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小炮灰》 第一章 “呼!”猛地一下弹坐起身。 叶米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干裂掉渣的泥土墙壁,联排的大通铺,四处堆积的杂物,还有糊在窗户上,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破报纸。 在这间专门供给知青居住的屋子里,叶米足足住了五年,最后更是直接病死在这里,所以她对这里熟悉到几乎无法忘记。 可里头挤挤挨挨堆满的各种东西却又透出几分陌生,没有日后那种稀疏的宽泛感。 因为这间原本居住着八个人的小房间,最后也就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位女知青,其他的不是家里有关系给弄回城,就是撑不下去,干脆找个当地人嫁了,搬出去和丈夫一起住。 所以她这是个什么情况? 叶米愣神间,半掩的木门被人用背脊顶开。 一位梳着□□花辫,穿着灰色土布棉袄的圆脸女孩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她叫高媛,是叶米下乡插队,同住一间屋的知青之一。 一转身,高媛就对上叶米还透着迷茫的杏眼,当即扬起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可算醒了,身体还难不难受?正好药煎好了,赶紧起来趁热喝。” 叶米脑子还不清醒,下意识地道一声谢,接过高媛手里的碗,低头一口气将这碗苦到吓人的药给喝了。 刚喝完,碗还没放下,嘴里就被塞了一小块红糖。 甜滋滋的,却是多年都没尝过的美味,一下子就驱散了药水带给她的苦涩。 见叶米猫儿似地瞪圆了双眼,高媛忍不住伸手,在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该不会是发烧烧傻了吧?” 发烧! 一听到这两个字,叶米就忍不住浑身一抖,带着股抑制不住的恐惧。 毕竟她前世就是活生生发烧烧死的,而且就在这间屋里。 那种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等死的感觉,太绝望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一次。 想起前世的死,叶米突然记起临死前似乎有人在她病床前说了很多话。 说她只是个阴险恶毒,陷害女主下乡的小炮灰,还可怜她没等到几个月后的回城机会,就那么病死在这片穷苦的土地上,永远回不了家。 “叶米,你不会真的傻了吧?” 高媛的大嗓门拉回叶米游离的思绪,她立即回神,勉强笑笑:“没,只是刚醒,脑子跟浆糊似的,还迷糊得很。” “那你赶紧再回去睡一觉,好好休息。” 高媛扶着叶米的双肩,强势地给她按回被窝里,还搬来了隔壁自己的棉被,一起叠在叶米身上,好让她能多暖和暖和,最好发发汗,将病根都给排出来。 “那个红糖……”小手从棉被底下伸出来,揪住高媛的衣角:“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高媛和她差不多穷,她家里没什么钱,一年也就年底能给她寄点小小的补贴,女孩子力气小,又干不了什么高工分的粗重活,每天赚的工分只够养活自己。 红糖是个珍贵东西,她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 “这红糖可不是我的。”高媛冲着叶米挤眉弄眼:“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能拿出这种好东西。” “那是谁的?”叶米呆呆地问。 这里除了天生热心肠的高媛,还有谁会对她好? “是景子恒托我给你的。” 景子恒……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叶米不禁一阵恍惚。 她想,她已经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 现在应该是七五年,她死的两年前,也是她下乡的第三年,今年她才十八岁。 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一件让叶米印象深刻的事。 她在那一年的大冬天掉进湖里,差点淹死,还好被路过的景子恒给及时救起。 事后发了场高烧,躺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好。 结果病好后出门却发现自己的名声坏了,大家都在说她为了勾引景子恒,故意跳到水里,为得就是讹上人家,逼着人娶她。 