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重生六零记》 第1章 当赵碧晨终于把实验室的书柜组装完成，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半。揉了揉有点酸痛的手臂，赵碧晨顺手拿起实验台边上的水杯，打算喝口热水，却忘记这杯水早就凉了。 “呃！”赵碧晨将凉掉的开水含在嘴里，待它温热了才咽下。 身体的疲倦，让她忍不住趴在实验台上。早知道自己应该让手下的学生帮着一起弄的，何必劳累得自己浑身酸痛？ 赵碧晨是q大农学专业领队的博士导师，年过四十的她依然是位单身女士。趴在实验台上的赵碧晨在睡着之前许下了这样一个生日愿望：让她重活一遍的话，她一定会选择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谁知道，就在她许愿这一刻，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赵碧晨是被冻醒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四周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脚上一踢，赵碧晨的心里暗道一声，糟糕！这一踢，还不得从实验台上摔下来？ 然而，她睁开眼的时候，直接傻掉了。这里不是实验室！她明明趴在实验台上睡着了，怎么醒来躺在了一间黑漆漆的房子里？ 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有束缚感，说明自己没有被绑架。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有一种稻草的味道和空气不流通造成的略微酸腐的气味。左右一看，赵碧晨吃惊的坐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老家，她住了十八年的房间。 厚重的蚊帐即便是冬天也没有取下来，因为它可以遮挡一部分来自房顶的灰尘。瓦房房顶的正中央，有三匹亮瓦，一缕月光顺着亮瓦照进了房间里面。 适应了黑暗的赵碧晨举起自己的手臂，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只手掌属于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 身上的凉意让她浑身一个战栗，这该不是在做梦吧？ 摸索着找到放在枕头边上的棉衣，赵碧晨立刻将它裹在了身上。可是，已经又破又旧的棉衣根本抵御不了空气中的寒冷因子。就在这个时候，赵碧晨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完了！又冷又饿，这就算是在梦里，赵碧晨也清楚的感受到了来自胃和身体的抗议。 套好衣服和棉裤，赵碧晨摸索着下了床。四周看了看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她终于确定，这里真的是老家的房子。尤其是放在床头边上的立柜，这可是妈妈结婚时候外公外婆送的陪嫁，她不可能看错。 伸出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赵碧晨抽了一口气，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没有变，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回到了老家。究竟只是空间变化了？还是时空都发生了变化？赵碧晨不敢确定。 “吱呀！”一声，赵碧晨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从她的房间门出来转个弯就是厨房，赵碧晨打算给自己弄点开水喝。再不来点热乎乎的东西，她整个人都快僵掉了。 熟门熟路的找到瓜瓢，从石缸子里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赵碧晨一看放柴火的地方，全部都是大柴，没有引火的蒿草。于是，她只得自己到房子背后的柴圈里去拿点过来。 厨房出来廊下不过五米就是赵家的后门。赵碧晨庆幸自己还记得老家的格局！ 不过，这个后门的门栓怎么没有挂上？ 赵碧晨愣愣的看着虽然合拢，但是没有从里面上门栓的后门。 随即，她了然的看了看后方十米远的小叔家。一定是他们昨天晚上忘记锁门了！ 赵家前面住的是赵碧晨一家三口；厨房出来一条过屋檐水的小沟渠之后，就是赵碧晨小叔赵启明一家三口的住所。赵家上面的长辈都去世了，只留下赵碧成的父亲赵旭东和弟弟赵启明。 因此，赵家两兄弟即便是各自成家，依然没有分家。 轻轻的推开后门，赵碧晨借着淡淡的月光，走到了柴房门口。然而，里面传来的动静让她定住了脚步。 “别弄了，我受不了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可是赵碧晨一时之间并不能够确定。不过，单凭动静已经知道了柴房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样？还是我更厉害吧？我跟你说，赵启明他就是个孬种。放着这么好的肥田，真是可惜了。我来帮他犁田，他得感激我！哦，放松一点，别这么紧！” 赵碧晨握紧了拳头，真的是小婶子！ 她怎么敢？ 克制住自己想要扔石头进去的冲动，赵碧晨轻手轻脚的走了回去。临到后门口，她想起刚才听到的男声，利落的将后门插上。 靠在后门上，赵碧晨想起了自家郁郁寡欢的小叔。他自从父亲走后，一直供养着自己念书。哪怕小婶子经常因为这件事跟他闹腾，他也执意要承担起自己这个大侄女的费用。 就算是后来自己终于有了出息，小叔也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过任何要求。 反倒是经常打电话给她，让她在外面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麻木的走到堂屋中，四处张望的赵碧晨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点时间的线索。此刻，她的心里乱极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婶子竟然在自家的柴房里偷人！ “嘶！”赵碧晨在条桌上翻找东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剪刀划破了一道小口子。 就在这个时候，红光一闪。堂屋里面已经没有了赵碧晨的身影。 当赵碧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实验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吗？ 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常。原本实验室是有一道进出的大门，可是这个跟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四面都是墙壁。这个五十平米的空间中，头顶是电灯，四面都是墙壁。门和窗户都消失了！ “滴！”电脑发出的声音，惊动了赵碧晨。 她来到电脑面前，发现黑色的屏幕上显示了一串白字。 “恭喜你！你已经被系统选中，成为第九十九个可以穿越时空回到小时候的幸运儿。你穿越之前的实验室，也就是你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作为赠品附送给你。只要你在心里默念三声进去或者出去，就可以任意出入随身空间。其他功能尚在开发中。温馨提示：你重生到了1966年，请做好心理准备。” 还没等赵碧晨细读第二遍，电脑屏幕已经恢复了黑色。而且，看样子它似乎已经陷入沉睡，无论赵碧晨怎么按动开关机按钮，它都没有反应。 “见鬼！”赵碧晨原本打算一脚踢向电脑主机，结果一不小心提到了实验台上。顿时，她抱着脚跳了起来。此时的她才发现，身上的破棉袄可真是破啊！补丁紧贴着补丁，脚下的棉鞋也是往年的，已经有点夹脚了。 跌坐在实验室的地板上，赵碧晨环顾着四周除了书籍就是书柜，除了实验台就是各种实验器具的地方。早知道要重生，她怎么也得多囤点物质进来。 足足在地上坐了十分钟，赵碧晨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就着实验台上杯中冷水喝了一大口。 透心凉的感觉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刚才在柴房听的的声音。 赵碧晨抓住实验台上笔筒里的签字笔，开始在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自己关于过去的记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1966年的冬天，小叔去了采石场上班。几乎要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爸爸和妈妈只生下了她一个女儿，因为妈妈在生她的时候伤了身体，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然而爸爸并不在意这一点，反而宽慰母亲有一个女儿他已经很满足了。 零零总总，赵碧晨如同回忆录一般，写了好几页。放下笔的那一刻，赵碧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就是重新再活一回吗？ 心里默念了三声出去，果不其然，一阵强烈的光芒之后，自己回到了堂屋。手指上的血已经被她在实验室里找到的医药箱给消毒止住了。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这个年轻而又熟悉的身体让她不是特别适应。 直到鸡叫的声音再次将赵碧晨惊醒。 一个翻身，赵碧晨麻溜儿的穿好了衣服、叠好被子。她倒是要去看看，小婶子怎么解释自己昨天晚上不在家这件事。前后门都锁好了，她应该是进不来了！ 西南大山脚下的农村虽然质朴，可是家家户户晚上都是要从里面将门反锁好的。 “晨儿，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赵碧晨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碰到了同样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妈妈。听着她那敞亮的嗓门，赵碧晨不由得有点鼻酸。上辈子爸爸放羊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滚落下来摔死了，妈妈也就因此倒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两人相继离自己而去。 “妈，我被饿醒了！”赵碧晨上辈子一直觉得妈妈凶巴巴的，现在看到妈妈，她自然的走过去抱住了妈妈的腰。长大以后才知道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行了，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妈妈去给你做玉米糊糊。”罗淑芬用她的大掌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女儿自小就不爱撒娇，今天倒是奇了怪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扣扣索索的撬门声从后门传了过来。因为是清晨，所以声音特别明显。 “嘘！”罗淑芬惊觉的抬起头，竖了一根食指在嘴前，示意女儿禁声。抄起墙角的扁担，罗淑芬蹑手蹑脚的往后门走去。 第2章 赵碧晨对于后门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单看小婶子刘艳要怎么解释她夜不归宿这件事！于是，赵碧晨悄悄的跟在妈妈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罗淑芬悄悄的走到后门，搜的一下子拔掉了门栓，左手拉开门的瞬间，右手的扁担已经挥了过去。 “抓贼啦！可恶的小偷，看我不打死你！”罗淑芬劈头盖脸的朝着对方打了过去。 她的身后，赵碧晨睁大了眼睛。 “妈，别，别打了！是小叔，小叔！”赵碧晨怎么也没有想到，门外的人会是小叔。可是，她非常确定，昨天柴房里的男人不是小叔！小叔的声音她可是记得真真切切的。 这个时候，邻居和赵旭东都大跑步赶了过来。好些邻居手里还拿着锄头和铲子，以为真的发现小偷了。 “罗淑芬，你莫不是眼花了。自家人还能看成是小偷？”大家怎么可能不认识赵启明，看起来这真是个误会。 “启明，嫂子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罗淑芬心中虽然埋怨弟弟怎么不正大光明的敲门，倒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刚才那几棍子可是实打实的挥了下去。 “好了，没事了。各位叔叔伯伯都回去吧！误会一场。”赵旭东将弟弟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对着赶来的邻居抱歉的拱了拱手。他一贯斯文有礼，大家倒也没有说别的。 待赵旭东将弟弟安置在堂屋坐下来，赵碧晨才想起来。刚才这么大的动静，刘艳都没有出来。看来，她还没有回家！眼珠子一转，赵碧晨心里有了主意。 “小叔，我去告诉小婶子和然然你回来的消息。刚才他们似乎都没有听到动静。” 罗淑芬闻言，皱了皱眉头。她这个妯娌真是扫把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主儿，刚才闹这么大的动静，连邻居都惊动了，她竟然都还没有起床？ 赵碧晨跑到后面小叔叔和小婶子的房间门口，敲门的同时大声喊道：“小婶子，还没起床吗？小叔回来了！” 出乎赵碧晨的意料，刘艳竟然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碧晨，冷哼一声。口中冲着隔了一堵墙的堂屋大声喊道：“赵启明，你还不回来看看，你的好儿子又尿床了！我都告诉你了，这是病！你偏偏不相信！” 刘艳的声音又细又尖锐，赵碧晨忍不住侧过身子。还是妈妈的大嗓门听起来顺耳一点。 “来了，我这就回来。” 堂屋中，赵启明应了一声。将口袋里的毛钱和布票交给大哥，同时小声的说道：“大哥，这是我的工资和用钱同别人换的布票。晨儿长大了，不能总是穿破旧的衣服。让嫂子给晨儿置身新衣裳！” 说完的同时，还示意大哥禁声。被后面的婆娘听到了，又该闹腾了！ 赵旭东握着手里还温热的毛钱和布票，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就是他的弟弟！一心为了整个家，连现在成家了都会把自己工资上交的弟弟。 “晨儿，还愣着干什么？来帮妈妈烧火。”罗淑芬知道刘艳又没有给自己女儿好脸色看，从厨房里探了一个头出来。 赵碧晨上下打量了一下刘艳，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刚走到厨房门口，赵碧晨碰到了往后屋走的小叔。她拉住小叔的袖子，细细看了看小叔额头上的伤，确定只是妈妈失手打的皮外伤，赵碧晨才松了一口气。 “晨儿，你放心，小叔没事儿，你妈妈下手不重。赶明儿我再回来，一定敲门。今天早上就是不想打扰你们休息，所以才试着自己开门的。”赵启明怕侄女和大嫂担心，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小叔刚回屋没过多久，他们房间里就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 刘艳的声音即便是关着门，也清晰的传了出来。 “出门一个月，一分钱都没有拿回来，你还是个男人吗？我问你，你关心过我和孩子的死活吗？” “小声？我凭什么要小声一点！你们家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 “赵启明，你给我滚出去！” 嘭的一声，房间门打开又被用力关上的声音传了过来。赵碧晨一心想着小叔和刘艳的事情，连火烧到了灶门口都没有发现。 “晨儿，干啥呢！你看你烧的这叫什么火！”罗淑芬怎么可能没有听见妯娌的指桑骂槐，她大手挥在赵碧晨的肩膀上，示意她看看灶门的火势。 赵碧晨连忙将手里的蒿草塞了一团进去，重新将灶膛里的火引燃。该如何让大家知道小婶子偷人的事情？关键是还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小叔的脸往哪里放？ 也不清楚小叔是怎么安抚的刘艳，反正到了吃饭的点，小叔和刘艳已经能够平静的坐在堂屋的餐桌上吃饭了。 他们的儿子赵尉然小脑袋瓜垂着，双眼通红，显然刚才哭过。赵碧晨定睛一看，小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这一定不是小叔打的！小叔怎么舍得下手这么狠。 赵碧晨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自己的妈妈拉了拉衣角，使了个眼色。 刘艳稀里哗啦喝了两碗玉米糊糊，碗筷一摔，招呼也不打就回房了。殊不知，罗淑芬是看在小叔子回来的份上，才做多了一碗。她倒是不客气，三下五除二端过来就吃了。 五岁的赵尉然怯怯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大伯父和大伯母，他们似乎因为妈妈的行为不高兴了。 当他的视线看向堂姐的时候，意外收到了她温暖的眼神。 “然然，够不够吃？姐姐这里还有。”赵碧晨将自己碗里的玉米糊糊赶了一些到堂弟的碗里，他瘦得跟个猴子似的，看着都让人心疼。殊不知，此时的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晨儿，你吃你的。尉然不够我这里还有！”赵启明欣慰的看着自家侄女，碧晨从小就懂事。 罗淑芬吃过早饭，侍弄起了家里的两头猪。虽然现在还是生产队一起干活，可是已经允许自家养一些家禽了。这两头猪可是家里人过冬的指望了！ 赵碧晨主动捡起桌上的碗筷，虽然她现在比灶台高一个头，可是如果洗碗的话，还需要搭一个小板凳才可以。赵启明原本是打算来帮忙的，却被小侄女推到了一边坐下。 于是，堂屋中，赵启明拉过自己的儿子赵尉然。 “赵尉然，你告诉爸爸，为什么你现在五岁了还要尿床？” 一听到爸爸提起尿床这件事，赵尉然小脸涨得通红。都怪妈妈，把这件事到处说。害得村子里的小伙伴都知道他这么大了还要尿床。 小孩子的自尊心尤其强，赵尉然死死的咬住嘴唇，就是不开口。 “你是个男子汉，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垂着头干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我！”赵启明颇为生气，声音也就大了一点。谁知道赵尉然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 他是真的伤心！ 妈妈只会骂他，从来不给他换洗，害他身上一股尿骚味，大家都不喜欢跟他玩。爸爸很久不回家，一回来就是凶他！ 赵碧晨连忙放下洗碗的丝瓜布和碗筷，将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赵尉然的身边护着他。 “小叔，我听我们老师说过有一种情况跟然然的很相似，叫做遗尿。听说是没有养成好的习惯导致的，让我来教他吧，你别凶他。”赵碧晨小学刚毕业，平日里说话就很有条理。 这一番话倒也不算是语出惊人，大家怎么可能知道她心里住了一个四十岁的自己。刻意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通俗一点，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哎！”小叔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了自己的头。 罗淑芬匆匆忙忙交代赵碧晨记得打猪草，就跟着一起上工了。连懒惰如刘艳，都不得不听从队长的哨声拖着脚步走了出去。 赵旭东是村子里的放羊倌，所以他吃过早饭就出门了；而赵启明现在可以算得上采石场的一名工人，不过他劳动也是可以换取工分的。所以，他也没有闲着，扛着锄头跟着一起劳动去了。 家里就只剩下了赵碧晨和堂弟赵尉然。 赵碧晨拉过堂弟进入到小叔和小婶子的房间，在他的小床上，赵碧晨看到了已经被尿水不知道打湿了多少遍的床单和被套。 赵尉然一看姐姐沉下来的脸，以为她也要跟着一起骂自己，竟然吓得瑟瑟发抖。 等赵碧晨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又尿湿了裤子的堂弟。 长叹一口气，赵碧晨重新给堂弟找来了干净的裤子让他换上。任劳任怨的将堂弟床上的床单和被套都拆下来，连同尿湿的裤子一起放在木盆里面，打算端到河边去清洗。 “然然，你别怕。姐姐不骂你！而且，姐姐会治好你的，让你以后不再尿床。” 一个木盆加上床单、被套、裤子，对于十二岁的赵碧晨来说，端着它们走到五百米开外的河边还是有一点困难。在甄家湾这个地方，用水很是方便，因为有一条小河穿村而过。甄家湾，甄姓是一个大姓，表示这里住着最多的就是姓甄的人。 刚刚走到院坝的赵碧晨，被晒坝里发生的事情阻拦了前进的脚步。 “嘿，你个傻子，今天给我们带好吃的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可是要揍你的。”三个10岁左右的男孩子围着一个30多岁的中年妇女，拉扯着她的衣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别，别拉我。我，我，我害怕。”中年女人因为紧张，所以有点结巴。她无辜的眼神昭示着她真的可能智商有点问题。 可是，三个男孩子已经开始摸她的口袋了。 赵碧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木盆大步走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赵碧晨，你少多管闲事！”虽然赵碧晨比男孩子大两岁，可是他们显然并不害怕赵碧晨。 中年女人可怜巴巴的看向赵碧晨，满脸的求助。 赵碧晨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学了十年的太极，比力量自己自然是比不过的。不过，她有的是办法让眼前的男孩子们屈服。她刚刚拉开一个男孩子，就有人从中年女人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鸟蛋。 “哇，鸟蛋！”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第3章 中年妇女一看自己的宝贝鸟蛋被人拿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赵碧晨顾不得地上大哭的中年妇女，一把扣住拿鸟蛋的那个男孩子。因为用的巧劲，男孩子根本挣脱不了。赵碧晨制服他的同时，还不忘左右分别给了其他两个男孩子一个侧踢腿。 男孩子们眼见自己打不过赵碧晨，坏心眼的将鸟蛋扔了出去。然后奋力挣脱赵碧晨的束缚，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赵尉然眼尖，顺着他们扔鸟蛋的方向找了过去。果不其然，他欣喜的从草堆里捡起还没有碎掉的鸟蛋。 “姐姐，还没有碎掉！” 吕向阳听到妈妈的哭声，扔下背篓跑了过来。看到妈妈坐在地上哭得满脸的眼泪鼻涕，而赵碧晨和她的堂弟手里拿着的是自己早上给妈妈煮的鸟蛋。刚才发生了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一股无名之火冲上脑门，吕向阳冲过来一把将赵碧晨推了一个趔趄。 “不要脸！竟然抢我妈的鸟蛋！”愤怒已经将这个少年点燃。 “我不许你欺负我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赵尉然双手展开，护在了赵碧晨面前。他的对面，吕向阳一张国字脸气得铁青。 “你误会了！”赵碧晨在愣了半分钟之后，醒悟了过来。手里还握着刚才然然递过来的鸟蛋。 吕向阳一把提起赵尉然将他扔开，好在一旁就是草堆，摔下去的赵尉然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可是，他冲过去要打人的架势，让赵尉然扯起嗓子哭了起来。 “不许打我姐姐，呜呜呜！打人啦！打人啦！” 赵碧晨躲开吕向阳伸过来的手，转身的同时一手扣住了他的右胳膊。吕向阳毕竟比她大，一下子就挣脱了。眼见一个如同石头一般的拳头就要落在赵碧晨的肩上，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鸭公嗓叫住了吕向阳。 “向阳哥，住手！”甄世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睁大了眼睛。表哥竟然动手打女孩子。 吕向阳恶狠狠的瞪了赵碧晨一眼，到底刹住车，收回了拳头。转身扶起地上的妈妈，轻轻的给她拍掉身上的灰尘。嘴里还担心的问着：“妈，哪里疼？怎么哭了？” 赵尉然从草堆里爬起来，小跑步到赵碧晨身边依偎着。 “碧晨，你没事吧？”甄世嘉是赵碧晨的小学同学，中学这段时间停课了，他们只能在家里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要不是听见了赵尉然的哭声，他还不知道表哥竟然差点把赵碧晨给打了。 “我没事。”赵碧晨看了看手里的鸟蛋，大步走过去，将鸟蛋递给中年妇女。 看到甄世嘉，她忽然记起了这位中年妇女是甄世嘉的小姑甄珠。因为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智商一直停留在五岁左右的年纪。 “下次记得别带吃的在身上，有人欺负你，你就大声喊出来。”将鸟蛋塞进中年妇女的手中，赵碧晨看都没有看吕向阳一眼。转身端起地上的木盆，身后跟着小尾巴赵尉然走向河边。 “向阳哥，我看你是误会碧晨了，她怎么可能抢小姑的吃食？小姑，你说对吗？”甄世嘉询问的看向小姑。 甄珠宝贝的将鸟蛋收起来，拍了拍手。 “对的，对的。有人抢我的东西，她帮我抢回来了！我要去孵蛋了，明儿家里就可以多一只小鸟了。”甄珠自顾自的说着，似乎看到了鸟蛋孵出小鸟的那一刻。脸上还有泪痕，眼神却充满纯真。 吕向阳皱了皱眉头，看着不远处的瘦瘦小小的背影。刚才看到妈妈坐在地上哭，而赵碧晨手里拿着鸟蛋，他也没有多想，直接冲了过去。看来可能真的是误会她了。 不过，她刚才躲开的身子可真是灵活。 “走了，表哥，我们还得上山砍柴火。”甄世嘉拉了拉身边的吕向阳，刚才他们正背着背篓打算去一公里之外的上山捡拾柴火。眼看着冬天到了，家里的柴火还远远不够。 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出工去了，所以河边只有赵碧晨一个人。 当刺骨的河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赵碧晨的手掌，她已经完全麻木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洗衣粉和洗衣液这样的洗涤用品，有的只是妈妈从皂角树上摘取下来的皂荚。 赵尉然的床单和被套明显很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了，异常难洗。赵碧晨毕竟人小，力气有限，才刚刚清洗了一半，她就有点脱力了。咬咬牙，赵碧晨努力的跟手上的衣物抗争着。 期间，还不忘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堂弟，“然然，想要尿尿吗？” 其实遗尿症并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关键在于要给孩子养成良好的习惯。小孩子很容易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忘记自己想要尿尿。等他发现自己尿急的时候，已经尿在了裤子上。 赵尉然放下手里戳蚂蚁的小木棍，认真的点了点头。姐姐不提醒的话，他又要忘记了。 小小年纪的赵尉然已经知道了男女有别，他背过身去，对着一棵樱桃树嘘嘘起来。 赵碧晨见状，松了一口气。记忆中，堂弟一直到十岁，才彻底没有遗尿的毛病。为此，他也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内心敏感的孩子。这辈子，她希望堂弟能够不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健康快乐的成长。 好不容易洗完衣服，赵碧晨一看日头，估摸着现在差不多快要十一点了。从地窖里捡了五个大红薯，削皮洗净准备放在锅里蒸熟。这也是妈妈临上工之前交代的任务。 爸爸是村里的放羊倌，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饭。妈妈和小婶子她们大概要中午12点才回收工，赵碧晨做饭的时间还很充裕。 将潲桶里面的猪食喂了一些给猪圈里的大花猪，赵碧晨用扫帚将家里房前屋后都清扫了一遍。好久没有这么劳动过，等她直起腰的时候，忍不住用手锤了锤。 咕噜噜！肚子里又唱空城计了！ 中午做饭需要柴火，赵碧晨来到屋后的柴房，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听到的声音。小婶子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的。 在蒿草堆里，赵碧晨弯腰抱柴火的时候，赫然发现了一条女人的内裤。 这个时候女人的贴身内衣都是自己亲手缝的，赵碧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条大红色的裤衩就是小婶子刘艳的！ 不过，她昨天晚上是怎么进来的？明明前后门都已经锁好了。连小叔早上想要撬门进来都没有成功。 指挥赵尉然抱了其他轻巧的柴火进厨房，赵碧晨咧了咧嘴，嫌弃的将这条内裤用蒿草包裹起来，藏在了柴房一个隐秘的角落里。说不得哪天可以派得上用场。 看着已经没有多少柴火的柴房，赵碧晨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跟着小伙伴们一起上山捡拾柴火，毕竟冬天需要储备多一点柴火才能安然度过。 等罗淑芬和赵启明两口子收工回家，家里已经飘起了蒸红薯的香味。 然而，对于刘艳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红薯的味道。 “怎么又吃红薯！”刘艳洗过手，看着饭桌上的红薯撇了撇嘴。 “家里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挣的那点工分，红薯恐怕都吃不上。”罗淑芬已经忍这个妯娌很久了，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依照她的个性，这已经是很客气的说法了。但是，刘艳并不能够接受。 “哟呵，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们赵家给我穿了什么？吃了什么？我男人挣的钱呢？我一分都没有看到！我吃闲饭了？我还不能够说话了？”刘艳脾气一上来，将桌上的红薯全部都掀在了地上。 当白白净净的红薯裹上泥土，赵碧晨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可是粮食啊！ 罗淑芬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刘艳，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咱们也不废话，分家！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去，我管不着，我也懒得受你这份气。”颤抖的手臂，说明了她的气愤。世道本来就艰难，她和丈夫一心为了这个家好，到成了弟媳的眼中刺。 赵启明也是气得脸上青筋暴起，他们赵家祖上书香门第，还出了好几个举人。家训第一条就是不得浪费粮食，第二天就是不得忤逆长辈。现在父母不在了，哥哥嫂嫂就是他们的长辈。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了刘艳的脸上。 赵家的男人是出了名的谦和，这打人恐怕还是第一遭。赵启明放下打人的右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是待不下去了，可以滚！” 第4章 堂屋里安静了一分钟，然后爆发出一声巨响。刘艳抄起堂屋里的长条木凳朝赵启明砸了过去。 赵碧晨反应最快，她一下子拉开赵启明身边的然然，将他护在了自己怀里。长条木凳迅速从空中落下，砸到了赵启明侧身躲避的后背上。随之而来的是赵启明的闷哼声。 罗淑芬大步走上去，抢下刘艳手里的凳子。站稳身子，罗淑芬一个耳光给刘艳甩了过去。 “你疯了吗？” 刚才刘艳的架势，可是要打死人的。她丝毫没有顾及到，对面的人是自己的丈夫，旁边还有家人和孩子。 一股尿骚味从赵尉然的身下传来，赵碧晨低头的时候看到堂弟已经被吓傻了。整个人瞪大眼睛，张着嘴巴，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然然，然然，回神！回神！你别吓姐姐！”赵碧晨的声音带着哭腔，堂弟的脸色白得吓人。 下一秒，赵尉然晕倒在赵碧晨怀里。 赵家堂屋里，刘艳摔打东西的声音传了好远。有好事者，已经从自己家里跑过来看好戏了。不用说，一定是赵家老幺的媳妇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听说这个妇人可不老实。 赵碧晨掐着赵尉然的人中，然而，堂弟一点反应都没有。刘艳还在折腾，赵启明和罗淑芬正在制止刘艳的破坏行为。 “都给我停下！别闹了，你们想看着然然出事吗？”赵碧晨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她抱起堂弟往门外冲了出去。 “成子，快去通知巫婆婆，就说有人晕倒了！”邻居王叔捅了捅自己身边的儿子，刚才赵尉然的脸色青白青白的，看样子这一关不好过呀！这赵家人也真是的，竟然忽略了孩子的状况。 赵碧晨的声音惊醒了赵启明和罗淑芬，他们没命的跟着跑了过去，留下刘艳一个人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巫婆婆，救命！”赵碧晨跌跌撞撞的跑到巫婆婆的家门口，她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恐惧和颤抖。不会的，堂弟上辈子都还好好的，一定会没事的。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好似要跳出自己的胸口。 被叫做成子的大男孩提前一步来到巫婆婆家，因此赵碧晨抱着赵尉然进来的时候，巫婆婆已经做好了准备。 快速的翻看了赵尉然的眼睛，她从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一盒银针，手脚麻利的对着赵尉然身上的穴位扎了下去。直到他整个脑袋都布满了银针，巫婆婆才收手。看都没看赵碧晨一眼，巫婆婆念念有词的走到自己供奉的神灵面前。 一小嘬香灰，还有一碗清水组成的混合液体，被巫婆婆给赵尉然灌了下去。不出一分钟，赵尉然哇的一下子侧过身子，吐了起来。看样子，他已经清醒了过来。 “然然，你怎么样了？”赵碧晨蹲在堂弟面前，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而她的背后，赵启明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罗淑芬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事就好。 罗淑芬恭恭敬敬的走到巫婆婆面前，讨好的笑了笑。 “巫婆婆，我们刚刚过来的着急，没带钱在身上。待会儿给您送过来。” 巫婆婆是附近三个村子中唯一的一个巫医。谁不知道，巫婆婆的医术比镇上的医生还要好。虽然被称作巫医，但是她并不信奉封建迷信的方法。而是真真切切的会医治一些稀奇古怪的毛病。 她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常见的小病不治；妇人的病不治；每次看病收取五毛钱的资费。 巫婆婆闻言，挥了挥手，让他们把人带走。她喜欢安静，不喜人多。 好些邻居一路从赵家跟到了巫婆婆家，听说赵尉然没事，有人甚至暗自念了一声佛。 赵家人虽然势单力薄，没有其他的族人。但是，因其祖上是有名的私塾老师，教过好些村子里的老人习字念书，倒也积累了不少善缘。加之赵旭东、赵启明两兄弟为人慷慨大方，大家对于赵家的家风一致好评。 “启明，你的婆娘跑了，你还不去追？”回去的路上，赵启明抱着赵尉然，他的身后跟着赵碧晨母女。邻居王叔好心提醒道。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刘艳提了个包裹从后门走了。 赵启明闻言，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长叹一口气，赵启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和刘艳的婚姻是村里的媒婆撮合的，加上那个时候父母身体不好，想要看到他成家。赵启明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安稳的过下去，谁知道自己竟然娶了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牙尖嘴利的女人回来。 罗淑芬一听说刘艳跑了，撇了撇嘴。 不就是回娘家了吗？她们刘家的日子可比赵家艰难多了。 回到家，罗淑芬安排赵碧晨烧火，搅了一锅玉米糊糊。没有办法，再去煮红薯已经来不及了。家里倒是还有一些米面，可是这都是为过冬和过年准备的。 赵尉然醒过来之后，一直牵着爸爸的手不松开。他胆怯的模样，让赵启明看了眼眶一热。好好地一个男孩子，怎么变得比女孩还要害羞和内向？ 回到房间，赵启明四下看了看。刘艳收拾了几件衣服，别的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了。他的心里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的工钱都给了大哥，不然以刘艳的性格，肯定会把家里的钱财一分不剩的全部拿走。 “尉然，从今以后你就跟爸爸一起生活，好吗？”赵家人即便是身在农村，受家庭环境的影响，说话总是得体斯文。 “妈妈呢？”赵尉然仰起头看着自己的爸爸。 “她，大概是想要过不一样的生活。”赵启明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后悔娶了刘艳。此时的他，已经决定了要跟刘艳离婚。今天的事件只是一个□□，有那样的妻子，赵家注定会成为村民的谈资笑料。 然而，事情的变化往往来的太过突然，让人措不及防。 冬日里，天色黑得早。赵启明和罗淑芬从地里收工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碧晨，你爸爸还没有回来吗？”罗淑芬奇怪的看着只有两个小孩在家。往常这个时候，当家的已经把羊赶回了羊圈。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莫不是出事了？ 罗淑芬心慌慌的，想要去大队的羊圈看看。 赵家大门口，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赵大婶，快去，快去河边的竹林看看，你家出大事了！”小男孩手脚慌乱的比划着，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潮红。 罗淑芬连忙大步跑了出去，赵启明交代赵碧晨看好赵尉然也跟着追了过去。 赵碧晨看了一眼锅里的土豆烧豆角，确认已经做好。将柴火从灶膛里拿出来熄灭，牵着赵尉然锁好门也跟了过去。黑漆漆的天空，隐藏了许多污秽和不堪。 还没有跑近，一阵撕扯打闹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你这个贱人，整天到处抛媚眼。看看你这对奶-zi，肯定是被男人揉大的吧！瞧你的双腿夹得这么紧，一看就是荡-货！”农村妇女骂人的话，哪里有这么多顾及。 “啊！放开，你放开我。我的衣服，还给我。”这个声音赵碧晨很熟悉，是刘艳的。 “咳咳，好了！张家的把人放了，好好说事儿。”甄朝选身为队长，此时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局面。他也刚到不久，身边的村民早就七嘴八舌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原来，赵旭东赶羊回村子里的羊圈打算回家。路过河边的竹林，碰到一位熟人，非要拉着他说下午发生在赵家的事情。结果，话才说了一半，张家的媳妇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她的目标是据说在林子里偷吃的丈夫。 赵旭东原本打算回家问个究竟，谁知道被张家媳妇从竹林里拖出来的衣不蔽体的女人竟然是自家弟媳。赵旭东满脸涨得通红，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队长，偷吃的不是你家婆娘，你倒是没事儿人似的。在以前，像这样的破鞋是要拉去沉塘的！”张家的本就长得牛高马大，一脚踹过去直接提在刘艳的脸上。 “张家的，说什么浑话！”甄朝选脸一沉，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他们甄家湾的人家还要不要脸了？以后村子里的年轻人的婚嫁都会受到影响。 人群之外，赵碧晨已经猜到了始末。她捂住赵尉然的耳朵，“然然，他们在吵架，咱们不听。” 赵旭东走到队长边上，低声说了几句。他担心的看了一眼双眼通红，握紧了拳头的弟弟。 人群的中间，张富贵低着头，衣衫尚且完好；而刘艳在张家媳妇的撕扯下，连遮羞布都没有留一片，只能用自己的手捂着，同样低着头。 队长听了赵旭东的话，停顿了一下，点点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启明站了出来。 第5章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赵启明走到刘艳的面前。大家原以为他会暴打一顿刘艳，谁知道他竟然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瓦片，双手一掰，瓦片在他的手中裂成两片。谁都没有注意到，瓦片的碎渣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 “刘艳，看到没有，从今天起我们的夫妻缘分如同我手中的瓦片，到这里为止。你辱没了我们赵家的家风，你不配当赵家媳妇。队长，张家大嫂，各位长辈，是我赵启明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前妻。我有错！” 赵启明说完，对着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没有直起身子。 人群之外，赵碧晨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的小叔，何错之有？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赵碧晨睁大了眼睛。人群中的大部分女人，竟然颇有秩序的上前吐了刘艳一口唾沫。三十多口唾沫，就这么挂在她的头上，肩膀上和手臂上。 “呸！下贱坯子！” “赵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淫-贱的妇人！” “呸！破鞋！” “烂货！” 队长并没有制止大家的行为，刘艳本就因为好吃懒做在村里出了名。哪次上工不是在磨洋工？除了对她有所图的男人们，女人就没有一个对她看得顺眼的。 其实，这些吐唾沫的女人心里的愤怒不比张家媳妇少。说不好，刘艳还曾经勾搭过自家男人。 赵碧晨在大家吐唾沫的时候，拉着堂弟离开了。小小年纪的他，不需要看到这样难堪的画面。 一来赵尉然年纪小，被人群挡着的他根本没有看到中间赤-身-裸-体的妈妈。二来，赵碧晨一直捂着他的耳朵，他并没有听清楚大家和赵启明所说的话。 “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和我们家有关吗？”赵尉然间或转身看一眼身后的人群，才五岁的他并不知晓自己的家庭已经破碎。 “没事，他们在开会说上工的事情。”赵碧晨深吸一口气，该来的事情，总归是来了。上辈子，刘艳直到自己重生还是自己的小婶子。看来，重活一遍，很多事情未必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前行。 回到家，赵碧晨给自己和堂弟弄了点吃食。估摸着家长们处理这件事，回来得肯定晚。赵碧晨吃过晚饭，将家里的猪食喂了。考虑到小叔遭遇了这样的打击，加上赵尉然的床单被套都没有晾晒干。赵碧晨决定让赵尉然暂时跟自己一起睡觉。 烧了一大锅热水，赵碧晨帮堂弟洗了一个热水澡。 要不是赵碧晨心里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么坦荡。毕竟男女有别，虽然赵尉然才五岁。 足足换了三大盆水，才将赵尉然浑身上下清洗干净。赵碧晨长舒了一口气，他可能有很久没有洗澡了，才会这么脏。 “然然，你要学着自己洗澡。洗干净了是不是很舒服呀？下一次，然然自己洗澡，好不好？”赵碧晨真是觉得自己操了一个当妈的该操的心。 “嗯，好。”赵尉然乖乖的点了点头。姐姐对他真好，给他洗衣服，还帮他洗澡。妈妈只会凶他！想起中午发生在堂屋里的事情，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然然，穿好衣服，是不是冷了？别着凉了。”赵碧晨还得等爸爸妈妈和小叔回来，因此先安置堂弟在自己的床上睡下。 看着赵尉然听话的闭上眼睛睡觉，赵碧晨来到廊下。这里仅剩下明天早上的猪草了，看来明天必须得去砍猪草。拿起比自己两个脸还大的菜刀，赵碧晨将这些猪草全部切碎。明天早上，妈妈就可以省下一些工作了。 大冬天，赵碧晨愣是忙出了一身汗水。 锅里的饭菜早已经凉了，赵碧晨小火烧着热水。灶台是联通的，火苗飘过去刚好可以将饭菜再热一热。 看着灶膛里的火苗，赵碧晨想起刚才小叔落地有声的话。赵家的男人，都是有担当的好男人。中午要不是因为刘艳无故撒泼，顶撞妈妈还浪费了中午的午饭，小叔也不会打她。 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打过妈妈，小叔动手也仅此一次。 吱嘎一声，推门的声音惊醒了赵碧晨。她小跑步过去，看到垂头丧气的小叔和脸色不太好看的爸爸妈妈。 “然然已经睡了，我给你们烧了热水。洗洗吃点东西？”因为赵碧晨打小就懂事，所以赵家人并不奇怪她能够安顿好家里的一切。 “谢谢你，晨儿。小叔累了，先去歇一歇。大哥，大嫂，对不起！”赵启明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害家里人这么丢脸的人是他！ 赵旭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启明，明天你大嫂陪你一起去把手续办了。”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赵碧晨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虽然身体疲惫，可是因为和家里人在一起，心里觉得踏实。 摇了摇身边的赵尉然，碧晨小声的提醒道：“然然，你想尿尿吗？” “唔！姐，要。”赵尉然揉了揉眼睛，姐姐的被窝又暖又香，可别给她尿湿了。今天他亲眼看到姐姐费力的清洗床单和衣服，小手冻得通红。夹住尿意，赵尉然从床上翻了下去。 “慢一点，然然，看清楚脚下。”赵碧晨提着煤油灯跟了上去。 此时的农村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油灯。有的人家为了节省煤油，还要特意用剪刀剪短灯芯，这样可以消耗更少的煤油。 一晚上，赵碧晨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提醒一下堂弟。虽然打扰了睡眠，可到底赵尉然没有再尿湿床铺。 赵碧晨宁愿自己少睡一点，也要帮堂弟治好遗尿症。 第二天一大早，赵碧晨是被吵闹的声音给惊醒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的身边，赵尉然也被闹醒了。 “然然，再躺一会儿，姐姐去看看怎么回事。”赵碧晨依稀听到了小叔和爸爸的声音。 打开房门，赵碧晨刚好看到一个拳头挥向自己的小叔。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刘志国！你搞清楚，是你的妹妹被人现场捉-奸。你也弄明白，我们赵家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女人。我的侄女还要嫁人的！我的儿子还要娶妻的！这个行为有多丧德，你难道不知道吗？扪心自问一下，要是你媳妇偷人，你也可以原谅她？” 赵启明一把握住大舅子挥来的拳头。在采石场上班的他自然是有一股蛮劲。单手一推，赵启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启明，你再给艳儿一次机会，她真的知道错了。”刘志国眼见硬的不行，开始用软刀子。 “刘志国同志，你们到底清不清楚刘艳做了什么事情？非要闹的话，咱们闹到县委去，闹到法院去。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像刘艳这样的行为是要判刑的！” 赵旭东身为赵家的大家长，一脸正气和严肃。 “主席的语录你们有认真学习吗？国家的严打政策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她刘艳自己作孽，我们赵家绝对不可能容下这样的女人！” 原本刘志国身后骂骂咧咧的刘家人一下子被镇住了，如果他们继续闹下去，不就是跟国家作对吗？哎！都怪刘艳自己不争气，婆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向着她说话。 “既然如此，赵启明，我们家刘艳好歹把青春都给了你，不可能说离婚就离婚的。不看僧面，也要看在赵尉然的份上。她可是给你们赵家生了唯一的一个孙子！” 单从刘家能够养出刘艳这样的女人就可以看出，刘家人不是省油的灯。 眼见着婚是离定了，自然要利益最大化。赵家即便是没钱，粮食总是有的。 “呵呵，刘大兄弟。你们不愧是一家人！我罗淑芬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赵家的东西，刘艳一分都别想拿走。当然，她自己的肮脏破烂，我们是不屑要的。除此之外，谁敢拿，我就敢砍谁的手，你们信不信？” 罗淑芬向来有泼辣之名，尤其是她从条桌上举起了砍柴的刀，把刘家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赵碧晨看着母亲将砍刀一刀戳在木质长条凳上，冲对面的刘家人喊话道：“让刘艳今天一早去大队把离婚手续办了。不然，我们今天就上县城法院递状纸去！记住，过时不候！” 罗淑芬根本不知道刘艳偷人这件事犯不犯法，既然当家的这么说了，那准是没错的。在她心中，赵旭东就是她的天，他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崇拜着自己的丈夫。 “哼！”刘志国冷哼一声，眼见占不了便宜，带着刘家人离开了。刘家就没有读书人，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一听说要上法院，原本嚣张无比的他们一下子就萎了。在刘家人心中，上法院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而且听起来自己家真的没有站理儿，主席好像真的这么说过。 刘家人前脚刚走，赵尉然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姐姐，我要尿尿！” 村子里只有赵旭东一个放羊倌，除了下雨天和下雪天，赵旭东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即便是今天弟弟要去办理离婚手续，他也没有办法跟着一起去。只能叮嘱自己的妻子协助弟弟办妥这件事。 一家人沉默的吃过早饭，赵旭东惯例放羊去了。罗淑芬和赵启明已经提前跟队长请好了假，因此他们今天不用上工，只等着去和刘艳办理离婚手续。 临出发前，罗淑芬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 “启明，别泄气。世上好女人多的是，大嫂再帮你找个好的。” 赵启明没有说话，苦笑一声。女人这种生物，他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殊不知，两年之后，他才发现大嫂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一个女人是专门为自己而生的。 不管大人的事情怎么处理，家里的猪已经断粮了。赵碧晨吃过早饭，背了一个几乎要拖地的大背篓准备去打猪草。 “姐姐，我也要一起去。”赵尉然主动拿起了一把镰刀，跟在赵碧晨身后。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几乎很小的时候已经开始帮家里做事了。 近处的猪草已经被大家割完了，赵碧晨不得不带着弟弟来到了一公里外的小土坡旁。这里有一个水塘，水塘边上有一片长势非常好的革命草。赵碧晨和赵尉然奋斗了一个小时，终于将背篓装满了。 这个时候，赵碧晨才发现，自己可能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这么大一背篓猪草，她能够背回去吗？ “姐姐，然然可以抱一些在手上。”赵尉然似乎发现了姐姐的困扰，主动抱了一大抱出来。幸好革命草比较长，赵尉然抱在手里也是勉强可以走路的。 这一次，赵碧晨虽然有点吃力，到底是可以将背篓背了起来。 然而，走到半路的时候，赵碧晨右脚不小心踩到一个小泥坑里，脚踝一扭，整个人连同背篓一起倒了下去。背篓里的革命草全部洒了出来，劈头盖脸的几乎将赵碧晨埋在了革命草中。 “姐姐！”赵尉然紧张的扔掉手里的革命草，扑了过来。 五十米远的地方，吕向阳收起弹弓，大步跑了过来。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摔倒的人是赵碧晨。昨天冤枉了她，吕向阳心里一直颇为抱歉。她应该是帮助了妈妈，结果自己还推了赵碧晨一个趔趄，差点打了她。 第6章 吕向阳跑过来的时候，赵碧晨已经在堂弟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嘶！”她轻轻地碰了一下右脚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赵碧晨，我帮你看看吧？”吕向阳的爸爸是个猎人，因此他懂得简单的一些外伤处理。蹲下身子，吕向阳平视对面的赵碧晨，眼神里透露着关心和担忧。 赵碧晨点点头，拉起了蓝布裤子的裤脚。她脚上的袜子还是罗淑芬亲手用从旧毛衣上拆下来的毛线织成的毛线袜子。 吕向阳看起来是个懂行的，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脚踝，询问了赵碧晨的感受之后，非常确定的说：“问题不大，只是把脚踝的韧带扭伤了。我跟我爸学了一套韧带扭伤的揉捏方法，你要试一试吗？” 因为他不确定赵碧晨会不会对自己心怀怨言，所以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 一听说是韧带扭伤，赵碧晨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懂医，她也知道韧带扭伤已经算是很轻的了，最多一个星期她就可以完全康复。既然他说可以推拿，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赵碧晨目光中带着感激，点了点头。 吕向阳今年也才十五岁，可是这个少年的手指很明显已经有了薄茧。少年的手掌还不够宽厚，但是给赵碧晨一种很可靠、踏实的感觉。 歪着头想了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少年应该是甄珠和吕继山的儿子，好像叫做吕向阳来着？ 时间太过久远，等她回过神来，吕向阳已经抬起了头。 “好了。不过，你的右脚最好三天之内不要着地。来，我帮你把猪草背回家。”少年眼中的坚毅让赵碧晨内心一颤。 “这，恐怕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也是顺路回家。”吕向阳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猪草装进了背篓，包括赵尉然扔下的那一抱猪草。他右手臂往上一提，背篓已经背在了背上。 赵碧晨正想让他回家的时候告诉一下自己的家人，她打算单脚跳着回去。谁知道吕向阳竟然走过来，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两辈子的第一个公主抱，让赵碧晨有点措不及防。因为害怕摔倒，她只得抓紧吕向阳的衣襟。 他们身侧，赵尉然双眼放光的看着吕向阳。什么时候，他才可以长到向阳哥哥这么高大？可以帮姐姐背猪草，还可以抱起姐姐！此刻吕向阳的形象在赵尉然的眼中无比伟岸。 “哎，这不好吧。我可以自己慢慢跳回去的。”赵碧晨忽然有点不敢直视这个少年的眼睛。 “就几步路，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吕向阳甚至笑了笑，怀中女孩的份量太轻，她真的是太瘦了。 阳光而坦荡的少年，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他的笑容，让赵碧晨眼睛闪了闪。 吕向阳大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小尾巴赵尉然。 赵碧晨发现，吕向阳真的不是一般的贴心。他似乎特意挑选了人少的小路，二十分钟之后，他从赵家的后门将赵碧晨和一大背篓猪草放在了廊下。 “有事的话，你可以找我帮忙。我先走了。”吕向阳并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打量赵家的房子，看了一眼赵碧晨之后从后门离开了。 路过赵家柴房的时候，他特意探了一下头。好像她们家的柴火也没有多少了，有空的话给她们大一背篓过来。 吕向阳其实打心眼里感激昨天赵碧晨对母亲的帮助。因为妈妈智商的问题，他没有少被人说闲话，至少村子里面能够善待妈妈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用有色眼睛看着他们一家人。 说起来，甄珠和吕继山的结合真的是缘分。 队长甄朝选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家里人对最小的女儿宠爱有加。可惜，小时候的一场高烧烧坏了她的脑子。直到甄珠二十岁，还是没有人愿意娶她。 正巧那一年发大水，村子里来了好些流浪的人。甄朝选在征求村民的同意之后，将大队后面的一排破旧的房子分给了他们住。也算是给了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一个安家之所。 这其中，就有吕继山。 渐渐地，这些留下来的流浪者被村民所接受。吕继山一直是一个人，听说在发大水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幸去世，只留下了他一人。便有村民笑他给他介绍一门媳妇。 看到甄珠的第一眼，吕继山被她的笑容所打动。这个女孩给他孤寂的心带来了一丝温暖。于是，他同意了村民的提议，向甄朝选提亲，求娶他们家的女儿。 甄家人是真的爱护甄珠，并没有因为有人求娶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在考验了吕继山的人品之后，甄朝选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了吕继山。日子虽然清贫一点，但是吕继山这个人真是没话说，勤劳质朴。 因为这段姻缘，村子里说闲话的人可不少。 哪怕是后来吕向阳的出生，也没有隔断村民八卦的热情。好些人甚至预测，吕向阳即便是不傻，智商肯定也不高。 但是，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了村民不能门缝里看人。吕向阳不仅健康的长大了，而且比同龄男孩子都高大健壮，还跟父亲学了一套打猎的好手艺。 整个甄家湾就只有一户姓吕的人家，吕家人一直秉持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品格。吕继山这个糙汉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看到甄珠拼死拼活给自己生下吕向阳的那一刻，他发誓要对她好一辈子。 都说家庭的影响力是潜移默化的，吕向阳对待赵碧晨的态度，足以证明吕家的家教非常好。 大队办公室，干部们对于赵启明和刘艳的离婚事件专门召开了会议。 “你们想得真是简单，这婚是你们想结就结，想离就离的吗？主席可是说过，现在是阶级斗争的关键阶段。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身为贫农，你们要有思想觉悟。” 队里的干部竟然给他们上起了思想政治课。 罗淑芬在心里撇了撇嘴，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吃得饱、穿得暖，家里一团和睦就是他们这些农民最大的期望了。什么觉悟不觉悟的，能够填饱肚子吗？ 跟着一起过来的甄朝选低下了头，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可是，赵旭东昨天专门拉着他说了一大堆好话，对于这个曾经给组织送过秘密情报的老同志，他的请求，队里还是要充分考虑的。 原来，赵旭东打小就是放羊娃。 起初，帮地主和富农放羊。小小年纪的他一直都是组织的秘密联络员，为组织做出了很多突出贡献。这不，后来解放了。组织本来想要给他一个民兵连长的职位的，被他推拒了。 “我来自贫苦家庭，祖辈虽然是私塾老师，却教导了我们晚辈要踏踏实实的做自己。我没有那个能力，还是让我放羊去吧！”赵旭东本就是山野长大的孩子。大山教会了他许多生活的道理。 于是，赵旭东就勤勤恳恳当起了村里的放羊倌。放弃民兵连长的待遇，却赢得了很多人的尊敬。 甄朝选悄悄地将干部们拉到一边，说了几乎小话。 不一会儿，干部们的态度就变了。 “如果你们真的感情破裂，我可以给你们开证明。离婚手续需要去镇上办理，村里办不了这个手续。”听说是因为刘艳偷人，他还同情的看了一眼赵启明。 这顶绿帽子，恐怕要带一段时间了。尤其是村里离婚的少之又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启明和刘艳的离婚，势必成为大家八卦的焦点。 刘艳倒是一改昨天的态度，今天的她竟然将自己最好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庆祝和赵启明的离婚。殊不知，她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为了结婚赵启明亲自带她去买的。 刺眼的碎花小棉袄，往赵启明的心里再次插了一刀。 直到傍晚，赵启明和罗淑芬才拖着疲惫的脚步从镇上走了回来。二十多公里的路程，花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候，虽然有自行车，可是整个镇上都没有超过十辆。 “办妥了？”赵旭东也刚回家没多久，罗淑芬眼尖的发现，丈夫居然抽了叶子烟。可见，他对这件事也是极度忧虑的。罗淑芬明白，丈夫担心弟弟因此一蹶不振。 “嗯。”回来的路上，赵启明已经想通了。这辈子，他就跟尉然相依为命吧！ 赵碧晨握住身边堂弟的手，总觉得今天的小叔有点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你说什么？你要去荆州新开的采石场上班？那里可是离家500多公里！”饭桌上，赵启明跟大哥说了自己的想法。赵尉然手上的筷子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 第7章 “我不同意！”赵旭东怎么可能放心弟弟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挣钱倒是其次，尤其是现在赵启明的状态并不是特别好。 刘艳的出轨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要是赵启明在外面出事了连个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 赵碧晨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拍了拍堂弟的肩膀，示意他听小叔继续说下去。 “大哥，你现在每天放羊也就才十个工分，这已经是队里最高的工分了。大嫂也是极其能干的，一天能够拿到七个工分。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们加起来还挣不到三毛钱。年头不好的话，更少。”赵启明早就有想法，只是离婚这件事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 赵旭东闻言，皱紧了眉头。现在的光景的确不好，可是一家人能够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碧晨继续上学。我希望尉然也能够多读点书。除了学费，我希望家里人能够吃饱、能够穿暖。大哥，我要是去外地，工资会更高的。你放心，我没事。赵家的男人，可不是没有担当的！” 赵启明的话触动了赵旭东，现在的日子太艰难了。上次生产队分的布票，他主做让罗淑芬全部卖掉了。不然，家里连玉米糊糊都吃不上。生产队分的粮食，他们已经尽量挑粗粮，这样可以多分一点。可惜，孩子们依然面黄肌瘦。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才十二岁，为了打猪草，把脚都扭伤了。赵旭东身为一家之主，怎么能够不明白弟弟话里的意思？ “淑芬，把我的酒拿出来！我要跟启明喝一杯。”赵旭东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赵启明已经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酒在农村是极其珍贵的，毕竟连粮食都吃不饱，哪里来闲的粮食酿酒？这瓶酒还是当初表彰赵旭东功劳的时候，一个部队的领导带过来的。剩下了半瓶，他一直没舍得喝。 第二天赵碧晨醒来的时候，没有在床上看到赵尉然，吃惊的坐了起来。 “然然，然然？”赵碧晨裹好衣服，一蹦一蹦的跳了出来。 在后门的门槛上，赵碧晨找到了堂弟。此时的他，在冬天的寒风中流着眼泪。 “姐姐！”赵尉然一把抱住碧晨，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不要我了；爸爸，爸爸也不要我了。姐姐，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小小的赵尉然虽然不懂得离婚的含义，可是昨天从村里孩子的嘲笑声中，他知道妈妈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昨天晚上大人们在饭桌上的话他没听太懂，可是凌晨他起床撒尿的时候，看到爸爸在收拾行李。他藏在角落里，看着爸爸打包好自己的行李，从后门悄悄地离开了。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人，赵尉然能够感受到姐姐对自己的关爱。可是，父母的相继离开，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可怜巴巴的抽泣着，声音已经哭到沙哑。 “然然，乖！你爸爸挣钱去了，为了给你买好吃的、买衣服，为你提供更好的生活。他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你爸爸的苦心了。” 赵碧晨宽慰着堂弟，对于小叔的不辞而别，她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她知道小叔为什么选择天不见亮就走；她知道小叔心里的压力和郁闷。只希望小叔在外面能够平安、健康。 赵启明离开了，赵碧晨的腿刚能下地的时候，她发现自家的柴房里的柴火竟然越用越多。 只听说过田螺姑娘的故事，难不成还有田螺先生不成？ 其实，赵碧晨心里有一个猜想。 这一天，赵碧晨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碰到了甄珠。她正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秀鞋垫。看到赵碧晨端着洗衣盆过来了，甄珠傻傻的笑了。 “姐姐，嘿嘿嘿。” “吕家大婶，我不是姐姐，你叫我碧晨吧。”赵碧晨走近了才发现，甄珠的手工真好。这鞋垫上的花纹看起来非常好看。 “橙子？我喜欢大橙子。”甄珠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想起儿子前几天带回家的橙子，真好吃。 赵碧晨哭笑不得的看着甄珠，橙子就橙子吧！ 赵尉然跟着小伙伴们一起玩去了，今天来河边洗衣服的只有赵碧晨。自从赵启明离开家之后，碧晨让爸爸将尉然的小床暂时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两间床都有蚊帐，倒也能够避嫌。 虽然甄珠时不时对着赵碧晨傻笑，她倒也不介意。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甄珠说上两句，很快赵碧晨盆子里的衣服就洗完了。 “吕家大婶，我衣服洗完了，就先走了昂。” 谁知甄珠着急的站了起来。 “不走，橙子不走。跟珠珠一起说话，好听。珠珠喜欢。”三十六岁的甄珠，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可能因为丈夫和儿子的宠溺，皮肤白得如同珍珠一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中年妇女，倒像是个刚嫁人的少妇。 甄珠拖着赵碧晨的手不让她走。 赵碧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邻居家的成子大哥远远地冲她喊道；“碧晨，你家弟弟被人打了！快点回来！” 王玉成是邻居王叔的儿子，今年才十三岁，只比赵碧晨大一岁。上次赵尉然癔症，就是他提前跑去通知的巫婆婆。跟赵家姐弟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赵碧晨直接将洗衣盆放下，大跑步冲了回去。然然这么乖，谁敢欺负他！ 刚跑到王玉成的身边，他就机关枪似的啪啪啪解释了起来。 “然然他们跟几个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捉迷藏，他藏到了张家大门背后。被张大婶抓住说偷了她家的东西，她还给了然然两耳光。” 赵碧晨一听，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家然然绝对不可能偷东西，一定是张大婶为了报复刘艳，所以故意拿小孩子出气。一想到张大婶庞大的身躯和蒲扇一样的大手，赵碧晨无法想象她的两耳光扇在然然身上是什么样的。 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围了好多人。张大婶的谩骂声，因为有了听众而更加有力。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赵尉然他妈妈偷人，他也就跟着学偷东西。这叫有种体种！呸！还说什么读书人家，出的都是些孬种！” “张大婶！主席说了，说话要讲证据。各位叔叔婶婶，请你们做一个鉴证。今天她张大婶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污蔑我们赵家的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家弟弟偷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打他？”赵碧晨看到脸颊红肿的赵尉然，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 “哟呵，小小年纪，牙尖嘴利。跟你那个前小婶子学的吧？这个倒没什么，有的事情可千万学不得。比如，偷人！”张大婶的声调抑扬顿挫，整个人生动得似乎自带光环。 “张大婶，我敬你是长辈，跟你客客气气的说道理。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呀！你张大婶居然能够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它肯定是黑色的吧？你看看，你把我家然然打成什么模样的了？” 赵碧晨心疼的看着赵尉然，将他护在了自己身边。有她在，谁也不可以欺负他！ 十二岁的赵碧晨在张大婶面前一点都不露怯，虽然她才一米四，对方足足有一米六五的个头。虽然她才不足六十斤，对方有一百多斤的体积。昂起头，赵碧晨要张大婶给个说法。 “好，你要证据是不是？这就是证据，他把我家放在条桌上的蜂蜜偷吃了。”张大婶拿出了自家装蜂蜜的罐子，距离张家大门口十步远的地方，条桌上到像是真的有一个罐子放置留下的印记。 “没有，我没有偷吃。我根本不知道条桌上有什么，我只是藏在大门背后，哪里都没有去。”平日里害羞内向的赵尉然虽然涨红着脸，倒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话说得有条不紊。 “哟呵，你们看看。赵家人的嘴可都厉害着呢！小小年纪，就知道为自己狡辩。我不妨告诉大家，蜂蜜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一般是不放在外面的。这不，今天我要回娘家，早上特意从柜子里拿了出来。这件事，我家当家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大家要是不相信，我马上让人把我家当家的喊回来。” 张大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伪。 围观的人看看张大婶，再看看赵尉然。审视的目光更多是放在赵尉然的身上，孩子嘛，难免嘴馋。张大婶这么大的年纪了，应该不会生出这样无中生有的是非来。 “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赵尉然虽然怯弱，可是这一次，即便是面对张大婶的威胁和殴打，面对这么多人怀疑的目光，他也没有哭。因为他记得，今天早上姐姐才跟他说过：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他要当真正的男子汉！ “当家的，正好你回来了。你来说说，我今天是不是把蜂蜜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条桌上了？我不过是去砍了个猪草的功夫，蜂蜜就没有了。除了赵尉然来我家之外，我家没有外人来过！” 张大婶眼尖看到自己的丈夫从地里回来了。看样子，他也是被人通知回来的。 第8章 张大婶口中的丈夫，也就是那天跟刘艳偷-情的男人。他黑着一张脸，大步走上前，一巴掌就给张大婶甩了过去。 “你吃饱了没事找事做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耽搁，今天的工分只有六分了？好好的工分不挣，非要今天回娘家。我看你蜂蜜没有了是活该。” 张富贵一改之前被捉奸的狼狈模样，耍起了男人的威风。他这个巴掌非常响亮，可见下手不轻。 赵尉然一看到打人，怯怯的靠在赵碧晨身边。赵碧晨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一定是被张大婶给打怕了。 “好啊，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软骨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逞威风。你说，这该不是你的种吧？你竟然包庇这个死孩子！”一边跟张富贵撕扯，张大婶一边指着赵尉然骂道。 围观的人好不容易将他们夫妻二人分开，赵碧晨一个健步冲上去，给了张大婶一个耳光。 “赵家人，不是你随意可以侮辱的。张大婶，今天的事情还真就不能这么算了。叔叔婶婶们，我知道你们不赞同我打了张大婶。但是，我必须要说，赵家人的脸面，不是任人践踏的！队长大叔，刚好您也在。这件事，我申请开大会处理。我弟弟赵尉然才五岁，他不能白白背上小偷这个骂名。我们赵家，也不能背上替别人养孩子耻辱！” 赵碧晨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此刻，没人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赵碧晨，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魄力，大家都被震惊得哑口无言。 不约而同，他们心里有一个共同的心生：这个女孩，不简单！ 鉴于事情越闹越大，甄朝选不得不听从了赵碧晨的建议，举行全员大会。耽误了做工，甄朝选其实非常恼火。 罗淑芬赶到张家大门口的时候，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了张大婶的脸上。她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欺负我赵家没人？你放心，我罗家还有人呢！你信不信我今天把你打在地上趴下，什么东西！你是吃饱了撑的吗？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少人上工吗？难不成以后我们都可以上你家舀饭来着？” 罗淑芬的泼辣在整个生产队都是出了名的，不过她最后的话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因为这点小事耽搁大家挣工分，真是太要不得了。 在大家来之前，赵碧晨认真观察了现场的状况。她百分之百的确定，堂弟没有偷吃蜂蜜。即便是不看现场，她也笃定。但是，看了现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证据。 “今天，召集大家一起来。为的是一件小事，但是它不仅仅是一件小事。大家也知道，前几天，我们村里发生了件不愉快的事情。今天，我在这里重新强调一下。要是你连人都做不好，你还不如去当猪圈里的猪！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多解释吧？” 甄朝选看着村民代表都来齐了，对于今天的会议做了一个开场白。 张大婶恨恨的瞪了一眼罗淑芬，今天这口唾沫，她们之间没完！还没等队长说完，她就抢着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说赵尉然偷吃蜂蜜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她的推断非常有理。 “所以，肯定就是赵尉然偷吃了我的蜂蜜。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他这样的行为，失败坏了我们甄家湾的名声。我打他，可是为了教育他。”张大婶振振有词。 “你们有什么解释的？”甄朝选很看好赵碧晨。 “各位，你们请看。这个罐子的外面是不是有一道蜂蜜留下来的痕迹？无论是装蜂蜜亦或者是偷喝蜂蜜的人留下来的痕迹，只要是抱过这个罐子的人，手上一定会留下蜂蜜的痕迹。” 赵碧晨举起张家桌上的蜂蜜罐子。低矮的罐子，拿起来必然手上会沾到蜂蜜。 “你们再看看我堂弟的手，不信的你们还可以闻闻。因为之前玩了沙子，手上全部都是红色的沙渍残留。如果有蜂蜜，他的手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如果非要说擦干净，为什么整个手掌都是均匀的红沙痕迹？” 赵碧晨拉起堂弟的手，让大家可以看得更加清晰。 “再有，你们看地上。因为他之前玩过红沙，所以布鞋上沾了红沙。凡是他停留的地方都有红色的细沙。大家看看，从张家大门口，再到门背后。这一些都是我弟弟留下的足迹。但是，除此之外，从门背后到条桌上这段路程，一点红沙都没有。” “你不要告诉我他是脱了鞋走过去拿的！”赵碧晨堵住了张大婶想要说的话。 “赵尉然今天穿的是白色的毛线袜子。脱鞋在地上走，袜子一定会弄脏。然然，把鞋脱掉给他们看。”赵碧晨蹲下来，让赵尉然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赵尉然两只脚底果然干干净净。 “这样的解释够了吗？如果不够，我还有无数条理由可以证明。”赵碧晨给堂弟穿好鞋子，站起身的她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所有的人。 “不，不可能！不是他偷的，还有谁？我们家没有外人进来过。你这是狡辩！”张大婶眼见大家都相信了赵碧晨的话，急急忙忙喊了出来。 “我知道是谁偷的。张大兵的手，你们看看。哟，还有点黏糊糊的。可见吃的时候弄了不少在手上。大兵，你敢把嘴巴张开我们看看吗？呵呵，贼喊捉贼！”罗淑芬早在女儿解释的时候，已经锁定了可能的嫌疑人。 这不，赵碧晨一说完，罗淑芬已经走到张大兵的身边，拉出了他的手。 张大兵就是张大婶的儿子，今年才刚刚十岁。他涨红了脸，闪躲的眼神说明罗淑芬和赵碧晨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 在甄朝选的严厉要求下，张大婶不得不向赵家人道歉。不过，张家和赵家的梁子就此结下。 赵家，赵碧晨用凉水给堂弟敷了敷脸颊。上面的手指印让她暗恨自己手上的力气太小了，打的张大婶的那个耳光还不够让她疼的。 “姐姐，我没事。”赵尉然心里暖烘烘的，他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她是如此护着自己，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关心。姐姐在他眼中就是英雄和守护神。 “然然，以后你记住。谁都不可以欺负你！胆怯和懦弱是最大的敌人，姐姐希望你以后都能够像今天一样勇敢。你是姐姐心中的小勇士。”赵碧晨叮嘱弟弟。其实赵尉然今天的表现，她已经很满意了。 罗淑芬看到赵尉然问题不大，已经出工去了。 赵启明临走之前将孩子交给了他们，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赵旭东和罗淑芬本来一贯都将赵尉然看成是自家的孩子。 赵旭东因为放羊的关系，白日里大多不在家。因此，罗淑芬几乎扛起了赵家的半边天。她虽然泼辣，但是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罗淑芬的劳力比好多男人都强。 “橙子，我，晾衣服。你家后面！”甄珠在这个时候拿着赵碧晨扔在河边的洗衣盆走了进来。手上的比划，加上语言让赵碧晨明白了她的意思。 赵碧晨感激的看向甄珠，“谢谢你，吕家大婶。你真是个好人。” 原来，甄珠看着赵碧晨跑开了，自己回家将鞋垫放好。端着赵碧晨洗干净的衣服，帮她将衣服晾好了。 “娃娃，呼呼，不痛不痛。”甄珠的目光很快被赵尉然脸上的红肿吸引了。她俯下身子，给赵尉然吹了吹。 “谢谢你，大婶。然然真的不痛了。” 甄珠听赵尉然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 “妈，你怎么在这里？”吕向阳将最后一背篓柴火放进赵家的柴房。这下人情应该还得差不多了，他松了一口气。爸爸从小教育他要多多与人为善。关于这一点，吕向阳其实一直做得很好。除了在妈妈这个问题上，其他的他都可以适当妥协。 刚想离开，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他从赵家的后门走进来一看，果然是妈妈在这里。 农村人家里白天一般都是不锁门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偷的，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宝宝，我饿了。”甄珠脱口而出的话，让赵碧晨差点笑出声来。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原来这么牛高马大的吕向阳的小名竟然是宝宝。 吕向阳何尝不知道赵碧晨在憋笑，他尴尬的拉着妈妈的手。 “碧晨，我先带我妈妈回去了。”说完，落荒而逃。 甄珠甚至还转身对赵碧晨挥了挥手，“橙子，我回家吃饭饭了。下次，我们还一起玩。” “吕家的哥哥怎么背了一个大背篓从我家后门走了进来？”赵尉然奇怪的看着吕向阳背上的背篓。 “走吧，我们去柴房看看。”赵碧晨带着赵尉然来到柴房。果不其然，这里的柴火比早上又多了一些。 她没有猜错的话，柴火是吕向阳送过来的。他这是为了感激上次帮他妈妈拿回鸡蛋？还是说对上次差点打了自己表示道歉？ 明明上次已经帮她背过猪草，还拿捏了扭伤的脚踝。 牵着堂弟回家的路上，赵碧晨如是想到：看起来，吕向阳是个重情义的少年。 晚上，赵旭东回家听说了赵尉然被冤枉的事情。关心的看了看赵尉然的脸，发现红肿已经消了。甚至，他还夸奖了赵尉然勇敢。 但是，吃过晚饭，他将赵碧晨叫到自己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他们卧室外面的一个小隔间。在这里，两面墙的书柜被书籍塞得满满当当。 “跪下！”赵旭东坐在书桌面前。这个书桌，还是他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 第9章 赵碧晨乖乖的跪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做法不够妥当。可是，她不后悔这么做。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跪下来吗？”赵旭东足足沉默了三分钟。 “碧晨知道，我今天做事情太过鲁莽了。”赵碧晨何尝不知道父亲的苦心。面对像张大婶那样的人，讲理是完全不管用的。她就是个小人，赵碧晨气不过。 “你啊！从小就聪慧懂事，我和你妈妈对你格外省心。好多时候，我都在感激上天，给我了这样一个让我骄傲的女儿。但是，爸爸今天要严肃的批评你。第一，你是晚辈，怎么能够打张大婶？你知道从今以后村里的其他人会怎么看你吗？你会在十多岁的年纪就背上凶悍的骂名！” 停顿了一下，赵旭东长叹一口气。女儿始终是要说婆家的，谁愿意娶一个凶悍的女人回家。这个时代，注定了人言可畏。 “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但是，碧晨，狗咬你，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是懂得的。第二，你不该让队长组织全员会议。事情说清楚就好，你把你的证据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是你的证人。” 这一次，又要欠甄朝选一个人情了。 “可是，如果不在大家的面前说清楚。尉然的名声肯定是要被败坏的！我不想他从小就受到太多的歧视，他的心理已经有了创伤。”村里八卦的人可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三人成虎，谁还管他事实的本质？但是，在大家面前说清楚的话，性质就不一样了。没人会拿着半截就开跑，而且堂弟的心理也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哎！”赵旭东站起身来，从书柜中找了一本书。拉起女儿的同时，将书递给了她。 “碧晨，不怪你，都是爸爸没用！爸爸对不起你们。来，抽时间看看这本书。它会告诉你答案。”如果他在家，这些事情全有他处理，女儿也不用这么锋芒毕露。赵旭东表面上责怪女儿，其实他知道女儿的用心。 无论哪个时代，世人对女人的要求总是更加严苛。他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够成为一名睿智的女人，能够充实内涵，用自己的聪慧去解决问题。 赵碧晨接过书，点了点头。虽然父亲罚她跪下，可是她心里没有怨言。 在她心中，父亲是最聪明的男人。 回到卧室，赵尉然一直守在门口。 “姐姐，大伯是不是骂你了？”小小的赵尉然内心极其敏感，他知道，大伯肯定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责怪了姐姐。 “没有，然然你猜错了。你看，这是爸爸拿给我看的书。他表扬我今天保护了你。然然，从明天开始，姐姐教你念书吧！”赵碧晨心里暖暖的，上辈子堂弟一直对她关心有佳。 可以说上辈子父母离开她之后，她唯一的温暖都是来自小叔和堂弟。 赵碧晨的脚踝已经恢复了正常，果然如同爸爸所说，发生了偷蜂蜜的冤枉事件之后，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甚至好些孩子在看到她和然然的时候，特意转身跑开，似乎他们身上有什么病毒。 “姐姐，他们为什么躲着我们？”赵尉然还太小，并不懂得别人眼中的含义。 “然然，你可能看错了，他们不是躲着我们。我们今天去山上捡柴火，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好不好？”赵碧晨特意说去山上的事情转移了赵尉然的注意力。 大人们可不敢耽误挣工分的时间去砍柴火和收拾猪草。一般来说，这样的活计都派给了家里的孩子。即便是像赵尉然这样五、六岁大的孩子，也是可以帮忙做事的。 赵碧晨背了一个比砍猪草小的背篓，这一次她一定要量力而行。 至于赵尉然背了一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军绿色的小跨包，里面装着昨天赵旭东给的书和一本赵碧晨一年级读书的课本。 因为能够背这个军绿色的小挎包，赵尉然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 时不时的摸一摸红色的五角星，连脚上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赵尉然的表现，赵碧晨看在眼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军绿色有一种特别的情谊。要是哪户人家能够有一件军绿色的衣服或者棉衣，会成为整个村子羡慕的对象。 甄家湾距离山脚下足足有3公里的路程，比上次砍猪草更远一些。 花了接近一个五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姐弟两人来到了山脚下。这座位于甄家湾背后的大山，约莫有六百米之高。而且，连绵起伏的山脉从左右分别延伸开来，就像是一条长长的卧龙。 冬季的山野，地上几乎都是枯草。可是，树木大多郁郁葱葱。西南地区的山林，即便是到了冬天，也是常绿的。当然，也有落叶植物，只不过比较少而已。 “姐姐，我们歇一歇吧？然然走不动了。”山脚下的柴火已经被大家捡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只能往上走，才能找到柴火。 “嗯，我们歇一歇。”赵碧晨放下背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生已经十来天了，这段时间她嘴里几乎要淡出鸟来。每天都是玉米糊糊，红薯、土豆、蔬菜。几乎连油都没有怎么沾过，更别说吃肉。 看着树上停留的鸟儿，赵碧晨咽了咽口水。 它们的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姐姐，你看那里！野橘子树！”赵尉然停下来之后，一直在搜索周围的植物。他们姐弟选择了一条不怎么好走的道路，因此意外的看到了一颗长在松林间的橘子树。 红彤彤的橘子挂在橘子树上，就像是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大概是因为这条路的确很少人走，才被留到了现在。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山野中的各种吃食，都成为了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姐弟两人高高兴兴的来到橘子树下，远远看到没有多高的橘子树，竟然长到了五米高。而且，它的树根到两米左右的高度都是树干，没有果实。果实都高高的挂在树上。 赵尉然想要爬树，可是因为年纪太小，力气不够。 赵碧晨拉开弟弟，表示自己可以上树摘橘子，让他在下面接着。 “姐姐，你能行吗？”赵尉然从来没有看过姐姐爬树，印象中的姐姐斯文有礼，从来没有参加过像这样的活动。 “你看看就知道了！”赵碧晨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没办法，冬天的手太干了，抓住树干磨得手心很疼。来点唾沫，可以减少一点对手的摩-擦。 虽然不算是轻而易举，赵碧晨到底是爬到了橘子树上。红彤彤的橘子，刺激了她的唾液分泌。 “然然，接着。”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间，赵碧晨摘完了自己所有能够够到的橘子。至于那些长在树顶或者太远够不到的，她只能放弃。毕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哇，姐姐，你吃！这个真的好甜啊！”赵尉然吃着姐姐摘下来的橘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在物质贫乏的农村，吃个水果几乎是过年都办不到的事情。要不是他们姐弟运气好，这样的野果哪里等的到他们？早就被别人给摘完了。 赵碧晨拿起一个橘子一尝，并没有然然说的那么甜。可能是几乎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什么糖的缘故，这一点点的甜味已经让赵尉然满足的扬起了眉毛。 看着地上剩下来的三十多个橘子，赵碧晨突然想起甄珠说的自己喜欢吃橘子。要不然给她送几个过去？吕向阳帮自己家里打了这么多柴火，赵碧晨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个时节还不是最冷的时候，虽然家里还有柴火，但是也需要多储备一些。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再去捡拾柴火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你看那里有大的叶子，我们去摘几片过来。这样就可以把这些橘子包起来了。”赵尉然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这些橘子得悄悄的带回去。 赵碧晨朝着然然所指的方向一看，这不是芋头的叶子吗？难为这个时节了，它们还没有枯萎掉。 约莫有三从芋头在距离姐弟不远的山野中，赵尉然兴奋的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他脚下一滑，滚入了一个猎人挖掘的陷阱中。 赵碧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然然！”她风一般的冲了过去，她无法想象，陷阱里要是有尖锐的东西怎么办？ 万幸，这个陷阱里面没有刺，赵尉然自己也被吓傻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伸手一摸，糟糕！自己被吓尿了。 青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已经很久没有弄湿裤子。姐姐还为此特意表扬了他，没想到刚才脚下嗖的一下子踩空，他的心跟着身体一起沉了下来。一时之间，恐惧和惊吓让他尿了裤子。 “然然，然然，你没事吧？”在这个大概接近两米深的陷阱里，赵碧晨只能够看到堂弟的发顶和侧脸。她不确定堂弟有没有受伤。 “姐姐，我没事，你别担心。”赵碧晨担忧的声音将赵尉然从郁闷和惊恐中拉了回来。他仰起头，看着上面的姐姐。 “然然，你等等，我来救你。”赵碧晨安慰了堂弟之后，左顾右盼。她只期望自己能够借助工具把堂弟拉上来。绳子是不可能有的，但是可以用藤蔓来替代。 心里虽然着急，赵碧晨依然看清楚了脚下的土地，向着一个山崖走去。别堂弟没有上来，自己又掉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山崖的那边，有一些藤蔓植物，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 赵尉然看着头顶上没有了姐姐的身影，环抱着双臂。姐姐一定会很快就想到办法的，她那么聪明。赵尉然安慰自己：别害怕，你已经是男子汉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赵碧晨气馁的看着手上的藤蔓，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拉起然然，稍微一用力，藤蔓就断了。 大山之中，并没有想象的这么好寻找到有用的工具。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碧晨心里也越来越着急。这里离村子也太远了，找大人帮忙的话，太耽搁时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救！ 实在没有办法，赵碧晨挑了一根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枝，希望能够派上用场。这是她费力用柴刀砍下来的。 “然然，抓住树枝，我把你拉上来。”赵碧晨将树枝伸下去，赵尉然站起来刚好可以够到。 “姐姐，我抓住了。”赵尉然双手握住树枝的一端，对着陷阱上的姐姐喊道。 赵碧晨用力的拉着，可是，才进行了一半，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赵尉然即便只有五岁，可是也有三十多斤。这种用力方式，本来就特别费力。 突然，赵碧晨觉得手臂上的紧迫感一下子就放松了。 第10章 扭头一看，原来是吕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树枝的顶端，用力拉了起来。 不出一分钟，赵尉然被他们合力从陷阱里拉了起来。赵碧晨一把抱住堂弟，手臂竟然忍不住颤抖。这是用力过度的表现。要是吕向阳不来的话，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可能把赵尉然从陷阱里拉出来。 “向阳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姐姐，我没事，你放心。”赵尉然崇拜的看向吕向阳，企图把自己的裤子藏在姐姐身后。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竟然尿裤子了，那该有多丢人。 可惜，下一秒，赵碧晨已经喊了出来。 “然然，你把裤子尿湿了？” 赵尉然此时恨不得跳进陷阱里，姐姐就不能悄悄地假装没有看到吗？ “向阳大哥，谢谢你。”赵碧晨感激的看向吕向阳，要不是有他在，自己和然然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吕向阳借助自己带来的工具，就地清理了一个安全地带。在这个不太规则的圆形中，他升起了一堆柴火，而火堆旁边架着的就是赵尉然尿湿的裤子。 赵尉然用吕向阳的外套裹着自己的光屁股，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不用谢，我刚才路过，正好看到了你的背影。能够帮助到你们，说明我今天没白出来。喏，我已经在山上转了大半圈，还是没有找到猎物。”吕向阳的爸爸吕继山是一个很好的猎人，连带着将自己的技术传给了儿子。 因此，年仅十五岁的吕向阳是仅次于父亲的好猎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咕噜噜的肚子唱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不用找了，是我的肚子饿了。”赵尉然双手扒拉着身下的衣服，满脸的害羞。 “正好生了火，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吕向阳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锄头，就近将刚才赵尉然想要去摘叶子的芋头刨了出来。挑选大小适中的芋头，吕向阳将他们直接埋进了火堆中。 他将剩下的芋头全部提过来，让赵碧晨扒拉干净泥土，把它们从泥土中清理出来。自己拿出弹弓向着不远处走了过去。 “向阳哥哥好厉害！”赵尉然亲眼看到他不过是挥了几下锄头，芋头就连泥土带果实一起被连根拔起。他羡慕吕向阳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唧唧叽叽几声鸟叫的声音传了过来，赵碧晨和赵尉然一抬头，就看到吕向阳提了几只鸟过来。 赵碧晨心里乐开了花，刚才还想着可以吃鸟肉来着，没想到现在就实现了。虽然没有二两肉，可总算是见了荤腥。可怜见的，最近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赵尉然甚至连口水都流出来了，有鸟肉可以吃了！ 吕向阳选了一处本就湿润的泥土，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竹筒拿出来，到了一些水在上面。然后他将打湿的泥土和成稀泥，用稀泥将死去的鸟儿裹了起来。 处理完毕之后，他在柴火堆旁边挖了一个坑，将四只鸟儿放了进去。然后将柴火堆移了过去。 转身的时候，诧异的发现赵家姐弟都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有点好笑。 “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吃东西了。”吕向阳看了一眼赵碧晨装柴火的背篓，里面只有非常少的柴火。于是，他主动背起背篓，将周围的枯枝都用柴刀砍成统一的大小，捆好放进了背篓里。 因为赵碧晨接过了照看好火势的任务，所以她只能感激的看着吕向阳，他真是个好人！ 对于吕向阳来说，砍柴就是小菜一碟。但是对于赵碧晨来说，将枯枝拖下来，再将它们肢解，归置在背篓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她手臂上的力量小，所以吕向阳半个小时就装了大半背篓的柴火，如果是她来弄的话，两个小时都未必能够搞定。 吕向阳单手提起背篓，从远处走了过来。估摸着，柴火里面烤的东西应该熟了。 “来，交给我吧。我看看应该可以吃了。”吕向阳走过来，放下背篓。接过赵碧晨手中的烧火任务。 他熟练的将火堆再一次移开，这个过程中，他扒拉出了最先扔进去的芋头，然后是裹着泥巴的鸟儿。他的身后，换上烤干裤子的赵尉然已经跃跃欲试了。烤芋头和烤鸟儿的香味，让他不停的咽口水，肚子也叫得更欢了。 连赵碧晨的肚子都跟着一起唱起了歌，可见这个味道真的非常吸引人。 “别急，我给你们弄好。”吕向阳拿过刚才准备好的芋头叶子，包裹住还有点烫手的泥团子，用力一掰，泥土之中，香喷喷的鸟肉露了出来。因为羽毛都被泥土给剥离开了，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鸟肉。 “呐，这个给你。”吕向阳首先递给了赵尉然。 谁知道，赵尉然竟然将到手的鸟肉递给了赵碧晨。 “姐姐，你先吃。” 这一刻，吕向阳有所触动。赵尉然竟然能够忍住自己的口-欲，第一个想到自己的姐姐。赵家的家教真的很不错！ “然然乖！你先吃，姐姐等会儿再吃。”赵碧晨何尝不感动，单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足以看出赵尉然的品质。 赵碧晨话音刚落，吕向阳已经把一个剥开的鸟肉递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你，向阳大哥。”赵碧晨感激的接了过来。 姐弟两人吃得正开心，却发现一旁的吕向阳吃起了烤芋头。 “向阳哥哥，你怎么不吃鸟肉。很香的，很好吃。”赵尉然停下啃食的动作，奇怪的看向吕向阳。 “哥哥不喜欢吃鸟肉，我喜欢吃芋头。这里还有两只鸟，待会儿你和你姐姐一人再吃一只。”吕向阳的嘴角还有一点因为咬烤芋头而留下的污渍，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一脸的阳光。 赵碧晨闻言，嘴里的咀嚼停了下来。如果她真的是十二岁的女孩子，一定会以为吕向阳说的是真的。 可惜，她不是。 阳光从树林的间隙洒落，自己身旁的这个拿着芋头啃食的少年浑身仿佛自带光环。 他是如此的不同，赵碧晨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吕向阳见赵尉然吃完了，又给他剥了一只泥团子。赵尉然毕竟只有六岁，哪里能够忍得住美食的诱惑。他已经足足有两个月没有吃过肉了，难得的美味让他幸福的小脸上笑开了花。 赵碧晨阻止了吕向阳伸向最后一个泥团子的手。 “最后这一个，留着带回家给吕大婶吃吧！” 这个时代，物质真的是太贫乏了。赵碧晨真诚的看着对面的吕向阳，甄珠大婶看到鸟肉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吕向阳在女孩的眼里看到了执着，于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在上山转了一圈，还没有什么收获。正好可以把这个拿回家给妈妈。 接下来的时间，吕向阳不仅帮助赵碧晨姐弟打了很多柴火，他自己也弄了一大捆枯枝。尤其是在一堆枯枝后面，赵碧晨惊喜的发现了一堆木耳。 木耳可是个好东西，晒干了可以放置很久。最简单的吃法就是用水焯一下，然后用小米椒加醋凉拌着吃。 爽脆中带着酸辣的口感，就着干饭赵碧晨可以吃两大碗。 可惜，现在没有大米饭可以吃。不知道过年的时候，妈妈会不会舍得做一点干饭？ 重生之前，赵碧晨除了醉心研究之外，排在第一位的爱好就是制作各种美食。 然而，在六十年代的现在，能够填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那些好吃的只能在脑海中想想。 赵碧晨心满意足的采摘了所有的木耳，并且阻止吕向阳将长木耳的枯枝拖走。做上记号，过一段时间应该还可以过来摘一些。 “这些东西可以吃的吗？”吕向阳看着黑乎乎的木耳，他只知道爸爸说的一些没毒的菌子可以吃。 “很好吃的，等我做好了端给你们尝尝。”赵碧晨发现了野味，心情愉快的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上扬。 下山回家的时候，赵碧晨才知道自己真的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半背篓的柴火要背着下山，难度系数对她来说还真的挺大的。吕向阳似乎也看出来了，他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赵碧晨的背篓，将自家的柴火横着放在背篓上面。 “你可以吗？”赵碧晨担心的看着他背后高高的柴垛。 “没问题。”吕向阳轻松的背了起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真的是小意思。有一次他独自打了一头野猪，本来打猎的时候消耗了很多的体力，再把野猪背起来的时候他脚下闪了闪。 到了山脚下，赵碧晨执意要自己背柴篓。吕向阳没有拒绝，顺从的将背篓放了下来。三人各自带着一些柴火就这么回家了。挖出来的芋头一家一半，连之前摘的橘子赵碧晨也分了一半给吕向阳。 赵碧晨没有想到，将柴火放到柴房之后。和堂弟一起高高兴兴回家的她，意外看到母亲竟然坐在灶台面前暗自流泪。 第11章 “然然，你去帮姐姐把外面晒着的衣服和萝卜干收起来，好不好？”没有点煤油灯的厨房仅靠着亮瓦透下来的光，赵尉然根本没有看清楚大伯母脸上的表情就被姐姐支了出去。 “好！”赵尉然非常喜欢帮姐姐做事。他最崇拜的人除了向阳哥哥就是姐姐了，他们都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赵碧晨走近妈妈，她正在用手擦自己脸上的泪痕。粗糙的大手全部都是老茧，因为冬天皲裂的手掌让赵碧晨看了心疼不已。 “晨儿，你们回来了？妈妈刚才想把火吹旺一点，结果让烟灰给眯了眼睛。”要强的罗淑芬不肯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哭了。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赵碧晨抱着妈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向来坚强泼辣的妈妈竟然哭了，一定不是小事情。印象中，几乎没有见过妈妈流泪的样子。 甚至爸爸出事之后，她也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 “晨儿！”罗淑芬长叹一口气。 她要怎么跟女儿说？难道告诉女儿丈夫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全部借给了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没事，妈妈真的没事。” 赵碧晨见母亲不想说，也没有逼问。自己毕竟才十二岁，妈妈可能也有她的顾及。 “晨儿，妈妈回一趟外婆家，明天一早就回来。你照顾好家里，知道吗？”罗淑芬想到丈夫拿钱走时的脸色，心里的气愤一直堵到了喉咙管。那个女人的丈夫生病了，自家丈夫眼巴巴的送钱过去。这是将自己置于何地？这是将整个家庭置于何地？ 赵碧晨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妈妈眼眶通红的离开了家。 这个时候去外婆家，等妈妈走到天已经黑了。赵碧晨找不到理由阻拦妈妈，如果这是她想做的事情。 记忆中好像有段时间妈妈和爸爸的确闹过不愉快，可是因为什么缘故，她记不清楚了。 赵碧晨目送着妈妈从后门离开，看着她虽然才35岁，却已经有一点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心酸。村里谁人不夸一句妈妈能干，她的工分也是整个生产队女工最高的一个。 可是，赵碧晨却注意到。母亲的脸早已经被风吹日晒得失去了光泽，色斑和暗沉让她看起来如同四十多岁的女人一般。挺直的腰背，也有一点微微的扛了；这是过度辛劳的表现。 “姐姐，然然已经收完了衣服和萝卜干。刚才我偷吃了一根萝卜干，真好吃。姐姐，你尝尝？”赵尉然从碧晨的身后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根萝卜干。 这是前几天赵碧晨脚扭伤的时候在家里做的。大冬天和开春那段时间没有蔬菜可以吃，萝卜干也可以当一道菜品了。 “嗯，真好吃。这些都是然然的功劳。”赵碧晨摸了摸堂弟的头，打算晚点问问爸爸究竟怎么了。 可是，直到月亮升起来，也没有见到爸爸回来的身影。赵碧晨不由得有点担心。 赵尉然已经去村子里的羊圈看过了，听村民说是下午的时候大伯已经把羊赶了回来。 那么，爸爸究竟去哪里了？妈妈又为什么伤心流泪还跑回了外婆家？ 赵碧晨和堂弟填饱肚子，她让堂弟先上床休息。自己还要切猪草，喂猪，打扫屋子。一圈忙下来，赵碧晨不仅忙出了一身汗水，还喉咙发干，可别感冒了，赵碧晨连忙喝了一大碗温开水。 估摸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了，赵碧晨从里面伸手将大门锁了，再将后门的门栓插-上。爸爸有家里的钥匙，他回来的话会自己开门。 锅里烧了一锅的开水，赵碧晨打算洗个热水澡。今天在山里走了一大圈，加上回来忙得一身汗。要是不洗澡，晚上没办法睡觉了。 用黑色的桶将一桶开水提进了小叔他们以前住的房间，这里因为没人住，所以暂时成了赵碧晨洗澡的地方。 赵碧晨转身打算去拿洗澡盆的时候，意外听到了房屋背后的男声。 “喂，你小声点。弄这么大的动静干什么？”这个声音夹着嗓子压得很低。 “怕什么，赵家的大人都不在家。就两个小孩子，没有丝毫的威胁力。你确定他们家真的有古董？”回应的声音带着贪婪和急切。 “我听刘艳说的，他们祖上可是老师，能够没有点积蓄？今天晚上可是很难得的时机，趁母老虎不在家。” 声音似乎近在咫尺，赵碧晨握紧了拳头。自己家里果然势单力薄了点，不过是爸妈不在家而已，竟然有人生起了偷窃的念头。 不过，家里的门都锁好了，他们怎么进来？ 突然，赵碧晨想起了重生回来的第一天，自己也是锁好了门。结果刘艳第二天早上依然出现在了房间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那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还指使自己的骈头来家里行窃。 赵碧晨心里一阵发慌，借着放在门口处的煤油灯，她四下查看着。 外面的响动让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向外的那一面墙。果不其然，在脚落里，她看到有几块泥砖是松动的。 对面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正在用工具撬动这个墙角。 心里发紧，赵碧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硬着头皮走到门口，故意大声说了起来；“爸爸，然然说晚上睡觉太冷了，我们再到小叔屋里抱床被子过去吧？可别给他冻感冒了。” “我来抱！”因为声音发紧，赵碧晨一点都不确定自己模仿得像不像爸爸的声音。 “爸爸，你今天晚上回来得太晚了。我和然然两个人在家有点害怕。你慢点，我用煤油灯给你照着亮。”赵碧晨甚至一边说着一边提着煤油灯走了进去。 刚才煤油灯放在门口，赵碧晨是为了拿东西方便，因为要进出好几趟，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放在门口的话，她可以里外都看清楚。不用搬来搬去。 此时，煤油灯的光应该透过墙壁的缝隙露了出去。 为了逼真，赵碧晨甚至故意一脚轻，一脚重，模仿着两个人走路的声音。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噗通，噗通，噗通！ 赵碧晨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希望外面听到动静的人能够知难而退，赵碧晨竖起了自己的小耳朵，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撬墙角的声音也没有了。她不确定来人是走了，还是在外面。 “这里，爸爸，搬这床被子过去，这床更暖和。”赵碧晨咬着牙继续演下去，不能露陷。 实在不行，赵碧晨扭头看向房间里的一桶刚烧开没多久的开水。他们要是敢进来，自己就敢把开水泼过去！赵碧晨握紧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 每一秒钟的时间对于赵碧晨来说都是煎熬，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张过。 “碧晨，你在跟谁说话？” 当房间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赵碧晨手中的煤油灯一下子落在地上。她整个人也虚脱似的靠在墙上。 爸爸，他终于回来了！ 赵旭东诧异的看着女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刚才有她跟别人说话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爸爸两个字。 “碧晨，你怎么了？”赵旭东走近了才发现女儿竟然满脸苍白一头虚汗。 “你妈妈呢？她怎么不在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刻，赵碧晨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爸爸。他一直是自己心中的大山，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看不起这座大山了？ 赵碧晨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扶起煤油灯，走到墙角，双手找到松动的泥砖往里面一拉。其实，这几块松动的泥砖已经被外面的人往里面推进来好些距离。 赵旭东以为女儿中邪了，谁知道一分钟之后，自己面前的墙角出现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趴着进入的洞穴。更恐怖的是，外面还遗留着撬泥砖用的工具。 他举起煤油灯走了过去，外面因为是走屋檐水的泥沟，上面还残留着新鲜的脚印。 赵碧晨仰起头，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爸爸。 她和妈妈需要他的时候，他去哪里了？ 第12章 晚上，赵碧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爸爸局促的脸庞和尴尬的神情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 “对不起，晨儿。爸爸的一个朋友家里出事了。我，我借了点钱给她。我不知道你妈妈不在家。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面对这样的情形。”赵旭东从女儿口中得知妻子回了娘家，便知道她是生自己的气了。 即便是心里埋怨着自己的妻子，赵旭东也没有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 他知道女儿吓坏了，当即搅拌了泥灰把被扒拉松动的墙角堵上了。而且，移了一个大大的立柜堵住了这个墙角。 赵碧晨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子。 她有预感，爸爸借钱的人一定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一定跟爸爸曾经有过瓜葛。 妈妈她是如此爱爸爸，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她暗自流泪。 这个时代的婚姻，有爱情吗？ 或许是有的，但是少之又少。 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爱情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现在然然已经很少尿床了，但是赵碧晨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晚上总是要问他好几次。所以，赵碧晨自从重生回来，睡眠一直不是太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眼睛下面挂了两个青黑的眼袋。连赵尉然都关心的问她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好觉？ 赵旭东一早起床找队长甄朝选去了，昨天晚上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无法想象，要是碧晨没有发现异常，昨天家里会遭遇什么？两个孩子会不会受到惊吓甚至是侵犯？ 昨天晚上睡不好觉的人，岂止是赵碧晨。赵旭东和罗淑芬几乎都一晚上没有睡觉。 赵碧晨打开房门，闻到了玉米糊糊的味道。她高兴的跑到厨房一看，果然是妈妈回来了。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妈妈，赵碧晨空落落的心里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妈妈，你别走。” “晨儿乖！妈妈不走。”罗淑芬回家的时候，赵旭东出门找队长去了。所以，他们夫妻两人还没有见面。她也不知道昨天女儿遭遇了一场惊吓。 转过身的罗淑芬失声叫了出来。 “晨儿，你的眼睛怎么了？”就像是一整晚没有睡觉的样子。眼睛浮肿还带着血丝。 “妈妈，晨儿好害怕。”赵碧晨总归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别看她芯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昨天那样的状况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也不会知道对方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 昨天在赵旭东面前，她没有流泪。那是因为她对爸爸失望了，所以根本不想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情绪。 妈妈不一样，在妈妈面前，她永远都是被保护的孩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晨儿，你别吓妈妈。”罗淑芬不知所措的安抚着女儿，看样子昨天自己离家之后家里发生了大事。 “姐姐！大伯娘，姐姐怎么了？”赵尉然的出现让赵碧晨止住了哭声。 “没事，然然，姐姐做噩梦了。”赵碧晨并不想在孩子面前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赵尉然本来就敏感，他才五岁，说了他晚上肯定更加害怕。 队长甄朝选的家，他听赵旭东说了昨天夜里的事情，表情非常严肃。 “你说说你们当家长的，怎么就放心把两个孩子扔在家里？要是出了事情，怎么办？我看你们后悔都来不及！赵旭东，你这是怎么搞的？”甄朝选比赵旭东大几岁，他一直将赵旭东当弟弟来看。 “我，昨天我不是知道晓曦的丈夫生病了，所以过去看看吗？”卢晓曦是赵旭东的初恋，可是因为她们家里是地主成分，所以赵旭东的父亲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正好卢家人也看不起假清高的赵家人。 如此一来，一对恋人就这么被拆散了。卢晓曦嫁给了邻村的木匠，孩子只比赵碧晨小一岁。 “你啊！糊涂！昨天罗淑芬就是因为这件事回的娘家？我看恐怕不止如此吧！”罗淑芬这个人比较简单，甄朝选看得透透的。她是一心跟着赵旭东过日子的好女人。 “我，我把家里的钱借给了晓曦。”赵旭东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昨天跟罗淑芬说这件事的理直气壮，反而有点心虚。 “赵旭东，我一直拿你当弟弟。这件事，我可直说了。你做错了！大错特错！”甄家和赵家的长辈关系就跟好，到了甄朝选和赵旭东这一辈，良好的关系也延续了下来。 赵旭东的父亲离世的时候，还特意恳求甄家人多看顾点自家的晚辈。赵家毕竟在甄家湾太单薄了。 “哎！”赵旭东抱着头，昨天晚上他的心理一直都不平静。晓曦的丈夫眼看着不行了，她就要成寡妇了。到时候一个人带着女儿，她应该怎么生活？ 要说赵旭东有想要出轨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他爱自己的妻子，也爱自己的女儿。 可是，卢晓曦不是别人，她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看着她现在过得这么糟糕，他只是想要搭一把手而已，别无他求。 “旭东，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只有这一次，帮了也就仁至义尽了。再多了，即便是你没有想法，你能够确定别人没有想法，你能够保证你家人没有想法？跟你生活一辈子的还是你的妻子。你给我弄清楚主次、轻重！” 甄朝选不愧是队长，对这件事分析得透透的。当然，他也不是每一家人都会操这份心。 得到了甄朝选关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的处理意见，想通了的赵旭东慢慢的走回了家。不知道淑芬现在回来没有？ 走到家门口，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淑芬，你回来啦？”赵旭东主动笑着招呼道。但是，罗淑芬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喝着玉米糊糊。 堂屋里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赵尉然站起身子，拉着赵旭东坐下。 “大伯，你坐下来。然然给你端玉米糊糊去。”赵尉然只是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他并不清楚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啪的一声，罗淑芬喝完玉米糊糊将手里的筷子拍到了桌上。 “赵旭东，你给我听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昨天晚上，罗淑芬想了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没有办法阻止。钱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人是丈夫、是家里的孩子。 如果自己跟赵旭东为此事大吵大闹，别人看笑话不打紧，这样可能把他推得更远。 别看罗淑芬没有念过几年书，行事颇为泼辣。其实，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丈夫如果非常完美，没有一丝缺陷，倒显得自己配不上他。犯错误没有关系，考虑不周全也没有关系，关键是认识到自己的鲁莽和错误，以后不再犯了，才是最重要的。 赵尉然被大伯娘的发火吓了一大跳，赵碧晨安抚的将他带到自己身边，用眼神告诉他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才是。”赵旭东被甄朝选一训斥，对于妻子的发火也就能够接受了。 上辈子，没有窃贼事件，赵旭东也没有因为卢晓曦的事情找过甄朝选。夫妻两人因为这件事冷战了一点时间，后来关系虽然恢复了，可是大家心里都有心结。 “你刚才去甄家，队长怎么说的？”丈夫伏低做小的态度让罗淑芬有点诧异，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赵旭东的脾气她还是清楚的，倔强得跟头牛似的。 “队长说今天上工的时候召集大家开个会。准备提议弄个巡逻队，正好响应政策的号召，打击不法行为。”赵旭东偷偷的看了一眼妻子的脸色，眼见她发作过去，他提起来的心也就放下了。 罗淑芬这个人真的很简单，发作出来就好了，有事情从来不会藏在心里，更不会翻旧账。 说起来，这么爽利、能干的女人竟然被自己娶回家了，也是自己的福气。 更别提她还帮自己生了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儿。赵旭东从来没有小看女儿的智商，就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女儿的应对可以说非常棒！ 罗淑芬原本张了张嘴想提刘艳的事情，可是考虑到孩子们还在饭桌上，她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吃了饭出工去呀！还愣着干什么？”罗淑芬白了一眼赵旭东，自己当初是看上他哪里了？明明又呆又笨，还尽做些惹自己生气的事情。 “好，好，我这就吃，这就吃。”因为放羊的缘故，赵旭东中午都是随意解决的。因此，他早饭必须得吃饱。为了他的肠胃着想，罗淑芬也不允许他中午吃冷食。勒令他必须在外面自己生火做点吃食。 原本这件风波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这天上午赵碧晨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晕倒了。 “啊！啊！啊！”甄珠本来在跟赵碧晨说话的，看着她晕倒，她手舞足蹈的大声喊了起来。 第13章 赵尉然原本跟成子哥在院坝里面玩耍，自从偷蜂蜜事件发生之后，极少的小孩子愿意跟他一起玩。王玉成算是其中的一个。 听见吕家大婶的叫声，他扔下手中的陀螺，大步跑向河边。 比他先赶到的是吕向阳，奔过来的吕向阳还以为妈妈出事了。走近一看，原来是赵碧晨晕倒在地上。 他扶起赵碧晨，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脸色，伸手在她的额头上一搭。糟糕！赵碧晨发烧得厉害。吕向阳二话不说，抱着赵碧晨去往巫婆婆家。他的身后，还跟着小不点赵尉然和傻姑甄珠。 “巫婆婆，求求你帮她看看，她发高烧了。”吕向阳敲开巫婆婆家的大门，着急的说道。 谁知道巫婆婆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赵碧晨，随即淡淡的说道：“她不在我医治的范围之内。” 这个时候吕向阳才想起来，巫婆婆的规矩是：小毛病不看，妇人的病不看。 但是，在吕向阳看来，赵碧晨发烧得厉害，这不算是小毛病吧？于是，他祈求的看向巫婆婆，希望她通融通融。 “回去用酒擦拭手心和胸口，凉帕子冰敷额头。再盖两床被子发汗就好了。”要不是看在这个少年曾经给自己帮忙修整过房顶，依照巫婆婆的性格，她是不会这么说的。 “谢谢，谢谢你巫婆婆。”吕向阳害怕耽搁赵碧晨的病，风一般的跑开了。 安排赵尉然去地里把赵碧晨妈妈叫回来，吕向阳将赵碧晨放置在床上。从赵尉然的小床上抱起他的被子，一起搭在赵碧晨身上。然后他找来洗脸盆和洗脸帕给赵碧晨物理降温。 罗淑芬听说女儿晕倒了，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跑。 心里忍不住埋怨丈夫，一定是昨天晚上受到了惊吓！ 吕向阳将巫婆婆的话转告罗淑芬之后，拉着妈妈离开了。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并不是很方便。 “宝宝，橙子，橙子睡着了吗？”甄珠一步三回头。 村子里的人都讥笑她，只有橙子跟她说话，橙子还给她吃好吃的。她喜欢橙子，不想让橙子睡觉，想要她起来跟自己玩。 “嗯，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所以这会儿补个觉。妈妈，你似乎很喜欢她？”吕向阳发现最近妈妈多了很多笑容，话里话外提到最多的就是她口中的橙子。 “哦，那我明天来找她玩。宝宝，除了你和大山，我最喜欢橙子了。” 罗淑芬拿出家里所剩不多的酒，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女儿的手心和胸口。直到热度下去，她才松了一口气。女儿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起壳。罗淑芬连忙起身到了一点开水，晾凉了之后将女儿扶起来，少少的喂给她喝。 或许因为发了汗的缘故，赵碧晨虽然人没有醒过来，但是能够主动吞咽温水。 “大伯娘，姐姐好些了吗？”赵尉然一直守在旁边，眉头紧锁。姐姐看起来好虚弱。 “然然，你伸手摸摸你姐姐的额头。是不是不烫了？” “嗯，是不烫了。” “这就对了，你姐姐不烧了就没事了。走吧，我们出去，别打扰她休息。”罗淑芬小声的对赵尉然说道。 赵碧晨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透过亮瓦照进房间，赵碧晨只觉得头晕晕的，而且全身无力。 自己好像是晕倒在河边了？赵碧晨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感冒发烧了。昨天晚上先出了一身热汗，后来又出了一身冷汗。会感冒也很正常。 重生之后，家里的伙食一直不太好。每天虽然没有什么太重的体力活，可是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自身体抗力下降，感冒病毒自然乘虚而入。 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带回来了，妈妈肯定担心坏了。 刚想起妈妈，罗淑芬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晨儿，你可把妈妈吓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罗淑芬的手里还端着一碗荷包蛋，里面放了很少的红糖。她原本计划即便是女儿没有醒，她也要把她叫醒。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怎么能行？ “妈妈，我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赵碧晨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罗淑芬连忙放下手中的荷包蛋，帮助女儿把枕头竖起来。让她能够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女儿大小既聪明又懂事，给她帮了很多忙。要不是女儿，她忙完外面还要忙家里。 “姐姐，你没事就好。”赵尉然今天一直没有出门玩，刚刚把萝卜干收回家，他听到姐姐的声音，连忙跑了进来。 “然然，姐姐已经好了。”赵碧晨欣慰的看着堂弟，这才十多天，他跟自己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来，晨儿，把这碗汤水鸡蛋吃了。”说起来，这两个鸡蛋还是罗淑芬跟邻居王阿婆借的。不然，他们家里又没有养鸡，哪里来的鸡蛋。 “妈妈，这，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听话，把它们吃掉。”罗淑芬心疼的看着女儿，她已经十二岁了，还瘦瘦小小的。 “然然，你过来帮姐姐吃一个鸡蛋。”赵碧晨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碗，向赵尉然看了过去。 “然然不吃，姐姐吃。姐姐吃了鸡蛋就有力气了。”赵尉然说完就跑开了，厨房中，赵尉然深吸了一口气。鸡蛋的香味真好闻，空气中还有甜甜的红糖的味道。 咽了咽口水，赵尉然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赚钱，让姐姐每天都可以吃鸡蛋红糖。 晚上，赵旭东回家听说女儿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吓病了更加自责。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不再管卢晓曦的事情。至于借出去的那些钱，她有钱就还，没钱就算了。 这一次生病，赵家人才发现，原来赵碧晨用她小小的肩膀，担起了家里很多的事情。 她才12岁，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般，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晚上，罗淑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生碧晨的时候伤了身子，这辈子很难再有小孩了。虽然在这个多子多福的时代有点遗憾，可是碧晨的懂事早早的填满了她的心。 “淑芬，你还在想碧晨的事吗？”赵旭东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 “哼。”罗淑芬不愿意搭理丈夫。家里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丈夫有想过如果碧晨病得严重的话，他们连给她看病的钱都没有吗？人穷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家里有人生病。 “淑芬，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向你保证，我一点歪心杂念都没有。我只是看她可怜，她也是走投无路了。”赵旭东口中的她就是卢晓曦。 “好，你既然要提起这件事，那我问你。是她来找你借钱的吗？”罗淑芬索性坐起身来，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 赵旭东也坐起身来，紧紧地靠在妻子身边。 “不是，她没有来找我。我是听王卫民跟我说的。我去看了，她们家连一把玉米面都没有吃的，孩子饿得直哭。”王卫民是赵旭东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的好伙伴。虽然现在各自成家，小时候的情谊还在。 “她家里有困难，她还有婆家、还有娘家，再不济还有公社和大队。哪里用得到你逞能？如果你有出息，能够让家里人吃饱穿暖，你把多余的闲钱拿给她我是不会说什么的。你扪心问问你自己！” 罗淑芬说到这里，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不能不顾孩子啊！她才多大，你看看她的手！你看看她的同龄人！我家碧晨都十二岁了，还跟八、九岁的小姑娘似的。家里还有个老幺，尉然也是明显的营养不良。你倒好，一下子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去了。你……” “我错了，淑芬你别气。我真的错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罗淑芬的数落一点点都敲在他的心上。的确，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妻子的生气不无道理。 赵旭东揽着妻子，许下承诺。 第二天早上，赵碧晨起床的时候发现家里的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了。连中午要用到的猪草也被切了出来。 “晨儿，你这身体才好，可不许累着自己了。家里的事情你别管，我和你妈妈会做的。”赵旭东从猪圈里走了出来，关爱的看着女儿。他宁愿自己少睡一个小时，也舍不得女儿这么辛苦。 “哦，我知道了。其实，家里的事情都不累。我感冒发烧只是一个意外。”赵碧晨明显感到了爸爸的变化，不过看到他和妈妈的关系恢复如常，她也算是放心了。 惯例大人们吃了饭就出去上工，赵碧晨的确还有点虚，也就没有出门。在大门口摆了张小桌子，正好可以教然然认字。 “橙子，橙子。我来啦！”甄珠双手捧着一个东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第14章 “吕大婶，你捧的什么东西呀？”赵尉然好奇的看着甄珠，其实吕大婶一点都不傻，她只是，只是像个孩子？对！没错，她不像大人，跟个孩子一样。赵尉然打量了一下甄珠的面部表情。 “橙子，你看这个。”甄珠将手中的小木桶放在桌上，揭开木桶的盖子。 “哇，馒头。”赵尉然咽了咽口水，白面馒头耶！ “橙子，给你吃。”甄珠将馒头推到赵碧晨面前。 甄珠昨天回家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吕继山收工回来，看到妻子不开心，清洗干净自己的手和脸，他蹲到甄珠面前。 “珠珠，你怎么不开心呀？”甄珠喜欢吕继山叫她珠珠。 “橙子生病了，不能陪我玩。我喜欢橙子，她对我好。”很难得甄珠可以说出这么一长串有逻辑的话，要知道她前几年还没有这么有条理的逻辑。看起来，她也在长大。只不过缓慢了一点。 吕继山自然知道爱妻口中的橙子是赵碧晨，有人愿意善待他的妻子，他自然是高兴的。 “你做点好吃的给她送去，让她早点康复不就行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这一幕。 这个小木桶可以看得出来是吕家人自己做的，容积不大，里面正好装了三个大馒头。 吕家人住在小河的对岸，说起来，他们家左右都没有邻居。河对岸的吕家是吕继山娶了甄珠之后，依靠自己的能力修建的。当然老丈人和几个哥哥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鉴于吕继山本来就有打猎的手艺，他们家的日子不算是难过。虽然甄珠不能够参加劳动，可是他们家能够算得上村子里过得很好的人家了。除了工分收入，吕继山去山上打猎获得的收入几乎占了家庭收入的一半。 后来也有几户人家分家之后，搬到了河对岸。但是距离吕家还是有些距离的。农村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甄珠的智商让大部分人都将她当做傻子。 因此，大家并不清楚吕家的生活。倒是觉得有了甄珠这个负担，吕继山就算是再能干，他们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赵碧晨感动的看着眼前的馒头。或许后世并不稀奇这样的食物，但是在六十年代，好些人家即便是过年都吃不上白面馒头。 “吕家大婶，谢谢你的好意。你端回去给自己家里人吃吧。你看看，我已经好了，额头也不烫了。”赵碧晨还依稀记得自己昨天晕倒后听到了甄珠的尖叫。 拉过甄珠的手，赵碧晨想让她确定自己真的不发烧了。 “咦，橙子真的不烫了。馒头家里有，这个我们吃。”她拿起木桶里的馒头，塞了一个到赵碧晨手里，再塞了一个到赵尉然手里。最后的那一个，她欢欢喜喜的拿起来放进嘴里。 “好吃，你们吃。” 赵尉然看着手里的馒头，咽了咽口水。然后扭头看向赵碧晨，眼神询问着姐姐的意思。 “吃吧！吕大婶给你你就吃。别忘记跟大婶说谢谢。”赵碧晨在堂弟眼中看到了渴望。 “谢谢吕大婶！”赵尉然声音洪亮，脸上的笑容是赵碧晨从来没有见过的欣喜。 “傻子，我说你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来这里了。馒头！她手里捧的东西是馒头！”那天抢甄珠鸟蛋的几个小孩子从甄珠的背后跑了过来，口中还辱骂着甄珠。 见到馒头，他们双眼放光，一下子就冲到了赵碧晨姐弟和甄珠的面前。 赵碧晨立刻将甄珠和弟弟护在自己身后，同时将手里没有动的馒头放回了木桶里。三个男孩子贪婪的看向木桶，还有甄珠和赵尉然手中剩了一半的馒头。 “把馒头交出来！”领头的是一个叫大勇的孩子，今年已经十岁了。其?嗔礁瞿泻19哟蟾乓簿褪瞧摺怂甑哪昙汀c终员坛恳皇毕氩黄鹄戳恕? 见赵碧晨他们没有主动交出来的意思，三个孩子准备一哄而上，分别强抢他们手中的馒头。 赵碧晨左手一拍，打掉想要拿木桶的手。右手一抓，一根扁担已经横在她的手上，她往前面一推，三个孩子都被推倒在地。 还没等赵碧晨说话，他们中更小的那两个已经被听到声音快步走上来的吕向阳抓着衣领提了起来。 “我警告过你们，别让我看到你们欺负我妈妈！这已经是第几次了？”那个还跌坐在地上的十岁大男孩瑟瑟发抖的看着高大的吕向阳，完了！被他发现了！ 吕向阳将他们放在地上，手上提着衣领的动作并没有松开。 “你们相互给对方两个耳光，提醒对方要记住我说的话。”吕向阳沉着一张脸，表情严肃的说道。 两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也下不了手。 “你们如果不打的话，那只有我亲自来了。我的手掌可不是吃素的！”吕向阳说完，垂眼看了下坐在地上的大勇。 “你也是一样的，自己打自己两个耳光，听到没有？”吕向阳大声一喊，他手边和脚边的孩子都抖了抖。 赵尉然握紧手里的馒头，靠近赵碧晨。向阳哥哥虽然很凶，可是他真的好厉害。这三个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小霸王，以前没少欺负他。现在看到他们的孬样，赵尉然只觉得解气。 “我数三二一，你们不打那就我来。三，二……” 啪啪啪扇耳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轻了，我没有听见！”吕向阳不满意的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下，他们也不敢有水分，都用力的打了下去。 “好了，你们可以滚了！下次再敢欺负我妈妈和赵家姐弟，小心我打得你们跟猪头一样。”吕向阳提着衣领子一甩，两个小男生差点没有站稳摔在地上。 眼见终于脱离了恶魔，三个男孩子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要说之前他们只不过经常趁甄珠落单的时候，抢走她的食物，还警告她不许告状。现在甄珠经常都跟赵碧晨在一起，他们就不方便再下手了。毕竟吕向阳是真的非常凶。 村子里谁不知道他年初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山上猎了一头野猪回来。 心中虽然不甘，但是在实力面前，他们不得不退避三舍。食物的诱惑太大了，那个傻子凭什么吃好吃的！ “向阳大哥，这里还有一个馒头，你吃吧。”赵碧晨原意也是想要警告一下这些男孩子们。既然吕向阳做了，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担心这几个男孩子做出过激的行为，伤害到吕大婶和堂弟。 “不用，这是妈妈一早起来特意给你们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吕向阳将馒头推了过来。 现在妈妈经常跟赵碧晨来往，这让他和爸爸也放心了许多。 爸爸要上工，不可能带着妈妈。他除了要做家里的事情，有时候还要上山打猎，自然对妈妈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妈妈她不喜欢守着家，守着自己。她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喜欢在外面玩。 赵碧晨转身一看，吕大婶正在和赵尉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我明天一早要上山，你们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吕向阳关心的看了看赵碧晨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随即，说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幸好自己收拾完家里的事情跟了过来。 没有农户会嫌自己家里的柴火多，毕竟每家每户做饭都要用的。 吕向阳考虑到赵家姐弟年纪太小，如果两人上山遇到什么事情不能够妥善的解决。于是才想到叫上他们一起，有自己看着，应该问题不大。 “嗯，要去的。家里的柴火还远远不够。”赵碧晨点了点头。村子里的小伙伴大多也都是结伴同行，几乎没有哪个小朋友会单独跑到山上去，家里人也不放心。 “吕大婶，明天你去不去？”赵尉然已经将甄珠当成了朋友。他悄悄的问道。 “我，我不去了。给大山的鞋还没有做好，珠珠很忙。”甄珠吃完馒头，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身后的牛皮口袋里拿出鞋面样子。给大山的棉鞋已经纳好了鞋底，就差鞋面了。 甄珠的妈妈因为担心女儿烧坏了脑子嫁不出去，所以从小就教她做手工。导致她现在即便是智商跟个孩子一样，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差。或许是因为有一颗童心，她做的手工制品都非常漂亮。 拜托赵碧晨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妈妈，吕向阳也就离开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他们家的事情几乎都需要他来安排。 石头墩子后面，大勇咬牙切齿的看着吕向阳走远。 “哼，他妈妈本来就是个傻子，还不许别人说。傻子竟然可以吃这么好的东西，这不是浪费了吗？” 之前见识过赵碧晨的武力值，还有她为赵尉然的雄辩，三个不甘心的男孩子到底是没有勇气再去找他们的麻烦。 “大勇哥，我好想吃馒头。” “走，跟我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弄好吃的主意。”大勇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他知道怎么惩治多管闲事的赵碧晨了！ 第15章 “你们说的是真的？”张大婶闻言双眼冒着精光，赵家那两个小兔崽子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段时间，她可没少收到大家的白眼。连带自己在张家的地位都下降了。 “我们不会看错的。吕向阳刚从赵家出来。他和赵碧晨亲嘴这件事我们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对了，赵碧晨原本不愿意的。后来吕向阳给了她一个馒头，她就同意了。” 大勇虽然才十岁，可是因为家里太穷，直到现在他都还跟自己爸妈睡一张床上。自然，夫妻之间的那些事，他即便是不懂，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为了报复吕向阳和赵碧晨，他竟然生出了如此龌蹉的主意。 张大婶眼睛一转，脸上笑着说道：“大勇，我家还有点蜂蜜。待会儿回家拿给你们分了。不过，你要帮我盯着他们，一旦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告诉我，知道吗？” 大勇和他的小伙伴们一听说有吃的，连忙点头。 集体劳动也是有休息时间的，当然，这得听队长的统一安排，不是你想休息就能休息的。 队长哨声响起来的时候，张大婶的心思立刻活跃起来。她放下锄头，向着生产队最喜欢八卦的人群走了过去。 “哟，张大姐，你们家的蜂蜜锁好了没？别又被孩子偷吃了。哈哈……”她还没走近，有人已经打趣起来。 “是啊，蜂蜜还好点。要是猪油被偷吃了，那你还不得心疼死。” “你们当家的看好没有，别又出去偷吃了。嘻嘻……” 张大婶心里几乎气得吐血，可是一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她装作无所谓的捋了捋头发。 “我们家好着呢，不就一罐子蜂蜜吗？我家还有好几罐呢！可别说我家男人偷吃，是那个贱人勾-引他的！听说那个贱人有好几个骈头。赫赫……指不定还有些被蒙在鼓里的人。对了，我刚才听说了一个秘密。” 张大婶故作神秘，说完还左顾右盼了一下，似乎害怕旁的人听见似的。 “你能够有什么秘密？是你家鸡婆又下了双黄蛋了？还是你家母猪怀上了？”张大婶嘴碎这件事，村子里谁不知道。表面上不屑于张大婶的秘密，实则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切，你要是不想听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张大婶一副我知道天大秘密的样子。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农村妇女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这样的小道消息。这也算是劳碌中难得的一点乐趣了。 “你快说吧，卖什么关子。等会儿队长吹哨可又要上工了！”有人心急，等不及催道。 “我刚才不是请假回去了一趟吗？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吕向阳竟然搂着赵碧晨在亲嘴！啧啧啧，难怪这傻子没事就往赵家跑。原来是给自己找儿媳妇去了。”张大婶说得就跟自己亲眼看见了一般。 “你莫不是看错了。赵家的家风一直都很正的。”有人不相信。 “你不信就算了，难不成傻子天天围着赵碧晨打转的事情你们没有看到？我可是亲眼看到赵碧晨跟傻子有说有笑的。”张大婶不满的看向质疑她的人。 人群中，有几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还不时有人点点头，似乎在肯定什么。 “我前不久看到吕向阳给赵家的柴圈里背了好几次柴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人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看到的事情。 “可不是吗？那天，我听我家小崽子说吕向阳抱着赵碧晨回来，我还不相信。现在看起来，这两人之间，的确有猫腻。” “听说不是碧晨的脚扭了，才抱的吗？”有人替碧晨说话。 “哪有这么巧，她一扭脚，吕向阳就出现了？这里面说不得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说起来，吕家和赵家在咱们甄家湾都是单门独户的。家世倒也匹配，只不过这个碧晨有点太小了吧？才十二岁，就开始想男人了？还没有来事儿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说张大婶刚开始的话，大家都还不相信。那么接下来人群中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让这件事似乎有了来龙去脉和支撑。好似真有这么件事情一般，大家都看到了。 话还没有说完，队长的哨声响了起来。 “上工了，上工了！还有什么话说不完的。”甄朝选瞪向张大婶她们这群人，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她们这群婆娘最得劲。 赵家，赵碧晨哪里知道别人对她的编排。她将剩下的馒头分成两半，分别递给甄珠和赵尉然。看着她们吃得香甜，赵碧晨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就应该在实验室里多放点吃的。 不过，她哪里知道自己会回到小时候？ 视线落在书本上的出版时间，赵碧晨突然想起来，还有半年就会发生大的运动。其实现在，各个方面的形式已经非常紧张了。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家中的藏书。 赵家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宝贝，就是书房里的那两墙壁的书。其中好多都是孤本，却在上辈子的时候遭遇了大火的洗礼。 赵碧晨刚会学认字不久，就被爸爸带着认识了家中所有的藏书。听说，爸爸小时候也是被爷爷拉着讲这些书的历史。即便是现在，赵碧晨也可以清楚的说出哪些类型的书籍放置在什么位置。 一定要趁早将这些书都收进实验室里！不自觉的，赵碧晨握紧了拳头。 “姐姐，姐姐？”赵尉然吃完东西，发现姐姐走神了，于是拉了拉她的袖子。 “嗯？哦，你们吃完了？那我们开始上课吧！”当然主要对象是赵尉然，甄珠坐在一旁做鞋面。偶尔，也会跟着赵尉然一起念两句。 如果是外人看到这个画面，还以为是一家人呢。安静下来做事的甄珠一点也看不出智商有问题。 罗淑芬今天总觉得有点奇怪，村子里的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的。赵启明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难道是蜂蜜事件？她就知道，这些婆娘吃饱了没事干，总喜欢找点事情来议论，显得自己消息灵通。 “淑芬，你家姑娘来月事了吗？”一个和罗淑芬关系不错的妇女刚才跟人争辩了几句，她看赵碧晨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别人说得条条是道，自己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 “没呢！家里这么困难，她这瘦得我都心疼了。”罗淑芬一寻思，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来了事儿。女儿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要开春去抱几只小鸡仔回来养。给家里两个孩子都吃上鸡蛋？ “没给碧晨相看人家吧？” “我说你没发烧吧？我家晨儿才刚满十二岁不久，还是个孩子。我又没病，这么早相看人家干啥？”罗淑芬奇怪的看了一眼对方，莫非她想给晨儿说人家？ “咳咳，我就我问问。”对方一听罗淑芬的语气，口中的话咽了下去。要是把道听途说的事情跟罗淑芬讲了，她还不得恨死自己。 赵旭东每天早出晚归，对村子里的八卦无从得知。 罗淑芬这个火爆脾气，谁敢在她面前乱说？ 赵家姐弟几乎一整天都在家里，更加不知道外面对于赵碧晨的污蔑。 吕家跟赵家情况差不多，根本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吧吕向阳和赵碧晨编排成什么模样了。流言到了后面越来越离谱，甚至说两人都睡在了一起。 这其中，张大婶的功劳最大。她恨不得整个甄家湾都知道这件事。 因为心情好，她晚上一不小心多吃了半碗玉米糊糊，被当家的拿着扫帚追得满院子跑。一边跑，还一边叫嚷着杀人了，让邻居看了不少的笑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碧晨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该怎么跟爸爸解释自己有空间这件事？这些书可是爸爸的命根子，记得上辈子被卫兵烧毁的时候，他被气得病倒了。 想着想着，赵碧晨的倦意来袭。梦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是自己祖宗的白胡子老人，他跟碧晨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家族的事情。 当鸡叫的声音响起来，赵碧晨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手心一握，她举起拳头一看，果不其然有一串木质珠子放在自己手心。 老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孩子，你的重生不是意外，是我扭转了你的人生轨迹。赵家的历史，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爸爸上辈子本不该从山崖滚落，这其中的缘由我没有办法跟你细说。遇到麻烦的事情，多数数珠串，它会告诉你答案。” 今天跟昨天一样，赵碧晨起床之后发现爸爸妈妈将家里的事情都收拾妥当了。 饭桌上，赵碧晨说起了今天要跟吕向阳一起上山打柴火的事情。 “要不晨儿别去了，往后我每天赶羊下山的时候带一点回家。”赵旭东不愿意女儿太辛苦。 “爸爸，我又不是纸做的。我会量力而行的！”赵碧晨祈求的看向爸爸。最后，还是罗淑芬拍板，同意女儿去山上捡拾柴火。 谁知道，赵碧晨带着堂弟刚跟吕向阳碰头，就有一群五岁左右的孩子冲他们跑了过来。 “新郎新娘亲个嘴，新郎新娘发喜糖！” “小河弯弯，向里流；走到尽头，往回转；洪水涟涟，小鸟欢欢。” 第16章 除了赵尉然，两世为人和已经十五岁的吕向阳都听懂了孩子顺口溜的含义。 吕向阳气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拉住一个小男孩：“谁教你们的？” “放，放开我。大人们都这么说，你们是新郎和新娘，还说你们抱在一起亲嘴……”后面的话，他已经吓得不敢说了。 赵碧晨倒是被气笑了，她才十二岁，就有人这么编排她了。看来，这是有人故意想要报复她。 跟吕向阳的火大不同，赵碧晨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不就是想往她的头上泼脏水吗？她不怕！上辈子四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她，哪里畏惧这样的流言蜚语。 而此时，上工的田地中，罗淑芬从后面一把拉住张大婶的麻花辫，将她一下子拖倒在地。 两个响亮的巴掌甩到她的嘴上，当场张大婶的嘴就肿了起来，可见罗淑芬是用尽了全力。 刚才听说了流言的罗淑芬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走到张大婶的背后。一连串的行为下来，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一些人连忙拉住罗淑芬，另外一些人扶起张大婶。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罗淑芬意外的冷静，声音却冷得吓人。 “呜呜，呜呜呜。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张大婶努力的挣脱众人的束缚，想要上去打罗淑芬。 可是，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反应过来了，自然不会看着两个中年妇女在田地里撒泼。这里还有许多庄稼呢！可别给弄毁了。 “张翠花，你有本事冲着我来。你有本事编排我！晨儿她才多大，她得罪你有多深，你要这样污蔑她？啊？信不信我现在操起锄头给你家砸个稀巴烂？还有你们，打量着我赵家没人是不是？晨儿她连三岁的小孩子都没有欺负过，你们，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她……” 罗淑芬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幸好刚才有人拉着她，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妈妈！”赵碧晨跟着吕向阳刚刚来到出工的田地边上，就看到妈妈晕倒的这一幕，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奔跑过来的时候，脚上的布鞋掉了一只也没发现。 有经验的老人一看罗淑芬的情状，就知道这是气晕厥了。连忙给掐人中，揉胸口，一分钟之后，罗淑芬才缓了过来。她要强的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赵碧晨刚才吓坏了，跑近的时候罗淑芬已经睁开了眼睛。 “妈妈，你别吓我。”赵碧晨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对了，你们好好看看。我请求你们好好看看，如果这是你们家的女儿和孙女儿，你们也会这样无中生有吗？你们怎么狠心让这个才十二岁的女孩从小就背着不检点的骂名？” 罗淑芬坚定的握着女儿的手，她站直身子，挺直腰背，扫视着对面的妇女们。 “晨儿，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对面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大哥大姐。凡是不敢跟你直视的人，他们的内心都是有愧的。因为，他们的良心告诉他们，他们在用自己的恶言，扼杀了一个女孩子的美好青春。” 赵碧晨从来不知道，妈妈可以这么能言善辩。印象中，她一直都称自己是个没文化的粗人。 “还有你，张翠花。我知道你怨恨刘艳，怨恨赵家人。我拜托你，不要对着孩子下手，她还是个孩子啊！”罗淑芬用手锤着胸口，这不是表演。女人为母则强，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奇耻大辱。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哥大姐。我吕向阳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我喜欢赵碧晨，一定会尊重她，爱护她。绝对不会做流言里所说的偷鸡摸狗的事情。正是因为赵碧晨的善良，她愿意用正常的眼光接纳我的妈妈，我妈才会这么喜欢她。” 年仅十五岁的吕向阳已经有一米七二高，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子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坚毅和镇定。 “赵碧晨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她脚踝扭伤了，我会帮助她；她的柴火太重，我怕她的小肩膀承受不起，我才会帮她背回来。换做是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也都会帮忙。因为我爸爸告诉我，没有甄家湾的你们，也就没有他，没有我！” 少年顶天立地的形象，坚定的语气，充满正义的声音，无一不向大家展示着。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两个孩子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龌蹉。 而且，吕向阳所说的事情并不假。可以说村子里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吕家人总是最积极主动的。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接受过吕家人的帮忙。想到这里，男人们不由得瞪了一眼自家的女人。 甄朝选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向阳这孩子，他看行！比自己家里的家孙都要强！ 那些传播过流言的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件事，她们好像真的做错了。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事情已经澄清，大家请原谅我妈妈的拳拳爱护之心。以后发现有任何有违道德、影响村子荣誉和名声的事情，请告知队长或者村里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别让流言扼杀了真相，也别成了有心人利用的对象。耽误各位上工了，抱歉。” 赵碧晨深深的鞠了一躬。尽管心里汹涌彭拜，但是她的脸上非常淡定。 跟在他们身后赶来的赵尉然将吕向阳和堂姐的身影刻入了脑海。换做是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可能说话都说不清楚。哥哥、姐姐真厉害，他们竟然敢说话，而且说得大家心服口服。 上山的路上，吕向阳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敢跟我一起？”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赵碧晨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阳光少年，他可真是高。 “哥哥，哥哥，我们今天有肉吃吗？”赵尉然还一直惦记着上次吃过的麻雀肉。好香啊！他做梦都梦到好几次了。 “有，跟着我，肯定有肉吃！”吕向阳肯定的点了点头。 赵尉然闻言，双眼放光，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冬日里捡柴火的人多，上次还没有什么人走的山路，这一次已经歪歪斜斜留下了很多足迹。沿途上看到的干柴也越来越少，他们得去到更高的地方，才能够获取到枯枝。 吕向阳用柴刀给赵家姐弟弄了两支木棍，可以帮助他们前进。他走在最前面开路，今天他们要走的是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 现有的山路沿途，他们能够收获到的东西很少。只有去那些很少人经过的地方，才可能有收获。 凹凸不平的山路，让他们进行的速度非常缓慢。赵碧晨一边注意着自己脚下的路，一边提醒赵尉然要小心一点。突然，脚下踩着的东西让她喜出望外。 赵碧晨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用木棍扒开枯萎的野草。 捡起地上的东西，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向阳大哥，你看这是不是板栗？” 吕向阳回头一看，赵碧晨的笑容在晨光中熠熠发光。这一刻，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他往回走了几步，蹲下身双手扒拉开山地表面的野草，果不其然，露出了好些尚且被包裹在外壳中的板栗。 “你认识它们？”在吕向阳的记忆中，爸爸曾经告诉过他这是板栗。当地的村民很少认识这种食物，大部分人即便是路过看到了也不知道这是可以吃的。 “嗯，我在家里的书上看到过这种东西。”赵碧晨这才想起，他们当地人都不知道这是可以吃的。 “姐姐，这个硬硬的，怎么吃呀？”赵尉然捡起一块板栗，左右看了看。因为早就过了成熟的季节，它们已经从树上自然掉落下来。幸好外壳包裹着它们，所以并没有腐烂掉。 花了半个小时，他们捡完了这个区域地上的板栗。看着半背篓的板栗，赵碧晨深吸一口气。上辈子她最喜欢的就是糖炒栗子，当然，板栗烧鸡也是不错的。 悄悄地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哪能吃得上鸡肉？即便是过年，也极少数的人家才杀鸡。 “好了，你们就在这附近捡柴火，别走远了。我再往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吕向阳交代好赵家姐弟，大步向山上走去。打猎这件事也是要看运气的，有时候一天都没有收获。 等赵碧晨和赵尉然将背篓都装满柴火，吕向阳都还没有回来。赵碧晨不由得有点担心，听爸爸说，山上虽然没有凶猛的野兽，遇上山猪群也是很恐怖的。 “姐姐，我饿了。”此时太阳已经高高的升到了头顶，看样子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赵尉然眼巴巴的看着姐姐。 一上午的体力劳动，小家伙早就饥肠辘辘。实在是忍不住，赵尉然牵了牵姐姐的衣角。 “然然，我们再等等向阳哥哥，等他回来我们再吃饭。要不，你把昨天姐姐教你的顺口溜背一遍？”赵碧晨的口袋里装了两个玉米面的馍馍。她打算分一个给吕向阳，自己和弟弟一人吃半个。 毕竟来的时候除了背篓和打猎的工具，没见他带吃的。 “好。”赵尉然挨着姐姐一起坐下来，背起了昨天姐姐教的顺口溜。还没有背完，赵尉然看到吕向阳回来的身影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哇，向阳哥哥，你太厉害了！” 第17章 原来，吕向阳的肩上有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它们的两头分别挂着两只肥美的山鸡和野兔。大步走回来的吕向阳显然刚才经过剧烈的奔跑，额头上还挂着大颗大颗的汗水。 “冬季了小动物们都长肥了。今天运气不错，收获了两只野兔和两只野鸡。对了，这里还有四个野鸡蛋。”吕向阳放下肩上的猎物，从口袋里掏出四个比家养的鸡蛋小一点的野鸡蛋，递给赵碧晨。 “来，拿着，我来生火。咱们做点午饭吃。”吕向阳变魔术似的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 赵碧晨有注意到，他的蓝布裤子的裤脚被荆棘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可见打猎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中午的午餐是两个玉米面馍馍，外加一人一个野鸡蛋，烤熟的山芋，以及吕向阳摘来的野果。 野鸡蛋和野果赵碧晨专门找宽大的树叶包了一些起来，打算给吕家大婶带回去。她看到了一定会非常开心！ 吃过午饭，吕向阳带着赵家姐弟来到一处干草丛生的平地。 吕向阳随手用砍刀砍下一把干草，分成两股递给赵家姐弟。 “你们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很好闻？” 赵碧晨接过干草，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一闻。竟然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这是什么植物，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身为农学博士，赵碧晨对于植物其实有一定的研究。 “这是什么呀？向阳大哥，这个味道然然喜欢。”赵尉然问出了碧晨心中的疑惑。 “我爸爸告诉我这是百香草。你们试一试，它们是不是很柔软，一点都不刺激皮肤？”吕向阳刚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片草地。 “它们有什么用途吗？”赵碧晨不解的看向吕向阳。他带他们过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们家的枕头和垫床都是用的百香草，味道好闻、用起来很舒服的。你们也可以试试。”六十年代的农村，棉花是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它可以帮助大家在冬天御寒。 一般农村家庭的棉被都是祖辈留下来的，而且数量非常有限。 夏天倒是可以睡凉席，冬天不行。 于是，大家想办法将谷草整理干净，经过阳光的暴晒之后，垫在床单下面。这样一来，冬天就不是那么难熬了。包括家里的枕头也是这样，极其少数的家庭可以用破旧不堪的衣服填充枕头。一般都是用的谷草。 谷草有个最大的缺点，它不够柔软，味道也不是很好闻。 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农村人家几乎每家每户都是睡的谷草铺的床，枕头巾里面填充的也是硬硬的谷草。 “真的吗？向阳大哥，你们真是太聪明了！”说起来，赵碧晨最近浅眠还有一个原因。家里的谷草床垫和枕头她睡不习惯。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行动起来，很快就将这片百香草地割完了。 赵碧晨也终于知道，百香草在这片山脉都是为数不多的植物。吕继山之所以认识百香草，也源于他之前的生活经历。 这一次他们可谓是满载而归。吕向阳背了一大背篓柴火，四只猎物挂在腰间。赵碧晨背了半背篓的板栗，还有半背篓的百香草。连赵尉然肩膀上都捆了一捆百香草。 回家的中途，赵碧晨遇到了因为不放心她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前来接她回家的妈妈。 “晨儿、然然，把东西都给我，我来背。”罗淑芬看着自家孩子肩膀都被压弯了，心疼得厉害。 往常收工之后，她都要在家里忙里忙外。但是，今天因为不放心碧晨。她一收工就向着上山的路走去，希望能够早一点看到孩子。 吕向阳倒也不傻，下山之后就将猎物藏在了柴火之中。因此，大家只看到罗淑芬去接几个孩子回来。 到了赵家，吕向阳将一半的柴火倒进了赵家的柴圈。 “向阳大哥，够了。别倒了。”赵碧晨过意不去。连忙将自己背篓里的板栗到了一半出来，分给吕向阳。他知道板栗的吃法，倒也不用赵碧晨多费口舌。 罗淑芬看着吕向阳留下来的猎物，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原本刚听说流言的她还打算少让晨儿跟吕向阳来往。可是，这个少年今天的表现让她在心中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有担当、为人踏实诚恳，待自家孩子真的挺不错的。她没有理由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干涉孩子们之间的往来。 现在孩子都还小，好些事都还没有开窍呢！ 罗淑芬听说了百香草的用途，脸上露出了喜色。抓起一把百香草一闻，果然比谷草好闻多了，而且更加柔软细腻。当即安排两个孩子去把家里的枕头都换了。剩下的给姐弟两人的床铺垫上百香草就可以了。 她还要切猪草，煮饭，煮猪食，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赵旭东赶羊回村子的时候，被卢晓曦堵在了半路上。 “旭哥，我……”卢晓曦看着对面曾经的恋人，怎么也开不了口。 “咳咳，卢晓曦同志，请叫我赵旭东。你有事吗？”赵旭东虽然是个性格柔软的男人，但是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给他敲响了一次警钟。他自己的心意已经尽到，余下的事情，不该他来操心。 卢晓曦咬了咬嘴唇，面露苦笑。 她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跟别人没有不同，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 “我走了，再见！”卢晓曦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赵旭东的确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卢晓曦事件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拥有一个非常好的妻子，以及一个聪慧可人的女儿和侄儿。 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听说卢晓曦抛下家中重病的丈夫和孩子跑了，他唏嘘不已。苦难最是考验一个人的人品。 做晚饭的时候，罗淑芬心里一横。将兔子肉清理干净，用盐腌制起来，放着过年吃。而那只野鸡，被她放血拔毛破腹处理干净之后，直接放进锅里炖汤。 因为害怕香味飘走，罗淑芬甚至都舍不得解开锅盖，就这么一直让它炖着。 赵碧晨知道妈妈要炖鸡，连忙收拾出了一盆板栗。 板栗炖鸡可是她的最爱！这道汤品不用添加多余的调料，只用撒上少量的盐，就可以享用的香甜糯香的板栗和鲜美的鸡肉。再喝一口清香中带着淡淡甜味的鸡汤，简直是舌尖上的美味。 赵旭东一回家，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淑芬，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是哪里来的鸡？”好久不见荤腥，赵旭东也馋得厉害。他连忙顺手将大门合上。这么香的味道，飘出去别家闻到岂不嫉妒？ 农村人可别指望有多好的素质，向来愿你过得比他差，见不得你的日子过得比他要好。 “看把你们给馋的！”罗淑芬一边烧火，一边看向走过来的丈夫。两个孩子忙完事情一直守在灶台边上，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大伯，这只野鸡是向阳哥哥从山上打猎捉到的。还有一只兔子，大伯娘说等过年再吃。”赵尉然靠着罗淑芬坐在灶台面前，这里非常暖和。 今天晚上，赵家的晚饭吃得格外晚。大家虽然饥肠辘辘，为了美食倒也都还稳得住。 幸好赵家的厨房正对着竹林。而且因为他们家修建在村落最里面，所以飘到邻居家的香味并不太多。邻居们只是隐隐约约闻到了哪家人在炖肉，可是味道并不明显。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赵碧晨喝完一口汤，看着堂弟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酸涩不已。 赵家饭桌上，唯一一个还算是有形象的人就数赵碧晨了。赵旭东和罗淑芬都被这样的美味所征服，虽然没有赵尉然的吃相狼狈，可到底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但是，赵旭东和罗淑芬吃完一大碗板栗炖鸡之后，都停下了碗筷。 “爸爸，妈妈，我去帮你们盛，锅里还有。”赵碧晨放下筷子，打算端起妈妈的碗。 “不用了，晨儿。妈妈吃饱了。剩下的你和然然吃吧。”罗淑芬挪开碗，示意赵碧晨继续吃。自家孩子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一点都不像她这样粗鲁。这才是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罗淑芬对于自家女儿是越看越爱。 “爸爸也吃饱了，你们快吃，别凉了。”赵旭东也看好了自己面前的碗筷，不然赵碧晨拿走。 突然，赵碧晨因为抬手想要端碗露出来的木质珠串，吸引了赵旭东的目光。这个东西，好生熟悉。 赵碧晨因为爸妈的行为鼻头一酸，这一顿晚餐，大概是她童年记忆中最好的一顿饭了。不行，既然重生回来了，她一定要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至少能够吃饱穿暖，再说吃好穿好的事情。 吃过晚饭，赵旭东将女儿叫到了自己面前。 “晨儿，你手腕上的珠串是哪里来的？” 第18章 此时赵旭东的书房中，只有赵碧晨和他两个人。煤油灯的灯芯被剪得很短，只余下豆大的火苗在跳动。 赵碧晨梦醒之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爸爸的问话，可以说正中下怀。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这个手串是梦里面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给我的。他说他是我的曾祖父，留了一串珠子和一个奇怪的空间给我。”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以说颠覆了赵碧晨对爸爸的认识。自己心中博学明智的父亲，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她心中一直有疙瘩。 赵旭东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手串，这是赵家的东西，他不会记错！ “这是你曾祖父的手串，他……”赵旭东突然哽咽了。 他的爷爷，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听说是骗一个大队的日本人进山，他和那些日本人永远的留在了大山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村民却因此幸存下来。 看着黯然神伤的爸爸，赵碧晨心中叹了一口气。 “爸爸，曾祖父还留了一样东西给我。我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你闭上眼睛，我带你看看。”赵碧晨走过去拉着爸爸的手，心里默念进去。 当赵旭东身处碧晨的实验室的时候，他几乎目瞪口呆。 这里该不会是天堂吧？ 墙面怎么这么白，还有头顶是的是什么东西，发出这么亮的光？那些是柜子？这是桌子？ 它们都长得好奇怪！ “曾祖父说这里是赵家的库房，将东西放在这里，外人是没有办法拿走的。现在这个库房的进出权限在我这里。曾祖父还说了，过一段时间形式会更加紧张。让我们尽快把家里的藏书都搬进来。” 足足用了十分钟，赵旭东才接受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惊奇的看着这个神奇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许多书籍。 将书房里的藏书搬进来不过是赵碧晨一念之间的事情。她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整理这些书籍。今天是来不及了，等以后每天晚上然然睡着了，她再进来整理吧。 因为空间和手串的出现，让赵旭东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办法睡觉。罗淑芬不关心家里的藏书，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家里的书籍都被搬到了碧晨的实验室。 事情的发生已经超过了赵旭东的想象，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女儿的秘密被别人发现。或许是幼时爷爷留给他的神秘色彩，让他丝毫没有妖魔化自己的女儿。 于是，第二天早上上工的时候，他叫上碧晨和他一起。 罗淑芬看出丈夫似乎有点心事，也就默许了他的行为。 