笙要上床只能跨过她。 “你往里面躺躺。”杜笙坐在床边, “今天我睡在外面。” 江清清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瞧着他,目光中似乎带了些玩味,想看看他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硬跨了。 杜笙尽量不触碰到她的身体,先一只腿屈起,爬上床,冒着压着腿的风险,陡然翻了个身,倒在床里,运气好,并没有碰到江清清。 江清清突然撑起身,扳过他的脸,低头猛地亲了一口,不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这回停留了很久,似乎对他不肯张嘴有些生气,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杜笙瞧着她,敢怒不敢言。 江清清满足的退了回来,“有意见可以提,不提我就当你默许了,以后还会亲你。” 杜笙握紧了手,考虑了一下实话实说的后果,只好憋屈的忍了下来,“不要咬我。” 唇这个地方很脆弱,伤很容易伤,好不容易好,上次江清清咬的还没好,刚结了疤,又被她咬破了。 “那你倒是张嘴啊。”江清清略带埋怨。 杜笙手握得越发的紧,“从前有个男人,强娶了一个人,后来那个人得势后一剑捅死了那个男人。” “哦。”江清清听完并没有什么感触,“那个男人活该,杀了就杀了吧。” 杜笙抬头瞧了瞧她。 “我也活该,等你得势后想杀就杀吧。”她闭上眼,“反正活着也挺累的,也许死了会轻松些。” 杜笙心里有些惊异。 她占了那么好的条件,宛如天道的宠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真是不可思议。 “睡吧,别瞎想了。”江清清顺手给他盖上被子,灯也没吹,就这么睡了过去。 许是白天忙了一天,晚上有些累,这一觉睡的很深,还做了一个梦,一个她从小就开始做的梦。 起初只是断断续续的做,做的多了,开始连贯起来,她可能真的就是梦里梦见的那样,原来是别的时代的人,后来穿进了一本叫做《他跑了九十九次》的文里。 文的主角叫朱笙,她是女主角,不知道是不是剧情太强大,她在第一次见到朱笙时就对他产生好感,时常会坐在一旁,盯着他看。 她特别喜欢朱笙睡着的样子,宁静安详,那张脸仿佛在哪见过,格外熟悉。 也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有一天突然无师自通,找人捏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这下总算完美了。 但是朱笙不太爱戴,说他感觉得到,她每次都是透过他看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她自己都不知道,只当是他多心,没有在意。 按照剧情,朱笙会是一个贪财,好赌,怕死,还懦弱的人,会一次次不断被外界诱惑,也会接连作死。 第一次就是利用她,骗她的钱,被她发现,挑断了一只手筋做教训。 第二次养小情人绣菊,被她发现,剁了孽根。 第三次偷她的钱和首饰被她发现,挑了另一只手。 第四次开始怕她,想着逃跑,被她抓回来,挑断一只脚筋。 第五次不死心,又要跑,想换个人养他,被她逮回来挑断了另一只脚筋。 自此朱笙只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连吃饭喝水都要靠她。 总觉得原作者跟朱笙有仇,可劲的折腾他。 她穿越过来之后没有走原剧情,利用她,无视,养小情人无视,偷钱和首饰也无视,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惩戒叛徒的时候被他瞧见,把这人吓的够呛,终究还是走了剧情。 他太怕她,也太怕死,恰好被柳茵诱拐,合作偷她的账本,柳茵给他钱,助他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江清清想了想时间和事件,勉强和书里的情况对上,轻而易举在船上逮住他。 本来只想把他抓回来得了,毕竟他这个样子,无论去哪?跟谁成亲,都是祸害别人。 除非他把赌瘾戒掉,既然是瘾,哪那么好戒,赌瘾赌瘾,要么不赌,要么就赌一辈子,不可能戒掉。 所以为了别人着想,那张脸她也没有看够,还是把他抓回来继续看吧。 朱笙显然低估了她对他的忍耐性,只要没失了身子,平时小赌几把她完全可以当没看见,就连偷她账本的事都可以原谅,只要他好好保护那张脸,和那副身子。 说不出为什么,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对朱笙不算喜欢,即便他做了那么多事,也谈不上讨厌,因为朱笙在她眼里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想要的只是那张脸和身子罢了。 她经常会让朱笙睡觉,当着她的面,睡不着安安静静坐着也行,不需要他干什么,只要别出声,老老实实做他自己的事,比如看书,比如教秋水认字。 通常他在做事的时候她尽量不打扰,偷偷地看,不让他知道,他胆子很小,发现了会吓一跳。 就像花丛里的蝴蝶,本来就有些怕人,一旦人走近,立马会把它惊飞。 朱笙倒不至于跑掉,但是会害怕她,恐惧表露在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回忆起了原剧情,以为她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成为一个废人,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一躺可能就是几十年。 许是太怕,所以毅然选择跳河也不肯跟她回去。 他这一跳,把自己跳没了,虽然不知道杜笙是谁,但是她感觉的出来,已经不是朱笙了。 她无所谓,只要这张脸和身子还在就好,怕新来的走上老路,她特意多找了几个借口安他的心,其实都是扯淡,没那么多理由,真正的原因就是他这张脸。 说什么交易,其实也只是知道绣菊做不到,打发她的借口而已,如果不这样做,她就每天堵门,烦不胜烦,所以给她找点事干。 她要借的利钱可不是一点半点,钱庄公子根本做不了主,他老爹还差不多,所以根本不担心绣菊会成功。 本来这些事不想告诉杜笙,但是有句话说的好,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怎么想别人。 她找的那些借口,杜笙始终不相信,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会随时变成弃子,处在不安的阶段,所以她勉强找了个应该算是可以利用的理由,暂时稳住了他的心。 他原来一定是个商人,防备心很重,以利益为主。 胜在懂事,比朱笙讨喜,嗯,还有点可爱,自从换了他之后,她时不时又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尤其是他改了名字之后,总听到有人喊他,杜笙,杜笙,杜笙,催魂一样。 那种似曾相识,仿佛见过的感觉越发明显,也许他们是一个时代的人。 从杜笙的气质判断,他前世应该家世极好,她应该家世也不错,虽然想不起来,不过有些东西就像本能一样。 比如说喝酒,她几乎千杯不醉,还知道喝什么酒,吃什么药醉的不那么厉害,再比如说处理生意上的事,就好像天生的一样,信手就能拈来。 小时候爹爹算账算的脑壳疼,她自个儿扒着算盘啪啪把账算完了,许是看到她身上的潜力,爹爹毫不犹豫把生意交给了她,因为年纪小,她在幕后当了几年东家,长大后理所当然成为明面上的。 五六年过去,她竟也不觉得累,这让她更有一种错觉,也许上辈子她就是个女精英,从小帮着家族处理生意上的事,所以就算没有记忆,身体也会本能记得。 至于怎么认识杜笙的,大概也是生意上接触过。 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见面机会很多,以前她一直这么以为,直到她看到杜笙的画,当天晚上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画上那个阳台,和一个身形高挑,穿着怪异衣裳的男人。 很奇怪,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衣裳,可却知道那些叫什么,西裤和白衬衫套在那人修长消瘦的身体上,宛如模特一般,比例完美,标准的衣服架子,腿比上身高,显得人很高。 同样身高的人跟他站一起,会被他比下去。 他半倚在窗前,白皙的指尖夹了一根烟,线条优美的腕间和脖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戴。 她莫名觉得可惜,那样白皙的手戴戒指肯定很好看,还有他的脖间,项链可以锦上添花,可惜,他什么都没戴。 正午的阳光很烈,许是被刺了一下,那人回头,清隽玉润的脸上戴了副金丝边眼镜。 他没有近视,开始戴眼镜是为了掩盖他的情绪,跟那群老狐狸们斗,后来是为了遮挡自己锋芒毕露的眼神,再后来似乎习惯了,所以一直戴着,本就静如秋水的人越发显得温文尔雅,淡然出尘。 那张脸也熟悉异常,细看与朱笙一模一样,又不一样,性格和气质,天差地别。 ※※※※※※※※※※※※※※※※※※※※ 推荐机油浣若君的都市不正经言情:小红杏 一枝红杏出呀出墙来 《小红杏》by浣若君 陆遇安和秦文芳的相逢,说起来没人敢相信。 他是去代姐捉奸的小舅子,而她,正是被捉的那一个! 藏钱发现 气质这东西很玄妙, 看不见, 但是感觉的到,莫名能与杜笙对上。 不需要她特别叮嘱,他自个儿便会安安静静做事, 有时候看书, 有时候拿着一块木牌雕刻。 他偷偷制造假的引荐腰牌, 以为她不知道? 她经常在暗处观察他, 特别喜欢他睡着,或者生病的时候,身体无力,只能静静躺着,吃喝都要她喂到嘴边。 不晓得是剧情太强大,还是怎么地。 原剧情里的女主也特别喜欢他无力躺着的模样, 所以把他的手筋脚筋挑了,叫他只能躺着。 她倒没有那么残忍, 只要他乖乖的, 别想着跑,偶尔背着她做点什么,她都可以当没看见, 当然,不能玷污了那副身子。 好在杜笙似乎没那个想法, 就算她主动, 他也能淡然无视, 童年阴影是个很好保护伞, 但又似乎没他想的那么严重。 就好像吃臭豆腐,很多人觉得臭豆腐臭,肯定不好吃,于是不愿意吃,但是一旦尝到,呵呵。 她愿意在他身上花时间,慢慢引导他,也特别喜欢跟他亲近。 这很奇怪,她虽然对朱笙也有好感,但从来没亲近过,似乎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人只可远观不可近亵,一旦接近他,那种假象就会消失。 杜笙不会,无论她远看还是近看,他都是那副模样。 波澜不惊,清淡如水。 说实话,她对他很好奇,而且越来越好奇,很想知道他原来是谁?大家是不是以前见过? 为什么平白无故会有一种想保护他,对他好,时时刻刻想着他的感觉? 尤其是她路过玉铺时,总会顺手买下什么,就像本能一样,腿脚不受控制去了,反应过来玉已经拿在手里。 莫不是上辈子喜欢过他? 杜笙一直在试探她,她何尝不在试探他,俩人鼓着劲似的,你不告诉我,我就绝对不告诉你。 或许哪天想通了,会找他摊牌,很明显,他的记忆比她全,至少她不记得那个时代的任何东西,杜笙还记得。 虽然不记得,不过总有一种《他跑了九十九次》是她写的,似乎对杜笙怨气很重,所以可劲的折腾他。 当然这只是猜想,具体如何她也不知道。 这一夜很长,长的她又一次理了理以前的梦,得出一个结论,她与梦里的那个男人,似乎渊源颇深,杜笙与那个男人,渊源也颇深。 第二天一大早,她先起床,跟以前一样,依旧是她洗漱好,穿戴整齐,杜笙才勉强睁开眼,拍了拍床板,似乎想叫她,往床边一瞧,发现人又比他醒的早。 江清清就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是你自觉一点,还是我来?” 杜笙叹息一声,抬起身子主动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他发现了,江清清并不在意他亲哪,只要亲就是了,所以亲在脸颊上她也没说什么,站起来道,“别整天缩在家里,有空多出去走走,我也该走了。” 杜笙明白她的意思,是时候会一会柳茵了,柳茵现在肯定很着急,迫不及待想除掉江清清,如果他缩在家里,她就没机会来找他了。 杜笙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又睡了一会儿,中午才不紧不慢的出来逛逛,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最多听听曲,喝喝茶,听别人八卦一下。 想起来给江清清送个饭,想不起来被她亲一口,原来很介意,习惯后也无所谓,甚至宁愿被她亲一口,也不愿意浪费时间给她送饭。 他腿成这个样子,管好自个儿就好,旁的对他来说都是压力。 柳茵很沉得住气,下午才来找他,杜笙快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撞了他一把,还塞给了他一张纸条,杜笙明白,是要他支开香儿,于是他让香儿出去买些点心回来,后脚柳茵带着帷帽出现。 俩人没有废话,一前一后走入拐角,柳茵直接问他,“打听的怎么样?知道江清清在做什么吗?” 杜笙摇头又点头,“她做的很隐秘,不过我在她房里发现了一本关于赌石的手札,而且听她的意思,她下个月要去平洲。” 不需要透漏太多,太多柳茵反而会怀疑,就这样就好,她聪明,自己会动心思。 “知道了。”柳茵警惕的瞧了瞧四周,转身就想走。 杜笙叫住她,“我冒着风险给你传递消息,一点好处也不给?” 如果真的什么好处都不要,不符合朱笙的性子,而且会让她有一种上赶着告诉她的想法,要了好处,才值得冒险传递消息,这是正常人的思维,而且他现在确实需要钱,他要去四楼赌,那里赌的更大。 只要给他机会,他很快就能翻身,赌石一向是个暴利暴富的行业。 柳茵冷笑,“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本来对杜笙有一些改观,现在看来都是错觉。 “别说什么多废话,钱拿来。”不给钱杜笙都不愿意听她比比。 柳茵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来,数了几张给他,杜笙看了看,一张一千两,五张五千两的样子,还真是小气,这点钱就想买他出卖江清清? 到底是把江清清看扁了?还是高看自己了? 人不是好人,钱是个好东西,杜笙把钱塞进怀里,别了柳茵,一个人回到街上,等了小一会儿,香儿抱着花糕回来,“公子,还是热的。” 杜笙接过来,尝了几个,也给了香儿几个,俩人吃完又找了个地方坐坐,黄昏才回去。 昨儿江清清说她妒忌画上的人,一定要他给她也画一副画来,不知道是转移他话题的借口,还是真的想画,总之无论是心血来潮,还是预谋已久,不给她画杜笙总觉得自己会很惨。 所以他找来工具,难得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想着怎么画江清清,江清清也不在,他又从来没有直视过江清清的眼睛,能回避就回避,以至于想画她,一时半会竟不知该怎么下手。 想了想,带着香儿去找江清清,江清清最近一直忙着收账,倒不用她跑去外地,自然有人将账本送来,各地掌柜的在京住几天,等着账本干净,东家发话才敢回去。 江清清在另一个宅院里,公事她不喜欢带去江家,所以另外买了院子,也算安置各地来的掌柜,就像公司似的,一般不会告诉他在哪,因为他只是个入赘姑爷。 但是他说想给江清清画画像,香儿二话不说带他去了。 宅子在繁花街不远处,大概是方便去繁花街照顾生意,杜笙坐马车去的,没花多少时间到地方,刚进门,便听到里屋有声音传来。 “这月的生意不景气?”江清清翻着账本,“只有上个月的三分之二啊。” 她状似无意问道,“是什么原因知道吗?” 不知哪家分店的掌柜搓搓手,紧张的候在一旁,“可能是因为咱们做了垄断生意,提了价格,很多人对咱们不满,扬言不买我们的东西。” “是吗?”江清清低垂下眼,陡然将账本摔在他面前,“那还真是巧了,这么多地方就你管的那片不满?” 那人吓得连忙矮下身子去捡账本。 江清清站起来,“你是觉得我年轻,想欺负我?还是觉得我会单纯到信你的鬼话?” 那人低着脑袋,身子瑟瑟发抖。 江清清蹲在他面前,“知道上一个背叛我的人怎么样了吗?” 她说的漫不经心,“手脚不干净,也许被我剁了一双手,也许杀了吧,时间太久,忘记了。” 掌柜脸色苍白。 “给句实话吧,钱去哪了?”江清清绕着他转了一圈,不经意间似乎发现了杜笙,面上先是吃了一惊,后轻轻笑了起来。 那掌柜酝酿许久,张张嘴刚要说话,江清清挥挥手,“下个月之内把账补了,我就放过你,下回小心点,千万别再被我逮住。” 掌柜的吃惊的瞧着她,半响才道:“谢东家大恩。” 江清清没理他,“今天先到这里,都回去吧。” 杜笙坐在不远处的院里,让香儿撑开画板,刚削好笔,正打算动手,便见江清清撇下众人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画画。”杜笙抬了抬下巴,“怎么不继续了?不用管我,我在这里一样能画。” 江清清摇头,“万一再把你吓到怎么办?” 她离杜笙很近,手指自然的把玩杜笙的鬓发,“上次吓的跟柳茵合作,下回又作什么幺蛾子?” 杜笙不语。 朱笙那事确实挺尴尬的,主要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杜笙没干过对不起她的事。 貌似干过,他参与了赌石,但是赌石江清清也在做,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自己都可以赌,不让他赌说不过去,所以杜笙几乎算是理直气壮的赌,如果江清清问起来,他就说是去实践。 前两天还想让他做她的相玉师来着,赌石这行业光看可不行,还要买。 “我保证过了,以后不会跑,也不会赌钱。”杜笙只保证了不会赌钱,没保证不赌石。 “我相信你,但还是保险起见。”她站直身子,问:“需要我做什么?” 杜笙想了想道,“你就坐那就好。” 他指了指不远处,江清清这个小院布置简单优雅,干净清爽,随便哪一角都是风景,没特意选地方,就随手一指。 江清清让香儿去搬来椅子,她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一眨不眨的看着杜笙。 明明应该杜笙画她,好像变成了她画杜笙一样,比他还专注,一动不动,杜笙画了多久,她就保持了多久,也不觉得厌烦,甚至乐在其中。 似乎很喜欢他画她,不,单纯喜欢他为她做事情,无论大小,也喜欢他这样安安静静的,如果杜笙不动的话,她可以看到天荒地老。 到底是脸的原因,还是什么,她没有太在意,只知道喜欢就是。 那种炙热的眼神强烈到杜笙忽略不了,手底下的黛石摁了摁,险些将纸戳破,也不知熬了多久,终于,一幅画画好。 杜笙停了手,道:“可以了,过来看看怎么样?” 江清清点点头朝这边走来,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肩上,小半个身子压住他,探头朝画看去。 这种不知道什么画法的画把她画的很飘逸,风吹起秀发和发带,宛如人间仙女。 江清清很满意,“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不是她在他眼里是这样的,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杜笙并没有半点添油加醋,还有意无意把她的优点磨去了些。 比如她很白,在阳光下宛如透明的似的,再比如,她有些清冷,杜笙都没画出来,一个是外在,一个是气质,少了这两个,把她画丑了两层左右。 可惜这个时代只有水墨画和水彩画,这两种都不好画的更细腻,也无法完美的勾勒出人体的五官,总会有点差距,所以江清清没看出来杜笙故意把她画丑,拿着画还很开心。 “这副画你收着,想我的时候要时常拿出来看看。”她把画卷起来,郑重其事的塞进杜笙怀里。 杜笙有些错愕,“你不要?” “我要自己的画像做甚?”她歪头打量杜笙,“我要你的画像。” 杜笙一时无语。 “过两天给我就好。”顿了顿又道,“把自己画好看些。” 边说边推着杜笙,问,“吃过饭没有?” 杜笙颌首,“吃过了。” “药喝过没有?”江清清又问。 “药也喝过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你困不困?”江清清还有问题。 杜笙想起上次说不困,然后江清清让他给他捏肩的事,迟疑片刻后道,“有点。” “那是回家睡?还是在这里睡?” 江清清给他意见,“在这里睡吧。” 杜笙不能顺着她,“回家睡。” 如今他似乎习惯了似的,竟然把江府当成了‘家’ 。 “那走吧。” 今天出乎意料,居然没有花心思折腾他。 许是看在那幅画的份上? 江清清一路把他平平安安送到家,也不做别的,就盯着他睡。 杜笙被那种过分强烈的眼神盯的根本睡不着,只煎熬似的平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进来,熏儿喊了声,“小姐。” 江清清问:“怎么了?” 熏儿如实回答,“今天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床板下发现了一千两银子。” 杜笙:“……” 大展身手 “哦?”江清清似乎来了兴趣, 将银票拿在手里,拆开看了看,“谁的银票会藏在床底下呢?” 心中似乎有底,但又不指名, “香儿,是你的吗?” 香儿连忙摇头,“不是啊小姐,我没有把钱藏在床底下。” 为了给姑爷选玉, 小姐给了她很多银票,其实就算不选玉, 她身上也有不少, 都是小姐怕姑爷遇到什么事准备的。 表面告诉姑爷一天只能花五两,实际上只要他想,就算花十两二十两, 几百两都没有关系。 小姐这么说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照做而已,照做了, 说明她的话还有用, 不照做,说明姑爷不把她当回事, 那她也用不着把姑爷当回事了。 “如儿, 玉儿,月儿, 霜儿, 是你们的吗?”为了方便和以备不时之需, 每个丫鬟身上都带了钱。 几个丫鬟对视一样,先是翻了翻身上,半响摇头,“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我要藏肯定藏自己屋里,一般人都会藏自己屋里,所以……”她看向床上的杜笙。 其他人跟着看过来。 江清清也坐在床边,摸了摸身上,疑惑道,“难道是我的?” 很明显不是,一千两而已,不值得她折起来,塞进床板下。 “可能真的是我的,床板底下漏,我用银票堵起来了。”江清清挥挥手,把其他人打发出去。 杜笙清晰的听到关门声,似乎没人了江清清才道,“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杜笙坚持装睡逃避被追问责任。 江清清笑了,“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也不知道感谢我。” 如果她不这么说,大家肯定会怀疑杜笙又偷她的钱准备拿去赌。 院里人杂,隔天就会传出消息,嗯,新入赘的姑爷手脚不干净。 以前那些之所以没有传出去,都是她以同样的方式压下来的。 杜笙继续装睡。 “话说回来,你哪来的钱?” 杜笙感觉下巴一凉,有人捏住他的下巴,大拇指摁在他唇上。 “再装睡我就不客气了。” 杜笙知道她的‘不客气’是什么,正打算‘醒来’,江清清已经不客气了。 双手改为捧着他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亲了他,似乎不再满足蜻蜓点水,这个吻很深。 杜笙感觉破了角的唇隐隐作痛,江清清一直想攻城掠地,他死死抵制,不让她再进一步。 似乎找不到机会,江清清不满的松开他,“怎么?妻子想亲相公都不行了?” 杜笙扭头不说话。 “那就来谈谈这一千两银子哪来的吧?”江清清手撑着他脑袋两边。 他越是不愿意看她,越是要让他看。 杜笙面无表情,“柳茵来找我了。” 江清清挑眉,“柳茵这么小气,就给一千两银子?” 听着语气还是很怀疑。 “她一直这么小气。”杜笙不想解释。 江清清坐直了身子,“你也太容易满足了,怎么不多要一些?” 杜笙摇头,“她不给。” 江清清笑了,“也是,毕竟在恨我,怎么可能花钱让你舒坦。” 她推了推杜笙,“往里面躺躺。” 杜笙挪了挪身子,躺在里间。 江清清躺在他身旁,在他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只手把玩,“杜笙,你相不相信缘分?” 那手白皙修长,透明了似的,毫无瑕疵。 杜笙手动了动,想抽回来,考虑了一下会激怒江清清,搞不好做出更过分的事,干脆作罢,任她把玩。 “不信。” 他确实不信那套。 “我信。”她捏了捏杜笙的指头,“总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你。” 没穿书之前,她肯定跟杜笙认识,穿书之后,居然穿成了夫妻,这大概就是缘分。 “你把心思放在生意上,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江清清明明是个生意人,每天不好好做生意,总想着谈恋爱,什么鬼? 江清清似乎也知道他对这个不感兴趣,终止了谈话,和他十指相扣,盖上被子道,“睡吧,明天还要叫我起床呢。” 其实江清清根本不需要人叫,她已经形成了生理钟,到点就起,准时到几乎从来没有迟到过。 杜笙开始还会挣扎着起床,试图拯救一下自己的清白,后来干脆听之任之,躺平让她亲一口了事。 只不过最近江清清似乎越发不满足于简单的亲吻,一直想更进一步,杜笙不想,第二天还是尝试了一下早起叫她,结果不言而论,他又比江清清起的晚,被江清清逮着机会,亲了好长时间才放过他。 吸吮的他唇微微发肿,唇角刚结的疤似乎有掉下来的风险,杜笙摸了摸,有些苦恼,猴年马月才会好? 江清清走后他又睡了一会儿,巳时才起,画了两幅画,差不多中午收手,中午的阳光强烈,是看玉的最好时机。 杜笙收拾妥当后带着香儿出门,许是有些担心他,现在他只要出门就会有几个侍卫跟着,杜笙也不管,这些人最多跟到黑市入口,进了黑市只有他与香儿。 香儿年轻,性子活泼,看不得切石,一切几个时辰,她熬不住,杜笙发话让她睡觉,她自然求之不得。 上回来过,这回几乎有些熟门熟路直达三楼赌石铺,杜笙身上钱太少,要跟掌柜的合赌才能上四楼。 掌柜一看就是赌石爱好者,自己不知道切了多少块。 许是因为杜笙赌瘾了两块几乎不太可能会赢的料子,掌柜的对他有些佩服,他一来,便显出了十成十的热情,招呼他坐上宾,亲自给他泡茶。 要知道上次来,掌柜的招呼都懒得招呼,说话都高高在上一般。 他有这个资本,杜笙知道,地上和架子上那些原石,每一块都价值不菲,许多人穷其一生,怕是连他店里下脚的石头都买不起。 这不是吹的,是确确实实,赌石是个暴利的行业,它也是个有资本的行业,没有钱连门都进不去。 “小老弟终于来了,我等小老弟等了好几天。”掌柜的亲自给他倒茶,然后推到他面前道,“尝尝看,上好的龙井茶。” 看来龙井茶在这边也很有名,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不过很显然,它是历史中的一个。 “最近一直很忙,今儿才得空。”杜笙一边接过茶,一边解释道。 掌柜的理解,“既然小老弟事多,那老哥也不耽误小老弟的时间,咱们直奔主题吧。” 香儿站在俩人身后,眼瞧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在做什么交易似的,半响杜笙才道,“香儿,掌柜的说三楼没什么好东西,要选好的墨玉还是要去四楼,但是掌柜的去了铺子就没人看了。” 香儿也不笨,立马道,“我来看。” 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万一……” 掌柜的轻笑,“那石头下面都有标价,你只需要按照价格卖就好,还有小心点,别让人顺走了东西。” 香儿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东西少了你可千万别怪我,我是不会偷你家东西的。” 掌柜的笑意更深,“放心吧,既然让你看,自然是相信你的。” 在黑市这个地方,也没人敢偷东西,这么说只是顺着杜笙的意思而已。 香儿这才放心,挪了挪脚步,到杜笙身旁,可怜兮兮道,“公子,香儿相信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难做。” 杜笙明白,“不会的,选完玉我就回来。” 香儿点头,“那我等你。”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把杜笙送到四楼,然后在铺子门口看着,黑市人少,这里离楼梯口也近,她很容易就能瞧见有没有人下来。 一旦有人下来,跑过去看看便是。 事实上杜笙也没有跑的意思,他腿成这样,能往哪里跑?不如老老实实赚钱,光明正大拿回卖身契,与江清清和平分手。 三楼人少,四楼人更少,但是铺子多了许多,在这里做生意卖的都是很贵的东西,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掌柜的显然平时没少来,熟门熟路介绍,“四楼总共有三家赌石铺,东头那家宰人,咱们不去那家,西头那家掌柜眼光不行,料子死贵死贵不说,还没有好东西,咱们去南边那头,那家掌柜铺里时常出好料。” 杜笙点头,他对这里不熟,全凭掌柜做主,只要他别在选料的时候插手就是。 掌柜的推着他的轮椅,很快到了地方,铺里确实比他的铺子气派,大了许多,还有两个小徒弟看店,一个切石头的师傅,小徒弟要来招待他们,掌柜的没让,“让你们东家过来,我们要挑里头的料子。” 里头的料子自然是最好的,小徒弟晓得他懂行,也见过他,麻溜去请东家。 没让他们等多久,很快掀开门帘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很意外,居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手里拿着一根烟管,脚步轻盈,边走边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刘掌柜?” 她又歪头瞧了瞧杜笙,“这位是?” 杜笙脸上带着白色面具,她认不出来,其实即便不戴,她也认不出来,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东家也戴了面具,似乎不想让人知道真容。 他上次来过,也逛了很多地方,发现大多数的铺面掌柜都不戴面具,许是觉得麻烦,而且没有想让人认不出来的意思,戴面具的掌柜还是第一次见。 “在下姓钱,东家喊我钱生便是。”杜笙随口道。 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东家没有在意,只指了指屋内道,“不是要选料吗?进来吧。” 刘掌柜推着杜笙跟在她身后,穿过小段走廊,进了里间,里间不大,东西也不多,只有廖廖几十块石头,但是每一块都价值不菲。 杜笙一一瞧去,很快他就要在里面挑选出一块可以赌出和田玉的石头,心情突然有些激动,忍辱负重这么久,终于可以大展手脚了。 ※※※※※※※※※※※※※※※※※※※※ 推荐基友文:《女配又又又在变美[穿书]》by.溜溜猪 文案:程之灵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活埋了,当黄土到了脖颈,随之而来的记忆显示:她穿书了。 穿成了书中的极品炮灰渣女。 该炮灰有眼不识金镶玉,抛夫弃子后,携着巨额钱财跟着小白脸跑了。不想,半路被抛弃,还被老公竞争对手抓住活埋,借此逼问商业机密—— ?? 程之灵:“……” 她看着面前一脸坑坑洼洼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说:“大兄弟,我有特殊的整容技巧,不动刀,不吃药,无痛无痕,了解下?” 男人哈哈大笑:“这妞大概是吓傻了。” 十分钟后 男人看着镜子里自己光滑的脸,傻眼了:“……” 感动死了 刘掌柜把他推到架子旁, 与他一起查看,在房间里灯光暗,看不清楚,特意让东家搬去外头, 借着强光看。 因为价值不菲,两个小徒弟一直守在旁边,东家也在,一块一块挨个寻找可赌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里的料子确实比刘掌柜的好, 几乎都是有表现的,比如说开窗料, 或是原石圆润光滑, 没有僵,裂,等等大毛病。 刘掌柜知道他不喜欢旁人絮叨, 在他看料的时候很安静,只偶尔瞧见特别满意的会问问他, 这块怎么样?那块怎么样? 说实在的, 他指的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料子,难为他店开这么大, 居然没亏本。 或许是因为开仙人铊的原因, 仙人坨就是晓得这块料子不行,然后寻找有表现的地方开个窗, 人家一看里头肉好, 当即就买了, 切完发现只有那一块地方好,其它都不行,料子大亏,但是没亏在他手里,所以他依旧滋润。 上次杜笙指点的那块变色的料子就是,小心翼翼,开到变色的边缘,发现有变色的可能赶紧终止,再拿出去卖,等着有人走眼买回去。 这样做虽然缺德,不过无疑是保护自己的法子,而且赌石就是这样,看你有没有本事瞧出门道,如果看不出来,亏也只能自己认。 刘掌柜又看中一块表面很好的料子,过来与杜笙商量,“僵边出好料,老弟,这块怎么样?” 杜笙只看了一眼就瞧出来,“死僵下面是活僵,很容易赌输。” 死僵不可怕,反而是好事,但是死僵下面是活僵就可怕了,活僵会串到肉里。 掌柜看了几块料子都被他否决,也不看了,过来看他的料子。 杜笙选中了一块石包玉,石包玉是一种很罕见的料子,因为和田玉和翡翠不一样,翡翠的皮厚,玉的外头都包着石头。 和田玉皮薄,尤其是籽料,几乎没什么皮,很多籽料直接就是玉漏在外面,只要赌里头不要有瑕疵就好。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比如分解的时候不彻底,留了块厚皮,也有的是玉化的时候其它的围岩包过来,把玉藏在了里头,长时间后形成石包玉。 “老弟,这皮太厚了,不好赌啊。”刘掌柜有些为难。 杜笙摇头,“不难赌,掌柜不是刚说过僵边出好料吗?石包玉也出好料,只要赌它的色便是。” 死僵是玉化过头导致,同样的,石包玉也有类似的情况。 杜笙看过外围,没有裂,不是其它围岩包过来,也不是分解不彻底,那只有一种可能,玉化过头了。 就像只吃一碗饭就能饱,你非要吃三碗,吃过头了导致肥胖一样,可以把石包玉外头的石头比做肥胖。 但也不是绝对,也会出现其它原因,所以一定要观察好,认出玉化过头的石包玉。 “那就这块?”虽然石包玉减掉了很多风险,但还是有可赌性。 如果它只是一块最下等的色,就算玉质再好,也卖不上价钱,色已经局限了它的价格。 “就这块吧。”杜笙最后瞧了瞧,虽然瞧不清楚肉,但是黄皮内有一点点白,说明肉也不是那么厚,有赌出白玉的可能性。 俩人商量好,掌柜抱着原石问东家,“这块怎么卖?” “刚去平洲进的货,刘掌柜知道的,那边在打仗,损失了我们不少人,辛辛苦苦弄过来,怎么也要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相当于现代的五千万,但是现代的钱不值钱,细算的话差不多还要翻一翻,六七千万左右。 对于原来的杜笙来说自然没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拿出来,现在……连个零头都不够。 刘掌柜小声问他,“老弟,你能出多少?” 杜笙实话实说,“我只有五千两。” 这是他自己的钱,香儿给他的是江清清的,杜笙不能用她的钱赌,如果赌输了,他与朱笙真的没什么区别。 刘掌柜有些为难,“方才那小姑娘不是给了你好几万两?” 差不多五万两,他看过。 杜笙摇头,“那些不是我的钱,我不会动的。” 刘掌柜沉吟片刻后道,“也罢,那你占一成吧。” 二十万的一成是两万,杜笙远远不够,但是石头是他挑的,如果赌赢的话,他占一层理所当然。 俩人决定好后掌柜的去交钱,石头找师傅切,从哪切又商量了一阵,杜笙觉得皮不厚,先切了一刀薄的,等了大概半个多钟头,终于开好,第一刀没切到肉,俩人有点虚。 尤其是刘掌柜,杜笙怎么说也只投了五千,他可是十九万五,自然会怕。 许是顾及着前两次赌石,半路着急,结果后头打脸,这回刘掌柜没有先放狠话,耐心的跟杜笙商量切第二刀。 第二刀依旧从薄的开始,只切了两厘米左右,说实话,瞧着切下来的废料,俩人都一阵心疼,这可都是钱。 终于,第二刀切好,打开盖见了一点肉,果然跟杜笙想的一样,肉质很不错,但是色是青白色,青白色号称最差的颜色,杜笙心中一跳,掌柜的直接憋红了脸。 “小老弟,青白色的,大垮。”他面上隐有不满,“你说怎么办?” 杜笙蹙眉,“刘掌柜,赌不起下回别来找我。” 刘掌柜莫名有些心虚。 他是赌石行的老人,自然知道愿赌服输这四个字,既然跟着赌了,那都是自愿的,跟旁人无关,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只能算俩人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那不是有些紧张吗?”刘掌柜赔笑,“让小老弟见笑了,小老弟别生气,快看看下一刀该怎么切?” 杜笙点头,“青白色虽然是最差的色,但它还有变色的可能,要么变青玉,要么变白玉,再切一刀试试看。” 掌柜的点头,“听小老弟的。” 其实杜笙心里也没底,但是已经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刘掌柜也不是输得起的人,一旦输,他可能会很惨,所以找一个人品不错,能输得起的合伙人也是非常难的。 这一点江清清倒是能做到,但是杜笙不想跟她赌,江清清本来就不愿意放过他,如果知道他会赌石,宛如摇钱树一般,更不可能放过他,所以暂时只能找刘掌柜。 也就这回了,下回绝对不找他,他太心急了,输不起。 杜笙用颜料笔做个记号,交给切石头的师傅继续切,留个镯子位,虽然只是青玉,但是玉质很细,水到了一等水,水就是透明度,越透明,水越高,不透明的浓玉是不值钱的。 种种条件使得这块玉虽然色差了一等,但是一个镯子怎么也能买个小几万,不能和白玉比,所以在掌柜眼里是亏损的,毕竟他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变色,会变成白色还是青色? 俩人只能继续赌,不赌以青玉的价格卖出去,肯定亏。 理了三厘米的片,就赌剩下的玉会变色,而且是白玉。 切石头很慢,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谁都不是神,能知道它里头什么肉质,赌石赌石,这个行业三分靠经验,七分靠运气,杜笙觉得自己运气一向很不错,因为他每次赌瘾都会拿出一部分钱做慈善。 这样就可以和老天爷讲条件,因为你没让我赢,所以很多穷苦人家只能继续过苦日子,如果你让我赢了,我可以帮助很多人。 这个法子是爷爷教他的,算是一种心灵寄托,能让他在这种微妙的气氛里稍稍不那么紧张,杜笙一直照做着,深吸口气,想着赚了的话,拿出多少去做慈善? 还没想出来,掌柜的突然紧张的拍了拍他,“开了开了,快看看涨了还是跌了!” 他很紧张,紧张到不敢看的地步,跟杜笙头一次赌和田玉一样。 这回他没有投入太多,所以不算很紧张,那石头切开,果然变色了,不过不是他想的那样变成白玉或者青玉,它变成了杂色,两种色掺和在一起。 还好白玉多一点,青玉只有几条,竖着切把青玉划出来,剩下的料子够出三个完美羊脂白玉手镯,一个怎么也要十万,三个是三十万,再加上三块牌子,十五万是有的,剩下的边边角角做耳环之类的,怎么也有五万,再加上几个青白玉镯子,大概在五十二万左右。 五十二万,杜笙可以分到五万二,好险,“赢了。” 掌柜这才敢凑过来瞧,越瞧难看的脸色越好,最后几乎欢喜的上前去抱杜笙,“小老弟你真厉害,又被你赌赢了!” 杜笙心脏也快跳出来了,好在前世他经常赌石,经历过不少次七上八下,比掌柜的稳了一些,毕竟他投的少,掌柜投的太多,吓到了。 赌石真的非常刺激,赌完俩人久久不能回神,半响刘掌柜才过来与他分钱,算法与他差不多,但是可能是因为想拉拢他,或者为中途的事道歉,多分了他几千,凑够了六万。 杜笙没有拒绝,他接受才能让刘掌柜安心,觉得他不生气了,而且他也需要这笔钱,别看少,积少成多。 分了钱,掌柜送他下来,杜笙去找香儿,香儿就在门口等着,不用他去里头叫,发现人立马出来瞧瞧,看到他险些掉下泪来。 “公子!” 姑爷没有跑真是太好了! 赶巧了哈 杜笙是晌午的时候去的, 因为那个料皮厚,切了三刀,一刀大半个钟头,一刀又大半个钟头, 林林总总花了将近三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现在是傍晚六点的样子。 香儿足足等了他六个小时,也不敢坐, 就巴巴的站在门口,想上去, 但是入场费要一千两, 一千两啊,她可没有,也舍不得。 只能等在楼下, 不敢走远,怕走了刘掌柜的铺子没人看, 他铺子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赔不起,就这样一个人熬啊熬, 终于等到了姑爷。 说来刘掌柜的铺子真冷清, 整整三个时辰没一个人过来,连只苍蝇都没有, 叫她白担心那么久。 杜笙表情无奈, “我说了会回来接你, 自然会回来的。” 到了黑市之后出去也要腰牌,没有腰牌,香儿出不去,只能在黑市过夜。 她一个小姑娘,还不要吓死? 香儿撇撇嘴,“我担心嘛。” 大家都说姑爷是不愿意的,她也看出来了,小姐也让她千万盯着姑爷,不能让姑爷跑了。 一个人说她会不以为然,所有人都这么说,她自然慌了,刚做主留下来看店,其实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罢了。 