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瞳》 交换 在这所学校有两种人，一种是为自己学习的人，还有一种，是为那些受过不公待遇的亡灵学习的人。 ——致敬《灵主》 “交换吗？” “换什么？” “用你们相遇相识相知的一点一滴记忆与我交换，我将保证你进全市最好的正则中学。” “你能保证吗？” “当然，我怎么说当年也算是个小学霸。我不仅能保证你顺利考上重点高中，还能让你在今后高中学习的考试中遥遥领先。而你所要付出的，不过是那么一点不太重要的记忆罢了。很划算的交易啊。” “不太……重要的记忆吗？那就交换吧。” 温玓瑶猛地睁开眼睛——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不久前洗出来的毕业照，书柜每层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各种辅导用书，时钟的时针和分针指到了五点半的位置……眼前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卧室。原来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个梦啊。 温玓瑶赶忙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距离中考只剩一周了，而她还有一大堆知识点没有完全掌握，几次模考成绩都不理想，考上重点中学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她这些天已经被繁重的学业折磨疯了，昨晚作业写到十二点，仍然没有解决几道难题。此时她顾不上仍然睡意朦胧的双眼，小跑到书桌前接着钻研昨晚的那几道题。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看到题目的瞬间，昨晚还卡成北京二环路的思路瞬间被打开了，那只手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人，竟然如此流利地写出了答案。 到班上评讲作业时，温玓瑶惊奇地发现自己是全班唯一将那几道难题全部写对的人。那一天更是过得如同做梦一般，任何一道题只要到了温玓瑶手中，就会出现无比清晰堪比教科书的解题思路，她甚至帮老师解决了一道教了十几年书都解释不清楚的难题。 中考接踵而至，温玓瑶如行云流水般快速答卷，并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进她一直朝思暮想的正则中学。 没有人知道温玓瑶为什么能在一夜之间由一个如此普通的人摇身一变成为大学霸，只有她自己这一切全要拜那场奇怪的梦所赐。她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那究竟是什么呢？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呢？当个学霸总不是什么坏事吧？”温玓瑶如是自言自语道，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掉馅饼的好事吗？温玓瑶闪动着一双大眼睛，瞳色有几秒发出了诡异的金色光芒。 正则中学将整个年级的班级分为三六九等。虽然是以最后一次中考成绩作为录取学校的标准，但是正则中学会综合考虑中考前的几次模考进行分班。虽然温玓瑶的中考分高得吓人，但是由于她的几次模考成绩都不理想，最终只能进入二等的强化班。全年级最好的两个班是奥赛班，平时除了学习普通高中的课程，还要抽出许多自习的时间来上奥赛。温玓瑶对那些不感兴趣，以她以往对自己的要求，自己能进入正则中学就已经很满意了，更不要说是在强化班。 高中与初中相比简直就是一个飞跃，初中一学期的课程量，在高中一个月就能学完。温玓瑶却学得异常轻松。温玓瑶更是惊喜地发现，她对生物这一门课程的学习有着惊人的天赋。如果把生物比作人的话，那么初中生物就是个娇娇滴滴看上去很厉害实质很柔弱的商家大小姐，而高中生物却是个丰乳肥臀霸气十足的女王，是真正的判若两人。班上不少同学刚开始学习生物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上课听不懂了。温玓瑶却学得很轻松，她对那每一条知识点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做题的笔杆挥动得很流畅。 温玓瑶在生物课上也表现得很活跃，无论老师问什么样的问题，难也好，简单也罢，她总是积极地回答。这让同学们都很震惊，一下课，全班同学围到温玓瑶的座位旁，问着“你的生物怎么这么好啊”之类的问题。一时间，整个教室的人似乎都围到了一处来，大半个教室显得空荡荡的。 教室的另一角，坐着一个男孩。他其貌不扬，面似黑炭，脸颊上长满了青春痘，坑坑洼洼，真像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那双眼睛倒是和死灰般的皮肤格外不相称，竟是那样如鹰隼般炯炯有神。此时的他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对全班同学的羡慕显得颇为不屑。 虽然刚刚做同学不久，温玓瑶对他倒是有一定的了解。报告那天，老师让温玓瑶发全班的学生证，不认识人就直接点名字，她看到有份学生证上写着“祝珂涵”这个名字，轻轻喊出了名字，看着举手的这个癞□□般的男孩，她有些疑惑，问道：“你举手做什么？”他答道：“你刚刚叫到了我的名字啊。”温玓瑶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怪她孤陋寡闻，她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起名才会用“涵”这个字，再说你要用就用吧，你倒是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啊，长得不说可爱至少也要看得过去啊…… 温玓瑶没有再说话，双手颤抖地将学生证递了过去。 “你很冷吗？”祝珂涵如是问道，显然是没有理解她的尴尬心境。 此时此刻，面对同学们的疑问，温玓瑶敷衍着笑着回答道：“这个啊……我也不太清楚呢。实话说来，我初中时成绩一点都不好，到了高中突然就很突出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温玓瑶注意到了，在她说这话时，祝珂涵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似的，猛地转过头看着温玓瑶。温玓瑶觉得他一定会问什么问题，可谁知道他只是惊讶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说，那份惊讶也渐渐归于平淡。 转眼就到了晚自习结束，走读生放学回家。温玓瑶摸索着还不算熟悉的校园小径，准备离开。这是一条路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小径，夜深人静时，总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物正在接近，总是让人浮想联翩。温玓瑶不算胆小，也不害怕走夜路，更何况她今天可是和很多很多同学一起走。可是今天……她的背后莫名生出一阵寒意，她的胸口有一种难以排解的怨恨，她必须要去杀了什么人！ 她的身体渐渐不受理智控制，偏离了通往校园大门的小径，朝着教师办公楼走去…… 全校最高的建筑要数坐落在校园正中央的实验楼了。这是一座很奇怪的楼，虽然外表看上去宏伟壮观，可是平时基本没有什么人会在其中活动。这也是一座很奢侈的楼，里面尽是实验室、机房、生态园这类房间。正则中学的实验室很奢侈，别的学校一般是一间实验室做多个实验，正则中学则是一间实验室做一个实验。想想高中三年，物理化学生物得有多少实验，正则中学硬是一一配了一间实验室。难怪这座楼有11楼之高。 而实验楼里最神秘的地方，还要数顶楼的机房了。你们可别想多了，这不是给学生上信息技术课用的机房。正则中学每次考试都用答题卡，采取网上阅卷制度，这里的机房只有每次考试后给老师阅卷使用。正因为如此，学生一般都不允许进入，它也因此了全校学生最向往的神秘之地。 而此时此刻，顶楼的机房里，公然站了一位刚进校的高一学生和一位老师。 “查到了吗？一位曾经受过学校处分生物很好的女学霸。”那名学生不是别人，正是祝珂涵。 那老师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电脑屏幕，屏幕上闪出一个又一个他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又一个个被他否决掉。他渐渐显得有些不耐烦——已经筛选了半小时了：“你给的条件太少了，很难查出来。要知道，正则中学自建校以来，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光是学生的名字和学号所占的文档就有几百兆。你这次是不是太敏感了点？仅仅是因为人家说初中成绩不好，就这样怀疑人家？万一只是人家谦虚地随口一说呢？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可有时候太认真啊，只会做无用功，浪费精力。” “是吗？”祝珂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神情茫然。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教师办公楼四楼的灯在一瞬间内熄灭了。 “四楼是物理组，这个时候老师应该还没有下班才对。难道说……”祝珂涵的额角微微沁出了汗珠。 那老师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找到了！许倩云，9年前的一位学生，生物永远考年级第一的超级学霸，当年全校最有望取得医学院保送资格的学生，却在一次考试中被冤枉作弊，不仅取消了保送资格，还被全校通报批评，并记档处分。” “没错了！”祝珂涵闻言，二话不说跑出机房，从阳台上跳了出去。 “喂，对方毕竟是积累了九年怨念的生物学霸，你就这样冲出去，是不是太冲动了点……”那老师赶忙追出去，看着自己学生的身影在夜空中好似一只海燕一般轻巧地移动，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他还真没自己学生这样的本事。 “救人要紧，毕竟我们都不知道那个许倩云想做什么事！”在丢下这样的一句话后，老师再也没有听到自己学生的半点声音。 此时此刻，教师办公楼四楼一片漆黑，几名老师出去检查电路，只留下一名老师坐在办公室里备课。也就趁着这个时间点，一名本不认识前往物理组办公室路的学生走进了办公室，并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身后的门。 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她说：“我想杀人。” 那位老师倒是显得很坦然，显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他说：“是许倩云吗？九年了，我以为你早已忘记了那件事，没想到九年的时间你还是找来了。的确，当年错怪你作弊是我不对，等那件事被查清楚时，你已经毕业了。听说你那年高考失利，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你很抑郁，甚至跳楼自杀。我确实有错，不过罪不至死吧？罢了，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那就来吧。知道我为什么把其他人都骗出去检查电路吗？” “这么说来，我还是得谢谢你了。”女孩冷笑着说道。那确实是温玓瑶一个未满16岁孩子的声音，可是她说话的语调那么深沉，真像个经历了十几年苦痛人生的成年女子。说话间，温玓瑶的右手幻化成一把利刃，笔直地向那位老师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老师只想闭目待死，耳畔突然传来窗户碎裂和什么人跳落在地的声音，温玓瑶的利刃被另一把剑格挡开了。 “解怨锁！”突然到来的男孩双手快速地捏起法诀。