尝到了板栗滋味的赵尉然主动提出，他留在家里把剩下的板栗清理出来。他拿了一个簸箕，将背篓中的板栗倒出来。坐在赵家大门口，开始了剥板栗这个动作。 他只需要将栗色的板栗从它的外壳中剥离开来就行，留下栗色的硬壳。很难想象，这里面的板栗肉竟然那么美味。 “尉然，你这是在干啥呢？”王玉成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过来。他奇怪的看着赵尉然手里的东西，赵家的日子已经艰难到这样的地步了吗？这些东西能吃吗？ “我和姐姐去山里找了点吃的回来，成子哥，你手里拿着什么呀？”赵尉然奇怪的看着王玉成。 “嘘！我们悄悄地，你看这是什么？”王玉成小心翼翼打开手中拿着的树叶包裹的东西。 “肉……”赵尉然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成子哥，你哪里来的肉呀？”赵尉然的声音非常小，似乎害怕被别人听到。 “我爸爸昨天晚上在家里抓了几只老鼠。这是我给你留的，你尝尝？”王玉成想起昨天晚上吃到的老鼠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真的是太好吃了！ 赵尉然昨天晚上才吃了一顿大餐，看着眼前的成子哥吃一点好吃的都给自己留一份，他心中颇为愧疚。 早知道，昨天的鸡肉也给他留点。 “成子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赵尉然只用手撕了一点点肉放进嘴里，余下的都让王玉成吃掉了。 王玉成吃完，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尉然，你可以让你大伯看看你们家里有没有老鼠。现在冷了都这么好吃，你想想刚刚蒸熟的肉，就更加好吃了。”王玉成是个实在的孩子。 为了让赵尉然能够早点做完事情，陪他一起玩，王玉成也跟着一起剥起了板栗。 赵碧晨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跟着爸爸一起放过羊。即便是很小的时候，她也是跟着妈妈待在家里或者一起去田地里上工。 她从来不知道，清晨的山间，还可以吹这么大的风。 寒风中，赵旭东挥动着手中的羊鞭，指引着羊群朝着大路走去。 在将羊群赶到它们活动的区域之前，父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赵碧晨低头的瞬间，发现爸爸的鞋子竟然破了。他的大脚趾从布鞋中探出了头，看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放羊的缘故，爸爸每天要走很多的路。 别人穿一年才穿烂的布鞋，他可能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穿破了。 常年被风吹日晒，赵旭东的脸异常的粗糙。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赵碧晨的脑海里浮现了妈妈的脸庞和身影。 他们都是最最辛勤的劳动者，凭借自己的双手，养大了她。 “晨儿，你知道吗？这些羊可聪明了，它们能够找到山里还没有枯萎的草，可以在山林间找到喝水的小溪。爸爸从五岁起开始放羊，那个时候比现在的日子还艰难。羊吃草，爸爸就吃草根。” 赵旭东还记得女儿那天晚上的眼神，如同一根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 身为男人，很多时候他的感情隐藏在心里。他是真的爱自己的妻子，也爱女儿。至于卢晓曦，她是他的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有什么，初初听到她的消息，他头脑一热就将家里所有的钱送了出去。 现在想起来，他这么做的确不太妥当。 男人跟女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他们有一种天然的担当在骨子里。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自己拥有掌握和控制的权利。 “爸爸，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赵碧晨肯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嗯，我们会越来越好。晨儿，爸爸今天让你跟着一起出来，是想让你看看，世间万物都有它自然的规律。太阳东升西落，植物的生长离不开土壤。其实，人也是遵循规律而活。” “你知道爸爸为什么拒绝了民兵连长的职位吗？因为，你爸爸是坐不稳那个位置的。我知道自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不懂得人情世故。在其位，如果不谋其事，还不如退位让贤。你爸爸这辈子最拿的出手的事情，就是放羊。这是我从小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赵碧晨忽然理解了父亲的意思。 以前，在她的眼中，父亲是一座大山。 可是不久之前，这座大山倒塌了，他在自己心中不再是那么高大。 现在，她到觉得父亲像是一条河，他的胸怀中，有着包容和善良。 或许，这就是妈妈爱他的原因吧？父亲的哲理来得如此简单，他做事全凭自己的良心。印象中的父亲沉默寡语，却常常一语中的。他对家里人，往往是做的多，说得少。 “爸爸，你放心吧。我会守好自己的秘密，保护好自己的。”赵碧晨这是继那天晚上之后，第一次对父亲露出了笑脸。 沿途，赵旭东将自己小半辈子积累下来的生活经验，都告诉了女儿。 怎么判断一种植物它到底可不可以食用，有没有毒？怎么样在大山中分辨方向？如何寻找水源？ 赵碧晨并没有空手而来，她背了一个小背篓。而此时，她的背篓里装满了各种野菜。可别小看了这些野菜，在明年开春的荒月，家里人可都要依靠这些野菜生活下来。 接过女儿背上的背篓，赵旭东可舍不得让背篓压弯女儿还在茁壮成长的身子。 木耳、菌子、野菜、山药蛋子，凡是能吃的东西，赵碧晨一样也没有放过。其实，赵旭东每天放羊的时候，都会背一个口袋。里面都是他在放羊路上的发现。 父女两人的一次放羊之旅，算是解开了他们心中的疙瘩。 当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的时候，王家湾猫冬的日子开始了。这也意味着，离农历的新年没有几天了。 年底是每家每户最开心的日子。生产队里的东西交足了国家的，剩下的都由每个生产队按劳分配。在这个时候，那些工分高的人就该挺直了腰背说话，毕竟因为他们的能干，家里能够多分到食物。 开会分配钱财和食物这一天，大家脸上的笑容比过年还多。早早地，甄朝选家里就挤满了前来开会的村民。 “大家别拥挤，都有份，都有份啊！”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声音都喊哑了，依然没有控制住大家的激动。 “甄三娃子，你说我们能不激动吗？家里的婆娘还等着我拿钱、拿肉回去过年呢！”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壮年男子大声一吆喝，大家都跟着响应起来。这次大会，每家每户只需要派一个代表过来就行。 “咳咳，大家听我说。面朝会计的方向，都站好了。叫到一个名字，就上来领钱领粮。没叫到的人，都给我安静一点。别到时候没听见叫你的名字，你就只有最后领了。”甄朝选站在一张凳子上，大声的喊道。 第19章 因为队长发话了，大家才能够稍微冷静下来。期待的竖起耳朵，期待早一点听到自己的名字。 惯例开场是队长关于今年一年的总结，大家关心的不是今天生产队产出了多少，而是关心自家能够分到多少。 在这个时候，家里人多而且男人多的家庭优势就体现了出来。因为男人能够挣到更多的工分，分配到更多的钱和粮食。因此，农村重男轻女也不是没有历史由来的。 “哎，听见没有？今年的工分更不值钱了！十个工分才能换三分钱，一个月才九块钱。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精打细算的人已经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家里的油盐酱醋哪项不用花钱？分到手里的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 也有那些只看眼前的村民，混不在意今年分的是不是比去年还少。他们只关心这个年有了这些钱和粮，应该可以吃几天饱饭了。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念出来，大家的工分和分到的东西都是有目共睹的。 遇到少的家庭，少不得要议论两句。 至于那些分得相对较多一点的家庭，自然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赵旭东家，工分合计6400分，分得192元钱。下半年粮食一共分得200斤。”甄朝选刚刚念完，队伍里就喧腾起来了。这也太多了吧？ 据说刘艳的工分是迁走了的，也就是说赵旭东和罗淑芬两口子一年就挣了接近200元钱，还分了这么多粮食。这不算是最多的，可是架不住他们家人少啊！ “有意见的可以上来查工分，别在下面瞎议论。要不是赵旭东同志，你们怎么分得到羊肉？”甄朝选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别说，这倒也是，村子里就没有几个女人比得上罗淑芬的。她可是一天七个工分。” 除了赵家令人羡慕，还有一家人也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吕继山的妻子虽然不事生产，可是他们父子俩愣是凭借自己的劳动和打猎，获得了不低于赵家的分配金额。原来，因为甄家湾离山不远，常常有黄鼠狼下来偷鸡或者野兔子偷吃地里的粮食。 他们父子长期兼职着负责抓捕破坏庄稼的“四害”，为此分了不少的工分。 赵旭东揣着192元钱，推着鸡公车，脸上难掩喜色。收获总是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淑芬，你看。” 因为这是村子里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开会的都是每家每户的当家人。但是其他家属都在外面等着呢！等着看当家的带回来多少粮食和钱财。 赵尉然已经高兴得跳了起来，有粮有肉，是不是可以不用天天吃红薯、土豆了？ “走啊，还愣着干啥？回家！”罗淑芬也是一脸的笑容。 由于赵旭东是村里的放羊倌，所以分到的是一块顶好的羊肉，还给他多送了一点羊肝子。 房间里，罗淑芬将丈夫递过来的钱数了又数。这点钱，可是他们家明年一整年的花销。手里的钞票，让罗淑芬既感觉踏实，又有点担心。这些钱，可能熬不到明年年底。 “别愁了，这不还有我吗？实在不行，我明年挖煤去。”赵旭东知道妻子的担心，伸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 “可不许去！就在家里，别给我出去。”罗淑芬哪里舍得丈夫去吃那份苦！ 赵碧晨终于将放在实验室的古籍全部分门别类的放置妥当，而那些她组装起来还没有被利用的书柜，全都被装得满满当当的。 手上拿着几本挑出来的古籍，赵碧晨打算抽时间将它们誊抄一遍。 这些书全部都是将农学的，对于现在的生产也是有极大帮助的书籍。以她农学博士的眼光来看，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可小觑。好些农作物的种植，因为播种的顺序不同，产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庄稼覆盖，村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猫在自己家里过冬。 该修补农具的敲敲打打，该添衣置鞋的自然是穿针引线。 除此之外，冬季这十多天的时间是大家难得的休息日。也有些人相约玩点不花钱的纸牌，充当乐趣。毕竟每家每户手头都紧张，谁有闲钱拿来赌博？ 而这期间，发生了一件震惊甄家湾的大事。因为家穷娶不起媳妇的李阿广竟然从外面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回家。要知道因为最近不上工，李家的门槛都快被大家踏平了。 村子里的人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被各家媳妇骂做狐狸精。 罗淑芬在村里也不乏有跟自己处得好的朋友，这不甄三嫂子拿了一个鞋底，跑到赵家的堂屋里一边做鞋一边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堂屋中，燃着一盆取暖的炭火。赵旭东在屋后疏通家里的水沟，打扫墙面上的扬尘。赵碧晨和赵尉然跟在身后打下手，待会儿赵旭东要顺便把家里屋顶松动的瓦片规整规整。 跟甄三嫂子一样，罗淑芬手里也拿着一双鞋底。 “哎，你听说了吗？阿广带回来的女人是个狐狸精。”甄三嫂子想起自己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别说村子里的男人，连她身为女人都想摸上一把。 “我就听你们说热闹去了，并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罗淑芬不爱凑热闹，但是有人跟她说的话，她也是不拒绝听的。 “我这么跟你说，那个女人的皮肤，比我家二蛋的都嫩。好像你伸手掐一把，都能掐出水似的。眉毛跟柳叶似的，小嘴跟樱桃似的。对了，眼睛水汪汪的，勾人得紧。”甄三嫂子放下鞋底，啧啧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像个仙女了。”罗淑芬笑了笑，手上的功夫没停。给两个孩子做了新鞋，还得给丈夫做一双。时间不多，等雪化了，他们也要开始上工了。 “对！就是仙女！你说他李阿广哪里降得住这样的女人，她铁定是过不惯咱们这里的日子。”甄三嫂子摇了摇头，继续手里的活儿。 吕家，甄珠穿着厚厚的棉袄，手指如同舞蹈一般，转得非快。 吕继山前几天趁着天冷，将积攒了一年的熟好的动物皮毛拿到供销社去买了。此时的他，倒了一碗小酒，守在自己的妻子面前，看着她忙碌。时不时的剥几个松子，喂到妻子口中。 “嗯，好吃。我要给橙子拿点过去。”甄珠跟小孩子似的，声音带着轻快和飞扬。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吕向阳灵活的编着手中的菜篮子和筲箕。制好的竹篾片仿佛自己长了眼睛，吕向阳跟变魔法似的，将他们组合成一件件使用的家什。 吕继山不好酒，但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这才四十岁出头，已经有了比较严重的风湿。他面前的是吕向阳特意给他泡制的药酒。方子是他用一张狐狸皮跟药房的老板换来的。 “宝宝，你看这个漂亮吗？”甄珠终于完成了手上的活计，她得意的举起来给儿子看。 “你给赵碧晨做了棉鞋？”吕向阳一看妈妈手上的秀了花的棉鞋，就知道这不是给他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做的。因为长度太短了，而且他和爸爸的鞋都不用绣花的。 “嗯嗯，橙子脚冷，给她穿棉鞋。”甄珠来回欣赏着自己做好的棉鞋。 吕向阳哭笑不得的看着妈妈手中的棉鞋，他和爸爸现在都排在了赵碧晨后面。凡是有好吃的，妈妈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赵碧晨。 吕继山从来不反对自己妻子做任何事情，赵碧晨对自家妻子是真的好。珠珠虽然智商不高，可是看人那是非常准的。毕竟，她跟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 “去橙子家，送棉鞋，送松子。”甄珠麻溜儿的从椅子上跳下来，激动得喊道。 “向阳，你陪着你妈妈一起去吧。下雪了，小心路滑。早去早回！”吕继山宠溺的给妻子围上围巾，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赵家人恐怕此时正在做晚饭。 关于之前村子里流传的谣言，吕继山也是知道的。 他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十六年，虽然时间不长，可是每家每户什么性格，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赵家人勤快踏实，心地也不坏。如果自家儿子真能够娶到赵碧晨，倒是他占了便宜。赵碧晨这个孩子，他看很不错。 看着儿子牵着妻子出门，吕继山抿了一口小酒。 原本他觉得生活顶没意思，可是自从遇到了甄珠，日子过起来还是挺好的。 吕向阳临出门的时候，抱了一罐家里的动物油脂。因为他和爸爸经常打猎的缘故，别家里稀罕的动物油脂他家就有好几罐。赵碧晨也太瘦了，应该多补补。 “橙子，橙子，我来啦！”吕向阳为了减少误会，特意带着妈妈走的赵家后门。他们刚走近，发现赵碧晨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第20章 赵碧晨听见吕家大婶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 “嘘，大婶小声一点。你来看！”赵碧晨冲甄珠招了招手。 甄珠二话不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边的儿子。跟赵碧晨一起趴在了地上。 原来，当赵旭东终于将家里的扬尘收拾干净的时候，赵碧晨突然听到了漏阴沟里传来了细微的小动物的声音。这才有甄珠和吕向阳过来的时候看到的这一幕。 赵旭东和赵尉然去拿工具去了，所以这里只有赵碧晨一个人在。 “哇，是只狗狗！”甄珠感叹道。每次跟赵碧晨在一起，总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十分钟之后，因为外面下雪冷，躲进漏阴沟的小狗被赵旭东用铲子铲了出来。 “好可爱！”赵碧晨、赵尉然、甄珠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连赵旭东和吕向阳都被这只萌萌的小狗崽给收服了，露出了柔软的眼神。不过，这个小家伙恐怕不是狗崽子。 “向阳，带着你妈妈进来坐吧！”罗淑芬没有想到，吕家母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碧晨妈妈，你们家来了只小狗狗。”甄珠这段时间智商真的比之前进步了好多，不仅有了逻辑，还有了简单叙事的能力。不过，可别指望她能够理解大人的世界，她的心理还是个孩子。 “说起来，咱们村子里没有人养狗吧？这个小崽子是哪里来的？”罗淑芬好奇的看向女儿怀里的小狗，看样子没出生几天，身上的毛还嫩嫩的。最主要是村子里连人都吃不饱，更别说有粮食能够养活狗。 “说不定是从山上跑下来的。”赵尉然的童言童语提醒了赵旭东，该不会是只狼崽子？ “明天给送回山里去吧！”赵旭东叹了一口气，家里实在是养活不了小动物。虽然，这么小的崽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够独自存活下去。 “不，不要，不要送走。珠珠养！”甄珠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么可爱的动物，为什么要送走！ “这？”赵旭东看了一眼吕向阳，这可不是狗崽子啊。 “没关系，交给我们家来养吧。”吕向阳最像父亲的一点就是对于母亲的要求，几乎从来不说拒绝的话。他省出几口饭，总会养活这个小家伙的。吕向阳觉得这只小崽子跟他有缘。 甄珠开心的抱着小家伙离开了赵家，临走的时候，罗淑芬为了感激她给女儿做的鞋子，特意将家里自己做的腌菜和萝卜干装了一大口袋让吕向阳带走。 “姐姐，我以后可以去向阳哥哥家里看小狗吗？”赵尉然其实很喜欢这只小狗，可是他懂事的没有要求留下它。因为他知道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 “然然，这双鞋给你穿，好不好？”赵碧晨摸了摸吕家大婶给她做的棉鞋，真的是既漂亮又暖和。堂弟的脚比自己的短不了多少。 “不要，然然不穿绣花的鞋子。”赵尉然连忙摇头。小男子汉怎么能够穿绣花的鞋子。 罗淑芬笑着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双给赵尉然做的棉鞋。 “然然，大伯娘给你做了一双新鞋。你试试看合不合脚？晨儿，你看吕家大婶对你多好。平日里多看顾点她。我今年就不给你做鞋了。”罗淑芬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鞋子的价值倒是不贵，可是一针一线全都是做鞋人的心意。 “谢谢你，大伯娘。”赵尉然迫不及待的换上新鞋，笑得合不拢嘴。 很难想象，他在赵碧晨重生回来之前，一直都是个闷葫芦。成天低着头，也不爱说话，更加不爱笑。 现在的他，恢复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和快乐。不得不说，这可全?慷际钦员坛康墓汀u孕穸丛谘劾铮闹蟹浅p牢俊? “淑芬，明天村里杀猪，你去买两条猪肉回来吧。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孩子们也该改善一下伙食。”赵旭东看着家里的孩子和爱人，想起队长通知的消息。 “妈，我们家的猪什么时候买的呀？”赵碧晨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两头猪呢。 “今年开春的时候就买了。看看，这大半年的，可能才涨了四十斤不到。哎，猪光吃草根本不长膘。”罗淑芬叹了一口气，小猪仔买回来的时候接近十斤，可不便宜。 赵碧晨无语，这年头，一百斤的猪基本上很少能够见到。能够养到七、八十斤，已经是顶好的猪了。 “再养一年吧！看看能不能长到一百斤。”赵旭东盘算着，去买点谷糠回来，这样猪才肯长膘。 吕家，吕继山一眼就看出了妻子怀里的是个狼崽子。身为老猎人，他怎么可能分不清楚狗和狼。其实，吕向阳也猜测这是一只狼崽子。不过，他同意妈妈将其带回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哪里捉来的小崽子？”吕继山一手提起了小狼崽颈窝后面的毛。跟领猫似的，将它提了起来。 小家伙似乎饿了，四肢在空中滑动，嘴里还呜呜的叫着。 “别，别欺负它。”甄珠立刻将小狼崽抢回了自己怀抱。 “它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赵家的漏阴沟里，妈妈喜欢，我们就把它带了回来。”吕向阳放下手里的腌菜和萝卜干，刚才路上他已经尝了一块萝卜干，似乎跟别人的做法不一样。麻麻辣辣的，味道很不错。 “这倒也行，好好训练一下，正好它可以保护你妈妈。”吕继山同意了收养这只小家伙。他们家里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崽子。 “儿子，明天去割点肉给你外公家送去。”吕继山一直很感恩自己的岳父和岳母。他们不仅同意将甄珠嫁给了他，而且在他成家立业这个道路上，给予了很多帮助。 何况，甄珠的哥哥们都待她极好的。他娶甄珠之前，两个哥哥甚至已经商量好了。妹妹要是嫁不出去，就由他们两家人共同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村子里的孩子们最喜欢的莫过于杀猪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吃到好几个月都吃不上的猪肉。 甚至有孩子看着生猪肉都会流口水，他们对于围观杀猪和卖猪肉这件事也非常感兴趣。 再穷苦的人家，也会在过年之前买一点猪肉。除了包饺子，家里过年必定是要有一道红烧肉的。这意味着明年家里将会红红火火，经常吃到猪肉。 “大伯娘，快点，快点。已经开始分猪肉了，别错过了大伯说的肥肉。”赵尉然飞奔着跑回来，传递着“前线”的最新讯息。 赵旭东叮嘱自家婆娘，选肉的时候，一定要选择膘肥的，下手一定要快！ 农村人难得见油荤，自然是喜欢油滋滋的肥肉，吃起来满口都是油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尤其是那些好几个月没有吃肉的人家，看到肥肉几乎双眼冒绿光。 “这块，我要这块。” “对，肥肉多一点。老李你的刀别下歪了！” “你们都别想分了，这一块是我的。” 赵碧晨在买肉的队伍里一直排着队，周围全部都是大嗓门的大婶子们，她几乎快要受不了这里的喧哗的时候，妈妈终于赶来了。 “老李，宝肋肉，给我来两条！”罗淑芬的声音，明显盖过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说来也巧了，刚好轮到她的时候，宝肋肉正是最肥的时候，排在她后面的人都羡慕不已。 “两块肉一共四斤，满了四斤我们给送一个扇叶子骨头。来，提好了。”老李是村子里的杀猪匠，不过他现在只是业余的杀猪匠。因为根本没有那么多猪让他每天都可以杀。 甄朝选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买肉的场景，真希望村子里每天都可以有这样的场景。 “队长，你家不买肉吗？”有人跟甄朝选搭话。 “不买啰，我外孙刚刚给我买了六斤肉。”言语中，全是自豪。谁家的女儿女婿会大条大条的肉往娘家送的？ 甄朝选其实最高兴的是，看着甄珠过上好日子。以前，因为甄珠的事情，他没有少被大家嘲笑。多少个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幸好，老天爷是公平的。 买肉的队伍里没有几个人的时候，李阿广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哟，这不是我们的阿广来了吗？”最近，李阿广是大家话题的焦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小媳妇，美得让男人们神魂颠倒。 “李叔，我买两斤肉。”李阿广笑了笑，算是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阿广，你来晚了，肥肉都卖完了，只剩下瘦肉了。”卖猪肉的李大叔其实是李阿广的远方大伯。 “没关系，瘦肉也给我来两斤。对了，叔，你把猪油给我称上，我一并买了。” 李阿广刚说出口，周围还没有走的村民们就议论了起来。 “阿广肯定是买个小媳妇吃的。” “可不是吗？以前可没见阿广这么大手笔过。” 李阿广父母早逝，他自己住着破旧的老房子，日子在村里算是过得中等偏下。他还有个姐姐，因为嫁得比较远，来往非常少。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姐姐家也穷。 突然，他刚带回来没几天的小媳妇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远远地，大家看到了她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头发，她的手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领口。顿时，大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李阿广家的小媳妇出事了？ “阿广，你家媳妇来了！”人群中，有人推了一把李阿广。 他回头一看，顿时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头来。他不过是刚刚离开了半个小时，杨柳就被人欺负了吗？肉也不要了，他大步跑向杨柳。 杨柳是他从城里带回来的女人，那天他突然从唱戏的地方路过，谁知道一大群肩膀上贴着袖标的人冲进唱戏的地方开始打砸。他好奇的跟了进去，正好看着两个老大妈拉扯着杨柳的头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拉起地上的杨柳，抱着就往外跑。 直到跑了很远，他才因为耗尽力气停了下来。 后来得知杨柳是个孤儿，从小被卖到了戏班子唱戏。城里的气氛比农村紧张多了，唱戏的被看做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是要被抓住关起来的。杨柳感激李阿广救了自己。 是她请求李阿广带她回乡下的。因为，除了戏班子，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 杨柳虽然在戏班子长大，但是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唱戏上面。做下这个决定，其实她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出路。 甄家湾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是今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个山野村庄的可怕。 “杨柳，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阿广上下打量着杨柳，只见她因为恐惧和害怕浑身发抖。 “阿，阿广。家里，家里突然闯进来一群陌生人。他，他们……”杨柳一见到李阿广，整个人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李阿广一见杨柳的模样，气得掉转头操起杀猪匠老李的杀猪刀，大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21章 “快, 来几个人跟上！”甄朝选一看这情形, 就知道要遭。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 村子里的几个老阿婆见地上的杨柳可怜, 将她扶了起来。拢拢头发, 轻拍身上的尘土。口中还安慰着：闺女, 别害怕。有我们在, 没人敢欺负你。 李阿广冲到自己家门口，那些刚才企图侮辱杨柳的人还没有走远。听见身后的动静，他们撒腿就跑。 甄朝选赶过来一看, 不是自己村子的汉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们甄家湾的人, 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大家加把劲, 抓住他们！” 前面的几个二流子显然也知道被甄家湾的人抓住了讨不了好，于是没命的奔跑着。 说来也是巧了, 吕向阳刚刚从河边钓了鱼打算回家。听见动静的他扔下鱼竿, 从逃窜的二流子的正前方堵了过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村子里的人都在追赶他们, 可见一定是做了坏事。 “小子, 给我滚开！”他们一行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见吕向阳从正面阻拦了他们的路, 不由得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刀子。 吕向阳眼尖，发现对方手里竟然有利器。扭头一看, 自己身边正好是玉米杆子。于是, 抱着一堆玉米杆子给他们砸了过去。趁这个机会，捞起一根木棍作为武器。 在这个空档，李阿广已经赶了上来。 “杀！”李阿广已经红了眼，只会胡乱挥舞着手中的杀猪刀。 吕向阳借着李阿广冲过来的空隙，几棍子敲在他们的大腿上。持刀男子见吕向阳武力值太高，转头对付起李阿广。 “呸！不知道哪里带回来的娘们儿。李阿广，我们不过是帮你检验一下这个破鞋到底浪不浪！”他口中说着刺激李阿广的话，实际在找机会对李阿广下手。 “啊！我要杀了你们。”李阿广果然上当，愤怒几乎让他没有办法握紧手中的杀猪刀。 眼见情势不对，吕向阳长棍一挥，隔开了李阿广和持刀男人。其余两个人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开了，剩下的这个持刀男人的刀被吕向阳打落在地。 “小子，我记住你了！”跑开之前，最后这个拿刀的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吕向阳。 吕向阳不放心阿广的状态，也就没有追上去。 “呼呼呼……”等大部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时候，三个二流子已经跑远了。 “看，看清楚他们是谁了吗？”甄朝选其实最担心的是李阿广在刺激之下，做傻事。 “外公，他们好像是隔壁村子的牛二麻子和他的兄弟。”吕向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拿刀的男人就是牛二麻子。他的嘴角有一个豌豆大小的黑痣。 “阿广，快起来。队长帮你做主，这事儿我们去找他们队长！”甄朝选一把拉起跌坐在地上的李阿广。 说起来，还是流言蜚语惹的祸。这不各个村子里因为过年都没有上工，闲得没事的村民们最喜欢的就是八卦新鲜事情。很快，李阿广带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甄家湾。连临村的人都知道了，这才有了二流子骚扰杨柳的事情。 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牛二麻子的家中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村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甄朝选也表明了甄家湾的态度，这个事情会上报上去。 夜幕降临，这天晚上，少不得每家每户饭后又多了点谈资笑料。 李阿广家的气氛，尤为凝固。 “阿广大哥，让我嫁给你，好不好？”杨柳祈求的看着李阿广。 “杨柳，我，我不是。哎！”这一刻，李阿广特别怨恨自己嘴笨。当初带杨柳回村子，是因为她的确是无家可归。这么漂亮的媳妇，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是自己家的。 “我没有亲人，没有家。阿广，我只认你。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还是说，你嫌弃我？”杨柳不傻，如果不是李阿广，她被卫兵们抓起来，不知道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她唯一的安身立命的选择，就是跟阿广结婚。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杨柳，嫁给我委屈你了。”李阿广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单身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家穷才一直都娶不上媳妇。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的大院坝中，李阿广带着杨柳给大家发花生。告知大家他已经和杨柳结成了夫妻。 地处大山边缘的小山村，没有办结婚证的人多了去了。村里的人虽然好奇杨柳的身份，到底是对于李阿广终于娶到媳妇这件事表示庆贺。谁也没有想到，是邻村的二流子，促成了这桩姻缘。 要知道，李阿广自从将杨柳带回家之后，都是睡的柴房。 赵碧晨也见到了大家口中的狐狸精，杨柳真的人如其名，身材苗条腰似柳枝。当然最出色的当属她那张脸，鹅蛋般圆润的脸颊，细嫩的皮肤跟山里的女人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不少人暗自嘀咕，像这样的女人，哪里适合娶回家？她只适合放在家里当摆设。甚至有人私下打赌，阿广这个媳妇肯定吃不了苦，多几天准会跑的！当然，也不乏有人看好这对年轻夫妇。 放假了的赵旭东也不出门，修整家里的家什，要不然看看书。他一向跟村子里的大男人们不同，导致别家婆娘总喜欢数落自家男人。少不了要在罗淑芬面前说酸话，罗淑芬也混不在意。 “晨儿，然然，今天我要去赶场，你们一起去不？”罗淑芬想趁着有空，去采购一些日用品。听说供销社今天要来很多新货，早一点出门免得到时候被别人抢光了。 “要去，要去的。”赵尉然一早就盼着这天了。 赶场就是赶集的意思，一个公社的人都会在逢场这一天到集市采购自己家里缺少的东西。农村人家要买的东西也不多，不过是些布匹、盐糖、香皂之类的生活用品。 在赵碧晨的记忆中，过年前的赶场是让孩子们最兴奋的事情。 从甄家湾走路到公社，足足有五公里的路程。这个时候的交通工具非常简单，基本靠走。整个甄家湾也都没有一辆自行车，更别说四个轮子的小汽车。 “姐，你看那个人，他推的是个啥？”赵尉然从来没有见过自行车，说起来，六岁的他仅仅参加过一次赶场的活动。 “然然，他推的是自行车。”赵碧晨看了一眼推自行车的人，穿着制服，很明显是公务员。 “哇，好神奇啊，他竟然骑上去了。哇，比我跑还快！”赵尉然眼睛都看直了，这简直是一个神奇的工具。丑丑的形状，竟然能够驼着人飞奔。 街上的每一样东西，赵尉然都感到好奇。一路上各式各样的东西，让他眼花缭乱。不过，他都可以在姐姐那里得到答案。赵尉然对姐姐的崇拜更加明显了！姐姐竟然懂这么多东西。 供销社门口，即便是他们来的很早了，依然排了很长的队伍。一年到头，农民手中拿着分到的钱，采购家里所需要的物资。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售货员没好气的说道：“要买什么，赶紧说。” “同志，麻烦你给我来五斤盐巴、再来两个香皂、两支铅笔、五斤清油、三张红纸、一斤红糖……”罗淑芬预备了很久，一口气将自己要买的东西说了出来。 “慢点，慢点，你打机关枪呢？”售货员这会儿又嫌弃罗淑芬说快了。 赵碧晨皱着眉头看了看里面正在聊天的两个售货员，她们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外面还排了很长的队伍，自顾自的说着话，一听就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个时代的售货员就是这么拽，哪里像后世那些超市的工作人员。赵碧晨朝供销社的货架上望了望，都是些质量并不怎么好的商品。以现在的物价水平来说，卖得也忒贵了。 罗淑芬耐着性子重新说了一遍，农村人在这些城里人面前似乎总是没处讲理。销售员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看不起他们。 赵尉然乖乖的站在赵碧晨身边，用他的大眼睛瞪着售货员。 这个人也太凶了，人丑心灵也不美！ 直到半个小时后，他们才离开供销社。赵碧晨对里面的工作人员的工作效率简直无语，可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紧接着，罗淑芬买了一袋子黄豆，打算回家给孩子们做豆浆和豆腐。正巧遇上一家因为家里揭不开锅，把半大的小鸡拿来卖的人家。罗淑芬咬咬牙，将这五只小母鸡买了下来。 虽然贵了点，可是再过两个月就可以下蛋了。而且，这种小鸡的存活率比鸡崽子存活率更高。 即便是花了很多钱，罗淑芬看着眼前的女儿和侄儿。为了他们，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回家的路上，他们遇上了前来接他们回家的赵旭东。 赵旭东毫不犹豫的接下妻子肩膀上的背篓，里面装着五只小鸡。左手接过黄豆，右手牵着赵尉然。他对于妻子的采购没有半点异议，家里的事情交给罗淑芬，他很放心。 “走吧！我们回家！” 赵碧晨看着自己身边的家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可惜，小叔托人带信回来说今年不回家了。 妈妈做的豆腐，是赵碧晨吃过最好吃的。回家之后，罗淑芬将干黄豆倒出来，用水浸泡着，等它们发胀。赵旭东提了两桶水到石磨边上，用小扫帚清理干净上面的灰尘。 中午的午餐，赵碧晨吃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顿白米饭。她甚至舍不得狼吞虎咽的吃掉，一点一点的将米饭嚼碎了再咽下去。她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的感觉：大米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搭配妈妈做的咸菜炒肉，赵碧晨觉得自己可以吃掉三大碗干饭。可惜，毕竟家里的大米有限，白米饭每人能够分到一碗。剩下的还是要靠红薯充饥。 即便是这样，赵家人已经非常满足了。罗淑芬看着锅里干干净净，碗里也干干净净的，特别有成就感。不过，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家锅里和碗里能够有剩有余？ 赵尉然一听说大伯娘要做豆腐，哪里都不去，守着罗淑芬。赵碧晨也是一样，对做豆腐的工艺特别感兴趣。要知道，整个甄家湾会做豆腐的人寥寥无几，而罗淑芬是做得最好吃的。 罗淑芬好笑的看着守着自己的孩子，伸手在泡豆子的桶里一捞，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人的豆子还是挺不错的！ 将泡好的豆子提到石磨边上，用勺子将发胀的豆子舀到石磨的入口处。吩咐赵碧晨缓慢的往石磨里注水，罗淑芬推动石磨。这个石磨，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罗淑芬推磨的吱嘎的声音在赵碧晨和赵尉然听起来是那么的动听。期间，赵碧晨还跟妈妈换着推了一下石磨。原本在妈妈手中轻巧灵活的石磨，到了赵碧晨手中，变得非常沉重。 下午赵旭东打算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抓到鱼，所以家里只有罗淑芬和两个孩子。 “哇，出来了，流出来了！”赵尉然惊喜的看着米黄色的豆浆混着豆渣从石磨的边缘渗出，汇聚成一股小溪，流向石磨的出口。 “晨儿，待豆腐做好了，你给你吕家大婶拿点过去。咱可不能白穿了她给做的鞋。”想起吕向阳带来的猪油，那可是比棉鞋还珍贵的东西。罗淑芬安排着自家女儿。 “大伯娘，然然也要去。”赵尉然连忙举手说道。 “好好，你跟你姐姐一起去。记得要懂礼貌，要叫人；别人拿东西给你要推辞，别嘴馋，知道吗？”罗淑芬大道理不懂，但是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做得很好。 半个小时候，所有的大豆都变成了豆浆。 罗淑芬将半桶磨好的豆浆倒入铁锅，加入清水稀释。吩咐赵碧晨加点柴火，用旺火煮沸。罗淑芬找来之前准备好的青菜叶子，放进豆浆里面去除泡沫。 “晨儿，你看。是不是泡沫渣子都没有了？”罗淑芬用锅铲在豆浆里面滑动，米白色的豆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大伯娘，好香啊！”赵尉然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然然，等会儿大伯娘给你们弄豆浆吃。”罗淑芬好笑的看着身边的孩子。 让赵碧晨熄火，罗淑芬拿来一个木头做的架子。将纱布的四个角分别系在架子上，一个简单的漏网就制作完成。 用瓜瓢将豆浆舀到纱布上，让纱布过滤掉豆渣，只留下纯净的豆浆。 赵碧晨觉得晃动纱布，让豆渣滚成球这个动作特别好玩，主动包揽了这项工作。赵尉然个子太矮了，够不到。不然，他也是想要来试一试的。 过滤完所有的豆渣，罗淑芬用小碗给两个孩子分别盛了一碗豆浆。她甚至拿出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白糖，撒了一点在豆浆里面。 “喝吧，甜着呢！” 赵碧晨轻轻的喝了一口妈妈亲手做的豆浆，真好喝！她将自己的碗放在妈妈的嘴边，一定要她尝一尝。赵尉然也有样学样，非要大伯娘喝一口他的。 纯净的豆浆倒入锅中，剩下的就是点卤水这个动作了。这也是大部分人做不好豆腐的关键。卤水多了，豆腐容易又老又硬；卤水少了，豆腐散开，不能够凝聚在一起。 罗淑芬对于卤水的把握恰到好处，既不会让豆腐散开，也保持了豆腐最鲜最嫩的美味。 等豆腐全部装箱，盖上石板，用石头压住。罗淑芬总算是可以歇一歇了！ “明天就可以吃豆腐了！”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吃豆腐的人从来不会想到，其实从豆子变成豆腐，还需要很多道工序。 外出抓鱼的赵旭东在河边碰到了正在钓鱼的吕向阳。 “赵大叔，你也来钓鱼吗？” “嗯，我来看看。”赵旭东没好意思说自己根本不会钓鱼。可是，闲在家里没事，他想给孩子们弄点吃的。罗淑芬不是要做豆腐吗？他想弄几条鱼给孩子们做豆腐鱼汤，补补身子。 赵尉然和赵碧晨的瘦小，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跟我来！我在那边做了几个窝子，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鱼儿游过来了。”冬天的甄家湾，即便是下了雪，河面上也没有结冰。虽说这条河差不多有三米宽，可是里面的鱼并不太多。 当地村民很少来捕鱼的，一来好多人吃不惯鱼的那股土腥味；二来做鱼可比吃肉贵，很费油，而且容易被鱼刺卡住；三来，钓鱼是件需要耐心的事情，河里的鱼并不多。 因此，即便是那些最穷苦的人家，也不愿意来河边抓鱼。 吕向阳不一样，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一手很好的烤鱼手艺。经过他的手做出来的鱼不仅不腥，味道相当的鲜美。 赵旭东摸了摸鼻子，自己这半路截胡的事情，恐怕做得不地道。 吕向阳似乎看出了赵旭东心里的想法，笑了笑。 “赵大叔，我在河边下了好多鱼窝子。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你来试一试，说不定运气比我好。” 赵旭东也没有空手而来，他手里拿着的是弟弟的钓鱼竿。虽然是自制的，可是因为用的是结实的荆竹子，整个鱼竿看起来装备还是挺齐全的。有鱼钩、有浮漂、还有鱼饵。 “你试试这个，我发现鱼儿挺喜欢吃蚯蚓的。”吕向阳手脚麻利的帮赵旭东换了一个鱼饵，留下一些蚯蚓，他向着下一个窝点走了过去。 赵旭东将鱼饵抛下去，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刚开始浮漂动了，他提快了，鱼儿还没有上钩；后来再有两次，他又提慢了，鱼饵都被吃光了，他才提起钓鱼竿。 几次下来，他终于总结出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离他不远的地方，吕向阳已经成功的掉起了两条鱼。 转头看着赵旭东还没有成功，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旭东终于在天黑之前，成功的掉钓到了六条小鱼。四条三指宽，两条只有两指宽。两条小鱼被他放生了。 眼看着天黑了，吕向阳也收起了自己的钓鱼工具。从装鱼的渔网里捡了两条大鱼，扔进了赵旭东的桶里。 “这，向阳，这怎么行？”赵旭东不好意思的推辞道。 “嗨，赵大叔。我家里还有很多鱼呢！这些拿回去你们刚好可以做一顿来吃。”吕向阳没所谓的摆了摆手，他倒是没说假话。他们家里还有二十多条鱼呢。 “大伯，大伯娘叫你回家吃饭了！”当赵尉然的声音传来过的时候，赵旭东跟吕向阳各自提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家了。 “嗯，大伯听到了。马上就回来。”赵旭东应了一声，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刚才他看了看，吕向阳至少掉了十多条鱼。可能真的是术业有专攻，他在钓鱼上完全是个新手。 吕家，因为天气太冷了，吕继山不允许甄珠跑到外面去活动。内心里，他喜欢甄珠围着自己打转。平日里他要出工没有办法，现在正好可以整天和珠珠在一起。 甄珠倒也听话，就在家里玩。有时候帮着做点家事。她现在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还给家里帮倒忙。充满童心的她总是给家里变换着摆设，难为吕继山大冬天居然给她摘了一束野花。 吕向阳甚至专门给她编了好几个小篮子，供她插花和摆放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篮子稍微大一点，被铺上了百香草。这是小狼崽的家。 “天都黑了，宝宝怎么还没有回来？”甄珠守在灶台边上，吕继山正在做晚饭。因为这里特别暖和，而且灶膛里的火光会给黑夜带来一点有温度的亮光。 甄珠话音刚落，家门口响起了吕向阳倒鱼出来的声响。 “宝宝回来了！”甄珠怀里抱着小狼崽，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宝宝，你又钓了这么多鱼？你好厉害哦！”最后一句话，她是跟赵尉然学的。 “珠珠，你说是宝宝厉害？还是我更厉害？”吕继山竟然吃起了儿子的醋。吕向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您更厉害，好了吧？ 甄珠还真的左看看儿子，右看看丈夫。一副很难回答的模样。 吕继山看到这样的甄珠，心头一热。晚上，他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你们都比珠珠厉害！”甄珠终于想到了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说完她自己傻笑了起来。 吕向阳刚刚洗完手过来，家里的饭菜已经上桌了。晚饭是红薯稀饭，赵家送的咸菜和吕继山亲手做的酸菜鱼。 “好吃，好吃！”甄珠面前的小碗里，有吕继山特意帮她把鱼刺剔除干净的鱼肉。 吕继山一边给妻子挑鱼肉，一边小声的叮嘱道：“珠珠慢慢吃，小心里面有我没有看到的鱼刺。要是一旦发现有鱼刺，立刻吐出来，知道吗？” 这样的晚餐，在甄家湾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好的。大米煮得稠稠的，加入少量的红薯，让白米饭中多了红薯的香甜滋味。 吕向阳已经习惯了父母在自己面前的爱恋和谦让，每当这个时候，他心中对爸爸的崇拜又要多上几分。 “向阳，吃过晚饭，你帮爸爸一起把这些鱼都杀掉。我们全部做成咸鱼吧，你的舅舅们都喜欢吃咸鱼。”吕继山难得分出了几缕关注度，看向饭桌上的儿子。 赵家，罗淑芬和孩子们惊喜的看着赵旭东带回来了鱼。 “爸爸，你好棒！竟然钓了这么多鱼。”赵碧晨一直以为，村子面前的这条河是没有鱼或者很少鱼的。 “然然来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有四小两大六条鱼。大伯真的很厉害，钓了六条鱼。”赵尉然竖起了大拇指。 “这不是我一个人钓的，我在河边碰到了吕向阳，那两条大的是他钓的。”赵旭东实话实说，并没有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说起钓鱼，他真的不如吕向阳。 晚上，罗淑芬用猪油做了土豆烧豆角，还在铁锅周围贴了一圈锅贴。外加一锅中午做白米饭沥出来的米汤。 这么丰盛的晚餐，也只有在过年这段时间才能够吃上。虽然没有肉，可是能够用猪油炒菜已经是一种奢侈。更别说玉米面和着白面做成的锅贴。贴着铁锅的一面焦香酥脆，暴露在空气中的一面吸收了土豆烧豆角的香味。 用锅贴沾着菜品中的油汤，赵家人全都吃得心满意足。 晚上，赵碧晨趁着堂弟睡着，进入了实验室。在书桌上，有几本赵碧晨正在研究的书籍，都是跟农学有关的知识。 赵碧晨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家和甄家湾的村民们来年能够收获更多的粮食。更让她欣喜的是，自己的实验室里还有一些作物的良种，好像是学生们为了论文研究准备的。 在笔记本上写下对于来年的规划，再誊抄了一部分农学书籍。直到赵碧晨觉得肩颈有点难受了，她才回到床上休息。堂弟的遗尿症竟然慢慢好了，这一点让赵碧晨非常欣慰。 第二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妈妈做的豆腐。揭开盖在上面的石板和纱布，露出了一方白嫩嫩的豆腐。赵尉然兴奋的拍起了手掌。 “豆腐做好了！” 罗淑芬倒也不吝啬，切了两大块豆腐让姐弟两人送去吕家。 今天已经是小年了，她捉摸着是不是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时候给娘家人也带点？家里除了豆腐，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礼的东西。 当赵碧晨和赵尉然敲开吕家大门的时候，甄珠正在无聊的扳手指玩。吕继山和吕向阳父子正在腌制咸鱼，甄珠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 吕家的院子里，用泥砖搭起了高高的围墙。因此，如果不进入院墙，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的。赵碧晨很喜欢这个房子的设计，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一家人的隐私。 “橙子！然然！你们来啦？”甄珠一见到姐弟两人，欢快的跑了过来。 吕继山和吕向阳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姐弟两人。 “我妈妈做了一点豆腐，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赵碧晨将手里的豆腐递给吕向阳。 “这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农村人其实没有这么多讲究，关系好的人家相互送点吃的东西很正常。不过，常常都是有来有往。 然然对腌制腊鱼很感兴趣，而赵碧晨被甄珠拉着去看自己新插的花篮。小狼崽围着赵碧晨打转，似乎还记得是这个女孩发现了漏阴里的自己。不时用小鼻子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 等赵家姐弟离开的时候，手里已经提了两条腊鱼，还有甄珠非要送给赵碧晨的毛线织成的小手套。 “妈妈，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手套的吗？”毛线是宠妻如命的吕继山好不容易用动物皮毛换来的。织毛衣有点不够，巧手的甄珠给家里人织了手套和围巾。 她送给赵碧晨的手套是她自己的那一副。 “珠珠喜欢橙子，橙子手冷，都长冻疮了。珠珠手不冷，给橙子用。”甄珠说话的时候，眼睛瞅着桌上的豆腐，好想吃啊！ 赵家姐弟从后门回到家里，将腊鱼挂好，却意外发现家里多了好多人。 “旭东，你也给我家写个对联吧！”这是邻居王叔。 “还有我家的对联，我家媳妇忘记买红纸了，我用六个鸡蛋给你家换点红纸，你看行不行？”这是甄家的三叔。 “嗨，哪用换的。淑芬，把你买的红纸拿出来，裁点给甄三哥。”赵旭东的声音是上扬的，语气中透露着高兴。 赵家姐弟对视一眼，这不是每年都会见到的各家来跟爸爸（大伯）求对联的场景吗？ 赵旭东自小受父亲和爷爷的影响，一手毛笔字写得相当漂亮。虽然，家里传下来的毛笔几乎要写秃毛了，赵旭东依然非常珍惜。这个时候也是赵旭东最开心的日子。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的尊重和讨好。 赵家的门槛外面，甄家三嫂子斜眼看了一眼张翠花。这个女人脸皮可真厚，打了赵尉然、污蔑了赵碧晨的名声，还好意思来求对联！要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定将她给奚落出去。 “哟！这不是张家的嫂子吗？今儿你好意思踏这道门呀？” 求对联的人群中，自然有看不惯张翠花的人。当然，不排除她这么说也是有讨好赵家人的意味在其中。 第22章 “呵, 这里又不是你家, 我难道不能来？”张翠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嘴里却不肯吃亏。要不是甄家湾就赵旭东一个人会写好看又吉利的毛笔字, 她才不会来这里。 “张大姐, 你就少说两句。”人群中也有和事佬, 大过年的在赵家门口闹起来也不好看。 农村人特别忌讳在这样的日子里发生口角, 恐怕霉了自己一年的运气。 “哼，又没有求你，你拽个什么样儿！”张翠花说着, 踏进了赵家的门槛。 就在门口摆了一张四方桌子，赵旭东立在桌子面前，写字的架势气势十足。一副对联一气呵成, 都不带停顿的。引得大家纷纷鼓掌。 “好, 好，好！” 只见桌子上面红纸黑字。龙飞凤舞的写着：旧岁又添几个喜, 新年更上一层楼。横批：辞旧迎新。 站在桌子旁边的人已经念了出来。要知道赵旭东每年几乎给甄家湾的村民都会写不一样的对联。四十多户人家, 四十多副对联, 不带重样的, 也是一种水平。 这也是为什么赵家虽然家族单薄, 却在村子里颇为站得住脚的原因之一。 “赵大哥，我们家也求一副对联。你看行不行？”张翠花虽然嘴硬, 其实此刻她的心情是忐忑的。 原本她让当家的来赵家求对联的，可是他将自己臭骂了一顿。表示坚决不来赵家丢这个人。张翠花没办法, 只好自己来赵家。此刻, 她心里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将对刘艳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赵家孩子的身上？ 赵家堂屋里的气氛因为张翠花的话凝固了。谁都知道，张翠花可是打过赵尉然，而且在毁赵碧晨名声这件事上也的确做得不地道。大家更好奇，赵旭东会是个什么反应？ 赵旭东抬头看向张翠花，有半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目光带着审视。 “可以，但是请你要排队。你看大家都是排着队的，你这样冲上来恐怕不太妥当。” 对啊！张翠花没有排队，直接就挤进来了！大家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瞪了过去。 “好好好，我去最后面排队。”张翠花一听说赵旭东要帮她家写对联，脸上笑开了花。 村子里的老人见此点了点头。赵家的家教是毋庸置疑的，以德报怨是多少人都没有的品德。何况赵家本就势单力薄，这不是怯弱，而是大气。 罗淑芬在一边帮丈夫磨墨，对此一言不发。没有开口阻止丈夫，也没有表示同意丈夫的意见。她心中只有一杆秤，她没有丈夫这么宽广的心胸，她就是小心眼。 谁让张翠花两次戳了她的软肋！ 还没有轮到张翠花，罗淑芬停下手中正在研磨的墨汁。 “各位乡亲，我家旭东已经写了两个小时了。咱们还有没有写的，明天再来，可以吗？我担心他中午拿不起筷子，我可是不会给他喂饭的。”罗淑芬打趣一般的说道。 大家都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大冷天，赵旭东竟然写出了满头大汗。可见，写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旭东拱拱手，感谢大家的理解。还好媳妇发话了，不然自己硬着头皮也要写下去的。 张翠花左右看了看，还有好些人家没有求到对联，自己明天早一点过来。 求到对联的人家非要留下两个鸡蛋、一捧花生或者一把青菜作为感谢，赵旭东推辞不过，只好接下来。 赵碧晨低头对堂弟说了几句，赵尉然乖乖的走上前，拉着大伯坐下。 “大伯，然然给你捏捏手腕，是不是很酸呀？”仰头看向赵旭东的他显得格外可爱。最近似乎长了一点肉，整个人没有那么干瘦了。 “还好，不是很酸。然然，你以后跟着姐姐一起每天练习写大字吧！大伯教你们。”赵碧晨三岁起，赵旭东已经对女儿进行了专门的毛笔字训练。到现在，也有九年的时间。至于侄儿然然，之前一直是刘艳在教养，他也不便插手。 这段时间临近过年，加上家里事情多，他也就没有强制性要求女儿每天必须写字。 今天写了二十多副对联的他忽然心生感触，练字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今天之所以能够提笔就写，那是因为自己放羊的时候，经常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写字这件事，贵在坚持。三天不练手生。 “好啊！然然要学的。”赵尉然崇拜的看着大伯，刚才大伯写字的动作太好看了。村民们羡慕嫉妒的眼神，赵尉然看在眼中。 赵碧晨一听要开始写大字，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上辈子父亲对她的字要求极其严格。哪怕是她觉得不错的字，放在父亲面前，也只是个勉强及格的水平。 “晨儿，听到爸爸刚才说的话了吗？”赵旭东很享受现在这个时刻。侄儿就在身边，女儿在收拾桌上的笔墨。妻子在厨房里弄吃食。 “哦，我知道了。”赵碧晨人虽然变小了，可是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并没有缩水。 就着毛笔上多余的墨汁，她在一张被裁下来的废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贺字。 赵旭东一看女儿在写字，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从起身的那一刻起，赵旭东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时候女儿的字变得这么好了？印象中晨儿的毛笔字也就是及格水平。 现在这个贺字看起来，丝毫不比自己写得差。女儿的字竟然有一种属于她性格的风骨在里面！ “来，晨儿。给咱家写一副对联。”赵旭东没看够，从一边罗淑芬裁出来的红纸中拿了一对过来，摆在女儿面前。他甚至亲手替女儿磨起了墨。至于写的内容，也是他考验女儿的项目之一。 赵碧晨本来就没有打算在父亲面前隐藏自己的实力。或许父亲会困惑，但是他肯定是能够接受自己的进步的。 思考了片刻，赵碧晨蘸好墨汁，提笔抬腕，一口气写下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好！”赵旭东忍不住鼓起掌来。这不是他今天或者曾经写过的任何一个对联，但是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上联。晨儿真是他的骄傲。 蘸好墨汁，赵碧晨继续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横批：四季平安 赵旭东的声音将罗淑芬从厨房里叫了出来。 “这是晨儿写的？”罗淑芬惊喜的看着桌上的对联。在她看来，比丈夫写得好！虽然，里面有好几个字她不认识。可是，因为见得多好字，罗淑芬的判断也有了自己的一套标准。 “嗯嗯，姐姐写的。姐姐好棒哦！大伯，快点念给然然听。” 赵旭东念完之后，罗淑芬和赵尉然都鼓起了掌。罗淑芬甚至连忙张罗着，给家里的大门口贴上女儿写的对联。 看着红纸上的一个个字符，罗淑芬和赵旭东心里被装得满满的。他们家晨儿，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 罗淑芬为了奖励孩子，将昨天丈夫钓起来的鱼儿打理干净。往锅里放了很少的油，然后将这些鱼儿煎成了焦香的味道。油少但是鱼不能煎糊了，这也是项技术活儿。 掺水活着打好的豆腐块一起大火炖煮一个小时，再用小火慢微半个小时。 守在灶台边上的赵家姐弟两人已经不知道咽了好几次口水。锅里的鱼汤真的好香啊！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我小时候不知道做鱼汤的鱼要煎过。我直接在锅里掺水后，将活着的鱼儿倒进锅里。那会儿它们还在锅里自由自在的游着。后来因为锅底的火越烧越旺，鱼儿们也就渐渐的游不动了。当然，这样煮出来的鱼汤非常难喝。” “大伯娘，那些鱼儿好可怜。”赵尉然托腮看着罗淑芬。 “那然然今天就不喝鱼汤了吧？姐姐帮你喝，好不好？”赵碧晨好笑的点了点堂弟的鼻子。原来妈妈小时候还干过这样的事情。主要是太有画面感了，赵碧晨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鱼儿死前的困惑。 “不好，不好。然然自己喝！”赵尉然连忙站起身来，这么好喝的鱼汤，他要多喝一点。 巧手的罗淑芬将青菜切碎，和在面粉里面。加入少量的盐，和成一盆蔬菜面团。 绿色的青菜汁被揉进面粉里，看起来颜色非常诱人。罗淑芬将发好的面团捏成窝窝头，放进另外一个锅里蒸煮。 “好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开饭了。”农村也就是过年这一段时间才有精力弄各种吃食，平日里都忙着赚工分去了，哪有时间和金钱弄这些复杂的吃食。 这天中午，赵碧晨吃了三个窝窝头，喝了一大碗鲫鱼豆腐汤。赵尉然也不赖，只比赵碧晨少吃了一个窝窝头。还是因为罗淑芬拦着，不让他吃多了，不然会积食的。 李阿广家里，他抢走杨柳手上的碗筷。 “我来洗，你坐着就行。”他如何舍得让杨柳的纤纤玉指沾染上脏东西。 “阿广，我不怕的。嫁给你，我已经很幸福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杨柳倒是没有抢过去，反而拿起抹布，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家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收拾起自己和阿广的脏衣服，打算去河边清洗。 杨柳话不多，但是她心里很有主意。为了家里的这个男人，她愿意付出一切。她可不是来这个家里享福的。 “柳，你放下衣服，我来洗。”李阿广连忙将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橱柜里，连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干净就走了过来。 “不，阿广。以前你没娶媳妇，家里的事都得自己担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我。我看到河边洗衣服的都是些女人，你去像什么话。好好地在家里休息，要不然去跟村子里的人打打牌也可以。我很快就回来了。” 这一次，杨柳坚定的拒绝了丈夫。从她下定决心嫁给李阿广的那天起，她已经准备好了当一个合格的妻子。即便是手变粗糙、皲裂，即便是脸上不再白嫩，她也心甘情愿。 李阿广在杨柳的眼中看到了坚持，他只得放手让她去洗衣服。 冬日的河水虽然冰凉浸骨，可是一年到头这才有了点时间的农家妇人们是闲不下来的。家里的床单、被套，蚊帐帘子是时候换下来做一次彻底的清洗。因此，河边熙熙攘攘不少洗衣的妇人。 “哟，这不是阿广媳妇吗？来这里，这里还有个位置。”不得不说，即便是六十年代，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杨柳刚端着衣服走近，就有人招呼着她过去一起洗。 杨柳因为不太认识人，所以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 “我是你甄三嫂子，这是你王家嫂子。喏，那边的是甄二嫂子和李家大嫂。”甄三嫂子主动介绍着周围的人。 杨柳放下洗衣盆，认真的跟每家嫂子打了招呼。并且记住了她们的外貌特征。上次跟阿广一起发花生的时候，太多人了，她根本记不过来。 中午时分，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头顶。这个时候的河水没有早上那么冰凉刺骨，所以大家都选择在吃了午饭后的时间来河边洗衣服。冬日的阳光下，杨柳的皮肤白得发光。 甄三嫂子看了一眼杨柳的手，这可真真是没有做过家务的手。这些嫂子们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外来媳妇，的确是因为杨柳不仅勤快，见到谁都是一张笑脸。 看她洗衣服的架势就知道她不是个花架子，衣服洗得可仔细了。一点也没有因为河水的冰凉而退缩。 “嘿，甄三嫂子，唱个歌儿呗！”山脚下的人家，天生有一副好嗓子。 洗衣服的妇人也多，纷纷起哄让甄家三嫂子来一首。 农村的妇人倒也不矫情，凡是会唱几只小曲的人都不会推辞。毕竟，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娱乐。要不是过年，哪里来的这份心情。 “好，我就给大家来一曲高山小调。”甄三嫂子站起身来，清清嗓子，一副开唱的架势。 宛转悠扬的歌声在河边响起来，咚咚的流水声，外加大家洗衣服的捶打声。没有繁复的歌词，有的只是农村人对大山的感叹，对生活的感悟。歌词单调，胜在声音质朴醇厚。 “噢，噢！好听，好听。”甄三嫂子的歌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杨柳，你也来一曲吧？”甄三嫂子是知道杨柳之前在戏园子里唱戏的，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邀请。 “各位嫂子，那我也献丑一曲，祝大家来年红红火火。”杨柳彻底爱上了这里，即便是前不久才差点遭遇非礼。甄家湾让她有家的感觉，阿广和嫂子们的包容，让她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当杨柳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也太好听了吧！潺潺的流水，天空中的鸟儿的鸣叫，都成了她的伴奏。不同于乡间小调，这是一种有历史传承的唱腔，一听就非常专业。 杨柳唱完，才发现嫂子们都呆住了。自己唱得不好吗？ “好！再来一曲，再来一曲！”河边响起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赵尉然拉了拉自己身边的姐姐，“刚才谁在唱歌？真好听！”他和姐姐都听呆了。 “应该是阿广大哥的新媳妇在唱歌吧？”远远地，赵碧晨看到站起来的身影有点像杨柳。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杨柳在唱歌。她真是一幅天生的黄鹂嗓，比后世歌星的声音更空灵。 杨柳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唱了两首之后就推辞让别的嫂子开唱。许是杨柳的歌声刺激了各个嫂子，大家纷纷献唱，河边就像是在举办活动，甚是热闹。 在这个吃饭都成问题的农村，赵碧晨看到了大家积极乐观的一面。不过，一想到开春之后即将展开的运动，赵碧晨皱紧了眉头。学校现在已经停课了，说是检修学校，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有几个老师被请进去喝茶了。 想到念书，赵碧晨这一世没打算再进学校了。上辈子她在学校几乎待了一辈子，何况现在的教育她去念书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在家里好好整理一下祖上留下来的古籍。 第二天一大早，来赵家求取对联的人一看到赵家大门口挂的对联，立刻眼前一亮。这个字，倒不像是赵旭东的笔迹？ “老赵，这可不像是你的字呀？”村里的人即便是写不了毛笔字，这么多年看下来，也对赵旭东的字体非常熟悉。 “嗯，这是我家晨儿写的。”赵旭东等这句话已经等了一晚上。他其实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受大家羡慕嫉妒的眼神。 果不其然，村民们惊讶的看向赵旭东身边的赵碧晨。他们赵家可真是出读书人！碧晨才十二岁吧？竟然能够写得一手不逊于赵旭东的毛笔字。这一定是遗传。 “老赵，我可真是稀罕你这闺女。”李家大叔说的是大实话，赵碧晨在同龄人中不是一般的出色。不仅能够帮着家里干活，照看弟弟，还能写这么一手好字。 “碧晨，你帮李大叔写一副对联，好不好？”李家大叔决定今年自家的对联让赵碧晨来写。 于是，赵旭东的工作找到了接班人。他舍不得女儿的手太累，自然也是帮着一起写的。不过，大家似乎更买赵碧晨的帐。明显赵碧晨对面站着的求对联的村民更多。 人群中，甄世嘉看着自己的同班小学同学，总觉得赵碧晨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人因为同一个班级，经常约着一起上下学。赵家跟甄朝选家里本就关系处得好，甄世嘉作为甄朝选的幼子，在学校颇为照顾赵碧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碧晨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照顾。她好像变得更厉害了？ 甄世嘉以前是见过赵碧晨写毛笔字的，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写得像现在这么好。好似这没有上学的两个月，赵碧晨一下子就长大了。平日里也不见她来找自己玩。反而经常跟表哥一起上山？ 这段时间，甄世嘉去外婆家小住了几天。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小伙伴变得太快了，自己似乎跟不上她的脚步。 张大婶磨磨唧唧走到赵碧晨面前，难得出现一股扭扭捏捏的情绪：“碧晨，帮你大婶写一副对联，好不好？”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深怕赵碧晨拒绝。 赵碧晨并没有搭话，而是冷冷的看着张大婶，直到把她看得低头不敢直视赵碧晨。如果此刻地上有条缝，她一定会想要钻进去。 赵碧晨静静的接过张大婶递过来的红纸，“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横批：吉星高照。” 公式化的写法，面上也没有太过亲近的表情。要不是好心人提张大婶念了一遍，她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好好好，就写这个，这个好。”张大婶没读过书，可是这幅对联她听懂了。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的点头。拿到赵碧晨写好的对联，张大婶双手捧着连声道谢。 在她走后，几个大嫂子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的。 “瞧，打个空手就来求对联了。也亏得咱们碧晨大气，不跟她计较之前的事情。” “你还不知道她吗？铁公鸡一只！” 当赵碧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甄世嘉。对于这个小学同学，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上辈子。听说他后来混得挺好的，一路从公社的支-部-书-记升任到了市-委-书-记。 “世嘉，你们家的对联你爸爸刚才拿回去了。”赵碧晨以为甄世嘉是来拿对联的。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是称呼名字的。 “我知道。碧晨，你跟我来，我有事情跟你说。”甄世嘉一把拉住赵碧晨，让她跟自己来。 赵碧晨不明所以，倒也放下毛笔跟着一起去了。像这样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在农村手拉手倒是没有太多说闲话的，毕竟孩子们都还小。跟上一次造谣吕向阳和赵碧晨不同，吕向阳已经年满十五周岁了。 将碧晨带到一个角落里，甄世嘉松开她。 “碧晨，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约定？”语气倒是像极了一个被辜负的男人，可惜他还太小。 赵碧晨睁大眼睛，自己答应了他什么？印象中小时候的确跟甄世嘉玩在一起，可是后来不在一个学校念书，大家的接触也就越来越少。再加上男女有别，她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答应过甄世嘉什么。 “看吧，你真的不记得了。喏，这个给你。”甄世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串手串，递给赵碧晨。 “这是放假之前你一直想要的酸枣核手串。我答应过你，去外婆家的时候，从他们家后面的酸枣树上摘酸枣给你做这个。”甄世嘉的声音有点失落，原来她都不记得了。 赵碧晨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酸枣核手串，重生之前的她一定是记得这件事的。可是，现在的她的确想不起来还有这样一件事。 酸枣核洗得干干净净，这个东西貌似又叫做“五眼六通菩提子”。通身的纹理非常漂亮，寓意也很好。这件礼物可以看得出来，甄世嘉是用了心的。 “谢谢你，世嘉。我没有忘记，这不是过年吗？太高兴了。”赵碧晨当着甄世嘉的面，直接戴在了手腕上。 甄世嘉一下子被治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没事，你喜欢就好。对了，碧晨，大年初一我们一起去看庙会吧！”甄世嘉刚想转身回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赶庙会不仅可以吃到画糖，还会看到踩高跷的和表演队伍。对孩子们来说，过年最大的期待除了可以吃上肉，剩下的就是可以赶庙会了。 “好啊，我要去的。你记得早上出发前来叫我。”赵碧晨差点忘记了正月初一镇上有庙会。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碧晨摸了摸左手的菩提子手串，再摸一下梦中祖先留下来的珠串。很明显菩提子手串是新做的，上面似乎还有酸枣的酸涩味道。而祖先留下来的手串更加古朴，散发着一股木质的清香。 揉了揉今天因为写了好多毛笔字有点发酸的手腕，赵碧晨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时间很快来到了除夕之夜。按照甄家湾的惯例，这天晚上每家每户都是要吃汤圆的。汤圆象征着团圆和美满，农村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吃。经济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都会自制红糖花生馅料；稍微差一点的包点咸菜也是可以的。 下午五点钟左右，赵家人就开始准备制作汤圆的馅料了。 赵旭东拿出妻子买的红糖，用菜刀切碎备用。赵家姐弟两人在剥花生。至于罗淑芬，她在做一件让全家人流口水的事情：熬猪油。 猪板油是今天上午在村里买的。因为临近过年，买肉的人多，但是买猪板油的人少。罗淑芬路过的时候看到猪板油不由得心中一动，家里还有一罐子半的动物油。节约着吃可以吃半年。 清油也不便宜，供销社往往供不应求。而且，吃清油不抵事，容易让人想吃肉。 吃猪油就不一样了，能够很好的缓解大家对肉食的渴望。 罗淑芬一盘算，狠心买下了一片猪板油。不为她和当家的，也为孩子们考虑。至于钱财，花光了就再努力赚呗！ 此时的灶膛的火已经调节到了最小，因为熬油进入了最关键的出油阶段。 “晨儿，我告诉你。前面十五分钟可以用大火加速猪油的熬制，但是你看到当油锅里的猪油已经开始清亮的时候，一定要用小火。否则熬出来的猪油过了火候，不仅不香，还有一股糊味儿。知道吗？” 罗淑芬一边用锅铲翻动猪油，一边交给女儿生活的常识。 “嗯，我知道了，妈妈。”赵碧晨深吸一口气。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觉得油渣这么香呢？ 十分钟之后，罗淑芬将熬制好的猪油一勺一勺的舀进陶罐子里。锅里的猪油舀完了之后，她又特意用锅铲挤压油渣里面的猪油。直到油渣被挤压得扁扁的，留下极其少的油脂在其中。 “大伯娘，然然可以吃一块吗？”说着，赵尉然吞了一口口水。实在是太香了！ 罗淑芬笑了笑，给两个孩子和丈夫一人喂了一块油渣。至于她自己，她没有舍得吃。五块钱的猪板油，最后只剩下了一小碗油渣。可见罗淑芬几乎榨干了里面所有的油脂。 划出三分之一的油渣，放在菜板上切碎。 赵家姐弟剥好的花生在简单的炒制之后，已经被赵旭东用石头制成的捣杵捣碎。 用捣杵将红糖、花生碎、油渣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捶打使它们融合在一起，形成团状的凝结在一起的馅料。如此一来，自制的汤圆馅料就算是做好了。实在是花费不少的功夫。 或许是期待了太长的时间，汤圆在赵家人的记忆中，就是过年的味道。 第一碗出锅的汤圆，被赵旭东端到了堂屋供奉祖先。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桌子上只摆了一碗汤圆、一碗花生，还有一块猪肉和一罐子猪油。这已经是甄家湾顶好的供奉了！ 此时的赵家姐弟，在父母的带领下，对着堂屋正中间祖先的画像，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淑芬，去舀汤圆给孩子们吃吧！他们都饿坏了。”赵旭东挥了挥手，表示他们家的除夕年夜饭可以开始了。 农村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在除夕夜这天，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家里过。煮汤圆、敬祖先这些都是传统的节日活动。在这一天晚上，也不能跑到别家去，要是惊扰了别人家的祖先，可就不好了。 赵碧晨端起汤圆碗，用筷子夹住一个汤圆。白白胖胖的汤圆轻轻用嘴吹一吹，然后咬上一小口。嗯，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即便是在后世吃过山珍海味的赵碧晨，还是觉得这种古老做法的汤圆，更加勾-引人们的唾液分泌。 “好烫！”赵尉然实在是等不及，一口咬下去，被里面的红糖花生馅料给烫了一下。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罗淑芬好笑的看着赵尉然。他虽是自己的侄儿，打心底里，罗淑芬将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赵碧晨眼尖，见妈妈吃了四个汤圆就放下了碗筷。执意要妈妈再吃几个。 以前她小，可能没有再意妈妈的举动。但是，重生回来之后，好几次赵碧晨都发现。家里一旦吃好吃的东西，妈妈永远是最后一个人开动。而且，她吃得很少很少。 眼眶一热，赵碧晨第一次明白母亲是一种怎样伟大的存在。在她心里，孩子和丈夫永远排在自己面前。好吃的难道她不喜欢吃？ 其实，她不过是为了省出来让他们多吃两口。 “大伯娘，大家一起吃才香。”赵尉然放下碗筷，拉了拉大伯娘的手。 “好好好，大家一起吃。“罗淑芬心中颇为感动。孩子们都没有白疼爱，他们心中有她！ 吕家，发生了一件让吕向阳哭笑不得的事情。妈妈竟然将自己碗里的第一个汤圆夹给了小狼崽。这！不是摆明了小狼崽比自己的地位还高吗？ “珠珠，你这么喜欢它？”吕继山有点吃醋。 “你们不喜欢它吗？”甄珠竟然学会了反问句，这件事让父子俩比吃汤圆还高兴。 “喜欢，我们喜欢。”至于喜欢的对象，当然是甄珠的进步和改变。 “妈妈，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这样以后介绍它的时候，你可以说这是我家的某某。”吕向阳比父亲大度多了，他才不会跟小狼崽争宠。 “噢噢，取名字了，取名字了。咦，我不知道叫它什么。橙子，大山，宝宝……有了，它叫汤圆，好不好？”甄珠的灵感来自于今天晚上的食物。她脸上的笑容，昭示着对自己取得名字很满意。 “这，妈妈你喜欢就好。”吕向阳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狼崽。 “汤圆，来，我们吃汤圆了。对，你跟它是一个名字。”甄珠果然是智商还停留在小时候，这样的思维逻辑，恐怕也只有三、五岁的孩子能够理解。 吕继山悄悄的瞪了一眼小狼崽。你最好给我乖乖的，不然给你杀了炖汤喝！ 小狼崽缩了缩脖子，男主人太可怕了，还是回到女主人身边更加安全。 殊不知它跳进甄珠怀里的那瞬间，吕继山恨不得把它扔出门去。可惜，他不敢这么做。 “向阳，吃完汤圆跟我一起把春联贴上。这两天差点忙忘记了！”对联还是前两天他去赵家求的，一直小心的放置在条桌上。 “好的，爸爸。”吕向阳吃完汤圆拿过对联一看，这不像是赵大叔的字呀？ 村子里就没有人家不是用的赵家的对联，所以大家都很熟悉赵旭东的字体。吕向阳是初中毕业的学历，自然能够辨别笔迹跟之前看到的不同。 “这不是赵大叔的字吧？” “你说对了，这副对联是赵碧晨写的。怎么样？一点都不赖吧？”吕继山识字还是挺多的，不过他在写字方面一向很糟糕。 这一点，吕向阳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他虽然人长得相貌堂堂，可是写出来的字，就跟母鸡扒拉过似的，丑得不行。 “嗯，是挺好看的。”吕向阳内心有一只小人在呐喊：她怎么可以写出这么好看的字！比她人还好看！ 当然，赵碧晨本人一点也不丑。她的身上甚至集中了妈妈和爸爸的所有优点。像爸爸的高鼻梁，像妈妈的大眼睛；像爸爸的好看唇形，像妈妈好看的脸型。 “来，儿子，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吕继山每年都会给儿子准备红包。虽然钱不多，这是他和珠珠的心意。 “珠珠，这是你的红包。”在吕继山眼里，妻子也是个孩子。 “大山，你是不是忘记给汤圆准备红包了？”甄珠一脸的认真，留下吕家父子满头黑线。 赵家，吃完汤圆，赵旭东同样拿出了两个小红包。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压岁钱，明天庙会买画糖吃吧。”农村人家，讲究给压岁红包。大部分只是装了五分钱。个别家庭宽裕一点的家庭，会装一角钱在红纸包里。 金额不大，只是图个吉利的寓意。何况，正月初一的庙会，孩子们期盼已久的画糖，刚好五分钱转动一次□□。转到哪个图案，制糖的人就会用糖水画一个图案给付钱的孩子。 “对了，你们一定要记住。明天正月初一，不允许扫地、倒垃圾。家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允许往外扔。不能用针和剪刀；不能打水；不能借火，知道吗？”罗淑芬不放心，又提醒了一次孩子们。 “好的，我们都记住了。”这句话妈妈每年都要念一次。以前的赵碧晨会觉得不耐烦，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温馨。 第二天一大早，村民们是在爆竹声中醒来的。每年的惯例是队长会去公社领一卷鞭炮，然后在正月初一这天一大早点燃爆竹。这象征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也代表着用声音驱赶走年这个怪兽。 “唔，爆竹响了，天亮了。我要去找橙子，跟她一起去赶庙会。”甄珠起床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去找赵碧晨。吕家父子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家庭地位的下降。 “爸爸妈妈，我吃饱了。今天，我已经跟赵碧晨约好了一起赶庙会。你们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甄世嘉吃完早饭，跟家里人宣布道。 第23章 赵家, 赵尉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虽然过年爸爸没有回家, 让他觉得有点遗憾。可是大伯一家子用爱温暖了他。摸了摸兜里揣着的红包,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门了。 要是爸爸能够回家过年, 就更好了。小小的赵尉然跟母亲刘艳一点也不亲近。所以, 刘艳的离开对他可以说算得上是一种解脱。毕竟在之前, 他经常被母亲关在房间里打骂。 “赵大叔、赵大婶、碧晨、然然, 新年好！”第一个来赵家的是甄世嘉，他们家距离赵家很近，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新年好！世嘉。来, 吃点花生。”罗淑芬塞了一把花生到甄世嘉的手中。 农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大年初一总会把家里的好吃的分享给村里的孩子们。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发出呀？”赵尉然跟甄世嘉问了新年好, 着急的看向赵碧晨。 “世嘉, 新年好。然然，不着急。你看天才刚刚亮, 我们去早了庙会还没有开始呢！再说, 你吕家大婶还没有过来。你不是和她约好的要一起去赶庙会的吗？” 赵碧晨今天穿了一件半新的夹袄, 蓝底白色的碎花, 显得整个人如同白玉兰一般美好。这是去年罗淑芬给她添置的新衣, 还没有穿过几回呢。 “然然，我过来得有点早。我们再等等吧！”甄世嘉摸了摸赵尉然的头。他眼睛偷瞄了赵碧晨好几眼, 碧晨今天好似比以往更加好看？ 在甄世嘉心中有一个小秘密。因为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一起玩过家家，每次都是赵碧晨扮演自己的新娘。所以, 他待赵碧晨总是不一样的。内心深处, 他希望碧晨长大之后也是自己的新娘。 小小男子汉心中隐秘的愿望，除了他自己，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橙子！我来啦。”甄珠人未至，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甄珠穿得圆滚滚的，怀里还抱着小狼崽。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可以看出她非常兴奋。 “呃……”甄珠突然面对赵家人和甄世嘉，舌头有点打结。刚才出门的时候大山教过她什么来着？她忘记了！于是，甄珠求助的看向身后的儿子。 吕向阳自然明白妈妈眼中的意思，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对！就是这个。”甄珠眼睛一亮。 “橙子爸爸妈妈，新年好！橙子、然然，还有世嘉，新年好！”甄珠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终于在儿子的提醒下，想起了丈夫的叮嘱。 “吕家嫂子，新年好！来，吃点花生。”罗淑芬知道甄珠的心理还是个孩子，也把她当做孩子对待。 一般而言，十多岁的孩子组队一起参加庙会，家长还是挺放心的。单独一两个孩子，说不定容易跑丢。如果大家都一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更加妥当。 这并不是意味着大人不参加庙会，而是大家习惯三五成群的一起出发。孩子群中，肯定是有家长照看的。 比如现在赵家这个组合，赵旭东和罗淑芬带着自家孩子、甄世嘉、吕家母子一起出发了。他们可以算得上是甄家湾最先出发的。 出发后，吕向阳主动接过妈妈手中的汤圆。虽然它还小，抱久了也是会累的。 “世嘉哥哥，你外婆家好玩吗？”赵尉然左手边是姐姐，右手边是甄世嘉。 “嗯，好玩。他们那边种的果树比较多，不像我们都是种的粮食和蔬菜。”甄世嘉的外婆在二十公里外的另外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坐落在山腰上，因为地势的缘故，粮食产出总是很低。 赵碧晨的右手边是堂弟赵尉然，左手边上是甄珠和吕向阳。 “橙子，它叫汤圆。我取的名字！”显然，甄珠想要赵碧晨表扬她。 “哇哦，吕家大婶，你真厉害。这个名字很好听，而且寓意很好。”赵碧晨已经找到了和甄珠相处的模式，那就是把她当成比然然还小的孩子。 “我也这么觉得。”甄珠扬了扬头，满脸兴奋。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有红包哟。待会儿我们去买画糖，我要转一个花篮出来。”甄珠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口袋里的红包是大山昨天给的，让她今天买糖吃。 一路上说说笑笑，公社很快就到了。此时不过是早上八、九点钟，街上已经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了。 “在进去之前，我先给你们提几点要求。首先，不允许一个人乱跑，你们分成两组，由我和淑芬分别带队；其次，不许到人多拥挤的地方去，防止被人推倒、发生踩踏事件；最后，一定要听从安排，让集合回家就麻利一点过来，知道吗？” 赵旭东虽然是个放羊倌，那也是读过书的。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一点不像是农村汉子，倒像是个干部。 “知道了！”大家异口同声答应了下来。 到分组的时候，有点小小的冲突，因为大家都想跟赵碧晨一组。最后，还是罗淑芬做了协调。她带着吕家母子和赵碧晨一组，赵旭东带着然然和甄世嘉一组。 跟平日里灰头土脸不一样，在正月初一这一天，大家都换上了新衣服，穿上了新鞋子。在彼此的脸上，可以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 街上舞龙的队伍正在准备着，后面跟着踩高跷的队伍。还有大家最熟悉的八仙过海里的八仙的角色扮演。花花绿绿的颜色，非常吸引大家的眼球。虽然这些装备因为使用的时间比较长而有点褪色，却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赵碧晨一看，这不跟后世的cosplay一样的吗？只不过扮演的对象不同而已。 走在年味十足的大街上，看着大家期待已久的庙会即将开始，内心的激动远不止表面所展现的。 “啊！好大一条龙！”甄珠指着舞龙队伍手里支撑起来的龙，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妈妈，你要是喜欢，回家我给你扎一条小龙。”吕向阳的手工很好，用竹条可以编织出很多小动物来。扎一条小龙对他来说，也就是麻烦一点，不是不可以达成的难事。 “好，宝宝真厉害。给橙子也做一个，好不好？还有然然，还有世嘉？” 甄珠的童言稚语让赵碧晨颇为感动，牵着她的手，用自己的掌心贴着吕大婶的。她是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啊！ “你们快看！庙会开始了。大龙，大龙，它在动了。哇哦！”甄珠兴奋的大声喊了出来，因为街上的人大都如此，倒也没有显得她有多另类。她的左右手被赵碧晨和吕向阳牵着，即便是这样，她也在奋力手舞足蹈。 能够选中参加正月初一舞龙大会的人，无一不是各个村落身强力壮、手脚灵活的年轻人。 这不是随随便便乱舞，龙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点头和转身，都有它的寓意在其中。 行云流水的动作，全都是这些舞龙大汉辛勤排练的结果。龙在他们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它注视着街上的人群，用自己的一举一动在挥洒着祝福和好运。 可别小看了这一天的庙会，无论是哪项活动，都会成为大家未来小半年津津乐道的共同话题。 庙会更多的是大家的精神寄托，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活动，得到上天的庇佑。农村人嘛，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的是背太阳过山的日子。如果来年风调雨顺，家里自然能够分配到更多的粮食。 反之如果老天爷不作美，来年的日子定会非常难熬。 这也是为什么农村人特别重视庙会。这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的期盼。 大家追着庙会□□队伍前进，直到看到画糖的摊位，几个孩子都挪不动脚步。 “大伯，然然可以去买一个画糖吗？”赵尉然眼巴巴的看着画糖的手艺人面前围了一大群孩子，心里着急。可别去晚了，画糖被他们买完了！ “可以。淑芬，你们也别往前走了。孩子们都想要买画糖。”赵旭东招呼前面的妻子、女儿和吕家母子停下来。 这个时候，可没有孩子会乖乖排队。他们全方位将画糖的老人包围了。嘴里还不停的嚷道：“老爷爷，我要买画糖。今年，我一定要转一个龙出来！” 由此可见，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每年孩子们都会光顾这个老人的生意。 “好好好，我们一个一个的来。先给钱，然后转转盘。记得不许耍赖，一人只能转动一次。爷爷会按照你们第一次转动的结果来给你们画糖。重复转动的不算，可不能哭鼻子哟。下一个，你来吧！” 画糖的老人依次点着自己面前的孩子。今天可不仅是孩子们最高兴的一天，这也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祖传的画糖手艺，也就只有在今天才有见光的机会。而且，今天他画糖所需要的糖，是公社特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孩子们都能够开开心心过一个好年。 好不容易轮到赵碧晨他们一行人，他们主动让甄珠先转动画糖的转盘。如同时钟一般，当木质箭头停止转动，停在转盘的那个物体上，这就是画糖老人制作的目标。 孩子们对这项活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连转盘上的动物和果蔬 ，大家都倒背如流。 “停，停，停！”甄珠转动了转盘之后，紧张的看着木质的指针。每当指针移动到她想要的东西面前，她都会大声的喊停。直到最后，指针停在了小兔子的面前。 “啊，宝宝，我没有转到花篮！”甄珠有点失望，嘴翘起来差点可以挂个油瓶。因为心智的缘故，她一点也没有自己是个大孩子的母亲的自觉。所以才会跟孩子一般，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没关系，我很喜欢兔子。吕家大婶，我把我转画糖的机会给你。你可以把这个小兔子让给我吗？”赵碧晨一脸祈求的看着甄珠。说起来，她早就过了对画糖感兴趣的年龄。 “好啊，橙子喜欢的话，这个兔子就送给你好了。”甄珠高高兴兴的拍着手，进行了下一次转动。这一次，她终于得偿所愿，转到了花篮，脸上的高兴劲儿比捡到钱还开心。 紧接着，然然转了一只猴子；甄世嘉转到了一只老鼠。运气最好的当属吕向阳，他随便一转，指针停留在大家都想要的大龙身上。 “哇！你看他好厉害，竟然转到了一只大龙。”围观的小伙伴羡慕的看着吕向阳。 片刻之后，吕向阳接过老爷爷递过来的大龙。 “赵碧晨，这只大龙给你。”刚才赵碧晨慷慨的满足了母亲的小愿望，他非常感激。原本，他是打算将自己那一次转动的机会让给妈妈的。不过，赵碧晨的善意让他心中一动。 看着自己面前的大龙，赵碧晨心中感慨万千。现场的孩子中，应该没有一个不喜欢大龙的。除了它的威风，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大龙是所有画糖中体积最大的。代表着可以吃得更久。 小时候的自己，做梦都想要转到大龙。 “谢谢你。把这条大龙给吕大婶吧？”赵碧晨指了指吕向阳身边的甄珠。 “不不，橙子。我有花篮就足够了，我不喜欢大龙。”甄珠用舌头舔着自己手里的花篮，画糖糊到脸上也不自知。 赵碧晨见状，连忙掏出手绢给她擦干净。 周围的人已经发现了甄珠的异常，他们指指点点的看着甄珠，原来是个傻子。 赵尉然忿忿不平的瞪了回去！ 吕大婶才不傻，她只是还没有长大。这个说法，是赵碧晨给堂弟的解释。 甄世嘉自然是维护自家小姑的，所有的甄家人都被教导过要好好照顾甄珠，不能让她在外面任人欺负。 唯有吕向阳，对大家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牵着母亲的手，温柔的说道：“妈妈，你慢慢吃。要是还想转画糖，我这里还有钱。” “宝宝，我不要再转画糖了。大龙给然然和世嘉分着吃，橙子可能不喜欢吃糖。”忽略掉甄珠脸上的天真无邪，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这番话相当有逻辑和自我思考。 “好，我听你的。”吕向阳颇为触动，妈妈似乎真的在缓慢的长大。看起来，与社会接触才是最好的老师。以前她总是闷闷的自己玩，很少说话，也经常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现在的甄珠与小半年之前的她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赵尉然和甄世嘉高高兴兴的分吃了大龙，吕向阳拒绝了赵碧晨递过来的小兔子。他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可以跟小孩子一样喜欢吃糖。 “来，你拿着吧。我牙齿痛，吃不了糖。”赵碧晨是真的过了喜欢吃糖的年纪，作为心理年龄四十岁的大妈，要她跟孩子一样舔画糖，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抗拒的。 赵碧晨将手中的画糖塞给吕向阳。在她看来，他们才是地道的孩子。自己是个心理住着老阿姨的伪少女。 吕向阳拒绝不了，将小兔子放进嘴里。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嘴甜的糖！ “那边有唱戏的！”赵尉然眼尖，指着不远处的戏台子，双眼放光。 于是，他们一行人离开画糖的老人，转战戏台子面前。此时，正在演出的是武松打虎的木偶戏。舞台之下，无论男女老少，皆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武松抡起大拳头将老虎打趴下之后，舞台之下一片叫好声。 就在这个时候，围在舞台下观看的一个中年妇女尖叫了出来。 “有小偷！我的荷包不在了！就是那个秃驴，给我站住！” 这一咋呼，可不得了，好几个人都发现自己身上的钱财被偷了。要知道，数量虽然不多，可也是他们辛辛苦苦劳动换来的。顿时，人群中砸开了锅，大家纷纷检查自己的钱财是不是还在包里。 人群中发生了骚-乱，赵碧晨刚想伸手抓住身边的吕大婶，却惊觉她已经被人群挤到了另外一边。 由于甄珠双手捧着画糖，所以赵碧晨和吕向阳只是跟她并肩而立。 拥挤的人群很快将甄珠和吕向阳他们挤散开来。吕向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被人群带往别的方向。他的每一步靠近都异常艰难，等于是逆水行舟。 如果是正常的大人，完全不必如此担心。因为甄珠的心智问题，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骗走。因此，赵碧晨和吕向阳都非常着急。 赵旭东见状，拉紧了手里的赵尉然和甄世嘉。可别把这两个孩子挤散了！ 罗淑芬反应极为灵敏，她不向着甄珠的方向挤过去，反而朝着人群最少的舞台边上走了过去。双手一撑，罗淑芬灵巧的翻上了舞台。 “甄珠，看到我了吗？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站在原地别动，不要被周围的人挤着走。东北方向的乡亲们，我的姐姐被你们挤散了。那个手上拿着画糖的中年妇女，请你们不要再挤她了。” 罗淑芬声如洪钟，即便是没有扩音的喇叭，她的声音一样远远地传了过去。 “老李，她说的人该不就是你身边只顾吃糖的傻子吧？” “看样子是的。” “年纪这么大了，也难为她能够将画糖吃得这样香甜。” …… 人群中，有人已经听到了罗淑芬的话。毕竟吃画糖的中年妇女，这个目标还是很明显的。舞台之下，吕向阳和赵碧晨正在奋力靠近甄珠。舞台之上，罗淑芬牢牢锁定甄珠的位置。任何人都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当吕向阳终于抓住甄珠的衣角，罗淑芬已经被人从舞台上架了下来。要不是看到甄珠已经被找到，罗淑芬就算是耍赖也要在上面多待一会儿。甄珠要是走丢了，这事儿可就大发了。 因为罗淑芬的行为，现场好多人都牢牢抓紧了自家孩子。不再随着人群拥挤，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等待事态平息。 偷钱的人原本打算趁乱逃走，结果大家都不动了之后，自己反而暴露了。就这样，几个企图不劳而获的人被舞台下的农民群众按在地上，等待公安来处理。 “妈，刚才吓我一跳。”吕向阳牢牢握住母亲的手。 “宝宝不吓。罗妹妹，珠珠没事。”原本还称呼罗淑芬碧晨妈妈的甄珠，竟然第一次主动给认识的人换了一个称呼。她刚才可是听到碧晨妈妈叫她姐姐。如此说来，自己叫她妹妹也是可以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想法。反正庙会也已经看完了，正好可以早点回家。 下午，吕向阳将庙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爸爸。 “赵家人可真是好人，要不是赵大婶机智，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找到妈妈。”不过，今天妈妈说的好些话，对他的触动非常大。或许，妈妈能够长大成为大人思维的那一天？ “向阳啊，爸爸之前教过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怀有感恩的心，你的收获将远远大于你的付出。”这并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吕继山的真实感受。 晚上，赵旭东难得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婆娘。 “淑芬，你今天真是个英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家妻子说话竟然不发抖，而且有条有理。关键是，她能够想到站在舞台上，才可以看得更高、更远。 罗淑芬心里一暖，这样鼓励和赞赏的话语，她很少从丈夫口中听到。 “这有什么，我不是离舞台近嘛？”罗淑芬飞快的瞅了一眼丈夫，在他的眼里，自己看到了火热。不由得，罗淑芬心中一酸。他可算是看到自己的好了！ 赵碧晨从实验室里抄书出来，堂弟竟然说起了梦话。 “爸爸，画糖好吃。爸爸，我好想你。向阳哥哥把他的大龙分给我和世嘉哥哥。” 闻言，赵碧晨一愣。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堂弟，心中一定是缺乏安全感的。即便自己是他的亲堂姐，到底比不上父母的血缘关系那么亲近。 小叔离家这么久，连封信也没有写回来。赵碧晨心中知道，刘艳的出轨对他打击非常大。赵家人有一个明显的特征，责任重于一切。其实，赵旭东并不是为了奴役弟弟而不愿意分家。 实在是日子太艰难了，依照刘艳那种磨洋工的出工方式，每天才3分工，连自己都养不活。赵启明虽说在采石场做工比在生产队劳动好过一点，可是那点钱根本不够刘艳挥霍的。 为了弟弟，为了侄儿。赵旭东不得不扛起大家长的责任。他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弟弟交给他的每一分钱，他都记在账上，只等着然然读书和家里急用。 小叔，你在外面过得好吗？赵碧晨闭上眼睛后，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此时，赵启明挣脱被工友拉着的手。 “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启明，不是我说你。你家里的婆娘已经离了，你现在就是单身汉一个。哥们儿看你实在可怜，才带你去找凤姐舒缓舒缓。男人嘛，哪里能够离得了女人。我不信你就不想要！” 说话的是赵启明的工头，他很看重赵启明这个人。头脑灵活，做事情踏实肯干。过一段时间，他还打算提升赵启明为副工头。 “我真的不需要，王哥，谢谢你的好意。”凤姐他怎么不知道？采石场哪个男人没有睡过她的被窝？赵家的家教和自己的良心，让赵启明做不到跟别的工人一般用这样的方式舒缓自己。 “嗨，随你吧。”王哥倒也没有非要赵启明去。 他倒是通过这件事，看明白了赵启明。这个人的心智，不是一般的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采石场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颇为吃惊的事情。一个采石工人竟然跪在凤姐的门前，求她嫁给自己。这可是采石场的大事。要知道凤姐在这里做迎来送往的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柱子，你快点起来。这么给我拜年，姐还不得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凤姐开门出来的时候，正在扣自己胸前的纽扣。由于还有两、三个扣子没有扣上，整个雪白的胸脯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而她的身后，一个黑瘦的汉子低头看了一眼柱子，大步走了出来。 不难猜测，他就是凤姐昨晚的恩客。 “凤姐，我是真心想要娶你。”柱子死活不肯起身，非要凤姐答应嫁给自己。 “你啊！非要你姐难堪是不？姐告诉你，姐不是好人。姐除了伺候人，什么也不会。你要是娶了我，你等于是娶了一个祖宗回去。还会败坏了你家的名声。” 凤姐丝毫不在意围观看好戏的人的眼神，慢条斯理的扣好自己胸前的扣子。那些尝过凤姐滋味的汉子们知道，凤姐有一个柔软而□□的胸怀。她可以接纳任何一个男人，却从来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于是，所有的人都同情的看着地上的柱子。他肯定是打动不了凤姐的！ “我愿意养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就我一个人，没人会说你。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好不好？” “我说，不好！柱子，你回吧！”凤姐不理会地上的人，转身关了自家的房门。 这个修建在采石场大门口的房子，是所有男人们的乐园。采石场的男人绝大部分都尝过凤姐的滋味，像赵启明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甄家湾的赵家，罗淑芬正在准备带回娘家的东西。除了豆腐和腊肉，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带的东西了。说是腊肉，不过是用盐腌制过的鲜肉而已，这还是小年之前罗淑芬买的两条肉之一。 正月初二，是所有出嫁女儿回娘家的大喜日子。这一天，所有的媳妇拖家带口，带着男人和孩子一起回娘家。当然，也有那不看中媳妇娘家的男人，不屑跟媳妇一起回去。 比如，张家大嫂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的。路上，可没有少被人笑话。 张大婶恨恨的看着那些笑话自己的人，总有一天，她会报复回去的！ “快点走！慢吞吞的，你们是猪吗？”心里不顺，张大婶把怨气都发泄到了孩子身上。她大手一拉，最小的孩子一趔趄，差点摔倒在田埂之下。 “呜呜，我，我不去外婆家。”张大婶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刚刚满五岁。看起来，跟个三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小。 “爱哭包，别哭了！”张家的大儿子不耐烦的推了自家小弟一把，直接将这个尚且没有站稳的孩子一下子推到在水沟里。 “天杀的，谁让你推你弟弟的。张金国，你给我滚过来！”张大婶怒火冲天，恨不得一个巴掌给大儿子打过去。可惜，他的大儿子发现自己失手闯祸，已经跑远了。 “妈，我先去外婆家。你和弟弟慢慢来，别着急上火。”张家大嫂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倒是不用担心孩子迷路的问题。 等张家大嫂回家给小儿子换好衣服，再次出发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赵尉然的歌声中，赵家人已经走了十多公里的路程。罗淑芬的娘家比较远，她也只有正月初二这一天才有时间回娘家看看。 天刚蒙蒙亮他们一家四口就出门了。赵尉然自然是要带上的，而且他对堂姐的外婆家比自己的外婆家还要熟悉。 罗家村的村口，罗淑芬的三弟罗卫民牵着自己的儿子罗红星正在翘首以盼。 罗淑芬是罗家的长女，她下面一共有三个弟弟。可以说，这三个弟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罗淑芬泼辣的性格，其实并不讨人厌，反而在罗家村有着很好的名声。 主要是她太能干了，当年好多人家都想娶她当儿媳妇。可她偏偏看上了赵旭东，其余人家也只能遗憾止步。倒是有人可惜罗家只得这一个女儿，不然肯定跟罗淑芬一样能干。 罗淑芬的父亲是罗家村第九生产队的生产队长，家境说不上富裕，但是一家人都是踏实勤劳的人，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姐！”远远地，罗卫民看到了自家大姐，兴奋的挥了挥手。 “红星，你大姑回来了！” 罗卫民带着孩子迎了上去，一年不见，姐姐又老了。罗卫民双眼泛红，竟然有点泪意。 “三舅好！红星新年好！”赵碧晨和赵尉然异口同声的问好。 “好，好！走吧，大姐，大姐夫。碧晨，然然，我们回家。爸爸一早就催妈妈起来煮腊肉了，妈妈还炸了你最爱吃的酥肉。”罗卫民亲昵的跟在姐姐身边，长姐如母，罗淑芬的确做到了。 在赵碧晨的记忆中，三舅和三舅妈都是公社的小学老师。此时，他们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从三舅眉宇间的忧愁，大体上可以看出一二。 “大姐回来了！”罗卫民走到家门口，推开大门，大声说道。 罗家人纷纷从屋里迎了出来。大舅一家，二舅一家，还有三舅妈，走在最后面的是从厨房里出来的外公和外婆。赵碧晨看到这么多熟悉的亲人，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 “天气冷，我们进屋说话。”罗镇海拿下嘴边的烟杆，冲着大家安排道。 一大家人，很快将罗家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碧晨，然然，快给你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拜年。”罗淑芬的脸上，有着这一年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轻快，赵旭东心中不由得有所触动。 “外公外婆，新年好！大舅，大舅妈，新年好！二舅，二舅妈，新年好！三舅，三舅妈，新年好！”同辈之间，是不用单独问候新年的。回娘家的出嫁女，自然是率先叫出了自家孩子。 紧接着，大舅家的两个儿子，二舅家的两个儿子，和三舅家里唯一的儿子罗红星给罗淑芬和赵旭东拜了年。 拜年自然少不了收红包，孩子们满心欢喜的收下红包，想象着自己可以拿这些钱去做什么。实际上，这些钱很快就会被家长收回去。毕竟，现在连吃饱饭都困难，哪怕是几分钱，也要精打细算着花。 这跟除夕夜收到的压岁钱不一样。孩子们虽然收到了红包，可是家里也是拿了钱出去的。农村挣钱本就不易，自然是一分钱也要掰开当做两分钱花。 “碧晨比去年高了些，然然倒是长了一点肉。”蒋红梅是碧晨的外婆，今年也不过是53岁的年纪。却因为过度劳累，已经开始驼背。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 罗家是清楚赵家情况的，对于每年跟着一起来拜年的赵尉然也是多有疼爱。 要知道往年刘艳过年哪里也不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然，跟着村子里的一些年轻的婆娘打牌，根本想不起回娘家这件事。导致赵尉然即便是现在已经六岁了，连自己亲外婆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彼此略微的寒暄，罗淑芬提着口袋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厨房。 “妈，我给你们带了点豆腐和腊肉，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淑芬，你这么拿回娘家，姑爷会不会不高兴呀？”蒋红梅面带喜色，嘴里却是责备着自己的女儿。孩子们回来，她已经很高兴了。赵家的条件，她很清楚，恐怕这已经是赵家一半的存货了。 “妈，没事儿。旭东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最是孝顺，临出门还专门让我挑了一块大点的腊肉。豆腐也说让我全部带过来，说您和爸爸都爱吃豆腐。”罗淑芬嘴上说着话，手上已经麻利的将灶上的猪食翻了一遍。 “哎！”蒋红梅似乎有心事。家里的人默默地给这对差不多一年没有见面的母女腾了一点空间。因此，没有人进来打扰她们。 “你在愁什么？”罗淑芬翻看了一下猪食，还得再煮一下，面上的还没有熟透。不煮熟透的话，猪吃了要拉肚子的。 “还不是你三弟。最近学校闹什么运动，他和他媳妇就从公社回来了。家里的农活两人都做不好，本来是读书人，也没有那把蛮劲儿。你三弟你是知道的，念书的时候就有腰椎间盘突出。根本干不了重活儿！” 蒋红梅家的三个儿子还没有分家。可不，现在就为了老三两口子回家来住的事情，家里差点没有闹起来。要不是家里的老头子还压得住阵脚，几个媳妇早就把屋顶掀翻了。 “妈，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个家，迟早还是要分的。不然的话，矛盾会更多。”罗淑芬不由得想到了赵启明。 说实话，她是愿意分家的。别看每个月启明的工钱都交给了当家的，可是赵旭东对于弟弟的钱管理得特别认真。说起来，小叔一家的吃喝住都是他们在花销。而他挣的钱，赵旭东都给弟弟存了起来。 因此，赵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你说你们怎么都想分家，怎么不想想我们老人？哦，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我告诉你，你老娘我还没有老！这个家里，还是得我和老头子说了算。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呀！”蒋红梅听了女儿的话，不愿意了。 什么叫做迟早要分家的？她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给他们娶媳妇、生小子。伺候他们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结果现在竟然嫌弃他们了！蒋红梅将火钳一放，气鼓鼓的离开了厨房。 “哎，妈，我不是……”罗淑芬哪里知道母亲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大过年的，自己也是嘴欠，不应该惹母亲生气的。罗淑芬突然有点后悔。 “大姐，厨房里面忙吗？我来给你打下手吧！”罗卫民的妻子苏婷婷从厨房门口探了半个头进来。 第24章 “哎, 婷婷, 你进来吧。”罗淑芬本就是勤快人, 哪里闲得住。厨房里的吃食已经摆在了案桌上, 中午要做什么饭菜罗淑芬一看就清楚。回娘家的女儿是闲不住的。 罗淑芬其实刚进家门, 看到三个弟媳都在, 没有回娘家的时候,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妈刚才出门说去地里找几个萝卜回来。看样子，她跟你说了家里的事情？”苏婷婷知道大姐的脾气，也就不说拐弯抹角的话。 “你们几个都想分家？”罗淑芬语气也不是太好, 妈妈的心情她非常理解。可是，自己也是媳妇，虽然赵家上面没有老人, 她心底知道几个弟媳的想法。 “我和卫民其实并没有非要分家不可, 而是大嫂和二嫂觉得我和卫民在家里吃闲饭。我们要是不同意，倒显得我们真的依靠着他们养活似的。”苏婷婷心中也颇为无奈。 要不是学校停课, 他们也不至于非要回家受这点闲气。在学校的日子, 即便是清苦, 她和卫民也是能够和和美美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说到停课, 我家碧晨和然然的学习都耽误了。婷婷, 你这边知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复课呀？”作为出嫁女，罗淑芬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娘家的事情。只能把话题岔开。 “说不好, 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对了, 大姐。你家是不是还有一些赵家祖上留下来的书本？快点回去处理了。这个东西留不得, 搞不好被有心人戴上歪帽子。”苏婷婷心里叹了一口气，过了年，爸爸或许会拿出处理方法。 殊不知，根本不用等到过了年。中午罗家的餐桌上，罗镇海将手上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大家就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要说。 “今天，你们大姐和大姐夫回来了。我就当着他们的面，给你们一个说法。这个家，你们要是愿意分，就分了吧！老婆子，把我的账本拿出来。”罗镇海显然早有准备，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儿女，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爸！”罗家三兄弟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你们不是一直闹着要分家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我罗镇海告诉你们，纵容你们媳妇闹的时候，你们就该知道，老汉我向来说一不二。”罗镇海将烟杆放在饭桌上，语气虽然犀利，面上却很淡定。 “喏，老头子，给你。”蒋红梅是知道丈夫的决定的，早上跟女儿怼上，也是心中不舒服导致的。她心里也明白，这个家迟早是要分的。 家里的孩子们单独坐在堂屋的一张小桌子上，见主桌上的氛围紧张，他们也不敢吃菜。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听大人们说事情。最小的罗红星和赵尉然分别坐在赵碧晨的左右两边。 赵碧晨牵了牵两边孩子的手，看样子还好，没有被大人们的动静吓到。 主桌上，赵旭东看了一眼妻子。难怪今年过年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是分家这件事给闹的。他身为女婿，并不好发表意见。都听老爸的，他肯定是有主意。 “我和你们妈妈都还能自己做活，你们三兄弟每年象征性的给十块钱的孝顺钱就可以了。至于以后我们不能动了，把我们扔出去也没关系。”罗镇海赌气的说道。 “爸，这哪能啊！我们以后肯定会孝顺你和妈妈的。”罗家的大儿子罗卫东搓搓手，爸爸的话像是石头一般压在他们心底。 “是啊，爸。我们分家不分心，都是一家人。”罗家二儿子罗卫兵向来嘴甜，最会为人处世。 罗卫民看着老爸，没有发话。说起来，他是三个儿子中唯一表态不愿意分家的。倒不是真的自家要靠一大家人吃饭，而是他最能够理解父母的苦心。不过，分了也有分了的好处。至少，几个嫂子不会再有这么多闲话。 罗家的媳妇都是聪明人，别看私底下跳得很高，闹着要分家。真的到了这样的场合，她们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老大媳妇看了一眼公公手中的账本，悄悄的撇了撇嘴。三弟一家可是没有参加劳动，凭什么分他们家粮食？ 老二家媳妇面上倒是笑盈盈的，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是公公分得不公平、不妥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罗淑芬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和弟媳们，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好好地过年，非要闹这一出！真是糟心！ “我们家还有六百斤粮食，老大和老二各分两百斤，剩下的是我和老三的。你们有意见吗？”罗镇海翻开账本，沉着脸说道。 罗卫东和罗卫兵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分别点了点头。 “哼！”蒋红梅不满的冷哼一声。 “钱财的话，家里去年积累下来的钱有一半都是老三一家贡献的。他们家拿一半，剩下的你们两兄弟分，我和你爸妈就不要了。老大家的，你冲卫东眨什么眼睛？有意见你就说出来！” 罗镇海大掌一拍，隔壁桌的小孩子们都抖了抖。 “爸，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老三可是回家小两个月了。他们两人的工资说是都交给家里了，谁知道自己有没有藏私？现在把大头的钱都给了老三家，我们不服。我们和老二家，可是养着您的两个孙子！” 老大媳妇王芳一见自家分得这么少的钱，立刻不满意了。顺便把老二拖了进来。 “老二，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罗镇海很明显是生气了。 “爸，您消消气。大过年的，别生气。您说怎么分，我们就怎么分。”老二媳妇孙明月拉了拉自己的丈夫，态度异常缓和。 王芳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睛。之前孙明月可不是这么说的！到了公公面前，竟然讨好卖乖，真是可恶！坏人都让她当了，她倒是成了罗家的好媳妇。 罗镇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长叹了一口气。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说我和你妈还没有分钱呢？都是我的孝顺的好孩子！”罗镇海真的是心累了，以他年轻时候的脾气，早就劈头盖脸的骂回去了。 “大哥，二哥。钱和粮食我们都可以三兄弟平分，爸爸妈妈以后跟我和婷婷一起生活，也就不参与分家了。你们还有意见吗？”罗卫民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看向自己的大哥、二哥。 怎么可以把父母逼到如此境地！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的话。”王芳率先站起来表态，老二家的也默认了罗卫民的说法。 这一顿团年饭，吃到嘴里都变了味。当然王芳和孙明月除外，她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胃口大开。倒是孩子们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好不容易能够吃点好吃的，自然是放开了使劲吃。 赵碧晨目睹了外公外婆家的分家大戏，心里不由得为自己三舅点了个赞。难怪未来他会是三个舅舅中过得最好的，单是这份孝心和谦让就是其他两个舅舅比不了的。 据她所知，三舅和三舅妈真的是没有藏私房钱。每个月的工资都按时交给了家里。外公说的家里一半的钱财来源都是三舅家贡献的话，还真没错。 毕竟在这个依靠工分换钱的时代，两个壮年劳动力不是每家人都可以像赵家夫妇两人，可以拿到最高的工分。一般来说，一个人一个月能够挣5、6块钱已经很厉害了。 吃过午饭，罗家老大和老二的媳妇倒是主动把饭桌收拾了。洗碗的时候，她们却是在商量着一家分几幅碗筷。家里只有两个灶头，还要公费出钱再打一个灶头才行。 赵碧晨被三舅妈拉着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忽然听见堂弟然然的哭声，她立刻从房间里大步走了出来。 “然然，怎么了？” 院子里，赵尉然跌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痛。 “发生什么事情了？”苏婷婷也跟着跑了出来，拉过自家儿子，看看他好好地，自己也就放心了。 “然然哥哥想要玩陀螺，大哥、二哥不给。大哥推到然然，二哥挥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然然。”罗红星年纪虽然最小，可是说话条理非常清晰。 “然然，给姐姐看看，哪里痛？”赵碧晨一听，心中火大。她连忙拉起地上的堂弟，给他擦干眼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手，然然手痛。”赵碧晨撩起衣袖一看，果然被人用抽陀螺的鞭子给抽了一条红色的鞭痕。 “呼呼，姐姐给你呼呼。吹了就不痛了！”赵碧晨心疼得不行，赵尉然肯定是很疼才会哭的。 “哎哟，小孩子多了就容易出矛盾。跃进，大为，可不是你们干的吧？”王芳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看自家孩子没事，嗓门也就越来越大。 至于地上的赵尉然，好好地也没有什么大碍。大过年的，不知道哭了不吉利吗？ “不是我们，我们没有碰他！”罗跃进和罗大为是罗卫东和王芳的儿子，大的十岁，小的八岁。 “胜利，把你的陀螺收起来。家里这么窄，玩什么游戏？把富贵带到外面去玩，家里人多，站都站不开。然然，二舅妈的小心肝，我看看摔疼了没有？”孙明月愣是忘记是自己大儿子抽了赵尉然一鞭子。 赵碧晨一把撩开二舅妈伸过来的手。将堂弟抱起来，自顾自的走进了堂屋。刚才然然手臂上的伤痕她看过了，虽然不是很要紧，可同样让她心疼。 “喜欢陀螺吗？姐姐回家给你做一个！”赵碧晨看向堂弟。 “不，然然不喜欢。”紧紧地搂着赵碧晨，然然将眼泪眨了回去。如果自己说喜欢的话，姐姐又要费心思给他做。他不想麻烦姐姐，姐姐每天都很辛苦。 赵旭东和罗淑芬见孩子没事，也就没有多过问了。毕竟，这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大人不可能上纲上线。 罗淑芬拉着自己母亲回了她的房间，“呐，妈妈，这是我和旭东孝敬你们的。” 将一小叠钱塞进母亲的手里，罗淑芬笑着看向对面的妈妈。虽然她上午跟自己生了气，可她始终是自己最爱的妈妈。 “呷，这是干啥。你们也不容易，我和你爸都还能挣。”蒋红梅将钱推了回去。 “妈，您就收下吧！这是旭东提的，说要让您一定收下。钱不多，是我们的心意。等以后日子好了，肯定会多多孝顺您和爸爸。”罗淑芬握着母亲的手，不让她退回来。 “哎，我收下，收下。家里的光景你也看到了，你弟弟们都成家了，我和你爸爸也就老了。现在说话也没人听了！还好你三弟是个孝顺的。他们想各过各的，那就分开过吧！” 蒋红梅小心翼翼的收起女儿和女婿给的孝敬钱。 “妈，您要劝着一点爸爸。好多事，睁只眼闭只眼，别操心太多。弟弟们都长大了，过得好与坏全看他们自己。三弟和三弟妹多读点书，可见是个明事理的。” 罗淑芬宽慰着自己的母亲。 “别说我们了，就说说你。这么多年，还没有动静？真的不能生了？”蒋红梅遗憾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虽说当时生碧晨的时候，接生婆说伤了身子。可是，村子里好些妇人后来还不是一样的接着生孩子。 “哎，有碧晨一个我也就知足了。可能，我的孩子缘就到这里为止了。”罗淑芬倒是没有一定要生儿子的想法。现在家里这个情况，只盼着启明能够再娶一门好媳妇，给赵家多添几个孩子。 在母亲面前，罗淑芬也就没有掩饰自己关于不能生育带来的伤痛。 堂屋里，赵旭东也在跟罗镇海说着孩子的事情。 “启明跟他媳妇离婚了？”罗镇海一直关心着大女儿家的事情。这不，连赵启明和刘艳离婚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是的，刘艳，的确不算得好女人。带不好孩子，还好吃懒做。”至于她偷人这件事，赵旭东羞于启齿。要知道，启明刚刚离婚那会儿，他们一家人可没有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芬生碧晨的时候伤了身子，你对她和孩子好，我看在眼里。旭东，咱们爷俩也不说废话。你这个女婿，我非常中意。比我家的儿子都强！”罗镇海是队长，消息比较灵通。赵家的好些事情，都能够传递到他的耳中。 “爸，您也知道我爸妈去世得早。您不嫌弃我，愿意把淑芬嫁给我，我一直非常感激。您放心，无论我和淑芬还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善待她和碧晨。然然这孩子，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秉性纯良。他们姐弟一直都像亲姐弟一样，以后碧晨也不怕没个兄弟撑腰。” 赵旭东也算是跟岳父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农村最看重的就是人口，人丁兴旺才是根本。赵家的确单薄了一点，可是家里和睦，麻烦事情少。罗淑芬虽然操劳，赵家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归宿。 鉴于家里分家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摆平，赵旭东和罗淑芬下午三点左右也就告辞回家了。 别的不说，家里还有两头猪、一群小鸡，罗淑芬怎么也放心不下。 回家的路上，赵尉然趴在大伯身上睡着了。因为他被抽了一鞭子，赵碧晨心里特别不舒服。但是，她谨记妈妈说的过年不能闹架的事情。不然的话，有可能一年都不顺利。 罗淑芬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小心思，拉了拉女儿的小手。母女两人总算是相视一笑。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赵碧晨发现堂弟还是没有什么精神。于是，吃过早饭，她带着砍柴刀和堂弟一起出门了。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赵尉然不明所以的看着姐姐。 “砍树！我要给然然做一个陀螺。”赵碧晨冲堂弟眨了眨眼睛。 “姐姐……”赵尉然突然有点想哭，昨天挨打已经不痛了。他只是有点想爸爸，所以才不开心。没想到，姐姐一直都记在心上。 “然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姐姐说。一个陀螺而已，姐姐会给你做好的。”赵碧晨挥了挥拳头。 可是，等她好不容易来到树林，却不知道应该砍哪种树比较适合拿来做陀螺。 “嗨，碧晨，早上好！你和然然在这里干什么呀？”甄世嘉在赵家没有找到人，听赵大婶的指引，他找到了树林里的姐弟两人。 “世嘉哥哥，早上好。姐姐想帮我做一个陀螺。”赵尉然的小心灵早就被姐姐治愈，此刻已经喜笑颜开。 “是的，我打算给然然做一个陀螺。可是，我不知道哪种树木更适合。”赵碧晨表示自己从来没有玩过这类男孩子的游戏。当然，她绝对不是哄赵尉然玩的，而是真的想要给他做一个。 “这个很简单，交给我吧！”甄世嘉接过赵碧晨手中的砍柴刀，找到合适的树木砍下去。 赵碧晨跟甄世嘉是一样的年纪，可是论力气，甄世嘉比赵碧晨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甄世嘉已经砍断了树木的下端，并且砍了两节制作陀螺的树头。 “我的陀螺送给我堂弟玩了，正好我可以给自己也做一个。来，碧晨，你把柴刀拿着；然然，你把我们制作陀螺的材料捡起来。我把这颗树尾巴给你们拖到柴房去。等它干了可以当柴烧。” 甄世嘉拖起地上的树尾巴，走在了最前面。 赵家门口，甄世嘉拿着从爸爸那里借来的工具，小心翼翼的打磨着给赵尉然做的陀螺。赵碧晨对这个制作过程非常感兴趣，蹲在一旁观看，时不时的提个问题。 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尉然。他挥舞着甄世嘉给他做好的鞭子，想象自己拿着新陀螺出现在小伙伴中间，他们一定会被惊呆的！ 甄世嘉手上的陀螺已经初具模型，尖尖的底部被按上一颗钢珠。如同被放大的铅笔头一般，陀螺尖尖的底部上方被甄世嘉用小刻刀修整得十分整齐美观。 “好了，然然。你去试一试，看我做的陀螺厉不厉害！”甄世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制作陀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看过之后的赵碧晨觉得自己即便是花上一天的时间，做出来的也未必有甄世嘉做的好看。 “谢谢世嘉哥哥，谢谢你！”赵尉然兴奋的捧着陀螺跑了出去，他也有新的陀螺了！ 果不其然，赵尉然的新陀螺得到了小伙伴们的追捧。看着然然和小伙伴们玩在一起，赵碧晨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然然开心就好。 “谢谢你，世嘉！”赵碧晨没有忘记，甄世嘉的手刚才还差点被划伤。 “嘿嘿，我也是顺便的。”赵碧晨脸上的笑容，晃了晃甄世嘉的眼睛。村子里就没有比碧晨更好看的女孩子。真希望她能够多笑笑才好。 吕向阳提着咸鱼走进大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碧晨和甄世嘉相视一笑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世嘉，碧晨！”吕向阳大步走了过去。 “表哥！哇，你提了我最爱吃的咸鱼。”甄世嘉转头，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吕向阳。当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吕向阳的手上。 “向阳大哥，新年好呀！”赵碧晨扬起了嘴角，逆光而来的少年，背后是火红的夕阳。夕阳洒落在他的头发上，熠熠生辉。 是的，这个新陀螺，他们制作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你们刚才在看什么呀？”吕向阳走到碧晨身边站定，微微侧身，看向赵碧晨。她今天穿了一件略微有点旧的棉衣，朴素的打扮却让她的小脸莹莹散发着白光。 “表哥，我给然然做了一个新陀螺。我让然然拿过来给你看看，这还是你教我做的呢！”甄世嘉兴奋的表功。 “然然，快点把陀螺拿过来给向阳哥哥看看。”甄世嘉冲不远处的赵尉然喊道。 吕向阳嘴角抽了抽，我教你做陀螺，可不是为了让你用来讨女孩子欢喜。没想到甄世嘉头脑倒是挺灵活的！ “向阳哥哥，你看，这是世嘉哥哥给我做的陀螺。它好厉害，可以转很久。”赵尉然满头大汗跑了过来，刚才的他可威风了。用陀螺打败了好几个小伙伴。 赵碧晨等赵尉然一靠近，立刻帮他解开了棉衣的扣子。 “然然，是不是很热？注意别感冒了！” 吕向阳接过甄世嘉给赵尉然做的陀螺，勉强点了点头。他才不会说这个陀螺做得好！明明这是甄世嘉想要讨好赵碧晨才有的新陀螺。 “然然喜欢玩陀螺？” “嗯，向阳哥哥，然然喜欢。”赵尉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那，你喜欢玩弹弓吗？向阳哥哥改天给你做一个。”吕向阳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 “表哥，还有我，还有我！你教我怎么做弹弓，好不好？我也要跟你学习打猎。”甄世嘉哪里懂吕向阳的言外之意，他连忙站出来，表示自己要跟着一起学习弹弓的制作。 “今天晚上吃咸鱼，世嘉，你要不然先把咸鱼提回去？”吕向阳找个借口，打发了甄世嘉。 甄世嘉不过是12岁的年纪，哪里知道表哥的用意。他欢天喜地的接过咸鱼，往家的方向跑去。 “然然，碧晨。我妈妈说几天没有看到你们了，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汤圆？它这几天见风就长，大了一圈。”吕向阳手里还拿着甄世嘉做的陀螺，对赵尉然和赵碧晨发出邀请。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汤圆了。哈哈，我也喜欢吕大婶。”赵尉然忙不迭的点头。 赵碧晨不可能放心堂弟一个人去，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顺便，我可以把你的新陀螺再修整修整，让它更厉害。”吕向阳晃了晃手里的陀螺，明明做得这么难看。越看越不顺眼，要不然扔了自己重新给然然做一个？ 还是算了吧，不然世嘉要生气的。 等甄世嘉从家里跑出来，已经没有了表哥和赵家姐弟的身影。 赵家姐弟跟在吕向阳的身后走向吕家，结果在河边碰到了李阿广。 “阿广大哥，你从哪里找来的鲜花？”吕向阳主动打招呼，寻思自己是不是也给妈妈挖一颗回来种在院子里。或者，碧晨喜欢鲜花吗？ “阿广大哥，新年好！”赵家姐弟异口同声喊道。 “嘿嘿，是向阳、碧晨和然然呀？我从山脚下挖到的。你们要是喜欢，我明天可以带你们去。”李阿广这几天一直没有闲着。他把自家房子面前的空地整理出来，打算开春的时候自己修葺围墙。 到时候，在院子里种很多鲜花，杨柳一定会喜欢的。而且，有了围墙，也给他们的家多一道保障。 “阿广大哥，听说你家要新建围墙。到时候需要帮忙说一声就行，我和爸爸都有空。”吕家父子是甄家湾最喜欢帮忙的人，可以说不计较回报的帮忙。 “嘿嘿，行！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们的好意。好了，我要回去了。” 目送着李阿广离开，赵碧晨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成了家和没成家的男人，真的是两个模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李阿广一直都是单身。谁知道，这辈子竟然在他这里也发生了变故。 “走吧，我妈妈看到你们去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吕向阳牵着赵尉然，看向赵碧晨。 “嗯，走吧。”赵碧晨收回目光，不远处吕家的小院子已经在视线范围之内。 “妈，你看谁来了？”吕向阳推开门，家里竟然没有看到妈妈。她去哪里了？ “妈，你在哪里？” “吕大婶，然然来了。我姐姐也一起来了。”赵尉然左右看了看，好像家里没人。 赵碧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好像有股烤红薯的香味。顺着这个味道走过去，果不其然，在厨房里发现了甄珠和汤圆。一人一狗竟然在抢食烤红薯。 而甄珠因为嘴里塞满了红薯，而没有办法回答儿子叫她的声音。 好不容易咽下了口中的红薯，甄珠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 “橙子！然然！快点过来吃红薯，不然被汤圆吃完了。啊，汤圆，你别抢。这是然然的，这是橙子的。已经没有你的份了！”甄珠低头一看，刚才被她从灶膛里翻出来的烤红薯已经只剩下两块了。 她连忙弯腰捡起来，护在怀里。 吕向阳苦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妈妈，他一共烤了七根红薯，现在就剩下两根了。妈妈和汤圆这是吃了多少烤红薯？ “妈，你吃了几根？” “宝宝啊，妈妈，妈妈只吃了一根。”甄珠连忙躲到赵碧晨身后，悄悄的探了一个头出来看向吕向阳。 “真的？” “可能，可能不止一根？我忘记了。”甄珠将手里的烤红薯塞到赵尉然手中，示意吕向阳自己不打算再吃了。可是，此时的她因为吃烤红薯，把自己两只手，一张脸弄得跟花猫似的。 “妈，烤红薯吃多了要上火，而且会积食的！”吕向阳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吕大婶，我们去洗个手、洗个脸，好不好？”赵碧晨拉过甄珠，柔声问道。 “好，好。我要橙子给我洗，不要宝宝。宝宝凶我，大山回来告状。我不喜欢宝宝了。”甄珠暗戳戳的瞟了一眼吕向阳，立刻收回自己的眼神。 待赵碧晨帮甄珠洗脸、洗手完毕，赵尉然已经和汤圆闹作了一团。 “姐姐，你看，你看汤圆它好有灵性。它能够听懂我说的话。汤圆，来听口令。坐！咦，汤圆，你跑什么呀？”赵尉然话还没有说完，汤圆已经跑到赵碧晨小腿边上蹭了蹭。 “哇，汤圆都还记得你。” 赵碧晨和赵尉然的到来，让吕家多了些许热闹。等赵碧晨提出离开的时候，甄珠竟然拉着赵碧晨的手不让她走。 “橙子，橙子不走，不走，好不好？” 吕继山出门打猎去了，此时还没有回家。家里只有她和吕向阳。赵碧晨和赵尉然的到来，给这个家里增添了很多欢乐。所以，甄珠才不想他们走。 “大婶，我们明天又一起玩，好不好？我们要是再不回去，我妈该到处找我们了。”赵碧晨抱了抱甄珠。可以看出来，吕家大婶真的很喜欢她和然然。 “好吧！橙子，我们拉钩。” 看着这样的母亲，吕向阳忽然有点鼻酸。妈妈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单纯得很。或许，自己应该多抽一点时间陪她，说不定她可以快一点长大？ 赵尉然手里拿着吕向阳修整好的陀螺，跟上午世嘉哥哥做的那个比，他更加喜欢这个被向阳大哥改造之后的陀螺。 回到家里，罗淑芬已经做好了饭菜。当然不可能天天都吃好吃的，今天晚上罗淑芬做的面疙瘩稀饭，用猪油炒得青菜已经让赵家人非常满足了。 吃过晚饭，赵碧晨拉过堂弟，“然然，你今天该洗澡了！” 玩了一天的陀螺，赵尉然身上肯定是一股汗水的味道。 罗淑芬要忙着照顾家里的猪和小鸡，赵碧晨自然接过了照顾堂弟的任务。 “啊？姐姐，我可以不洗澡吗？好冷的！”赵尉然缩了缩脖子，想到冰冷的空气，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然然乖，我让爸爸帮助你一起洗澡。很快就洗完了，保证不会冷的。你要是不洗澡的话，浑身臭臭的，小伙伴都不喜欢跟你一起玩。”赵碧晨劝说着。 赵尉然闻言，心下一横，点了点头。 不过洗完澡躺在床上的他真的是非常感激姐姐，今天晚上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 赵碧晨自从重生以来，最不习惯的就是家里的洗澡和上厕所。不过，人有三急，澡不能不洗。她发誓，一旦条件好一点，一定要修缮家里的厕所。这可是一件大事。 第二天起床之后，跟赵尉然一起完成了爸爸布置的写大字任务。赵尉然就迫不及待的拿着自己的新陀螺出门找小伙伴玩去了。 有了新的玩具，他不再是姐姐的跟屁虫。 罗淑芬找猪草去了，赵旭东按照之前跟女儿的商量，作假把自己的藏书拉到竹林里烧掉。其实，口袋里装的都是竹笋壳和干草。 初二回罗家的时候，罗卫民也提醒了赵旭东，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一定要注意把之前留下来的东西都藏起来。要不然到时候被搜出来毁了可就可惜了。 甄家湾的人听说赵旭东把祖上留下来的书都烧了，还有点可惜。 “老赵这不是发烧了？为啥要烧掉？” “听他说，昨天晚上他做了个梦。赵家的祖上说自己需要这些书，他就给烧了过去。” “还有这事儿，真是奇了怪了。” 大家好奇的八卦着。不过，都知道了赵旭东烧书的事情。听说，把家里好些老旧的东西一起烧了？ “兄弟，做得好！”甄朝选暗地里找到赵旭东。 “我还正想提醒你，就怕你不愿意。上面可是来消息了，要不了多久，这些旧的东西和旧思想，都会成为大家声讨的对象。你懂吧？兄弟，幸好你自己想通了。我原本还怕你骂我来着。” 甄朝选身为队长，能够知道些风吹草动。但是，更详细的东西，他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甄大哥。我会注意的。” 中午时分，河水不那么刺骨。赵碧晨拿着自己和赵尉然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到河边清洗。 当她走到一颗樱桃树下的时候，突然窜出来的汤圆吓了她一跳。 “汤圆，你怎么跑出来了？大婶呢？她也出来了吗？”赵碧晨四下望了望，没人呀！ 汤圆着急的跳脚，张嘴衔住赵碧晨的裤脚往一个方向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赵碧晨放下手中的洗衣盆，汤圆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放下赵碧晨的裤脚，汤圆嗷嗷嗷的叫了几声。往前跑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向赵碧晨。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对不对？你带路，我跟你一起过去。”赵碧晨果不其然，又听到汤圆回应的嗷嗷叫声。 跑了不过二十米，汤圆在一个粪坑面前停了下来。嗷嗷嗷的冲着粪坑里面大声的叫着。 赵碧晨低头一看，吕家大婶正在粪坑里面挣扎。眼看着，粪坑里面的污水就要淹没她的下巴。赵碧晨连忙大声呼救：“来人啊，快点来人啊！有人掉进粪坑里了，快点来人！救命！” 粪水快要将吕家大婶淹没，赵碧晨看到远处的来人，估摸着时间来不及。她连忙奋力从一旁的丝瓜架上拖了几根竹竿，将竹竿插入粪坑里，自己顺着竹竿滑了下去。粪水淹没了她的胸口，她一把抓住甄珠的衣服，借着粪水的浮力，将她带出了粪水面。 “大婶，别害怕。橙子来救你了！我们很快就会上去的。”感觉到甄珠的瑟瑟发抖，赵碧晨顾不得粪水的肮脏，自己沉下身子。一手抓紧竹竿，一手抓紧甄珠，用脸蛋将甄珠口边上的污秽擦干净。 此时，赵碧晨和甄珠都仅剩脖子露在粪水表面。 第25章 村民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才将两人从粪坑里拉上来。而此时, 甄珠已经冻得混身发抖, 嘴唇青紫。赵碧晨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上的棉衣全部湿透了。 化雪的时节, 比下雪那会儿还冷。寒气入体, 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能瘫在地上。 直到洗澡的时候，赵碧晨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有多臭。想想当时的场景，她不禁龇牙咧嘴, 连带着用牙刷把自己的牙龈都刷出了血丝。 当时她的嘴闭得紧紧的，只顾着关心吕大婶的情况，哪里顾得上粪坑的气味和肮脏。 “晨儿, 还需要热水吗？”房间门口, 罗淑芬担心的问道。女儿长大了，不愿意自己帮她洗澡。 要知道赵碧晨打小就爱干净, 这次竟然为了救甄珠跳下了粪坑。罗淑芬不敢想象, 又冷又臭是个什么滋味。可恨自己不在附近, 不然也用着女儿受这个罪。 “妈妈, 要的, 要的。麻烦您再给我提两桶热水进来。”赵碧晨手上的动作把皮肤都搓红了。 等她洗完澡，罗淑芬已经将装了开水的酒瓶子放进了她的被窝。 “晨儿, 妈妈给你用暖水瓶捂了被窝。你今天就给我好好地躺在被窝里，哪里也不能去, 知道吗？”女儿家的身体最是要紧, 这一次受了寒气，对女儿的身体发育肯定是有影响的。 “好，妈妈我听你的。吕大婶没事吧？”赵碧晨乖乖的?杲晃选? “吕大婶没事，她也已经躺进被窝里了。不过，她有点吓坏了。”赵尉然从外面跑进来，他刚刚从吕家回来。他是被罗淑芬打发去看看甄珠消息的。不然在家里守着碧晨也不方便。 原本在玩游戏的他一听说姐姐掉进粪坑里了，连忙扔下陀螺就开跑。等他赶到，姐姐和吕大婶已经被救了起来。 赵碧晨头一歪，看到自己床头柜子上面放着的橙子。这还是去外婆家的时候，外婆硬要塞给自己的。 “然然，你帮我把这个橙子送给吕大婶。让她别害怕，橙子会陪着她的。”赵碧晨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嗯嗯，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向阳大哥和吕大叔你没事。”赵尉然拿着橙子跑了出去。 “你啊！我家的晨儿就是这么善良。好好休息吧，妈妈给你煮碗热热的糖水鸡蛋。多放点醪糟，好不好？”罗淑芬虽然对于女儿的勇敢很欣慰，可是她心里还是有点后怕。 又冷又深的粪坑，下面可都是泥浆。说不好，会淹死人的！万幸两人都没事。罗淑芬心中念了一句佛。 “好，谢谢妈妈。”赵碧晨给了母亲一个甜甜的微笑。 吕家，吕继山帮妻子清洗干净，自己也忙出了一身大汗。吕向阳一锅又一锅的热水端进去，然后一盆又一盆污水被倒出来。直到最后，所有的洗澡水全部都变得清澈。 当他得知母亲掉进粪坑的时候，心差点蹦出来。后来路上听说赵碧晨跳下去救妈妈，他就更加担心了。 吕向阳后悔今天没有守着妈妈，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才好？ 幸好，妈妈和碧晨都没事。听村里人说，碧晨可勇敢了。要不是她，妈妈还说不好是个什么情况。 洗完澡，吕继山细心的将妻子的头发擦干。让甄珠躺在他的大腿上，她的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离他们夫妻不远的地方，一个自制的煤炭炉子，正在燃烧着。 “珠珠，你怎么掉进粪坑里的？”吕继山不相信妻子不知道粪坑很危险。平日里他再三嘱咐，一定要远离水边，远离粪坑，远离火苗。他的珠珠一向很听他的话。 “大山，有人告诉我那里有草莓。”甄珠想到踩空的那瞬间，身体一阵发抖。 “别怕，有我在。珠珠，我会保护你的。”吕继山话音刚落，吕向阳带着赵尉然走了进来。 “吕大婶，你没事吧？这是姐姐让我给你的，她说让你别害怕，橙子会保护你的。”赵尉然一路跑过来，刚进入温暖的房间，头发还在冒着白烟。他双手捧着橙子递了过去。 “橙子，橙子。谢谢你，然然。我不害怕！”甄珠挣扎着坐起身来，双手捧着橙子，眼睛里竟然有了泪花。 要知道，被救起来的时候，她没有哭。看到吕继山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却在看到这个被赵碧晨叮嘱送过来的橙子的时候，眼里有了泪花。 吕向阳双手握成拳头，如同一匹愤怒的狼，冲出了家门。 “向阳大哥！”赵尉然不放心，跟着跑了出去。 吕继山原本想要追出去的脚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傻傻坐在床上的妻子。 长叹一口气，吕继山转身回到妻子身边。小声的安慰着她，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交给向阳吧！相信他可以处理好。妻子还需要他的照顾。 这一次，可算是欠赵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吕向阳如同一只困兽，跑到了甄家湾的大院坝中间。因为过年没有上工，大家多在家里料理家务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者打牌。 “啊！”一声巨吼，吕向阳徒手拧断了大院坝边上，不知道谁家放在地上的，比成人臂膀还粗的树棍。 “是谁？到底是谁？你给我站出来！我警告那些曾经以及今天欺负过我妈妈的人，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松筋动骨的滋味。欺骗她很好玩吗？抢她的食物很好玩吗？看着她受伤、哭泣很好玩吗？” “你们今天的行为是谋杀！谋杀！杀人是要坐牢的，这不是玩笑。” “我告诉你们，没有下一次！今天你们谁骗我妈妈粪坑旁边有草莓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幸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否则你就是杀人凶手！我不奢求你们能够善待我妈妈，我只是求求你们，别再捉弄她，行不行？”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吕向阳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挺直腰背，看了一圈所有在院坝上的村民。他们好些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他们家曾经还接受过吕家的帮助，他们的家人却欺负过甄珠。 吕向阳双眼通红的离开了院坝，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院坝上的老人忽然有预感，这个年轻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甄朝选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差点掉进粪坑淹死的时候，一掌将家里的饭桌打落了一个桌角。真是太过分了！他们家甄珠这么单纯善良，竟然有人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吩咐妻子将家里所有的鸡蛋分成两份，一份给女儿拿过去，另外一份，给赵家拿过去。碧晨可真是个好孩子，一直待甄珠非常好。这一点，是村子里的人有目共睹的。 吕向阳回家之后，吕继山倒也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叮嘱儿子将家里唯二的两小盒鹿胎膏给赵碧晨送一盒过去。 这个东西，可以算得上是吕家最值钱的东西了。几年前，吕继山在山上打猎得来的珍贵鹿胎。花了大价钱请药铺的掌柜给制作的。哪怕是掌柜重金想要购买，吕继山也没有舍得。 吕向阳到赵家的时候，他的外婆刚走没多久。 “赵家婶子，这是鹿胎膏，你拿来给碧晨补补身子吧！这一次，真的是非常感谢她。”听说赵碧晨睡着了，吕向阳也就没有进碧晨的房间。而是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罗淑芬。 “嗨，没事儿。快回去照顾你妈妈吧，碧晨没有什么异常。这个东西，太珍贵了，我们不能收。”罗淑芬是听说过鹿胎膏的，她连连拒绝。 “赵家婶子，请您一定要收下。”吕向阳深深地鞠了一躬。再珍贵，也没有妈妈的安危重要；再珍贵，也没有碧晨的人品贵重。 结果，醒来的赵碧晨一听说吕向阳送来了鹿胎膏，非要妈妈也吃点。 “妈，你听我说。鹿胎膏对调理你的身子非常有好处！你就听我的，吃一点，好不好？我还想你再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赵碧晨为了让母亲一起吃，可谓是费劲口舌。 终于，在赵旭东的劝说下，母女俩人分食了这盒鹿胎膏。 这次掉进粪坑，对甄珠的影响非常大。她好似从那以后，就不再傻傻的笑了。平日里严肃着一张脸，要是不认识的人，一定不会氲剿巧逃形侍狻 这一天，她翻出儿子上学用的书本，指着上面的大字跟吕向阳说道：“宝宝，我要学习认字。” 吕向阳非常奇怪，妈妈怎么会突然有了想要认字的想法？ “妈妈，你为什么突然提出想要认字？” “因为我要变聪明，我不想当大家眼中的傻子。”一字一句的说完。甄珠要是不挥动她的拳头，看起来跟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好，我来教你。”吕向阳眼眶一热，跌落粪坑竟然意外的让母亲成长起来。 从此，每天一大早，吕家都会传出郎朗的读书声。吕继山为了鼓励妻子，一起加入了学习的行列。整个家里意外的和谐。 汤圆作为本次救主的大功臣，被狠狠的奖励了一番。直到这个时候，吕家人意外发现：汤圆的食量大得惊人。还好吕家的粮食有富裕，不然真的养不活这个小家伙。 吕继山打猎回来，偶尔也会把生的猎物拿给汤圆吃。终归是一只狼，即便是养在农家，它身体里的兽性是压制不了的天性。 吕向阳这些天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家里守着妈妈。幸运的是，甄珠和赵碧晨因为家里人照顾得当，都没有出现感冒发烧的迹象。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宝宝，你在做什么？”甄珠在家里待腻了，还是想去外面玩。 “给你扎的小龙，好看吗？”吕向阳将手里的竹制品递过去。这还是正月初一的时候，答应给她做的小龙。 “好看！真像！宝宝，你好厉害。我要拿给橙子和然然看。”甄珠高兴的是，自己终于找到了出门的理由。 吕向阳哪里能够不知道妈妈的心思？拿起一旁给赵尉然做的弹弓，母子两人收拾着东西，来到了赵家。 此时，赵尉然正在姐姐的指导下学习写字。一看到甄珠和吕向阳过来了，他激动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好不容易有人过来，终于可以解脱了。这个毛笔软趴趴的，太难用了。 “吕大婶，向阳哥哥。”赵尉然无比热情。他们的到来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别看姐姐和大伯写起来很容易，毛笔到了自己手中根本不听使唤。 “然然，你看这个！”甄珠炫耀的拿出了吕向阳编制的小龙。 “哇，这个太厉害了。”赵尉然接过小龙，连连赞叹。对吕向阳的崇拜，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碧晨，你们在练习写字吗？”吕向阳看向正在收拾桌面的赵碧晨。怎么看怎么觉得小脸瘦了，而且更加苍白了？ “嗯，是的。然然也到了快要上学的年纪，爸爸的意思是教他认字。他现在耐心还不足，总想着玩。”赵碧晨倒是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揭自己堂弟的老底。 “珠珠也在学习哦！”甄珠一听赵尉然也在上课，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怎么回事？赵碧晨和赵尉然都奇怪的看了过去。 “我妈现在把我小学的课本拿了出来，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吕向阳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要不然他们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学习。 “吕大婶，你真棒！”赵碧晨走到甄珠面前，竖起了大拇指。 “要不然，我们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吧！”赵碧晨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人多才更加容易坚持下来。就堂弟这个坐不住的性子，一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而吕向阳一听见赵碧晨的建议，立刻喜上眉梢。她竟然有跟我一样的想法？他们真是心有灵犀！吕向阳看向赵碧晨的目光温柔似水。 “什么学习小组？我也要参加！”甄世嘉刚刚走近，听到了学习小组四个字。 吕向阳眉毛一挑，哪里都有世嘉这个小子捣乱！原本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因为甄世嘉的出现，而少了一些特别的惊喜。 于是，被赵碧晨命名为“向主席学习”的学习小组就这么成立了，她担任临时小组长。叫这样的名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怎么应对接下来的运动？ 顺便磨一磨然然的性子，太冲动了，遇事不冷静。 每天吃过早饭，学习小组的成员赶到赵家。开始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诵读主席语录。这个时代的人把语录奉行为圣旨，他们也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学习小组。让人明面上说不出什么意见来。 吕向阳最高兴的是自己不仅可以每天见到赵碧晨，连带着妈妈脸上也多了笑容。 当儆腥讼胍尤胝飧鲅靶∽榈氖焙颍缡兰握玖顺隼础 “我们小组已经有五个人了，满员了。你们自己单独组建学习小组去吧！” 不得不说，赵碧晨他们的学习小组在甄家湾带起了一股风潮。公社里听说了这事儿，还专门表扬了甄家湾村民思想进步。 过完年，村民们开始了新一年的工作。甄朝选去公社开了启动会之后，回来给生产队里做了专门的宣传指导。归纳成两句话：第一、每个生产队需要自己沤农家肥；第二，重视开春之后的插秧准备工作。 工作倒是布置下来，可是没有技术指导，让甄朝选差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揪掉。 甄世嘉将自己爸爸遇到的问题在学习小组的讨论会上提了出来，“到底要怎么沤农家肥？” “这个我知道，就是用猪粪灌溉！”赵尉然自从跟大家一起学习之后，变得更加开朗了，脸上也多了很多笑容。 “把每家每户的猪粪都收集起来，恐怕也不够用呀？”吕向阳看向赵碧晨，她一定知道答案！ 参加了学习小组，吕向阳才意识到，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少女，知识非常渊博。自己明明比她多念三年书，可是她会好多自己不懂的知识和道理。 赵碧晨微笑的看向甄珠，“吕大婶，你觉得怎么沤农家肥？” “是不是腐烂的东西都可以做肥料？因为它们和猪粪一样臭臭的。”甄珠皱了皱鼻子，似乎想到了粪坑的味道。 “吕大婶说对了！臭臭的东西就是我们需要的肥料。悄悄的告诉你们，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玉米杆子、麦秆、稻草、树叶、杂草等等都是可以制作农家肥的。” 赵碧晨并没有在小伙伴面前刻意隐瞒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小孩子总是有最强大的包容和接受的能力。 “真的吗？那我们去告诉我爸爸吧！”甄世嘉一点都不怀疑赵碧晨，学习小组如果真的能够帮到爸爸的忙，那就太好了。 晚上，甄家的煤油灯下，赵旭东将女儿的主意说了出来。这件事不可能让女儿提出来，为了保护碧晨，赵旭东出面提出了沤农家肥的方案。 “方法其实很简单，将玉米杆子之类的秸秆用闸刀扎碎了，再用水把它们发湿透。然后，一层沙土、一层秸秆碎、一层粪便、一层草木灰。加入少量的石灰水，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在最面上盖上稻草，半个月翻一次堆。一个月功夫也就成了。” 这是赵碧晨在整理赵家祖上传下来的古籍的时候发现的方法。其实沤农家肥并不复杂，只是现在很少人会想到这样增产的方法。 赵旭东因为对农学并不感兴趣，所以这方面的书籍看得很少。他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文学和历史类的书籍上。 “这个办法我看成！旭东，你看这样成不？我也不说是谁提供的方法，只说公社是这样要求的。兄弟，你明白我的用意不？”甄朝选叹了一口气。这次开会，还说了公社会组建红-卫-兵小分队的事情。依他看，未来的日子太平不了。 枪打出头鸟，他不是为了抢赵家的功劳。而是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按理说，旭东祖上私塾教师的身份，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成，能够帮到大哥你的忙就行。再说了，如果农家肥真的管用，收益的人可是整个甄家湾。”赵旭东明白了甄朝选的言外之意。 第二天一大早出工的时候，甄朝选当众宣布了沤农家肥的事情。 “各家各户，都不许偷懒。把你们家的漏阴、粪池给我掏干净，淤泥、粪便全部运送到我指定的位置。今天，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沤农家肥。你们想不想多收获粮食？多分点粮食？” 甄朝选也是个大嗓门，即便是不用喇叭，他面前的一百多号人能够清清楚楚听到他说的话。 “想！”一说到可以增产，大家瞬间来了劲儿。 “那就行动起来，年轻力壮的给我挑粪去。老人和妇女去收集枯枝败叶、玉米杆子。到时候谁偷懒的话，他家可是要少算工分的。” 于是，甄家湾在这一天热闹极了。可以说是全员出动，将家里家外的枯枝败叶、粪便淤泥全部都清理到指定的地点。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不到一天的时间，沤了两大堆农家肥。 甄朝选吩咐大家将多余的石灰水撒到村子的各个清理干净的角落里。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甄朝选还在跟自己的妻子念叨：“旭东没当民兵连长真是可惜了。他有这个才！” “你们大老爷们的事情我不懂，在我看来能够吃饱饭就行了。像你当个队长，操不完的心，家里的事情还都顾不上。”甄朝选的妻子何琴难得抱怨了一句。 刚开始上工，田地里的农活得一项一项来。春天是个播种的季节，等田地都犁出来，油菜和花生也需要开始播种了。犁地是个力气活儿，趁着过年大家吃得好，甄朝选准备让大家把地里的蔬菜清理干净，就可以开始犁地了。 做梦甄朝选都在安排着农活，幸好他身边的妻子并不受他梦话的影响，依然睡得香甜。农民是最不容易失眠的人群之一，因为他们身体的疲惫已经大于了心里的担忧。 汤圆经过冬天，也长大了。它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甄珠和赵碧晨。甄珠天天可以见到，赵碧晨这边要主人和小主人带它出门，它才可以看到。所以，它会悄悄的从家里跑出来。 “汤圆！你怎么又来了。”赵尉然惊喜的看着从后门跑进来的小家伙。 它也不理赵尉然，乖乖的跑到赵碧晨脚边上蹭了蹭。 “乖乖，你出来你的主人知道吗？”赵碧晨一把抱起脚边的汤圆。 嗷嗷嗷，汤圆小声的叫着，低头不敢看赵碧晨。 “姐姐，汤圆好聪明哦！我看它好像能够听懂你说话的意思。”赵尉然神奇的看着姐姐怀里的汤圆，可惜，它更喜欢姐姐。 “这个小家伙倒是挺通人性的。”罗淑芬忙碌中抽空瞅了一眼女儿怀里的小狗。她知道女儿和然然都很喜欢汤圆，可是家里连人都吃不饱，更何况养个小崽子？ 赵碧晨看了看厨房外面，天已经快要黑了，吕家人找不到汤圆会着急的。这个调皮的小家伙！赵碧晨点了点汤圆的小鼻子。 “然然，你帮姐姐把汤圆送回家，好不好？”赵碧晨因为要帮妈妈烧火，所以走不开。 可是谁知道汤圆赖在赵碧晨身上不下来。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送汤圆回去，让然然帮妈妈烧火做饭。 刚刚靠近吕家，赵碧晨果然听到甄珠在到处找汤圆的声音。 “宝宝，你看到汤圆没有？汤圆不见了！”甄珠四下没有找到汤圆，开始着急，口中的声调不由得升高。 “吕大婶，汤圆在我这里。它跑到我家去了。”当赵碧晨的声音在门口传来的时候，甄珠松了一口大气。 “汤圆真坏！害我到处找你！”转身看到汤圆和碧晨，甄珠小跑步迎了过来。 甄珠本想让碧晨多玩一会儿，赵碧晨一看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连忙推辞道：“吕大婶，我得回家了，不然天黑了看不清楚路。我爸妈会担心的。” “让向阳送你回去！”吕继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提了一只收拾干净的野鸡。今天他抽空进了一趟大山，开春了不少动物都出来觅食。因为时间紧张，打了几只猎物他就回来了。 “向阳，这只鸡帮碧晨提回家。”春天的野鸡即便是不肥美，也是肉啊！ “这怎么好意思？吕大叔，不用了，我先回家了。”赵碧晨放下汤圆转身就走，而她的身后，吕向阳已经接过野鸡赶了上来。 “碧晨，等等我。我爸今天进了一趟山里，收获了三只野鸡。你拿一只回去尝尝，很好吃的。”吕向阳人高腿长，三两步追了上来。 “啊！”赵碧晨走得急，没看清楚路，差点踩空了摔倒在田坎下。还好吕向阳大手一拉，将她带入怀中。 “没事吧？”当吕向阳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过来，赵碧晨心跳加快了跳动。 “没，我没事。谢谢你。”赵碧晨站稳脚，立刻退了两步。刚才好尴尬，她整个人趴到了吕向阳的怀里。以前只是知道他很高，真正贴近才知道自己的头顶可能刚刚及他的下巴。 两人一路人也没有闲话，吕向阳不时提醒赵碧晨主意脚下的路。他在赵碧晨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紧紧跟着，张开的手有意识的护着前面的小人儿。 因为吕向阳手里还提着一只野鸡，为了避免他人闲话，两人选择了从赵家的后门回去。 通往赵家后门的小路要路过一片竹林。说来也巧，这片竹林里竟然长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大概不到一米的高度。竹林给它们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冬天它们依然长得很好。 当他们路过这片竹林的时候，竹林中竟然传来了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喘！赵碧晨张大了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往前，还是退出这里，重新选择一条回家的路。 “二喜，抱紧我！” 这个声音，又是这个声音！赵碧晨满脸涨得通红。如果她没有听错，这是刘艳的声音。 “你就是个妖精，缠人的妖精！”男人的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 “啊！”刘艳满足而愉悦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赵碧晨刚好转身一头撞进了吕向阳的怀里。 捂住额头，赵碧晨发现吕向阳的胸怀怎么这-么-硬？额头上竟然传来了一阵疼痛感？ 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吕向阳牵手拖着走过了那片竹林。 远离灌木丛，吕向阳仍然没有松开手。直到他们来到赵家后门口。 “刚才是不是碰疼了？”吕向阳关心的看向赵碧晨的额头。月光下，赵碧晨的皮肤莹莹发光。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吕向阳热血沸腾。十五岁的大男孩，该懂的，不该懂的也都知道了。 “我没事，谢谢你，我到家了。”赵碧晨抽出被吕向阳握着的手，此时才惊觉，他的掌心热得吓人。 “这个给你。”吕向阳把手里的野鸡递了过来。 赵碧晨只要一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就一阵脸热。也就不推辞，接过野鸡小跑步从后门回家了。 “晨儿，你怎么才回来？我炒个菜，我们就可以开饭了。”罗淑芬没注意身后的女儿手里还提着一只野鸡。倒是赵尉然眼尖，兴奋的接过了姐姐手中的野鸡。 “大伯娘，你看！我们有肉吃了！”虽然过年吃了几次肉，可是最近的伙食一点油珠珠都没有。吃过肉，再回到吃素的日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赵尉然吞了吞口水。 罗淑芬见状，打消了原本打算把这只鸡腌制起来过些天再吃的打算。看把孩子馋得？都煮了吧！ 于是，罗淑芬接过杀好的野鸡，用清水洗干净。直接放进锅里煮。炖鸡汤这是来不及了，但是煮熟的鸡肉抹上一点点盐巴，好吃得几乎可以把鸡骨头嚼碎。 赵旭东是闻着香味进的家门。别说孩子，就是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转身将家里的门扣上，赵旭东大步走进厨房。 “哪里来的肉？好香啊！”赵旭东笑着看向罗淑芬。 “瞧你的熊样儿！吕家人给拿的。你说说，你为什么就没有学个打猎的手艺。”罗淑芬忍不住感慨。去年家里一共吃了不到十次肉，还要包括两次熬猪油的油渣。 不是她不想买肉吃，家里也就这样的条件，哪里有钱买肉吃。能够吃饱饭，已经非常难得了。 “哎，从小我的准头就不行。我去打猎，可能一整天都收获不了什么。吃不了打猎这碗饭。”赵旭东摇了摇头，倒也耿直的认了。 今天晚上可以算得上碧晨重生以来吃得最好的一晚。一只两斤重左右的野鸡，四人分吃，每人分得四分之一的鸡块。 跟炖汤不一样，大块的鸡肉拿在手上特别有满足感。 赵碧晨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鸡肉的鲜香被一点点盐巴给激发出来。脆脆的鸡皮，一丝一丝带着嚼劲的鸡肉。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罗淑芬将打算用来炒的青菜放进鸡汤里煮熟，加了很少的盐，吃起来也很美味。 就着鸡汤煮菜，赵碧晨吃了一大碗红薯干饭。其中，红薯占了五分之四，只有五分之一的米饭。 当赵家人放下碗筷，因为饱餐一顿而打的饱嗝让他们都笑了。 “爸妈，以后我要让你们天天都有肉吃。”赵碧晨在心里算了算，苦日子还得至少持续十年。 “大伯，大伯娘，然然以后给你们买新衣服和新鞋穿。”赵尉然也不甘落后。 赵旭东和罗淑芬欣慰的看着自家孩子，有他们自己再苦再累也值了。 晚上，赵碧晨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想起竹林里野战的声音，一会儿想起吕向阳的怀抱。一把将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 刘艳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听说她娘家嫌弃她丢人，把她赶了出来。她自己一点自觉都没有，倒是跟村子里的二流子和单身汉搅和在一起。哎！有这样的母亲，然然长大了可怎么办才好？ 睡不着，赵碧晨悄悄的进了实验室，这里已经被她收拾妥当。 看着这个熟悉的工作环境，赵碧晨这才有了到处翻看的心思。这么久一直在适应重生之后的生活，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实验室里还有什么存货。 拉开自己办公桌抽屉，看着里面的苏菲卫生巾，赵碧晨恍如隔世。六十年代用的什么卫生巾？她好像看妈妈用的是草纸。拜托，晚点来大姨妈。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私人物品很少，连袋零食都看不到。赵碧晨似乎忘记了，之前她下过规定，不允许把过多的私人物品带入实验室。尤其是零食，绝对不能出现在实验室。 后来找到的水稻良种和麦子的良种让赵碧晨的心情好了不少。即便良种不多，也才3斤左右，这已经足够了。 将这些良种利用到现在的粮食播种中，一定会有惊人的收获。吃饱是当务之急！ 看着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实验器材，赵碧晨暗自下了一个决心。既然重生回到了六十年代，那就好好利用自己上辈子所学到的知识。一点一点的影响甄家湾的农业种植。 沤农家肥就是个很好的开始，甄朝选这个队长头脑还是很灵活的。有他在，自己推进改善生产方式一定会得到支持。 赵碧晨有个习惯，一旦有计划，她会立刻落在纸上，而且注明完成时间。这份计划，就是她的指引。 她是全系要求最严格的导师，可以允许学生们犯错。但是同样的错误一定不允许犯第二次。而且，她的习惯，也传递给了她的学生。不由得，赵碧晨想起了最开始给自己传道受业的钱教授。 那会儿她选择考研读博完全是为了逃避现实，家里的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了。小叔虽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一家人。学校成了赵碧晨的避风港，而实验室成了她的家。 转移了注意力的赵碧晨再回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第二天一件大事，震惊了整个甄家湾。甚至连公社的人都被惊动了。 “王二喜赤-身-裸-体的死在了甄家湾背后的竹林中！” “听说好像是马上风！” “不可能吧？这么冷的天，要做事儿也不会选择野外呀。那得多冷哟！” “我最关心的是，他究竟跟谁搞在一起？那女的是谁？” “王家媳妇这下子眼睛都要哭瞎，这才结婚不到一年，连孩子都没有留一个就走了。新娘变寡妇，也是倒霉透顶了！” 赵碧晨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吕向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昨天晚上的女人是谁？ 第26章 王二喜已经被村子里的好心人抬到了王家门口。因为是横死在外面的人, 按照村里的习惯, 是不能够在家里设立灵堂的。王家人这会儿还正在扯皮, 竟然没有出来组织后事。 “你这个瓜婆娘, 你不守着你男人,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我的儿啊, 你死得好惨呀！”王大娘是王二喜的母亲, 她一共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 现在儿子赤-身-裸-体死在外面，她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 反倒推嚷、抓扯着儿媳，似乎要撕了她。 李小月今年才二十一岁，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被婆婆抓扯着披散开来。脸上还有婆婆挥过来的巴掌印。 “啊！”她尖叫一声, 奋力将婆婆往前一推。 “你好意思问我？你的儿子你不清楚吗？他成天在外面鬼混, 也不下田挣工分。这个家竟然还要靠我挣钱养家，你不觉得他这是自找的吗？”李小月双眼通红, 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啪！”王二喜的亲爹王大庆狠狠地一个巴掌给儿媳甩了过去。 “这个家里, 还轮不到你瞎嚷嚷。去二喜面前跪着！”王大庆气的浑身发抖, 他的儿子没有死, 这一切都是个梦！ “哈哈, 哈哈哈。你们王家人还要脸吗？乡亲们，哈哈哈哈。王二喜就是马上风死的。他跟那个贱女人搅和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哈哈哈, 活该！管不住自己的几把，活该死在女人身上。” 李小月仰天大笑, 甄家湾的村民们同情的看着被公公婆婆按在地上捶打的可怜女人。 好些人忍不住上前护着李小月。可是, 她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了。 “人在做，天在看。” “呸！”李小月在大家的扶持下站起身子，吐了一口血水。 “我李小月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对得起你们王家。至于你们，哼！人贱自有天收！”李小月原本打算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王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成了王二喜死因的罪魁祸首？ 可是，谁知道王家的所有人都拦着她，不让她进屋，只让她去王二喜面前跪下。 甄朝选见状，皱了皱眉头。 王家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地道了。但是，因为他们刚刚失去了重要的亲人，而且这样算得上是家务事，自己并不好干涉。 赵碧晨的身边，站着甄世嘉。她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王二喜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周围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赵碧晨的声音并不大，似乎是喃喃自语。仅仅是站在她左右手两边的赵尉然和甄世嘉可以听清楚。 甄世嘉闻言，眼睛一亮。他跑到父亲身边，附耳在父亲身边说了几句。 甄朝选看了一眼儿子，点点头。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王家人竟然强行将李小月按在了王二喜的尸体面前。甄朝选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你们都给我住手！这是要干什么？反了吗？” “队长，这个婆娘在外面肯定有汉子。不然为什么自己的丈夫死了，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王二喜的母亲直接用手指戳着李小月的额头骂道。 李小月仰起头，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婆婆的脸上。 “呸！你儿子偷人的时候马上风死的，你竟然要我跪他？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们王家人敢这么对我！我要把你们告上公社。”在甄家湾村民的心里，公社是顶了不起的单位。 “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王二喜的母亲气得满脸通红，差点没站稳身子。 “你打量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到吗？”李小月深吸一口气，从前的日子她忍了。这一次，叔叔忍了，婶婶也不能忍！ “好了，大家都别闹。民兵连长，安排人维护好这里的秩序。你跟我，再请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一起去发现王二喜尸体的地方看看。王大哥，你们家里人自己商量要不要请巫婆婆来看看死因。好好的人就这么死了，可别留下不好听的名声。” 最后一句话，甄朝选加重了语气，看着王家众人说的。 言外之意，你们别以为大家不知道王二喜的死因。要是再继续闹事，公布在明面上，王家的人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甄朝选说完，带着主要的人来到了发现王二喜尸体的竹林。 偷情的人倒也不傻，还弄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旧大衣在地上。