总之下次再让她留下来看店,她绝对不肯。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杜笙不想在刘掌柜面前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 香儿点头,揉了揉腿,过来帮他推轮椅。 刘掌柜有些不舍,如果不是因为料子皮厚,切了三刀浪费了不少时间,说不定还能再赌一次,赌一次赚个翻倍还要多,再赌一次岂不再翻一倍? 杜笙现在是他的摇钱树,自然不想让他走,但是也不敢勉强他,只叮嘱道,“小老弟下回还来啊!” 杜笙远远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在冷笑,刘掌柜这是尝到了甜头,如果以后不能让他吃饱吃撑,还不知道怎么翻脸呢? 他不仅是个输不起的人,还是个贪心的人,这种人不能长期合作,可惜,他现在只能跟他合作。 杜笙低垂下眼,在想事情,下回能不能绕开刘掌柜与四楼的赌石铺女东家合作? 那个女东家铺里的料子成色都不错,说明她也懂,懂赌石的人自然会想着赌,如果能跟她合作,就不用再联系刘掌柜了。 然而她好像对他没有兴趣,即便知道他赌赢了料子,刘掌柜还透漏出他不仅赌瘾了一次的消息,那人都没与他多说一句话。 到底是端着架子?还是自己有本事,不需要他? 如果真的有本事,她铺里的料子就不会有赌不赢的原石了,既然有,说明她需要相玉师。 “香儿,不用走这么急,咱们边走边逛。”既然她需要,总要给她一次接触的机会,走太快追不上怎么办? 三楼的铺子也不少,俩人去了另一条路,边走边逛,在黑市唯一的好处是不用担心钱会丢,因为黑市都是有钱人,所以香儿逛的随意,只敢在外面逛,不敢进去,毕竟黑市的东西都贵。 “姑爷,你买着玉了吗?”没有外人的时候香儿喊回他姑爷,有外人的时候喊公子。 “没有,四楼的料子太快了,十万起步,我身上只有五万。”杜笙实话实说。 香儿当即皱起眉,“小姐给的钱少了吗?” 杜笙摇头,“不少,买一块极品的牌子都够,不过人家卖原石的不会只卖你一个牌子,人家要卖就卖整块玉石,可以掏玉镯,牌子,耳钉戒面等等。” “这样啊。”香儿似懂非懂,“那咱们明天还来吗?” “来啊。”受天色影响,杜笙估摸着一天能赌一次就不错了,一次根本不够他翻本。 虽然手里有六万两,但是六万两如果买个二十万的原石他才占几成? 三分之一不到? 也就是说六万两其实连块原石都买不了,当然不够,还有半个月左右他就要跟随江清清去平洲了,在去之前他要攒够五十万两。 这是跨入这个行业的敲门砖,有了五十万两他就不是相玉师,是赌石的人了,虽然干的活一样,不过意义不一样,给别人相玉冒着风险,自己赌石大不了从头再来。 杜笙抬头瞧了瞧天色,认真想了想,一天赚了六万,五十万两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公子。”香儿突然紧张道,“好像有人在跟踪咱们,我听到脚步声了,只要咱们走他们就走,咱们不走他们就不走。” 杜笙嘴角勾起,她终于来了。 再不来他们就把二楼逛完了,怕在三楼被刘掌柜看见,所以让人抬着他下了二楼,慢悠悠逛。 “公子请留步。”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杜笙回头看去,是四楼那个女东家铺里的小徒弟,两个一起来的。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我们东家有请。” 两个小徒弟很有礼貌,引着他去旁边的茶馆,早就有人等在那里,坐在雅间泡茶给他,“公子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请你,一点不吃惊嘛。” 杜笙轻笑,“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赌瘾了几场,他就是钱。 女东家附和,“说的没错,有没有兴趣一起赚大钱?” 杜笙挑眉,“怎么赚?” “到我的私人仓库来,我们一起赌。”她笑得开心,“一个人有点怂,不敢。” 杜笙明白,说到底还是想让他相玉,只是换了个地方,知道他与刘掌柜一起来的,如果跟她去四楼铺里赌,被刘掌柜发现俩人都很尴尬。 就好像杜笙背着他勾搭别人,她背着刘掌柜挖他带来的人一样。 杜笙晃了晃茶杯,不语。 东家开条件,“不管你参不参与,都分你一成。” 分一成是最基础的,原来在现代他也是分师傅一成,如果他想参与,再掏钱占分成。 “我不会跟刘掌柜一样输不起,愿赌服输,即便亏了也不怪你。”她巧笑倩兮,“但是如果你骗我,故意输,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杜笙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会拿我所有的钱跟你一起赌,你放心,我不会故意输的。” 他这是同意了,东家笑得更开心,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杜笙点头,“去哪里找你?什么时间?” “明天中午,繁花街怡红院。” 又是繁花街,看来繁花街很有名,“我知道了。” 谈完了,再留下来也没有意思,杜笙把香儿叫进来,让她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方才谈话不想让她听到,特意把她支开,只自个儿一个人进了雅座,说的又小声,香儿没听到话,似乎有些不满,一个劲的问:“公子,那女的是谁啊?” “四楼的掌柜。” “她为什么要见你?” “我丢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钱。”杜笙把江清清的五万两银票还给她,“差点忘了这个。” 香儿收了钱,并没有被他转移话题,继续问,“给钱就给钱,为什么还要偷偷见面?” “商量点事?” “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一定要进雅间?” 杜笙一脑门汗。 没想到香儿平时单纯可爱好糊弄,这会儿倒像个捉奸的小媳妇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公子到底跟她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不可能,没有关系她约你去雅间?”香儿一脸悲愤,“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我会告诉小姐的。” “我一定会告诉小姐的。” “小姐会打死我的,我没有看好姑爷,嘤嘤嘤……” 杜笙头疼的捂住额头,“实话告诉你吧,是我想请她帮忙留一块墨玉,她也做成品生意,收墨玉,如果能从她手里买到,以后就不用天天来黑市了。” “那姑爷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说?” “当着你的面说娘子也就知道了,我想给娘子一个惊喜。”杜笙不算撒谎,他确实想留一块墨玉给江清清,但不是特意的,是为了赌石找的借口。 “这样啊。”香儿总算放心了,过了一会儿又嘤嘤哭了起来,“我怀疑了姑爷!” “我居然怀疑了姑爷!” “姑爷这么好我还怀疑姑爷,嘤嘤嘤……” 杜笙:“……” 他安抚了老大一会儿香儿情绪才好过来,似乎很愧疚,单纯可爱的人始终觉得亏待了他似的,回来的路上一直嘘寒问暖。 一会儿问他渴不渴?一会儿问他饿不饿,到家了还不停歇,积极的端来水盆给他洗漱,又趁他洗漱的功夫去铺床,杜笙洗好脸和手,正好可以躺下。 时间还早,他自然睡不着,将香儿打发去拿书,自个儿待在房里,寻思着这次将钱藏在哪不容易被发现? 上次运气不好,藏钱的时候正好江清清回来,他随手往床底下的板子里塞,不知道是掉出来了,还是怎么回事,也就隔天的功夫被发现,这回要藏个更隐秘的地方。 杜笙四处找了找,花瓶不行,每天都有丫鬟打扫,桌子椅子更不行,床上也不行,他已经试过了,结果被发现,自个儿身上显然也行不通。 外衣一天一换,里衣最多让他穿两天,昨天运气好,只被发现了一千两,另外五千两藏在身上,早上没换亵衣,所以没露馅,明天肯定要换的。 杜笙还没想好藏哪,门外突然有些动静,似乎是谁朝这边走来,他匆忙之下只得将钱塞在枕头下。 刚藏好,江清清推开门进来,“还没睡呢?” 杜笙怨念的瞧了她一眼,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上次就是因为她突然回来没藏好被发现,这次…… 姑爷咬的 杜笙瞧了瞧钱, 直接躺上去,压住枕头,“就准备睡了。” 他看看天色,“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江清清走过来, “急着回来找你讨债。” ??? 杜笙蹙眉,“找我讨债?” “对啊。”江清清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心情很好一样问, “欠我几个吻了?” 原来是这事。 中午没去给她送饭,晚上也没去接她, 欠了两个, 当然杜笙不会这么说。 “一个。” 江清清挑眉,“不是两个吗?” 杜笙将头扭去一边。 江清清被他气乐了,“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 她脱了鞋袜上床, 盘腿坐在杜笙对面,“现在三个了, 你撒谎骗我, 也要算一个。” 杜笙莫名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江清清凑过来,板正他的脸, 也不亲, 手在他唇上把玩,一会儿摁一摁, 一会儿摸一摸他唇边的疤痕, “疼吗?” 杜笙白了她一眼, “我咬你一口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那你咬啊。”江清清无所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杜笙不说话了,被她的无耻程度震惊,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江清清突然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长驱直入,攻陷他的城池,杜笙本能去推她,江清清也不管,只牢牢固定住他的脸,良久不满的退了出来,“你还真咬?” 她摸了摸唇,指头上立马染了鲜红色,“真是出息了,咬女人。” “你是女人吗?”杜笙反驳。 江清清眯起眼,“我不是女人你是吗?” 知道说不过她,杜笙闭上眼,沉默不语。 “今天有点反常啊。”江清清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盯着他看。 杜笙睁开眼瞧了瞧她,又很快闭上。 任她再聪明,也应该猜不到他又藏了钱。 “是又藏了钱吗?” 杜笙睫毛颤了颤。 “看来被我猜中了。”江清清上下打量着屋子,半响将目光放在杜笙身上,手已经不由分说在他胸膛前摸索,举起他的手臂又去摸他的袖子。 杜笙否认:“没有,我没有藏钱。” “是吗?”江清清横跨在他腰上,空出一只手刮在他脖间。 杜笙喉结不受控制的滑了滑。 似乎引起了江清清的注意力,突然矮下身子,吻在他喉结上。 杜笙抓紧了床单,“说好的只接吻的。” “卖菜还送颗葱呢。”江清清说的毫无负担,“接吻不能送个福利?” 杜笙眉梢挑了挑,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没有反驳。 江清清手撑在他脑袋两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手突然伸进他枕头下,拿出杜笙匆匆藏起的银票来。 杜笙连忙去抢,“那是我的。” 江清清高举手臂,背过杜笙一张一张的数,“六万两啊,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哪来的?” 杜笙一把将银票抢回来,“捡的。” 江清清轻笑,“那真是运气好,先捡了一千两,又捡了六万两。” 杜笙把银票塞进怀里,“柳茵给我的。” 江清清点头,“我就说堂堂嫡女怎么会这么穷,只给一千两银票,原来是你藏私了。” 其实就那么穷,只给了五千两,毕竟不是谁都是江清清,柳茵在家族的地位虽然是嫡女,看似与江清清类似,但是实际上江清清掌权,她不掌,自然没江清清有钱。 江清清随手就能拿出五万两给他买墨玉,平时身上那些挂件没一个便宜,这就是实力。 只不过她自己这样,所以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有钱,尤其是嫡女,她高估了柳茵的实力。 也或许柳茵确实有实力,但是不愿意给他罢了,从柳茵的神态可以看得出来,她看不起他,无非是因为朱笙出卖江清清,对于看不上眼的人,自然不想多花钱让他舒坦。 “藏这么多钱做甚?”江清清漫不经心问。 “给你买墨玉。”如今之际只能这么说,钱不能被江清清拿去,拿去就翻不了身了。 江清清眼中闪过惊异,“真的?” “嗯。”杜笙语气平静,“我想用自己的钱给你买墨玉,所以跟柳茵多要了些,她身上正好六万一千两,全给我了。” 江清清有些疑问,“为什么昨天只藏了一千两?” “我刚要藏你就回来了,没来得及。”这是实话,杜笙没撒谎。 江清清点头,“这样啊。” 她又问,“那天你说你想要墨玉,是为了亲手雕好送给我?” 不,他只说了买来送给她,没说亲手雕,江清清自己加上去的,不过杜笙只能附和,“嗯。” 江清清拍了拍他的肩,“有心了。” 虽然心里知道不太可能是真的,不过他这么说还是很开心。 “相公。”称呼都变了,“这不是挺会逗女孩子开心的吗?” 无奈之举罢了,杜笙藏下心里万般想法,拉了拉被子躺好,“很晚了,睡吧。” 只要钱没被江清清拿走,给她买玉就买玉吧。 这次是彻底提醒了杜笙,家里真不安全,江清清也过于精明了些,什么都瞒不住她。 看来以后不能把钱藏在家里,要不然下次还要给江清清买什么。 好不容易存了六万两,还没捂热呢,马上就要变成江清清的了。 在它变成江清清的之前,他要用这些翻本。 杜笙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江清清难得体贴的没有弄醒他,只在他唇上浅浅亲了一口离开。 倒不是不想深入,是昨儿被咬破的地方生疼,难怪杜笙三番五次的提醒她,不要咬不要咬,原来真的很疼。 只要一动就疼,但是也提醒了她,是杜笙咬的,伤口登时不疼了,还有些别的想法。 熏儿和如儿,玉儿,月儿,霜儿几乎眼看着小姐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错? 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她,她都没反应,还耐心的告诉她怎么梳不会疼。 吃饭的时候也没往常那么挑剔,应该说全然没有注意今天吃什么,连平时最讨厌的香菜不小心吃进去了都没发现,手指总是有意无意的摸一摸唇上的浅疤。 那疤留的位置,让人想入非非啊。 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不可能自己咬着嘴唇,要咬也是咬下嘴唇,上嘴唇除非她故意去咬。 好端端的干嘛要故意咬自己? 联想到小姐今天的表现,难道是……姑爷咬的?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想法,难怪小姐今儿这么反常,原来是被姑爷咬了。 “嘶……”似乎扯到伤口,江清清放下筷子,摸着伤口道,“姑爷真是的,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她这么一说,大家本来只是猜测,如今登时确定,就是姑爷咬的。 “疼死我了。”声音说的很大。 大到床上的杜笙都听到了,本来没醒,硬生生被她吵醒。 “他还真舍得下手。”江清清又摸了摸唇,“不是自己的不知道疼。” 大概是有些饿,拿起筷子又夹了些菜,刚要送进嘴里,苦恼道,“太疼了,吃不下去了。” 屋内响起座椅搬开的声音,江清清站起来,“算了,不吃了,咱们走吧。” 杜笙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声,江清清似乎已经带着人出去,离老远还听到她抱怨,“相公真会咬,这个地方,叫我怎么见人啊?” 杜笙脸黑了黑。 她还怕见人?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吧? 真是巧了 杜笙撑起身子起床, 本来还有些睡意,被她这么一搞,瞬间睡意全无,简单披了衣裳, 叫来香儿拿他的拐杖,洗漱完毕后待在书房画画。 马上又要开始赌石,他需要先静静心,其实他这几次赌石心态都挺不错, 但是每次都是跟刘掌柜一起,刘掌柜大惊小怪, 连累他也一惊一乍, 小心脏险些没被他吓出来,希望四楼赌石铺的东家不会那样,委实太影响赌石的心情。 跟往常一样, 画了两幅画,吃饭, 吃完饭带着香儿出门, 路过庭院的时候特意听了听今天的流言蜚语。 无非不离一个话题,他咬破了江清清的唇, 早上刚发生的事,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越传越烈, 说他俩闹别扭的有, 说恩恩爱爱的也有, 指责他心狠的也有,居然还有人说他家暴江清清? 杜笙脑海里浮现昨晚江清清坐在他身上,趁他说话的功夫强吻过来的画面。 他家暴江清清?江清清不家暴他都算好的。 被流言气乐,杜笙带着香儿快步离开江府,直奔繁花街而去。 繁花街是江清清的地盘,每次去香儿都很兴奋,怂恿他去见见小姐之类的,小姐肯定很开心。 “姑爷,去给小姐送个饭吧,我听熏儿说小姐每次吃饭都要等一会儿,就怕错过你给她送的饭。”香儿是个十分忠诚的丫鬟,不断在杜笙跟前磨。 杜笙不语。 因为这次约定的地点在怡红院,不方便带着香儿,香儿肯定会告状,所以把她带去听戏。 她这个人除了对枯燥的赌石没兴趣之外,也听不进去戏,几乎没多久就犯困,大庭广众之下打哈欠,又强撑着睁开眼,试图跟杜笙聊天转移话题。 “那你替我去吧。”江清清就是只狐狸,不值得同情。 说的那么可怜,实际上不过是她的圈套罢了,杜笙看透了她。 香儿撇撇嘴,“姑爷不去的话,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自己的意思,不是姑爷的。”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的意思啊?”杜笙睨了她一眼。 香儿当即闭上嘴,趴在桌子上,有些心虚的同时继续跟困意做斗争,大概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觉得杜笙会跑,所以盯他盯的很紧。 昨儿是在黑市,杜笙不方便跑,今儿在大街上,很容易叫到车,而且她还听小姐说姑爷怀里揣着钱,随便叫辆马车,找个院子住下来,只要不出来,她们想找都找不到。 于是盯他盯的更紧,生怕他跑了。 她心思单纯,有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杜笙看了出来,知道让她自己睡是不可能的,只好借口说想吃她做的龙须酥,让她去后厨安排一下。 她一走,当即出门买了一份安神药回来,这个药没有副作用,有点像现代的安眠药,可以助眠的,杜笙就是想让她睡觉,睡着了他才好出去办事。 药在桌子底下倒进茶杯里,等香儿回来时哄着她喝下。 正好她在后厨忙了很久,本来就有些渴,几乎没有犹豫喝了下去,本来就困的不行的人登时更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杜笙让小二开个雅间,捅了捅香儿把她叫起来,“去楼上睡。” 香儿强撑着瞪大眼,“我不困。” 杜笙都被她逗乐,“快去,等我听完上去找你。” 香儿眨眨眼,“这样不好,姑爷都没歇息,我怎么能歇息呢?” 杜笙指了指台上,“我还有几出戏没听完呢,你先去,我待会就去。” 香儿犹豫片刻,还是接了房牌,“那公子千万不要跑呀,你跑了我就惨了。” 她实在困的撑不住,这个天又是倒春寒,在桌子上睡容易风寒,风寒会传染,姑爷本来身子骨就弱,再被她传染了风寒,岂不更弱? “放心吧。”都困成这样了,居然还惦记着这事。 香儿点点头上去了,许是太困,走路都是虚的,再加上那戏宛如看书一般,催眠似的,着实顶不住。 不要说她,杜笙都快听困了,但是为了赌石的事,硬是熬了过来。 俩人的位置本来就在繁花街,杜笙等她上去,听到锁门的动静,尘埃落定才走。 稍微给点钱,找了两个人推他,有台阶和楼梯的地方硬抬也给他抬了上去。 杜笙不想暴露容貌,快到的时候将俩人打发走,自个儿买了黑袍和面具,戴上之后才敢出现在怡红院。 怡红院毫无疑问是青楼,为什么约在这里他也能理解,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东家的仓库就藏在这里。 她为什么要搞这么隐秘?难道她的原料是走私而来? 平洲在打仗,如果很乱的话还真有可能。 白天的怡红院很冷清,门口只有两个人看着,杜笙说他姓钱,有人与他约好了见面。 东家考虑的很细,定是早与门口的龟奴打过招呼,龟奴热情的招待他,杜笙坐着轮椅,一个人肯定弄不动他,两个龟奴一起把他抬上了楼。 东家早就安排好了房间,是个靠窗,阳光最好的地方,在这个时代看玉没有阳光不行,阳光越强,对他们来说越好,如此才能看穿石头皮下的玉质。 屋子很大,绕过屏风,杜笙一眼瞧见端坐在茶几旁的东家,似乎等候多时,桌上的茶洗了一杯又一杯,险些将杯洗的水装满。 “你来晚了。”这里不是黑市,她没有戴面具,但是戴了白色面纱,面纱微厚,杜笙瞧不清她的模样,只隐约觉得唇红齿白,是个美人。 “路上耽搁了。”杜笙并没有说太多,只道,“原石呢?” “在隔壁。” 她语气平静,没什么不满,“他们还约了别人看货,不过带了三块,比原来商定好的多了两块。” 他们?约了别人? 杜笙感觉自己仿佛猜到什么,如果不出所料,他们应该是出手原石的人,搞不好就是平洲来的,那边太乱,商人不敢去,他们只好把货运过来。 不知道怎么地跟东家联系上,东家不信任他们,所以带了他来,他就是验货的。 但是听她的意思,他们不守合约,还约了别人一起看料,而且就在隔壁,这是想抬价啊。 两个人竞争,肯定是价高者得,当然眼光也很重要,万一走了眼,亏损是肯定的。 像东家这样驻守在四楼的商家,应该不在乎那点钱,价格高点就高点,她主要要的是料好,缺的是货,不是钱。 当然也怕出了高价,结果赔了钱,货还不好,要不然为什么请杜笙来,就是避免这种事。 能劳烦东家亲自出来,成交的价格肯定不低,杜笙免费占了一成,也说明他肩上的责任重。 东家明着说了她输得起,谁知道输不输得起? 杜笙静静等了一会儿,门被人敲响,东家喊了一声,“进来。” 咯吱,有人推门而入,他还抬了三个箱子,带了几个打下手的人,箱子搬进来那些人就走了,只剩下两个谈生意的人。 “东家,货都在这里了。” 两个谈生意的亲手将石头搬出来,第一块不小,粗略一观在一二十公斤左右。 第二块稍小一些,十公斤左右。 第三块最小,只有三四公斤的样子,但是第三块是籽料,籽料能有三五公斤算是罕见的了。 一般情况下籽料就像鹅卵石一样,最多只够抠个戒面,运气好出个牌子,如果形状特殊,可以出个独料。 独料就是天然的玉石,不加修饰,就那么按照它的形状雕刻,或者干脆直接打个孔挂上,这是独一无二的,世间只此一件,所以独料的价格比加工料贵了几倍不止。 当然独料毕竟是天然的,没有加工料好看,有人喜欢独料,有人喜欢加工料,不一而论,如果非要比的话,自然独料更有收藏价格。 东家点点头,拿了最小的那块先看,看原石是个细活,怎么也要看个一两柱香,所以俩人分开看。 杜笙看的是最大的那块,这块料子不是籽料,是半山半水料。 籽料是水里挖出来的水石,还有一种叫山料,是山上挖出来的,半山半水料是介于两者之间。 它原来是山料,经过地质变化,不小心掉进水里,这种料子就叫半山半水料。 籽料的皮薄,几乎都能看到肉质,山料皮很厚,所以籽料又比山料贵六倍左右。 因为现在很多人不懂玉,一旦加工完一看,咦,山料水料不是一样的吗?区别在哪? 商人们为了区分开,在雕刻的时候会加一点皮在籽料上,告诉大家,嗯,这个就是籽料。 只有上等的玉才不带皮,世面上带皮的其实就是糊弄糊弄不懂行的人,懂行的人一看玉质就知道好坏,不需要靠皮来分辨。 水石的皮跟鹅卵石似的,光滑细腻,山料的皮就是一块石头,很好区分。 既然是半山半水料,它就有一个特点,皮厚,厚的旁人不敢赌,看不到内里,怕输。 杜笙也有点怕这种料子,不过有些还是可以分辨的,比如它的表面光滑,说明已经在水里待了很久很久,被水冲刷的跟大个鹅卵石似的,只有下面能看的出来,就是半山半水料。 杜笙用指甲刮了一下,很硬,说明它形成的时间很长很长,越长,它的玉质越细。 只要确定里面有肉,色不要太差,八九不离十。 但是皮实在太厚,又没有开窗,看不到里面。 开窗又称为明料,就是商人想把价格提上去,切了个口子,这个口子表现好,价格会贵十倍不止。 毕竟已经确定了它里头有料,省了一个步骤。 这么大块的半山半水料没有把握的话没人敢开窗,开砸了一个铜板也没有,不开的话大十万是有的。 做一手买卖的价钱会压的低一点,加上又是半山半水料,山料比水料便宜六倍,半山半水料介于两者之间,自然也贵不到哪里去。 它唯一的优点是够大,如果是个满料,能出几十对镯子,想一想一对品质差点的镯子几千两,贵点几万两,一下就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当然只是如果,它现在的表现还不够,不够砸十万进去赌,杜笙还要再找找它的可赌性。 他把石头翻过来,继续看,这个时代没有放大器,单靠肉眼会错过很多细节,所以杜笙看的很细。 他在找薄弱处,想看看它的色,这块石头太大,想举起来有些困难,杜笙让人帮忙一起抬,他在阳光下看,强光穿透力很强,还是让他找到了一处带雾的角。 玉分为三层,一层为表皮,一层为雾,又叫湖,第三层才是肉,通过雾的颜色,基本可以判断玉的色。 杜笙瞧见了绿色,朦朦胧胧,像雾一样,他几乎已经晓得了里头什么色,不是碧玉就是墨玉,墨玉没这么绿,所以八成是碧玉无疑。 “有可能出碧玉。”杜笙实话实说。 东家一听碧玉,似乎有些犹豫,碧玉的可赌性自然没有白玉高,像她这样的玉石商人,缺的是极品的料子,碧玉看不上眼。 这块料子之所以贵,是因为它大,能出很多镯子,实际上质量并不怎么样,远远不及江清清给他买的。 江清清很大方,给他买的玉每一块都是极品。 她或许不懂玉,但是她懂价格,在她眼里越贵的东西自然越好,能花五万两买一块墨玉牌子,足可说明财大气粗不差钱。 “不是没有可赌性。”杜笙抬了抬石头,二十多公斤左右重的石头其实并没有太大,说明它的质地很细,又是山流水石,润度有保证,色是碧玉,不算很差。 它仅次于羊脂玉,白玉和黄玉之下,“有可能出冰底碧玉。” 冰底是说种水,和田玉没有种水一说,种水是说翡翠的,和田玉只看润,但是有一种极品碧玉例外,它和翡翠太像了。 翡翠的帝王绿是极品中的极品,碧玉的色虽然比不上它,但是纯正的碧玉颜色也很美,于是就有人拿翡翠的鉴定方法来鉴定它。 这个时代的翡翠价格相比较和田玉差了一半左右,冰底碧玉不一定那么受欢迎。 杜笙搁下料,等着她回答,东家似乎被他吸引去了注意力,将他手下的料抱过来查看,同时把自己看的那块给他。 “瞧瞧这块。” 杜笙接过来搁在手心,很圆润的籽料,皮很薄,不用打光,几乎一眼就能看到雾,有些部分干脆肉质漏在外面。 是羊脂玉,其实羊脂玉没有白玉一说,它就是羊脂玉,‘白’这个字是后世加进去的,纯正的羊脂玉像羊脂一样,并没有那么白,所以羊脂白玉是扯淡。 杜笙生在后世,跟着别人叫惯了羊脂白玉,虽然心里都懂,但是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会被人骂沙雕,一个玉石商人连羊脂白玉都不晓得云云。 当所有人都叫它羊脂白玉的时候,你叫羊脂玉它就是错误的,就算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就像玉没有具体的价格,你觉得它值,它就值这个价,你觉得它不值,它就不值一样。 这块羊脂玉肉质很细,比上次跟掌柜赌的石包玉还细,色正,水头不错,巴掌大点,有两个镯子位,这种品质的镯子可以买到十五万两,牌子四个,按照市场价六七万左右,再加上边角料切下来,怎么也能凑个小五万。 它总体的价格在六十到七十万中间。 可赌性很大,但是因为是明料,价格肯定也高,赚的反而少了,如果要价四五十万,她只有十万多的赚头,反而不如那块碧玉。 因为是蒙头料,它的价格会低很多,赌赢了赚的比羊脂玉多。 这块已经在杜笙心里定了价,他开始看中间那块料,这块料也是籽料,表现很好,不过杜笙很快发现不对,它不是籽料,它是人工磨出来的。 就是把山石的皮,或者半山半水料的皮磨的圆润光滑,让它看起来很像籽料,实际上买下来肯定亏。 这块杜笙放弃,那就只剩下能出羊脂玉的籽料,和山流水料那块。 俩人私底下商量了一下,东家似乎被他说动,决定把那块碧玉也买下,既然要买,肯定要与隔壁竞争。 怕卖家从中间瞎传话,东家故意大声道,“我要这块小点的籽料和山流水料,出个价吧。” 她这话其实就是为了告诉隔壁,如果我们要的不是同一块,不要让别人占了便宜。 隔壁似乎领悟到了,也扬声道,“我要那块能出羊脂玉的籽料。” 隔着一层墙,声音传的不太真切,不过杜笙还是听出来了,清冷中带着些许自信,不就是江清清吗? 她好好的不做生意,居然跑来怡红院跟人赌石? 不知道为什么,杜笙莫名心虚,有一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被怀疑了 虽然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江清清的事, 最多就是赌石而已,但是在明知道江清清需要的情况下,跑去跟别人赌石,还是个女子, 然后被逮到,由不得别人不想歪,以为他与东家有一腿。 杜笙捏了捏戒指,莫名有些坐立难安, 江清清真是他的克星。 许是有些疑惑,隔壁又传来声音, 这回是个略微苍老的男音, “敢问小友为何要赌那块山流水石?” 东家瞧了他一眼,“有可能出冰底碧玉。” 她可真诚实,把可赌性说了出来。 “是因为底下那块湖吗?”隔壁又传来声音, “据我所知那是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也有可能出墨玉, 小友不要被表象迷惑。” 他应该就是江清清请来的大师秦茗, 那日江清清与他说过,好像很厉害, 一生都在赌和田玉, 对于和田玉,他比杜笙懂。 杜笙连忙抬起山流水石瞧了瞧, 又放在阳光下照了照, 雾确实偏黑, 有可能真的是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会出墨玉也说不准,存在变色的可能。 如果这块料子不出冰底碧玉,出了青白玉或者碧玉,那肯定大亏。 杜笙当即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又坚定起来,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色绝对是碧玉,因为他常年和翡翠打交道,碧玉又和翡翠像,很多人会拿碧玉糊弄他,一次被骗,两次被骗,第三次不可能还被骗? 对于碧玉,他可以说比老先生熟,当然并不代表老先生不如他,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罢了,比如说老先生眼光高,如果常年玩羊脂玉,自然看不上碧玉,会瞧错也是情理之中。 杜笙小声与东家说话,“我觉得出碧玉的可能性高一点。” 他觉得并没有卵用,东家显然认出了隔壁的秦茗大师,更相信久仰大名的秦茗大师,而不是他,所以眼中闪着犹豫。 杜笙知道,她要错过这块料子了,因为他自己的钱不够,没办法单独赌,东家不愿意的话,这块料子肯定与他交之失臂。 不赌这块料子,那么能赌的只有一块羊脂玉,秦茗大师都赌的料子,说明确实很好,更加坚定了东家想要的决心。 但是她显然遇到对手了,江清清财大气粗,虽然一直说缺钱缺钱,杜笙倒是没看出来,反而觉得她的钱那是大把大把的来,花起来丝毫不心疼,几万几万的玉件随手拿几个。 东家很有可能斗不过她,不过东家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先跟江清清说好,“这块羊脂玉是明料,最多五十万罢了,再高就不值得赌了。” 她没有问报价,直接道,“我出五十万。” 这块能出羊脂玉的料价值大概在六十万到七十万之间,那是在有铺子的情况下,做成成品,挂在铺子里买,江清清显然没有铺子,或许有,但肯定不在京城,她想出手很麻烦,出手价格也会被压的很低,毕竟不是成品铺。 再加上她现在缺钱,来赌石肯定是来赚钱的,只赚十万八万入不了大小姐的眼,所以很有可能打退堂鼓。 果然,杜笙听到她说,“既然姚掌柜喜欢,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到了江清清那个位置,基本上京城的人没几个不认识的,她说她以前去过黑市,又有黑市的腰牌,还进过赌石铺,那肯定晓得姚掌柜,并且只谈了几句话就认了出来。 正如姚掌柜一听便认出她一样,“多谢江小姐成全。” 江清清来,自然不是来玩了,空手而归不是她的风格。 “方才你们谈的那块山流水石真的有可能出墨玉?” 出墨玉的可能性很低很低,即便按照老先生的猜想,它也会出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墨玉只是一个假想,算是猜测的方向。 “只有一两成的几率出墨玉。”隔壁老先生接话。 江清清一槌定音,“那我就赌那一两成。” 她简直有钱没地花,居然因为只有一两成的几率出墨玉,就财大气粗想买下来。 “夫君最近在闹别扭,他喜欢墨玉,正好买下来哄哄他。” 杜笙脸上黑了黑。 谁在闹别扭?谁需要哄? 不过他也没想到,江清清买下这块料子居然是因为他? 很早他就发现了,江清清对他宛如对待小女孩的洋娃娃,喜欢买各种好看的衣裳和玉件打扮他。 就像刚装修好的房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塞进来,江清清的心态类似,刚养的男宠,怎么看都新鲜,还喜欢亲自给他束冠,穿衣戴玉,偶尔会上手摸摸他的腰身,说他太瘦了云云。 估摸着还没玩腻,所以还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 也算她幸运,这块碧玉便宜她了。 总价格虽然不如羊脂玉那块,毕竟羊脂玉是玉中的极品,但是它大,而且是蒙头料,原石价格在十多万左右,如果真出了冰底碧玉,赚个二三十万是可以的,但是那块羊脂玉最多赚十几万,因为它底价高,开的料也有定价,局限太大,不如碧玉有可赌性。 既然俩人商量好你要哪个,我要哪个,两个原石卖家对视一眼,干脆分开一个抱着大块山流水石去隔壁,一个就留在这里交易。 东家身上带够了银票,直接掏出五张十万两的银票给卖家。 这个时代的银票更像现代的支票,把钱存进钱庄,钱庄问你开多大的票额,你想开十万的可以,开五万也可以,看你自己。 东家平时用的额度比较大,所以她身上的银票都是十万两左右。 这块料子是她自己看中的,杜笙自觉自己没有资格拿那一成,所以有些百无聊赖拿起位于中间的那块磨了皮的料子。 似乎看出他感兴趣,卖家也不走,就待在房里等着。 说实话,他家的料子不错,三件里头能出两件极品,不,应该说三件极品。 这块磨了皮的料子居然不是和田玉,是翡翠。 方才他一眼认出是磨了皮的山料,或者半山半水料,于是对这块料子大失所望,干脆放弃。 隔壁的大师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没有动这块,不想白来一趟,所以杜笙找找它的可赌性,没成想还真的找到了。 他发现这块料子上居然有蟒带,被磨的几乎认不出,有蟒必出色,这是一块极品翡翠原石。 但是卖家显然不懂,或者他知道,因为这个时代翡翠的价格是和田玉的一半,所以他花功夫把翡翠磨成了和田玉籽料,想涨涨价,险些让杜笙错过了一块极品翡翠原石。 赌翡翠要先赌场口,场口就是它挖出来的地方,每个场口出什么色,什么种几乎都有定数,所以晓得场口,对这块料子出什么东西心里也有底了。 可惜卖家不懂,把能看出场口的地方磨的差不多,杜笙无法判断它的场口,只晓得有蟒带,色已经确定了,就差种水。 翡翠看种,和田玉挑润,又有说内行看种,外行看色的说法,所以翡翠的种十分重要,不能断定出它的种水,杜笙不会下手。 他颠了颠,石头很重,个头也不是很大,说明它肉质细腻,密度高,密度越高,石头越重,这点在和田玉上也适用。 又找了夹茶叶的木夹在表面划了一道,很硬,说明它形成的时间很久,越久,种水越好。 它的形状很巧,跟鹅卵石似的,是椭圆形的,这也是卖家想把它伪装成和田玉籽料的原因,杜笙断定它原来一定是半山半水料,山料出鹅卵石形状的很少。 种种条件说明,它的种水就算不到玻璃种,冰种应该是有的,只要能达到冰种,它就有可赌性。 翡翠常见的种水等级是玻璃种,冰种,糯种,豆种之类的,不常见的比如金丝种,芙蓉种,紫罗兰种等等。 能出冰种,又带色的原料很少,杜笙不想错过这块,刻意压低声音问了问,“这块怎么卖?” 他发现这里的隔音很差,怕被江清清听出声音,还稍稍变了变音。 “出诚实价,别拿那套虚的骗我。” 卖家登时明白他看出来了,脸上有些尴尬,“这么大一块,算你十万。” 杜笙冷笑,“山流水石才十几万,这块你要我十万?” 山流水石那块不止十几万,成交价肯定在二十万左右,尤其他们把可赌性说了出来,卖家肯定会涨价。 卖家脸上更加尴尬,“那你出个价?” “五万。”杜笙留一万翻本,“不卖就算了,我只有五万。” 卖家当即有些犹豫,这块料子被看出底细,没人敢要,好不容易有一个,当然不肯放过,毕竟他运回去就是块石头,卖了才是钱。 “成交。” 石头买下来,杜笙安心许多,虽然能不能翻本还不一定,不过不买肯定翻不了本。 隔壁似乎听到了动静,问,“我们这里带了水櫈,切石头的师傅也有,要不要帮你们切?”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显然,她听出来了,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的。 认没认出来还不确定,怀疑是肯定会怀疑的,要不然以江清清的脾气,不可能那么好心邀请他们。 哈哈哈哈 杜笙仔细想了想他进这个屋子之后说的话, 似乎没几句,除了刚开始东家问话, 他离得远说的稍稍大声, 其它都是面对面讲,面对面不可能说太大声, 江清清不一定听出来是他。 首先,他带着面具,是厚瓷的那种, 声音出来有些变味, 其次隔着一层墙,杜笙听江清清的声音都不太真切,反过来想, 江清清肯定也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她再怎么聪明, 也不可能联想到他居然会赌石, 而且和姚掌柜一起赌。 不过姚掌柜也是个麻烦, 从江清清问话开始, 她一直在回应, 说明她想结交江清清,江清清邀请, 没道理不去。 果然,姚掌柜看了看杜笙,眼神有些犹豫。 杜笙明白, 她想让他去。 “除了你, 我谁都不会见, 也希望姚掌柜保密关于我的一切。” 三块原石都找好买家,钱交了,货也给了,两清之后那两个原石商早已离开,既然是做生意,那俩人肯定会为他保密。 而且他并没有露出真容,只不过轮椅特征太大,还是很容易引人怀疑,只希望他们是游商,不会定居在一个地方买卖,做完这门生意,立马就走。 毕竟是走私的,担心被别人逮,泥鳅似的,不会浮出水面,江清清能不能找到他们还不一定。 杜笙唯一担心的是姚掌柜,刘掌柜都不担心,刘掌柜太贪了,他是刘掌柜的摇钱树,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他被江清清挖走,江清清不可能再让他散赌,刘掌柜再想发财都难,所以他绝对不会出卖杜笙。 姚掌柜想结交江清清,会出卖他的可能性很大。 姚掌柜似乎在抉择,江清清为什么突然邀请他们,很明显,她似乎猜到了钱生相玉师的身份,想见见这位相玉师。 见她都是次要的,主要就是钱生,江家势大,说是雄霸京城都不为过,迟早有一天她会用到江清清,结交她绝对没坏处。 但是用钱生交换,似乎不太妥,这位相玉师不愿意见别人,她硬要去的话,人家有本事,转头投靠江家也说不准。 所以她很为难,一边是结交江家的机会,一边是得罪一个年轻有为的相玉师…… 门突然被人敲响,江清清的声音传来,“我能进去吗?” 杜笙蹙眉,“姚掌柜,我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姚掌柜,很为难吗?”门外江清清的声音再度传来。 杜笙握紧了扶手,“姚掌柜既然把地点选在这里,我相信肯定有姚掌柜的理由。” 那两个卖原石的人是外地口音,到底是哪杜笙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他们确实是走私而来,怕被官兵抓,所以在这里交易。 如果在交易的时候正好被官兵堵住呢?岂不是人赃并获? 杜笙不信姚掌柜没有做过这样的假想。 “姚掌柜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近至远,似乎有人离开,木地板被人踩的咯吱作响。 “等一下。”门突然在身后打开,姚掌柜急切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看石头看久了,人有点晕罢了,让江姑娘久等了。” 江清清轻笑,“无妨,姚掌柜身体要紧。” 她朝姚掌柜的身后看去,“你的同伴呢?” “他已经走了。”姚掌柜让开身子,任她查看屋内。 屋内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矮榻之外,连个床都没有,雅座雅座,本来就是供人坐坐的。 