温玓瑶的脚边出现了巨大的法阵，几根粗大的链条从地上冒出来，捆住了温玓瑶的双手和双脚。 “明明就是这么点小事，值得动手杀人吗？”祝珂涵大声吼道。 “哼，高一的小娃娃怎么懂学姐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美好的前程全毁在一个蠢货老师手上的心呢？”温玓瑶再次开口了，这次的声音不再是温玓瑶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很尖锐的女声，她双眸的金色也变得更加刺眼。 “这丫头，到底拿什么和那个女人交换了啊？融合的程度怎么会这么深？”祝珂涵仍然在不断地捏法诀，他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多，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锁链要被挣脱了。 那位老师对眼前的景象颇为诧异：“你是鎏光的人吗？才高一啊……” “老师别怕，我既然身为鎏光的人，就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祝珂涵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却明显觉得力不从心。下一秒，温玓瑶已经挣脱锁链，一刀向祝珂涵砍来。 “既然如此，我就先杀了你！”温玓瑶如是厉声说道。 老师见状立刻喊道：“好孩子，快退下吧，这都是我的错，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老师，你把我们鎏光当什么了？既然见到有黄金瞳在学校里作恶，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祝珂涵在说话间，胸口就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虽然没伤到要害，却也溅出了不少鲜血。那血溅到温玓瑶脸上，更是让她起了杀意。 “再这样下去，你不仅救不了老师，还会害了自己啊。”老师这样规劝道。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爸爸好了。”在场的三人同时一愣，他们既然都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已经通过那破碎的窗户进入了办公室。 祝珂涵认出来了，那是同班的孙晨阳。 “对付女孩子嘛，爸爸可是最拿手的了。”孙晨阳边说边抛出一个媚眼，祝珂涵看到有个肉眼可见的粉红色爱心正向温玓瑶飞来。温玓瑶只是一愣，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什么？竟然对爸爸的女性必杀技媚眼无效？”孙晨阳做出了一脸失望的晕倒状。不仅是祝珂涵，连那位老师也是颇为无语：“又是高一的吗？鎏光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收啊……” “不可能啊，爸爸的必杀技对女性百发百中啊！莫非这丫头不是个真正的娘们？”孙晨阳如是无力地咆哮道。 “既然都是鎏光的人，就一起去死吧。”温玓瑶大刀挥来，准备一招将两人全部杀死。就在她挥刀前的刹那，老师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是他的儿子打来的。老师按下了免提键，是个男孩的声音：“爸爸，还没下班吗？我和妈妈都很着急呢。” 说也奇怪，当那男孩声音响起的瞬间，温玓瑶灿若明星的双眼突然渐渐黯淡了下来，逐渐恢复为黑色。女孩无力地瘫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全身不停地在颤抖：“我……我这是怎么了……” 祝珂涵和孙晨阳面面相觑，祝珂涵说：“喂，你加入鎏光多久了？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孙晨阳摊手：“爸爸也没见过呢。不过似乎是有种未知的力量把黄金瞳压制下去了呢。” 四楼的灯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也开了，先前在实验楼顶楼和祝珂涵对话的老师领着物理组一群人冲了进来，那老师大声嚷嚷着：“老凌，你没事吧？” 物理凌老师刚和儿子通过电话，说：“多亏了两位鎏光的同学出手相救，我没事。只是邢老师，你把两个才上高一的孩子收进鎏光，真的好吗？今天的事情危机万分，若不是最后出现的奇怪现象，我和这两个孩子都会死在这里。” 邢老师也有些尴尬：“确实挺对不起孩子的，可是这一届我们人手奇缺。要知道，我们老师都没那个本事，有那种能力的学生真的一个都不能放过。”邢老师确实没说话，他不具备祝珂涵那种在空中像海燕般自由穿梭的身手，更没有本事闯入黄金瞳布下的结界，否则刚刚他早就撬开物理办公室的门冲进来了。 面对这兔起鹘落般的种种变故，温玓瑶又害怕又好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刚刚要谋害自己性命的女学生，凌老师倒是表现得很和蔼：“没事的，孩子，这事不怪你。如果你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就问邢老师吧，他是鎏光的负责人。” 鎏光 “鎏光是指成色好的黄金的颜色。”离开教师办公楼的路上，祝珂涵这么对温玓瑶说道。 “哼，这点爸爸也知道。爸爸还知道‘鎏’有时同‘镏’，指把溶解在水银里的金子涂在器物表面以装饰的技术。”孙晨阳立刻在旁边喊道。 “我觉得我没太必要知道这个很文艺的名字的含义……我更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黄金瞳又是什么？还有祝珂涵，你胸口的伤，没事吗？”温玓瑶问道。 祝珂涵笑得很释然：“当然没事啦。刚刚我已经对伤口做了初步处理，血已经止住了。等进了实验楼，邢老师一定很快就能帮我把伤治好。”那个时候，温玓瑶越发觉得祝珂涵的眼睛很好看，他拥有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又如皓月般皎洁，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真实，似乎都能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所容纳。温玓瑶看过《哈利波特》，他觉得祝珂涵没准就和哈利一样，继承了爸爸的外貌，妈妈的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祝珂涵的妈妈真是个大美人，可惜没嫁个英俊的丈夫，生出了这样的儿子来。 聊着聊着，三名学生已经跟着邢老师走到了实验楼。 “你是叫温玓瑶吗？”邢老师看着女孩说道。现在的女孩子脸色煞白，目光憔悴，额前的碎头发凌乱地披着，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挥臂成刃，眼眸散发着耀眼金光的杀人狂魔。 “是。” “好，温玓瑶，你要记住，今天的事谁都不能告诉，哪怕是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说出去。如果你不是黄金瞳的受害者，我们也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件事来。”邢老师突然把双手按在温玓瑶肩上，目光坚定地说道。 温玓瑶显然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忙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不不，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黄金瞳的制造者。告诉老师，你是不是曾经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梦里有个人要与你交换，换了之后你就能当学霸？” “是。” “那她要与你换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太把她说的话当回事，也太想当学霸了，所以没问清交换的是什么就答应了。” “天啊，这可就麻烦了。如果都不知道交换的是什么，我们怎么帮你消除黄金瞳呢？” “老师，有黄金瞳的后果很严重吗？” “那也不一定，得看附身于你的学霸想要做什么了。她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做个善举，倒也是好事；只是如果像你今天这样，是深藏着什么怨恨来□□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黄金瞳……到底是什么？” 邢老师清了清嗓子，这个动作似乎是宣布什么重要事情前的比作动作。在清完嗓子后，他又顿了几秒，大概是在组织语言。他说： “大约是在一百年前，我们在学校里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有些人的瞳孔有时会闪现出耀眼的金色。” “金色，本来是种美好的颜色，我们叫它黄金瞳。可是我们逐渐发现，这些拥有黄金瞳的人，其实是一些被死去学霸亡灵附身的人。我原本是个真真切切的无神论者，可是当我看到了黄金瞳这种东西后，我不得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亡灵这种东西。” “这些死去的学霸会找到目标，进入他们的梦中。他们不能随随便便附身什么人，必须要和那个人达成交易共识。拥有黄金瞳的人之所以会一夜之间逆袭成为学霸，只是因为他们被学霸附体了，完全是学霸在帮他们解题。由于交换事物的不同，学霸的融合程度也不一样，眼睛呈现出来的颜色也不一样。照你刚刚那样朗若明星的眸子来看，应该是融合程度很深了。” 温玓瑶闻言问道：“也就是说，我没有真正地变成学霸？” 邢老师说道：“可以这么说吧。也正是因为你的生物太突出了，祝珂涵才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当年的许倩云。这个世界上哪有不努力就当学霸的好事呢？先不论那个死去学霸未完成的心愿是好是坏，这样在学生之中本来就是件十分不公平的事。学霸选择附体的学生一般都是原来成绩不太理想的，这样他们才有较大的可能答应交换。一个本来成绩不理想的学生凭借这种途径当上了学霸，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学校都是不允许他们存在的。于是在黄金瞳出现后不久，有位老师站了出来，他组建了鎏光。” 邢老师看了一眼祝珂涵和孙晨阳，继续说：“正如刚刚祝珂涵和孙晨阳所说，鎏光的含义就是成色好的黄金的颜色。那位老师认为黄金瞳虽然是金子一般的颜色，但是由于它的存在违背常理，应该算作劣等黄金，而鎏光，是超越这种黄金的优等黄金。鎏光存在的意义，正是要阻止黄金瞳的一切影响校园秩序的行为，让每一位黄金瞳受害者摆脱学霸附体，做个正常人。” “那鎏光这些年的成效怎么样呢？”温玓瑶问道。 邢老师笑得很自豪：“当然是效果显著了。不然学校今天出个事，明天死个人，早就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了。我已经是鎏光的第七代负责人了，迄今为止，鎏光从没有让任何一人死在黄金瞳的刀下。只是可惜……鎏光虽然曾经一再阻止了黄金瞳，却对查出黄金瞳的来源没有丝毫头绪，更不能彻底根除他。到了我手上时，鎏光成员的人数已经相当稀少了。我不得不从高一新生中选择新成员，祝珂涵和孙晨阳都是前不久刚刚进入鎏光的。” “难怪爸爸以前都不知道他也是鎏光呢。”孙晨阳如是说。温玓瑶不知道他哪里养成的坏习惯，居然喜欢自称“爸爸”，不觉得会显老吗？ “呵，在一个班都没看出来，只能怪你能力太低。”祝珂涵回应道，其实他这话也是在说自己，他也没看出来孙晨阳是鎏光。 “死去学霸的怨念是种强大的能量，它能让黄金瞳拥有者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强大能量。而我的鎏光，同样也可以把学生迫切想当学霸的心转换成强大的能量，让他们拥有和黄金瞳匹敌的能力。”邢老师继续解释道。 “哦，难怪你当时说你们老师不具备这种能力。”温玓瑶说。 “是啊。