上面干涸的液体似乎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这是什么。 说句实话，见过王二喜尸体的人都知道，他的确是马上风死的。 只不过，跟他偷情的女人究竟是谁？这么厉害，竟然把王二喜这么年轻的男人给干死了？ 村子里的女人最憎恨这种狐狸精，而男人们则是好奇。 “这里有一只银耳环。” “这里有一条红色的内裤。” “这里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脚印。” …… 果不其然，在事发地，甄朝选带领着大家找到了很多证据。没过多久，公安局的人来了。甄朝选将自己和村民的发现都交给了公安，这件事不是他一个队长能够解决的。 赵家，赵碧晨牵着堂弟回家，身边还跟着罗淑芬。赵碧晨见然然玩起了吕向阳制作的弹弓，便将母亲拉到自己的房间里，想告诉她昨天晚上的事情。 “妈，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听到了刘艳和王二喜在竹林里那个。”赵碧晨害怕然然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说什么？是刘艳！”罗淑芬甚至没有来得及关心女儿是怎么知道那个这件事的，她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的天啊，这个害人精。她到底还要害多少人？”罗淑芬忿忿不平的握紧拳头。李小月的事情她身为外人不好插手，农村了讲究不能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可是，她打心眼里义愤填膺。王家人不能那么对待李小月，她又没有错！ 罗淑芬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吕向阳送女儿回来的，赵碧晨也没有告诉她还有一个吕向阳也知道。 “打起来了，王家人和李家人打起来了。”外面传来的尖叫声让赵家母女两人迅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原来，李小月的亲人知道了王家的事情，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王家。 他们到的时候，王家人还在谩骂着李小月。或许是因为甄朝选的话，他们有所顾忌，没有再撕扯李小月。可是，王家人既不允许李小月进门，也不允许她离开。 村子里有和李小月关系好的村民，连忙回她的娘家通知了她的家人。 这下可就好了，李小月的三个亲哥哥和五个堂哥抄着扁担锄头来到了王家。一见李小月很明显挨了打，他们可就不服气了。凭什么王二喜马上风死了，他们家妹妹要挨打。 愤怒的李家人抄起工具将王家家里砸的稀巴烂。 李家人非常聪明，他们不打人，只是砸东西。如果王家人扑上来，他们扁担一推，锄头一挡，王家人也只能跌坐在地上。 “杀人啦，杀人啦！”王二喜的母亲竟然躺在地上撒起了泼，满地打滚。 家里的碗碎了、锅破了，连窗户都被李家人给捅破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二喜，二喜啊！妈妈，妈妈跟你一起去吧！”王二喜的母亲作势要起身撞墙，却被李小月的大哥一脚踹了去了。 “老稳婆！知道你儿子为什么死的吗？这就是你王家的家教！你说你这样的妈，还能教出好儿子来？呸！我把我的名字倒着写。”李卫星也就是李小月的大哥呸了一口。 “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小月，收拾你的东西。哥哥们带你回家！”李小月的二哥李卫国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妹。他们李家人就这么好欺负？ “走，小月，三哥帮你。这个地方太脏了，哥哥待不下去了。”李小月的三哥虽然是三个哥哥中年纪最小的，可是人却长得牛高马大。他的拳头恐怕比李小月两个拳头加起来还大。 王家人被李家人打怕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们不能放李小月走。于是，两家人各自抄起东西，差点真的打起群架来。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公安局的同志从竹林取证回来，刚想回王家看看死者的情况。没想到遇到了一触即发的战况。 “都给我松开，松开！你们想跟我回局子里住两天？啊？” 穿着制服的公安，让王家人和李家人都乖乖的松了手。 工作人员检查了王二喜的尸体，做好了询问和登记。领队的公安环视一圈，站了出来。 “甄家湾的村民都听着：现场和尸体检验的结果基本已经确定。你们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耳环，这条内裤，这件大衣的主人。”收集起来的物证摆在大家面前。 公安的意思很明显，找到那个女人。 “这幅耳环，好像是刘艳的。” “对对对，我们甄家湾就只有她会穿这么风骚的底裤。”村民们口中的底裤，也就是那条红色的内裤。 “这件大衣我认识，是王二喜之前穿过的。” 公安看向甄朝选，显然想要找到这个名叫刘艳的女人。可惜，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找到刘艳。 这个时候，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自己知道的刘艳的事情。 “她跟赵启明离婚之后可没有住在甄家湾，具体她住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或许可以去她的娘家问问。” “刘艳早救没有回刘家的，她这么丢人，刘家的嫂子们是容不下她的。听说，她跟隔壁村的二流子搅和在一起？” “就是就是，我也听说她成了大哥的女人。不过，怎么会和王二喜发生那样的事情？” “破鞋本就是人人都可以穿的，这有什么好稀奇？” 公安们获取了自己需要的有用信息，做好登记，离开了甄家湾。至于王家和李家的问题，这的确是家务事。即便是公安，也是没有理由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在八个哥哥的保护下，李小月硬气的拿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王家。 “离婚，我要跟他离婚！” “好好好，哥哥帮你办好这件事。” 等赵碧晨终于惊觉赵尉然不见的时候，她整个人一下子慌了。一拍自己的脑门，赵碧晨责怪自己太大意了。他肯定是在听到村民说起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时候就跑开了。 这也不怪赵碧晨，事情发生得太快，节奏根本没有在她的把控之中。 “然然，然然！”赵碧晨和罗淑芬将家里和大院坝附近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赵尉然的身影。赵碧晨几乎都要急哭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紧紧地牵着堂弟不松手。现在，她到哪里去找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吕向阳将母亲送回家，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双目赤红的赵碧晨。 “然然，然然他不见了！”赵碧晨的声音带着惊慌失措。 第27章 “碧晨, 你冷静一下, 别慌。听我说！你好好回想一下, 你最后一次见到然然是在哪里？他当时什么表情？他平日里喜欢去哪里？”吕向阳一听说赵尉然不见了, 心里一紧。 一定是刘艳的事情刺激了他！ “我想想, 让我想想。最后一次看到他, 我和妈妈带着他回家, 他在玩你给他做的弹弓。然后外面的人叫喊着打群架了，我和妈妈还有然然跑出去。他原本站在我的身边，可是后来等王家的事情闹完, 我转身就没有看到他了。” 赵碧晨不由自主的抓住吕向阳的手臂，然然到底去哪里了？ “他会不会去找刘艳去了？”吕向阳猜测道。 “然然又不知道刘艳在哪里，他去哪里找人？”赵碧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到底是怎么当姐姐的。 “你别急, 我们大家一起找！”吕向阳倒是冷静起来，他去找甄家人帮忙, 大家分散开来, 各自往一个方向找去。而他自己, 带着赵碧晨去往赵尉然的外婆家。但是, 刘家人表示自己没有看到过赵尉然。 此时的赵尉然, 究竟在哪里呢？ 原来，当他听到是自己的母亲跟王二喜在竹林里睡觉的时候, 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他才六岁，还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只不过睡觉这件事他知道, 只有夫妻才可以。妈妈竟然和别的女人的丈夫睡在一起, 而且那个男人还死掉了。是她杀死了王二喜？自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小小的赵尉然内心除了觉得丢人，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 一边走一边哭，赵尉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就不会看到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也不会有公安抓到他。 小孩子尤其是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子，正在建立自己的是非观。赵尉然已经知道了母亲的做法是错误的、是犯法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也会因此被公安抓起来，所以才会下意识的选择离开。 走了好远，走了好久。天空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稚嫩的脸庞上。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大山里走去，眼里只剩下恐惧和害怕。伸出手环抱着自己，赵尉然觉得好冷。 在他内心深处，藏到大山里，公安就找不到他了。 这个时候，赵家人全部被他抛之脑后。内心极度缺乏关爱和安全感的孩子，总在遇到危险和困难的时候，会像蜗牛一般，把自己缩回壳里。 一不小心，赵尉然脚底一打滑，整个人绊倒在地上。泥水打湿了他的棉衣，泥浆溅得他满脸都是。一把抓住手边的野草，赵尉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自己面前的大山，他安全了吗？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河里的水涨起来，赵碧晨的心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然然要是不小心滑落到河里怎么办？他要是遇到人贩子怎么办？他冷吗？他饿不饿？他肯定吓坏了！ 赵碧晨越想越害怕，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好弟弟。她明明知道昨天跟王二喜野战的人是刘艳，她应该预测到这件事会影响然然的情绪。 “你是猪头吗？为什么连然然都照看不好？”赵碧晨用手怕打着自己的脑袋。雨水冲刷着她的头脸，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别！碧晨，你别这样。周围我们都找了，的确没有然然的身影。你再好好想一想，他平日里觉得哪里最安全？他喜欢去哪里？”吕向阳浑身也被雨水打湿透了，他一把拉住赵碧晨的手。 此时，他们站在甄家湾外两公里左右，赵碧晨带然然砍过猪草的水塘边上。 “大山，然然喜欢进山。他曾经说过，他最喜欢大山。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一定是进山里去了。”赵碧晨反握住吕向阳，似乎找到了新的希望。 “走！”吕向阳牵着赵碧晨，一脚深一脚浅的向着大山走去。 有了目标，赵碧晨心里虽然忐忑，倒也没有刚才那么崩溃。棉鞋沾了泥浆和污水，至少有三斤重。每一次迈步，都在考验着他们的耐力。一旦路边出现草丛，他们就停下来，将鞋子上的越积越厚的稀泥在草地上刮落下来。 “你看这个，这是不是然然的鞋子？”吕向阳惊喜的在泥堆里发现了一只小孩子的棉鞋。 “是的，就是然然的。老天爷，谢谢你！”赵碧晨捡起弟弟的棉鞋，差点哭出来。至少，他没有被人贩子拐走，他的确是走进大山了！ 原来，赵尉然麻木的前行，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脚上是穿了鞋还是没有穿鞋。稀泥粘得越来越多，他把鞋子走丢了也浑然不觉。 知道了然然的方向，赵碧晨和吕向阳浑身都来了劲儿。尽管路途艰难，两人丝毫没有减慢前进的速度。 在上山的路上，他们发现了然然的足迹。看样子，他刚上山没有多久。 赵尉然毕竟是个孩子，其实他刚离家出走没多久，赵碧晨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只是大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才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 赵碧晨手脚并用的向上爬着，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口中大声喊着：“然然，然然你在哪里？姐姐来接你回家了。你回答我，好不好？姐姐好担心你！” 眼泪水混着雨水一起留下来，赵碧晨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的然然，才六岁！ “碧晨，你看那里！是不是然然？”吕向阳在碧晨前面十步远。他站到一块石头上眺望，发现了远处靠在树下瑟瑟发抖的赵尉然。 “哪里？哪里？”赵碧晨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然然的位置。走向吕向阳的时候，却因为太过着急，一脚踩滑，膝盖狠狠地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然而，她全然不顾自己腿上的伤，挣扎着从稀泥里爬起来。走到吕向阳所在的位置。 真的是然然！ “然然，你等着！姐姐来接你！”赵碧晨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终于找到然然了。 当吕向阳和赵碧晨靠近的时候，赵尉然已经昏昏沉沉的微眯着眼睛。 “姐，然然头晕！”话刚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吕向阳一把抱起然然，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探。糟糕！他这是发高烧了！ “快，我背他下山。然然发烧了！”吕向阳一把将赵尉然放在自己的背上，赵碧晨小心翼翼的扶着。因为妈妈小时候发烧才导致的智商问题，只要一遇到发烧，吕向阳就会特别着急。 好在这会儿雨已经渐渐地下小了，赵碧晨和吕向阳只顾没头没脑的往前冲。回家的路似乎一直没有尽头，脚上的动作完全只是机械的运动而已。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支配。 远远地，甄家湾的村民看到赵碧晨和吕向阳背着然然，连忙奔走相告。原来，甄朝选发动了整个村子里的人一起找寻然然的踪迹。 吕向阳和赵碧晨背着然然进村的时候，巫婆婆已经等在了那里。 “把孩子放下来，我看看。”巫婆婆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平日里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显然，这次然然失踪的事情，惊动了她。 吕向阳连忙从背上把赵尉然放下来，抱在怀里。赵碧晨和他紧张的看着巫婆婆给然然做检查。 “谁家里有酒，快点拿来。这孩子必须马上送医院！”巫婆婆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收回手，冲自己身后的人大声问道。 “我家里有！” “我家也有！” 回答的人已经飞奔回家了，这个时候，大家的心都紧紧的牵挂着这个才六岁的孩子。 “快去把我家的鸡公车准备好，孩子他娘，记得放两床被子在上面。”甄朝选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这里离公社的医院可是足足有十二公里呢！ 酒很快被拿了过来，巫婆婆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棉质手绢，将酒倒在手帕上。然后，将被酒打湿的手帕捂在然然的胸口。 “我，我拿了两件成子的衣服过来。快，给孩子换上！”王玉成的母亲跑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棉衣棉裤。 “谢谢，谢谢你们！”赵碧晨和罗淑芬感激的四处鞠躬。远亲不如近邻，这一刻，她们恨不得给对面的村民下跪以示感谢。 “然然，然然呢？”因为下雨，赵旭东刚刚将羊群赶回羊圈。听说自家侄儿出事了，他奔跑过来，泥浆溅了一身。 罗淑芬跑回家里拿钱去了，赵旭东接过甄朝选家里的鸡公车。吕向阳小心翼翼的将换好衣服的然然放进鸡公车的棉被中。赵尉然满脸赤红，可见真是烧得吓人。 甄朝选将家里所有的钱带在身上，赵家的情况他哪里不清楚。自己家里虽然也没有钱，可是总比到了医院没钱看病强。 赵碧晨甚至来不及换衣服，跟在爸妈身后往医院跑去。吕向阳因为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当然，还有刚从家里追出来的甄朝选。 路上，赵旭东一直在小跑。下了雨的道路，泥泞不堪。可是赵旭东丝毫奋力的推着，深怕耽误了侄儿的病情。 “叔，让我来！” “向阳，让外公来！” 他们就这么接力奔跑着，终于将赵尉然送到了公社的医院。 “医生，快点救命。救救这个孩子，救救他！”赵旭东抱着然然，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急诊科问诊室。直到然然挂上输液药水的那一刻，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医生说及时给孩子降温了，不然高烧肯定不止是烧成肺炎这么简单。 放松下来的赵碧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膝盖在山上的时候摔破了皮。这个时候，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怎么了？”吕向阳注意到赵碧晨的表情，关心的问道。 “没事，我没事。”赵碧晨连忙摆手，这点小事，还是别惊动爸妈了。 “是不是膝盖受伤了？给我看看？”吕向阳路上就发现了，赵碧晨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真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赵碧晨还想退开，对面的吕向阳已经单膝跪地，蹲在了她所坐的走廊的长椅面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挽起她的裤脚。露出巴掌大小血淋淋的膝盖。 “你看还说没事！”吕向阳抬起头，责怪的看向赵碧晨。 “护士，护士请问她这个……”吕向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碧晨打断了。 “不好意思，护士姐姐。我没事！”看病是要花钱的。刚才她亲眼看到妈妈把所有的钱掏出来，还不够支付然然的药费。还是甄叔叔那钱出来，这才付够了然然的住院费、医药费和检查的费用。 “哟，这怎么叫没事。可别小看了这个伤口，消毒处理和破伤风针是非常必要的。”正好吕向阳叫住的护士是医院的护士长。她表情严肃的看着赵碧晨，这可不是吓人的。 这姑娘也真是忍得住，看着伤口，至少也得有半天了。 “我可不是为了赚你的钱，小姑娘，你这个伤口，必须得处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赵旭东和罗淑芬刚刚缴费回来，就看到病房门口女儿和似乎在跟护士说什么。 “呀！晨儿，你这是咋弄的？”罗淑芬心疼的看着女儿，亏得她刚才还一路跟着跑了过来。 “婶子，我们在山上找到然然的时候碧晨不小心摔了一跤。”吕向阳刚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正好他身上还带着钱。 “护士，请你给我女儿处理一下，行不行？我，我给钱的。”赵旭东心疼的看着女儿，哎！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 就这样，赵碧晨被带到了伤口处理室。当消毒药水即将覆盖上去的时候，护士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有点痛，你得忍一忍。” 罗淑芬和赵旭东守着然然，是吕向阳陪同赵碧晨来清创室的。至于甄朝选，他出去看看有没有卖吃的，大家也该都饿了。 “要是痛，你就抓紧我。”吕向阳伸出自己的胳膊。 赵碧晨以为自己可以忍得住，谁知道真是太痛了。她紧紧的握住吕向阳的手，牙关咬得吱吱作响。 医药费是吕向阳自己掏钱付的，清创和打破伤风针的钱即便是不多，赵家人也拿不出来了。 医生说要是不出意外，明天早上赵尉然就可以清醒。今天是铁定不能出院的。罗淑芬不放心家里的猪和鸡崽子，赵碧晨又是个伤员。于是，她带着赵碧晨和吕向阳一起回家了。 甄朝选陪着赵旭东一起在医院里照顾赵尉然。赵旭东一个人，总是不太方便。 “兄弟，说句实话。然然这孩子，就算是我看着也心疼。你和淑芬待他如同亲生，这个村子里谁人不知道。可是，孩子总归是依赖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他妈妈我们就不提了，启明就这么远走他乡，怎么也不顾及一下孩子？连封信也没有邮寄回来！这就不对了。” 病床前，甄朝选拍了拍赵旭东的肩膀。要不是关系好到这个份上，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哎，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大哥，谢谢你。你说的事情，我知道。启明，启明恐怕也有他的难处。你也知道，我们在地里刨食，连家里人的肚子都填不饱。他也是为了多赚点钱，让孩子能够有书念，有饭吃。” 长叹一口气，赵旭东恐怕是赵家人中最了解弟弟的。 弟弟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也不擅长表达。内心的责任感比谁都强。他的离开不是不顾家，而是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远在荆州的赵启明，此时刚刚被送进医院抢救。 就在儿子离家出走的上午，采石场发生塌方事件。赵启明为了救其他工友，尤其是自己的工头，被滚落下来的巨石砸破了脑袋。采石场没有一个人死亡，最大的功劳就是赵启明。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老家，也几乎和死神擦肩而过。 “医生，医生他没事吧？”采石场的工人们围着刚刚手术出来的医生。要不是赵启明，他们中的好几个人此刻都去见了阎王。 “还好他命大，没有伤到关键的位置。不过，病人至少需要卧床休息一个月，才可以下地。” 医生的话让大家松了一口大气，没事就好！ 因为赵碧晨的脚受伤了，她是被吕向阳用鸡公车推回去的。可别小看了这辆鸡公车，在六十年代，它可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 第二天，吕向阳还得把这个鸡公车推到公社医院去接然然回家。 赵碧晨回到家，罗淑芬立刻帮女儿烧了一锅热水。等女儿在床上躺好，她才有功夫伺候家里的猪和鸡崽子。罗淑芬全然忘记，自己上午为了找赵尉然，也是淋湿了一身衣服。 看着猪圈里的猪，罗淑芬捉摸着是不是提前把它们买了。家里的钱昨天已经花光了，还倒欠了甄朝选十元钱。 长叹一口气，罗淑芬准备明天找个机会让人看看，即便是现在的价钱不好，也挨不过家里没钱啊！ 因为赵尉然离家出走这件事，村子里的人虽然唾弃刘艳，到底没有将对她的厌恶转移到赵尉然的身上。他不过是个可怜的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孩子而已。 王大庆拿出家里所有的钱，才勉强给儿子操办了一个简单的丧事。人死不能复生，王家老两口再气不过，孩子已经没了。 出气筒李小月也回了娘家，王大庆和自己的妻子找到了刘家人，让他们给个说法。自己的儿子不能白白的死了！都是刘艳勾引的儿子做那档子事，不然儿子也不会去世。 “哟喂，还有人真不害臊。你的儿子死了，来找我们家有什么用？你有证据证明是刘艳杀了你的儿子，你去报警告公安啊！你来我家里闹管什么用？信不信我用大棍子把你们打出去？” 刘家能够生出刘艳这样的极品，可见都不是吃素的。 “你们刘家不要脸，生出这样的烂货，你们还有脸出门呀？”王大娘气得跳脚。 “王麻子，我告诉你。别说你没有证据证明跟你儿子鬼混的人是刘艳，就算是你拿到了证据，那又怎样？你儿子自己弱鸡，连做事儿都要做死，说明他本来就是短命鬼。” 刘艳的母亲呸了一口，指着王大庆的鼻子骂道。 这下倒好，王家人和刘家人直接打作一团。王家人根本不是刘家人的对手，被他们按在地下使劲捶打。 “我不活了！打死我好了。儿啊，你做鬼也不要放过这家人。都是他家的女儿害你这么惨的。你还没有留后，你怎么就走了呀！”王大娘索性就在刘家门口地上打滚，哭天抢地，很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围观。 提到刘艳，就不得不提到那个晚上。 跟王二喜搅和在一起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活儿还不错，刘艳向来需求大。那天在竹林里，两人不过是亲亲摸摸而已，谁知道天雷勾动地火，就真枪实刀的干上了。 等她发现王二喜不对劲的时候，刘艳慌忙的跑开了。她甚至只来得及裹好衣服，连底裤都来不及穿。她也不敢回家，跑到公社自己新交的朋友那里，不过住了一晚上，就被赶出来了。 刘艳身上也没有钱，露宿街头的时候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带到包子店门口买了两个包子给她。 “妞儿，跟着姐干吧！姐管你顿顿吃包子。” 第二天早上，赵尉然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关心的大伯、姐姐、向阳哥哥还有吕家大婶。甄珠听说然然生病住院了，非要来医院看他。而赵碧晨放心不下弟弟，一大早跟吕向阳母子一起赶到医院。 “姐姐，你骂我吧！大伯，你打我吧！然然错了，然然再也不离家出走了。”赵尉然双眼噙着眼泪，却硬生生的压着不让它们留下来。 昨天的画面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闪过，无助、恐惧到后来看到赵碧晨找到他的时候自己心中的后悔。这个小男孩，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第28章 “然然, 姐姐不骂你。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赵碧晨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赵尉然的额头。天知道, 昨天赵尉然发烧的模样真是吓坏她了。这样的事情, 她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赵旭东也表示, 只要然然没事, 大家就放心了。不会责怪他, 更加不会打他。 吕向阳推着鸡公车将赵尉然接回了家, 医生也知道赵家的情况，给他们开了点药让带回家里吃。 赵尉然这一病，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的脸蛋又削瘦了下去。 罗淑芬一狠心, 将家里半大的小鸡仔炖了一只给赵尉然吃。人才是最重要的，钱可以再赚。 晚上，赵旭东跟侄儿密谈了好一会儿。赵碧晨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可是一向听话的赵尉然却什么都不告诉赵碧晨。 “好啊, 你和爸爸之间有秘密了，都不告诉我。姐姐生气了。”其实, 赵碧晨这么说何尝不是为了逗赵尉然。 “姐姐,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跟大伯进行了一场男子汉之间的对话。你是女孩子, 不用知道这些的。”赵尉然的话让碧晨哭笑不得。 第二天, 赵旭东写了一封信给弟弟。字里行间, 除了对然然生活的介绍，更多的是身为一个哥哥的指责。甄朝选大哥的话让他意识到, 对于家人的爱，哪怕是在心中, 也要表达出来才更好。 随同赵旭东所写的信中, 还夹着赵尉然写给爸爸的信。 六岁的赵尉然识字有限，能够写好的字就更少。不过他图文并茂给爸爸写了一封信。当然主题是：然然想爸爸了。 当赵启明接到来自哥哥和儿子的来信的时候，他哽咽了。 如同赵旭东所说，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在外打工呢？一切都是因为生活太艰难了。 挣扎着坐起来，赵启明问护士要了一支铅笔，给大哥和儿子写起了回信。自然只字未提自己尚且还在住院。跟大哥的信中，赵启明写到最多今年年底，他一定会回家。让哥哥在家里不要太过担心。 而写给赵尉然的信，他故意模仿者然然的信件，写了一封图文并茂的回信。 信中除了表达自己的爱，还向然然介绍了自己的工作。 随同信件一起邮寄的是赵启明攒到现在为止的工钱，一共一百五十元整，他一分都没有留下，全部给家里寄了回去。 现在猪市的行情实在是太差，罗淑芬下了好几次决心，都没有卖掉家里的猪。如果现在卖，加起来要比过年那会儿要少卖三十来块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赵启明的回信终于寄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月，漫漫长途，信件和钱是一起抵达的。 赵尉然收到爸爸的单独回信，躲在角落里看信去了。 至于罗淑芬，看到弟弟寄回来的钱，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卖猪，也就不再纠结少卖钱的事情。 碧晨的膝盖和然然算是差不多时候好的，学习小组因为这件事，耽搁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现在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甄珠开心极了，终于又可以每天跟橙子和然然一起读书了。 甄家湾的田地也都犁了出来，一部分用来种花生，另外一部分，用来种植油菜籽。种完花生的当天，甄朝选特意安排了民兵巡逻队在田间地头巡逻。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村民们将种下去的花生扣起来吃了。 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的时代，不少地方的村民都会悄悄地从地里扣种下去的花生和胡豆吃。说起来，要不是生活艰难到了一定的程度，谁愿意将沾了农家肥和脏东西的粮食扣起来吃。 油菜的种植和插秧类似，摆在首位的工作是育苗。 赵碧晨拿着吕向阳帮她做的细筛子来到了甄朝选家里。今天，她要跟甄大叔说说育种的事情。 “甄叔叔，您吃饭了吗？” “甄家婶子，您好！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赵碧晨请示了爸爸才来到甄家。 赵旭东的原话是这么说的：“碧晨，你大胆的跟你甄叔叔说说你的想法。不要害怕不被采纳。你的意见我都听了，非常好！爸爸支持你！” “碧晨，快来坐。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事情吗？”甄朝选很好看赵碧晨，他还计划着等孩子们长大了，为甄世嘉促成这门婚事。赵家的人，一准儿没错。 “嗯，甄叔叔，我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说。”赵碧晨用筛子示范了自己的用意。抓一小把油菜籽放进筛子里，能够通过筛子漏洞的检测留下的都是精壮饱满的粮食，这样育种的产出至少比原来高一倍。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甄朝选没有看太明白。 “我们筛选出饱满的良种，用它们进行育苗的话，理论上是会收获比原来多很多的粮食。这叫做筛选原理。淘汰掉种子质量不行的种子，只留下精壮饱满的种子。如此一来，等我们再收获的时候，就会收到几乎是原来产出好几倍的粮食。” 赵碧晨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嗯，碧晨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操作性非常强！”甄朝选闻言，眼睛一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好多粮食和作物的种植，都需要多加一道筛选的工序。 “甄大叔，不仅如此。你想一想，这个时节几乎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受天气影响，作物长得非常缓慢。如果我们在育苗的时候用竹栏加谷草给它们搭建一个温床的话，作物的幼苗一定会长得非常好。” “选择合适的时机再分别将它们移植到田间地头，大大提升了作物的存活率。”赵碧晨没有隐瞒，依次说了出来。只有甄朝选信任了她，她的好多想法才可以付诸实施。 “好，碧晨，你这个提议真的是太好了。”甄朝选激动的在堂屋里走来走去。 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他第一次意识到：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原以为小儿子只是跟着赵碧晨他们一起玩过家家。谁知道他们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提高粮食的产出，这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情。 赵碧晨的想法不是天马行空，甄朝选当了这么多年的农民，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可执行性。粗暴的农业生产方式，终将被更加科学合理的生产方式所取代。 对于这一点，甄朝选深信不疑。 “碧晨，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尽管给叔说。叔知道你看的书多，懂的道理也多。不瞒你说，我们村里还有好几个高中生毕业的。可是他们成天上工不认真，不是想着打牌，就是想着怎么占集体的便宜。没有一个人有认真想过，我们怎么样才能够将农活儿做得更好。” 甄朝选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的确不能比。做好自己，当好甄家湾的队长，就是他最幸福的事情。 至此，甄朝选和“像主席学习”的学习小组开启了新的人生进程。 花生已经种下，赵碧晨建议甄朝选给每一个花生窝都盖上草木灰。因为这个东西不仅可以促进种子生根发芽，还可以防治病虫害，提高作物的抗旱性。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胡说，赵碧晨将实验室里面的古籍找出来给甄朝选看。 这个时候，甄朝选已经彻底信服了赵碧晨。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甄朝选甚至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大人对话，而不是孩子。赵碧晨无论是谈吐还是做事，都非常成熟稳重。 “像主席学习”小组最近非常兴奋，她们终于可以将自己学到的东西用在实践中了。因为甄朝选提议做一个小型的实验，如果成功的话，将在整个甄家湾推广这种新型农作物种植模式。 从筛选油菜种子，到给种子建立温床，学习小组成员每件事都是靠着自己完成的。 赵碧晨指挥吕向阳将竹子划成一片一片的长条装。将竹子的两头分别插在温床的左右两端，搭建起一个拱形的门状的房顶。竹片与竹片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 将谷草覆盖在竹子做成的拱形门上，一个简易、密封而又保暖的空间，就这样形成了。 甄家湾的村民刚开始以为是几个孩子闹着玩的。谁知道当十天之后，温床里的油菜苗已经长到十厘米高的时候，他们彻底被震惊了。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育苗的油菜没有三十多天的时间，是长不出来的。而且，育苗的时候，还有很多纤细的油菜苗根本不能用。 可是，赵碧晨他们所培育出来的油菜苗是不同的。每一根油菜苗都有成人的小指头那么粗实。对于在田地间刨食了许多年的农民们来说，他们可以肯定，这样的油菜苗一定会结出果实累累的油菜籽。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小看学习小组的成员。这群孩子，一点都不简单！ 而赵碧晨知道这个时候的形式，于是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他们对主席语录的学习。 学习小组的成员虽然不知道赵碧晨的用意，但是他们都信服赵碧晨，所以对她的说法也没有反对。 就在甄家湾的村民们有了新的期盼，在田间辛勤劳作的时候，赵碧晨一直担心的运动终于爆发了。公社及县城首当其冲，其影响也渐渐波及到农村。这不，红卫兵小分队来到了甄家湾。他们要对这里思想落后分子进行统一的“批评教育”。 “听说你们家以前是知识分子？祖上教书的？家里还有很多资本主义思想的书籍？我们小组要搜查你们的房子，请打开房间门！”红卫兵小分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率先来到了赵家。 第29章 赵旭东此时在山上放羊, 罗淑芬还在参加集体劳动。红卫兵小分队倒像是一次突然袭击, 来到甄家湾, 连甄朝选都没有惊动, 径直来到赵家。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人告密的话, 哪里来这么巧合的事情？ “红卫兵同志, 你可以搜查我家, 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向阳大哥，麻烦你去地里把我妈妈和甄叔叫回来。然然，你去把邻居王大婶子请过来。好让红卫兵同志都知道, 我们甄家湾的人最是听主席的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赵碧晨倒不是拍马屁，而是深知这些红卫兵得罪不起。搞不好给扣一顶大帽子, 他们家会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她提前有准备, 上辈子家里最艰难的日子就是从今天开始的吧？ 对于赵碧晨的配合，红卫兵小分队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态度挺端正的。 赵碧晨口中说话, 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双手将家里堂屋大门大大的推开, 大门的左手边, 是赵旭东和罗淑芬的房间。掏出钥匙, 赵碧晨打开房间的门。 她身后的红卫兵们用手将赵碧晨扒开，迅速的走了进去。看样子, 他们想要大干一场。谁知道房间里的场景却让他们愣住了！ 头顶上方的亮瓦投-射下来的光，让墙壁上挂着的大幅标语非常引人注目。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淡黄色的草纸上面黑色大字刚劲有力。在这个并不明亮的房间里，犹如一句咒语，将大家定在当场。 咦，这跟下面反应的情况不相符啊？明明是一个上进的优秀家庭！ 也许是毛笔字太有气势，也许是主席的语录压制了红卫兵的嚣张气焰。此刻，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发生了扭转。 “这些都是你们家里人自己写的？”领队转身看向赵碧晨。 “是的。有些是我写的，有些是我爸爸写的。我们家每天早上都要背诵主席语录，它是我们的精神粮食。感谢我们的祖辈教会了我们识字和写字，不然我们就不知道我们的领袖是多么伟大。” 赵碧晨说着违心的话，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对现实妥协到这种程度。 红卫兵们会就此罢休？他们并没有，而是仔仔细细将赵家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除了打补丁的衣服，除了破旧的家具，赵家似乎连一件像样儿的值钱的东西都找不到。 “同志，你们好！我是甄家湾的队长，我叫甄朝选。”甄朝选和罗淑芬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红卫兵已经从赵家走了出来。 “哦，你就是甄朝选？我是公社的红卫兵小分队的分队长刘学兵，这是我的工作证。”领队的人满脸严肃的将自己的证件打开在甄朝选面前晃了一下。也不管他看清楚没有，即刻收了起来。 “你好，你好！有任何工作，我们甄家湾全力配合。”甄朝选心里一惊，这赵家该不会是查出了什么吧？ “刚刚我们抽查了这家人。咳咳，我们接到举报，说甄家湾有一户大户人家，家里私藏宣扬资本主义的书籍，而且成分有问题。你身为队长，要配合我们做统一的思想教育。” 刘学兵眼看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内心极度膨胀起来。原来被大家用敬畏的眼神注视着，是这样的舒服！ “我身后的这家人，是你们学习的典范。他们时时刻刻不忘将主席的话挂在心间。困难只是纸老虎，只要我们将语录牢记心间，就没有跨越不了的难关。甄朝选同志，把你们村的花名册拿出来。哪些曾经是地主、富农的家庭，是我们这次进行教育的重点对象。” 罗淑芬一听说自家没事，松了一口大气。看来，多听女儿的话，真的没错。 想当初女儿建议在墙上挂这些标语的时候，罗淑芬还觉得怪怪的。现在看起来，它们就是家里的护身符啊！ 刘学兵带着小分队的人离开了赵家，来到大院坝。在这里，他将所有的村民组织到一起宣扬了这次组织的新要求。 甄家湾的村民们听了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整懵了。这又是要做什么？连饭都吃不饱，还弄什么查祖宗十八代的事情。甄家湾很早就没有地主了，更别提富农。所有的东西都是集体的，吃的在肚子里，穿的在身上，哪有什么可以用来批-斗警示的？ 甄朝选低头哈腰送走了刘学兵所带领的小分队，回到村子的第一件事，他将所有人家的当家人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小会。 “各位，你们看到了吗？现在的形势非常紧张。我非常庆幸大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民，但是我也忧心我们今年是不是有一个好的收成。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吃饱饭，希望大家的日子都能够有盼头，希望家家的孩子都能够长得白白胖胖的。” 环视着自己周围的村民，大家一起在甄家湾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我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很简单，听从组织的安排，每天出工之前一起学-习-主-席语录。背不下来的不允许上工，这是硬性要求。其二，无论别的村子如何，无论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出了什么事。我希望大家记得，你是甄家湾的村民，我们是一群拥护主席领导的农民。绝对不允许参与到批--斗活动中去，明白我的意思吗？” 甄朝选可谓是费尽口舌，真心希望这次暴风雨下甄家湾能够成为一片净土。 不得不说，甄朝选拥有相当敏锐的嗅觉。早在之前开年各个队长去公社学习的时候，甄朝选已经感受到了暴风雨前的浪潮。他非常庆幸，甄家湾以前只是一个大地主的山脚下的庄子，比其他村落要简单许多。 晚上，赵旭东回家听说了这件事，表情非常严肃。 “晨儿，你做得很好！你是爸爸的骄傲。”要不是女儿，这一次他们家肯定会成为批--斗的对象。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祖辈留下来的那些书。那可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瑰宝。 别的村落可不像甄家湾这么团结，凡是成分不好的人，都被拉出来进行批评教育。听说，还有跪高板凳，背饭桌游街的落后分子。 因为甄朝选禁止在村里讨论这样的事情，大家也只是在背地里悄悄的说一说。 最让大家兴奋的是，通过温床培养出来的油菜苗长势喜人。再加上刚开春大家一起沤制的农家肥，油菜苗几乎见风长。村民们就跟做梦似的，期待着油菜籽的丰收。 有了油菜育苗的经验，赵碧晨再提出秧苗的育苗方案的时候，得到了甄朝选的大力支持。 甄朝选做主，从谷种中拿出一小部分，给赵碧晨做实验用。等她确定好合适的培育条件，再大批量的进行甄家湾秧苗的育种。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跟油菜一样长势茂盛的秧苗。 赵碧晨打算将实验室的高品质谷种拿一部分出来，混在甄朝选所给的谷种中。不用怀疑，这些用来实验的谷种产量，肯定会震惊甄家湾的村民。赵碧晨在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应对方案。 吕向阳现在最高兴的就是每天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带着妈妈一起给赵碧晨帮忙，她总是这么聪明，能够想到很多大人都不知道的办法。而且，她似乎对庄稼特别感兴趣。 他不止一次看到赵碧晨用碗装取不同的土质回家做实验。赵家门口的天井已经成了赵碧晨的实验园，而村民们对于这个喜欢研究的小女孩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赵碧晨所培育出来的油菜苗，征服了甄家湾的老老少少。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向主席学习”小组在完成了日常的学习任务之后，他们正打算一起去山上捡柴火。却意外听到了村口传来的喧哗声。 “走，我们去看看？”吕向阳看了一眼赵碧晨，好像村子又来了外人。 “甄朝选呢？让他快点过来，有急事！”刘学兵这算是第二次来甄家湾了，这个地方可真是偏僻，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够走到。他斜眼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知识分子，要不是别的村子实在安置不下了，他才不会这么大老远的把他送过来。 甄家湾的村民好奇的看着刘学兵身后的戴眼镜的老人，他是谁？为什么像犯人一样被红卫兵们押送过来？ 赵碧晨激动的看着对面的钱教授，上辈子她确定教授没有被下放到自己所在的村子。听他说是去了西南更偏远的一个山村。没想到，随着她的重生，好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 “你怎么慢吞吞的？快点，快点！交代完了我还有事要忙。”刘学兵冲着问讯跑过来的甄朝选大声嚷道。 “对不起，我刚才在给秧田灌水，来晚了，来晚了。”甄朝选一只裤腿全部被泥水打湿，身上还弄了很多的泥土。 “喏，这位是从上面下放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的老钱。找给牛棚给他住下，安排他参加集体劳动。记得一定要用群众的力量来改造他的思想。我还忙着呢，先走了。”刘学兵简单的说完，带着红卫兵小分队扭头就走。留下甄朝选和被叫做老钱的老人面面相觑。 “我是甄家湾的队长甄朝选，要不然你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让我们认识一下你。”关于每个村组都会安排劳改人员的事情，上面的通知一早就下来了。这还是甄家湾收到的第一位劳改人员。 “我叫钱会理。” 甄家湾的村民们哪里知道，自己对面站着的是未来农学界的泰斗，当之无愧的国宝。不过，有一个人知道，因为她曾经是他的关门弟子。 第30章 赵碧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她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是认识钱教授的, 不然会给他来带麻烦。谢天谢地, 幸好老师被分配到了甄家湾。赵碧晨的眼神落在钱会理的腿上。 上辈子, 钱教授因为下放劳改, 腿部患有严重的风湿疾病。成为自己老师的时候, 他只能依靠着轮椅前进。 既然上天安排老师到了自己所在的村子, 她一定要照顾好他！赵碧晨握紧拳头。可是，一想到村里的牛棚，她皱了皱眉头。那里怎么可以住人？既不遮风, 又不挡雨。跟露宿野外几乎没什么差别！ “钱老哥，你跟我来吧！”甄朝选转身让村民们都去做事，自己带着钱会理走向牛棚。 甄朝选心里嘀咕, 这牛棚哪里是住人的地儿！如果不按照红卫兵的要求做, 恐怕对钱会理的影响更不好。暗自叹了一口气，甄朝选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给牛棚修修补补。 赵碧晨自然也是跟着去了, 她盘算着是不是把小叔的被子拿给老师盖。看老师背这么小一个包, 肯定只带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赵碧晨已经在盘算着要把家里的东西搬到牛棚去。 因为, 她也清楚, 老师是不可能住在牛棚之外的其他地方。这是组织刻意为之的事。 附耳在赵尉然身边说了几句话, 然然点点头，往赵家跑去。 “到了, 这里就是我们村的牛棚。”甄朝选差点说不出口。眼前的低矮茅屋左边是牛圈，右边是放杂物和堆干草的地方。牛粪的味道扑鼻而来, 即便是村里的人也不太喜欢路过这里。 “谢谢！”钱会理面上无喜无悲, 似乎对于自己住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你等一下，我让人把里面整理整理。”甄朝选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里恐怕比家里猪圈的条件还要差。 钱会理点点头，将背上的包袱放下来。他走到牛圈边上，仔细的观察自己面前的牛。将手放在牛圈的牛栏上敲击着，赵碧晨知道这是老师思考问题的表现。难道这头牛有问题？ 甄朝选到没注意钱会理的行为，他用手扒拉下牛棚门口的蜘蛛网，里面的灰尘呛得他咳了几下。今天晚上这里是没有办法住人了，看看谁家有空房间，让钱会理对付一晚上吧。 牛棚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要让钱会理住这里，完全是一种极端的行为。 “老师……”赵碧晨走到钱会理的身边，惯性让她叫了出来。反应过来，她立刻伸手捂住了嘴。 钱会理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眼睛带着敬意的小女孩来到自己身边。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她叫他老师？这是什么称谓？看见赵碧晨，钱会理联想到自己病逝的小女儿。如果慧儿没走的话，应该比她还要大几岁。 “我，我可以叫你老师吗？”赵碧晨紧张得有点结巴。这么无厘头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见她此时智商不在线。 “你叫什么名字？”钱会理倒是没有在意赵碧晨的唐突，冰凉的内心因为这个挂似小女儿的女孩而有了一丝温暖。 “我，我姓赵，名叫碧晨。” “赵碧晨，好名字。你为什么想叫我老师？”钱会理笑了，年仅五十出头的他已经秃顶。加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跟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差不多。 “我学校的老师告诉我看到戴眼镜的人都要叫老师。”赵碧晨心灵福至，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解释。仗着自己年纪小，赵碧晨觉得这个解释满分。 “好，好，好！既然你叫我老师，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好不好？”难得的是钱会理居然笑了。 “嗯嗯。”赵碧晨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这么快就搞定了老师，实在是有点意外之喜。 摇了摇头，钱会理走进自己未来要住的房子，帮着一起收拾了起来。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村子里的牛生病了。找个适合的时机跟队长提一下。牛在农村可是宝贝，马虎不得。 “姐姐，我拿来了！”原来，赵尉然听了赵碧晨的吩咐，回家拿来了木盆和桌布。 赵碧晨接过堂弟手中的工具，在附近的水井里打了一盆水。 吕向阳此时也从家里拿来了打扬尘用的扫帚，帮着一起将牛棚里的干草抱出来，然后将屋顶和四面墙壁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扫落下来。紧接着，用树枝给牛棚里洒水、扫地，然后将门框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赵碧晨再接来一盆清水，将隔壁的牛圈清理干净。 “钱老哥，你看这里暂时住不了人。要不这样，我给你安排一户人家，你先住别的地方。等这里收拾好了，你再搬过来。”甄朝选不知道钱会理下放之前是做什么的。不过，看他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肯定是个读书人。 “这就太麻烦你了。”钱会理点点头，队长是个好人。 “甄叔，让老师住我家吧！我小叔的房间还空着。”赵碧晨主动提了出来，她自然是巴不得老师长住她们家。不过，她也清楚，这是不现实的。就算自己村子的人不说，难保红卫兵和其他村子里的人不检举。 “行，钱老哥，你今天就暂住赵家吧。我让人把这个屋顶修理修理，搞不好外面下大雨，里面就要下小雨。灶台也要给你修一个，还有房间里还缺床，缺个柜子。哎！这些都交给我吧！” 甄朝选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赵碧晨叫钱会理老师，可是赵碧晨的建议正中下怀。村子里唯一有点文化底蕴的家庭就是赵家了。况且别人家的房间都不是太宽裕。 钱会理背着包袱跟赵碧晨一起回了赵家。走进大院坝的时候，天井里赵碧晨建立的实验田引起了他的关注。他默默地走下台阶，查看着试验田里的情况。 这是温棚？是谁竟然这么有想法！ 钱会理索性蹲下身子，用手捻了一小嘬泥土起来。这几块面积不大的试验田，分别代表了不同土质的土壤，上面却种着一模一样的庄稼。可见弄试验田的人是想检验土壤的酸碱性对农作物的影响。 “这是谁弄的？”钱会理拍拍手，站起身来。他伸出右手推了推眼镜，显然很感兴趣。 “我姐姐弄的！”赵尉然并不害怕钱会理，反而觉得这个老爷爷挺亲切的。他没有告诉姐姐，自己梦里面的爷爷就是长钱会理这个模样。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没有头发，满脸的皱纹。 “你姐姐是谁呀？”钱会理尚且不知道赵尉然和赵碧晨的关系。 “老师，这是我的弟弟赵尉然。”赵碧晨连忙解释道。 “噢，这块试验田是你做的？”钱会理似乎并不意外，看向赵碧晨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嗯，我最近正在尝试着看看，不同的种植方式和不同的土壤，对同一种农作物生长和产量的影响。”赵碧晨整个人呈立正姿势，恭恭敬敬的看着自己对面的老师。这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每一次回答老师的问题的时候，她都会如同站军姿一样，笔挺而立。 钱会理说不出自己对于眼前女孩儿的怪异之感，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 点点头，钱会理什么都没有说。 将老师带到小叔的房间，这里因为赵碧晨经常打扫，并没有因为没住人而显得脏乱。反倒是空气中有一种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钱会理放下包袱，连背包都没有打开，就去田地上工去了。他被下放是来参加劳动改造的，而不是来享福的。甄朝选这人还不错，钱会理自然不会给他和自己找麻烦。 送老师去到田里，这些天村里人正在忙着整理秧田。这些天可把村里的牛累坏了，它把所有的秧田犁了一遍。紧接着村民们将农家肥均匀的洒在田间。 撒农家肥是往年没有的举动，村民们在看到油菜的涨势之后，彻底认可了农家肥这个好东西。 用锄头将农家肥和被牛犁松动的泥土充分混合，接下来就是放水浸泡了。刘学兵带钱会理过来的时候，甄朝选正在组织村民们放水。 提前清理好的田间沟渠，浸泡秧田所需要的水从河里被引流进入秧田。甄家湾倒是多亏了这条河，不然哪来的灌溉所需要的水源。种庄稼除了靠天吃饭，地势、土质、水源都非常重要。 甄朝选见钱会理主动出来参加劳动，连忙跟生产队的会计介绍了一下钱会理。下放人员参加劳动也是要记工分的，不过比村子里的农民要低上许多。 赵碧晨见大家对老师还是比较友好的，也就放心的去做事了。她需要吕向阳的帮忙，改造老师要住的牛棚。她非常清楚，老师在他们家顶多能够住两晚上。 “向阳大哥，在家吗？”那会儿大体上整理完牛棚的时候，吕向阳就回家了。 “橙子，是你吗？”甄珠听见声音，打开家里的大门。她的手上，还拿着给儿子做的底裤。惊喜的看向赵碧晨，望了望她身后，没有看见赵尉然呢？ “你在找然然吗？我让他回家拿东西去了。向阳大哥在不在，吕大婶？”赵碧晨瞟了一眼甄珠手里，一看就知道是男士的内裤。毕竟这个时代的内衣内裤大都是自己家里做的，样式都差不多。 “宝宝拿着砍刀出去了，说是给新来的劳改大爷修补牛棚？”甄珠歪头想了想，宝宝是这么说的，自己应该没有记错。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吕大婶。我有事先走啦！”赵碧晨一听，脸上漾起了微笑。向阳大哥真好！ 来到竹林，吕向阳已经放倒了好几颗竹子。 “向阳大哥，你是给钱老师修补房子吗？我来帮你！”赵碧晨挽起袖子，接过然然递过来的弯刀，剃掉竹子上面的岔枝丫。 “嗯，牛棚简直没有办法住人，所以我想给他弄一弄。最近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整理秧田，恐怕没有时间来修整房子。我跟我爸爸学过，修补房子我就可以做。这样不用耽误大家上工，等他们收工还可以歇一歇。” 吕向阳并不知道钱会理对赵碧晨很重要，他只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少年。 这也是为什么甄家湾几乎大部分人家都受过他们恩惠的原因。吕家父子都是闲不住的人，而且经常主动帮助村里的人。 虽说总是有孩子恶作剧整甄珠，但是甄家湾的大人都挺善待甄珠的。小孩子也是不太懂事，有时候是为了好玩，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经历过上一次甄珠掉进粪坑的事件，甄家湾的孩子们都被家长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此后，再也没有孩子敢去捉弄甄珠。毕竟屁股上的疼痛足以让他们记很久。 “碧晨，你放着，让我来！小心划着你的手！”吕向阳直接停了下来，不让赵碧晨继续。她这样很容易把手划伤的，到时候自己该心疼了。吕向阳自己尚未察觉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心疼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帮忙。”赵碧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吕向阳。 “这样吧，我记得我家屋后还有一些谷草，你和然然一起去把它们抱到牛棚里。它们可以盖在屋顶上，防止漏雨。”吕向阳想了想，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活计给他们姐弟俩。 赵碧晨和赵尉然点点头，表示接受这项工作。 吕向阳松了一口气，转身数了数自己已经砍了四根竹子，应该是够了。拿起弯刀，吕向阳刷刷刷的剃掉多余的枝叶，然后将这些竹子拖到了牛棚门口。 甄世嘉刚才被母亲安排去割猪草去了，等他弄完回来，刚好碰到赵碧晨和赵尉然从吕家抱着谷草出来。 “碧晨，然然，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帮钱老师修牛棚！”赵碧晨努力举高手里的谷草把子。她左右两手，一手提了一个把子，而赵尉然双手捧了一个。 “你说的钱老师是今天刚到的劳改分子钱会理吗？”甄世嘉不明白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为了碧晨的老师。 赵碧晨闻言，有点生气。她放下草把子，双手叉腰，气愤的看着甄世嘉：“别说得这么难听，钱老师只是因为工作的安排才到了我们村子。我可不爱听你说什么劳改分子。而且，他年纪比你爸爸都大，你直呼他的名字礼貌吗？” 甄世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不久随便说了一句，碧晨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碧晨，你别生气。我马上把猪草放回家，然后去牛棚帮忙，好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甄世嘉态度非常好，立刻弯腰鞠躬承认自己错了。 “这还差不多！然然，休息好没有？我们走吧。” 赵碧晨姐弟俩人搬到牛棚没过多久，甄世嘉就悄悄的跑了过来。他的手里，用谷草捆了一个超级大的烤红薯提着。 “世嘉，你来得正好。去把你家的梯子搬过来用一下！我想上牛棚的房顶看看，需要新增几个支架。”吕向阳刚好将竹子弄成自己需要的长度和形状。转身看到了走近的甄世嘉。 “表哥，碧晨，然然，过来吃烤红薯了。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热乎乎的，甜甜的。”甄世嘉想着刚从碧晨生气了，连忙讨好的掰开，递了一大块过去。 农家的孩子有时候表现好的话，大人会在煮猪食的时候，在灶膛里放一个红薯作为给孩子的奖励。 要知道红薯可是非常珍贵的粮食，一般家里人会选一个小的红薯。甄世嘉的奶奶何琴想来宠爱自己大孙子，因此专门给挑了一个大的红薯。 四人乐呵呵的分吃了这个烤红薯，甜甜的味道温暖了整颗心。 “表哥，你等着，我回去搬梯子。”甄世嘉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回家。 “世嘉，你等等，我跟你一起。我记得你家梯子挺重的，我跟你一起抬过来。”这个时候农村用的梯子都是竹子做的，最高也就是能够有三米多。用来修缮房屋还是足够的。 赵尉然好奇的看着吕向阳用杂草生了一堆火，然后将一截竹子放在火上烤。 “向阳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赵尉然毕竟太小，还看不懂吕向阳的做法。翠绿的竹子遇到火苗，竹子表面变得漆黑。因为是刚砍下来的竹子，所以增发水分的时候冒起了青烟。 “然然家里的房顶是用木头做的吧？”吕向阳手上转动着，让竹子均匀受热。 “嗯，是的，大伯说屋顶的木头叫做瓦椽子，用来盖瓦片的。”赵尉然聚精会神的看着吕向阳手上的动作，向阳大哥真厉害。差一点就赶上他姐姐了。 在赵尉然的心中，虽然吕向阳很厉害，但是还是没有姐姐厉害。 “哥哥手里的东西跟瓦椽子的作用是一样的，将竹子用火烤了之后。你看，它们是不是可以用力扳弯？”吕向阳一边解释，一边用力将火候差不多的竹子用力扳弯。 “哇！哥哥好厉害！”赵尉然都看呆了。 “你再看看这个扳弯了的竹竿，把它们放在房顶上，是不是就可以形成一个尖尖的拱形房顶？我们在上面盖上谷草，这样房顶就不会出现漏雨的情况了。” 吕向阳一个紧接着一个，将所有准备好的竹竿全部都烧了之后扳弯备用。 赵碧晨和甄世嘉抬着竹梯子过来的时候，吕向阳已经完成了房顶椽子的制作。 “我们在下面给你扶着，你慢点啊！”赵碧晨担心的看着吕向阳，他能行吗？以前赵碧晨没有见过吕向阳上房顶，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没问题，你看我的。”吕向阳麻利的通过梯子上到房顶。他叫甄世嘉给他把地上的被烧过，折成v字形的竹竿从下面递给他。 “慢点，大家都慢一点，注意安全。”赵碧晨仰头看着站在房顶上的吕向阳。这么高！要是她站上去，都不用做事了。赵碧晨有轻微的恐高症，不过不太明显。 竹子可是一个好东西，因为甄家湾背后的这片竹林，给村民们带来了很多便利。除了可以给大家提供引火用的竹叶和竹笋壳，还可以用来制作家具，修缮房顶。夏天多雨时节，竹林里还会长出鸡枞菌。 上上下下好几趟，吕向阳东南西北换了好几个位置，终于把牛棚的房顶给弄好了。 而这个帮忙的小家伙也都累趴在地上，真是太累人了！ “剩下的我们明天再弄吧！我给弄点窗户纸把牛棚的窗户给糊好。这里还缺少一张床，一个灶膛，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对了，还要给钱老师挖个厕所，弄个水缸。恐怕还不止这些！” 赵碧晨想想都头痛，住自己家里多方便，可惜那时不可能的。她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老师一个好一点的家。 “我们房子背后还有一些泥砖，明天搬过来给钱老师搭一张泥砖床吧！木头床实在是难找，这样更快一些。”吕向阳提议道。 “我家里可以提供一张桌子！”甄世嘉想了想，仓库里好像还有一张旧的桌子。甄世嘉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的打群架的声音惊动了他们。 “发生什么事情了？”赵碧晨吃惊的侧了侧耳朵，希望能够听得更加清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吕向阳率先跑了出去。事情发生的位置好像是在秧田附近。有外公在，按理说不会发生打架事件才对。 第31章 甄家湾的牛棚在村落的最外围, 一来牛粪的味道没人喜欢；二来放牛也方便。牛棚离秧田很近, 所以田里的动静才会传递到赵碧晨他们耳中。 跑近之后, 喧哗声更加明显。赵碧晨环视一圈, 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大家的公愤。每个人都愤怒的看着一个方向, 大家的矛头直指地上蜷着身子的几个男人。 “狗-日-的, 有种站起来呀！有胆把我们秧田里的水放了, 没胆面对我们？” “呸！臭不要脸的！你们还有良心吗？一定是被狗吃了吧！” “吴三石，你不是红砂村的吴三石吗？你们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们甄家湾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放我们秧田里的水？今天不说清楚, 别想我们放你们离开！” 有人认出了搞破坏中的一人，语气变得怪怪的。该不是什么私人恩怨吧？ “好了，你们都站起来, 把话说清楚。”甄朝摆摆手让村民们安静下来, 示意蜷缩在地上抱着头的三个男人站起来。 原来，甄家湾这两天不是热火朝天的犁田放水、平整秧田吗？甄朝选今天一直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这放水已经一天一夜, 为啥秧田里的泥土还是干的？根本没有起到发泡的作用。 停下手里的工作, 甄朝选沿着水渠走了一遍。发现从河里分流出来的水渠, 原本在秧田的尽头被村民用沙袋堵得好好地, 竟然被人挖出了好几个缺口。如此一来，河水只是从秧田路过, 并没有达到浸泡的目的。 看着田坎上新鲜的脚印，甄朝选断定挖开缺口的人还没有走远。于是, 他带着村里的几个青年男人追了上去。果不其然发现了扛着锄头准备逃窜的几个男人。 “站住！别跑！狗娘养的给老子站住！” 甄家湾的男人们冲上去就是一顿狂揍, 天杀的，竟然把他们的水给放走了！不知道这样耽误了他们很多功夫吗？现在这个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没想到邻村的人竟然来捣乱。 “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放我们的水？”甄朝选看他们终于站起身来，发问道。 他的身边，钱会理以一个陌生人的立场来看，对面的嫌疑犯似乎看起来并没有恶意。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两个男人看向他们中领头的男人，也就是那个被叫做吴三石的男人。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水，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我是红砂村的吴三石。我们村子里的水源你们也清楚，是从山上的水库里放下来的。可是，上游的周家桥村的村民派人守着水源，不让放水。说是要等他们用完了，才同意放水下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从你们村里引点水过去。” 领头的男人用锄头撑着地面，表情沮丧。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地道，可是他们试过好几次，差点跟周家桥村的人打起来。周家桥的人24小时守着水源出口，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等上游放水下来，已经错过了插秧的好季节。 “放不了他们的水，你们就来放我们的？这不是这么个理儿啊！”甄家湾的村民们不同意了。 “你们村子离我们有一公里远吧？秧田应该更远！我们之间又没有大的沟渠。就靠这点小水流，流到你们村子已经没有多少了。”甄朝选不解的看向对方。吴三石应该是见过面的，只不过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知道我们错了，可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认打不还手的原因。他们的确是损害了甄家湾的利益。 “实在不行找公社出面，到时候完不成粮食任务，公社也交不了差。兄弟，你们这么做实在是太不仁义了！可别怪我们刚才手下没留情。”甄朝选心里琢磨着堵了他们水源的周家桥村，不就是上次调戏杨柳的二流子所在的村庄吗？ 红砂村的村民沮丧的摇了摇头，双手合十接连作揖。没水这可怎么办才好？回去怎么跟村民交代？ 这场因为水源而引发的打架事件充分证明了一件事：在农村，水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而甄家湾面前的小河虽说不大，却给他们的生活、劳动提供了极大地便利。 吴三石再三道歉之后，低着头扛着锄头打算离开。公社的干部哪里管得了这些事情，本来周家桥村的人就横行霸道惯了。今年说是水库里的水有限，害怕先放下来了他们处于上游的周家桥村不够用。 说白了，不就是自私吗？水库是公家的，可不是他们周家桥村的！ “哎，你们等等！”甄朝选一寻思，如果真是错过了泡田的好日子，那可就损失大了。要知道泡秧田这个工作，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的。被牛粗耕过的土地要全部被水浸泡三到五天，才可以再用牛细细的耕一遍地。再加上撒农家肥和盖平的时间，没有半个月是搞不定的。 “还有什么事？”吴三石没精打采的转过头，该不会还要怎么样惩罚他们吧？ “你们跟我来！”甄朝选忽然想起一件事。甄家湾的河水一共有两条引流出来的水渠。一条是现在他们正在使用的灌溉秧田的这条，还有一条位于油菜田背后。那里有一条因为泥沙淤积，枯枝等杂物阻挡了出水口的废弃水渠。 村里的老人自然是知道甄朝选的想法的，他们摸摸胡须，欣慰的点点头。 年纪大了，看得事情多了，自然更加相信因果循环。种善因，得善果。多做点好事，终归是没错的。即便是没有得到现实的好回报，在儿子儿孙的身上，也会有福报。 这件事交给队长处理就好，甄家湾的村民们继续忙着手上的农活。整地这件事，马虎不得。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隔壁育苗田谷草温棚下涨势喜人的秧苗，更是多了几分干劲儿。 赵碧晨他们几个人刚才忙累了，正好对甄朝选如何处理这件事感兴趣，于是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你们看吧，这里还有一条废弃的水渠。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尽快泡田的话，多安排几个人过来把这条水渠清理一下。虽然会花费一点功夫，可毕竟是可以实现的。三石，你看成不成？” 甄朝选即便是没有他们盗水的事件，也打算找合适的时机让村民们把这条水渠清理出来。水渠流过田间，灌溉起来更加方便。不然挑水都要走好远，实在是不省力。 “队长，感谢！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你是我们红砂村的恩人！”吴三石查看了一下这条水渠。最麻烦的就是前端，因为有很多淤泥和杂物，清理起来比较辛苦。再往后的话，他们多派点人手，把这条水渠清理干净，等于是常年受益。 以后再也不用看周家桥村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吴三石一想到这里，紧紧地握住甄朝选的手，他真是个好人！ 回村子的路上，甄世嘉突然有感而发：“我以后要当一个像我爷爷那样的人，我希望自己能够解决身边人的困难。” “我以后要当一个会赚很多钱的人！”在赵尉然的心中，有钱的话，可以给家人买好吃的，爸爸也不用去外面打工，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多好呀。 “碧晨和表哥，你们呢？”甄世嘉好奇的看向他们。 “我想参军，我要当一名解放军！”吕向阳心里一直都这么一个梦想，这是他第一次大声的说出来。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希望自己当个米虫。”赵碧晨突然想起了后世很流行的一个名词，正好欺负他们不懂。 “姐姐，米虫是什么呀？你为什么想要当一只虫子？”赵尉然耸了耸肩，虫子都是搞破坏的！ “哈哈，逗你们玩儿的，还真的当真了？”赵碧晨默默的在心里念道：她这辈子就守着爸妈，守着这片土地，哪里也不去。 晚上赵旭东回来，见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有点诧异。当他听说是上面下放到农村的劳改人员，立刻肃然起敬。 根据他的消息来源，近期下放到农村进行改造的可都是国家的高级知识分子。这个名叫钱会理的大哥，想来或许是某方面的专家也未可知。 罗淑芬好奇自己家人的态度，为啥丈夫和女儿都对钱会理这么客气？摇了摇头，罗淑芬将疑惑抛之脑后，多从地窖里捡了几根红薯上来，晚饭需要多做一个人的吃食。 清汤汤的玉米糊糊，外加一人一根蒸好的红薯。这是赵家的日常吃食。在甄家湾普通人家都是这么吃的。当然也有比这个伙食好一点的人家，会做一点清汤稀饭。更多的家庭连红薯都吃不上，只能喝点玉米糊糊。 吃过晚饭，赵碧晨将自己准备好的木盆和洗脸帕端到钱会理的房间。 “老师，这是学生给您的见面礼。这个木盆是我爸爸亲手做的，很好用，您试一试？还有这条洗脸帕，也是我亲手缝的。牛棚那边今天我们已经修好了屋顶，明天给您搭一张泥砖床，建个灶台和厕所。再准备一些其他的家具，后天应该可以入住。” 赵碧晨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师面前，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改过来的。 “碧晨，谢谢你。”钱会理眼眶有点湿润。这里不是他的第一站，他一个月前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村子。在那里，他饿晕了几次，夜里冻得没办法睡觉。白天再面临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没过几天他就病倒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自己被单独再次送到了甄家湾。对于钱会理而言，他犹如从地狱一下子进入了天堂。 “老师，这是应该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赵碧晨知道自己这么说可能有点突兀。在上辈子，钱老师的确给了自己父亲一般的呵护。尽管他们之间差的可不是一个辈分。 “碧晨，你妈妈叫你过去有事。”赵旭东站在厨房门口叫女儿。待碧晨离开，他敲开了钱会理的房间门。 这天晚上，赵旭东跟钱会理聊了一个多小时。赵旭东也知道了原来钱会理是农学研究专家，之前一直在高等学府从事科研工作。 了解了钱会理这个人，赵旭东也放心女儿跟他接近。身为父亲，他哪里看不出女儿对钱会理的仰慕。 第二天早上，钱会理是在公鸡的啼叫声中睁开眼睛的。年纪大了，睡眠也就少了。难得他居然没有岔床，一觉睡到现在。这已经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房间里有赵碧晨拿进来的油灯，但是他舍不得用。农村里的煤油来得更加不容易，他怎么好意思消耗？ 摸索着，借着屋顶亮瓦投射下来的月光，钱会理穿好衣服和鞋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钱会理的脑海里全部都是自己以前看过的书本。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背着什么。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钱会理主动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 “碧晨妈妈，早上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忙吗？”钱会理不好意思在赵家白吃白喝，可是自己的确没有钱。 罗淑芬一早就听到了钱会理开门的动静，想起昨天晚上丈夫对自己的叮嘱，她指了指灶膛前面的小木凳子。 “要不然，钱老师你帮我烧火吧？正好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要知道，在农村烧火可是一件顶好的差事。尤其是天气寒冷的时候，窜动的火苗总能给人温暖和愉悦的心情。 “好，我来帮你烧火。”钱会理当然是会烧火这么简单的工作的。 “钱老师，我看晨儿这么叫你，我也就跟着一起叫了。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他们知道你被下放到这里吗？”农村妇女少不得喜欢八卦这些事情，罗淑芬也不例外。 “我的爱人去世了，我还有个儿子，在北京。”钱会理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罗淑芬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就不能提点好的话题？ “没事，已经过去了。”钱会理又放了一根枯枝到灶膛中去。他看着冒烟的锅，陷入了沉思。记得妻子在的时候，她是喜欢进厨房的。而且，她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菜式让自己品尝。 吃过早饭，大人们照例是要上工的。村子里正是农忙的时节，每个人都恨不得能够把一天劈成两半，这样就可以多赚点工分。 钱会理借了赵家的农具，跟着一起点名报道。路过牛棚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村里的水牛。它似乎比昨天还病得厉害，到底要不要跟队长说呢？说了他会不会想象自己？ 吕向阳昨天晚上已经跟爸爸提过把房子后面的泥砖拿给钱会理搭建床铺和灶台的事情，吕继山对于儿子的提议没有反对。那些泥砖是他空闲的时候后做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够派上用场。 他从爸爸的工具箱里拿出自己需要的砖刀和其他工具，放在一边备用。现在第一要紧的是把家后面的泥砖都搬到牛棚去。 赵尉然和甄世嘉跟着吕向阳一起搬泥砖，赵碧晨正在给牛棚的窗户贴上一张透亮的油纸。 也没有大人的指导，几个小伙伴们干得热火朝天。不到中午的时间，吕向阳已经完成了泥砖床的搭建。 “这样真的牢固吗？”甄世嘉有点不相信，不就是米汤和湿润的黄土搅和在一起做的粘连剂。看起来自己一坐上去，泥砖床说不定就会倒下来。 “相信我，没问题的！”吕向阳可不是第一天做这个活儿，他在家就独立给妈妈单独做过一个洗衣台。到现在洗衣台还稳稳的立在院子里。 紧接着灶台、厕所在下午的时候搭建好了。甄世嘉还特意从家里搬了一张旧桌子过来。 “现在，我们还缺少一张凳子，一个水缸。”赵碧晨扳着手指头数牛棚里的东西。你还别说，吕向阳修建的床和灶台都像模像样的，在赵碧晨看起来，已经很美观了。就是不知道实用不实用？ “我家里有凳子和水缸，你们跟我去家里搬过来吧？”吕向阳一直很好奇。赵碧晨之前应该是认识钱老师的吧？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什么人或者事情如此关心。 “好啊，好啊！走吧，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搬过来。对了，我终于想起来还差什么了！垫床的谷草还没有抱过来，棉被我倒是可以从家里拿来。你们都帮我想一想，看看这里还缺少什么？” 赵碧晨一边跟在吕向阳身后，一边跟身边的然然和甄世嘉念叨。 刚到吕家门口，汤圆已经听到赵碧晨的声音冲了出来。它比之前长大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对赵碧晨还是那么热情。汤圆甚至伸出自己的前爪，抱住了赵碧晨的膝盖。 “好了，汤圆放开我吧！姐姐还有事情要做，下次陪你玩好不好？”赵碧晨拉开汤圆。距离她第一次见到汤圆也才三个月的时间而已，它就跟充气球一般，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少。可见吕家人还是很照顾这个小家伙的。 “橙子！你们去玩好玩的都不叫上我！”甄珠睁大眼睛，控诉的看着赵碧晨。今天一上完课，她就被安排回家了。橙子和宝宝都不同意她跟着一起去牛棚，她只好一个人在家里玩。 还好大山开春的时候从山上给她带了很多花回来，她可以照顾这些花花草草。看她把汤圆照顾得多好，越长越圆了。 “吕大婶，你给大叔做的衣服做好了吗？你不是还打算做一些豆豉的吗？我记得你说过你还要移栽花花草草的。我是看你太忙了，所以才没有叫上你的。”赵碧晨好笑的看着吕大婶，她还真把自己当孩子了？ “对，我是很忙。我去忙了，你们去玩你们的吧。汤圆，你来我这里吧？我给你吃好吃的。”甄珠知道，只要一说好吃的，汤圆就会立刻欢脱的跑过来。 好不容易将牛棚布置好，赵碧晨不满意这里的味道。紧挨着牛圈，哪里会有什么好气味？ “我知道有一种植物，放在房间里可以散发淡淡的香味。走吧，我们去摘一点回来。顺便把家里的猪草打回来，你们看怎么样？”吕向阳提议道。 农村家里，除了那些特别穷的家庭，一般都养了猪的。这可是家庭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走吧，我们分头回家拿背篓。在村外的竹林口集合。大家动作快一点，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回家！”赵碧晨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就要收工了。 钱会理犹豫了一天，终于在收工的时候来到甄朝选的身边。 “队长，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钱老哥，有事你就说吧。我看碧晨那几个孩子已经给你布置好了牛棚，我也就放心了。村子里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大家都抽不出时间。不过，交给碧晨他们来办，我还是放心的。没关系，你可以在赵家多住几天。” 甄朝选以为是住宿的问题，所以自顾自的说着。 “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村子里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富余。这样吧，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找会计，我们先借一点储备粮来吃。等年中分粮的时候，再把你接的这部分扣出来就行。” 由此可见，甄朝选这人真是不错的。一般队长都不会愿意把储备粮借出来，因为这样的话他会承担一定的风险。 钱会理非常感动，他握住甄朝选的双手不住的道谢。 “队长，我想告诉你的是：村子里的牛生病了，而且非常严重！” 第32章 “你确定？前几天的时候那牛还好好的耕地。这才几天, 不可能啊！”甄朝选一听说村子里的牛可能病了, 无论真假着急上火起来。要知道秧田还等着牛去耕呢, 开不得玩笑。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钱会理知道自己刚来, 他的说法还没有说服力。 于是两人快步走到牛圈面前, 钱会理指着牛的眼睛说道：“健康牛的眼睛明亮有神、反应灵敏, 发现有人就用眼盯着, 有防御或进攻的准备。垂眼无神反应迟缓的就是病牛。你看看它的眼睛。” “你再看看牛耳，健康牛耳扇动灵活，以手触及则感到温暖。你伸手摸一摸, 它的耳朵是不是冰冷，而且下垂，耷拉着似乎很无力。还有它的鼻子, 是不是干燥甚至有裂纹？这些都是它生病的症状。” 甄朝选一看一摸, 心里顿觉不妙。 “怎么办？钱老哥，你有法子吗？”甄朝选求助的看向钱会理。牛可是村里最重要的东西, 要是没有它, 插秧这件事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完成。 整个公社都没有兽医, 以往家禽要不然就是自己拖好, 要不然生病直接就死掉了。 既然钱会理能够发现牛生病, 拿他肯定有办法医治它！不由得，甄朝选看向钱会理的眼神充满了希望。 “我看这倒像是牛百叶干病。病因大体上是由于喂养不当, 使役过度导致。也有可能是长期大量喂含粗纤维多的干硬饲料，或饲喂糠麸、糟粕及附着大量泥沙的饲料, 加之饮水不足致牛体内火盛。简单来说, 就像是人肠胃毛病。” 说了一大堆官方的语言，钱会理害怕甄朝选听不懂，将其比喻为人身上的毛病。 “哦，原来是这样。可以治好的吧？钱老哥，你懂得这么多，一定知道治好它的办法。”甄朝选一听肃然起敬，没想到钱会理对动物的病理这么了解！ “取一些玉米面、蒸馒头酵面、盐。先将玉米面和酵面混合均匀，放入盆内加水适量，调成稠粥状，待玉米面发酵至冒泡，有酵味就好了。再用适量的温水将盐融化，冲入发酵的玉米面中，调合均匀。喂一两次，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钱会理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大拇指敲击着食指，如果赵碧晨在这里，一定会知道这是老师思考问题的表现。 “好好好，我马上去做。不过，钱老哥，你刚才说的方法太复杂了，我怕自己记不住。麻烦你跟我一起回去，把做法跟我家媳妇说一说。她懂这些和面的事情，我一听就忘了。” 甄朝选越说越着急，拖着钱会理回家去了。 这件事，甄朝选谁都没有说，除了自己和妻子还有钱会理知道。 一来，他考虑要是牛不是真的病了，这些东西吃下去也没有问题；如果真的是病了，村子里的人要是知道了只会干着急，说不定事情反而越弄越糟。 当天晚上给牛喂了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二天一大早甄朝选起床去看牛的时候，发现的确昨天的症状都没有了。为了巩固，他又给牛喂了一次钱会理所说的偏方。 通过这次事件，甄朝选重新定位了自己对钱会理的认识。他是真正的有学问的人，才能够懂得这么多知识。以后遇到问题，还得多向他请教。 不由得在安排工作的时候，甄朝选主动将那些轻松的活计安排给钱会理。 当钱会理正式搬进牛棚，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了。 新搭建好的泥砖床要经过火烤和晾晒才能睡人，不然湿气太重。赵碧晨为了给老师一个看起来温馨的家，费了不少功夫。再加上甄朝选并没有催着钱会理搬家，他就在赵碧晨的要求下，足足在赵家住了一个星期。 钱会理本就一个背包一个人，没有什么行李。 赵碧晨在跟父母商量之后，把小叔的棉被给了钱会理。 既然女儿已经叫钱会理老师，这点东西赵家还是舍得的。要是换了别人家，棉被可是家里的宝贝，自然是舍不得拿出来。 虽然罗淑芬有点心疼，可到底赵家是特别看重知识的一家人，对钱会理也自然多了几分敬重。这床旧棉被送出去，能够帮助到钱会理，赵家人心里也是高兴的。 钱会理搬家这天，甄朝选帮他借来了储备粮。并且将家里一个放在仓库里的锅，借给了钱会理。 “碧晨，把这些粮食拿回去。我可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钱会理深知粮食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赵家善待自己，他看在眼里。如果因为自己这张嘴让孩子们饿肚子，他会睡不着觉的。 “老师，真的不用。我们家里还有粮食。等我家不够吃，我再来你家拿，你看行不行？”赵碧晨连忙推拒。这可是甄叔好不容易借来的粮食，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收夏粮。 “哎，好吧！”钱会理的确不太擅长推让。凡是他说出口的，都是真心实意的。 “老师，你把你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个柜子里。比如粮食和书本之类的。我给你从家里找了一把锁。可是，家里只有这一把多余的锁了。你家的大门怎么办？”赵碧晨担心的看向钱会理。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淳朴，可是不代表没有鸡鸣狗盗之人。 “没关系，老师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个柜子，有把锁已经足够了。谢谢你，碧晨。”钱会理感慨万千，这里比自己之前下放的村落不知道好了几倍。 赵碧晨将老师的家环顾了一圈。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除了床、柜子、桌子，也就只有一条狭小的通道。门口是简易的厨房和一个勉强能够遮雨的走廊。牛棚的背后，是吕向阳帮忙挖的厕所。 简简单单的布置，已经是赵碧晨能够做出的最好安排。 老师这里还缺少一个煤油灯，要不然天黑了他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甄家湾，煤油灯可是个稀罕的东西，每家每户最多有一盏煤油灯。赵碧晨实在是没有办法，虽然她不喜欢煤油灯的味道，可是有光总比在黑暗里摸索强多了。 一盏煤油灯不便宜，赵碧晨现在急需赚钱，给老师买一盏煤油灯。 “插秧啰！”随着甄朝选的一声吆喝，甄家湾的全体成员都行动了起来。在大家的眼中，没有比插秧更重要的事情，哪怕是过年也不能媲美。 这倒不是说插秧好玩。夏天的收成如何，最关键的就是这几天的劳作。 秧苗是不是壮实？秧田发酵得是不是刚刚好？连秧田是不是平整、农家肥是否均匀混合，这些都会成为影响产量的重要因素之一。 因此，甄家湾的村民们半点不敢马虎。抢着好天气，将秧苗都插下去。 年轻力壮的站在秧田中间，秧田的稀泥几乎能够淹没大家的小腿。村民们必须将裤腿挽到膝盖以上，才能保证自己的裤子不被弄脏。 这个时代没有水桶鞋，大家都是光脚上阵。还好天气已经开始暖和，秧田里的泥水倒也不是特别刺骨。凉意肯定是有的，不过身体很快因为脚下和手上的快速移动而散发热量。 “甄三嫂子，你的高山小调呢？来一曲吧！”秧田里，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 田坎上，老年人将秧苗从育苗棚里搬到秧田中。上了年纪没关系，每次少拿一点就行。孩子们则在吕向阳的安排下：小一点的给劳作的大人送水；大一点能够做事的帮着揭掉温棚上面的谷草，把竹条搭建起来的拱门拆掉，方便大人们将秧苗从温床上移植下来。 “来就来，谁怕谁！”甄三嫂子不愧是女中豪杰，即便是在全村两百多号人面前唱歌也不露怯。 歌声中，大家手上和脚下动作并没有停止。悦耳的歌声缓解了大家劳作时候的腰酸背痛。 可别小看了插秧这个动作，要想做得又快又好，没有一把力气是做不到持久的。机械似的抬手，按下去，插秧人的腰背可是一直弯着。要等手上的一把秧苗全部插完，才直起身子休息一下。 “我的高山小调你们也该听腻了。杨柳，你给大家来一个吧！我就爱听你唱歌，贼好听。”甄三嫂子就连唱歌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这不，唱完了才直起身子看向离自己不远的杨柳。 杨柳看看自己身边的丈夫，见他点头，自己这才唱了起来。 黄鹂般的声音，并没有甄三嫂子的声音洪亮。可是，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好多第一次听杨柳唱歌的人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李阿广是个有福的！原本一些人并不看好的杨柳竟然可以算得上是村子里数一数二能干的年轻妇人。 好比插秧这件事，杨柳之前没有插过秧。不过才学了两个小时，就已经能够在妇人中处于拔尖的水平，可见是个聪明能干的好媳妇。 对于农村人来说，能干活就意味着家里能够多赚到钱和粮食。大家无论是心里，还是实际行动中，对于像杨柳这样的媳妇都是佩服的。好些老人一提起杨柳就要竖起大拇指。 要知道她刚来的时候就是一个雪玉一般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再看杨柳她本人，冬天皴裂的手直到现在还肿得跟萝卜似的。脸也没有之前白净，村里的劳作让她的脸变成了浅浅的小麦色，加上风吹日晒的缘故，还有些干得起皮。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刚来时就有的黄鹂嗓音，婉转动人。 “好！好听！” 不少人羡慕的看向李阿广，他真是好运！能够娶到这么俊俏、还能干的媳妇。男人们扭头看了看自家媳妇，简直没办法比。长得不如人家好看，做活没有人家麻利，唱歌就别提了。 赵碧晨这是第二次听杨柳唱歌。她拥有非常优秀的嗓音条件，加上常年的技巧训练；唱出来的歌韵味十足，哪怕是田间劳动的村民，也被她的歌声所感染。 “来吧，大家合唱一曲插秧歌！今天回家让媳妇弄点好吃的，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大家都努把力，争取我们能够三天之内搞定所有的秧田。我起个头：门前是一座座数不尽的高山……” “门前是一座座数不尽的高山，山前是一方方数不清的水田；嘿哟嘿哟我挑着青翠的秧苗，嘿哟嘿哟我紧跟在你的身边；走呀走呀……”两百多号人的大合唱，赵碧晨还是第一次听见。 歌声中，大家你追我赶，秧苗很快插好了一大片。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看到比往年更加壮实的秧苗，总有预感今年的收成一定非常好。 “收工了！”随着甄朝选的一声口哨，甄家湾的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大家的第一反应：就近找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伸手捶捶自己的腰背，明天才是最难受的日子。 哪怕是长期劳作的农民，在进行了如此高强度的劳动之后，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所以，在插秧这几天，再穷苦的人家，也会弄点白面馍馍或者白干饭吃。 家里有腊肉的把腊肉放在菜里一起煮了，没有肉的给菜里放点油。总归插秧的伙食仅次于过年时候的伙食。 “哎！杨柳，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李阿广扶着妻子坐下，结果还没有一分钟，杨柳突然肚子痛，一张脸煞白，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滑落。 “阿广，我，我肚子好痛！”杨柳的声音有气无力。刚刚队长吹哨收工的时候，她身体已经有了异常的感受。 “巫婆婆，巫婆婆呢？”甄三嫂子也坐在附近，她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大嗓门喊起来，老远都能够听见。 巫婆婆即便是村里的巫医，她也是要参加劳动的。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了，分给她的都是一些轻松的活计。 李阿广不顾这里的公共场合，抱起妻子朝巫婆婆的方向跑了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被妻子的模样吓得失魂落魄。 甄家湾的人这下都不休息了，关心的看着杨柳，她没事吧？ 巫婆婆示意跑近的李阿广将媳妇放下来，她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一只手搭在杨柳的手腕上。搭了一只手，再换另外一只手。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怀孕了还下秧田，你这是不要命了？”巫婆婆黑着脸训斥杨柳。 “啊？怀孕了？”甄家湾的村民们因为这个炸弹般的消息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们村又要添一口人了！这可是大好事！ “你现在动了胎气。所以，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一个月。吃喝拉撒睡，都给我在床上解决。否则，出了任何问题，都别来找我。”巫婆婆收回自己的手。杨柳这次要是不好好休息，这胎说不定保不住。 “我说的什么你听到了吗？”巫婆婆不见两人回应，抬头看向李阿广和杨柳。谁知道李阿广竟然高兴得哭了，而杨柳则是只会傻笑。 “我要当爸爸了！”李阿广兴奋的喊了出来。当即连连对巫婆婆表示谢意，轻轻的抱起杨柳，李阿广和妻子之间的喜悦和默契，大家都感受到了。 赵碧晨晚上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还在想阿广大哥和杨柳姐姐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加上杨柳的身份，一直是村子里八卦的焦点。无非是大部分人都觉得李阿广配不上杨柳，觉得他们这对小夫妻既没有钱，又没有长辈，未来的日子堪忧。 谁知道结婚才小三个月，杨柳竟然已经怀上了。 杨柳似乎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她不是花瓶。她是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男人。她愿意为他变成黄脸婆，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祝他们幸福！赵碧晨心里默默的念道。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第二天，李阿广说什么也不让杨柳下地。 “柳，你就听巫婆婆的话。她从来不说假话的。为了你和孩子，你就安心在家里待着。什么都别管，知道吗？就算不为了你，你想想孩子。”李阿广出工之前，交代了杨柳千万不能出门。除了必要的活动，一定要乖乖的躺在床上。 杨柳昨天回家发现有点见红，自己也吓住了。不用李阿广叮嘱，她也不会乱动的。 甄家湾的插秧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隔壁红砂村，还好听从甄朝选的建议，花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把沟渠清理出来。这样紧赶慢赶，倒也没有错过最佳的插秧时间。 不过等他们秧苗都插完了，上游水库的水都还没有放下来。 “三石啊！这次多亏有你们。不然，我们肯定会被周家桥村耽搁的。那群蛮横不讲理的二流子，也难怪出砸他们周家桥村。根子就是坏的，还能长出好笋来？”红砂村的村长感叹道。 “甄家湾的这个人情我是记下了，有机会希望能够帮到他们。这件事，还得多亏了甄家湾。”吴三石倒没有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他是红砂村有名的能干人，可惜由于父母一个眼瞎，一个瘫痪，至今没有娶到媳妇。 要知道他们吴家就他一根独苗，而且他爸爸就只有一个妹妹，还在小时候走丢了。其他都是非常远房的亲戚，并没有太近的血缘关系。 家庭负担重，外加家族单薄，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像吴三石这样的人。因为他的爸妈全靠他一个人养活，而且把女儿嫁给他就等于是受苦受累一辈子，没有福气可享。 说起来也巧了，李小月娘家就住在红砂村。她在王二喜死后搬回了娘家住。 李小月当时因为王二喜的事情实在是气急，脱口而出的离婚。她的哥哥们去公社问了，男人死了之后婚姻关系自动取消，身份从已婚转移为丧偶。丧偶默认的是可以自由选择婚配。 因此，她想要跟死人离婚的想法是不能实现的。 王家在被李小月的哥哥们教训了几次之后，倒也安静了下来。 虽然娘家哥哥非常给力，可是住在娘家始终还是要看嫂子们的脸色。李小月从来没有想过靠娘家养活，她自己挣的工分也够她省吃俭用过一辈子的。 没过几天，李小月从家里搬了出来。就在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子背后，是李家原来的老房子。 十年前，李家为了给几个儿子结婚娶媳妇，特意新修建了一座房子。而原来的老房子则是作为柴房和仓储的房间。 吴三石回家要从李家老房子背后路过。这天，他路过李家房子的时候，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救命的叫声。可是，因为声音很快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他没有听清楚。 李小月好像是住在里面，自己要不要过去看看？吴三石有点犹豫。可是，一想到记忆中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吴三石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走向李家老房子的大门。 门是虚掩的，家里有人吗？吴三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推门进去，碗摔落在地上的声音让他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然后，一个男人的尖叫声从房子里传了出来。 “妈-的，你敢弄伤我？看老子不打死你！”男人的爆喝声伴随着一阵椅子翻到的声音和肉体搏击的声音灌入吴三石耳中。 他大步走上去，一把推开大门。里面的场景让他目眦尽裂。李小月赤-裸着上身，右手上碗的碎片已经嵌入肉体。一股股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被一个男人骑在身上扇耳光。 第33章 吴三石全身的血液集中在头顶。一个健步冲过去, 他将村里的鳏夫余国庆扑倒在地。提起铁锤似的拳头, 一拳一拳砸向他的下巴和太阳穴。 怒火燃烧了吴三石, 他已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李小月惊恐的找到自己的上衣, 颤抖着双手将衣服穿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她差点崩溃, 扣了好几次才扣好扣子。 碗的碎片就这么插在掌心, 因为嵌入太深随着李小月手掌的颤抖而晃动。 抬起头，李小月惊恐的发现地上的余国庆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她连忙挪过去, 一把拉住吴三石举起来的拳头。 “别，别打了。他，他快, 快死了。”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要是余国庆死在她家里,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小月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拉开吴三石之后, 她靠着桌子大口喘息着。犹如做了一场噩梦, 她现在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吴三石从余国庆身上翻下来坐在地上, 余国庆已经晕了过去。吴三石也不敢拿眼睛看李小月, 他只好仰头盯着茅草屋的房顶。 如果自己今天没有路过这里, 李小月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你，没事吧？”吴三石用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问道。 “呵呵, 呵呵呵。我能够有什么事？又不是大姑娘。我能够有什么事？”说第二遍的时候，李小月双手抱膝, 将头埋在大腿上呜呜呜的哭起来。 被压抑的哭声, 让吴三石一阵心酸。她，肯定是吓坏了吧？ 李小月的事情他听村子里的人说过，年纪轻轻当了寡妇，真是可怜。李家人就在前面，却有人敢摸进她家里强-暴她！ “别哭，你别哭了。以后，以后我来保护你！”吴三石被李小月哭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就在前面的李家人哪里知道，李小月刚刚经历了一场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的暴力事件。 吴三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跟李小月说自己的事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到后面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幸好李小月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石头大哥，谢谢你！”吴三石足足比李小月大了一轮。两人虽在一个村子，可是交集并不多。 天色已经暗下来，吴三石摸了摸余国庆的鼻息。还有气，算他命大。扛着余国庆离开，吴三石让李小月不用担心，一切交给他。他保证以后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她。 赵碧晨知道妈妈插秧非常辛苦，主动和赵尉然一起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事情。从打猪草，到煮猪食；从做饭、洗衣、扫地，到喂鸡、洗碗。她甚至主动提出给妈妈揉揉肩膀，按摩腰背。 赵旭东只管放羊，田间的劳作不需要他参加。因此，他一回家就让媳妇躺着，让孩子们都去休息。接管了家里的琐碎事情。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也算是个好男人。只可惜心太软！ 赵碧晨趁天色还没完全黑，割了家里一小块腊肉，装了点咸菜打算给老师送过去。 她和赵尉然一起来到牛棚的时候，钱会理正在生火。或许是不常做这样的事情，灶台周围烟雾缭绕，灶膛里的火还是没有点燃。反倒是钱会理弄得自己不断的咳嗽。 “老师，让我来吧！”赵碧晨接过钱会理手中的火钳，夹了一些干的竹叶放进灶膛有火星的地方，轻轻一吹，小火星变成了火苗。 见状，赵碧晨立刻用火钳再夹了一些干草进去，将小火苗引成大火苗。接下来才是放一些细小的树枝进去，慢慢的将小火生成大火。 “好了。老师，以后你都像我这样。先把易燃的干草之类的点燃，再放其他的小柴火。您锅里煮的是什么？”赵碧晨解开锅盖一看，里面就煮了一根红薯。 “只吃红薯怎么行？今天插秧这么累，您得吃好点，不然身体吃不消。”赵碧晨不容分说，从锅里捞起红薯，吩咐弟弟烧火。她将腊肉拿出来，就着锅里的温水清洗干净。 “碧晨，你怎么能够把家里的腊肉拿过来了？不行，这不行！拿回去给你们家里人吃，我不能要。”钱会理一看赵碧晨手上的腊肉，着急了。农村的肉有多贵，他可是一清二楚。 “老师，您就放心吧。我爸妈都同意了我才拿过来的。过年的腊肉家里正好还有一块，我只给您拿了三分之一，家里还有，够我们吃的。您尝尝，我妈做的腊肉可好吃了。对了，我给你做一个腊肉焖饭，再放点红薯，好不好？” 赵碧晨将腊肉洗干净放在菜板上。锅里的脏水舀了倒掉，从牛棚里抓了两把米，混着砍成小块的红薯一起放进锅里煮。 盖上锅盖，赵碧晨将菜板上的腊肉切成肉丁，用一个土碗装起来。 “老师，这里的腊肉足够您吃两顿的。今天我用一些，还给您留了一些。您下次可以照着我的做法做，很简单的。”赵碧晨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有闲着，将使用了的菜板擦洗干净，倒竖着放好。 “这，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钱会理跟赵尉然并肩坐在灶台前，他虚心的向然然请教应该如何生火和烧火。 赵碧晨和赵尉然姐弟的到来，让冷清的牛棚多了一点人气。虽然还是有一股牛粪的味道，可是钱会理心中暖烘烘的。 锅里的米饭烧开，赵碧晨麻利的用勺子舀起多余的米汤。将切好的腊肉丁倒进米饭中，盖上锅盖继续用大火煮。 “老师，这是我和然然做的萝卜干，您试试，是不是很好吃？”赵碧晨打开自己带过来的腌菜，用筷子夹了一个给老师品尝。 钱会理也不推辞，张口接住赵碧晨喂过来的萝卜干。麻辣香脆，非常开胃。 “嗯，很好吃。”钱会理点点头，靠山靠水的甄家湾湿气比较重。因此，村子里的人都特别喜欢吃辣椒。 “老师，我给您放进柜子里。腌菜虽然好吃，也不能多吃。每天只能吃少量的腌菜。您以后可不许随便对付着吃，民以食为先，足以说明吃饭对我们的重要性。” 赵碧晨绞尽脑汁，想要说服老师。以前这么跟她碎碎念的人，就只有老师一个人。现在，他们角色互换，她倒成了操心的那一个。 指挥弟弟将灶膛里的大木棍退出来，赵碧晨叮嘱老师用小火再闷一闷就可以吃了。天色不早了，她和弟弟也该回家去了。 钱会理知道赵家人会担心，也就没有留孩子在牛棚吃饭。 这是钱会理搬进牛棚之后吃的第一顿大餐，之前的几天，他不是吃水煮红薯就是水煮土豆，谁让他不会做饭呢？ 现在吃着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腊肉焖饭，钱会理竟然忍不住有点心酸。 惠儿，你看我离了你，就只能过成这幅邋遢模样了！钱会理摸了摸眼睛，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前年因病去世的妻子。在今天晚上，钱会理突然有点伤感。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钱会理看着天上的星星，就着月光，他吃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饭。严格算起来，他已经半年没有吃肉了。嘴里的腊肉让他嚼了又嚼，始终舍不得咽下去。 碧晨这孩子！真是让他感激不尽。 甄家湾的插秧工作已经收尾，甄朝选知道大家累极了，后面的几天都是安排的非常轻松的除草工作。 整个甄家湾，水田只占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的都是旱田。除开一些地势不太平整的地方种上了油菜和蔬菜，还有一些平地用来种植花生和玉米。 要是每天都像插秧这么累，大家也吃不消。 这些天大家讨论得最多的莫过于杨柳怀孕这件事，不过，很快甄家湾村民的目光就被一件新鲜事转移了注意力。 原来在离甄家湾五公里靠近山边的地方，来了一支部队。听说是专门训练军用马匹的特别训练营。 好奇的甄家湾村民甚至在收工之后跑过去看了看热闹，可惜除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和训练营门口守卫的解放军，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守卫倒是没有凶他们，不过不允许他们在附近长时间逗留。 军绿色是这个时代最美、最神圣的颜色，好些村民过去只是为了看一看军人，看一眼军装。凡是看过的村民回去都格外神气，觉得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嘿，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部队好像有枪！”甄世嘉神秘兮兮的跟自己学习小组的成员说道。 “枪是什么东西？”甄珠不懂，转头看向赵碧晨。 “枪是一个工具，帮助解放军抓坏人的。”赵碧晨耐心的解释道。 “解放军好威武，我要不然长大也当兵好了。”甄世嘉偷偷的拿眼睛看了一眼赵碧晨，她喜欢自己当军人吗？可是如果参军，就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她了。要是她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甄世嘉已经开始有了少年的烦恼。 “世嘉，你太瘦了。你得多吃点！就你这个身板，去报名参军别人还未必要你。”吕向阳没有错过表弟眼里的小心思，碧晨是他的，哪怕是表弟他也不让。 “嘻嘻，向阳哥哥威武，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军。”赵尉然崇拜的看着吕向阳。解放军战士他还没有见过，在赵尉然的心中，吕向阳比解放军还厉害。 “好了，快点把今天学习的内容复习巩固一遍。我们要去砍猪草了！”赵碧晨打断了大家的讨论，她已经开始在心里布置今天的事情了。 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除了砍猪草，下午最好能够上山一趟。背点柴火回家，顺便挖点野菜什么的。最近总是吃咸菜，赵碧晨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咸菜了。 因为不放心母亲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吕向阳先将母亲送回家，这才背着背篓跟大家一起出发砍猪草。 春天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各种喂猪的野草疯狂的生长着，给村里的人提供了喂猪的便利。 很快，他们就打了满满一背篓的猪草。人多做事倒也不嫌累，不知不觉就完成了今天的砍猪草任务。 让赵碧晨惊喜的是，她在草笼里竟然发现了一窝不知道谁家的鸡跑出来下的鸡蛋。 “你们看！这是不是鸡蛋？”赵碧晨舔了舔嘴唇，家里的母鸡应该也快要下蛋了。 “哇，碧晨你运气真好。这就是鸡蛋。”甄世嘉数了数，一共有四个鸡蛋。 “是的，这应该是鸡蛋。可能是跑出来吃草的母鸡没有忍住，将蛋生在了草笼之中。”吕向阳笑着看向赵碧晨，如果她喜欢吃鸡蛋的话，开春正好可以多孵点小鸡仔。 吕家目前只喂了两只母鸡，它们隔天产一个蛋，刚好够甄珠吃。 吕向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孵化小鸡的方案，如果可以，明年他想养十来只母鸡。除了供母亲、碧晨和然然吃，剩下的还可以拿去供销社换盐之类的生活用品。 之前没有养很多母鸡是因为妈妈还没有现在这么懂事。爸爸每天下地干农活，空闲了还要上山打猎。而他除了打理好家里的事情，还要照顾好妈妈。如今，妈妈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吕向阳也就可以腾出时间来做别的事情。 “然然，我们把鸡蛋送给钱老师吃，好不好？”赵碧晨自己虽然有点眼馋，可是一想起瘦得皮包骨的老师，她心疼得不得了。 “嗯，好。钱老师一个人住牛棚，他真的好可怜。” 于是，赵碧晨砍完猪草回家的时候，将四个鸡蛋悄悄的放进了老师的牛棚中。前几天送腊肉的时候老师就已经很不想收下了，所以赵碧晨这次先斩后奏。 为了抓紧时间去山上捡柴火，赵碧晨他们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出发了。自然是跟家里人都说过了。走的时候，他们还带了两条红薯和一些土豆。打算在山上烤着当午饭吃。 几个半大的孩子你追我赶，上山的路程倒是显得短了许多。 “表哥，你今天带弹弓了吗？”甄世嘉问的时候咽了咽口水，要是表哥能够打到猎物，就更好了！ “你又嘴馋了？我带了弹弓，今天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猎物。”吕向阳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捡起地上的石头瞄了瞄。好久没有打弹弓了，准头应该是下降了不少。 “噢噢，向阳哥哥加油，然然好想吃肉。” 可惜，他们一路走下来，柴火倒是捡了不少，连赵碧晨的背篓里都装满了。恁是没有见到一只猎物。 赵碧晨不太在意是不是打到猎物，她除了捡柴火，空余的功夫都用来挖掘山上的野菜去了。 她专门挑着自己认识的或者吃过的野菜采摘。别的也不敢吃，万一有毒呢？ 他们一行四人越走越靠近大山深处，不过今天可真是奇怪，连一只小鸟都没有看到。吕向阳琢磨着，是不是除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状况？手里握紧弹弓，吕向阳警惕的观察着。 忽然，一阵野猪的啼叫声音传了过来。听动静，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快点找一颗大树爬上去！”吕向阳远远地看见发疯似的野猪冲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幸好赵碧晨身体轻巧灵活，不然她肯定爬不上去。倒是赵尉然和甄世嘉两人动作比吕向阳还快，三下五除二分别爬上了一颗松树和大叶树。 吕向阳掏出弹弓，今天没有带竹制的弓箭，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己今天是不是能够搞定这头野猪。 野猪似乎远远地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人类，愤怒让它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嚎叫一声，野猪朝着吕向阳冲了过去。 “小心！”赵碧晨大声喊了出来。 他都叫她们上树了，他自己还站在地面上，这不是危险吗？赵碧晨眼见着野牛朝着吕向阳顶了过去。 只见吕向阳一个漂亮的转身，跟野猪冲过来的方向擦肩而过。 野猪见一次没有成功，锲而不舍的开始了第二次进攻。每一次，吕向阳总能险险的避开。直到野牛所有来自肾上腺的激素消耗殆尽，吕向阳终于开始行动了。 “啪！”一个石子儿打到了野猪的眼睛上。它撕心裂肺的吼叫着，朝着吕向阳飞奔而去。 这一次，吕向阳迅速的爬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树。然后双腿夹着树干，再次给野猪的另外一颗眼珠子致命一击。 可别小看了吕向阳弹弓的技术，两次发射都命中了运动中的野猪的眼珠子。不得不说，这几乎是神枪手的准头。赵碧晨他们已经看呆了，长大嘴巴、抱紧树干。 野猪发疯似的撞击着吕向阳所在的大树，它似乎想要跟吕向阳同归于尽。 “咔嚓，咔嚓。”比碗口还粗的树干发生了断裂的声音，看样子它似乎禁不住野猪的攻击，很快就要倒下来。 “表哥，小心！”甄世嘉心急如焚，恨自己不能够帮表哥的忙。 赵碧晨和赵尉然都惊呆了，如果吕向阳真的从树上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吕向阳此时非常淡定。他掏出砍柴刀，随着树干被野猪撞断，他飞身而下，就地一滚。双手举着砍刀，朝着冲上来的野猪捅了一刀。然而，这头一百多斤的野猪的前蹄也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甄世嘉激动之下，忘记害怕，从树上跳下来，从野猪身后给了它一刀。 野猪剧烈的挣扎着，却也没有了反击的力量。它再也站不起来了！ “向阳大哥，你没事吧？”赵碧晨顺着树干爬下来，她连忙跑到吕向阳的身边。 此时的吕向阳双手一松，砍刀就这么插在野猪的喉间。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自己的左肩膀。刚才这里遭受了野猪的一次袭击，此刻疼痛袭来，让他皱了皱眉头。 吕向阳拉下肩头的衣服侧身一看，还好，只是淤青了一块。应该过几天就会好的。 “向阳哥哥，你受伤了！”赵尉然冲过来，正好看到吕向阳肩膀上的淤青。 “没事，碧晨、然然、世嘉，我很好。只是一点点淤青，明天就好了。世嘉，野猪身上的砍刀先不要拔出来。你快点回去叫我爸过来把野猪扛下去。我们几个人肯定是处理不了的。” 虽然山中没有什么凶兽，可保不齐野猪的血腥味会招来什么东西。 即便是没有受伤的吕向阳，想要把这头接近一百五十斤的野猪扛下山也是有困难的。他吩咐身边的赵碧晨和然然去摘了一种刺激味道特别大的植物放在野猪身上。这样可以掩盖掉一部分血腥味。 甄世嘉一路小跑着回了甄家湾，人小鬼大的他没有声张，悄悄地找到小姑父告诉他表哥猎到了一头野猪。 吕继山一听，扬起了眉毛。他们几个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山里的野猪本就不多，还偏偏被他们给碰上了。 跟会计请了假，吕继山在侄儿的带领下，来到了吕向阳他们所在的位置。 “好家伙，这头野猪也得一百五十斤重！”吕继山顺手锤了儿子一拳，结果刚好锤到了他受伤的肩膀。 “吕大叔，向阳大哥的肩膀受伤了。”赵碧晨想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吕向阳龇牙咧嘴的模样，赵碧晨竟然心中有点心疼。 “怎么样？要不要紧？”吕继山拉开儿子的衣服看了看。伸手按了一下，问了问儿子的反应，吕继山这才放心。 “小姑父，我们要怎么把它弄下去？”甄世嘉看着野猪，咽了咽口水。他做梦都想吃肉。 第34章 “不急, 我看看。”吕继山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当他看到这头野猪的两个眼珠子都被石子儿命中的时候, 心里无比自豪。 真是他的好儿子！就算是他自己, 也未必有这个准头。 一头猪目标太大了, 带回村子里少不得惹来大家的嫉妒。吕继山打算就在山上把这头野猪肢解了。 吕向阳跟父亲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大家都吃不起肉的情况下, 要是他们猎到了野猪，村子里的人难免有心中不平衡的。何况，他们不可能把这头野猪拿出来分给大家。 放血水、肢解这头野猪对于吕继山来说轻而易举。当了这么多年的老猎人, 不出半个小时，地上的野猪已经变成了几个大块，连内脏也被单独清理了出来。 “喏, 你们看, 他的猪蹄应该是踩到了我们布置的陷阱。”吕继山抬起野猪的前蹄，上面还残留着一截尖锐的竹箭。 “难怪, 我说它发疯似的朝我们冲过来。原来是为了报仇！”吕向阳踢了踢脚下的野猪。 下山之前, 吕继山就跟甄世嘉和赵碧晨说好了, 这头野猪他们三家平分了。 甄世嘉倒是点头同意, 吕继山本就是他的小姑父, 都是一家人，也就没有这么见外。 可是, 赵碧晨不好意思要这么多肉。要知道他们姐弟俩什么贡献都没有，白白分得这么多肉, 赵碧晨心里过意不去。 “嗨, 碧晨，我小姑父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在这座山里打到猎物。”甄世嘉羡慕的看向表哥，如果不是他，就算是野猪跑到他跟前，他也未必能够搞定。 “是啊！碧晨你们别客气。你们不嫌弃甄珠，愿意让她加入学习小组，我非常感激。走吧，我们下山。不然回去天该黑了。”吕继山帮助赵家姐弟两人将野猪肉藏在柴火中间。 去掉血水和内脏，一百五十斤左右的野猪能够落下一百斤多斤猪肉。三家人几乎算得上是平均分配，每家人分得三十多斤猪肉。至于那些内脏，都给了吕家。 “除非，我们回家！” 吕向阳肩膀受伤了，所以他的背篓给了吕继山。几个孩子们的背篓只放了十来斤的猪肉，其余的都交给了吕家父子背回去。 到了村子里，吕向阳送赵家姐弟回家，而吕继山给岳父大人家里背肉过去。 当赵家姐弟从后门回家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田地里的村民已经收工回家，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罗淑芬也在厨房里张罗着烧水煮饭。 “你们，这是……天啊！”罗淑芬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家姐弟从背篓中拿出来的野猪肉。 赵尉然小跑步过去将家里的大门关上，插上门闩。后门在他和姐姐告别吕向阳的时候已经被关上了。 “我们今天上山捡柴火的时候，向阳大哥猎到了一头野猪。吕家大叔做主给我们三家人平分了，这些都是我们家的。”赵碧晨看着这么多猪肉，咽了咽口水。 “这，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天啊！吕家人可真是仁义。”罗淑芬将猪肉从背篓里捡出来，一块又一块的翻看着。脸上是赵碧晨从来没有见过的欣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家大门口传来了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碧晨，碧晨快点开门，出事了！”甄世嘉的声音急促而高亢。 “怎么了？”赵碧晨快步跑过来，打开大门，看到满头大汗的甄世嘉。 “你，我，我们上午不是把捡到的鸡蛋送给了钱老师吗？现在，他，他被诬陷偷了王大娘的鸡蛋。你快去看看吧！事情闹大了。”甄世嘉刚刚回到家，就听见父亲因为这个事情被叫了过去。 甄世嘉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找赵碧晨，是因为知道碧晨对待钱老师很特别。 “走！”赵碧晨大步跑了过去。 还没有靠近，一阵喧哗声就传了出来。 “你个卖狗皮膏药的！明明偷了我家的鸡蛋还不承认。难怪要下放到我们村子劳改，原来是手脚不干净。你个老不休的，还要不要脸？” 王大娘自从失去了儿子，整个人变得比之前还要尖酸刻薄。闹将起来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误会了，我没有拿你家的鸡蛋。我也不知道我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有鸡蛋，我真的是冤枉的。”钱会理百口莫辩，他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钱会理收工回家，不过是去打个水的功夫，家里就闯进来一群小孩子。牛棚里被翻得乱糟糟的，而赵碧晨悄悄放在他床头的鸡蛋也被孩子们翻了出来。 他们四人一个人抢了一个鸡蛋打算离开，谁知道刚出门就碰到了一路嘀嘀咕咕的王大娘。 “你们哪里来的鸡蛋？”王大娘刚才一直念叨自家的母鸡已经好几天没有下蛋了。突然看到几个孩子人手一个鸡蛋，王大娘立刻叉着腰，怀疑的看向几个小孩子。肯定是他们偷了她的鸡蛋！ “你管不着！”小孩子们并不买王大娘的帐。 “好啊！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竟然偷了我家的鸡蛋。快还给我，我要去找你们家大人说事儿。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王大娘伸手抓住一个孩子，拖着就往他家里走。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们拿的钱老头的鸡蛋，不是你家的！”小孩子挣不开王大娘的束缚，害怕回家挨揍，于是大声喊了出来。 这一喊不要紧，把附近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也就有了王大娘和钱会理对峙的这一幕。 “你们听听，人家说他冤枉的。啊呸！我家的鸡蛋自己长脚了？还会跑到你屋子里去？我就奇了怪了，我说我家的母鸡每天都要下蛋的。怎么这几天没见踪影，原来是被你偷了。大家说说，像这样的小偷我们应该怎么处置呀？” 王大娘干瘪的脸上充满了鄙夷，斜眼看着钱会理似乎他是犯人一般。 “王大娘，你别先下定论。让我问问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放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甄朝选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本能不相信钱会理会偷鸡蛋。 而赵碧晨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的确不是老师偷的鸡蛋，这四个鸡蛋是我放在老师床头的。大家不信可以问问这几个孩子是从哪里拿的鸡蛋。”赵碧晨挤进人群里，站在了钱会理身边，表明自己的立场。 “二蛋，你说，你们是从哪里拿的鸡蛋。” “就是，就是在钱老头的床头拿的。”被叫做二蛋的孩子肯定的点点头，大家的目光一下子从钱会理身上转移到了王大娘身上。看她怎么说？ “哟呵，碧晨，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维护着他？他不过是个劳改犯！”王大娘撇了撇嘴，显然还是怀疑钱会理。 “你别侮辱人，什么劳改犯？我的老师跟大家一样都是劳动人民，都是凭劳动换取工分，你有什么理由批-斗他？你这是破坏群众的团结，主-席不是说过：团结就是力量吗？你这是在跟主席对着干！” 赵碧晨丝毫不怯弱，要上纲上线，王大娘可不是她的对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的母鸡还没有开始下蛋呢！我就问你，你说你给劳改犯送的鸡蛋，你鸡蛋从哪里来的？哼！小小年纪，嘴巴倒是不饶人。我看以后谁娶你谁家倒霉！” 王大娘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快嘴，儿子的去世对她的打击非常大。她整个人变得更加刻薄和尖锐。 赵碧晨一时被王大娘的话堵住了，她如果说自己从草丛里捡到的鸡蛋，大家一定不会相信的。而且，吕向阳和甄世嘉都是学习小组的成员，即便是他们作证，大家也会有所怀疑。 “鸡蛋是我给橙子拿过去的。我家宝宝和大山可以作证。喏，不信你们看，我篮子里还提着给橙子送的鸡蛋。”甄珠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人群之外。 她倒也不怯弱，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要不是她的称呼和表情，大家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治好了老毛病，变成了正常人。 “就是，我刚才就想站出来给碧晨作证了。今天是我亲眼看着赵碧晨将四个鸡蛋放在钱老师床头的，时间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我们一起砍完猪草回来那会儿。” 甄世嘉站了出来，他说的可是实话。只不过，他没说这些鸡蛋是赵碧晨在草丛里捡到的。 “王大娘，你还有什么说的？向老师道歉，他可不能白白被你诬陷。”赵碧晨走到王大娘面前，双目圆瞪看着她。 “我才不跟劳改犯道歉。哼，十多岁的姑娘家家，竟然跟劳改犯来往这么密切。这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龌蹉的事情。”王大娘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反而怼了回去。 “王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钱同志一早加入了‘向主席学习’的学习小组，他现在是组长。每天学习语录的时候，他最积极。我们帮助钱同志学习难道有错？还有，王大娘，我们赵家的家教可比不得你们王家。赵家人站出来顶天立地，光明磊落。道歉，你必须向我女儿道歉，必须向钱同志道歉。” 赵旭东刚从羊圈回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理清楚了。他怎么可能看着女儿受欺负？ “没错，王大娘，这一次是你错了。”甄朝选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谁知道王大娘将头一扭，连看都不看队长和赵碧晨。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打死不道歉。 “王大娘，你不道歉也可以。只要你能够背出三条主席语录，我们就可以不计较你的污蔑。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正需要进行改造的人！”赵碧晨面向所有来围观的村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呵呵，算了吧。王大娘她连自己家里的鸡蛋都数不清楚，哪里还背得了语录。” “就是，就是。钱同志，你每天早上上工之前教我们背一条语录吧？我看你对语录很熟悉呀，每天上工，你总是第一个背出来的。” “王大娘，你就认个错呗。跟小辈儿计较多没面子。” 牛棚外，围观群众的画风一下子就改变了。 出乎大家的意料，甄珠竟然走到赵碧晨的身边，挽起她的胳膊。 “橙子，别听这个老婆子胡说。你这么好看，既聪明又能干，连我都想嫁给你。” 甄珠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件事到最后即便是王大娘没有道歉，赵碧晨和钱会理的名声也都保全了。大家反而觉得王大娘真的是太过分了！她也不想想，碧晨才12岁，说话一点遮拦都没有。 “大家都散了吧！钱会理是个好同志，他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还有件事没有跟大家说，钱会理同志来村子的第一天，就医治好了生病的水牛。这可不是我吹牛的，你们没有发现牛在钱会理同志的照顾下精神了许多吗？” 甄朝选琢磨了一下，还是打算说出钱会理给村子里医治牛的事情。 包括那天钱会理跟自己说的病牛的症状，他一一重复了一遍。 “回家吃饭去吧！明天还要上工呢！”甄朝选冲大家挥了挥手，这一耽搁，半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此时的天空彻底黑下来，大家劳作了一天，好戏也看完了，自然是各回各家。 “对不起，老师。我给您添麻烦了。”赵碧晨恭恭敬敬的来到钱会理面前，低头道歉。 “没事，碧晨，老师不怪你。真的，你也是好意。”钱会理长叹一口气，他如何不知道碧晨是为了防止他推辞才悄悄放过来的。看来，有空得想办法给牛棚配个锁。 “钱老哥，你放心。大家都相信你的人品。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都回了吧！”甄朝选转头一看，村民们都走了。只剩下赵家人、甄家人和吕家人。 他冲小女儿招招手，甄珠今天的表现非常棒。 “珠珠，你怎么过来了？”甄朝选非常疼爱自己这个小女儿。 “我给橙子送鸡蛋，橙子瘦，吃了长肉。”甄珠依旧是“童言童语”，满脸认真的她竟然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克制的怜惜。 “吕大婶，谢谢你。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赵碧晨感动的抱着甄珠。刚才这么多人，她竟然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吕家的鸡蛋也是不多的吧？她似乎每次有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 “橙子乖！把鸡蛋提上。宝宝，我们回家吧！大山应该做好晚饭了。对了，差点忘记了。爸爸再见，各位再见。”甄珠回抱了赵碧晨，将篮子塞进她手里，然后牵着吕向阳的手跟大家说再见。 赵旭东帮助钱会理将家门口的水缸装满，也带着女儿和侄儿回家了。 钱会理独自一个人坐在牛棚门口，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再转头看看牛圈里的水牛。 “老兄，有你陪着我也挺好的。碧晨真是个好孩子！她或许真的是我的小女儿转世投胎的也说不定。不然，我为什么总觉得她这么熟悉？” 水牛哞哞的叫了两声，似乎在提醒钱会理该做晚饭了。 赵家，罗淑芬听然然说了事情的经过，放下锅铲就想去找王大娘说事儿。好好地女孩子，王大娘也是够心狠的，竟然这么编排她家碧晨。 “别，妈妈你别去。王家人你还不清楚吗？能够教出王二喜这样的孩子，别指望着他们家风正经。”碧晨丝毫不在意王大娘的话。喜欢她的人，如吕大婶，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是相信自己的。 要是不喜欢她的人，哪怕是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别人也未必会喜欢。 赵旭东听说吕向阳猎到了一头野猪，兴奋的搓了搓手。 “向阳这小子，真不错。淑芬，你明天请一天的假，别上工了。带着孩子给爸妈拿点肉过去。他们应该也忙完插秧了，应该吃顿好的。罗家人多，你多拿两条肉过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罗淑芬之所以可以原谅丈夫把他们的钱借出去，也是因为看中了赵旭东的心善。他从来不自私，但凡是家里稍微好过一点，他都会想到罗家人。 女人就是这样，通常来说，你对她一分好，她就会对你十分好。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爱你的女人或许会拍桌子会骂人，但是她会包容和原谅你。 当她对你失望的时候，通常已经无话可说。 赵旭东用手掂了掂，估摸着这里有三十五斤肉。喜得他满脸笑容。要知道，赵家还从来没有买过这么多猪肉。他帮媳妇将这些肉都腌制起来。天气回暖了，肉要是处理不好就会臭掉。 在罗淑芬准备拿回娘家的肉里，赵旭东又添上了一条。 一共三大条肉，至少也有六斤重。嫁出去的女儿很少有人能够这么大手笔的往娘家送肉的。罗淑芬想到明天家里人看到这些肉，一定会非常高兴。 晚上，罗淑芬用一小碗肥肉做了一锅土豆烧豆角。她还专门贴了孩子们喜欢的锅边贴。 赵家人吃着新鲜的野猪肉，好吃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吞下去。 晚上，赵旭东躺在床上睡不着。 “当家的，你在想什么？”罗淑芬也睡不着。 “我在想，吕家人对我们可真好。不过，我看这是晨儿的面子。甄珠喜欢晨儿，我看吕向阳也是喜欢我们家晨儿的。”赵旭东叹了一口气，女儿才十二岁他就开始操心了。 伸出手指算了算日期，晨儿今天的农历生日刚好是五一劳动节。到那个时候，她就满十三周岁，吃十四周岁的饭了。 “我家晨儿可是把甄珠从又冷又臭的粪坑里救了出来，她能不喜欢晨儿吗？更别说我家晨儿既聪明又贴心。倒是那个吕向阳，他比我家晨儿大了三岁吧？其实，我更加中意甄世嘉这孩子。” 话说到这里，罗淑芬满心满眼里都是骄傲和自豪。 “孩子还小，这些事情可不许胡乱跟别人通气。孩子未来的道路要怎么走，还得看她自己的选择。何况，我可不想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赵旭东不放心，叮嘱自家媳妇。 赵碧晨房间里，姐弟两人也在说今天的事情。 “姐，要是吕大婶没有出现，你会怎么办？”晚上好不容易吃上了肉，赵尉然兴奋得睡不着。 “我应该会拉你们一起出来作证。说不好，这些鸡蛋真是王大娘家里的鸡跑到草丛里生的蛋。我们捡到了自然是我们的，我们拥有处置的权利。”赵碧晨一想到王大娘的嘴脸，就觉得特别恶心。 “钱老师好可怜，他今天被王大娘骂得好惨啊。他明明是好人，为什么要被派到我们村子里劳改？”赵尉然正式好奇心最强烈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想问个究竟。 “这个是上面的安排，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好了，快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早点起床去外婆家。记得把你的陀螺带上，你不是一早就说要跟红星他们比赛抽陀螺吗？” 赵碧晨说完，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大家对劳改分子还是有偏见的。明明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依然会被现在所处的社会环境所威胁。 “好吃！大山，你做的土豆烧肥肠真的是太好吃了。宝宝，你帮我拿一个碗过来，我要给橙子留点，让她明天尝尝。”吕家因为要处理野猪肉和内脏，今天晚上的晚饭格外晚。 第35章 第二天一大早, 甄珠端着自己昨天晚上留下的土豆烧肥肠来到了赵家。得知他们要出门去橙子的外婆家, 甄珠沮丧的放下碗。 “哦, 你们要出门呀？今天是不是不上课了？”甄珠摸了摸自己挎着的书包, 有点不开心。 “你们今天可以继续上课哟, 我刚才跟钱老师说了, 今天他领着大家早读。”碧晨伸出手, 握住吕大婶。外婆家远，她们得早一点出发。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吕大婶才是进步最快的那一个。 “吕大婶, 别不开心。姐姐外婆家后面有一颗好大的枇杷树，我们回来给你带枇杷，好不好？”赵尉然安慰道。 “嗯, 我喜欢吃枇杷。”甄珠一听说有好吃的, 连连点头，脸上也有了笑容。 罗淑芬带着两个孩子出发, 背篓里还有六斤野猪肉。距离上次回娘家, 也有小三个月。不知道分家之后, 家里是不是能够和睦一点？ 赵尉然时不时的摸一下自己怀里的陀螺和弹弓, 这些可是他过去炫耀的资本。上次他想要玩一下罗跃进的陀螺他都不给, 这次让他看看自己陀螺的厉害。 “然然，小心。”赵碧晨拉了一把堂弟, 他刚才差点一脚踏进水坑里。 “好好走路，你在想什么呢？”罗淑芬点了点赵尉然的额头。 “大伯娘, 我爸爸上次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小的赵尉然已经学会了转移话题。 “你忘记了吗？他说的年底才回来。”罗淑芬摸了摸侄儿的头。 “哦。”赵尉然低下头, 赵碧晨和罗淑芬没有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他很明显是不太开心。 “你要是想他，可以写信给他让他早一点回家？”赵碧晨一把拉起堂弟的手，握在手心。 “爸爸要赚钱，然然听话不闹他。就是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赵尉然仰起头看着身边的姐姐，他不能任性、不能无理取闹。 此时，赵启明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 “恭喜你赵启明同志，你正式被提升为采石场的副工头。”王哥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上次塌方事件要不是赵启明，他指不定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呢。 塌方不是自然事故，上次的确是因为人为原因导致的。能够将影响降到最低，全靠赵启明反应迅速，胆大心细。 工友们都围了上来，关于这次提拔，没有人有建议。要知道，赵启明可是救了好几个工友的命。 “谢谢，谢谢大家。”赵启明非常谦虚，脸上虽有喜色，可是一点也不张扬。 王海民也就是采石场的工头硬拉着赵启明去自己家里吃饭。他是荆州本地人，因此妻儿老小都在身边。平日里都是回家住的，不像赵启明他们这些外来务工人员，住的是采石场的工棚。 “惠芬，这是我兄弟赵启明。我一早让你准备的饭菜可是弄好了？”王海民给家里人介绍了赵启明，也将自己家里人介绍给赵启明认识。 “启明兄弟，别客气，就当这里是你家。芳儿，把菜都端出来吧。”江惠芬是王海民的媳妇，她一看就是能干的妇人。 赵启明顺着江惠芬手招呼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又瘦又高的女孩子端了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为了避嫌，赵启明很快挪开了视线。女孩子低垂的眼眉让她有点不太自然，应该是个内向的女孩子。 这个时候，一盘炒鸡蛋，一盘泡椒炒肉，再加一叠花生米，一盘土豆烧豆角，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待客宴席。赵启明连声说王哥破费了。 王海民的父母住在更远一点的乡下，这里也就只有妻儿和一个远房的表妹。 赵启明也是后来才知道，陈芳的父母因病早逝，她差点被重男轻女的爷奶卖了。江惠芬和王海民两口子也是心善，将陈芳从老家接了过来。一直从九岁养到现在十九岁，差不多有十年了。 在王家喝了点小酒，赵启明一回到工棚倒头就睡。谁知道半夜却被一个女人的叫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情了？”赵启明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该不会是做梦吧？ “好像是凤姐屋子里传出来的？”有工友响应道。外来务工人员在这里都是睡的大通铺，好几个人都从睡梦中被吵醒。 “要不要去看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晚上好像是新来的老李去了凤姐房间？”说话的人是赵启明右手边上的老张，他是凤姐的常客，自然对凤姐的关注比较多。 说起来，采石场出来，左右两边各有一排简陋的房间。一边是工友们的工棚，另外一边则是凤姐的屋子和一个卖饭的小店。 两边相距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女人的叫声显得特别突出。 “这，不太好吧？”谁都知道老李去凤姐的屋子是干什么的。 赵启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工友们也小声低估了几句，复又躺下。这个夜晚，注定有人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工友在凤姐窗户外面晃荡。虽然凤姐做的是皮-肉买卖，时间久了，大家还是有几分情谊在里面。可别弄出个伤病，那就不好了。 “吱嘎！”凤姐家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只见凤姐满脸笑容，转身替身后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俏声说道：“晚上，我还等着你。” 就因为这件事，老李出工的时候被大家围住了。他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了异常。以往来者不拒的凤姐，竟然公开表示自己不再接客。 “为什么？”好多工友不明白，凤姐不是说自己这辈子注定就这么过了吗？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那他们以后怎么办？ 赵启明原本不关心这件事，可是架不住自己身边的人都在关心。 “因为，我遇到了那个让我来了的男人。”凤姐倒是没有隐瞒，回答了工友们的问题。 赵启明听了凤姐的话，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就像是他和刘艳，自己不是那个让刘艳来了的男人，所以她才会在外面偷-情。赵启明自问自己的雄风也不差，可能这件事真的不是单方面的感受。 工友们惋惜的同时，却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发生了件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 罗淑芬这次回娘家事先没有打招呼，所以走到家门口的她吃了个闭门羹。 “淑芬回来啦？你们家人都在田里干活呢，我正好要过去帮你叫他们回来。”路过的邻居颇为奇怪的看着罗淑芬，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回娘家了？难道是回来借粮食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挣工分上。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回娘家串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些人家的女儿也就正月初二才回一趟娘家，平日里哪怕是父母生日都不会回来。 “好的，麻烦你了，你代家婶子。”罗淑芬假装没有看到代家婶子眼中的探究，要不是为了送猪肉回来，她才舍不得耽误挣工分。 蒋红梅一听说大女儿回来了，火急火燎的从田地里跑了回来。她还以为女儿家出啥事情了。谁知道这是给家里背肉过来！喜得她的脸上笑开了花。 “啧啧，我的天啊！淑芬，你们家哪里来的猪肉？”蒋红梅就算是过年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家里人多，粗粮都吃不饱，更别说这么多的肉了，简直难以想象。 “这是孩子们上山捡柴火的时候碰上掉进了陷阱的野猪。妈，您知道就行，可别往外传出去。就我们几家人分了，这不，旭东一直想着你和爸爸，非让我给你们背些过来。” 罗淑芬在这个时候特别自豪，自家丈夫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顾了娘家。赵家上面没有了长辈，对于岳父岳母，赵旭东可谓是敬重有佳。 “好，好。”蒋红梅见女儿已经用盐腌制过了，心里更加满意了。女儿和女婿想得周到，她心里也是高兴。 女儿大老远的来了，蒋红梅自然不会此时就让女儿回去。张罗着给女儿和外孙们做她们最爱吃的萝卜馅的肉饺子。自然是萝卜丝多，肉少。 蒋红梅和面的时候心一横，多舀了一碗白面，和着玉米面一起做饺子皮。 罗家人现在已经完成了分家，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点不愉快，可是有父辈们在，大家也不会闹得太过分。 中午收工回来，发现不仅大姑姐来了，母亲还做了饺子。大弟妹王芳和二弟妹任明月虽然招呼了大姐，却背地里嘀嘀咕咕的说着小话。 罗淑芬即便没有听到她们说什么，单看她们的表情，也知道是说自己回来收刮娘家的油水了。 冷哼一声，罗淑芬不和她们计较。 倒是三弟妹苏婷婷热情的招呼了罗淑芬和赵碧晨，还有赵尉然。 罗淑芬白了一眼还在说小话的两人，自己就算是吃娘家也是吃的爸妈和三弟，关她们两个婆娘鸟事！ 蒋红梅将家里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搅和着锅里的饺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阿芳，明月。今天的饺子可是你们大姐专门买的肉回来孝顺我们老两口。这么着，做好了我让卫民给你们端两碗过去，让孩子和爷们儿都尝尝鲜。午饭你们就少做一点，别弄多了吃不完。” 原本还打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看大儿媳和二儿媳的态度，蒋红梅不愿意了。这么好的东西，给她们吃了也养不熟，反而招来不痛快。 饺子本来数量就有限，蒋红梅还单蒸了很多红薯。 现在看起来，她宁愿晚上吃剩下的红薯，也不愿意跟大儿媳和二儿媳一起吃饭。 王芳和任明月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说什么给孩子和爷们儿吃，不就是没有她们的份儿吗？谁稀罕呀！说得好像她们等着吃一样！ 其实，她们刚才真的没打算做午饭来着。现在，既然婆婆发话了，她们不得不气鼓鼓的回到自家的厨房。 王芳甚至给了自己小儿子两巴掌，“滚犊子，去给老娘烧火去！” 蒋红梅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就她们两人那个态度，真的是分家之后才看出来。以前可没有看出来竟然是这么自私和刻薄的人。 其实，当物质处于最贫乏的时候，更加考验一个人的人品。 贫穷不只是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它还让大部分人变得分毫必争。 罗卫东和罗卫兵收工回家看到了大姐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他们听说大姐还带了肉回家，就更加高兴了。 蒋红梅即便是再不满意自己的儿媳，对儿子和孙子还是没话说的。从女儿带回来的肉里，挑了两块小一点的递给老大和老二，让他们媳妇看着安排。 总共三条肉，虽然老两口留下了一个大块的，可是这是他们和老三家里一起吃的。何况今天还割了点肉下来包饺子，自然就更少了。 苏婷婷对于这样的情况看在眼中，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依然恭敬的对待自己的公公婆婆，并没有因为自家分得少而产生情绪。 蒋红梅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这几个孩子，也就老幺和他的媳妇最让得人。 趁自己和老头子还年轻，还是给他们多挣一点。至于自己老了，蒋红梅从来没有想过老大和老二能够靠得住。说不好，最后只能靠老幺和女儿。 赵尉然开心的跟姐姐外婆家里的哥哥弟弟们炫耀了自己的陀螺，孩子们倒是没有生出什么矛盾。大概是因为赵尉然很豪迈的将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了他们，所以大家的相处都很和睦。 罗淑芬还惦记着家里的猪和母鸡，吃过午饭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罗卫民还分别送了赵碧晨和赵尉然一只铅笔。两只铅笔加起来四分钱，罗淑芬直说弟弟浪费了。 “没什么，你们好好学习，小舅舅奖励你们的。下次来要是有进步的话，我给你们买本子。” 罗淑芬看了一眼苏婷婷，见她没有不高兴，也就让孩子收下了。 至于大弟和二弟，直到罗淑芬他们离开，也没见他们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可见是被媳妇约束着不许出门。 回家的路上，罗淑芬也没有闲着。一路砍着猪草回来，虽然背篓小了，可是罗淑芬会想办法。她将革命草捆成一大捆，就这么垛在背篓的顶上。连赵碧晨和赵尉然肩上都扛着一捆猪草。 赵碧晨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的母鸡换水，喂食。却意外的发现家里的母鸡开始下蛋了。 “妈妈，你看！我们家的母鸡下蛋了。”赵碧晨捡起鸡窝里的鸡蛋，高兴的举到妈妈面前。 罗淑芬高兴的点点头，表示以后姐弟两人可以每天早上分吃一个鸡蛋。 上次给赵尉然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要不是赵启明寄了钱回家，他们现在还是负债的状况。原本打算给姐弟两人补身体的鸡蛋，也要留一些去换盐巴和酱油。 赵尉然还念着昨天吕向阳的肩膀受伤了，要姐姐跟他一起去吕家看看向阳哥哥。 于是，姐弟两人带着从外婆家里摘的枇杷，来到了吕家。 “吕大婶，我给你带枇杷回来了。”赵尉然兴奋的推开吕家大门，每次过来，他总是很开心。 最先扑过来的是汤圆，它又长大了，围着赵碧晨打转，嗅一嗅、舔一舔，亲昵的蹭着她的小腿。 吕向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羡慕汤圆。 “哇，枇杷来了！不对，不对，是橙子和然然给我送枇杷过来了。”甄珠开心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手上似乎还拿着一个瓶子。 “吕大婶，给！我已经帮你试过了，超级甜。”赵尉然将手里的枇杷递过去，却发现吕大婶手上还拿着东西，于是转身递给了吕向阳。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吕大婶。”赵碧晨看了看，好像是一个装着药酒的瓶子？ “我正要给宝宝搽药，你们就来了。进来家里坐，别在院子里站着。”甄珠现在说话已经越来越有条理了，甚至她已经懂得了待客之道。 四人一狗走进吕家的堂屋，吕向阳将筲箕里的枇杷放在饭桌上。好笑的看着妈妈已经悄悄的看了好几眼枇杷，她这是嘴馋了？ “我去把手洗干净，然后给你把枇杷剥开，好不好？”吕向阳从小受父亲影响，一直将妈妈当做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对象。 “可是，我要先给你搽药。大山说了，你肩膀上的伤要上药才行，不然会很痛的。”甄珠心疼的看了一眼吕向阳的肩膀，她再想吃枇杷，也要等给宝宝上了药再说。 “向阳哥哥，我给你上药！吕大婶，你先吃枇杷吧。”赵尉然自告奋勇。 赵碧晨看了一眼吕大婶和堂弟，犹豫了一番。 “还是我来吧！”她害怕堂弟给弄砸了，毕竟他才六岁。 “好啊，好啊！”甄珠开心的将手里的药酒递了过来。然后迫不及待拿起了桌上的枇杷。因为刚才洗了手，所以她这会儿可以放开了吃。 “然然，你再吃两个，真的好甜。”甄珠一边吃，一边招呼一旁的赵尉然。她甚至给汤圆也剥了一个枇杷，可是汤圆闻了闻，嫌弃的移开了头。显然对枇杷不感兴趣。 “你不吃？正好我可以多吃几个。”甄珠笑得咧开了嘴，一脸的满足。 而他们的对面，赵碧晨尴尬的看着吕向阳。 “要不然，我先去洗个手？”农村里有这样的习惯，有的人家会准备一些跌打扭伤的药酒，遇到有需要可以将药酒倒在手心，然后揉搓受伤的地方。 吕家的这瓶药酒是吕继山请药店掌柜给配的药，专门治疗像他们打猎过程中受到了的各种伤痛。 当然，一般猎一些山鸡野兔子的时候不会受伤。遇到一些大家伙，难免手上和脚上会有一些碰撞。 其实，吕向阳可以说不用的。毕竟，搽药这件事不急在这一时。可是，他的内心告诉他，让碧晨试试。他想要让她触碰自己！ 于是，吕向阳点了点头，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赵碧晨去院子里洗手。堂屋中，甄珠和赵尉然吃枇杷吃得正开心。 赵碧晨细细的将自己的手掌洗了一遍，确认自己的手指甲里已经没有污垢，她转身回到堂屋。 拿起桌上的药酒，赵碧晨倾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手心。双手合拢，搓了搓，她用眼神示意吕向阳拉开衣服，露出肩膀。 当细腻柔软的手掌触及自己的肩头，吕向阳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身前的赵碧晨，黑色的马尾，白玉的耳垂，优雅的脖颈，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角味和百香草的味道。 赵碧晨的手如同接触到了一个烧红的铁块，他的肩膀怎么这么硬？全部是骨头，还有结实的肌肉。 轻轻的转动自己的掌心，赵碧晨害怕自己太用力弄疼了他；又害怕自己弄得太轻，药酒不能够渗透进去。左右为难的她抬起眼睛，看着坐在椅子上只比她矮一小截的吕向阳。 “我以前也没有搽过药，我这样可以吗？” 说话的时候，她温热的气息因为靠得太近，喷到吕向阳的耳朵上方。让他一下子就如同被定住了身子，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这样搽药就可以了！” 第36章 堂屋之中, 赵尉然和甄珠津津有味的吃着枇杷, 哪里注意到吕向阳的异常。而赵碧晨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手掌下的身体略微有点紧绷, 她以为吕向阳这是在忍着疼痛。 晚上, 吕向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肩头似乎还残留着赵碧晨的体温, 她细腻的掌心好似带着火种, 沸腾了他的血液。不知道过了过久，困意袭来，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吕向阳似乎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他打开家门一看，甄三嫂子背了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正打算进门。 “向阳, 你还愣着干啥？媳妇来了, 新房准备好了吗？” 门外送亲的人欢天喜地的涌了进来，吕向阳傻傻的立在当场。什么媳妇？ 转眼间, 送亲的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身着红色嫁衣,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回事, 但是莫名的他就是知道床上坐着的新娘是他的媳妇。 “你是谁？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吕向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呀？你喜欢的人是谁？”新娘竟然主动揭开了红盖头, 只见她双目圆瞪, 雪玉的脸庞有了一股愠色。 吕向阳被眼前粉妆玉砌的赵碧晨惊呆了，她？怎么会是她？ 好美！吕向阳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仙女。不对, 碧晨比天上的仙女还要漂亮！ 等吕向阳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和赵碧晨一-丝-不-挂的躺在了床上。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移过去, 一掌握住赵碧晨的手。她想要挣脱, 却被他拉住手掌一带，他将她彻底拥入怀中。 接下来的画面，让他血脉喷张。他犹如置身云端，又像是置身火海。横冲直撞，他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带着心爱的人儿一起奔驰。 长腿一蹬，咬紧的牙关松开，吕向阳从梦中惊醒。大腿间的温热和滑腻让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 天啊！自己整天在想些什么？ 暗搓搓的起身，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吕向阳害怕第二天爸妈看到弄脏的衣服尴尬，悄悄地拿到厕所把弄脏的裤子冲洗干净，挂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 第二天早上晨读的时候，吕向阳一直偷偷的瞄着赵碧晨。梦里的她显然已经长大，拥有比现在更加成熟的脸蛋和身材。想到自己梦里面看到的画面，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流出。 “呀！向阳哥哥，你流鼻血了！”赵尉然最先发现了异常。 吕向阳抬头一抹，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农家的活计从来不会很清闲，忙过插秧。大家又在抢着排红薯牙子，种花生、玉米和黄豆。细细算下来，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农民们几乎可以忙三百五十天左右。 除了稻谷和麦子，村子里最重视的就是红薯了。对于甄家湾的村民来说，一年之中吃红薯的时间几乎要占据一大半。红薯的产量，决定了他们时不时可以将肚子填得更饱。 在之前排红薯牙子的时候，钱会理就找到了甄朝选。 透过水牛生病事件，钱会理明白了甄朝选的为人，他是一个非常好的队长。做事也比较公道，没有用有色眼镜看他这样的下方劳动改造人员。所以，钱会理有想法的时候，会找到甄朝选沟通。 “队长，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该不该提。” “钱老哥，您请说。”甄朝选很重视钱会理，因为他通过上面的人知道了钱会理竟然是中国农科院研究所的重要人物。他心里不得不感慨他们甄家湾运气可真好。 “我看明天队里就打算移栽红薯苗了，你们之前一直是平地种植吗？我的意思是就这么一排排的插-下-去？”钱会理除了上工的时间，但凡是有点空闲都在田里转悠。 下放的生活虽然清苦，可是能够离他喜爱的土地这么近，钱会理的内心是满足的。 “难道不该这么种吗？”甄朝选疑惑的看向钱会理。 “来，我跟你笔画一下。”钱会理拉着甄朝选就地蹲下，他找到了一根树枝。将地面当做是农田，他用树枝在地面上画起了一道道沟壑。沟壑与沟壑之间，是一道道田垄。 “队长，你看。如果我们采用起垄种植的方式，加深土层，改善土壤的透气性。加快吸热和散热，使早晚温差增大，有利于红薯根茎的膨胀。这个说法比较书面化，简单来说，就是如果将红薯苗插在田垄上，我们会得到更大更多的红薯。主要是因为空气和温度对作物的影响。” 钱会理一边解释，一边比划着手下的泥土。这些年在农科所，他翻阅了不少农学书籍，也统计了很多农业生产的现状数据。这一次下放，让他有了将理论运用在实际生产的机会。 “我看这个方法行！我明天就让大家起田垄。钱老哥，我也是才知道您之前是农科院的教授。以后但凡是您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们甄家湾不是那些天天喊口号的村庄。” 甄朝选拍拍自己的胸脯，给钱会理打包票。 于是，第二天上工的时候，甄朝选跟村民们讲了今年种植红薯的新要求。 “别的我不多说，你们自己琢磨一下，是不是夏天的作物长得比冬天快？那是因为夏天比冬天热！大家挖红薯的时候也会发现，有的地硬实，结出来的红薯有小又少；有的地疏松，结出来的红薯又大有多。道理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甄朝选的理解力还是挺强的。昨天钱会理的解释，他又给村民们翻译了一通。这一下，甄家湾没有一个人质疑这种新的种植方式，很快接受了新的要求。 钱会理站在人群中，心里颇为感慨。 要是多几个像这样的领导，现在的时局也不会弄成这幅模样。甄朝选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听取意见，而且务实。从来不搞虚的排场和口号。 新的种植方式让大家颇为好奇，这使得田地里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干劲儿。 钱会理一个人住牛棚，免不了简单的给自己弄一顿吃的，能够填饱肚子就行。大家晚上都休息了，他还借着月光研究村里干农活的家具，捉摸着是不是能够在种花生和黄豆的时候充分利用工具，让大家能够轻松一点。 月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钱会理揉了揉自己因为长时间弯腰而僵硬的后腰。 将锄头和撬子放在牛棚的门背后，钱会理摸索着给自己洗了个冷水脸和冷水脚。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底，虽然白天温度还不错，可是夜里用冷水洗脸和洗脚还是需要勇气的。 倒不是钱会理懒，不想烧水。他一贯奉行的就是饥饿和寒冷让人清醒，他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 躺在赵碧晨和吕向阳精心为他修葺的泥床上，闻着稻草的味道，钱会理觉得心安。他没有成为一个废人，他还能够帮助大家，他之前的学习和研究不是没有用的！ 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钱会理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一来他上了年纪，睡眠本来就浅；二来钱会理虽然是在甄家湾安定下来，这里始终不是他的家，他心里多多少的有点不适应。 竖起耳朵，钱会理听见了脚步声。他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心里默默的数着，最少有两个人在外面。他们想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要偷牛吧？ 大的动静没有，但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的传进钱会理的耳朵。他不确定外面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这么晚了出现在牛棚，肯定不是做什么好事！ 牛的嘴巴似乎被什么东西套住了，钱会理只听见了牛尾巴摔打和牛蹄子乱踢的声音。 “咔嚓！”这是牛圈被打开的声音。 钱会理一把握住门背后的锄头，如果真的是偷牛的人，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了。要知道，牛可是村子里最宝贵的财产。如果被人偷走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一手抓住放在门口饭桌上的碗，一手握住门后的锄头。牛棚的门是从里面往外面打开的，所以钱会理一脚踹开取下门栓的大门，将手上的碗扔到不远处瓦房的房顶，发出一声刺啦的脆响。 “抓小偷了！抓偷牛的小偷了！”钱会理举着锄头冲了过去。 黑暗中，两个男人被钱会理突入起来的举动弄得还没有回过神来。见被人发现了，他们扔下牵牛的绳子拔腿就跑。 钱会理捡起地上的泥块扔了过去，刚好打中跑得更慢的那个人的后脑勺。 因为害怕还有同伙，钱会理没有恋战，连忙跑上去把牵牛的绳子给拉住。 借着淡淡的月光，钱会理看到牛的模样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偷牛的人把牛嘴巴用铁丝捆了起来，它已经被牵出了牛圈好几米远的地方。要是钱会理没有听到动静，或者是再晚一点，这头牛已经被带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 “谁？是谁？” “狗日的，肯定是周家桥村的人干的！” 等甄家湾的村民被钱会理的举动惊醒赶过来，小偷已经跑远了。加上天色还没有亮，四周黑漆漆的，真不是追小偷的时候。 吕继山远远的听到动静，嘱咐儿子在家看顾好妻子，他举着火把赶了过去。好像是村子里的牛棚出事了？ “老钱，快去穿件衣服，别感冒了！”甄朝选激动的握住钱会理的手，幸好有他在！ 甄家湾的村民感激的看向钱会理，多亏了他。从现场看来，偷牛的人是做好了准备的。大家四下查看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留下。可是除了捆住牛嘴的铁丝，小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甄朝选就组织村子里所有的当家人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是的，竟然有人想要偷我们村子的牛！”甄朝选非常确定，这是外村人干的。他们甄家湾虽然有几户自私自利的人家，可是没人敢损坏集体的利益。 “这件事，我今天就会报上去，一定要请公安彻查。我想说的第二件事，从今天起，每家人出一个劳动力，我们组建一个巡逻队。村子里的财产，地里的作物，都是集体的，都是我们甄家湾的。我们绝对不允许外村人侵占我们的财产！” 甄朝选是气愤的，现在才刚刚开春，就有人觊觎他们村里的水牛。那等到了收获的季节，岂不是要从他们的田地里偷粮食和果实？这种事情，一定不允许发生。 甄家湾的村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意见。村里人表示感激的方式很简单，拿着家里的几个鸡蛋和一把花生，来到钱会理所住的牛棚。好听的话也不会说，直说这次多亏了钱会理。 “老师，你一个人住这里太不安全了！”赵碧晨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颇为担忧。说不好那些偷牛的人会回来报复老师！ “这个很简单，这段时间我和汤圆过来跟钱老师一起睡觉。汤圆很警惕的，哪怕是一些很细小的声音都别想瞒过它的耳朵。”吕向阳主动提出来要搬到牛棚来住。 “算了吧，村子不是组织了巡逻队吗？他们也未必敢来。”钱会理知道孩子们都是为了他好。 “不行不行，老师我不放心。你还是让向阳大哥来住一段时间吧？”赵碧晨祈求的看着钱会理。幸好老师没事，如果那时候小偷没有吓跑，反而转身对付老师的话，他一定不是小偷的对手。 “好好，听你的。” 就这样，吕向阳搬到了钱会理的牛棚跟他一起守着村子里的水牛。如此一来，大家也更加放心一些。 公安当天下午来了一趟甄家湾，可惜小偷真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倒是这些铁丝，让公安有些好奇。 “我们整个公社应该很少有这样的铁丝。等我们带回去调查一下，看看这些铁丝的出处，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公安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捆牛嘴的铁丝。 出了这样的事情，甄家湾倒是更加团结了。而大家对钱会理的印象，也渐渐好起来。 吕向阳好奇的看着钱会理，他这是在捣鼓什么新式工具？ “钱老师，你在弄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弄，我来帮你？”吕向阳吃过晚饭来到牛棚，发现钱会理正在跟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铁皮做斗争。 “向阳，你来啦？我在试试把这块铁皮卷起来。我想改良一下现在的锄头。”钱会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他理论知识倒是没问题，可是像这样需要体力的劳动，还真是考住了他。 吕向阳接过钱会理手中的工作，问清楚了钱会理的意图，他拿着工具双手一拧，铁皮就圈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圈。 “对对，就是这样的！”钱会理不得不感叹一下，年轻就是好。自己弄了也有一个多小时还没弄成，吕向阳几分钟的功夫就做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吕向阳在钱会理的指导下，完成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农具。 “这个用来干什么？”吕向阳好奇的把着手上的工具。顺着自己的想法往地上一杵，举起工具，一个拳头大小的坑出现在地上。 “向阳，你是这个！”钱会理竖起了大拇指。 “我还没有告诉你怎么使用，你居然自己就会了，真是厉害。”钱会理看着农具做成功，心里就像是喝了蜂蜜。 “钱老师，你是想要用它来种花生和黄豆吗？”吕向阳联想到最近的农活，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答案。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问了队长，之前种花生和黄豆的时候，还需要大家弯腰用镰刀撬一个坑出来。再用另一只手放花生和黄豆。这样的劳作方式既辛苦又慢。你说如果你用这样的工具在前面挖坑，我跟在后面播种，再来一个灌溉和用小锄头填坑的人，岂不方便又快捷？” 钱会理兴奋的搓了搓手，他恨不得马上就可以演练一遍。 “钱老师，你是怎么想到的！你太聪明了！”吕向阳双眼放光的看着钱会理，难怪赵碧晨这么尊敬他，他是有大本事的人。 第二天甄朝选刚起床，就被钱会理和吕向阳拉到了田间。 “外公，你看！”吕向阳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这个新式农具，只见他动作麻利的在田地里杵了一串整齐的圆坑。如果农具下端的铁皮锋利一点的话，他的速度可以更快。 吕向阳已经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回去的时候给它磨一磨。 钱会理指着田地的坑说道：“我们再将花生或者黄豆放进去，灌溉农家肥，然后用薄薄的泥土盖上。你看这样的工具可行吗？” 其实，不用甄朝选回答，钱会理已经在他的惊喜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钱会理接二连三的给甄家湾的村民们带来惊喜，他收到了大家越来越多的尊敬的目光。 赵碧晨感受到大家对老师态度的转变，心情颇为愉悦。她的老师，真是最棒的科学家！ 时间很快来到了五一劳动节这天。赵碧晨跟平常一样，早早地起床。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厚厚的棉袄已经被换下，大家终于摆脱了冬日那种浸骨的寒冷天气。 “姐姐，生日快乐！”赵尉然拿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一把木头制作成的梳子。这样的礼物，他独自一个人是完不成的，这里面还有大伯的帮忙。 “啊？我都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赵碧晨算了算，今天应该是自己十三周岁的生日。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她就是吃十四岁饭的人了。 罗淑芬特意给赵碧晨和赵尉然一人煮了一个白水煮鸡蛋，让他们趁热吃了。 生产队今天放假，罗淑芬和赵旭东都不用上工。罗淑芬打算去公社把家里存的鸡蛋拿去换点盐巴回来，而赵旭东要去砍柴火、砍猪草，喂养家禽。 至于赵碧晨和赵尉然，罗淑芬大方的给两人放了一个假。 “晨儿，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祝你生日快乐！晚上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你今天可以带着然然好好玩一玩。”谁家的孩子不爱玩？就自家的俩孩子，成天给家里帮忙，没个清闲。 “爸爸也祝你生日快乐！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赵旭东也是有准备的，毕竟他大半个月前就在算女儿今年的生日刚好是五一劳动节。 赵旭东从房间里拿出来了一副赵碧晨的肖像画，黄色的草纸上，深深浅浅的墨水勾勒出了一个眼神坚毅的农家少女。 “爸爸，谢谢你！我好喜欢。”赵碧晨接过爸爸给她画的画像，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上辈子，自己也收到过这样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像。可惜，第二年的这个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 赵旭东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他看出来了，女儿很喜欢这幅画。他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找机会多给孩子留点童年的记忆？ “碧晨，碧晨在吗？”甄世嘉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进来。 “我在，世嘉有什么事情吗？”赵碧晨此时已经收好了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这幅画，她要好好珍藏。 “跟我来！”甄世嘉拖着赵碧晨就跑，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奋的赵尉然，显然他是知道内情的。 第37章 跟碧晨同岁的甄世嘉自然记得碧晨的生日, 他早早的做好了准备。甄世嘉年纪还小, 不懂得什么是爱。可是, 他喜欢看到碧晨脸上露出笑容。在他心中, 碧晨跟别的人不一样。 “到了！”甄世嘉拉着赵碧晨来到了之前砍树给赵尉然做陀螺的小树林。他变魔术似的从草丛里拿出一个用杨柳枝和野花编制的花环, 双手递到赵碧晨面前。 “生日快乐！碧晨。”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赵碧晨感激的看着甄世嘉, 她的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因为做农活不便利已经取了下来。可是, 这个少年满脸的笑容和期待，让她心理暖洋洋的。 “姐姐，你看, 还有这个！”赵尉然从身后赶来，指着不远处的秋千兴奋的喊道。 原来在树林中，甄世嘉用麻绳和木板搭建了一个秋千, 看样子才完工不久。难为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这么多段截的麻绳联系在一起。 “对, 你喜欢这个秋千吗？坐上去试试？”甄世嘉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只因赵碧晨戴上他送的花环真的是太美了。 赵碧晨瞪了一眼堂弟, 一定是这个小家伙出的主意,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玩秋千。 当赵尉然的笑声从树林里传过来的时候, 甄珠正抱着汤圆跟在吕向阳背后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宝宝,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吗？大山又去上山打猎了。我让他休息一天他都不听我的。我们去找橙子玩, 好不好？咦，是然然的声音！”前半句甄珠还语气低沉, 一听到然然的笑声，她立刻抬起了头, 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吕向阳背着背篓, 里面是刚刚砍的猪草。因为起得很早，他的衣服上全部都是露水还有猪草上的泥土。侧耳听了听，的确有然然的笑声，好像还有碧晨的声音。 “在那边的小树林里，我们过去吧！”甄珠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跑了过去。吕向阳背上还背着猪草，只能快步跟上。 然而，树林里的画面，让他停住了脚步。只见赵碧晨带着花环坐在秋千上，赵尉然和甄世嘉一人把着一边秋千，将她推了起来。 “姐姐，很好玩的。刚才你看我飞得好高。这个秋千很结实，你不用害怕。”赵尉然刚刚从秋千上下来，非要拉着姐姐坐上去玩。 在赵碧晨心中，这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她这个身体里住着大龄阿姨的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心里的跃跃欲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啊，碧晨，你放心，我们慢慢的来，不会一下子就飞很高。”甄世嘉看着眼前的女孩，其实很想听听她尖叫的声音。要不然待会儿把她推高一点？大男孩心中的恶作剧因子已经开始作祟。 “橙子，世嘉，然然。