江清清目露失望,“好可惜。” 她身后还带了两个丫鬟,走过去帮姚掌柜搬原石,两个原石一个十几公斤,一个几公斤,不算特别重,江清清热情的拉着姚掌柜进自己的房间,商量着从哪切。 自然先切她的那一块,她那块是杜笙看好的山流水石,三块里面最大,皮厚,师傅建议直接对半切,这么大件的原石不碍事,几乎伤不到内里。 江清清其实不太懂,秦茗大师也这么建议,干脆随他们切,小件的原石对半切就毁了,她这件太大,对半切之后依旧可以掏镯子,出牌子等等。 切石头的过程很煎熬,许是为了缓解紧张,江清清转移话题一样问,“方才与姚掌柜一起来的那位是相玉师吧?” 姚掌柜点头。 瞒不过她,定是早就怀疑,所以才会请他们过去。 “难怪姚掌柜这么宝贝,看都不让看。”相玉师十分罕见,成名的相玉师更是少见,“可惜了,秦茗大师还想见见呢,对吧,秦茗大师。” 秦茗大师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留着白胡子,人倒是挺精神,脚步轻盈过来,“是有点兴趣。” 没听说过这号人,既然能被姚掌柜请来,定是有几分门路,身为同道中人,多认识认识总是没错的。 而且他年纪大了,很欣赏现在的年轻人。 “姚掌柜不引见引见?”江清清笑着问。 姚掌柜摇头,“除了我,他不愿意见任何人。” “这样啊。”语气失落。 姚掌柜瞧着她,没说话,她记得这人身后有六个大丫鬟,一个据说安排给了新入赘的姑爷,那应该还剩下五个来着,可瞧了一圈,就只见了两个,剩下三个去哪了? 怕是兵分两路,一个去追那俩人,另两个去找钱生了。 人留在这里不过是拖她的时间而已,她是赌石圈的人,江清清前段时间大肆在赌石圈找相玉师,她又不是不知道,看来是把主意打到钱生身上去了。 “看玉吧,快切出来了。”钱生对她还有用,她是不会轻易出卖他的。 说来江清清明明有了秦茗大师,居然还另外打旁人的主意,还当着秦茗大师的面,不怕秦茗大师生气吗? 她方才买下那块山流水料,其实就是递交诚意,告诉钱生,别人不敢赌的料,她敢。 当着她的面给她的相玉师开条件,可以说是十分大胆了。 姚掌柜登时有些后悔,没有赌山流水石,叫钱生寒了心,觉得她不信任他。 确实,他太年轻了,叫人不敢相信,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站在他那边,希望能亡羊补牢。 “石头切出来了。” 说话的功夫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玉石碰撞的响动,切石头的师傅接住掉下来的那块,让旁人扶一把,然后小心翼翼抬下来,浇上水,将粉末洗去,玉露出本质。 “是冰底碧玉。”切石头的师傅识货,当即喊了出来。 像这种极品料子切出好货,买家们是要封红包的,所以他也很开心。 “哇,真的是冰底碧玉。”江清清声音里带着惊喜。 姚掌柜脸色难看,当初钱生让她赌这块,告诉她利润比羊脂玉那块大,她不信,现在后悔莫及。 秦茗大师脸色也不好,他说过了这块有可能是青玉和青白玉的过度色,还有变种为墨绿的可能,结果居然不是。 他没有猜中 ,但是被另一个人猜中了,说明那个人比他厉害。 “这是他赌的吧?快将这块切掉。”秦茗大师首先坐不住,指了指那块手磨的原石道。 这块原石大家都不瞎,都看出手磨的地方,不敢赌,那么只有他会赌了。 他为什么会赌这块?很耐人寻味,搞不好是看中了别人没看出来的可赌性。 秦茗是赌石行的大师,极受人尊敬,这么越轨替别人决定,竟也没人觉得不妥,因为她们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赌这块? 江清清配合的把自己那块取下来,让人先切杜笙的。 杜笙那块是翡翠,三个人都不看好,就连江清清这个新手都瞧出手磨的地方,没道理相玉师瞧不出来,所以好奇中掺假着试探那人是有真本事,还是纯靠运气歪打正着,杜笙的那块翡翠开始商量着切了。 秦茗大师亲自划的线,和田玉和翡翠之间有壁,就好像油画和水墨画一样,虽然都是画,但是画的方式和使用的材料天差地别,所以秦茗大师采用了保守的切法,先开一个窗。 这块料子本来皮很厚,被人手磨过一遍,变薄了,所以第一刀出肉,而且肉质很不错,颜色呈现碧绿色。 “又是碧玉吗?”江清清瞧了瞧自己这块,又瞧了瞧杜笙那块,问。 秦茗大师摇头,“这不是碧玉,这是……” “翡翠?”切石头的师傅接话,“我切过翡翠,就是这个色。” “冰种底。”他勉强认出来,“带绿带春,我知道这种现象,再有一个色就是福禄寿。” 他问大家,“还切不切,多一个色翻十倍。” 其他人也将目光落在秦茗大师身上,秦茗摇头,“我对翡翠不太懂,姚掌柜,你说呢?” 姚掌柜面露为难,“这块玉不是我的,我怕是做不了主。” 这是钱生的,但是钱生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吩咐关于这块玉的事。 “他既然把石头交给你,就是全凭你做主的意思,你说还切不切?”江清清建议,“切的话三色翻十倍呢。” 姚掌柜似乎也在考虑,半响道,“切吧。” 既然打算切,大家开始商量着从哪切,“留个镯子位,理片吧,再切一片试试看,出色了就收手。” 万一没出色,反而切毁了,没法向人交代。 这块原石的第二刀很快开始准备,半个多时辰切好。 “串色了。”切石头的师傅有些兴奋,“福禄寿三色,翻十倍。” 虽然是别人翻,但是别人要给他封红包,图个喜庆。 先是出了一块冰底碧玉,又出了一块福禄寿三色冰种翡翠,在场三人是彻底服了那个不肯透漏容貌和消息的相玉师。 姚掌柜也十分庆幸,她在最后关头选择了钱生,否则怕是没以后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交易。 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秦茗大师出声,“小江啊,我老了,没别的所求,就想见见他,你能满足老人家的愿望吗?” 江清清登时为难起来,良久咬牙道,“秦茗大师,您放心,如果能遇到他,我一定会把他带到您跟前。” 姚掌柜知道他俩是一唱一和,不敢回话,只将最后一块羊脂玉搁在师傅手里,让他帮着切。 跟前面两块料子比起来,羊脂玉这块反而没那么惊喜,毕竟能猜到它的肉质,八九不离十,没有其它两个可赌性大,切开一看,果然如此,姚掌柜面上苦笑。 更加后悔没听钱生的话,他比想象中厉害,其实当初选择找他,只是想多加一份保障而已,她自己也懂,大多可以自己做主,做不了主的干脆选择放弃,没想到随手一个举动,竟意外捡到了宝。 钱生啊钱生,你是什么神仙? * 杜笙坐着轮椅,好不容易才甩掉出来打探消息的月儿和霜儿,这俩人他毕竟认识,一瞧见她俩就知道江清清什么意思,直接避开,没让她们找到。 等她们走了才从角落里出来,回了戏馆去找香儿。 因为没看石头切开,只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香儿不一定醒来,杜笙没有先上去,怕打扰她睡觉,反而绕着戏馆转了一圈,最后将换下来的披风和面具藏在后院的某处假山下。 刚准备走,突然瞧见假山洞里跑出来几只奶白奶白的小狗,只有巴掌那么大,还站不稳,跑着摔着,也不怕人,踉踉跄跄过来咬杜笙的裤脚。 杜笙来了兴趣,伸手去抓,别说,小短腿本来站都站不稳,跑起来倒是快,欺负他是个瘸子,都不跑远,离两步或站或坐,看他笑话一样。 杜笙端坐好,等了一会儿,小奶狗经不住好奇,又跑过来找他,这回有了经验,杜笙快速伸出两指,抓住其中一个的后颈,将它整个提在手心。 小奶狗当即就怂了,莫名叫杜笙想起他前世养的猫,虽然不常住在家里,一般都交给别人养,但是那猫依旧认他,知道他是主子,黏人的很,会过来撒娇,瞧见他吃什么,扒着也是吃,小公主一样。 他也愿意宠着,不喜欢人接触,但是那只猫睡在他肩头,趴在他胸口肚子上,莫名不讨厌。 “姑爷!”香儿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出现,“你吓死我了!” 她一觉醒来下去找姑爷,小二说姑爷早就走了,她去找了一圈,果然如此,心当即就凉了,觉得委屈,难过,伤心,这才刚哭了个开头,陡然瞧见姑爷的身影藏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近一看乐了,她找姑爷找了许久,姑爷居然跑去逗狗了。 哪里不对 杜笙将小奶狗抱在膝盖上, “不知道谁家的狗,挺有意思的。” 顿了顿又道, “放心吧, 我不会跑的。” 原来确实不放心,现在放心了, 姑爷怀里揣着银子,居然没有跑,说明他是真的没有跑的心思。 香儿擦了擦眼泪过来, “姑爷喜欢狗吗?那我们问掌柜抱来两只养好不好?” 杜笙瞧了瞧静静躺在他怀里的小奶狗, 摇头,“算了,我只是一时兴起。” 就像他养那只猫似的, 能陪它的时间非常有限, 基本都是找临时工帮着养, 临时工可没空逗着玩, 长此以往猫儿肯定会得心病, 寂寞, 孤单,想往外跑。 “姑爷真的不考虑考虑?”香儿看出他很喜欢小动物。 杜笙把狗放下去, “不考虑。” 他转动手轮退出山洞,“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香儿点点头过来推他的轮椅, 小奶狗似乎没什么人陪, 难得遇到一个, 不舍得追在他身后,上台阶时还巴巴的趴在路口,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过来。 香儿偶然间回头瞧见了,心软的一踏糊涂,“姑爷,好可爱啊,咱们养两只吧?” 杜笙不肯,“娘子不会同意的。” “会的,小姐也很喜欢小动物的,小姐养过很多小动物,乌龟啊,小鸟啊,该养的都养过。”香儿努力争取。 “那你去问问掌柜愿不愿意割爱?”杜笙架不住她怂恿,加上确实喜欢,平时在府上无聊的紧,有两只小奶狗陪着也好解闷。 江家大,那么多丫鬟你投喂一口,我投喂一口,不至于饿着它们。 香儿麻溜的跑开,又很快回来,身后跟着掌柜,“掌柜说是家里老狗生的,本来就养不下那么多,姑爷喜欢的话全给姑爷抱走都没问题。” 杜笙瞧了瞧小山洞,好几个小奶狗窝在四周,怎么也有三五只,全部抱走的话不好养。 “公子,掌柜说如果没人要的话,过段时间他要抱到街上扔掉,这么可爱,你忍心吗?”香儿眼神中带着哀求,“咱们都养了好不好?” 杜笙表情无奈,他本来逗弄小狗只是临时起意,摸两把过过手瘾便是,结果回去的时候膝盖上全是小狗。 五只小奶狗用一个深一些的篮子装起来,上面盖着布,并不能阻止好动的小奶狗们,全都趴在篮子边缘,好奇的朝外看。 杜笙有些担心,江清清愿不愿意让他养? 如果不让他养,再送回来便是。 江府的主子少,严格来说都在外地,所以平时很冷清,尤其是江清清的院子,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什么都没有,陡然多了五只小奶狗,登时热闹起来。 不过小奶狗很调皮,瞧见什么咬什么,院里的花花草草第一个遭殃,杜笙坐在门口的功夫,眼睁睁看着一只小狗把江清清的绣花鞋叼了出来,别看它小,跑起来谁都追不上,而且喜欢钻到细缝里,几个丫鬟光是追它们就焦头烂额。 杜笙登时更加后悔抱回来,难怪戏楼的掌柜瞧见他们抱走之后脸上带着喜色,宛如送走瘟神一般,原来问题在这里。 杜笙原来养的那只猫也很调皮,待了几年之后才老实下来,变得很懒,懒得拆家,懒得折腾,所以家里一般很干净,没什么大问题。 他这是第一次养狗,而且还是一口气五只,不晓得奶狗这么能折腾,天不怕,地不怕,喊不听,追也追不上,只能任它们折腾。 江清清如果回来发现她养的花花草草被小奶狗糟蹋,还有她的绣花鞋,另一只不知道被叼去了哪里,会不会一气之下把狗宰了? 杜笙琢磨着,连忙让人把院里剩下完好的花花草草搬去隔壁,只剩下一些大件的,小奶狗够不着的放回来,勉强摆回原样。 江清清每天早出晚归,不一定注意到她的院子变了,她有那么多双绣花鞋,应该也不差那一双。 杜笙瞧了瞧只剩下一只的绣花鞋,默默朝床底下推了推。 小奶狗虽然有些地方挺讨嫌,不过有了它们,院子确实热闹不少,丫鬟们也都晋升为铲屎官,一边痛苦的铲屎,一边欢快的偷偷撸毛,与小奶狗们玩的不亦乐乎。 香儿现在都不爱跟在他身后了,毕竟是女孩子,对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毫无招架之力,晚饭杜笙就发现了,小奶狗们吃的比他还精致。 香儿亲手做的,有肉有菜,撑的肚子鼓鼓。 杜笙偶尔偷闲推着轮椅出来,立马一群团子围过来,一身疲惫登时全消,不晓得精神了多少。 也许养养小动物是个不错的决定,前提是江清清同意,她才是说话的主。 晚上杜笙将自己的画像画好,卷起来搁在床头柜上,这是江清清要求的,前两天他忘了,今儿才想起来。 又看了一会儿关于赌石的书,是江清清拿回来的,不知道在哪买的,是一本新的,解释的很笼统,全是基础的介绍,杜笙都晓得,不需要它特意圈出来。 不过也有一些对他很重要的知识,比如场口,想赌石,必须了解场口,了解了场口才知道会出什么玉。 这本书还介绍了一下大盛王朝的赌石地点,比如说平洲,原来不是赌石的发源地,它更像一个市场,聚集了世界各地玉的品种,有翡翠也有和田玉,包括绿松石,芙蓉石等等,只要你想,都能在这里找到。 因为这本书,杜笙看到很晚才睡,本来想等等江清清,看看她对养小狗的反应,但是江清清更晚,一直到他犯困也没见人,杜笙熬不住先睡了过去。 深夜才听到有开门声,似乎是江清清回来了,没有点灯,摸黑进来,在外头脱了衣物和靴子,准备穿简单些的绣花鞋,脚在床边摸了许久也没找到,干脆作罢,直接赤脚去洗漱卸妆,拆了发髻之后再度回来。 尝试了一下再摸摸她的绣花鞋,显然失败了,大半夜不方便找东西,也不好把睡着的人叫起来,江清清赤脚上床,掀开被子躺下,想了想又撑起身子,在杜笙额头上亲了一口。 不想吵醒他,亲的很轻,说是亲,不如说是碰了一下。 “晚安。” ※※※※※※※※※※※※※※※※※※※※ 遇到这么勤奋的作者真的不投喂一下吗?营养液给点嘛( ˙v˙ ) 虚惊一场 杜笙一觉睡醒, 发现江清清居然还在,没有早起去收账, 难得懒洋洋的半窝在床边看书, 书是昨天杜笙看过的,那本关于赌石介绍的。 看的出来江清清非常努力想学赌石, 然而这个东西靠天赋,靠运气,也靠经验。 需要长期与玉石打交道才行, 江清清想半路入门, 很明显不太可能。 她只能找相玉师,昨天那个秦茗大师年纪太大,不想晚年名声不保, 走的是稳妥路线, 不太适合江清清。 江清清年轻, 需要的是冒险, 刺激的路线, 所以似乎对秦茗大师不满意, 依旧在四处寻找相玉师。 很奇怪,秦茗大师居然也没有意见, 看来俩人达成过协议。 杜笙伸个懒腰坐起来,昨天从江清清眼皮子底下跑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这一觉睡到辰时, 是他平时起床的点。 本来想下去, 但是想想要从江清清身上爬过去,登时作罢,百无聊赖的拆开腿上的竹板,瞧一瞧伤口。 已经好了大半,中间红肿的部分消下去,不需要再贴膏药,感觉再过不久竹板似乎也能拆了,挺好的,算是好消息。 每天坐轮椅需要人抬上抬下很麻烦,杜笙也不想麻烦别人,还是自己的双腿走路踏实。 “你今天怎么没去收账?”毕竟是同床,就这么不说话也蛮尴尬,杜笙尝试找话题。 江清清放下书,认真道,“昨儿遇到一个很厉害的相玉师,秦茗大师非要见他。” 她掀开被子下床,“今儿什么都不做,就去找他。” 白嫩的脚丫在床边探了探鞋子,探了半天也没有探到,低头一瞧,鞋子不见了。 许是被踢到床底下去了,江清清没有在意,往床底下找了找,成功找到一只。 “另一只鞋去哪了?” 杜笙听到了她的嘀咕,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你不是有秦茗大师了吗?为什么还要找?不怕秦茗大师生气?” 江清清招招手,让人再拿一双绣花鞋过来,“秦茗大师名声在外,又不缺钱,怎么可能愿意做我的相玉师,我们是合作关系,他的儿孙不争气,想在入棺材之前多给儿孙积些人脉。” 丫鬟很快捧着另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过来,江清清穿了足袜,又将绣花鞋也套在脚上,“是他主动联系我的。” 她缺钱的时候有人送枕头,当然不能错过。 “这样啊。”杜笙点头,也有些不放心,“你对那个相玉师了解多少?怎么去找他?” 江清清踩了踩绣花鞋站起来,“了解不多,昨天月儿,霜儿跟丢了,熏儿也没找到另两个人,目前为止只知道他缺钱。” 她伸展手臂,如儿玉儿架着外衣披在她身上,“姚掌柜那里压了他一成的分成,还有他赌的翡翠,这么大一笔钱,我不信他不去拿。” 衣裳穿好,江清清简单洗漱后坐在不远处的梳妆镜前,让人给她涂抹胭脂,“我们今天去黑市碰碰运气,顺便挑一块墨玉来,用你的钱买,没意见吧?” 杜笙愣了一下。 昨儿赌翡翠用掉了五万,现在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万两,一万两根本买不了极品墨玉,除非他暴露身份,让姚掌柜把钱给他。 江清清肯定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根本没机会单独与姚掌柜说话。 而且她多心,跟姚掌柜搞暗示,搞不好会被她误以为是眉来眼去。 “怎么?不愿意?”江清清回头睨了他一眼,“莫不是前几天的说辞都是骗我的?” “我只是在想六万够不够?我想给你买好一点的。”杜笙捏了捏手上的戒指,陷入沉思。 江清清真会给他出难题,每次遇到她就没好事,先是在隔壁碰到,害他狼狈出逃,本以为避开就没事了,没想到居然被她盯上。 昨儿不该赌那块翡翠的,这样也不会让江清清看到他的潜力,特意空出时间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说是秦茗大师想见他,其实就是她想找相玉师。 昨儿走的早,而且碰到江清清之后杜笙只有一个想法,离开,以至于他错过了很多细节。 比如江清清一开始可能只是怀疑他是相玉师,并没有怀疑他就是自己的入赘相公,再比如她买下那块山流水石,其实是想拉拢他。 似乎猜到了这块山流水石是他看中的料子,姚掌柜本来说要山流水石和羊脂玉籽料,结果秦茗大师稍稍说了两句话,她当即反悔,只要羊脂玉籽料,叫江清清看出机会来,于是买下那块山流水石。 她的意思很明显,人家不信任你,没关系,我信任啊。 她财大气粗,几乎是拿钱在试探,在没有确定杜笙是不是相玉师,有没有真本事的情况下,一二十万两的原石,说砸就砸了。 这个魄力姚掌柜没有,也就只有她了。 说实话,杜笙如果不是认识江清清,不想做她的相玉师,遇到这样的人,他肯定转而投向江清清。 因为姚掌柜不信任他,信任这个问题杀伤力很大,你不信我,还让我大老远跑过来跟你赌石,好不容易选中了一块,结果别人几句话你又改变了想法,把我当猴耍吗?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主动勾搭江清清,偏偏是他,江清清失算了,杜笙是不可能做她的相玉师的。 当然如果她愿意把卖身契还给他的话,他会考虑考虑。 “相公真好。”江清清面上阴转晴天,心情当即变得美好起来。 杜笙低垂下眼,心情有些复杂。 还差五万两的银票,这个钱从哪补上? 找香儿吗?香儿那里正好有五万两,但是这么大一笔钱,如果江清清突然找香儿要,香儿拿不出来,肯定会受罚,而且还要担一个罪名。 帮着他隐瞒江清清,如此江清清以后还敢用她吗?她这是背叛行为。 杜笙也不会找她要,对他来说无非是身份暴露,被江清清一番为难罢了,对香儿来说就是毁了她一辈子,杜笙宁愿选择前者。 大不了跟江清清合作,于他而言没什么损失,只是翻身的信念会受挫罢了。 “相公,还不起来吗?”江清清催他。 杜笙掀开被子下床,香儿端来水给他洗漱,又跑前跑后给他拿衣裳和头绳,杜笙配合的被她伺候着,要系腰带时江清清叫住她,自个儿亲自来,系完腰带突然咳了一声。 杜笙不明所以,倒是瞧见她的六个丫鬟陡然转过身,全都背对着他俩,杜笙心里刚有点了然,还没来得及躲开,已经被江清清捧住脸深深亲了一口。 她现在亲他越来越顺口,原来还会找个理由,比如早上没叫她起床,中午没给她送饭,晚上没去接她等等,现在是想亲他,直接拉他的鬓发,将他拽下来,或者自己垫着脚尖,捧住他的脸亲。 杜笙想着小奶狗的事,意外没说什么,不知道江清清发现了没有,家里多了几只小奶狗。 许是怕江清清不愿意养,小奶狗们被香儿锁在房里,没有放出来,但是昨儿做了很多坏事,比如把江清清的绣花鞋叼走,再比如糟蹋了她的花花草草。 脆弱的花草已经被他移到院外,只剩下一些高大的,强壮的还留着,这么大的变化,江清清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瞧什么,眼睛打量来,打量去。 杜笙全程心虚,默默坐在一边的桌子前吃饭,一句话不带吭的。 江清清没有发现他的变化,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东西,是几个锦盒,她捧着进来。 “昨天切出了一块冰底碧玉,其它都卖了,特意把最中间的留下来给你做了几个小玉件。”江清清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露出一个戒指来,又拉过杜笙的手给他戴上。 杜笙的皮肤白,碧玉戴在手上没显出玉多好看,倒是衬托的他的手瓷白似的,几乎透明。 江清清又打开了一个盒子,这回是发带,发带的中间镶了颗碧玉。 除了发带和戒面之外,还有一块碧玉的牌子,不知道找了谁雕刻而成,一天的功夫完工,而且摸着手工很不错,没有赶出来匆忙的感觉。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活计无疑出至大师之手,能请动大师连夜赶工,必然花费不菲。 “虽然不是墨玉,不过碧玉也不错,好看。”江清清由衷赞美。 杜笙不语。 她又开始打扮他起来,每次出门前都这样,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她夫君一样。 “对了。”江清清似乎想起什么,“你有没有觉得院里哪里不对?” 蹙眉,“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原来她刚刚在门口站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啊,虚惊一场。 都知道的 “有吗?”杜笙不承认, “你看错了吧。” 能瞒一时是一时,反正江清清早出晚归很少回来,晚上藏起来,白天放出来, 不跟江清清碰面,江清清不一定发现的了。 “是吗?”江清清拿了筷子夹菜,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饭吃到一半, 突然感觉桌子底下有什么毛毛的东西碰了她一下。 杜笙也感觉到了,毕竟江清清就在他对面坐着, 俩人的腿穿插在桌子底下, 碰了她之后没多久又碰了他,还不止一次,说明有两只跑了出来。 担心江清清怀疑, 连忙用腿夹住,可惜他只有两条腿, 勉强能夹住一只, 另一只无能为力。 门口香儿焦急的看着,方才她听到小姐说要去黑市, 于是连忙将银票带上, 五万的银票太多,怕丢, 平时都藏在屋里。 忘了她屋里还养了狗, 一打开门, 五只小狗麻溜跑了出来,她只逮到了两只,还剩下三只闻到饭香,跑去了桌子底下,小姐和姑爷在用膳,她抓都不好抓。 “桌子底下……”江清清蹙眉,“好像……” “你送我的玉,我很喜欢。”杜笙连忙转移话题。 江清清似乎有些吃惊,“喜欢就好。” “墨玉上你想刻什么?”杜笙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喜欢什么?”江清清反问。 “送你的东西应该你喜欢才是。”杜笙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戴在我身上,但是看的人是你呀。”江清清表情认真,“所以你喜欢什么刻什么。” 杜笙被她的逻辑打败,“不要闹了,喜欢什么告诉我。” 江清清想了想,“那刻昙花吧,我喜欢昙花。” “昙花不吉利。”杜笙拒绝,“刻点好的。” 江清清陷入沉思,“那就刻鲤鱼,鲤鱼吉利。” 杜笙点头,“知道了。” 该说的说完,似乎没了话题,俩人又陷入沉默,江清清的注意力仿佛又被桌子底下吸引似的,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凝眉。 杜笙没办法,只好继续找话题,“你今天很好看。” 江清清眨眨眼,显然没有想到杜笙会夸她,“然后呢?” “衣服也很好看。”没话硬是给找到了个话题。 “哈哈哈哈。”江清清笑了,“这么说只有今天好看?” “一直都这么好看。”杜笙顺嘴道。 “那你喜欢我吗?” 杜笙沉默了。 江清清嗤笑,“还以为这么久过去,终于把你暖热乎了,原来还是个冰疙瘩。” 杜笙是外热内冷的人,心不是一般的硬。 “算了,不为难你了。”江清清翘起二郎腿,“你要养宠物就养吧。” 杜笙抬头,“你知道?” “我说过我不知道吗?”家里这么大的变化,她的花花草草也少了大半,而且到处都是白毛,又不是看不见。 “所以你……”故意的? “能听到赞美真开心。”江清清嘴角微微勾起。 杜笙无话可说,只有些挫败,江清清还是女人吗?这么喜欢调戏人? “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去黑市呢。” 说起黑市,杜笙突然想起来,江清清既然能看破他偷偷养狗的事?那会不会也看破他赌石的事? 这个女人精明无比,还真有可能。 但是如果看破的话,她为什么不说?没道理啊,她这么缺相玉师。 也或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缺,她只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她非常非常缺相玉师,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跟柳茵有关? 想下套给柳茵钻? 杜笙越发不懂她,当然跟他不怎么注意江清清有关,不想关注她,所以对她了解很少。 吃过饭路过院子时,江清清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朕打下了江山,都被你弄没了。” 杜笙当即有些心虚。 不过看她矮下身子逗弄小狗,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才放下心来。 香儿没说错,也许她真的喜欢小动物,是他自个儿把她想的太坏,对她有些误解。 其实仔细想想,她似乎没做过什么,只是太聪明,什么都看的很透,给人一种她随时可以做坏事,把你耍的团团转的感觉,所以杜笙有些防备她,原来的朱笙亦然。 “走吧,早去早回。”江清清站起来,抛下几只围着她转的小狗走过来,问:“你还没起名字吧?” “嗯。”确实没起过。 “那就叫大白二白三白好了。” 杜笙犹豫了一下,告诉她实话,“大白二白三白四白五白。” “五只啊?”她只看到了三只,还以为就三只呢。 “后悔了?”杜笙试探性的问。 江清清摇头,“五只就五只吧,又不是养不起。” 只是有些太多,吵的慌,不过为了杜笙可以忍,“喜欢它们的主人,所以爱屋及乌也喜欢它们。” 前半句杜笙听到了,后半句假装没听到。 * 要去黑市自然免不得一番伪装,杜笙以前的面具和披风不能用,一用就会被发现身份,所以谎称原来的太丑,又买了副新的,也没坐轮椅,有意和以前的特征区分开。 确定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杜笙理了理披风跟着江清清进了黑市。 这是他第一次跟江清清一起去黑市,看得出来,江清清对这里很熟,熟门熟路带他去了四楼,直接往姚掌柜的铺子方向走。 还没到,离老远便喊,“姚掌柜,我来照顾你生意了。” 姚掌柜听到动静,从小屋里走出来,“稀客啊,怎么有空来玩?” “相公说要给我买玉,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江清清瞥了杜笙一眼,“是吧相公。” 杜笙勉强点头。 说话就说话,非要说的那么大声,惹的店里所有人都看过来,打量他似的,瞧了又瞧。 虽然戴着面具,不过江清清太有名了,几乎没几个不认识她的,对她的相公也有几分了解。 入赘姑爷嘛,在大家眼里很新鲜。 “姚掌柜,今儿我们要赌墨玉。”江清清意义不明的瞧了瞧杜笙,“相公出钱,尽管拿好的料子来。” 杜笙莫名有一种她什么都知道,也晓得他身上没多少钱,只有一万两的事。 去平洲啦 杜笙仔细想了一下, 觉得不应该,没人告诉她, 单靠猜, 不信她能猜的出来,除非她是前世的卿卿, 早就知道他赌石。 他对江清清是卿卿这事还抱有怀疑,总觉得她就是卿卿,要不然很多地方解释不了, 可她的表现又不像, 难道真的心机重到可以做到那个地步? 杜笙自认没几个人能做到,莫不是在他死后,她经历了什么? 又或者说, 她故意这样, 好等着他送上门自己解释自己的秘密? 后者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人一向狡猾。 没到最后一刻, 杜笙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 他镇定下来, 道,“我想上茅房。” 江清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去呀。” 杜笙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这里的茅房有点远。” 这是实话, 黑市就像个商场似的, 统一用一个茅房, 他要去上茅房,没个一柱香回不来。 “知道了。”江清清挥挥手,“快去快回。” 杜笙颌首,撑着拐杖出了姚掌柜的铺子,转而下了三楼,因为入场费的原因,江清清没带丫鬟们上去,毕竟一千两银子呢,六个人就是六千两,她再土豪也不会把钱花到这个上面去,所以杜笙走了另一个楼梯,轻而易举避开她们,来到刘掌柜的铺子。 他现在是刘掌柜的摇钱树,一暴露身份,刘掌柜激动道,“老哥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把小老弟盼来了。” 杜笙摇头,“今儿不是来赌石的,是想找老哥借点钱。” 刘掌柜一顿,“老弟要借多少?” “五万一千两。”那一千两是他上去的入场费,既然不打算透漏身份,自然要瞒的全面一些。 刘掌柜当即有些犹豫,五万两不多,但是他不认识杜笙,也找不到他,他如果不想还,隔天人走了,钱去哪都不知道。 “老哥要是为难就算了。”杜笙转身就走。 刘掌柜拉住他,“老弟别急,老哥没说不借,你等等啊。” 用五万一千两拉拢一个顶级相玉师,还是十分划算的,如果能知道他的身份更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他不愿意透漏,还能逼他不成? 只要他还在京城,就必须上黑市赌石,迟早会碰面的,不急在一时。 五万一千两很快数好递给杜笙,“老弟下次来赌石,一定要找我。” 杜笙点头,“放心吧。” 本来有不再找他的打算,但是这五万一千两又让他改变了主意,刘掌柜赌品不行,做人还是可以的。 那一千两明显是去四楼的入场费,说明他要赌,刘掌柜居然没跟过来,大概也是知道不方便吧,毕竟他没有喊他。 杜笙手里拿了钱,踏实许多,上了四楼之后顺便洗了个手,假装上过茅房一样。 几次跟江清清打交道,杜笙深刻明白,细节也是十分重要的,能做得完美,尽量做得完美。 “回来了?”江清清瞧见他一喜,拉着他坐到茶几旁,给他看桌上的黑皮籽料,“姚掌柜说这几块表现都不错,你不是要学赌石吗?给你一个机会,选一块试试看。” 杜笙随手拿起一块瞧了瞧,表面光滑,黑如点漆,确实是极品籽料,鹅卵石那么大,最多够掏个牌子,剩下的顶多一个戒面。 每次都是江清清给他买成套的玉件,这回他也给江清清买一套吧,杜笙放弃那块,转而选了一块大的,用戒指的银圈在石头表面划了一下,很硬,又颠了颠,很重,说明密度很高。 又拿去太阳底下看了看,强光下很容易看到一层晶莹透亮的绿雾。 跟碧玉的雾不一样,碧玉的雾微亮,墨玉的雾偏黑,雾里干净,无暇,没什么太大毛病,这块可以赌。 桌上还有几块,杜笙挨个拿起来看看,最后还是选了那块,那块大,如果出个满料,可以掏两个牌子,几个戒面,可惜没有镯子位。 女孩子还是要戴镯子好看。 他又瞧了瞧其它的,都是小件的,没有一个有镯子位的,不应该啊,“掌柜有大一点的吗?这个太小了,做不了镯子,我想给娘子打个镯子。” 余光去瞧江清清,本来有些无聊的神色当即亮了亮,“相公有心了。” 江清清赌石只是心血来潮,其实对赌石不怎么感兴趣,所以选料或是看料对她来说都太无聊,全程懒洋洋的,只偶尔手上不闲,把玩他的鬓发。 不是第一次了,杜笙已经习惯,没什么感觉,她要玩任她玩便是。 姚掌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几块黑皮料子,她还有,只是因为江清清不懂,又没带相玉师,也没提特殊要求,所以没拿出来而已。 杜笙提了,她才进屋又拿了几块大的。 江清清笑了,“姚掌柜不地道,居然藏了好货没拿出来。” 姚掌柜摇头,“你只说了要极品的,没说要大的。” 这是两种意思,毕竟石头越大里面的料越差,因为小件原石可以一百年玉变,大件原石怎么也要五百年或是一千年,同样的年份下还是小件原石极品。 当然并不是绝对,姚掌柜只是知道江清清的目的不在赌石,所以不想做她的生意而已。 江清清何尝不懂,笑一笑没有在意,“相公,选玉吧。” 杜笙点头,拿了姚掌柜手里的三块大件籽料瞧了瞧,三件有两件不错,有一个裂了一角,“这个怎么回事?” 姚掌柜解释,“拿回来就这样,我也不清楚。” “肯定是搬运的时候不小心摔成这样的吧?”杜笙瞧了瞧断口,圆润光滑,不像摔的,更像天生如此,他知道有一种料就是天然断,当然他不会告诉姚掌柜。 “里面的玉肯定有些影响,搞不好摔裂了。”杜笙想要这件,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姚掌柜肯定会怀疑的。 其实姚掌柜早就怀疑过他,从他刚进门开始打量了他好几眼,毕竟俩人见过面,虽然捂的严严实实,但是声音和身形还有断腿这样外貌特征都能对上。 然而江清清带他来就是为了寻找他,所以姚掌柜也很迷茫,江清清带他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大概也因此,只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认是不敢认的。 如果发现是他,他又要买这块料子,姚掌柜肯定会涨价,杜笙只有六万两,既然是给江清清买的东西,让江清清出钱垫上怎么好意思? 所以他必须把价格压在六万两以下,说断口也只是想让姚掌柜低点价而已。 “你想要这件吗?”姚掌柜问。 杜笙摇头,“我再看看。” 他又拿起另一件观看,心里已经定了价,知道买不起,所以看的马虎,看来看去,又看到那块断口的去了。 越看越觉得是天然断,天然断可是好东西,里头的玉质非但不会影响,还有可能达到高润。 “这块什么价?”当然他不会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的要这块,而是指了指另一块问。 姚掌柜犹豫片刻道,“既然是给江小姐买的,给个朋友价,十万两吧。” 这么小一块要十万两,果然买不起。 “这块呢?”杜笙又问。 他指的是第二块完好的黑皮籽料。 “这块算九万吧。”这块比第一块小。 “断口的这块呢?”问了半天,其实这个才是目的,“都摔成这样了,里面肯定有裂,这个不会也这么贵吧?” 姚掌柜当即愣住,想了想道,“给你五万吧。” 她也不确定,收货的时候和其它一起收的,毕竟是进货,一次一车拉来,不可能每块都让你挑,所以部分的货会有些瑕疵,但是价格低许多。 杜笙心里满意,这个价买下,他还有一万两留着备用,当然面上不显,反而‘发愁’道,“娘子,我只有六万两……” 江清清很大方,“那我给你添点。” 杜笙摇头,“我给你买的东西怎么能让你贴呢。” 顿了顿又道,“就赌这块断口的吧,万一运气好里头没裂,或者裂的没那么严重,抠个镯子出来娘子不要嫌弃。” 江清清嘴角勾起,“相公送的怎么会嫌弃呢,不嫌弃,相公尽管赌。” 如此算是敲定了,杜笙拿着天然断去找师傅切,先从天然断的地方切,看看到底是天然断,还是人工摔成这样的。 因为件小,最多不过两个手掌那么大,师傅很快切出来,果然,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裂。 江清清对切石不感兴趣,只在最后看了一眼,“运气真好,没有摔裂。” 她不知道天然断,这种现象很少见,连姚掌柜都不晓得,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估摸着心里还在怀疑他的身份。 杜笙也不理,让师傅留个镯子位继续切,切掉了镯子位,底下还能出两个牌子,剩下的边角料抠戒面和耳环之类的够了。 镯子位的旁边够两个钗子位,这个时代跟现代不一样,他老是忘记钗子位,其实钗子也蛮值钱的,所以他原来卖给刘掌柜的都少算了一部分。 也难怪刘掌柜每次都大方的多给他一些钱,原来是算了钗子的钱。 料子理片好,杜笙选了润度不错的留下,剩下的出手,姚掌柜也做成品生意,本来看不上这些,不过瞧在江清清的面子上三五万收了回来,等于杜笙没花钱买了几块极品墨玉。 许是为了等那个‘传说中的相玉师’,江清清玉到手了也没走,留下来陪姚掌柜聊天,打探消息。 杜笙闲着无聊,索性坐在茶几旁,借姚掌柜的工具雕玉,先把要做的玉件抠出来,这个活不好干,姚掌柜找人替他做的。 镯子,钗子,牌子都是旁人抠的,先抠了个牌子给杜笙练手,杜笙拿了白色颜料笔在上面画江清清需要的鲤鱼。 画好给江清清看,江清清满意才继续动手雕刻,大概下午出了个轮廓,江清清也待不住了,带着他去打马球。 别人打马球,他就继续雕,腿断成这样基本所有活动都跟他无缘,倒是江清清,宛如放出来的野狼,颇是玩了一会儿。 杜笙雕累了,起来走走,他长得出彩,往那一站,十个里有八个小姑娘朝他看去,江清清发现了,脸黑了黑,下了马过来将他带走。 起初杜笙没有在意,第二天上午等‘相玉师’,只要姚掌柜多看他几眼,江清清立马将他挡起来,再过分就带走,下午打马球亦然。 他缩在雅座里,隔着一层帘子没人发现倒也罢了,一旦走出来,很快江清清就会生气回府。 杜笙注意到这个细节,也没以前那么排斥跟江清清一起出来玩,江清清的爱好很广,也不单纯是玩,也是通过玩接触其他人。 她们聊生意,忙着结交人,杜笙自个儿坐在雅座后雕牌磨玉,一旦烦了累了,出来走走,‘逼’的江清清把他送回府。 也就是说什么时候出来他控制不住,但是什么时候回去,他可以决定,每天总待在府上也不好,到处走走有益健康。 摸到规律之后杜笙颇是乐在其中,除了雕玉,偶尔也会陪着江清清见见其他人,比如那个秦茗大师,背着江清清跟秦茗大师勾搭,给他打下手,偷学他的经验。 秦茗大师似乎对没有见到‘他’很遗憾,成天在他面前唉声叹气,说有机会带他见见那位‘相玉师’,还说‘他年轻有为’,翡翠和和田玉是两种玉种,一个软玉,一个硬玉,他居然都懂云云。 杜笙每天面无表情听着他夸自己,一边被他使唤着干这干那,生活颇是精彩。 没有精彩多久,逮不到那位‘相玉师’,江清清放弃,有一天突然对坐在院里逗大白二白其实长得一样也分不清楚是几白的杜笙道:“日子差不多了,咱们去平洲吧。” 遇到水盗 杜笙不解, “不等那个相玉师了?” “等不到了。”江清清着人开始收拾东西,“况且我已经有了两个非常厉害的相玉师了,还等他干嘛?” 杜笙凝眉,“你又找了一个相玉师?” “不就是你吗?”江清清拽过他的鬓角, 等他疼的忍不住低头时,亲了他一口,“你运气多好啊,回回都让你蒙中。” 天天赖在姚掌柜那里哪好意思, 自然要略微赌两把,每次让杜笙选, 都能运气很好的赌赢。 本来只是为了等那个相玉师, 结果白白赚了一二十万两。 赌石真是门暴富的生意,一块石头顶她做生意几天。 杜笙眉毛皱得更紧,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是对他起了怀疑,还是单纯觉得他运气好? 怕被发现, 他也不是每次都赌赢, 偶尔也会输一两把,只不过输的不多, 大部分还是赢。 “好运气会用光的。”杜笙提醒, “而且我是个新手,别指望我能帮到你。” “不需要你帮。”江清清绕到他背后偷袭他, 将他压的整个人缩进轮椅里, “你做好你的姑爷就是。” 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 刚过来通知杜笙,那边已经收拾好行李,还帮杜笙也打包好了。 杜笙没什么要带的,毕竟他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是江清清给他的,唯有一样他必须去取,搁在姚掌柜那里的钱,其实也不着急,因为姚掌柜也要去平洲。 再过不久就是平洲十年一次的赌石大会,非常难得,只要是跟赌石沾边的人都不会错过,姚掌柜也早就说过,她一定会去,而且跟江清清商量好结伴而行,所以杜笙不担心自己的钱。 他只是在想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将钱要回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很难不暴露身份,所以杜笙决定到了平洲之后再找她要钱。 她也一定知道,既然是平洲十年一次的赌石大会,身为相玉师,杜笙自然不会缺席。 说起来因为江清清,杜笙莫名出名了一把,现在赌石界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他这号人物,成天在黑市堵人。 江清清更是悬赏十万找人,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就是她的枕边人。 旁人也永远想不到他们口中那个入赘的小白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杜笙每天听着双面的谣言,一个是诋毁他的,一个是崇拜他的,说他火眼金睛,瞧中哪块哪块涨,厉害坏了。 