我们早就老了呢，年轻的那份冲动劲，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呢。”邢老师说。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温玓瑶又问。 “很简单。黄金瞳一般只会在学校里爆发，你在外面都是个寻常人。我们不知道你交换的物件是什么，所以帮你剔除黄金瞳会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好在你和祝珂涵、孙晨阳在一个班。你所要做的，就是在学校里和他们在一起好了，这样可以方便他们找到剔除黄金瞳的办法，也能随时随地防止黄金瞳爆发。” “连上厕所也要在一起吗？” “额……这就不用了，你让他们在厕所门口守着就好。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先这么散了。祝珂涵，你等等走，你的伤……” “老师，不用了，这点伤我自己会处理好。”祝珂涵边说边进了生物实验室，温玓瑶紧接着就听到他翻箱倒柜找东西的声音。 “你别奇怪。每一门学科的能力是不同的，生物的能力就是治愈。这也是让我们很头疼的一点，许倩云既然擅长生物，在战斗中就一定有惊人的治愈能力，恐怕不太好控制。”邢老师对温玓瑶解释道，“祝珂涵最擅长的学科是化学，生物也不差呢。”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祝珂涵，你的伤真没事吗？”温玓瑶问道。 “没事没事，女人就是婆婆妈妈。”祝珂涵边说边拍拍自己的胸脯，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已经痊愈，可是他很不幸地拍重了，大概是伤口被这几下拍打弄疼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那原本就坑坑洼洼的皮肤因为痛苦揉成一团，确实是副很滑稽的样子。 祝珂涵连忙转移话题：“比起这个，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个时候许倩云的人格，会因为一个电话被压回去了？” “呵，这都不知道。让爸爸来告诉你吧，一定是那个电话唤醒了被许倩云人格压制住的温玓瑶人格。”孙晨插话道。 “那为什么温玓瑶的人格不早不晚偏偏在那个时候醒来呢？”祝珂涵不屑地反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一定是那个电话让温玓瑶想起了十分重要的回忆。你说对不对，温玓瑶？”孙晨阳说。 温玓瑶的眼神很迷茫：“我……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一直都觉得我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直到听到那个电话，我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唉，真是麻烦啊。”孙晨阳边说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过现在有个更麻烦的问题，温玓瑶，你想不想保留黄金瞳？” 没等温玓瑶说话，祝珂涵就喊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她当然不想啊。” 孙晨阳说：“可是我听邢老师说过，有些学生是那么迫切地想要当上学霸，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有些被学霸附体的人，不肯配合鎏光的工作，执意要保留黄金瞳，哪怕付出再多痛苦的代价。温玓瑶，你不是这种人吧？” 温玓瑶已经走到了祝珂涵和孙晨阳前面，她背对着两人，不发一语，背影显得有些凄凉。 “温玓瑶？”祝珂涵试探性地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眼前的女孩猛地回过头，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当然是要保留黄金瞳啊。”那双眼睛，灿烂得像东方初升的旭日。 “不会吧，这么快又来了？”祝珂涵和孙晨阳同时大声吐槽道。 与此同时，高三教学楼三楼某间教室。一名女孩做完了最后一道题，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每天总是班上第一个到班早读，晚自习又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女孩道。 “你真的不愿意回鎏光吗？”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邢老师。他在送温玓瑶一行三人离开后，就直奔高三教学楼。其实他早到了，只是看到女孩一直在认真地学习，没忍心打扰。 “老师，我真的没有学习以外的精力兼顾鎏光了。”女孩如是答道。 “可是如果没有人站出来维持校园秩序，大部分学生都是凭借黄金瞳考出好成绩的，你那么努力学习又有什么意义？” 女孩闻言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的双眼，看不出是喜是悲。 也就在这时，大树被拦腰折断的咔嚓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楼下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打斗。 “又来了？”邢老师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信仰 “到底是积累了九年怨念的生物学霸啊……”祝珂涵再一次被打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原本就胸口挨了一刀，加上处理并不是很专业，现在又被打中胸部，原本的伤口被硬生生地拉大，涌出了一片鲜血。 另一边的孙晨阳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受伤没有祝珂涵严重，但是身上也是处处挂彩。此时此刻的他气喘吁吁地喊道：“祝珂涵，爸爸问你，这附近有电话亭吗？” “要那个做什么？” “虽然爸爸也觉得不太靠谱，但是之前温玓瑶听到电话声就能恢复理智，没准这次也可以。” “好吧，现在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正则中学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为了方便学生与家人联系，学校处处都设有公用电话亭。更人性化的设计是，电话亭还自配通信录，囊括全校所有座机和教师的电话。两人所在的地方正好靠近一个电话亭，祝珂涵眼尖，很快就发现了。打个不雅观的比喻，孙晨阳像尿急跑厕所似的冲了过去，找到了离附近最近的电话的号码，快速拨打起来。 “快点接通啊……”孙晨阳双手紧紧握住话筒，手心已经沁出了汗珠，急得不停地跺脚。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可是温玓瑶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变成利刃的右臂照常向倒在地上的祝珂涵挥去。 “祝珂涵！”孙晨阳大声喊道，现在这样卖力地喊着同伴的名字，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温玓瑶的利刃被挡住了，而且是被某个女孩的一只纤纤玉手挡住。孙晨阳和祝珂涵惊讶得同时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那把利刃已被女孩徒手折断。 初秋的夜风吹过，女孩的及腰长发和衣角在晚风中飞扬，祝珂涵觉得，曾在动漫中看到的女神突然现身救场的画面也不过如此。 “你是……”温玓瑶说话了，那是一个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的女子的声音，“我听说过，你是夏雨昕，鎏光最强。我有不少同行，都是栽在你手上。” “什么最强不最强，我早就退出鎏光了。”夏雨昕的眼神显得有些伤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祝珂涵在内心咆哮道：“她就是……邢老师经常提起过的……夏雨昕学姐？天啊，不仅实力逆天，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啊。” 夏雨昕身高一米七八，在女孩中绝对算个子高挑。更重要的是，她皮肤白皙，手指纤长。祝珂涵知道白居易形容杨玉环是“肤如凝脂”，他没见过杨玉环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他觉得杨玉环至少要像夏雨昕学姐这个样子，才配得上“肤如凝脂”这个词。夏雨昕最好看的就是那双手了，当真如和田白玉一般，不带一点杂质，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奇物。祝珂涵听说，夏雨昕学姐之所以被称为鎏光最强，是因为她有一手徒手接下一切武器的本事。 “听说你那一双手很是厉害，能徒手接下一切武器，我今天倒要试试，这传言是真是假。”温玓瑶如是说道，看来许倩云也得知了相似的消息。 夏雨昕没有答话，温玓瑶的双臂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变成了枪、刺、锏、钩、叉各种冷兵器，却全在一瞬间被夏雨昕徒手折断。两人的动作都快得让人看不清，孙晨阳和祝珂涵只听得到咔嚓咔嚓金属被折断的声音。 “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趁着再一次折断温玓瑶变幻出来的大刀的功夫，夏雨昕一把抓住了温玓瑶的衣领，冲着胸口就是一拳挥去。只见温玓瑶的黄金瞳就像电灯泡接触不良那样闪动了几下，最后依然保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打不出来？”这倒让夏雨昕十分诧异。这一招被她称为“驱魔一式”，是靠蛮力把附身在内的学霸驱赶出来的招式，以往屡试不爽，没想到在这里却遇到了难题。 “哈哈哈哈，也不问问我和这丫头交换的是什么，就想这么轻易地把我赶出来？”这个未满十六岁的女孩突然发出了极其尖锐的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夏雨昕加入鎏光的时间算长的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要知道，以前只要她出手，没有搞不定的黄金瞳。 “你……换了什么？”夏雨昕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她面对黄金瞳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记忆啊……我和她交换了上初中以来种种美好的记忆啊！现在的温玓瑶，或许什么都记得，可对于那初中三年发生的点点滴滴，她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别说是刚刚加入鎏光的祝珂涵和孙晨阳，就连久经沙场的夏雨昕，也没听说过还能交换记忆这东西。以前学霸要附身，一般都是交换钱财这类物质性的东西，反正他们的真正目的倒不是那些交换过来的东西，而是要给自己找一个附身的容器，可还从没学霸会索要记忆这种东西，要记忆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记忆这玩意儿，是你想要就能要来的吗？ “现在凌老师已经下班回家了，黄金瞳出了校门就不具备攻击力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祝珂涵问道。 “当然是要杀光鎏光成员，好方便我行事啊。邢泊下了一招昏棋啊，竟然想用你们两个小毛孩监视我，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嘛。”温玓瑶边说边冷笑起来。