你们玩好玩的都不叫我！”甄珠远远的看到秋千，高兴得加快了脚步。她完全忘记，自己身后的吕向阳还背着一背篓猪草。 “吕大婶！” “小姑！” “停，你们让我下来。这个秋千能够承受吕大婶的重量吗？”赵碧晨一看到甄珠，想着从秋千上跳下来。他们几个孩子都不重，不知道这个秋千能不能够承受起甄珠？ 谁知道这个时候，吕向阳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妈妈，跟我一起回家。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听话。” 刚才看到赵碧晨头戴花环坐在秋千上，吕向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不舒服。花环是甄世嘉做的吧？这个秋千应该也是他做的？他们三人玩得这么开心，自己和妈妈的出现就是多余的。 “哇，橙子，你头上的花环好好看。宝宝，我想坐秋千！”甄珠看着已经停下来的秋千，颜色鲜艳的花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可怜巴巴的看向身后的吕向阳，她不想回家。 “走了！你们慢慢玩，我和妈妈还有事。”吕向阳不由分说，拉着甄珠就走。 赵碧晨从秋千上跳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吕向阳和恋恋不舍不断回头的吕大婶。他今天吃火药了？怎么口气这么冲？ “世嘉哥哥，向阳哥哥是不是不开心呀？难道是因为我们做秋千的时候没有叫上他？还是说我们玩的时候没有叫上吕大婶？”赵尉然也是一脸懵-逼，茫然的看向甄世嘉。 吕向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当他看着赵碧晨和甄世嘉在一起的和谐画面，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要好了？她怎么可以随便接受别的男人给的花环？还有如果她想要玩秋千可以告诉他，他给她做一个更加结实的秋千。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吕向阳没有发现，身边的妈妈一直垂着头，眼里还噙着泪花。等他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家中。 “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吕向阳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要是被爸爸回家看到，这还了得。 “呜呜，宝宝凶我，不让我跟橙子他们玩。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甄珠搂着汤圆，脸蛋蹭着汤圆的毛发，偏着头就是不看吕向阳。 “妈妈，我们还要回家弄猪食。你不是说今天要看母鸡孵小鸡的吗？回来晚了要是错过了怎么办？”吕向阳哄着妈妈，他其实也看不得妈妈流眼泪。 “可是，可是我原本还想请橙子和然然来家里看母鸡孵小鸡的。你凶巴巴的拉着我离开了。宝宝坏，都是宝宝不对。”甄珠的逻辑思维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现在跟你一起过去请他们来家里玩，好不好？”听妈妈这么一说，吕向阳后悔了。刚才自己真的不应该这么小气的，也不知道碧晨会怎么看自己？或许在他们看起来，今天的自己很反常。 甄珠得到回应，立刻露出了笑脸。虽然眼角还有泪花，可是人已经高兴了起来。 放下背篓，吕向阳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刚才打猪草的时候，泥土和露水将衣服弄得脏兮兮的。这也是他想要拉着妈妈回家的原因之一。大家都穿得干干净净的，就他身上不是露水就是泥水。 来到小树林，这里已经没有了赵碧晨他们的身影。于是，甄珠和吕向阳一起来到了赵家。 “你们找碧晨和然然吗？他们一早跟着世嘉出去玩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罗淑芬赶场去了，家里只有赵旭东。 吕向阳和甄珠在大院坝里找了一圈，连竹林和刚才遇见他们的小树林里都看了，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这下子，甄珠沮丧的看向吕向阳。“怎么办？橙子他们不见了！珠珠好想跟他们一起玩。” 此时的赵碧晨姐弟和甄世嘉究竟在哪里呢？ 原来，吕向阳拉着甄珠走后，赵碧晨大体上猜到了吕向阳不高兴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好玩的没有叫上他们？吕向阳应该是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而这个秋千和花环是甄世嘉送的礼物。 于是，赵碧晨带着赵尉然和甄世嘉来到河边，他们打算给甄珠做一个花环，然后送到吕家去。毕竟她离开时候的依依不舍他们都看在眼中。 柳枝是甄世嘉爬上柳树折下来的，至于野花是他们在河边和田坎边上找到的。 等他们做好花环来到吕家，却发现这里大门紧闭。 “我们就在这里等等？说不定表哥和小姑出门去了。”甄世嘉提议他们坐在门槛上等一会儿。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今天表哥是怎么呢？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好吧，我们等等。”赵碧晨拉着弟弟坐了下来，赵尉然坐在甄世嘉和碧晨中间。 “碧晨，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甄世嘉扭头看向赵碧晨。 “我希望今年村子里庄稼全部丰收，我们可以多分到一些粮食。”赵碧晨话音刚落，吕向阳和甄珠就出现在了吕家门口的转角处。 “啊，吕大婶和向阳哥哥回来了！”赵尉然从门槛上跳了起来。 “吕大婶，这个花环给你。我们刚才给你做了一个新的花环，你看看喜不喜欢？”赵碧晨将手里的花环递过去，戴在甄珠的头上。 “橙子，我和宝宝刚才到处找你们。对了，我刚才听到了生日愿望，今天谁过生日呀？”甄珠满心欢喜的让赵碧晨给自己带上花环。看着自己也有了和碧晨一样美美的花环，甄珠高兴得不得了。 “今天是我姐姐过生日。”赵尉然抢答道。 “生日快乐！碧晨。”吕向阳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碧晨的生日。 “橙子，生日快乐。走走走，我们进去吧。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家的母鸡在孵小鸡哦！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甄珠拿起自己挂在胸前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赵碧晨从来没有见过母鸡孵小鸡的模样，好奇的跟着甄珠走进了鸡圈。 “嘘，你们悄悄的，别打扰了它。”甄珠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前面，提醒身后的人注意脚下的动作。 一般而言，农家人会在鸡圈里扔上一些干草。鸡圈里的母鸡会自己将这些干草团成鸡窝。家养的鸡很少在出了鸡窝之外的地方下蛋。除非将鸡群赶到草丛里吃草虫，才有可能把鸡蛋下在外面。 观察了好半天，也只是见母鸡坐在鸡窝上一动不动，倒是一直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孵小鸡也不是一会儿就可以孵出来的，需要好长的时间。碧晨，世嘉，你们回去问问家里还养不养小鸡仔？如果要养的话，我家的母鸡可以多孵几窝小鸡仔。”想通了的吕向阳恢复了往日大哥哥的模样。 “要养的，向阳大哥，我回去问问我妈要养多少只小鸡仔。下次我给你拿鸡蛋过来。”赵碧晨点了点头。 “我妈也说今年要多养几只小鸡仔。等我回去问问再给你答复。”甄世嘉羡慕的看着表哥家里的鸡圈，他们家的院子真大，住的地方一点都闻不到鸡屎的味道。不像他们家，鸡圈就在他房间背后，味道可难闻了。 赵家姐弟和甄世嘉在吕家玩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家，看太阳的位置，吃午饭的时间要到了。 “碧晨，然然，世嘉。下午来我家我们办一个烧烤大会吧！今天是碧晨的生日，我们正好庆祝一下。”吕向阳琢磨了半天，自己在树林里的表现真的是负分，希望下午的烧烤大会自己可以挽回一些在碧晨心目中的印象。 “什么是烧烤大会？”赵尉然年纪最小，还没有听明白。 “下午你们过来就知道了！正好我的鱼缸里还有几条鱼，给你们做烤鱼吃，好不好？”吕向阳指了指自家的鱼缸。他一有空就会去河边钓鱼，虽然有时候会空手而归。可也存下了好几条鱼。 “好耶！我下午带一点土豆过来，烤土豆片很好吃的。”甄世嘉一听说有好吃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表哥做的烤鱼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赵碧晨可不想因为自己过生给吕家带来负担。现在大家都在温饱的边缘挣扎，虽然她知道吕家的日子还过得不错。可总归是为自己生日办的烧烤大会，她有点过意不去。 “橙子，来吧，来吧！要不是你过生日，我们还没有机会办烧烤大会。我宣布，以后我们过生日，都来我家办烧烤大会，好不好？”甄珠一听说有好吃的，立刻举起双手赞成。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赵尉然在吃午饭的时候特意少吃了半碗。他这是为自己下午的烧烤大会留肚子呢！ 五月下午的阳光已经有了温度，吕家的院子里一片热闹。 “世嘉，你的任务是守着烤红薯和烤鸟儿，记得别忘了加柴火。” “然然，你去帮我妈妈做绿豆汤。” “碧晨，你把蔬菜清洗干净，用竹签串成烤串。” 吕向阳安排着院子里的烧烤活动，他自己坐在一张小木凳上，翻动着手中的烤鱼。为了这次烧烤大会，他还特意去树林里打了几只小鸟回来。此时已经裹上稀泥丢进了火堆里。 烧烤大会就在吕家的院子里举行。在火堆的旁边，吕向阳特意把家里的饭桌从堂屋搬了出来，上面放着腌制好的烤鱼串。还有赵碧晨清洗好用竹签串起来的土豆、韭菜、茄子和小青菜。 甄世嘉嘴馋的看着表哥手里的烤鱼，也不知道表哥加了什么作料，闻起来让人想要把整条鱼都吞下去。 吕家人不是第一次做烤鱼，吕继山甚至专门制作了烤鱼的架子。制作烤鱼并不麻烦，关键是腌制的调料和对火候的把握。 吕向阳为了加快烤鱼的速度，将手里半熟的烤鱼递给甄世嘉，让他快速翻动着烤鱼。自己又从桌上拿了另外两条烤鱼，放在烧烤架子上。 赵尉然没有禁住烤鱼的诱惑，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哇！真的好香啊！” “再等等，等绿豆汤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动了。”吕向阳好笑的看着赵尉然，其实何止是他，自己也垂涎三尺。 好在吕家左右没有邻居，再说了他们关上门在自己家里烧烤，也没有人来干涉他们。 半个小时过去，烤鱼终于都熟透了。吕向阳将最肥的两条鱼递给妈妈和碧晨，然后给世嘉和然然分了两条鱼，自己拿起了最小的那条烤鱼。 “好了，吃吧，小心烫嘴。” 焦香的鱼皮下面，鱼肉鲜嫩可口。咬上一口，好吃得可以把舌头吞下去。再咬上一口，这一次一定要细细品尝，不要像之前那样狼吞虎咽。 “小心有鱼刺，大家都慢点吃。”吕向阳放下手里的烤鱼，从厨房里端出绿豆汤。烤鱼为了压住腥味，味道做得比较重。这个时候来点绿豆汤，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没有停下，将串号的蔬菜放在空出来的烤架上。竹签串了两块野猪肉的油渣，让它上面多余的脂肪在高温的作用下滴在蔬菜上面。要熟的时候再刷上自制的辣椒面和盐，简单的烤蔬菜串就这么做好了。 赵碧晨注意到，吕向阳才吃了两口鱼肉，就开始帮大家烤蔬菜了。 “我来吧，你去把烤鱼吃了，待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赵碧晨吃完烤鱼，接过吕向阳手上的工作。 烤串不需要什么太高的技术活儿，只用频繁的翻动，然后将手中的油渣上的油脂均匀的涂在蔬菜上。 “好吃，太好吃了！”赵尉然喝了一口绿豆汤，连连赞叹。 吃完烤鱼，甄世嘉从火堆里翻出烤红薯。 “红薯和土豆也好了，嘶！好烫！”甄世嘉吹了吹手，再用被烫到的手指牵了牵自己的耳垂。 焦香麻辣的烤鱼之后，再吃上两口甜糯的烤红薯，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安抚。甄珠眼见碧晨忙不过来，连忙将手里的烤红薯喂到碧晨嘴边。 “橙子，你吃这个烤红薯，好好吃啊！” 除了吕向阳和甄珠，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吃烤串。说起来，赵碧晨上辈子也活了四十多岁，愣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原因很简单，她一直觉得烧烤不健康。 重活一世，赵碧晨很多想法都改变了。偶尔吃一吃这样的食物，会有别样的惊喜。太有顾及的活着，并不会很愉快。 当所有的烤串，包括叫花鸡做法的鸟儿被端上桌的时候，吕向阳提议大家一起举起手中的绿豆汤。 “祝碧晨生日快乐！” 这是赵碧晨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晚上睡着的赵碧晨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五一劳动节之后，村子里正式进入了农忙时节。钱会理发明的新式工具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甄朝选又组织村民按照这个原理制作了两个新的工具。 原本至少需要十天的播种时间，甄家湾的村民五天就完成了所有的玉米、花生和黄豆的播种。这速度，快得让他们惊喜不已。除了提高了速度，大家也没有之前那么劳累。 关于甄家湾的偷牛事件，公安局已经给了回复。由于线索不足，无法确定是谁干的。不过，公安局倒是对甄家湾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发了告知书。申明了盗窃是违法行为，希望知情的人主动提供线索。 红砂村李小月家，李家父母犹豫的看着前来提亲的吴三石。 按理说，他这样亲自上门的举动是不合礼法的。此时的婚姻，大多数是媒人上门说媒，如果双方有意，行礼之后就可商谈结婚的事宜。哪有当事人自己上门提亲的？ “李大叔，李大婶，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同意把李小月嫁给我。”吴三石考虑了许久，他是喜欢李小月的。与其成日里担心她受到欺负，还不如娶回家放在自己身边。 此时，李家人都坐在堂屋中，他们刚刚吃过晚饭。至于李小月，从她搬到李家老房子住的时候起，她就没有再回过李家吃饭，她是自己开火的。因此，她并不知道吴三石去自己家提亲的事情。 李小月的大嫂连忙走到家门口，将大门合上。不管这件事成还是不成，可别先传出去了。到时候如果不成，带累了家里孩子的名声。 “要娶我家小月也可以，你出多少彩礼？”李小月的大嫂开口就是问钱的事情。 “混账！这个家里还有不得你做主。给我闭嘴。”李老头愤然起身猛拍了一下桌子。要不是儿媳妇从中作怪，他家小月用得着一个人搬到老房子去住？ 第38章 “我, 你们要多少彩礼？”吴三石停顿了一下。自己家里的确是没钱, 不过如果李家的要求不过分, 他愿意去借钱。 李家大儿媳瞪了一眼自己丈夫, 撇了撇嘴, 没有说话。 “咳咳,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 你是真心想要娶我家小月的？”吴家的家庭条件在李老头脑海里过了一遍。一个瘫痪的爹，一个眼瞎的娘，除此之外, 吴家可以说家贫如洗。听说但逢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吴家家里就要下小雨。 李老头心里长叹一口气, 汉子倒是个好的, 可是让女儿嫁过去连饭都吃不饱，他这心里难受啊！ 如果不把女儿嫁出去, 等自己老了, 指不定小月的嫂子们会想出什么歪主意。李老头为了小女儿的事情, 愁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农村嫁过人的妇人, 想要嫁得很好,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得问问小月的意见。如果成的话，你再请媒婆上门提亲。彩礼我们李家什么都不要, 只希望你能够善待我家小月。”李老头说完，挥了挥手。 其实, 他这样的说法, 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同意这门婚事。 吴三石激动的离开了李家，他寻思是不是找个时间跟李小月说说自己的想法，他是真的想要娶她。 李家，李老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大，你去把小月叫过来，我想跟她说几句话。哎，算了，你别去，我过去找她。” 李老头来到李家老房子的时候，大门关得死死的。他透过门缝看了看里面还有火光，于是用力拍着大门。 “小月，给爹开门。爹过来跟你商量个事情。” 李小月在厨房里听到爹的声音，连忙跑到大门口。从门缝里确准了是自己亲爹，她才挪开门口打柴火。她这是被余国庆的事情给吓坏了。 “爹，你这么晚过来干啥？”李小月打开门，发现门口只有自己的父亲。 “走吧，进去说话。你还没有吃晚饭？”李老头看着因为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差点落下泪来。他的女儿，自从回娘家没多久，就搬到了这里住。还不是家里那几个儿媳妇给闹的。 “已经在锅里煮着了。爹，你吃了吗？”其实别看李家老房子有好几间，真正能够住人的也就是厨房和厨房隔壁以前李老头和妻子住的房间。其余的都歪歪斜斜，立不起来了。 李小月将父亲带进厨房，家里没有煤油灯，仅靠着灶膛里的火光，能够依稀看得清人的面容。 “爹想问你一件事。刚才吴三石到家里来说想要娶你，你愿不愿意嫁过去？”李老头当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说话也非常直接。原本这件事该由妻子来说，可是一直觉得愧对女儿的他想要亲自过问这件事。 李小月没有回答，她从身后拿了一根枯树枝，放进灶膛里面。 “爹要是觉得嫁得，我就嫁。”李小月没有看自己的父亲，而是直直的看着灶膛里的火苗。 “小月！哎！爹是担心以后我和你妈妈老了，你怎么办呀！吴家的确是穷，可我看吴三石还是能干的。嫁过去，你的日子不会比现在更苦。”李老头这一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 “好，爹。我嫁！”李小月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的脸上，全都是愧色。其实，他不必如此。当初把她嫁给王二喜，他们也是征求过她的意见。只能说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没过几天，李小月提着包袱去了吴家。 二嫁女人，尤其是前夫是死掉的女人很容易背上克夫的名声。无论前夫是何种死因，大家很容易将责任推卸到女人身上。当初王家来李家闹腾，可谓是把李小月的名声弄臭了。 吴家的确是没钱，也操办不起婚礼。这桩婚事在大家的笑谈声中成了定局。然而，谁也想不到，李小月在十多年以后，成了红砂村人人都羡慕的女人。 五月正是农忙的季节，田里的农活多得忙不过来，甄朝选愁得白头发又多了好几根。累是累了些，可是看着硕果累累的油菜籽和长势非常好的秧苗，甄朝选又在心里暗自偷笑。 今年应该比去年分得更多的粮食。到时候村子里的好几个小伙子都可以娶上媳妇，给甄家湾多添几口人。 这么一想，甄朝选觉得再累也是值得的。至少，收获更多了，不是吗？ 杨柳在坐稳胎之后，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她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每次丈夫吃饭的时候都是单独给自己端到房里，他却偷偷跑到厨房去吃。 “阿广，你别走啊！跟我一起吃饭吧，我一个人吃不香。”杨柳看着自己面前的红薯干饭。虽然红薯占了一大半，可是还有小半碗米饭。菜是自己最喜欢的蒸茄子。 “杨柳，你先吃着。我得去煮猪食，不看着火一会儿就熄了。待会儿我还要上工，我就在灶膛面前对付一下就可以了。听话，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饿了。”李阿广亲昵的用脸贴了帖妻子的肚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杨柳怀孕之后孕吐反应大，她闻不得猪食的味道，一闻准吐。因此，一般情况下她都很少进厨房，尤其是煮猪食的时候。 照例半个小时之后，李阿广来房间里收拾碗筷。交代妻子就在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李阿广扛着锄头出门了。 下午的太阳已经有了火辣辣的滋味，田里劳作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样背太阳过山的日子。现在还算好的，等到了七月，才是最难熬的日子。 李阿广停下锄头，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了摇头，他觉得有点头晕。用牙齿咬了咬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 然而，一分钟之后，他一头扎进了地里。 周围的村民都惊呆了，还是吕继山离得近，他一把扶起地上的阿广，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用大拇指猛掐李阿广的人中。 “水！快拿点水来！“吕继山大声的喊道。 等李阿广醒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吱嘎！”房间门被人推开，李阿广扭头看过去，是杨柳进来了。 杨柳很明显是才哭过，双眼泛红。她强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哽咽的声音，嗡嗡的说道：“阿广，起来喝点粥。” “你都知道了？”李阿广没有接过粥，就这么抬眼看向杨柳。 杨柳放下粥，趴在李阿广的身上放声哭了出来。要不是阿广晕倒了，她都不知道原来他把粮食全部节约给自己吃了，阿广却分吃猪食。心里犹如一块石头堵在喉间，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李阿广轻轻的拍着伏在自己身上的杨柳，是自己没本事，让妻子受累了。 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议论着阿广晕倒的事情。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可是显然李阿广家的日子更难捱。 唯有两家人，在这个晚上做出了善意的举动。 吕继山将自己家里的红薯捡了满满的一菜篮，曾经是流浪汉的他深知饿肚子的滋味。另外一边，装的是半袋子包谷面和十来个鸡蛋。趁着天黑，他将这些东西挑到了李阿广家。 赵家，赵旭东装了一口袋土豆，还有一些妻子做的腌菜。 “当家的，把这个也装上。”罗淑芬从自家面粉袋子里分了一半的面粉出来。 “要是阿广不收，你就跟他说这是嫂子借给他们家的。待家里好过了，再说还的事情。”罗淑芬是支持丈夫行为的。 这天晚上，李阿广和杨柳一晚上没有睡着觉。李阿广没有父亲，也没有亲戚，可是这天晚上，他收到了两份来自兄长的关爱。这份情，他们两口子铭记一辈子。 春末夏初的雨水说来就来，从半夜开始，赵碧晨和赵尉然就没办法睡觉了。因为雨越下越大，家里的房顶开始漏雨。 从厨房拿来的接雨水的盆子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赵尉然再次翻了一个身。 “姐，你睡着了吗？” 赵碧晨的房间里隔了一个帘子，姐弟两人分别睡在房间的两边。 “没呢。你也睡不着？”赵碧晨将被子裹了裹，脚下冰凉一片。 “我好讨厌下雨啊！每次一下雨家里就要漏水。”赵尉然抱怨着。其实，在甄家湾，没有哪户人家打包票自己家里是不漏雨的。只能说漏的多少、大小不同。 哪怕是瓦房，也禁不住年份久了，瓦椽子移动了。更别提家里还是茅草屋的人家，下雨的日子更加难过。 “可是，如果不下雨田地里的庄稼怎么长大？”赵碧晨安慰着堂弟。 “我以后长大了要当建筑师，我要修不漏雨的房子给大家住。姐，你说城里的房子漏雨吗？”赵尉然好奇的问道。 “城里的房子也有漏雨的，不过大部分应该是不漏雨的。” “希望明天雨就停了。” 然而，这场雨一直下了一个星期。因为下雨的缘故，村民们下不了田。出不了工，自然就没有工分。不少人已经开始咒骂老天爷，希望他快点雨停。 这期间，赵碧晨有顶着胶布去了一次老师的牛棚。幸好吕向阳跟钱会理住在一起，要不然钱会理还真的没有办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绵雨天。 当初在修缮牛棚的时候，赵碧晨就有考虑过下雨的问题。牛棚已经比周围的土地都升高了一截，可是毕竟只是个棚子，没有办法跟住家的房子相提并论。 赵碧晨看着潮湿的房间，心里有点担心老师的身体。可别到时候风湿入体，可就麻烦了。 吕向阳看出了碧晨的担心，他指了指自己设计的泥砖床。 “你放心好了，我们每天都会给床底下生火的。而且，我看着天气也快要晴了。就是空气湿度太大，柴火也是润润的。牛棚里不好排烟。等天气转晴，到时候给牛棚设计一个排烟的烟囱。” “我们家的柴房里还有干柴，我马上回家弄点干柴过来。” “碧晨，不用了，这太麻烦了。”钱会理心理暖烘烘的，孩子们对他真的是太好了。 看着外面的细雨，钱会理更加担心的是因为绵雨天起给秧苗带来的腐蚀性疾病。希望这雨能够早一点收住吧！甄家湾的收成，可全部仗着田里的秧苗和油菜籽。 绵雨终于停住了，钱会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秧田里走了一圈。果然不出他所料，秧苗的底部出现了腐蚀性的白斑。这种病菌的威力非常大，它会直接腐蚀秧苗的根部，让它们渐渐枯萎掉。 “你说什么？秧苗生病了？”甄朝选一听到这个问题，引起了高度的重视。 在钱会理的带领下，在秧田走了一圈的甄朝选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村子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有一年秧苗也是生了这样的白斑，然后慢慢的窜到整株秧苗。最后，整个秧田的秧苗全部都死掉了。 “队长，你别这么沮丧，我们可以挽救回这些秧苗的！”钱会理的话让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甄朝选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对啊，你是教授，你肯定有办法。” 于是，甄家湾每家每户都搜刮着自己灶台下面的草木灰。听说把草木灰撒到田间，可以让生病的秧苗恢复正常。甄家湾的男女老少都行动了起来，往返于田间和各家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夜里，赵碧晨趁着堂弟睡着，来到了实验室。这里恐怕最珍贵的就是实验室的药架子上的各种防治植物疾病的药剂了。有的是药剂的成品，还有的只是药剂的原药组成部分。 找到针对秧苗白斑疾病的药剂，赵碧晨将它们放在实验室的仪器上检查了一下成分和药剂配比。 这种药剂的使用非常简单，只用兑成水，然后洒在田间即可。 第二天赵碧晨还在琢磨怎么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这些药剂洒下去，正好老师安排村民们泼一点尿水到秧田，她就悄悄地将药剂放进了尿桶里。 不出三天，甄家湾秧田里的秧苗恢复了正常，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用说，这些都是钱会理的功劳。大家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下放的劳改犯，他可是为了甄家湾的农业生产做出了好多贡献。 红砂村，吴三石看着秧田里的秧苗，皱紧了眉头。下了绵雨之后，秧田里的秧苗上面就多了许多白斑。到现在，白斑已经扩散到了秧苗中部，这么下去，整个田的秧苗都会被毁了的！ “三石哥，你怎么了？”李小月自从嫁到了吴家，发现自己真的是进了福窝。 公公虽然瘫痪在床，可是婆婆一个人就能够把他照顾得很好。虽然婆婆眼睛看不见，可是她的心地非常善良。公公婆婆待她很好，重要的是吴三石，几乎把她捧在手心里疼。 “小月，秧田里的秧苗生病了。我跟队长说了，他偏偏不信。”吴三石紧皱着眉头。如果这一季稻谷没有收成的话，他们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你为什么说秧苗生病了？” 吴三石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李小月，他推断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绵雨引起的白斑。要是等白斑把整个秧田的秧苗都腐蚀了，那就完了！” “三石哥，你悄悄的去甄家湾和周家桥村看看。他们秧田里的秧苗还好吗？”李小月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等吴三石从甄家湾和周家桥村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队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还拉着队长分别去两个村的秧田里看了。 “队长，你看甄家湾的秧田，他们的秧苗没事。但是，他们在田地里撒了草木灰。你再看看周家桥村的，他们秧田里的白斑比我们的还多。而且，你发现没有，那些长满白斑的秧苗已经开始枯萎了。” 红砂村的队长立刻引起了重视，他当即找到甄朝选，问清楚了他们的情况。 半个小时之后，吴三石和红砂村的队长犹如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回去。撒草木灰，泼尿水，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各个村子里的秧苗都发生枯萎这件事传到公社的时候，公社派下来的特派员只能宣布这些秧苗没救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紧急组织各个村子里的村长开会，打报告，申请重新育苗播种，希望还能够赶得上。 要是这一片的村子都没有夏收，那他们公社就要出名了。 其实，并不止甄家湾一个村子没有被白斑病困扰。整个公社只有一半的村落秧田里的秧苗全部死掉了。 那些秧田本就干旱的地区，并没有受白斑病的影响。还有一些村子有经验丰富的老人，跟甄家湾一样，撒了草木灰，也将自己村子里的损失减到了最小。 所以，甄家湾不是突兀的。相邻的三个村子中，就只有周家桥村的秧苗全部死光了。 红砂村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将自己村子里才孵出来的小鹅送了三十多只过来。要不是甄家湾的提醒，他们可能会跟周家桥村一样全军覆没。不可否认，吴三石的功劳最大。 与此同时，大家也知道了李小月回娘家之后又嫁给了吴三石。 甄朝选做主，将这些小鹅送给了钱会理。他的工分因为成分的原因非常低，这是甄朝选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不过，如果能够把这些鹅养大，到时候也是一笔进项。 钱会理并不会饲养这些小动物，赵碧晨和赵尉然两姐弟接手了照顾小鹅的工作。并且在牛棚外面给小鹅们搭了一个简易的鹅圈。 赵旭东和罗淑芬知道了倒也没有说什么，钱会理的确是甄家湾的恩人。何况，他还是赵碧晨的老师。 当周家桥村的村民发现自己邻居的秧苗都没事，就他们村子的全都死光了的时候，心里特别不平衡。尤其是红砂村，他们凭什么秧苗好好地？ 于是，周家桥的村民竟然有半夜跑到红砂村偷秧苗的情况。 好在被吴三石发现了，当即拿着锄头撵了出去。从此，红砂村也成立了巡逻小分队，就是为了防止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 周家桥村的村民其实也来过甄家湾，可是发现他们夜里还有巡逻队，而且甄家湾离他们比较远，不太方便。 前段时间的绵雨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地里的花生、玉米和黄豆都长得非常好。而且，并没有到油菜收割的季节，对油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白天越来越长，对于甄家湾的村民而言，每天劳作之后，在村子里的大院坝纳凉是大家最喜欢做的事情。 这不，看着赶着小鹅回来的赵尉然，有人开起了玩笑。 “然然，你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 “对呀，他说不定在外面又娶了新媳妇。然然，听说后妈很凶的，你怕不怕？” “说的也是，说不定过年启明就会带着媳妇和孩子一起回来了。” 说这些话的村民也没有恶意，完全是看到赵尉然才有了这么一说。这也是因为赵尉然还小，大家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你们胡说！我爸爸不会不要我的。再说，我还有姐姐，还有大伯和大伯娘。他们都很疼我。”赵尉然说到底也才六岁，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颤抖的声音，说明了他的心慌。 “哟！你也说了那是你大伯家。他们对你再好总归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哎呀，你还说，看把孩子都给弄哭了！” 第39章 赵尉然手里还拿着赶鹅的棍子, 可是他的脚下怎么也迈不开脚步。爸爸会不会真的娶了新媳妇, 不要他了, 所以才把他扔在家里？ “然然, 别难过。她们都是瞎掰的。再说了, 即便是你爸爸再娶媳妇, 也不一定是后妈。难道比你亲妈还差？说不定是件好事。”王玉成拍了拍赵尉然的肩膀。他比赵尉然要大几岁, 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刘艳以前对赵尉然的确算不上好的，好些村子里的人背后议论即便是后妈可能也比刘艳好。刘艳经常打骂孩子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王玉成也是听大人们这么说过，才翻话给赵尉然听。其实孩子对于亲妈和后妈并没有明确的概念。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尉然低着头, 小口小口的吃了一点就放下了。问他什么他也不答话，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赵旭东和罗淑芬不明所以，这孩子怎么了？ “然然, 你向阳哥哥今天晚上要去抓田鸡, 你想不想一起去？”赵碧晨挑了一个赵尉然喜欢的话题。 “要去，我要去。”果不其然, 赵尉然这下总算是搭话了。 跟父母交代清楚, 姐弟两人提着一个竹子编制的小竹篓出门了。农村这个时节没有人家舍得买肉吃, 孩子们嘴馋就会自己想办法。田里的小动物成了大家餐桌上的美食。 除了田鸡, 还有鳝鱼、泥鳅、龙虾, 都是孩子们捕获的对象。 “世嘉哥哥，抓田鸡啰！”路过甄家大门口, 赵尉然吆喝了一声。 “等等我，我把我的竹篓拿上。”屋子里传来甄世嘉着急的声音, 显然他没有准备妥当。 “不着急, 我们等你。”赵碧晨看了看大院坝，小伙伴们都是三五成群的准备出发。她和然然平日里经常跟甄世嘉和吕向阳玩到一起。别的小伙伴也各自有自己的团体。 “好了，我们走吧。”甄世嘉因为跑得匆忙，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又倒回去把鞋穿上。 吕家，吕向阳正在说服妈妈。 “妈，你就在家里好不好？汤圆需要你陪着它。你还可以跟爸爸一起喂鸡、给花浇水。”他们出去抓田鸡，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妈妈刚才闹着要一起，的确不太安全。 “我知道，你嫌我麻烦。”甄珠把头扭向一边。 “不是，我，我怎么会嫌弃你？说不好田坎边会有蛇，你不是害怕吗？”吕向阳哭笑不得。 “珠珠你就在家里，我给你做冰糖葫芦，好不好？”吕继山见儿子搞不定，使出绝招。 “好好好，我喜欢冰糖葫芦。大山你多做一些，我还要分给橙子和然然。”甄珠舔了舔嘴唇，冰糖葫芦好好吃。酸酸甜甜的红果果她可以吃好多，可惜大山不常做。 吕向阳瞪了一眼爸爸：有你这么宠老婆的？家里的白糖都被你败光了。以后妈妈长蛀牙都怪你！ 吕继山自知理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大山，你是不是鼻子痒呀？”甄珠好奇的问道。 “不是，不是。我在想家里还有多少白糖。” 吕向阳摇了摇头，刚刚拿起院子里的竹篓和渔网出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家姐弟和堂弟甄世嘉。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马上过去。可不能让妈妈听见他们的声音，不然一定会闹着要一起去。 此刻的天色还是昏黄的，至少要半个小时之后天才会黑下来。秧田和沟渠是他们的目标，田鸡喜欢在夜间活动。 农村最常见的吃法是用来煮粥，只用放很少的姜去除腥味，加入适量的盐巴，可以好吃到把舌头都吞下去。 有的家里会拿清理干净内脏的田鸡来炖土豆，这是一个月都粘不到肉味儿的村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抓的人多，田鸡的数量有限。所以，除了技巧特别好的小队可以多抓几只。其余的小伙伴忙活一晚上也不过是分到两、三只田鸡而已。 “走，跟我来。我知道哪里的田鸡多。”吕向阳和赵碧晨他们会合。他带着他们朝跟秧田相反的方向走去。 “向阳哥哥，我们不去秧田吗？”赵尉然好奇的问道。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砍猪草的地方吗？那里有个池塘。我发现那里的田鸡好像特别多。悄悄地，别告诉别人。”吕向阳一脸的兴奋，这个发现也是偶然。 四人急忙忙的赶到池塘，这里离甄家湾还有一段距离。可能是因为水草比较多的关系，的确有好几窝田鸡在这里安家落户。 赵碧晨和赵尉然虽然有心想抓田鸡，可是田鸡实在是太机灵了。他们扑了半天，也就才抓到一只而已。 “好了，碧晨和然然。你们分别跟在我和世嘉的后面，给我们提竹篓就可以了。”吕向阳发现碧晨和然然不仅没有帮忙，反倒是将田鸡惊散开来。让他和世嘉抓捕的速度也放慢了。 赵碧晨正好站在吕向阳的背后，她接过他手中的竹篓，捏住葫芦形状的出口，只待吕向阳抓住田鸡的手伸过来，她再松开一点缝隙。 赵尉然自然是接过了甄世嘉手中的竹篓，天色已经黑了，他也没有看清楚里面有几只田鸡，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 一个小时之后，除了那些跑开的田鸡，余下的都进了他们的竹篓。他们带来的三个竹篓都沉甸甸的。不过，竹篓本身也不是太大。赵碧晨估摸最少一个竹篓也可以装十多只田鸡。 临到分配的时候，赵碧晨不同意分配方案。 “我和然然只是帮忙提了竹篓，怎么好意思要一个竹篓的田鸡？你们随便分我们几只就好了。” “今天我们运气好，才可以抓到这么多田鸡。就这么分吧，要不是你和然然帮忙，我和世嘉也不可能这么快。你说是吧？走了，回家吧！”吕向阳不由分说的将几个竹篓的开口地方用大片的叶子捂住，将赵家的竹篓递给赵碧晨。 他们都没有细数，各家提起各家的竹篓准备回家。 “碧晨，你就拿着吧！哈哈，明天有肉吃了。”甄世嘉一脸兴奋。他们家虽然还有野猪肉，可是那是一年份的肉食。父亲三兄弟分下来，也没有多少。 晚上，赵碧晨终于有机会跟堂弟谈谈心。之前的他是抗拒倾诉的，现在应该想通了。 “你就为这件事不开心？”赵碧晨总算知道了然然的心事。 “嗯，我看她们也不完全是取笑我。爸爸，他还会再娶的吧？”赵尉然不确定的问道。 此时，远在荆州的赵启明也在被问及再娶的事情。 “启明兄弟，你看看，连凤姐都不接客了。你说说，谁能够想到她竟然愿意倒贴那个汉子！听说那个汉子家里是有妻儿的，可是凤姐愣是不在乎。还把自己的积蓄拿给男人寄回去养家。这女人啊！有好有坏，你不能一竿子都打死了。” 王海民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采石场的账目自从赵启明升职之后门清！好家伙，他也是才知道赵启明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连打算盘也是一流的水平。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赵启明笑骂道。 “我这不是想保个媒吗？你看我妹妹陈芳怎么样？做饭、洗衣没得说，人也温柔。要不是看兄弟你是个实在人，哥哥我也舍不得把妹妹介绍给你。”王海民一脸认真。 这一次，赵启明沉默了。 说实话，他暂时没有想过再娶的问题。跟刘艳的失败婚姻，让他经常夜里辗转反侧。他不能算得上喜欢刘艳，但是她是自己的妻子。他敬重她！ 在采石场的日子，他从来没有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虽然说工钱都给了哥哥，可是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哥嫂在支出。哥嫂也没有虐待妻儿，是刘艳不懂得珍惜。 “你容我考虑考虑。再有，陈芳她是个什么意见。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赵启明就算不为了自己，他也要为然然多考虑一点。 “我回家让你嫂子问问，我觉得能成。”王海民一听有戏，喜上眉梢。 随着陈芳越来越大，她在家里的地位也更加尴尬。即便是他和妻子都没说什么，这孩子却越来越内向。可把他和妻子愁得不行。 赵启明是他精挑细选的人，除了结过一次婚，人挺实在的。陈芳本来就老实，跟着赵启明这样的人才不会吃亏。 为了给赵启明和陈芳制造机会，王海民经常带赵启明回家吃饭。赵启明倒也没有一次空手上门，有时候是塞粮票，有时候直接将手里的布票换了布匹拿到王家。 几次下来，赵启明对陈芳也有了一个更详细的了解。 不过结婚这件事，他不能私自决定。采石场又走不开，他只好写信回家跟哥哥嫂嫂商量这件事。 倒是陈芳应该从王海民夫妻那里知道了他们想要撮合她和赵启明，每次都不敢直视赵启明，倒是费心给赵启明纳了一双布鞋，做了好几双鞋垫。不过一直没好意思送出去。 “然然，你希望你爸爸再婚吗？”赵碧晨一直将然然当成一个大孩子对待，所以并不避讳提及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新妈妈对我和爸爸都很好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受的。”赵尉然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你愿意听听姐姐的想法吗？我其实希望小叔能够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结婚，这样就可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不用担心什么后妈的事情，你要相信你的爸爸。小叔他很爱你的。”小叔再婚是必然的，赵碧晨希望然然不要钻牛角尖。 “新妈妈会像大伯娘一样吗？”赵尉然好奇。 “也许是像我的妈妈，也许是像你玉成哥哥的妈妈。不过，她们都会疼爱你，给你做新鞋，给你做新衣，给你弄好吃的。” “那我喜欢这样的新妈妈，爸爸会找到这么好的吗？” “你可以写信告诉他，你想要什么样的新妈妈。”赵碧晨提议道。 “嗯，我明天就给爸爸写信。”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变得这么快，前几分钟还郁郁寡欢，想通之后也就不再纠结。 赵碧晨见然然放下了心结，舒了一口气。虽然她重生而来，可是这辈子好多事情都变了。她也不知道小叔未来会找什么样的妻子，赵碧晨希望小叔能够收获幸福。 第二天，赵旭东处理田鸡的时候，赵碧晨躲进厨房里烧火。其实，她不太忍心看田鸡被刮的画面。倒是然然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守在赵旭东身边。 罗淑芬在煮猪食，这个时候人都吃不饱，何况是猪。将切细的猪草放进锅里煮熟，加入非常少的糠渣和麦麸子。搅拌均匀，就成了猪食。因此，一般很少有人家一年就能够养肥猪仔。 “晨儿，你们想吃田鸡粥吗？”罗淑芬征求女儿的意见。 “嗯，妈妈，刚才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五只田鸡。我们拿六只田鸡来煮粥，再把剩下的腌制起来，过几天做土豆烧田鸡，好不好？” 也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平日里在秧田里，最多三、五只田鸡。昨天是他们运气好，才收获了这么多。 “行，就按你说的做。罗淑芬笑着点点头，其实这何尝不是她对女儿的一种考验。 罗淑芬心疼孩子们，做粥的时候狠心多舀了一点米。这样做出的粥更加浓稠，吃起来更能填饱肚子。 田鸡粥还没有熟的时候，赵尉然已经眼巴巴的望着锅里了。 赵旭东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姐姐说你给你爸爸写了信，拿给大伯明天托人给你寄出去，好不好？” “嗯，我这就去拿。”信是白天写的，好写字不会写他就用拼音代替。还好这半年以来，赵碧晨把拼音基本上教完了，所以赵尉然用起来毫无压力。 赵尉然转身跑进房间，拿了一个叠好的信纸过来。跟别家缺笔少纸相比，赵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们家里必备纸和笔。 “大伯，你不可以偷看哦。这是我写给爸爸的悄悄话。”递给赵旭东的时候，赵尉然还不忘叮嘱道。弄得赵旭东哭笑不得。 “大伯娘，还没有好吗？然然肚子饿了，你听，它在唱歌了。”赵尉然指着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拉了拉罗淑芬的衣角。 赵碧晨好笑的看着堂弟，这个比喻用得不错。看来，堂弟每天早上的课堂上都有好好听课。 “向主席学习”的学习小组从去年开始，已经不间断学习了大半年。 除了任务似的背诵语录，其实更多的是赵碧晨和钱会理在上课，其余的人在听课。尤其是钱会理的加入，让这个课堂变得非常有趣。 “然然别急，大伯娘看看。田鸡粥得熬得稠稠的，才好吃。嗯，可以了。去洗手准备吃饭吧！”罗淑芬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凭经验就知道粥的火候已经到了。 赵家饭桌上，赵尉然大口大口的喝着田鸡粥。饭桌上，是他啃过的田鸡骨头。 “来，然然，大伯娘这里还有一只田鸡，然然吃。”罗淑芬从碗里夹了一只田鸡到赵尉然碗里。 六只田鸡，然然和碧晨分别吃了两只，剩下的罗淑芬和赵旭东分了。 罗淑芬没有舍得吃，见然然吃完了夹到他的碗里。 “大伯娘，然然已经吃了两只田鸡了。大伯娘你也辛苦了，这只田鸡你吃。谢谢你对然然的爱，以后然然赚大钱孝顺你。”赵尉然乖乖的将碗里的田鸡夹了回去。 “好，好孩子。大伯娘不喜欢吃田鸡，你帮大伯娘吃了，好不好？”罗淑芬希望孩子能够再长结实一点，这个时候长身体，要是吃不好会长不高的！ “不好，大伯娘你别挑食。要多吃肉，身体才好。”赵尉然竟然一本正经的教育起了罗淑芬。 “孩子让你吃，你就吃吧！”赵旭东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肉，孩子懂事，他们做大人的才会更加愧疚。 吕家，昨天吕继山忙完家里的家务活已经很晚了。甄珠体贴大山，没有让他熬夜做冰糖葫芦。今天吕向阳他们没有去抓田鸡，家务活交给孩子，吕继山领着妻子做糖葫芦。 吕继山特意给小奶锅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小火苗之上，这个柚子大小的小奶锅里正熬着糖水。 甄家湾恐怕也就是吕家人舍得把珍贵的白糖拿来这么浪费。 对于吕继山而言，只要妻子开心，费钱都不是事儿。没钱了他去赚，妻子的开心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甄珠拿着一串用竹签串好的山楂守在小奶锅面前，嘴里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可以熬好呀？珠珠等不及了。已经熬了这么久了，糖都化了，糖水越来越少了。” 吕向阳从鸡舍里走了出来，家里的几只母鸡可是功臣，今年孵了一百多号小鸡出来。犒赏它们一些包谷芯打成的粉，让它们饱餐一顿。 瞅了一眼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熬糖的父母，吕向阳有一种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大人的错觉。 叹了一口气，吕向阳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柚子树。今天的柚子结了不少的果实，找个好天气给它们施点肥，希望能够收获又大又甜的柚子。 家里的猪还没有喂，开春才养的几只小鹅也还需要投喂。家里的院坝有点脏乱，待会儿爸妈做好糖葫芦他还需要把院坝清扫一下。 可别小看这些琐碎的家务事，一通忙活下来，一、两个小时又过去了。 “成了！”吕继山用勺子试了试锅里的糖水，粘稠度刚刚好。 “大山，给！”甄珠积极的将山楂递给丈夫。说起来，这些山楂还是去年秋天在大山里找到的。也不知道吕继山是如何保存下来的，总之吕向阳经常看到母亲时不时吃上几个。 甄珠的口味偏酸，她爱吃酸的东西。如果口味是酸酸甜甜的，那就更好了。 吕继山将家里所有的山楂存货都清理了出来，扔掉一些坏了的，剩下的也就这么十多个好的山楂。三个山楂串成一串，一共串了五串。均匀的裹上晶莹剔透，散发着蔗糖香甜的糖水。 山楂就像是穿上了一件新衣服，变成了一个讨喜的模样。 甄家湾好些孩子忍不住抢甄珠的吃食，完全是因为羡慕和嫉妒，外加嘴馋。孩子的自制力有限，而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食物却拿在一个他们认为的傻子手上，自然不受控制的想要得到。 谁家人会像吕继山宠妻子这样宠孩子？甄家湾就找不到第二个。 不过，也许吕向阳以后会潜移默化受父亲的影响也说不定。 大家都以为甄珠傻，其实吕继山知道，她只是跟一个孩子一般单纯。她只是还没有长大！在吕继山的眼中，即便是妻子永远长不大，他也愿意宠她一辈子。 “大山，你吃！”甄珠拿到冰糖葫芦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喂到了吕继山的嘴边。 “好，我吃。”吕继山就着甄珠的手，咬了最上面的一颗山楂。 “好吃吗？”甄珠咽了咽口水。 “很好吃，你试试。”吕继山虽然被酸得差点龇牙咧嘴的表现出来，倒也强忍着挤了一个微笑。 甄珠一口咬掉竹签上的裹了糖浆的山楂，幸福的眯上了双眼。吕继山知道，她这是极度满足的表现。他在心里暗想：今年秋天一定要将山里的那片山楂全部摘回来。到时候珠珠可以吃大半年。 “着火了！快点来人啊！着火了！”村子里传来的呐喊声，让吕继山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40章 吕向阳还在喂猪, 听见动静他连忙叮嘱母亲锁好家门, 抄起脚边的大桶跟在父亲身后跑了出去。甄家湾的老房子一片火光, 黑夜中根本分不清是谁家着了火。 因为担心碧晨, 吕向阳第一反应是冲向赵家, 希望碧晨家里没事。 这个时间点, 大部分的人家已经准备睡觉。包括赵家, 碧晨刚刚把洗脚水倒掉，就听见了外面的大喊。 赵旭东和罗淑芬披着衣服跑了出去，赵碧晨连忙跟堂弟一起提着水桶追了出去。 甄家湾的房子并不是单家独户的设计, 大家的房子连成一片。要是一家着火，烧掉的可不止一家人的房屋。毕竟现在的房子不是瓦房就是草房，都是易燃的。 因此, 几乎整个甄家湾都行动了起来, 也不管是哪里是源头，大家都在用就近的水源灭火。 吕向阳跑近了一看不是赵家所在的那一片房子, 松了一口气。 “都听我的指挥, 大家排成四列, 相互传递着泼水。别挤在一起！”甄朝选站在大院坝的石板上大声喊道。村子里乱做一团, 大人、小孩子都在想办法灭火。就是速度太慢了！ 有人安排, 混乱的人群稍微有了秩序。被火势蔓延过来的点燃了房顶的家庭来不及抱怨，他们只希望将损失减到最小。 牛棚之中, 钱会理看到了着火的动静，可是他不敢离开。万一是偷牛的人声东击西, 趁他不在把牛牵走了, 那可怎么办？他真担心这场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院坝之中，赵碧晨跟钱会理有一样的想法。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就着火了？是有人故意放的火吗？ 拉住正在提水的爸爸，赵碧晨跟他耳语了几句。赵旭东惊诧的看向碧晨，会是这样的吗？ 赵旭东将水递给下一个人，他从人群中挤出去，找到了甄朝选。 “甄大哥，让巡逻队的人别停下。如果这把火是别人故意放的，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从我们甄家湾得到别的东西！” 甄朝选闻言，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他找到负责巡逻的组长，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在这里，火势也得到了控制。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那么指不定是要对田里的庄稼下手。 当甄朝选带着人赶到田里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 甄家湾的男人们挥着锄头迎了上去，他们辛辛苦苦种来的菜籽，竟然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连废话都不多说，逮着一个算一个！ 二十多个青壮年男人扑过去，按着小偷就是一顿胖揍，他们可不管这些人是谁，是哪个村子里的。破坏他们的集体劳动果实，就是应该狠狠地教训。 打够了，甄朝选才让人把这些小偷都押起来。黑漆漆的夜里，看不清人的面容。自然是要带回村子处理的。 巡逻队沿着甄家湾的田地走了一圈，除了有一个地里的油菜籽被割了下来，其余的庄稼都还好好地。 “你们继续巡逻，我得先回去处理小偷和火灾的后续事情。” 甄朝选长叹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油菜籽还没有完全成熟，此时割下来的这部分让他心痛不已。眼看着今年的收成还不错，却被这些人破坏了，真是可恶。 甄家湾的大院坝，当所有的火星全部被扑灭，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满地狼藉，黑夜的掩盖下，废墟之外有村民的呜咽声。 赵碧晨领着弟弟去跟老师报平安，从牛棚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村里人把小偷押进村子里。 大院坝之中，村民们还沉浸在火灾中没有回过神来，忽然听闻有可能是这些小偷放的火。村民们激动的扑了过去，尤其是着火的那些人家。 “我艹你马，是不是你们放的火？” “鬼儿子，看我不弄死你们！” “麻b，竟然偷我们的菜籽，打死，打死！” 就在大家义愤填膺的时候，甄朝选从田里跑了回来。他没有阻止大家的谩骂，因为他也很想骂人。 不过，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查看村子里的火灾情况。有没有人员伤亡？究竟几家人受了牵连？损失是多少？哪些人家不能住了？被火烧毁了家的这些村民怎么安置？ “呸！甄朝选，我们的确是偷了你们的菜籽。可是你们村子里的火不是我们放的。我发誓！”小偷一共抓到了五个人，其中一个人吐了一口血水，嘶哑的喊道。 “小偷的话怎么能够相信？” “就是，你们一定是谋划好了的。趁我们忙着救火，就开始偷东西。”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好，明天都跟公安局的人说去吧。” “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们真的没有放火。你们不信可以去油菜地里看看，那里还有我们抓黄鳝的工具。我们是出来抓黄鳝的！”有一个年纪二十多岁的男人不服气的争辩道。 “好了，都闭嘴。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的，不是谁三两句话说了就可以定下来的。”甄朝选大喝一声，这真是一件让他头痛的事情。 “队，队，队长。火看样子是从王国庆家里蔓延出来的。刚才，我们点了点人数，没有看到王国庆和王大娘。”被甄朝选安排清点各家人数的人声音带着颤抖。 该不会是烧死在家里了吧？ “找！大家都帮着找人！”甄朝选闻言慌了，可别出了人命。 半个小时之后，大家从王家找到了王国庆和王大娘的尸体。甄家湾的人都被震惊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偷盗罪，这可是人命案！ 被抓住的偷菜籽的小偷们也吓坏了，真的不是他们放的火！他们冤枉啊！ 这几个人都是周家桥村的村民，晚上相约一起抓黄鳝。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么晚的时间出门，自然心里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甄家湾的火的确不是他们放的，但是趁火打劫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怎么会错过。 谁知道甄家湾就算是着火了，还有人巡逻。他们正好被巡逻的人抓个正着。 现在好了，有口难辩！ 激动的村民再次扑向了偷菜籽的小偷，他们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忍受着来自甄家湾村民的怒火。 人数已经清点完毕，除了王国庆和王大娘，其余家里没有人员的伤亡。不过，王家左右的邻居家里可是糟了灾难，万幸的是家里的人都完好无损。 折腾了一晚上，甄家湾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王家的族人已经替王国庆和他的妻子收敛好了尸体，他们王家也是悲惨，儿子才走小半年，老两口也跟着一起去了。村民惋惜的同时，将矛头直指偷菜籽的小偷。 甄朝选已经让人去通知公安局和周家桥村的人，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在谋杀面前，偷盗罪到显得不值一提。 赵碧晨已经围着火灾事发的三家人走了好几圈。王家的位置在甄家湾村舍的最中间。按理说，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放火，很大程度上会选择那些在村落边缘的房屋，因为不容易被发现。 这起火灾，迷雾重重。 周家桥村的村长比公安局和公社的工作人员先赶到现场，甄家湾的一片狼藉让他们震惊。尤其是听说自己村子里的人杀人放火、偷窃菜籽的时候，周家桥村的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村民。 “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周家桥村村长艰难的开口道。 “误会？哼！这件事还是等公安局的人来了再说吧。前段时间我们村子差点被人偷了水牛，说不好也是他们干的。”甄朝选没好气瞪了一眼地上的小偷。 此时，经过一夜的挣扎，地上的小偷们已经没有办法站立。除了身体的疼痛，更多的是绝望。他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杀人放火。 公安局和公社的人来了，现场看了一圈，也审问了被抓住的小偷。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虽然小偷们偷油菜籽被抓了正形，可是没有证据指向火就是他们放的，即便他们有这样的嫌疑。 当蹬蹬蹬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甄家湾的人扭头看向村口。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进了村子。在村口，他长腿一迈，从马上一跃而下。将马匹的缰绳拴在一户人家的猪圈护栏上，他铿锵有力的走了过来。 “我是驻扎山脚下752部队的连长汪国辉。听说昨天夜里村子里发生了火灾，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汪国辉他们所在的部队距离甄家湾大约十多公里。夜里的火光虽然传了过去，可是很快大火被扑灭。他们本来不便于干涉地方政务，所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只身过来问问情况。 公安局的人一听说汪国辉的名字，立刻立正敬礼。随后将他们所获取的信息跟汪国辉说了一遍。 “我有几个问题。第一，是谁最先发现的火情？”汪国辉在火灾现场查看了一圈，他观察的点似乎跟别人都不一样。 “我，我最先发现的。我昨天晚上跟我家媳妇吵架，原本打算出门偷偷抽一支叶子烟，谁知道发现王家着火了。”说话的人是甄大志，算得上是甄朝选的远房侄儿。 “好。我再问你，你发现着火的时候，火烧着的是王家的哪个位置？门口？墙边？还是家里？”汪国辉此时站的位置是王家的大门口。 甄大志家在王家的右手边上，他们两户人家的大门不是并列的，而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直角。甄大志一出门，几乎就可以看到王家正面的全貌。 “这个，我想一想。”被这么多人看着，甄大志不自在的伸手挠了挠头发。 “我记得我发现的时候，大门是没有着火的。对了，他们家的火是从家里往外燃起来的。我看到的火光应该是从他们家的堂屋窜出来的。”甄大志说完肯定的点了点头。 汪国辉在被烧毁的王家走了一圈，他来到甄朝选身边。 “你是甄家湾的队长？” “是的，我是。” “我问你，为什么村里着火了，你还会想到派人去田地里面巡逻。不是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应该集中在灭火上面吗？”汪国辉没有用质疑的语气，他只是用一个局外人的观点在提问。 “我们刚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灭火上面。可是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不久前我们村里发生的偷牛事件，加上红砂村前不久被偷走了好多秧苗。等火苗都被扑灭的时候，我不放心带着巡逻队的人去田地里查看，就碰到了他们正在割我们的菜籽。” 甄朝选在回答的时候刻意没有提到这件事是赵旭东提醒的他，不是为了邀功，而是防止这件事把他牵扯进来。 汪国辉不知道偷牛事件和偷秧苗事件，所以甄朝选又跟他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们村子里在我的记忆中就没有发生过火灾，而且平日里我也经常跟大家强调这件事。火灾来的很突兀，所以当火情被控制住，我才会想到去地里巡逻。” 点了点头，汪国辉走到五个小偷的身边。 “你们害怕吗？” 小偷们猛点头，他们不过是想占点小便宜，谁知道竟然摊上了杀人放火的罪名。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应该出门才对。可是，他们真的是冤枉。不敢喊冤，只好可怜巴巴的望着汪国辉。 “待会儿带我去他们偷东西的庄稼地里看看情况。现在，我有第二个问题。死者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他们身边都有什么东西？”汪国辉继续发问。 “王大爷和王大娘是我们几个人发现的。当时的位置，应该是王家的堂屋。对，就是那个位置。他们身边有一口坏掉的铁锅，其他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汪国辉走到他口中的铁锅边上，用脚踢了踢。像这样的坏掉的锅，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农家的堂屋。除非，它有什么用途。弯下腰，汪国辉伸手捻起锅里的灰烬，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里面是烧过钱纸的味道。” 汪国辉的话让甄朝选的眉毛跳了跳。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严厉破除四旧。烧钱纸是不被允许的，王家竟然在堂屋烧钱纸！该不会这场火灾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吧？ 农家有个习惯，好多人家都用破旧的锅给逝去的人烧钱纸。不过，最近这个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汪国辉没有下定论，而是将油菜地里的情况和火灾现场看了个实在，才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建议将死者最近几天的言行做一个登记，小偷先由公安局收押。根据村民的描述，着火点并不在王家外围，而是家里。这一信息点还需要再次确认。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协助破案。” 小偷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吕向阳在人群中崇拜的看着汪国辉。他来了不过半个小时，扑朔迷离的火灾案似乎一下子有了主线。 甄朝选组织村民给受灾的邻居在大院坝搭了简易的住所，被烧毁的家需要重建。 汪国辉在离开之前，找到了甄朝选。 “甄队长，我有两件事想要跟你说一下。第一，火灾之后的重建如果需要部队帮忙，可以提出来。刚才公安局的张队长已经说了，最迟一个星期这件事可以有结果。第二，我们部队想向村子里购买油菜杆子和稻草，秋天的时候还需要更多的干草。” “没问题，汪连长。等我们打了油菜籽和稻谷就跟部队联系，今天真的是太感谢你了！”甄朝选原本想要伸出手跟汪国辉握一下，可能是想着自己的手太脏了，不好意思又缩了回去。 汪国辉主动握住甄朝选的手，然后跟着公安局和公社的工作人员离开了甄家湾。 事后，赵碧晨在学习小组上特意提到了在火灾等自然和人为灾害面前的防护意识。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最重要的是人身安全。 王国庆和妻子的尸体在第二天之后入土为安，丧事是族人操办的。至于花的钱是甄家湾各家各户凑份子得来的。王家已经烧成了灰烬，死者为大，不可能一直不处理。 从那天起，一直隐藏在吕向阳心中的军人梦被激发了出来。他渴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像汪国辉那样的钢铁硬汉。 一个星期之后，公安局送来了关于这起案件的调查结果。这场大火，的确不是周家桥村的人干的，而是王国庆夫妇私下购买钱纸给死去的儿子烧“五七”造成的大火。 至于周家桥偷盗菜籽的那些人，也已经被拘役起来。赶上最严打的时期，加上事件的不良影响，他们将会被判处半年的拘役。 甄家湾受牵连的人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村子里的低气压直到油菜籽的丰收，才有了缓解。今年的油菜籽因为育苗和农家肥使用得当，同等面积的产量几乎是去年的一倍。甄家湾的村民们干活也有了劲。 “大伙儿加油！还有3亩地的菜籽，我们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收割完。”甄朝选满脸的汗水，直起腰冲大家吆喝道。 “队长，你莫不是在说笑话，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这是想让我们摸黑干活吗？” 有人不服气，笑着回了一句。语气中的轻松和愉快，显示了大家即便是累也是高兴的。 “我又不是甄扒皮，这样吧。天黑之前我们就收工，剩下的明天再收割。” 甄朝选的嘴唇已经干的泛起了白皮，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温度，加上不停的忙碌农活，水分流失非常严重。 “嘿，叔叔伯伯们，我给你们烧茶水来了。”赵碧晨手里提着一桶温热的茶水，其实就是采摘河边金银花熬制的茶水。 赵碧晨今天一直没有闲着。村里的男人们忙收割，女人们在院坝里打菜籽。大一点的孩子要负责把菜籽均匀的在晒坝上摊开。菜籽比芝麻粒儿还小，幸好村子里有用竹子编制成的大竹席，晾晒倒也便宜。 茶水是她将洗干净的金银花放在锅里，吩咐然然烧火煮好的。倒出来等它凉到合适的温度，已经太阳偏西了。 “碧晨，快点来叔这里，叔口渴死了。” “要我说，还是赵家的闺女好，知道我们在田里辛苦。” “好了，大家都歇口气，自己过去喝水。别等着碧晨送到你们手边上！”甄朝选笑骂道。 赵碧晨笑眯眯的将水桶放下，这二十多斤的水和桶老重了。以前没人想到给地里的人送水，赵碧晨可算得上是第一个想到这事的人。所以，大伙儿都特别感激。 不远处，吕向阳拉了一把田坎下面的钱会理，让他一起过去喝口水，歇歇气。 阳光下，赵碧晨亭亭玉立的身影与背后的秧苗定格在吕向阳的记忆中。这幅画面，他会记一辈子。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能够顶一个全劳动力。所以，吕向阳翻过年之后，大部分时间是跟着一起下田参加劳动的。 “收工啰！”随着甄朝选一声哨响，劳动了一天的村民终于可以直起腰杆。 到底还是剩了接近2亩的油菜籽没有来得及收割完。甄朝选跟队里的会计一合计，明天早上费点功夫收割也是一样的。 晚上，罗淑芬为了犒劳大家，特意做了土豆干饭，蒸了腊肉。赵碧晨和赵尉然姐弟两人抱着比脸还大的碗吃了整整两碗饭，可见今天他们两人也累着了。 饭后，赵旭东主动包揽了洗碗、喂猪、喂鸡的活计。他在外放羊虽然也辛苦，可是比不上罗淑芬的劳累。 赵碧晨第一次一沾床就睡着了，她也是太困了。谁知道，半夜的时候，竟然下起了大雨。当赵碧晨被弟弟摇醒的时候，她还在梦里啃着大鸡腿。 第41章 “姐姐, 快醒醒！下暴雨了！” 赵碧晨猛的一下子坐起身来, 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暴雨了？糟糕！田里的油菜籽还没有收割完！ 赵家父母已经披着蓑衣去农田抢收去了。家里所有的盆和桶都用来接漏水, 结果雨水还是将家里弄得一片狼藉, 可见暴雨非常之大。 赵家姐弟只好裹紧衣服, 蜷缩在床上。 甄家湾的农田之中, 抢收的村民连蓑衣都跑掉了。眼见雨势越来越大, 甄朝选还得分出一部分人去挖开秧田的缺口。不然，大雨灌满了秧田，对秧苗也是极其不好的。 暴雨来得突然, 明明昨天晚上收工的时候还是漫天的彩霞。待所有的油菜籽都从地里收割回来，天也蒙蒙亮了。 落汤鸡似的村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家中，幸好此时大雨已经渐渐变小。不然, 离大山很近的甄家湾很容易爆发山洪。 “爸爸、妈妈, 锅里有给你们烧好的开水，还有熬好的姜汤。我打算去老师家里看看。”赵碧晨出门的时候, 刚好碰到回家的赵旭东和罗淑芬。 “晨儿, 你等等。爸爸和你一起去。钱老师的房子恐怕住不得人了。”赵旭东一听说女儿要去牛棚, 连忙表示自己要一起去。 “旭东, 你不着急。换件衣服、喝点姜汤再去。晨儿, 你把家里的老姜给钱老师带点过去。”罗淑芬倒也不反对丈夫和女儿过去，钱老师可是村子里的大功臣。 赵碧晨过去的时候, 钱会理还在点火。跟上次不会烧火不同，这一次是因为灶膛被暴雨冲刷了一遍, 湿透了。加上柴火也是湿润的, 点燃的柴火冒出了浓浓的烟雾。 “咳咳，咳咳咳！” 钱会理剧烈的咳嗽着，好似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他本来就有点感冒。 “老师，我来烧火。”赵碧晨快步走了上去，将钱会理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老师，你的衣服怎么还是湿的？快去换一件干的衣服。” 钱会理看见赵碧晨来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好好好，我这就去换衣服。” 赵碧晨见老师进了房间，左顾右盼，找到一把芭蕉叶做成的蒲扇，对着灶膛扇了起来。火是点燃了，可是还不足以快速燃烧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赵碧晨以为是爸爸过来了。她刚想叫爸爸回家抱一点干柴过来，转身看到了抱着一抱干柴的吕向阳。 “碧晨，你也在？我想着钱老师家里的柴火应该打湿了，所以抱一点家里干的柴火过来。”吕向阳远远的就看见了背对着他努力扇风的赵碧晨，没想到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向阳也来了？多亏有你们。”钱会理推门出来，看到了抱着柴火的吕向阳。 赵旭东赶过来的时候，钱会理正在喝姜汤。他在牛棚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真的是不能住人。地面上不平整的地方，甚至塘起了小水坑。 “钱老师，这牛棚实在是不能住人。你还是到我们家里住几天吧？”虽然赵家也漏雨，可是比牛棚好太多。 “谢谢你，赵同志。我走了，牛咋办？我不走。”钱会理放下碗，感激地说道。 “这个钱老师放心，我把牛牵到我家里，我家院子很大的。”吕向阳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恐怕不行吧？” “没什么不行的，钱老哥，你就照他们说的做！”甄朝选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他在家也是不放心住在牛棚的钱会理，所以换了衣服之后过来看看。 就这样，钱会理再次住进了赵家。不过，他说了，等牛棚干了，他立刻就搬回去。 说到底，还是为了不影响赵家人的名声。毕竟自己是下放劳改的人员，这个时代最注重的就是阶级的划分。 这场暴雨并没有让甄家湾损失多少。田里的油菜籽都抢收成功，比那些还没有收割的村落，他们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幸运了。 秧田里的秧苗也没有受到影响，大雨一停，甄朝选一一的去把挖开的缺口堵住，秧田里可不能缺水。 6月悄然来临，牛棚在经过几天的高温曝晒之后，很快恢复了干燥。在这期间，吕向阳帮钱老师将牛棚的房顶再次整理了一下，同时在牛棚四周挖了排水的沟渠。 给灶台搭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顶，房屋背后的厕所旁搭了一个可以放干柴的架子，即便是下雨，这里的柴火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天气热了，村口的小河成了大家的最爱。脱掉夹衣，换上蓝色的棉布衣服。 孩子们最爱的当然是在河边玩水，小一点的光着屁股，大一点的孩子穿个裤衩。 家长们也只是叮嘱大的孩子看好更小的孩子，并不会阻止孩子们玩水。因此，不会浮水的孩子在甄家湾少之又少。几乎都是些怕水的女孩子。 赵碧晨端着衣服去河边清洗，夏天几乎每天都有换洗的衣物。所以，洗得也更加勤快。 身后，赵尉然端了一个小盆子，他很快就要满七岁了，所以赵碧晨偶尔也会教他洗衣服。 赵碧晨见杨柳挺了个大肚子，还端了一盆洗好的衣服，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洗衣盆，快步迎了上去。 “杨姐姐，我来帮你。” “谢谢你，碧晨。”杨柳感激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她的印象中，碧晨是村里最漂亮也是最懂事的女孩子。 赵家是他们的恩人，自己和阿广要不是有赵大哥的帮助，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吩咐弟弟将洗衣盆端到河边，赵碧晨一路跟着杨柳一起回家。直到将衣服挂在晾衣杆上，碧晨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杨姐姐，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叫我一声，我可以帮你的。别嫌麻烦，以后孩子出来还得叫我一声姨呢！” 农村人再不讲究，其实也不会让大肚子的孕妇做太重的体力活。 而且，杨柳这才六个月，肚子已经大得跟要生产的妇人差不多，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阿广是不许杨柳去河边洗衣服的，她今天也是背着李阿广偷偷去的河边。 锤了锤有点酸软的腰，杨柳从家里拿出一筐阿广摘的桑果。 “姐姐家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把这个拿回家去吧。” 看着杨柳期待的眼神，赵碧晨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接过桑果，赵碧晨道谢之后离开了。然然还在河边等着她呢。 还没有走近，赵碧晨听见了一阵惊呼声。她立刻拔腿就跑，可别出啥事了！ “来人啊，救命！有人，有人落水了。” 赵碧晨一听，吓坏了。可别是然然掉进河里了！然然是村子里极少数不会游泳的男孩子之一，可能是遗传，他天生害怕浸泡在水里的感觉。 当她看到河边然然的身影，松了一口气。脚下已经快步跑到了然然身边。 “姐姐，二蛋掉进水里了！” 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在田地里劳动，河边都是些玩水的小孩子。孩子们都被吓坏了，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一点的孩子不是像吕向阳一样下地了，就是去砍猪草、做家务活儿去了。在河边玩耍的大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哪里知道如何应对。能够叫喊呼救已经算是机灵的了。 赵碧晨没有犹豫，跳进了河水里。夏日正是涨水的时节，河水几乎到达河坝的最高水位，少说也有五六米深。 此刻，赵碧晨无比庆幸自己会游泳。下河之后，落水孩子的位置并不是这么好判断，赵碧晨只能抬头的时候努力寻找着落水孩子的方向。 “姐姐，你的左前方。对，对，就是那个方向。”赵尉然似乎发现了姐姐面临的困难，在岸上大声喊道。 而不远处，地里的大人被惊动，也纷纷跑了过来。 赵碧晨抓住了落水的孩子，他此时已经没有了挣扎。赵碧晨心中一惊，自己该不会是来晚了吧！ 一手拉住孩子，将他半驼到自己的背上，好让他的头浮出水面。赵碧晨用自己的两外一只手努力的滑动着河水。重力的关系，靠岸的速度非常慢。赵碧晨心急如焚，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划动手脚。 偏偏这个时候，她忽然脚抽筋，让她咬紧了牙关。 妈蛋，偏偏这个时候抽筋！赵碧晨心里暗骂。 僵直的腿用不上力气，仅仅靠着一只手和一只脚，赵碧晨已经很难维持在水中的平衡。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好点，偏偏背上还驮着一个孩子，加速了赵碧晨下沉的速度。 “向阳哥哥，快点！再快一点！姐姐，姐姐沉下去了！”赵尉然着急得大喊，恨自己不会游泳，不能跳下去救她。 吕向阳离河边最近，他听到动静跑到河边的时候，赵碧晨刚好不能维持平衡。他一看赵碧晨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抽筋了。 二话没说，吕向阳一下子跳进水里。 十分钟之后，赵碧晨和孩子都被救了上岸。赵碧晨还好点，呛了几口水。那个落水的孩子经过村民的紧急抢救，好不容易吐出了胸腔里的河水，醒了过来。 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湿透了的棉布衣衫紧贴在身上。 吕向阳还好点，赵碧晨虽然还没有开始发育，可是胸前的凸点让她颇为不好意思。 “然然，过来！”吕向阳似乎发现了赵碧晨的不自然，他也没有多说，直接让赵尉然脱掉了褂子，给赵碧晨搭在身上。 “快回去换件衣服，别冻感冒了！” 二蛋的爸妈见孩子醒过来，一巴掌给孩子拍在了屁股上。 “还不快去谢谢碧晨姐姐和向阳哥哥，丫的！走都还没有学会，就想学跑。以后不许偷偷下河游泳了！” 村民们见孩子没事，都拉起各家的孩子教训了一通。无非是没有大人带领，不得私自下河游泳之类的。 说起来，村口虽然有条河，还真没有发生过淹死孩子的事件。无非是像这样的虚惊一场。孩子们并不会因为今天这起事故，而远离河水。他们清楚今天是个意外。 二蛋非要逞能，不然也不会这么惊险。 罗淑芬特意从田地回到家中，吩咐女儿一定要用热水好好洗个澡。孩子已经十四岁了还没有来月经，罗淑芬愁得不得了。 大家刚回到田地里没多久，公社派人来到了甄家湾。甄朝选急急忙忙从田地里赶回来，他浑身上下都是泥土。伸手跟对方握手的时候，还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洗干净的手。 “同志，请问这是有什么紧急通知吗？” “我们来看看你们村的生产情况，顺便宣布一个通知。走！去田里看看。” 两人没有废话，直奔目的地。上面要求写生产的新闻稿，他们这是下村采风。顺便把上级交代的事情布置下去。 “听说你们今年油菜产量不错呀！我看这秧苗也长得比别的村子壮实。”其中一个高个子一看到农田里的景象，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头甄队长好好跟我们说说你们的生产、播种情况。做得这么好，我们是要表彰的。顺便，把你们的做法普及下去。这样大家也都能够有更好的收获，不是？” 另一个矮个子手里还拿着纸和笔。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甄朝选自然是连连点头，上面的安排，他们敢不听吗？不过，这两人的来意不会就是走走看看吧？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宣布！ “各位甄家湾的同志们，请你们停一下手里的工作。”高个子的公社工作人员拍了拍自己的双手，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咱们村子今年是公社的典范，也就是说你们是做得最好的几个村子之一。现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去北京学习语录，近距离感受伟人能量的机会。只有一个，咱们甄家湾有且仅有一个去北京的名额。” 高个子的话一下子让大家炸开了锅。去北京？见主席？还能够看看□□？ “安静，安静！”矮个子将本子裹成喇叭，放在嘴边喊道。 “好了，大家听我说。今天，我们是来宣布能够去北京学习的同志的要求的。你们安静下来，才能够听清楚我的话。” 田地里，甄家湾的村民们聚集在一起。这个消息对于他们而言真的是太意外了。 去北京？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北京，那可是主席住的地方。听说还有小汽车，听说马路都是水泥做的，听说他们住的是楼房。太多的听说，只存在大家的幻想中。 “要求去学习的人，必须是dang员；第二，要为组织做过贡献；第三，成分是没有问题的；第四，村里大部分人得投同意的票。如果实在是没有，我们也宁缺毋滥。也就是说，选不出合格的就算了，我们再去别的村子找。” “有，有，有！我们村肯定有合格的，不用去别家找。”甄家湾的村民一听说这个名额还不一定是自家的，立刻喊了出来。 “我还没有说完，你们别急着相应。”高个子闻言笑了。 “是的，还有其他事项没说。学习回来的人，得负责相邻村子和自己村子的文化建设，也就是说，要把自己学习到的，带回到村子里。要跟大家讲，要宣传组织的进步思想。”矮个子补充道。 两个公社的同志也没有废话，详细的问了甄家湾的具体情况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至于选谁去学习，这件事甄家湾决定了再报到公社去。由公社审核通过之后，就可以跟着大部队一起上北京。要知道，他们两人都恨不得一起自己能够去，可惜名额有限。 甄家湾的dang员只有三个，赵旭东、甄朝选和负责安全的民兵队长张崇礼。 张崇礼和甄朝选的文化水平只有小学，稍微难一点的字就把他们考住了。而且，他们并没有在dang内做出过什么事迹和贡献。 赵旭东不一样，他是高中学历；而且曾经是放羊娃的他给组织提供过情报信息。去学习同志的条件他都符合，甄家湾的投票中，他也以一个很高的票数胜出。 按照赵旭东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想去北京的。就在家里守着老婆和孩子，有什么不好？ 可是，村子里的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够去北京看看，能够回来给大家讲一讲北京是什么样的。那里有外国人吗？是不是他们都穿的确良的衣服？他们是不是顿顿吃大米饭？ 要知道这个名额如果赵旭东不去的话，可就让给了别的村子的人。多不划算！ “村子里的羊怎么办？”赵旭东放心不下自己的工作。 “这好办，我找个人帮你看好了羊群。旭东啊！你不能一辈子守着羊，是不是？等你学习回来，你就不再是那个放羊倌了。你得做其他更有用的事情。听老哥的话，好好学，学个名堂回来！” 甄朝选拍了拍赵旭东的肩膀，他倒是想去，可是没有资格。 “队长，你看可以让李阿广接我这个活儿，行不？”赵旭东沉吟了半天，提出自己的想法。 生产队的羊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万一给弄病了、弄丢了怎么办？这可是村里一小半的收入来源！放了这么多年的羊，他已经对这些动物有了情感。 “我看成！”甄朝选想了想，答应了下来。阿广这个人细心而且耐心，做事情非常负责任。 再有，这件事也算是个肥差事。眼看着杨柳要生产，家里又多了一口人。自然是多赚点工分要紧！放羊倌可是10分的全劳力工分，不少人都羡慕得紧。不过，这个活计也不轻松。 就这样，李阿广接替了赵旭东成为了甄家湾的放羊倌。去学习的名额报上去，公社的审核也通过了。7月初，赵旭东就要启程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北京学习。 李阿广得知自己可以帮助村里放羊的时候，抱着杨柳跳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定是赵旭东在队长面前说了好话，不然不可能把这么好的差事安排给自己。 他心里感恩赵家人，也将这些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李阿广是知恩图报的人，即便是他这辈子不能够报恩，他的孩子也要记得赵家人的好。当然，还有吕家人。 罗淑芬虽然舍不得丈夫，却也知道这是件好事。 赵碧晨和赵尉然早早的列示好了赵旭东出门需要带的东西，碧晨还特意写了一个出门的注意事项。 “然然，你爸爸来信了！”赵旭东将工作交接给李阿广，待他能够独立完成放羊任务，赵旭东也就没有再跟着去。明天他就要出门了，这会儿刚从队长那里拿到了弟弟寄回来的家书。 “大伯，大伯快给然然念一念。爸爸，他还好吗？他想不想我？我寄过去的信他收到了吗？”赵尉然扔下手里的东西，迫不及待的跑到赵旭东的身边。他一脸的期待，可见对父亲思念至极。 赵碧晨也是满脸的期待，小叔已经很久没有写信回来了。 当赵旭东念完弟弟的来信，他率先看向侄儿然然。他能够接受自己的爸爸再婚吗？ 原来，这封信就是赵启明在听了王海民的建议之后，写给家人的信。他在信中，除了简单说了说自己的生活，问候了家里的哥哥嫂嫂和孩子侄女，最主要是介绍了陈芳的情况。 “然然，爸爸想听听你的意见。” 家信的结尾，这是赵启明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42章 赵尉然纠结的皱了皱眉头, 爸爸真的要再婚了？新妈妈会是什么样子的？他抬起头看向赵旭东, “大伯, 我同意爸爸再婚。他喜欢的, 我就喜欢。” 赵旭东欣慰的摸了摸侄儿的脑袋, 这孩子像是赵家人。他母亲的毛病一点都没有在他身上得到体现。 临去北京之前, 赵旭东给弟弟写了一封回信。表明家里人态度的同时, 告诉弟弟自己要去北京学习。侄儿在家的表现是每次家书的重点内容，这一次，赵旭东还加上了对弟弟新感情的期望。 “启明, 哥哥知道你不喜欢刘艳。过去的事情咱也就不提。这一次，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好好地过一辈子。就像我跟你大嫂, 别看在感情上好像我占上风, 其实是她的包容和理解，是她的付出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家。年底把陈芳带回来, 我们赵家再怎么穷也会给她一个仪式。” 赵启明收到哥哥的回信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他双手捧着信, 贴在自己胸口。他如何不想家, 如何不想孩子？ 这天收工, 赵启明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采石场的工作让这个原本皮肤白皙的汉子拥有了古铜色的皮肤。美感不提，倒是让赵启明显得更加沉稳和踏实。 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票和粮票, 赵启明并不清楚如果提亲的话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太寒碜了？这已经是他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当他提着两斤白糖和一大袋子面粉走进王家的时候，王海民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好家伙！赵启明总算是想通了！ 这份礼可不是普通的人情往来, 看样子赵启明这是来他们家提亲了。王海民媳妇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 先是一愣，然后了然的笑了。 厨房里，陈芳站起身来望了望。他怎么又黑了！ 害怕被发现，她局促的坐回灶膛前的小凳子上，陈芳双手拧巴在一起。说不上来为啥，她就是有点紧张。 堂屋之中，赵启明将礼物放在饭桌上。恭恭敬敬的站在王海民俩口子面前，张了张嘴，却又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 “有话就说，别憋坏了！”王海民笑骂道。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不就是提个亲吗？ “王哥，嫂子。我，赵启明，家住邻水县红旗公社甄家湾村。家中只有一个哥哥，还有嫂子和一个侄女。我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快要七岁的孩子。我……我今天是来提亲的。我想，我想和陈芳同志组成一个家庭。你们看我行不？我保证……保证会对她好。” 赵启明也没有想到，临到这个时候，自己竟然紧张得结巴起来。 陈芳将赵启明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在这个时候脸红得像是七月的骄阳。 心里怦怦直跳，好似揣了一个兔子在怀里。他，他向哥哥嫂嫂提亲了！他是喜欢自己的？陈芳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被嫂子拉出去的时候，还愣愣的看着赵启明。 “芳儿，都说长嫂为母。你的爸妈去得早，跟哥哥嫂嫂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拿你当亲生妹子。刚才你也听到了，赵家兄弟想要娶你，你怎么说？” 王海民的妻子拉过陈芳的手，指了指对面的赵启明。 陈芳回过神来，脸刷的一下更红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怎么这么没用？竟然害怕看到赵启明的眼睛。 “我，我听哥哥嫂子的意见。”陈芳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娇羞，还带着轻颤。 “好，既然你听我们的意见，我们同意你嫁给赵启明。好了，媳妇你还愣着干啥？去把厨房里的吃食都端出来，我和赵启明喝一杯，庆祝一下这件大喜事。” 赵启明这是来荆州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喝酒。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他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为啥的豪迈。 这段时间，他仔细的了解了陈芳这个人。说她胆小，连老鼠都不怕，还敢打了蒸来吃。说她胆大，每次看到自己都要脸红，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的。 他亲眼见她挑起一担子水，走路带风。他还见过她做鞋的文静，见过她做饭的娴熟，见过她吃饭的秀气。每一个陈芳，都在赵启明的心里落下了一个印记。 年轻的时候，赵启明有过对爱人的期许。刘艳的出现不在意料之中，她不符合自己对妻子的任何一个幻想。走到最后，他也是有责任的。他理所应该为自己的失败婚姻买单。 要不是王海民的介绍，他哪敢对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动心。打心底里，赵启明觉得自己是配不上陈芳的。她这么年轻，哪里像自己糙汉子一个。不仅没钱，还带着一个娃。 离开王家的时候，陈芳叫住了赵启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埋头塞了一个包裹在他的怀里，转身就跑。 赵启明打开一看，一双崭新的布鞋，还有几双鞋垫和袜子。 这一刻，他的眼眶热热的，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最好的一双鞋。布鞋的最前端，要不是他用一块黑色的碎布挡了一下，自己的大脚趾早就出来报道了。更别提工舍里那些更烂的鞋子。 就这样的鞋，还是大嫂给他做的。他穿了又穿，坏了都舍不得扔掉。 赵启明离开的时候脚下带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或许，他应该早一点带陈芳会甄家湾。待举行了仪式，她才真正算得上是自己的人。 赵家的两个大男子汉都离家了，家里只剩下罗淑芬和两个孩子。 夏日骄阳似火，秧田里的稻谷也迎来了收获的季节。天不见亮，罗淑芬已经起床了。此刻，大约是早上的四点钟。煮猪食、喂鸡、烧热水，等罗淑芬做好早饭，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晨儿，然然，起床吃饭了！”敲了敲孩子的房间门，罗淑芬伸了一个懒腰。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妈妈，早！” “大伯娘，早！”然然懵懵懂懂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赵家的堂屋饭桌上，摆着清澈见底的稀粥，还有杂粮馒头。赵碧晨和赵尉然姐弟两人面前各放了一个鸡蛋。 “妈妈，你吃。”赵碧晨知道这个时候的鸡蛋有多么珍贵，妈妈为了自己和弟弟真的是操碎了心。害怕亏欠了他们，哪怕是自己过得再苦再累，也要让他们每天能够吃上一个鸡蛋。 “不不不，这是特意给你和然然煮的。你们吃了长高长聪明，妈妈吃了浪费了。”罗淑芬立刻把碗端得老远去了，孩子们都心疼她，她心里暖暖的。 最后，罗淑芬还是在赵碧晨的坚持下，吃了一小半的鸡蛋。 “今天要割稻子，打拌桶。你们收拾完家里，记得去秧田里拾稻穗。交给队长可以记工分的。”罗淑芬吃完饭匆匆忙忙的离开，出门前嘱咐姐弟两人。 罗淑芬前脚出门，后脚甄珠提了一个菜篮子来到赵家。 “橙子，然然。走了，我们去拾稻穗！”甄珠开心得好像过年似的。 赵尉然喝完最后一口稀粥，然后从木质长条凳上跳了下来。他得找一找家里的菜篮子在哪里，今年一定要多捡一些稻穗。 “吕大婶，等等我们。我马上去洗碗。”赵碧晨捡起桌上的碗筷，看向甄珠。 “不急，不急。橙子你去帮然然找篮子，我来洗碗。”甄珠不由分说，抢过了赵碧晨手里的碗筷。麻利的来到灶台前，就着丝瓜布洗刷起碗筷。赵碧晨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啥？把你的马尾挽起来，等会儿天气老热了。”甄珠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扭头看了赵碧晨一样。 赵碧晨梳头的时候还在想，吕大婶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了。 夏天不到六点，甄家湾的农田里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今年收成特别好，沉甸甸的麦穗让村民脸上笑开了花。这个产量，恐怕要比去年多一倍！ 女人们割谷子，男人们打谷子。一些壮年挑着沉甸甸的谷子往返于稻田和院坝之间。老年人都在院坝忙碌着筛谷子，然后将它们晾晒开来。至于孩子们，都跟在后面拾稻穗呢！ 眼前最传统的收割稻谷的方式，让赵碧晨心里充满了怀念。 这个时候没有机械农具，有的只是农民一身的蛮劲，有的只是集体劳动带来的乐趣。当然，还有疲惫。 “吕大婶，你这么大了还跟我们一起拾稻穗，你羞不羞？”说话的是个五岁大的小男孩，他调皮的挤到赵尉然身边，还冲甄珠吐了吐舌头。 赵尉然瞪了一眼身边的小孩子，他不知道吕大婶的情况吗？又来刺激她！ “因为我家大山心疼我，所以不让我那么辛苦的去割谷子。你家里人也是心疼你才让你拾稻穗的吧？我们都是有人疼的！”甄珠一脸天真，丝毫没有因为小孩子的话而伤心难过。 “对！吕大婶说得对。”赵碧晨闻言竖起了大拇指。吕大婶这个回答这得是太有水平了！ 刚开始孩子们还觉得好玩，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一部分孩子已经跑到一边玩水去了。还有一些孩子打打闹闹，重心没有放在拾稻穗上。唯独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和赵碧晨他们小组的人还在坚持。 赵碧晨手里的菜篮子已经快要装满了，她将堂弟篮子里的稻穗抱了一些过来，然后打算提着篮子去会计那里交纳及登记重量。到时候他们是按照重量记工分的。 “宝宝，你过来帮橙子提一下，这个太重了。还有我的篮子也满了，你帮我们一起提去过称登记吧！”甄珠冲着前面正在休息的儿子招了招手。 “吕大婶，不用了，我可以的。” 吕向阳他们打谷子的速度太快，割稻谷的已经赶不上他们了，所以小小的休息一下。 听到妈妈的召唤，他立刻跑了过来。接过妈妈和碧晨手里的篮子，大步走向院坝。会计在那里登记今年的产量情况。挑过去的稻谷都会过一下称，到晒干之后还会过称登记。 “然然，橙子，跟我来！”甄珠神秘的拉走了赵家姐弟俩。 原来，吕继山一早专门给甄珠煮了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味道，正是她的最爱。 “好喝吗？多喝一点！我可喜欢喝酸梅汤了，可惜大山不经常做。”甄珠笑眯眯的喝了一口碗里的酸梅汤，好像吃到了人间美味。 吕大婶刚才让吕向阳过去帮忙，原来是自己嘴馋了？赵碧晨笑着喝了一口，真的很好吃。 赵尉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喝完还嫌弃太酸了。 吕家的房子里秧田不远，因此他们从家里出来，吕向阳也刚刚将菜篮子拿了回来。 第一天的产量就让甄朝选难以置信。以往每年都在统计，可是今年才第一天，收割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稻谷。已经有了去年所有稻谷加在一起的毛重那么多！ “会计，你该不会是加错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来，你跟我一起来看看！幸好今年我让人单独又做了竹席，不然稻谷都没有地方晾晒。老甄，你看看！”村里的会计脸上笑开了花。大院坝里已经铺满了竹席，上面全都是饱满的稻谷。 甄朝选围着院坝走了一圈，今年的指标不愁完不成了！ 在院坝的另外一头，甄朝选看到了蹲下来研究稻谷的钱会理。 “钱老哥，丰收了！我们今年大丰收！” 钱会理慢慢的站起身来，一天的劳作让他骨头都快散架了。手里，还抓了一小嘬稻谷，摊开手心，递到甄朝选面前让他看。 “队长，你仔细看。这些稻谷不像是一个品种的。你看左边这几个，是不是更大更圆更饱满？再看右边的这几个，是不是跟细小？我觉得应该是品种有变异。” “耶，你还别说，真的是这样的。”甄朝选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却抓不住。 “我觉得，我们今年可以把这些饱满的种子挑选出来。明年就用这些谷种来培育秧苗，肯定有比今年还大的收获。而且，队长，你跟我来！”钱会理越说越上劲，拉着甄朝选来到了秧田里面。 他带着甄朝选将没有收割的秧田走了个遍，然后指着一处秧田说道：“队长，这块秧田是不是长势最好的？” 甄朝选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发现了吗？这个是当时涨水的时候唯一一个没有被淹过的稻田。在我看来，稻谷想要高产有四点：良种、良法、良田、良态。”似乎想到自己说得太官方了，钱会理停顿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要有饱满的谷种，一套适合的秧苗管理办法，一片肥沃的土地，还有一个很好的天气。虽然最后两点听起来我们不可控，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让贫瘠的土壤变得肥沃；天干灌水，涨水放水。我觉得咱们可以把今年的秧苗的情况统计下来。这个工作就交给我来做吧！” 钱会理终于找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里比实验室，比研究院更让他有存在感。这里有他喜欢的土地，有他热爱的农作物。 不远处刚刚割过稻谷的秧田里，赵碧晨带着弟弟还有吕大婶正在抓油炸蜢儿。赵碧晨望了望正在跟队长交谈的老师，他应该是发现稻谷的品种变异了吧？ 要知道，赵碧晨可是在甄家湾的谷种里加入了实验室里的高产水稻。今年的收成要是不翻翻，赵碧晨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姐姐，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抓住它！”赵尉然朝着一只油炸蜢扑了过去。 甄珠的手上已经拿了好大一串油炸蜢，她正在找另外一根草绳子，准备再穿一串油炸蜢。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好多小孩子都在抓这种昆虫。在食物贫乏的年代，它们可是孩子们眼中的美味。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渐渐地黑了。远处，已经传来了家长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走吧，去我家。我们把油炸蜢烤来吃了。”甄珠舔了舔嘴唇，她似乎已经回忆起了油炸蜢的酥香。 “不了，我们该回家了。”赵碧晨背起一边的猪草，她原本是带着弟弟出来打猪草的。完成任务后，遇到了在秧田里捉油炸蜢的吕大婶。这才跟着一起加入了捉油炸蜢的队伍。 “我来帮你！”吕向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赵碧晨身后，他一把提起地上装满猪草的背篓放在自己背上。 赵碧晨望了望自己的细胳膊，为啥这么重的背篓在他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宝宝，我们抓了好多油炸蜢。把它们都烤来吃了吧！我都饿了！”甄珠兴高采烈的举着自己手上的油炸蜢。 “妈妈，我们先送碧晨回家。天已经黑了，他们再不回去赵大婶该担心了。”吕向阳刚说完，甄珠就撅起了嘴，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走吧，吕大婶跟我们一起回家，去我们家烤油炸蜢。我妈这会儿准定还在做饭。”赵碧晨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牵着甄珠。而她的左前方，吕向阳背着背篓显得很轻松。 路过河边草笼的时候，甄珠非要里面的萤火虫。吕向阳只好放下背篓，给她抓了两只。 “哇，好神奇的虫子。橙子、然然，你们看，它们会发光耶！”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甄珠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萤火虫放回草丛里。 “乖乖，回家吧！天都黑了，你们的妈妈找不到你们该担心了。” 吕向阳哭笑不得的看着妈妈，这是他刚刚对她说的话，这还立马就用上了！ 罗淑芬刚打算出门叫孩子们回家，就看到了送碧晨和然然回来的吕家母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倒是越看吕向阳越顺眼了。这孩子，还帮晨儿背猪草，真是好孩子。 “谢谢你们送晨儿他们回来！”罗淑芬一把接过吕向阳背上的猪草。哟，这还不轻呢！幸好女儿遇到了他们，不然压在她的肩膀上一定会勒出痕迹的。 “橙子妈妈，你看我们抓了好多油炸蜢。”甄珠高兴的举起手里的两串油炸蜢。 “哟，这么多呀。走吧，去我家灶膛里烤来吃了。”罗淑芬笑眯眯的邀请道。家里就她和两个孩子，当家的不在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好不好？ 罗淑芬哪里知道，赵旭东此时正在火车站睡通铺。明天早上凌晨三点开往北京的火车才会出发，他们这一行五十多人都是各个村子里挑选出来的积极分子。 吃完烤好的油炸蜢，吕家母子一人拿了一个罗淑芬做的锅边馍馍回家了。 赵碧晨想起住在牛棚的老师，走到妈妈身边。“妈，我可以把你做的锅边馍馍拿几个给老师送过去吗？” “当然可以，你去拿个碗过来。幸好我今天做得多。”罗淑芬不是小气的人，虽然家里并不富有，可是钱会理的情况她非常清楚。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有月光。一路到牛棚，家家户户都坐在自家门口吃饭，因为这里凉快。还有好些村民笑话碧晨这又给老师送吃的过去？ 甄家湾谁不知道赵碧晨对放下劳改的老钱特别好？ 钱会理对甄家湾的帮助大家看在眼里，因此说闲话的几乎没有。 “老师，您怎么能够吃这个？”赵碧晨不来不知道，靠近牛棚，老师手里端着的食物让她忍不住鼻子一酸。 第43章 “碧晨来啦？”钱会理右手一缩, 想要把碗藏在身后。可是, 赵碧晨已经看到了碗里的吃食。 米糠煮的糊糊, 这是甄家湾村民们添加在猪食里喂猪的糠渣。 赵碧晨拿过钱会理手里的土碗, 这样的东西, 怎么能够下咽？难怪上辈子老师的胃总是不好, 原来在这个时候已经落下了病根。 深吸一口气, 赵碧晨抿了抿嘴唇。 “老师，我妈今天做了点锅边馍馍，你试试好不好吃？我给您烧点开水。”赵碧晨压抑着嗓子里的哽咽。 钱会理眼眶一热。在这个村子里, 眼前这个女孩时时刻刻都关心着自己。关心他住得好不好？关心他每天吃的是什么？甚至连衣服和鞋子都悄悄的给自己送过来。 甄朝选从大队里借的储备粮毕竟有限，钱会理家里的粮食已经吃完。就这些糠渣，还是他问别人要来的。大家以为他是用来喂鹅的, 谁知道进了钱会理的肚子。 “老师, 您等一下！”烧好了水给钱会理放在桌上，赵碧晨大步跑了回家。 “妈, 咱家还有多少粮食？我想拿一些给老师。他, 他已经断粮了。我刚才过去, 他还在喝米糠糊糊。”赵碧晨走到正在喂猪的罗淑芬身边, 拉住妈妈的胳膊。 “啊？这哪是人吃的？”罗淑芬放下瓜瓢,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二话不说，带着碧晨从自家的粮食里分了一小半, 让碧晨给钱会理提过去。虽然赵家的粮食也不富裕，但是罗淑芬没有丝毫的犹豫。 “谢谢妈妈！”赵碧晨抱住罗淑芬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看着女儿跑开的身影, 罗淑芬叹了一口气。生产队下一次发粮食还有好几个月, 家里的这些粮食已经不够吃了。是不是拿鸡蛋去换一些高粱面回来？以后自家吃高粱面，先紧着孩子们的嘴。 原本赵家的粮食是足够他们吃的，可是中途给阿广拿过一次，还有钱会理这边。要不是赵旭东最近去了北京学习，家里的粮食早该不够了。 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罗淑芬心里着急，可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同样，从牛棚离开的赵碧晨也在盘算。家里应该没有多少粮食了，可能熬不到发夏粮。什么时候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山货。毕竟不是真的孩子，家里的情况赵碧晨非常清楚。 当甄家湾终于完成稻谷收割的时候，大家都被今年的产量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个毛重可是去年的三倍！ 跟大家的欢天喜地不一样，甄朝选已经开始发愁了。这么好的一个收获报上去，对于甄家湾未必是好事情。之前公社就已经很关注他们甄家湾了，现在再来一个爆点，恐怕整个公社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们这里。 几个干部一商议，这可是件大事，得慎重对待！ 于是，报夏粮毛重的时候，会计这边刨去了一部分没有上报。当然，除了干部，其余村民并不知道今年实实在在收获了多少公斤夏粮。 即便是这样，比去年高两倍收成的甄家湾也成了整个公社的卫星村。上面采访和学习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这一次，甄朝选将钱会理推了出来。村子里有个农学专家，他们的收成能够不好吗？想要学习？可以啊！我们的农学专家还特意写了今年的稻谷种植日记。 甄朝选并不介意把这些优良的种植方法传递出去，他希望每个农民都能够吃得起饭。 甄家湾的行为得到了上面的一致肯定，除了给予钱会理一定的粮食奖励，还给甄家湾无私的跟大家传授种植经验搬了一个特别贡献奖。当然，这只是名声好听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奖励。 “好了，大家都在这个上面按个手印。隐藏的粮食混合在交了公粮之后剩下的粮食中。每家每户按照工分分配的重量不变，只是在称重的时候多加一些，大家明白吗？” 甄朝选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甚至是违法的。可是，村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面黄肌瘦的孩子们让他心痛。 因此，甄家湾的干部都在这份申明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能够多分粮食，谁家不欢喜？想来没有哪户人家会傻到自己多分粮了还拿出来说。肯定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深怕被别人知道。 这天早上，去柴房抱柴火的赵碧晨后知后觉的发现，最近自己和弟弟都忘记去砍柴火了，为什么柴房里的柴火不减反增？ 她非常确定，妈妈一定是没有时间去砍柴的。 这么说来，吕向阳一直都在帮自家砍柴，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 刚刚想到曹操，曹操就出现在了离赵家柴房不远的竹林里。吕向阳的肩膀上，还背着一大背篓猪草。 “向阳大哥，你这么早就砍了这么多猪草？那个，我们家的柴火都是你给送的吧？”赵碧晨看向越走越近的吕向阳，他似乎又长高了。大男孩的脸上青涩和稚气正在慢慢退却。 “嗯，你要抱柴火回家？我来！”吕向阳二话不说，接过赵碧晨手里的柴火。 赵碧晨还没有回过神来，吕向阳已经抱着柴火向后面走去。 “还愣着干啥？走呀！” 罗淑芬此时已经上工去了，赵尉然去了邻居王玉成家里。吕向阳将柴火放进柴圈，然后走到赵家切猪草的地方，蹲下来，将背篓放好。 “你这是……”赵碧晨没看明白。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以后别背这么重的东西。柴火我会打好给你放进柴房，猪草我每天帮你背回家。先别说话，听我说完。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跟我一起去砍柴和砍猪草。但是，背回来这个动作交给我！” 吕向阳看着还不到自己下巴这么高的赵碧晨，眼里充满了宠溺。 赵碧晨张了张嘴，他……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将背篓里的猪草倒出来，吕向阳笑着揉了揉还在发愣的赵碧晨的发顶。 “因为我们家里人都很喜欢你！” 他们家里人都喜欢自己，所以要帮她砍柴背猪草？这是什么逻辑？难道说，吕向阳喜欢自己？赵碧晨石化了。 赵碧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这么小心翼翼的呵护，保护她的对象是赵家人之外的其他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炎炎夏日喝了一杯冷饮。 “是不是你喜欢我所以故意找的借口呀？”赵碧晨喃喃自语，此时吕向阳已经走远，只剩下一个背影。 “姐，姐！”赵尉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一脸的兴奋。 “怎么了？”赵碧晨转身看向堂弟。 “世嘉哥说的要教我游泳，我可以去河边吗？” “你不是害怕水吗？怎么突然想通了想要学习游泳？”赵碧晨奇怪的看向堂弟，他的双眼放光，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甄世嘉从大门走了进来。他一直跟在赵尉然身后，只不过赵尉然跑太快了。 “上次二蛋溺水给然然吓坏了，他担心自己以后遇到那样的情况。我们打算组织一个游泳比赛，他听了觉得很好玩。刚才要我教他，我让他来征求你的意见。” 甄世嘉的声音比较清脆，跟处在变声期的吕向阳不一样。吕向阳的声音要低沉许多。 “去吧！算了，下午太阳落山了我跟你一起去。”赵碧晨不放心。然然想要学习游泳是件好事情，也算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夕阳西下，空气中的热浪并没有退却。劳动了一天的村民扛着锄头，三五成群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河边，上午信誓旦旦的赵尉然走到河边就开始发憷。河水好像很深，流动的时候还带着小漩涡。赵尉然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虽然下去很凉爽，虽然游泳比赛听起来很好玩，他还是不要尝试了。 “别怕，然然，跟我来，我会保护你的。”甄世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河水里，那些会游泳的小伙伴已经开始嬉戏。看着岸上不敢下水的赵尉然，他们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很快，大家相互追赶，将身后的赵尉然抛在一边。 赵碧晨也没有勉强弟弟，让他坐在洗衣服的石头上，双脚放进还带着余温的河水。 “是不是很凉爽？” 甄世嘉见赵尉然的确害怕，倒也没有勉强，一头扎进水里，跟着大家一起比赛去了。 感觉到身后有阴影，赵碧晨一抬头，原来是吕向阳来了。刚刚收工的他额头上还挂着汗水，古铜色的皮肤散发着性感和迷人的味道。 “向阳哥哥！”赵尉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带我下河，好不好？”赵尉然没敢说自己想要学游泳，他只是想要试试，全身浸泡在水里是什么感受。 “好！” 吕向阳结实的臂膀将赵尉然抱在怀里，他带着赵尉然慢慢的滑进河里。甄家湾谁不知道，吕向阳的水性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什么赵尉然选择吕向阳的原因。因为足够安全！ 刚开始赵尉然还紧紧的抱着吕向阳，待习惯之后，他冲吕向阳说了什么，吕向阳一下子松开了抱着赵尉然的手。 岸上，赵碧晨站了起来。她这个年纪比较尴尬，下去把衣裳打湿了也不太好看。她心里也觉得河水并不干净，还是看看算了。 赵尉然在河里开始扑腾，刚才吕向阳的动作把他吓坏了。 “然然，别害怕，按照你向阳哥哥说的做。”赵碧晨双手合成喇叭的形状，冲堂弟喊道。 傍晚时分，河边是孩子们的天堂。等夜幕降临，有些大人也会到河里洗一洗。 晚上，然然得意的向姐姐和大伯娘宣布，自己已经不害怕水了。 “向阳哥哥夸我聪明，再多学习几天我就可以自己在河里游泳。我还想参加世嘉哥哥说的游泳比赛呢。” “然然真棒！不过不许单独一个人去河里玩耍，一定要有小伙伴一起才可以。在河里抽筋了怎么办？紧急情况你要如何应对？这些都让你向阳哥哥教教你。” 赵碧晨突然有点感触，自己毕竟是个姐姐，很多时候交给弟弟的可能太斯文。 以后还是尽量让然然多跟吕向阳接触，不然柔柔的跟个女孩子似的可就不好了。男孩子理应果敢、阳刚一些。 “妈，我明天想要上山一趟。”吃饭的时候，赵碧晨跟罗淑芬商量道。 “嗯，你叫上吕向阳一起。单是你和你弟弟我不放心。”罗淑芬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言谈中似乎对吕向阳非常放心。 第二天一早，甄世嘉原本也想跟着一起进山，却被家里人叫回去帮忙照看弟弟妹妹，他只能遗憾的看着赵家姐弟和吕向阳背着背篓走远。 哎！好想一起上山！ 夏日山中，最讨厌的莫过于蛇和各种虫蚁。上山之前，吕向阳从山脚下找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挂在赵家姐弟的腰间。据说，这种植物的味道可以驱散蛇虫鼠蚁。 赵碧晨连忙表示自己回家的时候要多找一点这样的植物，家里的蚊子都快要把她逼疯了。 早上天气虽然炎热，可因为太阳才刚刚升起来的缘故，空气中还有些许晨气。爬山的赵家姐弟和吕向阳已经满头大汗。 来之前赵碧晨跟吕向阳说过自己的意图，想要去山里找一点山货。 吕向阳琢磨着赵家的粮食可能不够吃了，于是带着赵家姐弟往自己记忆中有地瓜的那片山林走去。 沿路上，他们看到了刺泡儿、刺梨子、野苹果，赵尉然都快流口水了。可惜，除了刺泡儿的味道他还喜欢之外，其他两样都让他酸得直摇头。 赵碧晨知道吕大婶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于是摘了很多放进背篓里面。下山的时候未必走这条路，因此宁愿多背一点，也不要错过了这些野果。为了摘刺梨子，赵碧晨手上还挂了好几条口子。 “到了，就是这片山林。你们看，这种藤蔓下面就是地瓜了。”吕向阳蹲下身子，用镰刀挖了几下，已经露出了藏在泥土下面的地瓜。 赵碧晨和赵尉然连忙放下背篓，开始刨地瓜。头几个还能够维持热情，等太阳升起来，周围的空气变得燥热，赵尉然已经静不下心来挖地瓜了。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他趁姐姐不注意，摘了一些野花编了一个花环，讨好似的戴到姐姐的头上。 小孩子做事情本就耐心有限，赵碧晨到没有强求。如果自己不是重生回来，恐怕也会觉得枯燥的。 “家里是不是粮食不够吃了？”吕向阳主动提出自己在前面挖，赵碧晨只需要跟在后面将已经露出形状的地瓜连根拔起，然后放进背篓里面。相对来说，需要力气的活儿都让吕向阳给做了。 “你怎么知道？”赵碧晨挑了挑眉毛。 “我之前看钱老师家里没有粮食，我给他拿过去的时候发现他的柜子里突然多了些粮食。我想一定是你拿的。夏粮还没有发，你们家肯定也不多了。” “嗯，是不多了。我看妈妈买了高粱面回来，我想她肯定是打算把剩下的粮食省给我和弟弟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赵碧晨心里叹了一口气。啥时候可以包产到户呀？ 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赵碧晨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今年年底学校就要复课了！扭头看了看正在玩泥巴的弟弟，赵碧晨琢磨着还是要让弟弟上学才是正道。 等他念高中，那个时候已经可以参加高考了。自己虽然没有打算再进学校，可是堂弟是必须要念书的。 吕向阳闷头算了算家里的粮食，找给机会给赵家拿点过去。自家虽然不多，还是可以撑到发放夏粮。 “姐姐，你看这个是啥？是不是胡萝卜？”挖泥巴玩的赵尉然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赵碧晨和吕向阳连忙走过去一看，在层层的藤蔓下面，竟然长了一小片胡萝卜地。胡萝卜比较贱，环境再恶劣它都可以长起来，而且营养价值很高。 “真的是胡萝卜！然然你真棒！”玩泥巴都可以发现胡萝卜，这也是运气。 长胡萝卜的山地就在赵碧晨他们挖地瓜的背后，位置很不显眼，上面还覆盖了一层藤蔓植物。 山中果然都是宝贝，可惜这个时代的人都下田挣工分去了，上山的人倒是少了。如果只是赵碧晨和赵尉然，他们也不会走进这深山之中。毕竟害怕遇到野兽不安全。 “不错，然然又帮我们发现了宝贝。”吕向阳也是一脸的高兴，把胡萝卜切成条晾晒一些日子，就是一种很好吃的零嘴，妈妈很喜欢吃。 赵尉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哥哥姐姐都在忙，就他在一旁玩。 等山地里的胡萝卜和地瓜都挖出来，他们带来的背篓也都装满了。此时太阳也高高的升到了头顶。 “咕咕咕！”三人的肚子竟然一起响了。 “呵呵，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来。”吕向阳拿起背篓旁边的自制弓箭。 能够弄到肉自然是更好，实在不行吃点野果和地瓜也能顶饿。 谁知道过了很久，吕向阳都还没有回来，赵碧晨开始着急了。 “你向阳哥哥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然然，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去找他？”赵碧晨琢磨，这恐怕得有一个小时了，吕向阳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找。”赵尉然肯定的点了点头。 赵家姐弟在附近转了转，还是没有看到吕向阳的人影。他们也不敢走远了，一来害怕跟吕向阳错过；二来要是真的有野兽怎么办？再加上山林深处他们也是第一次来，搞不好会迷路的。 此时的吕向阳就在离赵家姐弟不远的地方，他的对面，一条成人臂膀那么粗的蛇正在跟他对峙。 吕向阳不敢出声，也不敢轻举妄动。根据他的判断，这条蛇很有可能有毒。 大蛇可能有点不耐烦了，长长的蛇信子吐出来又收回去。它的眼睛灵活的转动着，似乎在思考自己怎么把对面的大块头干掉。 尝试着探了探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太大的威胁。大蛇猛的一下甩尾，想要缠上吕向阳的脖子。 吕向阳就地一滚，躲开了大蛇的第一次进攻。 可是，他没有停下来，连续的滚动自己的身体。停下来的时候呈俯卧的姿势，后腿一蹬，爆发力十足的一箭随着他的起跳，射向还没有回过神的大蛇。 这一箭力气十足，可惜准头有点偏了，没有射中蛇的七寸——心脏位置，倒是射中了蛇身上半截。 吕向阳捕蛇是有经验的。其实“七寸”指的是一个笼统的部位，也就是蛇的心脏部位。要是蛇不到七寸，照着蛇的腹部打。 蛇头后的颈部的地方只是蛇的三寸，打了以后蛇只会昏死一段时间，不是真的死。因为打了三寸后蛇头部会马上缺血，所以会暂时昏死一段时间，但不是很长，所以最好打蛇的腹部！ 蛇中了一箭之后一下子就发狂了，原本它看不上眼的大块竟然弄伤了它。 这条蛇的级别算不上蟒蛇，如若不是热带地区，遇到蟒蛇的机会还是很少的。像这样的臂膀粗的大蛇已经非常罕见了。可见在这深山中生活了有些年月。 这一次，吕向阳没有躲过大蛇的进攻。他的手腕被大蛇的尾巴缠住，整个人被拖了过去。 第44章 “啊！”吕向阳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猛锤它的腹部。希望能够和蛇身上的箭头一起双管齐下, 将这条蛇拿下来！ 然而, 他低估了这条大蛇的战斗力。它发起狂来力气惊人, 而且似乎对吕向阳产生了一种带着愤怒的杀气。 吕向阳的叫声惊动了赵碧晨, 她快步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沿途还不忘抽出自己挂在腰上的镰刀, 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当她看到被大蛇缠住身体、脸色涨得通红的吕向阳的时候, 赵碧晨惊呆了。 “啊！蛇！”赵尉然尖叫了出来。更加恐怖的是, 向阳哥哥快要被这条蛇给勒死了。 在这个时候，行动比大脑的反应来得更加迅速。赵碧晨没有丝毫犹豫，一下子冲了过去, 举起来的镰刀准确的落在了大蛇七寸的位置。而此时，大蛇也一口咬上了赵碧晨锁骨的位置。 “姐姐！”赵尉然除了尖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他的尖叫声冲破云霄, 传递到了上山打猎给部队改善生活的汪国辉连长耳中。 有情况！汪国辉侧起耳朵听了听, 尖叫声让他确定了方向。一把抓起脚下的野鸡，汪国辉在山林之中的奔跑如履平地。听声音还是个孩子, 可别遇到什么野兽就危险了！ 大蛇终于倒下, 吕向阳尽管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还是爬着来到赵碧晨的身边。 青色的草地上, 赵碧晨尽管昏迷, 脸上的表情颇为痛苦。她的身边，大蛇已经失去了恐怖的威胁力, 一动不动的躺在碧晨的右手边。 毫不犹豫，吕向阳将自己的嘴凑近赵碧晨的脖子, 就着刚才大蛇咬破的伤口, 大口大口的吮吸着。吐掉黑色的血，再吸，再吐。如此往返循环了好几遍，直到吐出来的鲜血呈现正常的颜色，吕向阳才松了一口气。 这条大蛇果然跟他断定的一样，是有毒的。就是不清楚它的毒性大不大？吕向阳紧皱着眉头，自己现在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刚才被大蛇卷过去的左手腕好似脱臼了。 赵尉然吓坏了，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姐姐的身边。他以为姐姐死了，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帮助汪国辉精确的找到了吕向阳他们所在的位置。 “发生什么事了？”汪国辉走近一看，不用回答，一切已经一目了然。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有一个小孩子竟然干掉了一条这么大的蛇？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地上的女孩怎么样了？ 汪国辉快速的蹲下来，查看赵碧晨的情况。 吕向阳认出了汪国辉，连忙解释道：“汪连长，她刚才被这条蛇在锁骨附近咬了一口。我这才把毒素吸了一些出来。伤口的血水已经恢复正常。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吕向阳的声音尚且镇定，他刚刚听了赵碧晨的心跳，还算正常。至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国辉的出现让他松了一口大气。毕竟他现在行动不便，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难以付诸实施。吕向阳求助的看向汪国辉，他一定有办法！ “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点东西。”汪国辉说完就跑开了。 幸好这条蛇的毒素并不厉害，否则地上的女孩性命堪忧。汪国辉需要去找到能够治疗蛇毒的草药，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他记得自己之前有在附近看到过需要的草药。 “好了，然然别哭了。你姐姐会没事的。刚才那个人是部队的汪连长，他会救醒你姐姐。”吕向阳安慰着跪在地上的赵尉然，心里无比自责。 如果自己再厉害一点，碧晨就不会受伤了。 一拳锤在地上，砸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坑。吕向阳真恨自己，居然连条蛇都搞不定。 再看一眼静静的躺在地上的赵碧晨。因为脖子被咬的缘故，吕向阳刚刚拉开了她的衣襟。纤细的锁骨上，一个大拇指大的伤口，皮肉外翻。显然大蛇这一口咬得不轻。 吕向阳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过得像今天这么慢，汪连长怎么还没有回来？ “向阳哥哥，你没事吧？”赵尉然抽泣着坐起身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向阳哥哥竟然是趴在地上的。 “我还好，然然，拉我一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赵尉然帮助吕向阳在赵碧晨身边坐了下来。 “姐姐，姐姐我是然然。你醒醒，姐姐，你醒醒。“赵尉然牵着赵碧晨的手，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无论吕向阳怎么说，看着姐姐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尉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谁握在手里攥紧。 赵尉然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鼓，锤在吕向阳的心上。 找到需要的草药，汪国辉一路飞奔着往回赶。耽搁得越久，对地上的女孩子越不利。他的内心是不可思议的，毕竟他非常清楚要对付一条如此大的蛇是多么困难。 汪国辉的再次出现，让吕向阳和赵尉然仿佛看到了大救星。 将其中一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另外一种草药，汪国辉在自己手里捏作一团。拳头紧握之后，一滴滴翠绿的浆水顺着他的拳头，滴入赵碧晨的口中。 “好了，你们也别担心。这种蛇的毒性不是很厉害，再过半个小时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做完一系列的工作，汪国辉这才有时间观察现场。地上有滚动的痕迹，侦察兵出身的汪国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之后，基本上已经能够将事情的经过还原一大部分。 上次王家的火灾事件，要不是有汪国辉的出现，恐怕至今都还是个迷案。也有可能那些周家桥村的小偷会一辈子带上杀人犯的头衔。 “你们真棒！就算是我们连队里的士兵，也未必能够在大蛇手中完胜。”汪国辉的评价非常中肯。坐在地上的少年应该是主力军，至于地上的女孩，最后的致命一击应该是她做的。 果敢！汪国辉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目光落在大蛇身上，除了七寸处有把镰刀，身上的竹箭，还有腹部受到的打击清晰可见。扳开大蛇的嘴巴，去掉其中带毒素的牙齿。这条蛇约莫有十斤左右，也不算小了。拿来炖汤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是的，在汪国辉眼中，这条蛇跟挂在腰上的野鸡一样，都是美食。 “可是，碧晨还是受伤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再厉害一点，她就不会受伤了。”碧晨锁骨上的伤口，让吕向阳耿耿于怀。更别提碧晨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 “小伙子，你已经很厉害了。就算是我，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干掉它。这条蛇已经有些年份，恐怕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汪国辉说的是大实话，这是他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对这个少年而言，就更难了。 “给我看看，这只手腕是不是脱臼了？被大蛇给缠的？”汪国辉查看了周围的情况之后，终于有机会把吕向阳和赵尉然看了一遍。 “嗯，汪连长您真厉害！这都能够猜出来！”吕向阳难以置信的看着汪国辉。他居然能够看出自己的左手手腕脱臼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汪连长？这有什么厉害的！我看你的应对策略就很好。不过，你要是训练一下，我想以你的速度和力量，还是可以搞定这个大家伙的。”汪国辉一边跟吕向阳聊天，一边帮他检查身体。 “我是甄家湾的吕向阳。上次我们村着火，您过来帮忙，我见过您的。我，我可以跟您一起训练吗？”吕向阳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渴望变得更加强大。 “啊！”还没等汪国辉回答，一阵骨骼移动的声音，还有吕向阳措不及防的叫声，就这样传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好了，你的手没有问题了。至于你浑身无力的症状，还需要缓一缓。你先在地上坐着，我给你推拿一下，你应该可以尽快站起来。”汪国辉拍了拍吕向阳的肩膀。 “你当然可以跟我们一起训练。这有一个前提，你得去参军。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就可以强化自己的力气和速度。我保证，你下次再遇到这样的难缠的动物，一定可以更轻松的解决。” 汪国辉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做营销手段，他们部队很缺人吗？ 吕向阳点了点头，他是有参军意愿的。这个年头，除了参军、当最底层的工人，农村出来的孩子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姐，你终于醒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赵尉然虽然在听汪国辉和吕向阳的对话，可是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查看姐姐的情况上面。因此，赵碧晨一睁眼，他立刻扑了过去。 “汪连长？嘶！向阳大哥你没事吧？”赵碧晨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牵动锁骨上的伤口。草药汁水浸入伤口，带着火辣的痛意。 “没事，我没事。你哪里不舒服？我来帮你。”吕向阳经过汪国辉的推拿，身体已经渐渐有了力气。 当汪国辉得知三个孩子都还没有吃饭，豪迈的捡起地上的野鸡。 “今天给你们露一手，尝尝我做的烤鸡。反正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吃的！”为了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他表情夸张的说道。 火堆很快被架起来，赵碧晨心中的后怕渐渐凸显。她紧紧的握住赵尉然的手，竟然有点颤抖。 “你们运气可真好，我刚刚弄到三只野鸡，就听见了你们这边的动静。这不，野鸡可舍不得扔下，挂在腰间就跑了过来。其实，即便是今天没有我的出现，你们还是会没事的。” 清理干净的野鸡被汪国辉用一根结实的树棍串起来，架在火上。 “我刚才看过了，这条大蛇的毒性不大。加上吕向阳及时给你吸出了毒素，顶多你醒来之后会有点头晕。” 汪国辉拿起匕首，在野鸡身上划了好多缺口。然后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摸出来一包调味料。 “看吧，这就是我的秘方。你们闻闻，香不香？”汪国辉平日里不是这么多话的人。为了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他也算是拼了。 赵尉然和赵碧晨闻了，点点头。吕向阳坐在边上，有点闷闷不乐。 “向阳哥哥，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赵碧晨坐起身子，拉了拉吕向阳的手。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沮丧极了。 “碧晨，答应我下一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举动。我，我会变强的。” “姐姐，然然要快点长大。然然也可以保护你。” 汪国辉将视线在赵碧晨和吕向阳之间转动，少男少女的青涩爱恋似乎已经开始萌芽。年轻真好！ “汪连长，我要参军！我要加入你们。”吕向阳宣誓般的站了起来。 “好，我们部队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汪国辉拍了拍吕向阳的肩膀，这孩子，是个好苗子！他心中一动，有了一个想法。 “向阳，以后每天下午六点之后，你给我们部队送些秸秆和干草过来。我给你加餐训练，怎么样？”虽然752部队主要是训练和培养战时马匹，他们的军人每天还是要进行体能训练的。 送东西只是进入训练营的借口，关键是他看好吕向阳。 “好！谢谢你，汪连长。” “哎哟，我的烤鸡。”汪国辉刚才一激动，忘记翻烤鸡了。 美食可以让人忘记心中的忐忑和恐惧，尤其是汪国辉做的烤鸡，好吃到让人想连鸡骨头一起吞下去。 一只烤野鸡自然是不够的，幸好这不还有地瓜和胡萝卜吗？四人美美的饱餐一顿，汪连长似乎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严肃，人还挺和气的。 “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再去找点猎物。到时候我送你们下山。”汪国辉将地上的火堆熄灭，确认没有一点火星之后，他拍拍手上的尘土。 夏日的午后，人总是昏昏欲睡。 赵尉然已经靠着姐姐睡着了，而经过上午奋力搏斗的赵碧晨和吕向阳也显得有点疲倦。 “睡吧！我守着你们。”吕向阳主动走过去挨着赵碧晨坐下，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赵碧晨点了点头，将头搭在吕向阳的肩膀上。不过五分钟，她的呼吸已经均匀。可见真的是累极了！ 阳光从树林间的缝隙洒落，星星点点的落在赵碧晨几乎白得透明的脸上。吕向阳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的满足过。微微低下头，嘴唇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想要一亲芳泽。 吕向阳的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嘿，你这么做是不对的。你想干嘛？” “我，我只是想要亲一亲她的额头，就一下。” “不行，被碧晨知道了怎么办？她会误会你有什么不良企图。” “不会吧？她已经睡着了。她不会知道的！” 最终，当吕向阳的嘴唇终于落在赵碧晨的额头上，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嘴唇上的感受已经麻木，内心无以言说的欢喜让他兴奋得就像是要飞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吻后的誓言，坚定而执着。 不愧是当兵的，汪国辉两个小时就猎到了五只野鸡，四只兔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大鸟。他回来的时候，赵尉然和赵碧晨已经醒了过来。 汪国辉和吕向阳承担了装地瓜和胡萝卜的背篓，那条大蛇被吕向阳装进了背篓，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 赵家姐弟两人用一个木棍抬着汪国辉打猎获得的猎物。当然为了不这么造谣，他们在猎物上面覆盖了藤蔓和大的树叶。 汪国辉将他们送到甄家湾附近就归队了，他进去村子的话影响不太好。临到分别的时候，汪国辉分别递了一只野鸡给吕向阳和赵碧晨。 “这是奖励你们的，你们都是勇敢的孩子！” 吕向阳想要将蛇肉分一部分给汪国辉，却被他拒绝了。 这一次，他们先将东西搬到了吕家。吕继山下田去了，甄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吕家一个人都没有。 “然然，不许喝生水。我看看家里说不定还有爸爸煮好的酸梅汤。”吕向阳拉住赵尉然想要舀冷水吃的手。将赵家姐弟在堂屋门口安顿好，吕向阳大步走向厨房。 夏天房子经过一天的暴晒，里面热得跟蒸笼似的。还是门口当风的阴凉处凉快。 “碧晨，堂屋饭桌上应该有扇子，你自己进去拿。”厨房里，吕向阳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知道了。”回到村子，赵碧晨才发现自己有点腿软。今天走太多的山路，而且经历了恐怖的人蛇大战。想到背篓里的大蛇，赵碧晨心里不由得有点发憷。 赵碧晨将背篓里的野果都拿了出来，留下很少的一部分给自家，大部分都放在了吕家饭桌上。想来吕大婶看到这些野果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厨房里，吕向阳用碗舀了两碗酸梅汤，小心翼翼的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吕继山做的酸梅汤可真好喝，赵碧晨估摸着也就吕家人舍得这么用白糖了。 “这条大蛇等晚上我爸爸回来了处理好我给你拿过去。可别恶心这个东西，吃了对身体有好处的。然然放心，它的毒素都在牙齿里面。”见赵尉然害怕的躲在了赵碧晨的身后，吕向阳连忙解释道。 赵碧晨点点头，表示同意吕向阳的安排。 背篓里的地瓜和胡萝卜，吕向阳约莫留了一半出来。趁赵碧晨不注意，他将小半袋面粉藏在了大背篓的下面。 “走吧，我给你们背回家。我顺便去找一下妈妈，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吕向阳顺手背起大背篓。被碧晨知道，她肯定是不会收的。 吕向阳哪里知道，此刻的甄珠正在下地干农活。 原来，今天吕向阳带着赵家姐弟上山去了。甄珠看家里的猪也喂了，衣服也洗了，连地都扫得干干净净的。她似乎没有什么可做的，就提着水壶去给地里的大山送水。 在田间，她听到了村民这样笑话吕继山。 “大山，我说你养个媳妇跟养个女儿差不多。甄珠嫁了你可真是她的福气。” 说闲话的是村子里的老人了，谁能够想到吕继山和甄珠竟然真的成了，而且组成了一个美好的家庭。毕竟，当年想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一个傻子，一个流浪汉，都是大家眼中没用的人。 “二大爷，您可不能这么说。是我上辈子修了天大的福气才娶到的甄珠，她很好！” 吕继山想到自己软软的媳妇，一抹笑容浮上嘴角。 “我说二大爷，我很笨吗？你要这么埋汰我！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是傻子。”甄珠气鼓鼓的走了上去，她心里堵得慌。她就知道，村子里除了大山和宝宝、赵家人、娘家人，其他的人都看不起她。 二大爷哪里想到，自己刚说曹操，曹操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讪讪的放下锄头，二大爷嘟囔了句：“可不是吗？你这个年纪的妇女谁不下田挣工分的？你看看你，成天跟孩子似的到处玩，继山还这么宠你，这可不是你的福气吗？我又没说你啥，还跟我怼上了？” “我家大山乐意养着我，我又没有在你家锅里舀饭吃！哼，大山，过来喝口水。咱不给他喝水，让他埋汰我。”甄珠冲丈夫招了招手，语气中可见还是孩子的脾气。不过，这逻辑真的是越来越顺了。 第45章 这不, 当天下午, 甄珠闹着要一起下田参加劳动。哪怕是换取的工分少, 她也不要让人说她的闲话。甄珠这是有了自我的意思, 知道自己跟其他同龄人比的确是不同的。 吕继山劝不住, 只好由得她。幸好最近农活并不是很繁重, 也就是摘花生、除草、施肥什么的。 将赵家姐弟送回家, 吕向阳找到了田里。果不其然，他看到妈妈正跟村子里的妇女一起坐在地里摘花生。 “妈妈。”吕向阳有点心疼，甄珠的脸被晒得红通通的, 鼻尖上还有豌豆大的汗水滑落下来。 “宝宝回来了？你看，这是我摘的花生。”甄珠献宝似的指了指菜篮里的花生。 “妈妈真厉害！”吕向阳看了看周围，有善意的目光, 当然也有嘲笑的脸庞。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他只希望妈妈能够开开心心的。如果她喜欢摘花生，那就让她做吧！ 谁知道半夜甄珠竟然发起了高烧, 这可把吕家父子吓得够呛。吕继山抱着妻子, 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冰帕子, 敷在妻子的额头上。然后嘱咐儿子去弄点酒来, 这温度高得吓人。 折腾了大半宿, 甄珠身上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而吕家父子就这么趴在床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甄珠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丈夫。他好像有点生气？宝宝呢？他怎么不在？甄珠悄悄的将身上的凉被往上拉, 想要遮住自己的脑袋。 吕继山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妻子，她以为遮住了他就不生气了？ 一把掀开凉被, 露出双眼圆瞪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甄珠。 “大山, 可不可以不打屁股？珠珠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下田了！” 妻子的话让吕继山长叹了一口气，这样子的甄珠，如何让他拉得下脸来教训？ 因为小时候的疾病，甄珠身体并不是太好。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可是体质一直比较虚弱。当年生吕向阳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差点连命都丢了。为了妻子的身体健康，吕继山做了结扎。 有一个孩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给不了甄珠富足的生活，吕继山把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的都捧在了妻子面前。自从甄珠嫁给他，就没有让她做过农活。妻子倒也争气，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给他的衣服和鞋袜也从来没有少过。 “珠珠，我不生气。你只要好好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吕继山带着妻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吕向阳已经将地瓜粥和凉拌胡萝卜丝端上了饭桌。 “爸爸，妈妈，吃饭了。” “哇，地瓜粥！哇，胡萝卜丝！”甄珠开心的坐了下来。似乎意思到自己的表现太孩子气，她干咳的两声，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前。 “宝宝。哦不，阳阳。妈妈从今天起就是大人了。你也长大了，妈妈不能再叫你宝宝。不然让人听见了笑话。还有，以后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你们都要指正我，知道吗？” 甄珠一本正经，虽然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地瓜粥上，自己的态度倒是非常明确。 “好的，妈妈。你也答应我和爸爸，你把家里照顾好就行了。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和爸爸。”吕向阳昨天也被妈妈的发烧给吓坏了。 赵家，碧晨昨天就在背篓里发现了吕向阳藏在里面的面粉。心里暖洋洋的她没有说要退回去的话，只是将它提起来放进柜子里。 这天晚上，赵家炖了龙凤汤。其实，也就是蛇肉和鸡肉混在一起炖煮。 十斤的大蛇，去掉皮和内脏，得到的也不过是八斤半左右的净肉。吕向阳昨天晚上提了差不多五斤的蛇肉过来，赵碧晨给自家留了一大半，剩下的都给钱会理拿了过去。 罗淑芬连连可惜赵旭东不在家，这么大补的东西，他吃不到真是可惜了。 夏天的东西放不得，罗淑芬砍了一半的鸡肉和一半蛇肉用井水冰镇着，打算第二天给娘家拿过去。剩下的蛇肉和鸡肉已经足够罗淑芬和两个孩子饱餐一顿。 吕向阳跟爸爸说了与汪国辉之间的约定，吕继山自然是满心欢喜。儿子能够多学到一些本事也是好的。 夏天这个时节没有干草，不过刚打完谷子不久，吕向阳背着晒好的谷草来到752部队的大门口。 “您好，是汪连长让我过来的。”吕向阳崇拜的看着守卫的士兵，他站得可真是笔挺。比上山的柏树还要笔直。 “你是吕向阳吧？进去直走一公里，然后右转弯。直走到尽头就是汪连长的办公室。”站岗的哨兵上下打量了一下吕向阳，嗯，不错！够结实。 正好半路上遇到了拿着文件出来的汪国辉，他连忙安排身边的士兵带着吕向阳将谷草放进马厩。 “你们去训练场等我，我马上就来。” 这是吕向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马这种动物，他们看起来很温顺。发达的四肢健壮有力。马匹被照顾得很好，见到陌生的吕向阳它们还友好的嗅了嗅他。 汪国辉很快来到了操场。他双手背在身后，跟吕向阳说了站军姿的要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的时间，吕向阳学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训练课：站军姿。 没有吕向阳想象的什么格斗训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汪国辉的要求很简单。 “连长，你很看好这个小子？”汪国辉布置好任务，带着士兵离开了操场。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汪国辉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连里最能干的一个班长。 “俺当初来的时候，你也让俺站军姿来着。” 吕向阳整整站了一个月的军姿。每天徒步去训练场，每天站两个小时的军姿，然后再徒步走回来。等他到家，村子里已经静悄悄的。因为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有了稻谷的丰收成绩，考核钱会理的工分标准已经不是他下田劳动的强度了。 甄朝选体谅他年纪大了，尽量安排他做一些轻松的伙计。也给了他非常充足的研究作物的时间。 赵碧晨变成了钱会理的小尾巴，而她在院子里布置的试验田成了钱会理最经常待的地方。甄朝选尝到了技术指导带来的甜头，主动在村口附近划了一个更大的试验田给钱会理进行土壤和良种的研究。 两个月之后，赵旭东终于从北京回来了。 “怎么样？见到主席了吗？” “□□广场是不是很大？北京人多不多？” “北京究竟是个啥模样？看到蓝眼睛的外国人了吗？” …… 甄家湾的村民将赵旭东围得严严实实的，赵碧晨和罗淑芬反而被人群挤了出来。罗淑芬踮起脚尖还是看不到当家的，索性从家里搬了一根凳子站在上面。 当家的怎么瘦了？是不是路上给饿的？他身上还穿着自己做的褂子，手里拿着笔和本的他显得特斯文、特好看。 罗淑芬看着这样的丈夫，笑了。这是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 “别瞎吵吵！安静。你们这么多人围着，赵旭东同志回答你们谁的问题呀？都给我散开。根据公社的安排，赵旭东同志会将自己去学习的内容跟我们分享。咱们村明天不上工，都到院坝里听赵旭东给我们上课。” 甄朝选发话了，村民这才散开，露出了赵旭东已经地上的行李。 “爸爸！” “大伯！” “好，好。晨儿和然然都长高了。走吧，我们回家！”赵旭东笑着上下看了看孩子，视线投到不远处的媳妇身上。他真想大喊一声：我tm再也不去北京了，真是受罪。 等赵旭东洗完澡，吃一碗手工面条，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赵家的堂屋之中，罗淑芬和两个孩子看着狼吞虎咽的赵旭东，愣住了。这是几天几夜没有吃饭？赵旭东向来斯文，他们还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赵旭东。 “当家的，你慢慢吃。要是不够我又去给你煮！”罗淑芬心疼的看着丈夫。 “你们不知道，火车上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等我吃完了慢慢跟你们说。”咽下嘴里的面条，赵旭东抱起大碗，一口气将里面的面汤喝得干干净净。 原来，赵旭东他们各个公社的人聚集到省会，一起搭乘火车去的北京。坐火车的新鲜劲儿一过，大家都焉了。吃不饱，睡不好，火车的摇晃和响动成了大家的噩梦。 好不容易熬到北京，出站之后连领队的人都懵了。没有找到接头的人，他们一行人睡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站候车厅。要不是夏天，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找到了组织，剩下的日子有了住的地方，可是还是通铺，一个房间住了二十多号人。各种脚臭，各种磨牙，各种梦话折磨了赵旭东整整大半个月。 白天不是去□□静坐，就是在住的地方静坐。偶尔有人会塞给他们一些学习资料。 不允许到处走，除了组织安排的地方，不能私自离队。所以，赵旭东记忆中的北京只有三个画面。火车站、住的地方，以及□□广场。 等宣布大家可以回家的时候，有的汉子甚至抱在一起哭了。m的，这次出来学习就跟坐牢似的，下一次他娘的再也不来了。在家多好啊？婆娘孩子和被窝。 “这就是我这次出去学习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临回家的时候公社还特意给我们上了课。让我们不要回家胡说八道。喏，明天的学习我就照着发的资料念一遍就行了。” 赵旭东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可怜巴巴的神情。 赵家人体恤赵旭东在外面从来没有睡个好觉，让他略微活动一下就去补觉。这一觉，赵旭东从头天中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要不是今天赵旭东还要给大家上课，罗淑芬都舍不得把丈夫叫起来。 更悲剧的是，一样的稿子，赵旭东需要在甄家湾、红砂村和周家桥村各念一遍。 随着赵旭东学习回来，他也被按上了一个新的头衔，叫做组织宣传员。每天还是十个工分的全劳动力，只不过工作内容变成了在邻近的三个村子里做好主席思想的宣传工作。 其实，也就是用石灰在墙壁上写上主席的语录。每天上工之前和手工后带着大家一起背诵主席语录。当然，赵旭东还要负责每个月一篇的新闻稿件，将村子里的生活和变化用文字的形式展现出来。 碧晨看着墙壁上爸爸的笔迹，心里是骄傲的。黄色的泥砖墙，好多人家连墙面都没有抹平。爸爸竟然能够在上面写出这么完整的印刷体，真好看！ 不远处，赵旭东右手提着一桶石灰水，左手拿着一个小扫帚。在一片空白的墙壁处停了下来。 比划了一下宽度，预计能够容纳几个字。赵旭东在脑海里翻找着适合写上去的语录，然后用扫帚蘸了蘸石灰水，刷刷刷的完成几个笔画。扫帚能够容纳的石灰水有限，往往一个字需要蘸好几次才能够完成。 这也是为啥村民对赵旭东拿十个工分没有意见，十里八村，能够写出这么好看的字的人，恐怕不超过三个。 稻谷收割之后紧跟着是播种麦子，对于农村人而言，没有一天是可以闲下来的。 白天的时间由长变短，夏天正在跟大家说再见。除了早起时候天气有了凉爽的意味，中午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不可小觑。 农村里在勤劳，也不会顶着正午的日头出工。所以，吃过午饭，大家还有个小睡或者做家务活的时间。 赵家今天中午特别热闹。昨天从山里摘的山枇杷今天即将变成大家口中的美食，赵旭东和罗淑芬为了给孩子们腾地方，去背后赵启明的房间做起了清洁。 赵启明来信说十月底会带着陈芳回来，家里自然是需要重新归置一下。 房顶昨天赵旭东已经重新修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雨的地方。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其他的家具都搬了出来。 “当家的，这个墙面要不要重新用泥给抹平呀？你看看，好些墙面都掉了，露出了泥砖。”罗淑芬想比照着新房的模样，给赵启明和新媳妇布置房间。她对弟弟的新婚姻是充满期望的。 “肯定是要的。还有这些柜子，太旧了！要不然，让红砂村的张木匠给做一个新的柜子？”赵旭东要不是出去学习了，这些东西早就该置办的。 “时间来不及了，我给它清理干净，然后弄块好看的布料给装饰一下？”罗淑芬除了下田是一把能手，在手工上也是不赖的。 “这样也行！”赵旭东说完，示意妻子从房间里出来。他带上草帽，打算给房间里打扫一下扬尘、蜘蛛网什么的。 赵家的堂屋中，洗干净的山枇杷经过人工的揉捏，果肉从果皮之中分离出来。加上一个人在揉捏的果肉上方慢慢的倒水，稀释过后的果浆顺着筲箕落下来，流入盆中。 “好了，大功告成！”赵碧晨将最后一团果皮从筲箕里拿出来。 甄珠放下手里的瓜瓢，好奇的揭开筲箕一看。褐色的冰粉装了满满一大盆，嗅了嗅鼻子，好香啊！ “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吃冰粉呀？”赵尉然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待会儿我们把盆放进桶里在古井里吊上一晚，明天就可以吃了。对了，别忘了把山楂泥和刺泡儿泥做好。加了这个的冰粉味道更好。”赵碧晨也很怀念手工冰粉的味道。 物质条件再贫乏，大家也总能够想到弄吃的方法。炎热的季节吃一碗凉凉的冰粉，简直沁人心脾。 荆州，陈芳和赵启明的关系更像是热恋中的男女。陈芳还是住在王家，赵启明自然也是住在工棚。王海民是深切体会了他们的变化。尤其是陈芳，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害羞，但是脸上有了笑容。 这天收工得比较早，赵启明来王家找到陈芳，说是明天要带她去县城里买点东西，让她明天早上在门口等着他来接。 还有十天就要回家了，赵启明归心似箭。当然，这其中还少不了有回家跟陈芳结婚这件喜事。 赵启明将自己两个月的工资攒起来，拿给了王海民夫妻，作为娶陈芳的聘礼。虽然钱不多，这已经是他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 王海民俩口子倒也实在，不仅一分钱没要，还添了一些钱在彩礼中，全部交给了陈芳。 “芳儿，这是赵启明给的彩礼和我和你哥的一点心意。赵启明是个好的，从来没有看轻过你。等你回家跟他结了婚，两人要商商量量的过日子。至于你是在他老家过，还是跟着他来荆州过，你要多听听他家里人的意见。” 王海民媳妇是个精明能干的妇女。按理说，像陈芳和赵启明这样的情况，住在一起也没有谁说闲话，终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赵启明敬重陈芳，说是要回老家给陈芳一个婚礼。听赵启明的语气，赵家人挺重视这门新媳妇的。 陈芳嫁过去，就是赵启明的媳妇。赵启明肯定还要在采石场上工的，但是陈芳是不是跟着一起过来，还真的不一定。毕竟陈芳如果在采石场，只能帮着男人洗洗衣服，做做家务。如果在老家，还可以照顾孩子，顺便挣点工分。 “嫂子，这我不能收。”陈芳是个老实人，见嫂子拿了这么多钱给自己，脸涨得通红。 “听话，我和你哥一直拿你当亲妹子。我们之前照看着你是真心实意的，不图你的啥。现在，你找到好的人家，我和你哥替你高兴。拿着，过日子，哪能手里没钱？” 陈芳激动的抱着王家嫂子，大哥和嫂子养了自己好些年，他们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嫂子。 赵启明带陈芳赶集，最主要的还是想给她买身新衣服。这年头布票难得，赵启明索性多花点钱给陈芳直接买成衣。 陈芳不同意，这衣服这么贵！穿在身上她会浑身不自在的。一连看了好几家，陈芳连连摇头。赵启明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将陈芳拉到角落里。 “我知道你是为了省钱，这辈子结婚也就一次。你跟了我这个二婚的男人，我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赵启明鼓起勇气，牵着陈芳的手。 陈芳想要挣脱，可是对方的大手握得紧紧的，她根本没办法抽手。赵启明的目光带着真情实意，让陈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咱不买成衣，行不行？我们去换布票，我会做衣服。省下来的钱还可以给孩子做身新衣裳。然然大概有多高？鞋穿多大的？”陈芳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赵启明一激动，将陈芳揽入怀中。她真好！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她！ 最后，陈芳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和孩子选了布料。省下来的钱，还给侄女买了一块做贴身内衣的柔软棉布。陈芳一早打听清楚了赵家的情况，这次跟赵启明回家，她的内心是忐忑而害怕的。 “姐姐，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赵尉然和赵碧晨来公社接赵启明回家。他前不久给家里的家书中说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日子定了，想来是不会轻易改的吧？ 赵尉然快一年没有见到爸爸了，他在家里根本呆不住。爸爸这一次还要带新妈妈回家，她是什么样的？赵尉然昨天晚上很久了才睡着。就是为了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 第46章 “然然, 我们再等等。”赵碧晨话音刚落, 远处传来了客车鸣笛的声音。 “爸爸, 爸爸！爸爸回来了, 姐姐, 爸爸回来了。”赵尉然听到声音, 扭头奔了过去。一边跑, 一边挥舞着手，期望车上的爸爸可以看到他。因为起跑的速度太快，身体前倾的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赵碧晨突然眼眶湿润了, 她刚想弯腰扶起堂弟，下一秒，赵尉然竟然从地上很快的爬了起来。 客车上, 赵启明脖子伸得老长。 “看到没？看到没？那是然然和碧晨。他们竟然来接我们了。”赵启明激动的拉着陈芳的手, 他脸上是陈芳从未见过的渴望。 顺着赵启明的视线，陈芳的心跟着地上摔倒的孩子一起下沉。看到小男孩快速的爬起来, 陈芳第一次回握住赵启明的手。 “我看到了。走, 我们去车门口等着。” 陈芳压下心里的忐忑, 提起了手边的行李。早在跟赵启明回家之前, 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客车终于停下来, 赵启明扔下行李，一把抱住了扑过来的赵尉然。将他举高, 然后不停的转圈。赵尉然咯咯的笑声，带着对父亲归来的喜悦和兴奋。 “小婶子, 我是碧晨。累了吧？我们回家！”赵碧晨将视线转移到小叔身后的女人身上, 她看起来真年轻，约莫就是20岁左右的年纪。 回家，这两个字牵动了陈芳的心。从今以后，她也有家了吗？ 用力点点头，陈芳提起赵启明扔下的行李。赵碧晨见状，连忙想要将她手上的行李接过来。 “我来提，这些东西有点重。” “小婶子，我来帮你吧！” 赵启明差点将儿子举过头顶，听到声音，放下赵尉然。 “你们都快别客气，我来拿行李。差点忘了跟你们介绍。碧晨、然然，这是你们的新妈妈（小婶）陈芳；阿芳，这是碧晨，这是然然。”赵启明将行李接过来放在背上，连带陈芳手里的包袱一起拿在了自己手里。 “我已经和小婶子打过招呼啦！”赵碧晨一把挽住陈芳，亲昵的靠着她的臂膀。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陈芳是个善良而又温柔的女人。 “我，我可以叫你妈妈吗？”赵尉然涨红了脸，期待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她的皮肤好白，笑起来脸庞还有一个小酒窝。她会不会喜欢自己？赵尉然已经紧张得脚趾抓地，双拳紧握。 “你叫然然？我刚刚在车上就看到你了。你当然可以叫我妈妈。要不要给我一个欢迎的拥抱？”陈芳走到赵尉然面前，自然而然的蹲了下来，跟赵尉然平视，然后展开双臂。 除了在面对赵启明的时候，陈芳平日里与人交流并不紧张。她尤其喜欢孩子，孩子在她的眼中都是天使。 要知道，王海民家的孩子都是她带大的。所以，她特别知道怎么跟孩子相处。孩子们让她的心变得柔软，让她不自觉的将声音放柔和。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赵尉然扑进陈芳的怀里，亲昵的用自己的脸贴着陈芳的脸。 “欢迎你，妈妈！” 甄家湾赵家，罗淑芬将自己最好的衣服拿出来换上，用梳子将头发打理妥当。赵启明的新媳妇今天第一天到家，怎么也要给一个好印象。放下梳子，罗淑芬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家的，你快过来。让我看看，你这件衣服不行。什么时候弄上的石灰？快去换一件衣服。还有你的布鞋，脚趾头都在外面。我给你找出来，换身能见人的。” 赵旭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没必要吧？我又不是主角。” “怎么没必要了！爸妈都去世得早，你就是家里的长辈。陈芳第一天来，看到你穿成这个模样还以为咱们家穷得揭不开锅。别废话了，快去换上。我让你和的面，你弄了没有？” 罗淑芬总觉得家里乱糟糟的，得到丈夫的回应，她给丈夫找了衣服和鞋子之后，她拿起扫帚一边扫地，一边归置家里的东西。 好不容易弄妥当，她又不放心面团，揭开筲箕看了看。嗯，丈夫和的面就是劲道。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罗淑芬打算做点烩面来吃。这已经是农家仅次于过年的最好待遇。要不是陈芳来，罗淑芬一定舍不得做。 赵旭东表面上看起来跟平常差不多，但是罗淑芬还是从他不停向门口张望的举动看出了他的牵挂。 “家里的事情都妥当了。你去村口看看？我估摸着他们也该回来了。”罗淑芬从厨房里走出来，好笑的看了一眼丈夫。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为了等赵启明和陈芳，家里还没有开午饭。倒是下锅的烩面面块已经被罗淑芬擀出来，放在筲箕上等着下锅。一同放在灶台上的还有各种时蔬和腊肉。 “好，你把水烧开等着。按理说也该到家了。”赵旭东拉了拉衣襟，确认自己看起来还过得去，大步走出了家门。匆忙的脚步，泄露了他的急切心情。 赵启明背着行李，提着陈芳的小包袱走在前面。陈芳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高高兴兴的走在他的身后。 沿途，赵尉然一会儿跟陈芳说村口的小河，一会儿跟她说家里养了几只鸡。 “妈妈，你看那边。池塘里的荷花谢了已经结出了莲蓬。这个时候的莲子可好吃了，甜甜的。”赵尉然指着不远处的荷塘。荷花早已经凋谢，果实累累的莲蓬垂首而立。 “我给你们摘莲蓬去。然然，帮爸爸放风！” 赵启明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果断的放下行李，跳入荷塘之中。丰水期早就过了，这个荷塘离甄家湾并不远，周围的村民深知荷塘的边缘水并不深。赵启明这才敢豪迈的下到水里。 荷塘是集体的财产，被抓住摘莲蓬是要挨批评的。陈芳担心的左右看了看，可别被人发现了。 赵启明见好就收，一把扯了三朵莲蓬，双手一撑从荷塘里跳了起来。 “给，快把莲子取出来然后扔掉。”他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裤脚被荷塘里的池水打湿。 阳光照耀在他雪白的牙齿上，这一刻的赵启明永远定格在陈芳的脑海里。 “妈妈，你快试试，这个好吃吗？”赵尉然将自己剥出来的第一个莲子喂到了陈芳的口中。 陈芳笑着张开嘴，轻轻地咀嚼着白胖的莲子。口中，是她从来没有尝到过的甘甜。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胀在胸口。赵尉然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嗯，好好吃。然然也吃。”陈芳剥开自己手里的莲子，喂到赵尉然的口中。她没有忘记，身边还有赵碧晨。同样喂了一颗到赵碧晨的口中。 “你有我呢？”赵启明张开嘴，他看中了陈芳手里刚剥出来的莲子。 “这是然然的，没有你的份哦！”陈芳转手将莲子喂进了赵尉然的嘴里，她眼睛笑起来像一轮弯弯的月亮。 赵启明无所谓的摇摇头，他的本意只是逗趣而已。拿起地上的行李，赵启明手臂一抬，行李已经到了他的背上。 赵尉然捂嘴偷偷的笑了，这是赵碧晨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 远远的看到站在村口的大哥，赵启明竟然撒欢似的冲了上去。 “哥，我回来了。”跑近赵旭东，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够成熟，连忙停下来，改跑为走。 赵旭东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弟弟，又长黑了！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身体也比之前更加壮实。视线往后，晨儿和然然中间的女人，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回家再说。”不好一直盯着弟媳看，赵旭东冲陈芳点了点头，接过弟弟背上的行李。 这一次，赵启明没有拒绝。大哥，一直是他心中的大山。 “哟，启明回来了？”回赵家要经过村里的大院坝，紧着院坝而立的人家好奇的看着赵家姐弟两人之间的女人。莫非，这就是赵启明的新媳妇？看模样，长得可不赖。 没想到赵启明二婚还能找个俊秀的小姑娘，真是走了狗屎运！单从大家探究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一二。有的话，不必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赵启明站住脚，礼貌的跟大院坝里的长辈打了个招呼。他主动走到赵尉然的另外一边，牵着儿子的手，然后指着赵尉然身边的陈芳对大家介绍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刚好回家遇到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媳妇陈芳。阿芳，这些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街坊邻居。” 鉴于人太多，陈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倒是身边的赵尉然维护的靠紧陈芳，似乎在用自己的行动表示自己对陈芳的认可。 赵家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留下背后的村民暗自议论。至于背后发生的闲谈，赵家人不太在意。现在，他们每个人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烩面。浓郁的面条鲜香勾-引得大家肚子都唱起了歌儿。 “陈芳，当这里是自己家，千万别客气。大嫂手艺不好，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罗淑芬满意的看着陈芳。这个弟媳，真心不错！ 第47章 “谢谢大嫂。这烩面闻起来就很好吃！”陈芳看了一眼赵启明, 他正在跟赵尉然悄悄的说着什么。 “好了, 开饭吧。”赵旭东举起筷子, 赵家人难得吃个团圆饭。 吃过午饭, 陈芳主动抢着洗碗。罗淑芬笑着拉住女儿, 陈芳刚来, 如果太客气反而弄得她不好意思。赵旭东一家三口将厨房留给了陈芳、赵启明和赵尉然。 陈芳洗碗, 赵启明拿着抹布整理菜板，然后将灰槽里的草木灰轻轻的掏出来。 赵尉然牵着陈芳的衣角，跟她说村子今年的收成, 说自己的新玩具，说大伯的新工作。陈芳和赵启明相视一笑，继而将目光投向已经达到陈芳手肘位置的赵尉然。 孩子的依赖让她对这个尚且陌生的家有了一丝放松。 待陈芳收拾整齐, 罗淑芬牵着她的手来到后面小叔原来的房间。 “这里我和你大哥给你们亲自布置了一下, 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启明这次只有十天的假期，我找人算了算, 明天就是个好日子, 你们去公社把手续办了, 你看成吗？” 罗淑芬将头转向身边的陈芳, 显然在征求她的意见。 赵家人跟甄家湾其他人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喜欢按照规矩办事。甄家湾结婚不领证的不在少数, 比如杨柳和李阿广。只有很少的人会想到去公社登记结婚。 “都听嫂子的安排。”当赵启明炙热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陈芳害羞的低下了头。 “成！嫂子可在这里表态了：启明要是以后对你不好, 你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罗淑芬真是满意极了。 赵启明在罗淑芬走后，带着陈芳熟悉了家里的环境。猪圈、柴房、厕所, 还有打水的古井, 洗衣服的洗衣台。他们身后，跟着小尾巴赵尉然。他走在爸爸和新妈妈中间，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 等他们从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赵碧晨正坐在家门口掐辫子。 掐辫子是用打湿的麦秆子交替折叠，编织成的长条状辫子。可以用来制作草帽和花篮。可别小看这项手工活计，农村家里的油盐酱醋钱大多就是用掐辫子换来的。 因此，农村不会掐辫子的女人几乎凤毛麟角。 陈芳推了推身边的赵启明，“我看家里柴火不多了，你要不然去打点柴火回来？我跟碧晨一起掐辫子。” “好，好，我这就去。我先把家里的水缸打满水。”赵启明二话不说，扭头走向厨房。看到地上的小凳子，顺便给陈芳和然然端了两张小凳子出来，让他们坐下。 “妈妈，你也会掐辫子？”赵尉然就学不会这样的活计，他只好将浸泡了水之后湿润的麦秆从桶里拿出来递给姐姐。 “嗯，会一点。”陈芳看了看赵碧晨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 “小婶子恐怕谦虚了吧？您一看就是巧手的人。”赵碧晨喜欢陈芳，亲昵的挨着她。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换作在后世，这样费时费力还不赚钱的事情很少有人做。可惜现在物质贫乏，能够用时间和精力换取少量的钱已经很不错了。 果不其然，陈芳手上的动作比赵碧晨还快一倍。手指翻飞如同舞蹈，赵尉然一人供应麦秆已经有点手忙脚乱。 晚饭之后，罗淑芬将陈芳拉到了自己房间里。当着陈芳的面，她从房间的柜子地下拿出一个盒子。 “阿芳，这个你拿着。这是给赵家儿媳的信物。”罗淑芬打开木盒，一对银手镯赫然躺在其中。拿出一只，罗淑芬递给陈芳。 “大嫂，我不能要。您收着就好！”陈芳有点惶恐。 “拿着！要把它藏好，知道吗？以后你可以传给你的后人，这代表了赵家对你的认可。嫂子别的也不多说，时间久了你就知道，赵家男人是这个！”罗淑芬竖起大拇指。 这对银手镯是赵家祖辈留下来的唯一值钱的东西，当然书本除外。罗淑芬从来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之前没有给刘艳，是因为她的确不让自己和丈夫满意。 晚上，陈芳在新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陌生的空间，用心的布置，她有点茫然、有点惶恐。 看得出来，赵家人并不富裕，可是他们人都很好，出乎陈芳意料的好。让她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感激。从房间里的布置可以看出，大哥和大嫂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赵启明被哥哥叫去说事情了，赵碧晨和然然已经回房睡觉。陈芳好不容易在床边上坐下来，看着煤油灯的火焰发呆。 今天晚上要跟赵启明一起睡觉，她紧张！ 脑袋里一团浆糊，陈芳耳边回响着离家时嫂子的话，“男人嘛，喜欢温柔和包容的女人。你跟了赵启明，必然要跟他一起睡觉的。到时候，你别拒绝就好，顺着他，你自己也会很舒服的。” 别拒绝什么？别决绝他的靠近，还是别拒绝他抱自己？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赵启明的声音出现在陈芳头顶，把她吓了一跳。原本怦怦直跳的心脏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没，没什么。”陈芳不自觉的偏了偏头，赵启明身上的热气很足，让她似乎感受到了太阳的照射。 赵启明一手托住陈芳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陈芳看到了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让她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你很紧张？”赵启明感觉手上的身子正在颤抖，而且陈芳已经傻到不能呼吸，满脸涨得通红。 低头衔住她的嘴唇，他来给她渡气好了！ 大山一般的身躯，并没有给陈芳负重之感，而是一种踏实和安全。陈芳慢慢的松开握紧的拳头，放松自己，感受他给予的一切。直到他触碰到她的禁地，她才恍然大悟。 “别！”娇滴如水的声音因为害怕被人听到，所以刻意压得很低，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双手握住陈芳的手，赵启明掌握了这件事的主动权。以前觉得这是个任务，身为丈夫的义务。然而，此刻的赵启明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儿揉进自己的血骨之中。 她的低吟和抽气，成了他的加油站。好似有数不完的力气，挥霍不尽的爱恋。他要拉着她一起升空，一起感受极致的到来。 月亮西移，房间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第二天早上，赵启明和陈芳都起晚了。 “姐姐，你拉着我干嘛？我要去找爸爸和妈妈。”这声妈妈，他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然然，你听姐姐说。他们昨天坐了很久的客车，肯定是累了。让小叔和小婶好好睡一觉？”赵碧晨心里怎么能不明白昨天晚上是小叔的洞房花烛夜。 “这倒也是。姐姐，吕大叔说他今天要去公社把辫子换成钱。我们家不是堆了很多辫子了吗？要不要一起换了？”赵尉然想起昨天向阳哥哥跟他说的话。最近他在训练汤圆，可有趣了。赵尉然这是恨不得天天往吕家跑。 “我去找个背篓把掐好的辫子装进去。”赵碧晨一听可以换钱，来了劲儿。这里可是她大半个月劳动的果实。 姐弟俩人前脚走，后脚赵启明和陈芳从房间里出来。在堂屋的饭桌上，赵启明看到了侄女留的纸条。 陈芳娇嗔的看了一眼赵启明，都怪他！她怎么有脸见大哥和大嫂？更别提赵碧晨和然然。 “乖！别生气。我去把锅里还热着的早饭端出来。”揉了揉陈芳的头，赵启明想起昨夜的滋味，第一次觉得有个好媳妇真是自己的幸运。 吃过早饭，赵启明带着自己和陈芳的材料，和陈芳一起去公社领证。 沿途遇到的村民好奇的看着陈芳，没想到这赵启明还真行，找了个这个水嫩的小媳妇。 这是赵启明第二次拿到结婚证，跟上一段失败的婚姻比，他对这段婚姻充满了期待。红色的小本本打开，左面是主席的头像，下面写着：要斗-私，批-修；右面抬头大大的结婚证三个字，夫妻两人的姓名、年龄，以及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婚姻的规定，发给此证这句话；落款年月日，还有一个鲜红的印章。 赵启明和陈芳将结婚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欢欢喜喜的放进包里。 一大早，赵家姐弟背着辫子来到吕家，赵尉然一手推开虚掩的大门，发现院子里没人。 “吕大婶，在家吗？”赵尉然大声问道。似乎没人在家？ 汤圆听到动静从房间窜了出来，一口叼着赵碧晨的裤腿，拖着她往房间走去。 赵碧晨连忙放下背上的背篓，小跑步跟了进去。房间里的场景，让赵碧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甄珠竟然晕倒在地！家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然然，快去甄家叫人！要快！” 赵尉然应声跑了出去，赵碧晨扶起地上的甄珠，一手探在她的额头上。一点都不发烧呀！将手移到她的脖子上，心脏的跳动依然有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视线落在她苍白和微微发汗的脸上，往下是有点青紫的嘴唇。赵碧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张。 第48章 咦, 嘴唇边上这是什么？赵碧晨伸手摸了摸, 好像是一种浆果的液体？难道吕大婶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左右看了看, 不远处篮子里的一种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里面装的东西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是龙葵。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碧晨牵起甄珠的手细细看了看, 果然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看到了淡紫色的果浆留下的印记。 赵尉然刚冲出吕家不远, 就看到了背着两背篓辫子往家里走的吕家父子。 “哥哥, 哥哥，快点！出事了！”情急之下，赵尉然挥舞着双臂,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只好大声喊道。 吕向阳一看赵尉然焦急的模样，还以为碧晨出事了。连忙全速奔了过去。这个时候, 训练的结果体现了出来。即便是背着背篓, 他也能够全速奔跑，远远的将吕继山甩在后面。 “怎么了？”