杜笙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所以他开始听着传闻,始终觉得说的不是他。 * 去平洲的路程很枯燥,又遥远,先是坐马车赶路,大概行了两天两夜之后换成了船,在船上也坐了几天,终于下船。 杜笙这副身子骨太弱,加上瘸了腿,和水土不服,完全成了拖累,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原来说过绝对不会拖累江清清的。 江清清倒是没介意,只是安排了一部分人先走,留了一半的人在身边,轻装上阵。 行李没带多少钱,只装了些吃吃喝喝的东西,重要的金银财物都在前面行着,怕他俩赶不上。 只要有人赶上,江清清的计划就能实施。 杜笙有些担心,他听说平洲那边在打仗,她这样安排会不会不妥? 江清清不管这么多,“大不了计划失败,再找机会除掉柳茵便是。” 杜笙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在意,问,“万一遇到山匪怎么办?” “跑啊。”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杜笙苦笑,“如果遇到山贼,你跑吧,我跑不动。” 江清清点头,“你这个样子确实跑不动,我先跑,再想办法回来救你。” 她能这么理智很好,杜笙放心了。 就这样又行了一段时间,杜笙身体更加不舒服,几乎所有的水土不服反应他都有,什么精神不振,睡眠不好,上吐下泻,心慌胸闷等等问题,弱的宛如林妹妹,七十岁的老爷子秦茗大师都活蹦乱跳,跑在了前头,他还在后面吊着。 杜笙没想到这副身子居然这么不经用,没过几天倒在马车里,江清清贴身照顾他,像摆弄洋娃娃似的,随意摆弄他的身体,一会儿抱在怀里,一会儿给他擦擦身子,来来回回勤快的很。 她最喜欢看他安安静静躺着,手脚无力,只能靠她喂饭喂水的感觉,为了满足自己的小癖好,没少塞东西到杜笙嘴里。 杜笙生病了还要受她折腾,偏偏浑身松软无力,连说话的劲都没有,只能任她捏圆搓扁。 也不知道这样多少天,江清清突然租来一辆大船,坐船稳了许多,杜笙症状也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每天都在睡,醒来的时间很少。 也是江清清故意的,在他的碗里下了安眠的药,毕竟他只要醒着,便难受的想吐,头晕气短,各种症状冒出来,睡着后倒是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也感觉不到。 和以前在朱家似的,一天喝三次药,睡三次,一整天都在床上,只不过以前是被逼,现在是自愿,醒着太难受,是他自个儿要求江清清来着,怕自己醒着拖累江清清。 赶路已经很累了,还要照顾上吐下泻的他。 他睡着后什么毛病都没有,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怕自己失身,毕竟照顾他的人是江清清,江清清对他…… 好在担心都是白担心的,江清清很有骨气,只偶尔会忍不住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唇罢了。 这些都在杜笙的接受范围内,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假装不知道,每天依旧该吃吃,该睡睡。 离赌石大会还剩下三天时,他们终于搁浅,不远处就是河岸,过了河岸就是赌石的圣地平洲。 杜笙算着时间,几乎掐着点醒来,屋里没人,他听到外面闹呼呼的,火把闪来闪去,还有人让他们靠边停下。 门突然被人揣开,江清清脚步匆忙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行李,拉起他的手要带他走。 杜笙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清清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只简言意骇,道:“运气不好,遇到水盗了。” 就是卿卿 杜笙从窗户口朝外看, 那些人说是山贼, 瞧着穿着打扮,更像被逼为贼的百姓,听说这边在打仗, 穷的穷死, 富的流油, 成了两极分化, 百姓不满,聚集成贼。 朝廷找了人管制,似乎并没有卵用,它依旧这么乱,打家劫舍的人成群结队。 而且听说这里的百姓十分仇富,如果被他们逮住, 不死也要脱层皮,其它人倒是无所谓, 比如丫鬟家丁, 反而会得到他们的同情,只为难身穿锦服的主子。 “你跑吧,不用管我, 我伪装成家丁兴许能蒙混过关。”杜笙不想拖累江清清。 江清清嗤笑,“细皮嫩肉说是家丁鬼信?” 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不管杜笙愿不愿意, 拽着他朝外走, 本打算走前门, 刚绕过桌子,那门突然被人揣响。 江清清放弃了前门,转而拉着他爬窗,窗户对着还没沦陷的那面,有点高,杜笙浑身无力爬不动,江清清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杜笙一头栽倒在窗下,还没来得及喘息,江清清已经跳了下来,扶着他站起来,朝船边走去,那里停了几艘小船。 来之前找人查过,猜到八成会遇到山贼水贼,早就做好了准备,住的地方是个四面通窗,而且方便跑的房间,离小船也最近,没功夫说话,江清清直接把他塞进船内,解开绳子推动船儿脱离大船。 前脚刚离的稍远,后脚船边有人追来,还有人要跳河拦下他们,都被江家的家丁和丫鬟们挡住。 江家行善,丫鬟和家丁们都很忠心,没有一个临阵逃脱,找地方躲着,全都拿了东西和水盗打斗,不时有人落水,也有人自愿跳水,游到船旁边,推着船儿走。 杜笙瞧了一眼江清清,这人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冷静的很。 “我以为你会丢下我。”他现在这样确实是个拖累,丢下他,她一个人跑的更快,船也不会动不了。 江清清认真的摇浆,“考虑过,后来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 噗! 越来越多落水的声音,说是落水,不如说是赶来的水盗跳水的声音,他们生在水边,游泳厉害,几下便追了过来。 推船的家丁没有办法,只好过去与他们缠斗在一起,可惜寡不敌众,还是有人绕过他们追了过来。 江清清只睨了一眼,突然身子一歪,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没多久水里冒出血水来,杜笙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他莫名有些心慌,趴在船边朝水里喊,“江清清!” 没人回应。 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说话。 杜笙心中升出不好的预感,撑起身子便想跳下去,水面突然被人打破平静,一颗湿淋淋的脑袋冒出,江清清抹了一把水,手里拿着匕首游来,没有上船,在底下推着船走。 杜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想不明白。 她明明可以一个人跑,还不用冒险,毕竟游泳厉害,一个人潜入水底,旁人想追都追不上,必要的时候把他推出去,引开那些人,跑的几率更大,所以为什么要带着他? “你把我丢在这里吧,我就说是你强逼入赘的姑爷,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杜笙不想再欠她的人情,否则以后真没脸提和离。 江清清抬眼瞧了瞧他,“再等等,等他们追过来我就用你引开他们,现在时机还没到。” 杜笙明显感觉自己压力减了大半,虽然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怎么地,他心里好受许多。 千万别是因为想救他,所以要带他走,他会愧疚的。 许是游的远了,也或者是目的达到,那些人似乎放弃了他们,没再追过来,远远吊着。 毕竟俩人身上根本带不了多少钱,江清清也只是收拾一些值钱的玉件而已,银票会泡坏,玉件不会。 杜笙注意到临走之前她把他送她的好几件墨玉都塞进了包袱里。 那些墨玉同出一源,有钗子,有牌子,也有耳环和镯子,江清清不可能全部戴在身上,她藏在枕头下,收拾的时候不好收拾,拖了些时间,要不然不会这么狼狈。 杜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复杂,半响叹口气,伸手拉她上来,江清清全身湿透,杜笙身上倒是完好,江清清刻意没有碰到他。 杜笙脱下外衣递给她,江清清没接,“你穿着吧,我不冷,而且我的身子骨比你硬朗多了,我生个病没关系,你要是再生病,搞不好真的去见阎王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真的没事。 杜笙没有逞强,自个儿穿了回来,“接下来怎么办?等着人救吗?” 江清清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面,“我们在往下游飘,待会儿寻个没人的地方上岸,先避开那些人再说。” 杜笙点头没有异议,想了想,挪了挪屁股,坐到江清清那边,摊开衣物去包江清清,这回江清清倒是没拒绝,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缩,边缩边笑道,“总算知道自己是有媳妇的人了?知道照顾媳妇了?” 杜笙头扭去一边没说话。 “搂住我的腰。”江清清拉了拉他的袖子。 杜笙没动。 “我冷。”声音里难得软了一些。 勉强动了动。 “靠近一点,这么保守,你还是现代……” 杜笙陡然低头,“现代什么?” “没什么。”江清清不说。 “现代人是吗?”她不说杜笙也猜到了,“你隐藏的可真深。” 他好几次试探都没试探出来。 “不是我隐藏深,是我没有现代的记忆。”她解释,“我只记得我是胎穿而来,原来叫什么,是什么人都不记得了。” 这是实话,她确实没有以前的记忆,只记得一个人罢了。 “你原来叫卿卿,卿本佳人的卿。”这个时候没必要撒谎,江清清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前世是不是认识你?”江清清问。 “嗯。”杜笙回答的漫不经心。 “是不是喜欢你?” “…………嗯。”稍微有些迟疑。 “那就对了,看来我应该就是卿卿。” 由爱生恨 江清清想了想又问, “你在现代是不是也叫杜笙,戴金丝边眼镜的那个。” 杜笙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是没有记忆吗?” 江清清点头,“是呀,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 这是实话,她没撒谎,确实忘了所有人, 所有事,唯有杜笙。 就像刻入骨子里了一样, 能记得他的名字, 他的容貌,他的性格和他做的事,只是一部分的, 大多数还是记不起来。 “我连原来的爸妈都忘记了,就记得你, 是不是你曾经做过什么特别令我感动的事?”江清清有些好奇。 她是因为时间的沉淀忘记的, 毕竟十几年过去,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得, 更何况那么久远的现代, 所以早就忘了为什么那么喜欢杜笙?只知道自己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他。 她忘了, 杜笙记得, “因为我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交了医疗费。” 他没有添油加醋, 话也很好理解,因为需要,所以感动。 江清清点点头,“难怪我总觉得你救了我。” 这也算救,不过很奇怪,杜笙说了那么多,她至今没有以前的记忆,回忆不起来。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清清抱紧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坏?” 杜笙低头瞥了她一眼,嗯,还知道自己很坏啊? “不,你以前很乖的,又乖又听话。”杜笙认真道。 “这样吗?”江清清颌首,“那我追到你没有?” 杜笙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欲望。 “说呀。”江清清挤了挤他。 杜笙无可奈何,“没有。” 江清清有些生气,“我以前那么乖,那么听话都追不到你,难怪我变了。” 她确实变了,变得杜笙都不敢认,如果不是她亲口承认,搞不好他现在还云里雾里,不敢把两个人关联在一起。 江清清突然揪起他的衣襟,“衣服脱了让我看看胸。” “咳……” 杜笙不仅不脱,反而还捂紧了,“做甚?” “那有那么多问题。”江清清十分霸道,“快点。” 杜笙沉默不语。 江清清掏出匕首。 乖乖拉开衣襟,语气略带埋怨,“可以了吧?” 江清清笑了,“看来很乖很听话,不如一把刀啊。” 杜笙敢怒不敢言。 江清清玩够了,收了匕首,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很奇怪,杜笙原来有些排斥她的接触,现在居然……习惯了? 砰! 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就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一样,江清清朝下看了看,道:“我们到岸了,下来吧。” 到是到岸了,可惜是平洲下游的岸,他们本来要去中间,可以直达赌石大会,现在只能绕远路过去。 这么晚了,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住下,杜笙的身体不好露宿街头。 江清清站起来,又矮下身子过来拉他。 杜笙极力撑起身子,他还有些晕船,加上水土不服,临睡前又服了药,现在浑身酸软无力,几乎半靠着江清清才勉强走到岸边。 那船搁浅,需要淌水才能过去,杜笙膝盖以下尽数湿透,上岸后江清清尝试给他拧干,贴在腿上没办法全部都拧,部分还是湿答答的,聊胜于无吧。 杜笙趁着这个机会偷眼打量江清清,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她居然也不烦,耐耐心心将他半卷起的裤子撸下来,扶着他走。 杜笙身上没力气,走不了多远,附近又没有人家,俩人几乎走走停停,需要歇息时,江清清会把他的脑袋摁在她肩上,让他得空喘息两下。 “现在时机成熟了吧,可以丢下我自己跑了。”在这么个荒山野岭,完全没有带着他的必要。 江清清点头,“等过了那片林子再说,万一林子里有野狼,我就把你丢过去喂狼,狼有吃食就不会再追我了。” 杜笙嗤笑,“是吗?” 他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江清清在撒谎,她不会丢下他的,因为她是前世的卿卿。 “是的。”江清清强调,“你现在还有用。” 杜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喂狼之前要不要睡了我?要不然你亏大了,追了两辈子都没追上。” 江清清似乎被他提醒一样挑眉,“说的也是。” 她拉了拉杜笙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他的袖子撸上去,半响又放下来,“太瘦了下不去手,养养吧,养肥了再说。” 杜笙噗的一声被她逗笑,“又不是猪肉。” 江清清没回应,只捏了捏他的手道,“困了就睡一会儿吧,待会赶路的时候叫你。” 杜笙确实撑不住了,他方才难得陪江清清说那么多话,就是想转移视线,可惜药效太强大,人还是昏昏欲睡,被江清清看了出来。 “我还能再撑……” 江清清歪头看去,杜笙已经睡着,他睡着时就像天使似的,干净无暇,江清清把他放倒在自己膝盖上,仔细描绘他的五官。 就是这张脸,让她记了两辈子,如何也忘不掉,不想忘,想再记一辈子。 虽然杜笙说的轻描淡写,但她总觉得这不是全部,还有更重要的事,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相当于救她的命,所以她对他的喜欢感激中含着爱,爱意中掺和着感激,无论哪一种都足够她为他付出生命。 朱笙真幸运,居然会跟他长的一模一样,清清,卿卿,杜笙,朱笙,真的是巧合吗? 她不信,那本书搞不好就是她写的,把她和杜笙写进书里,跟他有仇似的,把他写的那么惨,最后手筋脚筋都被挑了,只能躺在床上。 有句话说的好,有多爱就有多恨,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有回应,千方百计接近他,被他无视被他忽略,由爱生恨,于是《他跑了九十九次》诞生。 没别的目的,单纯为了折腾他,他越惨她越开心,借此发泄她的怒火。 ※※※※※※※※※※※※※※※※※※※※ 嗯,猫主子到了,沉迷撸猫所以今天只有这么一点,明天努力多更。( ˙v˙ ) 有办法的 说实话, 还挺爽的,俩人身份性格完全调换过来,变成了她养杜笙,杜笙寄人篱下。 前世她一定过的很惨, 以至于会写这样的小说平衡,可她又有一种错觉,前世她不惨,她出身名门, 有富豪朋友,到处一掷千金, 然而到底哪个才是她, 江清清自个儿也说不清楚,她没有前世的记忆。 即便杜笙说过之后,她还是想不起来。 也许是年轻时她很穷, 后来通过努力变成有钱人,然后到处一掷千金? 那都是过去的事, 江清清没有深究, 瞧了一眼身后,靠在树上, 抱着杜笙也睡了一会儿。 醒来四周依旧一片安静, 身上还有些冷,大概是睡着的缘故, 江清清没叫杜笙, 直接矮下身子去背他。 到底是成年男人, 体重不轻,她花了许久的功夫才将人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离开河岸,往小树林里走。 小树林不大,方才假设有狼之类的完全就是瞎扯淡,没有狼,连个稍微大型一点的动物也没有。 这里在打仗,打仗自然缺吃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能放过才怪。 跑之前他们吃过饭,饿倒是不饿,就是冷,还是春天,夜晚的风有些威力,她与杜笙的衣裳都是半湿,风吹来刮的浑身凉透。 担心杜笙发热,把衣裳都给了杜笙,她自己还好,走着走着身上出了汗,脚下越发麻木,也不知熬了多久,终于瞧见一处小木屋,再一细瞧,竟是个小村庄。 天已经蒙蒙亮,小村庄前有人种菜浇水,是个女人,江清清走上前求助,那女人有些怕生,躲在麦秸堆里不敢出来,江清清表情失望,“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她以退为进,果然奏了效,那女人问,“就你们两个吗?” “嗯。”江清清折身回答。 “那跟我来吧。” 女人在前面领路,她在后面跟着,没说要他们给报酬,纯粹是看在她背上有个病人的份上同情他们,暂时将他们安排在一个偏房,本来是杂物间,收拾了一下勉强空出床。 江清清倒也不嫌弃,将杜笙搁在床上,自个儿也上床睡了一会儿,床是自己编的,藤条被杂物压的高一半,低一半,她睡得很不舒服,也才一两个时辰罢了,人已经清醒过来。 杜笙还没醒,他身子骨太弱,伸手一摸,果然发了热,现在额间一片滚烫。 这个文是刻意折腾他的文,即便没走剧情,他依旧跑不掉,原书里她会打断杜笙的腿,然后杜笙再也站不起来。 她没按剧情之后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了,杜笙自个儿摔断了腿。 原书中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她给杜笙下药,让他变成摆件的时间,她没走原剧情,瞧着他的情况,也差不多每天喝药,跟个摆件似的,一天醒来的时间很少,和书里不一样的是一个被逼,一个是他自己要求的。 难不成即便不走剧情,那些大剧情也会换一种方式出现?岂不是说最后杜笙还会手筋脚筋被挑,被她照顾一辈子? 江清清莫名有些期待,这本书其实折腾来,折腾去,还是不离本心,那就是她喜欢杜笙,想一直照顾他。 许是不方便莫名其妙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所以给他安排了这么多毛病,相当于做了错事惩罚他。 前世的她真是小机灵鬼。 江清清去打水,给他擦擦身子降温,知道杜笙介意,擦之前特意问了问他,杜笙含糊说了声‘哦’,然后又睡了,这声‘哦’不知道是表达自己知道了,可以擦的意思,还是不行的意思? 瞧他马上要烧糊涂了,干脆脱掉他的衣裳,说实话,这一世的情况很难叫他保持一个十分健康加强壮的身子,比前世瘦了许多。 前世他身材修长,结实均匀,像个衣服架子,现在过于瘦弱,加上断了腿,不方便行走,江清清听香儿说过,即便求生欲很强,每天都想锻炼身体,增添寿命,然而断腿让他无计可施,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更加虚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该说他幸运好呢,还是不幸好? 幸运一直有人照顾他,生病的时候有人伺候,是最幸福的事,不幸的是这才一个开头,往后毛病多的事。 擦一遍似乎不太管用,杜笙的体温很快又升上来,江清清又给他擦了一遍。 打仗到处都很穷,没什么吃喝,只勉强弄来一碗米糊,小心翼翼喂他喝下。 米糊很稀,说是米糊,不如说是米汤,大部分都是水,杜笙很快被尿憋醒,抓住床板踟蹰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了?”她问。 “……我想上茅房。”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有些羞耻,毕竟他身上没有力气,要靠着她扶。 江清清点头,没说什么调侃的话,直接把他带去茅房,自个儿在门口守着,杜笙很快出来,大概是撑不住,直接扑在她背上,累的不轻的样子。 江清清比他矮,被他这么一压,险些摔去,张嘴想说什么,半响叹口气,他是个病人,不能跟病人一般见识。 杜笙的病一天好不了,她一个人也伺候不周到,江清清想了想,将身上的几件玉件托农女卖掉,钱俩人对半分,特意叮嘱她分几家卖,因为一家吃不下这么多的玉,其实是想通知江家的人过来找她。 无需做别的,江家的丫鬟和家丁发现她的东西,一定会主动找上门。 她就这样等啊等,第二天果然等来了香儿和熏儿,其他人分散开来,暂时还没找到。 离赌石大会还有几天,江清清并不着急,花了钱继续找人,可惜,依旧没有消息,连前头先到的那批人也没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清楚他们还会不会到,总之她们身上的现银互相对了一遍,发现不超过十万两。 十万两能买房子铺子和田地,在别的地方很值钱,但是在赌石大会上连块石头都买不到,江清清莫名有些发愁。 “其实……”全程听了对话的杜笙表情复杂,“我可以把钱翻几倍。” ※※※※※※※※※※※※※※※※※※※※ 不好意思,本来答应今天加更的,但是没想到猫咪落地之后还要检查猫瘟啊啥啥的,然后啥都没准备,只能现买猫粮和羊奶,沙盆等等,包括给自己打狂犬疫苗跑了一天,晚上才有空码字,希望能理解,明天应该有空,我尽量早点起来码字_(:3」∠)_ 看你的了 江清清似乎毫不意外, 脸上没有半点吃惊。 杜笙凝眉, “你知道?” 江清清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感觉, 感觉京城那个相玉师就是你。” 她坐在床头, 朝后一倒, 直接枕在杜笙腿上, “我虽然不记得具体的,不过我知道你是做翡翠生意的。” 当时她还很可惜杜笙做翡翠生意,居然不戴玉,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看的手和脖子。 他戴东西肯定很好看,还可以帮忙推销玉件,旁人瞧了当即眼馋想买, 自从经常带他出去之后,很多人问她玉哪买的? 其实她们更想问人哪找的吧? 杜笙无需多做旁的, 只许安安静静坐着, 便是一副风景线,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他,原来不爱出来的花家小姐也是隔三差五主动问她, 要不要出去玩? 她当然知道她的目的,可惜花家势大, 为了拉拢她, 还是要带杜笙出来, 说实话, 她喜欢的人给别人看去,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的。 杜笙点头。 翡翠也是玉的生意,江清清不懂玉,肯定认为两者差不多,再加上他会雕玉,为了去赌石千方百计不惜牺牲色相也要进黑市,只要一关联就能猜到,江清清也试探了他好几回。 她不确定,只是怀疑。 “开赌石大会之前,除了我们这些要买原石的,也有卖原石的,有些不够资格进赌石大会,会在外围买卖,咱们去那里碰碰运气。”杜笙是根据以往经验判断出来的。 开赌石大会的场地和人脉都是旁人提供的,自然需要付给他钱,大概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左右,有些人不舍得,干脆自己守在外头,也有些是没接到场地主人的邀请函,不够资格进去,只能守在外头。 离赌石大会还有几天,他们一定会趁这个时间把所有好货拿出来,能成交一笔赚一笔,因为不需要另外交场地钱,同样的石头,价格会低很多,买家也不需要付给场地主人钱,对双方都有好处。 当然要那种慧眼识千金的人才行,一般的人还是更信赖赌石大会里头的石头,觉得有保障,出玉率高。 前世杜笙钱多,正好又懂,所以他挺喜欢跟外围的人交易,买完让人带回国,开出中下等的料子找人卖掉,开出高等料子自己留着,也能从中赚不少。 现在是没办法,只能走老路,否则江清清的钱到不了,杜笙又联系不上姚掌柜的话,他俩就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点钱在赌石大会上确实连块石头都买不着。 “都听你的。”江清清没有意见,只躺在他腿上,伸出手把玩他的鬓发,嘴里感叹道,“这样真好。” 杜笙似乎在慢慢接受她,原来是被逼着和她身体接触,表情始终不情不愿,现在似乎无所谓似的,随便她怎么摸他,碰他,昨晚给他擦身子时,这人醒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也没露出警惕的神色,只淡淡扫了一眼,然后翻个身继续睡了。 正好她前面擦完,翻个身是为了让她更方便擦后面? 懂得配合了,说明他已经完全不排斥她了。 他有心理阴影,让他一口气接受是不可能的,这种小进步她已经很满足。 前一句杜笙听清楚了,后一句与其说是跟他聊天,更像自己嘀咕,杜笙没听清楚。 “刚刚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江清清不想回答,只转移话题一样道,“你的身体还不好,明天去吧,今天再歇息一晚。” “嗯”杜笙没有拒绝,他现在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刚退了烧,怎么也要再喝一天药恢复恢复。 “先吃点东西。”江清清很早就发现了,她非常喜欢照顾杜笙,难怪要把他写的这么惨,就为了满足自己那么点癖好。 杜笙乖乖的躺在床上,吃她喂的饭,喝她喂的水,格外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杜笙原来还有挣扎的心思,现在…… 放弃一样任她折腾,吃了饭,又喝了汤,药也灌完之后躺下又睡了会儿。 因为刚退了烧,身上有些冷,盖了两床被子之后捂出一身汗,再醒来浑身黏糊糊的,杜笙伸手摸了一下,脖间,肚腹,腿上,连手心里都全是汗。 可能是盗梦,身体太虚引起的,水分排不出来,只能靠这种方式。 杜笙想爬起来洗洗澡,出了身汗,他力气倒是恢复了些,一动把他身旁一同睡下的江清清吵醒。 她也不怕传染,一直睡在他旁边,床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小,挤两个人绰绰有余。 许是怕冻到他,没跟他一个被窝,自个儿盖了一个被子,那个被子就是杜笙上头那个,所以杜笙掀被子会拉到她的被子,江清清睡眠又浅,一下就醒了。 她揉揉眼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有点饿。”杜笙没说实话,他想把江清清支开,自个儿擦擦身子。 昨天病成那样让她擦是没办法,今儿身上有力气,不可能还让她擦。 江清清没有细想,只坐起来道,“那你等等,我让人给你下碗面吃。” 昨天香儿和熏儿找来,今儿又有几个家丁找来,全部窝在人家的农家舍不是办法,住的地方不够,吃喝和药都跟不上,所以她趁杜笙睡着的时候挪了个窝,现在在平洲一家客栈。 客栈受赌石大会的商人队伍保护,很安全不说,东西也齐全,江清清在客栈里遇到几个熟人,打过招呼之后才过来看杜笙,看着看着跟着睡了。 “你帮我下吧,想吃你亲手下的清汤面。”杜笙莫名觉得对话耳熟,仔细一想发现是新婚之夜时他支开江清清的话,已经用过一次的借口,很显然,第二次是不奏效的。 “你想干什么?”江清清穿鞋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瞒是瞒不住的,杜笙实话实说,“出了汗,想擦擦身子。” 江清清上下打量他一眼,“都这样了还瞎折腾,我帮你擦吧。” 果然,想办法瞒着她是对的,她就是个色狼,女色狼。 杜笙琢磨着找什么借口拒绝,想了想算了,毕竟已经被擦过几回,再擦一回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 江清清很快打来水,怕冻着杜笙,只脱了他半边衣裳,抬起他的胳膊,把侧面和半边正面背面擦好,又让他坐另一边,用同样的方式擦了擦。 腿上出汗不多,只简单沾了沾水就让他继续躺在被窝里,被子翻了一面,上面和下面那床也换了换。 他说饿虽然是借口,不过江清清还是让香儿下了碗面,正好擦完澡时送过来,江清清喂他吃下。 总是睡对身体不好,下午扶他起来走走,顺便打听了一下姚掌柜的下落,姚掌柜是跟秦茗大师和她江家先前那批人一起走的,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这么久都没到。 今天再等他们一天,明天还不来的话,只能自己想办法凑钱进赌石大会了。 杜笙身体不好,能不让他费神,尽量不让他费神,江清清着人去催一催,为什么那些人还不到。 又找了人请当地的商会帮忙,将他们的丢在河岸边的船拉回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付一笔钱,助他们将那群水盗打掉,被弄成这样,仇肯定是要报的。 她从来不是善良的人。 身边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全部被她支走,客栈里登时又只剩下她和杜笙,俩人什么都没做,走走停停绕客栈一圈,然后又回来继续躺着,一直到第二天。 跟往常一样,江清清先起来,然后扶杜笙起床,虽然现在手里银子不多,不过也不缺那几百两,叫人买来轮椅,她推着杜笙出门去赌石大会的外围看看。 怕来迟,许多人提前三五天到,没事做怎么办?自然是过来瞧瞧,所以赌石大会的外围居然也意外热闹,人来人往,像个小街道似的。 江清清颇是好奇的瞧着地上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看着都一样,杜笙是怎么从里头挑出有玉,而且是好玉的料子的? 很神奇,虽然有经验可循,她也努力想学,但是太难了放弃。 如果谁都是有一本书就能学会的话,相玉师也不会那么紧俏了。 杜笙看了一路,发现这里居然有不少赌翡翠的,还有人专门收翡翠,让他很是心动,他赌翡翠比赌和田玉有信心。 大概是销往的地方不一样,比如说京城,或者说大盛王朝更喜欢和田玉,但是别的国家偏爱翡翠,两者之间都有优点,平洲恰好是它的进货点罢了。 杜笙原来不赌翡翠,是担心没人收,在大家都赌和田玉的时候他赌翡翠,和砸手里没甚区别,现在有人收,问了问价格,还行,不算特别低之后果断选择了赌翡翠。 翡翠主要看种,所以他先选皮硬的料子,皮硬说明种水好。 场口很模糊,看不出来,现代和古代也有区别,杜笙放弃看场口,只看它表现。 来的早,刚吃过早饭,阳光正好,看料子多一个把握,杜笙矮下身子去搬一个黑乌沙皮料,黑乌沙属于高档料子,种水老,色浓,还有可能出帝王绿,然而有一个缺点,十赌九不中,世面上假货也比较多。 最主要的是价格贵的离谱,十万两并不能买下这块,它主要是大,估摸着成交价在一二十万两左右,杜笙放弃,又寻了一块。 白盐沙皮,这类皮色种水好,会出秧苗绿,也属于高档料子之一。 后世这种料子已经很少见了,被开采的差不多,这辈子也许在早了几百年的时代,所以料子表现都很好,会赌的人倒是少了很多,大概翡翠也没流行几年。 这块很小,杜笙拿起来看了看,正瞧的起劲,旁边突然有人抱怨了一声,“这块料子怎么这么差?都是裂,还卖这么贵。” 杜笙放下白盐沙皮,走过去瞧了瞧,和那人表现不一样,他几乎可以说是眼前一亮。 这块料子看着裂很多,质地粗糙,底灰,还不透明,一看就是垃圾料子,它之所以被标高价,是因为它大,有上百公斤。 这么大一块就算是垃圾料子,也价值不菲,杜笙看中的不是它大,是它里头能出高绿。 翡翠以绿为贵,这块料子也不是真的垃圾料子,它是概率很小的狗屎地,狗屎地子出高绿,而且大多呈块脉状。 行里话叫龙,“龙到处有水”,如此色和水都能保证了,就差种了。 赌它只要赌种就好,常见的种分为四等,玻璃种,冰种,糯种,豆种。 只要出个糯种就不亏,再往上都是大赚,杜笙让江清清把他推过去,细细摸了摸,又用戒指的背面刮了刮,很硬,种水应该不算差。 就赌这块了。 “东家,这块怎么卖?” 东家百忙之中抽空瞄了一眼,“不贵,十五万两。” 杜笙仰头,与江清清对视一眼,钱不够怎么办? “要不然你去说个软话,东家看你长得漂亮,说不定就便宜了。”杜笙存了心为难她。 江清清挑眉。 “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了。”杜笙给她施压。 江清清想了想,丢下他过去,与东家有说有笑,她能纵横生意场上那么多年,自然有些手段,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瞧见她低下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白天鹅似的,修长干净的手挽了挽鬓发,显得格外端庄优雅,也没跟东家说多久,很快回来。 脸色已经从巧笑嫣然,变回平常那副微冷的模样,“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倒是好几次瞧了瞧你,很有可能喜欢男人。” 杜笙本能觉得不妙,转动手轮就要溜。 江清清摁住轮椅,“相公,能不能翻身就看你的了。” 勾引天赋 杜笙莫名有一种偷鸡不成, 蚀把米的感觉, 江清清拉着他的轮椅,他想溜都溜不了,被迫转回身, 朝东家的小摊位而去。 东家似乎早就等着, 热情的招呼他, 手还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又借着拍肩膀的功夫,一溜顺着他的胳膊摸下来。 杜笙心里反感,面上不显,还要勉强扯出一抹笑。 江清清的判断没错,这人果然喜欢男人,而且似乎对他十分感兴趣。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高兴这张脸关键时刻起了作用,悲哀他居然要靠脸勾引男人。 太刻意的动作做不来, 杜笙勾了勾头, 学着江清清勾引人的模样,露出一截玉似的白颈,指了指方才他看中的那块石头问:“东家, 那块能再便宜一点吗?” 东家眼前一亮,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衣襟, 顺着缝隙往里看, 手也不老实的放在他脖间, 有意无意摸来摸去。 杜笙忍着恶心没动, 因为他的默许,东家越发大胆,“这块啊,你要的话给你十四万吧。” 杜笙不甘心,“十四万不吉利,再低一点。” 东家拉了拉他的衣襟问,“那你开个价吧。” 杜笙摇头,“还是掌柜开吧。” 怕他开的太低吓到掌柜。 “十三万吧。”掌柜试探着又把价格喊低了一些。 “看来是跟这块石头无缘了。”杜笙转动轮椅就要走。 东家连忙拦住他,“别走啊,不满意咱们再商量商量。” 杜笙轮椅没停。 “十二万怎么样?” 杜笙的轮椅继续走。 “十一万。” 杜笙依旧不停。 “十万,最低的了,不能再低了。” 杜笙这才露出微笑,不枉他牺牲色相,到底还是达成目的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东西到手,二话不说离开,连石头都没切,直接拿着走人,头都不带回的。 石头因为太重,不方便抱着,杜笙把石头放在轮椅下的篮子里,自个儿拿着帕子擦方才那个东家碰过的地方。 江清清笑他,“看不出来,你还有做狐狸精的天赋,五万两啊,说免就免了。” 那个东家大概以为杜笙会在他家切,接触的机会很多,搞不好还有便宜可以占,结果被杜笙耍了一道,东西到手当即翻脸不认人,快的宛如翻书。 杜笙白了她一眼,继续擦,“你相公被人吃豆腐,你就看着?”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要我表扬你吗?”江清清敷衍道,“相公真棒,为我们翻身做了很大贡献。” 杜笙无语。 江清清抢过他手里的帕子,扭过他的脖子帮他擦,比他还用力,杜笙感觉接触的地方一阵疼,歪头一看肩头都给他搓红了。 明显感觉江清清情绪不太对,杜笙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江清清还在继续擦,“只是希望自己记住,以后安排的再妥当些,这样就不用委屈你了。” 杜笙失笑,“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想开点吧,我都没说什么。” 被占便宜的是他,不过能省五万两,也值了。 杜笙去了另一个地方切石头,这回的东家很正常,给了点钱,没说什么直接上手搬了石头拿去切。 杜笙指挥从哪切,这块石头他心里有点底,出高绿的地方肯定是中间,其它地方有裂,好在它大,切掉三五厘米不心疼。 第一刀选了有表现的地方,切的深了些,五厘米左右,因为大,花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才切好。 杜笙拿过切出来的地方瞧了瞧,意外发现种水还行,不过没色,透明的不太值钱。 这块料子本来就赌种水,只要它种水不错,几乎就算稳赢了,杜笙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让人着手开始切第二刀,第二刀不太乐观,裂涨进去了,而且扩散成了小细纹。 杜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手放在轮椅上,不由自主握住。 江清清发现了,覆上自己的手,安慰他一样道,“不要有太大压力,大不了赌输错过这次机会罢了。” 她说得轻松,杜笙不愿意,也不想输,他能从那群水盗手底下活过来,一路发烧,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依旧平安到了平洲,都靠江清清,所以他必须赢回来,还她的人情。 人情债不好欠,杜笙很早之前就晓得,欠了还不了,头都抬不起来。 他扭头瞧了瞧江清清,其实心里有些意外,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面无表情保持镇定,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更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记得他死时卿卿才二十多岁,很年轻,刚从大学毕业的人能有什么经验,所以他猜测卿卿很有可能在他死后活了很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慢慢从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变成了中年人,老年人,搞不好还是儿孙满堂的那种,否则她不可能那么老道,经历那么多事依旧平淡无波,比他还冷静。 朱笙不愿意成亲其实是有原因的,哪个男人能接受老婆比自己优秀?杜笙都有点不情不愿。 江清清也确实优秀过了头,朱笙完全被她碾压,杜笙也有点危险。至少目前来说一直处于下风,平时想开她一个玩笑,立马被她怼了回来,让人很是挫败。 “石头要出来了。”第三块石头已经切好,切石头的师傅拿去放在水里清洗,刚切出来的时候周围都是粉末,水都压不住,石头也全被粉末盖住,稍稍冲了一下再拿上来才能看到玉的本质。 “种水到冰种了,见绿,水头很足,可惜裂太多,不过底下还有大块没切,切开只要有一面没有裂咱们就赢了。” 这么大的石头,一面大概有十几个手镯位,高绿高种水,水头也足,一只大概在两三万两左右,十几个镯子位,怎么也能赚个三四十万,再加上其它的戒面抠抠,边角料做成耳环和牌子,五六十万保底。 不过平洲在搞赌石大会,大家都准备把钱放在赌石大会上,这时候会高价收料子的人很少,收收无伤大雅的小料子还行,他们这块太大了,肯定会被压价,最后能有三十万两就算不错了。 三十万两在赌石大会上根本不够看的,需要找人合作,找谁又成了问题。 