祝珂涵发现听那样一个妙龄少女发出这样不符合身份的尖锐的笑声，真是件很不舒服的事，不，是任何人发出那样的笑声，对他来说都是件不舒服的事情。 “你以为鎏光是这么容易解决的？我们倒下了，还有更多的鎏光成员会站出来！”孙晨阳反驳道。 温玓瑶冷哼一声，说：“看样子你真的是刚加入鎏光不久，对鎏光实在是太不了解了。鎏光成员的能量和黄金瞳本质上是一致的，都是来自心中的信仰。黄金瞳是一份难以释怀的遗憾，鎏光则是心中对想要当学霸不灭的信仰。如今鎏光之所以还成气候，完全是因为之前的那些黄金瞳都太逊了，没让你们鎏光出个大事故。如果我今晚在这杀了包括流光最强夏雨昕在内的三位鎏光成员，其他成员必然会感到害怕，那份想当学霸的信仰也会逐渐破灭，你们的力量也会逐渐消散。” 夏雨昕不屑地把头一偏，说道：“哼，你的武器已经全被我破解，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杀了我？” “那就徒手打！”话音刚落，夏雨昕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一只利爪……那是温玓瑶的手，几米远的距离，她竟然能在这瞬间冲到自己面前，她的双手变成了鹰爪模样，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好在夏雨昕还是反应过来，没有让她伤到心脏。 “没用的，上面有毒。”温玓瑶将手抽出，夏雨昕的胸口已经开始发黑。“看样子不需要我再动手了。”温玓瑶转身看向祝珂涵，“接下来，是你。” 老实说，祝珂涵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抱希望地大声呼喊：“温玓瑶，你醒醒啊！不要被这个老女人操控了身体啊！你还有很多很美好的梦想没有实现，你要凭借自身的努力当上学霸，而不是成为这个老女人的走狗啊！” 温玓瑶的右臂变成了一把利刃，笔直得向祝珂涵的额头砍去。祝珂涵绝望了，闭目待死，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感觉到那种额头被砍裂的感觉。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温玓瑶那张扭曲的脸。 “你……赶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是温玓瑶的声音。 “你个臭丫头，竟然还想跟我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是许倩云的声音。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还用抢？快给我滚！”是温玓瑶的声音。 那真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同样一副身子骨，竟然发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的声音，真像在看独角戏。 “孙晨阳，不用管我，这个老女人暂时没法活动了，快向我攻击！”那个属于温玓瑶本人的声音大声喊道。 孙晨阳一记手刀劈来，将温玓瑶打晕了。女孩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双金灿灿的双瞳也慢慢黯淡下来。 “哎，今晚真是玩大了。”邢老师早就在一旁守着了。他没法进入黄金瞳的结界中，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外面干着急。等看到连夏雨昕都倒在地上后，他更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孙晨阳用几句话匆匆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邢老师两只手紧紧握拳，眉头拧成了一团：“看来鎏光现在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了。虽然这么迟打扰学生不太好，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把周惠颖和王昊辰喊来了。” 邢老师说完就拿出手机打电话，就在他等待电话接通的这段时间里，祝珂涵突然喊道：“邢老师，你快看温玓瑶！” 只见昏倒在地的温玓瑶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场的每个人都惊讶不已。 “她……她也有资格加入鎏光！可她同时还是黄金瞳的受害者啊。”邢老师不由感叹道。 只有拥有超出常人般相当学霸的执念的人才能掌控那股神奇的力量，才有资格加入鎏光，而为了能以最快速度在校园里找到这样的学生，历代鎏光成员经过不懈的努力，在学校里布下感应结界。任何拥有这样信仰的学生，会在脑海里不断重复这一信仰时通体发出这样金色光芒。祝珂涵和孙晨阳都是这样被邢老师看中的。 祝珂涵说道：“邢老师，这不矛盾。刚刚正是我不停地喊，要温玓瑶凭借自己的真正实力当上学霸，她的意识才慢慢恢复了过来。这足以说明，温玓瑶是拥有这样信仰的人。没准我们可以利用这股信仰，帮助她摆脱黄金瞳。更何况现在还是鎏光急于用人的时候，把温玓瑶收入鎏光再好不过。” 此时邢老师打给周惠颖的电话已经接通了，人家小姑娘半夜被电话惊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接电话，喊了半天“邢老师，是我，有什么事吗”，邢老师只呆呆地看着身体还在发光的温玓瑶，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周惠颖的心情多半是崩溃的。 “就照你说的做吧。但愿鎏光不要毁于我手。”邢泊最后如是说道。 与此同时，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呦，这不是许倩云吗？瞧你这狼狈的模样，计划失败了？你不是自称找到了驱魔一式的克星，绝对能把鎏光搅得个天翻地覆吗？” “卢文瑞，你少说风凉话！我的计划失败了，你的遗愿永远都别想完成！”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叫温玓瑶的小丫头不靠谱，她虽然成绩平平，但是心中的那股与我们力量相克的信仰啊，却是异常强大呢。” “那我现在怎么办？黄金瞳一旦附体，可不是你想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并且一名学霸一次只能附身一人，难道就要让我的计划就此泡汤？” “依我看啊，你暂时不要出手，先让我行动。待我计划成功，整个鎏光都被我搞得乌烟瘴气的，那个温玓瑶孤掌难鸣，你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辞职 “嗯，好了。”周惠颖帮祝珂涵缠好最后一根绷带时，已是东方发白。 生物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被打开的储物盒。夏雨昕趴在一张实验桌上，脸色苍白。 邢泊一晚上没睡，早已愁容满面，现在更令他着急的是，夏雨昕中的毒是许倩云自己研发的，他根本弄不出解药来。 “老师，我会死吗？”夏雨昕的一句话对邢泊来说更是如晴天霹雳！是的，他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研制出解药，夏雨昕就性命堪忧，鎏光成立以来第一次有学生牺牲，还是在他负责的时候！ “不会，当然不会！我马上召集全校的生物学霸帮你配置解药！”邢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觉得希望渺茫。人家毕竟是九年前名动一时的生物学霸，现在的学生，真有人能超越她吗？ 在发出了召集高二高三所有选修生物的同学后，邢泊的神情显得更加狼狈了。“周惠颖，你去通知一下，让所有高一的鎏光成员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时来实验楼顶楼机房开会。”他留下了这么一句有气无力的话后，离开了实验室。 正则中学提倡素质教育，每天都有一节活动课，只要不做过火的事情，学生可以在学校里自由活动。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往往是各大社团活动的大好时机。 温玓瑶听说夏雨昕已经逝世的消息时，是怎么都不愿相信的。 “是真的。许倩云的毒太厉害了，高二高三许多自以为自己生物还不错的同学研究了一上午，毫无头绪。”初秋的阳光悄悄将身体探进这间11楼的小房间里，也映射在邢泊的脸上，整个画面那样苍凉无力。他宣布这个消息时，神情里充满了绝望。 “老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祝珂涵双手握拳，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夏雨昕学姐不是鎏光最强吗？她怎么会被一点毒给毒死？” 温玓瑶歪着脑袋，眼神空洞：“所以说，她是被我杀死的了？” “不不不，孩子，这不怪你，你也是黄金瞳的受害者。”邢泊赶忙解释道，校长早就吩咐过他了，安抚好每个黄金瞳受害者的心情是他的必要工作之一。无奈祝珂涵此时愤愤不平地看着温玓瑶，眼神里充满了“没错就是被你害的”潜台词。 好在邢泊机智地想到了转移话题：“好啦好啦，我们还是继续我们会议的进程为好。今年我们学校收了一批新高一的学生，鎏光也涌入了许多新鲜血液，来来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由于三个年级自习课时间不同，这里只有高一的同学。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个把头发高高盘起的女孩子：“周惠颖，喜欢生物，目前被邢老师任命为高一的临时护理。”明明大家都穿白色的校服，可是那件白衣衬衫穿在她身上确实那么有气质，洁白整齐，看不到一丝褶皱，再配上那样的盘发，温玓瑶觉得她确实挺像个小护士。 紧接着说话的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一头板刷头剪得不亚于部队里的士兵，看上去似乎有些呆板。他的声音也有点粗：“王昊辰，喜欢物理。” 一直盯着黑屏电脑，似乎若有所思的男孩突然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卜忍，喜欢信息技术，擅长编程。不好意思啊，我看到计算机就忍不住想碰几下。”那是一个皮肤黝黑又微微发福的男孩，可他一说话就给人很开朗阳光的感觉，温玓瑶竟觉得他还有点可爱。 王昊辰说：“卜忍，你别光说编程啊，你的物理化学不也很好吗？” 卜忍答道：“哎，在王昊辰面前提物理，在祝珂涵面前提化学，不是自讨没趣吗？”他说得很释然，边说边笑得很坦荡。他的夸奖是真心的，毫无奉承之意。 在听到自己名字时，祝珂涵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卜忍。温玓瑶知道，他还沉浸在夏雨昕死亡的噩耗中。 “爸爸叫孙晨阳，爸爸的数学很厉害哦！”孙晨阳迫不及待地喊起来。在压抑着死亡气氛的机房中，所有人中似乎只有他最活跃。 温玓瑶低声说道：“温玓瑶，如各位所见，是个黄金瞳受害者，莫名又具有成为鎏光成员的资质，加上鎏光现在缺人手，进入鎏光。我不知道以后自己的黄金瞳还会不会爆发，会不会给各位带来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总之，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了。” 双手抱胸站在墙角的女孩披着冬季校服，校服宽大的衣领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她的头发有点自然卷，这身装扮还真有点像阿拉伯妇女。温玓瑶不知道她是真的冷还是不想让别人看清她的容貌。此时的她见一直没人说话，说道：“张君雅，没什么喜好。”她的声音也有些空洞，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祝珂涵，你也说说话啊。”卜忍看向一直目光呆滞的祝珂涵，说。 “啊，我？”祝珂涵茫然地看向一屋子的人，似乎灵魂还飘离在外。 