还说她被救上来的时候衣服散了,两人紧贴着身子,嘴贴着嘴,什么清白都没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叶米就是当事人,都差点信了这些鬼话。 坏了名声,如果叶米不能嫁给景子恒,那她未来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一些二流子会觉得她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有事没事就爱来欺负她,其他人会用各种有色眼光一直盯着她,在她背后议论纷纷,只要她做事稍有差池,就会被无限放大,又编排出一大段乱七八糟的流言,用来证实先前的坏话。 这些不是叶米的臆想,而是她后来的亲身经历。 景子恒是个好人,他愿意为叶米负责,哪怕他救下叶米很可能是一场算计。 可叶米当年,却不识好歹地拒绝了他的求婚。 因为她坚信她妈下乡前交代她的话,不能在乡下嫁人,不然就一辈子都回不去城里。 “但我到死都没回去。”叶米失神地呢喃道。 “你在说什么?回去?回哪里?”高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端了碗粥回来。 “我说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做的饭了。” 叶米这句话勾起了高媛的愁绪:“唉,谁不想回家。” 她也想她奶做的胡辣汤了,但这不是回不去嘛。 “如果你真的想回家,可以跟村书记打个申请,陈书记人好,你病得这么严重,他应该愿意给你批假,让你回家养养病。” 叶米有一瞬间的心动,最后还是选择放弃:“算了。” 那个家都当她死了,她还回去干什么? 自找气受? “别想了,喝点粥,你都一天没吃饭了,不饿吗?”高媛故意将粥在叶米面前一晃,浓郁的米香飞进鼻尖,叶米肚子立马响亮积极地叫起来。 “饿。” 迫不及待地接过粥,拿起勺子搅了搅,浓稠的白米粥都快赶得上干饭。 “下这么多米?” 白米可是金贵的细粮,而且那么多米,都够她吃三天了。 过惯苦日子的叶米有点肉疼。 “你尽管吃就是了,反正不是用你的米。” “又是景子恒给的。”肯定句,都不用猜,已经知道真相。 高媛没说话,就是默认。 “我会还给他的。”叶米低头喝粥,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身体太虚了,才坐起来说这会话就差点又躺回去,不吃东西不行。 只是刚吃一口,她就愣住:“还不起了。” 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粥甜滋滋的,里头加了白糖,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应该还加了麦乳精或者牛奶。 这些可不是叶米能弄得着的好东西。 吃都吃了,也不可能将粥给吐出来,叶米只能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将碗给扒拉空。 “你再睡会儿,我还得去上工。”高媛将空碗收走,准备出去顺手洗了,叶米在背后叫住她:“高媛。” “嗯?” “替我谢谢景子恒。” “得嘞。” 再次躺下,盯着房梁上飞来飞去的蚊子,叶米没有丝毫睡意。 身上跟爬了蚂蚁一样,满身不自在。 实在忍不住,掀开被子爬起来,摸索着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皮箱。 皮箱带着锁扣,叶米习惯性地在衣领下一摸,扯出一条不起眼的细链子,上头坠着一根小小的铜钥匙。 拿着钥匙打开皮箱,里头空荡荡的,就一件叠放整齐的白色的确良衬衫,上头零零散散丢着些钱。 数一数,所有钱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块。 这就是叶米现在仅剩的全部财产。 “叩叩叩……”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吓得叶米立即将箱子盖上,锁好,塞回床底下,一气呵成。 “谁啊?”病没好,嗓子还沙哑着,声音太小,门外的人明显没听见,还在敲。 “叶米在吗?”是隔壁屋的女知青张晓虹。 “在。”张晓虹敲门手劲大,眼看着那小木门摇摇欲坠,叶米连忙过去开门:“找我有什么事吗?” “门口有人找你。”张晓虹看着叶米大病初愈的苍白小脸,有点担心:“要不我叫他下次再来,你这病还没好,别出去吹风了吧。” 外头风呼呼地,冻得人脸疼,要是叶米出去后受寒加重病情了怎么办? “谢谢你,我没事的,回屋多穿件衣服就行。” 叶米猜到是谁来了。 她转头回去,又将皮箱子扒拉出来,拿了一块钱,想了想又多拿一块,紧紧攥在手里,这才走出去。 “叶米。” 刚到院子,还没拉开院门,就被人叫住。 叶米转头,看到张晓虹一手提着个装满热水的热水壶,一手拿着条红围巾匆匆走过来。 “这个你围着,包好头,脑袋别吹风,我急着给他们送水去,就先走了啊。” 