等着死吧 杜笙很快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料子还没切完,还不知道里头什么样,他就开始想着找人合作,委实有些不切实际。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料子切开, 看看它到底是一块废料,还是一块能让人翻身的料子。 第四刀杜笙和切石头的师傅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屁股切,看看它背面有多厚, 质地怎么样。 切石头的过程很煎熬,江清清站在他身后, 手放在他耳朵上, 不时捏一捏,杜笙搁在石头上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大半。 都是些小动作,不是压他的肩膀, 就是理理他的头发,有时候干脆掐他一把, 如果是原来, 他可能会以为江清清占他便宜等等,现在抛开那层有色眼镜, 发现江清清是在转移他的视线, 让他不要过于集中在切石头上。 每次切石头杜笙心里紧张,身体都会紧绷。 也许以前也误会了她好几次? 杜笙不确定, 他猜不透江清清的心思。 江清清玩了一圈, 手摸在他的衣襟里, 杜笙脸黑了黑,果然是他‘误会’了江清清吗? “石头切开了。” 江清清突然惊呼一声,杜笙连忙去看,这一刀还是不理想,细小的裂很多,不过比原来浅,能抠出些珠子,耳环,戒面等等小件,还要再切一刀。 第五刀切的师傅已经有些不耐烦,告诉他最后再切一刀,不行就去别家切吧。 切不出好料,完全是浪费他的时间,像他这样的师傅切一刀最多一两,没什么赚头,但是如果能切出好料,石头的主人要封红包,放鞭炮,一来表示喜事,二来告诉大家,他这里有好货。 虽然都不是在他这里买的,但是在他这里切的也一样。 封一个红包怎么也有百两银子,毕竟杜笙手里这块料子大,除了裂,其它表现也不错,只要把裂切掉还是能买大价钱的。 假如真的像杜笙想的那样,三十万两左右,拿出一百两包红包轻而易举。 第五刀也很快切完,天色已经从清晨变成了下午,师傅这一天啥都没做,光给他切石头去了。 越到后来,杜笙注意力越集中,全放在石头上,江清清根本转移不了,她也放弃了,起身去买饭。 从清晨到下午,俩人已经将近三四个时辰没有吃饭,切石头的师傅亦然,杜笙答应了他不管切不切得出来好料,他都包红包,师傅这才干劲十足。 杜笙也没闲着,在石头上画线,让他再切一刀,第五刀也不行,还是有细纹。 这块石头本来很大,被切了五刀,一刀三五厘米,一刀三五厘米,很快只剩下十厘米左右,再切不出来,这块料子相当于废了,勉强能保个底罢了,毕竟它大,裂虽然多,但是可以扣配件。 第六刀因为薄,师傅怕碎,让他扶着,杜笙捂着鼻子,忍着粉末纷飞,单手扶住石头,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切开。 师傅刚淋上水,他便迫不及待拿出来看,还好还好,没有裂了,切第五刀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那裂已经浅的几乎看不出,再切一刀肯定没有,果然,切掉了三厘米,还剩下六七厘米左右。 手镯最多三厘米,也就是说可以理三片,这么完美的种水和绿,一片三十万的话,三片就是九十万,还是在压低了价格的情况下。 一般人怕是吃不下,所以他打算理成三片分开卖掉。 “别切别切,这块你出个价,我要了。”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道。 切石头的地方很多玉石商人守着,等着出东西了好买走,比自己切风险小,杜笙这块是高绿高冰种,切掉了裂,没有风险,里头都是好肉,错过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同样的料子问世,所以就算大,不参加赌石大会,忍痛也要买下。 “你一个人吃有些困难吧,我入伙。”他的同伴道。 那个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入伙的话他依旧能参加赌石大会,玉也不会理片,一旦理片,它做成的东西就有了局限,只能掏手镯和牌子,不理片他就能雕出一个大件,越是大件的东西越值钱。 杜笙瞧着俩人穿着打扮判断他们能出多少价格,太高会把人吓跑,太低他亏。 许是怕被打劫,两个商人穿的都跟难民似的,唯独手上戴的戒指价值不菲,戴的是扳指,这样的扳指戴在一个穿的跟下地干过活的农民手上,旁人会以为是假货,只有杜笙看了出来,那扳指是翡翠中的极品,玻璃种的秧苗绿。 外行看色,内行看种,这已经是最高的种水了,在现代价值千万,在古代怎么也要小十万的样子。 越是到了一定层次,越是发现钱就像假的似的,十万二十万张口就来。 “一百二十万。”杜笙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说是清朝那个年代,一年的关税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他切了一块石头,就敢开出百万白银的价格,真的是膨胀了。 那俩人对视一眼,“七十万,我们还要留着钱去参加赌石大会呢。” 杜笙摇头,“七十万太低了,我宁愿把它理片卖给三家人。” 那俩人经过深思熟虑加了些价,“八十万,我们能出的最高价格了,毕竟赌石大会里的石头更好,说不定有瓷种帝王绿。” 他说的不错,这个年代石头还没怎么开采,搞不好真的可以出现玻璃种的帝王绿。 杜笙这个就相当于是帝王绿,但是是冰种,和玻璃种还差一个等级,他们口中的瓷种应该就是玻璃种的意思,只是说法变了一些,杜笙原来怕说玻璃没人认识,改成了陶瓷,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了。 “成交。”八十万虽然比他预想的要低了十多万左右,被压价压的太狠,但是这些人说的没错,他们更看重赌石大会里头切出来的石头,外面就是随便玩玩。 他再端着人家一后悔,八十万都没了。 既然谈好了,自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给的是银票,一万两一张,足足给了八十张,让他自个儿数。 杜笙还不怎么会看这个时代的支票,这些银票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支票,钱存在银行,银行给你一个本本,一张限定了多少额度,只要不超过你银.行卡里的钱,都可以给你兑换。 银票是同样的操作,许是想着方便一些,所以把银票全部兑换成了一万两的,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一个包袱就能藏住。 杜笙钱到手,四周登时出现些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他是一块肥肉似的。 杜笙凝眉,心里有些担心。 包了一万两给切石头的师傅,又拿出一万两放鞭炮,想了想,替江清清做主,空出五万两,准备做善事。 扣除这些钱,还剩下七十三万左右,江清清该满足了。 “我只是走了一会儿而已,你就帮我赚了八十万回来?”江清清一手提着饭,一手拍在他肩上,“还真是我的摇钱树啊。” 杜笙紧绷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些,在这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江清清还能这么轻松,说明她有后手,很安全,不会有事。 “现在是七十三万。”杜笙道,“我替你做主拿出五万出来做善事,另外一万包给师傅,还有一万用来放鞭炮了。” 放鞭炮有点像是家里做喜事,叫附近的人都上门恭喜。 江清清蹙眉,“没有自己那份?” 杜笙摇头,“我不需要。” 江清清嗤笑,“你不是不需要,你是想还我的人情。” “杜笙。”她语气认真了些,“你的心是冷的,暖不热的。” 上辈子她没有暖热,这辈子也很危险。 “不要说这些了。”杜笙转移话题,“想想办法吧,现在应该怎么护好钱全身而退。” “等死吧。”江清清把饭放在他腿上,“懒得救我们了。” 一个约定 杜笙无语, “不要说任性的话。” 平时江清清很冷静, 现在需要她冷静的时候她任性起来。 杜笙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他解释一些道,“我现在和你的身份不对等, 你让我把该还完的还完。” 只有还完了所有的债, 他才有资格跟江清清谈些别的, 不是被逼的, 是他心甘情愿的。 不会让他抬不起头,也不会有人说他吃软饭,与江清清的身份对等。 从一早他就说过,朱笙自尊心强,他比朱笙自尊心还强,接受不了自己吃软饭, 靠女人。 最起码朱笙可以低头骗女人的钱,他做不到, 也或许是他和朱笙的处境不一样, 朱笙没有一技之长,他有,所以无论何时何地, 他都不需要求人,也没必要寄人篱下。 江清清眼中闪过什么, “是不是把所有债还完, 你才会考虑我?” 杜笙点头, “如果我还完债之后发现自己喜欢上你, 肯定会和你过下去的。” 江清清脸上阴转晴天,“虽然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保证,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杜笙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比想象中更容易满足。 “这样吧。”江清清建议,“如果你能帮我在赌石大会上赢两百万,咱们之前的账就一笔勾销,卖身契我也会还你。” 许是怕杜笙不答应,她道,“咱们已经有七十三万了,翻个两三倍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用七十三万赌,江清清太看得起他了,“钱是你的,你都敢赌,我为什么不敢?” 输了对他来说没损失,顶多欠的更多罢了,债多不压身,慢慢还就是了,杜笙对还债还是很有信心的,赌石行业本身就是个暴富的行业,什么都有可能。 赢赌了他可以一次把所有帐和卖身契赢回来,十分值得赌。 江清清似乎有意帮他,想看看他还完债之后的选择,杜笙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考虑怎么跑。”四周盯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几乎不可能逃跑的地步。 越是这种时候,江清清越淡定,把他推到角落,打开他腿上的油纸包,借了一个东家的小板凳,坐在他对面分馒头。 油纸包里包了两个馒头和一道小菜,是下酒的辣椒酱,没有筷子,用馒头蘸着吃,很没有形象,江清清居然也不嫌弃,还吃的格外香。 她平时算比较挑食的人了,山珍海味也没见她吃多少,在这么个环境下,能开胃? 或许她天生就适合做生意,胆大,心细,这要是一般的女子,怕是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躲在男人后面了。 江清清——是把他护在身后。 俩人吃完饭,笑着与东家道谢,似乎没发现盯着他们的人似的,走得淡定。 没有单独行动,反而跟在其他商人后面,江清清掐了他一把,成功吸引来杜笙的注意力,杜笙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她,“怎么了?” “看看谁最有钱,我们跟在有钱人身后。”许是为了避开平洲的土匪,现在的有钱人特别会玩,穿的极是朴素,比如刚才那俩人,江清清一直靠衣着和气质判断,没了好衣裳,气质都下降不少,导致她认不出来有钱人。 偶尔还是能看出一些,不过只是大概,怕认错,这活还是交给杜笙吧。 既然是赌石大会,肯定都是玩玉的,以玉识人,几乎每个来赌石大会的人都戴了玉,有的挂在胸前,有的扣在腰上,旁人认不出好坏,玉友可以,杜笙也是玉友,自然识得。 杜笙猜到她的想法,配合的四处打量,他不仅要找有钱人,还要找有钱有权的人,权利大到旁人不敢盯着他们。 毕竟要说有钱人,他们也是有钱人,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别人。 杜笙巡视一番,发现了一个腰上戴着四爪蟒的少公子,这个时代等级极严,比如说明黄色是皇上穿的衣裳,其他人不能穿,也不能染明黄色的布,染了就是对皇上不敬,或是有造反的心,同样的,玉上面的图案也相当重要。 皇上是龙,其他人就不能再戴刻了龙的玉,否则还是对皇上不敬,有造反之心,要诛九族的。 龙未蜕变前是蟒,所以只有他的儿子能用蟒的图案,也就是说这人不是王爷,就是太子。 江清清的爹是太子太傅,时常与太子走动,江清清肯定见过,她没去认,说明不是太子,那应该是哪位王爷出来游玩,或是喜欢玉,刻意过来寻宝? 平洲这里在打仗,误入的可能性很小,他肯定是特意过来的,只要对玉感兴趣,肯定也对相玉师感兴趣。 少公子在看石头,他身边还跟了两个人,带着剑,一脸煞气,一般人还真不敢惹,所以他周围几乎空无一人,杜笙很容易在热闹的街道里挤到他身边。 “白皮的和田玉可赌性很高,不过价格也高,如果出不了料,亏得更多。”杜笙如实道。 虽然知道他不缺钱,但是他缺专业,因为不专业,所以只敢赌一些很稳的料子,白皮料是和田玉里的极品,因为它里头有可能出白玉或者羊脂玉,就这么一个理由,足够它涨价。 那少公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赌哪块?” 杜笙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回话。 或许爷爷说的没错,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是平易近人,极好相处,越是缺什么的人,才会格外注意身份的差距,有钱没钱等等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这块。”杜笙指了指他眼皮子底下,但是被他忽略的黄皮料,“这块皮色差了些,上面还有僵,算是瑕疵,卖价会低很多,但是它有可能出白玉,而且这个僵我赌它是死僵,没有穿进去。” 大多数死僵里头都会穿活僵,活僵是活的,会跑到玉里去,影响玉质。 少公子哈哈大笑,“既然你替我选了,那我就不客气的买下了。” 杜笙更感意外,这么顺利的吗? 少公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方才有人放了一万两的烟花,我也去瞧了瞧。” 杜笙恍然大悟。 原来不光他想认识别人,别人也想认识他。 ※※※※※※※※※※※※※※※※※※※※ 我的猫得了猫瘟,嘤嘤嘤,在照顾它,每天要吊挂水,一挂几个小时,加上各种拿药等等,最近都没什么时间码字了,对不起各位_(:3」∠?)_ 我们之间 “方才我还在想, 怎么找机会和你认识,我这边还没找着借口,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他望了望杜笙身后的那群人,“需要我帮忙吗?” 杜笙跟着他的目光看去, 又瞧了瞧他,有些了然,原来这是钓鱼啊,这厮知道他需要帮忙, 但是方才不出现,反而刻意将玉露出来, 好叫他们自动找上门寻求帮忙, 好要个人情,也显得自己的帮忙不会那么廉价。 或许也是发现相玉师的好处,方才那块狗屎地料兜手赚了八倍。 八十万啊, 这个国家税收一年才上千万两罢了,八十万险些占了一层, 这么多钱足够这位王爷心动出手。 “方便吗?”杜笙试探性的问,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这是告诉他,我除了你, 还有别的选择。 那人轻笑, “自然方便。”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春风, 浮云。” 两个侍卫上前一步, 行了一礼后离开, 不用说也知道去做了什么,他是王爷,可以调动当地的衙门,加上平洲在打仗,到处都是官兵,小事上面也听他调令,如此一来大家自然要给他一个面子。 不给他面子就是跟当地的衙门作对,跟数十万大军作对,跟朝廷作对,哪个敢? 杜笙寻思着这靠山没找错,见面礼是互相给了,他帮这人选了一块原料,这人帮他解决一些麻烦,接下来该加深了解了。 加深了解的方式无非是请吃饭,喝酒,或者干脆邀请他们住在一起。 住一起自然不行,等于人身自由在他手里,喝酒吃饭杜笙倒是没拒绝。 这位王爷也暗示过,要与他一起赌石,杜笙也没拒绝,寻求别人的帮忙,自然会有点牺牲。 只是一起赌石牺牲还不算特别大,只能说他有利用价值罢了。 他在与这位王爷交谈的时候,江清清完全不插话,没有存在感,宛如一个丫鬟似的。 但是谁都知道,她不可能是丫鬟,他们和这位王爷都没有暴露身份,以化名互相伪装。 他说他叫钱生,这人便说他叫姬目月,姬是皇姓,目月听着就别扭,但是合在一起是眀的意思,古代等同于明。 如果不出所料,他是二皇子姬明。 听说是个闲散王爷,整天不干正事,就养养花花草草,溜溜鸟之类的,在这里见到他似乎并不奇怪。 因为他是个可以为了捧花魁一掷千金的人,也可以为了买一块宝玉,不远千里来平洲。 他对赌石不怎么懂,属于普通玩家类型,但是他买的料子贵,都是极品原料,所以平时还是输少赢多。 看得出来他对赌石很感兴趣,毕竟既可以成为爱好,也可以成为赚钱的法子。 当年他爷爷就是这么诱导他的,看他对赌石不感兴趣,也坐不住,干脆带他去看别人切石,只带他看能切出好料的,动不动赚个十倍二十倍,由不得杜笙不心动。 因为来了兴趣,耐心了许多,很快发现自己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从刚开始小输,到后来输少赢多,加上家里是做这个的,爷爷指望他继承家业,他爸管管公司还行,对赌石没什么天赋,所以最后接手集团的是杜笙。 他和爸妈感情很好,他的就是爸妈的,他接任之后爸妈开始放下重担到处游玩,把他这个儿子抛在脑后,时不时打个电话秀秀恩爱,每每惹的杜笙咬牙切齿。 “姬兄,要不要找个地方把石头切了?”友谊聊着聊着就有了,称呼也变了。 “回头再切,今儿我们只玩。” 他说的玩除了吃吃喝喝也包括赌石,似乎想试试杜笙的真假,吃了饭后并没有分开,反而一道去集市上又选了几块料。 他是个有钱的主,但凡杜笙看中的,什么都不问,直接跟,料子寄放在杜笙这里,所以杜笙想赶紧切完分了钱,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要不然每次都是五五分账,有一半压他这里,等于姬明以后都有理由过来找他,金额越大,来找的越光明正大。 他的身份特殊,杜笙既想结交,又不想,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小命都不在自己手里,在别人手里。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可惜,没办法,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 “时候不早了,没有太阳,对选料有影响,咱们还是把石头切了吧。”杜笙坚持。 姬明蹙眉,“钱兄,是不是我招待不周?” 杜笙摇头,“没有。” 他知道姬明的目的,然而对方权势滔天,只能屈服,“那就明天约个时间切吧。” 姬明这才满意,“走。”自来熟的揽住杜笙的肩膀,“愚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杜笙其实不太想去,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似乎不去不行了。 本来只是勉强给个面子,过去赏个脸,去了之后表情有些惊喜。 “最近流寇颇多,钱兄是知道的,这些流寇守着山路水路,肆意妄为,愚兄前段时间带兵去扫,那群流寇聪明,一溜烟退去山里,倒是这些东西因为太沉没能带走。”姬明脸上带着笑意,“我原本想着全部拉到赌石大会上卖,现在想想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自个儿切了,钱兄说呢?” 他这是无本的买卖,有实力的话,当然还是自己切好,可以赚更多,没实力乱切的话,可能切十块只能赢一块,那他亏死,十块的钱远远高于一块切开的料。 “如果是我,我会切。”杜笙没有自告奋勇要帮姬明切,毕竟这活吃力不讨好,切毁了这人还会笑眯眯看着他吗? 怕是笑眯眯看着他死吧。 “钱兄有没有兴趣跟我合赌?”姬明建议道,“无本的买卖,价格随便钱兄开,我占一半,剩下的一半钱兄是自己出钱好,跟人合赌也成,我都无所谓。” 杜笙低头看着一仓库的料子,有些心动,但是想想姬明现在让利给他,肯定是要他以后千倍百倍的赚回来,如果赚不回来,小命怕是有危险。 他又回头瞧了瞧江清清。 江清清说只要他把七十万两翻到两百万两,就把以前的账清掉,卖身契还他,原来还有些担心,如果跟姬明合作的话,几乎没有这个风险了,这么多料子随便他挑不涨价,如果他还翻不到两百万两的话,那就是实力不济了。 赌石大会在平洲举办,这里又这么乱,商人们肯定会涨价,再加上买家哄抢,两个人竞争,八成会抬价,想以平时的价格买下原料自然不可能,所以跟姬明合作无疑是双赢的。 “好。”杜笙还是答应了,很多东西都是双面的,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心里有个准备便是。 姬明笑了,“钱兄爽快,我这人也不含糊,料切开钱兄要是不方便,我可以护送钱兄回京。” 他说的是回京,不是回去,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俩人的身份,江清清不用说,京城四大家族之一,还是四大才女之首,经常抛头露面,加上一口子京话,很容易调查,杜笙的特征也很明显,腿瘸嘛。 正好前段时间江清清正在大肆寻找一个叫钱生的腿瘸相玉师,只要姬明想打听,一下子就能对号入座猜出他俩的身份,就像他俩轻而易举猜中他的身份一样。 三个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只尴尬笑了笑,分别开始准备下次见面的东西,杜笙带钱,姬明带切石头的工具,他这里有石头,但是没有切石头的机器。 既然已经商定好,反悔是不可能的,杜笙索性将在集市上买的料子都交给姬明,让他切,这也是告诉他,我明天肯定会来,因为这些料子里头也有他一半。 准确的说是江清清的,但是江清清说了,任他处置,要他拿着钱翻到两百万两。 她需要的钱可真不少,两百万两,只为了做个垄断生意,想想前世的自己,杜笙能理解。 和姬明分开,回到客栈之后杜笙有些奇怪,“你今天一天都没吱声,怎么了?” 江清清低头看他,“终于想起我了?” 杜笙凝眉,“你生气了?” “没有。”江清清由衷道,“只是觉得你谈生意的时候很好看,就像你赌石的时候。” 都说男人安静做事的时候很帅,她表现赞同,杜笙赌石的时候宛如会发光似的,从里到外散发着自信,跟人谈生意时亦然。 前世她喜欢杜笙,这些肯定占了不少成分。 杜笙默然。 “既然跟别人的生意谈的很好,不如也跟我谈一笔买卖吧。”江清清突然道。 杜笙疑问,“你有什么买卖?” “比如说过几天的赌石大会,我想让你赌输。”江清清继续道,“这几天我要你赢,最好能名震整个平洲,所有人都来请你合赌的地步。” “你想让我引柳茵出来?”一谈到柳茵,他心中那股子仇恨陡然爆发,杜笙知道,是朱笙的情绪,他太恨柳茵了,直接影响了他。 江清清夸赞,“真聪明。” 她就是这个意思,本来用的人是秦茗大师,可惜,秦茗大师那边出了意外,只能让杜笙顶上。 其实她挺不想让杜笙参与,因为柳茵就算没了钱,也是一只拔了牙的母老虎,只要不死,肯定会来找杜笙麻烦,让杜笙顶上,等于把他陷入危险。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我也不想让你进来。”江清清一边把玩着他的鬓发,一边道。 “我愿意。”现在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是朱笙绝对愿意,他如果不愿意,身体会难受。 “那好。”江清清语气漫不经心,“正好借明王的手,将你的名气打出去。” “然后呢?”杜笙不解,“故意赌输,她输你岂不也输了。”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不信江清清这么笨。 “所以我很好奇。”江清清给他理了理衣襟,“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能将好的伪装成差的?” “这是造假。”杜笙心里有些排斥。 赌石造假,是赌石界的大忌,如果被人发现,他也不用混了,而且说实话,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看来是有的。”有是有,但是好像有人不太愿意用,“用在好人身上叫造假,用在坏人身上叫为民除害,别纠结了,想想朱笙,再想想你,你以为你不做,柳茵就会放过你,不会的,她只是被我打压的厉害,暂时空不出手罢了。” 一旦让她空出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那个女人一向如此。 杜笙低垂下眼,犹豫了。 江清清说的没错,用在好人身上叫造假,用在坏人身上叫为民除害,柳茵害死了朱笙,还威胁他,是坏人无疑,对她,不需要讲什么仁慈,手段也只要好用就好,管它什么道不道德。 “就这一次。”他是答应了,但是也有条件,“柳茵必须死。” 她不死,朱笙的怨气就不会消,时不时还是会出现作祟,影响杜笙。 这样下去他会失去冷静,为了对付柳茵不择手段,现在已经有一点倾向了。 比如答应了江清清,如果是原来,他绝对不会答应。 “好。” ※※※※※※※※※※※※※※※※※※※※ 我的猫死了,没能抢救回来,心情很沉重,我以后可能都不养猫了,猫太脆弱了,我还是倒腾倒腾花花草草吧,就算被我养死了也没感觉,猫真的,我都无法接受,刚回来的时候可活泼了,还和基友商量再接一个给它做伴,结果…… 叹息,以后可能会恢复更新,不是很确定,因为我在存稿新文,等于两篇文同时写,有时候会顾不过来,当天不更,隔天双更这样。 然后新文《每晚穿到皇帝身上》大概五一那片开文,喜欢的可以提前收藏一下。 文案: 方姝有个秘密,她一到晚上就会穿到那个高高在上,宛如神袛一般的皇帝身上。 胆子小,不敢做其它的,最多借他的身份吃些好吃的,就这样半年都没出过差错。 直到有一天,皇上发现自己胖了。 飞起来了 公事谈完, 俩人之间那股子莫名的‘冷战’气息消失,江清清送他回屋,杜笙也确实需要好好想想办法,如何完成她想要的效果。 两天之内出名, 倒是不难,毕竟有明王那些原料在,整整一个仓库,而且瞧着料子都挺不错, 只要没闭着眼睛选,应该出不了问题。 毕竟这些料子原来是要上赌石大会的, 能上赌石大会的料子本就是从大堆里面挑出来的极品。 明王不懂, 他懂,再加上明王的身份,很容易造势。 人们更喜欢谈论高位之人的八卦, 比如像明王这样的,本身就是话题。 如何引柳茵上门, 倒也不担心, 一来,柳茵很贪, 二来, 柳茵恨江清清,知道他就是京城那个相玉师, 肯定会来找他, 搞不好又威胁他, 让他无偿帮忙云云。 同样是四大家族,同样是嫡女,柳茵一直想跟江清清做对比,这次就是很好的机会,只要找他赌石,就有可能超过江清清。 这些问题都不大,杜笙最担心的是最后一个,如何把一块好料变成差料,这很难。 如果是他师父,倒是可以,他师父以前是专门造假的,后来寻思着,与其花功夫造假,还容易被人逮住打死,不如钻研赌石,可以说他前半辈子都在造假,后半辈子在赌石,因为名声很差,好多人想要他的命。 还有人请过杀手,黑社会也没少找,都是杜笙花钱帮他摆平的,当时他也说过想把自己毕生的技能交给他,可惜杜笙自个儿看不上造假,不想学,不过跟他待了很长时间,有时候他会无意间透漏些什么东西。 比如说用儿童牙膏和一些玻璃水可以制造出帝王绿,打灯的雾和帝王绿的雾一模一样,很容易误导人,等切开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种造假方式很常见,也容易暴露,所以杜笙不会用,他要想个万全之策,最好能骗过所有人,毕竟柳茵虽然不懂,但是参加赌石大会的其他人懂。 如果他们看到破绽,说出来,杜笙这个造假的人肯定会被除名赶出去,最关键的是,他可能没机会单独和原料待在一起,然后在上面做手脚。 杜笙一个人在房里想办法,想了很久,久到天色渐渐变黑,四周一片安静,他在寂静的环境下更容易思考,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出动静,很多人跑出来,边跑边喊,着火了着火了。 杜笙吓了一跳,连忙从轮椅上下来,扶着墙走出门,果然瞧见底下大片的烟冒出来,似乎是厨房走水,还有点严重的样子。 刚要随着众人下楼,江清清从楼下上来,身上有些狼狈,被烟熏到一样,脸上乌黑,发梢有火烧过的痕迹,手里还端着不知道是汤还是什么的不明液体,散发着糊味。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往下跑的众人。 杜笙连忙拉上她,“厨房着火了。” 江清清眨眨眼,“没有啊,我刚从厨房出来。” 杜笙蹙眉,“你去厨房作甚?” 瞧了瞧她手里的不明液体,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去厨房除了吃,似乎没别的理由。 江清清端着碗,表情有些无辜,“我给你做了一碗汤,好像失败了……” 后一句说的很小声,小声到几乎听不见。 杜笙:“……” 所以厨房的动静是她搞的? 杜笙表情古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烧汤?” 江清清把汤放在一边的栏杆上,“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东西,记得我好像做饭很厉害,于是想试试看这项技能有没有丢……” 现在看来是丢了。 杜笙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你是胎穿,十几年过去了,忘记了很正常。” 江清清点头,“也许吧。” 其实也不是想起前世,只是送杜笙回屋出来后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是两个姑娘,说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她男人刚开始也对她爱答不理,后来还不是拜倒在她的厨艺之下。 江清清莫名想起杜笙,闲时杜笙会给她讲关于前世的事,一直强调前世她很乖很听话,而且很厉害,会很多东西。 其实她想不起来前世的记忆,但是一个女人最厉害的技能肯定就是做饭喽,所以尝试着学学,好抓住杜笙的胃。 很显然,没能成功。 “那个是你做的吗?”不忍心看她失望,杜笙觉得有必要尝一尝,“也许只是模样不好看,味道不错呢?” 江清清眼前一亮,“你说的对,我自个儿尝过,味道还行,你也尝尝看吧。” 不过她只喝了汤,卖相确实不行,味道倒是适中,不咸不淡的状态,当然自己尝自己的东西多少带点滤镜,美化了些,实际上怎么样,还要杜笙尝过之后才晓得。 江清清将碗重新端起来,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直接就要喂杜笙,杜笙瞧了瞧四周,“人多,回屋再喝吧。” 江清清难得没拒绝,杜笙几次暗示前世的她很乖很讨喜有点成效了,现在不会强势的直接命令杜笙怎样怎样,有点像平等交往了。 其实江清清以前那样杜笙也很头疼,因为他其实也是个强势的人,强势加强势除了逆反和碰头之外,不会有其它结果,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样,除非一公一母,一个人软下来,否者俩人走不到一块去。 不过杜笙不认为江清清会改,她在这边接受了十几年都是这样的教育,古代尊卑刻入了骨子里,杜笙只希望面对他的时候不要那么硬就好。 杜笙腿伤还没好,走的不快,江清清将碗搁在桌子上之后又回来扶他,如果是以前,杜笙会迟疑一下,现在直接伸手跨在她肩上。 江清清软化了些,他也可以稍稍退让几步。 杜笙刚在床边坐好,江清清已经把碗拿在手里,过来喂他,这里没人,杜笙没拒绝,直接一口含住。 炖的应该是排骨汤,火候没把握好,可能以为越是大火越能把肉炖好,于是把汤烧糊了,只依稀还能尝出肉味。 江清清舀了一块排骨上来,杜笙咬住,嚼了嚼发现里头的肉有点生,不过他没说,毕竟是江清清第一次给他做饭,是个好苗头,不仅不能打击,还要夸她,“味道不错,没我想的那么糟糕。” 也许夸了江清清,江清清会朝向淑女的方向发展,杜笙是这么想的,而且饭吧,都是越做越好的,江清清也聪明,应该学的很快。 他有些高估了江清清的悟性,江清清在别的地方确实很聪明,尤其是算计上,但是在做饭方面,委实没有天赋,自我感觉还很不错,被夸了之后一天三顿都要亲自给他做。 在吃了两三顿差不多一样糟糕的饭之后,杜笙的求生欲上来,逃也似的去赴姬明的约,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 彼时姬明正在让人切昨天的料,昨天因为天黑了,没来得及切,怕把料子切坏了,所以留着白天才动手。 一共是四块料,一块是他自己的,得杜笙指点买的那块,还有三块是和杜笙合赌出来的,自己的那块已经切好,果然是羊脂玉。 他虽然不会赌,但是懂玉,那块料子一切开,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什么底细,喜欢玉,收藏了很多,尤其爱白玉,白玉他会留着,其它或与朋友互相交换,或是转手卖掉。 玉这个玩意儿很贵,动不动上万,即便是皇室,也没有那么奢侈,也不能那么奢侈,会惹人闲话。 姬明刚让人准备切第二块料,杜笙已经上门,远远喊道:“姬兄,没来晚吧?” 姬明笑了,“没有,来的正是时候。” 他朝杜笙身后看去,江清清脸色不好,因为杜笙逃过了她的早饭,借口说姬明肯定设 了宴,怕到时候吃不下,惹姬明多心,觉得他们不满,所以空着肚子来的。 “吃过早饭没有?” 姬明果然问了,杜笙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身体太差,一顿饭不吃都不行,饿的心慌。 “来的匆忙,还没吃。” “吃过了。”江清清跟他唱反调,“他现在一点都不饿。” 杜笙表情无奈。 姬明瞧了瞧他,又看了看江清清,不知道该听谁的,正为难呢,江清清突然又道,“我饿。” 到底还是不忍心,毕竟饿坏了杜笙,照顾的还是她。 姬明点头,“正好,我屋里备了饭菜,咱们吃好喝好再看石头不迟。” 边说边叮嘱切石头的师傅继续切,切石头的师傅有经验,无需人指点,自个儿瞧着地方切,上一块就是这么切出来的,他对师父放心。 等吃了饭,那石头正好切完,这次是跟杜笙合赌的,不是羊脂玉,也不是白玉,是墨玉,目的在赚钱,师父把料子拿来的时候他看过,也是块品质不错的玉,可惜不是他喜欢的,他没多大兴趣,是卖是留,全凭杜笙做主。 杜笙自然不会留,他原来说喜欢墨玉只是想进黑市的说辞罢了,现在目的达到,当然不可能自个儿留下,问了问江清清,也没留的意思,于是这块待卖。 水头差了点,这么大一块,最多卖个三五万,当初买的时候也才一两万,不算亏,也没赚多少,当初就是买来玩玩的,这结果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杜笙开始让切石头的师傅切第三块,同时自个儿和姬明还有江清清去看料。 江清清和姬明一样,都不怎么懂赌石,就是瞧个热闹,她也耐心,昨天跟了杜笙一天都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今儿也是,全程在杜笙背后推着杜笙,耐耐心心看杜笙选料,切料。 杜笙平时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懒洋洋的,一说到看石头上,即便只是一块其貌不扬丑八怪一样的石头面前,也能精精神神,眼前一亮似的。 江清清感觉他活过来了,就是原来是死的,自从接触赌石之后活了过来。 来了平洲之后没什么事做,瞧他一块一块挑石头,自信满满的说,这块石头如何如何,那块石头如何如何成了江清清唯一的乐趣,有时候会帮着推轮椅,有时候会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他,看上一天都没问题。 前世她该有多喜欢杜笙?才能这么毫无厌烦的照顾一个人这么久?为了他渐渐改变自己的性格,还打算变成贤妻良母,做做饭之类的。 虽然遭到嫌弃,不过她并不气馁,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饭的,多学多看便是,迟早有一天杜笙会接受她,也接受她做的饭。 赌石对于内行人来说很有趣,每一个环节都很刺激,对于她这样的外行来说,全靠杜笙貌美如花的外表撑着,否则早就甩袖子走人。 好在他颜值能打,江清清安安静静又看了一天,没惹事,出声的时间都少,除了叫他吃饭之外,全程都保持沉默,并表示支持。 杜笙这一天帮她赚了不少,明王仓库的料子好,选了仓库里的料子之后其它的先搁一边,切好料子,一个师傅不够,找了三个师傅,看好的三块料子同时切,场面震撼,效率也高,今儿一天切了六块料子出来。 除了一块保本之外,其它六块多多少少都赢了不少,保本那块不算,另外五块加一起大概赚了一百一十万左右,和明王五五开,也就是五十五万。 自从跟着杜笙一起赌石,突然发现赚钱好简单,挑一块料,切开便是,分分钟成倍成倍的翻。 大概也因此,相玉师才会这么受欢迎,尤其是赌赢了五块料,加上昨天当街赌的那块,她稍稍造势,杜笙一下子名声噪起,一夜之间众人都知道了,平洲来了个很厉害的相玉师,帮明王赢了上百万两。 自然是有夸张的,也不算夸张,如果明王自己赌的话,确实是上百万,但是明王聪明,也不贪,让利给杜笙,为的是拉拢杜笙,好长期合作。 杜笙不是傻子,给点小甜头他就能帮你办事,他是相玉师,而且很厉害,翡翠和和田玉都精,而且手边有钱能用。 既然自己能赌,为什么要找别人?所以在赌石上,是他占据主导,我带不带你都无所谓,但是没了我,你不行。 他是一只龙,带翅膀的那种,以前是翅膀断了,暂时飞不出去,现在伤养好了,谁都不能阻止他飞,也阻止不了,他已经飞出去了。 与其花功夫阻止,不如想想如何让他飞的更高,他一直说是因为身份不对等,假如哪一天身份对等了,他俩之间会不会出好结果? 江清清很期待。 距离赌石大会开始的最后一天,她又带着杜笙来找明王,明王早就等着,他仓库里似乎又新增了一批料子,补足了昨儿搬走的那几块空地。 俩人都没问他哪来的,其实不用问也晓得,除了从流寇手里抢来的,难道还能是做贼打劫过往商人的不成? 他是个王爷,不敢这么做,也没必要,毕竟平洲附近的流寇和水盗很多,只需守株待兔等着他们抢完,再抢他们的便是。 看的出来,明王虽然不是个坏人,但也不是好人,不可能在流寇刚出现,还没成功的时候阻止,这样他们去哪捞好处?肯定是等流寇抢完,再抢流寇的充公。 那些商人被抢也只能道一声倒霉,毕竟抢他们的是流寇,不是官府,去找谁都没用。 运气好明王给个本钱,运气不好,亏也只能算自己不幸。 杜笙不是救世主,不会多管闲事,主要也是没法管,除非他搭上自己。 讨嫌没人喜欢,尤其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搞不好随便找个人杀了他,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杜笙只能假装不知道,安安分分挑他的石头,今儿的石头质量没有昨天好,只勉强挑了三块出来,明王不死心,自个儿挑了一块,切开一看,果然,里头裂很多,而且还有杂质,完全不能用,被他切毁了。 他站在众多石头前,叉着腰发愁,“这么多真的没有能用的?” 杜笙点头,“赌石本就是十赌九输,这么多块里头能挑出九块,已经很不错了。” 昨天和今天的加一块是九块。 平洲明王熟悉,一般他来出手,他的玉友多,很多不是商人,纯粹是买来自个儿找人雕,少了一层中间商,对双方都有好处,一般人都愿意买他这个面子。 不过因为不是纯粹的商人,他们只收上好的料子,那些中下等的还是要自个儿联系。 好在杜笙现在出名了,不少人为了结交他,愿意买下他的半成品玉石。 大多数心思不纯,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晓得,无非想让他帮着赌石,赌石这种事说不准的,杜笙不会轻易答应,如果江清清帮着介绍的,他会考虑考虑。 江清清特意介绍,肯定是有别的意思,告诉他这些人可以结交等等。 她在支持他,培养他? 杜笙隐隐感觉到了,没说什么,只记在心里。 今天的三块赚了六十多万,和明王五五开,是三十万左右,三十万加五十五万等于八十五万,还剩下一百一十五万,江清清就会还他卖身契,他也不欠江清清了。 离目标很近,算是杜笙目前为止唯一欣慰的事。 忙碌了一天,杜笙辞别明王,和江清清一道回到客栈,江清清又去琢磨她的厨艺去了,杜笙一个人进屋,前脚刚踏进去,后脚脖间一凉,一个人拿着匕首,递在他脖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啊,你居然就是京城那个名声鹊起的相玉师。” 定下来了 杜笙站住不动, “我也没想到堂堂四大家族的嫡女会做出夜闯男人房间的事来。” 脖间的匕首紧了紧, 柳茵靠近了些,“听你的口气似乎不愿意啊。” 杜笙沉默了,半响才道, “如果你来只是说些废话, 还是回去吧。” 柳茵笑了, “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 她很好奇, 原来那个胆小怕事的朱笙去哪了? 是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还是死过一回之后变聪明了? “还要多亏了你,没有你我不会破而后立。”