跑近的吕向阳呼吸平稳, 似乎刚才他是慢步走过来的一般。 “吕大婶, 出, 出事了！家, 家里……” 赵尉然紧张之下竟然有点结巴, 越想表达清楚，舌头越是不受控制。像是打结一样, 捋不直。 身边一阵风飘过，吕继山连背篓都扔在了地上, 急速奔向自己家中。他的身后, 跟着同样着急的吕向阳和赵尉然。 吕继山冲进房间的时候，赵碧晨刚刚把手指伸进甄珠的嘴里。 “你在干什么？”他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快步走过来结果赵碧晨手里的小妻子。甄珠的昏迷让这个中年汉子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吕大叔，我初步断定是食物中毒。您让我试试，不能再耽搁了。”赵碧晨直接跪爬在地上，扳开甄珠的嘴，将食指和中指伸进她的嘴里，然后压住舌头，抠挖她的喉咙。 “啪！”房间门再次被推开，赵碧晨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 吕向阳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身子。明明半个小时之前他和爸爸出门的时候妈妈还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哇！”甄珠终于身体有了自主意识，头一缩，然后下巴一抬，一下子吐了出来。早上吃的红薯稀饭，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紫色液体夹杂在口水和粘液之中。 也就是这个时候，吕家父子终于明白了。甄珠她是中毒了！可是，好好的在家里怎么会中毒？他们早上吃的一样的东西，他们两人都好好的，不该只有甄珠出事才对。 “给我弄点温开水，要快！”赵碧晨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逆光而立的吕向阳。 又过了半个小时，当甄珠终于缓过气来，靠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喝着温水的时候，她却忽然掉起了金豆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入装温开水的碗中。 “珠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跟大山说说，我带你去看医生吧？”吕继山着急得站起身来。 “不，不是。我，我……”放下碗，甄珠抱着吕继山放声大哭。不只是房间里的人，她自己也吓坏了。 原来，篮子里放着的是吕向阳从田坎间找回来的一种野生植物，名叫龙葵。因为最近训练总会弄些淤青和红肿，所以汪连长建议吕向阳去田里找点龙葵可以当做活血消肿、清热解毒的药材。 龙葵别的不起眼，黑紫色的小浆果吸引了甄珠的关注。趁着吕家父子出门去了，她悄悄的摘了一颗浆果放进嘴里。竟然发现有点甜味，虽然说还有点奇怪的味道，可是甄珠全然不在意。 就这么坐在地上，靠在墙面的她将一篮子的浆果吃了个七七八八。 等她吃腻了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体似乎不太对劲，肚子不舒服、头晕、恶心还有点想吐。扶着凳子站起身来，甄珠没走两步路就一头栽倒在地。 也是她幸运，她刚刚倒下不到一分钟，赵碧晨和然然就推开了吕家的大门。 将视线投向吕向阳，赵碧晨用眼神示意他跟她去外面，她有话说。正好将空间留给吕大叔和吕大婶，让他好好地宽慰一下有点吓坏的甄珠。 “你也别自责，这件事不怪你。毕竟，你也不知道龙葵的叶子和果实都是有毒的。”赵碧晨看着对面一脸沮丧的吕向阳，自己还没有见到他如此萎靡不振的模样。 “哎！”吕向阳怕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要不是他，妈妈也不会中毒。 “别，打傻了怎么办？”赵碧晨一把拉住吕向阳的手，她看出了他的懊恼。 “以后我一定不随便带植物和动物回家。碧晨，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吕向阳其实在看到赵碧晨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慌乱的心平静了一些。似乎有她在的时候，事情都不会太糟糕。 “嗯，这是个教训。汪连长说的也没有错，煮熟之后的龙葵无论是叶子还是浆果，都被去掉了毒素，从而发挥药用价值。”上一世，赵碧晨醉心龙学研究，对一些农村常见植物也有比较深刻的了解。 虽不能保证能够说出所有的植物，但是百分之八十的植物她都非常了解。 其实一两个浆果吃下去问题不大，关键是甄珠几乎将篮子里的龙葵果实都吃完了。在急救之下反胃从嘴里吐出来，这才能够让人松一口大气。 “碧晨，你知道得真多。”吕向阳由衷的感叹道，自己虚长碧晨几岁。然而，在应急和知识面上，自己甚至还不如碧晨。 卖辫子自然是去不成了，不过可以提前把弄西都收集到一块儿。到时候从甄家借个鸡公车，将它们统统都带到供销社换取生活用品和厨房用品。 赵启明带着陈芳从公社回来的时候，悄悄地买了一点香蜡钱纸。现在不允许搞这些旧的习俗，烧钱纸、点蜡烛是不被允许的。这也是为什么王家人选择在夜里悄悄的烧钱纸给儿子，结果葬送了性命。 “好了吗？”大门口，赵启明正在将大门关好，插上门栓。 “好了，后门也锁上了，我们开始吗？”后门处传来了赵尉然的声音。 堂屋的饭桌上，一盆煮好的腊肉，还有几个被用来充数的野果子整齐的放在桌子最中间。插在一碗大米上的蜡烛和香已经开始燃烧自己，跳动的火苗第一次给夜晚中的堂屋增加了一丝光亮。 是的，今天是赵启明和陈芳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一天。赵旭东做主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在往上的祖先。 赵碧晨看着父母和小叔、小婶恭恭敬敬的作揖，然后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说来也奇怪，赵家人一向主张相信事实和科学；却在另一方面尤其注重礼法，将礼义廉耻作为教导孩子的重要事项，在祭祖这件事上格外上心。 上完香，这似乎证明陈芳的身份得到了祖先的认可，她从今天起正式成了赵家的一员。 洗漱完，收拾好家中的一切，陈芳迟迟不肯回放假休息。连明天要用到的猪草都切好了，她似乎再也没有借口不回房间休息了。 刚刚推开门，赵启明一把搂住陈芳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你在躲我？”赵启明说话时候的气息刚好喷在侧过脸的陈芳的耳廓之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没，我哪有躲你！”陈芳垂着头，不敢看赵启明。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被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吓住了。他太能折腾，导致陈芳心里又是害羞又是忐忑。 “拿你抬头看着我。”赵启明这次没动手。 陈芳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的瞬间，刚好被赵启明大掌一推，抵在墙上。她的嘴唇成了他口中的蜜糖。 “嗯！”措不及防之下，陈芳叫了出来。他怎么能够这样？昨天已经很多了，今天还要来吗？到时候起不来床，这像什么话呀！ 陈芳双手撑在赵启明胸前，想要推开他。 谁知道手下的胸膛坚硬如同岩石一般，哪怕陈芳用了一些力气，也丝毫不能撼动身前的赵启明。反而让他更加贴近自己，甚至连口中的动作也更加狂野。 赵启明一把抓住陈芳的双手，将她的手举过头顶，嘴唇渐渐往下移，来到敏感的耳后和脖颈。 陈芳深吸一口气，白日里怎么没有看出他如此霸道！ 失去对身体控制权的陈芳没有忍住嘴里的低-吟，很快她就沉沦在赵启明的口中，完全忘记了自己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的恐惧。她甚至开始有点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当赵启明贴近的时候，陈芳似乎想到了昨夜的疼痛，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启明，我怕疼，轻点好不好？” 娇-媚的尾音上扬骚-动了他的心，他定定的看着身下的陈芳。这一眼随着身体的动作一起表达着对妻子满满的爱意。 第49章 第二天早上, 鸡叫的时候陈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昨天的晚起让她特别不好意思, 所以睡前给自己下了很强烈的心理暗示。再加上昨夜赵启明并没有特别折腾她, 她才能够醒得这么早。 悄悄地支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却被身旁的男人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嗯？芳儿这么早就要起床？”赵启明睡眼惺忪, 丝毫没有意识到身下的人儿已经窘迫得不行, 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 “启明, 你下来。”陈芳推了推，身体往里面挪动。 “不下来，我要压你一辈子。”赵启明缓过劲儿来, 竟然撒起了娇。陈芳哪里招架得住，一瞬间满脸涨得通红。 好说歹说，陈芳终于起床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间门的时候, 天色刚蒙蒙亮。厨房里已经传来了大嫂舀水的声音。 “大嫂, 早！我来烧火吧。”陈芳走近一看，罗淑芬正在准备煮猪食, 灶膛里还是空落落的。倒是昨天晚上她切好的猪草已经放进了煮猪食的大铁锅之中。 “阿芳这么早就起床了？你该多睡会儿。家里没有多少事, 我一个人可以搞定。”话虽这么说, 罗淑芬将陈芳的踏实和勤劳看在眼里, 脸上的笑容透露着满意。 “大嫂, 你昨天下地也辛苦了。倒是我天天在家里待着，都没做什么事情。以后你早上多睡一会儿, 煮猪食和做早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陈芳不是为了讨好罗淑芬才这么说的。在王家，她总是第一个起床的人。虽然王海民俩口子待她很好, 她一点也不骄纵, 反而常怀感恩的心。 妯娌两人相互谦让，厨房里一片和气。罗淑芬跟陈芳介绍着家里的情况，间或提一嘴村子里的事情。陈芳迟早要适应这里的环境，罗淑芬这个当大嫂的非常称职。 赵家的早饭非常简单，红薯稀饭外加一个玉米面做成的馍馍。 “启明，我和你大嫂准备了一些花生，你带着陈芳去跟邻居熟悉一下。陈芳，你莫要觉得委屈。现在咱们家的确办不起酒席，等以后日子好过了给你补上，你看行不？” 赵旭东身为大家长，对昨天弟弟和新的弟媳领证这件事做出了安排。 结婚了，还是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少不了被那些说闲话的人八卦出去。 “大伯，然然也要跟着一起去。”赵尉然放下手里的碗筷，举起了双手。他要把他的新妈妈介绍给小伙伴们；他不是没有娘疼爱的孩子，他也有妈妈了！ 于是，吃过早饭，在上工前的间隙，赵启明带着陈芳一起给村子里的村民发花生。就跟上次李阿广和杨柳结婚一样。一般的家庭请不起宴席，因为手里实在是没钱。 发点花生，代表着一种宣告。以后，他赵启明也是有妻子的人了。 一圈下来，陈芳收获了大家的好奇，当然还有赞美和感叹。倒是没有什么人说闲话。不管人心里怎么想的，只要没有说出来，赵启明都是可以接受的。 陈芳和赵启明坚持要跟着一起出工，罗淑芬特意跟队长打了招呼，给弟媳安排了最轻松的将玉米脱粒的工作。她只需要坐在大院坝中，跟大家一起参加劳动就行，不用去田里做体力活。 这项工作换取的工分是根据你能够剥出多少斤玉米粒来决定的。这也是那些几岁的孩子们，能够通过劳动来换取工分的一项工作。当然还有那些年纪大了，不能够下地的老人。 罗淑芬想着，跟大家一起坐在院坝里，能够让陈芳尽快的融入甄家湾。 一起剥玉米粒的还有赵碧晨、赵尉然、甄世嘉、和甄珠。他们每个人面前都装了一箩筐的玉米，这是他们一天的工作量。今年的玉米秋收工作是从上上周开始的，院坝里晒干的玉米需要全部人工脱粒。 赵碧晨拿起玉米，看了看自己的嫩手，不用想也知道用不了一上午她的手就会被剥玉米粒这项工作弄得起水泡或者说破皮。 打了个招呼，赵碧晨回到家里。她记得家里还有上次在路上捡到的破烂的轮胎皮。当时赵尉然为了好玩捡了回来，一直堆在猪圈的猪槽旁边。 找到妈妈的剪刀，赵碧晨麻溜的剪了大约十个巴掌大小的轮胎皮。用钉子给他们左右凿了一个洞，然后制作了可以将这个轮胎皮系在手掌上的系带。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赵碧晨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自己手里的作品，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从爸爸的工具箱里翻找到两根小拇指粗细的铁柱子，赵碧晨提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再次来到了院坝。 “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赵尉然眼尖，最先发现了姐姐手里的东西。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手剥累了所以左顾右盼找借口想要离开。 “新的剥玉米粒的工具，我给你们示范一下！”赵碧晨兴奋的提着工具跑了过来蹲在地上。将铁柱子更细的那一头用力插入玉米棒子，圆滚滚的玉米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赵碧晨用手上的工具往左摩-擦着最靠口子边上的玉米粒。果不其然，玉米粒刷刷的落下，不知道比用手快多少倍。而且重点是这样剥玉米的话，无论再久，手都不会疼。 “我家里还有这样的铁柱子，我去拿出来。”有人看到赵碧晨这边的成果，兴奋的跑回家。 院坝之中，因为新式工具带来的乐趣让大家喜笑颜开。效率提升了，手还得到了保护，这简直是件奇妙的工具！不过因为废弃的轮胎有限，只有十多个人可以用这样的特殊手套作业。 如此一来，原本今天一天都未必能够剥完的玉米粒在一上午的时间就剥完了。 甄朝选从地里回来，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为什么可以这么快？他们早应该想到这个办法才对！ 听说是赵碧晨想出来的办法，甄朝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如果是她，那一点都不会奇怪。在甄朝选的心中，赵碧晨有着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份量。甄家湾的变化似乎都跟她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为此，赵碧晨得到了五十个工分的奖励，这已经是甄家湾最大的奖励了。 陈芳很快融入了大家，她间或投向赵尉然和赵碧晨的目光充满了关爱。甄家湾的村民倒也热情，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不好听的话。 工具有限，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分配到赵碧晨做的新式工具。倒是有人受赵碧晨的启发，发现将两个开了口子的玉米对搓，省力的同时，手掌也得到了保护。 时间很快就到了赵启明要离家的头一天。他为了弥补自己对家里的照顾不周，将家里的柴房装得满满当当，家里的水缸也被他挑满了水。甚至连家里的房顶都被他彻底维修了一遍，堵住那些漏雨的地方。 关于陈芳，赵启明的想法是带回荆州。可能是前一段婚姻的教训，赵启明觉得妻子还是要共同生活在一起才更好。只不过如果这样做的话，又要辛苦大哥大嫂了。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陈芳跟他发生了分歧。 “启明，我不想跟你一起回荆州。”陈芳知晓了丈夫的想法，果断的拒绝了丈夫的提议。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天天跟我在一起吗？荆州你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你应该更熟悉才是。”赵启明不明白。 “启明，如果我跟你一起去了荆州，孩子怎么办？然然，他真的是让人心疼的孩子。如果我去荆州的话，我只能在家里给你做饭洗衣；如果我留下来，不仅可以照看到孩子，还可以凭自己的劳动力换取到工分。”这个决定在陈芳刚来甄家湾就有了。 “芳儿！”赵启明一把抱住陈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人！这么好的她还被自己娶回了家！ “走吧，我们去跟大哥大嫂说一下这件事。我看然然从昨天起就闷闷不乐的。肯定是以为我们都要走才难过的。”陈芳对赵尉然真的是事无巨细，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 当赵旭东和罗淑芬得知陈芳主动提出留下来，对她就更加满意了。 “没关系，陈芳。你能够这么考虑，大哥和大嫂真的很高兴。你还是跟着启明一起回矿上吧！”赵旭东一想到弟弟好不容易找个可心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让他们新婚夫妻分开。 罗淑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如果他们都回荆州，孩子她也会继续照看的。 就在这个时候，赵碧晨和然然的房间门被推开了。 “爸爸妈妈，你们都走吧！然然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大伯、大伯娘、姐姐对我非常非常好，你们不用担心我。”赵尉然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刚才哭过。 第50章 陈芳心疼的蹲下身来, 抱住赵尉然。与其说自己是她的后妈, 她心里更多的是将赵尉然当做弟弟来疼爱。这么懂事的他, 让陈芳心酸而又欣慰。赵尉然是缺爱的, 陈芳怎么看不出来？ “启明,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带然然一起去荆州。”父母去世之后的陈芳深刻的体会过没有父母的苦, 直到被王海民夫妻两人接到家, 她才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日子苦一点也没有关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对于陈芳而言，没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 赵家人送别赵启明一家三口。赵碧晨回到家看着自己房间里的小床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小叔一家人的人生轨迹似乎发生了与上辈子相比翻天覆地的变化。 深秋时节，怀胎九月的杨柳发动了。足足生了一天一夜, 她和李阿广迎来了第一个孩子。是个胖嘟嘟的男孩子, 小名叫做敦敦。他们希望孩子能够健康、茁壮的长大。 李阿广家里新添了一口人，甄朝选让妻子给送了二十个鸡蛋过去。李阿广没有其他的亲人, 身为队长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甄家湾经历了今年秋天的丰收,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与去年相比, 今年着实可以过一个好年。因此, 不少好心的人家都给李阿广家送去了花生、鸡蛋、黄豆。 积少成多, 李阿广这个老实的汉子竟然看着桌上堆满的东西不争气的留下了眼泪。 房间里孩子的啼哭声惊醒了他，他伸出大掌往眼睛上一抹, 快步走进了房间。大家对他的好，他永远不会忘记。 经历过上一次中毒事件, 甄珠整个人变得更加沉稳。她不再露出呵呵的傻笑, 会将自己的疑惑藏在心里等晚上的时候问大山。村子里的人都说甄珠变好了，恢复了正常人的智商。 然然的离开，对赵碧晨的影响最大。她重生之后很大一部分重心都放在弟弟身上。现在，他跟着小叔、小婶子去了荆州，赵碧晨发现自己的生活似乎出现了一段很明显的空白。 幸好秋收季节的忙碌很快填满了这一部分空白，她跟着吕向阳一起上山了好多次。野果、坚果、山药、还有野菜成了他们每次上山的目标。这一次，他们没有错过板栗收获的季节。 赵碧晨趁吕向阳去打猎的时候，悄悄的将地上的板栗转移了一部分到实验室里。 以前因为总是有赵尉然在身边，赵碧晨想要做什么事情并不是很方便。现在然然走了，赵碧晨总算是找到了利用实验室的机会。不然这些东西全靠她和吕向阳背回去，会非常吃力的。 当然，赵碧晨并不敢做得太过分。如果将地上的板栗都收进空间，吕向阳看到了肯定是要怀疑的。 吕向阳提着一串野鸡和野兔子回来的时候，赵碧晨刚刚把火升起来。 “哇，向阳大哥你越来越厉害了！”赵碧晨震惊的看着吕向阳手里的野鸡和兔子，少说也有接近十只。 吕向阳得意的笑了笑，自己这半年去汪连长所在的部队训练可是一天都没有拉下。要是还没有点进步，这个训练也就白费了。直到这个时候，吕向阳才意识到，汪连长对自己的训练绝对不是敷衍。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下盘比之前更稳，出手更加迅速有力。尤其是狩猎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突出。 “我这不每天都去汪连长那里训练吗？所以才能猎到这么多猎物。”吕向阳将小动物放下来，单独拿出一只自己已经清理干净的野鸡。将它穿在一根小树干上，然后用刀划开一些口子，抹上带来的调味料。 火堆周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吕向阳向来对赵碧晨做事情比较放心。这样的隔离带可以有效保证山林用火的安全。 隔离带旁边，是赵碧晨在吕向阳打猎的间隙找到的一些枯枝和干柴。再往外，才是他们的背篓和地上一大堆板栗。背篓里，装了大半背篓的山药，面上还有一些野菜。 吕向阳娴熟的翻动着烤鸡，油滋滋的香味渐渐地浓郁起来，勾起人的唾液在口中翻滚。 “碧晨，你说我去参军，好不好？”吕向阳转头看向身边的赵碧晨，他的眼里有着想对她说的万语千言。可惜，她这会儿还小。 “当然好啊！”赵碧晨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军人和工人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最好的选择。单看汪连长对吕向阳的重视，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当军人的好苗子。 上辈子吕向阳好像也是参军去了？赵碧晨努力回想着。可惜，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赵碧晨也是这一辈子才跟吕家人变得熟悉起来。 努力回忆的赵碧晨错过了吕向阳眼里的深情。她手里拉着的小木棍无意识的扒拉着身边的泥土。好半天回过神来的赵碧晨冲着吕向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向阳大哥明年就可以去参军了哟！”明年吕向阳就十八岁了。赵碧晨此刻脑海里浮现的是明年往后的局势，好像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就是不知道如果向阳大哥参军的话，会不会被派到战场上去。 吕向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自己去参军碧晨好像很开心？她都不会舍不得自己离开吗？ “呀！向阳大哥你看，这是什么？”赵碧晨不经意的低头，发现自己竟然用小木棍在身边刨了一个小土坑出来。一截胡萝卜苗样式的植物下面，露出了比大拇指还粗一点的根茎。 “这莫不是人参吧？”吕向阳说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听说人参能够听懂人话？它会不会跑掉？ 赵碧晨放下木棍，仔细看了看植物的叶片形状。双手配合着将根茎周围的泥土扒拉开，渐渐露出越来越多的根茎。幸好这片土地比较松软，赵碧晨很快将根茎从地下全部刨出来。 吕向阳手里翻动着烤鸡，眼睛却好奇的看着赵碧晨手上的根茎。这个东西，不像是人参。他好像在药铺看到过，现在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它叫什么名字。 “这是沙参！”赵碧晨兴奋的举着手里的根茎。难得啊！竟然发现了这么个好东西。沙参的苗子并不显眼，倒是跟胡萝卜的苗株有点类似。隐藏在草丛中，并不容易被大家发现。 “对，就是这个名字。”吕向阳索性将烤鸡从火苗上方挪开，这个东西应该比较值钱吧？ 吃过烤鸡，赵碧晨和吕向阳开始了挖掘工作。越是隐藏在地下的沙参根茎越大，反而在地表浅层的根茎要小上许多。不过，藏得越深，挖起来也更加困难。 要是没有吕向阳，单靠赵碧晨一人，她可能半天也就才收获十来根。两人配合之下，半天的时间竟然挖了差不多六十根沙参。最大的沙参能够有儿臂那么粗壮，实在是难得。 这天直到天黑，赵碧晨和吕向阳才各自回到家中。赵旭东因为担心，已经等在村口了。 第二天，这些沙参被他们拿到公社上去换了八十块钱。拿到钱的赵碧晨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不是没有见过更多的钱，而是在这个农村人均年收入不到两百块的时代，她和吕向阳仅花了半天的时间就赚到了别人半年才能赚到的钱。 在吕向阳的坚持下，他们平分了这些钱。下午时分，揣了两个玉米面做成的馍馍，赵碧晨和吕向阳向着大山出发了。哪怕挖沙参很辛苦，能够赚到这么多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时间，赵碧晨和吕向阳几乎将那片山林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没有再发现其他任何地方还有沙参的存在。大自然的赠予也是有限的，那片山林之所以有沙参，指不定还是鸟儿的功劳。 有了这一大笔卖沙参获取的收入，赵家和吕家踏实的过了一个好年。这件事除了他们家人，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所谓的闷声发财，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没有等到来年赵碧晨五一劳动节的生日，吕向阳已经被汪队长推荐到了新兵的队伍中。可别小看了这个参军名额，整个甄家湾要不是有汪国辉的推荐，也不见得有一个名额。 入伍的前一天，吕向阳将赵碧晨带到了小树林中。 “明天我就要去部队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吕向阳的手还拉着赵碧晨的，他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紧紧地握着。恨不得能够将她揣进口袋里带走。 “嗯，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帮你照看好吕大婶的。”赵碧晨上辈子能够成为齐天大剩，的确是在男女情-事上不开窍。所以，到现在她也没有发现吕向阳眼中的意味。 “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吕向阳已经放弃让赵碧晨听懂自己的意思，他直接手上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嘴唇找到她的，然后紧紧地贴上去。 赵碧晨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吕向阳。他要干什么？ 第51章 因为事发突然, 赵碧晨整个人愣住了。除了瞪着他, 她甚至忘记在第一时间推开他。等她反应过来, 吕向阳已经松开了她。 “乖, 等我回来娶你！” 直到看着吕向阳离开, 赵碧晨才恍然。自己这是被预定了？伸手摸了摸火热的嘴唇, 赵碧晨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心灵的悸动。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吧？脑海里出现无数画面, 都是吕向阳的照片。 春去秋来，五年的时间匆匆溜走。一转眼赵碧晨已经十九岁了。 “小姨小姨，信！队长爷爷那里有你的信！”敦敦今年已经五岁多了, 他真的如同他父母期望的一样，长得非常敦实。 杨柳实现了当初嫁给李阿广的期望，五年的时间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直接导致她原本如同杨柳一般的身姿现在变成了水桶一般的腰身, 连白玉似的面庞也跟着一起变大。眉宇间, 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美貌。 当年父亲是放羊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没过多久就去了。这一世父亲因为去北京学习, 换了一个宣传员的工作。而李阿广可能因为更加年轻力壮, 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险情。 直到父亲去世那年翻篇, 赵碧晨才真的按下心来。手上的赵家祖先梦中留下来的珠串提醒着她, 她的重生不是偶然, 而是必然。因为上辈子的事情出现了偏差，所以才有了她的重生。 赵碧晨听见声音扭过头来。原本的马尾现在梳成鱼骨发辫, 让少女的背影已然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敦敦，你慢点跑。小姨知道了！”将最后一件衣服清洗干净, 拧干水分放进木盆中。赵碧晨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才六月初, 太阳已经这么毒辣了。 端起石头上的木盆，赵碧晨走向敦敦。少女纤细而美好的身姿，在晨光中显得特别有青春的活力。乌黑的发辫，更加存托她皮肤的光泽和白皙。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赵碧晨的皮肤都好得让人羡慕不已。 “敦敦，你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赵碧晨靠近敦敦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小孩子总是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听村长爷爷说的，是部队的来信。”敦敦傻乎乎的笑了，碧晨小姨是村子里的孩子评选出来的最美的女人。他长大了要娶小姨回家当媳妇！ 赵碧晨收回手帕的手一顿，一抹笑容自嘴角向上扬起。应该是向阳大哥的来信！ 自从然然和吕向阳相继离开甄家湾，赵碧晨成了村子里收信最多的一个人。几乎每一个月，她都有一封来自堂弟或者来自吕向阳的信。 “走，我们回去。”赵碧晨一手端着洗衣盆，用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牵着敦敦。脚下轻快的脚步，泄露了她的欣喜。 在她的房间里，有一个木质的盒子。里面装着六十多封来自堂弟和吕向阳的信件。她见证了然然从上小学，到现在的小学毕业；她也见证了吕向阳从一个新兵，到现在的管着十多个班的排长。 距离吕向阳上一封来信差不多有两个月了。赵碧晨从队长手里接过信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期待。 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她迫不及待的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来不及连晒，拆开了这封来信。 “晨晨，见字如面。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可能在你收到我这封来信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祖国的边境。是的，我被安排到了战斗的第一线。原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个消息，因为我知道你会担心。可是，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我都不会有时间给你寄信。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告诉你。你相信我吗？如果我活着回来，请你嫁给我，好不好？” 信纸上的内容远远不止这么多，可是赵碧晨已经双眼通红、泪眼模糊。 双手握拳，赵碧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会没事的吧？他一定会平安的回来的！他说了要回来娶自己的！他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 整个上午，赵碧晨都心思恍惚。打仗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弄不好会死人的。赵碧晨上辈子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吕向阳的消息。 然而，下午突然发生的事情，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碧晨，碧晨你在哪里？快点去田里，你妈妈晕倒了。” 赵碧晨放下正在切猪草的菜刀，大步冲出了家门。发生什么事情了？妈妈为什么会晕倒？赵碧晨因为跑得太过着急，差点被一个石头绊倒在地。稳住踉跄的身子，赵碧晨深吸一口气。 田地间，赵旭东比女儿提前赶到。 “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为啥赵家大婶一头栽了下去。” “巫婆婆呢？快抱她去巫婆婆家！” 因为这声提醒，赵碧晨在跑去田间的路上，看到了被爸爸抱着的妈妈。赵旭东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热心的村民。有人脚步快一点，已经朝巫婆婆家的方向跑去。 巫婆婆年纪大了，所以没有再参加集体劳动。跟村子里的其他老人不一样，她独身一人，无儿无女。甄朝选念在她虽然脾气古怪，倒也真的帮村子里的人治疗了不少急症。所以将村里的鹅□□给她喂养，顺便减轻了钱会理的负担。 “妈妈！”赵碧晨担心的喊了出来。 赵旭东带着妻子赶到巫婆婆家的时候，她已经守在门口了。 “你们都靠这么近干什么？都给我离远一点。”巫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虽然上了年纪，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是挺好的。吼人的时候非常有气势。让跟来的村民都默默地退了好几步。 巫婆婆干枯的右手搭在罗淑芬的脉搏之上，她闭着眼睛，眉头皱了皱。大概两分钟之后，她将罗淑芬的另外一只手拉过来，再次搭上去。赵旭东和赵碧晨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尤其是赵碧晨，她不知道自己的重生会不会给妈妈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睁开双眼，巫婆婆第一次脸上出现了类似笑容的表情。 “她不过是怀孕了罢了！” 这个消息，无疑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罗淑芬自从生下赵碧晨，就被接生婆宣布伤了身子，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有孩子。没想到，竟然在赵碧晨十九岁的时候再次怀孕。这可真是大喜事！ 赵碧晨率先反应过来，跟巫婆婆连连道谢。妈妈怀孕了！她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记得到时候给我发红鸡蛋就行！她总归年纪大了，需要多休息。”巫婆婆挥了挥手，她还是不喜欢很多人围在她家门口。 赵旭东一路傻笑着把罗淑芬抱回了家。他就要当爸爸了！没想到妻子在这个年纪还可以有孕，真是太高兴了。小心翼翼的将罗淑芬放在床上，赵旭东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儿。 “晨儿，你高兴吗？我，你，我……”赵旭东竟然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爸爸，我很高兴我还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或许是前些年吃下的鹿胎膏发挥了作用。我去给妈妈煮个糖水鸡蛋！”赵碧晨安慰了父亲，急忙走向厨房。 这五年来，赵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赵碧晨从山里找到的山货换来的钱，比赵家两口子在田地里挣的工分还多。加上赵启明这些年在矿上升职，几乎每年都会给家里的哥哥嫂嫂寄钱回来。 只不过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们已经五年没有回来过了。赵启明的工作实在是太忙，完全脱不开身。 赵碧晨在煮鸡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已经在琢磨每天要弄些什么营养的东西给妈妈吃。听说供销社的麦乳精不错，要不要明天去买点回来？ 心里筹划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没有落下。一碗糖水鸡蛋在赵家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珍贵，至少罗淑芬现在即便是每天都吃一碗，也是能够供应得上的。 小心翼翼的端着糖水鸡蛋从厨房走出来，赵碧晨似乎听到了房间里妈妈醒过来说话的声音。 就在她刚刚走到堂屋的时候，一声“姐姐”差点让她手中的碗滑落。赵碧晨抬头看向大门口，逆光而立的赵尉然满脸激动。 赵家大门口，赵尉然背着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整个人比走之前高了好多。十二岁的赵尉然，已经初具一个小男子汉的外形。赵碧晨眼眶一热，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堂弟。 “然然，姐姐的然然！”赵碧晨喃呢着，要不是手里还端着一碗鸡蛋糖水，她定是要冲过去抱住堂弟的。 房间里，赵旭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倒是罗淑芬听见了然然的声音，连忙坐起身来。 “晨儿，是不是然然回来了？” 第52章 赵尉然接过碧晨手中的糖水鸡蛋, 跟着姐姐一起来到罗淑芬床前。期初, 他还以为是大伯娘生病了。直到听到解释说罗淑芬是因为怀孕, 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爸爸妈妈呢？”赵旭东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侄儿, 然然明显长高了一头。 “爸爸出差去了, 妈妈跟着一起去照顾他。我小升初的考试一考完就回来了。哦, 对了, 是妈妈给我买的车票，送我上车的。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大伯你们别不放心。” 赵尉然没有过错大伯一家眼中的担心。心里并没有觉得不耐烦, 反而暖烘烘的。 这么多年没见，赵尉然一点也不觉得生疏。仿佛他离开还是昨天的事情。可是，他再也不好意思跟姐姐一个房间睡觉了。于是, 赵碧晨帮他打扫他父母之前住的房间。 “要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看看这里灰尘好多。凉席已经洗干净了拿到外面去晾上, 晚上你想吃点什么？”赵碧晨麻溜的将墙上的灰尘用扫帚弄下来，将地上打扫干净, 再用抹布擦干净家具上面的灰尘。 赵尉然还是姐姐的小尾巴, 长大的他更加明白姐姐对自己的关爱是多么珍贵。 “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姐姐, 我好想你。”赵尉然拖着姐姐的衣袖不撒手。 赵碧晨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刚刚还宣称自己已经长大的男子汉, 这会儿变成了一个小粘人精。 赵尉然的归来，给家里增添了许多欢乐。罗淑芬实在是闲不住, 第二天就跟着生产队一起下地劳动去了。她倒也没有逞强，都是做一些轻松一点的活计。 “老师, 你看看这是谁？”赵碧晨让出自己身后的堂弟。 “哟, 然然回来啦？”钱会理刚刚从试验田里回来，手上都是泥土。赵碧晨连忙找到洗手的盆子，给老师倒水洗手。五年的时间，钱会理的脸上增加了许多皱纹，原本花白的头发全白了。 “钱老师，你看看然然是不是长高了？”赵尉然打心底里尊敬眼前的老人。他会好多连姐姐都不知道的知识。 “嗯，是长高了。然然现在都快比我高了。”钱会理洗完手，慢慢的走回自己住的牛棚，从柜子里拿了一小袋子东西出来。 “然然，这是你姐姐去年做的柿饼。快吃吃看，是不是很好吃？”说起来，甄家湾并没有柿子树。这些柿子是赵碧晨在山上发现的，想着老师上辈子喜欢吃柿饼，赵碧晨试验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 虽然长大了，赵尉然仍然习惯的看向姐姐。 “老师给你你就吃吧，试试姐的手艺。”赵碧晨如何不知道，老师是真的将然然当成晚辈看待。 “嗯，好甜！”赵尉然接过一个柿饼，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真好吃。 赵碧晨去屋后看了看老师的柴火不多了。打算这几天抽个时间上山去一趟。要禁烧的柴火，还是得从山上去弄。甄家湾也就只有一片竹林，能够收拾点竹叶引火。 随后，赵碧晨带着然然去了吕家。这已经是赵碧晨的习惯了，每天看看老师家里缺点啥，有没有衣服需要清洗。然后去吕家看看，吕大婶和吕大叔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她还跟吕大婶学会了打毛衣，学会了简单的绣花。赵碧晨深切的感受到，吕大婶真的是村子里手最巧的人。哪怕是随便用毛线勾出来的帽子和手套，也是既好看又暖和。 吕家门口，听见脚步声的汤圆欢乐的冲了出来。它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赵碧晨的脚步声。 “汤圆，你还记得我吗？”赵尉然激动的看着已经长大的汤圆，充满光泽的毛发，竖起来的耳朵，还有锋利的牙齿；无一不展示着它被吕家人照顾得很好。 人性化的歪了歪脑袋，汤圆既没有冲然然吼叫，也没有理会他。傲娇的把头歪向一边，装作不认识他。 “汤圆，我错了。我走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跟你道别。”十二岁的赵尉然尽管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可是他其实还拥有一颗充满爱的童心。走近汤圆，蹲下来的赵尉然一脸歉意。 汤圆好半天才转过头来，伸出舌头舔了舔赵尉然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赵尉然一把抱住汤圆，脸上笑开了花。 甄珠见汤圆和碧晨迟迟没有进来，走出来一看。地上的赵尉然让她惊喜的叫了出来。 “然然回来啦！走走，跟大婶进去。大婶给你拿好吃的。”甄珠牵起蹲在地上的赵尉然，一脸欣喜。然然已经长这么大了，不知道她家向阳是不是也长大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甄珠从一个傻乎乎的中年妇女成长为一个拥有童心的少女。她不再傻乎乎的，心智渐渐的如同十多岁的女孩子。 吕家跟赵尉然走之前的相比，变化并不大。除了院子里的柚子树又长高长大了，院子里的鲜花种类也更多了。 赵尉然哭笑不得的看着吕大婶捧出来的吃食，他已经长大了，这些好吃的已经对他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不过，他仍然顺从的捡了几个放进嘴里。吕家果然跟小时候的记忆一样，总能够吃到很多有特色的小吃。 刚回来的时候赵尉然就说过，他这一次要等暑假结束才会回去。 晚上，赵家人刚吃过晚饭，甄朝选敲门走了进来。 “旭东，你们夜饭都吃过了？”甄朝选今天特别客气，眉宇间似乎还有些忧愁。要知道今年的他已经六十岁了。在农村，这个年纪铁定是要继续跟土地打交道的。 “队长，吃过了。来，快请坐。然然，快出来给你队长爷爷看看。”赵尉然还在厨房外面帮着姐姐切猪草。自从罗淑芬怀孕，家里的事情赵家姐弟两人全包了。 甄朝选跟赵旭东的父亲是一辈人，不过他要比赵旭东的父亲小上几岁。赵家人结婚比一般的农村家庭都要晚些。所以，赵碧晨才能够跟甄朝选的大孙子，也就是甄世嘉差不多大。 “队长爷爷好！”赵尉然笑眯眯的跑出来。虽然荆州很好，爸妈待他如珠如宝，可是他始终觉得甄家湾才是自己的根。 “好，好，好孩子，该上初中了吧？”甄朝选看着长大的孩子，再次感叹自己老了。 队长这个职位，他已经要准备卸任了。不过在这之前，他想要把大孙子念书的事情给解决了。 赵尉然打完招呼继续回去干活，罗淑芬倒是从厨房里倒了一碗碧晨做的桑叶茶出来给当家的和队长放在面前。 “旭东，今天叔过来是想要求你一件事。”甄朝选喝了一口桑叶茶，整个甄家湾，也就赵家能够弄出这样的茶水来。当然，自己的女婿吕继山也会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叔，您别这么说。但凡是我可以处力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赵旭东放下茶碗，队长最近一直都愁眉苦脸的。 “是这样的，世嘉这孩子你也知道，今年就要高中毕业了。我寻思着，还是让他继续念书吧。要不然回来干嘛？跟大家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吗？这可不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学习。” 甄朝选没有丝毫的隐瞒，这件事除了赵家人，甄家湾也没有谁能够帮上忙了。 赵旭东点点头，示意队长继续。没有人比他更加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当初女儿跟自己申请不去学校学习，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女儿保证每天至少四个小时的学习之后，赵旭东才妥协的。 他知道女儿有个实验室，也知道她在里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女儿实在不愿意去学校的话，就让她自学吧。索性现在学校的形式也不是太好，能够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听说这上大学现在不是考的，而是推举名额才能上的。我去打听过了，我们公社才3个名额。按照世嘉的成绩，他是公社妥妥的前三名。可问题不是按照成绩选的。这可把我愁得！” 甄朝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继续说道。 “旭东，你不是认识公社的人吗？看看能不能找个门路，花点钱也可以，把我家世嘉给报上名。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我，我这不拉着我这张老脸来求你，看能不能找到关系？” 赵旭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孩子读书的确要紧，不过这件事他只能试一试。 “叔，不瞒你说，我也不敢打包票一定会给世嘉报上名。不过，我去托人问问。这样吧，你还是准备一点钱。有钱好办事啊！”赵旭东想了想，世嘉这孩子的确很不错。不念书可惜了！ 五年的宣传员身份，让赵启明从一个耿直的放羊倌到现在这个会走后门的人。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改变了许多东西。堂屋背后的赵碧晨听见父亲和队长的对话，心里叹了一口气。 还有五年才会恢复高考，如果世嘉真的没有被选上推荐，那也只有再等五年了。不过，那个时候，世嘉也才二十四岁，不算太大的年纪。 谁知道，这个时候赵尉然竟然轻轻的在赵碧晨耳边说了一句：“姐，你让大伯也给你弄一个推荐名额呗！” 第53章 赵碧晨笑着点了点堂弟的鼻子, 这个小家伙！也不想想自己连初中都没有念, 哪里有这个资格去读大学。 弟弟对自己的维护让赵碧晨心里暖洋洋的。 赵尉然嘟了嘟嘴, 别以为他不知道, 姐姐在学习方面一直很厉害的。至少, 他到现在都看不懂姐姐看的那些书。小时候可能没太在意, 这次回来的赵尉然明显发现姐姐读的书太深奥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 赵旭东几乎每天都在往公社跑。去的时候还会带上家里的山货和坚果。有时候带着喜气回来，有时候表情凝重。 赵碧晨带着堂弟将老师家里的柴火堆满了。夏天时节，山里的菌子丛生。在往年赵碧晨做好记号的山野中, 总能够找到一丛又一丛新鲜的野菌子。他们只挖那些自己吃过的菌子，并不敢去尝试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 尤其是下过雨的晴天，菌子争相从泥土中探出头。尽管赵碧晨和然然的鞋子上沾满了稀泥和雨水, 他们依然忙得不亦乐乎。 z国边境, 昨夜刚刚下过雨的山林中。吕向阳刚刚从前线换班下来，掏出怀里已经有了馊味的馒头,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战事吃紧, 他们只能在战斗的间隙才能够稍有喘息。 “排长, 别吃了。俺这里还有点干馍馍, 馊馒头会吃坏肚子的。”吕向阳身边的大黑个儿闻到馊味儿, 一把抢了过来。 “别，干馍馍留着你自己吃。吃了抓紧时间休息。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开打了。”吕向阳整张脸完全不能看, 除了泥水，还有不知道哪里弄的血水。粮食有限, 可不能浪费。 大黑个儿一下子将馒头塞进了自己嘴里。将刚从怀里掏出来的馍馍塞进了吕向阳手里, 眼神里有着他对吕向阳的敬意和感动。每次好东西总是分给他们，排长自己留下的都是最差的。 望着张铁柱真诚的双眼，吕向阳一拳挥在他的肩膀上。没有用力，这是兄弟之前的情感表达。 大黑个儿名叫张铁柱，是吕向阳手下一个班的班长。他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三年的时间了。时间除了教会他们武器的使用和格斗的技巧，还教会了他们什么是兄弟情义。 分食了一个馊馒头，吕向阳将干馍馍一分为二，塞进铁柱手里。他呵呵的笑了，这一次没有拒绝。 “排长，俺有一个请求。”大黑个吃完馍馍，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窝。 “说！”吕向阳一边擦着自己手中的半自动步枪，一边睨了张铁柱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扭捏过？ “俺想看看你对象的照片，是不是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跟天仙似的？”大黑个儿扬了扬眉毛，笑着看向吕向阳。他憨笑的模样，让吕向阳心里一阵无奈。 自己不过是有一次偷偷把碧晨的照片拿出来看的时候被一个班长发现了。这下好了，全连都知道他有一个漂亮的对象。心里除了得意，还有无尽的思念在蔓延，晨晨应该收到自己的信了吧？ 哎！叹了一口气，吕向阳摸向紧贴着胸口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一年之前磨着碧晨去公社照了给自己寄过来的。不能看着碧晨长大，是他最遗憾的事情。等这里的战事完了，他一定要请假回去把她娶回家！ 张铁柱睁大了眼睛，深怕自己看晃眼了。这就是排长的对象？长得可真俊！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比排长小。没想到排长居然老牛吃嫩草！ “俺爸妈说给俺订了一门娃娃亲，她中意俺。等俺回去就给俺们办婚事。到时候俺让俺媳妇也照个照片，揣在身上时不时可以拿出来看看。她可能没有排长对象好看，不过没关系。她不嫌弃俺，俺就要一辈子对她好！” 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张铁柱靠在吕向阳的肩膀上睡着了。他们已经连续作战了两天两夜，整个人的确疲软得厉害。 摸索着手里的照片。不知道碧晨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她有没有想念自己？ 当战斗的号角传来，吕向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推了推身边的张铁柱，吕向阳握紧手里的枪俯趴在地上。枪声已经很近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要脸，趁夜偷袭。 “一排、二排往西北方向；三排、四排往东北方向；我们今天给他来个包饺子！”连长的命令下来了，各个班排纷纷行动起来。 吕向阳他们所在的三排遭受到了最猛烈的火力攻击，眼看着好几个战友倒下，吕向阳杀红了眼。 “三排听我口令，找到掩体，注意保护自己。来一个我们干掉一个，来一双我们干掉一双。充分利用地形，阻止他们的前进。”宣布完命令，吕向阳和张铁柱对视一眼，分别找到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爬上去。 对方主要的火力来自两架全自动冲-锋-枪，干掉枪手毁掉武器他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吕向阳的枪法在整个连队都是出了名的好，张铁柱也不赖，能够挤进前五名。他们计算了一下射程，在对方进入射程范围的时候同时扣动了扳机。这一默契，来源于长时间的联系和配合。 枪手被秒毙，下一刻吕向阳和张铁柱扔出去的手榴弹在全自动冲-锋-枪周围炸开。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颗子弹飞向了张铁柱。当子弹嵌入心脏，张铁柱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冲啊！” 从树上滑下来的吕向阳发现了不对劲，张铁柱怎么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的？还不会是出事了吧？吕向阳安排副排长指挥战斗，自己悄悄地爬上了离张铁柱最近的那棵树。 骑在树干上的张铁柱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他的脸紧贴着树干，双手还维持着握枪的姿势。吕向阳双眼一热，紧要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他要为兄弟报仇！ 睁大眼睛，努力让眼泪缩回眼眶里。吕向阳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干！一看就知道对方有狙击手！ 果不其然，即便是干掉了对方的全自动-冲-锋-枪，冲上去的战友仍然有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慢慢的调整呼吸，吕向阳根据被狙击手干掉的战友的位置，反推狙击手的位置。 三，二，一！扣动扳机！自以为做了全身掩盖的狙击手被吕向阳一击爆-头。 麻溜儿的滑下大树，吕向阳再次攀上另外一颗大树。他还需要确定对方还有没有狙击手。这一次，显然对方的王牌都已经被干掉，吕向阳在树上跟点名似的，一口气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子弹。 当他背着张铁柱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大黑个儿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吕向阳就这么背着他，一直到跟大部队会合。 他手底下最优秀的班长就这么走了，他手底下好多优秀的士兵就这么走了！吕向阳一拳狠狠地锤在树干上，鲜血顺着他的拳头往下流。一滴一滴，滴入泥土之中。 在这片树林中，吕向阳挑选了一颗最大的树木边上，给张铁柱挖一个他需要住下来的地方。 毛毛细雨渐渐变成倾盆大雨，吕向阳将最后一抔泥土盖上，然后双膝跪地。雨水模糊了吕向阳的眼睛，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张铁柱第一天报到时候的场景。 “报告，俺叫张铁柱，来自陕西西安龙门镇二崖山村。” “排长，让俺来，俺可以跑一万公里。” “俺爸妈给俺订了一门娃娃亲……” 无数个张铁柱在吕向阳面前出现，这是他第一次送别关系如此亲密的战友。回头看了看，无数个活下来的战友跟他一样，将这场战事走了的战友都安置妥当。 “兄弟，你就放心去吧！你家里我会帮你照看的！” 远处传来了集合的哨声，吕向阳毅然决然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举手，敬礼！好兄弟，我还会来看你的！ 大雨冲走了地上的血水，却带不走三排活下来的战友心中的铭记。 赵旭东前前后后跑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甄世嘉上大学的名额给落实下来。甄家人感激不尽的同时，正视了一件事：赵旭东已经不是往日的放羊倌了。 甄世嘉考完试回来得知赵大叔帮自己弄到了读书的名额，激动的找到了赵碧晨。 “碧晨，我可以去念大学了！我可以去念大学了！”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天知道，他做梦都想读书。原本他以为自己只能回家务农，没想到竟然有了转机。 “恭喜你，世嘉！”赵碧晨看着自己面前未来的市-委-书-记。上辈子即便是没有父亲的帮忙，甄世嘉一样念了大学。所以，除了赵家人，其他人的人生轨迹应该是跟上辈子一样的进展。 甄世嘉激动的握住赵碧晨的双手，却被她一下子抽了回去。气氛刚刚有点尴尬的时候，赵尉然出现了。 “世嘉哥哥，你真的可以上大学了？你要去哪里念书？去北京吗？”赵尉然刚刚从外面跑回来，满头大汗的样子。赵碧晨见状，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汗。 “这么热的天气，你跑哪里去了？” “我刚刚去了趟吕大婶家里。一听说世嘉哥哥回来了，我连忙跑了回来。世嘉哥哥，你跟我说说，你上大学要念什么专业？我听姐姐说大学都是有分类学习的。”赵尉然的出现，让赵碧晨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理拒绝除了吕向阳之外的任何年轻男人的触碰。刚刚抽手完全是条件反射。 “碧晨，你说我念什么专业好？”甄世嘉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赵碧晨明明这么厉害，比他同班级的女生都要知道得多。她为什么不去学校念书？她难道不想念大学？一辈子当农民有什么好的？ 长大的甄世嘉开始有了自己的野心。他想要不让家里人看别人的眼色做事情，他想要成为一个值得别人尊敬的人。 熟知在碧晨的心中，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没有什么比让家里人吃饱穿暖更重要。 在成长的道路上，两人的心灵渐行渐远。他们有了不一样的人生期盼，一道道鸿沟架在了赵碧晨和甄世嘉之间。小时候的亲密似乎已经淡得没有踪迹。那串菩提子手串，也被赵碧晨尘封起来。 “你想要念什么专业呢？”赵碧晨知道，世嘉要的不是她的答案。他或许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引导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甄世嘉激动的仰起头，他看向天上的太阳，然后转过身来。捋了捋自以为飘逸的头发，他笑着说道：“我想当一名政-治-家！” 晚上，赵尉然在跟姐姐一起喂鸡的时候问道：“姐姐，什么是政治家？政治家是什么职业？”年仅十二岁的赵尉然的理解有限，政治家是跟老师和医生一样的职业吗？ “政治家不是职业，它是对一个人群的划分。姐姐也弄不太清楚。以后然然知道了告诉姐姐，好不好？”跟十二岁的孩子谈政治？赵碧晨应付起堂弟来得心应手。 “好的，姐姐。然然回去多多学习知识。”赵尉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听姐姐的话。 “荆州的学校和同学怎么样？你在信里虽然有说，可是姐姐还是想要亲耳听你讲一讲。还有，你的字是鸡爬过还是被猫挠过？怎么年纪大了，写的字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赵碧晨手上的动作没停，口中教训弟弟的话是一早就想要说的。 赵尉然吐了吐舌头，他就知道回来会被姐姐骂这一点。 “荆州其实也还不错，我觉得集市比公社还要大一点。老师们经常被拉去学习，还有的老师走了就没有再回来了。听说是被抓起来了，好可怕。我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吴老师就是被关起来了。学校不太重视我们的成绩，倒是关心我们的语录学习得怎么样了。” 赵碧晨点点头，示意堂弟接着说。 堂屋之中，正在挑选黄豆里的石子的罗淑芬用手指了指墙后面。示意丈夫晨儿正在教育弟弟呢！ 赵旭东放下手里的锉刀，温柔的看了一眼罗淑芬。这段时间，她似乎胖了一点。可是，肚子跟之前相比丝毫没有变化。他此刻正在琢磨着自己亲手制作一辆手推车。 在然然絮絮叨叨的声音中，罗淑芬看向自己的丈夫。 “赵启明来信有说孩子的事情吗？他和陈芳结婚也有五年了，为啥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是陈芳不能生？这句话，罗淑芬也只敢在心里猜测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罗淑芬的声音不大，刚刚够离自己不远的丈夫听到。 “没提过孩子，我也不好过问。要不然这次让晨儿跟然然一起过去荆州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家晨儿有不逊色于男子的胸襟，多见见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 这是赵旭东第一次提到愿意让女儿去荆州看看。听说荆州的生活水平比他们这里要高一点。 “你得问问启明出差回来没有。单独让然然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罗淑芬倒也不反对女儿去荆州。在她看来，丈夫在大方向上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 赵碧晨并不知道，父母竟然希望她能够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在赵尉然感叹这个暑假真的是过得太快，他还不想离开的时候。赵启明带着陈芳回了一趟老家。赵旭东看着自己面前身穿白衬衫，胸口还别了一只钢笔的弟弟的时候，忽然觉得这该不会是梦吧？ “大哥，我回来了！”赵启明激动的拉着大哥的手。五年了，他赵启明总算是混出了个人样。 陈芳一早接过丈夫手里的麦乳精，连带着自己手里的牛奶糖和红糖一起放在了家里的饭桌上。四下看了看，大嫂、然然、碧晨好像都没在家。 赵旭东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弟弟了，他这身打扮，比公社的工作人员还洋气。赵旭东正在家里兑石灰水。那些墙面宣传语有的需要新增，有的需要填补。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上面斑斑点点都是石灰浆水。他不由得退了一步，似乎怕自己身上的脏东西弄在弟弟身上。 “哥！”赵启明看出了大哥动作想要表达的意思。走近一步，跟大哥来了一个兄弟间的拥抱。 “嘿，你们知道吗？赵启明现在发了！” “你才知道呀？我上午可是看见了，白衬衣和解放牌的胶鞋！那架势，跟当官的一模一样。” “刘艳才是个大傻子。你说她要是不作死，现在享福的人可不就是她么？啧啧，听说她跑了？不知道现在过得咋样？” 村子里关于赵启明的八卦可不少，尤其是他们大包小包提回家的东西，还有他和他媳妇的打扮。一看就跟村里人不一样！然而，大家也只是投以羡慕的眼光。 当赵启明和陈芳两口子得知大嫂怀孕了，惊喜的同时连连感叹自己营养品买少了。赵家的小辈现在只有赵碧晨和赵尉然，的确有点单薄。晚上，赵旭东拉着弟弟谈心的时候问到了孩子的事情。 “咋样？你和陈芳没打算再要孩子？” “哥，不瞒你说，我们一直都没有避孕。可是，这孩子的事情真的说不准。许是缘分未到？”赵启明倒也没有避讳。他怎么不想和陈芳生孩子？他恨不能让陈芳多生几个。 医生也检查过了，说陈芳小时候遭过大寒，不容易有孕。这些话，他不想跟大哥提起。即便是没有孩子，陈芳仍然是他赵启明最爱的女人。 赵启明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带着然然还有碧晨一起回了荆州。采石场的工作实在是离不开人。出差回来，他绕道回老家看了看。不是不想家，而是工作所需，只能这么着。 这是赵碧晨第一次乘坐这个时代的大巴客车，破烂得几乎除了喇叭不响浑身都在响的客车上面挤了满满当当的乘客。要不是他们上车得早，可能只能被挤得连脚都站不住。 空气里，有鸡屎的味道。原来有人提了几只鸡上车。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脚臭味和汽车燃油的味道。从来没有晕过车的赵碧晨第一次尝试到了晕车的滋味。 “给！”陈芳从口袋里掏了一个橘子皮递到赵碧晨手上，示意她这是自己洗干净的，可以放在嘴里咀嚼。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赵碧晨差点站不稳身子。赵尉然连忙扶着姐姐的身子，她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还有一些虚汗在她的额角滑落。 “姐，要不你坐下休息一会儿。”赵尉然指着不远处的大石头。他们在荆州的家还需要步行大约半个小时才可以到达。 “碧晨，坐下喘口气。你小婶子和弟弟第一次坐车也是这样的。以后习惯了就好了。”赵启明关心的看向侄女。 赵碧晨点点头，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差不多十分钟，她终于缓了过来。赵尉然兴奋得如同一只鸟儿在前面带路，一会儿跟姐姐说这个，一会儿跟姐姐说那个。 还没有走到住处，一个汉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头儿，你可回来了！快点去凤姐家里看看，出大事了！” 赵启明一听出事了，连忙跑步跟了上去。陈芳不放心，也带着两个孩子追了过去。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矿山门口最多只有四百米。喧哗声已经从远处传了过来，期间夹着女人的惊叫，还有孩子哭泣的声音。 第54章 “你这个贱人, 都是你克死了我丈夫。我要杀了你！”一个女人尖叫的扑向凤姐, 分明是要将自己的长指甲往凤姐脸上招呼。而她的身边, 一个女孩儿娃娃直哭, 叫着妈妈。 凤姐双眼通红, 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推, 女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吃的是我给的钱买的粮食, 穿的是我买的布料。你在我面前瞎嚷嚷什么？啊？他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竟然让他去卖血！”深吸一口气，凤姐恨不得给地上的女人两耳光。 “哈哈, 哈哈哈！要不要我把医生请过来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卖血的时候感染了病毒，回来当天就不行了！你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凤姐的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鲜血。 “滚！你给我滚！你没有资格出现在他的面前。”凤姐将家里凡是能够够到的东西都砸向女人。 赵碧晨有注意到，她刻意避开了瘫坐在地上女人身边的孩子。 原来, 凤姐爱上了那个让她托付身心的男人。哪怕是对方有妻儿, 她也愿意跟他在一起。她甚至用自己的积蓄帮男人养家。 白天男人去采石场上工，晚上回凤姐家。挣来的钱全部寄给了家里, 自己一分钱没有留下。 男人算不上好人, 采石场的工人瞧不上他, 觉得他是吃软饭的。可是, 当他躺在凤姐怀里晒太阳的时候, 大家又嫉妒不已。凭什么他可以让凤姐收山？凭什么他可以俘获凤姐的心？ 直到有一次，凤姐突然在一个雨夜里患了急症。男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将凤姐背去看病；在医生宣布凤姐没救的时候, 他在地上不断的磕头，终于感动了医生, 让他们继续抢救凤姐。 就这样, 凤姐捡回了一条命。大家也不再用有色眼镜看待男人。 说起来，男人因病离世已经两天了。在这样炎热的季节，他的妻子硬是拦着不让下葬，的确是说不过去。 好些关于凤姐的故事，赵碧晨都是从陈芳口中听说的。陈芳并没有避讳凤姐的身份，她的确之前是做皮肉生意的。可是，活到她这种境地的女人，也算是有骨气的。 男人最后被下葬在了离凤姐所住的房子不远的山坳之中。自那之后，她养了一只白猫。赵碧晨路过时常看着她抱着白猫坐在门口晒太阳。她的皮肤白得透明，身上有种不食烟火的感觉。 这件事，最后是赵启明出面解决的。男人虽是采石场的工人，但是他并不是因工去世，没有任何补偿。至于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只能被好心的人凑了份子钱给她们买了回乡的车票。 回到荆州，赵尉然的学校开学了。赵碧晨没事做，每天跟着陈芳在采石场的食堂帮忙。 这个食堂是公家的，不过管理的人就是王海明的妻子和陈芳。赵碧晨看着上面分配下来的土豆和白菜，打心底里觉得他们还没有自家家里吃得舒心。 “荆州种粮食和蔬菜的农民少，这里大多是采石场、挖煤的矿洞，还有几个国营的加工厂。喏，听说大山里还有两个军工企业。偏偏荆州还有很多外来打工的人。粮食和蔬菜能够有得吃就很不错了！” 陈芳跟碧晨解释着这里的环境。荆州因为有这些工厂，所以钱来得比其他地方容易。可是，在这个时代，你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你想要的东西。国家掌管着经济，私人是不允许做买卖的。 晚上，赵启明回家的时候，碧晨悄悄的拉过小叔，说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阿芳，我带碧晨去周围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赵启明他们所住的房子是他带着陈芳过来的第二年才修建的。跟甄家湾的房子不同，这里都是青砖结构的房屋。 “说吧，小机灵鬼，你有什么主意？”赵启明虽然有好些年没有跟侄女相处。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赵碧晨的表情足以告诉他这丫头想要撸袖子大干一场。 “小叔，你也太聪明了！我什么还都没说呢。”赵碧晨嘟了嘟嘴，小叔可比之前圆滑多了。虽然外表显得世故，但是赵碧晨知道小叔还是那个打小就疼爱她的小叔。 赵启明伸手想要拍拍侄女的头，忽然想起侄女已经长大，这个动作已经不合适了。他笑了笑，将手拿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窝。 “小叔，你觉得荆州最缺什么？”赵碧晨认真的问道。 “不行，你想做买卖？这绝对不行！被抓住了可是要坐牢的。”在这一刻，赵家人的心灵相通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竟然懂我的意思？小叔，你真是我的小叔！”赵碧晨惊喜的看向赵启明。 “去，我不是你的小叔，谁是？”侄女越大越淘气了。小时候的赵碧晨反而更加文静、秀气。 “你说我卖给你，算是卖吗？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说食堂卖给工人合法吗？妥妥的公家的食堂，哪里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赵碧晨也是从陈芳那里打探清楚了。这个采石场的食堂虽是公家的，全都握在赵启明和王海民手中。 “鬼丫头，你呀！真是聪明极了！不过，你哪里来的鸡蛋和家禽卖给我？”赵启明一点就通。荆州距离老家大概需要半天的车程。每隔一个星期，采石场有批货要送到老家的方向。到时候跟司机打好关系，顺便带回来完全没有问题。 “小叔，你同意了？”赵碧晨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说起来，赵碧晨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爱好，她喜欢数钱。之前家里就没钱可以让她数，加上她年纪小，很多事情展不开手脚。 好不容易小尾巴赵尉然走了，她将从山里发现的山货都装进实验室里，带了不少东西出来换钱。激发了她对赚钱的渴望。 赵碧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计划，赵启明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最后，他竟然发现自己无力反驳侄女。 “这样家里会不会忙不过来？大嫂怀孕了，大哥的工作倒是有空闲。问题是他一个人能够有多大的能量？”这样的事情只能保密进行，一旦被别人知道并且发现的话，他们都会受到牵连。 “小叔，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已经找到解决的措施。我到时候会跟吕大叔商量一下，让他们家也一起加入。你觉得呢？”赵碧晨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告诉赵启明。 吕向阳已经说过要回来娶她，想到未来可能嫁给吕向阳，赵碧晨心里是欢喜的。因此，她没有把吕家人当做外人。 赵启明不知道侄女心中的小九九，不过吕家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吕继山向来喜欢帮人，但是他们家一直保持着比较独立的环境。除了甄家人，他们并没有其他的亲戚，独立性还可以。 “我这边倒是没有问题，你回去再跟你爸妈商量一下。大规模养殖家禽，除了要避人耳目，更重要的是疾病防治。碧晨，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赵启明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 没人比他更明白这件事中包含的利润。何况他跟好几个单位的采购都很熟悉。到时候匀一点点给他们，既不招摇，还拉拢了大家的关系。真的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小叔，既然我已经提出来，你觉得我会没有考虑过吗？爷爷留下来的好几本书都有关于家禽饲养和常见疾病的防治措施。”赵碧晨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连觉都没有睡好。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祖上留下来的书籍你们是怎么保管的？竟然没有被清查？” “嘿嘿，小叔，这是秘密哟！越少人知道越好。哈哈……等你回家问爸爸吧？我也不知道。”赵碧晨打哈哈敷衍过去，要不是必要，赵碧晨甚至不想告诉爸爸自己拥有实验室这件事。 赵启明当天晚上一直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身边的陈芳都吵醒了。 “启明，你咋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上工呢！”虽然赵启明现在升任管理人员，不用干苦力活儿。可是，他每天的工作非常繁琐，陈芳很是体贴丈夫挣钱不易。 “你觉得碧晨怎么样？”赵启明今天跟侄女聊了之后，发现自己对侄女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碧晨十岁出头的年纪。这些年一直在外，跟侄女接触的时间非常有限。 可能是身在局中，也可能是自己太过胆小。采购向来是件充满油水的活计。即便是现在，他们也会暗地里花点钱买些工人们需要的肉食和鸡蛋来卖。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可以内部消化呢？ “碧晨这个孩子非常聪明，我看她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很多。”陈芳已经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难道是丈夫想要跟侄女说婆家？说起来，碧晨今年也19了，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正是挑选丈夫的好时机。 可是，身边明明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第55章 赵启明有事从来不隐瞒妻子, 他将侄女的想法托盘而出, 打算听听妻子的意见。 “碧晨这也太胆大了！被抓住了可不是一件小事。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她相看婆家。”反正已经醒了, 陈芳坐起身来, 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 “这事咱又不是没做过。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有头脑, 这才来荆州几天, 就发现了问题的核心。荆州现在的确是有这个需求, 但是没有供应的市场。芳，你别担心。这件事等我明天好好地跟海民哥参详一下。” 赵启明被侄女说得心动了。不过，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他和陈芳的日子现在之所以这么好过, 还不是因为他们已经在这方面动了小心思。不然仅凭采石场那点工资，怎么养家糊口？ “至于婆家，我们就别添乱了。碧晨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赵启明揽着媳妇躺了下去, 他差点都忘记侄女到了适婚年龄。把身边的未婚男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没有一个配得上他家碧晨的人。 这天采石场的休息日，陈芳带着赵碧晨去荆州市区逛百货商店。她打算给侄女置办两身的确良料子的衣服, 城里正流行着呢。谁知道赵碧晨婉拒了她的想法, 反而给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买了些棉布。 “碧晨, 别帮我省钱。你看看这件衣服, 你穿起来肯定好看。”陈芳虽然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 可是对孩子和碧晨都很大方。从赵尉然来荆州之后的衣着打扮碧晨可以看出小婶子是用了心的。 “小婶子，我觉得这件衣服太贵了。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买成衣的钱都可以给我们两人做件衣服了。”赵碧晨一看这件土里土气的衬衣, 二十六块钱！价格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真不便宜。 在赵碧晨的劝说下，陈芳最终还是没有买成衣。倒是给家里的哥哥嫂嫂, 碧晨还有未出世的侄子都买了布料。 从百货商店到车站, 她们需要路过一个垃圾站。碧晨挽着陈芳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在垃圾堆中翻找吃食的老人。停下来的她们才发现，这位老人似乎有视力障碍，双手颤颤巍巍的摸到一个口袋，打算解开。 “老人家，快放下，这是脏东西。你的家在哪里？”陈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碧晨，走过去牵住老人的手。 “闺女，我饿！”老人扭过头来，看着陈芳的眼睛果然没有焦距。 赵碧晨连忙打开口袋，里面有给家里人买的白面锅盔。拿出来递给被陈芳牵出垃圾堆的老人。 就着路沿石坐下，老人双手抱着锅盔啃食起来。陈芳快步跑向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说了很多好话才要了一碗开水。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开水向着老人和碧晨走过来。 “老人家，你慢点吃。我这里还有吃食。” “来，这里有水。啊，我们小口小口喝一点。” 陈芳端过来的水，让差点被哽住的老婆子缓过气来。赵碧晨和陈芳守着老人吃完，陈芳连忙把碗给饭店还回去。 “老婆婆，你家在哪里呀？我们送你回去。”赵碧晨蹲下身来，平视着眼前的老人。枯枝一样的双手，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的头发呈现灰白色，看样子肯定不年轻了。 “天为被，地为床。老婆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这是老婆婆开口的第二句话。 还了碗回来的陈芳刚好听到老婆婆的话。她没有犹豫，将口袋里的白面锅盔都拿了出来，递给老婆婆。这已经是她能够做的极限了，别的她也有心无力。 谁知道，老婆婆竟然握住陈芳的手，将她拉下来跟自己一起坐在路沿石上。干枯的双手在她的脸上摸索，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老人家，你还有啥事吗？”陈芳不仅没有生气，还任由老婆子在自己脸上摩挲。 “哎！天中塌陷，印堂眉心连。命中没有莫强求，竹篮打水一场空。闺女，记住我的话：莫强求！莫强求！”老人语毕连连摇头，命数已定，她也无能为力。 陈芳和赵碧晨对视一眼，老人家的话来得莫名其妙。她莫非还是个算命的？ “还有一个闺女，把手递给我一下。”老婆子放开陈芳，向一边摸索着赵碧晨。赵碧晨连忙将手递了过去。 “奇了，怪了！明明是孤命，怎的横生枝节，到是个大富大贵的结局。罢了，罢了！天命有数，不是我们可以窥探的。走吧，你们都走吧！”老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扭头慢慢的挪动着。她的口中，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原本赵碧晨没有将老人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她说出了自己的命理，赵碧晨才引起了重视。这是不是说明小婶子的命不好呀？看向小婶子，谁知道她浑然不在意的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在荆州住了小十天，赵碧晨因为担心家里的妈妈打算回甄家湾。赵尉然虽然舍不得姐姐离开，倒也懂事没有阻拦。 当赵碧晨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路边等客车的时候，赵启明叮嘱着侄女：“你的提议我已经跟王海民大哥商量过了，咱们先弄少点，试探一下。如果成，再多弄些。” 停顿一下，赵启明不太放心。 “记得一定要保密，吕家人那边要打好招呼。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一趟家？” “没事的，小叔，我也不是个孩子。你有啥不放心的？倒是你和小婶子，在外面要保重身体。先说好了，堂屋后面的三个房间我都改成鸡圈了。我这边准备妥当可以发货了给你拍电报，你看行不？” 回去的行李一共有两大包，提前跟家里人说好了今天回去。赵旭东在下车的地点等着接赵碧晨回家。 “带橘子皮了吗？我怕你在车上晕车想吐。”赵启明闻言摇了摇头，自己可能真的是瞎操心了。碧晨这段时间在这边没少给阿芳帮忙，阿芳一点都舍不得碧晨离开。 “小婶子给我装包里了。喏，你看！呀，车开过来了，小叔你就回吧。”陈芳有事走不开，是赵启明来送的碧晨。 赵碧晨挥挥手，告别了小叔。从客车窗户往后看，赵启明笔直的站在路边，挥舞的右手直到客车转弯才从视线里消失。 幸好今天客车不是特别拥挤，还有几个空位子。不然赵碧晨这大包小包的还真是不方便携带。小婶子恨不得把荆州的好东西都让碧晨稍一份回家。上次他们出差回来，好多东西都没买到。 除了带给家里人的布料，还有给妈妈带的针线，给爸爸带的解放牌胶鞋，甚至还有荆州当地的土特产，以及一个非常新式的工具：手电筒。 在还没有普及通电的农村，可想而知这个手电筒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回想起小婶子刚刚带电筒回来的时候，碧晨还刻意假装了吃惊。其实，见过了后世的家电，电筒这个小玩意儿还真不算什么。 一路摇摇晃晃，赵碧晨差点睡着。许是人比上次少的缘故，这一次赵碧晨没有怎么晕车。虽然车里的味道的确不好闻，咬咬牙还是可以忍下去。 远远的看到翘首以盼的父亲，赵碧晨体会了第一次归家的激动。从车上跳下来，赵碧晨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抬头，父亲已经笑盈盈的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 “晨儿，走吧，你妈可挂念你了。” 赵碧晨乘坐的是下午的班车，从公社到甄家湾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赵碧晨跟父亲边走边聊，浑然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天色越来越暗，赵碧晨终于想起了自己包里还有一个神器。 “爸，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赵碧晨从包里扒拉出手电筒，将开关往前一推。 “呀！你竟然带了个手电筒回来！”赵旭东一脸的惊喜。 “爸，你竟然知道这个东西叫手电筒？” “嗨，瞧你说的。我在公社见过别人拿这个东西炫耀，没想到能够在夜里发出这么明亮的光。这可是个宝贝！你给爸爸说说这个东西咋用的呀？听说是上电池才能发光。电池在哪里呀？我还没有见过它长什么模样。” 赵旭东如同孩子见到新鲜的玩具一般，将手电筒接过来左看右看。手电筒发出的光，随着他的摆弄一会儿射-向天空，一会儿照向村庄。他爱不释手，细细的研究着手上的工具。 “走了，爸爸，回去你慢慢研究。再不回去妈妈该担心了。”赵碧晨拉了拉父亲的胳膊，他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殊不知，因为赵旭东的举动，把甄家湾在大院坝纳凉的村民吓了一大跳。 “妈呀，那是什么光？”一缕白光冲破夜空，却在下一秒变没有了。甄二嫂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该不会是看错了吧？她连忙推了一把身边的汉子，“嘿，当家的，你看到刚才那道白光了吗？” “哪里来的白光，你莫不是做梦吧？”甄家二大爷抬头看了看，啥都没有呀。 “有的，有的。我也看到了！”有人附和道。 一时之间，大院坝纳凉的人全都盯着夜空看。当一缕白光再次出现，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莫不是有鬼吧！”张大婶惊叫出来。 第56章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甄二嫂子虽然怼了张大婶, 可她不由得朝当家的身边靠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怪吓人的。 几闪之后, 光柱子消失。大家瞪着天空看了许久, 它也没有再次出现。不由得, 纳凉的村民们松了一口气。或许, 只是一种跟打雷闪电一样的自然现象？不少人默默地安慰自己。 “走啰, 回家睡觉了。”甄二嫂子率先提出了回家。家里有门神, 应该比较安全。 就在大家纷纷散开，端着小板凳打算回家的时候，一道光柱从村口射了过来。 “妈呀！真的有鬼！”张大婶尖叫一声, 急得跳脚。连带着把她周围的人都吓得够呛。大家纷纷起哄，场面有点混乱。 “安静，都给我安静。”甄朝选虽然六十岁了, 可是声如洪钟。一声大吼, 镇住了慌乱的村民。 “队长，发生什么事了？”透过手电筒, 赵旭东发现了大院坝里的异常。大家怎么都跟受了惊吓似的？ 赵旭东的声音让大院坝有一片刻的安静, 下一秒, 甄二嫂子颤抖的问道：“你究竟是谁？”昏暗的天色, 大家只是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并没有看清楚赵旭东的面容。 “是我呀，赵旭东。”他为了让自己被村民看清楚, 将手电筒的光照向自己。 殊不知，就是这个动作, 让张大婶直接吓尿了。 此时的手电筒发出的淡黄色的光照在赵旭东的头发和脸上。不仅没有让他的面容显露出来, 反而模糊了这张脸，让整个人的五官显得更加透明，脸色白得吓人。 “大家别害怕，我爸手上拿的是手电筒。爸爸，你快点把手电筒关了。大家都吓坏了。我是碧晨，下午刚才荆州回来。我爸手里的工具是从荆州带回来的，叔叔伯伯婶婶们抱歉吓到你们了。” 赵碧晨这才恍然大悟，村民们准是因为没有见过手电筒，所以才会是这样的表现。 “呀，真的是碧晨。”甄二嫂子在赵旭东关了电筒之后，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了大院坝边缘上的赵家父女。 这天晚上，手电筒的电差点被他们放完。大家好奇的传递着这个神奇的工具。它竟然会发出比煤油灯亮千百倍的光，而且一点味道也没有。开灯、关灯非常方便。 “这个东西，不便宜吧？”即便不曾见过，大家心里也有所猜测。 “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是我小叔单位上发的。”赵碧晨可不敢说是买的。大家去供销社一问就知道了。这个时代的手电筒可是一件奢侈和稀罕的东西。更何况它的电池需要更换，到时候买电池也是一笔开支。 疑惑解开，大家也可以放心的去睡觉了。赵家父女这才从人群中解放出来，谁知道罗淑芬已经守在人群之外了。 “走吧，咱回家再说。”罗淑芬在外围听大家说了一嘴。她对手电筒不好奇，她就是想看看女儿有没有长瘦？牵着赵碧晨，罗淑芬这些天一直悬空的心终于落地。 儿行千里母担忧，赵碧晨这是第一次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时间不早了，赵家父女两人各自吃了一碗罗淑芬做的面条。连行李都没有打开，洗漱完就上床休息去了。毕竟赵碧晨今天坐了很久的客车，加上从公社走回来，脚也累了。 躺在床上，赵碧晨很快陷入了梦乡。空旷的田野，让赵碧晨感到一丝丝凉意和害怕。她清楚，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沿着小路一直走，薄雾背后，小叔依靠在一个墓碑上，喃喃自语。哪怕是隔了几步远，她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悲伤。 她想走过去安慰他，可是她的手指穿过他的身体。小叔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小叔，你怎么了？”赵碧晨努力想要看清楚墓碑上的文字，可是它们却越来越模糊，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赵碧晨只能在小叔身边坐下来。她企图听清楚他的说什么。可是，小叔说出来的话她明明听到了，为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难道是因为做梦，所以这里的信息都没有办法被接收转化？ 身旁小叔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他满脸的胡须也没有剩下几根黑的。而且胡子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乱得跟一团野草似的。 赵碧晨再想细看，发现小叔竟然扶着墓碑站起了身子。他提着一个塑料酒桶，一边蹒跚的走路，一边揭开酒盖子往自己嘴里倒酒。 努力的喊着小叔的名字，赵碧晨心里堵的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在心底蔓延。 “晨儿，晨儿，你怎么了？”罗淑芬在厨房里听到女儿的叫声，连忙跑进房间。恐怕是做噩梦了，罗淑芬心疼的抱着满头大汗的女儿，她的表情如此的无助。 “妈，妈妈。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好可怕。”赵碧晨贴进母亲的怀里。她一定要给小叔写一封信。瞎眼婆婆的话不可能小觑，她既然说中了自己的命运，那就证明她绝对不是胡说八道。 “别怕，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的。”罗淑芬牵了牵女儿的耳垂，据说这样可以赶走魑魅魍魉。 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赵碧晨就坐在书桌前提起了笔。她将她和陈芳遇到瞎眼婆婆的事情全部都写在了信纸上。她不敢提自己的噩梦，只是不断的前调老婆子的特别，希望引起小叔的重视。 赵碧晨现在特别后悔当时在荆州的时候，这件事后来被别的事情打岔，以至于她忘记跟小叔提了。以小婶子的性格，肯定不会把瞎眼婆婆的话放心上。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掉以轻心。 吃过早饭，赵碧晨打起精神，将从荆州带回来的行李打开。 “呀，怎么能买这么多东西，可费钱了吧？”罗淑芬摩挲着包裹里的棉布，给孩子做小衣服肯定非常舒服。赵碧晨离家时罗淑芬虽然给了一点钱，可是那点钱买两尺普通的布料差不多。 “小婶子非要买的，她对小叔、然然还有我都很好。”赵碧晨一想到陈芳，心里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梦，觉得堵得慌。 “嗯，我就知道她是个好的。晨儿，你记住妈妈的话。对家里人，再好也不过分。妈妈很欣慰你对然然的关爱，妈妈也相信你会同样爱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家晨儿是妈妈的小棉袄。” 受赵旭东的影响，罗淑芬只要是不发飙，言谈举止并没有太多的乡土气息，反而有种文静素雅的感觉。 “我知道了，妈妈。我可以把这些布料送一点给吕大婶吗？”赵碧晨拿起手里的一块料子，这个颜色很适合吕大婶的皮肤。 “当然可以。” 赵碧晨好久没回家，将房间和带回来的行李收拾妥当，她带着布料来到吕家。今天正好吕继山没有上工，在院子里切猪草，看样子准备煮猪食。而离他不远的地方，甄珠正在喂鹅。 吕家的家禽可以算得上是甄家湾养得最多的一户人家。他们家喂了四头肥猪、二十多只鸡，还有十多只鹅。 “吕大叔，吕大婶，难得你们都在家。大婶，来看看这块布料你喜不喜欢？”赵碧晨打完招呼，径直走向院子里的甄珠。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惊喜，让赵碧晨也跟着露出了笑脸。 “碧晨回来了？珠珠，你把盆子放下，我待会儿来喂鹅。你带着碧晨先回堂屋，这里地上不是鸡屎就是鹅屎。”吕继山放下手里的切猪草的菜刀，赵家这姑娘他看很不错，不知道自己儿子啥时候可以给娶回家来！ 说起来，吕向阳也有小半年没有给家里来信，吕继山非常挂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看看，掐指一算，吕向阳离家也有五年多了。关于他上战场的事情，吕向阳只跟赵碧晨说了。因此，吕家人并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方，正在做什么事情。归根到底，还是怕父母担心。 “这块布料好巴适！橙子，我给你做件新衣裳吧。”甄珠洗干净手接过赵碧晨手里的布料，上下摩挲着，眼里全是欢喜。 “不，婶子，这块布料是专门送给你做衣裳的。我家里还有呢！嘘，悄悄地，咱们小声点。你看这个是什么？”赵碧晨从口袋里掏出专门给吕大婶带的糖果。 “呀！大白兔！”甄珠惊喜的想要叫出来，想到碧晨的话，连忙将嘴巴捂住。笑意从眼睛里流淌下来，仿佛带着一串流光。甄珠还真的跟她名字一般，如同一颗蒙尘的珍珠。 原来，甄珠前段时间因为糖吃多了长了蛀牙。从那以后，吕继山开始控制她吃糖。 大白兔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奶糖，舔了舔嘴角，甄珠放下捂嘴的手。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她轻咳了两下。“橙子，我可以吃一个吗？一个就好了！” 赵碧晨笑着将摊在掌心的大白兔奶糖的推过去，示意吕大婶自己拿。 甄珠笑眯眯的拿了一颗奶糖，剥开放进自己嘴里。手上再拿一个，剥开放进赵碧晨嘴里。下一秒，她拿着一个剥好的奶糖朝吕继山跑过去。 坐在小板凳上切猪草的吕继山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压力，忽而一个带着奶香味的糖果被甄珠环抱着脖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大山，吃糖。”准确的将奶糖喂进大山嘴里，似乎害怕他生气，甄珠笑着往后退了两步。 “珠珠只吃一个，就一个！”甄珠竖起食指，可怜巴巴的看着丈夫。 堂屋门口，赵碧晨悄悄的捂住自己的嘴。吕大婶可真聪明，用糖收买了吕大叔，这下他就不会责怪她了。 吕继山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妻子，真是拿她没办法。 “碧晨，你把糖都给我吧。我帮你大婶收起来，不然她又该说话不算话了。” 当吕继山忙完，赵碧晨跟他说了饲养计划，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赵碧晨对吕继山并没有隐瞒，将家禽的出路详细的说清楚了。附带其中的风险和保密措施。 “碧晨，你跟我来。”吕继山似乎有点激动，他将赵碧晨带到吕家的房屋背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吕家的住房背后新建了几间草房，围墙将这些房子全部包围在其中。草房之中，一群刚刚孵出来的小鸡正在扒拉着地上的沙土和石子。毛绒绒的小家伙们挤在一起，非常可爱。 赵碧晨吃惊的看向吕继山，这间草房里的小鸡仔加起来恐怕有一百多只了。没想到，吕大叔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 “嘿嘿，我就是想着村子里不是好多人都要养小鸡吗？一只小鸡仔总比一个鸡蛋值钱，就将家里的鸡蛋都孵出来了。碧晨，我跟你说，孵小鸡可好玩了。我发现了一个新方法，孵出来的成活率特别高……” 吕继山提到孵小鸡，滔滔不绝。刚好赵碧晨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一老一少蹲在地上一边说一边比划。不远处，甄珠在给院子里的鲜花浇水。这院里的花团锦簇，映衬着甄珠如同少女一般的笑颜。 赵旭东和罗淑芬听说女儿想要养家禽，第一反应竟然是怕女儿累着。不过看碧晨坚持，他们也就同意了。虽然现在不能做买卖，可拿给自家弟弟，不算做生意吧？ 说干就干，屋后的房间除了需要把多余的旧家具搬出来，更重要的是制作赵碧晨画在纸上的鸡架子。立体化养殖始终是农业、养殖业发展的大趋势。 在制作鸡架子这个工程上，赵旭东显得有心无力。拿着女儿画的图纸，赵旭东愣是费劲心思也没有拼凑出来。倒是吕继山一看就明白了这个竹制的鸡架子的奥妙之处。 “碧晨，你这个架子太厉害了。五十厘米一层，可以错开搭建三层。一个小一点的鸡房除了大门，其余四面墙都可以作为鸡架子的支撑。如果是大一点的鸡房，完全可以背靠背排成几列。” 吕继山除了打猎技术很好，他的手工也是一级棒。跟赵旭东这个半吊子不一样，吕继山有非常强的空间架构能力。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毕竟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自然没有办法跟赵旭东刚劲有力的毛笔字相提并论。 就这样紧赶慢赶，直到天气进入深秋，吕家和赵家的鸡架子才已经搭建完毕。为了不被村子里的人发现，吕继山通常吃了晚饭就会带着妻子来到赵家。借着堂屋和鸡房之间的天井透下来的光，他每天得忙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赵旭东和碧晨给吕继山打下手，甄珠跟着罗淑芬一起做布鞋，秀鞋垫，倒也相得益彰。 “吕大叔，爸爸，大功告成！“赵碧晨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鸡房。这里可是承载了两家人三个月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同样的鸡房，吕家也搭建了一个。 吕继山伸手摇了摇架子，然后欣慰的点点头，牢固的。 “老吕，你的手艺真是没得说，这个！”赵旭东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有碧晨画的图纸，有大家的帮忙，我自己也做不出来。这样吧，今天晚上我把家里的鸡背一些过来。”自从打算养鸡，吕家和赵家不仅没有往外卖鸡蛋，还用粮食跟村民换了好多鸡蛋。 大家一直以为赵家人是为罗淑芬补身体准备的，倒也没有多问。 除了之前赵碧晨看到的一百多只小鸡仔，吕继山相继又孵了两百多只小鸡出来。夏末孵化的小鸡仔已经长大了一些，由于吕家人照顾得好，小鸡仔成活率还是挺高的。 碧晨提前跟吕继山商量好了的，卖得这些鸡群和鸡蛋的钱由两家人平分。只不过现在只有投入，还没有看到收入。 说来也是巧合，赵碧晨三个月前寄给赵启明的信竟然在送件的过程中被雨水打湿。由于看不清楚收件人，这封信被压在邮局，最后被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一阵秋雨一阵凉，边境的战役终于在一场绵绵秋雨之后落下帷幕。邻居终于假装老实起来，签署了和平条约。当撤军的命令传达下来的时候，三排的士兵们气愤得跳脚。 “排长，我们不走。操，把我的兄弟还给我！” “排长，你去跟连长说说，咱们再干他娘的一场。老子还没有打够，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排长，我们走了，长眠在这里的兄弟怎么办？” 无数的声音在吕向阳耳边回响，他的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失望、愤怒、不甘，他比他手底下的士兵更加难过。可是，他不能够表现出来。 “你们等我的消息，不许胡闹！”吕向阳拄着拐杖，他的右腿在前些天的战役中为了救身边的同志，被炮弹炸伤了。要不是运气好，他的右腿就要废了。 “连长！”拐杖丝毫不影响吕向阳的前进速度。 “吕向阳，你来得正好。吕向阳同志，立正！”魏连长手里还拿着一张刚刚传递到连队的文件。他的眉头紧皱，可是看到吕向阳的时候，眼睛里是欣慰和肯定。 吕向阳迅速站直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到！连长！”声音洪亮得隔了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到。 医务室就在连长办公室的隔壁，徐思琪拉了拉身边的护士，“你听，这声音肯定是吕排长的。他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他好好休息，怎么又跑到连长办公室来了？” “哟，开始心疼了？思琪，我可是听说吕排长是有对象的。”张圆圆说到后面，表情严肃起来。她和徐思琪一样是战地护士。她有一个圆圆的脸蛋，还有圆滚滚的身材，可谓是名副其实。 “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打你。”徐思琪一脸娇羞，心思被张圆圆发现了，有这么明显吗？ “哎，我说真的。虽然吕排长的确是我们连队长得最好看，枪法也是最厉害的。可是，哎呀！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张圆圆似乎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思琪一边清理着手上的工具，一边点头。 “圆圆，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崇拜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徐思琪心里对大家口中所说的对象不以为然。她可是知道吕向阳是大山里来的，山里的姑娘难道比她美？比她有学识？比她聪明？ 其实，徐思琪还有一个身份。她的父亲是这个连队所在的109团的团长徐耀辉。 隔壁办公室，魏连长欣慰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吕向阳。他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从一个新兵蛋子，到现在自己手上这个文件上的新成立的主攻射击连队的连长，吕向阳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现在。 “我代表组织正式通知你，吕向阳同志。由于你在团队中的优异表现，组织决定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完成？” 军人说话，向来如同刀锋一般尖锐。 “有！” “从即日起，吕向阳同志不再担任109团五连三排的排长，而是在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之后到109团独立连报道，任连长一职。考虑到其在战斗中的优秀表现，予以颁发三等功立功勋章，批准一个月的探亲和休养假。” 放下手中的文件，魏连长举起右手回敬了一个军礼。 “恭喜你！吕向阳同志！” “连长，这……连长，我不想走！”吕向阳连忙拄着拐杖走上来，他的眼眶热热的。他不想离开他面前的老大哥，也不想离开他的兄弟们。 第57章 “吕向阳同志, 党章第一章第六条的规定是什么？”魏连长一脸严肃。 “我志愿加入……执行党的决定, 严守党的纪律, 保守党的秘密, 对党忠诚, 积极工作, 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 这份誓言，从他三年前带起徽章的那一刻起, 已经深深的刻入他的脑海。 拍了拍吕向阳的肩膀，魏连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们，永远, 都是兄弟！” 从魏连长办公室走出来, 吕向阳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再想想自己刚才背诵的党章，长叹一口气。 “吕排长, 换药的时间到了。”徐思琪从医务室探出头来。 吕向阳皱了皱眉头, 腿上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不容易有个假期, 他想回家跟碧晨求婚。到时候被爸妈和碧晨看到腿上的伤, 又该担心了。听说结婚需要提前打报告, 自己到底是先求婚？还是先打结婚报告呢？ 因为在思考事情，走进医务室的吕向阳直到被拉着在椅子上坐下才回过神来。 “请问, 我腿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够好？” “你哪次受伤不是这么问的？如果你要是多爱惜一点你自己，我保证它很快就好！”徐思琪瞪了一眼吕向阳, 他可能算得上部队最不老实的病患了。 这不是吕向阳第一次受伤。上战场以来, 大大小小的伤疤已经数不胜数。 故意加重了手上换药的动作，谁知道吕向阳竟然一声不吭，徐思琪有点舍不得，立刻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一旁的张圆圆看不下去，端着盒子说了声自己去病房看看。 此时，医务室只剩下了徐思琪和吕向阳。吕向阳正在盘算着跟兄弟道别，还有回家的事情。一想到碧晨，他浑身血液加速了流动。快六年没见，她肯定长高了吧？或许有自己下巴这么高？皮肤是不是还是那么白皙细嫩？ “恭喜你升职了！”徐思琪说完抬头发现吕向阳竟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缕微笑在嘴角浮现。他右边嘴角的酒窝让她好想用手戳一戳。 “嗨，回神了！我给你说话听见了吗？” 举起手在吕向阳面前挥了挥，徐思琪莫名的就是知道他的笑容肯定跟女孩子有关。可是，一想到这个女孩子不是自己，徐思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什么？好了吗？谢谢你！”吕向阳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打算离开。 “你如果没有听到我的话，就直接说没听到好了。为什么要这么敷衍我？”徐思琪激动的站起身来，放下药品捂着嘴冲出了医务室。 吕向阳茫然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护士都是这么小气的？他以后还是自愈吧，省得给她们添麻烦。吕向阳还以为徐思琪不高兴自己耽误她的工作。 浑然不在意医务室发生的事情，吕向阳将魏连长刚才传达给他的思想转达给手下的班长。至于自己要走这件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入冬之前，赵碧晨将第一批成鸡交给陈芳带着一起来到甄家湾的装车的司机。村民们因为是第一次看到拖拉机，好奇的围着拖拉机看了又看。这个奇怪的大家伙竟然可以跑这么快！ 赵启明出差去了，临走之前交代陈芳跟赵碧晨对接。因此，陈芳收到赵碧晨的电报，跟采石场的送货车沟通之后，确定了这台往甄家湾方向送货的拖拉机。 担心陈芳一个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赵旭东连夜跟车一起去了荆州。当然，将家里的鸡装车这个动作是夜里进行的，甄家湾的村民并不知情。 三天之后，赵旭东揣着501元的现金飘忽着回了家。一百二十只鸡外加两千个鸡蛋，竟然比他和罗淑芬在生产队干一年的收入还高！兜里的钱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制不住他快要蹦出来的心。 想到家里还有四百多只鸡，赵旭东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刺激。平均一只鸡可以卖到3元左右，那岂不是家里还有一千多元的存货？用右手一把握住左手，赵旭东告诉自己要淡定。 甄家湾的大院坝里，赵碧晨拍了拍手，看向自己对面的孩子们。 “都听我说，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每个人都可以换到糖葫芦。”原来家里的鸡养了多了之后，赵碧晨明显觉得喂鸡的饲料太单一了。除了糠渣、碾碎的玉米杆子和青草，赵碧晨觉得还需要添加一些虫子。 于是，这才有了让村子里的小孩子帮忙抓蟋蟀和蚯蚓，五十只蟋蟀或者其他小虫可以换一颗裹了糖衣的山楂。小孩子们一听说有糖葫芦可以吃，自己村子里的虫子抓完了，还跑到别的村子去抓。 可别小瞧了孩子们，他们手里提着的用麦秆编制的“宝塔”可以容纳不少的蟋蟀。赵碧晨倒也没有认真的数，看着差不多的，都给发糖葫芦。特别多的孩子给两颗。 将这些虫子拿回家，切碎了拌在喂鸡的吃食中。赵碧晨间或添加一些沙石进去，这样可以避免母鸡下“软蛋”，对鸡群本身也是有好处的。 除此之外，鸡群吃的草也是有讲究的。豆科类植物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钙，鸡仔不仅喜欢吃，还能够让它们加速成长。 所以说，喂鸡还真是一门技术活。赵碧晨一点点的摸索着，将自己在喂养过程中的心得记录下来。有时候还会拿给老师审阅，遇到一些鸡仔可能会有的疾病，赵碧晨甚至提出了自己的预防意见。 钱会理一直很看好赵碧晨，她跟村子里的孩子不一样。 在甄家湾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看着赵碧晨一点点的成长起来。他非常愿意帮她解决她遇到的困难，很多时候，钱会理甚至觉得自己的研究方向就是从这个女孩身上延伸出来的。 “晨儿，爸爸回来了。”赵旭东的声音充满了激动。 “爸！坐车累不累？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赵碧晨看向赵旭东，放下手里的鸡饲料，这盆添了虫子的混合饲料鸡仔肯定喜欢。 “不了，我不饿。来，我跟你说。对了，你妈妈呢？”按理说这个点生产队应该收工了，似乎只有晨儿一个人在家。 “妈妈去吕家了，她说昨天吕大婶的花样字落在咱家，她给她送过去。”赵碧晨一看父亲激动的模样，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其实，碧晨也有点好奇，到底上次小婶子拉走的鸡和鸡蛋可以卖多少钱。 “走，走，我们去吕家。”赵旭东完全静不下来，这么多钱，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当赵家父女来到吕家的时候，罗淑芬正准备起身回家。 “当家的回来了？”罗淑芬总觉得自己这次怀孕情绪变得更加敏感了。 “吕老哥在家吗？咱关上门说话。”看到从鸡房里走出来的吕继山，赵旭东示意自己身后的女儿把吕家的院门锁上。 赵家人和吕家人聚在吕家的堂屋之中，赵旭东一把将自己怀里的钱掏出来放在桌上。因为都是小钱，所以足足一大包零碎的钞票。期中，还夹杂着几张布票和糖票。 这么多钱！大家都惊呆了。 “晨儿，你数数，应该是501元的现金，还有一些布票和糖票。”赵旭东的声音充满了豪气。就他们拉过去的那些鸡和鸡蛋，荆州的人抢着要。 当然，这些活动只能私底下进行。大部分还是被几个食堂和一些干部家庭给买了去。不得不说，赵启明和王海民提前做了很多工作，尤其是保密这一块，一定得保证万无一失。 分钱的时候倒是出了一点分歧，吕继山只拿200元钱，说剩下的都给赵家。理由就是他们家就他出了力，赵家出了两个劳动力。 “叔，可不能这么算。这些小鸡仔都是您孵出来的，孵小鸡的鸡蛋也是你家出得多。再说，这么多鸡架子，都是您的功劳。”赵碧晨知道吕家从来都是大方的人家，不喜欢计较。 “是啊，老哥，我们拿200，剩下的都是你的。”赵旭东坚持道。 “不不不，要不是有启明的销路，我孵出来的这些小鸡仔哪里能够卖出去？”吕家单薄，却能够在甄家湾立足并且有较好的人缘。说到底，还是吕继山非常大度和乐于助人。 最后，桌上的钱被两家人平分了。吕继山说什么也不要剩下的粮票和糖票，赵旭东只能收了起来。 晚上，躺在床上的赵旭东失眠了。 “淑芬，你说吕家是不是还挺不错的？吕继山和甄珠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既能干，还明理。” “嗯，是挺不错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罗淑芬怎能不明白自己身边的丈夫。在罗淑芬看来，其实赵旭东处事远不及吕继山周全。有点书呆子气，而且为人也不够灵活。可是，丈夫也有他的好。 赵旭东从来不重男轻女，也不觉得男人就一定要比女人地位高。当然，他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不过，瑕不掩瑜。 “我看吕向阳当兵也有五年了。那孩子比咱家晨儿大三岁吧？二十三岁也不小了！”赵旭东这是盘算着跟吕家人做亲家。 “向阳当兵之前对咱家晨儿倒是不错，平日里没少写信给晨儿。可谁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咱晨儿可不能一直等他吧？”当妈的也有当妈的顾忌，虽说吕家人的确不错。 且说家里有了卖鸡的收入，罗淑芬觉得自己腰板也能挺直了。她家晨儿又漂亮又能干，真是不愁嫁。 赵碧晨整日里围着鸡房转，可别小看了这些鸡，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为了防止下次再出现分钱的纠结，赵碧晨和吕继山商量好了。吕继山帮忙孵小鸡，赵碧晨提供喂养技术和疾病预防技术；吕继山负责进行两家人鸡房的维护和鸡粪的处理，赵家人负责销路。 到时候各家卖的鸡和鸡蛋也约莫能够分得开了。毕竟，赵家的鸡房和吕家的鸡房是分开的。 赵旭东心疼女儿，总是主动将猪草和喂鸡的草割回来，偶尔吕继山也会背一些到赵家。切草、拌鸡食、喂鸡、捡鸡蛋，赵碧晨多余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和写养鸡日记去了。 一次次的记录，也让她从中总结了一些窍门。鸡蛋的储藏非常讲究，堆在一起不行，而且不利于远距离运输。赵碧晨和吕继山一起研究了两个月，终于编制成功装鸡蛋的竹篓。 自从吕家养了鸡，甄珠的日子渐渐充实起来。她知道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可以换钱，照顾得更加精细了。 “咕咕咕，开饭了！”两百多号大鸡，还有两百多只小鸡养起来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甄珠并没有烦恼，这些小动物给她带来了很多欢乐。在她的眼里，这些小家伙比村子里的人有趣。 养的鸡多了，自然不能散养。左边的鸡房养的是成鸡，右边的是小鸡。甄珠每次都是先喂小的，再顾大的。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甄珠转身，手里的盆落在地上。 “妈！我回来了！”吕向阳穿着军绿色常服，背上背了个大包裹。右手不受控制举过头顶，身体站得笔直。这是他送给母亲的见面礼！ “宝宝！”甄珠一下子冲过来抱住儿子，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儿子。摸摸他的脸，上下打量着，甄珠一把拉住儿子的手。 “走，妈给你做好吃的。” 吕继山背着一大背篓的猪草回家，门口竟然听到了妻子的笑声。这是碧晨又过来了？吕继山走回家，将背篓放在厨房外面。当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出来的时候，他愣住了。 “妈，你做的面条真好吃。” 儿子回来了？吕继山大步走进堂屋，激动的看着放下碗筷的吕向阳。他怎么又黑了？脖子下面似乎还有一道伤疤。 “爸！”吕向阳冲过去抱住自己的父亲。 吕家人一家三口神奇的坐在堂屋里相互看着对方傻笑，就是赵碧晨过来看到的场景。 她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看看，很多时候只是跟吕大婶说说话，因为大叔经常在外面忙。 看到吕向阳，赵碧晨有种做梦的感觉。记忆里的大哥哥长成了一个需要自己仰望的高度，唯独那双炙热的眼睛，跟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吕继山拉着妻子出了家门，将家里的空间留给了儿子和碧晨。 吕向阳一步一步走近赵碧晨，他的小女孩果然长大了。无数次在自己梦里面出现的人现在终于变成现实，他可以清晰的在碧晨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想我吗？” 在离赵碧晨一步远的地方，吕向阳停住了脚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 望着眼前的高山一样的吕向阳，赵碧晨的脸不争气的红了。鼻尖是他具有侵略意味的气息，好似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穿军装真的是太帅了！点点头，赵碧晨虽然害羞，却坚定的没有移开眼神。 吕向阳大掌一伸，长腿一迈；而他身前的赵碧晨感受到来自身前压力，连忙后退了两步。于是，赵碧晨背靠着墙壁，被逼近的吕向阳给抵在墙上。 “我想听你说出来。”吕向阳低下头，眼睛里带着笑意。 “你别这样！”赵碧晨心跳得厉害，双手撑在吕向阳的胸前，企图阻止他的靠近。 “碧晨，听话。说你想我！”吕向阳感受到胸前推拒的双手，恨不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可是，他不能。会吓坏他的宝贝的。 “我，我有想你。”赵碧晨发现吕向阳真的是越大越无赖了，哪有逼着人说话的！ “我也想你！”将撑在墙壁上的手收回来，吕向阳一把握住自己胸前的手，一点点的将她的手指展开，最后十指相扣。偏偏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碧晨，我喜欢你。不，我爱你！”长叹一声，吕向阳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嘴，张口衔住已经诱惑了自己很久的红唇。像糖果一样吮吸，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紧张得脚趾头抓地，赵碧晨完全没有想到吕向阳竟然这么大胆。她已经不会思考，直到吕向阳放开她，还傻傻的盯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还想要？” 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笑声，让赵碧晨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能再来了，她的心跳已经失去了控制。 吕向阳当天晚上就带着自己的爸妈来到了赵家，他要做一件自己做梦都想做的事情。 “赵叔，赵婶！”吕向阳身上的常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原本就身姿挺拔的他穿上军装更显得正义。 这是一个对军绿色充满敬意的年代，赵旭东和罗淑芬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伙子。这么多年的军队磨炼，没有让他锋芒毕露，反倒是从外到内，带着一股坚毅和浩然正气。 “好！好！”赵旭东看到吕家三口一起过来，心里有了个猜想。 突然，吕向阳做了一个让大家始料未及的动作。他双膝跪地，跪在碧晨爸妈面前。 “哎，你这孩子，你这是干啥？”罗淑芬想要扶起吕向阳，被吕继山阻拦了。 “让他说完。”吕继山想看看，儿子这些年到底有没有长进。 “叔、婶，我一直喜欢碧晨，从小我就中意她。我想娶她当我的妻子，恳求你们把她嫁给我。”军旅的生活，让吕向阳学会了很多。也导致他的做事方式简单而直接。 “起来！”赵旭东扶起吕向阳，也邀请吕家父母坐下。 赵碧晨被吕向阳的动作惊呆了，比下午的那个吻来得更加让她措不及防。所以说，他那会儿在亲她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晚上来求娶吗？还是说，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他的？ “跟叔说说你在部队的事情。”赵旭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态度。五年之前的吕向阳和现在的他肯定是不同的，他想看看，曾经的热心少年，经历过什么，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就是赵旭东跟其他父母不同的一点，虽然他也曾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是在面对吕向阳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要多多了解一下，经过部队锻炼，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赵旭东的话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既没有表明自己同意或者是不同意的态度，也没有让吕向阳觉得自己不认真。反而，赵旭东的话让他紧绷的身体得到了放松。 是的，吕向阳在求娶的时候是忐忑的。如果赵家父母不同意怎么办？军人的职业或许在有的家庭看来光鲜，但是吕向阳非常肯定，赵家父母选择女婿的标准一定是不一样的。 赵旭东这个问话看似简单，也是比较有水平的。连吕家父母都看向自己的孩子，他们也想知道孩子这些年在部队是怎么生活的。虽然有信件来往，可总不如当面听得清楚。 吕向阳这次没有隐瞒，除了部队生活，他还讲了自己上战场的事情。除了概括的讲了这五年的大部分生活，还说了一些对自己影响比较大的人和事，以及自己的一些感触。 当大家听说他上战场的经历，表情变得非常凝重。这对于吕向阳而言，一定是终身难忘的经历。 “赵叔赵婶，我向你们保证，向mao-主-席保证，向我身上这套军装保证，我一定会对碧晨好！一辈子对她好！请你们同意将她嫁给我。” 第58章 “向阳, 赵叔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不过, 据我所知, 现役军人结婚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赵旭东本就中意吕向阳, 因此他的求婚赵旭东并不意外, 反而内心有种信任和感慨。 女儿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吗？赵旭东总觉得自己的宝贝就要被别人偷走了。 “赵叔, 这个您请放心, 我回部队立刻打结婚报告。这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您的允许，不敢轻举妄动吗？”吕向阳一听有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悄悄的看向赵碧晨, 正好跟她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两人的眼神一接触，赵碧晨马上挪开视线。当着父母的面谈这件事，她的内心是害羞的。 “碧晨, 你是什么意见？”赵旭东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 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还想听听女儿的意见，这也是他让赵碧晨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爸爸, 妈妈, 吕大叔, 吕大婶。我想清楚了, 我愿意嫁给向阳大哥。”这么多年, 自己藏在房间里的信，一封一封全是感情的积累。吕向阳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不可抹去，无可替代。 两家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甄珠眉开眼笑的拉住碧晨的手。 “大山, 以后橙子就是我的闺女了？我有闺女了！” 当吕向阳知道自己家竟然和赵家联合起来做起了养鸡的事业，他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碧晨果然是他心中那个优秀、有主意的女孩；心疼的是这么多鸡仔，碧晨每天一定会很辛苦。 于是，回家后的吕向阳根本不允许妈妈和碧晨插手养鸡这件事，从打草到拌鸡食，从捡鸡蛋到处理粪便，他全部包揽了下来。 赵碧晨感触最深的是自己以前每天都需要忙很久的事情，吕向阳竟然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而且，他还将赵家和吕家的柴房都堆满了柴火。就这样，吕向阳每天剩下的时间就是缠着她要亲亲。 吕向阳回家没几天，隔壁村的媒婆就上门了。不过，她连吕家的门都没有进去。 当天，赵碧晨和吕向阳定亲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好些看好他们两人的家庭不禁感叹自己下手太慢了。唯独甄家人知道，赵家和吕家的关系一直处得很好。尤其是赵碧晨对甄珠，那可是好得没话说。 不管大家的闲话怎么说，赵家人和吕家人根本不接话。两家人可是深谙闷声发大财这件事，渐渐地吕向阳和赵碧晨的婚事被别的八卦所取代。新鲜而又有趣的事情才能够抓住大家的视线。 对于放寒假回来的甄世嘉来说，碧晨和表哥的定亲让他如同遭受当头一击。他的新娘就要嫁给别人了吗？上午回的家，下午知道消息的甄世嘉找到了碧晨。 “听说，你和表哥定亲了？“ “是的。”赵碧晨觉得甄世嘉脸上的表情怪怪的，难道他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我以为你会是我的新娘！你从小就是我的新娘！”甄世嘉激动的拉住赵碧晨的手腕，却被赵碧晨一下子就挣脱了。 “世嘉，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赵碧晨后退两步，跟甄世嘉保持安全距离。她没有想到甄世嘉会这样失态。他喜欢自己？赵碧晨以为这么多年，时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懊恼的抱住自己的头，甄世嘉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他以为的青梅竹马，他以为她会是他的。谁知道才念了半年的大学，回家之后一切都变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比不上吕向阳吗？碧晨，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比不上他？”甄世嘉眼眶有点泛红，这个消息让他难以接受。他连表哥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世嘉，我一直当你是同学。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没有错，可是抱歉，我喜欢的人是吕向阳。”赵碧晨性子就是这样的直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早点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我是大学生，他只是个当兵的。碧晨，你看看我，看看我的眼睛。它在诉说着对你的爱意。”甄世嘉伸手想要去拉赵碧晨，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胳膊。 “世嘉，你想对你的表嫂说什么？”吕向阳在家里没有找到碧晨，听说甄世嘉回来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到小树林这里来。果不其然，他看到了被逼退到一边的碧晨。 甄世嘉的话他没有听全，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表弟想要表达什么。其他的都好说，碧晨不行，她只能是自己的。吕向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甄世嘉，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谁也没有想到，甄世嘉竟然用自己没有被拉住的那个手朝着吕向阳挥起了拳头。 他哪里是吕向阳的对手，只见吕向阳伸手一拉，压肩托举放倒。短短十秒钟的时间，甄世嘉被一个并没有下狠手的过肩摔放倒在地。 “记住，这是我教你要尊敬你的表嫂。”吕向阳冷静的脸庞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 “走！”吕向阳牵过赵碧晨，头也不回的走了。 “碧晨，我永远等着你。无论你是不是嫁给吕向阳，我永远等着你！”躺在地上的甄世嘉竟然大声喊了出来。 吕向阳的手握紧拳头，要不是他知道周围没人，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世嘉这个小子，越长大越是倔了。他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做，败坏的可是碧晨的名声。 “你生气了？”赵碧晨肯定的说道。被握的手十指相扣，她可以感受到手指传递的温度和力量。 吕向阳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碧晨，然后将她带到了自己家里。甄珠跟丈夫钓鱼去了，家里只剩下碧晨和吕向阳两个人。赵碧晨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被吕向阳带到了他的房间之中。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件要紧的事。”赵碧晨转身想要出去，谁知道被吕向阳拦腰抱住。 “我还没有审你，就想跑了？”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赵碧晨耳朵特别敏感，手臂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你审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事。甄世嘉不关我的事，我也很困惑。你先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赵碧晨有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这是吕向阳的房间，没由来她觉得好危险。 “不，我就喜欢这么说话。”身体紧贴着碧晨的，吕向阳长腿一迈，身体往前倾。赵碧晨已经被他的前胸贴在她的后背上，按在了门背上。 “嗯，你想干什么？”心里发慌，因为看不到吕向阳的脸，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男-性清冽中带着特有的阳刚味道。 “你知道世嘉喜欢你吧？”松开抱着碧晨腰的手，吕向阳跟碧晨十指相扣。他特别喜欢现在这个姿势，他可以肆意的不用隐藏自己眼中的欲望。面对面的话，他怕吓到她。 “不知道。”赵碧晨回答得非常快。 “不诚实的女孩会受到惩罚的哟。”吕向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赵碧晨的耳廓。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女孩颤抖了起来。原来，这里是她特别敏感的地方。 “向阳大哥，你别……我受不住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赵碧晨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的敏感。 许是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亲密，赵碧晨整个人已经软了。要不是身后吕向阳给的支撑，她一定会瘫软在地。 赵碧晨颤抖的声音，让吕向阳心软了。还是不要吓到她了，慢慢来。于是，吕向阳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用鼻尖磨蹭着她的脖子和锁骨。如同小狗一般，吕向阳的声音嗡嗡的。 “我不喜欢世嘉靠近你。可是，这么优秀的你，别人会喜欢也很正常。即便没有世嘉，以后还会有别人喜欢你的。我的晨宝，你就是一颗明珠。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吕向阳的大度和包容让赵碧晨感动，他的意思她明白了。他允许、接受有别的人喜欢她，同样，他期望自己理解他的吃醋？ “你在吃醋吗？你在为你的行为找借口！”赵碧晨一语中的。 “我本就是你的未婚夫，哪里用得着找借口？”似乎是为了惩罚碧晨，他松开一只手，将碧晨的头侧过来，张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背上紧贴着吕向阳坚实的胸膛，前面是粗糙的门板。扭头接吻这个动作真的是太刺激了，一缕缕银丝因为角度的关系，从嘴角滑落。这个吻带着吞噬人心的力量，赵碧晨觉得他快要把自己的心吸过去了。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吕继山和甄珠说话的声音。 “向阳哪里去了？” “应该是去找碧晨了吧？我把鱼清理出来，晚上把赵家人请过来吃烤鱼？” 赵碧晨瞪大了眼睛，开始挣扎。偏偏这个时候吕向阳还不放过她，反而更加肆意的掠夺，让她满脸涨得通红。更让她颤抖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吕向阳的手竟然攀上了她胸前的高峰。 晚上吃烤鱼的时候，甄珠傻傻的看着赵碧晨的嘴唇。 “橙子，是烤鱼太辣了吗？你的嘴唇怎么又红又肿？” “咳咳，珠珠来吃这块鱼肉。亲家别客气，我在锅里还做了点锅贴，向阳跟我一起去拿进来吧。”吕继山放下碗筷，拿眼睛看向坐在甄珠身边的儿子。 赵碧晨埋着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天啦，肯定被爸妈看到了，都怪吕向阳，把她的嘴都亲肿了。虽然说两家人谈妥了亲事，可是这样也太不检点了。 赵旭东和罗淑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女儿的嘴唇他们心知肚明。看来向阳这个孩子是有点稳不住了。偏偏他现在的身份，不是说结婚就可以结的。还得等部队的审批下来才能办手续。 厨房里，吕继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爸爸也年轻过，我都理解。为了碧晨好，你还是收敛一点。万一到时候婚礼还没有办，孩子先出来了，对碧晨的名声不好听。” 虽说村子里好些人结婚连结婚证都没有办，吕继山到底是心疼碧晨。毕竟，碧晨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她，儿子也不行。 “爸，你想得太多了。我们，没有做越线的事情。我会把握好尺度，你相信我！”吕向阳没有想到爸爸会说这个。 下午的确是情难自禁，他没有想到碧晨的嘴唇会红肿起来。看来，以后只有找别的地方下口了。藏在衣服里，别人也看不见。吕向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今天晚上不打算洗手了。上面可是残留着碧晨大馒头的温度和触觉。 大年十五，吃过汤圆的吕向阳必须要返回部队了。在家里日子虽然舒心，他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尤其是这个独立射击连的重要性，在休息的时候，他起草了一份建设计划。等着回去的时候跟魏连长商量一下可行性。 赵家，赵碧晨一大早就起床了。她知道今天吕向阳要回部队，她特意摊制了薄饼。又香又脆的饼子可以存放十天以上，椒盐味和甜味的饼子都有。用细棉布袋子将晾凉的薄饼装上，赵碧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抬头看向灶台上方挂着的腊味，这些都是吕向阳回家之后上山打的猎物，满满当当的挂了两排。 站在一张凳子上，碧晨收起刀落，将自己看中的腊味割下来。这些是她准备的让他带给战友尝鲜的腊味。她用松枝和花生壳还有柚子皮熏过的腊肉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吕向阳换上回来时的军装，背上碧晨和爸妈给他准备的东西。转身看向自己身后让他牵挂的家人，举手立正，一个标准的军礼代表他的承诺。 “爸爸妈妈们，碧晨，我走了。” 转身的吕向阳头也没回。他害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舍不得离开。身上的军装约束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一言一行。 赵碧晨小跑了几步，跟在吕向阳身后。他这一去，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她不急，她可以等。但是，请别再让他上战场了！她害怕！ 甄珠和罗淑芬几乎同时握住自己丈夫的手，不远处的两人是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着他们分别，做父母的心里也不好受。赵旭东和吕继山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理解和支持。 “别送了。”吕向阳停下脚步，他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可是他不敢回头。 “你走你的，我送我的！”赵碧晨停在三步远的地方，望着自己面前的背影。爱情最刻骨的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在漫长的时间里，你会发现，有一个人他充满了你的整个世界。 你的所有欢喜和忧愁，只跟他有关。你的所有欢喜和忧愁，只想与他分享。 吕向阳猛地一下子转过身来，将赵碧晨举起来搂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吕向阳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分离。 “等我！” 这一次，吕向阳转身的时候是用跑的方式前进。他的眼眶里，似乎有一些珍贵的东西流了出来。 赵碧晨知道，他在说等他回来娶她。 “我愿意！吕向阳，我愿意。”赵碧晨不顾一切的大声喊了出来。因为喜欢他，她愿意等。因为爱他，她愿意承受分离的心酸。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 吕向阳走后的好几天，赵碧晨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直到家里又一批成鸡出笼，连带着4000只鸡蛋一同被送往荆州，她这才被忙碌的琐事填充了吕向阳离开带来的空白。 火车之上，趁着夜深人静。吕向阳偷偷的拿出碧晨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她。然后，将她紧紧的按在胸口。 赵碧晨准备的腊味被吕向阳直接带到了部队食堂。他可是明确的表示，这是他媳妇给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大家一方面高兴可以改善伙食，另一方面争相问是不是回家办酒了。 毕竟吕向阳回家之前还一直说的是对象，这次回来直接改口叫媳妇了。 “婚礼还没办，不过也快了。我这不是马上打结婚报告吗？” 这句话传到徐思琪的耳中的时候，她手里的注射器差点掉在地上。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快成了别人的丈夫？如果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握紧拳头，徐思琪知道自己要是不问个清楚，这辈子都会过不踏实。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喜欢吕向阳，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可能是因为他非常聪明？亦或者是帮他清理伤口的时候看到了他健硕的身躯？ 于是，回部队的第一天晚上，吕向阳从魏连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见到了拦住自己去路的徐思琪。 “吕向阳同志，我有话问你。”徐思琪深吸一口气，刚才鼓起来的勇气就要消耗殆尽了。 “有事白天再说吧，这会儿晚了，被别人看到要说闲话的。”你要说吕向阳是个糙汉子，偏偏还能够想到要避嫌。的确也是，这会儿离就寝的口令恐怕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不，我一定要现在问。”徐思琪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徐思琪同志，你既不是我的上级领导，也不是我手下的兵。你没有权利命令我或者说要求我。”冷酷起来的吕向阳显得丝毫不近人情。 “你一定要这样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我们之间难道没有一点可能性？吕向阳，我告诉你，我徐思琪喜欢你。”徐思琪被激怒了，她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刚好被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的魏连长听个正着。 徐思琪喜欢吕向阳？吕向阳不是有未婚妻了吗？他们之间难道有感情纠葛？明明刚才他还跟自己询问了结婚报告的流程。 魏连长看了看吕向阳，再看看徐思琪，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没想到吕向阳这么有魅力，竟然吸引了团长的掌上明珠。转念一想，倒也正常。吕向阳在军营里，的确非常出挑。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团队凝聚力。 “徐思琪同志，不知道是我的哪一点行为让你误会了。我很爱我的未婚妻，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吕向阳皱紧了眉头，他不想评价徐思琪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样跟自己也没有关系。 “你一定会后悔的！”徐思琪哭着跑开了。 魏连长拍了拍吕向阳的肩膀，“你恐怕还不知道，徐思琪是徐团长的女儿。” “她是军长的女儿，我还是会这么说。”吕向阳一脸严肃，女人虽然是弱势群体，但也不能任性妄为。在吕向阳看来，徐思琪的行为是在要挟他，完全不考虑结果和影响。 果不其然，第二天部队了就有了吕向阳脚踏两只船的流言。而徐思琪在面对流言的时候不解释的态度，让不知情的人真的误以为吕向阳是负心汉。家里有对象，还在部队勾搭小护士。 “思琪，你这么做恐怕不好吧？”张圆圆不太赞同的看向徐思琪，流言虽不是徐思琪传播出去的，可是她这样的受害者的态度很容易让大家误会。 “我怎么做了？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吕向阳不是很厉害吗？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徐思琪内心是矛盾的，昨天晚上吕向阳没有给她留丝毫的情面，她为什么要站出来为他说话？潜意识里，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说不定会影响吕向阳的晋升。 张圆圆目瞪口呆，她不是喜欢吕向阳吗？难道爱而不得反成恨？ 第59章 这样的结果, 在吕向阳的意料之中。然而, 他丝毫不顾忌别人看他的眼神, 该做什么事照样做。结婚报告花了他一天的时间才写好, 还没等他递交上去, 部队里就已经有人在谣传他会被取消学习进修的资格。 吕向阳一听反倒是笑了。得了, 留在魏连长手下不走, 他还巴不得。 此时正值109团各连队工作交接之际，从战场回来，好多优秀的班长、排长、连长因为牺牲或者身体原因不能在原本的岗位上工作。新的接替他们岗位的人正在陆续就位。 汪国辉没有想到, 自己刚刚接手新工作，就遇到了老熟人。 是的，汪国辉从地方部队调了回来。正好升任吕向阳所属团队的政委。他接手新工作的第一件事, 竟然是处理吕向阳同志的个人作风问题。 吕向阳看到汪国辉, 吃惊得连手里的材料都掉在了地上。 “汪连长？” 汪国辉可以说是吕向阳的老师，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吕向阳。要不是汪国辉在地方上的训练和指导, 他吕向阳也不会在部队如此瞩目。毕竟在当时的新兵训练中, 吕向阳的成绩可是超越了那些当了好多年兵的老人。 “吕向阳, 我们又见面了！有时间吗？我们谈谈。”汪国辉同样感慨万千。自己看好的苗子果然已经长成了小树。未来, 他还可能成长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给耽搁了。 “好！”吕向阳弯腰捡起地上的材料。汪国辉眼尖，看到了结婚报告四个字。 “你要跟赵碧晨结婚了？”汪国辉跟吕向阳肩并着肩走在操场上。 “是的, 汪连长。”吕向阳想起了当初赵碧晨借着给部队送干草来偷看自己训练的场面。自然，他和赵碧晨的关系瞒不了汪连长。 “向阳, 部队虽然大部分都是男性同胞, 可难免也有一些女同志。我们在跟女同志相处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听我说完。你的人品我自然知道，你身边的亲密战友肯定知道，但是你能保证全连甚至全团的人都知道？” 汪国辉停住脚步。 “我的意思是，处理这样的事情，咱不能认怂，不能沉默是金。你的沉默，或许正是纵容了对方的嚣张气焰。在你以后的工作生活中，或许还会出现类似的事情。你想好了怎么解决吗？扼杀在摇篮状态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当然，你有可能直到事态严重了才知道这件事。这不要紧，我们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汪国辉的话让吕向阳陷入了思考。自己原本为了女同志的名声考虑，并没有站出来解释什么。眼看着流言越演越烈，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到真的成了别人眼中的负心汉。 “我知道了，连长！”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傻小子！我现在是你们的政委。” 吕向阳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递交了自己的结婚报告，想着自己离家的时候跟在身后追赶的赵碧晨，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一早，一篇名为“我的父亲和母亲”的主题文章，张贴在了部队的宣传栏内。这个栏位，专门设置给部队里宣传士兵的见解和感触的地方。当然，能够上榜的都是正能量的文章。 吕向阳讲述了自己的家庭，讲述了自己的“傻子”母亲和流浪汉父亲的爱情。 “她被所有的人当成傻子，除了我的父亲。他像是宠着女儿一样宠着她，耐心的解答她的所有疑惑。他可以为了博得她的一个笑容而扮演小猪小狗，他可以为了她既当爹又当妈……” “在这样的家庭熏陶下，我从小就觉得女同志应该被保护，我们应该尊敬女同志。我和我的爱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们的结合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肯定。结婚报告我已经上交，只等部队批示。在我心中，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的家庭告诉我，爱是包容和理解；我身上的军装告诉我，爱是责任和义务。” 吕向阳在文章最后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不怕别人知道他的家庭跟别人有所不同。他甚至没有提到这几天一直纷纷扬扬的流言蜚语，他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他的人品，不需要列在纸上供大家批阅。 汪国辉在当天晚上，组织部队一起进行了“关于整顿不良风气，检讨一言一行，坚决打击三人成虎的流言压迫”的学习活动。虽然没有直指吕向阳的污蔑事件，倒也让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在学习检讨会上，徐思琪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在地上。为什么大家若有若无的视线都看向自己？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直至今日，徐思琪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样就不会看到大家异样的眼神。 吕向阳第二天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北京进修去了，他根本没有分出太多的心思应付徐思琪。该说的，该做的他已经做了。他不是徐思琪的任何人，无法左右她的思想和行为。 阳春三月，寒气渐散，万物复苏。接生婆将赵碧晨从房间了推了出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守在这里。去给你妈弄碗吃的过来！” 等赵碧晨将糖水鸡蛋弄好了端过来，房间里已经传来了哇哇的啼哭声。终于在赵碧晨二十岁这年，罗淑芬又给她添了一个小弟。赵碧晨激动得差点没有端稳手里的碗。 “是个八斤重的胖小子，恭喜恭喜！” 赵旭东已经乐得只会傻笑，还是碧晨拉了他一下，他才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你！” 接生婆捏了捏红包，笑了。 “我去给淑芬把弄脏了的床单和衣服收拾一下。你们家也没个老人，好多事都没人指点。碧晨，你听着婆婆给你说的忌讳，可要记牢了。刚生产完的女人就跟孩子一样需要精心照顾……” 甄珠听说罗淑芬生了，吵着要过来看亲家和孩子。放在别的人家可能会有点尴尬，赵家和吕家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罗淑芬顺利生产已经是最大的福气，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 眼看着赵旭东和碧晨因为照顾孩子和大人忙不过来，甄珠主动提出留下来给碧晨搭把手。这样，赵旭东终于松了一口气。宣传员这个工作不是这么好做的，尽管妻子刚刚生产，他还是需要每天都出工。 在照顾奶娃娃上，赵碧晨畏手畏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好有甄珠帮忙，她到底是当过妈的人，虽然吕向阳小时候她的智力还没有现在这样好，可到底母爱是人的本能。 以前罗淑芬在生碧晨的时候落下了一些月子病，这一次，赵碧晨想要给母亲全部调养好。因此，除了上厕所，赵碧晨不允许母亲下地。连吃东西和喂奶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橙子，你瞧他多卖力，吃得可香了。”甄珠惊喜的看着罗淑芬给孩子喂奶，小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能给大家带来欢乐。 “名字取好了吗？”甄珠其实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不过自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她没有其他妇人那么多烦恼，才有跟她年龄不符的语气和纯真。 “他跟然然一样都是尉字辈的，爸爸给他取了个赵尉辞。”赵碧晨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阿辞，阿辞，好名字。” 随着罗淑芬生产，赵碧晨忙里忙外，嫩是瘦了十斤。除了照顾母亲和弟弟，她还要打理好家里的鸡房，幸好过年的时候把家里的肥猪买了，不然她真的是照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家里人少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要不是吕继山和甄珠的帮忙，赵碧晨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搞定不了这么多事情。 赵碧晨本就纤细的身材，这个时候显得更加单薄。两家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吕继山包揽了所有找鸡食的琐事，赵碧晨只用和鸡食、喂鸡、捡鸡蛋。甄珠则是负责给孩子和大人换洗衣服，给他们弄吃的。赵旭东一有时间就将孩子接过去自己照料，晚上孩子也是他单独在原来的书房搭了一间床自己照顾。 吕向阳以为自己进修回来可以拿到审批通过的结婚报告，结果这个报告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 “政委，我的结婚报告还没有审批下来吗？”吕向阳有点困惑，按理说不用了半年的时间，结婚报告本身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都会批下来的。他只得找到汪国辉。 “不应该呀，你的报告我这边看了没问题就往上传递了。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有结果了。你别急，我去问问。”汪国辉也很吃惊。 第60章 汪国辉知道吕向阳着急跟赵碧晨确定关系, 赵家的女儿他也认识, 的确是个非常有灵气的女孩子。难道, 这中间还出了什么纰漏？即便是审批不通过, 也是应该有个结果的。 谁知道汪国辉去找相关部门的时候, 竟然没有找到吕向阳的结婚报告, 这件事就大条了。 “同志, 我是吕向阳所在部队的政委汪国辉。麻烦你再帮忙找一找，他的结婚报告经过连队审核已经往上提交了半年，不应该找不到才对。”汪国辉心里直觉有异常。 “请你等一等, 这半年提交的资料都在这里。你看这些文档全部都是按照姓氏的拼音排序。这些是通过了的，这些是没有通过的。两边都没有一个叫吕向阳的人。” 专门负责这个工作的同志并没有推诿，而是仔细的将自己的资料整理了一遍。 此时的结婚报告并没有一式两份的说法, 吕向阳就写了那么一份结婚报告, 现在找不到原件，可真是奇了怪了。要知道汪国辉可是亲眼看过那份结婚报告的。 “这样, 我让我们连队负责这个工作的同志来跟你对接工作。我们连队应该有文件留底是什么时候递交上来的, 看看有没有负责签收的工作人员署名。说实话, 这不是一件小事。报告去了哪里, 这总归有个去处。” 汪国辉有点恼怒了, 该不会是徐思琪搞的鬼吧？ 你还别说，汪国辉还真是猜对了。自吕向阳去进修之后, 她在医务室待不下去了，通过父亲的关系, 调到了别的部队。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止步于吕向阳所在的连队。毕竟, 部队是一个很讲纪律的地方。 倒也不是刻意为之，巧合的是有一次她去父亲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放在父亲办公桌上的结婚报告。正好徐团长有事出去，她心中一动，翻看起了桌上的结婚报告，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了吕向阳的那一份。 不假思索，她将这份报告抽了出来，然后私底下撕毁了。 这件事，徐思琪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徐团长的秘书每次交给首长的资料都是有明细登记的。在汪国辉的推动下，每一个程序都被清理了出来。结婚报告的去向终止于团长办公室，这一下，事情大条了。 徐团长得知这件事非常生气，他根本没有想到女儿竟然如此胆大，竟然敢私自处理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偏偏这件事还被广而告之，毕竟一级一级查找的时候已经惊动了很多人。 要不是徐思琪的母亲护着女儿，徐思琪一定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最后，她也只是被赶回了家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吕向阳不得已，提交了第二次结婚报告。他没有想到，徐思琪竟然如此记仇。 进修回来，射击连新任连长的命令紧接着下达部队。吕向阳跟家里的赵碧晨一样，陷入了紧张而忙碌的筹建工作。这一次，无论再忙，他也紧盯着自己的结婚报告的审批流程，可千万别像上一次那样出了岔子。 甄家湾，罗淑芬出月子的时候，在荆州得知消息的赵启明一家终于抽空赶了回来。这一次，赵启明是开着拖拉机回来的。村民们围着拖拉机，摸摸看看，很是好奇。 “启明，这是你买的拖拉机？”甄朝选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赵家这是发财了！ “这不是买的，是厂里奖励的。我哪里买得起拖拉机。”赵启明谦虚的说道。其实，这还真是赵启明自己买的，可是他不能说出去。依照这个时代的氛围，买拖拉机可不得了，那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 反正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荆州的具体情况，说是采石场里奖励的，倒也说得过去。 赵启明在拖拉机的尾箱里放了很多竹筐子，不过都是用麻布遮住的，大家也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猜测里面都是些好东西。 赵旭东和赵启明拿了两根扁担，将这四框子东西挑了进去。赵启明再次出来的时候提了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的是红鸡蛋和糖果。他笑呵呵的散给周围的邻居。 赵碧晨单独装了一口袋红鸡蛋和糖果来到巫婆婆家门口。随着她年龄大了，出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村子里的鹅她已经放不动了，许是年轻的时候还有点积蓄，巫婆婆老了之后日子并没有太难过。 “巫婆婆，我妈生了个胖小子，请您吃红鸡蛋。” 巫婆婆躺在摇椅之上，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眼镜。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书本，定定的看向门口的花样女子。 “进来吧，把门关上。”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赵碧晨直觉巫婆婆有话要说，连忙依言而行。关上门，赵碧晨走到巫婆婆面前停下脚步。哪怕现在巫婆婆年纪大了，满脸枯枝一样的皱纹，赵碧晨仍然非常肯定，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把你手上的珠串给我看看！”巫婆婆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赵碧晨好奇的看向巫婆婆，手串藏在衣服里面并没有露出来，她是如何看到的？ “呵呵，他以为我会看在这个东西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巫婆婆的话让赵碧晨心中一惊，她跟爷爷是什么关系？什么叫做放过他的家人？ “你的爷爷没有告诉过你这个珠串的来历吧？我想他没脸说。”巫婆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回忆的神情。 “我也不要你手上的珠串，你且细细的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赵字的背面还刻着巫字？即便是被我抹去了，存在过的东西，总会留下痕迹。” 赵碧晨在巫婆婆的语气中听出了释然还有神伤。难道，她和爷爷之间还有什么故事不成？拿出珠串，果不其然，在赵字的背面，有被磨过的痕迹，依稀可以看到是个巫字。 “巫婆婆，你？” “我告诉你不是让你来质问我的，碧晨，你永远不知道那些旧事才好。”前一句话还是凶悍的语气，到下一句，巫婆婆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柔软的语气。 “既已改命，自当珍惜当下。他没有那个能力保你们一辈子平安顺遂，熬过波折才能始终。这本书给你，哼！我不至于小气到为难小辈。你最好把书里面的东西背下来然后毁掉，它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赵碧晨接过书还没有回过神来，巫婆婆已经闭上了眼睛。她颤抖的伸出食指，放在巫婆婆的鼻翼之下，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看着静静躺在躺椅上的巫婆婆，赵碧晨突然鼻头一酸。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这是一个为爱生，为爱而死的女人。即便不知道她跟爷爷之间的故事，她的风骨永存。 巫婆婆就这么去世了，赵碧晨坚持将她埋葬在了山顶之上。莫名的，她觉得巫婆婆肯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至于巫婆婆给她的书籍，是她亲笔写下的一些珍贵药方。十张可以活死人的药方，的确不适合存在于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巫婆婆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碧晨决定将自己从巫婆婆那里听来的话烂在肚子里，希望她下辈子不用孤独终老。跪在坟前，赵碧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吕向阳心心念念的结婚报告终于批下来了，可是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家结婚。西南边境的邻居又开始作祟，部队随时准备出发。 战事一触即发，吕向阳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 “吕向阳同志，今天找到你是有一项特殊的任务要交给你。在我宣布任务之前，请你先把这份保密协议签署了。”不过是开个会，吕向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单独带到了这间办公室。 将保密协议逐条看完，吕向阳在最后郑重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把这份资料看了，我代表组织正式通知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够和外界有任何联系。包括你的连队，你的战友，甚至你的家人。直到任务完成，你才能再次回到这里。” 这是一个5s级别的最高密令，吕向阳在看到它的保密级别的时候心中一惊。什么时候，他可以有资格知道这样的机密？这一定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相信内容你已经看清楚了。吕向阳同志，这一次没有选择的机会。相信你非常明白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如果你能够顺利完成，其重大意义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吕向阳举起右手，一个标准的军礼伴随着一句响亮的话语：“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就不会上演；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上一次的战斗惨烈场面就不会出现！ 第61章 赵碧晨自从接到吕向阳的那封结婚报告已经通过审批的信件之后, 半年的时间没有再收到一封来自吕向阳的信件。难道他又上战场了？赵碧晨努力的想从有限的信息来源中找到蛛丝马迹, 但是无果。 她开始变得焦虑不安, 甚至晚上做起了噩梦。梦里面吕向阳浑身是血躺在草地上, 他呼吸微弱到几乎马上就要消失。周围还围了一群虎视眈眈的狼群, 好似随时准备扑过去将他变成口中的美食。 “啊！”赵碧晨从睡梦中惊醒, 满头冷汗的她坐起来双手抱膝。梦是反的, 梦一定是反的！赵碧晨喃喃自语。 睡不着觉，赵碧晨索性进入实验室里。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翻看着自己的日记。养鸡这么些时间, 养鸡日记已经写了好几本。她打算干一件繁琐的事情来麻痹自己。 赵碧晨计划将这些日记整理出来，制作成一本关于养鸡的作业指南。从列大纲，到敲定细节, 赵碧晨每天晚上睡不着都会进入实验室整理素材。直到忙得精疲力尽, 才会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一个月之后，当她拿着一本手写的养鸡指南递给钱会理的时候, 钱会理震惊了。 “好, 好, 好！”钱会理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可见对这本书的认可程度。 “可惜了, 可惜它现在还不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碧晨，老师要谢谢你。或许, 我也应该像你这样，把我这些年的研究都记录下来。”钱会理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 赵碧晨总是会给他很多惊喜, 除了在实验过程中提出的个人独特见解, 她很多时候的思维非常跳跃，不会受条条框框的限制。钱会理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还不如学生。 “老师，我觉得您非常有必要把您的研究写下来。您也知道，甄家湾的水稻年产一年比一年高，都快成了整个公社的典范。除了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在种植技术上肯定是优于其他地方。” 赵家湾的粮食上缴之后，会作为良种发给各个村落。这些年来，公社的粮食产量节节攀高，已经上过好几次报纸。老师如果将水稻种植指南做出来，一定会造福更多的农民。 于是，她除了忙家里的事情，还要分出很多时间来做数据统计，帮老师完成一些更加精细的计算和记录。她甚至帮老师代笔，将老师口述下来的东西记录在大纲之中。 忙碌的工作，麻痹了赵碧晨的思念。她还在家里人的帮助下，建立了第二个鸡房。赵家和吕家加起来养殖的鸡群已经超过两千只。除了赵旭东和吕继山还在生产队赚取工分，罗淑芬、赵碧晨、甄珠已经全力投入在养殖工作上。 赵碧晨甚至学会了开拖拉机。赵启明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会乘坐客车去荆州将拖拉机开回来运送鸡蛋和成鸡。 这样大规模的养殖和运输肯定瞒不了甄家湾的村民，不过好在上次赵启明开拖拉机回来的时候就跟大家说过。荆州好几个工厂的公家食堂拿到了采买的资格证，被允许向农户收购鸡蛋和家禽。 赵启明倒也不是糊弄人的，而是真的有几个大型的食堂拿到了采买资格。至于赵启明他们的采石厂完全是狐假虎威，倒也没有人下来检查这件事的真实性。 毕竟荆州离这里远着呢，而且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远远赶不上后世。甄家湾的村民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到处张扬。 因为这股风气，甄家湾家家户户都多养了一些家禽，倒也不显得赵家和吕家的突兀。只不过，在经历过几次鸡瘟之后，大家也不敢多养，要是都死掉了可就赔本了。 吕向阳失联已经超过一年，赵碧晨再也忍不住了。她跟家里人商量之后，踏上了去部队找寻吕向阳的火车。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赵碧晨恁是将自己变成了女汉子，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开着拖拉机往返于甄家湾和荆州之间，她甚至教会了吕继山和赵旭东开拖拉机。 市场需求越来越大，一周一次运输已经不能够满足需求。赵启明咬咬牙，将这台拖拉机留给了家里用，他自己又去买了一台。在这个两轮自行车都不易采买的时代，赵启明弄来两台拖拉机几乎将这些年赚来的钱全都砸了进去。 赵旭东倒也没有白要弟弟的拖拉机，下次送货的时候，将家里攒起来的钱都给了弟弟。赵启明推拒不掉，只好收下大哥给的钱。 “碧晨，你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要不然，爸爸跟你一起去？”赵旭东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 “爸，没事，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和妈妈。向阳大哥的回信不是有地址吗？我会找公安帮忙的！”赵碧晨做好的心理准备。虽然只知道吕向阳在济南军区109团，她不是有张嘴吗？她可以一路问过去。 “碧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鸡，我会按时和你爸一起送货。你到了部队就给家里拍个电报回来，知道吗？”吕继山听见火车汽笛的声音，连忙挥了挥手。 罗淑芬和甄珠照看着家里还有孩子，赵旭东和吕继山送她来的车站。看着火车开走，吕继山拍了拍赵旭东的肩膀：“亲家，感谢你养了一个好闺女。我们吕家，一定一定好好待她。你也别把她当成出嫁女，我吕家愿意把儿子入赘到赵家，以后孩子跟碧晨姓。” 吕继山是个明白人，赵家的闺女那么优秀，根本不愁嫁。跟了自家儿子，反倒是成了这般模样。 “咱们不是一家人吗？哪里能够说两家话！碧晨和向阳都是我们的孩子。”赵旭东长叹一口气，他心里其实有不太好的预感。吕向阳为什么不写信回来？肯定不是他不愿意！ 这个时代的火车远远赶不上后世的那样高速，赵碧晨没有委屈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卧铺。四十六小时的车程，坐硬座她害怕自己会晕过去。抱着行李在卧铺坐下，赵碧晨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这个包厢里，目前也就只有她一人。也不知道是其他卧铺都没有卖出去，还是乘客没有找到位置。 “刺啦！”一声，卧铺的包厢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衣，下身一条军绿色的军裤用皮带将衬衣扎在里面，显得干练而又好看。 “哟，妹子，我们差点没赶上火车。我跟你一个包厢。喏，你看，我们是你对面的卧铺。”为了取得赵碧晨的信任，她特意展示了自己的车票。 赵碧晨看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她和他身后穿军装的严肃男人看起来好像是夫妻组合。 四张卧铺的床位空了一个出来，约莫是没有卖出去的。毕竟，比硬座要贵上三倍的卧铺价格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时尚的女人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包，一看就知道家境非常不错。此时是1974年的9月底，天气稍微有了一点凉意。赵碧晨身穿米色的棉布上衣，头发编成鱼骨发辫；下身黑色的裤子是陈芳亲手缝制的，并不如这个时代的裤子一般宽大，勾勒出了腿型；脚上是甄珠给做的千层底布鞋。 在喻晓月看来，对面的年轻女人长得可真好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白瓷般的皮肤和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发型让她对赵碧晨非常有好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喻晓月，旁边这位是我的丈夫陈冲。这不，我丈夫调到了济南军区，我也只有跟着一起过去了。我们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喻晓月指了指身边的丈夫，这些年好不容易在这边稳定下来，部队的调令就下来了。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你们好，我叫赵碧晨。真是巧了，我也去济南军区。不过，我是去109团。”赵碧晨礼貌的看了一眼喻晓月的丈夫，虽然常服上没有军衔，看架势肯定是个不低的军官。陈冲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这么有缘！我们也是去109团。妹子，你是去探亲还是干啥？”喻晓月眼睛一亮，没想到对面的还是一位军属。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妹子还是媳妇？不过，她猜应该是媳妇。 “嗯，我是去探亲的。”赵碧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这可以算得上是千里寻夫了。 “怎么了？听妹子语气好像有难处？没关系，你跟姐说说，指不定姐能够帮到你。”赵碧晨一看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喻晓月已经二十六岁了，这声妹子她叫得可顺口。 “我，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的未婚夫一年没有消息了。我这是去部队找他的。”赵碧晨也不是见谁都说实话，自己目前的确是需要帮助。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即便找到了军区门口，也不见得能够进去。遇到喻晓月和她的丈夫，真是太好了。 “啊？不会吧。部队是允许写家书的呀？怎么会一年没有消息？你说说看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我让我丈夫忙你查一查。”喻晓月是个热心的女人。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丈夫，扎巴扎巴眼睛，示意他表态。 “咳，赵碧晨同志，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是执行紧急任务去了，没有来得及通知到家属。”陈冲一直暗中观察赵碧晨，这个姑娘说的是真的，不像是撒谎。 “我的未婚夫叫吕向阳。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赵碧晨一听紧急任务三个字，心里一阵缩紧。什么样的紧急任务，一去就是一年多？ 吕向阳三个字让陈冲的瞳孔略微放大，这个名字他见过！济南军区的神枪手，年纪轻轻不仅个人能力强悍，还拥有非常高的智商和应变能力，战场经验丰富。 不由得，再次看向赵碧晨的时候，陈冲放缓了脸上的表情。“你也别担心，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去部队吧，车站有人来接我们。” 火车发动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才半天的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好久。中午时分，赵碧晨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薄饼请对面的夫妻一起吃。 “这是我自己做的，试试看好不好吃？”赵碧晨自从吕向阳走后，有时间就在研究薄饼，只因那次回部队的吕向阳夸了一句饼好吃。这次她拿出来的薄饼一共做了两个味道的。 一个是香葱的咸味饼干，一个是鸡蛋加白糖做的甜味的饼干。 为了让它们能够存放更长的时间，赵碧晨是用自制的烤箱烤出来的，从外形上比后世的薄饼略差一点，但是口感更好。 “哇，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你也太厉害了！”喻晓月心服口服的竖起了大拇指，这味道闻起来一点都不比商店里的糕点差。 道谢之后，她轻轻的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然后眼睛笑得眯成了月亮的形状。比闻起来还好吃！她笑着拿了一块塞进自己丈夫嘴里。 当不苟言笑的陈冲被硬塞了一个饼干进嘴里，他的表情是尴尬的。自家妻子太不成熟了，吃别人的东西还能这么豪气？他宠溺的看了一眼妻子。算了吧，谁让她比自己小十岁。考虑不周也是可以原谅的。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陈冲连忙用手取下口中的饼干，“请进！” “首长，这是为你们准备的面条。”一个带着厨师帽子的中年男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装了两碗面条。 “谢谢你，放下吧！”陈冲指了指两侧卧铺中间的小桌板，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粮票递了过去。 “不不不，我不能收。”中年男人连忙推拒，哪里能够收首长的粮票。 “我说你就拿着吧，不然我家老陈不许我吃面的。对了，你那里还有面条吗？再煮一碗过来吧！”喻晓月直接将粮票塞进了厨师的手里，然后催他再去煮面。 厨师只好拿着粮票离开了，还不忘说了句面条马上就好。 “首长，女士优先，我和碧晨就先开动啦！”喻晓月本就是个活波的性格，她将筷子递给赵碧晨，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吃面。 “不用了，你们吃吧，我吃饼就好。”赵碧晨没有想到，自己对面的喻晓月和陈冲大有来头，竟然有人专门给他们准备了面条。尽管这样，她看过去的眼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一点，陈冲满意的点了点头。可见赵碧晨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女人，沉得住气，不错！ “哎呀，我说妹子你就别跟姐客气。你看姐刚才可没跟你客气，吃了好多你做的饼干。你还别说，你做的饼干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将筷子塞进赵碧晨手里，喻晓月端着面碗喝了一口热汤。 坐长途火车，可真是遭罪。不过，有对面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妹子一起，倒也显得有趣多了。如果只是她和老陈，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喻晓月这么一说，赵碧晨还真的不好拒绝。她倒也不矫情，道谢之后端着面吃了起来。 要说吃相，赵碧晨跟喻晓月一样，静静的吃着面条，姿势优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喻晓月越看越喜欢，这姑娘，她看着非常舒心，各方面都对她的脾气。 下午无聊的喻晓月一直拉着赵碧晨聊天，从文学聊到音乐，从服装聊到饮食，赵碧晨竟然没有丝毫露怯，甚至好多地方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女人之间的聊天，不涉及政治，也不涉及局势这些敏感话题。