邢老师接话道：“卜忍，你这大声嚷嚷着，我看不用祝珂涵自我介绍，大家也都认识他了。好了，目前高一的鎏光成员就这么多，以后还会招新的。希望大家和睦相处啊。”邢老师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感情。最后他长叹一口气，双手撑着桌子，说：“我现在要宣布最后一件事，我辞职了，明天你们将会见到新的负责鎏光的老师。” 满屋子的同学同时爆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祝珂涵最先喊道：“邢老师，这是为什么？你做的很好啊，为什么要走？” “在夏雨昕死的那一刻我就这么决定了。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邢泊只有四十多岁，可现在的他看上去苍老得好像有八十多岁，“我接管鎏光不到一年。我接手时，夏雨昕已经是个很优秀的成员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要夏雨昕来帮忙，夏雨昕做的事似乎比我这个负责人还多。后来夏雨昕的成绩出现了滑坡，她的家长虽然不知道鎏光是什么，但是知道是个社团，到学校找老师谈过，要求夏雨昕退社一心学习。我一心想要劝她回来，没想到又发生了这种事。现在想想，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鎏光的负责人。历史上还从没出现过鎏光成员牺牲的事情呢……各位，珍重吧，希望你们在新老师的带领下，能创造新的辉煌。” 天的那一头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初秋的阳光，整个机房变得有些昏暗，似乎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第二天的活动课，同学们见到了新的老师——是物理组的沈老师。他长得人高马大，眉宇之间颇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或许是这难以言喻的气质，或许是和上次受害的凌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的缘故，温玓瑶莫名地害怕他。 “你就是温玓瑶？邢泊还真是大胆啊，连你都敢收。”沈老师看着温玓瑶，不屑地说道。 祝珂涵当即反驳道：“不怪邢老师，是我向邢老师提议让温玓瑶加入的！” 沈老师看了一眼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冷哼一声，道：“不能判断自己属下的提议是否合理，更是个昏庸的负责人。我不管之前邢泊做了什么决定，总之，温玓瑶，你现在已经被鎏光除名了。” 温玓瑶没有辩解，她对自己能加入鎏光就感到不可思议，这一切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祝珂涵倒是很激动地为温玓瑶辩解道：“为什么？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温玓瑶也是黄金瞳的受害者，可是她很努力地和自己附身的学霸作斗争。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她能胜任鎏光成员一职？” 沈老师厉声斥责道：“高一的小屁孩懂什么？鎏光可不是什么儿戏。这丫头什么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完全使我们说不准的事情，万一她把我们鎏光的机密泄露出去，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祝珂涵还想再说什么，温玓瑶打断了他：“祝珂涵，别说了。沈老师做得很正确，我是应该离开。” 晚自习前吃晚饭的时候，祝珂涵在食堂遇到了温玓瑶。祝珂涵在她身旁坐下，说道：“对不起。” “哎……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是我要求邢老师让你加入鎏光的，如果那天我没有这样的提议，也不会让你今天有这样尴尬的遭遇吧。” “也没什么啊，我又不挨顿揍掉块肉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还有……夏雨昕学姐的死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昨天我对你有那样的态度……真是对不起。邢老师很早以前就教导我们不要歧视黄金瞳同学的……可是我……” “没事，我能理解。周末我们去看凌老师吗？” “什么？” “我听说他因为上次那件事住院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知道黄金瞳不会在学校外爆发，才敢去探望他。可我还是担心会出事，所以想找个鎏光成员和我一起去。你不会介意吧？” “好啊。” 探望 凌老师所在的医院是一所坐落在长江边的小医院。进门后没有想象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倒是有淡淡的花香味。温玓瑶和祝珂涵在长长的走廊上信步走着，寻找着凌老师所在的病房。温玓瑶注意到了，几乎每一间病房门口都摆上了各色鲜花，花上还配有小纸条，写着各种祝福早日康复的话语。 “我去趟厕所，你等等。”走到卫生间门口，祝珂涵如是说道。 “哎，这家伙还真是会挑时间尿急。”温玓瑶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看着祝珂涵跑进了男厕所。 温玓瑶一开始只是无所事事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可是渐渐地，她越发感到不耐烦。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祝珂涵是掉进茅坑里了吗？可是很快这种不耐烦变成了不安，是的，她看得很清楚，走廊的那一头，出现了什么金灿灿的东西，再看向走廊的另一头，也出现了同样的东西…… 是黄金瞳！还不只一双！ “是那个人吗？” “虽然模样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但是这股气味是不会错的。” “好啊，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先找上门来了……害死我儿子的人啊。” “还有我妹妹！” “让我失去双亲的黄金瞳公敌！” 黄金瞳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温玓瑶心中不仅充满了恐惧，更是一脸懵逼。喂喂你们一定认错人了吧？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害死你们的亲人？更何况她自己就是个黄金瞳受害者好吧？等等，邢老师不是说黄金瞳只会在学校里爆发吗？ 另一边，祝珂涵从厕所里走出来，就发现温玓瑶不见了。他在与温玓瑶分离的地方转悠了几圈，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能量。“这是……黄金瞳结界？为什么我闯不进去？”祝珂涵自言自语道。他能感受到这股结界的力量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大，似乎不只存在一双黄金瞳，更何况温玓瑶虽然隶属于鎏光，但是从未经过任何系统的训练，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黄金瞳，等于是让她送死啊？以及……“这不是医院吗？怎么还会有这种玩意儿啊！”祝珂涵在内心咆哮道。 “这是某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也算是个学校吧。”正当祝珂涵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孩。男孩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病怏怏的样子。整张脸面色红润，一身健康的古铜色皮肤，眼睛大而有神，祝珂涵还能看到男孩薄薄t恤衫下那隐隐约约凸起的肌肉。 “你知道黄金瞳的事？”祝珂涵问道。 “当然知道啊，我爸爸不就是被黄金瞳整得住院了吗？” “你是……” “你是我爸爸的学生吧？我叫凌世潇。” 而温玓瑶这边，从未正式面对过黄金瞳的她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跑。好在黄金瞳虽然数量多，但是走廊足够宽敞，一时还没法将温玓瑶包围个水泄不通，温玓瑶就找准空隙跑。她的决策相当失败，很快就被抓住了。温玓瑶被恐惧激起了反抗意志，出于自卫的目的，温玓瑶给了离自己最近的黄金瞳一拳。让温玓瑶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是，在自己的拳头与黄金瞳接触时，似乎看到了火花闪过，黄金瞳被烫得哇哇大叫，可是温玓瑶自己却感受不到火焰的存在。 “这就是炎罗拳吗？果然是她！”温玓瑶听到有个黄金瞳喊道。这让温玓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只是随随便便挥出一拳，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这些黄金瞳好像对这一招很了解的样子。今天真是发生太多神奇的事情了……不过好像黄金瞳的存在本来就算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不管了，既然自己拥有这样神奇的技能，那就姑且试一试吧。温玓瑶初中在体育课上学过武术，本来大伙儿只是打几个拳玩玩的，没想到在这里却派上了用场。温玓瑶从小就喜欢跑跑跳跳的，体育自然也不差，再加上她的拳头莫名有了附加效果，一下子就击倒了好几个黄金瞳。后面的黄金瞳一看温玓瑶杀敌这么猛，一时间都不敢立刻围上来。 就在这时有个黄金瞳发话了：“大家别怕！她就算再怎么厉害，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这句话激起了所有黄金瞳的斗志，他们越发迅猛地围了过来。“可恶，要是手上有什么武器就好了……”温玓瑶正这么想着，就发现自己的双臂变成了两把大刀。“这……这是许倩云的技能吧？不管了，保命要紧！”温玓瑶挥动双臂，拳头变成了刀，火焰效果仍然存在，顿时战斗力大大上升。一时间，整条走廊充满了大刀挥舞和黄金瞳受伤的惨叫声。温玓瑶没有注意到，自己越杀越尽兴，自己的双瞳慢慢地从黑色变成了金色。 “哪里来的杂种？也敢阻挠老娘的大事？”温玓瑶再次破口喊道，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成熟女子尖锐的声音。 “她……她也是黄金瞳？”有个黄金瞳发出了惊恐的声音，“听她的声音，好像是许倩云大人。” “哎，我说你没搞错吧？她真是许倩云大人？那我们岂不是冒犯了大人物了？”另一个黄金瞳说道。 “之前的气味确实是那个人，可是现在那股气味全没了……况且这挥臂成刃的招式，这个声音……的的确确是她。” 温玓瑶说：“既然知道是老娘，还不快滚？老娘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你们所痛恨的那个人，已经被解决了。” 黄金瞳们见状立刻下跪的下跪，磕头的磕头，纷纷表示：“我们不知是大人大驾光临，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温玓瑶又说：“知道就好，这次算你们不知者无罪，现在快滚。” 有个大胆的黄金瞳说道：“可是大人……刚刚这个女孩身上的气味，真的很像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温玓瑶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所痛恨的那个害死你们亲人的人，已经被老娘解决了。出于种种原因，老娘不能给你们看到尸体。至于这个女孩身上为什么会有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气息，老娘也不知道。