这么说也没错,如果没有柳茵,朱笙不会死,他也不会穿来。 “这么说你还要多谢我喽?”柳茵压紧匕首, “拿点实际些的谢礼,帮我赌石吧?” 杜笙冷眼看她, “我没有想到, 堂堂四大家族的嫡女脸皮居然这么厚。” 柳茵挑眉,“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明天你是帮也要帮, 不帮也要帮。” 杜笙眯起眼,“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这几乎是同意的意思, 柳茵拍拍他的脸, 笑得开心, “好处是没有的, 不过办砸了,会有坏处,比如你们全家在黄泉路上碰面。” 杜笙眼中闪过厌烦,这人还是那样,抠门不说,只会威胁人。 “我死后,你很快会陪我。”杜笙说的不是假话,先不说江清清的报复,明王的报复她都承受不起。 他现在是明王的相玉师,帮明王办事,就是明王的摇钱树,他死了,等于柳茵砍掉了明王的摇钱树,明王会愿意? 怕是恨不得毁了她整个家族。 “所以我说的是玉石俱焚的法子,还有别的选择,比如你帮我赌石,我给你一成。”柳茵道。 杜笙面色好看了些,“两成。” 敌人的钱不要白不要。 “你还是那么贪心。”如果是以前,柳茵肯定不会答应,现在似乎可以稍稍宽容一些,“成交了。” 她从怀里掏出钱,“我不想出面,你替我占一份吧,我要和明王还有江清清一起赌,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赢钱。” 杜笙声音冷了下来,“你这是玩火。” “我就爱玩火。”柳茵任性道,“钱是给你了,不翻三倍你就等着去阎王殿见你的家人吧。” 又是威胁,杜笙现在十分讨厌被人威胁,家人吗? 她似乎太高估了他与朱笙家人的感情,都把他卖了,还不止一次,有个狗屁的感情。 而且他不相信,柳茵会带着朱笙的家人过来,那么远的路,路上还有流寇土匪,水盗也不少,无论她走哪条路,自保都难怎么带别人? 如果在京城的话更不用担心,她还能有电话不成,没有电话,她怎么千里指挥。 其实杜笙更想让她直接撕票,朱家人太让他恶心,被卖的事够他记一辈子。 “既然话说完了,你走吧。”他一刻都不想见到柳茵。 柳茵蹙眉,正待做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杜笙回头看了一眼,待扭回来,柳茵已经毫不犹豫推开窗户跳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她胆子倒是不小,这里可是二楼,看来来时她也是从窗户口跳进来的,二楼还是太矮了,住的没有安全感,连个娇滴滴的女子都拦不住。 杜笙去开门,门外不出意外是江清清,刚进门就皱起眉头,“她来了?” 杜笙点头,“你怎么知道?” 江清清叹息,“那么大的人了,每次做事都不晓得掩盖一下身上的香粉味,真为她的以后担忧。” 她还有心情为自己的敌人担忧,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自信呢。 杜笙更相信后一种,江清清十分自信,也有自信的资本,比如她能在第一时间闻出柳茵身上的香粉味,杜笙就没闻出来。 应该不是柳茵没掩饰,是江清清鼻子太灵,瞒不过她。 “去洗个澡吧。”她不喜欢他身上留有别的味道。 杜笙也正有此意,他比江清清还要讨厌柳茵,因为朱笙的恨意,藏在胸膛里,几乎快溢出来。 杜笙抬脚,刚准备出门,江清清又叫住他,“喝了汤再走。” 她方才跟杜笙分开,就是为了倒腾她的菜,想做出媳妇的味道,让杜笙一辈子留念,所以十分努力,奈何没有天赋罢了。 可能是天赋都用在生意上,所以在做饭上始终开不了窍,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这个天赋,就不会给你那个。 杜笙面色稍稍变了些,方才面对柳茵和逼在脖间的匕首都没动摇一下,现在…… “先去洗澡吧,我也闻不得那个味。”其实他根本没闻出来,对女人用的东西很迟钝,到现在连江清清的胭脂味和香粉味都分不清楚,单纯想溜罢了。 自然是不可能溜走的,被江清清拉住后襟拽了回来,摁在椅子里喂他,哄小孩似的,“乖,尝尝看好不好喝?” 考虑到都学不如学精,她只学了炖汤,毕竟杜笙的身体不好,又喜欢喝羹,炖汤是最好的选择。 杜笙头扭去一边。 “不乖的人会被扒光丢在浴桶里帮忙洗澡。”江清清笑眯眯看着他。 杜笙:“……” 迫于无奈,他张嘴含了一口,意外发现味道还不错,这回炖的是菌汤,汤都炖白的那种,既不会油腻,口感还很清爽。 杜笙开始是不愿意,后来配合的张嘴一口口喝掉,江清清意外发现今天的杜笙很乖,难道是威胁奏效了? 他好像不是个屈服于威胁的人,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喝到大半,再喂头扭去一边,怎么都不肯喝,今儿都喝了两碗了。 江清清抱着疑惑,自个儿喝了一口,嗯,好像跟平时没多大区别,她的舌头在尝味道的时候烫着,已经尝不出味道,全靠手感下调料,难道杜笙就喜欢这种口味的? “你喜欢喝菌汤?”犹豫片刻,她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出来。 杜笙没有否认,“今天的汤很好喝。” 不知道经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黑暗料理,终于熬到头了。 江清清点头,“这样啊,那我下次还给你炖。” 晓得杜笙通常没什么胃口,她每次炖的都很少,盛出来正好一大碗,都被杜笙喝完了,江清清拿着空碗,眼睛亮了亮,原来平时喂他,他拒绝,是因为汤不合胃口啊。 这么说来只要汤合胃口,他就会愿意喝? “我去洗澡了。”杜笙边说边去喊小二烧水,后厨有备用的,也就刚喊的功夫,小二已经带着人过来加水。 房间里有浴桶,这个天不是特别冷,加了几桶热水几桶凉水掺和着,杜笙摸了摸温度,感觉可以了去脱衣裳,顾着腿伤,特意用方巾包着腿,一只脚先跨进去,另一只脚搭在浴桶上。 水温刚好,杜笙一进去便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舒服的紧,他放松似的将头靠在木桶边缘,冷不防门外突然传来咔擦一声,似乎是门被打开了一样。 ??? 谁这么厉害?他明明把门杠起来了。 他歪头去瞧,很显然,除了江清清似乎没别人了,江清清拿着杠门的棍子,一脸无辜,“这个东西也太不结实了,我轻轻一推它就断了。” 杜笙瞧了瞧她手里小孩胳膊粗细的棍子无语,是棍子脆吗?明明是你力气大!强行给它掰断的。 江清清无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走过来道,“相公,我帮你洗吧。” 杜笙拒绝,“不是说只要我喝下汤就让我自个儿洗吗?” 江清清吃惊了,“我的话你也信?” 杜笙:“……” 怪我太天真吗? 这次洗澡最终还是在江清清手底下度过,不过江清清根本不会伺候人,手劲特别大,搓的他整个后背发红,胳膊也红了。 直到穿上衣裳时,杜笙瞧向她的目光还是怨念的。 衣裳也是江清清拿来的,又买了一套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每次换衣裳,都是新的。 到底是女人,摆脱不了买买买的天赋,很爱买衣服,但不是给自己,是给他,其实杜笙对衣服没什么特殊爱好,能穿就好,他没有,江清清有。 不知道是嫌弃他老是在外面,身上混杂了别人的气息,还是怎么回事,这次他是知道的,那身衣裳上沾了柳茵的香粉味,所以才会被江清清丢弃。 “明天就是赌石大会了,你想到法子了吗?”江清清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问。 “嗯。”不过还缺了几样东西,“你附耳过来。” 江清清听话的凑过来,杜笙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半响江清清嘴角勾起,“相公今天真好看。” 不知道是夸他颜值,还是夸他的办法,杜笙没有在意,只吩咐道,“明天之前一定要弄到。” 江清清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头亲了他一口,脸上带着满足才离开。 杜笙一个人回到屋里,拿出柳茵给他的钱数了数,差不多二三十万的样子。 二三十万江清清可以随手挥霍,显然柳茵不行,她虽然是嫡女,但是柳家不止她一个嫡女,还有不少庶出,百花齐放的情况下,她这颗明珠自然不那么值钱了。 还是江清清的娘有先见之明,想过门必须喝绝育汤,喝了的人没有生育能力,自然没办法诞下江家的孩子,可以说江家的所有儿女都是嫡出,因为一个娘生的,几乎没有竞争。 这很难得,毕竟有时候就算是一个爹娘生的,爹娘稍稍偏心一些,孩子们心里也会觉得不公等等原因相互讨厌,竞争。 江清清的几个哥哥是因为有了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比如江清清的诞生。 人的精力有限,都在一件事上之后,自然不会过多的注意在其它上面来。 杜笙偶然间听香儿提起过,说是小时候有人喜欢江清清,被她的几个哥哥揍的不要不要。 长大后所有接近江清清的人,都会被考验一番,必须胜过她的七个哥哥才有资格追她。 她的七个哥哥个个都是天才,一个考中新科状元,一个参加武试,投军去了,还有一个是商业天才,管着外围的生意。 另外有一个在江湖赫赫有名,江湖严格来说就是现代的黑社会。 其他几个哥哥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想胜过他们难如登天,胜过一个都算了不起了。 感觉她的七个哥哥并不想让她出嫁,所以直到江清清成为十八岁的老姑娘,都没能等到那个能胜过她七个哥哥的男人,总之她的七个哥哥差点造成她嫁不出去。 可能是后来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才放手让江清清自个儿挑,江清清挑中了朱笙。 朱笙只想利用她还债,不想承担入赘的后果,于是造成了杜笙穿越。 杜笙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很倒霉,也不算吧,好歹有个身体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比起死,他更愿意这么活着。 江清清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将东西准备好,包在一个包裹里交给杜笙,杜笙打开看了看,东西齐全,可以干活了。 江清清也不打扰他,还给他打下手,时不时用帕子给他擦擦汗,如果不是有时候有些无赖,可以说十分贤惠了。 制作的东西不是很复杂,杜笙很快完成,装在一个小瓶子里,需要的时候再用。 工具齐全了,现在只差一个条件,这个条件需要特殊的时间,现在还不行,等明天再看,如果不行,他会挑一块不好切的石头,故意把它切赔,让柳茵一无所有。 没有钱,她这个人也算完了,谁都不会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尤其是在柳家不止一个女儿的情况下,她不行,还有其他人顶上。 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杜笙很庆幸自己生在现代,父母关系和谐,地位平等,母亲生完一胎说太累了,不想生,父亲也觉得带娃累,于是俩人一合计,只生了他一个。 爷爷奶奶那边也只有他爸一个儿子,所以杜笙从小受了两代人的教育。 他当年出国留学,爷爷奶奶都跟着,并没有放过他,那时候杜笙觉得很累,要应付那么多人,现在才发现自己多幸福。 许是瞧他手上脏,江清清打了水给他洗,并不好洗,泡了几次药水才洗掉,洗完之后上床睡觉。 现在俩人还是同床睡,只前段时间杜笙生病厉害的时候江清清没有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半夜方便照顾他。 说实话,不感动那是假的,尤其是生病和无助的时候,有个人不离不弃,心里登时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情绪,像一颗种子似的,不知不觉发芽,抽枝长大。 至少方才洗澡时杜笙怨的不是她给他洗,而是她手劲太大,把他整个后背搓红了,这应该是现在和以前的区别吧。 杜笙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大概是因为明天就是赌石大会,有些紧张?也有可能是江清清枕在他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导致,总之一觉睡醒,眼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江清清倒是十分精神,照旧又是她先醒,穿好衣裳洗漱好后过来帮杜笙穿。 杜笙莫名想起以前,这人说以后会经常回来,让他适应她的存在,也要适应她给他穿衣裳。 杜笙适应不了,那段时间压力很大,现在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 江清清打好结,拉着他出门吃饭,吃的很简单,没什么花样,这回赶时间,没给他炖菌汤,只随便点了些菜,应付应付去了赌石大会。 第一天的赌石大会很热闹,人来人往。 虽然平洲在打仗,但是架不住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杜笙粗略一观,最少上千人,来自整个大盛各地。 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去,还需要另外交一万两的入场费,毕竟是他们提供的场地,再说一万两其实对玉石商人来说宛如九牛一毛,不会有人在意,说交就交了。 杜笙来的算早了,进门才发现别人比他更早,就连明王都在里头等着,瞧见他晓得迎上来,“钱兄好早。” 杜笙惭愧,“姬兄更早。” 明王还顺便跟江清清打了个招呼,顾着男女有别,江清清也是有夫之妇,只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赚钱心切,三人碰头之后立马开始扫货,毕竟赌石大会只有三天,石头也没有多少,僧多粥少,错过了最少还要再等十年。 十年太久,杜笙等不及,只能现在快人一步。 他瞧了瞧四周,赌石大会为了方便看石头,选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还是露天的地点,就像大型街道一样,两旁是简陋的棚子,棚子下就是石头,可以随时搬出来看。 买家很多,三三两两聚齐在一起,就像他们一样,一个人可能吃不下那么多,所以跟人合作。 三个人目前为止最有钱的应该是明王,他那一仓库的料子赚了不少,其次是江清清,再来是柳茵,杜笙…… 一个铜板也没有,他的钱压在姚掌柜身上,姚掌柜和秦茗大师还有江清清带的一些银子和黄金走在前面,没有到肯定是出了意外,这个意外会不会造成姚掌柜拿着钱跑? 或者这场意外干脆是她制造的,抢走秦茗大师和江清清的黄金? 好几箱呢,一两黄金是人民币两千块,那么大几箱子,怎么也有上万两了。 再加上杜笙的钱,带上这些钱足够她好吃好喝挥霍一辈子,可她本来就不穷,而且在京城黑市的铺子价值不菲,她又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钱迟早会花完,只有钱生钱才是大道理。 如果她还想在黑市干下去,在赌石行业干下去,就肯定会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杜笙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可也会期待她带着钱来。 第一天商家会把好货都拿出来,杜笙看了一圈,挑花了眼,感觉哪个都好,又不好,嘈杂的环境也让他无法静下心。 杜笙干脆选了个角落,没什么人的地方看,本来只是想玩一玩,让心静下来再说,没想到进去之后竟然发现料子不错,缩在这个角落可惜了。 店家卖的是和田玉,料子都很大的那种,山石水石,山流水石都有。 杜笙因为腿还没好,看料子都靠江清清抱来给他,他指哪,江清清抱哪个,莫名想多使唤使唤她,不过想起前几次的遭遇,只好将歪心思收起来,认真看料。 看了好几块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必须大,料子极品,让三个人都把钱压上去,如此柳茵才会相信赌输也只是巧合,真赌。 不仅要大,料子极品,里头还必须有肉,坑柳茵的同时必须保证料子是赢的,如此明王才不会生气。 为了柳茵得罪明王,那是蠢货才干的事。 杜笙又挑了挑,手里的料子越来越大,价格也越来越贵,直到他看中东家的镇店之宝。 镇店之宝是不卖的,商家说只是拿出来撑撑场面,这当然是客套话,如果是在自个儿的铺子这么说肯定有人信,大老远从别的地方带过来,让人怎么信? 无非是想多要些钱罢了。 杜笙心里明镜似的,他继续看这块镇店之宝,店家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任他观察。 镇店之宝很大,最少上百斤,太重,杜笙腿上放不下,只能自个儿下了轮椅半蹲着看料。 料子有些小僵,僵是死僵,僵边出好料,这块料子润是有保障了,还差色。 因为太大,没办法举着看,他只好半趴在地上,对着阳光看,色可能是白色,雾是透明的,皮很薄,杜笙一眼认了出来,不是羊脂玉就是白玉或者青玉。 这三个色很接近。 青玉是淡青色的那种,淡的几乎看不出来,所以它的雾和白色差不多。 杜笙琢磨着,感觉这块玉要么大赚,要么大亏,处在两极分化中。 他把这种情况跟明王和江清清说了,俩人都是很大胆的人,反问他,“你看好吗?” 杜笙点头,“雾很干净,说明水头不错,润和水头基本确定了,只差一个色,有可能出羊脂玉,白玉和青玉。” 江清清挥挥手,“你给我们讲这些我们也听不懂,如果你看好的话,我跟就是了。” 她又看向明王,明王肯定道,“我也跟。” 既然俩人都愿意跟,那杜笙就定下了,能不能报仇就看这块料子了。 来报仇的 这块料子杜笙还是很看好的, 毕竟润和水头都有保障,只要赌一个色就好,而且有一半的几率出白玉和羊脂玉,只有一半的几率赌输, 如果这样都赢不了的话,只能说他们三个人运气太差,又或者说柳茵运气太差。 二三十万其他人亏得起,比如江清清和姬明, 但是柳茵亏不起,这钱很有可能是她最后的积蓄。 经历了上次事件之后, 她的家族肯定对她很失望,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不能翻身就会被家族放弃,或者说已经放弃, 是她自己不甘心罢了,要不然做事不会这么极端, 动不动威胁人。 可惜她这次拿捏错了人, 朱笙的家人死不死,跟他真的没有关系, 不是他冷血, 是朱家人对他冷血。 当初哪怕给他一丝希望,对他稍微好一点, 不要瞒着他, 大家一起想办法也好, 偏偏要骗他,将他送上花轿,还签下他的卖身契,把他彻彻底底卖掉。 说实话,杜笙自尊心很受打击。 自从那件事之后,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着实消沉了一阵子。 杜笙压下心头的烦躁,叫来东家商量价格,这块石头很大,杜笙在心里估价一百一十万。 果然,商家报价了,一百二十万,比杜笙心里的估价多了十万左右,不过也没相差太大,他又与东家磨了磨,希望能将那十万磨掉。 十万不算少,但是在这块石头上只是个零头,它太大了,大到可以抠上百块牌子,一块牌子三五万,上百块就是三五百万,只要它的色赌赢,这块料子百分百赚。 感觉这时候的赌石其实就是赚钱,因为这时候的料子都很不错,还没被后世不停的挖,不停的挖,挖到出不了好货的地步。 东家冒着风险来这里一趟不容易,可能是路上也曾经被流寇水盗追过,所以一点不肯还价。 杜笙倒是能理解他,不过跟他做买卖的是自己,再理解也没用,为了那点利益还是要争取,毕竟商家如果不卖的话,很有可能积货积个十几年。 他为什么大老远的来这里,还不是看中了这里有钱的主多,可能是从玉石的开发地运来的石头,那地方都是挖石头的,很少有买家,他想在那里卖简直难如登天。 赌石大会十年才开一次,他这个位置又偏僻,不一定能被人发现,错过了又要等十年,与其等上十年,不如现在卖给他们。 杜笙帮他分析了一下厉害关系,东家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一百一十万成交。 一百一十万分成三份就是一人三十六万,但是柳茵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入股三十万,剩下的明王和江清清占,一个人分七层,剩下的三层柳茵占,看在料子是杜笙选的份上。 明王主动提议的,他以为那三十万是杜笙的。 杜笙没有异议,江清清也没有,无所谓了,反正料子会亏。 商定好料子的分成,杜笙挥手让师傅按照他划线的地方开个窗口,他要瞧瞧里头的肉质,这块石头几乎不存在变色的可能,只要出一个窗口,就能知道色的情况。 润倒是有可能变,因为这块石头大,大它就有变数,一般的石头玉化都是从中间开始,也就是说越是边缘,润度越差,水头和色都是如此,如果边缘的色不正,里头的色有可能变正。 如果边缘的色正,里头的色只会更正,当然光正还不行,还要避开裂,水线和各种瑕疵。 有一些可以凭借经验避开,有一些就只能靠运气,赌石赌石,为什么有个赌字,就是因为不确定,神仙难断寸玉。 师傅手脚麻利,很快开了个口子,拿掉那块小帽子一样的盖,又淋上水冲洗一番,玉露出了本质,是块白玉,但是没到羊脂的程度。 杜笙心里觉得可惜,没到羊脂的程度,这块玉的价值大降。 玉有润差一倍,价差十倍的说法,首先不是羊脂玉,价格已经相差了十倍了,其次,色的等级也不够,又差了十倍,二十倍的价格,他们可能少赚上百万。 一点不带夸张的,市价就是如此,好在这块料很大,就算它是白玉,也没亏,只是少赚了一些而已,如果是满料无瑕疵,翻个半倍都没问题。 杜笙没放弃,又画了一条线让师傅继续切,从中间切,没什么技术含量,师傅很快切好,放在大木桶里清洗,杜笙难得半蹲下来过去帮忙,手插入浑浊的水里,捧了水浇在石头上。 刚切开的石头石灰很多,洗过一次,水里都是石灰,颜色是灰色的,他手插进去,出来也是灰色的,师傅亦然,这本来就是它的本来颜色,根本没人怀疑,只石头洗出来,发现变了色,从白玉变成了青玉。 师傅吃了一惊,“居然变色了!” 这样的石头色只会越变越好,居然变成青色,他还从来没遇到过。 “运气真差,这种石头几乎没可能变成青色。” 因为有人切石头,旁边有一两个人围观,大家都是懂行的人,也都纷纷摇头,“赌输了,青玉是最差的色,谁愿意收啊。” 来这里的都是大老板,确实没人能看上青玉。 “便宜点五十万卖给我,我可以考虑考虑。”虽然它确实差,但是边缘有一点白玉,品相不错的样子,再加上大,多切几块牌子还是有赚的可能,况且它的水头和润都挺不错,唯一差的是色罢了。 杜笙摇头。“还没到绝对,再切一刀吧。” 师傅点点头,方才第一刀的表现很好,它外面很有可能是白玉,只里头一点青玉,师傅把石头抱到架子上,固定好后慢慢切,这一切,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杜笙等的稍稍有点焦心,毕竟因为他盖了颜色的原因,他自己也看不出来是白玉还是青玉,感觉上色的没有这么均匀,如果真的是青玉的话…… 他可能会失去明王和江清清的信任,信任有多大,失望就会有多大。 杜笙很纠结,在纠结中第三刀切好,搁在水里洗,杜笙去帮忙,把水撒到石头的每一个角落,都冲刷干净之后才拿上来,不出所料,又是青玉,虽然水头和润度都挺不错,但是它是青玉,光一个色,足够拉低它的总体价格,而且还不好出手。 江清清手摁在他肩膀上,“不要有太大压力,人都会输,没有人百分百能赢。” 有了她善解人意的安慰,明王反而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道,“没错,下次赢回来便是。” “石头出手吗?”他又问,“出手的话好歹能卖五十万。” 现在正是赌石大会开始的时候,低等的料子已经没人碰了,都想要好的,有人收就谢天谢地吧,五十万他与江清清占了七成,每个人能回来十七万左右,只亏了一半而已,虽然有些不舒服,不过还在接受的范围内。 杜笙沉默不语,这块石头还没到最后一步,他自然不可能五十万卖掉,正准备找借口推掉,方才那个出声说五十万买下的人反而反悔了,“我出的价是后半部分没开的价格,现在开了,还开亏了,最多二十万。” 他是往死里压价,二十万想买这么大一块青玉,把他美的。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们不卖了。”江清清毫不犹豫讽刺,“二十万我宁愿搁在家里养鱼。” 那个人脸一阵发红,“要不是看你们亏的太狠,可怜你们,你以为我愿意买吗?不识好人心,走了走了。” 明王本来有些心动,也被他弄的不爽,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这是涉及到面子和尊严,宁愿砸在手里也不卖。 “姬兄,让你亏很不好意思,这样吧,你出的钱我们垫了,这块石头就当是我们赌的吧。”四十多万呢,明王输了这么多钱,肯定很不情愿,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把算计柳茵的事隐瞒下来,这事知道的人越多,对他越不利。 江清清的钱已经全权交给他处理了,所以他能替江清清做决定。 明王不同意,“既然是合赌,就该同时承担风险,让你们帮我承担风险,那我算什么?” 他还挺够意思,居然真的愿赌服输,也输得起。 杜笙以为是客气话,又劝说了一阵子,明王始终坚持,杜笙只好作罢,虽然劝说没成功,不过他收获了别的,比如明王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对明王的印象也直线上升。 本来觉得他是个可以随意掌握别人生死的人,想杀谁就杀了,所以格外不喜欢,担心他杀到自个儿头上,现在就凭他愿赌服输那股劲,暂时跟着他,似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相当于一座靠山,凭他的胸怀,杜笙也不信他就止步于此了,他一定还会再升,有可能竞争皇位。 为什么自个儿下海捞钱,还不是为了以后做准备,如果真是个闲散王爷,该收手的时候早就收手了,不收手说明他的需求量很大,需求量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 仔细想来,他花那么大的功夫招揽杜笙,搞不好就是准备做长期合作,把他当摇钱树,需要的时候摇一摇,所以他应该不会为了柳茵那点事跟他翻脸,搞不好还会反过来帮他,因为他的价值比柳茵大。 犹豫片刻,杜笙决定把这件事的头尾告诉他,但不是现在,等一切木已成舟时才行,否则谁能保证明王是不是也打算招揽柳茵,或者干脆喜欢柳茵,为了她反杀他呢? “咱们先把石头搬回去了,姬兄,是搬到你那里,还是我们带着?”杜笙问。 这个无所谓,它已经是一块废石,最多值二三十万罢了,怕就怕姬明随手把它卖掉,到时候杜笙和江清清亏大了,还让人捡个便宜。 明王蹙眉,这么大,钱又不多,他都懒得带,“搁钱兄那里吧,卖掉了给我现钱便是。” 杜笙点头。 这个结果最好,不过他们住的地方是客栈,似乎不太安全,石头藏哪是个问题。 这个需要江清清考虑,杜笙倒是不担心,他瞧了瞧天色,“今天就到这里吧。” 赌石大会有三天的期限,今天才第一天,然而在这块料子上耗的时间太久,现在已经是傍晚,太阳不够强烈,影响他看石头,也要给明王一个缓冲的时间,赌赔了四十万,还愿意跟他吗? 一个晚上足够他考虑了,是明王在选他,也是他在选明王,想在这个社会混下去,没有背景是不行的,江家的生意之所以长久,就是因为江老爷子这个靠山,他是太子的师傅,份量很重,明王的份量也不轻,足够保他。 杜笙想在这个异世重新开始,找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靠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和明王告别,跟江清清一起回了客栈,明王心好,特意安排了两个人送他们回来,顺便帮忙抬石头。 料子很快被送进他房里,杜笙点了蜡烛凑在玉石表面看,蜡烛的光不够,什么都瞧不出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不好处,一旦到了晚上,等于瞎了眼,根本没办法衡量一块石头的可读性。 杜笙放弃,知道今晚柳茵肯定会来,所以没动切成三块的料子,就那么晾着它,像一块废石一样。 柳茵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他吃过晚饭之后一直等,一直等,也没见到她的影子,江清清也不在。 不知道去做了什么,猜也晓得八成去安排暗杀柳茵的事上,她有钱,招来人杀柳茵很容易,现在还能扯一扯明王的旗子,也不怕黑吃黑。 柳茵大概也知道,所以没有出现? 杜笙躺在床上,半响又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莫名有些坐立难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来。 也许是江清清出事,也许是他,旁人的话,他不会这么心慌。 能出什么事呢?柳茵敢杀江清清吗?没有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她不会下手,那么会出事的肯定只有他了。 杜笙瞧了瞧石头,来找他的话,既可能拿到石头,又可以用他向江清清要钱,只要要的不过分,江清清都会同意,如果她再撕票,对江清清来说也是一个打击。 杜笙当即披上披风,盖住头想走,刚准备打开门,外头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春雷,小院瞬间被照亮,杜笙看到了门上倒影的影子,好几个人手里拿着剑,宛如门神一般稳稳立着。 来了! 江清清临走前放的烟雾弹没有骗到她,晚饭后杜笙在窗户口瞧见江清清带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离开,估摸着想告诉柳茵,把他带去别的地方保护了,结果柳茵没上当。 她还真是聪明,也足够了解江清清。 杜笙后退一步,轻手轻脚朝窗户口走去,刚走到一半,门外突然响起声音,“柳茵被我杀了。” 杜笙回头,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江清清无疑。 “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杜笙脚步顿住,刚准备说话,突然惊觉不对,这不像江清清的作风,如果是江清清,肯定直接一脚将门踹开,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他在瞬间想到第一次见柳茵的时候,柳茵试探他的话,她太聪明了,也太狡诈,这次也很有可能是她在试探,试探他有没有在。 杜笙屏住呼吸,越发小心的朝窗户口走去。 “开门吧,我想见见你。” 门外的声音宛如催魂一般,杜笙已经到了窗户口,尽量小声的去推开窗户。 砰! 门被人踹响。 杜笙探出头瞧了瞧外头,下着雨,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他都没有留神窗户底下是什么? 也没时间给他考虑了。 砰! 门被人踹开,柳茵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掀开披风露出脸来,先是打量了一番屋子,发现了角落里的石头,石头太笨重,而且需要找人买,她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看向大开的窗户。 几步走过去,探出身子往下看,果然瞧见一道人影狼狈的摔在地上。 杜笙腿还没好,貌似摔的更严重了,他站起来,扶着墙勉强朝街道跑去。 如果运气好,有人路过,说不定可以带他一程,不能被柳茵追上,被她追上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杜笙没走多远,果然瞧见不远处有马车行来,他赶紧拦下,大晚上的,马夫没瞧见他,马儿直直奔了过来,杜笙因为避让摔了一跤。 马夫连忙拉了绳索跳下车看他。 杜笙瞧了一眼已经追到门口的柳茵,拽住马夫的袖子说,“后面有个女老虎逼婚,我不跟她走,她就要打断我的腿,求求你帮帮我。” 不能说来杀他的,很多人怕事,会放弃他。 马夫有些犹豫,眉头蹙着,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个女子走出来,“发生什么……” 她陡然愣住,杜笙也愣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绣菊。 当初那个被他狠心拒绝的绣菊,这下尴尬了,杜笙怔住没反应过来,倒是绣菊很快吩咐道,“快,将人抬上来!” 马夫二话不说去架杜笙,杜笙求生欲也很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再说。 六匹马儿拉的马车,跑的飞快,柳茵追都追不上,杜笙松了一口气。 转而瞥了一眼马车内的绣菊,内心复杂,当初拒绝绣菊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现在果然报应来了。 绣菊穿着大户人家才能穿的衣裳,头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玉钗,一双绣花鞋上都缝了一对和田羊脂玉,真的摇身一变成了枝头凤凰。 被人家救,总这么不说话怪尴尬的,杜笙试着开口,“真巧啊,在这里碰见。” 绣菊摇头,“一点都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杜笙蹙眉,“找我?” “嗯。”绣菊目光坚定,“我现在有钱了,是钱庄东家抱错的女儿,就是我救的那个钱庄公子,是我哥哥。” 杜笙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记得那日他拒绝绣菊的时候说过,他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喜欢的是江清清的钱,绣菊给不了他那种挥霍的生活,现在…… 她特意跑来平洲找他,是觉得自己有钱了,所以可以跟他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虚的厉害,远没有那天底气那么足,或许是因为绣菊救了他,所以不好再用那么绝情的法子拒绝她,万一再出现什么打脸的事情,不如干脆现在什么都不做,只假装不知道,“送我到前面就好。” “刚刚追你的那个是江清清吧。”绣菊突然道,“她对你不好,所以你才跑的是吗?” “不是。”杜笙有些后悔找了那么个借口上车,被她误会了,“追我的是柳茵,她想杀我,跟江清清无关。” 他掀开帘子喊道,“师傅,前面停车。” “她就是对你不好。”绣菊坚持,“如果对你好就不会放任你被追杀了。” 杜笙仿佛没听见似的,拍了拍马夫,“师傅,停一下。” 马夫瞧了瞧绣菊,又瞧了瞧他,似乎等着绣菊吩咐,绣菊不说话,他不肯停。 杜笙看了一眼狂奔中的马车,一咬牙陡然跳了下去,那地面是青砖的,摔的他一只胳膊生疼生疼,本就受了重创的腿越发不听使唤,杜笙想站起来,缓了许久脚上也没有力气。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绣菊慌里慌张下来,不顾雨水泥洼,跪在地上去扶杜笙。 杜笙拒绝了,“我自己能走。” 绣菊摇头,“别逞强了,你走不了的。” 她喊马夫过来,去架杜笙,杜笙不肯配合,冷不防脖间突然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一间客栈,想起身发现手脚被绑在床架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绑,比上一次淡定许多,尤其是从第一眼开始就觉得绣菊有点不一样。 他心里防备着她,果然,她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说分手就哭鼻子的绣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而且这次有备而来,很有可能是为了报复他。 那日说了那么重的话,她心里应该是积了恨的。 不管怎么了,落到她手里,杜笙有些头疼。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钱才跟江清清在一起的吗?现在我比她更有钱,她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跟她断了吧,跟我在一起。”绣菊坐过来,手里端着粥要喂他。 杜笙头扭去一边,“她不会这样对我。” “我也可以不这样对你,前提是你乖。” 杜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是所有有钱的女人都这样吗?一个二个这么强势? 为什么就会觉得他应该乖?‘乖’这个字能用在男人身上吗? “朱笙,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她捏紧了碗沿,“整整四个月,我每天都在恨你。” 果然,她是来报仇的。 ※※※※※※※※※※※※※※※※※※※※ 今天要开新文了,紧张,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你们会去看吗?( ˙v˙ ) 挑断手筋 被那样拒绝, 绣菊对他还有爱吗?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她对朱笙的感情更像报恩,无论朱笙用了什么法子,是不是依靠江清清, 他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手了,也因此,她对他充满感激。 感激和爱意很容易混淆,尤其是在绣菊开始就对朱笙有好感的情况下, 两个掺和在一起,叫她误以为自己很爱很爱朱笙, 在还没有得到的情况下, 突然被杜笙拒绝,心里定是不甘心的。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想要的,也许她得到之后发现朱笙有那么多缺点就不会再爱上朱笙, 就像江清清似的,开始也对朱笙充满好奇, 后面慢慢死心。 杜笙登时有些后悔, 他似乎穿早了,朱笙没来得及跟绣菊多要几次钱, 也没有在她面前暴露本性, 以至于绣菊对他多多少少还留有情,后来又被他狠心拒绝, 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杜笙有些无奈, 该说他咎由自取呢, 还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显然时候到了。 “强扭的瓜不甜。”杜笙只能这么说。 “谁说的,你跟江清清不就很甜吗?”她撅着嘴,有些不满,“我看到你们两个一直有说有笑的,她也是强迫而来,你还不是接受她了。” 杜笙抿嘴,“你搞错了,她并没有勉强我,我是自愿的。” 这倒是没说谎,朱笙是自愿的,他嘛,只是当时没想开罢了,就好像从顶端陡然掉了下来,心情有些复杂,难以接受被包养的局面。 绣菊嗤笑,“你当我不知道吗?” 她陷入沉思,“我每天都会收集关于你的事,你干什么我都知道,偷偷去黑市的事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想去黑市,你才不会委曲求全呢。” 她还有话,“当初江清清没有第一时间猜到你就是京城那个相玉师,我猜到了。” 杜笙没有意外。 江清清没猜到他就是京城那个相玉师,是因为觉得不可能,她见过朱笙的堕落,实在很难想象朱笙会赌石。 绣菊猜到他是,只是因为相信他罢了。 朱笙在江清清面前的形象一塌糊涂,但是在绣菊这里就是天,顶天立地,绣菊又是邻家女孩的性子,很容易害羞,还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以他为重,跟江清清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在江清清那里受了打击,可以在她这里找回来,难怪朱笙会脚踏两只船呢。 绣菊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尤其是这个时代,朱笙的虚荣心很容易得到满足。 如果能选的话,八成的男人都会选绣菊,选江清清怕是每天都在跟自尊心做斗争,除非真的很爱她很爱她,或者她愿意稍稍软下来,在外人面前强势,回家之后面对他稍稍软一些都行。 杜笙对她要求已经很低了,没办法,木已成舟,也睡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对她已经习惯,再去换其他人会不适应。 他是个念旧的人,可以吃一样喜欢的食物很久很久,可以住在一个地方几年不挪窝,也可以喜欢一个人长长久久,前提是让他喜欢上。 “我很好奇,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总感觉绣菊变了,从原来的小女人,变成了强势精英一样,说话都比原来有底气。 绣菊似乎很开心,“终于想着问我了?” 