但是也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其实也就是衣食住行，以及一些对名著的感触和对生活的理解。 “碧晨，你看我们这么投缘，要不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妹，好不好？”喻晓月是真的很喜欢赵碧晨。她们家就她一个女儿，父母从小管教非常严格，导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 大学毕业之后被父亲安排进入了文工团工作，没过多久就嫁给了世伯家的陈冲大哥。喻晓月现在还没有孩子，她自己也像个没有长大的少女。 “喻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妈妈才给我添了一个小弟。我们家之前一直就我一个孩子，我可羡慕别人家有哥哥姐姐的。”赵碧晨虽然说刚开始的时候是有搭话的由头，可是能够跟喻晓月如此聊得来，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哇，你都20了你妈妈还给你添了个弟弟，我真是太羡慕了。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喻晓月说着从铺上站了起来，拉着赵碧晨站到了陈冲的面前。 “首长，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赵碧晨闻言笑了起来。喻晓月真够古灵精怪的，刚开始他们不熟悉她很正式的叫丈夫、叫名字；熟悉了之后就开始叫首长、叫老陈。有这样的妻子，当丈夫的一定会很有乐趣。 放下手里的书，陈冲看向妻子的眼神带着宠溺。赵碧晨对这个眼神很熟悉，因为吕大叔是这样看吕大婶的，爸爸是这样看妈妈的，吕向阳也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从今天起，我和赵碧晨同志正式结为异性姐妹。首长，你是我们的见证人！” 转头看向赵碧晨，“来，碧晨，跟我一起念一遍。” “从今天起，我和喻晓月同志正式结为异性姐妹。首长，请您当我们的见证人！” 陈冲没想到，小妻子竟然来真的。算了，她要是高兴，就由得她吧！赵碧晨是个聪明人，她的丈夫也不差。或许，正式一桩好事也未可知。陈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可了。 “耶！”喻晓月一脸的兴奋，干脆也不回自己的床铺了，拉着赵碧晨坐在碧晨的床铺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一路上，赵碧晨和喻晓月靠着五子棋，靠着解决赵碧晨带来的小零嘴终于挨过了四十多个小时的长途火车。 喻晓月惊叹于赵碧晨的包里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零食，而且这些零食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薄饼、麻辣小鱼干、柿饼、炒花生、果脯、炒南瓜子、地瓜，没有一样不是喻晓月的最爱。 “碧晨，你的口袋真的是百宝袋，什么东西都有。”熟悉了之后，喻晓月整个人都挂在赵碧晨身上。她喜欢她身上好闻的茉莉花的味道。 “我跟你说过我家住在农村，好些东西从山野里找来，加工一下就可以吃了。”赵碧晨也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不去考虑家里的鸡仔们，不管小弟是不是尿了，也不去想吕向阳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 轻松下来的赵碧晨才发现，这两年自己真的是绷太紧了。她感激的看向喻晓月，要不是有这个絮絮叨叨活泼的姐姐，她可能一路上吃不好、睡不着。困扰她很久的失眠竟然在昨夜里没有出来打扰。 “终点站到了，请各位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当广播里传来到站提醒，赵碧晨和对面的喻晓月夫妇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完全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旅途的疲倦。 别看喻晓月在火车上嘻嘻哈哈的，一旦需要面对大众，她还是那个沉稳、带着干练和时尚气息的高冷女神。 赵碧晨内心忍不住感叹一下，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就是喻姐姐这样的人吧？ 等大部分的旅客都已经下车，陈冲才慢条斯理的带着妻子和赵碧晨走下火车。下车之前他已经安排妥当，让赵碧晨跟他们一起去109团报道。他会想办法打听一下吕向阳的具体情况。 火车站的出口处，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面前，站着一个黑瘦的小伙子。看到陈冲一行三人，他微微愣了一下，倒也反应迅速的迎了上去。 “首长！” 陈冲站直身子，回敬了一个军礼。将妻子和赵碧晨安顿在后座上，他打开副驾驶席位坐了上去。 赵碧晨在火车上的时候有注意到，陈冲看的是英文原版书籍，而且那本书籍是讲述各种枪-支图纸和原理的书籍。她一点都没有小看这个才三十六岁的首长，他身上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在举手投足间释放。 从火车站一路行驶了半天的时间，当吉普车开往一个位于大山背后的部队门口的时候，赵碧晨推了推靠在自己肩膀上小憩的喻晓月。 “喻姐姐，醒一醒，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赵碧晨激动而又紧张的看着他们所乘坐的吉普车通过检查，驶入部队大门。幸好自己遇到了喻晓月夫妻两人，不然等她找到这个地方，恐怕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碧晨，我知道你比较着急你丈夫的消息。你先在这里住下来，老陈现在去交接工作去了，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答复。”喻晓月将赵碧晨带到客厅里坐下，握着她的手。她能够感受到赵碧晨的颤抖。 连新家都没有来得及打量，喻晓月陪着赵碧晨一起坐在客厅里。期间，她起身烧了一壶开水出来。 部队的家属楼是一片平房。以陈冲的级别，他和妻子分到了两室一厅一卫的小套房。除了必备的座椅、床、柜子，套房里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家具。陈冲和喻晓月也只是提了一个较大的行李箱而已。 团部，跟陈冲交接工作的徐耀辉没有想到，陈冲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吕向阳的情况。 “哎！94号文件以你的资历，你应该是看过的。参加那次行动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要不是他们的付出，一场战争再所难免！吕向阳就是其中之一。”徐耀辉长叹一口气。 女儿拿走他办公室文件的事情让他震怒，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为了一个人做到这样的程度。他并没有迁怒与吕向阳，上级选拔参与94号文件的军人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可以干涉的。 对于吕向阳，他只有两个字，佩服！今天刚传回来的消息，要不是他机智、果敢，这次任务很有可能失败。 “他牺牲了？”陈冲一想到赵碧晨，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没有。参加行动的五个人，就他一个人还在抢救，其他的人都走了。医生说，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昨天才救回来的，还在北京抢救。”徐耀辉心痛的说道。 陈冲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徐团长，我还有点急事。咱们的交接工作推迟两天，可以吗？” 他没有隐瞒自己在火车上遇到吕向阳未婚妻的事情，吕向阳这个人他还没有见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正是因为知道94号文件的内容，他才能够深切感受到吕向阳的伟大。 “没问题，我让小刘备好车。我们一起去北京！”徐耀辉大掌一拍，没想到关键时刻吕向阳的家人来了。这肯定对他的抢救会有帮助！ 赵碧晨浑浑噩噩中，被喻晓月带上了吉普车。当吕向阳正在北京抢救的消息被陈冲带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陷入了混沌。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她的视线变得没有焦距。 她被带进了一家医院，她被换上无菌防护服，她被带进重症监护室。 直到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吕向阳，赵碧晨清醒了，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趴在吕向阳的耳边，赵碧晨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向阳大哥，你知道吗？我妈妈又生了个弟弟；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做你的新娘；吕大婶已经彻底好了，她还能帮着我妈妈带孩子。她说小时候你都是吕大叔一手带大的，她想要找一找当妈妈的感觉。” 重症监护室外，喻晓月看着里面的场景泪流满面。她是个军嫂，赵碧晨的悲伤她曾经感受过。那一年，她刚刚嫁给老陈；那一年，他整整消失了十个月。老陈回来的时候虽然满身伤痕，可到底没有像吕向阳这般需要跟死神搏斗。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赵碧晨一见如故，可能那时候她眼神里的彷徨和担心，跟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 陈冲有重要的工作要交接，他不得不返回109团。喻晓月静静的看着丈夫，告诉他自己要在这里给新结拜的妹妹加油鼓气。陈冲点点头，应许了自己妻子的做法。 赵碧晨守了吕向阳24是个小时，喻晓月在重症监护室外守了24个小时。 当吕向阳再次被推进手术室，喻晓月将手里的热馒头塞进赵碧晨手里。 “你需要吃饭，不然你倒下了，吕向阳怎么办？”赵碧晨第一次尝试到了眼泪搭配馒头的独特味道，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吃过馒头，她抱着喻晓月放声大哭。 上辈子，或许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去的。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能这么走了！ 赵碧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医生让她进手术室。她要进去给他鼓励，她还在等他！甄家湾的家人还在等他！ 虽然悲伤，赵碧晨没有失去理智。当医生同意她进去的时候，她用手擦干了眼泪。如同战士一般，她挺直了腰背换好防护服走进手术室。果真如她所承诺的，她没有打扰医生的抢救。她只是默默地握着吕向阳的手，默默的祈祷。 “如果老天爷你让他活过来，我愿意折寿三十年；如果老天爷你让他活过来，我愿意折寿三十年……” “成功了！成功了！”当手术室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完成所有的手术击掌相庆的时候，赵碧晨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向阳需要完成的手术，是中国从来没有成功过的案例。曾经无数个人死在手术台上，他是同类案例的第一个顺利完成手术的人。而且，他各项指标都非常好。 从手术室出来，医生宣布吕向阳暂时脱离了生命安全。直到喻晓月兴奋的抱着赵碧晨的手臂又跳又叫的时候，她才彻底回过神来。吕向阳有救了？ 赵碧晨没有忘记给家里拍电报这件事，她怕自己再不拍电报回去，家里人会一起找过来的。没敢说吕向阳刚刚脱险这件事，赵碧晨只说吕向阳前段时间执行特别的任务去了。 一个星期后，吕向阳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儿。 “碧晨！”他想要说话，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别急着说话，医生说你刚开始醒过来，身体各项机能还没有恢复。我知道你在叫我，我在这！”赵碧晨握着吕向阳的手，此刻坚定的她完全看不到在手术室外面守候的崩溃。 在吕向阳醒来之前，赵碧晨就将喻晓月“赶”了回去。总不好让她一直守着自己。陈冲刚刚到任，他们家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整理。他们的恩情，赵碧晨会记一辈子。 要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喻晓月和陈冲，赵碧晨不敢想象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活的吕向阳。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话想问，咱们不着急，慢慢来，好吗？”赵碧晨端过一旁的温水，将吸管放在吕向阳嘴边，示意他喝口水。 吕向阳一眨不眨的看着赵碧晨，他的宝贝怎么找来的？一路上肯定辛苦了。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自己肯定吓坏了！在昏迷中，他好似听见了她的声音。 “我妈给我添了个弟弟，吕大婶和吕大叔身体都好，我爸和吕大叔都学会了开拖拉机，可洋气了。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赵碧晨捡着吕向阳应该渴望知道的消息说了一遍。 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忧伤和阴郁。面对吕向阳，她总是一脸的关心和微笑。似乎他只是感冒了或者不小心跌了一跤。她全然没提吕向阳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也没有提自己的担心和绝望。 醒来的第二天，吕向阳终于可以说话了。 “碧晨，我的碧晨。我保证，没有下次，你信我！” 吕向阳的声音带着虚弱和沙哑，他知道，碧晨一定是吓坏了。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是被赵碧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要不是她的出现，自己很有可能坚持不住。 “还想有下次？你信不信你要是走了，我马上找个男人嫁了！”赵碧晨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吕向阳一把拉住碧晨的手，他知道错了。可怜巴巴的摇了摇碧晨的手，吕向阳弱弱的撒娇道：“晨宝宝，我口渴了想要喝水。” 赵碧晨看着他的样儿，噗呲一下破涕为笑。瞪了他一眼，别以为装可怜就可以过关。手上却麻利的到了一杯开水，因为害怕太烫，用两个杯子来回替他凉开水。 “碧晨，小心烫着，我不着急。” 晚上，当赵碧晨终于在隔壁的陪护床上睡着的时候，吕向阳听着耳边轻微的打呼声，心疼得厉害。碧晨一定是太累了，自己这身体也是不争气，怎么还不好？嘶！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刚才握拳抬手的举动牵扯到伤口，真tm的痛。 下一秒，吕向阳笑了。能够感受到痛，是这个世界上无比幸福的事情。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连感受疼痛的机会都没有了。活着，痛一点，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当赵碧晨端着一盆热水说要帮他擦身体的时候，吕向阳连脚趾头都抓紧了。 “可不可以不洗？” “你浑身都臭了，难道你闻不出来吗？” “可不可以先把门锁上？要是你洗着洗着有人进来了怎么办？”吕向阳一脸尴尬。就要毫无保留的在媳妇面前展示自己的身体，偏偏还是自己最弱的时刻，真的是太奇怪的体验。 赵碧晨无奈的瞪了一眼病床上的大爷，认命的走过去把病房的门锁上。 “这下好了吧？” “媳妇，咱先说好，可不许嫌弃我脏。把你待会儿看到的统统忘记，知道吗？”吕向阳说完，闭着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德行！”赵碧晨拧干手里的帕子，牵开吕向阳的被子。慢慢的解开他的衣服扣子，手术动刀的地方离胸口很近，那里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这是赵碧晨第一次见吕向阳的裸-体，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轻轻的擦洗着，赵碧晨可以想象这些地方当初受伤时候的红肿和疼痛。赵碧晨一边擦洗，一边轻轻地呼呼，嘴里还说着：呼呼，不痛。 吕向阳鼻头一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个傻丫头会如此在乎自己。 擦洗完身躯，赵碧晨将吕向阳的手臂从衣袖里面取出来。从手指头到肩膀，赵碧晨认真的洗着。即便是生病，他的胳膊也比她两只胳膊加起来还要粗壮。肱二头肌鼓起来，可见隐藏在其中的爆发力。 吕向阳只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下身某个部位蠢蠢欲动。被赵碧晨这么轻柔的揉搓，真是甜蜜的折磨。 “你看看，水都洗脏了，我去换一盆来。”赵碧晨低头端着洗脸盆就往厕所走去。抬头看着镜子里面满脸通红的自己，赵碧晨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过是洗洗摸摸，自己脸红个什么呀！用冷水浸泡过的手捧着自己的脸，赵碧晨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第62章 “碧晨, 你怎么还没有好？再不过来, 给我弄感冒了怎么办？”吕向阳在碧晨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她满脸通红, 不由得有点得意。看来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 “马上就来, 催什么催？”深吸一口气, 赵碧晨暗示自己：别紧张, 这才只是上半身, 还有下半身没有洗呢！ 换了一盆热水，赵碧晨故作淡定回到病床前。将洗干净的胳膊放进病号服中，原本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吕向阳身上竟然显得有点小。赵碧晨发现自己的回忆跟现实脱节了, 记忆中高高瘦瘦的吕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健壮的男人。 自己两个胳膊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他一个胳膊这样粗实。凸起的肱二头肌并没有因为他此时的虚弱而显得黯淡，赫然如同一头鸷伏的野兽。 耐心的脱下另一个袖子，赵碧晨细细的擦拭。当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的时候, 她已经忘记了害羞这回事。 阳光从赵碧晨背后照进病房, 她细碎的额发下面，是吕向阳记忆中比豆腐还嫩的俏丽面容。眉眼明显比照片中的少女长开了, 她变得更加饱满, 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石榴, 又像是一朵盛开的荷花。 将另外一只手臂擦拭干净, 赵碧晨的额头上已经忙出了细密的汗水。长舒一口气, 赵碧晨细细的将吕向阳的病号服扣上。抬眼发现他的嘴唇有点干涸，赵碧晨扭头看向一旁的暖水瓶。 吕向阳反手拉住想要离开去倒水的赵碧晨, 嘟起了嘴巴。 “我要一个亲亲！” 如果是他的战友在这里，一定会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训练场上的黑面教官, 战场上的神枪手, 素有“阎罗王”称号的吕向阳竟然有撒娇耍赖的一面！ “你都好久没有刷牙了！”赵碧晨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她不想甘拜下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借口。 “哈，你闻闻，不臭的。”吕向阳哈出一口气，装小孩子上瘾了。此刻就算是让他叫碧晨姐姐，他也是能够叫得出口的。 赵碧晨哭笑不得的看着吕向阳，怎么突然感觉死里逃生的他变了好多。以前他可不是这副模样！ 原本打算敷衍的亲他一下，谁知道她还没有贴近就被吕向阳张口叼住了嘴唇。那架势，仿佛要把她生吞下去。跟之前孩子气的撒娇形象完全背离。此刻，他就如同一头恶狼。 心跳快了一个节拍，赵碧晨仿佛被他拉着一起狂奔。措不及防下的占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惶恐不安的内心在这一刻，相互依靠。 赵碧晨没有拒绝，她也不想拒绝。由着他肆意妄为，赵碧晨打算一辈子都由着他。只因为是他而已。 用其中唯一能够活动的右手按住赵碧晨的脖子，吕向阳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渐渐的释放。别看他这几天缓过来了，实际上这场生与死的较量让他内心积攒了一大堆负能量。 赵碧晨的出现，安抚了他内心的怅然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于吕向阳而言，赵碧晨代表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她就这么站在这里，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给他极大的安慰。 一吻之后，吕向阳不舍轻啄。赵碧晨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还没有洗完，待会儿医生就要来查房了。” 再次换了一盆清水，赵碧晨咬了咬嘴唇。拉开他的病号的裤子，幸好里面还有一层底裤。选择从脚掌下手，这里看起来最安全。从脚掌到小腿，赵碧晨手上的帕子停在了膝盖处。 “上面还要洗吗？” 抬起头，赵碧晨望向将病床升起来斜靠着的吕向阳。她的心颤抖着，有点害怕，还有一些自己也说不出的期待。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此刻的吕向阳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 骑虎难下的赵碧晨硬着头皮往上，一边擦洗，一边数着吕向阳的腿毛。为了麻痹自己，她甚至已经数到了二十多根。即便是再慢，这趟行程还是有终点。 除了四角底裤这块区域，赵碧晨其他地方都已经擦拭干净。根本不敢抬头看病床上的吕向阳，赵碧晨心里一横，眼睛一闭，拉下底裤。深呼吸，别紧张，赵碧晨心里默念。 硬着头皮，努力干好清洁工的工作。可是，越来越颤抖的双手，出卖了此刻她的紧张和害怕。从来没有这样直接的面对，赵碧晨吓得屏住了呼吸。 赵碧晨的表现让吕向阳心中的尴尬得到了安抚，他以为自己才是应该紧张的那个人，谁知道她竟然是这幅畏手畏脚的模样。 “你把帕子给我吧，我自己来。”当吕向阳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赵碧晨立刻抬头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眼中的好笑，赵碧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你别动，医生说了你还不能弯腰。我马上就好！” 说完她没敢看吕向阳的眼睛，竟然认认真真的开始擦洗。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其实不就是生物书上图片的实物吗？要不是吕向阳火辣辣的目光，赵碧晨也不至于这样心慌。 对于吕向阳而言，从她拉下底裤的那一刻，他已经浑身紧绷。在爱人面前，身体的反应是最直接的。吕向阳一眨不眨的看着身下的赵碧晨，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拉起她，然后为所欲为。 所有的身体都已经擦洗完毕，除了那她不敢看的地方。赵碧晨现在已经麻木，索性大着胆子上手。 “嘶！”吕向阳深吸一口气。 赵碧晨抬起头，她不过是握了一把，没有用力呀？入目吕向阳的眼睛仿佛带着吞噬人心的魔力，赵碧晨被他如同太阳一般的耀眼光芒刺激得一下子低下了头。 “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来。”吕向阳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诱惑。 赵碧晨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帮他…… 完事之后，赵碧晨立刻冲到厕所里冲洗自己的手。大口喘息着，似乎这才学会了呼吸。满脸通红的她用肥皂将自己的手清洗了两遍。 吕向阳将自己收拾妥当，衣服裤子统统回归原本的位置。望着厕所的方向，他悄悄的笑了。多少次梦里出现的场景，终于在现实得到了满足。 当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病房里的气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赵碧晨瞪了一眼病床上的大爷，还好坏事已经做完。要是来人提前二十分钟过来，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碧晨，你看我给你带啥来了？”喻晓月一手提着一个大口袋，满脸笑容走了进来。她刚回去不过五天，到底是放心不下碧晨和她的未婚夫，把新家理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吕向阳同志，你好点了吗？”没等碧晨回答，喻晓月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吕向阳。要知道这个未来的妹夫可真是命大，她后来打听到像他那样的手术，即便是在国外，成功率也只有不到20%。国内的话，这还是第一起成功的案例。 “谢谢关心，我好多了。”吕向阳醒来之后是见过喻晓月的。赵碧晨已经跟他说了她们相识的过程，吕向阳自然也知道这是碧晨刚结拜不久的姐姐。听说她和她的爱人也是109团的。 吕向阳哪里知道，喻晓月是陈冲的妻子，而陈冲是109团的新任团长。 徐耀辉和陈冲的工作交接出了点问题，因此他们只是看着吕向阳手术成功便离开了。期间，有过几波人来看过吕向阳，不过赵碧晨都没有记住他们的长相和名字，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吕向阳身上。 在赵碧晨赶来医院之前，部队安排了一名士兵照顾吕向阳。他醒了之后，让照顾他的战友返回了连队。家里来人了，吕向阳自然不愿意占用战友的时间。 “我家老陈去你的主治医生办公室去了，他想了解一下你的康复情况。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家老陈吧？待会儿给你介绍。”喻晓月看吕向阳就跟看自家妹夫似的。 吕向阳的英雄事迹她可是听丈夫说了。可惜是秘密行动，不能公布于众。自家妹子眼光挺不错的，这个男人她看成！所以，这才有喻晓月这么热络的态度。 喻晓月一边说话，一边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碧晨，这是罐头，味道还行；这是麦乳精，给吕向阳同志补身体的，你也一起吃点，看你这张小脸瘦的。还有些毛巾、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看样子，她可真是将赵碧晨当成了亲妹妹。 赵碧晨鼻头一酸，拉住喻晓月的手。 “姐，你咋带这么多东西过来？这得花多少钱？” “瞧你，我不是手笨吗？我要是能干，就可以给你炖点汤，做点馍馍拿来。乖啊，碧晨，你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喻晓月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旦是她看顺眼的人，她会全心全意的对他好。反之，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虽不至于为难，面上可是冷冰冰的，傲气十足。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肯定是我家老陈过来了！”喻晓月站起身迎了过去，谁知道门口的人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她收起脸上的笑容，端起一副高冷女神的架子。 “哟，我当是谁来了。徐思琪，你莫不是走错地方？” 不是冤家不聚头，喻晓月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徐思琪了。这位在学校里就经常跟自己较劲的学妹，一看跟当年那朵小白花一般神态。真真让人看了厌烦和恶心。 “你怎么在这里？”显然，徐思琪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喻晓月。这不是吕向阳的病房吗？她跟吕向阳什么关系？ “慢走，不送。”喻晓月下巴一抬，准备关门。恶心人的小白花，眼不见心不烦。 “哎，等一下。我是来看吕向阳同志的，你凭什么关门？”徐思琪好不容易打听到吕向阳所在的病房。今天她是瞒着爸妈自己过来的。听说吕向阳受伤严重，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赵碧晨听见动静走过来，她不认识徐思琪。眼前跟喻姐姐对峙的女人留着一个学生头，看她腰背笔挺的模样，赵碧晨猜测她或许也是一名军人。 “姐姐，怎么了？”赵碧晨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告诉她，喻晓月讨厌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没事，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走，我们进去。”喻晓月就这么拉着赵碧晨走进病房，把徐思琪晾在门口。这一次，她没有再提关门这件事。 徐思琪咬了咬牙，跟在她们身后走了进去。听说喻晓月的丈夫刚刚接替了爸爸的工作，她暂时还不能得罪她。 吕向阳顺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徐思琪的出现让他有点意外。毕竟，她不仅陷害自己处于流言蜚语中，还撕毁了自己的第一份结婚报告。吕向阳想不记得这个人都难。 不想让碧晨误会他和徐思琪之间的关系，吕向阳就这么看着来人，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讨好的看着自己媳妇。 徐思琪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真是不该来的，或者来得不是时候。从来没有在吕向阳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的她，心中嫉妒不已。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吗？ 在吕向阳面前，徐思琪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赵碧晨的好奇。 “向阳，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腿上的伤都好全了吧？有没有阴雨天酸痛的毛病？”站在吕向阳的病床前，徐思琪爱慕的眼神没有变，可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有多硬。 “晨晨，我有点口渴了。”这是吕向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赵碧晨。他好似没有听到来人的问候。 徐思琪满脸涨得通红，顺着吕向阳的视线看过去，她凭什么得到吕向阳的爱？就凭这张脸吗？又村又土，不知道吕向阳喜欢她什么。 此时的赵碧晨头上的鱼骨辫有点散开和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这些天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眼底下的黑青怎么也藏不住。连白皙的皮肤也显得有点病态，的确算不上好看。 “徐同志，抱歉我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来看我，我需要休息。” 吕向阳的话连带他看过去的眼神一样的陌生。喻晓月心里的小人已经忍不住为未来的妹夫鼓掌，干得漂亮！小白花一看就是来献殷勤的，她以为谁都吃她那一套？ 赵碧晨倒开水的手一顿，她家哥哥还从来没有这么怼过人。看来，这个来访的女人肯定是做过让他厌恶的事情。 “你……我，我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徐思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对不起有用那公安拿来干啥的？好了，收起你的眼泪。没听见吕向阳同志说需要休息吗？慢走，不送！”喻晓月毫不客气的拉开了病房的大门。她不知道这朵小白花又使了什么坏，看着她真是让人愉快不起来。 徐思琪的话让吕向阳皱了皱眉头，她这么说，让碧晨怎么看自己？让不知道他们之间矛盾的喻晓月怎么看待？ “徐同志，我们不熟，可别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晨晨，送客。”吕向阳一脸严肃，这个女人真是讨厌得紧。 徐思琪前脚走，陈冲后脚就进来了。他诧异于有自己的妻子在，病房里竟然一片沉默，这有点异常呀？军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他敢肯定他进来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向阳也是经过介绍之后才知道陈冲是109团的新任团长，那喻晓月岂不是团长夫人？ “我刚刚问了医生，你忍忍，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陈冲自是知道住院的滋味，所以他打听的时候关注的焦点就是康复和出院情况。 “首长，我想提前出院。我的身体我知道，哪里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已经没事了！”吕向阳一听还要一个月才能出院，顿时着急了。住院真真能憋死个人。 “咱这不是在部队，你跟着你媳妇叫我大哥就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能不爱惜？”陈冲坐在病床边的独凳上，一脸的不赞同。吕向阳这次有多凶险，他是亲眼见证了的。 简单的说了一些部队上的安排，陈冲领着自家媳妇回了部队，虽然喻晓月很想留下来帮忙，可她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能添乱。 军用吉普车上，喻晓月第一次问及丈夫工作上的事情。 “老陈，徐耀辉和你交接完了吗？他被安排到了哪里？” “嗯，我这次被调过来的确不是计划中的事情。徐耀辉恐怕要内退了，这次纪检委的人一并参与了工作交接，好些事情说不清楚。你知道就行，别外传。”陈冲捏了捏眉心。109团即将迎来一次大的变革，而他就是开刀阔斧的那个人。上头这个任务下达得可不轻。 最主要还是军需这一块，拨款少了但是投入不减反增。上面要他们尽可能开发自给自足的能力，可这件事哪里有说起来这么简单？这么多士兵，不花钱的吗？ 喻晓月一听小白花的父亲要内退，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这可是件大喜事！ “老陈，你也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慢慢来。” 病房中，吕向阳一把将手里的药丸塞进嘴里，然后结果赵碧晨手里的温开水。脖子一扬，药就咽下去了。把赵碧晨看得一愣一愣的。那可是二十多颗药丸！ 赵碧晨是个怕苦的，所以她最是害怕吃药。二十多颗药丸给她，她能够吃一个小时。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吕向阳以为她会对徐思琪好奇。 “你是说今天来的那个陌生女人？我看你和喻姐姐似乎都不太喜欢她。”赵碧晨接过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赵碧晨不傻，她自然看出徐思琪是喜欢吕向阳的。指不定他在部队还被其他女人喜欢着。 “那啥，我真的跟她不熟。她是医疗队的，帮我处理过几次伤口……” “向阳大哥，你不用解释，我信你。”赵碧晨打断了吕向阳的话。她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信任。 等吕向阳可以下床之后，赵碧晨会扶着他四处走走。医院里的银杏树叶黄了，飘落下来在地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离家这么久，赵碧晨最挂念的还是自家小弟。 “想家了？”赵碧晨脸上的表情怎么瞒得过吕向阳。 因为要照顾他，赵碧晨特意写了一封信回家。不敢提及吕向阳受伤的事情，只说自己要在部队住一段时间。顺便把吕向阳的结婚报告已经审批下来这件事告诉两家父母。 “我离家的时候，小弟刚刚学会站立。现在说不定可以叫人了，不知道他先开口叫的是谁？”赵碧晨非常喜欢小孩，在她看来，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 吕向阳停住脚步，看向自己身边的爱人。 “你啥时候也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虽然没有正式办手续，两家父母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婚了求了，只差一个仪式和一纸证书。吕向阳问这话的时候可是一点不害臊。习惯了部队的直来直往，吕向阳说话非常直接。 “你呀！”赵碧晨伸手去唔他的嘴。他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吕向阳喜欢看赵碧晨手忙脚乱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模样。他甚至在碧晨的手心落下一个吻。 “等我好了，我们就回家办婚礼！”吕向阳拉下碧晨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在手心。在他心里，碧晨早已经是自己的媳妇。 这天晚上，吕向阳自住院以来，第一次洗澡。他将碧晨从厕所里推出来，独自关着门清洗。虽然碧晨经常帮他擦洗，毕竟不如洗澡洗得干净。伤口还没有彻底好，赵碧晨不放心的守在门口。 “水温合适吗？你要小心脚下滑！要不然我再去给你打瓶开水来？” 哗哗的水声背后，赵碧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吕向阳倒是想让她帮自己洗澡来着，可是这光是想想小阳阳已经抬起了头。他伸手按了按：老实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十分钟之后，赵碧晨面前的门打开。带着水汽的吕向阳穿了件自己的常服出来。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穿除了病服之外的其他衣服。头发还在滴水，显然他刚才还洗了头。 “这么快就洗好了？你洗干净了吗？”赵碧晨连忙将手上的干毛巾递过去。 “要不然你检查一下？”吕向阳将手放在扣子上，赵碧晨连忙按住他的手。开玩笑，谁要看他的裸体。 洗干净了，吕向阳反而睡不着。身边的陪护床上，赵碧晨的呼吸声已经渐渐均匀。这是一个二人间，另外一间病床一直没有安排病人入住。吕向阳的鼻子嗅了嗅，空气里全是碧晨幽幽的体香。 悄悄的起身，吕向阳来到陪护床边上。侧身躺上去，慢慢的让赵碧晨适应自己的存在，然后将她纳入怀中。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让他心跳得厉害。 靠近了之后，香味更加明显。吕向阳的身体得到了满足，但是心理不满足了。他还想要得更多。于是，微微的抬起头，将嘴唇贴上碧晨的脸颊。一点一点的啄吻，这种感觉让吕向阳兴奋得快要飞起来。 第二天，赵碧晨醒来的时候，哭笑不得的发现：原本应该好好躺在病床上的人，竟然挤到了自己这张小小的陪护床上。他不怕晚上翻身的时候两人一起滚下来吗？ 吕向阳还没有醒，抱着赵碧晨的他睡得一脸满足。 赵碧晨也是第一次跟他如此靠近，细细的看着紧紧拥着自己的男人。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的眼睫毛又长又翘？视线往中间移，赵碧晨用自己的鼻尖点了点吕向阳的鼻尖。 “你这是在索吻吗？”吕向阳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身为军人，如果连赵碧晨醒来他都不知道的话，他怎么可能在艰难的战场上存活下来？所以，赵碧晨睁眼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吕向阳的声音把赵碧晨吓了一跳，明明刚才都还是睡着的。自己的行为被抓包，赵碧晨索性将脸埋进吕向阳的脖子里，将自己藏起来。 内心涨得满满的，吕向阳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赵碧晨的发顶。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终于熬到出院的日子，吕向阳觉得自己要是再住下去，一定会疯的。医院门口，喻晓月从吉普车上下来，帮助赵碧晨和吕向阳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陈冲实在是太忙了，喻晓月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开车过来接他们。 出院的时候，吕向阳的主治医生提醒他至少三个月不能参与训练。身体受过大的创伤，一定要好好休养。 对于吕向阳，整个医院都是关注的。毕竟，他是这类手术成功的第一个案例。他的康复情况，是会被记录在案，作为以后手术的案例指导。 除了高层，大家都不知道吕向阳执行秘密任务去了。对外的说法，他只是被送去北京进修。吕向阳回到109团，就被带到了会议室。他又见到了上次给他布置任务的领导。 “吕向阳同志！” 对方话音刚落，吕向阳立刻呈立正姿势，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你！我代表组织感谢你完成了上次交给你的艰巨任务。”领导满脸感慨。同样目的的任务，其他渠道均以失败告终。部队还失去了好几位优秀的同志。吕向阳的成功是在意料之外的。毕竟，他当时被选中作为执行者是最后的决定。 “请签署这份保密协议。关于本次任务，你不能对任何人泄露任务内容。组织对你的表现予以了一等功奖励。但是，由于是秘密任务，该奖励不能被公布于众。请理解！” 吕向阳签完字，接过一等功的荣誉徽章。抚摸着红色的外盒，吕向阳再次举起右手。 陈冲也在这间会议室里，他现在是109团的团长。对于自己手下能够有这样一员虎将，他是欣慰的。毕竟，在整个团体中，他是最年轻的团长。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服气，想要看他的笑话。 军人向来有一种不服输的气势，陈冲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未正式点燃。 “接下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吕向阳同志，我代表组织正式通知你成为秘密特战队的一员。平日里，你和你的组员在各军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紧急时刻，你们需要听从组织调令，接受一些特殊的任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109团就只有你和你们团长属于秘密特战队。” 吕向阳吃惊的看向陈冲，没想到他也是秘密特战队的一员。 陈冲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领导所说的事实。 “你有信心可以当好秘密特战队队员吗？” “有！”吕向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接触国家秘密机构。肩上的徽章代表的不只是身份，还有更加艰巨的任务。执行了秘密任务的他觉得自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战争永远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的。 收起领导递过来的特别证件，吕向阳看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好了，陈团长。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离开了。吕向阳同志的任命由你宣布就行。” 送走领导，陈冲感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吕向阳。自己的妻子跟他的爱人一见如故，而他们也成了并肩作战的秘密特战队战友。看来，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吕向阳，来，坐！团里有意向成立一个突击连，上面决定让你担任突击连连长一职位。这是一个独立的连队，目前只有你一个人，也就是连长。你的队员，组织允许你去各个班、排之中挑选合适的士兵。鉴于这个突击连的特殊性，你只能挑选99个士兵。加上你，组成一个一百人的突击连。” 陈冲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他的对面，是坐得笔挺的吕向阳。 “你的连队实行末尾淘汰制！也就是说每个月的考核中，排名后十位的人从队伍里淘汰出来，补充上新的上进士兵。这是上面下达的文件，你拿回去好好阅读。三个月之后，你需要交一份让大家满意的训练计划。而且，你的突击连的士兵也需要挑选完毕。” 说句实在话，吕向阳刚刚出院就给他这么大的压力，陈冲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109团现在处于特殊时期，逆流而上，不进则退。 吕向阳站直身体，“团长，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坐下来我们说点私人话题。三个月之外，我特意给你申请了半个月的婚假。先回去把人生大事办了，再来部队。我们一起干革命！”陈冲伸出拳头，吕向阳握紧拳头跟他对了一下。 于是，只在部队住了一晚的吕向阳带着结婚报告还有学习资料坐上了开往老家的火车。 车票是喻晓月提前给订好的卧铺，她甚至将粮票交代给了火车上的厨师，让他按顿给赵碧晨和吕向阳做饭。挥手告别喻晓月，赵碧晨鼻头微酸。在喻晓月的身上，她感受到了姐姐真心的呵护。 “向阳大哥，喻姐姐对我们真好。”从她们相识到现在，不超过两个月的时间。喻晓月从里到外，没有哪一点不提前为他们考虑。 “你把她当成你的亲姐姐，同样待她好就行了。”吕向阳的感激并不比赵碧晨少，要不是碧晨在火车上遇到他们，他甚至不敢相信碧晨要任何找到自己。毕竟对外的说法，他只是去进修了而已。 赵碧晨一路是睡回家的，她实在是太累了。在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担心吕向阳的伤口愈合，担心家里的鸡房，担心家里两边的父母和小弟。吕向阳出院，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从客车上下来，赵碧晨深吸一口气。还是故乡的空气更加清新！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冬小麦已经播种下去，长出了手指高的麦苗。田地边上，谷草垒起来达成高高的草垛子。玉米地的玉米杆子还没有来得及收割，还一排排整齐的立在地里。 赵碧晨眼尖的发现，玉米根部好似长出了豆苗。她惊喜的走下去一看，果然是四季豆的豆苗。充分利用玉米杆子的剩余价值，这一点甄家湾做得可真好。 远远地看到了村口，赵碧晨才离开了不过两个月，感觉自己离家似乎已经很久了。转身看向身边的吕向阳，他应该比自己更深有感触。 村里的孩子们看到穿军装的吕向阳，激动的跑了过来。大一点的孩子认出了吕向阳，再小的没见过，但是并不影响他们对军人的崇拜。 “小姨！”敦敦已经长大了，今年刚刚上的小学一年级。他激动的从河边跑过来。看到吕向阳立刻来了个紧急刹车。似乎在当兵的面前不敢造次。本来他是想要去拥抱小姨的。 “敦敦，我这里有点糖果，你拿去给大家分了，好不好？”赵碧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这是上车的时候喻晓月塞给她的。 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分糖果去了，赵碧晨看向身边的吕向阳，“我们先各自回家？” “不了，先去你家看看。”吕向阳想着把媳妇送到家，顺便看看小舅子。 赵家的大门是开着的，甄珠抱着孩子在门口晒太阳。看她熟练的姿势，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吕大婶！” “妈！” 甄珠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连忙冲屋子里面喊道：“亲家，亲家快点出来！橙子和宝宝回来了！”她怀里的小阿辞看到熟悉的面孔，兴奋的挥动着小手，似乎在跟姐姐打招呼。 “姐……” “你听见了吗？阿辞在叫我！”赵碧晨激动的扔下行李，冲过去抱住赵尉辞，亲亲他的小脸蛋，姐弟两人乐作一团。 吕向阳牵着妈妈的手，上下看了看。时间虽然善待她，可到底架不住年纪大了。她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皱纹，甚至两鬓有了白发。 “碧晨和向阳回来了！好，真是太好了！”罗淑芬从后面赶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盆鸡食，显然她刚才正在和鸡食。孩子们都回来了，家里这才有了人气，罗淑芬高兴得放下鸡食准备去洗手。 “妈！”赵碧晨将手里的小家伙递给吕向阳，不顾母亲手里还脏的，抱了上去。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见到母亲，自然想要撒撒娇。 “橙子，你不抱抱我吗？”甄珠张开双臂，自己的媳妇回来了，她高兴！ 晚上，赵家人和吕家人齐聚在赵家。吃过一顿团圆饭，吕继山首先发话了：“碧晨走的时候我就跟亲家说过，这次两个孩子结婚，不是碧晨嫁给了我们吕家，而是我吕继山甘愿把儿子入赘到赵家。说赵家、吕家也就显得生分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生的孩子跟着碧晨姓我和甄珠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吕向阳没想到父亲如此开明。这样的承诺在甄家湾可是头一份！ “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你们就向阳一个儿子，我和淑芬很感激亲家能够这么大度。咱就不分啥嫁娶入赘，这是两家人的大好事！”赵旭东满意的点了点头。 “向阳，你部队上的手续办妥当了吧？” 第63章 “嗯, 结婚报告部队已经审批下来。我和碧晨可以去领结婚证了！”吕向阳心里颇为感慨, 这件事一拖再拖,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碧晨结婚。 “这么, 择日不如撞日, 明天你们去公社把结婚证领了。操办婚礼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当父母的, 你们看行吗？”吕继山腰包充实, 说起话来也硬朗。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赵碧晨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自己上辈子的事情。重生之后，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命运都发生了大的转变。摸了摸手上的珠串，赵碧晨想到了埋葬在山顶的巫婆婆。 明天领证之后去山上告诉她一声, 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赵碧晨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谁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的时候，吕向阳正在挑水。最后一桶水倒进家里的水缸, 刚好装满。 “哟, 咱家的大懒猪终于起床了？”罗淑芬笑着从鸡房走出来。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话一点都不假。罗淑芬今天早上刚起床, 吕向阳就过来敲门了。帮着喂鸡、做饭、劈柴、挑水, 一刻也没有歇过。 赵碧晨担心的走了过去, 悄悄的看了看吕向阳的胸口。才刚出院, 怎么就去挑水？赵碧晨抬眼看向吕向阳, 不赞同的撅了撅嘴。 “这才几步路，我可以的。”吕向阳倒也不是逞强, 的确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你们说啥小话呢？碧晨快来把早饭吃了。”罗淑芬到底是心疼女儿，亲自给女儿把早饭盛起来。 说起来, 赵碧晨不在家这段时间, 两家人的确相处得挺好的。这不，甄珠已经抱着孩子出门散步去了，罗淑芬才有时间空出手来打理鸡房。甄珠现在智商恢复了，带孩子完全没有问题。 吃过早饭，赵碧晨和吕向阳穿戴整齐，带好材料去公社办手续。对于赵碧晨会开拖拉机这件事，吕向阳一直到拖拉机开出了很远才回过神来。自家媳妇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呀？ 虽然吕向阳也会开拖拉机，可是坐媳妇开的就是不一样。花了大半个小时就到公社，路上还载了好几个准备赶场的村民。 许是今天日子好，办结婚证的人特别多。他们去得晚了，多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他们。这个时候领取结婚证上面还没有照片。军婚手续要复杂一点，倒也没等太久。半个小时之后，赵碧晨和吕向阳一人拿着本结婚证，看着对方傻笑。 “走，我们去照相！”吕向阳一把拉住赵碧晨，兴奋得想要把她举起来。 照相这件事正合赵碧晨的心意，他们甚至奢侈的多照了几张，喜得老板满面笑容。这对看起来就是刚领证的新婚夫妇可真上镜，男的英俊，女的俏丽。 可惜要过一个星期才可以拿到照片，赵碧晨走的时候还扭头看了好几次照相馆。好想立刻就能够拿照片。 “别看了，你要是喜欢，我们经常来照相。”吕向阳以为碧晨还想照相。 “照了相要一个星期才能拿照片，算了吧。”掏出口袋里的糖票，这是罗淑芬塞给她让她置办糖果的。糖票下面还有布票和油票，想起妈妈布置的任务，赵碧晨觉得头大。 幸好开了拖拉机来，不然要靠他们背回去那得多辛苦。临走的时候，罗淑芬可是交代了，这些票据要全部花光。赵碧晨倒不是舍不得，而是现在物质生活贫乏，能够买到的商品未必都是她看得上的。 赵碧晨来到供销社门口，售货员正在剪指甲。完全无视自己面前的来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同志，请问有水果糖吗？”赵碧晨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售货员的服务态度，她要是热情了赵碧晨反而觉得怪异。 “没有。” “请问有大白兔吗？” “没有。” “那你们有什么糖果之类的东西？” “糖果都卖完了。”售货员抬头的时候看到穿军装常服的吕向阳，脸上顿时多了一些笑容。 “解放军同志，你要买什么呀？” 态度跟之前截然相反，让赵碧晨心里非常不爽。她不由得白了一眼身边的吕向阳，没看出来，你还能靠你这张皮吃饭？ “我们需要买点糖果，什么样的都可以。”吕向阳诧异于售货员的转变，用眼神安慰赵碧晨，示意她别生气。买到东西为目的，至于售货员，无视就好。 “好的，我马上给你拿……” “不用拿了，我们不买了！”瞪了一眼售货员，赵碧晨转身就走。什么人呀！她买就没有，吕向阳买就有了。祝他们早点关门，然后失业下岗。虽然，赵碧晨知道距离供销社倒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回家的路上，吕向阳为了逗媳妇开心，扮演了好些丑角。赵碧晨没稳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我们明天去荆州吧！刚好家里也该送货过去，我们顺便把结婚这个消息告诉小叔他们。好久没看到然然了，怪想他的。”赵碧晨倒也没多生气，同样是花钱，还不如买好点的。 赵家父母和吕家父母将孩子们的结婚证拿来看了又看，养大的孩子终于成家，他们既是欣慰，又是心酸。孩子大了，他们也就老了。 罗淑芬听说碧晨打算上荆州买东西，倒也没有多说啥。的确，公社的东西种类太少，没得选。家里现在虽然不富裕，但是当父母的总想把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捧在孩子面前。 第二天天不见亮，赵碧晨和吕向阳就出发了。深秋的天气，早上带着薄雾和霜冻。吕向阳将被子裹在赵碧晨的身上，自己坐在拖拉机的驾驶席位上。 “没看出来，你还会开拖拉机。”赵碧晨估摸着他是在部队学的。 “你丈夫我会的东西多了，哪能都让你知道？我还会开飞机，你信吗？”吕向阳原本昨天晚上想赖在媳妇家里不走的。现在已经领证，即便是没有办酒席，在法律上他也是被认可的丈夫。最主要的是，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没赶他走。 可偏偏自家母亲不给力，非拉着他回家睡觉。 路上，他牵着母亲的手，“妈，为啥非要我回家呀？” “咱橙子金贵着呢，哪能让你这么轻松得了便宜？你就着急这两天？你呀！连橙子月信在身上都不知道吧？傻儿子！”甄珠笑骂道。吕向阳打的什么主意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知道？ 许是这辈子罗淑芬一直顾着碧晨，自从她十四岁来了月信，她从来没有像上辈子一样痛过经。月信一直很准时，五天之后一准干净，倒也没有给她多大的困扰。 这不，早上出发的时候吕向阳非要带一床被子，也是为了怕把碧晨冻着呢。他路上还让碧晨藏到他身后去，他穿着军大衣的棉袄，手上还带着甄珠给他织的手套，倒也不冷。 中午时分，赵碧晨和吕向阳顺利抵达赵启明家门口。 “哟，阿芳，你们家亲戚又来送货了。”小叔家的邻居是认识碧晨的，她激动的冲赵家屋里喊道。 陈芳快步跑出家门一看，这不是碧晨吗？吕向阳她没有见过，不过她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晨儿，快让婶子看看，怎么又瘦了？”陈芳拉着碧晨的手上下看了看，她家侄女越长越漂亮了。 “小婶，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咱们先把这车货处理了，再回屋说话。”虽说住在这里的都是采石场的人，没人去当那长舌妇人。可大环境如此，还是低调一点好。 吕向阳倒也不拘束，主动跟陈芳打了招呼。陈芳将家里落好锁，指挥吕向阳直接将拖拉机开到食堂去。等她将这些东西全部登记和交接给王海民的媳妇，她喜滋滋的带着赵碧晨和吕向阳回了家。 “这么说，你们已经办了结婚证？那真是太好了！”陈芳将吕向阳看了又看，是个可靠的值得托付的男人。 “嗯，昨天去办的婚礼。小婶子你也知道，家里人一早都同意了。只不过等他的结婚报告推迟了而已。”赵碧晨大大方方的跟小婶说着，一点也不避讳。 陈芳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对璧人，从自己房间里抱出了两床崭新的棉被。水红色的丝绸，一床被子上绣着金凤和银龙，另一床被子上面绣着凤穿牡丹。 “小婶今年好容易弄来点新的棉花，就想着你要结婚。这被面是我亲手绣的，你也别嫌弃。看看喜欢吗？对了，我差点忘记了！”陈芳将被子的包袱解开，放在椅子上，转身进了房间。 赵碧晨抚摸着鲜红的被子，激动的几乎红了双眼。小婶待她真是太好了！ “晨儿，我跟你说，你穿上这件秀禾服，一定美极了。”陈芳手里捧着一件叠好的秀禾服走了过来。她用眼神示意碧晨打开看看，单看陈芳的表情，就知道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正红色的绸缎，不知道陈芳花了多大的价钱买来。上面的每一个剪裁，每一条金边，都是陈芳一针一线勾勒出来的。 “好看吗？”陈芳期待的看着碧晨。她不确定碧晨今年会不会结婚，但是早点准备好，总是好的。这个世界上，她除了王家人，也就只有夫家的亲人。大伯一家人都很好，尤其是侄女，将然然教得很好。 “好看，太好看了！”赵碧晨抱住陈芳，她将自己眼里的眼泪眨了回去。 下午，赵尉然放学回家，看到突然出现的姐姐，扑到她面前却来了个紧急刹车。十五岁的小小男子汉，已经知道男女有别。自己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赖在姐姐身上。 “姐，你啥时候来的？” “然然，你又长高了。嗯，姐姐的然然越长越帅了。”赵碧晨主动拉住堂弟的手。细细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少年，他似乎还没有开始变声，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清脆。 “你就只看到了你姐吗？”吕向阳接过赵尉然的手，他才不会说刚才赵碧晨对然然的关注让他有点吃醋。 “向阳哥哥！”赵尉然还真的只看到了姐姐，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忽略了站在姐姐身边的吕向阳。 “你应该叫我姐夫，我已经和你姐姐领了结婚证。”吕向阳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等着看小家伙目瞪口呆的样子。 虽知道，赵尉然竟然点了点头。“你早该把我姐娶回家了！她这么好，你就不怕她被别人追走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叫人哭笑不得。 因为计划明天要去省城采购，所以赵碧晨和吕向阳今天晚上就住在了赵家。陈芳将丈夫赶到了客房去睡，自己拉着碧晨说悄悄话。至于吕向阳，被安排跟然然一起睡觉。 “小婶，你还记得上次那个捡垃圾的瞎眼婆婆吗？”赵碧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婶子，她这么好，赵碧晨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 “哦，你是说那个给我们两人算命的婆婆？记得，怎么了？”陈芳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忆起来。这件事，她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想到老婆婆，她不由得表情有点黯淡。在关了灯的房间里，赵碧晨并没有看清楚小婶子的面容。 “我，小婶，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希望你和小叔好好地过一辈子。真的，我害怕瞎眼婆婆真的会算命。”赵碧晨抱紧陈芳的胳膊，她甚至不敢将瞎眼婆婆的话重复出来。 莫强求！到底是不要强求什么？小婶的性格本就大度，她一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乖，碧晨莫怕。人啊，有的时候还是得认命。小婶这辈子，在遇到你小叔之前，一直觉得活着没有什么盼头。可是，父母好不容易给了我肉体，将我拉扯大。虽然他们走得早，我也不想让他们在地下也不安生。” 陈芳还从未如此跟人交过心，哪怕是丈夫。面对碧晨，她不像是晚辈，更像是自己的同龄人。她知道碧晨能够理解自己，没由来的，她信任赵碧晨超过身边任何一个人。 “小婶，你觉得瞎眼婆婆说的强求是孩子吗？”赵碧晨声音颤抖，她不想往小婶子心口捅刀子，可是那天夜里的噩梦她至今还记得。能够让小叔如此颓废神伤的人，恐怕只有自己面前的陈芳。 “哎！”陈芳长叹一口气。跟赵启明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没有给他添个一儿半女。他甚至将自己捧在手心来宠，恨不得连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自己。 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陈芳曾经偷偷去过医院。医生告诉她，她的输卵管严重堵塞。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莫名的想起了瞎眼婆婆的话。如果自己强行要留下一个跟赵启明的血骨，是不是意味着不是自己死就是孩子死？而且自己死的可能性更大？ “小婶！”赵碧晨听出了这声叹息了包含的心痛和无奈，她搂着陈芳，无声的给她力量。 “碧晨，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傻的。我要陪着你小叔白头到老，等他走不动了，我还要当他的拐杖。没有他的日子，我觉得自己的灵魂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是赵碧晨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男女之间的情爱，不是你侬我侬，不是海誓山盟。而是一种需要和被需要！ 赵碧晨抱着陈芳渐渐地睡着了，而陈芳却失眠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孩子就没有吧，至少她还有启明，还有然然，还有赵家人和王家人。 第二天恰逢周末，赵尉然拿出自己的压岁钱说要给姐姐买新婚礼物。赵启明大手一挥，直接拿了一千块钱让陈芳给碧晨置办嫁妆。最好能够去商店买辆自从车。这年头，谁家结婚没个“一转三响”都不喜庆。 省城的百货商店啥都有，陈芳计划着给碧晨和吕向阳买一对手表，然后再看看自行车。后来，陈芳转念一想，碧晨说不定结婚之后会跟着吕向阳一起随军，自行车的用处倒也不大。还不如买台收录机来得实惠。 赵尉然看来看去，最后选择了两个童男童女的存钱罐。这个他能够支付得起，而且看起来很有寓意。 来荆州之前，吕继山塞了一千块钱给吕向阳，让他看着给碧晨置办彩礼。家里这两年养鸡也算是攒了点钱，吕继山没有省着，打算都花在儿子和儿媳妇的婚礼上。 甄家湾，吕继山跟赵旭东一起找红砂村的半仙给算了一个结婚日期。时间就在五天之后。虽说有点紧张，倒也来得及准备。 “亲家，我家养的两头大肥猪回去杀了。再弄些鸡鸭鹅鱼，酒席上的材料你不用担心。周家桥村的李大厨我一早就联系好了，他可以给婚礼的酒席掌勺。”吕继山为这一天可是准备许久了。 “成！我去张罗着向各家各户请客，借桌子和碗筷。只希望那天是个艳阳天，在大院坝里就可以安置好酒席。”赵旭东满面笑容，他还得去公社买些红纸回来。结婚这样的大喜事，少不得要张罗张罗。 赵碧晨和吕向阳在省城采购的时候，家里的人也没有闲着。村子里的人一听说赵家和吕家要合办喜酒，自然是非常乐意借东西的。赵家的赵启明可是村子里的财神爷，好多家庭的额外收入都从他那里得来。吕家的儿子听说已经当上了连长，那可是个军官，了不得！ 这个时代，农村办任何宴席都是这样。跟各家各户借足了桌椅板凳、碗筷工具，一场坝坝宴才能够顺利进行。 当赵碧晨和吕向阳开车拖拉机满载而归的时候，甄家湾的村民都震惊了。怕是县长嫁女儿，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吧？好家伙，拖拉机上垫了一层干净的油布。上面整齐的摆放了四床红色棉被，上面绣着好看的图案。 除此之外，缝纫机、收录机、糖果、盆、碗、锅、新衣裳等等将这么大的拖拉机堆得满满当当的。 陈芳带着然然一起回来了，毕竟赵碧晨和吕向阳即将要办婚礼，家里的事情肯定多得不得了。赵启明实在走不开，他这几天跟王海民交代清楚，估摸着也会尽快赶回来。 每搬一样东西进去，甄家湾的村民就要吆喝一声。 “哇！看到没？收录机！听说是用电池的？” “这么好的缝纫机，肯定不便宜。我上次去百货商店问了一下，要三百多块钱！那个还没有这台看起来这么巴适。” 陈芳是个舍得的，直接给赵碧晨买了八套衣服。每个季节两套，每套衣服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罗淑芬看到弟媳这么大方，心里感动的同时还有很多感慨。倒不是陈芳为家里花了钱，她就说她是个好的。而是跟之前的刘艳比，陈芳简直好得没话说。 甄家湾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孩子们比过年还高兴。各家婶婶和大娘只要去赵家帮了忙，赵碧晨都会给她们塞上一大把水果糖。这些糖果好多都是她们从来没有吃过的。 赵家和吕家的对联换上了赵旭东最新题写的新婚祝语。吕继山用竹片和红纸糊出来一个个漂亮的红灯笼。甄珠心灵手巧，用红纸剪出各式各样的喜字，甚至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 家里一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再贴上喜庆的对联，挂上红灯笼。那喜庆的劲儿，比过年还更有气氛。赵碧晨指挥着然然将剪好的喜字张贴在家里合适的位置。 “对对，就是这里。” 吕向阳今天一早上山了，家里的肉虽然足够多。他还想从山里弄点野味回来，给餐桌上多加几个菜。吕继山跟着儿子一起，他想看看儿子在部队究竟进步了多少。 赵碧晨眼看着家里的事情理顺了，来到老师所在的牛棚。明年老师就会被接回去了，自己想要再看到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老师，你在做什么？”赵碧晨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老师正在埋头写着什么。 “碧晨，你来啦？快过来坐，看看老师写的这个，怎么样？”原来，钱会理正在写婚礼见证人的台词。他被邀请作为婚礼的主持和见证人，可见赵碧晨和吕向阳对他的敬重。 赵碧晨拿起来认真的看了起来，老师的字不如父亲的飘逸，可是刚劲有力，风骨铮铮。可以看得出来，老师非常乐于参与到这场婚礼中来。 “棒！老师，你的文采真好。”赵碧晨发现，老师真的老了。他的头发更加稀疏，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可是，他的双眼还是那么睿智。 下午时分，吕家父子满载而归。为了不吓着村民，父子两人在河边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水，才抬着猎物回家。吕继山也真正见识到了儿子的进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开始变老了。 新房仍是布置在吕家，吕继山一早就将孩子们结婚要用的房子整理出来。这是吕家厨房左边出来单独起的两间卧室。厨房出来的右边是吕家的堂屋和吕继山的卧室。 这样的布局，也算是费尽心思。至少，父母的卧室跟孩子的卧室隔了三间房的距离。靠近厨房一边是卧室自带的厕所和洗浴间，再过去是赵碧晨和吕向阳的新房。 房间里的床是一早就打好的新床，跟柜子和梳妆台一起，是去年提亲那会儿吕继山就开始准备的。房间里的家具很简单，但是无一不是父母用心置办的。 这两间新房是用青砖修建的，头顶是排列整齐的瓦片。更难得的是，吕继山竟然费劲心思，将四周的墙面刷成了雪白的。这在整个公社恐怕都是头数一数二的布置。 结婚的头天晚上，亲朋好友要一起吃“毛坯”。甄家湾的大院坝边上，李大勺站在青砖搭建起来的简易灶膛面前挥舞着手中的锅铲。他从业也有二十多年了，第一次遇到有人家的毛坯宴能够这么大方。 整鸡整鸭，大块的酥肉，香酥花生米，再搭配上各种品碗和烧白，哪怕是他自己也咽了咽口水。 “红烧肉出锅，快点上桌！”李大勺向来以快出名，他手脚麻利的将一大锅红烧肉用瓜瓢舀起来。安排帮工的妇女们分装到碗里，还有一些跟赵家和吕家亲近的人帮着上菜。 “李师傅，各位大婶，你们辛苦了。那边还预留了两桌饭菜。忙完就去吃饭。”吕向阳招呼完客人，帮着李大勺将油倒进洗干净的炒锅里。要不是他们帮忙，这场宴席也不会如此顺利。 “我李大勺还没有用过这么好的食材，你们家的宴席真是这个！”李大勺竖起大拇指，大家吃得高兴，他的汗水才没有白流。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毛坯宴的后续收拾整理，已经明天正席食材的准备才告一段落。李大勺找到甄家给他安排的住处，毫不犹豫的躺了下去。忙碌了一天，他真的是累了。 晚上，谁家不说一句赵家和吕家的毛坯宴席好！对于甄家湾的村民来说，这是他们有史以来吃过最好的宴席。 赵家人和吕家人还没有休息，他们在敲定明天过礼和接亲的细节。吕家跟赵家相距不过一千米的距离，商议之后决定由吕向阳带着送彩礼的队伍在吉时出发，来赵家将赵碧晨背走。走的时候，娘家人的送亲礼和彩礼一起挑回吕家。 四担子彩礼送来，八担子嫁妆抬走。农村里用的都是箩筐来装彩礼和嫁妆，八担子也就是十六个箩筐。一溜儿排下来场面非常气派！尤其是每个箩筐都扎了红绸，别提有多喜庆。 “赵碧晨这一嫁，成了好多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婚礼。能够做到吕家这个程度的，整个公社恐怕屈指可数。”甄家湾的老人感慨道。 吕家为了娶这门媳妇，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拿出了家底子。别看他们家的确比其他人家好过，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把算盘。婆家在办婚礼的时候可不只是考虑的自家面子。 因此，赵家非常满意吕家的态度。他们重视赵碧晨，才会倾尽所有，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赵碧晨欢欢喜喜被吕向阳从赵家背到了吕家，她身上的秀禾服，成了女儿家追捧的焦点。大家虽然一直都知道碧晨美，可是结婚这一天，碧晨的美映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这才是新娘应该有的模样！唇红齿白，面带粉妆。幽幽黑发，五彩霞光。红色嫁衣，搭配上陈芳画的古典新娘妆，赵碧晨像是从画上出来的美人一般，惊艳了所有的人。 恭恭敬敬的献上媳妇茶，甄珠和吕继山激动的扶起面前的孩子。吕继山请出亲家，让他们一起接受新婚小夫妻的跪拜。这是吕家人当众给的承诺，以后两家人如同一家，不分彼此。碧晨虽嫁给了吕向阳，吕向阳也等同于入赘到了赵家。 在父母和各位长辈的面前，钱会理致以结婚贺词。他的祝福落下，这场婚礼圆满礼成。 中午的正席上，吕向阳携带着赵碧晨跟每一桌的客人分发喜糖和喜饼。一圈下来，他们声音都沙哑了。吕向阳心疼的给媳妇递上一碗酸汤。 晚上的宴席之后，吕向阳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给大家扛回家。这些都是跟村里的人家借来的，一同还过来还有赵碧晨递过来的碗筷和回礼。他们不忍心两边父母太过操劳，将善后的工作包揽了下来。 “看到没？要向你向阳哥哥和碧晨姐姐一样。心疼父母，尊敬乡亲。”绝大多数人家是感慨的，这两家人在甄家湾都是特殊的。原本他们并不看好的人家，竟然因为孩子的成熟懂事，而越变越好。 等所有的事情归置好，时间已经来到晚上的十二点钟。赵碧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乖，起来洗个澡。我在隔间里给你烧好了热水，已经装进浴桶里了。”赵家父母给女儿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浴桶，他们知道这是女儿一直想要的。这不，借着婚礼给碧晨置办妥当。 “我不想动，累！”赵碧晨真的是累坏了。今天不仅脸笑僵了，连脚底也站起了水泡。声音哑了，浑身酸痛。 “我那抱你过去，我帮你洗？”吕向阳坏坏的笑了起来。 “不不不，我还是自己来吧。”赵碧晨艰难的将自己从床上拉起来，来到隔间，果然浴桶已经热气腾腾。自己自从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享受热水泡澡。 脱掉衣服，坐入桶里。浑身被热气包围，赵碧晨舒服得长舒一口气。浑身的疲软似乎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可是热气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吕向阳在外面等了很久也不见碧晨出来，他走进隔间一看，他的傻姑娘已经在浴桶里睡着了。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浴巾，吕向阳将碧晨从水里抱出来。裹上浴巾，直接往床上放。 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碧晨身上的水珠，吕向阳热得满头大汗。虽然很想跟她有一个亲密的夜晚，吕向阳到底是舍不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她。于是，咬咬牙，将一套干净的睡衣帮她换上。 给碧晨盖好被子，将就碧晨用过的洗澡水，吕向阳洗了一个战斗澡。本来身体就不脏，但是由于是碧晨用过的，他总觉得水里带着碧晨身上的茉莉花香。 抱着碧晨一觉睡到大天亮，吕向阳睁开眼睛的时候知道此时天色定是不早了。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纸，照进了他们卧室。怀里的小人儿微微的鼾声，让他心醉不已。原来，睡着的她也这么可爱。 悄悄地将手探进衣服里，吕向阳触手的柔软和细腻让他一下子激动起来。继续，再继续。往下，再往下。吕向阳得寸进尺，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都想揉捏的大馒头。 “嗯……”睡梦中，赵碧晨发出一声喃呢。她的身体有点抗拒这样的亲密，身体拱起来想要躲避大掌的骚扰。可是，她似乎无处可逃。 睁开眼睛，赵碧晨刚刚被弄醒还显得有点迷蒙。自己好像在洗澡，然后，睡着了？赵碧晨睁大眼睛，看向窗户外面。现在真的已经是第二天了！自己竟然在新婚之夜睡着了！ “呀！不许，你在干啥？”赵碧晨心里一阵颤抖，他竟然这样弄自己。 “好碧晨，我不做啥，你让我看看，就看一眼。”吕向阳一把掀开被子，猛地一下亲了上去。 等他们终于从房间里出来，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的位置。家里没人，倒是吕继山给他们留了一张纸条，说他们去了赵家。让碧晨他们两人多休息一下，晚上去赵家吃饭。 赵碧晨瞪了一眼吕向阳，要不是他，自己哪能这么晚才起床。不过，想起刚才他们的孟浪，她不由得脸红了。 “吧唧！”吕向阳趁爱妻不备，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大口。 “乖乖等着，我去给你做饭。” 赵碧晨哪里能够真的等在堂屋，她跟着吕向阳一起进了厨房。昨天宴席剩下来的菜品都让村民给分走了，赵家和吕家一点都没留。吕向阳给自己和碧晨做了一个简单的煎蛋面，两人都饿了，各自吃了一大盆。 “要不然，你再回去躺一躺？”吕向阳知道自己上午有点过分，可那个时候他哪里控制得住。想了这么久的人儿，还不吃个饱才停下。刚才起床的时候他看过了，碧晨的膝盖都是淤青的，可见是疼的。 “还躺！”赵碧晨飞了吕向阳一眼，就这样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吕向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和尚开荤，还不得吃个饱才能停下？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赵碧晨身后，看着她熟练的和鸡食，自己一把抢了过来。赵碧晨倒也没说什么，给家里鸡房中的鸡仔们添水去了。 等赵碧晨把鸡蛋捡了，吕向阳也把鸡食都给鸡仔们添在了鸡槽之中。 “你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部队？”之前没有提过这个问题，赵碧晨知道吕向阳的假期非常有限。要不了一个星期，吕向阳又该去部队了。还没有分开，赵碧晨便舍不得眼前的男人。 “你想跟我去部队吗？那里很艰苦。”吕向阳看向赵碧晨，上次跟她分开，几乎让他克制不住想要带走她的冲动。刚刚结婚，他自然是离不开她的。可是，他尊重她的意见。 “爸妈都还能够相互照顾，家里的伙计也还顺溜儿。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赵碧晨猛地抱住吕向阳。上一次分离，差点天人永隔。她害怕，她要一直守着他。 时间很快来到了离家的前一天，吕向阳天不见亮就起床了。轻轻地在碧晨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吕向阳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背起院子里的大背篓拿上砍柴刀出门了。他要在今天将两家人的柴房都装满柴火，爸爸妈妈们年纪大了，他和碧晨不在家，他们会更加辛苦。 赵碧晨睁开眼没看到吕向阳，还以为他扔下自己悄悄跑了。直到看到桌上的留言条，才醒悟过来。 “橙子，来看看，妈给你做了啥好吃的！”赵碧晨刚走出来，就看到婆婆在厨房门口招手。 第64章 “妈, 我又起晚了。”赵碧晨一看天色, 在农村这个点起床的确算不得早。勤快的人家吃过早饭应该已经砍了一背篓猪草回来。四下看了看, 家里似乎只剩下自己和婆婆。 “不晚, 不晚。我的傻闺女, 饿了吧？”甄珠将碧晨拉进厨房, 从灶台端了一盘子刚做好的葱油饼放进她手里。 “去堂屋等着, 妈给你盛红豆粥。”自从碧晨嫁进来，她就没有动手做过一顿饭。甄珠舍不得让油烟熏了碧晨，总是将她赶出厨房。这不, 推着碧晨让她去堂屋。 熬好的红豆粥稠稠的，淡粉色的粥搭配着一碟甄珠自己做的泡菜。赵碧晨一口葱油饼，一口红豆粥, 幸福得眯起了双眼。 “妈, 真好吃！” “我的乖乖，你爱吃就好。橙子, 昨天你爸跟我说了：等向阳去部队, 你也跟着一起去。家里有我们, 咱们两边相互照应着, 你和向阳放心的走。”甄珠坐在饭桌上看着碧晨吃饭。孩子爱吃, 她就高兴。 碧晨放下手里的碗和葱油饼，拉住甄珠的手。记得自己刚刚重生的时候, 她还跟个孩子似的。现在，她已经能够如此流畅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始终将自己放在一个额外的位置。甚至比吕向阳还重要。 “妈, 我舍不得你们。”碧晨不想跟丈夫分开，离开父母也让她觉得难过。 “咱们心在一处就好！分开只是暂时的。”甄珠爱怜的摸了摸碧晨的头发。混混沌沌过了半辈子，关于自己之前傻乎乎的事迹她很多都忘记了。她的心很小，只容得下这么几个人而已。 时间终于来到了分开这天，碧晨早早的起了床。她要为公公婆婆做顿早饭。她前脚走出房间门，后脚吕向阳睁开了双眼。起床，换衣服，将被子叠成豆腐块。吕向阳知道碧晨去做饭了，他将一些昨天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行李打包好。 厨房里，碧晨将面发好。烧水的锅清洗干净，舀入清水。点火做饭，赵碧晨熟练的将灶膛里的火烧旺。她今天要做的是烩面。 从橱柜里找到晒干的木耳和菌子，用温水发泡。菜篮子里找到土豆、莴笋、竹笋，削皮洗净切片备用。她记得前几天婆婆熬猪油还剩下些油渣，找到它们，将油渣用刀切细。 里面灶膛里的火移到外面的炒锅下面。木耳和菌子是一早就整理干净的，用清水多洗几次捞起来备用。炒锅烧辣，略微放少许猪油，然后将油渣倒进去。油渣化了之后，一股香味散开。少许花椒和大蒜、葱头爆香，然后倒入木耳和菌子翻炒，最后加入土豆片、笋片。 直接将锅里烧开的水倒入炒出香味的炒锅中，案板上的面团已经弄成了小团子。用擀面杖飞快的擀成面片，翻飞的面片很快被放入锅中。翻滚的汤水带着一股浓郁的烩面香味。 “碧晨，你做的啥？真香！”甄珠走进厨房深吸一口气，这味道真是棒极了。 “妈，早！我今天给大家做顿烩面吃。马上就可以出锅了，您张罗着让爸爸和向阳准备吃饭吧。”碧晨额头上已经忙出了汗水，白里透红的脸庞昭示着最近她被照顾得很好。 吃过早饭，赵旭东和罗淑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赵尉辞在罗淑芬的背上背着，看到姐姐兴奋的哇哇大叫。赵碧晨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给了爸妈一个拥抱，用脸贴了帖阿辞的小脸蛋。 “姐姐要走了，阿辞在家要听话，知道吗？” “哦，姐，姐。哥，哥！”小阿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叫哥哥，冲着吕向阳笑得流口水。 吕向阳捏了捏赵尉辞的小手，他忽然心里一热。不知道自己和碧晨的孩子，会不会也像这么可爱？他看了一眼碧晨的肚子，会不会里面已经有了小宝宝？ 索性有拖拉机，赵旭东开着拖拉机带着两家人一起送他们去火车站。赵碧晨和吕向阳只拿了一些简单的衣服，而两边父母为他们准备了三大袋东西。吕继山将孩子们送上火车。 汽笛声中，赵碧晨的眼眶湿润了。远处的爸爸妈妈的身影越来越小，她真是舍不得。 “别哭！”吕向阳看不得碧晨流眼泪。他用拇指一点点给她擦拭干净。 这一次，卧铺的车厢里只有赵碧晨和吕向阳。火车到站，他们也只能自己辗转坐车加走路，终于回到了部队。正巧在大门口碰到了准备外出的喻晓月。 “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喻晓月连忙接过赵碧晨手里的行李，而吕向阳肩上的东西也被喻晓月身边一个士兵接了过来。 初冬时节，赵碧晨因为赶路脸庞带着自然的粉红。她笑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荷花。 “喻姐姐，我好想你。紧着赶路去了，忘记了提前给你拍个电报。”来往的士兵都看呆了，这是谁家的姑娘，咋长得比团长的夫人还好看？ 吕向阳挺直了腰板，恨不得跟大家宣布这是自己的爱人，你们没戏了！ 109团的家属宿舍区是一排平房，并不是新建的住所，倒像是别的建筑改成的宿舍。以吕向阳的级别，刚好能够分到一室一厅一卫的小套一的宿舍。喻晓月直接将他们带到提前安排好的房间里。 “你们以后就住这里了。房间我已经提前让人给你们打扫过，直接入住完全没问题。好了，我正好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们收拾行李，然后好好休息一下。老陈开会去了，可能后天才会回来。吕向阳同志的工作等老陈回来正式通知下去。” 喻晓月带着士兵离开了，赵碧晨回想起刚刚在大门口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标配的床和柜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厨房里提供的是蜂窝煤炉子，看起来这里没有灶台，只能靠烧蜂窝煤来做饭。 吕向阳找到一张抹布，开始擦拭家具和门窗。赵碧晨先将自己和丈夫的衣服归置好，然后打开父母准备的包裹。第一口袋打开，里面全部都是花生、核桃、板栗之类的坚果。第二口袋打开，是罗淑芬做的腊肉和腊鸡；第三口袋是一桶密封好的鸡蛋，还有一袋子山楂和咸菜。 将东西分门别类的装好，赵碧晨感受到了来自父母满满的爱意。 第二天，吕向阳在家里写材料。赵碧晨拿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去拜访喻晓月。 “喻姐姐，你在家吗？”喻晓月他们所在的房子跟赵碧晨他们隔了一条三米宽的巷道。喻晓月的家还要往里走，赵碧晨他们住在家属房的最打头的一套。 “碧晨，我在家，你进来吧。”喻晓月看着手里的账本就来气，索性把它合拢扔在桌子的另一边。 赵碧晨走进来一看，喻晓月面前摆着算盘，看她的表情，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犯愁。将东西放在桌上，赵碧晨牵起喻晓月的手。 “喻姐姐，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被你看出来了？哎，你也知道，我之前是在文工团上班。跟着老陈来了这里，我家老陈被新政策烦得整宿睡不好觉。我不是舍不得吗？就想给他帮帮忙。结果，忙没有帮上，倒把自己给愁得不行。” 看得出来，喻晓月的确是心力交瘁。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瘦了好多，脸上也没了初见时的光彩。 “跟我说说，万一我能够想到办法呢？”赵碧晨鼓励的看向喻晓月。身为妻子，她非常理解喻晓月的想法。如果是吕向阳工作上遇到了麻烦，她也是要帮忙的。 喻晓月也是想要找个倾诉的对象，她将部队现在面临的困境简单说了一下。全团差不多一千号人，现在军需直接砍半。士兵们训练自然是要吃饭的，供给少了，让部队自己想办法。 全军都是这样的情况，不止是他们一家。陈冲地皮子还没有踩熟练，就遇上这么个难题。训练任务，部队的作战能力提高倒是难不倒他，关键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不，陈冲这次去开会，也希望能够从别家那里借鉴一些经验。 “喻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看部队背后是一座山，前面还有一些荒丘。这些都是属于部队可以利用的土地吗？我的意思是这些不属于附近的村民吧？”赵碧晨这次跟吕向阳一路走过来，发现农田几乎在离部队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就出现了断层。 一来后面的土地都是山丘，二来赵碧晨考虑到可能出于保护训练隐秘的作用，没有将部队前面的土地划分给附近的村民。 “你等等，我给你找个地图。”喻晓月记得丈夫的书房里有这么一张图，她连忙找到了拿出来。 “我家老陈说过，部队前面这片，还有后面这片地都是属于部队的。”陈冲如何没有想过利用周围的土地，可是他出身城市，在农学方面一窍不通。开荒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指不定到时候的投入远远大于产出，还耽误士兵的训练。 “喻姐姐，这张地图可以让我描一份出来吗？我只是记录周围土地，不管中间这部分的营地。” 喻晓月自然点头答应，她有种预感，说不定赵碧晨可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赵碧晨拿着描好的地图回到家中，她告诉喻晓月，关于土地的利用她心里有个想法，具体会写一份报告出来。到时候再拿给她和陈团长审阅，看是否具有可行性。 吕向阳被赵碧晨从家里拖出来的时候一脸茫然，不过既然媳妇想要熟悉一下周围的地形，他一定会当好这个向导。吕向阳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部队四周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赵碧晨时而蹲下身来，抓一把泥土，时而拔几颗杂草起来，看看它们的根茎组织。 “这里就没有水源吗？我看植物长得挺好的呀？”赵碧晨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沙土。走了这么久，赵碧晨还真是没有看到一条沟里面是有水的。 “跟我来，这周围没有河，但是有一个很深的潭水。”吕向阳将赵碧晨带到了山脚下，这汪潭水非常神奇。哪怕是最干旱的季节，它的水位也不会下降。 赵碧晨围着水潭的外围走了一圈，她发现这个水潭下面有一股自来水。这说明，它很有可能跟地下水是连通的。也就是说，这汪潭水，极有可能是这附近的水源中心。 回到家中，赵碧晨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铅笔。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吕向阳虽然不清楚媳妇的目的，他也没有打扰，从食堂打了几个馒头回来。家里虽然有炉子，但是还没有锅碗瓢盆。 两人简单的吃过晚饭，在饭桌上各据一方埋头写写画画。直到房间里暗下来，他们才停下了手中的笔。 听外面的动静，好似训练了一天的部队已经解散。家属区外面，有人说话和走动的声音。赵碧晨听喻晓月解释过，连长及以上级别的军官可以分到家属区的房子。109团一共有四个营，每个营有三个连长。 三排家属区，一排能够安置下六至七个部队军官。最靠头的都是套一的房子，越往里房子的套型越大。也就是说喻晓月他们住的就是最靠里面的房子。 吕向阳带着赵碧晨出来跟各个连长、营长打招呼。这其中，只有一半的军官是带了妻子随军的，有一半的军官还没有结婚或者妻子在老家照顾老人和孩子。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军嫂们都提前回家准备去了。因此，家属区里只有喻晓月和赵碧晨两位军嫂。 大家诧异于吕向阳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不由得多看了赵碧晨两眼。 赵碧晨早就过了会害羞的年纪，如果真的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媳妇，可能真的禁不住这么多军人同志的打量。因此，赵碧晨的落落大方收获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长得好看是一回事，这个淡定的态度，可不像是一般的村里姑娘，倒像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庭出来的大家闺秀。 “连长，不好了，出事了！”远远地，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二连连长顾大同听出了是自己手下的一个班长的声音，连忙将手里的帽子戴上跑了过去，“什么情况？” 大家都停住了准备回家的脚步，一听出事了，便都紧张了起来。 “有个士兵突然倒了下去，然后口吐白沫。” “走！去看看！”顾大同率先跑了出去，大家也都快步跟了上去，包括赵碧晨和吕向阳。 第65章 这也是赶巧了, 部队军医正好外出还没有回来。见机的班长慌慌张张的跑来找领导汇报这件事。赵碧晨他们赶到的时候,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都给我散开, 围着干什么？”顾大同一声大吼, 士兵们立刻散开。 只见地上躺着一名穿着棉袄的士兵, 他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他叫李红军, 刚刚突然倒地, 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先僵直着身子，然后一阵儿痉挛。对了，他还叫了几声。持续这个状态大约不超过五分钟。” 在煤油灯下, 地上的士兵面色青紫、口边还有吐出来的白沫夹杂着血点子。瞳孔散大，身体陡然一阵抽搐之后，牙齿张开咬住了舌头, 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快, 扳开他的嘴巴！”赵碧晨顾不得这许多，明显这个士兵是羊癫疯发作了。 吕向阳反应最快, 掐住士兵的下巴。赵碧晨紧跟着蹲下身将自己的手帕掏出来塞了进去, “他有可能是羊癫疯, 需要尽快送医院。”赵碧晨抬起头, 着急的说道。羊癫疯作法起来特别吓人, 要是不及时就医，很有可能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 滴滴的喇叭声传了过来。原来是陈冲开会提前回来了。一听说士兵的状况，他立刻让司机送士兵去医院。 送走羊癫疯发作的病人, 大家这才意识到吕向阳似乎带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随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没想到这么有胆识！竟然没有被刚才士兵发病的样子吓住。 陈冲回来的第二天，组织部队召开了关于吕向阳突击连连长的任命。婚假之前所提到的组建任务提上日程。各个连队分别表示，全力支持标杆连队的建立。 吕向阳本虽然对109团熟悉，但是这次选拔他有不同的想法。会议后，他找到陈冲。 “团长，这是我的组建方案，您看可行不？”吕向阳回家除了结婚，其余心思都用在构建连队框架和培训计划上。书到用时方恨少，吕向阳明显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用。他有很多想法，但是在具体实施和执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拿出来的方案太过单薄。 陈冲通过妻子知道吕向阳和妻子刚从老家回来，看来这次回家他也没有闲着。接过吕向阳的方案，陈冲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在部队这些年，吕向阳的字比之前长进了不少。虽然算不上好，但至少是工整的。 放下方案，陈冲看向自己对面站着的吕向阳，“坐，我还有好几件事情要跟你说。”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子。走到办公桌旁边的书柜，他拿了两本书出来。这是他的私人书柜，前不久才从老家带过来的。 “这两本书你先拿去看，对你目前的工作会很有帮助。”吕向阳的方案还是挺不错的，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他的视野还不够宽阔。很多时候，他只是提出了一个亮点，但是没有很好的将它拓展开。 “谢谢团长！”吕向阳双手接了过来。 “向阳，目前有两件事迫在眉睫。第一件事，今年我们的军需砍半，我计划是将周围的土地利用起来，让士兵在操练的同时实现我们部分蔬菜和粮食的自给自足。第二件事，突击连的建设一定要迅速跟进。明年六月有一个全军的大比拼，其重要性不用我强调你也清楚。” 对于团队管理，陈冲操作起来雷厉风行。在吕向阳不在的这几个月里，109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以后的工作中，吕向阳会慢慢体会到这些变化。 从赵碧晨口中，吕向阳已经有所耳闻。想起碧晨在家就喜欢侍弄那些庄稼，她肯定是要参与其中的。 “团长，碧晨在家里就很喜欢研究土地和农作物。昨天我们将四周的荒地察看了一遍，回来之后她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在种庄稼上，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就这样，赵碧晨跟喻晓月忙活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将适合用来种植的荒地圈了出来。喻晓月不懂庄稼，但是她拥有调配士兵帮忙开荒和组织后勤的权利。赵碧晨不懂其他，但是在种庄稼上她是行家。 将荒地上的杂草拔除，赵碧晨组织大家一起沤制农家肥。杂草、马粪、草木灰混着淤泥水，成为很好的肥田的原生材料。冬天干这样的体力活，士兵们做得热火朝天。 “大家加油干！今天中午食堂给大家加餐！”眼看着就是小年了，赵碧晨将从家里带来的腊味全部贡献了出来。 “好，谢谢嫂子！”士兵们可喜欢赵碧晨了，自从赵碧晨来了，他们的生活多了一抹色彩。好些士兵暗搓搓的将自己找媳妇的标准定成赵碧晨这样的。 大部分士兵过年回不了家，当然也会有几天的假期。往年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镇上照张相，连带着将自己一年存下来的钱一起寄回家。今年这个年似乎格外不同。 赵碧晨跟喻晓月一起从镇上采购了好多红纸回来，用刀片将它们裁成对联需要用纸的形状。当赵碧晨一挥而就，士兵们都惊呆了。这书法，简直太漂亮了！ 其实，赵碧晨现在最拿手的不是书法，而是跟甄珠学会的剪纸。各种漂亮的窗花从赵碧晨手中诞生，喻晓月嚷着自己也要学习。她会写毛笔字，可是没有赵碧晨写得好看。 这个妹妹真是让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不仅对农活这么在行，还能够写得一手这么漂亮的书法和剪纸。对了，她最羡慕的还是赵碧晨做饭的手艺，不像自己弄出来的这么难吃。 军营里从来没有过的过年氛围，士兵们高高兴兴的看着门上的对联还有窗户上的窗花。这才是过年应该有的环境和气氛！ 吕向阳带领着一个小分队的士兵从山上满载而归。打猎本就是吕向阳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为了给大家改善伙食，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冬天的动物都在猫冬，能够打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除夕之夜的食堂一片热闹与欢腾，赵碧晨第一次参与到过年的集体活动。六百多号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是热闹。在食堂吃饭的大圆桌上，他们分成好几堆，围在一起包饺子。 厨师一早弄好了各种口味的饺子馅，有会擀面皮的帮着擀面皮，会包饺子的教不会包饺子的士兵。包好的饺子一排排整齐的成列在桌上，就像是站军姿的士兵们。 赵碧晨随手拈来一个面团，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一个饺子皮已经从她的手中飞出。仅仅是她一个人，就供应着十来个人的饺子皮，可见她手上的动作相当麻溜儿。 “团支书，给我们唱首歌呗！”喻晓月担任起了部队的团支书工作，同时她还监管着部队的后勤。大家都知道她的歌儿唱得好。毕竟之前就是文工团的，喻晓月可是出了名的黄鹂嗓。 “成！咱包饺子不行，唱歌还是可以的。”喻晓月也不推辞，直接站到了一根板凳上。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唱得大家心里暖烘烘的。 “好！正好！”一曲完毕，食堂里掌声雷动。大家纷纷相互推举，食堂中间的凳子成了临时的小舞台。幸好这张凳子宽厚结实，能够经受住大家的踩踏。 一曲又一曲，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唱出动人的歌谣。好多汉子第一年当兵，这个时候想起了家人，想起了家乡的小调。不管唱得好不好，这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饺子出锅啰！”随着食堂师傅的一声呐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饺子被师傅从厨房端了出来。 “各个连队，以班级为单位，迅速列队！”这个时候，部队的纪律性充分的体现了出来。原本还在热闹包饺子的士兵放下手里的饺子，小碎步迅速站好。 “班长出来领碗筷，其余人原地待命！” 新做好的饺子被厨师带进厨房煮下一轮饺子，食堂里整齐排列的士兵目不斜视。赵碧晨揉了揉自己有点发酸的手腕，向来吕向阳过去的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春节的。虽然不能跟父母一起，这样的过节方式也是不错的。 第一轮出锅的饺子并不多，每个人能够分到第五个。大家分到饺子就找凳子坐下来，几乎一口一个，很快饺子成了肚中物。 “每个班选派一至两名包饺子熟练的士兵把余下的饺子包了。接下来，我们要玩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看到我手中的塑料花了吗？到时候这束花传递到谁的手里，谁就要起来表演一个节目。大家放心，饺子正煮着呢！我们慢慢吃，慢慢玩！” 喻晓月作为团支书，站出来主持活动。谁曾想到，第一轮击鼓传花，就停在了吕向阳的手中。 “吕连长，来一个！冬瓜皮，西瓜皮，你可不要耍赖皮！” 第66章 这可为难了吕向阳, 他打小五音不全, 在才艺上还真是没有啥拿得出手的。求助的看向自家媳妇, 他没招了。面上没可奈何, 其实心里暗自得意。他还有媳妇呢！ 赵碧晨好笑的看着露出窘态的丈夫, 拍了拍自己身上和手上的面灰, 大方的站了出来。 “这样吧, 今年是我和向阳结婚的第一年。咱们夫妻两人一起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你们看成吗？”她来到丈夫身边，耳语几句, 吕向阳连连点头。这一幕，让士兵们都笑了。看来，吕连长也是个妻管严。 这段时间, 部队里谁还不知道团长和吕连长的妻子是部队的两只军中绿花。既漂亮又能干, 是很多士兵心目中的女神。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当赵碧晨清越的声音在食堂回荡, 全体士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这是一首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歌词中带着磅礴的气势, 即便是女声演唱, 也丝毫不掩豪迈和壮阔。 喻晓月眼睛一亮，这首歌, 真是太棒了！ 吕向阳随着妻子的歌声变换着军体拳的招式，每一次挥拳和踢腿, 跟赵碧晨的歌声完美契合。当赵碧晨演唱第二遍的时候, 有音乐细胞的士兵已经可以跟着合唱。大家意犹未尽，直到将这首歌唱了三遍才停下来。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食堂。新年联欢会的第一个节目，激发了所有士兵胸中的血性。赵碧晨和吕向阳的配合，刚柔并济，叩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扉。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这一年的春节，大家明显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以前大家一起吃顿饺子，笑笑闹闹也就结束了。今年，新的团长跟他们留下来一起过新年。有了团长夫人和吕连长妻子的帮助，这个年在大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饺子已经包完，食堂的厨师陆陆续续将煮好的饺子端上餐桌分给大家。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饺子，味道果然不一样。士兵们一口一个，跟赛跑似的，比赛看谁吃得多。 “别只顾着吃饺子，留点肚子，厨房里还烤着昨天猎回来的动物。”厨师长好心的提醒道。 一听说有烤肉吃，士兵们嗷嗷嗷的直叫。示意厨师随便上，他们的肚子铁定能够装下，保证不浪费粮食。 活动进行到一半，吕向阳悄悄的拉过几个连、排长。“走，咱们去把值班的士兵换下来，让他们也来食堂里热闹热闹。”除了大门口，部队四周设有放哨的哨点，哪怕是过年，这些岗位也是需要有人站岗的。 新春联欢会结束，赵碧晨帮着厨师将东西归置回原位。吕向阳去替岗之前跟她打过招呼，她一个人提着煤油灯打算回家属区。 “嫂子，我跟你一起回去。”顾大同从士兵宿舍回来，刚好看见赵碧晨。顾大同是跟吕向阳一年进的部队，现在是二连连长。这些日子，赵碧晨已经能够将家属区这些军官们分清楚了。 “好啊！”赵碧晨将手里的煤油灯递到顾大同伸过来的手里，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盆，盆里装着自己从家里拿过来的家什。这些都是从镇上置办的，眼见过年了食堂厨房的东西不够用，她才搬了过来。 “顾连长娶媳妇了吗？”赵碧晨估摸着现在差不多是晚上十点钟。晚会开始得早，差不多持续了四个小时。 “定亲了，还没有结婚呢。”顾大同今年原本是要回家的，连结婚报告都批下来了。可是，他手下的一个班长家里人生病了，他将自己休假的名额让给了那个班长。 “那敢情好，我们还可以吃上喜糖。”说话间，家属区到了。顾大同看着赵碧晨进了家门，也就往自己家里走去。自家媳妇虽然没有向阳的媳妇好看，可能也没有她这么有才，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媳妇好。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媳妇收到他寄回去的相片和信没有？ 大河村，游小红睡觉之前摸了摸枕头下面的照片。大同哥原本说好的今年回来娶她，结果只寄了一张照片回来。虽然村里人都笑话顾大同看不上她，所以才将婚事一推再推。 她浑然不在意别人的说法，那是别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不过，想起家里嫂子们嫌弃的眼神，她还是想早点嫁给大同哥。到时候，她愿意跟他一起上部队去。他到哪儿，自己跟到哪儿。 凌晨五点钟，吕向阳换岗下来。搓了搓自己冻僵的手，想着家里还有媳妇，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用钥匙开门，从暖水壶里倒了点热水喝。简单的洗漱之后，吕向阳摸着进了房间。 床上，赵碧晨睡得正香。许是因为他不在的缘故，她冷得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吕向阳伸手进去摸了摸碧晨的脚板，果然是冰凉的。双手捧住媳妇的脚板，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就给她捂得暖暖的。 慢慢的牵开她抱着的被子，谁知道这个举动还是惊醒了赵碧晨。“唔，回来啦？”松开怀里的被子，赵碧晨将自己挪进吕向阳怀里。似乎他一回来，自己的脚就不冷了？赵碧晨还不知道是吕向阳给她焐热的。 热乎乎的胸膛贴着钢铁般坚硬的身体，将头埋进他的脖子蹭了蹭，赵碧晨如同梦语一般喃呢着：“快点睡吧，陪我再睡一会儿。” 轻轻地在爱人头顶落下一吻，吕向阳觉得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回家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没有抱怨，包容和接受着他所给予的一切。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他！ 新年一溜烟就过了，探亲的士兵们返乡回来，部队里恢复了往常的作息。赵碧晨渐渐习惯了每天听着士兵们起床的号令和跑步的口号声。吕向阳和赵碧晨两人每天几乎都忙碌到很晚才休息。 吕向阳趁着新年开年，推出了109团新一年的各项业务素质考核比赛。关于从各个连队选拔优秀的士兵组建突击连的通知已经下发，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体能、射击、侦查等等共计二十个考核项目，每个项目直接录取前三名成为突击连的一员。每个士兵最多只能报三个项目。参与考核士兵的成绩全面公开，实行积分制。按照第一名积三分，第二名积二分，第三名积一分的积分规则进行统计。 突击连计划招收九十名士兵，每个季度实行末尾十名淘汰制和优秀士兵补位制。在七十年代的部队，大家争相当先进。一听说要比赛，好多士兵主动加餐，深怕自己名次落后了惹人嘲笑。 喻晓月放心的将开荒和种植计划交给赵碧晨来做，现在赵碧晨也属于后勤的一员。年后陆陆续续回来了些军嫂，除了李兰馨，她们都是农村妇女，好几个还带着孩子。 李兰馨在喻晓月来109团之前是部队文工团的负责人。自从喻晓月来了之后，文工团由她全权负责。李兰馨虽然心中不太满意，倒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喻晓月是团长夫人。 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第一眼就决定了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交集。比如赵碧晨和喻晓月一见如故，又比如李兰馨过年回来之后发现军嫂中多了一个耀眼的人物赵碧晨，心中颇为不爽。 喻晓月是团长夫人她不敢置喙，但是吕向阳只是一个连长而已，李兰馨自然不会对赵碧晨有多客气。 赵碧晨最是喜欢孩子，家属区现在就三个孩子，年纪都还小。两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是淘气的男孩子。他们也喜欢漂亮的晨姨，因为每次看到他们，她都会拿好吃的给他们。 这天早上，碧晨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江大姐在打孩子。 “就你能干？让你别去动锅，你偏偏不听。这下好了，一锅饭全都打翻了。你个皮孩子，咋就这么牛呢？”江大姐这是心疼的。好容易熬了一锅粘稠的稀饭，全部撒地上了。 “嗷，我错了，妈妈我错了。痛，痛，痛！”江家小子今年五岁半，正是淘气的年纪。江天学一看邻居晨姨出来，连忙叫唤起来。 “晨姨，救命！” 赵碧晨好笑的看着江大姐手中的扫帚，这东西打人本就不痛。何况天气冷，小天学穿得厚，就跟挠痒痒似的。一路走过去，事情的经过也听了个大概。 “嫂子，我家今天早上多蒸了几个杂粮馒头，你试试我的手艺好不好？天天，来，跟晨姨回家端馒头。”赵碧晨拉过江天学，笑着看向对面的江素容。她的丈夫是江营长，比吕向阳大了差不多十岁。 “这怎么好意思？我这重新做饭也来得及。”江素容不好意思的收起扫帚，每次跟赵碧晨说话她都得收紧了嗓门，可别把这个水嫩嫩的小媳妇给吓住了。江素容是村子里有名的大嗓门，在村子里不觉得。自从去年随军到了部队，她便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也是会被别人嘲笑的。 “嫂子你别跟我客气，我非常喜欢小天学。天天，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好不好？”蹲下身子，赵碧晨替小天学将衣服的扣子扣好。刚才他挣扎的时候，把外套的扣子弄开了。 “好！妈妈，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碧晨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是乖孩子。牵着小天学的手回家，孩子总是让碧晨觉得柔软。 不知道江营长家对面的家属房大门什么时候打开的，李兰馨端着一盘子包子走到江素容面前。“容姐，赶巧了我家今天早上做了包子。拿回去吃吧！”不由分说，她将盘子塞进江素容手中。 江素容被白白胖胖的包子惊了一下，连连摆手。 “不不不，这太好了。我回去蒸点红薯，很快就好了。”此时家属区，男人们都上操去了，留下家里的妻子在家做早饭。他们一般起得早，早操之后才会回家吃早饭。 他们家逢年过节才能够吃得上白面包子，这个早饭于她家而言太贵重了。江营长和媳妇都出生大山之中，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需要照看。因此，在家属区中，江素容是最节俭的那一个。 “让你拿着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李兰馨心里不太高兴，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难不成赵碧晨家的杂粮馒头就可以吃，自己家的包子有毒？ “容姐，孩子就是不能惯着。尤其是男孩子，搞不好以后给你惹出大事情来。”李兰馨的话让江素容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67章 赵碧晨牵着孩子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 正好看到江嫂子跟李兰馨就着一盘包子推来推去。 “妈妈, 妈妈, 快看这是什么？晨姨做的榨菜, 超级好吃的！”杂粮馒头端在赵碧晨手里, 小天学手里端了一个小碗, 里面装的是赵碧晨自己做的榨菜, 平日里搭配馒头吃味道还不错。 “兰馨，谢谢你的好意。这个包子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这可是白面啊！精贵着呢！”江嫂子爱怜的拉过自家孩子。小孩子再调皮总是自己的心头肉，她虽然打孩子, 可听不得李兰馨那样的话。 李兰馨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拒绝了！尴尬的笑了笑，她睨了一眼赵碧晨手中的杂粮馒头，撇了撇嘴。直接转身端着包子回了自己家, 哐啷一声将门关了过去。 赵碧晨皱了皱鼻子, 自己招惹她了？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江素容再三感谢，才收下了赵碧晨端过来的杂粮馒头。赵碧晨表示自家真的做了很多, 而且她非常喜欢小天学。这是奖励他以后要听妈妈话的奖品。小天学听了连忙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遵命！首长！” 从江家出来, 赵碧晨看了一眼对面的李兰馨家。听说她家是城里人, 父母都是工人。难怪早饭竟然吃得这么好。摇了摇头, 赵碧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李兰馨, 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吕向阳早操回来，发现今天的早餐竟然是面条, 不由得有点意外。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碧晨才和了一小盆杂粮面粉, 说是今天早上吃杂粮馒头配榨菜。 “天天把家里的早饭打翻了, 我把蒸好的馒头给他们家端过去了。”面条上桌，赵碧晨看出了自己丈夫眼里的困惑。 “这个小调皮，肯定挨打了吧？”吕向阳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沾了小天学的光，他今天的早餐竟然是自己最爱的面条。吕向阳特意将赵碧晨面前的面条和匀了，才将筷子递到赵碧晨手上。 赵碧晨感动的看着丈夫，他还记得自己总是和不好面条。老家的面条吃法是面条里会放各种酱料，赵碧晨如果自己弄的话，很容易一团面条咸了，一团面条淡了。其他事情她都可以搞定，就是和面条这件事，总是做不好。 “嫂子用的扫帚，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吃过早饭，吕向阳坚持要自己洗了碗才去上班。自从赵碧晨随军以来，她洗碗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吕向阳实在是太忙，他甚至会把做饭这项家务包揽下来。 “中午就别自己做饭了，我们去食堂吃。”轻轻的搂住碧晨，吕向阳在她的两边脸颊各自落下一个吻。这是他每天养成的习惯，不亲吻碧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部队的军官和士兵都是每个月发粮票的，自家做和食堂吃饭比，当然是自家做饭要更加实惠。吕向阳心疼碧晨最近忙开荒的事情，中午回家做饭实在是来不及。 像赵碧晨这样的军嫂，如果在部队担任一定的工作也是会给发粮票的。单看工作性质和工作任务不同，发放到手的粮票也不同。如果只是在家带孩子的话，只能靠丈夫分配的粮票生活。 “好，中午就吃食堂。”赵碧晨顺从的点点头，她的确是没有时间做午饭。 吃过早饭来到团委办公室，赵碧晨先将地上的灰尘和小渣滓打扫干净。然后，用抹布将办公桌上和窗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这项工作自从她分配到这个办公室，就一直坚持了下来。有一个干净整齐的工作环境，做起事情来也更加顺心。 “碧晨，早！”喻晓月进来的时候，赵碧晨已经将办公室打扫干净。 “早，喻姐姐。”赵碧晨手里拿着的是荒地的开发计划，她整理了好长时间，终于拟定好了初稿。今天，她要将这份稿子拿给喻晓月审核。如果不出意外，这份稿子还会由陈冲的秘书往上提交。经过上面的审批，109团才可以开办副业。部队是一个非常讲究组织纪律的地方。 喻晓月看了赵碧晨写的计划，非常满意。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拿给老陈看。虽然她不懂农学，但是这份计划可以说因地制宜，为109团量身打造了一套符合他们实际情况的副业开发计划。 “碧晨，你真的是太棒了！”喻晓月激动的站起来。赵碧晨和吕向阳真是她和老陈的福星。要知道，有了这个方案和突击队的选拔方案，老陈一定会松一口大气。 喻晓月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推了开来。“哟，一大早就有什么喜事呀？这么高兴？”李兰馨笑着看向喻晓月，眼神落到她手上的资料的时候，李兰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赵碧晨。 这吕向阳和赵碧晨可真是马屁精，一个捧着团长，一个捧着团长夫人。 “李兰馨同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喻晓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九点钟了！她怎么不再晚来一点？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想几点过来就几点过来？ “喻支书，你误会我了。喏，你看这是我在家里写的新闻稿。昨天团委的人不是催了吗？让我们尽快提交这个月的宣传稿件。”其实，这篇稿子是她安排丈夫手下的一个排长写的。她只是誊抄了一遍，把署名换成了自己的。 喻晓月半信半疑的将稿子接了过来，“行！如果你是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没问题。但是，李兰馨同志，你这个月已经迟到了好几次。请注意组织纪律，不要迟到早退。” 李兰馨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她应付的点了点头，快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碧晨跟喻晓月打了个招呼，今天上午她需要去到附近的村落里调查农作物的种植情况。在这个出行全靠腿，消息全靠吼的时代，赵碧晨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离部队最近的一个村庄。 她首先找到村里的村长，说明自己的来意。“村长你好，我是109团的后勤工作人员，这是我的工作证。”出来的时候，赵碧晨可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身份证明。如果自己贸贸然的直接去别人村里闲逛，说不定会被当做怪人抓起来。 “哦，是部队上的人呀？有啥事尽管说，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109团驻扎在附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山脚下有个部队。有时候，部队还会向他们的村子采买东西，算得上熟悉的。 “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村子里的庄稼种植情况，可以麻烦村长你带我去田里看看吗？”赵碧晨拿着一只铅笔和一个本子，跟在村长后面。 这里的农作物种植跟老家有很大的区别，主要还是在于土壤和气候。黄色的土地，属于砂性土壤，适合种植马铃薯和红薯之类的块根、块茎类作物。气候略显干燥，风沙比较明显。因此，大豆、高粱、花生、小麦在这里长得比较好，水稻的产量稍微差一点。 至于蔬菜，萝卜、黄瓜、豆角、白菜之类的比较常见。开春时节，田地里的麦苗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看起来心旷神怡。 赵碧晨甚至取了一些地里的泥土，用纸包着带回去。这是她在实验室里做化验用的。跟吕向阳结婚之后，她发现自己使用实验室的时间越来越少。毕竟两人现在一起生活，她想要单独进去还是挺不方便的。 告别村民，赵碧晨一边走，一边察看周围的情况。地上的一截枯枝上长出来的菌类，引起了她的关注。蹲下身来，赵碧晨仿佛发现了一个宝贝，她小心翼翼的捡起枯枝。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搬进新的家属区之前，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片瓦房。由于本来就是有很长历史的房子，加上没有住人之后空置的状况，好些房子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要是她能够培养出菌种，是不是意味着这些旧家属区可以作为培养食用菌的大棚？ 或许对别人来说，培养菌种很难。但是，对于拥有实验室的赵碧晨来说，只要他们在山林中找到菌种，她就可以将这些菌种制成母菌包。然后培养出很多子菌包。 将这些子菌包移栽到旧家属区的房子中，控制好旧房子中的温度和湿度，他们就可以利用现成的条件，培养出食用菌。不仅可以供部队食用，还可以卖给其他政府单位的食堂。 赵碧晨太兴奋了，以至于忽略了一只豺狗一直尾随在她的身后。它瘦憋的身躯显示着它已经非常饥饿。双眼放光的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女人，它在寻找合适的下口机会。 等赵碧晨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豺狗已经全身紧绷，随时准备着冲上来。从它身体向后倾斜的趋势中，大体可以看出它想要俯冲过来将赵碧晨按趴在地上。 第68章 紧张的看着对面的豺狗, 赵碧晨双手冒汗、心跳加速。无疑, 对方想要攻击自己。赵碧晨手里除了那一截枯枝, 再也没有别的武器。她定定的站着, 不敢后退。因为她知道, 自己一旦露怯, 豺狗随时会扑上来。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不后退就安全, 而是自己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豺狗会在什么时候扑上来。 眼看着豺狗已经不耐烦，赵碧晨先发制人，瞄着地上的一块石头, 迅速捡起来扔过去，然后转身就跑。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跌跌撞撞之间, 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 完了, 这下完了！赵碧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踝一痛，糟糕！脚扭了。闭上双眼, 她在等着豺狗扑上来。手里握紧的石头准备到时候冲着它的头敲过去。 然而, 预料中的被撕咬的情形并没有发生。赵碧晨只听见了一声爆喝, 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豺狗被一个长得高高壮壮的女人一把抓住掼在地上, 从她的爆喝可以听出, 这个女人是个大力士。洪亮的声音，搭配着她庞腰阔背的身材, 倒也协调。 豺狗昂了昂头，断了最后一口气。它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没事吧？”游小红拍拍手, 她远远的看到这边的情况, 连忙快步跑过来。幸好，赶得及时。不然，地上这个女人少不得要被豺狗咬上两口。看她水嫩嫩的模样，恐怕吓坏了。 “谢谢你，我还好。”赵碧晨用手臂支撑着坐起来，游小红连忙蹲下去扶了一把。 “别怕，我连狼都打过，这个小东西算不得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脚踝，她好像刚才扭伤了？ “你这么厉害呀？我运气真好，遇到了女壮士。要不是你，我可要受苦了。”赵碧晨崇拜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严格意义来说，她只是长得壮了一点，脸上的肉如果瘦下来，五官还是挺好看的。 “这算啥！你的脚是不是扭了？我帮你看看。”游小红捞起赵碧晨的裤脚一看，不严重，只是有一点轻微的红。可能是刚刚扭到，还没有肿起来。 “你家住哪里？我背你回去。别小看这点扭伤，你要是继续走路的话，可能会加重伤势。”游小红将自己背上的包裹往自己身前一挪，蹲在了赵碧晨面前。 “不，不用了。我很沉的。你扶我起来，我可以单脚跳着走。”开玩笑，从这里回部队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她哪里能让眼前的女人背她？可是，莫名的，赵碧晨对眼前救她的女人特别有好感。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真的！我是去109团找人的，不过我迷路了。”游小红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坏人，连忙解释道。她天刚刚蒙蒙亮就从火车站出来，一直走到现在，还没有找到109团的位置。 赵碧晨一听是去109团的军属，双眼放光。 “我就是109团的人！我带你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赵碧晨用手帕擦了擦游小红额头上的汗水。“小红，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单脚跳一段路。”说完，她挣扎着要从游小红的背上跳下来。 游小红怕她摔了，连忙蹲下身，将赵碧晨放在地上。她没有想到自己随手救的人，竟然也是109团的军属。这可不是缘分？所以，她刚才不由分说，直接将赵碧晨扛在了自己背上。 “我们休息一下吧？”赵碧晨身上除了手帕和纸笔，啥也没带。不知道游小红渴不渴，饿不饿？ “嗯，歇一歇再走。”游小红走了六个多小时，脚也有点疲惫了。包裹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她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想到自己过来的缘由，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哪里来的算命的瞎子，说自己是旺夫的好命。偏偏在算她之前，瞎子说中了好几个人的命理。这下可好，她的几个嫂嫂筹划着把她嫁给村长家的小儿子。毕竟，村长愿意出六十元的彩礼，可把嫂嫂们激动得恨不得马上将她塞进村长家里。 游小红别的大道理不懂，但是她知道自己跟大同哥定过亲的，自己是大同哥没有过门的媳妇。虽然，这门亲事定了三年都还没有结成婚。 于是，她偷偷的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跑了出来。她不要嫁给别人，她是大同哥的媳妇。除了他，她谁也不嫁。 “小红，我刚才忘记问你了。你去109团找谁呀？”赵碧晨关心的看向自己身边，坐在田坎上的游小红。她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找顾大同，你认识吗？”游小红拉回自己的心思，却在下一秒尴尬得满脸通红。原来，她的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你饿了吗？我也饿了！走吧，我们边走边说。这会儿部队食堂应该开饭了，我们回去就有吃的啦。”赵碧晨坐起身来。还好受伤的是左脚，右脚支撑力要好很多。 游小红将包裹背在背上，一手扶着赵碧晨。她可真瘦，看起来风都会吹倒似的。不过，长得真俊，比村子里最好看的李菊兰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一般。 “你找顾连长呀？我们认识的，我丈夫跟他是战友。你是他什么人呀？”赵碧晨看了游小红一眼，该不会是除夕晚上提到的未婚妻吧？ “我，我是他妹妹。”游小红犹豫了。如果真的如村子的人说的那样，大同哥是嫌弃自己胖所以一直不回来娶自己，她说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会不高兴的吧？虽然，游小红不定时会收到顾大同的来信。可是，时间和距离的原因让她非常不确信。 这次跑出来，游小红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的梦想就是嫁给大同哥，她才不要嫁给村长家的小儿子，那人是个傻子！ 顾大同也是个闷葫芦，写信从来不会甜言蜜语。他以为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毕竟他在信里写了自己生活和训练的方方面面。连给父母的信，都没有这么详细。殊不知，正是这样才让游小红不确定。 赵碧晨好奇的看了一眼游小红，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刚才这个耿直少女的犹豫，让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中午时分，吕向阳在食堂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赵碧晨。他来到喻晓月和碧晨所在的办公室，“喻支书，怎么没有看到碧晨呢？”喻晓月现在担任团支部书记和文工团团委负责人，大家一般都叫她喻支书。 “碧晨上午去附近的村落收集资料去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她走的时候说过要回来吃中午饭的。走，我们去看看？”喻晓月这才惊觉，赵碧晨已经去了一上午还没有回来。 “没事，我去接她回来。喻支书你先去食堂吃饭吧。”吕向阳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喻晓月放下手中的笔，跟了上去。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办公室里，李兰馨撇了撇嘴。这吕连长也真是爱秀，每天都要来接妻子下班，连中午也不放过。这不是显摆吗？起身拿出自己的饭盒，李兰馨才不会承认她这是嫉妒。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赵碧晨这样的待遇，哪怕是刚结婚那会儿。 晚上回去她要好好说一下自己当家的，就不能跟人家学一学？看吕向阳灰尘扑扑的样子，训练完还没有洗漱就找了过来。赵碧晨的命可真好！ 喻晓月坚持要跟吕向阳一起出去，吕向阳倒也没有拒绝。因为着急，吕向阳脚步迈得很快，喻晓月需要小跑步才能跟上。出来之前，她让人跟老陈打了个招呼，不然自己一直没去食堂，老陈会担心的。 “吕连长，你瞧，那不是碧晨吗？”喻晓月眼尖的看到离他们差不多一公里远的赵碧晨和一个胖胖的女人。 吕向阳干脆直接跑了上去，碧晨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她身边的人是谁？吕向阳恨不得马上冲到爱人的面前问个明白。 喻晓月还没有回过神来，吕向阳已经跑出很远了。喻晓月好笑的摇了摇头，这109团的妻奴已经产生，非吕向阳莫属。她们的感情自己是见证过的，毕竟医院里赵碧晨的痛苦和伤心自己看在眼里。 “晨姐，有人来了！”游小红才刚刚满二十岁，虽然看起来比赵碧晨成熟一点，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妹。赵碧晨喜欢游小红，主动让她叫自己晨姐。这个称呼，让赵碧晨心中非常有满足感。 “那是我的丈夫吕向阳。跟你的大同哥一样，是个连长。”赵碧晨解释完，挥了挥自己的双手。她索性站在原地等着丈夫靠近，毕竟刚才靠自己单脚跳了一段路，她也有点累了。 “怎么回事？脚扭了？”吕向阳跑到赵碧晨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可见其体能不是一般的好。上下扫描一遍妻子，吕向阳的眼睛锁定赵碧晨抬起来的左脚。 还没等赵碧晨回答，吕向阳单膝跪地，将赵碧晨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撩开裤腿一看，真是脚扭了。不过还好，只有一点轻微的红肿。休息几天，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嗯，不小心扭伤了。”赵碧晨不敢提自己被豺狗尾随的事情。她其实有点怕吕向阳发怒的样子。 第69章 “还痛不痛？”吕向阳小心翼翼的按了按妻子的左脚, 他仰起头看向赵碧晨。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单膝跪地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倒是一旁的游小红睁大了眼睛, 竟然有这样的男人？ “一点点……”赵碧晨龇了龇牙。 下一秒, 赵碧晨已经被吕向阳拦腰抱了起来。“走吧, 我们先回去。回家给你处理一下, 就不会那么痛了。”吕向阳完全忽略了站在赵碧晨身边的游小红。 “哎, 等一下。向阳, 我身边的这位是顾大同的亲属游小红。刚才是她一路背我回来的。”赵碧晨抓住吕向阳的衣襟，自己就这么被抱回去会不会太张扬了？ 还没等吕向阳开口，喻晓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赵碧晨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然后将游小红介绍给喻晓月认识。 “小红同志，真是多亏了你。走吧，我们回家！”喻晓月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称部队为家了。 吕向阳抱着赵碧晨走在前面, 身后跟着喻晓月和游小红。喻晓月热情的拉着游小红的手, 这个淳朴的女人她一看就非常有好感。路上，喻晓月将部队的大体情况介绍了一遍。 临近部队门口, 吕向阳到底是将妻子放了下来, 改为背着赵碧晨。他也不想太过张扬, 到时候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小红, 你先跟着赵碧晨他们回家属区。我去食堂给你们端馒头过来。”喻晓月抬起手腕一看表, 再不去食堂就要收摊了。说完，喻晓月大步的跑向食堂。 赵碧晨和吕向阳的家中, 游小红小心翼翼的坐下来。这房子也太好了吧？雪白的墙面，水泥地面和周围的布置让她拘谨的将双膝合拢。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端端的坐着。 “小红, 你随意点。当这里是自己家。”赵碧晨好笑的看着自己对面的游小红。 “我，我知道。”似乎觉得自己太紧张，她将手心上的汗水在膝盖上擦了擦，然后收起来放在身侧。 吕向阳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妻子的脚踝上。用毛巾打湿了凉水之后冰敷，吕向阳将赵碧晨的扭伤当成一件大事来对待。冰敷和按摩交替进行，很快赵碧晨脚踝上的疼痛感就不那么明显了。 “小红！”顾大同刚刚在食堂门口碰到了喻晓月，听她说小红来了，他飞一般的冲进了吕向阳家。正好他家家门打开的，入目便是坐在凳子上的游小红。 “大同哥！”游小红激动的站了起来。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三年前，他们定亲的时候见过一面。 “嫂子，你的脚没事吧？”顾大同还记得这里是吕向阳家。刚才他只是听说游小红找到了部队，在吕向阳家里。他并不知道游小红和赵碧晨认识的过程。 这不，赵碧晨刚刚解释完，喻晓月就端着馒头进了屋。 “来来，咱们先吃饭吧！大家都该饿了。” 赵碧晨让吕向阳从厨房里弄点了开水和榨菜出来，就着馒头，他们四人解决了午餐。喻晓月胃口最小，一个大馒头吃下去她已经饱了。赵碧晨吃了一个半。吕向阳动作最迅速，很快吃了三个馒头。 游小红在吃完第二个馒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端起面前的开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就不再拿馒头了。 “小红，来，再吃个馒头。”赵碧晨将馒头递到游小红手里，她一看就是没有吃饱。 “对啊，小红吃吧，别浪费了。”喻晓月也劝她吃。 游小红看了一眼顾大同，自己这么能吃，会不会给他丢人呀？她的确是饿了，身上带的干粮昨天下午就吃完了。也就是说，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吃吧！”顾大同放柔了声音。 游小红顺从的点了点头，拿着馒头啃了起来。喻晓月看她吃得香，脸上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集合的哨声。 “走！”吕向阳拿起帽子往头上一扣。叮嘱妻子好好休息，顺便照看一下游小红。便招呼顾大同跟他一起出去。 顾大同将未婚妻放在吕向阳家还是很放心的，看了游小红一眼，“在这里等我！”说完，就大步跑了出去。 喻晓月下午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家里只剩下了赵碧晨和游小红。游小红明显是个勤快、闲不住的女人，她拿起大扫帚，将家属区的院子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 赵碧晨腿脚不便，哪里都不能去。她坐在饭桌上，将自己遇到游小红之前的想法落在了纸上。游小红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赵碧晨端坐在饭桌上写字的画面。 她羡慕的坐在赵碧晨的对面，没有去看她写的是啥，游小红忽然觉得晨姐美的不只是外表。她小学六年级毕业就回家赚取工分，除了能够拼拼凑凑写出一些简单的汉字，她根本看不懂好多报纸上的东西。 赵碧晨抬头，正好看到游小红崇拜的目光。 “晨姐，你好厉害！还会写文章！” 闻言，赵碧晨笑了。游小红就是这样的单纯和善良，她身上有着最质朴的美好。“姐没有写文章，我这个算是日记吧。写了点今天所看到的东西还有自己的想法。” 正好收尾，赵碧晨将手中的笔放下来。拉住游小红的手，赵碧晨细细的看了一遍。这双手，跟自己的手完全不同。这是一双勤劳的手，长满了老茧，还有冬天生冻疮留下的痕迹。 游小红不好意思的想要收回去。毕竟，这双手又肥又大，还特别粗糙难看。 “小红，跟姐说实话，你是顾连长的未婚妻，对吗？” “晨姐，你都知道了？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真的！我，我……”游小红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晨姐该不会不高兴吧？ “不着急，姐不生气。”赵碧晨握了握游小红的手，然后松开。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然不可能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想来，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游小红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长这么大，她一直没心没肺的活着。家里缺少劳动力，她主动从学校退学回家，她从十五岁开始，就能够挣八个工分，在妇女中算是最高的那个。 可是，这并没有让她在家里的地位有所改变。妈妈向着几个哥哥，她作为最小的女儿，所有的付出似乎都是理所应该的。尤其是家里有了嫂嫂之后，原本怜惜她的哥哥也都变了模样。 唯独爸爸经常悄悄的塞点零碎的小钱给她，还让她别那么实在，自己也要学会攒钱。能够跟大同哥定亲，也是爸爸一手操办的。毕竟，村子里好多人都想嫁给大同哥。 游小红并不知道，其实是顾大同相中了她。而且，顾家父母在这一点上跟儿子的意见完全一致。在这么多女孩子里选中游小红，的确是看中了她的勤劳和善良。 倾诉欲望来得突然，游小红老老实实的将家里的情况告诉了赵碧晨。她虽然单纯，但是并不代表她傻。赵碧晨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从她和吕连长的相处完全可以看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赵碧晨忿忿不平。 “你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姐帮你想办法，咱们小红就是应该风风光光的出嫁！” 下午，喻晓月忙完工作过来，赵碧晨在征求游小红同意之后，将她的情况告诉了喻晓月。喻晓月同样愤怒不已，她拍着胸脯表示这件事就交给她来办！ 当天下午，一份带着部队公章的文件通过电报的形式传递到了游小红所在的公社。文件以部队的名义，严肃指出游小红所在村落出现的破坏军婚的思想和行为。 公安局找上门的时候，游家人和村长家都吓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想要把游小红改嫁给别人是犯法的事情。在公安局工作人员的面前，他们连忙举手发誓，说一切都是谣言，他们根本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没有构成事实，村子里的人就算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不敢站出来作证。不过，大家却在背地里唾弃游家卖女儿的行为。 顾大同的父母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人，公安局来人之前他们就接到了儿子拍来的电报。除了提到游小红找到部队的事情，还额外跟父母提到要先在部队举行一场婚礼，等年底有假期了，再回家补办一场。 顾家父母自然是不能够再赞同了，儿子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他们当父母的自然是着急。游小红找到部队去正符合两老的心思，至此对游小红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 于是，赵碧晨的脚伤刚刚好，她就跟喻晓月一起联手为游小红和顾大同操办婚礼。这是109团的第一个部队婚礼，大家格外重视。喻晓月甚至专门为他们申请到了二百元的结婚补助。 这二百块钱是上面特批的，用于顾大同和游小红的婚宴准备。但是，想要办好这场婚宴，一百块钱是远远不够的。毕竟，109团有一千多号人，每人五毛钱的标准，也需要五百块钱。 “怎么办？就算咱们109团内部经费再出一点，也还是不够呀？”喻晓月愁得不行。 第70章 “喻姐姐, 我们可以去附近的村庄买猪回来自己杀。一百斤左右的猪, 也不过是四十块钱。买三头猪应该差不多够了。这样猪肉花费一百二十块钱。剩下的钱全部拿去买面粉, 我们婚宴上做臊子面, 怎么样？” 赵碧晨筹划过, 一千多个人的喜宴想要既热闹又花钱少, 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即便是这样, 二百元钱也是不够的。因此，她悄悄地塞了三十块钱给喻晓月。 “喻姐姐，这是我和向阳的一点心意, 你帮我保守秘密，别告诉顾大同和游小红，好不好？” “碧晨, 你！好, 我不告诉他们。”赵碧晨的主意让喻晓月眼前一亮，而她塞过来的钱更是让喻晓月感动不已。这个妹妹, 自己没有白认！赵碧晨比自己想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除了上面的拨款, 109团的经费也拿了一百元钱出来。再加上喻晓月自己拼凑一点, 一场婚宴的经费也就有了着落。 顾大同和游小红通过特殊渠道, 领取了他们的结婚证。等他们从办事处回来, 部队里已然张灯结彩，有了一个全新的氛围。过年没有用完的红字再次被利用起来。 “新娘子和新郎回来了！火炮点起来！”109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大家拥在门口, 夹到欢迎刚刚领证回来的顾大同和游小红。 今天的游小红跟顾大同一样，穿起了军绿色的常服。这个颜色让她觉得自己也更加精神了。 “集合！”随着一声哨响, 109团除了在炊事班帮忙做饭的士兵, 其他人全部迅速列队。站在了操场的旗台面前。旗台之上，陈冲背着双手，呈跨立的姿势。 “立正，稍息！”没有扩音器，但是陈冲的声音在操场上回响。 整齐而统一的动作，伴随着蹬蹬两声脚步的挪动。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这是游小红第一次感受到的来自部队带给自己的震撼，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激动。是的，她骄傲自己的丈夫是其中的一员。她还有一种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被重视。 “今天，是顾大同同志和游小红同志结婚的大喜日子，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表示对他们的祝贺。”陈冲带头鼓起掌。同时，这对新婚夫妻也被邀请站在了旗台之上。 响亮的掌声，比进门之前的鞭炮声来得更加震撼和喜庆。 顾大同举起自己的右手，一个标准的军礼，代表着这个汉子的激动和感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有这样的殊荣。在自己最热爱的部队，在自己最亲密的战友面前，举办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仪式。 “咱们今天来说说顾大同同志，从一个新兵蛋子，到今天的二连连长。顾大同同志曾经无数次将自己休假的几乎让给了他的战友。他甚至推迟自己的婚礼，也要让家中有急事的战友回家。这场婚礼，是部队欠他的！这场婚礼，是对他的努力和付出的肯定！这场婚礼，是我们对他的美好祝福！” “新婚快乐！新婚快乐！”如果第一声只是一部分士兵由内而外不自觉的发声，那么第二声则是大家被唤醒的心声。 这边仪式完成，食堂里的臊子面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各个班、排的班长、排长主动到厨房帮忙。和面、擀皮、切面，一条龙流水作业。一盆盆面粉被制作成一盆盆面条。 厨房里所有的锅都被派上了用场，油汪汪的臊子已经起锅，只等着被送入大家的碗中。 一盆面条，满满一大勺臊子盖在面上。肉香四溢，排在后面的士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贼-他-妈-的香！ “慢慢来，每个人都有。吃完了不够还可以再添，臊子和面条都管够！”吕向阳一声大吼，排队的士兵们嗷嗷嗷的叫了起来。 厨房里，赵碧晨将盐放入熬制好的猪骨汤中。所有的骨头都在这里，炖了一上午，已经炖得烂烂的。所有的营养都已经融在汤里，雪白而浓郁的大骨汤丝毫不逊色于臊子面的香味。 指挥几个士兵将这些分装在大桶里的大骨汤提到食堂的餐桌上，赵碧晨直接站在一张凳子上。 “这里还有大骨汤，吃完面条再来碗汤，保准舒坦！” 待所有的士兵吃完，他们这些服务的人和新郎新娘才端起面条。酸辣可口的臊子，搭配着柔韧滑爽的面条，好吃到几乎让人来不及细嚼就已经咽了下去。 赵碧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喻晓月，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显然是饿极了。一边吃，一边赞叹真好吃！ 吃饭就是这样，除了食物本身很美味之外，大家聚在一起，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晚上，赵碧晨躺在吕向阳怀里的时候还在感叹：今天这样的婚礼真的是毕生难忘。 吕向阳吻了吻妻子的脸颊，这场婚礼，恐怕最辛苦的就是她和喻晓月了。豺狗的事情哪里能够瞒得了吕向阳，当天晚上就被他给套出了话。即便没有游小红的帮助，吕向阳也绝对支持妻子的任何行为。何况，她这是在为集体做事。 “宝贝，我们要个孩子吧！”吕向阳这人无论正式场合下如何正经，到了床上，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尤其是在赵碧晨面前，没脸没皮、撒娇耍赖也不是一两次了。 即便是结婚了这么久，赵碧晨依然不太习惯这么甜腻的称呼。而且，一说到孩子，她满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不说话？我先把孩子种进去，等秋天说不定就收获了。”吕向阳故意贴近赵碧晨的耳朵，满意的看到她的脖子缩了缩。 赵碧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好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意思。她用双手搂住吕向阳的脖子，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家属院里多了一名军嫂，游小红来的第一天就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要知道，凡是涉及公共卫生和需要帮忙的地方，游小红总是默默的贡献自己的力量。 赵碧晨提交的109团副业开发方案通过了上级领导的审批。在批文正式下来这一天，喻晓月组织所有的军属们开了一个会。十八个连级及以上干部，只有五个家属没有随军的。 十三个妇女还是第一次整齐的坐在一起，没有别人，只是她们。 “今天，召集大家一起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我们当中，有比我先来的军属，你们之前可能在文工团、炊事班、后勤部门任职、帮工，从而换取到工分。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因为部队管理的调整，你们现在的岗位全部都会被士兵所取代。” 喻晓月话音刚落，大家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岂不是说她们就要失业了？没有工分可以拿了？ “我们怎么办呀？”江素容率先开口了。她家里负担重，所以更加着急。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上面没有不管我们，而是给我们提供了新的出路。我们部队周围的土地已经完成了开荒的动作，从今年开始这些土地都将被我们利用起来。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养猪……” 喻晓月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兰馨给打断了。 “什么？种地？养猪！”她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刺耳和愤怒。 “对，李兰馨同志没有说错，我们就是要种地，要养猪。除此之外，我们还会开发一些其他的副业。”喻晓月一早就有准备，肯定会遭到一些质疑和反对的意见。李兰馨完全在她设想的范围之内。 “凭什么我们要做那些活儿？我们不干！”李兰馨站起身来，她不同意！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来了部队还会跟乡下人一样，风吹日晒雨淋的。想想都可怕。 大部分军嫂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像李兰馨这样明确表态。之前部队分的活计的确轻松，而且工分还挺高的。如果换成喻晓月所说的这种模式，她们不确定会不会比之前更好。 如果说干得多，还收获得少，大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如果多干活可以多收获，那她们没有意见。 “李兰馨同志，你只能代表你一个人。所以，请你表态的时候不要用‘我们’这个词。”赵碧晨本就不喜欢李兰馨，所以这个时候，她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意见。 “哼！”李兰馨冷哼一声，谁不知道赵碧晨最会拍马屁。马屁精！李兰馨看着赵碧晨，做出了这三个字的口型，却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被赵碧晨一个人看到。 赵碧晨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李兰馨针对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李兰馨，你有本事把你刚才对我比的口型说出来？什么玩意儿！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第71章 李兰馨没有想到赵碧晨会当场发作, 她涨红了脸, 狡辩道：“赵碧晨, 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 你也不能这样冤枉我。你这是破坏团结！” 赵碧晨冷笑了一声, 她还没有说什么, 对方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果然, 贱人就是矫情。 “李兰馨同志，你们家的家教可真好！我算是见识到了。当然，你可以对我有意见, 有本事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私底下一副嘴脸，明面上装成一朵小白花，你不累吗？” 这下子, 两人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赵碧晨一直没跟她计较, 这一次真的是太过份了。叔叔忍了，婶婶也不能忍。 “好了, 你们的问题下来再说。”喻晓月打断了李兰馨想要张口反驳的话。她不悦的看了一眼李兰馨, 宣布之前, 她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是不满的。 在喻晓月做出一系列保证之后, 大家陆陆续续在会议纪要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表示愿意加入109团副业开发建设小组。除了李兰馨，其余军属倒也没有太过勉强, 毕竟喻晓月把好处都列式了出来。 会议结束之后，喻晓月将赵碧晨和李兰馨单独留了下来。 “今天, 两位在会议上的表现都是不对的。在这里, 我对你们两人提出严肃批评。部队是讲求纪律和团结的地方，一切影响团结的因素，都是不被允许的。”话虽这么说，喻晓月的目光主要还是集中在李兰馨的身上。 “对不起，李兰馨同志，我刚才激动了。”不过，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该讨厌你的照旧。最后一句，赵碧晨只是在心里默念了出来。自己当时爽快了，可不能给丈夫留下让人闲话的地方。赵碧晨重生以来，这算是第一次表露自己犀利的一面。 李兰馨诧异于赵碧晨竟然反转得如此迅速，她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我们都太冲动了。” 无论是否真心，至少面子上又过得去了。喻晓月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虽是偏向赵碧晨的，但也不好做的太明显。这件事落实下来，她心里松了一口大气。 这项工作上的调整，影响的不只是109团的军属们，还包括全体109团的士兵。因为，他们除了将原来军属担任的工作接替下来，还需要在训练之余参与部队田地的劳动。 比如现在，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对荒地进行松土和平整。由于地势并不平坦，根本用不上动物的劳力，只能靠人工一点点的开垦和挖掘。在这个时候，游小红的能干就彻底体现了出来。 她一个女人，竟然将部队里好些士兵都摔在后面，成了军属中被大家称赞的能人。 到最后，李兰馨也没有同意参加集体劳动。文工团的工作也交接给了别的士兵，她闲来无事就在家属区里吊嗓子，也不去帮忙。她的丈夫说她好几回了，依然不管用。 “喻姐姐，走吧，我们去看看原来的家属区。我之前跟你说的食用菌的培养，我已经在着手操作了。我们可以选取几间房屋作为猪圈，还可以用作培养食用菌的大棚。肯定是要对现有结构进行调整的，我们计划一下，看需要怎么改造一下。” 赵碧晨白天趁吕向阳训练的时候悄悄进了实验室，在那里，食用菌的培育已经初步有了结果。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适合菌种生存的环境，然后让这些菌种繁殖，生出更多的子菌种。 “走，我把笔和本子带上。小王，你跟我们一起去。”小王是陈冲派给妻子的助手，他知道她最近忙坏了。而且好些工作都需要有人帮忙，毕竟她是个女同志。 旧的军属院就在部队所在区域的最西边，地势比较低矮。泥砖砌成的房子因为很长时间没有住人，所以显得有点破败。但是因为屋顶的木料结实，所以也只是屋顶上的瓦片松了，墙面的泥块有点斑驳脱落。 “这间房收拾一下屋顶还能住人，以后如果养猪的话，肯定是要有人看守的。”赵碧晨指着其中最靠外面，也是最好的一间房说道。 “嗯，刚好两排房子。左边的用来养猪，右边的用来培养人工菌子，你们看行吗？”喻晓月这还是第一次到旧的家属区。她和陈冲来109团的时候，家属区早已经搬了过去。 “喻支书，左边如果用来养猪的话，还要单独挖出一排粪坑。猪粪是很好的农家肥，种庄稼能够用得上。”小王在家里就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他查看了地势，指了指左边房屋背后。 喻晓月点点头，连忙用笔在本子上记录下来。最近工作太多，要是不一一记录下来，她怕自己转身就忘记了。 除此之外，赵碧晨还指出，需要从山上砍一点木头下来。除了改造猪圈需要用到，建立食用菌的大棚，同样少不了木头。总的来说，旧家属区的改造看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到时候，自己的菌种应该可以培育完成。赵碧晨目前已经培育出了两个品种的菌种，她的目标是能够培育出五种菌种，这样多样化的食用菌，可以给部队带来更大的收益。 随着部队副业工作如火如荼的开展，吕向阳的突击连终于完成了最终的选拔。被选中的士兵激动得不行，这是对他们能力的一次测评和肯定。吕向阳作为他们的头儿，他们是心服口服的。 春末夏初的夜晚，风中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吕向阳小心翼翼的将赵碧晨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臂拿开。为了不惊醒妻子，他将所有的行动都放得又轻又缓。看着妻子睡得香甜，吕向阳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拿起衣服和鞋子，吕向阳蹑手蹑脚的合上房间门。 五分钟之后，突击连的寝室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哨声。“所有的突击连士兵听口令，你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穿戴整齐到操场旗台面前集合。迟到的人五十个俯卧撑！” 吕向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低沉有力。口令喊出第二遍，他转身大步跑向旗台。从寝室到旗台，小跑步至少需要一分半钟。也就是说，这些士兵必须要在一分钟之内完成从床上起来，穿戴完毕然后迅速跑向操场。 “听到了吗？突击连的又加餐了！” “吕连长最近有一个新的绰号，魔鬼教官，把突击连的人整惨了。” “还好我没有被选进去……” “嗨，楼上，你是不是傻呀？我们是当兵的！只有本事好了，才能在战场上存活下来。保家卫国可不是你每天踢踢正步，翻越障碍就可以的！” 其他士兵们被惊醒，开始议论起来。不过，他们只敢小声说话。然而，其他不属于突击连的士兵中，有那么六个人，悄悄的从寝室溜了出来，站到了操场突击连的背后。他们是自愿起来加餐的。 “各排排长给我守在大部队外，看看自己排里哪些人迟到了。时间到！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吕向阳呈跨立姿势站在旗台上，他的背后，是一个明晃晃的火把。 “报数！” “报告连长，一排应到30人，实到28人，迟到2人。” “报告连长，二排应到30人，实到30人。” “报告连长，三排应到30人，实到……，实到20人，迟到9人，还有一个人没到。”三排排长说话都不利索了。 “迟到的人听我口令，卧倒！五十个俯卧撑开始计数。没有迟到的人，你们做得很好。但是，需要注意。下一次我再晚间训练的时候，就不是三分钟了！你们有信心能够进步吗？大声告诉我！” “有！有！有！”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突击连已经拧成了一股团结的力量。回答的声音响彻整个操场。 当吕向阳知道队伍后面还有主动加餐的其他士兵，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允许他们的加入。这样的士兵，是部队需要的。除了天赋，士兵们更需要的是不服输的勇气和力量。 “最后一个没到的三排排长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今天不用训练了，跟他一起围着操场跑三十圈，在我们越野回来之前跑完，知道吗？”吕向阳从旗台上走下来，来到三排长身边。 “是，连长！保证完成任务！”三排长深吸一口气，这帮小兔崽子，今天让他丢脸丢大发了。 至于那些不属于突击连但是主动要求加餐的士兵，其实在吕向阳训练的一开始就跟着的。各个连队也默许了他们的行为，不然，依照部队的纪律，还不得给他们背个处分。 “两分钟的时间，在你们的腿上绑好五公斤重的沙袋。今天的目标：二十公里负重越野，两个小时以内视为合格。五分钟后统一出发！现在开始准备活动。” 第72章 赵碧晨早上醒来的时候, 发现怀里的人变成了被子。她便知道吕向阳昨天夜里肯定又去训练了。抱着被子蹭了蹭, 上面还有吕向阳的气息。他最近身上的压力很大, 赵碧晨可以明显感受得到。 突击连的成立, 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除了109团, 别的兄弟团队和上级部队都看着呢。出了成绩倒好说, 要是连普通连队都比不上, 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更别提距离今年秋天的全军大比武只有半年的时间，吕向阳的努力赵碧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赵碧晨开门将洗脸水倒入门口的花坛中，天空才刚刚蒙蒙亮。抬手一看表, 这会儿才刚刚六点钟。看到手表，赵碧晨想起了小叔和小婶，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今年夏天之后, 国家政策会发生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然然也该考大学了？老师, 他也快要被接回北京了吧？抬头看了看露出鱼肚一样白光的东方，赵碧晨脸上有了一丝微笑。 二十公里的负重越野, 尤其是在天色蒙蒙的凌晨, 最是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和观察的能力。109团背后的山野, 有一片是专门用来训练的场地。标注了距离和位置, 方便训练时候使用。 即便是这样, 山野之地，始终坑坑洼洼, 杂草丛生。跟平地不同，山地负重奔跑更加艰难。刚开始大家还卯足了劲往前冲, 渐渐地大家的脚步被越来越沉重的腿和脚下的障碍所羁绊。 “不要掉队, 跟上！”吕向阳一直都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压阵的是一排排长，中间带队的是二排排长。 “调整呼吸，注意脚下。不要把这当成是一次训练，你们要把身后想象成一群饿狼。如果一旦停下，你们就会成为它们的食物。速度再快一点，快！”吕向阳的腿上同样是沙袋，他一边跑还得一边跟大家打气。 每一次训练，都会对突击连的士兵有所评价。而他们所有训练的评价汇总，就是他们的成绩，作为他们留下或者离开的依据。因此，每个人都异常认真。 “走，超过连长！”几个尖子兵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刷刷刷超过了吕向阳。 而他们身后，更多的人把超过吕向阳作为自己的目标。这一股劲头，带动着原本有些疲软的队伍再次整体提速。 可是，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却发现被他们甩掉的吕向阳又跑在了第一的位置。干-他-娘的！连长还是不是人？居然一直保持着快速而又均匀的前进速度。 爱思考的士兵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秘诀，跑得快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持久的维持一个较快的速度。不需要用尽一切力量冲刺，需要的是永远有力气支撑这个速度。 返程的最后一公里，吕向阳竟然开始加速。直接将身后一直跟随的三十多名士兵远远地甩在身后。 又一次，突击连的士兵被吕向阳所征服。连长他不是人！他是个神话！ 到了终点，吕向阳没有停下脚步，他减速为慢跑，然后是慢走。他没有往前，而是在终点原地打转。 “三排长，听我口令：给到达终点的同志们贴上名次标识。”三排长带着他们排晚到的士兵已经跑完了三十圈，他们正笔直的站在终点，等着大部队的回归。吕向阳的冲刺，让他们瞪大了眼睛。很难想象，在负重越野二十公里之后，吕连长竟然还有力气冲刺。 “是！”这是突击连的习惯，每一次训练都要有排名。这个排名就是大家训练的动力之一。 象征着名次的标识，被一一张贴在士兵的军帽之上。一眼看过去，谁比谁在这个项目上更加厉害一目了然。当然，大家最服气的莫过于吕向阳，他永远是各项训练的第一名，却从来不参与任何排名。 “还有十分钟，三排长，告诉我还有几个士兵没有回来？”吕向阳跨立的姿势站在终点，望着远处稀稀拉拉的几个身影，他还没有看到一排排长。说明后面还有人。 “报告，还有二十名士兵尚未归队。” “好！已经完成时间登记的同志们可以先回去洗漱用餐，八点钟准时到操场集合。”这会儿的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十分，高强度的运动之后，士兵需要休息和补充能量。 吕向阳身后的士兵们三三两两的组队回寝室，当沙袋被卸下来那一刻，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已经减半。腿上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抬起来的脚步轻飘飘的，让他们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来一个八百米冲刺。 待最后一名士兵归来，吕向阳才卸下自己腿上的沙袋。皱着的眉头显示他此刻心情并不是很愉快。竟然有十名士兵不及格！突击连的实力不是看第一名有多快，而是看的整体实力。 抬起头，火红的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希望突击连也能跟这轮日出一样，这才是起点！ 回到家，赵碧晨已经将早饭端到饭桌上，只等吕向阳回家吃饭。自从赵碧晨随军之后，吕向阳还能在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中保持自己的健康体魄，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都是赵碧晨的功劳。 “看看你，一身的汗味儿！我给你烧了点热水，快去洗个澡。”赵碧晨嗔怪的看了一眼刚进门的丈夫。 吕向阳却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暖，他大狼狗似的来到赵碧晨身后，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嗅了嗅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真的臭吗？我怎么觉得这才是男子汉的味道？快说你喜欢。” 低沉的笑声在赵碧晨的耳边回响，让她忍不住脸上一热。 “松开我，你这像什么样子。可别把汗水弄到我身上了。”赵碧晨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人也真是的。明明训练累了，回来还要逗弄她。赵碧晨心疼的扭头吻了吻他的脸颊，让吕向阳抱着腰的手一紧。 “乖，去洗澡。今天早上有你爱吃的锅贴。” 吕向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顺便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也搓洗干净。这是他当兵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即便是碧晨来了，他其实也并不愿意她太过劳累。 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在滴水，赵碧晨见了连忙将手里的碗筷放下，去房间找了一条干毛巾拉着他在凳子上坐下来。 “看看，这头发还在滴水泥！”擦干头发上的水珠，赵碧晨用手轻柔的在他的太阳穴按摩，再到耳后和颈窝。她看出来他在烦恼，不过此刻她只想让他放松放松。 五分钟后，吕向阳拉下赵碧晨的手。将手背放在唇下吻了吻，他就这么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爱人。 “宝贝，你真好！” 赵碧晨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跨坐到吕向阳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直视自己面前太阳般的眼睛。 “别这么辛苦，我会心疼的。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用自己的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呼吸间全都是他火热的气息。她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举动，此时的赵碧晨满脸娇羞，却又故作镇定。 吕向阳张口衔住嘴边的蜜糖，有她在，什么困难都成了纸老虎。 吃过早饭，吕向阳继续按照计划训练。而赵碧晨今天要跟喻晓月和游小红一起去公社买小猪仔。猪圈和种植食用菌的大棚已经改造完成，趁着现在的时节买小猪仔正好。 109团周围的荒地离水源近的已经种上了玉米、大豆，红薯、花生。赵碧晨将甄家湾的新式工具和全新的种植方法带到了这里。军嫂们都是农村出身，自然明白新式工具的好处。至于为啥跟自己家里种植的不一样，她们没有多问。 司务长刘科兼着统计军嫂和士兵工分的任务。因此，他每天会根据田地里庄稼的长势给大伙儿布置农活。大家也习惯了新的作息生活。一段时间下来，自己拿到的工分比之前的工作还多，关于工作的变化，大家再没有其他闲话。除了李兰馨。 李兰馨原来的工作交接出去了，新的农活她嫌脏不愿意去。无聊的她只好跟自己家中的姐姐写信，将自己在部队的苦闷全都写给姐姐知道。 说来也是巧了，李兰馨的姐姐嫁到这里的省会城市，丈夫是百货商店的副总经理。她看了妹妹的来信之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丈夫的胳膊开始撒娇：“阿文，我妹夫在109团任职你是知道的。现在，我妹妹觉得部队太无聊，无事可做。你能不能在百货商店给她安排个工作呀？” “工作倒是个小事，可是她要是来省城上班，势必不能每天都回部队。妹夫能同意？还有，她过来了住哪？住我们家吗？” 杨希文眼珠子一转，媳妇这个妹妹可是个事儿精，一来准没个安生。不过，妹夫不能得罪，他还年轻就已经是营长了，未来的前途定是不错的。 第73章 “这样啊？那我写信让她跟家里商量一下。要是妹夫同意, 住的问题还不好办吗？住员工宿舍总是可以住的。” 李兰芳依偎进丈夫怀里, 她这还不是为了他好。跟妹妹家交好, 对自己家里有利无害。到底是自家亲妹妹,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给她便利这是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于是, 没过几天, 李兰馨要去市里的百货商店上班的消息就在部队传开了。有人羡慕, 也有人暗自嘲笑。 “我不同意！你去市里干嘛？觉得我养不起你吗？”李兰馨的丈夫张志军不同意。妻子不参与集体劳动已经让他很没有面子，现在竟然还要去市里工作。她到底把自己这个丈夫放在什么位置？ “我这不是在好好地跟你商量吗？你嚷嚷什么？我去市里上班怎么不好了？要不是我姐夫，这么好的事情才不会落到我的头上。”李兰馨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她就知道家里这个死脑筋一定不同意。 “你忘记过年的时候爸妈说的什么话了？”张志军苦口婆心的坐在妻子身边。要不是她年纪小, 自己真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也不体谅一下自己工作的辛苦，整天没事儿找事。 “张志军，你自己是个软蛋, 怪我生不出孩子？”李兰馨如同被踩到了痛脚一般跳了起来, 她声音尖锐刺耳，指着丈夫的手指颤颤巍巍的发抖。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心虚。 “你给我闭嘴！”张志军气得满脸通红, 举起来的手在看到妻子紧闭的双眼的时候, 重重的落下拍在自己脸上。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医院！”说完, 张志军摔门走了出去。娘的！张口闭口说自己是软蛋, 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丈夫？ 如果医生说真是自己的问题, 他二话没得说，任由李兰馨离婚改嫁。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李兰馨还有什么话说。父母想抱孙子已经很久了。 张志军家对面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江天学悄悄的往外面看了看, 正好看到张志军气鼓鼓的离开。 “妈妈, 妈妈……张营长和他老婆吵架了！”江天学跑到厨房门口，看到妈妈正在削土豆皮。江素容和江连长虽说都姓江，可是没有血缘关系。想当初，他们两人的结合还在村子里惹出了闲话。毕竟农村讲究同姓不能结婚。 好在两家父母并不迂腐，既然孩子们看对眼了，家里人也就没有反对。 “小孩子家家，别到处翻嘴。被你李阿姨听到了，该撕你的小嘴了。”江素容笑着威胁道。她的对面，江天学一下子伸手捂住了嘴。对面的李阿姨真的很凶，连张营长都怕她。 赵碧晨最近每天早出晚归忙着采买小猪仔，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家属区里的八卦。这个时节小猪仔正是紧俏，就算是她们舍得花钱，花费了五天的时间也才买到十二条小猪仔。 “晨姐，晓月姐，要不然我们先养好这十二条小猪。来年，我们可以自己养母猪然后让它产小猪，岂不是比买来的更加便宜？”游小红这几天可是心疼坏了。买小猪花了好多钱。 “可是，我们都不会呀！”赵碧晨倒是会孵小鸡，她正捉摸着在后面的山地中圈一个区域来养殖小鸡。以现在的市场需求来说，铁定不愁卖。家里好几次来信说了现在的行情，家里可没少赚钱。 “我会，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游小红豪迈的拍了拍胸脯，让赵碧晨和喻晓月睁大了眼睛。游小红竟然还会这个？ 十二头猪不算多，但也不少。现在开始喂养，如果照顾得好，年底完全可以变成肥猪。游小红表示自己在养猪上非常在行，一定会将这些猪都喂得膘肥体壮。 张志军当天气鼓鼓的摔门出去，晚上睡在了集体宿舍。谁知道第二天回家只看到李兰馨留在桌上的纸条：我去姐姐家了，你好好冷静一下！张志军一把将纸条揉成一团。 去他娘的冷静，他要离婚！ 李兰馨一走，他们家吵架的事情就在家属院里传开了。那天李兰馨吼出来的话，可不止小天学一个人听到了。这么大点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男人们从妻子口中听了个大概，倒是对张志军报以同情的眼神。 且说李兰馨到了省城，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部队枯燥极了，那里的生活她极其不喜欢。还是城市里好，干干净净的到处车水马龙。她跟姐姐和姐夫的说法是丈夫同意了她进城工作。李兰芳的丈夫自然是很快给她安排到了百货商店。 虽然挣的工钱比自己在部队少，可是这份工作是多么光鲜亮丽？李兰馨被分配到了成衣售卖的部门，每天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她心情渐渐好起来，完全忘记了被自己气得要死的丈夫。 初夏很快来临，甄家湾的河水涨了起来。邮差的自行车的铃铛声，唤起了河边戏水的孩子们的注意力。 “阿辞，快去看看，说不定是你姐姐来信了！”河水中，敦敦冒出一个头，冲着岸上的赵尉辞喊道。他双臂一挥，努力向河岸游了过去。十岁的他已经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赵尉辞今年已经三岁了，他跟着妈妈来河边洗衣服。听见敦敦哥哥的吩咐，他转身跑向村口。 “阿辞，慢点！”罗淑芬将最后一件衣服清洗干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冲屁颠屁颠的孩子喊道。这个老来子虽然是赵家人的心头宝，倒也没有变得娇气，反而皮实得紧。 “叔叔，信！有阿辞的信吗？”小小少年已经能够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有的，不过不能给你哟。等你家大人来了给她，好不好？”邮差对甄家湾已经非常熟悉了。一般来说，要是有甄家湾的信件，肯定是错不了赵家人、吕家人和甄家人。其余人家反倒是很少有信件来往。 “邮差大哥，你等等。我家里还有两封信要寄出去。我这就回家拿去。”罗淑芬嘱咐敦敦照看好阿辞，端着衣服小跑步回了家。一向节约的她，却从来不吝花钱买邮票给女儿和女婿写信。 罗淑芬很快返回来，将信交给邮差，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来信。 “喏，你帮着转交一下。就两封信，一份甄家的，一封你们家的。还有这个，这是你们当家的要的旧报纸，给他带回去吧。”邮差除了将一早准备好的信件递过去，还拿了一叠报纸给罗淑芬。 罗淑芬要给钱给他，谁知道他跨上自行车就走。留下一个军绿色的背影和一句话：嫂子，别客气，这些都不值钱的。整个甄家湾，读书看报的也就是赵旭东了。 牵着地上的小儿子，罗淑芬先是将甄家人的信件交给了他们家里人。