怎么，你们不信你们的大人？” “不不不，不敢。只是我们恨那个人至深，不愿错过任何复仇的机会。大人不怪罪我们，我们感激至极。”随后黄金瞳们便如获大赦般匆匆散去。 这边的祝珂涵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接连打了沈老师、周惠颖、王昊辰等人的电话，凌世潇却坦然得很，他说：“你现在搬救兵已经来不及了，没等他们过来，你的同伴就已经被黄金瞳解决了。”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祝珂涵话罢，却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团白雾，雾中站着什么人。“太好了，温玓瑶，你没事就好。”祝珂涵正想上前迎接走出结界的温玓瑶，凌世潇大声喊道：“先别过去，有点不对劲！” 果然，祝珂涵站定看清了温玓瑶的眼睛，是一双耀眼的金色眼睛。温玓瑶的双臂还是大刀的模样，正准备向祝珂涵发动攻击。 祝珂涵连忙喊道：“不要啊，温玓瑶，是我，是我！” 这时，温玓瑶看到了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凌世潇，竟然显露出了相当惊讶的神情。随后，似乎是因为体力不支，就此昏厥在地，瞳孔的金色光芒也渐渐散去。 “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好想看到那张脸……”昏迷中的温玓瑶一直这样喃喃自语道。 “嘿，你醒了。” 温玓瑶慢慢睁开眼睛，不是自己想象的白色病房，身边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眼前这个约莫二十几岁，穿着露背晚礼服，蹬着至少八公分高更鞋，涂着浓浓口红的女子倒是看得挺清楚。 “你……你是谁？这又是哪？” “呦，这么快就忘了我了？上次也是在这个地方，我与你做了交换啊，你的身体有时不得不受我的支配呢。” “你是许倩云！” “别表现出这么憎恶的表情嘛。刚刚要不是我出手，你早就被我那群不知好歹的属下打死了。你要是死了的话，我也会死的。” “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那群黄金瞳好像了解我的样子？你明明本来就是已死之人，为什么还会死？” “这个嘛……告诉你也无妨。在我还没有附体你，邢泊还没有接管鎏光之前，鎏光中曾出现了一个比夏雨昕还要厉害数倍的狠角色，他杀死了无数附身的黄金瞳，因此被视为黄金瞳公敌，深受黄金瞳们的怨恨。他的代表技能就是出招之时必有火花出现，那赤手空拳也具有极大威力的炎罗拳更是让我们黄金瞳闻风丧胆。为此，鬼王派我们四大护法全力出动，终于将其剿灭。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上竟然有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气味，还会使用炎罗拳。黄金瞳嗅觉灵敏程度远超常人，他们把你当成那个人了，所以才会对你发起围剿。” “鬼王？四大护法？那又是什么？” “哎，我们黄金瞳也是种有社会的物种啊。鬼王他原本也只是普通的黄金瞳，只是经过种种变故，他的力量得到了大多数黄金瞳的认可，被奉为鬼王。而我这些年也混得不错，成了他手下的四大护法之一。”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同为四大护法之一的卢文瑞在排挤我啊，我必须要和你取得合作啊！”许倩云突然按住温玓瑶的两肩喊道，温玓瑶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二十多岁、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子气味的女人，原来也会露出这样小姑娘般委屈的神情。 事故 “我知道卢文瑞最近要在你们学校搞什么大动作，听他那口气，似乎对一举剿灭鎏光胸有成竹。如果这次他的计划成功了的话，他在黄金瞳的地位定会大大提高，对我极其不利。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凭借我的能力，查出一点蛛丝马迹还是不在话下的。”许倩云在温玓瑶身旁坐下，裙摆下露出修长雪白的大腿，“我会把这些消息提供给你，你替我破坏卢文瑞的计划。作为交换，在卢文瑞的计划彻底破产之前，我不会有所行动。” 温玓瑶质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故意将我们引入歧途？” “你大可以不相信，那你就等着鎏光全灭吧，到时候我们都没有好下场。”说到这里，许倩云站起身来，背对着温玓瑶，“卢文瑞啊，可是比我可怕得多的存在呢。说实话，我能和他斗到今天，也算很幸运了。” “你这就走了？” “今天差不多就这样吧。你也该醒来了，否则会错过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哦。最后提醒你一句，黄金瞳的附身者是不能自杀的。” 温玓瑶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卧在一张病床上，身旁就是凌老师的病床，屋子里站满了人，周惠颖、卜忍、孙晨阳、王昊辰、张君雅都来了。 “哎，还当什么大事。爸爸听祝珂涵在电话里说得着急，急匆匆地跑过来，结果啥事也没有。”孙晨阳摊手道。 祝珂涵辩驳道：“你还没搞清状况呢，这里似乎聚集了大量黄金瞳，创造了一层我都无法进入的结界。那股力量，是我从未见识过的。” 孙晨阳又说：“你才加入鎏光几天啊，能有多少见识？” 这时温玓瑶开口了：“你们都别说了，总之，这次都是我的错，让大家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本来是想来看看凌老师，反而给老师添了麻烦，真是抱歉。”她边说边从病床上爬起来，对着凌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这哪能算麻烦？”凌老师笑着说道，似乎是想用微笑表达他真的不在意。 众人临走前，温玓瑶走到祝珂涵身边问道：“我从那层结界里走出来时，看到你身旁还有一个坐轮椅的男孩，他是谁？” “哦，那是凌老师的儿子凌世潇。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没在鎏光成员的名单里见过他，他却对鎏光和黄金瞳相当了解。我曾想过可能是凌老师告诉他的，可是这种事除了负责的老师，即使是老师也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他竟然好像比我还了解黄金瞳。” “那他现在去哪了？” “在你醒来前就回家了。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他。许倩云与我交换了初中三年的记忆，你说，他会不会是我初中的同学，所以我才会觉得我见过他，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不太可能吧？在你晕倒时，凌老师告诉过我们，凌世潇在小升初那一年的暑假出了意外。当时凌世潇乘坐的列车出了故障，整辆车从铁架桥上冲了出来，全车乘务人员除了凌世潇无一生还，凌世潇也因此下身瘫痪，不得不余生在轮椅上度过。奇怪的是，各路专家研究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出列车出事的原因，凌世潇什么都记得，可就是对于列车出事的经过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像是什么人进入了他的大脑里，把那一段记忆片段强行删除了一样。凌世潇也因此没有去上普通的初中，而是在家接受专门的家教辅导。如果不是那场事故，他倒是会和你成为初中同学呢。” 两人话说到这里，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温玓瑶听到了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抬头一开，原来医院旁边就有座铁架桥。温玓瑶甚至注意到了，除了医院的这一段铁架桥特别崭新以外，其余都能看出岁月的沧桑。 温玓瑶眉头一皱，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页面。 “怎么了？”祝珂涵问道。 “是了，当年凌世潇乘坐的列车出事的路段，就是这一段。因为当年冲出铁架桥的列车撞毁了这一段铁架桥，政府不得不重修，所以这里才会显得格外崭新。”温玓瑶搜索到了当年有关这起事件的新闻报道，如是说道。 这时孙晨阳又发话了：“唉，等会儿还要坐那么久公交车回去。我和凌老师也算是老邻居了。你们说他奇不奇怪，明明家旁边不远就有一家医院，他不去那家，偏要跑到这么远的这家医学院附属医院来。” 祝珂涵回答道：“是为了方便和凌世潇相互有个照应吧。凌世潇自从下半身瘫痪后，就一直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凌老师说，他也觉得舍近求远很不方便，可凌世潇执意要求这么做，他说只有这家医院的治疗才有点效果。”祝珂涵自己话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了什么，愣在那儿了好久。 温玓瑶说：“你也发现了吗？我总觉得当年的那起事故，和黄金瞳有关。” 祝珂涵补充道：“莫非正是因为凌世潇经历了当年的那场事故，所以才会对黄金瞳有所了解？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说他不记得当年的那场事故了？” “他或许不是亲眼见证了什么，而是从此和黄金瞳有所联系。没准他自己就是个黄金瞳附身者呢，才侥幸从那场事故中逃了出来。”孙晨阳推测道。 祝珂涵则说：“那种可能性倒不大，我和他相处过，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黄金瞳的迹象。一般来说，黄金瞳的附身者是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这么多黄金瞳的事的。我倒觉得，他应该是和我们一类的人，他也要剿灭黄金瞳，可是他不属于鎏光。” 孙晨阳讽刺道：“呵，你又来了。你才加入鎏光几天啊？你说你没看出来他是黄金瞳附身者，他就真不是？” 这就让祝珂涵很不爽了：“我至少比你好吧？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看出温玓瑶有问题呢。” 孙晨阳立刻反击道：“谁说爸爸不如你了？爸爸本来也想报告给邢老师的，谁知道被你抢先一步了。” “呵，你就吹牛吧。” “你们别吵了，我觉得祝珂涵说得有理。”周惠颖加入了讨论。这让孙晨阳很不服气，周惠颖一向是个公正论事的女孩，眼光很准，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偏向哪一方，她如果觉得孙晨阳不如祝珂涵的话，他就是真的不如祝珂涵了。孙晨阳连忙说道：“周惠颖啊你再仔细看看，我其实还是很优秀的。” 周惠颖说：“我不是说祝珂涵比你好，我是说，我也认为凌世潇或许真的是和我们一类的人。” “嗯？”一行人纷纷看向周惠颖。 周惠颖解释道：“我听祝珂涵说过，那天许倩云附身温玓瑶，来势汹汹，差点把祝珂涵和孙晨阳解决掉，这时因为一个电话，温玓瑶本人的意志就苏醒过来了。当时你们觉得是电话声音让温玓瑶恢复了理智，可是很快就发现不对。我听了你们的描述，也很纳闷，但是现在想想，或许还有这么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你们还记得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吗？” 孙晨阳回忆道：“啊，当时电话是打给凌老师的，说‘爸爸还没下班吗’……等等！你是说，真正让温玓瑶意志苏醒过来的，其实是凌世潇的声音？” “没错，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那个凌世潇绝不是普通人，并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周惠颖顿了顿，又问温玓瑶，“你在听到那个电话时，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我的感觉很奇怪，我内心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我自己，我很想听到那个声音。