她语气随意,“其实没什么,我从茶馆跑出去之后在街上过了一夜,不知道去哪,爹娘已经不认我了,回去就要嫁给那个老家伙,跟你的那个小屋子也不想再待,你都那样拒绝我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后来我想来想去,去找了钱庄东家的儿子宁斋。” “他喜欢我,我感觉的出来,可惜命运捉弄人,我居然是他的妹妹。” 当初宁家小姐宁楚楚过生日,她吃惊的发现俩人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宁斋好奇问她,在哪生的,她说杏花村,宁斋更吃惊,说妹妹也是杏花村生的。 再一对家里情况,发现她就是当初宁老爷带着妻子去拜佛,在半路上要生产,就近找的那家农家的女儿,还真是巧,那家当初也要生产来着,已经清好了稳婆,两个人一起生的,都是姑娘。 开始只觉得有缘,并没有怀疑,直到她带宁斋去家里看她的父母,宁斋表情一直很凝重,她以为是对她家里的情况不满,后来才晓得宁家小姐居然与她的父母有几分相似。 宁斋多聪明的人,立马怀疑了起来,先是跟宁楚楚融了血,果然没融上,又与她的融,融上了,开始没告诉她,偷偷的融,直到确定了之后才把这事说与她听。 一夜之间从农家女变成了富家女,她心情有些复杂,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悲哀,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再早一点,她就会跟江清清一样有钱,就能鼓起勇气跟江清清做抗争。 她把这事与哥哥说过,哥哥让她算了,还说江家有权有势,为了一个男人跟江家作对不值得,那时候她才晓得原来光有钱还不行,还要有权,江家恰好有钱又有权,宁家只是比她有钱,并没有比她有权,所以宁家斗不过她。 她很伤心,可惜没有办法,哥哥看不得她消沉,加上对她的愧疚,一咬牙说会帮她的。 江家确实有钱有势,然而树大招风,对手也很多,只要她愿意等,机会迟早会来,许是怕她继续消沉下去,给她找了个活,让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做生意,他对她太好,好到引起了宁楚楚的妒忌。 从前都是哥哥和父母疼爱她,陡然变成了农家女,接受不了身份,也接受不了哥哥和父母的爱倾斜,她苦苦哀求父母,父母终于同意让她留下来。 起初确实安安分分,后来开始不满足,想尽办法迫害她,让父母以为她讨厌她,撒小性子为难她之类的,一次两次父母没有在意,次数多了,渐渐对她颇有微词,她越是解释,父母越是觉得她顶嘴,不老实。 连哥哥都会对着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不知所措了很久,难过,悲伤,让她好几次忍不住想自杀,可又觉得不行,自杀后宁楚楚岂不是得逞了? 她就再也没有资格与江清清比肩,朱笙也会离她越来越远,听说他现在改了名字,不知道是自己要改的,还是江清清逼他改的? 她更相信后者,江清清一直是个恶毒的女人,只会利用他,哪里会好好对他,如果她死了,朱笙就会一辈子面对江清清的压迫。 所以她不能死,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的活着,把宁楚楚干掉,江清清也甩在身后。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开始不断反击,和宁楚楚斗智斗勇,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那就真的没别的可怕了,她的心态已经变了,原来渴望得到父母和哥哥的认可,很是努力,后来发现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把她当回事,一直被宁楚楚蒙蔽。 她放弃之后他们反而贴了过来,尤其是在知道宁楚楚迫害她的事之后,可惜她已经心如止水,不会为了他们流半点的眼泪,也想放弃朱笙,然而朱笙就像一根刺一样,想一想都觉得疼。 什么都可以放弃,似乎只有朱笙不行,所以她在干掉了宁楚楚之后第一时间来平洲找他,身为钱庄的千金,她想要邀请函自然轻而易举,很容易被她混进了赌石大会,看到了朱笙和江清清有说有笑,你侬我侬,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样子,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他是不愿意的,他说过,是江清清威胁的,不入赘江家就一把火烧了朱家。 才多久没见啊,他居然就改变了想法,是一开始就骗她?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不起来江清清原来怎么对他了? 他想不起来,她记得,记得他每次抱怨说江家的人看不起他,路人绯言绯语,不给他钱花,防他像防贼一样。 江清清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改变主意,那她呢? 是不是也能让他改变主意?毕竟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绣菊,她现在叫宁绣菊,只多了一个姓,却天差地别。 她这边回去之后还没想好怎么去找朱笙,朱笙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来。 “是天意,连老天爷都想成全我们。” 杜笙眼睛看向别的地方,“你想多了,只是巧合罢了。” 刚好他被追杀,拦下的马车碰巧是绣菊罢了,如果早知道这样的结局,打死他也不会上车。 当时情况紧急,脑子里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再怎么样上了绣菊的车也不会比被柳茵抓住要惨,毕竟柳茵要命,绣菊要什么暂时还不清楚,现在想想还不如被柳茵抓住,柳茵不一定会杀了他,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只要还能赌石,柳茵就还有翻本的可能。 被绣菊抓住,才要担心小命,她是因为情感,保不齐哪天失心疯一刀捅了他都有可能。 杜笙很是后悔,他有点担心赌石大会,本来就只有三天,还不知道他睡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两天,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现在是白天,日头看不到,无法判断什么时辰,只觉得腰酸背疼,应该睡了很长时间。 “我睡了多久了?”杜笙尽量心平气和问她,大喊大叫激怒她,对他没有好处。 “你睡了七八个时辰而已,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绣菊放下粥,劝道。 七八个时辰,昨天他是亥时被抓,七八个时辰,十六个小时,他将近睡了一天了,现在是赌石大会第二天的下午。 江清清找不到他,肯定很着急,还有明王,搞不好以为他跑了。 刚赌输了一块石头就跑,他的信用在明王那里是彻底不保了。 杜笙挣了挣链子,锁的很结实,还知道硌人,里头垫了软布。 “我手疼。”链子留了些余地,杜笙缩了缩手,给她看硌红的地方。 绣菊手覆在上面揉了揉,不知是真是假,表情有些心疼,还去给他拿来药抹了抹,末了抬头看他,“我给你稍微松开一些,你不要跑。” 如果有机会的话,不跑是假的,不过杜笙还是答应着,“好。” 绣菊说话算话,真的稍稍松了松链子,不是松杜笙手腕上的,是松床底下的。 她把链子的另一头拴在床底下,稍稍松了些之后,不是吊着杜笙的手腕,是让他可以微微活动的状态。 杜笙晃了晃另一只,“这边。” 绣菊点点头爬上床,去够另一个床头的链子,这边因为挨着墙,只能锁在床头,杜笙歪头瞧着绣菊动作,绣菊很谨慎,一只腿压着他的手腕,怕他突然奋起挣扎,杜笙倒是很老实,直到链子松开都没动。 也就在她要锁起来的功夫,杜笙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把,绣菊没有防备,整个人撞在墙上,杜笙抽出手,去抢掉落在床上的钥匙。 绣菊比他更快,一把将钥匙丢了出去,摔在门口,被听到动静跑进来的丫鬟捡到。 杜笙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身子一侧,半压在绣菊身上,拔下她头顶的钗子,抵在她脖间,对着丫鬟们威胁,“把钥匙给我。” 他只有一只手解开,另一只手还锁在床底下,脚腕上也有链子,不过比手上松了许多,稍微活动一点不是问题。 丫鬟们拿着钥匙有些犹豫,正打算走过来,被绣菊呵斥,“都出去,谁敢把钥匙给他,我要谁的命!” 杜笙蹙眉,“把钥匙给我,不然我杀了她。” 她是宁家的千金,她死了,那些丫鬟也活不了,左右都是为难。 “快点,我的时间有限。”杜笙银钗更往里头插了插,绣菊难受的扬起脖子。 “你有种就杀了我。”她脸上全是被骗后的悲愤,“不杀了我,下次再落到我手里,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银钗很尖,少女的皮肤也很脆弱,很快流下血来,“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绣菊握住他的手,“你要杀就杀,我死了,你正好给我陪葬!” 杜笙耐心被她耗完,“把钥匙给我……嘶!” 手上突然一疼,绣菊不顾脖间的银钗,张嘴咬了他一口,杜笙因为吃疼,手本能松开,银钗掉在床上,他正待去捡,绣菊快他一步,将银钗牢牢握在手里。 杜笙本能后退了些。 他看的出来,绣菊是真的不在乎生死,但是他在乎。 她抹了抹脖间的血,眼里脸上全是愤怒,和压不住的火气。 杜笙又退后了些,冷不防一道银光突然朝他胸口射去,杜笙本能用手挡住,手心被整个刺穿,用的力气那么大,可见绣菊对他有多恨。 杜笙顾不上旁的,捂住手,疼的额间冷汗冒出来,绣菊似乎也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人冷静了些,招来随身伺候的丫鬟去端水拿药,简单给他清洗一翻,勉强上些药,完了粗鲁的锁在床上,包扎都没有包扎。 杜笙瞧着还在流血的地方,预感自己活不过明天。 他还不想死,努力为自己争取些条件,“我会流血死的。” “那也是你活该。”绣菊语气很冷。 “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了吗?”杜笙再接再厉。 “想,不过我知道,活着的你不会肯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死了他就肯了? 杜笙心脏漏跳了半拍,本能开始挣扎,“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朱笙,我是杜笙!” 绣菊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真的,朱笙已经死了,我是江清清找来替代他的,我没有他的记忆,也不认识他。” “你耳朵上还有我咬过的痕迹,让我信你是假的,你觉得可能吗?” 杜笙顿了一下,他耳朵上居然有咬痕,自个儿都不知道。 “朱笙,别再打歪主意了,没可能的,你已经把我对你的信任耗光了。” 她站起来,突然又坐了回来,拔下头上的银钗,用力插在杜笙另一只手腕上。 “我说话算话,你再落到我手里,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反抗不了 她还是留了余地的, 没有真的挑断杜笙的手筋脚筋,但是两只手受伤,跳楼时那只本就有毛病的腿又拖了后腿,杜笙现在只有一只腿能动, 想跑也跑不了。 绣菊说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就是怕他再跑,现在没可能跑了,所以也就不管他了。 杜笙疼的指尖抽搐, 绣菊那一下扎在他手腕上,正好是经脉最多的地方,只一下让他整只手动不了。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 尤其是分不清执念和爱情的女人。 杜笙忍着疼, 看她毫不犹豫将银钗拔出来,又让人端来水给他清洗,和刚刚一样, 上了药就不管了, 任由他一个人疼的整张脸苍白苍白,牙龈咬出血来。 “我饿了。”他必须要多吃点东西,要不然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只简单上药是止不了血的,绣菊不肯给他包扎, 他只好提别的要求。 绣菊瞥了他一眼, “刚刚让你吃你不吃, 现在想吃都没有。” “那有水吗?”杜笙语气软下来, “我有点渴了。” 这个要求很小,小到不忍心拒绝,绣菊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扶着杜笙的脑袋喂他喝,杜笙没有拒绝,能答应他的要求,说明绣菊还没有对他彻底不管不顾。 杜笙又提了别的要求,“明天是赌石大会的最后一天,我想去赌石。” 绣菊摇头,“现在还不行,等回京了再说。” “京城的料子没有这里的好,这次机会千载难逢,我可以给你赚钱。”杜笙试图说服她。 “我不需要你赚钱。”他好好说话,绣菊也好好说话,气氛似乎很和谐,只有俩人知道方才那场惊险的企图逃跑刚过去没多久,她脖子上还有朱笙狠心留下的血狠,他不会死心的,还会找机会跑。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真的很饿。”杜笙平静的看着她,“一碗粥就好,吃了东西我也跑不掉。” 只是有力气跑了而已,杜笙有些后悔,开始没有喝那碗粥,那时候他觉得自个儿还有可能逃跑,所以不愿意喝,现在想喝都没有。 他接连放低态度,求饶一样,让绣菊有些松口,还是让人去准备了粥,和一两样小菜,放在床头柜上,没有问他喜欢吃什么,垫了个枕头在杜笙后面,只管喂。 这回杜笙十分配合,为了小命和他的手脚,绣菊喂什么,他张嘴吃什么,气氛越发和谐。 绣菊喂完了一碗粥和小菜,杜笙都没什么动作,松了一口气,“好好躺一会吧。” “伤口太疼了,我睡不着。”杜笙实话实说,伤口疼是一回事,睡了一天心里有些着急,不可能再睡也是一回事。 绣菊瞧了瞧他还在往外流血的手心和手腕,勉强让人拿来止血的药添上,顺便包扎起来,虽然白色纱布很快染上红色,但是比刚刚任由它流的待遇好上许多。 杜笙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自个儿能在绣菊手底下多活两天,忍到江清清过来救他。 江清清能不能找到他还是问题,应该是可以的,他留了东西在那条街道上,跳车并不是白跳的,心里有预感跑不掉,尤其是在他腿受伤的情况下,所以把他腰上的玉解掉扔在地上。 天那么黑,绣菊又做贼心虚,不一定发现了。 希望她能快点找来,一定要在赌石大会结束之前,要不然这趟赌石大会等于白来。 “现在可以睡了吧?”绣菊包扎完问他。 杜笙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我睡?” “我听说你水土不服,醒着不好赶路。”她笑道,“我们马上就要回京了。” 杜笙心里一惊,回京了他就错过了赌石大会,“为什么不多玩两天,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边的水土。” 绣菊似笑非笑看他,“再玩两天等着江清清找来吗?” 杜笙被她看穿心思还不承认,“我只是不想错过赌石大会。” “那你注定要错过了。”绣菊没有拆穿他,手突然放在他脖间的位子,“你是想自己睡,还是我把你打晕?” 她想过一万种方法要把朱笙带走,威胁,或者利诱,要不然干脆一棒子打晕?最后选了后者,为了能确保万无一失,她去找了师傅,师傅告诉她脖子很脆弱,不需要大力,只要找准位置,即便是个女孩子也能将人击晕。 还告诉了她方法,她经过一次次实验,已经熟练之后才过来找朱笙,事实证明还是很管用的,只一次,朱笙便晕在了她怀里。 杜笙瞪了她一眼,“我自己睡。” 他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只不过闭目养神假装在睡罢了,冷不防脖间突然一疼,杜笙浑身一软,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可能这次因为躺在床上的原因,没有打中要害,绣菊搬动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感觉。 脖子这个位置神经很多,听说以前还有个小伙被女友吸吮出红痕,第二天就死了,就是因为不小心吸到大脑神经,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怎么样,反正身体控制不住,但是能感觉到脖子很疼,精神很活跃。 大脑神经就像一台电脑,控制着其它功能,有一天,它黑屏了,但是你摁一下键盘,电脑还有反应,杜笙感觉自己就是这样的状态。 有人动他的身体,他能感觉的到,自个儿动不了。 许是怕他半路跑了,尤其是下客栈的时候,他都不需要跑,随便喊一嗓子绣菊都有麻烦,所以防他防的很重,说给他选择 ,还是一股脑给他打晕了。 他晕了之后绣菊倒是对他温柔许多,给他解开链子,杜笙努力想控制身体,这可是个好机会,然后身体并没有听到他的召唤,他依旧动不了,只能任由绣菊铺开被子,和丫鬟合力,把他抱在被子里,然后包在被子里抬下来。 女孩子力气太小,好几次停下来歇息,杜笙估摸着歇息了三次左右,走的不稳,似乎还有台阶,应该是在客栈的二楼,哪里就不晓得了。 他被整个包在被子里,连头都没露,能明显感觉空气稀少,闷的厉害,下楼时依稀听到声音,还有些熟悉,小二高喊时他吃了一惊,居然就是他先前住的客栈。 他原来也住在这家,而且就在二楼,绣菊真大胆,地方都没换,是吃准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 说实话,这招人人都知道,已经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江清清又是谨慎的人,她一定会回头找的,一定会的。 杜笙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希望江清清和绣菊能碰面,绣菊抬着这么大的被子,肯定有问题。 一定要来啦! 杜笙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江清清身上,江清清正在跟柳茵较量,不知道有没有空来找他。 她失算了一次,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把他一个人留在客栈,结果被柳茵找到,肯定不会再一次栽在这上面。 肯定会找来的,杜笙心里抱着希望,可惜直到出了门,似乎都没人找来,也就在要把他抬上马车时终于出了意外,杜笙感觉一个人慌了一下,被子没抓住,他整个人朝前倾了倾,绣菊冷声问,“慌什么,稳住!” 杜笙很快被人抬了下来,朝回走,按照原路,返回到二楼,被子乍一下接触到硬实的地面,有人踢了踢被子,把他挤进去,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在床底下。 应该在,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眼睛看不到,全靠猜测。 为什么会把他藏在床底下,不怕江清清找来吗? 她哪来的自信能瞒得过江清清? 杜笙很快明白过来,绣菊有多聪明,她把他藏在他出事的床底下,江清清推开门进去,在床上坐了很久,有人走来走去,都没发现他。 杜笙听到香儿和熏儿的声音,“一圈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姑爷。” 还有一件事她要跟小姐提一下,“绣菊也在客栈里,她现在翻身成了宁家小姐了,谱摆的可大,一点面子都不给,进都不让我们进去。” 江清清声音平静,“你会给你的情敌方便吗?” 香儿噎了一下。 “盯着她,她有古怪。” 香儿瞬间活跃起来,“小姐是怀疑……” “不是怀疑,她肯定有问题。”太巧了,正好杜笙出事,她在附近,除了她和柳茵,她想不到还有别人会对杜笙下手。 旁人不敢,杜笙现在跟明王一起赌石,谁敢不卖明王的面子,只有两个人,一个绣菊,一个柳茵。 柳茵已经被逼到绝境,拿捏不了她,只能对杜笙下手,另一个就是绣菊了,她原来做事完全靠着一股子劲,没有章法,也不考虑后果,现在有了一层背景,更是如此,比原来更甚。 她最有可能带走杜笙,因为如果是柳茵的话,柳茵现在已经开始威胁她了,让她拿钱或是给她一个教训,没有说明杜笙不在她手里。 绣菊吗? 江清清低垂下眼。 似乎比柳茵好对付的多。 她们的谈话杜笙听了个完全,心里松了一口气,江清清能想到绣菊,那基本是板上钉钉,没跑了,他只要老老实实等着江清清来找他就是。 就算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只要江清清盯紧了绣菊,肯定能救出他,感觉她都没有尽心去找,估摸着觉得他不会有危险,所以干脆懒得找了? 其实如果杜笙不想着逃跑,现在确实没有危险,在绣菊这里不用担心被柳茵抓,她带的人也挺多的,而且是钱庄女儿,柳茵不敢得罪,得罪了就等于宁家和江家联手对付她一个,她没有活路的。 宁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生意做的比江家还大,但是因为靠山没有江家大,所以只能位居江家之下。 这个排名是综合排名,考虑到方方面面,最兴旺的肯定是江家,最团结的也是江家,靠山最大的还是江家,所以江家第一。 杜笙听到床板咯噔一声,似乎是江清清起身的声音,随后想起脚步声,江清清要走了! 杜笙剧烈挣扎,可惜依旧动不了,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和上次被朱笙母亲喂药的时候情况类似,也许是上次留下的后遗症,也有可能朱笙本来就是如此,遭受打击时意识活跃,身体动不了。 杜笙有点怀疑是因为他穿越的原因,意识和朱笙的身体没有完美契合,所以有时候身体晕倒了,他的意识还能思考。 门嘎吱一声被人关上,江清清已经走远,杜笙莫名觉得悲凉,那么近的距离,只要她往床底下瞧一瞧,就能发现他,可惜,人都走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走了没多久,杜笙感觉被子被人拉动,有人掀开一角瞧了瞧他,脸上的闷热感消失,没等杜笙多吸两口新鲜空气,被子再度盖上,他被几个人抬着塞进一个箱子里。 隔着一层被子,又隔了一层箱子,绣菊的声音听不真切,“把他抬上马车。” 几个男音异口同声回应,杜笙感觉箱子开始晃动,还有人抱怨,“放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当然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说,最多跟同伴抱怨一声罢了,同伴数落他,“就你废话多,快点干活。” 虽然都是男的,但是箱子不小,再加上一床被子和杜笙的体重,怎么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吧,四个角又不好抬,花了许久才把他弄上马车。 箱子被人打开,被子完全拉开,杜笙感觉有人抬他的身体,一个人抬他上半身,一个人抬他的腿,把他从箱子里弄出来,搁在马车的榻上。 许是赶路太累,有条件的情况下大户人家会专门订做比较大的马车,可以躺下睡觉的那种,有点像现代的房车,又没有现代的房车稳,胜在方便吧。 杜笙个头高,腿伸不直,绣菊把他摆成侧着睡的姿势,腿蜷缩着。 似乎还不放心,用布条去绑他的手,许是看到他手上的伤,又做了罢,反而细心的将纱布拆开,重新给他上了药。 杜笙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她真的有点喜欢朱笙,只是架不住被他狠心拒绝,所以表面冷漠罢了,其实在他看不见的私底下还是会心疼他。 准确的说是朱笙,她喜欢的人是朱笙。 绣菊不知道从拿弄来一块湿毛巾,给他擦脸和脖子,还有手臂。 手臂上还有先前流的血迹,杜笙清醒的时候看到过,已经干了,瞧着怪难受的,擦掉也好,只要不擦他的身子就好。 兴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杜笙感觉绣菊在脱他的衣服,腰带已经被她解开,开始脱他的外衣,然后是中衣。 说来昨天的衣裳还不知道是谁换的,如果也是绣菊…… 还好脱到里衣的时候,绣菊叫了个男人的名字过来帮他换。 昨儿的衣裳肯定也是他换的,杜笙听到他嘀咕,“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吗?让大爷伺候两次。” 还好,男的总比女的更能让他接受。 亵衣很快换好,那人出去,又变成了绣菊帮他换,杜笙感觉这衣裳不对劲,没有套他的腿,直接围着他的腰包了一圈,穿的是裙子? 他很快确定,穿的就是裙子,绣菊散开他的头发,开始给他髻发,插簪子,他听到叮当叮当的步摇声,除了衣裳和发髻,还给他抹了粉,涂了妆。 把他打扮成女子,亏她想的出来,不过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法子,起码能瞒得过一般人。 江清清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杜笙也很好奇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他五官清秀,丑应该丑不到哪里去,但是肯定很古怪。 大概是被他的样子逗笑,他听到绣菊笑的声音,很快脸上摸来一只手,在他唇上摩挲,不知道是在擦拭多出来的口红,还是怎样。 这个时代的口红是红纸,需要抿在唇上,他没办法自己抿,是绣菊先涂在手上,再抹在他唇上。 许是涂过线,所以给他擦擦? 杜笙被看不到弄得有些无力,什么都要靠猜。 他懒得猜了,放弃一样劝自己去睡,歇息歇息,感觉一时半会跑不了,江清清找来也要一段时间。 杜笙说睡就睡,这一觉睡的还挺深,再醒来马车已经停了,他感觉有人绑住他的手脚,抬他去其它地方,似乎又是个客栈,去的地方也还是二楼。 难道她还没走? 显然不太可能,杜笙睁开眼,瞧见的果然不是熟悉的地方,似乎是赶路的时候随便找的客栈,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家双层小木屋,底下是供过路的人吃饭用的,上面是住的地方,只有两三个房间。 绣菊这回没有把他包在被子里,只是捆在轮椅里,又披了披风裹住绳子,腿上盖了小薄被子,头上戴了帷帽,嘴里塞了毛巾,防止他突然醒来出声。 其实他早就醒了,绣菊捆绳子的时候,但是因为吃过亏,而且他现在两只手受伤,一只腿也不行,逃跑不现实,搞不好会饿死。 关键四周是野外,古代的野外野生动物很多,没有饿死也会成为野兽的盘中餐,不如就这样被绣菊照顾着,好歹命是保住了。 杜笙心态比原来好了许多,勉强算苦中作乐吧。 绣菊让人把他抬进房间里,她自个儿在楼下与小二商量着送饭菜,送热水等等到房间,房间是木屋,不隔音,杜笙很容易听出来。 那两个抬他进屋的小厮把他搁下就走了,杜笙试着动了动手,疼的厉害,他两只手都受伤了,而且是新伤,不动都会疼,更何况被这样绑着,虽然没绑多久,但是感觉已经麻痹,似乎又有血流出来。 杜笙想把嘴里的毛巾吐出来,可惜塞毛巾的人是个老手,把他的舌头压在毛巾下,他一点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底下响起脚步声,绣菊推开门进来,杜笙歪头看她,他一动绣菊自然瞧见了,“你醒了?” 杜笙说不了话,只点了点头。 绣菊走过来,摘下他的帷帽,道:“我把方巾抽掉,你不要叫。” 杜笙点头。 绣菊说话算话,真的将毛巾抽了出来,杜笙舔了舔唇,感觉舌头有些干涩。 鉴于上次吃亏太大,直接损伤了两只手,所以这次杜笙很乖,老实的坐着不动,也没叫。 绣菊很满意他的表现,“我让东家弄了些小菜,吃完再睡吧。” 这个睡杜笙感觉不是‘睡’是昏,她估摸着又想打晕他,等他吃了饭后。 “我已经这样了,不会跑的,别再把我打晕了,脖子现在还疼。” 肯定肿了,感觉一边脖子有些厚重。 绣菊随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果然被她打过的地方有些厚块,很明显肿了。 “那你乖不乖?” ‘乖’这个字难以启齿,杜笙只点头不说话。 他乖,一切都好说,绣菊出门拿来消肿药过来,给他擦脖子。 杜笙没有拒绝,药酒会让他舒服一些。 “我保证不会跑,你把我的手解开吧,有点疼。”怕她又怀疑他,建议道,“你可以把我一只腿锁在轮椅上,我不可能带着轮椅跑。” 绣菊想了想,采取了他说的办法,给他腿上上了链子,然后松开了他手上的绳子,脚上的没管,杜笙也没动。 他的手几乎和废了没什么两样,自己无法解开。 饭菜很快送进来,绣菊喂他吃的,他吃饱后停下来,她似乎还有些小遗憾,一连问了他好几次,“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不是不合胃口,是突然想到刚成亲那会儿,江清清也喜欢喂他吃东西,不知道什么毛病。 “我吃饱了。”杜笙两只手自然垂在椅子上,“你把我捆在床上吧,我要睡觉了。” 他过于乖巧,以至于绣菊心里泛起了嘀咕,本能开始怀疑。 “没什么值得怀疑的,跑不掉了而已。”他看出来了,绣菊走的根本不是去京城的路,她骗了他,不知道是为了让他放下警惕,还是临时改变了想法,或者忽悠他,让他以为可以回京城,所以不折腾了? “既然反抗不了,不如享受。” 来接你了 他想通了, 毕竟绣菊没有江清清那么不要脸,会跟他一起睡,给他换衣裳,她还很害羞,顾虑着男女之别, 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最多喂个饭而已, 他损失不大。 如果遇到江清清那样的,他肯定还要想着法子逃跑,担心被她睡了,绣菊不敢,他勉强还算安全。 杜笙配合着被绣菊弄上床,他的水土不服症有点发作, 现在身子骨是软的, 没什么力气,几乎是被扶着上床的。 根据上次的经验杜笙临睡前吩咐, “如果我明天叫不醒,不要慌, 给我泡一杯当地的茶试试。” 上次是在船上, 江清清过来叫他, 喊了几声他也没醒,还以为他死了, 后来探了呼吸才晓得没死, 随行带着大夫, 大夫说他严重水土不服,引发了发烧症状,烧退了就好。 “可能还会有些烧,你注意点便是。”杜笙已经躺好,故意躺在中间,左右两边都不够再睡一个人。 绣菊是本土人,接受的又是古板的教育,脸皮没江清清那么厚,知道他的心思也没勉强,只给他锁好一只脚,让他去睡。 杜笙没说什么,这是他自个儿要求的,总比方才浑身上下都被绑好上千百倍,那样他活动都没法活动,还会伤着手和腿,现在这样好歹不用担心压着手,睡的也稍稍自由些。 杜笙躺下之后还有些感叹,怎么就突然这么惨了? 败在三个女人手里,刚穿来被江清清压制,好不容易日子好了,又被柳茵威胁,现在柳茵的麻烦还没解决,又到了绣菊手里。 这日子不能过了。 杜笙苦笑一声,小心扒拉被子盖在身上,他两只手都受了伤,这么个小小的动作,疼的额间冒出冷汗。 绣菊还没走,看不下去过来帮他盖上,杜笙手放在外面,她或许觉得这样会冻着,又给他放进被子里。 里头太闷了,手心会出汗,对伤口不好,杜笙再度拿出来,又被绣菊看见,再次给他放回去。 杜笙不动了,等绣菊走了才把手拿出来,压在被子上。 两只手一个伤在手心,一个伤在手腕,两边对穿,他正着放不舒服,背着放也不舒服,只能侧着放。 有时候手顶不住,突然倒下去,会把他惊醒,杜笙这一夜睡的不安生,后半夜才开始睡沉。 早上绣菊过来喊他,他听到了,做不了回应,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皮子沉重,又睡了过去。 绣菊去叫随行的大夫过来,因为知道他有严重的水土不服症状,药和大夫都备着。 大夫坐在床边,先是探了探他的脉搏,又摸了摸额头,掀开眼皮瞧了瞧眼珠,半响才道:“高烧,眼睛都烧红了。” 昨天杜笙叮嘱过,绣菊晓得,“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吗?” 大夫摇摇头,解开他手上的纱布,瞧了一眼上面发红发肿的伤口道,“是伤口发炎引起的,这种伤怎么能自己处理呢?” 绣菊脸上红了红,“当时没有大夫。” 大夫是她找到朱笙之后请的,花了大价钱才肯跟她走,毕竟这一走,还不知道去哪。 说实话,她没有目标,纯粹看哪地方适合住人就去哪,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远离京城,远离江清清,让谁都找不到。 “去烧些热水,还有消炎消肿止血的药,我给他重新包扎一下。”大夫边吩咐边写方子,“去抓药,然后按照方子煎药。” 绣菊将药方给身边一个丫鬟,自个儿留了下来,帮大夫打下手,递个东西之类的,大夫喊热水,她去端热水,大夫喊纱布,她去拿纱布,大夫喊药,她连忙将三种药递了过来。 大夫比她懂,用热水洗的,刚洗完瞬间有血流出来,黑色的,大夫说是坏血,流完就好。 簪子细,伤的并不严重,就是没好好包扎,发炎了罢了,又因为发炎引起发烧。 给他洗完上完药,连带包扎,杜笙全程都没吭声,就连疼的时候挣扎的力度都小的可怜。 送走了大夫,绣菊坐在床边,瞧着他烧的整个萎靡不振的脸色,心里有些后悔。 当初不该任性,拿他的命开玩笑,这下好了,要花十倍的精力照顾他。 她是喜欢他的,这个无需怀疑,所以他生病,她会跟着难受,因为病的太严重,而且水土不服还没发作,如果发作会更严重,所以她只能暂时停下脚步,在这个小客栈里歇息,等他的病好。 药熬好后喊他起来喝,她原本以为他会很抗拒,完全没有,杜笙十分配合,毕竟小命是他的,他并没有想死的意思,即便赖活着,也要活。 药喝完绣菊还喂了他一些粥,杜笙半梦半醒之间让张嘴就张嘴,乖的不得了。 他身体虚弱,水土不服的症状很快提前发作,来时好歹熬了两三天,到船上时才爆发,现在才赶了一天的路就这样,杜笙十分怀疑自己能不能活。 怕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除了吃,就是睡,只偶尔会醒一次,没多久又睡。 上吐下泻的症状更严重了,几乎吃多少吐多少,不吐就会泄,杜笙光是跑茅房都跑的腿脚无力,身子完全软下来。 到后来只能用尿壶,担心自己脱水,一旦脱水他就完蛋了,所以绣菊喂什么,他吃什么,喂多少,他吃多少,除非胃特别难受,撑不住才不喝。 一喝又吐,吐到后来胃里已经没东西了,全是水。 手上有伤,还发着烧,又水土不服,杜笙自个儿都能感觉到自己有点危险,比来时还严重。 来时只是低烧,现在是因为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很难退。 担心自己烧糊涂了,杜笙偶尔也会坐一会儿,瞧着外面的天色发愁。 现在已经是赌石大会的第三天黄昏了,他就算立刻骑马过去也赶不上,彻底错过了。 杜笙面上忍不住露出失望,对未来有些迷茫,他还有没有未来都不一定,感觉自个儿一定会交代在绣菊手里,她还是一意孤行,想去别的地方。 杜笙没有选择的余地,情况稍好一些,被绣菊弄上马车,要带他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哪,杜笙没心情关心,又缩在被子里继续睡,他晕车,加上水土不服引起的头疼,烧也没退,只有睡觉能让他好受一些。 因为烧的太厉害,杜笙睡的并不安生,绣菊怕他死了,时不时会喊他一声,把他摇醒,确定他还活着才松一口气。 杜笙被她折腾的没劲,偶尔绣菊会把手伸过来,摸摸他的额头。 也有时候额间一片冰凉,绣菊用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帮他退烧,凉毛巾真的有用,他感觉身体舒服一些,头也没那么疼了。 晚上稍稍停了一会儿,绣菊和另外几个人在下面熬粥还有药,杜笙一个人躺在马车里,没多久马车的帘子被人打开,绣菊端着粥过来,瞧见他一愣,“你醒了?” 杜笙包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没力气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绣菊把粥放在马车中间的茶几上,自个儿坐过来,用勺子不停的搅拌,杜笙早就饿了,眼睛一直放在粥上面。 他是史上最配合的病人,十分不想死,所以只要身体能吃,勉强自己也要吃。 其实不算勉强,因为身体虽然难受,但是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想吃,可惜吃不了多久,而且吃完就会吐,都白吃了,连喝水都会吐。 杜笙突然有些理解怀孕的女人,他这情况和怀孕也没啥两样,除了没有孩子。 绣菊很快舀了一勺过来,让他先尝尝烫不烫,杜笙张嘴含住,人都没坐起来,就这么躺着,像赖床的孩子,生病了,整个人都少了活力。 绣菊也没介意,只辛苦一些,歪着勺子,粥熬的很浓,倒也不会掉,只是有些不方便。 杜笙发现了,侧躺着会漏,掉在被子上,还要绣菊帮忙擦掉,绣菊虽然没说话,不过看他的眼神也很复杂。 杜笙干脆扭过身子,正面躺着,这样好喂许多,尤其是他配合的张嘴。 一碗粥喂掉大半碗杜笙才摇头,感觉自己又要吐了。 绣菊连忙拿来瓷罐,让他吐在瓷罐里,杜笙扒着瓷罐把方才吃下的粥尽数吐了出来。 马车里一股子酸味,杜笙闻不出来,绣菊闻到了,不过当没闻到,合上瓷罐拿出去给丫鬟洗。 自个儿递了杯清茶过来给杜笙漱口,又将帘子尽数打开透气,确定没味道之后问他还要不要喝。 杜笙没力气喝了,摇摇头拒绝。 又睡了一会儿,半夜被绣菊叫醒,似乎到了新的地方,绣菊要带他下车,杜笙身上没力气,被她扶着下来的,另一个丫鬟帮忙,半抬上轮椅,然后被几个侍卫弄去雅间。 雅间里有床,被子是别人睡过的,有味道,而且不干净,照顾他这个病人,绣菊特意抱下来,用自己的被子重新铺了一层,完了才让杜笙睡,杜笙又有一种自己成了玻璃瓶,被人保护的感觉。 说来自从到了这个时间,还从来没有男人一回,好不容易捡起自己的老本行,本以为可以和上辈子一样,意气风发,结果整天病怏怏躺在床上,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这回住的客栈是在热闹的街道,似乎是个小城市,所以绣菊打算多住一段时间,给杜笙养伤顺便适应适应环境。 这里也方便,附近就是药房,也不需要那个大夫了,让他自个儿回去,钱照给,大夫很是感激。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大老远跑一趟,他家里还有老小,如果半路出了意外,碰到劫匪之类的,一家老小怎么办? 但是绣菊给的银子太多了,干一趟够他十年吃喝不愁的,所以他才愿意冒险,现在只是到了邻城,不出两天他就能回去,再远一些能不能摸回来还是问题。 绣菊对他大方,他也对绣菊大方,临走前写了抓药材的药价,怕雇主被坑,虽然知道雇主不差这点钱,不过这是他的心意,算是感激雇主。 他的好心绣菊完全没在意,当天另外请了两个大夫过来,宁家因为亏待过她,所以对她格外大方,给了许多银子,够她花一辈子的,而且到处都是宁家的钱庄,她想要钱很方便,只需到钱庄拿着宁家的令牌领就是,只要不过分,基本要多少给多少。 绣菊试过,很管用,她一个姑娘家带银子也不方便,尤其是沿途很多劫匪之类的,怕被人抢,几乎都是到了本地之后去钱庄取钱,也因为有钱,在给杜笙用药上毫不吝啬,再贵也给他用。 听说本地有一种神仙水,喝了对水土不服极好,千两黄金,毫不犹豫就买了。 杜笙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三个折腾他的女人都很有钱,柳茵不算在内,另外两个对他都挺大方的,肯给他花钱。 如果他和她俩性别反过来,说不定要感动死,尤其是生病的时候,被放弃很正常,每天上吐下泄浑身都是味道,还能衣不解带的照顾,更难得,可惜,他是个男的,所以最多只是稍微有点感触,并没有感动哭,大概他天生就比别人冷血吧。 杜笙又睡了一会儿,半夜再次吐了一回,这回房间大,有两个床,一边一个,绣菊就在对面的床上睡着,他这边一有动静,她就会醒,赶紧过来看他。 坛子放的有点里面,杜笙自个儿够不着,还没来得及喊她,她已经爬起来,捧着坛子让他吐。 吐完又漱了回口,然后躺下继续睡,肚子里已经没有了东西,所以这一觉睡到第二天,等别人什么都准备好的时候杜笙才醒。 他因为老是吐的原因,被禁止吃饭四个时辰,观察他还有没有要吐的表现,如果不吐了才能吃,还吐的话还要禁食。 同样坐在一桌,他只能看着别人吃,自个儿喝茶,喝茶是为了保证他不会因为脱水而死,这个时代没有挂吊水的,脱水了几乎等于半只脚踏进棺材里。 除了茶水之外,还给他喝了糖水,都是水,没有食物,他想吐也吐不出来,倒是又上了回茅房,大夫说是好事,说明开始排毒了。 上吐下泻是一种人体排毒的自然反应,吐是因为肠道觉得你不行,你不能吃这个食物,吃了你会难受,会食物中毒,所以给你吐出来,不让你吃,你硬要吃,这个毒就要靠下面排了。 简单点就是说,毒开始在上面,现在在下面,这也意味着能吃下东西,身体多少会吸收点东西,不至于饿死。 绣菊听了很开心,得到同意后喂了杜笙一点吃食,吃下去大半碗,只吐了一点,还是有大部分被他吃下去,然后又上茅房。 感觉一整天都在茅房,身体已经酸臭到不行,杜笙想洗澡,绣菊不让他洗,就算大夫说可以稍微擦擦身子,她也不肯,怕他又冻出好歹。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朱笙就是瓷娃娃,只能好好的养着,虐待不得,也才受了些小伤而已,险些折腾去他半条命。 