这才带着孩子一起来到吕家。前些年，吕继山将汤圆放归了山野。它不属于村庄，山野才是它生存的地方。 甄珠跟着一起去送的，离开的时候她一步三回头。汤圆就像是她的第二个孩子，自从吕向阳当兵之后，它成了她绝大部分情感的寄托。 为了填补妻子的空白，吕继山从别家刚生下来的小狗中抱了一只过来。这才让闷闷不乐的甄珠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这条狗通身黑黝黝的，直接被吕继山按上了一个小黑的名头。 “汪汪汪！”罗淑芬和赵尉辞刚刚走到吕家门口，小黑就开始摇尾巴，然后跑进堂屋给主人报信。 “亲家，晨儿和向阳来信了。”罗淑芬看到从堂屋里出来的甄珠，笑着举了举自己手上的信。这些年，她和甄珠都老了。不过，似乎自己老得更快一点，甄珠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 甄珠和罗淑芬识字都有限，但是她们就算是摸摸孩子写回来的信心里也是高兴的。 “走吧，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罗淑芬亲密的挽着甄珠的手，她更像是自己的妹妹一般。 “好呀，我去收拾一下鸡房。我最爱吃你做的锅贴，今天晚上有锅贴吃吗？”甄珠笑眯了眼睛，她已经完全恢复，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傻笑和呆滞的眼神。 “有，咱们今天晚上就做锅贴吃。等会儿我们回家的时候把钱老师叫上，大家一起吃才热闹。”罗淑芬心中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跟吕家人成了亲家才能如此轻松。两家人现在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女儿的交代：照顾好钱老师。 “噢，有锅贴吃了。”赵尉辞高兴得拍起手来。 罗淑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跟甄珠一起进鸡房喂鸡、捡鸡蛋、给鸡的水槽里灌水。一通活计忙下来，天色也就到了下午的五点左右了。赵尉辞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玩得不亦乐乎。 “走吧，家里已经收拾妥当。”甄珠擦擦手，从厨房端出两碗酸梅汤递给罗淑芬和孩子。 罗淑芬给赵尉辞洗干净手，孩子看着酸梅汤已经馋得不行。她好笑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这孩子也是个精灵鬼。除了在自己家和吕家，外人面前从来看不到这馋嘴的模样。 锁了门，她们打算去牛棚招呼一声钱老师。谁知道，却被村口的小汽车喇叭声给震惊了。这是谁回来了呀？ 第74章 小汽车停在甄家湾村口, 只见两个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从后排座位走了下来。他们似乎在找人。 罗淑芬拉了拉甄珠的手, “走, 我们过去看看？”她怎么不记得村子里谁家有这么有钱的亲戚。这黑色的小轿车可真漂亮, 一看就知道贵的吓人。来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请问, 你们知道钱会理钱教授住哪里吗？” 村口的孩子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摇了摇头。这些人看起来比公安还让他们畏惧，虽然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太严肃。村子里的人就连孩子都知道，不能随便跟人说起钱爷爷的事情。 “算了, 杨鸷。我们直接去找村子吧！”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这些孩子看起来有点被吓住了。四下看了看，村子家这些孩子总是知道的吧？ “师兄, 要不然我去田里问问。”杨鸷和田铭宇都是钱会理的学生, 田铭宇比杨鸷大五岁，被称为师兄。 “请问, 你们找哪个？”罗淑芬去过几次荆州, 这样正式衣着的人也见过几次, 所以并不害怕他们。两人都带着黑框眼镜,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像是读书人。 “这位大姐，您知道钱会理同志住哪里吗？”田铭宇礼貌的看了一眼罗淑芬和她身边的孩子, 一口京腔普通话字正腔圆。 “你们是谁？找他有什么事情？”罗淑芬警惕的看着对方。这些年来，总不缺少这样衣着冠冕堂皇的人下来检查钱老师的劳改状况。 因为甄家湾的村民都护着钱会理是, 所以如果是检查的人来, 他们都会相互掩护，弄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给他们看。 “你知道他在哪里？快点带我们过去。”杨鸷毕竟年轻了一点，没有看出罗淑芬眼中的防备。 孩子之中，敦敦已经悄悄的离开了。他要提前去给钱爷爷报信，告诉他村口有人开着小汽车来找他。让他准备准备，可别让坏人抓到了什么把柄。 “这位大姐，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钱教授的学生，这次是来接他回家的。”田铭宇往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摸，早知道应该把自己的工作证带出来，证明自己不是坏人。 远远地，收工的村民看到了村口的小汽车和明显是外来人的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他们以为罗淑芬和他们发生了什么争执，所以举着锄头和铲子快步跑了过来。 “赵家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杨鸷一拍脑袋想，想起了关于老师等人劳改释放、允许恢复原职的文件。连忙从小汽车里的文件包里找了出来。十分钟之后，这场误会终于解开。而钱会理，也在敦敦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口。 “老师！”杨鸷和田铭宇一看到白发苍苍的钱会理，激动得落下泪来。老师怎么变得这么苍老了？ 当钱会理得知自己被允许回北京，他愣了一下。 “我不回去！”钱会理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意回去。 “老师！”杨鸷和田铭宇以为老师这是说的气话，差点给老师跪下。在这里，老师一定吃了很多苦。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一定要先护着老师才行。 赵旭东收工回来，弄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将钱会理和他的学生邀请到了自己家里坐下。村口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至于牛棚，根本坐不下他们这些人。自己将钱老师当做长辈来敬重，这倒没什么不可以。 吕继山在赵家厨房帮着烧火，甄珠抱着赵尉辞坐在丈夫身边。罗淑芬在忙活着给家里这些人做饭，天已经暗下来，劳动了一天大家也都该饿了。一张张锅贴被她爽利的放在铁锅边缘。 赵家堂屋，钱会理坐在正对大门口的上位，左右两边坐的是他的两个学生。至于赵旭东，他陪着坐在下首。村长看了上面下发的文件，倒也不敢多说什么。上面可是明晃晃的盖着红章，他自是不能阻拦钱会理离开。 “刚才，我说的不是气话。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我不想回去。”钱会理已经细细的打量过这两个孩子，他们都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说白了，自己已经是半只脚踏进坟墓的人。生活苦不苦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喜欢这里的人，这里还有他的试验田，他的心血。 “老师，您这次回去还有任务，所以……”田铭宇也不好说得太过详细。上面的人很重视老师，想要他继续回研究所。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当个名誉所长，也能给大家压住阵脚。 新的形式马上就要展开，好不容易等来了开云现月的这一天，杨鸷和田铭宇渴望的看着老师。雾霾即将过去，他们这些做学问的人再也不是斗争的对象，而是被国家所重视的科研人员。 当然，两位学生由衷的希望老师能够从现在这个艰难的环境中解脱出来。等回到了京城，他们会照顾好老师的起居生活。 钱会理闻言沉默了，他长叹一口气。 于私而言，北京已经没有什么亲人，那里曾经带给他的伤痛多过希望。妻子和女儿都不在了，回去还有什么意思？于公而言，他如果把自己的研究和发现都交给国家，这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好，我跟你们回去。旭东，你陪我一起回去收拾东西。”钱会理长叹一口气，看向对面的赵旭东。 “钱老师，吃过晚饭再走吧？我做了锅贴，您不是爱吃吗？”罗淑芬听见动静，连忙从厨房里赶出来。没想到，钱老师这就要回北京了。早知道，应该在今天的信里告诉晨儿这件事。 甄珠和吕继山抱着孩子站在罗淑芬的身后，他们同样殷切的看着钱会理。 “行！吃了饭再走。杨鸷、铭宇，你们也试试赵家大嫂的手艺。”钱会理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说到底，他是舍不得这里的水土、这里淳朴的村民。 杨鸷和田铭宇就着火把看清楚了老师居住的牛棚。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老师竟然住了十年？没有厨房，没有厕所，旁边还是臭烘烘的牛圈？他们的双眼立刻就红了。 虽然在北京，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比老师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们别小看这牛棚，其实住着也挺舒服的。”钱会理环顾一下四周，生活和居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一下子说要离开，他还挺舍不得。抚摸着床，这是赵碧晨和吕向阳这两个孩子给自己砌起来的。冬暖夏凉，住着很安逸。 杨鸷和田铭宇并不能够理解老师对牛棚的感情，他们以为老师是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 真正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其余的钱会理都交给了赵旭东来处置。临走之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牛棚，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到甄家湾的那天。碧晨这孩子，从一开始就莫名的对他好，或许她真的是女儿在世投胎为人也未可知。 一代科学巨匠，竟然在这个时候相信起了封建迷信。 晚饭之后，赵家人和吕家人送走了钱会理。老人的离开，让大家情绪并不是很好。就连赵碧晨和吕向阳寄回来的家书，也没有能够让大家找回笑脸。 “钱爷爷还回来吗？”赵尉辞悄悄的问了出来。 “应该不会了吧？北京离这里很远的。”赵旭东抱起儿子，亲亲他的小脸蛋。 “那我们可以去北京看他！阿辞以后赚钱带爸爸妈妈还有吕叔吕婶去。”童言童语，代表的是大家对钱会理的依依不舍之情。 此时的赵碧晨，兴奋的看着旧家属房里的食用菌。它们都长出来了！平菇、鸡腿菇、金针菇、香菇、木耳，赵碧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都成功了！她真的培养出了五种食用菌的菌种。 “喻姐姐，你快看，我成功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菌种的繁殖能力。如果对温度和湿度把握得当，这些菌子很快就会成百上千的繁殖出来。她已经开始设想这一排房子都种满食用菌的模样。 “碧晨，你真厉害！”喻晓月吃过平菇、金针菇和木耳，自然是认识的。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原来菌子是这样被种植出来的。真的是太神奇了。这些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碎屑，竟然能够长成菌子！ “晨姐，晓月姐，快点出来。你们家里人来接你们了！”游小红的声音由远至近，很快她出现在了菌子大鹏门口。在她的右手上，还提着一盏煤油灯。 “走吧，喻姐姐。我们明天再来处理这边的事情。”赵碧晨这才意识到，原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吕向阳一定是看到这么晚了自己还没有回去，就找了过来。 这不，陈冲和吕向阳已经出现在了游小红背后。两个大男人下操回家，发现家里冷锅冷灶的，只好来这里抓人。家里的媳妇太能干，他们也犯愁。怎么样才能让她们不那么拼命？ “团长，向阳！”赵碧晨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蹲麻了，幸好身边的喻晓月扶了一把。 “赵碧晨同志，你们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陈冲话是对着赵碧晨说的，但是喻晓月知道老陈这是在对自己表示不满。不就是晚上拒绝了他两次吗？ 第75章 陈冲装作没有看到自家媳妇翻白眼的模样, 让出门口的位置让吕向阳先去把他的媳妇接走。 赵碧晨知道对面的两个男人都有意见, 因此乖乖的点头没有说话。脚麻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现在已经缓了过来。向喻晓月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赵碧晨跟着吕向阳先走了出去。 “小红, 我们一起走吧。晚上这里有人值班, 你不用担心。” 赵碧晨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游小红。其实, 是吕向阳沉着的脸让她有点怕怕的。她一点都不累。尤其是培养成功了菌种，让她今天晚上特别兴奋。 回到家，赵碧晨故作轻松的走进厨房。 “我们今天晚上吃点啥？要不然……”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吕向阳左手一推，右手一揽；背对着他，被按在了墙壁上。 “今天晚上我想吃你！”咬牙切齿的声音, 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还在旧家属院的喻晓月也比赵碧晨好过不到哪里去, 她捂着自己的屁股，羞愤的看着对面的丈夫。 “你怎么可以打那里！”她都多大了？还被打屁股, 关键这个人还是她的男人。 “你不听话, 自然是要把你教乖一点。”陈冲长臂一捞, 喻晓月已经被他扛在了肩上。回家再好好教一教她。 第二天早上, 赵碧晨和喻晓月都起晚了。不过, 她们两家的餐桌上都有男人从食堂买来的馒头。 赵碧晨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她真的是饿坏了。昨天晚上自己后来竟然做晕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要不是看在他给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份上，这件事一定没完。 好不容易将猪圈和菌种大棚做好, 赵碧晨又开始琢磨起自己一早做的果树种植计划。后面的山林她去过几次, 发现了毛桃树、枣树、还有野苹果树。 让吕向阳给自己弄了几颗果树回来，她在一块试验田里弄起了果树嫁接。哪怕是上辈子，她也只是懂得嫁接的理论知识，自己并没有实践过。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不肯放过。 反正也只是试验，赵碧晨甚至从附近村子里要到了樱桃、梨子的枝丫；她想要嫁接到苹果和桃树上试一试，看看是个什么效果。 为了找寻到优质的果树枝丫，她甚至徒步走了四十公里，就是因为听说那个公社出产的桃子最甜。早上出发，快要傍晚了才到家。吕向阳脱掉她脚上的布鞋一看，果然是打起了血泡。 他皱着眉头，拿起缝衣针帮她挑起了血泡。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赵碧晨就是知道他心疼。 “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嘶……”吕向阳手上一用力，她的谎言立刻得到了验证。 赵碧晨灵机一动，假装低下头，酝酿了一分钟，终于眨巴眼睛，挤出了几滴眼泪。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可怜兮兮的看向丈夫。 吕向阳一看赵碧晨哭了，立刻放下手里的针，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还没有说你什么，你倒是先哭上了。以前都不是这么爱哭的，怎么现在还变小了？”一点点将她脸上的眼泪吻掉，吕向阳没想到自己把她从家里接过来却让她更加辛苦。 “我的脚疼。”原本只是做做样子，这会儿一听吕向阳的话，赵碧晨还真的鼻头一酸。从前的确不像这么矫情，自从来了部队，跟吕向阳长期生活在一起之后，就特别娇气。 “让你别这么拼，你偏偏不听话。现在知道脚疼了？我跟我说，我帮你借一辆自行车不行吗？或者跟喻晓月说也行。”吕向阳发现自家媳妇还没有怀孕就开始犯傻了，以后怀孕可怎么办？ “我不想让你欠别人的人情，而且喻姐姐那边已经给我太多的特权，我怕别人说她的闲话。”所以说，上辈子赵碧晨活该成为剩斗士。什么都自己扛，那还要男人来干啥？ 吕向阳爱怜的点了点妻子的鼻子，她真的是越发让自己放心不下。 金秋十月，赵碧晨期待已久的伟人终于上台。109团可以说走在了同级部队的前列，毕竟取消官方的按计划分配之后，各个部队都面临一个同样的问题：供给不仅不统一发放，连军需都大幅度下降。这是逼得他们不得不重视副业。 钱会理给赵碧晨的来信甚至比家书还要更快一点到赵碧晨的手中。当她得知老师终于回北京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说起来，自己离开甄家湾，最放心不下的莫过于老师。 现在，老师回归原位，相信她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一定会将老师照顾得很好。 这场发生在十月的大地震，对于109团的影响是最小的。不过，原定于秋天举行的全军大比武，推迟到了明年的春天。吕向阳的突击连经过两个季度的淘汰，人员也出现了少许的变动。 张志军到底是没有跟李兰馨离婚，两人斗气差不多一个月。最后还是张志军妥协了。李兰馨现在工作日在城里上班，周末放假的时候会回部队。她烫了头发，换上了最新的服装。跟之前的她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向阳，我想回一趟老家。”赵碧晨好不容易把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想回家看看爸妈们。小叔和小婶那边她也一直牵挂着。尤其明年然然要参加高考，让她特别关注。 “嗯，我提前给家里拍个电报。”吕向阳自己的确抽不出时间。赵碧晨能够替他回家看看，他也放心。 于是，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赵碧晨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喻晓月给她订的软卧，还开车将她送到了火车站。她也是才知道，赵碧晨竟然连拖拉机和小汽车都能开。 “我的好妹妹，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都说给姐姐听听。”出了部队，喻晓月可以随心所欲的对赵碧晨表示亲近。在部队的话，还要注意影响。 “我的本事可多着呢，数不清楚。不知道姐姐你想知道哪方面的？”赵碧晨笑着回应道。跟喻晓月的相处，总是让赵碧晨觉得放松和愉快。 喻晓月亲密的抱了抱赵碧晨，她这要走，自己还不太习惯。 “路上照顾好自己。我写了个电话给你，这是我哥办公室的电话。你有事情解决不了的可以找他帮忙。你放心，我跟他提到过你，他知道的。”由此可见，喻晓月是真的将赵碧晨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收起小纸条，赵碧晨挥手告别喻晓月。路上，她掏出电话号码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来自属于友情的温暖。 1976年，城市已经基本完成通电。能够使用电话的一般都是政府部门，而且都是有点职位的才够安装电话的级别。赵碧晨没有详细的问过喻家的情况，就像她从来没有介绍过自己家里的具体情况。 因为提前发过电报，赵碧晨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四下张望着。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小叔和然然的身影！ “小叔，然然！”赵碧晨其实离家也就才一年，可是这是第一次跟家里人分开这么久。她激动的跑过去，然然又长高了，小叔这身材很明显发福了。 赵启明和赵尉然的激动一点不比赵碧晨少。说来也是巧合，他们刚回甄家湾，就得知今天赵碧晨要回家。自然是迫不及待的从家里赶到了火车站。 一路回到家，赵碧晨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然然虽然很久没有见姐姐，可是跟她的亲密程度一点也不比小时候差。他将自己累积了一年，没有能够在信纸上体现的闲言碎语，一一跟姐姐分享。 赵启明听着姐弟两人的聊天，心中无限感慨。其实，就在今年，陈芳怀过一次孩子。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所以帮着食堂抬了重的东西。当天晚上，她就流产了。 夫妻两人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了很久，最后还是侄女的来信宽慰了他们两人的心。流产这件事除了他们夫妻两人，谁也不知道，包括赵碧晨。但是，侄女的来信的关心细致到让他们两口子感动不已。 他也是这才知道瞎眼算命婆婆的事情，庆幸的同时他还有一点后怕。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流掉，最后孩子和妻子都能够平安无事吗？赵启明不是迷信，而是他听不得任何可能不利于妻子的言论，也不愿意去做任何可能冒险的事情。 因为太爱，所以害怕失去。 “姐姐，你可以不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呀？”赵尉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他坐着比赵碧晨高了一个头。她才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小时候，他总想快点长大，那样就可以帮姐姐做事，成为姐姐的依靠。现在，姐姐有了依靠，他依然想努力变强。他想要成为比向阳哥更强大的男人，到时候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他姐姐。 “然然，为什么想要姐姐多待一段时间再回去？”赵碧晨歪着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堂弟。他还是小时候的脾气和性格，特别招人喜欢。弟弟的依赖，让赵碧晨心中欢喜。 “因为我们家要从荆州搬回来了！惊喜吗？”赵尉然挑了挑眉毛，等着看姐姐吃惊的模样。 第76章 “小叔, 这是真的吗？”赵碧晨兴奋的看向赵启明, 她激动的双眼发光。这些年, 小叔和小婶子带着然然一直在外地生活, 不仅是她, 爸妈也牵挂得很。 “是真的, 看样子碧晨很欢迎我们回来呀？”赵启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赵碧晨回家的第一件事, 竟然是跑到爸妈面前；“爸妈，你们知道吗？小叔他们要从荆州搬回来了！” “我们比你早知道几天。”罗淑芬笑着看向女儿，看她的脸色, 在部队生活得应该还不错。儿行千里母担忧，赵碧晨这一走就是一年。 “姐，姐姐。”赵尉辞从赵旭东怀里挣扎着下来, 一下子抱住了赵碧晨的大腿。赵家堂屋之中, 前所未有的热闹。 原来，赵启明打算和王海民一起联手开办一个石头制品的加工厂。在采石场干了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迎来了运动的结束, 各方面政策都有了松动。荆州的消息比甄家湾灵通太多, 赵启明早就想从采石场脱离出来。 不过, 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是先把家里安置妥当。家里养鸡的生意不能丢, 他计划是将家里的事情摆平，再去弄自己石头加工厂的工作。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建房子。赵启明的心不小, 他打算修一栋二层的楼房。一个楼梯上去，分成左右两户人家。自己住右边, 把左边让给哥哥一家人居住。 为了交通便利, 自然是不能在老家的地基上修建。赵启明看中了甄家湾最外围靠近马路的一块空地。即便是处在农村，也是不能随意搭建的。得拿到政府的地基使用许可证，才能够动工。 离开了采石场，他们依然承包着那里的食堂。赵启明虽然回了老家，王海民一家人还在荆州。而且，他们跟各个工厂的关系，可都在他们的采购和食堂之中。 赵启明既然这次专门抽空回家，就安心想把养鸡这项工作当成事业来做。因此，修建一座养鸡场是非常必要的。正好修房子和修养鸡场可以一起进行。 计划是好的，可是在实施的第一步就遇到了障碍。甄家湾的村干部倒还好说，到了公社，赵启明和赵碧晨两叔侄跑了三天，也没有把房屋和养鸡场的手续办下来。 赵启明倒也心思活泛，几条烟和几瓶酒送出去，养鸡场的用地审批终于下来了。可是，修建住宅的审批手续一直卡着。上面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赵启明心中火大，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 这些人，胃口也太大了点。 这天，赵启明带着侄女有一次来到了土地资源部门。好些天都没见到人影的审批主管终于出现在了办公室。赵启明跟外面的工作人员塞了好几包烟，他们才得以来到审批主管的面前。 “领导，我们是甄家湾的村民。之前我们提交的用地申请，您看看是不是可以批了？”赵启明这些年在外面，没有少跟政府部门的人打交道。他深知自己对面坐着的这个瘦瘦的，一脸严肃的人不好沟通。 “为什么需要重新建房？家里的房子不能住了？还是不够住了？”主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他从报纸上抬起了头。看向赵启明和赵碧晨的眼神夹杂着不屑。 “太破旧了，而且的确是不够住了。”赵启明脸上陪着笑。 “你等一下，我让我的秘书把你们的用地申请找出来。农田是很宝贵的资源，你用国家的土地来为自己建房，你觉得合适吗？”他还没有看赵家的用地申请，就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赵启明张了张嘴，原来他看都没有看过他们的用地申请。他们想要修建房屋的地方是一片荒地。以前好像是个土地庙还是什么的。现在已经成了一堆泥砖的废墟。 好不容易秘书找来了他们的用地申请，主任看了好几遍，他不得不承认，这张申请上面写的字真好看。可是，内容的话。他并没有什么非要签字同意的理由。 “这个嘛，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拍板决定的。你们回家等消息吧。有了结果之后，会通知到你们村组的，你们放心好了。”一通忙活下来，主任将这个皮球顺利的踢了回来。 赵启明看了一眼主任，带着侄女转身就走。他的妻子收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将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启明的嘴角就长了两个大大的水泡。采石场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妥当，只差将家里的东西都搬回来。这倒是容易，一拖拉机就可以搞定。 原来赵家堂屋背后的那一排属于小叔家的房子都变成了鸡房。家里还能够住人的房间也就是碧晨屋里，还有大哥大嫂屋里，以及一个小小的书房。赵启明一家人搬回来，的确是不够住。 赵旭东一看自己弟弟着急得上火，连忙表示这件事交给他，他来跑接下来的手续。按理说，不应该这么麻烦才是。毕竟，他们又不是在农田上修建房子。 “不，哥哥，谁去了都不管用。那个龟孙子胃口大，嫌我们送的礼太少了。”赵启明连连摆手，自家哥哥他清楚得很，他哪里适合去做低头哈腰的事情。 “我们今天先去买红砖，反正养鸡场的手续下来了。咱们先修养鸡场也是可以的。”为了家里修房子，赵启明将自己在荆州的拖拉机卖了。家里有一台拖拉机，够用就行。 赵旭东早在自己弟弟提出来的时候就表示，修房子和养鸡场的钱他们兄弟两人一家出一半。弟弟手里有钱他是知道的，身为哥哥，他怎么好意思占弟弟家的便宜。 赵碧晨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纸条，实在不行就给喻姐姐的哥哥打个电话。毕竟，自家的申请合理合法，没道理被卡住。她之所以没有提出来，就是不想欠人情。都说欠钱容易，欠情难还。 一个星期之后，赵旭东在小“出血”之后，终于将家里住宅用地的手续办理齐全。赵碧晨回家的时候，就跟吕向阳去过电报，说清楚家里的情况，将归期推迟了一段时间。 赵启明和陈芳现在住的是碧晨以前的房间，然然住的家里原来的书房。赵碧晨归家之后，一直住在吕家。甄珠可真是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疼爱，变着花样儿给她弄好吃的。 吕继山甚至将家里的存折拿了一本给碧晨。 “碧晨，这个你拿着。向阳这些年当兵的工资都在这里，我们一直帮他存着。现在，你们也成家了，理应是要交给你们来保管的。” 赵碧晨打开存折一看，六千元钱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一笔小钱。吕向阳的工资没有这么高，很显然，公公和婆婆是怕自己娘家修房子钱不够，借这个理由塞钱给她。 “爸，钱还是你们管着。我和向阳手里的钱够用了。”赵碧晨将存折合上，推了回去。 “橙子，你爸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悄悄的告诉你，他手里还有钱呢。”甄珠二话不说，将存折再次放进赵碧晨手里。她冲赵碧晨眨了眨眼睛，复又笑呵呵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等向阳回来，你们要是觉得家里的房子不好了，咱也搬到马路边上修个楼房去。”赵家的地基已经打好，甄家湾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赵家新建的楼房。 村子里的人只在公社上见过楼房，一听说赵家人要修两层高楼，每天围观的人可不在少数。早就听说赵启明在外面赚了大钱，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看清楚了赵家人和他们的差距。 赵碧晨退不回去，只好将存折收起来。她知道这两年家里养鸡的确是赚了不少钱，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两边爸妈的钱。吕向阳的工资不高，但是足以够他们两人的生活。加上她在部队也是有工资的，节约点还可以存些钱的。 这段时间，赵家人正好忙得不可开交。赵碧晨包揽了家里喂鸡、做饭、洗衣这些家务活。小阿辞被甄珠带在身边，赵旭东和赵启明兄弟带着妻子去给新房子的修建帮忙。 养鸡场因为先开工，而且养鸡的房屋结构简单，一个月之后已经竣工。一圈红砖围墙，将养鸡场全部包围起来。围墙之上，是尖锐的玻璃渣子。围墙之内，贴着墙角修建的是鸡粪池子。 整座养鸡场的设计，赵碧晨是参与并且给了意见的。鸡房只是一个大的框架，除了基地，里面空荡荡的。四面墙都是镂空的设计，因此在白天，即便是里面没有灯，也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赵家也是刚刚赶上了好时机，公社安装电线的工人刚刚把电桩和电缆架好。赵启明花了几包烟打听清楚了，明年甄家湾有通电的计划。不过，因为通电是要花钱的，所以电力局只是提供这项服务，至于各家各户通不通电，由村民自己决定。 在荆州，采石场前年就通电了。享受过用电便利的赵启明第一个就给家里报了通电的名额。 “大兄弟，你家倒是便宜。你看这根电桩就在你们新家的旁边。到时候给你们安装一个电表，一根线就牵过来了。对了，看在你人好的份上，我多提一句。一定要让修楼房的人给你安排好水电的路线。最好找一个专业一点的水电工人，不然到时候还得添麻烦。” 第77章 赵启明笑着悄悄的又塞了一包烟过去, 说不准以后还是这个师傅帮自家牵电线。要不是刚才散了几只烟给他, 他会这么好心？ “师傅, 要不然你给介绍一个水电工人怎么样？工钱好说, 做活巴适就行。”套近乎这样的事情, 赵启明这些年来信手拈来。随着时间增长的, 可不只是年纪。赵启明在荆州可学会了不少处事之道。 安装电线的师傅见赵启明这么上道, 满意的点了点头。拍胸脯保证自己明天就让师兄过来帮忙。还连连保证师兄的技术比自己的还好，铁定会给赵启明家里弄妥当。 赵家的楼房终于赶在新年之前修建好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甄家湾迎来了村子里的第一栋楼房。 甄世嘉今年刚好毕业, 因为一直在落实工作的事情。所以，新年之前才回到家。这个自从自己念大学之后就很少回来的村子似乎有什么大喜事？走在回村的路上，甄世嘉其实是满腔的豪情。 这么多年的书, 总算是没有白读。赶上国家政策大变革, 不然自己应该在七八月份就完成工作分配的。拖了半年时间，他终于如愿以偿分到了家乡任职。 甄世嘉的目标很明确, 他这一次跟老师沟通之后, 被分配到了附近的公社成了一名支援基层建设的新生力量。自小因为爷爷是村长, 他便知道当官的好处。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了, 还可以借村里的储备粮；连割肉的时候, 李师傅都是朝着最膘肥的肉下刀。 距离村口差不多四百米的马路边上，一栋刚刚建成的红砖楼房赫然矗立。这是谁家修的？甄世嘉不记得甄家湾谁家这么有钱。难不成是一户外来的人家？ 锁定自己家人, 甄世嘉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碧晨。他的眼神一暗。上次的不欢而散，她一定是讨厌极了自己。她的脸庞还是这样白皙粉嫩, 乌黑的发辫搭在柔弱的肩膀上。甄世嘉一直都知道, 赵碧晨外表看起来柔软，其实内里十分刚强。 学校里有比赵碧晨还漂亮的女生，追求他的人也不少。可是，许是小时候留下的深刻烙印，甄世嘉总觉得没有人比得上赵碧晨。这是她的新家？吕向阳的工资恐怕修不起这样的一栋房子！ 就在甄世嘉慢慢走近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了起哄的声音。 “我说赵启明，你可真是给我们甄家湾争光了。你看看这十里八乡的，咱们村子里这栋小楼恐怕是头一份吧！” “对啊，赵家兄弟。你们发财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亲哟。” “就是就是，有啥路子叫上我们一起。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情分可是一直在的。” 原来，这是赵启明回来修的房子？甄世嘉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不是吕向阳修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他的内心是深处，他还是想要跟这个表哥一较高下的。他甚至暗自发过誓，一定要让赵碧晨后悔没有嫁给自己。 “爸妈，爷爷，我回来了。”甄世嘉站在家人身边，笑着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行李。 “呀！我们村里的大学生回来了！”这下子，甄家湾可真是比过年都还热闹。新房子已经立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了，大家天天看也都看得差不多了。可是，这甄世嘉难得见到。听说，今年毕业之后分配到了公社当官？ 于是，甄世嘉的出现，让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从赵家人和房子的身上转移到了甄世嘉身上。 甄家湾的第一个大学生终于毕业了，而且还成了大家心中畏惧的政府工作人员。甄世嘉享受着大家投射过来的羡慕和尊敬的目光，他定睛看向赵碧晨的方向。 只见她对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这个举动，让甄世嘉心中一直背着的负担一下子就卸了下来。她不怪自己了？ 就在大家因为甄世嘉的归来而议论纷纷的时候，不远处的小汽车喇叭声，让围观的村民再次震惊了。今天到底是啥重要的日子？小汽车在村民的心中代表着了不得的人物。上一次来的小汽车，载走了钱老师。这一次，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来了？ 喻程伟让司机把车停下，径直从后排走了出来。今天的年终工作总结会议之后，他选择了随机走访几个村落。这个在全省都挂了名头的甄家湾，他是一定要来看看的。 听说是因为钱老下放到了这里，才让这个村子的粮食产量翻了好几番。在喻程伟看来，这个地方的村民肯定也有其独特之处。 没想到，自己似乎赶上了一个大喜事。入目的情形显而易见，村民们正在庆贺这栋二层小楼房的建立。他赞许的看了看自己身后该公社的国土资源部门的领导，就是要鼓励农民从旧的思想中解放出来。 甄家湾的村长一看公社的大领导都在领头的男人身后跟着，明白这一定是上面的大领导。连忙迎了上来。他们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这赵家会不会太招摇了？如果被领导批评了怎么办？ “你们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刚好路过而已。这楼房是谁家修的呀？”喻程伟也不过是三十七岁的年纪，不过因为太过操劳所以两鬓已经斑白。倒显得跟四十多岁差不多。 “报告领导，这是我家修的楼房。”赵旭东占着宣传委员的名头，也算是一个小干部。 “可以领我去你们的新家看看吗？”喻程伟的脸上挂着笑容，这才让甄家湾的村干部们松了一口气。 这一圈逛下来，喻程伟不仅看了新的楼房，还看了赵家新建的养鸡场。连带着农田、荷塘、新沤制的农家肥，都参观了一遍。他一边参观，一边称赞，还连连跟自己身边的秘书说要把他看到的这些都记录下来。 领导高兴，大家也将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唯独有一个人，那就是公社的国土资源部的领导满头大汗。这家人的楼房是他审批的，可是只有他清楚这栋楼房是怎么批下来的。如果被大领导知道，他就完了！ 在人群里没有看到那天找他办事的那个赵家人，他惶惶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然而，当喻程伟提出要跟赵家人面谈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早知道，他不该为难这家人。现在好了，不知道他的职位还能不能够保住？ 就在赵家楼房的院坝之中，一张张竹椅被村民从家里搬了过来。喻程伟连连对村民道谢，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他主动开口说起了座谈会的目的。无非是甄家湾现在的发展模式很好，很值得周围的村庄借鉴。除了对农业生产技术的革新，他提倡、鼓励村民发展副业。 “家里多喂几头猪，多养几只鸡没有什么的。现在的局势跟之前不同了，国家支持你们通过劳动换取果实。凭借双手挣钱，咱们就应该像赵家人这样住楼房！” 说实话，这次走访，喻程伟感触颇深。甄家湾不只是赵家人过得好，他刚刚看了，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大家盖的都是棉被，房子也没有那种歪歪斜斜、既不遮风又不避雨的。 当他得知赵家还是军属家庭的时候，更加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我的妹妹和妹夫也是部队上的，你们家女婿姓什么？在哪个部队？”喻程伟关切的问道。他本就是打算跟大家拉家常，所以关心的都是琐碎的小事。就在刚才，他还关心了村里的鳏寡老人。所以，这个问话并不突兀。 “我丈夫叫吕向阳，他是109团的连长。”赵碧晨总觉得这个领导有点面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你就是吕向阳的妻子？我想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赵碧晨，对吗？”喻程伟没想到，一次随即的走访，让他见到了妹妹信中赞赏有嘉的女英雄。 “嗳？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您姓喻吧？”赵碧晨忽然想到了，这张脸不就是男版的喻晓月吗？只不过，他年纪要大上一些。或许，是喻姐姐在家信中提到过自己。 喻程伟见赵碧晨似乎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点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赵碧晨的猜想。 一听这对话，国土资源部门的领导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去。他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姑奶奶，你上次来我办公室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跟喻书记家认识？你这不是挖坑给我跳吗？ 赵家人也没有想到，这位平易近人的领导竟然认识吕向阳和赵碧晨。 在喻程伟的秘书提醒了两次之后，喻程伟终于结束了这场座谈会。他接下来还有安排，不然真的应该跟这些质朴的村民多聊聊。这次下乡走访，他没有白来。 送走领导队伍，甄家湾的村民看赵家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连公社领导都恭恭敬敬跟在身后的人，岂是普通的领导？这赵家人可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老吕家，以后可得多多礼让才是。 在赵启明的意料之中，因为修房子送出去的礼全部都折现回到了自己手里。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收下，对方一定会耿耿于怀。于是，钱收下来，一筐子鸡蛋和十多只鸡悄悄的送出去，直说这些东西不值钱，都是家里自己产的。 新房子虽然修好了，但是还需要空置几个月才能够入住。何况，还没有通电呢。这一次，赵启明可谓是花了大价钱。通电的费用加起来，合计一百四十七块五毛钱。当然，还包括离这里并不远的养鸡场。 让村民花半年的工钱来通电？甄家湾恐怕没有几户人家愿意花这个钱。何况一旦通电，每个月固定是要支出一笔电费的。 罗淑芬和赵旭东在荆州看过电灯，家里既然能够赚钱，他们倒也没有吝啬通电这点费用。何况赵家两兄弟一起开通，算下来还是划算的。就安装了一个电表，谁家去缴费都是一样的。 因为提前就有了修建养鸡场的计划，所以吕继山早早的联系了几个竹制品手工艺好的匠人。这一次需要的可不是小批量的竹子，赵家人特意花钱在自己村里和别的村子买了一些竹子回来。这在修养鸡场之前就早已经准备妥当。 吕继山在编制鸡笼上已经非常熟练，这些年，他将鸡笼改进了许多。赵碧晨看了之后，连连赞叹。占地接近五百平米的养鸡场只有一半的区域被利用了起来。 四十厘米一层的鸡笼，一排可以搭建四层。错落的布置，让鸡屎自然的滑落到最底层的鸡粪槽中。倾斜的鸡粪槽设计，只要在高处的一端冲入两桶水，这条长达二十米的鸡粪槽也就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还是背靠背的鸡笼构架，在养鸡场中，这样的鸡笼一共有五排。三千多只鸡，就这样被安置了下来。这还只是利用了一半的空间。整个合起来，这个养鸡场可以喂养接近七千只鸡。这还只是成鸡，并没有包括另外一边专门设计的小鸡仔的养鸡房。 目前养鸡场里的鸡都是赵家人自己养的，以及从吕家和乡亲们手里收购来的。跟亲家商量之后，吕家以后不再喂养成鸡，他们专门孵化小鸡，将这些小鸡卖给赵家。 这段时间，赵启明也没有闲着。他跑遍了附近十二个乡镇，跟超过五十个食堂签订了成鸡和鸡蛋的销售合约。除此之外，他还跟这十二个乡镇市场的串串达成了共识，他愿意比市场价低一毛钱的价格将成鸡批发给这些串串，至于鸡蛋也比市场价更低。 临近过年，这些能够成为串串的人嗅觉非常灵敏。农村不缺鸡，但是城市里缺少呀！现在自由贸易也不违法了，他们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做买卖，但是暗地里总有自己的手段。自然是非常乐意跟赵启明合作。 于是，在过年之前，养鸡场的里成鸡就卖掉了一半。赵家的拖拉机每天进进出出好几回。就这样，陈芳还在附近村子里买鸡。就算是半大的鸡仔也不放过，只要村民们愿意卖。 各个村长对这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清楚，形式变了。村民们能够借此换点钱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红砂村的吴三石主动找到赵启明。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吴三石发现其实赵家的致富经是可以复制的。他虽然没有赵启明的销售渠道，但是他可以选择跟赵家人合作。 “赵家兄弟，我家里还有两百只鹅，你看你这边需要吗？我可以比市场价低一毛五分卖给你，不过你要全部拿走才行。我们家养了一年的鹅，保证肥美。” 赵启明对这样的行为是喜闻乐见的。要知道，他们主要的客户还是食堂。鹅肉也是有需求的。哪怕吴三石弄两千只鹅来，他也是能够消化得了的。更别提现在过年，城市里的人可稀罕这样的肉食。计划经济还在执行中，不过已经不限制大家用钱进行交易。 “你有多少送多少过来，包括鹅蛋一起。都是乡里乡亲，别这么客气。比市场价格低一毛钱就可以了，自家兄弟，咱不赚钱也要支持。”赵启明拍了拍吴三石的肩膀。他听哥哥提过吴三石的名字，红砂村出了名的能干人。 吴三石喜出望外的跑回家，家里的鹅和鹅蛋有了销路。他兴奋的将孩子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丫丫，你妈妈呢？”李小月嫁给吴三石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大家都以为她的日子会很难过，结果公公婆婆喜欢得不得了，丈夫也丝毫不嫌弃她和女儿。 “妈妈在爷爷奶奶房间里。爸爸，你啥事这么高兴呀？”丫丫今年五岁，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姑娘。 “走，我们进去说。”他将丫丫的小手拉住，让她在自己肩膀上坐稳。 走进爸妈的房间，李小月正在帮公公洗脚。老人年纪大了，冬天很容易睡不暖和。李小月从乡里的卫生所好不容易要来了一个输液的玻璃瓶子，每天晚上给公公婆婆弄一个简易的汤婆子。给公公婆婆洗脚，是李小月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吴三石见父亲斜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干瘪的腿从床上搭下来。李小月坐在小木凳子上，一边洗还一边抬头问老人温度合不合适。 “爷爷，奶奶，妈妈，爸爸回来啦！”坐在肩膀上的丫丫一脸的兴奋。 第78章 李小月听见声音, 转过头来, 她期待的看着丈夫, “成了？”丈夫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 成了。赵家人还多给了五分钱一斤。”吴三石将女儿从肩膀上放下来, 接替了妻子帮父亲洗脚。一边洗, 一边将自己把家里的鹅都卖出去的好消息告诉爸妈。 “好好好！”吴三石的母亲眼睛看不见, 她伸出双手，摸索着，想要找儿媳。 “娘, 我在这里。”李小月握住婆婆的手，老人家的手干燥，但是非常温暖。 “我的小月, 都是你的功劳, 你的功劳啊！”老人家有点激动，她不知道这些鹅具体能够买到多少钱, 但是她非常清楚。自从这个媳妇嫁进来, 家里一天比一天好。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老头子是家里的累赘, 拖累了儿子。现在, 她忽然有点感触, 她惋惜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不能亲眼看看儿媳的模样。 于是, 她伸出手在李小月的脸上摸了又摸。这是她的鼻子，这是她的眼睛, 这是她的眉毛…… “娘, 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是大家的功劳。”李小月似乎洞悉了婆婆的意图，就这么乖乖的坐在她身边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奶奶，你也摸摸丫丫，看看丫丫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丫丫凑了过来，将自己的脸蛋递到奶奶手边上。她的举动，惹得家里人都笑了起来。 吴三石感恩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从来觉得嫁给自己委屈了小月。毕竟自己大她太多。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不一样的体会。如果自己能够让她过得幸福，让家里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便是给她的最好的爱。 晚上，疼爱了一番妻子之后，吴三石揽着李小月开始算账：“一只鹅大概有六斤重，赵家给出五毛钱一斤；一只鹅就是三块钱。咱们家有两百只鹅，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卖得六百块钱！” 说到激动的时候，吴三石搂着妻子亲了一口。要知道他们两人在生产队劳动一年，也赚不了六百块钱。虽然养鹅辛苦，但是能够换来这些钱也值当。这还只是卖鹅的钱，不包括鹅蛋。 “石头哥，真好！我们明年多养点鹅，好不好？还有，咱们过年给赵家白送两只鹅和一篮子鹅蛋过去，怎么样？关系弄好了，明年咱们还可以继续合作。”李小月窝在丈夫怀里，这样幸福的生活，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 家里的事情理顺了，赵碧晨挂念部队的丈夫，连年都没有在家里过。收拾好东西，赶在腊月二十之前回到了部队所在地。临走之前，甄世嘉其实来找过赵碧晨，不过她找了个借口没有去见他。 她已经是已婚妇女，而甄世嘉是前途一片光明、被大家都看好的甄家湾的代言人。无论小时候关系如何好，大了自然是要避嫌的。 赵碧晨已经叮嘱过然然一定要重视明年的高考，让他抓紧时间好好学习。赵尉然一向对姐姐的话奉为圣旨，自然无所不从。 从火车上下来，赵碧晨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丈夫在这里，她是决计不愿意坐这么远的火车来这座陌生的城市。可是，因为吕向阳在这里。她愿意试着去适应这里，喜欢这里。 “嘿，碧晨，在这里。”依然是喻晓月开车来接的碧晨，这次回来，赵碧晨手里提了两桶东西，肩膀上还背了一大袋子。家里人非要她带过来，她根本拒绝不了。都是些家乡的特产，赵碧晨吃力的提着。 “哟，你这是不是把家里都搬空了？”喻晓月吃惊的接过赵碧晨手里的东西，可真是沉。部队还没有放假，士兵们都在进行紧张的训练。所以，喻晓月一个人过来的。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两边爸妈深怕我和向阳在这里吃不好，非要什么都带上。”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其实喻晓月能够听出了赵碧晨口中的幸福之感。 吕向阳没有来接她，赵碧晨非常理解。他就是个工作狂，从来都是工作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这不，自己回家也快两个月了，也才收到了他的一封来信而已。虽然足足写了六大页信纸，但是赵碧晨愣是没有回信。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这件咬牙切齿？ 回到阔别了两个月的家，赵碧晨意外的发现家里几乎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除了房间里略有变动，厨房的蜂窝煤都熄了。可见吕向阳从她走后一直都是吃的食堂。 意料之中的事情，赵碧晨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有些东西是要用来送给周围的邻居的，像腊肉和腊鸡之类的，赵碧晨把它们挂在了厨房里。 板栗和花生分给大家，关系好的几户人家再补送上婆婆自己亲手晒的菊花还有山楂片。赵碧晨耳朵听着她们都收工回来了，于是提着东西出了家门。 “大家新年好！好久不见了。我从老家带了点特产回来，你们都拿回家尝尝？” “哟，是碧晨回来了。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长了点肉，你这样看起来更好看了。” “可不是吗？难怪我觉得碧晨哪里不一样了。” “晨姨，我们好想你！”院子里的小孩子们看到赵碧晨扑了过来。他们今天跟着妈妈去了地里，回来就看到他们喜欢的晨姨回来了。自然是激动的又跳又闹，围着赵碧晨转圈圈。 大人们见状都笑了，没想到赵碧晨竟然有这么好的孩子缘。 天色不早了，大家谢过赵碧晨的礼物都回家做饭去了。赵碧晨单独拿了一只腊鸡，还有菊花茶和山楂片来到了江家。 “嫂子，我家里的蜂窝煤炉子熄了火，我来你这里点个蜂窝煤可以吗？”赵碧晨敲了敲门，走进了江家。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是开着门在厨房里忙活，江素容手里拿着萝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来吧，我就知道你家肯定没火。这段时间吕连长忙得不行，你不在我看他都累瘦了。” 江素容看着赵碧晨递过来的东西，连忙推拒。赵碧晨哪里容许她拒绝，自顾自的将东西挂在了厨房的一个钩子上。 “也没带个啥，就是让你尝尝我妈做的腊鸡的手艺如何。哎，嫂子，把铲子给我，我来端回去就行。天天，你离晨姨远一点，小心这个蜂窝煤烫着你。” 江素容二话没说，将家里蜂窝煤炉子最面上那个蜂窝煤夹了出来，放在铲子上。赵碧晨拿回家之后，直接放进炉子里，然后在上面盖一个新的蜂窝煤就可以用炉子做饭了。 晚饭的时间也快要到了，两人都是爽利的性格，也就没有推让。 好不容易将弄了两个吕向阳爱吃的菜，赵碧晨坐在桌子面前等丈夫回来。谁知道坐了太久火车的她竟然慢慢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吕向阳正在给突击连的几个后进士兵加餐训练，他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传授射击要领。在突击连，凡是打不进八环的，统统算作不及格。这几个士兵的确是天赋上差一点，但是虚心学习的态度非常好。 等训练完成，吕向阳这才想起来今天赵碧晨从老家回来了。 士兵们不过是放个武器的时间，转身吕向阳已经没有了身影。 “连长这是尿急吗？一转身就没看到人了。”其中一个士兵笑着问道。 “错，我知道连长为什么消失得这么快！”每个连队里都少不了一名叫“包打听”的士兵。他们总是有渠道第一时间知道部队的各种八卦，消息灵通的程度非常惊人。 “为什么呀？”其余几个士兵好奇的看了过来。 “你们不知道吗？连长媳妇今天从老家回来了。” 这个答案，让参加加餐训练的士兵都沉默了。每天晚上，连长总是最后一个人离开。每天早上，也是他第一个出现在操场上。他的努力和付出，突击连的士兵都看在眼中。 “要不然，我们都再练习一会儿？老张，你当教官，挨个考核我们在射击过程中的要领和遇到突发事件的应对。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辜负连长！”说吕向阳因为尿急离开的士兵挥了挥拳头。 从操场到家属区有八百米的距离。吕向阳跑到家门口，只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轻轻的推开家门，趴在饭桌上的熟悉的身影让吕向阳心中一暖。然后，无尽的思念涌上心间。 他刚刚在赵碧晨身边坐下，赵碧晨就从睡梦中被惊醒，迷蒙着眼睛抬起了头。 “向阳，你回来啦？菜都冷了，我去热。”揉了揉眼睛，赵碧晨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可能是没睡醒，也可能是刚才趴在桌上睡觉有点着凉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被吕向阳拉过去抱在了怀里。 “宝贝，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好想你！”用自己长出了点胡须渣的下巴刺赵碧晨嫩嫩的脸颊，深吸一口妻子身上的味道。吕向阳空荡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别，好痒。我看你是不想我的，不然这么晚才回来。”赵碧晨被丈夫的举动一下子就弄清醒了。她搂着吕向阳的脖子，亲昵的在他的下巴上连续落下好几个吻。 “要不要让我证明一下我有多想你？”吕向阳渴望的看着怀里的妻子。她又香又软，早就让自己蠢蠢欲动。 第79章 “别别, 不用证明了。我肚子饿了。”赵碧晨刚说完, 肚子便响应的叫了两声。 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 吕向阳缓缓的放松手上的束缚。“那我们先吃饭, 吃完饭再说。”他眼里的深意, 让赵碧晨忍不住心中一紧。想起其中滋味, 她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顿晚饭, 赵碧晨是坐在吕向阳的大腿上吃完的。吕向阳非要抱着她吃饭，赵碧晨根本拒绝不了。 吃过晚饭，吕向阳跟连体婴儿似的, 搂着赵碧晨的腰。她去哪里，自己跟到哪里。好不容易把碗筷洗，赵碧晨无奈的看向身后的丈夫, “是你先洗澡, 还是我先洗？” “一起洗澡！”吕向阳双眼发光，狼一般的看着爱妻。 这天晚上, 赵碧晨是被抱着从浴室出来的。粘床就睡的她, 脸颊上还带着兴奋之后的余韵。吕向阳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倒也没有再折腾她。毕竟他非常清楚坐长途火车有多疲惫。 第二天早上, 等赵碧晨睁开眼睛, 身边已经没有吕向阳的身影。客厅里的饭桌上，有一张他留下来的纸条和从食堂买回来的馒头。 “宝贝, 今天好好休息。中午我会按时回来吃饭的。” 赵碧晨哪里闲得住，她离开了这么久, 她的食用菌长得怎么样了？田里的作物、她的实验果树, 还有部队喂的猪长得如何了？好多事情，让她吃过早饭便收拾着出了门。 此时，家属区一片静悄悄。除了远处的操场传来训练的声音，大家都已经工作去了。 来到养猪场，游小红正在切猪草，看到赵碧晨过来，她连忙站了起来。 “晨姐，你应该多休息一下的。” “好久没回来，我过来看看猪和食用菌长得怎么样了？”赵碧晨来到游小红的身边，这个身材粗壮的女人自从结婚之后，竟然变得比之前苗条了一些。或许是累的？ “晨姐，你知道吗？你养的菌子可好吃了，大家都爱吃！”游小红一提到食用菌满脸的兴奋。大棚之中的第一批食用菌已经进了109团士兵们的口中。游小红想起食用菌的鲜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赵碧晨一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们应该吃的大都是野生的菌子。将这样的蔬菜大批量生产之后，味道虽然差了一点，可是能够随时随地吃到，不受天气和季节的影响。 食用菌种植大棚已经从一个增加到了两个，此时菌种已经长出了成了一半，估摸着用不了一个星期，还可以出一批菌子。跟第一批不一样，这批食用菌估摸着少说也有五百斤左右。 赵碧晨打算趁热打铁，尽快将这些菌种繁殖起来，争取让猪圈对面的这排宿舍全部都种满食用菌。所以，她在这里一呆就是一上午。还好游小红提醒她，不然她差点忘记回家做饭这件事。 跟游小红一路有说有笑，刚走到家属院门口，一个穿着打扮时髦的女人拎着两袋子东西从对面的方向走了过来。远远地还没注意，走近一看，这不是李兰馨吗？ 她的头发烫卷了虽然看起来潮流，可是硬生生将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人拉入了三十多岁的行列。脸上不知道擦了什么东西，看起来白白的，可惜没有腮红，不然会更自然一点。嘴唇涂了口红，看起来特别性感，让人第一眼就忍不住将目光集中在她的唇上。 一身正红色的呢子大衣在领子上还配了一匹毛领，显得特别奢华高贵。脚上的黑色带跟皮鞋在走路的时候发出磕磕的声音。挺拔的身姿，为这身打扮也加分不少。 总体来说，除了老气一点，妆容重了一些，李兰馨的打扮还是非常不错的。不过，这跟赵碧晨无关。自从撕破脸皮之后，她们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加上李兰馨去城里上班，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李兰馨一路从城里回来，不知道享受了多少羡慕和欣赏的目光。她骄傲的睨了一眼赵碧晨，见她还是刚来时候的土里土气模样，瞬间心里就解气了。尤其是她身上和脚上不知道在哪里弄的泥土渣子，让李兰馨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嘲笑。 赵碧晨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兰馨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不就是穿得漂亮了些吗？她以为她就因此高贵了？她以为她就可以高人一等？翻了一个白眼，赵碧晨根本不想跟对面的女人打招呼。 然而，李兰馨可不是她这么想的。 “这不是游小红和赵碧晨同志吗？好久不见了，新年好呀！”说着，李兰馨从手上提着的袋子里抓了一大把糖出来，塞进游小红的手里。她故意只给了游小红一人，就是为了臊赵碧晨的皮。 游小红被迫拿着一把烫手的糖果，她满脸涨得通红。 “不不不，我不能要。”游小红烫手山芋一样塞了回去。甚至还后退了好几步，站在赵碧晨的身后，似乎对面的是一只可怕的大灰狼。 李兰馨雪白的脸上僵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赵碧晨还挺会笼络人心的。连游小红这个傻姑都站在了她的背后，斜眼看了一眼赵碧晨，李兰馨冷哼一声。 “山猪吃不来好货。得了，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猪屎的味道，好臭！我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李兰馨皱了皱眉头，用手捏住鼻子，嫌弃的看了一眼游小红。 赵碧晨能够感受到身边的游小红的愤怒和尴尬，她因为长期在猪圈照顾部队的猪，身上难免会有一点点气味。可是，游小红已经很爱干净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靠近了才能闻到一股皂角的清香味。 “有的人，以为自己挺高贵的，却不知道她的心里是肮脏和丑陋的。小红，我们回家吧。”赵碧晨拉着游小红的手，给她力量。 她们前面五步远的地方，李兰馨停住了脚步。她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哟哟哟，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儿？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下里巴人，收起你们的自以为是。” “李兰馨，你在说什么！”张营长一声爆喝，连赵碧晨和游小红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赵碧晨和游小红侧身一看，张营长满脸通红，他的身边站着陈冲、吕向阳、还有一些其他营连长。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是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一定是听清楚了李兰馨最后一句话。 顾大同直接走上来，拉过自家媳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瞪了一眼李兰馨，便让对方缩了缩脖子。他们夫妻两人率先离开了。 接下来，其他的营连长也都散了。毕竟，还是要给老张留点面子。 “张志军同志，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约束一下自己的家人。部队是个很严肃的地方，不适合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陈冲冷着一张脸，说完也径直回了家。 赵碧晨主动走到丈夫身边，“我们也回家做饭吧。” 吕向阳脸色不太好看，却在扭头看向赵碧晨的时候露出了一丝关心。点点头，他们夫妻也离开了。 军属区门口，张志军第一次恨不得给妻子两巴掌。什么下里巴人？什么自以为是？部队里谁不知道游小红和赵碧晨为副业建设做出的贡献？上级领导可是点明表扬了好几个军属，其中就有她们两人。 刚刚开会回来，会议精神还在张志军耳边回响。谁知道，自家媳妇竟然打扮成这个模样，还奚落同为军嫂的游小红和赵碧晨。这让他以后在部队里怎么做人？ 张志军一把拖着李兰馨进了家门，他虽然愤怒，倒也知道家事要关了门处理。 五分钟之后，张家传出了摔东西的声音和激烈的争吵声。各家各户都悄悄地在家里没有人出声。那些早一点回家的军嫂也从丈夫口中知道了大概，她们自然也是站在游小红和赵碧晨这边的。 那句下里巴人，可是把她们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好些心软的军嫂忍不住拿眼睛看向丈夫，张营长该不会打人吧？可别弄出啥事来！ “老陈，我去看看吧？万一老张激动了，没人看着可不行。”喻晓月听着张家传出来的女人的尖叫声，皱了皱眉头。听动静，他们肯定是打起来了。这样影响多不好？ 陈冲想了想，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们一起去吧。”他没有想到，张志军竟然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眼看动静越来越大，的确不适合继续闹下去。 吕家，赵碧晨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我其实没有把李兰馨的话放在心上。我愿意心平气和跟她谈谈，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别为这事影响你们的战友情谊。”赵碧晨耳边又传来了李兰馨的嚎叫声，他们两口子这动静也太大了点。 “走吧！”吕向阳一想，虽然这事张营长的家事，这样的情况他们也不好坐视不理。 就在赵碧晨和吕向阳推门出去的时候，喻晓月和陈冲已经打开了张家的大门。李兰馨坐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水。喻晓月脸都吓白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快送医院，还愣着干什么？”当赵碧晨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张家客厅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第80章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午后的阳光热辣, 但是病房的走廊上的氛围, 冷到赵碧晨忍不住抱了抱手臂。 李兰馨第一时间被推进了手术室。红色的手术室灯无力的闪烁着, 大家望着黄色的木门, 没有人说话。这件事又能怪谁？谁也不想出现这样的场景。 费用是陈冲垫付的, 张志军此刻已经完全懵掉了。 他和李兰馨结婚好几年, 虽然有争吵，但是他从来没有动过手。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张志军即便是今天气成这个模样，也没有动手。回到家之后, 是李兰馨不依不饶的扑上来撕扯，她甚至用手指甲来抓他的脸。 张志军只是想把她推开而已，谁知道李兰馨没有站稳, 撞到餐桌上, 然后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谁是家属？”带着眼睛的医生在半个小时之后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我，我是她的丈夫。她……”张志军同手同脚走到了医生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急切, 似乎想问自己妻子的状况如何。 “你们怎么能够这么大意？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 竟然硬生生给撞流产！她本来子宫壁就比常人薄, 能够怀上已经是万幸。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很有可能没有做妈妈的资格了……” 医生话还没有说话，张志军整个人后退了两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整个人好似站不住身子。 吕向阳连忙快步走上去，扶着张志军。“老张, 你要挺住。” 张志军绝望的看向吕向阳,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了，人已经推出来了。住院手续办理好了吗？我们建议病人住院观察几天。她这种情况，很容易大出血。”医生听见身后的动静，侧过身子，看向被推出来的病人。 陈冲觉得老张的样子怪怪的，说是难过，却又不太像。说不难过，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格外担心。 下午还有训练任务，陈冲和吕向阳不得不提前离开。张志军让赵碧晨和喻晓月也一起回去了，他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照顾好李兰馨。 病房之中，张志军站得里病床远远地。李兰馨并不是全麻，所以她这会儿人虽然虚弱，但是非常清醒。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张志军机械的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志军，你……我，我不怪你。是这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不是你的错。”李兰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恁是没有落下来。无论谁看了，都要道一声这女人真是楚楚可怜。 然而，可怜之人庇佑可恨之处！ 张志军今天第一次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他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近病床，李兰馨吓得缩在被子里。要不是身体不便，她定是会被张志军的气势吓得从病床上滚下来。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张志军俯下身来，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兰馨被张志军的话直接把眼泪吓了回去，她瑟瑟发抖，躲避着张志军审视的眼神。 “啊！你告诉我，告诉我呀！”张志军一把捏住李兰馨的下巴，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得更近。他用自己操练士兵的声音，大声喊了出来。再不喊出来，他会疯的！ “别，志军，你别这样，我害怕。”李兰馨声音哆嗦着，她几乎不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害怕？你知道害怕？你不是一向很有主见的吗？你不是嫌弃别的军嫂脏吗？在我看来，你才是最脏的那个人！”张志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他是咬牙切齿，贴着李兰馨的耳朵说出来的。 “呜呜，呜呜呜。志军，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李兰馨想要伸手抱住张志军，却被他一下子松开下巴，挥手撂开了她的手臂。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张志军当着李兰馨的面将手帕扔进了垃圾桶。 “你倒是说说看，我误会了什么？” “你是恶魔，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本就惨白的脸上，此时是无尽的恐惧。李兰馨一看丈夫的表现，就知道他一定是对孩子的月份产生了怀疑。她原本以为从手术室出来，看到的会是跪地忏悔的丈夫，谁知道一切都变了。 “拜你所赐！”张志军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 “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李兰馨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她就不信张志军会让别人知道她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她害怕张志军折磨她。打和骂还好一点，这种精神的折磨，她会疯掉的。她要自救，等姐姐和姐夫来了，她就得救了。 张志军露出了一副果然如他所料的表情，他恢复了站在离病床很远的地方。收起脸上的冷漠，他换了一副慌张的表情。李兰馨一看，刚才还慌乱不安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窟。 李兰馨拼尽全力喊出来的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医生和护士。大家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个病房里的气氛怪怪的。 “医生，他要杀我，我好怕，我好害怕。”到了这个份上，李兰馨也只能继续演下去。她害怕张志军会弄死她，毕竟这件事的篓子太大了。三个月大的孩子，她和他在那一个月都没有同过房。 哪里来的孩子？李兰馨准备把这个秘密吞进肚子里。一切都是她主动的，那个人告诉过她，他不会负任何的责任！ 要说李兰馨这会儿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张志军离婚，他知道自己出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离开张志军，一切都不是问题。反正，她也受够了军属的艰难和寂寞。 “怎么回事？病人刚刚手术完，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来的医生是李兰馨的主治医生，她以为夫妻两人因为失去孩子的事情发生了争执。 “医生，我想我的妻子一定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她刚刚一直在说有人要害她。或许是流掉孩子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张志军面露担忧。 此情此景，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张志军的话。毕竟，失去孩子对于母亲来说，简直是件剜心割肉的大事。医生和护士纷纷劝李兰馨想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再挽回。 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李兰馨惊恐的发现她只能活在丈夫的控制之中。她甚至没有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张志军严密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上厕所，他都守在门外。 更恐怖的是，张志军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他就在离李兰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打量她的眼神让她越来越心惊。李兰馨也跟着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还好第三天赵碧晨两口子来医院看李兰馨和张志军，不然她真的会疯的。 吕向阳见张志军状态不对，将他拉出了病房。此时的病房中，只剩下了李兰馨和赵碧晨。 “赵碧晨，我求求你。我快要死了，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李兰馨的脸色比刚从手术室出来还差，她的嘴唇干燥得泛起了白皮，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你，你看起来不太对劲。”赵碧晨疑惑道。 “帮我叫医生，求求你，我下面又流血了！”李兰馨嘴唇颤抖，她怕死！ 病房外面走廊尽头，吕向阳看着随时要晕倒的张志军，担心的问道：“老张，要不然你回去休息。我让我媳妇来照顾李兰馨？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有烟吗？”张志军斜靠在墙壁上，答非所问。 “哦，我忘记了，你是不抽烟的。向阳，我，我他妈的是个窝囊废！我……”张志军仰起头，不让吕向阳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 “你别这样，老张。有困难的话，还有我们。咱们109团都是一家人！”吕向阳话音刚落，就听见赵碧晨慌慌张张跑出来喊医生。他立刻抬脚准备跑回病房，谁知道身边的张志军似乎没有听到，一动不动的靠在墙上。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由得她折腾去吧！”张志军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院。他出来的第一件事，给李兰馨的家里人去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李兰馨要死了。第二件事，他给家里拍了封电报，告诉家里人自己要和李兰馨离婚。 做完这些，他一头栽倒在地。 医院里，李兰馨的主治医生一见李兰馨的情况不妙，立刻安排人将她再次推进手术室。 “谁是病人家属，快去签字缴费！病人等不得了，必须马上再次手术。”她就奇了怪了，这家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好好地在病房里休养，还能够养出大出血来？ 赵碧晨和吕向阳对视一眼，缴费他们可以代劳，签字这可怎么办？ 第81章 “我说你们这家人也真是够奇怪的, 丈夫好似跟妻子有深仇大恨似的。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没有人签字我们怎么敢动手术？”主治医生倒也不是怪赵碧晨夫妇, 她的额头上也急出了汗水。 手术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王主任, 不行了, 病人已经休克。” “快快快！让他们代签字！”医生也等不了这许多, 人命关天。要是真得等病人家属来, 就只有操办丧事了。 赵碧晨紧紧地握住丈夫的手，怎么会这样？张营长看起来也不正常，他们夫妻这是怎么了？ 当李兰馨的姐姐急匆匆的赶过来, 赵碧晨和吕向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张营长人究竟去哪里了？他怎么一出去就是大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吕向阳原以为老张只是回部队拿点东西, 他和赵碧晨回去之后才知道张志军被人抬进了附近的一家医院。还是护士翻了他的口袋, 才联系到部队。此时陈冲和喻晓月已经赶往张志军所在的医院。 月亮高高的升到头顶，陈冲皱着眉头回到部队。他的身后喻晓月一脸疲惫和伤感。李兰馨的家人竟然对着张志军拳打脚踢, 还是老陈实在看不过去了, 暴吼一声, 才阻止了混乱的场景。 他们本意是想让张志军跟着一起回部队的, 结果他跟老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说要把这件事了结了。 下午的场面虽然混乱，但是足以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老张会在短短的几天就瘦脱相。李兰馨那个女人, 还真不是个东西。包括他们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陈, 咱们要不要帮帮张营长？”喻晓月心软, 见不得部队的同志受到欺负。 “这个怎么帮？毕竟是老张的家事，他恐怕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有需要，他一定会联系我们的。”陈冲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的事情，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一个星期之后，张志军独自一个人回到了部队。他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倒是告诉几个亲密的战友：自己终于离婚了！ 部队放假之前，赵碧晨建立的食用菌大棚里的菌子全部都卖出去了。卖的对象是各个兄弟部队和机关食堂。七百斤菌子，几乎是以猪肉的价格成交的。成了109团第一笔大额的副业收入。 除夕这天，吕向阳带着突击连的士兵扫荡了后面几座大山。许是他们运气好，又或者是这一年的锻炼起到了效果，他们竟然打回来了好多猎物，让食堂的掌勺师傅惊喜不已。 几个干部一合计，倒不如来个烧烤大会，让士兵们可以大口吃肉。 幸好部队还存有木炭，二十多个简易的烤架就这么搭建起来。赵碧晨领着一帮士兵从田里找来了新鲜的蔬菜，只是吃肉会腻味，烧烤要搭配着蔬菜味道才更好。 大家还记得去年赵碧晨演唱的歌曲，闹着非要嫂子再来一首。赵碧晨推不过去，清清嗓门唱了一首军中绿花。上辈子，她沉溺于研究，很少听歌。这首军中绿花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的，因为歌词和曲调简单，她很快就学会了。 歌曲唱毕，竟然有好些士兵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 “嫂子，你教我们唱这首歌，行不行？”一个士兵的声音尚且带着哭腔，他没有掩饰，他就是想家了。 “好，我教你们唱。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没有豪情，没有壮语。在这一刻，集体合唱带给赵碧晨的震撼，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军人也是人，军人也是一个职业，军人更是一种信仰、一种坚定的力量。 吕向阳看着站起来教大家唱歌的媳妇，心中充满了柔情。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打动自己。这辈子能够娶到她，一定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过年这段时间，赵碧晨和吕向阳夫妻两人都没有闲下来。赵碧晨将自己培养和种植食用菌的日记汇总之后，写了一篇长达十万字的培育技巧。除了自己部队的实地环境，她还写了不同环境下应该如何种植食用菌。 吕向阳自然是瞒着筹备开年的全军大比武，以及新一年的训练计划。养成了这样的一个习惯，吕向阳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别看他在士兵们面前胸有成竹，那是因为一件事的各种突发情况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 每次，吕向阳还会将实际情况跟自己的预想进行对比。这样一个计划于实际的对比总结，让吕向阳在带兵的时候，少走了很多弯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向阳越发觉得自己的学识还不够。他往往制作一个训练方案，需要查阅很多书籍才能够有一个初稿。这个初稿，还需要无数次的推敲和修改。 很多时候，他在想。如果换一个学识好的人，或许只需要花他耗用的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做一份比他更好的方案。 他将自己对知识的渴求，对自己的认识告诉了赵碧晨。赵碧晨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吕向阳这样的情况足以说明丈夫在不断的进步，不断的超越自己的极限。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多年之后再回头看，吕向阳一定可以看到，自己是怎么样积少成多，最后厚积薄发的。 赵碧晨也会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丈夫，她不懂丈夫研究的战术，也不懂练兵之道。但是，她在自己的领域一路狂奔。除了食用菌的成功，她去年嫁接的果树也都存活了下来。 虽然要等今年夏天才知道挂果情况，但是赵碧晨就是很肯定，这批果树一定会给她惊喜。 放假期间的早上，吕向阳会拉着妻子一起早起到操场跑步。在他看来，妻子哪里都好，就是不太爱运动。别看赵碧晨整天忙里忙外的，她通常不是站就是蹲，很少做加速血液循环的运动。 吕向阳已经跑完十圈，赵碧晨才跑了两圈，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碧晨，你看你才跑了八百米就跑不动了，这样可不行。从明天开始，你早上早点起床跑步。早饭我们可以从食堂买回去。”吕向阳跑完十圈，整个人轻松得跟跑步之前一模一样，出了额头上多了点汗水。 再看赵碧晨，她双手叉腰，喘息得厉害。摆了摆手，她示意吕向阳等自己喘过气再说话。 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赵碧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原来这么差。的确是需要运动，这样才会对身体有好处。何况自己还想要宝宝，自然是身体健康的母亲才能孕育出更健康的宝宝。 说到孩子，他们结婚一年了，从来没有避过孕。不知道为啥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动静。 要知道，赵碧晨每个月对自己的例假记得格外清楚。例假一来，她的情绪就要低落好几天。不过，她也暗地里安慰自己，或许是孩子缘分未到，再等等吧。 “嗯，我听你的。以后，我每天都来跑步。” 新年一过完，上面对109团做了一个小范围的调整。一些优秀的营、连长被调到了其他部队，组织同意109团可以提拔一些新的干部起来。的确是109团在陈冲的带领下进步得太快，这是全军都有目共睹的。 被调走的人中，包括张志军张营长。还有江营长以及几个优秀的连长。 让赵碧晨高兴的是，顾大同没有被调走。游小红现在可是赵碧晨的第一得力助手，如果她走了，赵碧晨一定会非常不习惯。 调令下来得很快，要求这些军官最迟第二天就要动身。这些被调走的军官们对109团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突然的离别，让他们总觉得自己像是被109团抛弃了。 “别这么沮丧，打起精神来。你们调过去可都是升职！好好干，咱们109团出去的没有孬种！”陈冲并没有提前知道这一变动，因此，他也有点措不及防。过年期间的来年部署，看来还需要再做调整。 “立正，敬礼！”在张志军的口令声中，所有要离开的军官站直身体，对自己对面的领导、战友敬了一个离别的军礼。 送走老战友，新的干部任命很快下来了。家属区的孩子都跟着爸妈离开了，没有孩子的闹腾，家属区显得安静了许多。新提拔上来的干部好几个还没有结婚。有家室的妻子也并没有跟着随军。 自从钱会理回到北京之后，赵碧晨一直跟老师维持了比较密切的信件来往。她将自己最新写完的食用菌培养指南给老师寄了过去，因为老师对食用菌的培育非常感兴趣。 钱会理不止一次提到，希望赵碧晨能够找个机会去北京。他想要把她介绍给自己其他的学生。在钱会理众多的学生中，成就高的有很多。但是，钱会理最在意的人，莫过于赵碧晨。 在甄家湾的十年，钱会理生活的确是清苦。但是，有了赵碧晨这个好学的学生，他有了新的期盼。 刚开始，他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很想法的小女孩。从他刚到甄家湾看到试验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孩不一般。到后来的朝夕相处，钱会理又发现她其实是个非常天才的孩子。 无论自己给她灌输多少知识，她都能够消化，并且学以致用。要知道，钱会理很多时候跟赵碧晨讲的并不是传统的数学、化学、生物知识。他本就是研究院的院长，很多时候看待问题起点就很高。他常常忽略自己对面的只是个孩子，却意外的发现她懂自己。 赵碧晨这声老师没有白叫，钱会理甚至为了教赵碧晨，私下里还准备了教案。他不想这个天才泯然众人，教赵碧晨的时候，他自己也得到了新的启发。 在赵碧晨二十岁的时候，钱会理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交给赵碧晨的了。这个学生在他这里，算是正式毕业了。他开始指导赵碧晨将自己之前写的种植日记和研究心得写成长篇的论文。 直到赵碧晨因为吕向阳的关系离开甄家湾，钱会理都一直跟赵碧晨保持着书信来往。 三月初，吕向阳要带队去北京参加全军大比武。赵碧晨总算是找到机会去北京看望老师。要知道，不仅是老师牵挂她，她也是很想念老师的。从上辈子到这一世，钱老师教给她的东西，都是赵碧晨最宝贵的财富。 “向阳，我想跟你一起去北京。”赵碧晨最喜欢窝在丈夫怀里，这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可是，我们不让带家属。你去了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吗？”部队是有规定的，他们去北京的一切行程和住宿都是被安排好的。自然不会给家属也准备好。 “你忘记了，老师他回了北京。我不放心他的身体，想要去看看他。来信他总说自己很好，谁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赵碧晨喜欢摸吕向阳的下巴，尤其是有胡渣的时候，摸起来有点刺手，痒痒的。 “那也行，你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抽个时间去看看钱老师。”吕向阳被妻子摸出了感觉，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地方。比如这里，手感应该更好。”牵着妻子的手往下，吕向阳挺起腰，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热情。 “啊，刚刚才完了，又来！”赵碧晨有点怕怕的，自己的体力远远比不上丈夫。 出发去北京的时候，赵碧晨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喻晓月。之前好像没有听她说过要去北京的？ “喻姐姐，你也要一起去北京吗？”赵碧晨挤过去，来到喻晓月面前。 “我表姐昨天刚刚打电话来说她生了。我想一起去看看小宝宝。”一想到孩子，喻晓月眼睛都亮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再看看赵碧晨的。没道理自己和碧晨居然一年了都没有动静呀！ 第82章 从109团到北京的火车只需要八个小时就可以达到。早上八点上的火车, 到北京西站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的4点钟。士兵们走的是其他通道, 吕向阳见妻子和喻晓月一起, 这才放心她们从普通出口出去。 钱老师在北京的地址他是知道的, 毕竟自从回京之后, 师生两人之间的信件来往并不少。 火车站的出站口, 钱会理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等在这里。算起来, 他也有很久没有见到赵碧晨了。 杨鸷和田铭宇对视一眼，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老师如此重视？ 赵碧晨和喻晓月并肩出来, 她的肩上背着一个自制的双肩包。丑是丑了一点，不过里面可以容纳很多东西。而且放在肩膀上一点也不累。 喻晓月提了一个非常时尚的手提包，换下军装的她上身一件宝蓝色的短款毛呢外套, 下身一条黑色的阔腿裤搭配一双同色的皮鞋, 看起来非常洋气。 反观赵碧晨，一件蓝底白色碎花的棉布夹袄, 暖倒是暖和, 就是有点臃肿。下身一条黑色灯草绒的裤子特意做得修身一些, 搭配一双黑色的布鞋。 两人一个衣着时尚, 一个普通农民装扮, 站在一起格外吸引人的眼球，却意外的和谐。更难得的是, 两个女人差不多高，而且都有一副好相貌。 “老师！”赵碧晨眼尖, 第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灰色中山装的老师。她看了身边的喻晓月一眼, 示意她自己找到了来接自己的人。挥了挥手，赵碧晨快步走了过来。 钱会理伸出双手握住赵碧晨的手，上下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一直说着好好好。他的眼神，何尝不像是在打量自己很久没有回家的女儿？ “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部队上认的姐姐喻晓月。喻姐姐，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钱老师。”赵碧晨打心眼里将喻晓月当成自己的姐姐，所以她并没有提及喻晓月是团长夫人。 喻晓月敬重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十年的劳改，真是为难了他老人家。 她虽然不认识钱会理，但是她知道过去的十年，国家有多少知识分子没有挨过那些苦日子，永远的留在了下方的地方。 刚刚寒暄两句，喻晓月表姐家的司机找了过来。喻晓月放心的将赵碧晨交给她的老师，跟着司机一起离开了。 “走，碧晨，跟老师一起回家。”钱会理太过激动，以至于忘了介绍自己身后的学生。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还站着杨鸷和田铭宇。 “师妹，你好！我是你的师兄杨鸷。”杨鸷率先礼貌的伸出了右手。 “师妹，你好！我是你的师兄田铭宇。”田铭宇只觉得眼前的妇女非常普通，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重视她？难道仅仅是因为下放时候对老师的照顾？ “走了，回家再给你们介绍。”钱会理拉着赵碧晨上了小汽车的后座。杨鸷开车，田铭宇坐在了副驾驶的席位。 一路无话，赵碧晨也没有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看。上辈子自己在北京待了很久，即便是现在是1977年，她也自信绝对不会在这座城市里迷路。很多时候，她关心的目光落在身边的老师身上。 看样子，老师回京之后被照顾得很好。从他红润的面庞、均匀的呼吸就可以看出来。 小汽车在一条胡同口子上停了下来。赵碧晨搀扶着老师下车。五点钟的斜阳照进胡同里面，让这里散发着年代的光辉。青灰色的胡同墙面，青石板的路面，偶尔从围墙上探出头的树枝，像是在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咱家是这条胡同进去的第二家。你记住这个胡同，它叫帽儿胡同。今天先跟老师回家，改明儿我带你四处转转。”钱会理显然非常高兴，他语调上扬，似乎遇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 他们身后，杨鸷和田铭宇对视一眼。这个师妹，恐怕不一般。听老师的语气，倒像是将她看做是家人。 推门进去，钱会理在北京的家上辈子赵碧晨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这座标准的北京四合院面积虽然不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因为钱会理年纪大了，学生们请了一个中年妇女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他们回来的时候，这个被叫做秦嫂子的阿姨听见动静迎了出来。 “钱老师回来了？你身边的就是赵碧晨丫头吧？长得可真俊！”秦嫂子一脸热情，脸上的笑容真诚而亲和。赵碧晨上辈子跟秦嫂子相处的时间不短，自是知道这位嫂子的好。 “这是家里的秦嫂子。”钱会理向赵碧晨介绍道。 “秦嫂子好！”赵碧晨乖乖的打招呼。 在客厅里坐定，钱会理这才想起一路跟着自己的学生。从他将赵碧晨安排在自己身旁的小椅子上坐下，就可以看出，他对赵碧晨绝对是非常特别的。杨鸷和田铭宇分别坐在钱会理左右两侧的椅子上。 “碧晨，老师正式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的师兄田铭宇，他主要是研究水稻和小麦的种植；这位是你的师兄杨鸷，他主要是研究多细胞繁殖和菌种分类。她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在下放的时候收的学生赵碧晨。” 赵碧晨礼貌的站起身来对着两位师兄欠了欠身子。这两位以后可都是各自领域的大拿，上辈子对她也多有照顾。 “杨鸷，我给你看到关于家禽养殖手册就是赵碧晨写的，还有你前几天一直惊叹不已的菌种培养指南，也是出自赵碧晨的手。”钱会理满意的看到杨鸷激动的站了起来。 “师妹，都是你写的。你简直，简直太厉害了！你有时间吗？我还有好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杨鸷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赵碧晨现在是他心中的偶像。 “不急，碧晨会在北京待一段时间，你们会有很多交流的时间。”钱会理挥了挥手，让学生冷静下来。 田铭宇震惊的看着赵碧晨，她看起来也就是20岁出头的年纪，竟然能够写出家禽养殖手册和菌种培养指南？这两篇稿子他都仔细的阅读过，虽然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是其中的数据和统计分析让他为之侧目。 “还有你，田铭宇。你不是最近在水稻育种上卡住了吗？跟你师妹聊聊，说不定你会有新的发现。不是我一再推崇你们师妹有多厉害，而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都集中在一个点上：理论知识非常丰满，但是跟实践的结合还远远不够。” 钱会理一针见血，30多岁的杨鸷和田铭宇的确是自己学生中较为突出的两人。聪明、刻苦，在各自的领域也小有所成。但是，研究是一项持续的、不断突破的工作。而且，研究是比实际更加超前的工作。如果做不到把自己的设想和实际相结合，那么得到的只是一些空想。 知道老师肯定还有话要单独跟赵碧晨说，杨鸷和田铭宇稍坐片刻就告辞离开了老师家。 在回去的路上，杨鸷看向自己身侧的田铭宇，“你知道赵碧晨是哪里人吗？她的家庭？她的履历？” 田铭宇摇了摇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在甄家湾的赵家家里听到过碧晨这个名字。那样偏僻而又落后的小山村，会养育出这么聪慧的女人？这可不仅仅是天赋的问题。 “她一来，我们就‘失宠’了。”杨鸷开玩笑的说道。对于赵碧晨，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火车站出口处见到的第一面。很难想象，她竟然在老师口中有如此高的评价。杨鸷到现在还处于震惊中，她这么年轻，竟然能够写出那样的书稿。 对于杨鸷和田铭宇来说，赵碧晨是陌生的。除了初见时的质朴感受，再有就是老师所说的两篇精彩文章的作者。赵碧晨的年纪，让他们心中的认可打了一个折扣。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很难通过第一感受和简单的信息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即便这个人是老师赞赏有嘉的人。他们需要更多的接触，才能在心中建立一个对赵碧晨的评价。 “老师，您刚才在师兄们面前这样表扬我，我连话都不会说了。”赵碧晨亲昵的靠着老师。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老师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如果爷爷还在的话，差不多也就是他这个年纪。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碧晨，你在老师心中是这个。”钱会理竖起了大拇指。 这座四合院只住了钱会理一个人，秦嫂子每天忙完这里的家务活就会回到自己家里。因此，赵碧晨被钱会理安顿了下来。 晚饭之后，陈冲拉了拉自己身边走神的吕向阳，“怎么？不放心自家媳妇？” “没，没有。我只是在想，碧晨或许应该去念书，或者从事研究工作。嗨，我好像太看得起自家媳妇了，她只是小学的学历而已。” 吕向阳想起了小时候的碧晨，除了操持家里的家务活，她一有时间就跟在钱老师身后学习。他们做的统计和实验，自己一点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赵碧晨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那些东西。 “嗯？你说赵碧晨只念了小学？这不可能吧？”陈冲吃了一惊。本就是自己手下连长的媳妇，虽然和晓月关系好，但是他从来没有研究过赵碧晨的资料。 他一直以为，能够想出荒地开发计划，能够培养出食用菌，甚至在果树嫁接上也颇有研究的赵碧晨至少是高中以上的学历。毕竟，从妻子的口中，他也听说过好多不同评价的赵碧晨。 第83章 “团长, 你也知道。她那会正赶上运动开始, 学校停课了一段时间。后来钱会理教授被下放到我们村子, 她便跟在钱教授身后学习。自那之后, 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你说的是农科院院长钱会理先生？”陈冲毕竟家庭环境不一样, 对于这位泰斗, 他是有所耳闻的。 “我们说的应该是一个人。”吕向阳点点头, 他在报纸上看过关于钱教授的论文和照片。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清楚，原来赵碧晨的老师是个如此了得的人物。 “这也就不奇怪了。赵碧晨师从钱先生, 自然是比学校学到的东西更加系统和专业。”难怪赵碧晨所擅长的都是农学相关的研究，陈冲了然的点了点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冲犹豫了一下, 紧接着说道：“你也别纠结过去的事情, 学历并不能说明什么。我看赵碧晨同志就很好，你也知道学习是一条无止境的道路。对了, 这次大比武之后你要做好准备, 上面可能留你在北京学习一段时间。” 赵碧晨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不仅认识了更多的师兄师姐, 还在老师的带领下见了一些他的好友。这些人, 无一例外，都是上辈子赵碧晨认识的熟人。 她非常明白, 从事研究工作的人，只有在说到自己领域的工作的时候, 眼睛才会散发别样的热情。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友善和关爱, 虽然言谈之中并没有表达太多的亲近。 尤其是杨鸷和田铭宇两位师兄，不仅天天主动当车夫，在他们进行了一场深入的交流之后，两位师兄一下子将她捧在了手心。她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们前后态度的变化，但是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毕竟，自己也是跟他们一类人。让她对一个陌生的人热情起来，她还真的很难做到。如果有共同语言的话，就会很快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杨鸷和田铭宇彻底认可了这个最小的师妹。原本杨鸷以为自己会是老师最小的一个学生，没想到现在来了一个更小的师妹。而且，这位师妹非常厉害，让他和师兄们都佩服不已。 赵碧晨虽然是军属，也是没有资格观看这一次的全军大比武的。她甚至不清楚这次大比武什么时候结束。来北京这几天一直过得非常充实，可是她心里对丈夫的牵挂并不少。 全军大比武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吕向阳所带领的109团表现突出。个人项目有一半的第一名都在109团，集体项目他们也拿下了三个第一。这匹黑马一路杀到最后，毫无悬念以总排名第一的好成绩，在这次大比武中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连军方最高层都注意到了吕向阳这个人。虽然，他只是在快速移动射击比赛中拿了一项第一名。但是，他所带领的团队是整个大比武中最亮眼的一支队伍。 109团独立连的士兵们终于在这一刻知道了：他们的付出没有白费。那些黑夜中留的汗水，都成了自己超越别人的砝码。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明白了吕连长的厉害之处。 “碧晨，你知道吗？吕向阳同志这次出名了！”喻晓月知道钱教授家的位置，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上门了。她这次是为了报喜而来，109团的成绩实在是太瞩目了。 “你的意思是大比武他们赢了？”赵碧晨高兴的迎了出来。原本她正在院子里帮老师打理花花草草。 “不只是赢了，他们几乎包揽了一半的奖项。要知道，一同参与比赛的可是有十二支队伍！”喻晓月见到赵碧晨身后的钱教授，立刻弯腰问好。钱老师是一位很好的老人，让她尊敬不已。 钱会理知道消息也是非常高兴，赵碧晨和吕向阳这两个孩子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他们成了一家人，而且在各自的领域都有所成绩，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他？我带你去见他！”喻晓月悄悄的拉过赵碧晨，耳语道。 “我们可以去吗？”赵碧晨的确是想丈夫了，非常想念。 “当然，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他们已经比赛完了，也就没有管得那么严格。”喻晓月握着赵碧晨的手，她也想她家老陈了。 跟钱教授说了一声，喻晓月拉着赵碧晨出门。谁知道，就像是约好的一般，在大比武驻扎的部队门口，她们正好遇到了从大门口走出来的陈冲和吕向阳。要不然怎么说夫妻之间总是心有灵犀呢？他们也是打算出来找各家媳妇的。 陈冲跟喻晓月一起去拜访北京的亲戚，而赵碧晨自然是将吕向阳带去见老师。吕向阳心中亦是挂念钱老师，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老师，老师，你看谁来了？”赵碧晨兴奋的带着吕向阳走进大门。 回来的时候吕向阳还在诧异，没想到妻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将附近的路记得这么熟悉。他哪里知道，上辈子赵碧晨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生活在这座城市。 钱会理从苗圃中抬起头，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军装小伙子。 吕向阳站直身体，对着钱老师敬了一个军礼。他刚劲有力的手臂放下的时候，钱会理正好从苗圃中走了出来。 “好，好，好！走，跟老师进屋去。”很显然，钱会理对于吕向阳的来到非常开心。 “大比武怎么样？我听喻晓月说你们成绩很不错呀？”钱会理话音刚落，秦嫂子已经将热茶给大家端了上来。她悄悄打量了一眼穿军装的吕向阳，跟赵碧晨非常般配。 “老师，我们为了这次比赛已经准备了一年多。虽然这次成绩不错，但是我非常清楚，这只是在我们国家不错而已！放在国际上，我们可能算不上上游。”吕向阳的眼界因为书本的拓展，已经没有局限于109团。 “你能够这样想，老师非常欣慰。这个就跟水稻种植的研究是一个道理。如果我们能够把亩产提高500斤，这都不算什么。我们应该想办法如何让亩产提高5000斤。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我们不是空想，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和大脑，将它变成可以实现的计划。” 钱会理原本还想敲打一下吕向阳，没想到他自己能够想明白。不由得，他高看吕向阳一眼。 “有说什么时候回去的事情吗？”钱会理喝了一口茶水。 这个时候，赵碧晨同样看向丈夫。老师和丈夫的对话她没有插嘴，她认真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说实话，她还不想回去。北京这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妥当。 “老师，我可能短时间都不会离开。听团长的意思，上面可能要留我下来学习一段时间。之后，有可能指派新的任务。”吕向阳将自己从陈冲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老师和妻子。 赵碧晨闻言，喜上眉梢。这简直太好不过了。 “哎，老头子我说句自私的话。我倒是宁愿你能够指派到北京。这样，我就能时不时看到你们。”钱会理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什么亲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挂念的人，那边是赵碧晨了。 “老师！”赵碧晨叫了出来，她听出了老师口中的消极。他定是怕自己没有多少年岁可以活。想到这里，赵碧晨心中一紧。上辈子，老师是在1980年底离开的。那会儿他身体一直不好！ 这辈子不一样了，老师在甄家湾并没有落下什么病根。他现在能吃能睡，上周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还夸他身体素质不错。 “碧晨啊，人到七十古来稀。老师今年已经七十二岁，能够陪你们走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多。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河之中。说不定，我还能看看祖国的未来。” 钱会理倒也没有沮丧，他拍了拍赵碧晨的手臂。说道最后，他甚至爽朗的笑了出来。 “老师，不会的。您还没有看到我和向阳哥哥的孩子出世，他以后是要叫你爷爷的。您活一百岁，还可以看到我们的孩子结婚生子。您说好不好？” 赵碧晨紧紧地握住钱会理的手。两世为人，钱会理都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上辈子，要不是老师选中了她，她可能在毕业之后就回老家去了。哪里能够拜在他的门下，跟他一起做很多利国利民的实验和研究？ “好好，老师活一百岁。你说得对，我还没有看到我的孙子出世。”钱会理说着说着，红了眼眶。自从妻子和女儿去世之后，他活着的意义变得越发简单。现在有了赵碧晨这个羁绊，他觉得生命里多了一丝亮光。 “老师，师妹，你们这是怎么了？”杨鸷和田铭宇进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而且，客厅里还端正的坐着一名军人。这该不会就是师妹的丈夫？ 第84章 自从杨鸷和田铭宇认可了赵碧晨, 这一口一口的师妹叫得可亲切了。赵碧晨并不计较他们之前略显冷淡的态度, 上辈子她可没有少被两个师兄照顾。因此, 她很是懂像他们一样做研究的人。 “没事, 杨师兄、田师兄, 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爱人吕向阳同志。向阳, 这是我的两位师兄。”赵碧晨收起伤心，将丈夫介绍给师兄认识。 三个男人握了握手，彼此之间也算是认识了。 吕向阳有归队的时间限制, 没坐多久，他就得离开了。赵碧晨起身送他回部队。钱会理和自己的两个学生起身送吕向阳出门。 “老师，师妹的丈夫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杨鸷年纪小, 话要多一点。 “嗯,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对了, 我交代你办的事情, 做得怎么样了？”师徒三人从大门口往回走, 杨鸷和田铭宇将老师护在中间。 虽然不能跟老师住在一起, 他们每天必定是有一个人要抽时间过来看看老师的。最近赵碧晨在, 两人来得越发勤了。 钱会理认可的学生，加上赵碧晨, 仅有十二人。除了杨鸷和田铭宇，有的学生外派到其他省份工作, 还有的学生因为工作实在是太忙, 基本上一个月能够抽空来几次。 这并不是意味着杨鸷和田铭宇就不忙，而是他们的工作性质跟其他师兄不太一样。尤其是在研究中心工作的那两个师兄，简直恨不得吃住都在研究所里。 “老师，我今天来正想跟您汇报这件事。《家禽养殖技巧》和《食用菌的培养指南》我已经交给了我们所里自己的出版社。刊号和手续您放心，我一定给办得妥妥的。” 杨鸷拍着胸脯打包票，小师妹的这两本书真的是太实用了。不仅给研究提供了新思路，还能够指导农民发家致富。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得将这些书籍传播出去。据他了解，农民中识字看书的实在是太少了。 钱会理来到客厅坐下，他看了一眼田铭宇，“小田，你有什么想法吗？” “老师，我在想师妹的书的确是好，可是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它的作用？”田铭宇说出了杨挚的心声。 “这件事你们别担心，我会抽个时间去找上级领导。这件事从上往下推，便容易很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填饱肚子！连温饱都没有办法解决，更别提其他的发展。” 从农村回来的钱会理非常清楚下面的实际情况。他不奢望每个村落都能够学会这两本书里面提到的技巧。但是，如果全中国能够有十分之二、三的村落通过这两本致富经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他们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你们趁碧晨在的这段时间多培育点菌种出来，到时候能够跟书一起分发下去，才让他们更好的理解和运用书中的知识。还有，关于家禽常见疾病的防治药品的研制也要跟上脚步。” 钱会理年纪大了，记性不是特别好。但是，他随身的口袋里装了一个小本本。最近重要的事情都写在上面。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将完成的勾掉，新增的重要事项补充上去。 送吕向阳回部队的路上，赵碧晨看到了很多不同类型的北京建筑。如果真的如同老师所说，向阳学习完了要留在北京的话，他们是不是可以开始攒钱买房了？要知道，后世北京的房子可是天价。 “想什么呢？”这是在外面，吕向阳收起原本想要点点赵碧晨鼻子的手。他身上穿的是军装，可不能有损军人的形象。于是，他将双手握紧了拳头。 “你说我们在北京买房怎么样？”赵碧晨脱口而出，这的确是她正在想的事情。 “如果我学习完了留在北京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吕向阳想得更加长远一点。这里毕竟是首都，加上钱老师在这里，他们夫妻铁定是要为钱老送终的。 “嗯，我算一算。我手里现在还有五千块钱。两边爸妈到时候可以借一点钱。要是还不够，我去找我小叔借钱。”赵碧晨财迷似的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她这才发现，自己和丈夫真的很穷。 虽然五千块在这个时代的购买力惊人。但是，以现在差不多五百元一平米的房价，五千元也才只能买到十平米的房子。 吕向阳颇为自责的看了一眼妻子，赵碧晨从小就爱攒钱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是，似乎从她长大以来，她所发现的财路都贡献给了其他人。比如养鸡，收入全是赵家人和吕家人拿着。又比如在部队忙碌的副业，为109团创立了不小的收入。 虽说自己的工资都给了赵碧晨保管，可是这才五千元的积蓄，实在是不够妻子花的。吕向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送了丈夫回来，赵碧晨找到杨鸷师兄。据她了解，杨师兄跟出版社的人很熟悉。不知道有没有翻译的兼职工作？感觉到自己很穷的赵碧晨突然萌发了赚钱的想法。 “师兄，我最近在学习英语。为了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你有没有接触到需要笔译的工作？有的话可以介绍给我呀。”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缺钱花吗？师兄这里有。”说完，他还打量了赵碧晨几眼。师妹的衣服的确是太朴素了，要不然找个机会让妻子带师妹去置办两身衣服。 “师兄，我就是想要锻炼一下。缺钱我肯定会找你借的。”赵碧晨上辈子就是个工作狂，说起来翻译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不要太轻松。自从重生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去实验室里学习。 因此，重生并没有让她的知识储备变得狭窄。反而，两辈子的知识累积让她由内而外散发着知性的光辉。胸有成竹，说的大概就是赵碧晨现在的状态。 杨鸷的妻子在出版社上班，因此他很容易接触到相关的工作。没过几天就给赵碧晨带了了几分翻译工作。这些只是为了试一试师妹的水平，如果可以的话，他爱人哪里还有一些非常艰巨的任务。至少，现在她爱人所在单位好几个人都束手无策。 没想到，赵碧晨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将这些翻译全部完成。她觉得这简直太简单了，要不是手速限制，她甚至可以更快。 于是，杨鸷开始将一些复杂的翻译工作带给师妹。很难想象，赵碧晨这个小小的身躯，除了在研究上如此突出，还能在翻译上超越妻子单位的好些能人。 当两大摞十元钞票摆在赵碧晨的面前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1977年的中国，流通的是第三套人-民-币。最大的面值是十元的钞票，其次是五元和一元。当然，最小的面值是一分钱的钞票，浅黄色的。 “老师，您这是要干啥？”看这些钞票都是崭新的。赵碧晨估摸着这里最少有两万块钱。 “我前段时间跟你提到过的，我们打算把你之前写的两本书都拿去出版。现在，书籍已经过稿。这是国家给你的奖励，还有你的版税收入。版税这一块你也知道现在的国情，我给你选的一次性买断。” 钱会理好笑的看着已经傻眼的赵碧晨，这孩子恐怕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老师，师兄，那我岂不是发财了？哎，第一次赚这么多钱，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老师，谢谢师兄！”赵碧晨激动的站起来。她知道，没有老师的推荐，没有师兄的帮忙，自己写的东西根本发挥不了它们的价值。 “今天晚上我请客！我请你们吃涮羊肉，好不好？” 晚上，躺在床上的赵碧晨感慨万千。前几天自己还是个只能买十平米的穷人，现在成了可以买五十平米房子的穷人。抱着被子，赵碧晨带着笑容入眠。睡觉的时候赵碧晨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果然是个财迷。 今天，109团的突击连就要在陈冲的带领下回驻地了。赵碧晨一早就起床去火车站给喻姐姐他们送行。 “姐姐，我好舍不得跟你分开。”这一次跟自己上次回家探亲不一样，很有可能赵碧晨不会再回109团了。 “碧晨，我可以经常来北京看你的。到时候，等吕向阳的指派下来，记得第一时间写信告诉我。”喻晓月同样舍不得赵碧晨。这个妹妹，跟她以往见识到的女人都不一样。 “这个小本子你收好，上面有菌种的养殖技巧和养猪过程中需要防治的疾病。对了，后山还有我嫁接的果树。你记得让人去浇水、施肥。如果结出了香甜的果子，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赵碧晨有点哽咽了，她实在是舍不得离开109团。那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她们劳动的土地，团年的食堂，还有跑步的操场。109团的家属院是她和丈夫的第一个家。那里，有她精心布置的房间。 “好了，时间到了。赵碧晨同志，吕向阳同志。你们保重身体，记得常联系！”陈冲拉过妻子，火车就要开了，他们必须得离开。 “姐姐，保重！”赵碧晨追了两步，看着陈冲和喻晓月消失在了站台之后。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离别真他娘的伤感！ 第85章 送走109团的战友, 吕向阳的学习任务也以文件的形式正式下达。考虑到他还有随军的家属, 组织人性化的将解放军大学教师宿舍的一个单间的房子分配给吕向阳夫妻两人居住。 说起来, 这还得益于陈冲关于109团副业开发情况的报告书。在报告之中, 他明确指出了赵碧晨作为军属的功劳。加上钱会理关于出版和推广赵碧晨所写致富经时候的推荐, 赵碧晨也算是在上面挂了个名头。 虽然实际的表彰没有, 但是这种隐形的福利让赵碧晨非常满意。 颇为怀念的走在大学的校园里, 赵碧晨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每天早饭之后，吕向阳去上课, 自己背着手工缝制的书包去图书馆或者老师家报道。 钱会理虽然被任命为农科所的名誉所长，他已经不需要每天都去所里报道。所里几个重要的课题他一直在跟进和监督，他更多的经历都放在了整理研究、汇总出书这上面。 农学已经被国家列为大学中可选择的专业之一, 可是因为能够作为教科书的书籍实在是太少。像钱会理这样的学者, 都被下达了出书的任务。 赵碧晨和杨鸷、田铭宇分别帮着老师整理不一样的课题资料。这些数据和分析，都是钱会理的心血, 作为学生他们格外知道老师的伟大。他几乎将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科学研究。 脚步轻快的走向大门口, 赵碧晨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为了躲避浩劫被自己搬进实验室的古籍, 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些书籍展示出来？ 过去的十年中, 她誊抄了一部分书籍。还有绝大部分的书籍没有来得及誊写。 私心里, 她是舍不得将这些书籍全部都捐赠出去的。毕竟，这是赵家人的根。可是, 如果是手抄本的话，她没有任何意见。只不过, 自己时间有限, 抽不出这么多的时间来誊抄。 因为想事情，所以赵碧晨没有注意到正朝着自己方向行驶过来的自行车。而自行车上的一男一女正在打闹，也忽略了前面转角处是不是有人正在走过来。 嘭的一声，赵碧晨在外力的作用下被撞到在地。自行车上的一男一女也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走的路？想故意讹诈我们吗？”徐思雅皱了皱眉头，嫌弃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她脸上一副痛苦的模样，一看就是装的。他们自行车速度这么慢，还能把她给撞了？ 赵碧晨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不太妙的感觉。小腹处传来的钝痛感让她心里一惊。 “你，你没事吧？要不然我们送你去医务室看看？”田家齐蹲下身来，自己真的不应该跟思雅打闹的。这本来就是转角处，视线的盲区。撞到她，自己也有责任。 “嘶！我肚子痛。”赵碧晨的声音带着颤抖，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田家齐束手无策，对方是个女人，他不好动她。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吕向阳同志的家属吗？”一位住在吕向阳他们隔壁的王教授认出了赵碧晨，他连忙抱起赵碧晨，从行政楼叫了一辆吉普车，将赵碧晨送往医院。 出校门的时候还不忘跟门卫说让他们通知吕向阳赶紧来解放军医院。 田家齐想跟上去，却被徐思雅拉住了胳膊。 “家齐，你想去哪里？” “我把人给撞了！你说我去哪里？”田家齐刚才听到了他们说要去解放军医院，连忙甩开徐思雅的胳膊，骑上自行车追了上去。 徐思雅懊恼的跺了一下脚，谁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故意撞上来的？可能看她和家齐好骗，所以故意倒了下去？她也真会挑人，偏偏碰上家齐这么个心善的。刚才那个王教授也真是的，竟然什么都不问，抱着那个女人就走了。 不行，她也要去医院看看。别让那个女人的骗局得逞。 正在上课的吕向阳一听说自己的妻子被车撞了，哗的一下冲出了教室。带话的人也没有说清楚，吕向阳还以为妻子被小汽车撞了，所以一路狂奔到了解放军医院。 吕向阳冲进医院的时候，田家齐还在停自行车。 田家齐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一个军绿色的身影从自己身旁嗖的一下跑了过去。他甚至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下，这当兵的速度就是快！自己虽是军校的学生，在体能训练是一直都处于下风。 田家齐是解放军大学的一名大二在校学生，他学的是雷达和信息化专业。当初入学的时候，他的体能差点不过关。 医院的急诊科，因为是王教授亲自送过来的关系，赵碧晨很快得到了诊治。医生问清楚情况，安排赵碧晨去验尿。在这之前，她询问了赵碧晨的大姨妈周期。 赵碧晨心中一早就有了猜测，但是她并不敢肯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盼着没事才好！ 距离上一次大姨妈已经有四十天了。赵碧晨的周期比较长，一般是三十三天。偶尔会出现推迟或者提前一周的情况，所以她并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刚刚把样本送到检验科，吕向阳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看他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水打湿透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是一路奔跑过来的。 “碧晨，你怎么样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妻子，见她四肢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向阳，我没事。多亏了王教授把我送到医院来。”赵碧晨拉着丈夫看向自己身边的王教授，这一次真的多亏了他。自己当时完全懵了，小腹的疼痛让她率先想到了孩子。经期一掐算，赵碧晨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王教授，谢谢您，谢谢您！”吕向阳紧紧握住王教授的手。 “不客气，我们都是邻居，有什么困难自然应该搭把手的。小吕啊，我看医生的意思，很有可能是你的妻子怀孕了。这不，我们刚刚把尿液的样本送进去检查了。如果真的是怀孕了，你们可得注意。我从行政楼出来，刚好看到一辆自行车给小赵撞了上去。平时倒也好好一点，你说孩子这事，大意不得！” 王教授今年四十八岁了。算起来差不多是赵碧晨父亲的年纪。他因为结婚晚，孩子才刚刚念高中。妻子怀孕有多不容易他是亲自体会过的。这番话，也是肺腑之言。 这个时候医院人刚好不多，很快赵碧晨的检验结果就出来了。果不其然，赵碧晨怀孕了！按照例假周期推算，这不刚好四十天，没有察觉出来也属于正常。 田家齐找到急诊室，刚好听到医生宣布赵碧晨怀孕了。他吓了一头的冷汗，可千万别有事啊！ “你虽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但是孩子在你摔下去的那一刻肯定是跟你所有感应的。所以，你才没有像平时一样第一时间爬起来。小腹的疼痛，就是孩子的表达。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段时间不要做激烈的运动，注意休息。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第一时间来医院检查。孩子和大人目前看起来都没事。” 急诊科的医生拿到检验报告只能肯定赵碧晨是怀孕了。但是这一撞对于胎儿到底有没有影响，她还是不敢肯定。最后，她请自己的老师给赵碧晨把了脉，这才有了上述的诊断。 这个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田家齐一再向赵碧晨表示歉意。 赵碧晨知道自己当时也在想事情，精力没有集中。不过主要责任还在对方，毕竟她一直靠着路边在走，是田家齐的自行车歪歪扭扭撞上来的。 徐思雅在急诊室的门口一听说他们撞到的竟然是个孕妇，连忙将自己藏了起来。好险，幸好对方没事。她悄悄的看了一眼正在弯腰道歉的田家齐，溜出了医院。 原来地上的女人不是装的？家齐也真是的，都不好好骑车。要是真的把孩子撞掉了，这次麻烦就大了。徐思雅一边走一边埋怨自己的男朋友。殊不知，要不是她去挠田家齐的痒痒，他哪里会将车子骑得歪歪斜斜的？ 吕向阳被这个好消息给惊呆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他一把抱起赵碧晨，复又想起妻子这会儿不能受到惊吓，连忙小心翼翼的放下来。 王教授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俩口，记得自己当时也是特别兴奋来着。 田家齐问王教授要了赵碧晨和吕向阳的住处位置，他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所以打算买点补品给赵碧晨补补身子。 从医院出来，赵碧晨和吕向阳告别了王教授和田家齐。夫妻两人一致原谅了田家齐真诚的道歉，大人和孩子都没事，这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了。 “我们去拍个电报吧！” “我们去拍个电报吧！” 赵碧晨和吕向阳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看着对方笑了。 医院里，田家齐将自行车解锁推出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徐思雅竟然没有跟上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很严重的祸事吗？ 第86章 赵碧晨和吕向阳给家里拍了一份电报, 告诉他们赵碧晨怀孕这件事。之后, 赵碧晨又在吕向阳的护送下来到钱老师家。进门的时候, 钱会理正在院子里练习毛笔字。 “老师, 老师。”赵碧晨看见钱会理非常激动, 挣脱吕向阳的手跑了过去。 “碧晨, 你慢点, 注意脚下。”吕向阳跟在身后护着。今时不同往日，还是小心为上。 “碧晨和向阳来啦？”钱会理笑眯眯的放下毛笔。今天是星期二，难道向阳不用上课吗？向阳如此小心, 难道是？ 跑近了赵碧晨反而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她傻笑的看着钱老师，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 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这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身上, 有一股比太阳更加明媚的能量。 赵碧晨扭头看向丈夫，示意他告诉老师这件大喜事。他们盼了一年的孩子, 终于盼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之后特别敏感, 赵碧晨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这是怎么了？”钱会理关心的走了过来。 “老师, 碧晨, 碧晨怀孕了。”吕向阳握住妻子的手, 激动的看向钱会理。 “哟，这可是大喜事。恭喜碧晨, 恭喜向阳，恭喜钱老。”秦嫂子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 刚好听见吕向阳的话。这段时间, 她已经和这对小夫妻非常熟悉了。 钱会理亦是激动得不行，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索性站回案桌之前，重新换了一张宣纸，选择最大号的毛笔，一挥而就写下一个大大的好字。 “一女一子，凑成一个好字。碧晨，向阳，老师要恭喜你们升级为人父母。这个字送给你们，希望你们一路好下去。” 秦嫂子张罗着要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庆祝这件大喜事。 第二天，田家齐站在百货商店门口犹豫不决。最后在奶粉和麦乳精之间，他选择了奶粉。虽然价格贵一些，但是听说更有营养。一盒奶粉，两斤白糖，外加一匹细软的棉布。田家齐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嘿，家齐，你在干什么？”田铭宇听老师说师妹怀孕了，来百货商店看看买点东西送过去。谁知道碰到了自家侄儿。 一看田家齐手上的东西，田铭宇一脸的茫然。家里的老人生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买这么重的礼物是打算送给谁的？ “小叔！我买点东西。”田家齐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可惜哪里藏得住。 “哎，我说你该不会是和徐思雅那啥了，她有了吧？”田家齐躲藏的表现，让田铭宇不由得有了猜想。 “不不不，不是。小叔，你胡说什么？我昨天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把人给撞了。这是我买来赔礼道歉的。”田家齐原本想瞧瞧的把这件事遮掩过去，谁知道让小叔给知道了。 “你撞的是谁？严重吗？怎么解决的？”田铭宇一听说侄儿闯祸了，直觉不应该啊。侄儿挺老实的一个人，可别被碰瓷的给讹诈了。 “小叔，你就别多问了。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别人也没有要求我负任何责任。是我自己觉得抱歉，所以想要补偿的。我还有事，先走了昂。”田家齐害怕小叔多问，一转身就溜了。 田铭宇摇了摇头，家齐这孩子，性格软了些。他的那个女朋友徐思雅把他吃得死死的。田铭宇还在想要不要找哥哥说说这件事，徐家的女儿不适合家齐。 等田铭宇买了东西到师妹现目前住的学校教职工宿舍的时候，意外再次见到了自家侄儿。 “家齐，你不要告诉我你撞的人就是赵碧晨同志！”田铭宇很明显声音带着火气。 田家齐缩了缩脖子，他怎么这么倒霉？原来小叔跟这个女同志是熟人？完了！完了！田家齐脖子一横，壮士般的点了点头。 “你个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碧晨怀孕了？你给我说说，好好的校园里这么宽的马路，你怎么就给人撞上去了？”田铭宇气得拍了下侄儿的脑袋，这事儿可不是小事。 “师兄，你别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现在好好地，什么事都没有。看你把他给吓得！”赵碧晨没想到田家齐是师兄的家里人，这孩子虽然鲁莽了点，做事情还是很周全的。 “小叔，我错了。你别告诉我爸妈。”要是被爸爸知道他在学校里闯祸了，那还得了。铁定一顿鞭子上身！ 在赵碧晨的劝解下，田铭宇暂时原谅了侄儿。不过，看他的眼神，田家齐就知道回去还是得老实交代。 吕向阳上课去了，田铭宇和田家齐叔侄两人也就没有久坐，放下东西问候几句也就起身告辞。 解放军大学的操场上，田家叔侄两人站在双杠面前。 “我就不信你好好的骑车，还能给人撞上去。老实说，你那会儿还在做什么？有什么人一起？”田铭宇一直觉得侄儿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性子不够果断。难怪大哥想要把他弄到部队上锻炼一下，他性格也太软和了。 “昨天还有徐思雅一起，她坐在我后座上。正在跟我开玩笑。我怕痒，一时没有注意到前面路口转弯处有人。”田家齐低下头。 “家齐，抬起头看着小叔。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田铭宇一连严肃。 “这是学校。” “什么学校？” “解放军大学……” “这么严肃的地方，你们竟然在自行车上打闹。虽然说现在提倡开放，你觉得你们的行为在公共场合下合适吗？徐思雅你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爸爸。但是，你必须好好反省。” 田家齐看向自己对面的小叔，他是家里人的骄傲。哪怕在过去的十年，他经常被关进小黑屋里。他这一身挺拔的傲骨也从来没有屈服过。他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之一。 “小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昨天徐思雅还诬陷赵家姐姐碰瓷，后来我跟着去了医院就再也没有看到她出现。我想，她是害怕担责任的。你放心，我不是傻子。” 田铭宇拍了拍自家侄儿的肩膀。他一直有一双澄净的眼睛，田家后辈中，田铭宇还是很看好田家齐的。如果性子再果决一点，以后的发展一定会是极好的。 毕竟心灵纯粹的人，更加适合做研究。雷达和信息化专业很适合侄儿，他在他的专业也是排名靠前的佼佼者。如果去掉徐思雅这个阻碍，或许还能再进一步。 甄家湾，赵家人已经搬进了新修的楼房之中。过年那段时间，赵启明将家里饲养的成鸡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养鸡场喂养的除了专门下蛋的蛋鸡，大部分都是半大的小鸡仔。 养的鸡多了，鸡粪池里的鸡粪经常堆得满满的。赵启明找到村长，免费将这些鸡粪贡献给村里用作农家肥。而且，他还在赵碧晨的指点下，告诉生产队，这些鸡粪必须经过沤制才能使用。不然直接使用鸡粪会伤了作物的根茎。 现在甄家湾在赵家的带领下，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家禽。他们再也不怕瘟疫和疾病了。遇到家里的家禽生病的，直接去找赵家人帮忙，他们会很乐意提出意见，甚至免费给大家提供治疗鸡瘟的药剂。 不得不说，赵启明的大方和慷慨，在甄家湾赢得了很好的声誉。哪怕赵家在甄家湾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一户人家，大家也只是羡慕而已。说坏话，私底下的小动作几乎是没有的。 赵启明将家里的生意安置妥当，正打算去荆州跟王海民会合接洽石制品加工厂的事宜。赵碧晨和吕向阳给家里拍的电报终于传递到了他们手中。 “哥，大喜事！嫂子，大喜事！”赵启明拿着一纸电报，兴奋的推开了家里的大门。 “启明，你嚷嚷什么大喜事？哥哥和嫂子去了养鸡场。”陈芳从厨房里探出头。从荆州回到甄家湾，他们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她很喜欢甄家湾这个地方，家里的哥哥嫂嫂待她也很好。 “阿芳，碧晨怀孕了！” “什么，你说什么？”陈芳提着菜刀从厨房跑了出来，侄女怀孕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喏，你看，这是他们拍回来的电报。我去养鸡场找哥哥嫂子。对了，你也别做饭了。去通知吕家人，今天晚上在我们家吃饭。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赵启明拿着电报跑了出去。 陈芳连忙厨房放下菜刀，摘掉身上的围裙，大步跑向吕家。路上，还有村民笑话陈芳是不是有啥喜事这么激动。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出碧晨怀孕这件事。 在农村，怀孕不到三个月是不兴大肆宣扬的。自己家里人悄悄知道就好。说是怕不吉利，导致胎儿不稳。 甄珠一听说碧晨怀孕了，喜得连手中的瓜瓢都扔了。 “这是真的吗？橙子真的怀孕了？” “是真的，婶子您就要当奶奶了！”陈芳握住甄珠的手，满脸笑容。 “你们说谁要当奶奶了？”吕继山刚刚回家，只听到了当奶奶几个字。他茫然的看着出现在家里的陈芳。 “大山，你要当爷爷了，你开心吗？”甄珠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第87章 赵碧晨怀孕这件喜事让赵家人和吕家人兴奋不已, 知道赵碧晨和吕向阳都在北京, 他们恨不得也飞到北京去。还是赵启明好一顿劝说, 两边父母这才冷静下来。 晚上, 陈芳钻进赵启明怀里, 她吻了吻赵启明略微冒了胡渣的下巴。 “启明, 我也好想替你生个孩子。” “阿芳, 乖！这次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吧。我们上大医院检查一下。在孩子和你之中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我选择你。”赵启明一翻身，将妻子压在身下。她的渴望, 他如何不知道？ 家里的生意交给大哥大嫂，赵启明带着陈芳一起去了荆州。前段时间赵启明两边跑，荆州那边的石制品加工厂已经初步建立。现在工厂存活的关键在于市场的开拓。 以前在采石场, 赵启明有接触过石制品深加工的单位和需求方。他和王海民也是逐渐在工作中意识到, 将开采出来的石头进行深加工，才有得钱赚。 这不, 两人从采石场辞职, 这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毕竟, 在外人看来, 采石场的工作稳定而且做到他们的职位收入已经相当可观了。 但是, 赵启明和王海民并不这么认为。他们通过食堂和成鸡的销售获得的利润远远大于他们在工资上的所得。两兄弟撸着袖子打算大干一场，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 赵碧晨上次探亲回家, 赵启明将自己的想法跟侄女详细的说过。因此，自从赵碧晨在北京安顿下来, 她买了好些相关的书籍给小叔寄回家。 北京毕竟是首都, 大家对精美石头制品的需求虽然不如木质家具的需求大，但是也很有市场。赵碧晨尤其提到，石制品的深加工，一定少不了工艺精湛的雕刻师。 王海民拿到这些书籍，如获至宝。荆州虽然在s省份的经济地位还不错，但是跟首都比，信息的传递还是落后的。比如好几本书籍上提到的石狮子和石头桌凳的设计，就是他们这个地方所没有的。 赵启明和王海民一早就对工厂的份额占比进行了分配，王海民占六成，赵启明占四成。王海民负责石料来源和工厂的人事管理，赵启明负责市场开发和销售。 陈芳和王海民的媳妇手巧，用描花样子的手法将工厂里的石头制品描在纸上。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只能用这样的形式呈现给客户。 开往上海的火车上，赵启明和陈芳刚刚走进卧铺包厢，就被对方裸露在外的臂膀上的刺青给震惊了。跟他们一个包厢的究竟是什么人？陈芳不由自主的落后半步，走在了赵启明的身后。 “嗨，兄弟，别怕。我就是装装样子。我可是好人，大写的好人。”卧铺下方坐着的男人将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大大咧咧的站起身来，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害，他咧开嘴笑了笑。 赵启明虽然心生警惕，但是表面上却是一脸的笑容。 “大哥，您胳膊上的纹身可真是威武。” “哈哈，我跟你说，出门在外，这个东西可是护身符。看兄弟你投缘，我才跟你透个底儿。”男人放下袖子，只是看起来健壮一点。黝黑的皮肤搭配着一口白得发光的牙齿，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协调。 冲着他的牙齿，陈芳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妈妈之前告诉过她：牙齿长得又白又整齐的人，都是心善之人，没有害人之心。这句话，她从小记到现在，也通过自己的了解验证了一部分妈妈所叮嘱的话语的真实性。 刚开始，赵启明还只是应付似的跟大黑个子朱绍光聊天。没聊几句，这个大黑个子还真就对了赵启明的胃口。两人相见恨晚，早就是一副老熟人的模样。 “朱大哥，不瞒你说，我们这次去上海是为了开发客户的。小弟在老家开了一个石制品加工厂，我想把这些精美的石制品买到上海去。咱做不来那些高端客户的精品生意，但是中低端客户还是很有市场的。” “这个生意不错！我也没啥本事，就是个二道贩子。这不，国家政策宽松了，我买点新鲜的东西回家倒卖。”朱绍光的家在比s省更西南的g省。上两次倒卖他可是尝尽了甜头，对于这趟旅程，他已经驾轻就熟。 陈芳第一次坐火车，刚开始还觉得新鲜，渐渐地她竟然开始晕车。她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丈夫。直到后来哇的一声吐出来，赵启明才意识到妻子这是在晕车。 好一番折腾之后，陈芳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赵启明也就停止了跟朱绍光的聊天，专心照顾身边的妻子。 上海终于到了，陈芳第一时间跳下了火车。跑到人少的地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正常，额头上的虚汗也消失了。 因为赵启明是第一次来上海，朱绍光好意邀请他们夫妻两人一道去他上两次寻觅到的便宜的城外村民的出租房。赵启明自然是感激不尽。虽然是萍水相逢，朱绍光给他的感觉是可靠的。 赵碧晨是在一个月之后收到家里的来信的。这个时候，她和吕向阳正在纠结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在北京买房子？ “老师，我和向阳想在北京买房。您觉得可行吗？”要不是因为她怀孕了，买房这件事也不会这么快提上日程。解放军大学的职工宿舍也就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小饭厅，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 怀孕的赵碧晨这段时间尤其觉得不方便。即便是半年之后吕向阳分配到地方，她挺着一个要生产的肚子，跟过去也不方便。 北京她非常熟悉，上辈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里，她也是有感情的。 “买房倒是可以，作为投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想要买多大的房子？其实，我建议买一个像这里这样的独门四合院。”钱会理一听碧晨要在北京买房，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赵碧晨在北京的这段日子，钱会理忽然觉得生活多了很多色彩。 他一直将赵碧晨当女儿，自然也是看中她肚子里的孩子。买房就意味着他们夫妻两人至少在这里有个家，留在北京的时间就更多了。他甚至非常期待看着赵碧晨的孩子出生和成长。 “我写信给家里人商量商量。如果能够买到跟老师一样的小院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赵碧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可惜资金有限，他们定是买不起这样的大房子。如果小一点，她咬咬牙多借一点钱还是有希望的。 “嗯，等你师兄们来了我让他们帮你物色。”钱会理摸了摸胡须，要是能够买在这附近就更好了。 “碧晨，你要买房呀？秦阿姨也帮你打探打探。房子可是要住一辈子的地方，一定要有一个好的风水。钱教授莫说我迷信，房子可是有讲究的。无论是朝向，还是布局；无论是主人的运势还是修建的材料，都会影响着里面住的人。” 秦阿姨倒也不是偷听，她刚好进来给钱会理和赵碧晨添茶水。 “好的，那就麻烦秦阿姨了。”赵碧晨笑眯眯的点点头。房子这件事急不得，慢慢来。 “碧晨，跟我来一趟书房。”钱会理倒是没有反驳秦阿姨的意见，他站起身来，冲碧晨招了招手。 “老师，您慢点。”赵碧晨扶着钱会理的胳膊。上一次钱会理差点因为脚下的凳子绊倒，可把赵碧晨和杨鸷吓得够呛。钱会理毕竟年纪大了，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可是到底摔不得。 进门，钱会理顺手拉开电灯。他的书房其实采光很好，不过他要找的东西在一个角落里的柜子中放着。打开灯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老师，您要找什么？我来帮你。”赵碧晨怀孕两个月出头，孩子并没有太过折腾她。她只是在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会有明显的恶心感，厨房的异味有时候也会让她觉得不适。除此之外，她能吃能睡。 “找到了！”钱会理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木匣子。他端着匣子来到窗户下面的桌子旁。抚了抚这个黑色的匣子，他不知道动了哪个机关，匣子竟然自己打开了。 入目，匣子左侧是一叠十元的大团结。右侧是一对碧绿得仿佛汩汩流淌的清泉的一般的翡翠手镯。 钱会理颤巍的右手拿起镯子，轻轻的抚摸上去，似乎在感受上面的体温和余味。 “这是你师娘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我从甄家湾回来之后，将它们从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挖了出来。”举起手镯放在赵碧晨面前，他示意她伸出手。 赵碧晨被仿佛有生命的翡翠手镯吸引，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钱会理已经将手镯套进了她的手中。 “老师，您这是干什么？我哪能要这么珍贵的东西？”赵碧晨想要从手腕上取下来，可是这个明明没有费工夫就带进去的手镯竟然怎么拔都拔不下来。 第88章 “哈哈, 哈哈哈……”钱会理笑出了泪水。他甚至顾不上擦眼泪, 紧紧地握住赵碧晨的手。 “知道老师为什么笑吗？因为, 这个镯子曾经遇到过很多主人, 但是唯独你师娘将它戴了进去。她走的时候让我把镯子留下来做个念想。或许, 她知道我会遇到你。” 钱会理慈祥的看着赵碧晨, 这孩子配得上这幅手镯！ 赵碧晨顺从的戴上另外一个手镯, 如果这是老师希望看到的，她一定会尽力办到。心里一阵阵暖流传递进来，这幅手镯一点都不凉, 反而将暖流从手腕传遍了全身。 “这叠钱你也拿去。这些是老师回北京之后发放的补贴。金额不多，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买房子。”这是钱会理唯一的积蓄，虽然现在他的吃穿住行都是国家统一配给。但是, 这笔钱等同于他的棺材本。 赵碧晨推辞不掉, 收起来的时候她打算给老师开个存折放进银行。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用老师的钱的。孝顺钱老师是她应该做的, 即便是她现在缺钱, 这也是她做人的准则。 包括手上的翡翠手镯, 虽然戴上, 但是在赵碧晨的心里, 这对手镯是老师的，她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既然买房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 自然是要写信告诉父母的。他们夫妻两人手头的钱有限，自然是希望能够从家里借钱。等他们日子宽裕了, 也是要还的。 杨鸷和田铭宇一听师妹要买房, 立刻动用了自己手上的一切人脉资源。他们无比清楚老师的想法，自然是希望师妹能够住得离老师近一点。 作为老北京人，这件事办起来倒也容易。一个星期之后，杨鸷已经带着赵碧晨看了两套房子。这两套是他和田师兄精心挑选出来的，就在钱会理教授所住的胡同里面。 一个是跟钱教授的房子差不多大的四合院，还有一套房子更加精简一些，差不多只有第一套房子的一半这么大。够住是肯定够的，只不过花园和房间都比较紧凑。 大的一套房子要十二万，小的也要七万块钱。 以赵碧晨他们目前的实力，其实顶多能够凑够买小房子的钱。可是，赵碧晨知道后世北京的房价有多么离谱。当然是更大的房子更好，升值空间也更大。 “师妹，我们都建议你买大的这套房子。你看，这里离老师家走路也才十分钟。更重要的是，你以后要是想把家人接到北京来都是能够住得下的。钱要是不够，我和田师兄都可以凑一点。” 杨鸷为了这套房子，可谓是费了不少功夫。要不是他自家姐姐的面子，恐怕房东不会这么便宜。这房子，他看来是极好的。无论是风水还是布局，房子维护得精心，一点不显陈旧。 “师兄费心了，我回去再跟向阳商量一下。”赵碧晨自然是想买大的。十二万这个价格，的确已经很便宜了。她现在手上有三万块钱，两边父母大约可以借六万左右。还有三万块钱不知道小叔那边是不是可以再借一点？ 只怕家里要是拿出这六万块钱，两边爸妈手里就所剩无几了。 吕向阳是见过十二万的那套房子的，贵是贵了点，房子真是不错。所以，他支持碧晨的买房子的行为。很快向家里写出了求助信。因为想着有钱就立马还给父母，所以吕向阳和赵碧晨并没有太多啃老的想法。 上海，赵启明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摸到门路。他着急得嘴角长满了水泡，毕竟石制品深加工工厂他付出了很多心血。就他看来，厂里设计的石制品真是好得没话说！可是，销路现在成了最大的问题。 “赵老弟，好消息，好消息！”朱绍光背着一麻布口袋的东西回到了出租屋。这些衣服可都是他今天扫荡的战利品，在上海便宜得很，到了他们g省下面的小县城，大家抢着买！ “朱大哥，啥好消息？你今天又捡着大便宜了？”赵启明说话的时候咧了咧嘴角，因为牵着水泡有点痛。 “我帮你联系了一单买卖。你跟我来！”朱绍光将麻布口袋放进自己的房间，锁上大门。然后拉着赵启明就往外面走。 “阿芳，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别出门，担心走丢了。”赵启明来了点精神，拿着自己准备的资料，嘱咐妻子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原来，朱绍光今天跟进货的服装老板聊天的时候，知道他想要买精美的石制品。这不，自己身边就有现成的做这个买卖的兄弟，自然是不能便宜了别人。跟老板一提，对方还真的有意。这才有了他激动跑回来找赵启明的一幕。 这些天，赵启明的着急他看在眼里。说实话，他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顺利。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朱绍光对待赵启明的事情还是上了心的。能够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服装老板一看赵启明带过来的资料，当即拍板订了一全套的石头制品的家具。没想到，自己刚想睡觉，就有人递上枕头。服装老板心里高兴，对于赵启明给的报价也没有砍得太厉害。 “赵经理，我跟你说。这套家具你要是给我做好了，我还可以给你介绍生意的。咱们这个圈子，都是喜欢石制品家具的。你得拿出好货来，我才能说服别人不是？” 有了这个开门红，事情好似一下子就变得顺利了许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赵启明足足签了三个订单。加上服装店老板的，也有四个大订单了。石制品家具一般都是成套购买，所以这些东西差不多能够把他们现有的存货消耗一半。 赵启明拍了电报回荆州之后，在返程之前打算带着陈芳去医院检查一下。 毕竟，客户的一些比较细节的要求在电报里说不清楚。因此，赵启明只能拿到订单之后立刻返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甚至没有收取对方的定金，只是签了订货合约。 对方一看赵启明拿出来的东西这么正规，一点都不怀疑石制品加工厂的实力问题。反而，倒是对自己的订货多了很多期待。 一番检查下来，跟之前医生的说法差不多。陈芳身体不易受孕不仅仅是后天的原因，还有一些先天的遗传因素在其中。赵启明也做了检查，他基本上身体正常，没有啥毛病。 如此一来，陈芳反倒是真的放开了。不能生就不生吧！反正，他们已经有然然了！ 夫妻两人欢欢喜喜的回了荆州。这一次，他们没能跟朱绍光一起，因为他拿够了货物已经提前返程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够倒货的数量有限。只能选择一些利润较大的商品进行买卖。 不过，赵启明留下了朱绍光的地址。这位大哥可真是他们的福星，要不然此刻他还指不定还在哪里抓耳挠腮的。客户信息收集齐全，赵启明和陈芳回到荆州，将客户的详细传递到加工厂。 “对了，差点忘记说了。你大哥前天来找过你，说是让你从上海回来之后回趟家。你就放心把订单交给我来负责。我预计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出货，我们需要提前联系好火车皮。” 王海民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这件事，换成是自己，相信即便是再有两个月，他也未必能够拿下这些订单。赵启明一向擅长跟人打交道，所以跟他合作是自己最明智的选择。 于是，赵启明交代完订单的事情，带着陈芳回了甄家湾。见识过上海的繁华，再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赵启明始终觉得：千好万好，不如家乡的水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赵启明和陈芳自然没有空手回家，上海流行的的确良布料还有一卷非常好的毛呢料子，最后被赵启明从拖拉机上搬了下来。这一次，他们夫妻是开拖拉机回来的。这辆是工厂暂时闲置的装备。 住在马路边上就是这点好，拖拉机可以直接开进院子里。把院门一关，外人根本不知道他拉了什么回来。 除了布料，还有一些本地买不到的生活用品和小家电。虽然花了些钱，但是赵启明认为是值得的。他将东西从拖拉机上全部卸下来，然后站在院子里用围裙拍掉了自己身上的灰尘。 “当家的，来洗把脸。”陈芳已经从厨房里弄了一盆热水出来。天气越来越热，汗水混着灰尘黏在皮肤上，让人特别难受。 “就来！你先洗，我用你洗过的水洗洗就好。”赵启明摆了摆手。 赵家新楼房的后门，罗淑芬听见房子里有动静，还以为是小偷。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赵启明和他媳妇回来了。 “启明，阿芳，你们回来啦？”罗淑芬刚从养鸡场回来，赵旭东还兼着队里的宣传员，因此养鸡场的工作大部分都落在了罗淑芬的身上。她忙得没有时间看孩子，因此赵尉辞经常被她扔到吕家。 “大嫂！你来看看，我给你买的料子，你喜欢吗？还有这个，很洋气的肥皂，听说可以把衣服上的脏东西洗得干干净净。”陈芳孩子似的拉着罗淑芬看他们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 罗淑芬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呀？虽然弟弟和弟媳财务已经从大家庭里独立了出去，可是勤俭节约惯了的罗淑芬心中暗自咂舌。 第89章 陈芳没有错过大嫂眼中的惊叹, 她亲密的挽着罗淑芬的手, “碧晨怀孕了, 我们是不是要给小宝宝做点小衣服什么的？碧晨也要做两套宽大的衣服, 等以后肚子大了现在的衣服肯定穿不进去。” “哎！阿芳你想得可真周到。”罗淑芬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地上的东西, 她竟然跟之前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这些东西, 都是应该买的。家里正好用得着。 赵启明背地里对着媳妇竖起了大拇指, 阿芳现在跟刚认识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前的她是害羞的，不善于表达。也许是这么多年跟赵启明一起生活，受他的影响, 嘴皮子也更加利索。说出来的话甜甜的，让人不由自主产生认同。 用食指和大拇指托着下巴，赵启明竟然有了新的启发。 如果自己像媳妇一样站在客户的立场来解说产品, 或者做推销的话, 客户的认可程度肯定比张口就说自己的产品好来得更加让人容易接受。一抹笑容扬在脸上，赵启明克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抱着媳妇大亲一口的想法。没看见嫂子还在呢？ “大嫂, 我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堂屋里去。阿辞是在吕家吗？阿芳你去把孩子接回来。好久没有看到阿辞, 怪想他的。对了, 今天周五, 然然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赵启明一边搬东西, 一边安排陈芳做事。出门在外，最挂念的莫过于然然和阿辞。 “我看你们还买了菜和肉回来。阿芳, 你去接阿辞的时候把亲家一并叫过来吃饭。咱们人多吃饭才热闹！”罗淑芬一看，这堆东西里还有一个猪头和一块大肥肉。除此之外, 罐头什么的还有好多。到时候, 让亲家拿点回家试试味道。 吱嘎一声，在陈芳从后门出去之前，赵尉然放学回家了。 念高三的他平日里住县城的学校，周五下午放学之后回家。姐姐前段时间寄了一些复习资料回来，他并没有独享，而是抄了一份让班级里的同学相互传阅。一遍资料抄下来，其中讲述的东西他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爸，妈，大伯娘！爸妈，你们终于回来了！”赵尉然现在已经足足有一米八了。可能是因为身高窜得太快，身体的生长发育还没有跟上。所以，显得整个人挺单薄的，就像是一只又长又细的竹竿。 赵尉然冲到陈芳身边，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臂，看向已经搬完东西的父亲。 ”然然，你好像又长高了？不过，太瘦了！多吃点，好吗？你别怕把家里吃穷了。“陈芳心疼的看着继子。这孩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初到荆州那会儿，自己还很忐忑能不能适应继母这个角色。 经过相处才发现，这孩子真的是太好了。连她曾经担忧的叛逆期都已经平稳渡过，平日里对她也是尊敬有佳。说起来，还是碧晨小时候给孩子的基础打得好。 陈芳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刚去荆州的赵尉然口中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姐姐说…… “妈，我吃了只长个头，又不长胖。你放心，我每天都有坚持锻炼身体，身体结实着呢。”赵尉然举起胳膊，表示自己还是能有力量的。 罗淑芬笑着看向然然，他就跟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一样。罗淑芬打心底里没有将然然当成侄儿看待。当然，罗淑芬最欣慰的还是赵尉然和陈芳的相处模式，这样的继母，真真难找。 晚饭，赵家和吕家人坐在一起。四方的八仙桌，刚好坐了八个人。赵尉辞喜欢挨着哥哥一起坐，他崇拜的星星眼一直跟着赵尉然在动。 自然，赵旭东提到了碧晨和向阳想要在北京买房的事情。 “晨儿和向阳写信回家说想要在北京买房。他们手头上还差点钱，希望家里能够支持一下。启明，我和亲家已经商量好了。把我们能够拿出来的积蓄都给他们寄过去。你的侄女可是说了，还差着一大截呢！做小叔的有啥表示没有？” 要是碧晨没有怀孕，或许家里的长辈在买房这件事上还没有这么热衷。可是，碧晨怀孕了。显然，她在北京居住的时间将会被延长。给孩子安个家，这个愿望无疑是绝大部分家长首当其冲的大事。 安家，除了结婚的意思，还有安顿置办房子的意思。 “那还用说，我肯定是全力支持的！”赵启明一听说碧晨要在北京买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然。这孩子读书成绩一直很不错。今年恢复高考，说不定然然还能够考到北京去。 如果碧晨真的在北京买房，那就再好不过了。除了然然以后可以常去碧晨家；以后自己去北京跑生意的时候也有了落脚的地方。 陈芳附和的点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即便是赵启明将手里所有的钱都借给碧晨，她也是同意的。买房是件大事，自然是尽量多给碧晨他们寄钱过去，让他们选套好房子。 赵启明和陈芳一合计，他们现在只能拿出六万块钱。夫妻两人二话没说，全都交给了大哥让赵旭东一起给碧晨寄过去。 赵旭东拿着六万块钱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这恐怕是弟弟家里能够拿出来的所有积蓄了！ “启明，你要不然借一半就好了。剩下的钱你不是在跟人合办生意吗？身边上哪能没点准备？”赵旭东拿了一半，准备把另外三万块钱还给弟弟。这些可都是弟弟和弟妹的辛苦钱。 “哥，你就放心好了！我和阿芳还有钱。明天要去县城给碧晨打钱过去吗？我开拖拉机送你过去。正好我要去县城办件事。”赵启明直接将大哥递过来的手推了回去。 经历过上海的繁华，赵启明是知道北京的房价的。家里凑了十二万，应该够碧晨他们买一套像样一点的房子。 夜色朦胧，赵尉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近家里跟姐姐联系得频繁，可是他还是觉得写信太慢了。拍电报倒是要快一点，可是架不住它价格高！ 是不是可以研究和发明一种可以实现快速传递信息的媒介？赵尉然合上双眼，渐渐的陷入梦乡。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赵尉然抓起床头的铅笔，将自己梦里面看到的和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他害怕自己转身就忘记了，所以写得格外认真。 日记本翻到最后，露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姐姐和向阳哥哥的合照是赵尉然迄今为止看到过最好看的夫妻合照。摸了摸向阳哥哥肩膀上的徽章，赵尉然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他想要考中央解放军学院！ 军绿色的梦，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藏在了心中。那会儿得知向阳大哥去当兵，他是羡慕的。就算是他不念书，家里恐怕也是不愿意送自己去当兵的。 年纪越大，看的书越多。赵尉然也就更加明白，不是所有的军人都只有参军这一条路可以走！他可以考进军事类的院校，然后以文化兵的形式成为一名正式军人。 有了梦想，赵尉然看书的时候就非常有针对性。军事类的信息收集，成了他最爱做的一件事。 “哟，然然在看书呀？”罗卫东和妻子王芳推开虚掩的赵家家门，在院子里看到了正在看书的赵尉然。他们脸上带着并没有达到眼底的笑意，这声招呼之后，目光就移到了赵家的新楼房上。 早就听说大姐家发财了！没想到，新修的房子竟然这么气派！罗卫东贪婪的看着赵家家里的一切，如果自己家里也有这么霸气的楼房，还不愁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吗？ 王芳拉了拉身边的丈夫，示意他问话。 “大舅，大舅妈。你们别在院子里站着，进来坐吧。”赵尉然没有错过罗卫东和王芳的对视，他们这是想要来“打土豪”吗？ 毕竟小时候赵尉然经常跟着姐姐一起回罗家，他对罗家人都是有印象的。即便是这些年几乎没有见过面，赵尉然的态度亦是非常尊敬。 “大侄子，舅舅、舅妈口渴了。”王芳一坐下，就提出了要求。 “好的，我马上去给你们到点开水。”赵尉然将他们带到堂屋里坐下。堂屋里放着的竹椅子是吕继山亲手制作的。赵家堂屋除了吃饭的八仙桌，其余就是靠左边的墙壁有一排整齐的竹椅子。 “大侄子，记得多放两勺白糖。”罗卫东左右环顾了一圈，大姐家可真是大变样了。 赵尉然皱了皱眉头，罗家的大舅和大舅妈一起过来，看样子是想要找家里帮忙的。这下，大伯娘可是难做的。帮忙无非两件事：一是出力，二是出钱。以罗家的人口数量，需要大伯和大伯娘出力的地方不多，看样子是为钱而来。 两碗糖水端过去，罗卫东和王芳一口气就喝干了。 “大侄子，再来一碗吧！你们家的水可真好喝！”罗卫东丝毫没有做客别人家的拘谨，反而理直气壮的要求道。 赵尉然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两大勺子白糖，不好喝才怪！ 两碗糖水下肚，罗卫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大侄子，你去把你大伯娘叫回来。我找她有急事！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找她也可以。听说她没有在生产队上工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养鸡场吧？” 第90章 “大舅, 大舅妈。你们还是在家里等等吧。大伯和大伯娘今天去县城有事, 中午之前应该会回来。”赵尉然面上笑了笑。千万不能带他们去养鸡场。到时候看了这么多鸡和鸡蛋, 还不更加眼红？到时候, 那些东西恐怕都成了他们眼中属于自己的东西。 记忆中, 罗家的大舅和大舅妈都不是省油的灯。赵尉然心里非常清楚他们来的目的。 赵旭东拿着这么大一笔钱出门, 罗淑芬自然是不放心的。把孩子托给亲家照顾, 她跟着一起去了县城。陈芳照顾养鸡场，因此家里只剩下了赵尉然。 罗卫东夫妇哪里坐得住，想要四处参观, 却被赵尉然借口没有楼上的钥匙阻拦了。赵尉然非常庆幸自己让大伯和大伯娘离开的时候锁了门。 他们一来，赵尉然也没有办法看书。索性端出一篮子蔬菜，弄起了中午的吃食。说起来, 这还是赵碧晨小时候给然然培养的好习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 赵尉然不需要家长安排，就可以自己将家务活捡起来。 “然然, 中午就吃黄瓜、土豆、茄子吗？”王芳来到赵尉然身边, 一看菜篮子里的菜, 撇了撇嘴。 “是的, 大舅妈。家里穷, 没办法。”赵尉然的确是故意的，但是中午这些蔬菜本来就是计划中的吃食。 “哟, 大侄子，你这话舅舅不爱听。不说甄家湾, 就说整个公社, 咱们赵家也是排得上号的有钱人。你说穷，哼，恐怕是别的意思吧？”罗卫东走到赵尉然身边，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势。 “舅舅，舅妈你们有所不知。家里的确是有点小钱，可是修了楼房之后，不仅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外债。起个房子有多贵，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咱家的收入能够有多少？” 赵尉然计划在罗家人开口之前，将他们的来意堵回去。即便是没有成功，也为大伯和大伯娘做好铺垫。再说了，现在家里的确是没钱。钱都给姐姐和姐夫买房去了。 罗卫东和王芳对视一眼，然后沮丧着脸哀叹道：“还是你们好啊，都住上大楼房了。这么多年你没来过舅舅家，哪里知道我们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哎，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只是祈祷老天爷少下点大雨。不然家里的被子常年都是湿的，人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罗家人竟然在赵尉然面前卖惨，这让赵尉然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说罗家跟平常人家比，那算是过得不错的了。毕竟罗淑芬的爸爸是村长，家里成年劳动力充足。 他们的来意已经很明显了，赵尉然闭着嘴不搭腔。手上麻利的整理着蔬菜，脑海里过的是刚刚看的数学题。貌似，还有一种更加简单的解法。心算数学题的同时，赵尉然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有耽搁。 陈芳比丈夫和大哥大嫂先回家，从养鸡场回来她便看到了家里多出来的客人。这会儿吕继山在养鸡场里处理鸡粪，陈芳准备回家先把午饭做好。 她没有跟罗家人正式见过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嫂的娘家人。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人，陈芳只是客套的打了个招呼而已。谁知道，她对对方不感兴趣，可是对方对她感兴趣。 “你就是然然的继母？看起来很年轻嘛！”王芳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芳。 陈芳装作没有听见问话，“然然，是不是水缸里没有水了？我压一点水起来。中午的菜你都整理好了呀？剩下的交给我吧。你去看书或者休息，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赵尉然正好起身，将手中整理好的蔬菜放在院子里的洗漱台上。这里有专门清洁蔬菜的盆子，旁边就是水井。 为了省力，赵家人修房子的时候特意花钱装了一个压水的装置。利用这个设备，只需要轻松压一压杠杆，水就可以从井底被压力压上来。节省了人力，不用费劲。 “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吗？”王芳不高兴了。 “大嫂家的大哥大姐，你们坐。然然，去给客人倒点糖水。这不，我要张罗着做饭，招呼不周，还请原谅。”这么多年的生意做下来，陈芳已经可以滴水不漏的处理这样的刁难。 说完，陈芳进了厨房，给罗卫东和王芳留了一个背影。 中午十二点之前，赵启明和大哥大嫂终于从县城赶了回来。邮了钱之后，他们还给碧晨拍了封电报。家里也没有什么需要采购的，只是赵启明在县城转了一圈。他心里有了一条新的财路，今天只是顺便和大哥一起来调查市场的。 拖拉机的突突声让在客厅里做了小半天的罗卫东和王芳一下子来了劲。正主终于回来了，两口子对视一眼，激动的跑了出去。 好家伙，这个三个轮子的怪物不就是那个叫啥拖拉机的东西？罗卫东虽然看着庞然大物心里有点发憷，可是这也说明大姐家可真是发财了，连这么贵重的家什物都置办了！ “大姐，姐夫，你们怎么才回来呀！” 罗卫东这话说得好似自己在赵家受了虐待似的。他跑到停稳的拖拉机面前站定，想要摸一摸，却有害怕的收回了手。这个东西，它摸不得吧？ “你们怎么来了？”罗淑芬皱了皱眉头。大弟和大弟媳是个什么人，她心里门清。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她径直来到罗卫东面前。 “大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们怎么来了？你们家修了新房子，都没请娘家人来暖暖房？爸妈恐怕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要是能够住一晚，那就更好了。”王芳紧跟着走了过来。 罗淑芬直接一眼瞪过去，王芳还真以为这里是罗家，她想怎么撒野都行？ “大哥大嫂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陈芳从厨房里探了一个头出来。她甚至背着大家调皮的冲丈夫眨了眨眼睛。 赵家的客厅中，罗卫东和王芳看着桌上的吃食傻眼了。白水蒸茄子，蒸熟的土豆，还有一个凉拌的黄瓜。这还真是，一点油水都没有！比自己家里吃得还差。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罗卫东当即胯下脸来。 可偏偏赵家人好像没有看到他们放下了筷子，一家人端着一碗夹着高粱米、大米、红薯的糙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卫东，你们怎么不吃呀？是不是不饿？”赵旭东吃了好几口饭，这才放下碗筷。 “是不是家里的伙食太差了？这样，淑芬，你去给卫东和他媳妇单独弄个炒鸡蛋过来。”赵旭东丝毫没有挖苦的意味，反倒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家里的确没有准备。昨天准备的肉食都吃完了，剩下没动的那些都让亲家给带回家了。 说起来，这顿饭还真不是陈芳故意的。赵启明爱吃家里的辣酱，用蒸熟的茄子蘸着辣酱他可以吃三碗饭。蒸熟的土豆是然然的最爱。黄瓜是自己后院种的，今天新鲜摘下来的。搭配着陈芳做饭的手艺，不要太好吃。 除了没有肉，其实今天这顿伙食赵家人是非常满意的。 但是，罗卫东和王芳不这么看。他们好不容易来一回，就让他们吃这个？ “家里没有鸡蛋，要吃得去养鸡场摸几个鸡蛋回来。还得重新点锅灶，太麻烦了！”罗淑芬一口回绝了丈夫的提议。自家弟弟什么尿性，她简直不能更清楚。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王芳踢了身边的丈夫一脚，这就是你的好大姐！ 罗卫东气鼓鼓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姐，没想到她现在抠成了这幅模样！ 罗淑芬假装没有看到弟弟和弟媳的小动作，自顾自的吃饭。你还别说，陈芳之前在食堂打饭，跟大师傅学了几手。这些家常菜做得很有味道，至少比她的手艺还要好。 等罗卫东和王芳端起碗筷，桌上的菜已经没有剩多少了。夹了一筷子一试，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姐家的菜好似都要更加香甜一点。等他们夫妻再去第三筷子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只剩下汤汤水水。 “不好意思，我菜做少了。我这会儿马上去弄点泡菜出来。”陈芳借口去了厨房，路上她忍了好久的笑意终于浮上了脸颊。赵家人可真有意思，这样对待极品的行为，她很喜欢。 原来，饭桌之上，罗卫东和他媳妇欧气不吃饭的时候，赵家人都在努力吃菜。你们不吃，可以啊！到时候想吃，不好意思，没有了！ 吃过午饭，罗卫东和王芳终于提出了来意。 “大姐，你是不知道。家里的房子都快垮了！你大侄子跃进很快就要结婚了，家里连间房子都腾不出来。这日子，没法过了。”王芳准备了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哭诉出来。 “好好说话，收起你的哭腔。”罗淑芬一脸严肃。在别人家哭泣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你们的意思是？”赵旭东坐直了身子。吃过午饭，赵启明夫妇借口离开了，把堂屋留给了大哥大嫂和大嫂的娘家人。赵尉然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工作，他不想累着陈芳。 “大姐，大姐夫。你们家里这么有钱，借点钱给弟弟修房子，这没有问题吧？”罗卫东激动的看向大姐夫。 “爸妈让你们过来的？他们知道你们过来吗？你自己手里有多少钱？你要修什么样的房子？”罗淑芬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这四个问题却把罗卫东两口子难住了。 、 第91章 罗卫东毕竟是罗淑芬一手带大的, 在严肃的姐姐面前,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爸妈不知道我们, 我们今天过来。我, 我想修一座平房。就像你们这也的红砖平房, 不要第二层小楼。钱, 钱的话, 我们有一千块钱。” 王芳一听丈夫居然把自己家里的老底都摊牌出来，恨铁不成钢的踩了一脚身边的丈夫。 “王芳，你来说说, 你刚才为什么要踩卫东？你是觉得他说得不对吗？”罗淑芬丝毫不给弟媳留情面，这已经是她今天当着自己的面做的第三个小动作了！ “大姐，你看错了。我怎么会踩卫东呢？卫东, 你说我刚才踩你了吗？我不就是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而已。大姐, 咱家大为好不容易说个媳妇，这结婚可是要花钱的。你们现在日子过好了, 是不是也应该拉扯一把家里的弟弟？” 王芳冲丈夫挤了挤眼, 示意他快点跟上。 不过, 罗淑芬没有给他们机会。她双手一抄, 抱在胸前, 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你们想要修房子，我也不阻拦你们。你们知道红砖多少钱一匹吗？水泥、河沙多少钱一方？请来的泥水匠多少钱一天的工钱？我告诉你, 没有八千块钱，你就别想修平房的事！你们手上的钱是想要修半间房子吗？” 赵旭东坐在一旁看着妻子说话, 这件事他的确不好开口表态。借钱的话, 他不反对。可是，现在家里的确没有钱。而且，罗卫东和王芳的态度可不像是借钱的。 “哟哟哟，变成有钱人了，说话都不一样了。不就是看不起你弟弟家穷吗？好！罗卫东，我们走！”王芳受了刺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用手指着罗淑芬的鼻子，看样子恨不得咬对方一口。 “罗卫东，你今天敢这么走出我家大门，以后就别怪我这个当大姐的不认你。你跟我说说，今天我和你姐夫有说一句不借钱给你吗？你和你媳妇今天是什么态度？大爷上门，我们得把你们供起来？” 啪的一声，罗淑芬拍掉自己面前的手指。王芳这个女人，她算是看明白了。以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可以争得头破血流，现在能够变成好人？ 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如母的长姐，罗卫东左右为难，最后还是站在了自己媳妇身边。 “大姐，你们是有钱人，我们高攀不上。”说完，拉着自己的媳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赵家。 堂屋里，罗淑芬气得跌坐在椅子上，她用手捂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别，淑芬，你别这样。哪里难受？要不要喝点热水？”赵旭东心疼的看着自家媳妇。如果是弟弟这样顶撞自己，他也比妻子好不了哪里。罗卫东今天也太不像话了！ “淑芬，你等着我去教训他一顿！”赵旭东转身就想追出去，结果被罗淑芬叫住了。 “当家的，你别去。呼，你陪我回趟娘家吧。”罗淑芬考虑得比较长远。如果真的让弟弟和弟媳回娘家坏了自己的名声，她倒是无所谓，将来赵碧晨和赵尉辞姐弟俩如何做人。 本来大家对比自己过得好的人心里就有一种天然的仇富。要是真的被罗卫东和王芳毁了赵家的名声，她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跟赵启明夫妻打了个招呼，赵旭东陪着妻子一起回了娘家。一路上，罗淑芬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别说自己手上没钱，就是有钱，她也会掂量着帮助自己的娘家。 如果是上进、勤劳的弟弟，不用说，她自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但是，罗卫东真的让她灰心失望了。即便是她帮罗卫东修了房子，他肯定是不会感激自己的，还会得寸进尺。 回到娘家，太阳已经偏西。罗淑芬和赵旭东刚好在田坎上碰到收工的罗家父母，赵旭东接过岳父手中的锄头。罗淑芬走上去亲密的挽着妈妈的胳膊。 “咋这个时候回来了？是不是有啥急事？”罗镇海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婿，女儿的脸色不好看，该不会是吵架了吧？要说自己这女儿啥都好，就是性子急躁了点。 “爸，我们回家说去。”罗淑芬勉强笑了笑。 罗淑芬和赵旭东进门，刚好赶着三弟罗卫民和苏婷婷准备出门。他们在镇上当老师，今天是周日，他们得返回到学校去。但是，一看到大姐和大姐夫上门，夫妻两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大姐，大姐夫。” “哎，走吧，进去说话。”罗淑芬看到三弟的时候，一直钝痛的心稍微有了点安慰。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瓦房，要说这栋老宅虽然年份久了点，可它是青砖的瓦房。在村子里，算不上最好的，但也是上等的房子。 罗卫民一看姐姐的样子就知道有事，他担心的眼神看了过去。别出啥大事了？难道和碧晨有关系？ 堂屋之中，老二罗卫兵夫妻正坐在板凳上歇脚，看到罗淑芬和赵旭东，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及时的打了招呼。 一家人在客厅里坐好，这个时候大家长罗镇海发话了：“怎么没有看到老大和老大媳妇？” 难道今天又没有去上工？罗镇海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这老大一家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安心劳动，总是弄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天上即便是掉馅饼也不会掉到这两个人面前。 “大哥大嫂好像在他们房间里，我去叫人。”老二媳妇一贯会看人脸色，不仅是大姐和大姐夫脸色不对，公公似乎也很不高兴。暗地里，她又有点幸灾乐祸。难道是老大家又惹祸事了？ “大哥，大嫂，你们在房里吗？爹让你们出来一趟。大姐和大姐夫回来了！” 房间里嗡嗡的声音在听到这声传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罗卫东气鼓鼓的推开了房间大门。 “爹，我要和大姐断绝血缘关系！她不再是我的大姐，她就是只铁鸡公！”刚刚王芳给他的加油鼓气让他先发制人，一出来就对着堂屋中的罗淑芬发难。 一大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赵旭东立刻扶住了自己身边差点被气得跌倒的罗淑芬。 “你，你，好样的！”罗淑芬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轻颤。一字一句，声音仿佛被刀割过。听见的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心痛。 “罗卫东，你别太过分了！她是你的姐姐，从小对你爱护有嘉的大姐！你今天这叫什么行为？你想要气死你大姐吗？就因为她没有立刻同意借钱给你修平房？就算是她送你一座楼房你也是不会感激的，是吧！” 赵旭东气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犀利的语气对一个人说话。 罗镇海一个大步跨到大儿子面前，一个大耳刮子打到了罗卫东的脸上。 “道歉，去跟你大姐道歉！”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大女儿为这个家的付出。大儿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是真的没有心。当初，要不是罗淑芬，罗卫东早就活不成了。 这个巴掌，把罗卫东打蒙了。他至少有二十年没有挨过打。然而，这个耳光，让他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些画面。 “卫东，这是姐姐给你烤的红薯，快点趁热吃了。”小小的他接过烤红薯，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一边吃，还一边笑着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大姐。 “卫东，你怎么又把衣服弄湿了？大冬天的，可要冻坏的。来，把衣服脱了，穿姐姐的袄子。别怕，咱穿在里面，别人都看不到的。”结果他倒是没事，大姐却因为寒冬腊月只穿了一件单衣而感冒，烧得满脸通红。她把仅有的袄子都给了自己！ 双手抱头，罗卫东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蒋红梅揽着女儿，一下一下的帮她顺气。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蹲在地上的罗卫东，现在打骂他都不能解气。他竟然说出了如此伤人的话！ 罗家堂屋中的气氛，几乎达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王芳在房间门口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没有迈出房门。她就知道，罗卫东是个软蛋。 “姐，大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罗卫东跪着来到罗淑芬的面前。他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好陌生，他忘了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抱着罗淑芬的腿，罗卫东默默地流泪。 罗卫民和罗卫兵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纷纷走上去抱着他们的大姐。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大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啥。 直到轰隆隆的拖拉机轰鸣声在罗家门口传来，这才惊动了罗家堂屋的众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哪里来的拖拉机？该不会是赵启明来了吧？ 第92章 罗家的大门口, 还真是赵启明和陈芳拉了一笼子的小鸡仔过来。罗家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 正好赵启明和陈芳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大哥, 嫂子。咱们说好的今天给罗叔、罗婶送小鸡仔过来的, 你们咋就这么着急, 怎么不等等我们？”陈芳仿佛没有看到脸色惨白的罗淑芬, 她笑盈盈的拉着大嫂, 指了指拖拉机上的小鸡仔。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围上来，羡慕的看着罗家人。女婿家连拖拉机都开了过来，还给罗家带了这么份大礼。一个月大的鸡仔, 养上大半年这些可都是钱啊！听说赵家就是靠养鸡发的财。 赵启明带着罗家兄弟将这些小鸡仔安置好，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最后，他拍胸脯保证, 这些鸡他负责以市场价收购, 罗家人只用负责将他们养大就好。 赵家来人，这给了罗淑芬极大的缓冲时间。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弟弟说过的伤人的话, 还有他们夫妻的嘴脸。她想这辈子, 她都不会忘记。 “罗卫东,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我没有一个叫罗卫东的弟弟！”罗淑芬这句话是当着罗家人和赵家人的面说的, 外人并没有机会听到。 罗淑芬挺直着腰背离开的娘家，大弟的行为伤她太深。就在她心寒不已的时候, 赵启明和陈芳将她从冰窖中拉了出来。她如何不知道，这是赵家人在给她撑腰。 这样也好, 外人至少挑不出她以及婆家的什么毛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们家的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罗家，王芳还以为大姐家送来的小鸡仔也有他们的份。结果，被公公狠狠地骂了一顿。罗镇海当场宣布，这些小鸡都是女儿孝敬他的，三个儿子谁也别想占便宜。 罗卫东也是送走了大姐一家人才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永远也不会得到姐姐的原谅。尤其是大姐对自己说最后那句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罗卫民弄明白大哥跟大姐闹僵的原因之后，主动将兄弟三人拉到一堆。 “大哥，咱们四姐弟从小一起长大。你今天这么做真的太过分了！你有困难说出来，一家人哪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罗卫民长叹一口气。除了大嫂的怂恿，大哥自己也是个糊涂人。 这件事，让罗家三兄弟心里都不好受。别看平日里联系得不多，其实在他们心中，大姐还是很有份量的。罗卫东被猪油蒙了心，另外两兄弟都是心疼自家姐姐的。 北京，赵碧晨哪里知道自己刚刚问家里借了钱就出了这档子事情。她和吕向阳去邮局把钱取出来的时候，心中其实颇为不好意思。这些钱，可都是父母的血汗钱。 十多万元在1978年，无疑是一笔巨款。当然，他们要买的房子甚至已经超过了成交的价值。毕竟，在那个年代，能够拿出十多万元现金的家庭也是不多的。 房子买好，等于是身上背负了大笔负债。赵碧晨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了翻译上，企图通过这种途径换取更多的报酬。当然，帮老师整理资料这件事，她也一直没有放下。 “师妹，你这么拼命是不行的。我知道你才买了房子，还欠了一些外债。但是，孩子也同样重要，不是吗？”杨鸷担心的看着自己对面的赵碧晨。别人怀孕都长胖，师妹反倒是瘦了一大圈。 赵碧晨的孕吐反应并不严重，只有在清晨起床和刷牙的时候有点恶心，其余时候孩子并没有太过折磨她。她甚至从外表上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孕妇。 “师兄，害你担心了。我自己会量力而行的。”赵碧晨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了。凡事过犹不及，她感激冲杨鸷笑了笑。 “师妹，如果你真的缺钱，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主意。” 原来，杨家在出版和图书、期刊上有非常丰富的人脉资源。根据杨鸷的了解，目前中国很少有人在国际期刊上发表论文。其实，国际期刊的稿酬非常可观。 赵碧晨的英语很好，她可以直接投英文的期刊论文，甚至少了翻译这道序。可以直接的将自己的观点和研究成果通过英文展示出来。或许，等师妹在国际期刊上有了成绩之后，她还可以正式加入科研所。 其实，对于赵碧晨的未来，钱会理比杨鸷想得更多。开年不久，头号领导人专门找他进行过一次秘密的谈话。内容自然是国家对农业研究，尤其是水稻和小麦产量提升的关注。 钱会理想要把赵碧晨弄进研究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赵碧晨的确只有小学学历。研究所的环境，不仅不能帮助赵碧晨进步，可能还会限制她的研究和创造。 因此，钱会理打算在自己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对赵碧晨做一个为期一年的系统教学和指导。 虽然赵碧晨现在有孕在身，但是教学对于孕妇和生产之后的产妇都是可以进行的。而且，这段时间，是一个非常好的过渡。等她学成之后，孩子也断奶了。到时候，才是赵碧晨大展手脚的最佳时机。 赵碧晨听了杨鸷的建议，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怎么忘记了这一茬？上辈子，她在学术研究上可是整个研究所排名第一的博导。毕竟，她对于自己的工作倾注了十二分的热情。每年刊登在国际期刊上的论文不胜枚举。 如此一来，赵碧晨放下了手中的翻译工作。这段时间也没有白工作，不仅获得了报酬，还将自己上辈子对于英语的学习和积累都找了回来。她现在非常自信自己所写的论文一定会被选上。 钱会理信任秦阿姨，因此让秦阿姨过来照顾碧晨。至于他自己，秦阿姨介绍了一个自己的邻居过去照顾他。上了年纪，钱会理对于吃住的要求已经不能再简单了，请阿姨主要也是为了打扫家里的卫生。 除了杨鸷和田铭宇，赵碧晨还有一些其他的师兄、师姐们。在赵碧晨买了新房之后，师兄、师姐们都抽空来给最小的师妹暖房。 于是，家里堆了好多适合孕妇吃的食材和药材。秦阿姨换着法子给赵碧晨补身体，看赵碧晨不长肉秦阿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在赵碧晨来者不拒，每次都会把秦阿姨做的饭菜和汤水吃完。 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吕向阳回了一趟109团，将他们放在家属区的行李全部搬到了北京的新家。碧晨的身体不适合奔波，他是一个人回去的。北京这边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吕向阳不会再回原来的部队。 结果，吕向阳这一回去，带来了好几个好消息。 “碧晨，你知道吗？喻晓月她也怀孕了！”这还真是最新消息，喻晓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赵碧晨，吕向阳回去碰个正着。 “啊！真的吗？这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赵碧晨连连说了两个太好了，可见真是激动得不行。她知道喻姐姐是多么的喜欢小孩子，也知道他们夫妻比自己和吕向阳还期待孩子的到来。 “还有好消息，你还没有听完呢！”吕向阳拉住妻子，将她抱在怀里。他只敢轻轻的拥着她，害怕伤害到了宝宝。三个月往后，赵碧晨脱掉厚衣服，肚子慢慢的显露出来。 “你快说呀，还卖什么关子？”赵碧晨仰头看着丈夫下巴的胡渣。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吕向阳微微冒出来的胡渣。踮起脚尖，赵碧晨轻轻的吻了上去。 “别，你这样子我没有办法组织语言继续说下去。可以了，别再亲了。我会忍不住的！”吕向阳的呼吸渐渐变得火热和粗沉，上下滑动的喉结显示着他的激动。 “那你先说完。”赵碧晨依依不舍的松口，长胡须的男人好性感。 “你嫁接的果树结果了！樱桃、李子、杏子味道都挺不错的。只不过第一年结果，数量有点少。”满腔的骄傲在抱着妻子的时候，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心理满足。 “嗯，这是我计划之内的事情。哈哈，算不得惊喜。”赵碧晨在进行嫁接之前就非常有把握，毕竟这不是她开创的，而是有先例的。嫁接技术在古代就有了。 赵碧晨捉摸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写一篇相关的论文或者书籍。在赵碧晨看来，嫁接难度系数并不大，她考虑的是推广嫁接技术带来的经济价值。当然，嫁接还可以用于珍贵的植物培育，这是这项技术的社会价值。 “想什么呢？我跟你说的话都没有听到吗？”吕向阳咬了咬妻子的耳朵。总不能每次都是自己被她逗得心痒痒，也要让她尝尝这个滋味。 “噢，别咬了。你说的是什么？我听到了，你刚刚在跟我说游小红的事情。”赵碧晨的耳朵是身体最敏-感的部位，被温热的舌头和坚硬的牙齿这样一逗-弄，她很快就投降了。 “我说的游小红什么事情？答对了我就松嘴。”吕向阳温热的气息还在耳边。 “你说，你说她可能干了！把养猪场和食用菌大棚打理得妥妥当当。对了，好像，好像还有他们的婚礼在老家也办得风风光光。我说对了吧？”赵碧晨仰头求表扬。 “嗯，我的晨晨真是聪明。奖励你什么呢？”双手不老实的抱住妻子的腰身，吕向阳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第93章 碧晨害羞的将头埋在丈夫的锁骨处, 这些日子吕向阳一直忍着, 就是因为医生说过前几个月一定不能有亲密接触。算一算时间, 现在应该可以了。只要他轻一点, 温柔一些。 “碧晨, 我, 我可以吗？”吕向阳的声音带着火热的味道。对于赵碧晨而言, 丈夫就像是太阳一般，将自己融化。 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赵碧晨伸手抱住了丈夫的腰。 第二天早上, 一贯的生物钟让吕向阳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爱人，他的内心满满的都是爱意。轻轻的吻了吻碧晨的额头，吕向阳悄悄的下床。 像往常一样, 他做好早饭背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出门。此时的碧晨还在睡觉, 怀孕的她比较嗜睡。每天早上起床都可以看到丈夫做的爱心早餐，对于赵碧晨而言无比幸福。 在解放军大学培训这段时间, 吕向阳真正打开了自己的视野。从实践中回归, 对理论的认识也才更加深刻。原来的自己就像是一只井底的青蛙, 现在跳出井底, 看到的是更加严峻的形势。 知道得更多, 对于中国现在所处的形式吕向阳也多了一份担忧和使命感。恶劣的国际生存环境，蠢蠢欲动的邻居, 都让从运动中刚刚走出来的中国绷紧了身体。 “吕向阳同志，请你来一趟校长办公室。”上课之前, 一位教授军事战术研究的教授找到吕向阳。他一贯严肃的脸上竟然有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放下手中的书本, 吕向阳立刻站起身来跟了上去。校长办公室？这是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吗？收起自己心中的思量，吕向阳紧跟在教授的后面走出教室。 解放军学校，最常见的就是军绿色的身影。吕向阳身着军绿色常服，腰背笔挺，如同一颗行走的松柏。 “进去别紧张，知道吗？到时候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在进入校长办公室之前，教授不放心的叮嘱道。 敲门之后，吕向阳赫然发现竟然是校长来开的门。 “首长，吕向阳同志到了。”校长将吕向阳带了进去，而带吕向阳过来的教授没有跟着进来。 “报告，原hn军区109团独立连连长吕向阳向您致敬！”抬起右手手臂，一个标准的军礼伴随着吕向阳洪亮的口令声。 此时的吕向阳终于明白了教授为什么要激动，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面见国家领导的一天。 “好！坐！”邓姓的国家领导人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军人。 吕向阳的简历，他已经细细的看过。这位来自普通农家的男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毅力和天赋。他在自己所参加的任何一个任务中，都有非常优异的表现。既有将才，又有帅才。 接下来的时间，吕向阳和首长进行了两个小时的长谈。临走的时候，首长拍了拍吕向阳的肩膀：“你们是中国的脊梁！去给他们一个教训，不要让我们的邻居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我在后面为你们做好后勤保障！” “保证完成任务！” 送走首长，吕向阳参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启动会议。会议之上，吕向阳被任命为本次对越自卫反击战突击团团长。当然，这是一个秘密会议，结果并没有公布于众。 表面上，中国还在处理运动的遗留问题。实际上，背地里军队已经开始调度。突击团现在只是任命了团长，上面给了吕向阳四个月的时间去组建、凝聚自己的队伍。 本次任务时间紧张、任务艰巨，而且突击团的成立是ss级别的保密任务。凡是被吕向阳选中的人，都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天上已经繁星点点，赵碧晨第三次抬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钟，为什么丈夫还没有回家？似乎自从丈夫从109团回来之后，他就异常忙碌。由于职业的特殊性，赵碧晨从来不过问丈夫的工作。 吱嘎，院子外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赵碧晨脸上露出惊喜。她挺着大肚子走出书房，迎接自己的丈夫归来。 五个月之后，赵碧晨的肚子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田师兄介绍的老中医检查之后，基本判定赵碧晨怀的是双胞胎。因此，她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上许多。 “碧晨，怎么还没有睡觉？”吕向阳终于在今天敲定了自己队伍里的最后一名士兵。此刻，也已经正式进入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季节。还有两个月的磨合和训练期。最迟九月底，他们作为先头部队就要向边境开动。 “天气太热了，宝宝睡不着。”赵碧晨怀孕之后变得爱撒娇了。 吕向阳看着妻子靠近，向左边迈了两步。“你别靠近了，我身上都是汗水，臭烘烘的。” 今天跟着部队一起跑了二十公里，身上不是沙土就是汗臭。吕向阳怕熏坏了妻子。 “啊！宝宝刚才踢了我一下。他们知道你回来了，正在欢迎你呢。我不嫌臭，你给他们打个招呼。”不由分说，赵碧晨牵着吕向阳的手附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还别说，宝贝们很给力的踢了踢爸爸的手。赵碧晨感受到熟悉的胎动，满脸慈母的柔情。 “宝贝，爸爸回来晚了。”吕向阳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贴近妻子的肚子，深怕自己的声音大了吓坏了肚子里的孩子。他的脸上，带着期望还有一丝担心。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的吕向阳睡不着觉。两个月之后，他就要离开。家里只剩下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他怎么能够放心得下？这段时间他虽然忙碌，可是他知道妻子在北京的生活如鱼得水。 她可以跟钱老师和师兄们讨论自己听不懂的研究，她书桌上堆的外文书籍也是他看不懂的。 不知道为什么，吕向阳心里有一种感觉：碧晨理所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她不应该像在甄家湾一样每天围着家务活转，也不该像在109团那样。在这里，她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和夺目。 可是，如果自己上了战场，她和孩子怎么办？他只能保证尽量活着回来，却无法在她生产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家里有生意他是知道的，请谁来北京照顾碧晨吕向阳还没有想好。 甄家湾，赵家和吕家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让甄珠去吧！家里孵小鸡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亲家你们还有个小孩子，管理这么大的养鸡场和送货出去，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吕继山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赵尉辞需要人照顾，赵家这么大的养鸡场已经足够罗淑芬忙的了。赵旭东要忙着送货，的确是抽不出人手来。 这一去，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家里人并不知道吕向阳要上战场的事情，包括连赵碧晨都是不知道的。甄珠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就怕她一个人照顾大人和孩子忙不过来。 罗淑芬是想去的，可是家里一大堆事情，她哪里走得开。 “这样吧，我跟婶子一起去北京。向阳的工作还没有定下来，万一到时候派到别的部队，婶子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陈芳说完看了一眼丈夫，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于是就这样，甄珠和陈芳敲定了去北京的行程。在过去之前，她们还需要给碧晨和向阳拍个电报。 “好消息，好消息！师妹，你在哪里？”敲开赵碧晨家的大门，杨鸷激动的举着手中的信件。他就知道，师妹一定行！全中国，有多少学者和研究人员卡在了翻译这一关。即便是论文的确不错，语言已经成了为一大阻碍。 “师兄，什么好消息呀？”赵碧晨托着腰从书房走出来，坐了半天，她也需要起来活动活动。 “你看这个！”杨鸷将手里的信件往碧晨手里一塞，好似转眼间师妹的肚子就大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妹的肚子，这离生产还有三个月吧？现在看起来已经非常惊人了。 赵碧晨接过信件一看，原来是她邮寄出去的第一篇论文被国际期刊选中刊登。随同信件一并寄来的，还有一封邀请函。邀请赵碧晨成为国际期刊的特约约稿人。 “师妹，你看看稿费是多少？他们写了些什么？”杨鸷只是知道师妹的论文被选中了，并不知道信件的详细内容。在他看来，师妹的确是个大写的牛人，竟然连这么高的门槛都可以进去。 “多谢师兄，稿费比翻译多太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向我约稿了！”赵碧晨要不是挺着个大肚子都要高兴得跳起来。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激动，在肚子里特别活跃。 “哇，师妹，你看，孩子是不是在动？”杨鸷吃惊的看着赵碧晨的肚子。因为是夏天，赵碧晨穿的衣服被肚子顶了起来。杨鸷刚好看到孩子挥拳踢腿将肚子弄得鼓起来的画面。 “是的，他们也在为妈妈感到高兴。”赵碧晨抚摸着肚子，怀孕真是件神奇的事情。这是她从前无法想象的幸福。 然而，让她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面。当吕向阳带回家里拍过来的电报的时候，赵碧晨得知婆婆和小婶子要来北京照顾她，竟然激动得哭了出来。怀孕的她总是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碧晨，你看着我，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这封电报是在吕向阳意料之外的，他的求助信息还没有传回家里，家里人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件让他走得安心的事情。握紧妻子的手臂，吕向阳神情颇为复杂。 “你说。”赵碧晨不明白为什么丈夫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不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吗？难道他的调令下来了？ 第94章 “碧晨, 我接到了一个非常紧急的任务, 9月底就要出发。” 吕向阳还想说什么, 却长着嘴巴开不了口。他多么希望可以看着孩子出生, 他也清楚妻子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走一趟。可是, 他不仅是一名丈夫, 他还是一名军人。 赵碧晨紧紧地抱着丈夫, 她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年底就是y战。他又要去到那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环境中去！ 湿润的眼眶伴随着轻颤的身体, 赵碧晨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一定！我, 我和孩子等着你。” 话还没有说完, 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来。哽咽着说完，赵碧晨依偎着丈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从吕向阳选择成为军人的那天起, 从自己选择成为他的妻子那天起, 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选择的机会。 正是因为理解, 赵碧晨才更加难过。上次差点天人永隔, 那种心痛记忆犹新。然而，她却说不出反对的话。手指紧紧的握住吕向阳的胳膊, 她仰起头等他的回答。 轻轻地捧着碧晨的头，吕向阳在爱妻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相信我！” 赵碧晨终于明白了丈夫这段时间究竟是在忙碌什么, 原来他一直在做上战场的准备。 她非常清楚, 自己不能拖丈夫的后腿。即便是知道了他即将上战场，赵碧晨依旧保持自己的良好作息生活。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宝宝，她要顺利的生下他们的孩子！ 8月底的清晨，太阳早早的从山的那边探出了头。别看它现在一副温柔的模样，等到了中午，热情得让人几乎承受不住。 赵碧晨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期盼的看着出口处，应该是这一班火车，没有错的！为啥别人都出来了，还没有看到婆婆和小婶的身影？该不会是坐错了火车？下错了站？ 按理说不会的，她们是从始发站开到终点站的火车。即便是婆婆没有出过门，小婶也是不会弄错的！ “师妹，你别急。她们说不定行李多，还在后面。”杨鸷开车带碧晨来的火车站。吕向阳因为训练的关系已经半个月没有着家。还好跟秦嫂子沟通过，在老家来人之前，就劳烦她晚上陪着碧晨一起睡觉。 起初，秦嫂子还以为赵碧晨老家一来人她就需要重新换个工作。赵碧晨知道了她的担心之后，向她保证会继续保持跟她的雇佣关系。 “师兄说得有道理，我还是耐心等等吧。”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家人，赵碧晨内心的期盼无以言表。虽然话这么说，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出口。如同雏鸟盼着觅食归来的母亲一般，伸长了脖子。 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出站口。 “妈，小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赵碧晨激动的挥了挥手。此时的她已经快要七个月了，因为双胞胎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即将生产的产妇。周围的人不有自主的将目光投向赵碧晨：这位孕妇的肚子可真大。 “是橙子，是橙子的声音！”甄珠比陈芳先找到赵碧晨的位置。 虽然是陌生的城市，但是熟悉的身影让甄珠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她想要挥手，结果发现自己双手没空。不仅如此，她肩上还背了一个大背篓。而她身边的陈芳也是如此。 杨鸷一把扶着想要冲过去的师妹，对面就是师妹的婆婆和小婶？她们是大力士吗？竟然可以搬这么多东西！ 是的，甄珠和陈芳的手里、肩上或提、或背着大大的包裹。远远的看过去，两个瘦瘦的女人似乎被包裹包围着，只露出了上半身而已。 于是，等杨鸷将所有甄珠和陈芳带来的东西装进小汽车之后，已经没有了可以坐人的位置。 “师兄，麻烦你先把东西带回去吧。我跟家里人慢慢的散步走走，你倒过来接我们就可以了。”要不是家里离火车站的确有些距离，赵碧晨都想自己走回去。 杨鸷点点头，发动汽车离开了。刚才师妹已经给他们做了相互的介绍。杨鸷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师妹的婆婆竟然这么年轻？ “妈，小婶，我好想你们。”赵碧晨一手挽着一个亲人，她现在觉得好幸福。 “橙子，告诉妈，你该不会是怀的双胞胎吧？”甄珠小心翼翼的看着赵碧晨的肚子，算一算日子，现在顶多七个月，不该有这么大的。 说来家里人只是知道碧晨怀孕了，并不知道她怀的是双胞胎。这是吕向阳的意思，等孩子出生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医生虽然说是双胞胎，可是到底没有生下来。他害怕家里人期待太多到时候反而落空。 陈芳羡慕的看着碧晨，无法生育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可是，这并不影响她拥有一颗乐观的心。 “医生是这么说的。”碧晨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家，碧晨请小婶子把从老家带的东西分了好几份。有送给师兄师姐的，还有送给老师的，连秦嫂子也提着一份礼物回家去了。这段时间累惨了秦嫂子，家里来人碧晨正好给她放两天假。 甄珠和陈芳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见到的吕向阳。还没有说几句话，他又要离开了。 晚上，陈芳挨着碧晨一起休息，甄珠单独睡了一间卧室。所以，陈芳知道了碧晨每天晚上几乎都要抽筋。或许是孩子汲取了她身体太多的营养，导致她有点缺钙。 陈芳到了的第二天起，就开始每天炖鲫鱼汤给碧晨喝。这是碧晨喝过最好喝的鲫鱼汤，不仅不腥，奶白色的鱼汤中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不知道陈芳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次甄珠特意带了好些棉布和毛线过来。她要亲手为孙子和儿媳妇做衣服和鞋子。房间的柜子里有一早就做好了邮寄过来的，可是那些还远远不够。 甄珠的手可不是一般的灵巧，她做得活计连秦嫂子都称赞不已。 陈芳和甄珠的到来，不仅没有影响碧晨原本的生活作息，反而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她们的到来，像是打开了赵碧晨的胃口，她现在一个人几乎可以吃陈芳和甄珠加起来的饭量。 赵碧晨将手中这篇论文完成，就打算暂时搁笔。写论文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完成的，它需要大量的实践数据，还需要丰富的理论知识储备。很多时候，脑力劳动未必比体力劳动更加轻松。 为了孩子和自己的身体健康，她现在更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合理的运动，外加有营养的膳食。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剖腹产可以解决大部分的生产过程中的难题。赵碧晨是想要顺产的，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她需要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应对生产中的风险。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赵碧晨带着甄珠和陈芳走遍了北京的大小胡同和各大景点。她们也不贪多，每天三个小时左右的散步时间被均匀的安排在早上、中午和下午。 赵碧晨是在吕向阳离开后的一个星期才收到他的家书。是的，他们离开的日期是保密的，绝对不能跟任何人透露。而这封家书，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碧晨，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北京一个星期了。我的大宝贝，我的小宝贝们，你们要相信我。等我完成任务回来！碧晨，我们结婚好似还在昨天；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升级成为孩子的爸妈。我想要谢谢你……” 向来寡言的吕向阳这一次在家书中写了很多。少年时候对碧晨的另眼相看，从军初期对碧晨的挂念，以及确定恋爱关系的激动，还有死而复生后的庆幸…… 他用并不优美的文字，记录了自己在碧晨那里收获的所有激动和期待、渴求和爱慕、心悦和牵挂。 “团长，下雨了！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此时远离北京的大部队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暴雨。 “看到那个山坳了吗？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告诉大家，全速前进。”雨水冲刷着吕向阳的脸颊，他伸手摸了一把，发出命令。转身看向北京的方向，不知道碧晨有没有收到那封家书？ 碧晨的预产期是11月初。给她检查的老中医告诉她，一般而言双胞胎会提前发动，让家里人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像碧晨这样的情况，他是不建议她在家里生产的。 “最好还是去医院生产。双胞胎比一般的一个孩子风险更大，医院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保障。” 进入金秋十月，天气渐渐变凉。赵碧晨身为孕妇，体温本就比一般人要更高一些。孩子压迫着她的膀胱，尤其是两个孩子，给身体其他器官也造成更大的压力。 她无论哪个姿势睡觉，都会觉得难受。一个晚上最多的时候要起夜八次。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她就会被尿给憋醒。 肚子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她这会儿已经开始控制饮食。如果孩子太大，她生产起来也会非常痛苦。根据医生的检查判断，她的体重还算正常，没有超出标准。 两个孩子也发育得还不错，只不过医生预计两个孩子都不小。到时候生产，大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芳也跟着一起睡不好觉，每次碧晨要起夜，她第一时间醒来将碧晨从床上扶起来。如果单靠碧晨一个人的力量，她可能需要花五分钟的时间才能完成起床这个动作。 厕所中，有特意为碧晨制作的坐便凳。陈芳也不避讳，扶着碧晨坐好才会背过身去。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隐私，能够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呀！小婶子，我见红了！”赵碧晨的声音中除了兴奋还有意外，她没有想到孩子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第95章 陈芳一听碧晨见红了, 立刻紧张的转过身来。 “我们是不是要先去医院, 怎么办？这会儿深更半夜的, 哪里去找车？需要我做什么？” “不急, 小婶子。你还记得医生说过的话吗？如果是见红的话, 还可以多等几个小时。如果是羊水破了, 才需要特别注意。走吧, 我们回去休息。天亮了再去医院。” 激动之后的碧晨冷静了下来。她提着裤子站起来，在陈芳的帮助下走出厕所。 “没关系嘛？你肚子痛不痛？要不要准备点什么？”陈芳慢慢的稳住了阵脚。 碧晨见红这件事，肯定是要告诉甄珠的。甄珠虽然生吕向阳的时候比较混沌, 但是毕竟是过来人。而且，临过来之前罗淑芬也交代了她许多事情。 “东西我们一早就准备妥当了，记得去医院的时候把包背上就行。橙子, 你不用担心, 现在离孩子出来还早。告诉妈，你现在多久痛一次？”相比之下, 甄珠的确要镇静许多。 “大概十分钟会有一次阵痛, 痛的话只有五秒左右。”赵碧晨想了想, 回答道。 “现在回去休息吧, 这会儿才两点钟。五点的时候起床咱们再出发去医院。”甄珠的镇定让赵碧晨和陈芳心里踏实了不少。 陈芳扶着碧晨回了房间, 甄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起床将孩子和大人要用到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检查没有什么忘记的，她才放心。嘴里说着不着急, 其实她非常在意碧晨和孩子。 想到碧晨爱吃饺子，她又开始擀面、和馅、包饺子。等赵碧晨五点起床, 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端上了桌子。 “来, 橙子，尝尝妈包的饺子。吃饱了，咱们待会儿才有力气。”甄珠将手里的筷子递给赵碧晨。 吃过早饭来到医院，碧晨的阵痛已经变成了三分钟一次，一次痛一分钟左右。医生检查之后，发现碧晨的宫口还没有打开。只能让她慢慢的下床活动，等待更加强烈的宫缩刺激。 赵碧晨痛得满头大汗，但是她坚持着没有叫出来。每走一小段路程，她都要被阵痛打断脚步。身体痛得弯下腰，却因为肚子顶着只能咬紧牙关、垂着头。 陈芳看着脸色惨白的碧晨，心里不由得有点发慌。除了鼓励，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合适。 “来，橙子，听妈的话，把这杯蜂蜜喝下去。”甄珠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吕继山从山里找来的蜂蜜。这是没有稀释过的，直接从蜂巢里弄出来的纯正蜂蜜。 赵碧晨不知道婆婆是什么用意，但是她还是听话的喝了下去。没有稀释过的蜂蜜，喝起来几乎甜齁。艰难的下咽，赵碧晨从来喝过这样浓稠的糖浆。 一个小时之后，赵碧晨在回病房的路上突然停住了脚步。 “妈，我好像羊水破了！” 医生检查之后确认，赵碧晨的确是羊水破了。不过，这个时候有一个好消息，碧晨的宫口已经开到了五指。也就是说，她还需要继续在医生的指导下努力，顺利生产已经在向她挥手。 批啦！一声惊雷，早上一直阴沉的天空在这个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豌豆大小的雨点砸了下来，让走在路上的人纷纷寻找避雨的场所。 钱会理听秦嫂子说碧晨发作了，着急的赶到医院。幸好他出发得早，不然也是要淋雨的。 “钱老师！”甄珠着急的守在产房门口，一转身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老人。 还没等钱会理回答，产房里传来了碧晨尖锐的喊声。 “啊！” 陈芳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究竟怎么样了？碧晨叫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是除了什么问题？ 钱会理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帮到她。除了碧晨自己，他们都无能为力。 此时，位于西南边陲的某座深山中，吕向阳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梦里面，碧晨满身都是血。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吕向阳皱紧了眉头，这该死的梦！ 看天色，这会儿差不多是早上的五点半。不知道家里的碧晨还好吗？是不是快要生产了？掐着手指头算了算，碧晨应该还有25天倒预产期，不会这么快的。家里有妈妈，还有陈芳嫂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产房之中，刚才碧晨的一声叫喊之后，第一个孩子从肚子里滑落出来。护士麻利的接过孩子，放到碧晨的身边让她看了一眼。 “是个男孩子，你要加油！还有一个宝宝等着出来。”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第二个孩子还没有出来。医生已经拿出了紧急应对方案，可是结果并不理想。 “怎么样？位置还没有调整过来？”负责接生的医生连白大褂都打湿了，她着急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助手。如果再不抓紧时间，产妇很有可能面临失血过多而造成的生命危险。 门口的钱会理、甄珠、陈芳已经知道了产房里面的情况，甚至连第一个孩子他们都已经看过了。可是，赵碧晨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是脚朝下的。这就意味着，第二个孩子是逆生。 钱会理面露焦急的看着走廊的楼梯口，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自从知道赵碧晨难产，他已经将自己的老脸全部都霍了出去。能够打的电话他全都打了出去，只为给碧晨找一个擅长处理难产的医生。据钱会理的了解，有些老中医运用独特的手法可以让逆生的孩子顺利生产。 “谁是产妇家属？现在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只能选择保其中的一个，你们快点来签字。” 从产房里走出来的医生手里拿着一张单据，她们已经尽力。但是，这样的情况真的太难了。此时虚弱的产妇再也禁不住剖腹产的手术，她身体大量的血液已经流失。 “不，不！医生，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甄珠听到消息一下子摊在地上。她没有想到，橙子竟然会遭遇难产。谁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陈芳差点站不住身子，难产？保大人还是孩子？ 钱会理在看到出现在走廊入口的老人的时候，竟然喜极而泣。 “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救救她，救救她！”除了这两句话，钱会理什么都不会说了。 而门口的医生在看到钱会理带过来的老人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周老！” 产房之中，碧晨已经陷入昏迷。她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可是，灵魂似乎来到了一片混沌的空间。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肚子上，咦？她的孩子呢？ 对了，她还在生孩子！还有一个孩子在肚子里还没有出来。他去哪里了？为什么自己的肚子平平的？ “这是哪里？我的孩子呢？还我孩子！” 赵碧晨喊出去的声音似乎被灰蒙蒙的空气所吸收，没有任何反应。她吓坏了，拼命的咬自己的舌头。她不要在这里，她要回去！ 手指甲全部嵌入肉里，口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 “周老，你看产妇！” 周老带来的学生吃惊的看着昏迷的赵碧晨。她竟然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已经有鲜血顺着掌心流了下来。口腔之中，产妇似乎在用牙齿死死的咬住舌头。 “快！扳开她的手和嘴，别让她伤害了自己。” 周老连忙指挥学生和医生一起帮忙，这才阻止了赵碧晨的自我伤害。 “别急，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平安无事的。请你相信我！”周老靠近赵碧晨，笃定的保证道。 下一秒，赵碧晨真的松开了拳头和紧紧咬着的牙齿。周围的人神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太不可思议了。 周老带上手套，对着碧晨的肚子有规律的推动着。产房里的护士睁大了眼睛，可以这样吗？不会伤害到产妇的其他器官？不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吗？ “齐慧，把你的手伸进去帮忙。” 周老吩咐自己的学生，这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一个产妇。逆生不难，难的是拖了这么久。要不是产妇的毅力惊人，恐怕早就一尸两命了。 即便如此，周老也有信心将产妇从鬼门关拉回来。在他看来，母亲是世界上最熬得住的人。尤其是为了孩子，她们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努力的生存下来。 齐慧跟着老师的手法在肚子里寻觅着，终于，她脸上露出喜色。 “老师，好了！”她摸到了孩子的头，现在的体位正好。 周老停下手上的推拿动作，从自己随身带的药箱里拿出了一盒银针。将这些银针插入赵碧晨头部的穴位，周老的手既准又快，不出一分钟，这些银针都各就各位。 “赵碧晨是吧？你知道你的老师费了多大功夫把我请来吗？你知道产房外面的亲人哭天抢地的模样吗？你想不想看看你大儿子现在安静睡觉的模样？你如果再不用力，肚子里的老二可就要窒息而亡了！” 周老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他几乎在赵碧晨的耳边喊了出来。 “啊！” 让产房的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一个喊声。赵碧晨全身的力量往下一沉，孩子出来了，她昏死了过去。 “快！抢救孩子！” “快！抢救大人！” 西南边陲的深山中，吕向阳走得好好地，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竟然顺着山坡斜斜的滚落下去。 “团长！” 吕向阳身边的士兵紧跟着滚落的吕向阳奔了过去。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是平地，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陷阱。按理说，团长不会踩空才是。 第96章 吕向阳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心里仿佛被掏空。直到被一棵大树拦住, 才阻止了他继续滚下去的趋势。 “团长, 你没事吧？”跟来的士兵被满脸苍白的吕向阳吓了一大跳。团长这是生了急病？ “拉我一把。”吕向阳颤抖的伸出右手。从这一刻起, 他的身体和心里都只能属于部队。明知道这可能是不祥的预兆, 但是他还能够做什么？身后是妻子和孩子, 身后是祖国家人。前面, 西南的邻居正在放肆的挑衅着，他不能分心。 产房之中，憋了半天的孩子终于被抢救过来。然而, 床上的赵碧晨依然没有动静。 “周老？这……”医生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的情况。产妇还有生命体征，但是无论采取任何措施，她都没有丝毫反应。 “她这是累到极点, 让她好好休息。有我在, 你怕什么！”周老满头白发，但是中气十足。 陈芳和甄珠知道孩子和大人都平安无事, 竟然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她们真的是吓坏了, 刚才心脏都差点蹦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 赵碧晨终于在大家的期待中睁开了双眼。这一次, 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差一点, 再差一点点，她就再也看不到家人, 看不到孩子了。 “橙子！”甄珠心疼的抱着赵碧晨，她的闺女遭了大罪。 “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不生孩子了, 好不好？”甄珠害怕压着碧晨，用腰部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 “碧晨，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老大五斤二两，老二四斤六两。这两个胖小子可招人喜欢了！”陈芳一见碧晨睁眼，知道她最挂念的肯定孩子。 经历赵碧晨的这次难产，她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总觉得自己不能生育，实在是太过遗憾。现在看来，自己的体质本就不适合受孕。如果一旦有了孩子，有几大的难产的可能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赵启明该怎么办？然然怎么办？ “好！让我看看他们。”赵碧晨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孩子的模样，看着小婶子和婆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她伸长了脖子。 “这是老大，是不是很像向阳？”甄珠手里抱着的是老大。孩子正在睡觉，安静的小模样其实并看不出具体的相貌。只不过，这一身的皮肤的确是像吕向阳那样是麦色的。 “看看，这是老二。我觉得他长得像你。”陈芳手中抱着的是第二个难产生下来的孩子。他似乎被陈芳的举动惊醒了，咧开嘴哇哇的大哭起来。 “他是不是饿了？”看到孩子，赵碧晨的心都快融化了。 甄珠将老大放回婴儿床，从陈芳手中接过老二。熟练的拍了拍孩子，然后将他放到碧晨的身边，指导碧晨如何躺着喂孩子。 这是赵碧晨第一次感受母乳喂养，她激动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他一动一动的吮吸的小嘴，吃-奶的时候握紧了拳头。赵碧晨揽着孩子，脸上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甄珠毕竟是过来人，喂孩子之前她用热水擦洗过碧晨的胸部。赵碧晨喂孩子，她拿出干净的纱布捂住碧晨另外一边胸部，这才防止因为溢乳打湿赵碧晨的外衣。 婴儿床上的老大似乎闻到了奶香，他踢了踢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哇哇哇。”老大的哭声似乎比老二更加有力。 正好老二吃得差不多了，赵碧晨侧过身子，让老大缓解自己另一边胸部的胀痛感。 说起来，也是甄珠和陈芳的照顾到位，赵碧晨才会在刚生下孩子就有比较丰富的母乳。赵碧晨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老大的吮吸力度比老二的更加有力。 喂完孩子，赵碧晨的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甄珠正在给孩子拍奶嗝，陈芳这才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鸡汤端了过来。鸡汤是秦嫂子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的，幸好家里有三个女人，不然两个孩子外加一个孕妇，怎么忙得过来。 赵碧晨刚刚吃过早饭，钱会理领着周老来到了病房。 “你看，我昨天跟你说孩子最迟今天上午就会醒过来，你偏偏不相信。现在安心了吧？”周老是认识钱会理的，算不上特别熟的人，但是有过几面之缘。 这一次因为赵碧晨生产的关系找到他，周老第一时间赶过来可不是因为谁的面子。生命的价值，他比谁都明白。 “碧晨，快谢谢你的救命恩人。是周老救了你！”陈芳激动的介绍道。 “周老，谢谢您！”因为身下缝了针，碧晨现在还不能下床。勉强靠在升起来的病床上，赵碧晨看到周老身边的钱老师差点落下泪来。 “老师，谢谢您！您看过您的孙子了吗？他们都很可爱。” 钱会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很早之前，碧晨就说过，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是会叫钱会理爷爷的。 “老周，麻烦你给碧晨检查一下。”钱会理最担心的还是碧晨的身体状况。 半个小时之后，周老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抽掉插在赵碧晨穴位上的银针，慢条斯理的整理起药箱。“嗯，生产之后身体的确是虚弱的，但是不能补得太厉害。循序渐进，好好养个一年，身体还是可以康复过来的。” 转头看到大家期盼的目光，他了然的笑了笑。 “二小子没事，他以后肯定是个人物。” 听了周老肯定的答复，病房之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甄珠和陈芳连连鞠躬致谢，要不是周老，她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个星期之后，赵碧晨顺利办理了出院手续。她现在已经适应了母亲这个角色，即便是月子期间有很多事情不被允许做。她也心甘情愿被甄珠所约束。 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子，胃口比较大。还没有出月子，碧晨的母乳已经不够两个小子吃的了。陈芳大手一挥，从商店买了4桶奶粉回来。碧晨要给她钱她坚决不要。 “碧晨，你这可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放心，来北京之前你小叔可是给我的荷包塞得鼓鼓的。”陈芳哪里会要碧晨的钱。就吕向阳那点工资，他们心里哪没点数？ 赵碧晨的月子足足坐满了四十天。出了月子之后，她最关心的是然然的高考。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不知道然然准备得怎么样了？ 甄家湾，碧晨顺利生产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罗淑芬做梦都梦到了外孙，可是家里实在是走不开人。她倒是想带着阿辞一起去北京，可是这么多鸡怎么办？ 再说了，去北京可是一笔大的花销，即便是罗淑芬现在能够拿出这笔钱来，她也舍不得。她要把钱攒起来，到时候给外孙买好吃的和新衣服。 还有十天就是高考了，赵尉然觉得自己有十分的把握，一定可以考到北京去。其实，他巴不得早一点考试，这样他就可以去北京看姐姐和外甥了。不知道外甥们长得像姐姐还是向阳哥？ 从教室里走出来，赵尉然想着姐姐，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陆彤彤望着自己前面的高大身影，纠结得握紧了双手。自己到底要不要跟赵尉然表白？到时候高考一结束，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突然，一个从后面窜出来的身影，拦住了赵尉然的去路。 “陆彤彤，你有事吗？”赵尉然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眼前的女孩涨红了脸颊，看起来有点激动。 “赵尉然，我喜欢你！”陆彤彤大声喊了出来。 赵尉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往自己的身后看，周围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幸好，这条路上目前看起来只有他和陆彤彤。 “喂，你小声一点。被人听到了你不丢人吗？”赵尉然沉着脸。 “我就是喜欢你，这有什么丢人的。”明显这是嘴犟，明明脸已经烧得如同初升的太阳。 “陆彤彤，你听好了。我现在不想谈对象。”赵尉然其实一脸懵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毕业之前，竟然会有女孩子向他告白。 “没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我可以等到你想谈对象的时候，走吧，我送你回家。” 陆彤彤的话让赵尉然哭笑不得，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还真的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如果真的要找对象，他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姐姐的身影。 对，他就是要找姐姐那样的对象！赵尉然往后退了两步，保持自己和陆彤彤之间的距离。 “你还是好好准备考试吧。记住：女孩子不可以这么主动的。别跟过来！”赵尉然说完，不理会眼前失望的女孩子，自顾自的大步走向家的方向。 他的身后，陆彤彤挥了挥拳头，她是不会放弃的。赵尉然也是个傻子，竟然不知道全班几乎有一半的女生都是喜欢他的。 回到家里，赵尉然主动帮罗淑芬做起了家务。爸爸去了广州出差，大伯送货还没有回来。大伯娘一个人在家又要带孩子，还要忙着养鸡场的活计，真是不容易。 把家里的水缸压满水，赵尉然提着菜篮子出了门。家里没有蔬菜了，他需要到自留地里找一些晚上吃。 在一个废弃的茅草屋边上，他看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孩子。不知道在起哄闹着什么，个个弄得满脸通红。 “你们在干什么？”赵尉然今年十八岁了。这群孩子明显都比他小，最大的可能也才十四岁，小的才十岁左右。 “没，没什么。”大孩子手里明显拿着一本书，他一听到赵尉然的声音，立刻将书藏在了背后。 第97章 赵尉然跟村里的孩子并没有经常玩到一起,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在荆州念书。不过, 因为他大方, 而且在学校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名。所以, 村里的孩子大多是敬畏他的。 “又偷看什么连环画了？看把你们给激动得。我记得我家里还有一套武侠小说和连环画, 什么时候你们可以过来拿去看看。” 赵尉然从荆州带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回来, 其中有一些已经分给了村里的孩子。别看赵尉然跟他们玩在一起的时间少, 他跟他父亲一样，见人三分笑，倒是赢得了不少好人缘。 大孩子犹豫了一下, 神神秘秘的将赵尉然拉进了破茅屋里。进去的时候还叮嘱其他孩子在门口守着。 “然哥，你看这本书，讲的是啥？是不是男人和女人一起睡觉那件事？” 原来, 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本线装的春-宫-图书。因为年代久远, 加上保存不得当，书本已经泛黄变黑。开始和结束的几页纸几乎没有办法看, 但是中间的书页还是清晰的。 赵尉然的脸在看到书上的图画的时候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们哪里弄来的书？” “竹林里捡的, 在一个垃圾堆里面。”不知道是谁家清理垃圾的时候倒出来的, 显然倒掉的人肯定没有想到这本看起来乌七八糟的书竟然是春-宫-图。 “这本书我没收了, 你们跟着瞎起哄什么？要是被大人看到，还不得是一顿胖揍。走, 跟我回家，我给你们拿连环画和故事书。”赵尉然其实不想要这本书, 但是很明显, 这群孩子拿到手中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有不好的影响。 大孩子一想，倒也有点道理。他们刚刚只是翻开了两页而已，他年纪大一点，知道这是个啥事儿。那些年纪小的只是跟着起哄，并不明了这本书究竟是什么。 “嗯，然哥，我听你的。” 于是，这群孩子被赵尉然带回自己家里，每个人发了一些糖果和花生。赵尉然交代孩子们一定要爱惜书籍，然后打发他们离开了。至于那本春宫图，被他藏在了自己书柜的角落里。 这天晚上，赵尉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面，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如同蛇一般缠着他。周围的空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稀薄，他费力的呼吸着，鼻腔里全是女人身上的香甜味。 啊！绷紧的身体得到释放，赵尉然醒来的时候感受到自己裤裆中的潮湿。 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赵尉然将这个梦“归功”于白天看到的那本杂书。偷偷摸摸的爬起来，赵尉然趁着天还没有亮，将自己换下来的裤子清洗干净。 赵启明送到上海的货得到了客户的一致好评，同时，他还拿到了其他五笔订单。今年石制品加工厂的项目已经有了着落，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去到了广州。 这里明显没有上海繁荣，但是，赵启明在熟悉了广州之后，心里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座城市，并没有像上海那样排外。他们对于外来人口似乎更加包容一些。 除此之外，赵启明看的是交通和贸易水平。无疑，临近香港这一资源，是其他地区所没有的优势。 好不容易谈成了一笔大单子，客户非要拉着他去个好地方。赵启明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客户一起去了。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客户竟然带他来了歌舞厅。 “赵兄弟，傻眼了吧？我可是告诉你，这里只接待熟客的。” 赵启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栋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民宅的房子，内里竟然别有乾坤。 然而，让他更意外的还在后面。当妈妈桑带着一群女人出来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女人就是刘艳！ 客户以为赵启明被女人迷花了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看中了谁？兄弟，咱们今天就是出来放松的。”原本是应该他来招待和巴结客户的，可是这人为了想跟赵启明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可为了下了大本钱。 是的，在这个经济尚且不发达的时代，总有一些人都在了时代的前沿。他们看到了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国家的开放和发展的思路，让他们的心思变得更加灵活。 顾客想要代理赵启明石制品加工厂在广州的销售，凭借他手上的人脉资源，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相信赵启明也会看到这其中的利润。他不担心赵启明拒绝，如果这个时候打好了关系，到时候谈价格，自己才更有优势。 因此，天下还真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对你好，他不是你的亲人，就是对你有所求。 赵启明最终还是选择了刘艳。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唯有一点，她是然然的生母。 如果让然然知道他的妈妈竟然从事这样的工作，他会怎么想？如果刘艳的事情传回老家，他的然然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刘艳看到赵启明的时候也呆住了，那个她曾经不屑的男人，竟然以客人的身份出现在了她工作的地方。刘艳有生之年，第一次尝试到了尴尬和难堪的滋味。 客户以为赵启明对女人非常满意，没看他眼睛都看直了吗？ 看向刘艳，客户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身材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年纪大了一点，远不如小姑娘来的更加有趣。转念一想，或许赵启明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这个时代出来从事这样行业的女人，其实年纪小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妇人，因为种种原因进入了这个行业。 即便是这样，刘艳也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人。要不是她这个身材还过得去，她应该早就被这里淘汰了。 酒过三巡，客户已经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带着自己选中的女人离开了大厅，进入包厢。临走的时候，他交代妈妈桑一定要满足赵启明的任何需求。 赵启明不爱喝酒，但是因为生意的缘故，他的酒量也练了出来。此刻，他砰的一声放下酒杯，“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客户已经离开，所以他并不知道赵启明和刘艳是熟人。 “哟，没想到你也有逛窑子的一天，以前是我太高看你了。”刘艳这张嘴，一贯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你！”赵启明早知道这就是一颗顽石。 “我什么我？我早就跟你离婚了！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任何行为。觉得我丢人了？比起我，你来逛窑子这个行为又能够好到哪里去？我靠你养了吗？” 啪！赵启明直接打了刘艳一个耳光。这里是歌舞厅的一个角落，大家并没有留意到赵启明打人的行为。而且，在这样的场合，大家并不会认为这个行为有多么扎眼。 “你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就没有为然然想过一点点吗？”赵启明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合在一起。 “想他？哈哈，哈哈哈。他姓赵，与我何干？”肆无忌惮的笑声，似乎一点都不被刚才的耳光所影响。这么多年来，刘艳早就练成了一副钢铁不入的皮囊。 “好，好，好！刘艳，你给我记住今天你说的话。以后，别找然然，也别指望着我们会帮你收拾烂摊子。回去我就告诉然然，你死在了外面。还有，如果你胆敢出现在然然的面前，你试试我会不会弄死你！这是你自找的！” 赵启明并不担心现在的刘艳，但是她总有一天会老的。总有一天，她会流离失所甚至比这个下场更加凄惨。到时候，然然不应该为这样的母亲买单，因为她不配！ 说完，赵启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歌舞厅。 如果刘艳不是这幅模样，他甚至愿意拉她一把。不是因为其他的，仅仅因为她是然然的生母。可是，她如此冥顽不灵，自然是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回到招待所，赵启明怎么也睡不着觉。他想陈芳了！ 说走就走，给客户留了一封信，赵启明第二天天不见亮就离开了广州。跟客人的生意已经谈妥，至于他想要的长期合作，还需要慢慢谈。赵启明觉得最近陈芳不在身边，他吃不好、睡不着。 再说了，碧晨生了双胞胎，他这个幺爷爷自然是要去看望的。从火车上下来，赵启明望着眼前的北京，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气。要不然他们也在北京买套房子得了。这件事，还是等然然高考完再定吧。 赵启明有碧晨家的地址，所以到了北京他自然是能够找到地方的。当陈芳听到敲门的动静，打开门看到赵启明的时候，她脸上的惊喜和笑容几乎第一时间倾泻而出。 “启明，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呗。”赵启明恨不得一把将眼前的女人搂在怀里，但是他的眼睛看到了陈芳身后的碧晨及她怀里的孩子。 碧晨已经正式出了月子，这会人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听到了小婶子声音中的惊喜，对于门口的来人也有了猜测。果不其然，是小叔来了。 算一算时间，小婶子来北京也有三个月了。 “小叔！”抱着孩子的碧晨在阳光中，笑得好像一朵牡丹花。 “哎！让我看看孩子。”赵启明想要伸手抱孩子，却害怕自己抱不好，将手缩了回去。 “瞧你这怂样！我来教你怎么抱孩子。”陈芳笑着看向丈夫，从碧晨手中接过老二，然后教他托着孩子的腰背，让孩子的脖子放在自己的臂弯中。另外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屁股。 第98章 赵启明抱孩子上瘾了, 不肯放下来, 这让碧晨哭笑不得。 院子中的夫妻两人有说有笑, 赵碧晨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小叔。上辈子, 小叔也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 让家里成了甄家湾最有钱的一家人。可是, 她从来没有在小叔的脸上看到像这样的笑容。 他总是愁眉苦脸, 偷偷地给自己塞钱。她经常在小叔的眼里看到挣扎和矛盾。 这辈子，小叔开启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他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他的眼里有着笃定、柔情和幸福。 赵启明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两个大大的红包。说起来, 他并不能待很久。毕竟，他身上还有好几笔单子。在这个信息非常不发达的时代，信件和电报是说不清楚事情的。 碧晨一早就打算好了, 让小婶子跟小叔一起回家。她和婆婆, 外加秦嫂子可以照顾好两个宝宝。 如果不是生的双胞胎，她甚至想要让婆婆跟着小叔他们一起回去。 小叔离开北京的头一天晚上, 碧晨找到了他。 “小叔, 我想让我公公一起到北京来生活, 你怎么看？”公公和婆婆因为她和孩子的缘故分开, 赵碧晨实在是很内疚。一家人, 总归是要在一起的。公公一个人在老家，该有多孤单。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咱们不管外人怎么说, 你现在是吕家的媳妇，自然是要照顾整个大家庭的。别的不说, 万一你公公在老家生个病什么的, 身边都没有人照顾。虽然你爸妈也是可以照看的，但是毕竟隔着一段距离，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 赵启明满意的看着侄女。这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让大人特别省心。 “那小叔你回去要帮我劝我公公，只要他同意来北京，我有就法子留住他不让他再回去。”赵碧晨思考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婆婆心里的挂念，她何尝不知道。 “成，这件事包在小叔身上。其实，你爸爸妈妈也是想来看你的。不过，家里太多事情，他们实在是走不开。等孩子大了，你带孩子回去看看家里，行不行？” 赵启明非常清楚家里人对碧晨的挂念。于赵家而言，碧晨不只是一个出嫁女。她一直都是赵家的一部分，是赵家的骄傲。 “好，我也想念他们。”当了母亲，碧晨更加理解妈妈。一直知道妈妈不易，但是只有自己成为这个身份，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付出。 “这样，我估摸着然然高考完肯定是要上北京来看你和孩子。到时候，我让你公公跟他一起来北京。他们在路上也有个照应，你也好放心才是。他们出发之前，我会先给你拍个电报。” 赵启明带着妻子回了老家，临走的时候陈芳依依不舍的抱着碧晨。她心中的感谢，只有她自己明白。 吕向阳所带领的队伍是第一支赶赴边境的队伍。他们从组建到出发，包括现在到达目的地所开展的一系列任务都是保密的。明面上，中国还在处理历史遗留问题，还在稳定国内局势。 他们的任务说来简单，摸清楚边境的地形，绘制地形图；yn的武力配备，甚至是作战区域都是吕向阳他们核心关注的对象。说白了，其实主要是侦查和控制局势的作用。 单靠他们一个团，就想打赢这场战争，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如果吕向阳他们把基础工作做好，中国军队可以随时反手给邻居一个耳光。直接把他打回老家。 上次跟首长的谈话非常清楚：中国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整过来，一旦我们腾出手，那给yn的将是一次惨痛的教训。 不过，这也不代表吕向阳他们就不会有作战任务。在关键时候对敌人的进攻进行破坏，阻止y军的进一步试探，也是吕向阳他们团的重要任务。 寒冷的冬天来了，山林间的风呼呼的吹着。趴在掩体下的吕向阳一动不动。 “团长，敌人来了。”吕向阳身边是二连的连长。 根据前方战友的侦查，这支y军队伍竟然配有全自动步枪和一挺机关枪。吕向阳看着眼馋，加上这支队伍的破坏力惊人，他们预备将这支队伍拿下来。 准备了足足有一个星期，终于等到了今天敌人跳坑的日子。突击团的士兵们跃跃欲试，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的冲动。 “再等等！”吕向阳估算了一下距离，他必须要将伤害降低到最小。这段时间，已经有一部分战友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停！”谁知道，就在y军即将进入圈套的时候，对方竟然突然喊停。 突击团的士兵握紧拳头，恨不得拽着对方让他们继续前进。只要他们在前进二十米，他们就死定了！ “有什么问题吗？”y军的队伍被紧急喊停，大部分人也是一脸懵逼。 “你们不觉得周围太安静了吗？中国人有句话：反常即有妖。我们还是侦查一下再前进。” 吕向阳的身边正好有懂得yn话的士兵，对方的信息被传递回来，吕向阳紧紧地皱着眉头。如果让对方派出侦查士兵，那么这次必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就在吕向阳沉思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小鸟的叫声，其中夹杂着野猫和雀儿扑腾的声音。要不是自己身边的连长跟他用眼神示意，吕向阳几乎要以为这是山林中本来就有的声音。 不知道他身后的士兵们是如何办到的，总之这些丛林的声音非常自然，没有一丝刻意的人工痕迹。 “瞧，还没有开始你们就打退堂鼓了。我们至今没有遇到过正规的军队。听说中国人还在解决内乱，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关心边境问题。走！继续前进。” y军中的激进派捣鼓着让队伍继续前进。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吕向阳和士兵们屏住呼吸。但愿他们快点前进才好！ 如吕向阳他们所愿，对方又开始前进。只不过，这次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三，二，一，拉！”伴随着吕向阳的一声口令，负责陷阱机关的士兵用力拉下自己身边的绳子。对面的y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掉进了深坑之中。这里面，放的都是荆棘和倒刺。 “三路包抄，上！”吕向阳自己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个时候，正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激烈的交战在山林中开展，y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势已去。他们自顾自的逃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有反击力量的。 二个小时后，战斗结束。吕向阳他们收获了自己想要的武器，同时还俘虏了不少y军士兵。 这次战斗，他们是穿着普通的农民衣服进行的。目的就是不要让y国以为中国派了士兵到边境。 自从y国开始骚扰我国边境，其实民兵一直都在保持反击。但是，民兵的力量有限，很多时候都被y军压着打。这一次，还是y军第一次碰到硬石头。当然，也跟他们的大意密切相关。 将俘虏交给政府，吕向阳他们这次行动获得了圆满的胜利。 “大家千万别骄傲，这一次的胜利看似来得容易，但是想要再用这样的办法就行不通了。对方已经提高警惕，我们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几场硬仗要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记住主席的口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吕向阳在边境的日子，几乎每天只能休息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他几乎抽不出时间来思念家里的妻儿。 北京，赵碧晨半夜喂完孩子，结果发现自己肚子空落落的。她悄悄的来到厨房，在打开碗橱的时候，她摸着门上的把手，对于丈夫的无尽思念涌上心间。 刚搬进来的时候，这套房子的家具都是齐全的。他们甚至不用单独去置办，算是拎包入住。可是，毕竟是上了年份的家具，总有点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吕向阳当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木匠，才将家里所有的需要修补的地方弄好。 眼前的门把手，就是吕向阳的劳动成果。他甚至为了美观，给门把手刷了一层漆水，用刻刀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 为了预备碧晨晚上需要加餐，甄珠总是在碗橱里准备一些方便的吃食。 赵碧晨揭开家里的蜂窝煤炉子，给自己热了一盘饺子。吃完饺子回房间的路上，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向阳大哥，你啥时候回来呀？大宝和二宝的名字还没有取好呢！ 12月底，全中国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赵尉然轻松的从考场走了出来。而他身边同学的表情，就不是那么的好看。总觉得自己好想有道题做错了，执着的想要跟赵尉然对答案。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好了，王珂，别纠结了。”赵尉然拍了拍身边同学的肩膀。此时，试卷已经上交，多想无益。 “赵尉然，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王珂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己身边的赵尉然。身为赵尉然的同桌，他比其他同学更加清楚赵尉然的为人。他聪明但是不骄傲；拥有好的人缘，从来不看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你说。”看着吞吞吐吐的同桌，赵尉然投以鼓励的眼神。 “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陆彤彤？”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说法太幼稚，王珂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谁知道，他对面的赵尉然闻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喜欢陆彤彤的。还有，哥们儿，你喜欢她？平时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赵尉然勾着王珂的肩膀，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王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考试之后的颓废一扫而空。 赵启明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让吕继山同意去北京生活。离开之前，他将孵小鸡的技术完完全全的交给了罗淑芬。家里养鸡场的需求量可不小，如果从外面采买小鸡，成本太高。还不如自己孵化，现成的鸡蛋，只用投入人力就可以了。 锁上大门，吕继山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直到火车停靠在北京火车站，他的脑海里还是老家房子的画面。 “吕大叔，我们到北京了。姐姐一定会在出站口接我们，我们快点下车吧！” 第99章 “走吧。”吕继山回过神来, 扛起一个巨大的包袱。这里已经是他精简了不能再精简的行李, 好多东西都扔在了老家。 赵尉然身上的包裹也不轻松, 都是爸妈和大伯、大伯娘让他给姐姐带过来的东西。 这一次, 赵碧晨预计公公和然然会带很多行李。因此, 她特意花钱雇了一个带拖箱的小车。甄珠在家里带孩子, 她一个人来火车站接人。 “然然, 爸爸，我在这里。”因为哺乳的关系，赵碧晨很快瘦了下来。虽然没有恢复到生产前的模样, 可是总体也没有胖多少。不过，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细腻和圆润，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吕继山第一次来到对他来说如此繁华的城市, 他黝黑的脸上有着忐忑和惶恐。 碧晨的热情打消了他心里小部分的顾虑, 以后就要在这座城市生活吗？吕继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适应城里的生活。 不过，一切在看到两个孙子的时候化作乌有。他紧张得手掌冒汗, 对于碧晨让他抱孩子的举动连连摆手。他就是个粗人, 万一把孩子弄疼了怎么办？ 倒是赵尉然听从姐姐的指挥, 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大侄儿。 “姐, 取名了没有？” “还没有呢！爸爸, 您给两个孙子取个名字吧。”碧晨怀孕期间也想过给孩子取名字，可惜她在这方面的确没有天赋。吕向阳就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取名了, 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了训练中。 离家之前，吕向阳这么说过：“碧晨, 给孩子取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至于你自己取, 还是让爸妈取，都可以。” 吕向阳知道碧晨的性格，她不会觉得自己的态度是不重视孩子。 说到名字，不得不提到孩子上户的事情。目前为止，两个小宝贝因为名字的关系，还没有上户。碧晨的户口在老家，而吕向阳的户口在部队。因为他们在北京购置了房产，孩子的户口也是可以上到北京的。 只等孩子的名字敲定下来，孩子就可以去上户了。这也是碧晨执意要公公来北京的原因之一，婆婆对于取名这件事跟她的态度一样。 吕继山搓了搓手，他没有想到取名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当然，他更多的是感到高兴。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让他们取名字这是表示对他们的尊重。 “我就是说说，如果取得不好听，你们可以自己再想。到了他们这一辈，辈分是‘弘”字。老大叫吕弘茂，老二叫吕弘盛。你们看怎么样？” 说起来，吕继山并没有怎么读过书。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在他心中，茂盛是个非常吉祥的词汇。庄稼茂盛，树木茂盛，这其中含着他对小孙子们的期望和祝福。 “好听，妈妈，你觉得怎么样？”碧晨觉得自己是取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名字的。 “嗯，我也觉得好听。”在甄珠的心中，大山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深深的崇拜着自己的丈夫。 “大宝，小宝，你们有名字了！”然然都弄着孩子，越看越觉得孩子像姐姐。 于是，吕继山到北京的第二天，赵碧晨去给孩子把户口落实了下来。手续虽然繁琐了一些，到底是给办下来了。 为了让公公尽快适应北京的生活，赵碧晨连续一个星期抽时间带着公公穿梭于各个胡同之中。这附近有哪些买菜的地方，喝茶的地方，闲逛的地方。 公公勤快了大半辈子，赵碧晨可以明显感觉到他闲下来之后的失落。她也不反对公公再去找个事情做，但是他首先得熟悉家附近的巷子。可别走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可就麻烦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婆婆甄珠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最爱吃丈夫做的糖葫芦、糖葱和酸梅汤。因此，她提议丈夫做他擅长的吃食去走街串巷。除了成本并不高之外，卖不出去自家还可以消化掉，不会浪费。 对此，赵碧晨举双手赞成。别说婆婆，就是自己都特别怀念公公的手艺。 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吕继山说干就干。万事开头难，这里并不像老家这么好找原材料，吕继山几乎跑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采购渠道。山楂和梅子这两个东西并不贵重，可是要能够长期稳定供货也不是那么容易。 赵碧晨灵光一闪，想到了109团背后的那片山林中有很多山楂和梅子树。于是，她将孩子交给公公婆婆照看，自己一早赶火车去到了109团驻地。 部队将这些野果卖出来也算是一笔收入，重点是109团距离北京并不远，交通不是问题。 上次吕向阳从109团回来带回了喻姐姐怀孕的喜讯，按理说，她这会儿也快要生了。不知道喻姐姐还在不在部队？游小红还好吗？部队里的其他军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当赵碧晨走在前往109团驻地的路上，她想起了游小红救她的场景。那样一个实诚的女人，说起来还是顾大同赚到了。 自然，赵碧晨被大门口守卫的士兵拦住了。 “这位同志，请问你找谁？请出示你的证件。” “你好，我的爱人原本是109团的吕向阳。我是赵碧晨，这是我的身份证。我这次过来是为了看望喻晓月喻支书和顾大同的家属游小红同志。”被拦下来赵碧晨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她对军绿色有着天然的好感。 “请你等一下，我们需要确认你的身份。”士兵看样子是新来的，他敬了一个军礼，拿着碧晨的身份证走进了驻地门口的站岗亭。 “嫂子！”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从大门里冲出了一个士兵。他站直身体，对着碧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是吕向阳的手下的士兵，对于吕连长的爱人，109团的老兵谁不记忆犹新？ “你好！”赵碧晨虽然觉得面熟，可是的确叫不出他的名字。 “我带你去家属区，您是先去找喻支书，还是先去找游小红游姐？”退还赵碧晨身份证，老兵打算亲自将赵碧晨带进去。省得到时候路上遇到执勤的士兵。 “她们这会儿在哪里？” “喻支书应该是在家带孩子，她刚刚生了孩子。至于游姐，她这会儿肯定在养猪场。” “那我们先去看喻支书吧！”一听说喻姐姐已经生了孩子，赵碧晨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她生完孩子，给喻姐姐发过电报。前不久还收到了她的来信。没想到，自己这次过来，刚刚赶上喻姐姐生了孩子。这次可真是来得够巧的。 还没有走近喻晓月的家，赵碧晨便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她谢过老兵，径直走到了陈冲团长家门口。 大门打开，来人显然不认识赵碧晨，“请问，你找谁？” 赵碧晨看她的打扮，便猜到这是陈冲的妈妈，也就是喻姐姐的婆婆。她笑着说道：“伯母您好，我是喻姐姐的朋友，我叫赵碧晨。”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来了喻晓月的声音。 “妈，她是我的妹妹，快让她进来。”喻晓月的声音明显非常激动。这期间，孩子的哭声一直没有停。 赵碧晨的心被孩子的哭声牵动着，她大步走进喻晓月的房间。 “喻姐姐，孩子这是怎么了？”入目，喻晓月带着帽子，正斜斜的躺在床上喂孩子。她着急得满头大汗，孩子也哭得满脸通红。 “嗨，晓月这里刚好是生完孩子第四天。不知道什么缘故，她的奶水一直没有通。医生让孩子多多吮吸，可是孩子不饿就不会吸。一旦饿了，吸不出来就会放声大哭。” 喻晓月的婆婆并没有埋怨的意思，孩子和大人都让她着急，可是她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 “姐姐，你把孩子给我。我来试试。”一想到孩子生下来这么多天都没有吃到母乳，赵碧晨心疼得抱起襁褓中的小宝贝。 似乎闻到了奶香味，小宝贝停止了啼哭，小嘴撅起来，竟然在寻觅ru-头。 赶了一上午的路，碧晨的奶水早就涨得不行。在征求了喻姐姐的同意之后，她开始给小宝贝喂奶。 喻晓月和她的婆婆一看孩子吃得香甜，松了一口气。孩子才生下来几天，还不会吃奶瓶。即便是饿了，奶粉也只能吃一点点。这可把他们急坏了。 孩子吃满了，乖乖的睡了过去。这个时候，赵碧晨才抽出时间来关心喻晓月。 “你放心，我除了没下奶，一切都挺顺利的。咱们大宝和二宝以后有个妹妹了，没看出来吧？她长得好丑，性子又急，也不知道是随了我还是她爸爸。” 赵碧晨一听说喻晓月到现在还没有下奶，关心的看了看她的胸部。并没有所谓的凹陷和其他异常情况，于是她悄悄的在喻晓月的耳边说了一种方法。 “你们可以试试，但是在这之前你先用热毛巾敷一下，然后按照我给你说的手法揉一揉。我也是听我们家秦阿姨说的，这个法子很管用。” 握住喻晓月的手，赵碧晨心中无限感慨。那会儿去北京的时候喻姐姐还羡慕表姐当妈妈了。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和喻姐姐都当了母亲。 游小红中午从养猪场回来的时候听说赵碧晨回来了，激动的冲到了团长家。 “晨姐，晨姐。我真的是太想你了！”游小红竟然将赵碧晨给抱了起来。 第100章 赵碧晨是带着任务来的, 除了确定山楂和梅子的供货渠道, 顺便看望这里的好友。游小红还是去年她离开时候的模样, 只不过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比较明显的痕迹。 “小红, 你也别太辛苦了。”赵碧晨握着游小红的手, 粗糙而宽厚。这上面的老茧已经遍布整个手掌。 “我知道的, 晨姐。” 吃过午饭, 赵碧晨跟着游小红一起看了养猪场，还有她建立起来的食用菌大棚。这里比她预想的发展还要好，游小红一个人将这两边照顾得很好。当然, 她是主导，还有其他人给她帮忙。 听说了碧晨的来意，游小红拍着胸脯保证可以给碧晨家里供货。便宜之处在于, 食用菌每周都会供货到北京, 到时候顺带给碧晨他们捎上一筐子山楂和梅子倒不是什么难事。 为此，碧晨还特意跟游小红说了山楂和梅子的储藏方法。毕竟, 这些野果不是随时都可以去山林中摘取的, 等它熟透了, 摘下来适当保存, 可以吃到第二年山楂结果。 这些方法, 自然来自于公公吕继山。他研究出这些方法，只是为了解决婆婆的嘴馋问题。说起来, 这吕家人宠妻也是有基因遗传的。 家里还有孩子，碧晨必须在当天返回。临走之前, 她又喂了喂喻晓月家的孩子。这可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来时她还在犯愁，打算实在不行就把它挤出来扔掉。现在好了，喂了喻姐姐家的孩子才没有浪费。 办妥这件事，回到北京天已经擦黑了。 离家一天，赵碧晨最想念的莫过于家里的两个孩子。刚走到家门口，老二的哭声就已经传了出来。赵碧晨加快脚步，这孩子肯定是闹着要她不要奶粉。 说起来，老大非常好带。给喂什么就吃什么，也很少哭。但是，老二似乎就认定了她的母乳。也不知道他这么小，哪里来的判断能力。非常将碧晨的母乳吸空，才会退而求其次吃奶粉。 甄珠和吕继山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孩子上午的时候妥协过，吃了一次奶粉，可是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坚持着，非要吃母乳才行。 还好老大不会跟着一起闹，不然他们可真的是头大。 赵碧晨回来，家里的老人也松了一口气。喂完孩子，赵碧晨表示自己已经弄妥了原料的渠道。剩下的，就看公公自己的准备了。 赵尉然来了北京之后，也不用姐姐操心，自己东逛逛、西看看，竟然将偌大一个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弄得清清楚楚。他还给吕继山画了一幅非常简易的地图，让他一眼就可以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碧晨才有时间关系然然的高考和志愿。 “你打算考解放军大学？”对于然然的选择，赵碧晨是意外的。虽然小时候他一直崇拜着吕向阳，可是弟弟这斯斯文文的模样，真的能够通过解放军大学的体能测试？文化成绩碧晨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体能虽然不如姐夫，但是通过考试肯定是没有问题。”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姐弟，赵尉然将碧晨还没有说出来的疑虑看在眼里。 “嗯，你的志愿姐姐是支持的。你跟家里人商量过吗？你爸妈同意？” “我爸妈都说随我，你还不知道我爸妈，向来不怎么干涉我。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不爱我，而是对我采取放养政策。”吕向阳摊摊手。 “这样吧，姐姐介绍一个你的学长给你认识，让你了解一下你想要考的大学。如果可以，我问问他是不是可以把你带进去到校园里转一转。”赵碧晨想到了一个人，田师兄的侄儿。 田家齐在她生完孩子后还特意来家里看过她。这孩子，简直不能再实诚了。 “那简直太好了！”赵尉然一听可以去学校看看，喜上眉梢。 赵尉然和田家齐两人一见如故，听说赵尉然参加了今年的高考，田家齐一脸的关心。 “我悄悄的告诉你，其实考题真的很简单。我几乎花一半的时间就做完了，剩下的时间都在检查。这话，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了。连我姐，我都没说。”赵尉然这还真是胸有成竹，当然，如他所说，他还真的没跟其他人说过考试的情况。 “你的文化课我倒是不担心，你知道解放军大学在你们省份有几个招生计划吗？你知道要考核哪些体能项目吗？”田家齐并不觉得赵尉然自大，然而觉得这个未来的学弟挺有趣的。 接下来的时间，田家齐和赵尉然经常凑在一起。田家齐还真的给了赵尉然许多有用的指导。 有了事情可做，吕继山终于适应了北京的生活。甄珠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儿子能够早一点回家，这样他们一家人才算是团聚了。 赵尉然的成绩下来了，一不小心考了个状元。这件事在甄家湾可是比赵家修楼房还让人羡慕。有的人说：聪明有种，富贵有根；赵家人祖上就是读书人，赵尉然有这样的成绩也不奇怪。 不过，让赵尉然高兴的不是他考了状元这件事，而是他终于拿到了解放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如此一来，赵启明想要在北京买房子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眼下，他手里的钱都投在了生意上，倒是不着急马上买。好的房子也不是一时可以买的的，找个机会跟碧晨说说，让她帮忙物色。 结果赵碧晨一听说然然的考高成绩下来了，迫不及待的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一来自从孩子出生，爸妈一直都挂记着两个外孙。二来离家这么久了，她的确是想家了。三来，别看公公婆婆在北京适应得很快，其实内心他们也非常渴望着回家看看。 甄珠是向来不管家里的大小事务，倒是吕继山临回去之前找到碧晨。 “碧晨，你手里的钱够用吗？不够的话，我这里再拿点去。”碧晨他们买房子花了不少的钱。儿子的工资他非常清楚，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吕继山害怕碧晨手里没钱。 “爸，您放心好了。我手里还有钱的。”赵碧晨非常感动。自从吕继山来了，家里的采购基本上都是他主动掏的腰包。对孩子和她一点都不吝啬，就怕她和孩子吃不好。 这次回家，车票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加上老家的习俗，她理所应该给然然封个大红包。 因此，公公的担心才会让赵碧晨感觉特别窝心。他和婆婆真的是将自己当成女儿来宠，从来不会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带着两个小宝宝坐火车并不容易，幸好老二这次特别懂事，没有太过闹腾。老大一贯保持着他稳如泰山的作风，很少让碧晨操心。即便如此，赵碧晨也经常告诉自己要一视同仁，不能忽略贴心的老大。 算一算，赵碧晨差不多有两年没有回家了。当小叔开着拖拉机将他们载回家的路上，她贪婪的看着家乡的田野和马路。 赵家门口，罗淑芬和赵旭东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他们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早一点看到女儿和外孙。说起来，他们恨不得自己能够去火车站接女儿。但是，今天早上刚好有一窝小鸡孵出来，他们实在是走不开。 “回来了，回来了！”罗淑芬远远地看到拖拉机的影子，往前快走了两步。 院子里，赵尉辞拖着赵尉然的衣角。“哥，快点，快点！你听，我妈在说姐姐回来了。” 赵尉然的手上抱着一圈火炮，等着姐姐到家之前在门口放炮。这是甄家湾的习俗，也是赵家人表示对女儿的期盼和欢迎。 “然然，你提前一点放炮。小茂和小盛还小，可别把他们吓着了。”赵旭东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出来的侄儿叮嘱道。 于是，赵碧晨还没有到家，便听到了家门口的火炮声。她从拖拉机上站起身来，朝着家门口的方向挥舞着手臂。 “爸，妈，我回来了。”跳下拖拉机，赵碧晨扑了过去。 她的身后，吕继山和甄珠在赵启明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走下拖拉机。 “好，好，好！”赵旭东高兴得只会说这三个字。 罗淑芬抱紧了女儿，好一会儿才松开，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身体。看到女儿红润的面颊和明显比女孩儿时候要圆润的身材，放心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两位老人将目光投向亲家手中的外孙，这就是他们的大孙子？ “姐姐，来看看，这是老大小茂。大山手里抱着的是老二小盛。”甄珠将孩子递到罗淑芬的手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回了家。 赵家的堂屋之中，要是吕向阳回来了，一家人才算是真正的团圆。可惜，他自从去年离开后，一点音讯都没有。 此时的吕向阳在做什么呢？他穿着一身yn军队的服装，带着自己身后的小队，大摇大摆的走进了yn的边境。凭什么对方可以在他们这边肆无忌惮的放炮，他也要对方尝尝被骚扰的味道。 “你们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捣乱为主，最好能够多来几次，让他们自顾不暇，也就没时间在我们边境跳来跳去。”吕向阳低声的叮嘱道。 第101章 算一算时间, 吕向阳他们在边境待了快半年。在这期间, 他们粉碎了好几次敌人的重武器军事进攻, 来时的900人组成的突击团, 现在也只剩下了600多名士兵。 除了一些永远离开他们的战友, 还有一些因为伤痛, 不得不撤回去。 这么长的边境线, 600多名战士的确显得有点不够。根据吕向阳最新得到的消息，我们会集结力量给y国来一次深刻的教训。随着国家这个大机器从动荡中走出来，重新确立了新的领导。我们需要一个信号, 向世界宣布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吕向阳他们挑选的时间，刚好是凌晨四点钟。这个时候，即便是放哨的士兵, 也是警惕性最差的时候。他们撕开了y军边境线内的一个小支队的驻扎地的口子, 直接破坏了他们的粮食储备和武器储备。 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地拿上有用的装备, 火速离开。自然, 身后的y军穷追不舍。好在, 这半年他们已经把这里的地形摸得不能再熟悉了。 以没有人员死亡, 轻伤五名士兵, 重伤一名士兵的代价，他们完成了这次破坏任务。 吕向阳自己的右手胳膊, 因为在面对面的肉搏战中，被对方用匕首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不过, 最后的结果是吕向阳干掉对方, 顺手带走了伤了他的匕首。 “团长，这可是一把好刀。”突击连第一小分队的驻扎地，吕向阳受伤的手臂正在接受包扎。来边境这些日子，他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道口子，已经算得上是最轻的伤害了。 “嗯，是不错。你看匕首的手把上，是不是还刻着一个名字。可惜我们不懂得yn的文字，我猜这把匕首说不定有些历史。”吕向阳接过匕首，可以感受到它身上的杀气。 吕向阳现在最盼望的莫过于大部队的到来，那个时候痛痛快快的跟对方干一场。直接打到他的老巢去，让他以后都乖乖的，别把自己的脸打肿了充胖子。说到底，他想家了。不知道碧晨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碧晨此刻正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大儿子。爸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抱抱外孙，结果老二非常淘气，直接尿了外公一身。而且，尿完之后他先发制人哭了起来。 “瞧瞧，孩子肯定是饿了。晨儿，快把孩子抱回房间喂奶。你的房间我都打扫过的，你放心睡好了。”罗淑芬一看，连忙张罗着帮孩子换尿布。动作非常熟练，很快就给外孙换了一个干净的尿布。 甄珠和吕继山执意要回自己家里住，赵碧晨只得同意。如果公公婆婆住在这里，肯定是不习惯的。 守着两个孩子，碧晨去哪里都不方便。她每天也只是在家里带带孩子。有时候甄珠过来接替她，她才有时间去家里的养鸡场逛逛。 “妈，你们没有想过把孵小鸡这个工作请个人来做吗？”赵碧晨实在不愿意母亲太辛苦。可是，他们这辈人的思想观念赵碧晨太清楚了。恨不得一天能够劳作二十个小时。 “别瞪着我，老妈不是顽固分子。我也想找个人帮忙，只是这个人选不好找。”女儿生孩子自己竟然抽不出时间去看，现在女儿带着孩子回来了，她还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家里。罗淑芬的思想并没有赵碧晨想的那么迂腐。 “你有这个想法就好，我只是担心你们太累了，累垮了身体怎么办？” 赵碧晨跟妈妈相视一笑，她提着一个篮子帮着妈妈捡鸡蛋。两年之前离开的时候，养鸡场还只是利用了一半的土地。现在，整座养鸡场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可别小看捡鸡蛋这个活计，一蹲一起的，不过半个小时赵碧晨已经开始扶着自己的腰了。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很少做需要弯腰、用力的体力劳动。 “快放下，妈来捡。”罗淑芬刚刚和完鸡饲料，连忙走过来抢走了碧晨手上的篮子。晚上女儿要独自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其中的辛苦也只有当了妈的人才能体会。 “嫂子，我给你们送鹅蛋来了。”养鸡场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声。 “是小月吗？门没有锁，你直接进来就是了。”罗淑芬放下东西，迎了出去。 原来，自从两年前李小月和吴三石在养鹅上尝到了甜头，他们不仅在生产队继续赚工分，还将家里的副业搞了起来。当然，这一切还得多亏了赵家给他们提供销售渠道。 别看赵家收购的价格比市场低一点点，但是无论多大的量赵家人都能够消化。 李小月和吴三石非常清楚，赵家人一分钱都没有从中获利，比市场低的那点钱给了来赵家收获的串串或者是食堂大量需求的回扣。他们打心里感激赵家人。 “小月姐姐。”赵碧晨是认识李小月的。她主动招呼道。 “碧晨你回来啦？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恭喜恭喜呀！”李小月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 看到李小月，赵碧晨灵机一动。在她的印象中，她和她的丈夫吴三石都是非常勤劳而且实在的人。如果养鸡场要请人，他们夫妻是很好的选择。再加上他们住邻村，并不是甄家湾的人。 赵碧晨是这么考虑的，如果在甄家湾请人，反倒是不好办。毕竟，赵家虽然没有啥亲戚，但是甄家算得上是自家亲戚。如果请同村的外人，没有请甄家人，少不得甄家人心里会有想法。 而且，甄家人这么多兄弟姐妹。请了这个帮忙，其他人又有意见。 李小月和吴三石不一样，他们是外村人。到时候，完全可以将他们雇人这件事说成是他们夫妻入股了赵家的养鸡场。 当然，这件事还得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碧晨笑眯眯的帮着李小月将鹅蛋从篮子里捡出来。另一边，罗淑芬已经开始算钱了。 是的，赵家人就是这么实诚。乡里乡亲送过来代卖的家禽蛋类赵家人全部都是先倒贴钱给村民。等他们拿出手变现，有可能是一个星期或者三五天之后的事情。 由于市场价格是浮动的，赵家人很多时候不仅白帮忙，还会倒贴一些钱进去。对此，无论是赵旭东夫妻还是赵启明夫妻，都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罗淑芬将鹅蛋钱递给李小月，“小月，你数数，看钱对不对。” “嫂子，您给的准是没错的。哪还用得着数。对了，我差点给忘了。我们当家的让我请你们全家，后天来家里吃饭。碧晨，到时候叫上你公公婆婆一起过来。家里新起了一座房子，请你们去暖房。” 李小月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自豪。可以说，家里能够成为红砂村第一户搬到马路边上来修房子的人家，功劳都在家里的副业上面。她和当家的在生产队干上一年，挣来的工分仅仅够填饱肚子而已。 “好，搬新房子了这可是件大好事。你放心，后天咱们一家人都去。”罗淑芬听李小月这么说，心里也高兴，说明李小月家里的生活过得更好了。 吴家的情况他们最是清楚不过，当初李小月嫁给吴三石，甄家湾的人很是八卦了一通。有人说，李小月是回家后自己勾搭上的吴三石；也有人说，吴三石即便是不娶李小月，也没有人愿意嫁给他。毕竟，家里的父母一个瘫痪，一个眼瞎。谁家姑娘会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 李小月和吴三石现在把日子过好了，可算是打了不少人的脸。 晚上吃过晚饭，赵碧晨提出想要请李小月和吴三石来家里帮忙管理养鸡场。 “爸爸，吴家的人品我以前听您说过，是可靠的。相信这两年你们和他们家往来得比较多，看得自然比我清楚。我只是不想你们太累了。”赵碧晨将目光投向罗淑芬，妈妈不仅要照顾好养鸡场，还得顾好家里，着实辛苦。 罗淑芬和赵旭东对视一眼，能够找到人帮忙管理他们自然是同意的。 “哈哈，碧晨，你一回来就说到小叔的心坎上。我跟你说，这件事，我已经跟你爸妈提过好多次。”赵启明简直不能再同意了。 听赵启明的意思，他早就想让大哥大嫂从养鸡场中脱离出来。无他，只因赵启明计划在镇上开一个综合性商店，想让大哥和大嫂帮着管理。 这两年，赵启明去了很多城市。尤其是那些发达的城市和地区。那里物质丰富，有很多东西连省城都买不到。之前火车上遇到的朱大哥开启了赵启明新的视野。 因此，这两年从石制品加工厂获得的分红，他都投入到了镇上购买沿街的商铺。这也是为什么去北京买房的事情暂时不着急，因为他的资金还没有收回来。 赵启明觉得，家里还是碧晨最懂自己。他原计划找个时间跟碧晨商讨一下这件事，没想到碧晨主动提了出来。赵启明非常清楚，在大哥大嫂的心中，碧晨的话比自己说的更有分量。 并不是说不重视他这个弟弟。而是碧晨从一开始，就在这个家里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说起自己的生意经，赵启明滔滔不绝。碧晨看着意气风发，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的小叔，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才是她的小叔原本就该有的生活状态。 于是，家里人一合计。到时候去吴家做客，找合适的机会跟吴家商量商量。 时间很快就来到吴家请客这一天，赵家人非常实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单给他们封了个大红包。这种赶礼方式，在他们周围很少见的。一般而言，大家会选择买些点心、布匹，或者买一块好肉作为上门的礼物。 吴家并没有像赵家一样修楼房，他们修的是一座平房。就这样的房子，在红砂村也算得上是头一份了。 这次暖房邀请赵家人来，也是为了跟赵家人搞好关系。毕竟，这座房子可以算得上赵家人的帮忙，才有的。吴家人实在，这一点罗淑芬的感触是最深的。 修房子几乎花掉了家里大部分的积蓄，因此在请暖房宴席的时候，吴三石只邀请了赵家人和李小月的娘家人。原本，李小月连娘家人都是不愿请的。可是，吴三石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 如果他们真的搬进了平房连家里人都没有通知的话，会被人说成薄情寡义的。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赵家人刚刚到达吴家，吴家家里传来了激烈的撕打声。 第102章 “别打了, 你们这是闹什么？吃就吃了, 我说了我不追究。”李小月要被气疯了。她知道自己娘家不争气, 可是竟然在这样的日子在她的新家打架！ 原来, 因为暖房请客, 家里杀了一只大公鸡, 还有一只大鹅。外加丈夫买的一条猪肉回来, 这顿只有两桌客人的宴席定会办得非常丰盛。谁知道，放在堂屋祭祖的大公鸡竟然不翼而飞。 李小月的大侄子说是二侄儿拿走的，二侄儿说是大侄儿拿走的。李家人直接在吴家的堂屋中打了起来, 把新做的板凳都弄坏了一张。 “好了！”吴三石把手上的锄头往地上一跺。 “你们谁再打架，我就用锄头把他们赶出去。”看这几个侄儿油汪汪的手掌就知道，这只鸡不是一个人偷吃完的。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李小月的几个嫂子纷纷牵着自家孩子表示不稀罕来吃这顿饭。走的时候还恨恨地瞪一眼自家丈夫, 用眼神示意丈夫跟自己回家。 说白了，小姑子家的日子好过了, 几个嫂子眼红, 故意给李小月添堵。当然, 她们心里可能非常清楚, 这只大公鸡究竟是谁偷吃的。 赵家人刚准备进门, 正好遇到李家人出去。李家男人恨不得把脸藏在包里装着，竟然被外人听到了家里的丑事。不自然的笑了笑, 小跑步撵上去追自家媳妇。 儿媳和孙子在吴家如此丢人，李小月爸妈尴尬的赔礼道歉之后也离开了。 “小月, 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吴三石目送岳父岳母离开, 听见身边咚的一声，李小月竟然晕了过去。 原本赵家人是不打算进去的，可是听到吴三石的声音，赵启明快步走了进去。 “这是咋了？快！送去看医生。”正好他们开的拖拉机来，赵启明示意吴三石抱着妻子大步跟他走。 哐啷，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推到的声音，阻止了赵家人离开的脚步。他们看向吴家的堂屋门口，李小月和吴三石的女儿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口，显然是被妈妈突然晕倒这件事吓坏了。 随着那声巨响，一间房门被人推开。只见吴三石的母亲摸索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叫着小月的名字。 赵家人这下更加走不开了，吴家家里一片狼藉，留下两位老人和一个小女孩无助的望着他们。 于是，罗淑芬扶着老人回房间，解释小月和吴三石出门买点东西。赵旭东将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好。陈芳拉着小姑娘，帮她洗脸，梳理不知道被谁弄乱的辫子。 两个小时之后，赵启明带着李小月和吴三石回来了。俩人脸上带着喜色，可见是福不是祸。 “小月，你没事吧？”罗淑芬快步走出堂屋。 “没事，没事。谢谢嫂子，真是谢谢你们。”吴三石俩口子对着赵家人连连道谢。要不是他们的到来，家里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模样。吴三石心有余悸。 “你晕倒是怎么回事？”罗淑芬不放心。 “小月，小月她怀孕了。”吴三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看清了李家人。以后，断不能跟李家人再有来往。 中午的暖房宴席还是照样举办，只不过这顿饭是罗淑芬和陈芳做的。吃过午饭，罗淑芬拉着李小月说了自己的来意。 “小月，你现在怀孕了，要更加注意身体才是，做体力活的时候量力而行。嫂子想请你们俩口子帮个忙，你们考虑考虑。” “嫂子，你请说。只要我和当家的做得到，我们一定尽力。” “是这样的，我和你大哥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养鸡场这边没人照看。我们想请你和三石来帮我们打理养鸡场，每个月我和大哥给你们开工钱，一人一百块，两人给你们开二百块钱，怎么样？” 李小月被这个好消息给惊呆了。她直接傻掉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罗淑芬明白李小月的吃惊，所以她只是笑着握住李小月的手。这双手，比自己的手还粗糙。别人只看到吴家起了新的房子，没有看到这两口子背后的付出。 “好，好，好。嫂子，我答应你。这个工钱给得太高了，你随便给一点就行。” 离开吴家的时候，赵碧晨非常感慨。李小月和吴三石都是实在人，通过他们的勤劳和智慧，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但是，村里更多的是像李家哥嫂那样的人。 没过几天，赵启明带着陈芳去上海进货去了。街上的店铺赵旭东已经请了工匠去装修，赵碧晨为装修提出了不少建议。现在双管齐下，只等赵启明带了货物回来就可以开业。 商店的名字是赵启明自己取的，叫做：洋洋百货。 赵家兄弟之前似乎很少因为钱的问题发生分歧。这次开百货商店，赵启明也是一早就计划好了所有的利润跟哥哥对半分。陈芳和罗淑芬基本上很少过问分成的事情，她们都是大度之人，并没有计较谁付出得多些。 洋洋百货开业，迎来了一个销售的高峰。连赵碧晨都去店里帮忙，生意不要太好。幸好两个小宝贝有爷爷奶奶的照顾，他们倒也听话，对于老家的气候和环境都挺适应的。 幸好赵启明早有准备，这边售罄之前，他立刻拍电报通知对方发货。这有一个前提，他跟对方签订了一个长期的友好合作协议。而且，预付款先于货物，抵达对方的银行账户。 大家的新鲜感过去，洋洋百货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下来。陈芳和罗淑芬负责当售货员，而赵旭东负责收钱和收货。 此时，距离赵尉然大学报到的时间，也只剩下不到十天。 赵碧晨对自己的工作还有安排，不可能在老家久留。于是，赵碧晨带着两个孩子、公公婆婆和赵尉然，再次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然然，那个找到家里的女同学是你的女朋友吗？”赵碧晨没有想到弟弟如此受欢迎，离家的前两天，竟然有女同学找上门来。 “姐，你胡说什么。她叫陆彤彤，是我的同班同学而已。” “我有看到她塞了一封信到你的手里。该不会是情书吧？”此刻，公公婆婆上厕所去了，火车的卧铺包厢里只有两个孩子。赵碧晨难得有了想要八卦的心思。 “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有喜欢的人一定会告诉你的。”赵尉然将手里的书本盖在脸上，躲避赵碧晨的视线。 “好了，别害羞。有女生喜欢我们然然很正常的呀。我敢打赌，你们班肯定很多女生都喜欢你。只可惜，你上的是解放军大学。学校里女生很少的。”看到然然念大学，赵碧晨忽然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错觉。 校园里，田家齐正在接待大一报道的新生。清一色的男孩子，偶尔夹杂着一两朵绿花。 “嗨，尉然，我来帮你。”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田家齐跟身边的同学说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向赵尉然。 “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直系学弟。”田家齐偷偷的看了一眼赵尉然身边的赵碧晨，如果不是知道尉然的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他几乎要以为是跟尉然一起来报道的新生。 将弟弟安顿好，碧晨似乎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临走的时候，她拜托田家齐帮着照看一下弟弟。军校的生活比普通大学肯定是更加辛苦，回头看了一眼白白净净的弟弟，说不定下次再看然然，他已经变成了黑炭。 家里有秦嫂子和婆婆一起带孩子，碧晨还是挺放心的。公公闲不下来，家里制作糖葫芦和糖葱的器具已经置办妥当。从老家一回来，他就开始了自己走街串巷的买卖。 碧晨从老家回来，去了一趟老师家。离开这么久，不知道老师身体还好吗？ 刚到大门口，碧晨就听到了老师中气十足的训斥声。 “你们弄的这叫什么东西？我给你们半年的时间，你们就拿这些给我看？”原来，许久不去研究所的钱会理连续一个星期去研究所巡视。结果，他发现好多项目都走偏了方向。 大家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理论研究上，并没有结合实际情况。这就造成一个问题，理论写得头头是道，但是代入实际就会发现脱节太厉害。理论反倒成了空想。 赵碧晨悄悄的进了大门，给老师家里的阿姨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 “阿姨，老师发飙多久了？” 钱会理虽然没有高血压，但是年纪大了不适合这么激动。 “没多久，刚开始一会儿。碧晨你是不知道，最近钱教授火气可大了。你田师兄和杨师兄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深怕惹他老人家生气。” 赵碧晨心里琢磨，难道是因为这次回老家没有带他一起，所以他生气了？ 等堂屋的人都走了，赵碧晨端了一盘削好的梨子来到老师面前。 “老师，您又生气了。吃点梨子，降降火气。”赵碧晨笑盈盈的看着老师，还能这么骂人，说明身体很好嘛。 “你舍得回来了，大宝和二宝呢？今天没有带过来？”钱会理其实想说的是，你来不来都可以，但是小宝贝是一定要来的。 “张嘴，尝尝这个梨子甜不甜？”赵碧晨亲自拿了一块梨子放在老师嘴边。 钱会理哪里会让碧晨喂他，主动接过来放进嘴里，点了点头。期待的看着碧晨身后。 “您别看了，今天就我一个人过来的。我走的时候他们刚刚睡着。要不然，您跟我一起过去坐坐？”碧晨住的地方离这里走路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很是方便。 “也好，我就跟你一起走走。”钱会理实在是想孩子了。 人年纪大了，反而会像小孩子一样需要更多的关注和呵护。碧晨知道老师特别心疼孩子。当然，还有她。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她跟钱会理并排走了出去。 路上，钱会理长叹一口气。“碧晨，我安排你进研究所工作，怎么样？” 他这可不是为自己的学生谋福利，他这么做，其实限制了碧晨的发展。如果进了研究所，意味着碧晨可能牺牲更多自由的时间。这或许跟碧晨对自己的规划是相背离的。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希望我继续进行水稻和小麦良种培育的研究，对吗？”身为钱会理的关门子弟。赵碧晨对老师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排在所有的师兄师姐之前。 “还是你最懂我！”钱会理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赵碧晨。 科学研究是一项枯燥无味的工作，无数次的实验，无数次的失败，才有可能换来一次成功。然而，在粮食产量方面的研究，造福的可是全中国的老百姓。 他今天发火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研究所里务实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似乎进入了一个误区。 现在早就过了喊口号的年代，农民们也不需要什么理论的知识。你跟他们讲温度、湿度、土壤、气候都是没用的。但是，良种的培育和科学、因地制宜的可操作的种植方法，是可以很快被大家所接受和消化的。 “好，老师，我听你的。”碧晨二话没说，同意了老师的安排。 实在话，钱会理的提议的确跟碧晨的计划是相违背的。赵碧晨原计划是将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都学习一遍。她想要将自己上辈子在研究中的体会和这辈子新学到的一些知识结合起来，发表自己对于一些科学研究问题的看法。 既然老师希望她继续从事粮食的研究，她愿意听老师的话。 这跟上辈子的自己，走的是一模一样的道路。赵碧晨心中感慨万千。重生的确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但是大体的基调还是不变的：吕向阳还是军人，自己还是从事粮食研究，小叔还是商人。 或许，这才是自己原本该有的人生轨迹。自己记忆中的上辈子，说不定是场梦。 赵碧晨的回答，几乎让钱会理感动得要落下泪来。所有的学生中，包括田铭宇和杨鸷在内，没有一个人有碧晨这么贴心。在她看来，似乎答应自己的要求是理所应该的。 到了碧晨家里，大宝和小宝还在睡觉。钱会理好久没有看到孩子，感觉孩子又变了个模样。 “老师，咱们两家这么近，以后您也不用单独做饭了。早上起床溜达一圈，就到这里来吃早饭。中午和晚饭都在这里吃，大家一起吃饭才香。您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啊。” 赵碧晨一早就想这么说了。两边距离这么近，除掉出行不便的雨天，老师走过来就当是散步了。 “是啊，钱教授。我看你以前的食量就很小，估计这段时间吃得更少了吧？”秦嫂子照顾了钱会理这么些年，倒也摸清了他的脾气。 “成，以后我就靠你们养啰。”看得出来，钱会理心情非常好。 第二天，碧晨就去研究所报道。钱会理考虑到碧晨还在哺乳期，特意帮她申请了每天两个小时的哺乳假。研究所离家骑自行车的话，只需要六分钟，来往还是很方便的。 杨鸷一听说碧晨要去研究所上班，二话不说给碧晨弄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赵碧晨想要给钱，谁知道杨鸷坚持不收。 “师妹，你不知道，你之前帮忙做的翻译可是立了大功。这辆自行车是我之前结婚的时候置办的，现在一直空闲着。你就当成自己家的先用着。找机会，师兄给你弄台新的。” 这辆自行车的确不算新，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车身小巧轻便，很适合女士骑。 “谢谢师兄，我可是收下了。” 转眼间，到了吕弘茂和吕弘盛周岁生日这天。吕向阳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可是，国家已经集结了一大批士兵，准备赶赴中越边境。给邻居来一次彻底的教训。 赵碧晨知道只要翻过年，战争就会结束。 然而，吕向阳不仅错过了她生孩子，还错过了孩子的周岁生日。或许，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看到他还会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样把自己的小脑袋藏起来。 赵碧晨特意请了一天假，老家的爸妈实在走不开，早早地给外孙寄了虎头鞋和新衣服。公公婆婆早就在筹备孙子的周岁生日，家里的窗户上已经贴上了婆婆巧手剪出来的吉利花样。 两个小宝贝换上大红色的衣服，搭配着同样中国风的帽子，承托得小脸白白胖胖，很是招人喜欢。 这不，田师兄一来就抱着老大吕弘茂不撒手。杨鸷则是更喜欢活波好动的老二，拿着一个苹果引导吕弘盛在地毯上爬过来爬过去。 小弘盛爬累了，整个身体趴在了地毯上。杨鸷好笑的凑过去，结果他身体往前一冲，直接将杨鸷拿苹果的手压在了身下。这个举动，将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家里的老人主张给孩子办抓周仪式，赵碧晨也配合的拿出了很多道具。有算盘、毛笔、书本、木质的小刀和□□、系了中国结的铜钱，以及子弹壳做成的坦克和杨鸷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汽车模型和飞机模型。 抓周的仪式中午的十二点正式开始。碧晨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将他们放在地毯上。上面，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抓周道具。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过场，大家还是很期待两个孩子的表现。 老大吕弘茂非常沉稳，他很快调整自己的姿势，从爬改为坐在地毯上。望着四周的人，表情颇为严肃。 老二吕弘盛一看到不远处有好多玩具一样的东西，兴奋的爬了过去。首先抓住算盘，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皱皱小鼻子，放下了算盘。这个东西臭臭的，不要！ 将地毯上的东西扒拉了一遍，最后他握住系了中国结的铜钱不放手。 大家都夸他以后是个赚钱的能手。赵碧晨哭笑不得的看着老二，他从生下来就特别喜欢红色。他大概想要的东西只是那个红色的中国结而已。 老二已经完成了抓周，但是老大吕弘茂依然稳如泰山。任凭大家怎么逗弄，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吕继山拿了一串糖葫芦在地毯的那头摇晃，他才慢慢的爬了过去。 “小茂，你得选一样东西，爷爷才给你糖葫芦。”吕继山不放弃，继续诱惑。 吕弘茂歪了歪头，一把抓住木质的小□□。大家诧异的看着他握枪的手势，这动作，显然非常标准啊。 “这孩子，说不定是随了他爸爸。”钱会理感叹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堂屋门口。大家不由自主的被这个强大的气场所吸引。转头看去，入目是激动但是克制的钢铁军人形象。刚刚提到孩子的父亲，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回来了。 甄珠揉了揉眼睛，她莫非不是太想念儿子，出现了幻觉？ 吕继山手里的糖葫芦掉落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赵碧晨激动得眼泪就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般，哗哗直落。 谁知道，刚刚还玩得很开心的双胞胎兄弟在看到吕向阳的时候，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或许是受妈妈的感染，或许是大门口高大而陌生的身影吓到了他们。 吕向阳的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胸前。左眼上方眉骨处，一条约莫五厘米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一样趴在眼角。 阳光在他的背后肆意绽放，此刻他所有的举动似乎带上了滤镜。抬脚跨进堂屋，大家可以感觉到他的脚似乎有千斤重。 “爸妈，碧晨，各位亲朋好友，我回来了。” 走到碧晨面前蹲下，吕向阳伸出左手，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地毯上的两个孩子已经爬到了碧晨身边，怯生生的望着妈妈身边的男人。他是谁？ 堂屋中的客人都悄悄的走到了花园中，将那里留给了碧晨他们一家四口。在场的亲人谁不知道吕向阳离开的时候孩子还没有出生，消失了这么久，等他回来孩子已经周岁了。 甄珠和吕继山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们张罗着从厨房里将吃食端出来。一早就准备好的宴席，自然是要拿出来跟客人分享的。 吃过午饭，客人纷纷告辞。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大都是碧晨的师兄、师姐。 堂屋中，赵碧晨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地坐在地毯上，揽着孩子指向身边的丈夫。 “大宝，二宝，这是你们的爸爸。” 话刚刚说出口，眼泪又流了出来。 “宝贝，别哭，别哭。”吕向阳俯过身子，用左手将碧晨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二吕弘盛一看陌生人抱住了妈妈，连忙伸手扒拉吕向阳，想要把他跟妈妈分开。嘴里哼哼唧唧的，显然非常用力。 老大吕弘茂的动作显然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他紧紧的抱住赵碧晨的腰，显然在宣告：妈妈是他的！ 感受到吕向阳的温度，赵碧晨所有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远远地看过去，仿佛是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实际上，吕向阳抱着赵碧晨，吕弘茂和吕弘盛两兄弟各自扒拉着父母中的一方。 等甄珠和吕继山送走所有的客人，再回到堂屋的时候，吕向阳正单手举起两个孩子，堂屋里充斥着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爸妈，你们辛苦了。”吕向阳转过身，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和兴奋。 甄珠心疼的看着儿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孩子很快就疲倦了，毕竟年纪还小，需要更多的睡眠。甄珠和吕继山一人抱一个孩子离开，将空间留给儿子和儿媳。对于当父母的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加重要。 “让我好好看看你。”赵碧心疼的抚向丈夫眼角的伤疤。她即便是没有一一检查，也知道丈夫的身上肯定增添了许多新的伤痕。不知道受伤的时候，他到底有多疼。 纤纤玉指从眉毛摸到脸颊，再到略微长出胡须的下巴。她的男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别看她平日跟没事一样，多少个夜晚，她担心得无法入眠。多少次，她在噩梦中惊喜。多少次，她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吕向阳此刻的心中又酸又涩，他离开的时候，碧晨还挺着一个大肚子。再次回家，孩子已经周岁了。不知道她生产的时候遭了什么罪；不知道她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是怎么挨过去的？ “宝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吕向阳的声音，淹没在一个深深地拥吻中。 孩子们很快适应了爸爸的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很快就能够清楚的叫出爸爸。对于这位中途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男人，他们总觉得他是个迷，对他充满了好奇。 丈夫的归来，并没有影响碧晨的正常工作。她的研究正进入关键的时期，一旦处于工作状态，所有的生活琐事，都不会干扰她的实验和取数。 吕继山得意的跟儿子说着自己的买卖，他渐渐喜欢上北京的生活。 “你不知道，每次我买糖葫芦的时候，身后都要跟一串孩子。他们学着我的吆喝声，就像是在帮我做生意。来，试试爸爸的手艺，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人年纪大了，比孩子更需要关注和肯定。 吕向阳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糖葫芦，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父亲。他无论再忙再累，对待母亲和自己都是那么温柔。似乎他们所有的要求和愿望都是理所应该被满足的。 “好吃！”吕向阳笑着点了点头。 甄珠带着孙子们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和秦嫂子一人扶着一个人孩子。孩子们正朝着爷爷这边奔来，口中呀呀的表示自己也想要糖葫芦。 院子里的笑声传了好远，天上南飞的大雁，将这片笑声，传递到了老家甄家湾。 赵启明已经将石制品加工厂的股份全部转卖给了王海民。他看到了更加广阔的日用品市场，中国渐渐走向开放，人们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旺盛的市场需求正在渐渐大于供给。 一年的时间，他在s省份开了十家洋洋百货。将自己这一年赚的钱和卖股份的钱全部投入了市场。要不是家里还有养鸡场的生意张罗着，在花销上还真是有点捉襟见肘。 洋洋百货成了时髦的标志，这里面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小型家电和自行车。 赵启明的生意说白了囊括了人们衣食生活各个方面的需求。外面的发达城市流行什么，他就进什么回来。在s省份，如果连洋洋百货都买不到的东西。别的地方几乎不可能有。 吕向阳因为受伤被组织召唤了回来，边境的局势已经由其他队伍接手。这一次，上面难得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 一来，考虑到他的家庭因素，毕竟他可是错过了孩子的出生和成长的前一小段时间；二来，他这次的伤痛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那把他从y军手里拿到的匕首，差点要了他的命。 原来，匕首的确如同吕向阳所想，是y过一个军事家族的传家宝。可想而知，他在后面的对峙中，遭到了对方的疯狂报复。 吕向阳好几次以自己为诱饵，粉碎和瓦解了对方好几次大型军事行动。 过程是艰难的，可是结果却是令人欣慰的。吕向阳他们的突击团，几乎干掉了超过他们五倍力量的军事打击。上级很快派人支援，吕向阳也才得以提前回家。 趁着这次休假，吕向阳打算做一件他一直都想做，却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 回家一个月之后，他再次背上行囊，离开了北京。 “橙子，妈妈的好闺女。等向阳这次回来，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甄珠无数次感慨，要不是遇到了橙子这样的好儿媳，她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这次吕向阳离家，是为了探望那些因为伤病离开部队的战友。当然，还有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无法回家的战友的家人。 离开的时候，碧晨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吕向阳。这一点，甄珠和吕继山举双手赞成。 “妈，这个月我和孩子就要暂时靠您和爸爸养着了。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就有钱了。”赵碧晨亲昵的挽着婆婆。吕家人心善，婆婆是最善良的那一个。 “成，爸妈愿意一直养着我家橙子。”甄珠将碧晨脸颊边上的头发挽在耳后。 吕向阳按照手里的名单，一家一家的拜访。看了退伍的战友，他的心情更加沉重。那些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志，那些将自己满腔的热情都投入到为人民奉献的事业中的战友，却因为身体的伤痛或者残疾，大部分都过得不好。 因为手上拿到的地址并不是很清晰，他有时候将附近的村子都走遍，才能够找到准确的地址。 战友大多出生偏僻的农村，他们退伍回家，还得担起一家人生活的重担。吕向阳欣慰的是，在战友的脸上，他没有看到妥协。他们眼里，还燃烧着对美好生活的期望。 名单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户人家，他特意留到最后。这家人，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去面对。 陕西西安龙门镇二崖山村，一个位于山坡坡上的小村落，此刻正炊烟袅袅。太阳已经落山，唯有一缕缕余晖，还映照在西边的云彩上。给苍茫的大地，一点点绚丽的色彩。 “这位大爷，请问您知道张铁柱家住哪里吗？”吕向阳紧了紧肩膀上的背包。他此刻嘴唇干涸得泛起了白皮。 “你找谁？俺没有听清楚。”浓重的陕西口音，老大爷侧了侧身子，将耳朵转过来。 “大爷，我找张铁柱家。”吕向阳估摸着大爷年纪大了，听力下降得厉害。 “哦，俺听清楚了，你是找张铁柱的家？他早就没了，你找他作甚？”大爷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人并不糊涂。 “我是他的战友，我来看看他的家人。” 大爷倒是诧异的多看了一眼吕向阳，示意吕向阳跟他走，他带吕向阳过去。 脚下的黄土地并不平坦，但是大爷的速度跟他的年纪并不成正比。他似乎有点期待，脸上的神情说不出好与不好。 “小张，小张，快点出来，你家来客人了。”大爷还没有走近，就开始唤人。他的眼睛没有花，来的是名军人。看样子，是来照看张家人的。 一座低矮的泥砖房子中，顺着大开的堂屋门望过去，里面黑洞洞的。房顶的茅草似乎有点稀疏，杂乱的堆砌在房顶。以吕向阳的经验来看，这座房子一到下雨的季节，几乎是没有办法住人的。 “谁来了？”低矮房子最旁边是一个简易的棚子，张铁柱的父亲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看到吕向阳，他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他的头快速的低了下去。 有一秒钟的时间，他以为他家柱子回来了。 “爹，这是咋的啦？”吕向阳身后，一个背着满背篓猪草的女人诧异的看着家门口的情况。 “同志，你是俺家柱子的战友吧？”张铁柱的父亲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吕向阳。他的眼睛，就像是在看自己归家的儿子。 “来，坐这里。我去给你弄碗水，看你口渴得嘴唇都干裂了。”张铁柱的父亲慢慢的走进厨房，他的右腿似乎受过伤，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让吕向阳要紧了牙关。 吕向阳在张铁柱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他帮着张家重新盖了房顶，甚至自己掏钱买红砖，给这座老房子修修补补，免去了住在这里的人再遭受下雨的折磨。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傍晚背猪草回家的人是张铁柱没过门的媳妇。她在自从知道张铁柱离世的那天起，就搬到了张家。主动担负起了照顾张铁柱父母的活计。 张铁柱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姐姐远嫁他乡，弟弟急症去了，没有养大。结果，他还没有结婚，就永远离开了父母。 吕向阳离开张家的时候，除了给自己留下车票钱，将身上所有的积蓄全都留给了张铁柱父亲。 “大叔，我还会再来的。你和婶子一定要保重身体。”挥手告别张家家人，吕向阳转身大步走向镇上。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在柱子父亲的眼里看到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怀念。 吕向阳没有直接回家，他趁着出来的机会回了一趟老家。好久没见岳父岳母，他心中颇为挂记。 罗淑芬和赵旭东对于吕向阳独自一个人回来有点不明所以，经过他的解释，他们才明白原来女婿是探望战友顺道回的家。 吕向阳回家一刻也没有闲着，他将养鸡场里需要维修和改进的地方统统弄好。给家里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洁，甚至连家里的灶台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是不称职的。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家，他整理好家里的琐碎事情，在洋洋百货当了几天售货员。其实，他只是为了陪伴父母而已。 离开老家之前，吕向阳登上了甄家湾背后的最高那座山峰。 他找到巫婆婆的坟墓，将四周的杂草整理干净。拿出准备好的鸡和白酒，端端的摆在坟前。 “我一直想要对您说一声谢谢！” 第103章 “小二, 你等等我。”吕弘茂不紧不慢的从车上走下来。而在他之前跳下车的吕弘盛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向火车出站口。 “跟你说了好多次, 别叫我小二。”停下脚步, 吕弘盛转过身体冲哥哥吐舌头。 “妈妈, 你们快点。小舅舅说不定已经下火车了。”五岁的弘盛特别活波好动, 他向来古灵精怪。今天是小舅舅赵尉辞来北京过暑假的日子, 听说小舅舅以后就在北京念书。这简直太好了！ 他对这位不长期相处, 但是一直有信件来往的小舅舅怀有极大的热情。 三十岁的赵碧晨快步走向孩子。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利落的短发跟白色的衬衣和蓝色的牛仔裤特别搭，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凉皮鞋。 吕弘茂一把握住弟弟的手, “都跟你说了，别乱跑。妈妈看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哎呀，你真是个小老头。”吕弘盛翻了个白眼, 他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吕家的两个小不点比同龄人都要成熟许多, 这或许跟家庭教育有直接的关系。在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父亲提到部队上去站军姿。跟大人相处的时间比小朋友多, 造成孩子言行举止都模仿着大人的模样。 “走吧。”赵碧晨笑着牵起老二的手。如果这孩子也跟老大一样让她省心就好了。然而, 自从孩子出生以来, 老二就更加让他们费心。好在弘茂虽然听话, 碧晨也是一样倾注了关心和爱护, 并没有区别对待。 平日里她工作一直很忙。但是，只要一有时间, 她铁定是要陪孩子的。四年的时间，她从一个普通的科研所研究员坐到了副所长的位置。她的科研成果不仅获得国家的特级表彰, 甚至在国际上也有了相当的地位。 关于杂交水稻和新型小麦品种的研究, 让中国的粮食亩产在三年之内翻了两番。大-跃-进时候的口号在这个时候变成现实，这一研究，直接促进了国家领导人对农业改革的决心。 出站口等了不到十分钟，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少年走出火车站。 赵尉辞今年十二岁，他继承了父母相貌中的优点，这个年纪已经能够看出长大了一定是个帅哥。板寸是最考验人长相的发型，赵尉辞出生后，家里的条件已经变好。营养到位，导致他在这个年龄已经长到了一米七。 “小舅舅！” 两孩子一看到赵尉辞，立刻扑了过去。每年暑假，甄珠和吕继山都会带孩子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因此，孩子们对老家的小舅舅有着别样的情感。 赵尉辞看到姐姐和两个侄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于是，赵尉辞在吕弘茂和吕弘盛的簇拥下，回到了姐姐家。 “你们别缠着舅舅，他坐火车也累了。让舅舅吃了饭去休息，好不好？”赵碧晨颇为感慨的将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转眼间，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好吧。”两孩子依依不舍的松开赵尉辞。 在赵尉辞来京之前，赵碧晨已经跟家里人商量好了。爸妈做生意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然然。再加上北京的教育资源肯定不是甄家湾能比的。她现在有了条件，肯定是要将小弟接过来的。 吕向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他四年前从老家回来，被留在了北京。现在的他是特种部队的总教官，团长级别的待遇。专门负责为国家培养兵王和优秀的特种兵。 晚上，赵尉辞发现饭桌上少了一个人。 “姐，姐夫呢？” “小舅舅，我知道！”吕弘盛举起小手。 赵碧晨点了点头，他才得意的放下筷子，看向小舅舅。 “爸爸在给然然舅舅当考官。”难为吕弘盛竟然能够记住考官这个词。毕竟，他才五岁，理解能力是有限的。 赵尉辞没听明白，疑惑的看向姐姐。 “你然哥这段时间不是大学毕业吗？他们军校除了要交毕业论文之外，还要进行最后一次体能测评。听说是一次野外拉练，你姐夫是总指挥。”赵碧晨接到小儿子的求助信号，跟弟弟解释道。 赵尉辞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家里都还好吗？爸妈身体怎么样？小叔和小婶呢？”赵碧晨也有大半年没有回家了。她现在才发现，如果不是有了家庭和孩子的羁绊，她很容易进入跟上辈子一样的工作狂人的状态。 “养鸡场的规模又扩大了，这一次，爸妈分了股份给吴家。洋洋百货生意可好了，我的同学都喜欢去那里买东西。基本上爸妈看顾家里，小叔和小婶联系进货和运输。” 赵尉辞停了一下，琢磨着姐姐应该想要听退伍老兵运输队的情况。 “姐夫和小叔合办的退伍军人运输队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百人。他们不仅满足洋洋百货的运输任务，还会顺道接一些别的货物运输。我听小叔的意思，想要再买一台货车。” 家里人商量事情从来不避着赵尉辞，甚至有时候还会问他的意见。所以，他才能够知道这么多。 赵碧晨欣慰的看着弟弟，他真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听小叔的意思，阿辞还挺有经商头脑的，就是不知道他长大以后想要干什么。想到这里，碧晨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阿辞，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两个孩子眼睛发光的看着小舅舅，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我，我说了姐姐不许笑我。我想当老师。”赵尉辞不知道姐姐会作何反应，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跟家里人说过自己的梦想。 听到这里，赵碧晨不由得心生感慨。赵家祖上就是读书人，好几辈人都是私塾老师。她这辈子算是要一直跟书本和研究打交道，没想到弟弟也有相应的志向。 “好，只要你喜欢，姐姐会一直支持你的。” “妈妈，妈妈，阿盛长大了要向爸爸一样当一名军人。”吕弘盛站起身子，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你还别说，小模样挺像这么回事的。 “阿茂，你呢？”赵尉辞看向自己身边端端坐着的吕弘茂。 “小舅舅，我长大了想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说到钱，吕弘茂眼里有着别样的光彩。这跟他沉稳的性格，一点都不相符。 赵碧晨工作实在是太忙，让弟弟熟悉北京这件事就交给了公公。只要阿辞跟着公公去走街串巷卖上几天糖葫芦，相信他一定不会迷路。 吕向阳和赵尉然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相继回家。赵尉然的成绩让吕向阳颇为意外，他没有想到文化成绩排名第一的小舅子，竟然在体能考核上也位列前三。 “好小子，真不错！”吕向阳锤了一下赵尉然的胸膛。 国家现在急需的就是像然然这样的人才，有头脑，懂得最新的电子信息技术。听说现在美国已经提倡科技作战，再也不是自己那会儿上战场时候的战争模式。 赵尉然被姐夫表扬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当他知道姐夫是考核总指挥的时候，心里还一直担心自己给姐夫丢人。 这个时候，房子大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吕弘茂和吕弘盛两兄弟自从满了5岁之后，被父母要求单独睡一个房间。 或许是吕向阳训练到位，两个孩子很快适应了独自睡觉这件事。他们甚至心里暗自窃喜，不用再跟哥哥（弟弟）睡一张床，说明他们不再是小朋友，而是大孩子了。 甄珠和吕继山一个房间；碧晨和吕向阳一个房间；赵尉然一个房间；赵尉辞一个房间。就这样，家里都还剩下一个客房。 此时的赵碧晨无比庆幸当初选了这个大房子，这四年的时间，她终于将欠爸妈和小叔的钱都还清了。她知道现在这座房子在未来的价值，甚至，她正在攒钱打算再购置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是为弟弟阿辞准备的。倒不是她偏心，小叔早在三年前在北京给然然购置了一套房子。只不过然然嫌弃一个人住冷清，一直没有搬过去。 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是要多为弟弟考虑。至于丈夫和公公婆婆，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们一直都将然然和阿辞当做是一家人，而且自从上了北京，他们将这个家都交给了碧晨来打理。 晚上，好久没有回家的吕向阳抱着爱妻温存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碧晨求饶，他才放开了她。 呼呼呼，碧晨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人不是说：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吗？她每次都被丈夫绝对压制，根本没有机会反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吕向阳搂着妻子，一点一点的啄吻着她的脸颊。 “嗯，你说。”碧晨的声音还带着刚才的娇媚。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虽然是老夫老妻了，吕向阳在碧晨面前一直都扮演着小狼狗的角色。别看他比碧晨大，撒起娇来，碧晨都招架不住。 碧晨已经熟知丈夫的脾气，抱着他的脖子，对着喉结狠狠地吻了下去。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我告诉你，我投降还不行吗？”吕向阳的声音都变调了。 “陈冲调到北京来了，你的喻姐姐也要跟着一起过来。” “啊！这是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赵碧晨激动的抱着丈夫亲了好几口。这些年，她虽然一直跟喻晓月保持着信件来往。可是，见面还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时候上北京？你知道具体的时间吗？我好期待他们家妞妞，肯定长成了一个小美人。哎，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没有生个女儿？都是你，我不管，我要女儿。” 一个粉拳砸在丈夫的胸膛，赵碧晨的娇撒得理直气壮。 “乖！要不然，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吕向阳再次压了上去。 “改天，改天再生。今天够了，够了！”赵碧晨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终于迎来了赵碧晨期待已久的喻晓月，她特意请了一天假，带着两个小淘气去喻姐姐家拜访。出发前，她特意叮嘱两孩子。 “到了喻阿姨家一定要听话，知道吗？他们家有一个好漂亮的小妹妹，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妈妈，有隔壁的子悦漂亮吗？”吕弘盛期待的问道。顾子悦是他们邻居家的小妹妹，刚好比两兄弟小一岁。她是孩子们的好伙伴，经常跟两兄弟玩在一起。 “这个，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带着孩子来到喻晓月和陈冲的新家大门口，赵碧晨期待的敲响了大门。 “来了，请稍等。” 赵碧晨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她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是喻姐姐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呀，碧晨！”喻晓月打开门，一把抱住了门口的赵碧晨。她原本打算过几天去找碧晨的，没想到她倒是先上门了。两个女人好久没见，紧紧地抱在一起。 过了好久，等她们松开，喻晓月才想起碧晨身边还有两个小客人。 “宝贝，给喻阿姨一个抱抱，好不好？”喻晓月蹲下身来，这对双胞胎兄弟让她羡慕不已。她倒不是说想生个儿子，而是觉得双胞胎是很难得的。 “阿姨，你好！我是弟弟吕弘盛。” “阿姨，我是哥哥吕弘茂。” 两兄弟肤色不一样，长相也有点差别。因此，喻晓月还是很好区分他们的。 “都是乖孩子，跟阿姨一起进去，好不好？妞妞，家里来客人了。快出来吧！”走进大门，喻晓月冲女儿的房间喊道。 十年之后，吕弘盛都还记得自己见到陈舒怡的第一眼。她抱着一个雪白的玩具兔子，头顶扎着一个冲天辫，一张胖嘟嘟的圆脸就像是奶奶做的元宵一样，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于是，他还真的这么做了。 赵碧晨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孩子，出门的时候还答应得好好地，没想到阿盛一来就把妞妞给弄哭了。 至此，吕家兄弟的需要保护的名单里，多了一个叫陈舒怡的女孩子。以及在未来的十年里，他们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友谊。 吕弘茂和吕弘盛六岁的那年，钱会理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赵碧晨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师妹，你别哭了。老师，老师他这是喜丧。”杨鸷哽咽着。师妹已经哭晕厥了好几次，他看着心里难受。 的确，钱会理并不是因为病痛折磨而走的。他是自然老死，身体各项器官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遵从老师的遗愿。赵碧晨和师兄们将他的骨灰撒向了大河。他生前说过，他要看着祖国变得更加富强，他要看着学生们的研究成果让华夏大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送走老师，赵碧晨足足瘦了十斤。钱会理对她的影响太大了，他不只是她的导师，他更多的是碧晨的研究精神的支撑。 为了纪念老师，她将老师身前居住的房子改成了一座免费的公益图书馆。 里面的书籍有她空间实验室里赵家的珍藏，还有师兄和师姐们捐献出来的书籍。甚至有单位和个人自愿贡献出各式各样的书籍。 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有间书屋”完成改造。赵碧晨将自己这半年的精力全部都投在了这座图书馆里。里面的每一个设计，每一次改造她都全程参与。 站在院子里，赵碧晨看着堂屋上的牌匾。这是她亲手写出来，亲手雕刻而成。 老师，这是您想看到的，对吗？ 图书馆同样雇佣的是退伍军人来进行管理。赵碧晨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组建了“有间书屋”的管理基金会，因为图书馆并不盈利，所以它其实是一个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填充的爱心工程。 对于妻子的决定，吕向阳举双手赞成。钱老的贡献，不知道让全中国多少人填饱肚子，免于挨饿受困。 同年年底，赵碧晨被中国农业大学特聘为特约教授，请她为研究生上课。赵碧晨将自己所有的从学校获得的补贴，全都捐献给了“有间书屋”基金会。 甄家湾，赵启明正在执行自己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赵家小叔，你是这个！”甄世嘉竖起了大拇指。他早已经成家，现在连孩子都上学前班了。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甄家湾所在区县的县委书记。 赵启明找到他，是捐钱给甄家湾修建一条从村口连接镇上的马路。 并不是说现在没有路，而是现在的机耕道不仅狭窄，一到下雨天，道路泥泞得几乎没有办法前进。这段长度接近两公里的机耕道，如果要修建成石子路，需要花费的至少是十万块钱。 这个消息传回甄家湾，好多人悄悄的将家里的鸡蛋、腊肉，甚至是做好的腌菜放在了赵家门口。 赵家，可真是好人啊！ 于村民而言，他们最不放心的就是需要踏着泥泞道路去上学的孩子。赵家的确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一家人，可是他们富裕了之后，没有忘记拉乡里乡亲一把。 甄家湾谁家没有买过鸡蛋和成鸡给赵家人？谁家没有托赵家卖过家禽？ 现在，赵家人还要出钱帮忙修路。村里的老人直说要给赵家人送个牌匾。他们还真是让村里的人嫉妒不起来。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也因为赵家人实在太实诚。 这条路一修就是三个月，从秋天一直修到冬天。甄家湾的村民主动提出帮忙，将这条原本至少需要四个月修建的道路提前了一个月竣工。他们全都是义务劳动，不要赵家人一分工钱。 正式通车那天，甄家湾的村民集资请来了腰鼓队。他们要庆祝这个不寻常的一天，更要感谢出钱修建这条路的赵家人。 十万块钱，这几乎等于洋洋百货半年的利润。赵启明就这么大手笔的花了出去，而且得到了赵家人的一致认可。 赵碧晨三十五岁这一年，收到了国际农业科学研究委员会的一封越洋信件。邀请她参加5月5日在美国纽约举办的第十届国际农业发展研讨会。这是赵碧晨第一次知道国际上还有这样的研讨会。 国家非常重视这样的邀请，赵碧晨甚至被专门叫过去谈话。 意思很简单，希望赵碧晨能够代表中国参加这次会议。并且，更为重要的是向世界介绍和彰显中国的研究成果。此时的中国，是需要这样的噱头，需要更多的关注。 于是，赵碧晨在四月底收拾行李去了纽约。她此行，并不是只有这一个目的。 在研讨会议召开之前，赵碧晨在纽约转了好几圈。当然，她不是来旅游的，她是来实地考察美国农业的发展进程的。 看到一个个新式的机械操作，看到一片片规划条理的农田。赵碧晨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来自后世，自然是见过比这个更先进的设备和作业方式。但是，她并不知道在这个时期，美国已经进步到了这种程度。 通过粮食产量的测算，赵碧晨甚至发现，他们的亩产已经超过了现在中国的平均水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研究和推广力度还不够。说明中国农业的发展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研究的落后，更重要的是农业生产方式需要从大集体分家到户。 赵碧晨将自己的所见所感记录了下来，她回去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汇报。 直到研讨会当天，赵碧晨都还在记录和总结。 “下面，我们有请来自中国的女科学家赵碧晨女士谈谈她对粮食品种对产量影响的看法。”主持人的声音刚落下，会议厅立刻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中国？科学家？别开玩笑了！” “听说中国人连饭都吃不饱？” “女士？不，这不可能。” “我好想在哪里听说过赵碧晨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里？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在大家的议论声中，赵碧晨站在了发言台上。她就这么静静地环视了一圈会议场，然后，一开口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中国竟然有人英语能够说得这么地道和流利，还是搞科研的？这不是开玩笑吗？ 要知道，在场能够有发言权的，无一不是各个国家的科研精英。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说英语，他们甚至好多人都是需要用到同声传译的。 “你们不觉得你们现在的表现很可笑吗？中国像我这样的人抓出来一大把，而我只是他们中最笨的那一个。下面，我想要引用几段我在国际期刊上发表的论文论题作为我本次发言的主题……” 赵碧晨发言那一刻，会议厅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那些嘲笑的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原来她就是全世界著名的ms zhao。那些神奇而又伟大的研究，那些天马行空，却有跟实际息息相关的设想，在她提出来之后，都一一变成了现实。 “thank you！”赵碧晨礼貌的微微欠身，她想要说的都表达清楚了。 会议厅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好些人甚至站起身来为她鼓掌。她说得太精彩了，超越了前面的所有演讲者。当然，大部分人只是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 研讨会结束，赵碧晨并没有马上离开美国。她出来就是为了学习，所以她并没有拒绝一些同为研究学者的邀约，参加了几次小范围的针对水稻和小麦产量研究的讨论会。 在这里，她受益匪浅。她真正感受到了，闭门造车是不对的。中国需要的是外界的信息，学术也是需要交流的。她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甚至她一直卡了小半年的瓶颈，也找到了应对的措施。 半个月之后，赵碧晨回国了。她将自己关在实验室工作了足足十天，吃住都在实验室。终于，在她进行的新一项研究中，有了成果。 带着这个成果，带着从国外学习到和感受到的东西。赵碧晨直接向最高领导人汇报了自己的成果和建议。 “国情不一样，的确需要因地制宜。我们地大物博，但是我们同样拥有庞大的人口。循序渐进是好的，我们先让大家填饱肚子，再说吃好的事情。先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再谈技术更新和生产工具更新的事情。” 首长很快接受了赵碧晨的建议，他肯定了碧晨在这方面的研究成绩。 时间飞逝，吕家双胞胎兄弟也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在他们的印象中，父母都非常忙碌。甚至他们大部分的家长会，都是爷爷奶奶帮忙参加的。兄弟俩每次填写家庭人员信息的时候，母亲的工作这一栏都会写农民；父亲的工作这一栏会写军人。 以至于好多同班同学都以为吕家是不是很穷？ “舒怡，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舒怡，渴不渴？我带了凉开水。” 吕弘盛在解放军大学的新生报名点看到陈舒怡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幅献殷勤的模样。没办法，谁叫他从小就喜欢陈舒怡？在他十八年的生命中，除了考军校，就属追陈舒怡重要。 “弘盛哥哥，你不累吗？”陈舒怡可是没有忘记，当初这个家伙第一次见面就咬了自己一口。这件事，她会记一辈子的！ “不累，我怎么会累？舒怡是不是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要不然，你剩下的报道的手续都交给我来办理吧。”弘盛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可别把舒怡的皮肤晒伤了。 殊不知，早在陈舒怡选择军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跟其他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那么娇气。” 这个时代的大学是禁止谈恋爱的。但是，年轻人躁动的心是无法禁止的。 陈舒怡一进军校，就被大家一致评为最美校花。可想而知，在狼多肉少的军校，陈舒怡的追求者简直可以组成一个加强团。从学校大门口可以排到食堂。 吕弘盛在陈舒怡进学校的第一天，就意识到了：他又多了好多竞争者。 于是，仗着家里的交情，仗着他们十多年一起长大的交情；吕弘盛充分发挥了自己厚脸皮的精神，恁是将陈舒怡身边的苍蝇都赶跑了。他就差举一个牌子向大家宣告：陈舒怡是我的，你们别想跟我抢。 原本，吕弘盛还没有这么大的底气。因为，陈舒怡虽然对他一直没有疏离，可是也没有太过亲近。他这么坚持，完全就是凭着自己的一股劲儿：他不信有人会比他对舒怡还好。 直到有一次他参加高空跳伞训练，出了意外，差点摔成肉泥。他忽然发现舒怡对他的态度变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亮光。 “哥，我的好哥哥。你帮我分析分析，舒怡是不是喜欢我？” 别看吕弘盛大大咧咧的，似乎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关键时刻，他还只是个19岁的少年而已。心里的忐忑，成长的烦恼，同样困扰着他。 不过，吕弘茂跟弟弟不同。他一贯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吕弘盛似乎很少看到他的焦急和窘迫。 “你觉得呢？舒怡为什么要喜欢你？“吕弘茂放下书本，弟弟已经在自己身边唠叨了很久了。 “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结实！再加上跟舒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哎，我的哥，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吕弘盛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哥哥笑了出来。这才打断了继续吹嘘自己的话。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其实有点心虚。 “我给你支个招，你看行不行？” 吕弘茂想了想，附耳在弟弟身边说了几句。吕弘盛听得连连点头，最后拍了一下哥哥的肩膀。 “大恩不言谢！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吕弘茂摇了摇头，弟弟这样的性格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如果能够沉稳一点，就更好了。 吕弘盛直接跑到陈家将陈舒怡约了出来，在他们经常一起散步的公园里，吕弘盛看向自己身边的陈舒怡。 “舒怡，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在一起过过几个生日？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例假把我吓坏的事情吗？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心里在想什么吗？”吕弘盛说完，不等陈舒怡回答，自己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们认识了十四年，在一起过了十四个生日。你第一次来例假，我以为你生病了，背着你就往医院跑。我第一次见你，心里在想：这个女孩好可爱，我们要是能够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陈舒怡，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当赵碧晨知道自家小儿子拐走了喻姐姐的女儿，她是惊喜的。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么有眼光。她其实非常中意舒怡这孩子。 至于陈冲和喻晓月，他们也算是看着吕弘盛长大的。舒怡每次提到阿盛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笑容。如果孩子们愿意，他们当大人的自然是支持的。 儿子谈恋爱，让赵碧晨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老了。回头看看，然然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阿辞也结婚了。人生似乎到了中年，爱上了回忆往事。那会儿，她和丈夫是怎么谈的恋爱？ s省省城，赵启明拿到检查报告那一刻，他几乎站不稳自己的身子。靠着墙壁，他勉强的支撑起了自己。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原来，一个星期前，陈芳告诉他自己不舒服，总觉得心里难受。 他好不容易将手里的生意放下来，带着妻子来大医院检查。三天后拿到的检查报告，上面竟然写着：癌症晚期。 “先生，你没事吧？”路过的护士好心的扶了他一把。这位先生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脸色苍白得吓人。 “谢谢你，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赵启明摆了摆手，他没有说下去。 陈芳在家里休息，赵启明是一个人来医院拿的报告。医生看到检查结果，长叹了一口气。 “我的建议是，看看病人还有没有什么愿望。她最多还有半年的是时间。不是我们不努力，先生您看这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心脏。”医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接近死神的病患。 赵启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他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眼里从他的眼角滑落。 “医生说我怎么回事呀？”陈芳听见丈夫开门的动静，走了过去。这是他们位于省城的家，面积不算大，但是被陈芳布置得非常温馨。这还是当年洋洋百货开到省城的时候买的。 “没事，医生说你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顺便也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最好放下生意，好好的调理一下自己的生活。”赵启明的声音一如既往。他心里的酸涩，被狠狠地压住。 “哦，是吗？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我生了什么大病。最近连呼吸都觉得不太顺畅。”陈芳对于赵启明的话不疑有他。 但是，丈夫接下来的举动，就让陈芳有点迷糊了。 “好好地生意，你为什么要转出去？”以前虽然说生意上的事情赵启明几乎也没有怎么和她商量，但是这次真的来得太突然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想把钱投在别的地方。上次你不是说开发房产铁定会赚钱的吗？这么些年奔波下来，我也累了。咱们就在家乡做个不需要出差的生意，你觉得怎么样？”赵启明一早就想好了借口。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还真的当真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陈芳还真的以为丈夫想要做房地产。 除了大哥和大嫂管理的洋洋百货，其他的店面赵启明都转让了出去。趁着这个空档，他说带陈芳四处看看。万一以后生意起来了，他又要没有时间了。 天知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启明的心仿佛被刀割成一片一片的。 罗淑芬和赵旭东也被赵启明瞒了过去，他们得到的是跟陈芳一样的答案。弟弟一贯是有主意的人，罗淑芬和赵旭东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洋洋百货在发展起来之后，罗淑芬和赵旭东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们只要镇上这家店就可以了。其余的都归弟弟所有。因此，赵启明拥有完全的处置权。 陈芳以为的一个短途旅游，竟然一走就是半年。事情反常必有妖！再说，她自己的身体她还能不清楚？于是，她硬是将丈夫从g省拉了回来。 赵碧晨接到父亲的电话的时候，话筒掉在了地上。她第一时间跑到火车站，买了最快的回老家的火车。家里的每个人，她都买好了火车票。 这是第一次，赵家人和吕家人如此整齐的从北京回老家。火车上，没有人说话。一切都要等回了老家，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我可能等不及孩子们回来了。启明，答应我，为了我，为了孩子，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地！” 当赵碧晨带着一大家人在离家门口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听到鞭炮声的时候，他们都哭了出来。在老家，平白无故在家门口放鞭炮，意味着这家人有人去世了。 记忆里，那个小叔靠在坟头睡觉的梦，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赵碧晨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