就包括之前在医院里，我无意中进入了那个黄金瞳的结界，再次被许倩云附身，我看到了凌世潇的脸，我明明记得我从未见过他，可是我却觉得那张脸异常的亲切和熟悉。而且……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好想看到那张脸……’” 孙晨阳立刻一拍大腿，感慨道：“噫，这听起来有点像泡沫言情小说的台词。你们不会像林黛玉贾宝玉一样前世是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吧？” 祝珂涵说：“哎，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总之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把凌世潇的事告诉沈老师。另外，温玓瑶，我们明天开始我们的计划吧？” “什么计划？”温玓瑶问道。 “帮助你摆脱许倩云的附身啊。我想，她既然是和你交换了记忆，就一定要从恢复记忆入手……”祝珂涵如是说。 温玓瑶突然想起了梦中和许倩云的谈话，她说有个叫卢文瑞的人最近有大行动，她只有和许倩云合作才能度过这次难关……如果她摆脱了许倩云的附身的话，是不是就得不到这层帮助了？ “我想我的事可以暂且放一放，凌世潇的事更为重要。”温玓瑶回答道，她注意到在她这样回答时，孙晨阳猛地转过头看向她，神情颇为不安。 考古 当天夜晚，学校实验楼顶楼机房，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台电脑屏幕发着幽幽蓝光，竟有点像偶尔会在墓地里出没的鬼火。 “看样子许倩云没有说谎，除了温玓瑶初中所在学校的名字之外，竟没有一点关于她的初中资料。她像是在升入初中前从世界消失，又在初中毕业后再次出现一样。”电脑旁的男人潇洒地点燃了一支烟，那一星半点的火光竟使这氛围更加凄清。男子顿了顿，接着说：“我查过s中的所有资料，甚至咨询过教过温玓瑶的部分老师。温玓瑶在初中时似乎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女孩，没有参加任何活动的记录，老师们也表示只记得教过这样一个学生，可是当问到她具体有什么表现，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男孩向老师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哎，谢什么。作为鎏光的负责老师，为学生提供点信息是应该的。孙晨阳，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老师说好了。”点烟的男子正是最近刚走马上任的沈老师。孙晨阳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背起书包隐没在黑暗之中。 “什么？凌世潇失踪了？”第二天早读课下课，温玓瑶突然高起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引来一群同学如看到怪物一般的眼光。 祝珂涵赶忙在嘴边竖起一支食指，示意道：“嘘——你小声点，我没说他失踪了。昨晚我联系凌老师的时候，老师说凌世潇这几天要去外地接受治疗。奇怪的是，我们打不通凌世潇的电话。” 讲到这里，班主任朱老师突然抱着一大堆作业走进了教室，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个没认真写作业的同学立刻低下了头，老师在这个不寻常的时间进班，极有可能是来开□□大会的。朱老师见到同学们这副表现，竟有种很沮丧的神情。她说：“这周末学校和博物馆合作举办了一场考古活动，零费用，每个班有三个名额，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找我报名。”她说完又吩咐课代表发作业，随后离开了教室。教室里依然安静得出奇，仿佛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似的。 也许是因为刚开学，天气还很闷热，同学们都不想出去晒太阳；又或者是因为作业压身，没有时间出去参加活动。面对这样零费用的活动，同学们都表现得不是很积极，这天结束后，竟然只有温玓瑶和祝珂涵两位同学报名，祝珂涵好说歹说，硬是拉上孙晨阳和他们一起去。 考古活动的时间为周六的下午和周日的早晨，周六在博物馆听相关讲座，周日去考古现场。来给同学们做讲座的是参与考古工作多年的徐老师，他那天穿着一身蓝色的t恤，任何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黑得像刚从非洲移民过来，温玓瑶看到他捋起t恤的短袖，发现那覆盖在衣物下的皮肤虽说不上洁白如雪，但是相比之下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又像是什么人刻意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涂上一层浓墨。 徐老师今天很开心，带来了自己的儿子徐丁，跟温玓瑶等人同龄。讲座结束后，徐丁领着同学们参观博物馆。温玓瑶所在的城市不大，博物馆的规模也不大，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够参观完整个博物馆。徐丁几乎把博物馆的展品都给大家介绍了一遍。他讲得很从容，不像别的讲解员是在背课文，他像是在讲故事。恰巧博物馆的展品是按照时间摆放的，他领着同学们每走几步，就走过了几百年的历史。有个女生带着自称自家明代祖传下来的名画请他鉴别，他只看了一眼，就说：“恕我直言，你家先人恐怕是被人骗了，明代之前根本没有这种墨。”有喜爱历史的同学和他对辩，他侃侃而谈，像什么“锤鍱”“珐琅彩”“端砚”，都是温玓瑶闻所未闻的名词。看到温玓瑶脸上那略有难看的神色，徐丁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等你们上了历史课，也会学到这些的。”祝珂涵本来还对这个徐丁抱着很友好的态度，等徐丁带领大家一步一步参观过博物馆，他的眉头越皱越厉害。温玓瑶听见孙晨阳低声对祝珂涵说：“爸爸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离开博物馆时，温玓瑶等人听到几名博物馆工作人员在交流。其中有个对徐老师说：“你儿子不错啊，懂得比我还多。”徐老师笑道：“哎，我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懂事。以前我一直想让他接我的班，谁知道他对历史毫无兴趣，倒是更有数学方面的天赋。可自从他上了初三，他似乎突然开窍了，时不时说出两句对历史独到的见解来。”又有人奉承道：“跟徐老师生活久了，耳濡目染，总能对历史感兴趣的。” 这下连温玓瑶都察觉到问题所在了，她担忧地看向祝珂涵和孙晨阳，只见两人面面相觑，祝珂涵说：“回去再说。” 回家的路上，眼看离博物馆有些距离了，温玓瑶说：“我们是不是太紧张了？总不能就因为人家是大器晚成，就怀疑是黄金瞳附体吧？” 祝珂涵不屑地说道：“你上次不也是类似的情况吗？结果还真是黄金瞳附体。再说了，你以为我就是凭借这一点断定他是黄金瞳？从他刚刚讲解时那样子来看，我就觉得不对头，那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说的话，倒像是个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老考古专家！” 孙晨阳则说：“爸爸觉得你前面说的都挺对，最后一句恐怕有些牵强附会了，是你学问不如人家多吧？” 祝珂涵反驳道：“说得好像那些事你都知道一样。我没有说他知道那么多事有问题，我是说他谈吐间的风度。学问可以通过努力获得，可是风度是学不来的，那种东西不经过时间的磨砺，是不可能模仿得那么像的。” 温玓瑶说：“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刚刚听说明天徐丁要和我们一起去考古现场，我们需不需要再叫些人来？” 祝珂涵说：“总之这件事必须要报告给沈老师。不过我们也不必那么紧张，医院可以扯成某医学院附属医院，考古现场再怎么扯也跟学校扯不上关系吧？明天我们就正常行动。” “好。” 第二天的考古现场是在城市郊区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太阳高傲地挂在空中，每一束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人们脸上，像是太阳在刻意炫耀它的能力，偏偏那地方还没有一处可以遮光的阴凉处，每个人都被骄阳晒得低下了头，徐丁却显得格外兴奋，在现场跑来跑去的，不停地问他的父亲“我们什么时候下墓”。 温玓瑶对祝珂涵和孙晨阳说道：“话说你们知不知道考古要干什么啊？” 孙晨阳答道：“爸爸看过《盗墓笔记》，算是知道一点吧。” 温玓瑶却说：“《盗墓笔记》上写的能当真吗？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僵尸这东西。” 孙晨阳则压着声音，故意神秘兮兮地附在温玓瑶耳畔说道：“你说话当心点，没准真的有呢。屎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恰巧这时徐老师来给大家普及考古的注意事项，开始前他先问道：“大家有什么关于考古的问题想问吗？” 温玓瑶立刻举手问道：“请问这个世界上真有僵尸吗？” 似乎是被温玓瑶这种奇怪的问题吓到了，徐老师一脸无语地把脸转到一边，慢慢吐出两个字：“没有。”现场的同学哄堂大笑，孙晨阳也笑弯了腰。温玓瑶白了孙晨阳一眼，所谓尴尬到想挖个洞钻进去不过如此了吧。 出了这种尴尬的事情，温玓瑶对考古的好感也一下子下去了大半，徐老师讲考古的日常工作时，她都没有认真听，而是一直在看别的地方。温玓瑶注意到现场的每个工作人员都头顶草帽，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黑的程度比徐老师好不到哪里去。地上摆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铁制工具，其中有个一头是个细小的圆环，两位工作人员正在想办法把它打入底下。他们的脚旁摆着一个大盒子，其中摆放了一些圆柱形状的泥土，有个女考古家正把它们分门别类摆放好，她还在不同类别的泥土间摆上一层塑料以示区别。 “这就是洛阳铲，是勘察土层的重要工具。”徐丁似乎注意到了温玓瑶的眼神，走过来说道。 “和我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呢，一点都不像是个铲子。”温玓瑶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这是谁的墓呢，你知道吗？” “据说是西汉某位王的墓。这里死过人，你怕不怕？” “既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僵尸，那也没有鬼魂了，我还怕什么？再说了，那人都死了几千年了，是个鬼也早超生了吧？” “我说的不是那个西汉的王，我是说，二十多年前，这里在工作时发生了塌方，有位考古学家死在了里面，你害不害怕？” “我都说了我不信鬼这东西了。” 似乎是被小姑娘任性的样子逗乐了，徐丁笑了：“你不怕就好。不过你害怕也没有关系，到时候我爸只会带你们在墓的上层走一圈，看看考古到底是怎样的工作，不会带你们深入墓地的，你们也看不到那位考古家死的地方。” “你好像对这件事很了解。” “当然，我经常问我爸这方面的事情啊。”这时，徐丁看到那两位使用洛阳铲的工作人员有些力不从心，动作越来越吃力，就说道：“让我来帮你们吧。”他边说边从两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人手里接过洛阳铲，轻松转动起来，很快就打下了十几厘米的深度。一位工作人员不由赞叹道：“你以前是不是在徐老师那用过这东西？