如果真的死在她手里,她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坚决不允许他洗澡,但是可以换身干净的衣裳,稍稍擦擦手和脚,头发也可以洗一洗。 杜笙主要是发烧的时候捂出的汗,不捂吧,冷,捂吧,又热,他身上还有伤,伤还没好,药味掺杂着血味,还有汗味,他自己都受不了,难为绣菊居然能接受。 说来也怪,自从那天之后江清清就像失踪了似的,一点音讯也没有,她派来的人去哪了? 被绣菊解决了还是怎么地?完全没见人,按理来说如果到了应该会找他沟通才是,没道理一直没有反应,杜笙觉得是被绣菊解决了,她还真是执着,照顾一个病人能照顾这么久,如果是旁人说不定早就嫌弃他了。 杜笙也希望她会嫌弃他,然后把他送回去,或者干脆联系江清清的人,把他接走得了,省的她看他烦,他也看她烦。 其实有时候没病的那么厉害,杜笙也会装的那么虚弱,就是想让她放过他,可惜,他的水土不服一般坚持不了多久,最多三五天就能适应。 如果不是因为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不退,说不定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体确实不怎么行,但是到底是个大男人,还没弱到那种地步。 杜笙到了九江的第二天,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走,走不远,也不能吹风,很快又要回来,就算他不想回来,两个人架着他,也给他架了回来,最多让他在客栈的二楼朝楼下瞧瞧。 九江很热闹,山清水秀,男俊女水灵,刚好又是春季,到处开满了花,每一处都是风景,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穿插在其中,挑着担子买卖。 绣菊似乎想安定下来不走了,安排了两个丫鬟去看宅子,想要个闹市里的静区,不需要太大,有个小院子,几间房就好,还过来问他,对房子有没有什么要求 到这里杜笙才开始确定,她是认真的,非常认真,居然还考虑过成亲和生孩子,选房子的时候叮嘱院子一定要大,孩子可以跑着玩。 内院是自己住的,还要留有外院,给家丁和丫鬟住,孩子的房间一定要挨着他们,旁边是奶娘的房间,万一生个双胞胎肯定要有奶娘帮着照顾,她一个人照顾不来云云。 杜笙听了只觉得头大,借口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绣菊还打算再说什么,杜笙干脆闭上眼,假装睡了。 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以为绣菊只是玩玩,得不到在骚动而已,可是这些天的行动告诉他,不是玩,她是真的奔着结婚生子去的。 都是债啊,杜笙原本消停下来的心,又开始想着逃跑,不过他现在身子骨还是太弱,还需要养养,结婚生子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他还有时间,先把手上和腿上的伤养好,立马找机会逃跑。 因为他这段时间十分配合,绣菊已经没开始那么防备他了,偶尔允许他不上链子一个人在屋里走走,他这时候多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多处,因为身体之所以这么弱,就是因为不运动的原因。 说到底都是自己作的,他在跟江清清成亲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底细,直接一跃而下,把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足足坐了三个月的轮椅,没办法活动,身体能好吗? 本来就是文弱书生,朱笙又瘦的可怜,麻杆似的,一时半会养不好,也没来得及养就成那样了。 杜笙很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跳,当时那种情况说是他自己跳的,不如说是被朱笙留下的情绪影响,又被爹娘背叛,又被路人指责,到了江家还给喝掺了药的汤,朱笙还有一点抑郁症,种种条件之下让杜笙这个外人跳了楼。 突然有些同情自己。 这里离平洲很近,最多两天的路程,杜笙不是没有机会回去,前提是江清清在原地等他,感觉那个女人不会,她和他是同类人,都有些冷血,随缘追人,看她干的那些事就知道她这个恋爱谈的多么没有诚信,哪有喜欢一个人去拿他的卖身契的?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根本不晓得怎么谈恋爱,又或者说那时候她根本没有恢复记忆,所以不知道前世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就是随缘追,全靠运气,运气来了追到手,运气没来就这么瞎几把过着。 在别的方面她确实很厉害,但是在谈恋爱上不怎么开窍,也不怎么尽心,也就来平洲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一些诚心,都那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忘调侃他,一边说着放弃他的话,一边坚持把他安全带去了平洲。 比这时候还凶险,有可能涉及到自己的小命,带着他这个病人,就是拖油瓶,只要放弃他,她一个人可以很快跑掉,不用冒险跳进水里,去跟男人搏斗。 感动来一次就好,杜笙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所以他不会爱上绣菊,本身遭这个罪就是因为绣菊,没有她,他现在搞不好被柳茵抓住,柳茵抓他干嘛,肯定会去赌石大会,如此他既不会错过赌石大会,还能一展身手,顺便找机会逃跑,或者被江清清救。 可惜,那些都是假想,他现在已经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身边还有一个随时考虑怎么成亲,怎么生孩子,生几个的绣菊,杜笙想逃跑,一个人怎么生存,怎么回去都是问题。 他暂时只能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充分发挥了猪的作息,吃了睡,睡了吃。 来九江的第三天,杜笙除了粥已经可以吃些别的了,比如瘦肉粥,他正是虚的时候,需要好好补补,光补还不行,还要养胃,吃的都是药膳,以滋补养身体为主。 来九江的第四天,绣菊相中了两套房子,两套都很喜欢,一定要拉他去看看,杜笙不愿意都不行,反正硬拉也给他拽到了轮椅上,一路心情很好的推着他,去宅子看看情况。 两套宅子一个带有铺子,稍微贵一些,一个只是单纯的房子,绣菊说买带铺子的,以后可以自己做生意,租给别人也好,贵不贵的都是次要的,但是这间因为铺子占了很大的面积,所以院子有点小。 而且在热闹的街道,前面做生意,后面会很吵,而且人来人往,万一有人混进来,把他俩的娃抱走怎么办云云。 她考虑的真远,越是这样,杜笙逃跑的心思越是急切,急切到恨不能现在长了翅膀飞出去,他瞧着屋头上飞来飞去的小鸟,又看了看自己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腿,神色中是羡慕。 第一套房子绣菊既满意,又不满意,满意是它各方面都符合她的偏爱,但是里头又有缺陷,所以考虑来考虑去,她又带着杜笙去看了第二套房子,第二套在街角,本来主人不想卖的,不过她出的价格高,所以有些心动。 第二套很大,没有铺子,是个内外两个的院子,符合现在大户人家住的地方,搁在现代算街道内的别墅吧,四周就是热闹的小吃街,酒楼,买卖的小贩,多不胜数,这里也不算偏僻,院子还大,里头藏了个小花园,后门是另一个街道,位置和各方面都符合绣菊的需要。 但是绣菊又想要带铺子的那个房间,两套房子一个在街道中间,一个在街道尾,各有优势。 绣菊拿不定主意,又过来问他,杜笙坐在轮椅里,膝盖上盖着薄被,手里捧着清茶,一边喝一边想,如果是江清清,这时候会怎么做? 她如果两个都喜欢的话,肯定不会做选择,直接两个都要,绣菊才刚加入豪门,还没有适应,暂时没有那么奢侈的想法,所以她想来想去,都是想着从两套里头挑一套。 杜笙没什么好意见,“随便你。” 他根本没有定居的想法,绣菊买不买房子也跟他没关系,所以不会乱插手,不过他不乱插手,绣菊就自动为他考虑,“不如要方才那个带铺子的好了,这样你平时可以做些生意,随便什么生意都行,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租来用,每年收收房租也不错呀,一辈子不愁吃喝。” 至于吵和人来人往的问题也不愁,大不了把前面封起来,走后门,或者干脆上锁,不是自家人不让进,如此就解决了问题。 小也不是问题,她可以高价买下隔壁,隔壁也是铺子加住宅连在一起的,两个一起买下,到时候一打通就不小了。 杜笙叹息,“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定居?” 千金小姐不去当,非要跟着他吃苦,不知道怎么想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她想买房子就是为了以后考虑,怕哪一天宁家突然不认她了,她还可以靠铺子吃喝。 “你想清楚了,我这幅样子,没办法养你,搞不好你还要养我。”杜笙苦笑。 绣菊噘嘴,“我想的很清楚,从来没考虑过靠你养,我要趁现在有钱,赶紧多买几间铺子,将来好当收租的。” “我爱赌,说不定顷刻间就能败光你所有钱。”杜笙不得不跟她分析一下厉害关系,“赌石全凭运气,运气好能赢,运气不好一直输,赢自然皆大欢喜,一旦输,就有可能倾家荡产,你确定能承受?” 绣菊不服气,“江清清都可以承受,我为什么不能承受,而且我知道你赌石很厉害的,不过我还是不想让你赌。” 她蹙眉,“不赌可不可以?” 杜笙摇头,“不行。” 赌石是他的老本行,不可能不赌,如果是江清清,绝对会支持他赌石,因为江清清会不停的扩张她的生意,她需要他,两个人是互利关系。 商人和商人才有话题,也更有聊天的欲望,要不然他谈生意上的事,绣菊一点兴趣也没有,绣菊谈其它的,他也没有兴趣,没两年他俩的关系就到头了,所以合适真的很重要。 原来不觉得,现在杜笙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似乎只有江清清这样有野心的人比较适合他,因为他同样有野心,目标一致才能共同发力。 杜笙已经决定不折腾了,就江清清吧,就算他不在,江清清自个儿也能撑起一片天,同样的,他希望有一天江清清撑不下的时候,他也可以撑一片天,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不是一味的一强一弱,一内一外。 是两个人都强,也是两个人都可以内外,你累了我外,我累了你外,绣菊似乎做不到,她确实变了,还没到江清清那种地步,江清清是十几年的积累,搞不好上辈子活了很久,更长的积累。 性格也干净利索,虽然有时候特别强势,不过看在她愿意软的份上,勉强接受吧,谁都有缺点,杜笙自个儿也有缺陷,比如他太把自尊心当回事,其实放下之后才能更轻松。 “如果你实在想赌的话,我也可以支持你,但是不能太过分,怎么都要留点家底。”她做了退让,杜笙再不回应有点不知好歹了,不过杜笙就是想让她觉得不舒服,觉得他不知好歹。 “赌上头的时候什么都管不了。”杜笙火上添油,“还有可能会卖儿卖女。” 绣菊目光一冷,“那我会剁了你,咱们全家一起死。” 她总是想的很远,现在已经开始考虑以后最坏的结果了,虽然杜笙不会那么做,但是他俩注定不会在一起,杜笙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跟朱笙一样脚踏两只船。 他爸妈很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老一辈真的会影响后代。 如果他爸爸很花心的话,那他肯定也会觉得脚踏两只船没什么,还好他爸爸很专一,只有他妈妈一个人。 所以他要么不娶,要么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很显然,比起绣菊,他更喜欢江清清,也更能欣赏江清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杜笙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没意思,也不会有结果:“我还是建议你先别买。”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买了也是白买,除非她打算定居下来,自个儿一个人住。 一个女孩子在外地住不现实,尤其还有宁家小姐那么大的诱惑等着她,但是他能感觉的出来,绣菊并没有多么在乎钱,如果在乎就不会带他来这种地方买房了,不知道是抱着鱼和熊掌皆得的心思,还是真的打算守在这里,杜笙更相信后者,她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 当初那根银钗插在她脖间,她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把钥匙丢了出去,即便后来被丫鬟捡到,她也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甚至不顾自己,也不管脖间的银钗会不会在情急之下捅破她的喉咙,直接上手咬了杜笙的手腕,只要她再往前一点,杜笙手里的银钗说不定就把她捅穿了。 这样的人说对钱财迷恋,他不信。 旁人或许会更喜欢这样不为金钱所动的女孩,但是杜笙不喜欢,因为她没有野心,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俩人无法做一样的事。 从这点看,还是江清清更适合他。 “我就要现在买。”绣菊任性起来,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本来还有些犹豫,被杜笙这么一说,当即就要买,而且就要街中间那个。 她的意思是以后她想吃个东西,走出门就能买到,不用去很远的地方,她倒是会做饭,不过只会做些家常菜,所以平时还是在外面吃得多。 房子敲定了,后续只要交钱,转让地契房契便是,这些不需要杜笙操心,杜笙一个人坐在一边乐的清闲。 这套和另一套不一样,这套的主人一早就想卖掉,所以很久之前搬了出去,只可惜没遇到合适的价格罢了,绣菊一交钱,都不用回去了,直接在这里住下去。 让府上的丫鬟和家丁去客栈拿东西,还剩下几个人打扫卫生,将宅子里里外外清洗一遍。 绣菊没动手,期间一直跟他在一起,推他去铺子里走走,铺子不大,但是有三层那么高,可以搞个酒楼之类的,如果是杜笙,杜笙会用来开玉铺。 一层放普通玉石,二楼中档货,三楼高档货,正好。 可惜,这不是他的,他也不会用。 靠女人养着,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并且喜闻见乐,也就杜笙自尊心太强,不同意罢了,其实只要他放下自尊心,和现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念,就能光明正大占有铺子,然后吃绣菊的,住绣菊的,有了江清清之后还能再拥有绣菊,因为这个时代还可以娶妾。 不过杜笙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的良心不会允许的。 客栈离这里不远,丫鬟和家丁很快将东西都搬过来,其实没多少东西,最多是换洗的衣裳和杜笙的药罢了,可能还有几箱银子,和一些新的家具? 家具大概是趁他睡着的时候买的,在哪买的,什么时候杜笙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情况确实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也没好太多,只是稍微精神了些罢了,还是吃不了太多东西,每次只能喝小半碗,一旦喝多又会吐。 小半碗无法维持他的生活所需,所以才几天的功夫罢了,杜笙感觉自个儿明显消瘦下来,尤其是手上,青筋清晰可见。 他的手力气还没恢复,最多可以抱个茶杯之类的,弯曲有些僵硬,会拉扯到伤口,指尖没有力气,必须两只手合作,一只手拿不住茶杯,两只手也拿不了多久,所以他手里的那杯茶只是给他放在膝盖上暖暖身子而已,要举起来喝有些难度。 像做什么训练一样,想恢复,就必须不停的练,将杯子举起来,再放下,再累也要练,因为他想好。 绣菊很支持他,或许因为伤是她弄的,所以有些心虚,尤其是他将一双手搁在膝盖上的时候,纱布十分明显。 她不忍心看,会稍稍回避,杜笙不想瞧见她就把双手掏出来,不能总是用这招,用多了就不灵了。 杜笙只偶尔困的时候,用这招摆脱绣菊的念念碎,她的性子活泼,即便遭受打击,本性还是活泼的,除掉刚开始有些冷漠之外,其它时间又恢复了她念念碎的模式,把大夫写下来的注意事项完完全全记了下来。 杜笙口渴,拿起桌上的茶要喝,被她拒绝,杜笙坐在窗户口,还没来得及看个够,又被她喊回去,杜笙站起来,想扶着墙稍微走走,被她拉回来,偶尔想拿个东西也被她拒绝。 最后弄得他似乎除了睡和吃,没别的用处了,平时连看个书都不让看,当然那是以前,现在情况稍微好一些,会允许他做些小动作。 比如自己添茶泡茶,还是担心他,会在一旁看着,杜笙已经习惯了,捧着茶喝了一口,表情不甚在意。 今儿泡的是龙井茶,龙井茶的叶子略粗,要稍微撇掉才能喝。 杜笙用茶盖刮,刮着刮着突然瞧见茶杯里倒影出一个人影。 他心一惊,连忙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但他可以保证,刚才绝对不是巧合,屋顶上就是有人。 杜笙‘手一抖’,茶盖倾斜下来,似乎烫到了他,他倒抽一口凉气,绣菊瞧见了,连忙跑过来问,“没事吧?” 杜笙摇头,“我没事,就是衣裳湿了。” “人没事就好,衣裳湿了就湿了吧,回去再换一身便是。” “你去吧。”杜笙不肯去,“我在这里等你。” 绣菊瞧了瞧四周,都是青砖瓦片,杜笙的轮椅卡住,没人推靠他自己猴年马月也跑不了,所以可以放心。 “我那去了,你等我一会儿。” “嗯。” 杜笙答应着,等她走远,突然回头瞧着屋顶笑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那屋顶上果然有人下来,熟悉的面容,和熟悉的调侃声,“过的这么舒坦,有人伺候,还有人给养伤,我真应该晚一点来接你,没打扰你享受吧?” 她是恶魔 杜笙白了她一眼, 她还是原来那样, 喜欢调侃他,不分场合,也不分地点。 “我以为你不小心被柳茵打死了呢,这么久不来。”她调侃, 杜笙也调侃。 江清清哈哈一笑, “看来是真的没事,还有心情开我玩笑。” “本来有事,你来晚了,现在没事了。”江清清这个不靠谱的,来这么晚, 他伤受完了, 水土不服也过去了,差点成了人家的夫君她才来, 敢不敢再晚一点, 等他生完孩子再来? 江清清笑意更深, “这不是怕你跟着我更危险, 所以才晚来了两天。” 其实她早就知道杜笙的行踪, 但是柳茵隐在暗处, 不停的想法子对付她,她最擅长挑拨离间,找了人一起抹黑俩人, 说是杜笙骗钱跑路, 明王险些信了, 到处找他,所以那个时候她是故意放绣菊离开的,只有离开了平洲杜笙才会安全。 否则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再被人逮住了关起来,一番严刑拷打,怕是没两天就嗝屁了。 “手怎么了?”她才看到杜笙的手,蹙眉问。 “差点被挑了手筋留下的。”伤是几天前的,现在不怎么疼了,杜笙也没那么在意,解释都漫不经心,没有细说。 江清清表情登时古怪起来,算算时间,好像就是最近,原文里她会挑断杜笙的手筋脚筋,因为这时候的杜笙每天都在想着逃跑。 现在她穿书了,杜笙也穿书了,改变了原文,她不会挑断杜笙的手筋和脚筋,没想到他还是遭殃了。 剧情果然强大,小剧情可能更改,大剧情依旧会换种方式发生,否则这篇文的世界观就崩塌了,里面的人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反正杜笙是主角,注定了多灾多难。 江清清走过来,抬起他的手腕瞧了瞧,“还能动,说明熬过这劫了。” ‘熬过这劫了’听起来似乎还有别的劫一样。 杜笙抬头疑惑了瞧着她。 江清清吃了一惊,“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们在一本书里。” 杜笙一脸懵逼,“书里?” “是啊,原文主要讲了我和你的故事,因为你老是赌啊,还很好色,我就把你的手筋脚筋挑了,还把你毒哑了,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余生。” 杜笙瞪她。 江清清有些心虚,“绝对不是我写的。” “是吗?”杜笙不信。 怎么可能这么巧,女主叫江清清,她前世叫卿卿,男主叫朱笙,他前世叫杜笙,这写的分明就是他和她的故事,而且还是反过来的故事。 前世他怎么冷漠,忽视她,这辈子就有多惨,腿摔断了,手脚脚筋险些被挑,以后还有一个差点被毒哑的劫,这日子不能过了。 杜笙后悔了,应该一早跳楼摔死的,或者干脆前世死了之后不要让他穿越,死了一了百了,别给他希望,他自己不想死,所以就算知道了自己的未来这么惨,而且剧情避不开,他还是想活。 当然心里不可避免会诅咒江清清,希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还瞒了我什么?”总觉得江清清还瞒了他些事情。 “没有了,就这些。”江清清放下他的手,歪头朝他身后看去,“我好像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了,你要在这里继续絮叨然后俩人都被抓吗?” 杜笙不说了。 江清清敲了敲一边的墙,立马有人从墙外扔了根绳子过来,江清清拉着绳子面对着他,“手举起来。” 杜笙听话的举起手,江清清双手抄在他腋下,绕一圈把绳子系在他身上,杜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已经被拽了上去。 又有人丢了根绳子过来,江清清拽着绳子自个儿上去,她身体还行,轻盈,轻而易举爬上墙头,拉双手使不上劲的杜笙,一个用力过猛,俩人一起栽倒在墙下。 还好那墙下是泥土,没摔出事,只是有些脏,脏的是江清清,她在底下垫着,杜笙手崴了一下,没大碍,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听到一墙之隔有人喊‘人跑了’‘去抓人’等等的字眼,连忙爬起来,由人扶着上马车。 马车就在不远处,好几匹马拉着,还有不少家丁侍卫护着,应该能跑出去。 江清清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不过杜笙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再被抓的话,真的会被挑断脚筋,所以他跑的十分积极,江清清比他更积极,他刚上马车,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已经被江清清一个大力推摔在毛毡上,她自己随后上来,架了马车狂奔。 身后是几十人跟着,浩浩荡荡,宛如出巡似的,还跟以前坐船的时候一样,江家的人都很忠诚,江清清只管跑就是,身后的家丁和侍卫会拦着,这回有了准备,还找了许多江湖人。 江湖人重义气,给了钱,帮忙拦完他们自个儿会走,不用再联系,如此最好不过,用不着回头。 绣菊似乎没想到,她带的人也不多,完全拦不住,很快被江清清跑掉,走了别的路,追都追不上,而且她的人都是普通家丁,没带厉害的侍卫,根本不是江清清的对手,江清清没有心思管她,就像火箭脱离了外壳似的,只管离开。 没有走平洲的路,找了条更近的,因为平洲的赌石大会已经结束,附近又全是劫匪,能不走那条路,自然不会走。 杜笙一直守在窗户口看着,确定绣菊追不上来才松了一口气,手筋脚筋是保住了。 说来也怪,为什么都惦记着他的手筋脚筋,原来的江清清惦记着,现在的绣菊也惦记着,男孩子平时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免得被不良女人盯上。 马车虽然跑的很快,不过榻上铺了很厚的被子,走的也不是山路,是大道,有点像水泥路,所以没那么颠簸,杜笙很累,又有点晕,也不逞强,躺在上面稍稍歇息歇息。 说实话,他自从被绣菊掳走之后,再也没睡过安生觉,即便是高烧不退,水土不服,身体难受到只能靠睡觉养神,也没睡深过,精神时刻保持警惕,其实很累很累,这还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放下戒备心,慢慢陷入深度睡眠,中间都没有醒过。 杜笙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以前他最防备的就是江清清,现在居然只能在江清清的眼皮子底下才能睡深,她会给他一种安全感,也不知道哪来的,明明那么不靠谱。 杜笙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一觉醒来,江清清坐在不远处,撑着下巴看他,“还跟以前一样啊,懒死了,每天睡那么久。” 杜笙:“……” 水土不服又晕车的人并不想多说话跟她一般见识。 “饿了吧?”每到一个地方,江清清都会给他泡一杯当地的清茶,让他适应适应,如果没吐,可以稍微喝点粥,吐了啥都没有,先饿个几个时辰。 这次也不例外,马车里没有吃食,只有一杯清茶,早就等着他似的,杜笙去端,被江清清拿走,“我喂你。” 她的恶趣味始终不减,还是那么喜欢喂他吃东西,不过杜笙喝了茶之后还要观察一两个时辰,不能立马吃喝,对于江清清来说等同于少了一个乐趣。 没事做,给他解开手上的纱布重新包扎,杜笙经常受伤,身上似乎就没有好过,所以给他包扎伤口熟门熟路,清洗,上药,缠纱布,一个步骤都没错过,做的很是认真。 杜笙本来伤口都不疼了,毕竟过了那么多天,结果硬是被她翻出来彻彻底底清洗一遍,现在又有些红肿,疼的动不了。 杜笙十分怀疑她是故意的,江清清无辜的眨眨眼,“大夫又不是你亲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以为能对你多好啊,里头的伤都没洗干净,药也没上到,万一从里面烂了怎么办?也就我会帮你彻底清洗了。” 理由找的很充分,杜笙反驳不了,只瞪了江清清一眼,江清清也不管,又去找人打水,给杜笙擦身子,边擦边道,“我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爹娘,你还是第一个。” 这倒是实话,因为是唯一一个闺女,很受宠爱,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也不需要她伺候,平时她稍微干个小活,比如给母亲梳个头发之类的,母亲都怕累着她。 如果不是前世的经历一直影响着她,说不定她就被宠坏了,总之从她第一次看到账本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眼前浮现很多个线条,她似乎对数字也格外敏感,难道她前世是个会计? 虽然记不起来,但是有时候会有一闪而过的画面,有些东西也像与生俱来的一样。 “江清清。” “叫我清清。”江清清强调。 “柳茵怎么样了?”杜笙还惦记着她,她活着始终是个威胁。 “跑了。”江清清没有诚意的说。 “跑了?”杜笙有些吃惊。 “对。”江清清低着头,用给杜笙擦身子的水,在桌子上画了什么,“她隐藏在暗处,像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始终不出现,我也逮不住她,不过我猜她很快就会出现。” “你拿我做诱饵?”杜笙蹙眉。 “不算吧,因为她的目标本来就是你,我是跟踪她来的,她已经到了九江,我比她提前一步把你接走罢了。”江清清画的更认真了,“她真执着,始终不肯放过你。” 杜笙上辈子肯定放火烧过她全家,让她这么恨。 其实她最应该恨的人是她,但是因为拿捏不了她,所以把仇恨转移到杜笙身上。 杜笙真可怜。 “我有预感,你下一个劫,很有可能就是柳茵。”江清清语气随意,显得不那么上心,“做好准备吧。” 杜笙有时候觉得难以理解她,说她不喜欢他吧,为了他又做了那么多事,说她喜欢吧,她平时又看不出来,不知道是装的太厉害,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杜笙。”江清清突然喊他。 “嗯?”杜笙回应。 “这个是什么?”江清清让开身子,给他看桌上的画。 那是一些线条,长短不一,忽高忽低,底下还写了时间,今天,明天,后天。 杜笙蹙眉,“是股票。” 他不解,“你会玩股票?” 江清清摇头,“我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感觉这个还有点印象。” 她指了指高的线条,“这个是可以买的意思吗?” 杜笙点头。 她指的那个线条一直在上升,说明有潜力,但是股票这玩意就跟赌石一样,全靠运气和手段,你能看准了投进去,赚了钱再出来很难,也有点经验的成分吧。 他记得前世有个女孩玩这个很厉害,跟他同期,小时候还是爸妈给他定下的未婚妻,俩人一个校草,一个校花,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还有人戏称,她是他的小媳妇。 杜笙小时候不懂,也跟着喊她小媳妇,大人开玩笑说要他娶她,他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答应,嗯,长大后会娶的,然后一口一个小媳妇的叫。 后来长大了,晓得结婚是什么意思了,于是拒绝了那个女孩,再后来怎么样他没有关注。 只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女孩家世很好,父母是玩股票的高手,挣了百亿家产,很是厉害,俩家联姻对双方都有好处,玩的都是暴利的行业,吃的都是经验饭,他父母还一个劲的劝他,说女孩从小在父母的熏陶下,玩股也很厉害,错过了这家,以后就没这个店了。 杜笙当时还没叛逆,坚持不同意,父母疼爱他,也不会逼他,于是俩家本来还是朋友,从那以后断掉,女孩出国留学,认了玩股的大师,更加厉害,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整个朋友圈都沸腾了,疯狂艾特他,说他有眼无珠,错过这样的美女。 美女不仅长得好看,还很有能力,只是家庭有点不幸。 听说被他退亲后家里出了点问题,父亲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小三,逼着妻子认她为姐妹,孩子当亲生的。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妻子只有她一个女孩,还因为生她的时候受了伤,从此不孕,不能再生,所以她爸才会在外面找,她妈居然也忍气吞声同意了。 原配和小三同处一个屋檐下,她还要和两个小三的儿女住一起,她自然不同意,闹过自杀,跳过楼,记得有一次被杜笙拦了下来。 杜笙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他还没忘不久前江清清说他救过她的命,看到画的时候说妒忌也不像作假,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卿卿,最关键的是,她曾经说过自己家世似乎不错,经常出入各种高档酒席。 她还会玩股,上辈子对她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只记得一些印象特别深刻的,连他怎么救的她都忘了,只晓得救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记得股票,那八成没错了,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女孩。 好像叫宋晗,太早了,杜笙记的也不是很清楚,他拒绝她的时候是在初中,十五六岁的年纪,十几年过去,如果不是江清清提到股票,他可能想不起来。 真的是她吗? 名字不对啊,应该同名或者出现同姓的情况下才能穿越来着,不不,谁规定了只能名字相似才能穿越? 难道真的是她? “你确定你上辈子叫卿卿?”杜笙严重怀疑,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他认错了人,信誓旦旦说她叫卿卿,结果不叫,江清清会怎么想? 江清清摇头,“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是不是我也不确定。” 她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因为对前世的记忆太少太少,和刚开始的杜笙一样,迷茫,不知所措,只能随遇而安,要不然也不会被骗上花轿,入赘江家。 杜笙也开始迷茫起来,她到底是宋晗,还是卿卿。 如果对比性格和行为,杜笙觉得她更像宋晗,宋晗很厉害,手撕小三,报复渣爸,差点把小三儿子的公司搞垮,然后对着媒体说要感谢一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她不会变成这样,所有人都猜测,她嘴里的那个人就是他,她对付完了爸爸和小三还有小三的儿子,很快就会来对付他。 可惜,杜笙没等到她报复,就自己中枪死了。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她可能是宋晗,和江清清一样,都是敢爱敢恨的人,说分手也不纠结,只是他的分手不是时候,正好在宋晗被赶出家门的前一刻,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和他爸杠上,说出要么要我,要么要小三儿子的话,结果她爸选了小三儿子,然后她就走了。 这一走,许多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做了这么多动作,差点把她爸辛辛苦苦一辈子打造起来的股票王国击毁,用实力告诉他,你选错人了,是儿子并没有卵用,这世界实力之上。 杜笙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很好胜,是那种男人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男人不能做不到的,她也要做到的类型,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分数咬的很紧,不是他第一,就是她第一,他是校草,她就是校花,他赌石有一手,她就去钻研股票,一定要跟他比。 其实杜笙觉得她在跟所有的男人比,因为她不是男人,所以她爸找了小三,就为了生男孩,这事对她打击很大,从小到大一直以为只要比男人优秀,她就可以代替男孩在她爸心里的地位,可惜那边重男轻女很严重,家里仿佛有皇位要继承一样,一定要生男孩。 只要她是女孩,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得父母和老人喜欢,大概也因此,所以她拼命的努力,想得到大家的认可,然而并没有用,因为不是男孩,所有人都会否认她的努力,这也是她数次起过轻生念头的原因,她想报复大家,报复她爸,和她的爷爷奶奶。 只能说那时候年轻,用错了法子,后来才明白过来,痛在她身上没用,必须痛在他们身上才行,所以她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报复。 说实话,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杜笙其实挺佩服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国留学,在国外白手起家,从公司晋级成集团,到最后跟他平起平坐,真的很厉害。 她用实力告诉大家,性别只是性别,跟别的没有关系,即便是女人,也一样可以撑起一片天。 “宋晗?”杜笙突然喊了一声。 江清清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杜笙问。 江清清蹙眉,“好像也有印象,宋晗是谁?我的大名吗?” 卿卿一听就知道是小名,那宋晗肯定是大名了。 杜笙实话实说,“我怀疑你很有可能是宋晗。” ??? “卿卿和宋晗是两个人?” “嗯。” “你怀疑我是宋晗?” “嗯。” “为什么怀疑我是宋晗?” “因为你跟宋晗性子很像,而且……”杜笙说不下去了。 “而且什么?”江清清问。 “而且也被我拒绝过。”其实他拒绝的女孩子很多,多到他都记不起来谁是谁,印象最深的也就卿卿和宋晗了。 记得卿卿是因为卿卿和江清清同名,记得宋晗,是因为江清清会画股票图,而且记得很清楚,反正左右都跟江清清有关。 不知道她如果想起来她之所以和家里彻底闹掰,是因为被他拒绝后心情不好,和她爸怼上导致的,会不会恨他? 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很有可能。 杜笙有些发愁,要不要告诉她实话? “你说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我会想起些什么?”莫名的,她有些期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杜笙认真想了想,好像是在一场生日宴会上,宋晗的生日,杜笙给她弹钢琴助兴,宋晗走过来,问他,“为什么大家都说我是你的小媳妇?” 杜笙也是一知半解,但是他知道的比宋晗多,“因为长大后我会娶你,你会嫁给我。” “这样吗?”小宋晗一脸懵懂,“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你叫我……” “小相公是吗?”江清清眨眨眼,似乎想起来一些,“我好像真的是宋晗。” 她脑海里浮现了当时的画面,她问杜笙,“小相公是什么?能吃吗?” 小小的杜笙一本正经说,“我爸爸说就是以为我养你,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来。” 当时她质疑了一下,“可是你比我矮哎,你怎么保护我?” 男孩子比女孩子发育晚,一直到上初中之前,杜笙都比她矮,被她嘲笑了好久,说好一起长大的,你这么多年没有动静。 杜笙的身高是上了初中之后开始猛窜,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没指望了,他爸妈还觉得奇怪,也没少吃啊,家里基因都挺不错,他爸有一米八五,他妈一米七五,杜笙始终停留在一米七不到。 那时候宋晗正好一米七二,瘦瘦高高,看着比他高了许多,没少欺负他,小时候好几次把他弄哭。 不是抢他的玩具,就是举拳头威胁他,杜笙那时候文文静静,干净的像个女孩子,也没脾气,被她欺负的很惨,每次都瘪嘴,一边哭一边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要让着你,嘤嘤嘤……” 和他相比,宋晗皮了许多,因为家庭原因,一直希望自己是男孩,小时候还有些可爱,越长大越像男孩子。 穿上校服时在老师眼里是优等生,脱了校服,玩牌比他溜,飙车冠军,在国外养了一只豹子,当成宠物一样每天撸,她太聪明了,学什么都会,他拿了双学位,她也轻而易举拿到。 他今儿解开了一道数学难题,她明天解开两道,然后漫不经心回头问他,“昨天那道题你用了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吧。” “哦,半个小时我解开了两个。” 欺负他似乎成了她每天的乐趣,反正就是要哪哪都比他强。 大概也因为太聪明,所以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没有自己的爱好。 杜笙弹钢琴是因为爱好,她弹钢琴只为了赢他,他考了八级,她就考九级。 他玩赌石赚了十万,她玩股票赚了二十万,随随便便的那种。 大概也因此,让她心生一种无聊,厌世的情绪,杜笙不是第一次发现她有自杀的倾向,越是长大越严重。 她不是抑郁症,单纯是厌世,觉得死了也许会比活着轻松,她很自信,也有那个资本,即便不学也能月月靠满分,只需努力一分,就能得到别人努力十分的效果,很多东西看一遍就会,很多人都觉得她不可能产生那种想法,那么优秀的人。 连杜笙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她站在天台上,在边缘走来走去,神色平静自然,仿佛吃一碗饭,喝一杯水一样,没有丝毫波动。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黑漆漆望不到头的绝望,她说她过生日,她爸那个畜牲正在陪另一家人吃饭,把她抛在脑后。 她亲眼看见了,看见他给另一个女儿买蛋糕,准备生日礼物,真的好巧,俩人一起过生日。 而且那个人就在学校,就是她的同学,他把她安排在她眼皮子底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父亲?她无法理解,疯狂咆哮,在冷风中尾音颤抖。 他哄了好久才把她哄下来,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不去的,她眼里全是恨意,滔天一般,藏在好看的外貌下。 她是一个恶魔,没人发现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