动作很熟练啊。”另一位则说：“我看这动作，比徐老师做得还要好呢。” 温玓瑶看着徐丁麻利的动作，有些茫然。 僵尸 众人大约在地面上晒了二十分钟的太阳后，徐老师终于宣布了下墓的决定。此话一出，一群原本被太阳晒萎了的孩子们又都来了精神，几位同学在地上又蹦又跳，高声喊着：“太好了，终于不用晒太阳了！”温玓瑶听到身后的徐丁轻声说道：“多看看太阳吧，也许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同学们排好队，一个接一个跟着徐老师顺着墓道往下走。一些同学们起初兴奋的心情很快就消散了，光线越来越暗，难怪之前老师吩咐每个人都要带一个手电筒。左右两侧除了陈旧的墙还是墙，什么新奇的事物也没有。偶尔能看到脚底下有一把被遗弃的洛阳铲。 温玓瑶跑到了队伍最前方，问道：“徐老师，这里曾经出现过塌方事故，还有考古人员不幸死在了那场事故中，是真的吗？” 徐老师闻言竟然全身一颤：“那是二十年多前的事情了，你提它做什么？” “可您不是经常和您的儿子讲这件事吗？” “你听谁说的？我从不跟徐丁谈这种事。” 这下换温玓瑶全身一颤了。恰巧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到站立不稳。“是地震吗？”有位同学惊呼道。震动只持续了十秒，可是这并没有让谁高兴起来，因为有走在后面的同学喊道：“不好！回去的路被掉落的石头堵住了！” 温玓瑶高声喊道：“祝珂涵！孙晨阳！你们在哪？”孙晨阳很快就有了回应，可是两人却迟迟没有听到祝珂涵的声音。经过孙晨阳一番寻找，才发现祝珂涵愣愣地盯着一个角落，仿佛呆掉了一般。 孙晨阳不高兴地跑去拍拍祝珂涵的肩膀，道：“喂，你小子怎么了？我们喊你半天，你都没反应。”可是他脸上那不高兴的神色很快转变为了惊慌，因为他顺着祝珂涵的目光看去，有个带着和考古人员一模一样的草帽，拿着一模一样洛阳铲的人正一跳一跳地向他们走来，他没有眼珠，脸色苍白，嘴微微张开，身上的衣服有很多都洞口，似乎是被很多虫豸咬过的一样。他的皮肤还没有完全腐烂，能看出那是张很清秀的年轻男人的脸。 孙晨阳当即情不自禁地喊道：“我去，真有僵尸啊……” 别人倒还好，徐老师吓得瘫倒在地上，一张脸上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团。他靠着两只臂膀疯了般地后退，可是他很快就触碰到了墙壁。 温玓瑶立刻就明白了点什么，问道：“徐老师，你见过这个人的，是不是？” 与此同时，学校实验楼顶楼机房。卜忍的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一行行资料闪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他喃喃自语道：“根据祝珂涵提供的资料，这家伙的可能性最大。宗楠，二十多年前从我校毕业的历史、地理天才，和同班好友徐海东一起报考的考古系。大学毕业后不久，在一次考古工作中遭遇事故，不幸罹难。” “那次塌方事件的地点在哪？”坐在一旁的周惠颖问道。 卜忍随即翻出了网上的新闻，说：“巧得很，就在我市郊区的一座西汉诸侯王陵里。西汉初年实行郡国并行制嘛……” “祝珂涵他们今天考古去了哪里？”周惠颖又问。 “只有一天的时间，应该不会去别的城市吧……”卜忍边说边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祝珂涵很快发现了异样，一记飞镖就把藏在头顶石块缝隙中的人打了下来。那人不是被人，正是之前吵着闹着要快点下墓的徐丁，那双眼睛此时正闪耀着刺眼的金色光芒。当徐丁被打下来的瞬间，原本活动的僵尸立刻失去了动力来源，像生物实验室里突然少了支点的人体骨架那样散落在地。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僵尸的喽？刚刚的事情不过是你在暗中用黄金瞳的能力控制尸体罢了。”孙晨阳顿了顿，又说，“不过爸爸很奇怪，这里又不是学校，为什么黄金瞳还会发作？” “我还真是不幸啊，第一次行动就遭遇了鎏光的人。”徐丁冷笑道，那声音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不过看样子你们还不是资深的鎏光成员。黄金瞳是借助学生的灵气发作的东西，因此虽然黄金瞳的年龄不限，但是附身者一定得是在校学生，发作时也必须在学生聚集的地点。你们看到的黄金瞳之所以都在学校里发作，正是因为那里聚集了众多学生。” “这也正是你等了这么久才动手的原因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正是你以徐丁的名义向父亲提议博物馆和学校联合举办这场考古活动。”祝珂涵说。 “没错，可是我没想到，来这里的这群学生当中，混进了鎏光的人。”徐丁说，“你们都给我让开，我的复仇对象只是徐海东，等我复仇成功后，我保你们的安全。” 祝珂涵则说：“保证我们的安全？你逗谁呢。你都把出去的路封死了，我们这儿与外界不通新号，又没带足够的食物和水，等外面的人找到我们，我们还指不定被你整成什么样呢！再说了，如果不借助鎏光的力量，黄金瞳即使在完成了自己的临终遗愿后，也不能从附身的学生身上离开。不管你的遗愿是好是坏，这对于被附身的学生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你还能说你的复仇对象只是一个人？” 徐丁冷哼一声，道：“如果不是仇深至此，我也不会行此下策。你们都不知道这畜生做了什么恶心的事，还有资格来对我说教？” 这时温玓瑶发话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的那起塌方事故，就是这里的这位徐老师故意制造的吧，目的恐怕是为了一人独占考古成果。” 瘫坐在墙角的徐老师遭遇了这样兔起鹘落的变故，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听到温玓瑶喊自己的名字，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当年我刚刚大学毕业，年少轻狂，只想快点做出一点成就来，一时放纵了心魔，才做下这种事来……现在想想，实在是非常后悔。” 徐丁再次冷哼一声，十分不屑，道：“一时放纵心魔？我看不是吧。这些年你做的恶心事也不少，收了别人一点红包，硬是凭借自己专家的身份把假的古董说成真的，发了不少黑心财呢。” 孙晨阳不耐烦地喊道：“少跟他废话了！快点把黄金瞳逼出来才是要紧！”边说边挥拳打上去。 徐丁轻巧地避开了那一击攻击，说：“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动手？正是因为我有信心在这里一举击败你们啊。既然你们一心要阻挠我，那我只好连你们一起杀了！在我的地盘上，即使是混入了鎏光的人，我也有信心打败你们！”他在说话间，温玓瑶等人就注意到四面八方走来了许多白骨和人形石佣，那些都是曾给两千多年那位西汉诸侯王陪葬的东西。 “看来这家伙的能力是控制。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只要打败控制者就好了。”孙晨阳说。 “只怕你没本事近身啊。”徐丁边说边抬起手，在他与孙晨阳三人间便迅速升起一道石墙，挡住了孙晨阳等人的进攻。徐丁又说：“我历史好，地理更好呢。” 徐丁果然说到做到，进攻的白骨和石俑虽然多，但是面对周围吓得抱头鼠窜的普通学生，它们看都不看一眼，只对温玓瑶三人进攻。温玓瑶喊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徐老师再罪恶滔天，都应该通过法律的程序来制裁，而不是以你这种占据他人身体的方法报复！” 徐老师吓得连连磕头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几位好同学，你们行行好，一定要救我。” 这副表现让祝珂涵颇为不爽，人家凌老师不过是冤枉了学生一次，虽有错，但罪不至死，甚至在法律上连刑事责任都算不上，你这家伙谋财害命的事都做出来了，还不肯承认错误，害得你儿子和你一起受罪？要不是鎏光职责所在，他倒想就此撒手不管了，让徐丁一击毙了这衣冠禽兽才好。 “好机会！”徐丁抓准时机，指挥一尊石俑向徐老师攻击。 “小心！”温玓瑶想都没想，替徐老师挡下了那一击，就此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温玓瑶又看到了那个高挑的背影，那双鞋跟高度令人诧异的高跟鞋。 “哎呀，我还真是搞不懂你呢。你说吧，你明明已经不是鎏光的人了，何必要为了一件和你没啥关系的事这么拼命呢？再说了，你自己也觉得那个徐老师有错，不是吗？”许倩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管是不是鎏光的人，我都要消灭黄金瞳。毕竟……我自己也是个黄金瞳受害者。” “你这话跟我说，我可就不高兴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对方可是卢文瑞的得力干将，光凭你们仨可不是对手。就是夏雨昕在场，也只能勉强和他斗个平手。” “你别把鎏光说得这么差劲！我们不是这么多年来未尝败绩吗？” “那不过是因为你们玩人海战术罢了。我们少则比你们年长几年，多则年长几十年，要真是单挑输给你们这群小屁孩，我们多吃的那么多年饭也要不甘心啊。” 温玓瑶觉得许倩云的话很有道理，想想祝珂涵等人几次和许倩云作战，基本都是被强行打断，即使是夏雨昕学姐在场，她还是占尽了优势。想到这里，温玓瑶也就不反驳了。 许倩云又说：“这样好了，我看卢文瑞不爽，自然也看他的手下不爽，你再和我交换百分之十的记忆，我帮你收了他。” 温玓瑶立刻眉头一皱，一脸鄙视地看着对方：“你当我傻啊？上次和你交换了一点记忆，我都被你整成什么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交换的真的只是记忆这点东西啊，我们交换得越多，融合的就越多，或许等到那一天，这副身体就完全不受我控制了。” “我没强迫你啊，那你就等着看祝珂涵和孙晨阳都被打死好了。明明自己只要牺牲那么一点东西就能救同伴，还不乐意，到时候再后悔可来不及……” 听到这里，温玓瑶紧咬了下下嘴唇，吗，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换吧。” 现实中，孙晨阳和祝珂涵确实陷入了苦战，眼看他俩都要被石俑一击毙命，温玓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她的右手化作一把大刀，轻巧地一挥，两尊石俑就变成了一堆碎片。紧接着，她将目光转向了徐丁。徐丁慌忙竖起几道石墙防御，竟然都被温玓瑶轻易击破。温玓瑶来势之迅猛，让徐丁根本来不及竖起新的石墙防御。很快，温玓瑶已经冲到了徐丁面前。 “真不想……用你们的招式啊。”温玓瑶开口了，是许倩云的声音，那一双黄金瞳耀眼得夺目。徐丁的黄金瞳与之相比，简直就像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你是……许倩云！卢文瑞大人，救我！”徐丁高声喊道，可是一切尽是徒劳。 “驱魔一式！”许倩云的这一拳，比夏雨昕的有力百倍。只见当那一拳击中徐丁胸口的瞬间，徐丁的双眼就像断电了般，立刻失去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还没完呢。”温玓瑶转身看向瘫在墙角不知所措的徐老师，凭空变出一条锁链，将他牢牢地锁住，“在我来之前，我就已经拜托我在外面的手下帮你们报警了，现在你们耐心等警方来就好了。” 祝珂涵质疑道：“你是许倩云！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对付你的同类？” 温玓瑶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说：“黄金瞳内部也有矛盾啊，就像你们人类也会起内讧一样。更何况，这丫头也给了我点好处啊。再见，后会有期。”话音刚落，温玓瑶双眸中的金色消失了，变成了浓墨一般的乌黑色。 “太好了，你们没事。”温玓瑶高兴地说道。祝珂涵微笑道：“温玓瑶，谢谢你救了我们。”孙晨阳却表现得一脸严肃，他认真地问道：“温玓瑶，你是不是一直就一点都不想摆脱黄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