说着,也不等叶米拒绝,就留给她一个背影。 大开的院门来回晃荡,半遮半掩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透过门,金丝边眼镜后的清冷凤目安静地和叶米对视。 “叶米同志,可以请你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好。” 叶米裹紧了围巾,拘谨地跟在景子恒身后,走到院子拐角处。 两人站定,面对面,叶米拢在衣袖下的拇指不自觉地扣着食指,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你想说……” “叶米同志,请问我可以以结婚为目的和你处对象吗?” ※※※※※※※※※※※※※※※※※※※※ 接档文求预收,宝贝们动动手指点开作者专栏可见。 《七零后妈的团宠小崽崽》by:三秒入睡 六岁的小团子宁在在有个秘密。 她妈妈是年代文穿越女主。 开局三个娃惨兮兮围着哭嚎,军人老公远在部队,而她爸是为了照顾前头生的几个孩子才继娶的她妈。 传闻她妈未来是个坏女人,拿着爸爸给的钱,虐待哥哥,欺负哥哥,不给哥哥饭吃,逼着哥哥干活,给哥哥们童年身心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结果未来她大哥成了房产大鳄。 二哥成了科技大佬。 三哥成了大导演。 妈妈凉了。 还好那个是被穿越前的妈妈干的坏事。 穿越后的妈妈用心经验家庭,用爱教育孩子,哥哥们一个个都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四好青年。 而宁在在作为穿越女主妈妈和爸爸爱情的结晶,成了全家的团宠。 爸妈疼着,哥哥宠着。 从小鸡蛋红糖麦乳精吃不完,新衣服一年四季换着穿…… 幸福的小日子快乐似神仙。 第二章 “啊?”上来就这么劲爆,叶米直接傻眼了。 “我仔细思考过,觉得我们两个年纪适合,三观合适,所以希望在未来属于人生和婚姻的这场战役中,能和叶米同志成为最坚定的战友关系。”景子恒一脸正直严肃,似乎他就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叶米知道不是。 “是不是外面有人在说我什么?”看出景子恒是个喜欢打直球的,叶米也干脆开门见山。 “……没有,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想法。” 景子恒垂下眼,金丝边框眼镜挡住清冷凤目中的神情。 “景老师。”景子恒在村小学当老师,所以叶米特意这样称呼他:“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白皙精致的耳尖红了,俊脸却还紧紧绷着。 两人相对沉默,气氛一时尴尬。 叶米扣了扣手指,突然抬起,将两枚被捏得温热的一元硬币塞进景子恒掌心里,郑重道谢:“景老师,谢谢你救了我,还有那些吃的,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双手短暂相接,一触即离,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股软滑触感。 景子恒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掌,将那两枚硬币也包裹进去,又被余温烫得张开了手。 “太多了。”他拧眉,想将钱还给叶米:“那些东西不值这么多钱。” 叶米双臂背到身后,不让景子恒得手。 “多的就当我对你救命之恩的谢礼。”说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这谢礼是薄了点,我现在没钱,以后有钱一定会再给你补上一份大的。” 说起自己没钱时的态度很坦然。 “不用。”事情有点出乎景子恒预料。 他停下动作,仔细打量一遍眼前的少女,神态认真:“救人是应该的,不管掉下去的是谁,只要撞见了,我都会去救。” “我知道,但你救的人是我,我就得谢谢你。” 双方固持己见,谁也不让谁,又是一阵沉默的对持。 直到一股冷风吹来。 “咳咳……”没忍住喉间痒意。 就算是相对温暖的南方地区,冬天的威力也不是盖的。 冷风刀子一样地往脸上嗖嗖地刮,生疼生疼的,才出来这一小会儿,叶米的耳朵就被冻得通红,麻痛到没了知觉。 “冷?” 灰色毛巾被解开一半,突然想起这样算占女同志便宜,动作一僵。 “回去吧。”转身就走。 叶米下意识跟上,被送回到女知情院门口。 本以为两人会跟前世一样,就此分别,没想到景子恒意外地执着,得不到叶米的明确回复,再次旧事重提。 “处对象的事,我是认真的,请叶米同志好好考虑一下。” 一直安生躺在大衣口袋里的黄桃罐头突然被人一把捞出,还没感受到寒风的冷冽,就被极快地塞进一双温软小巧的手心中。 生怕再次被拒绝,男人离去的步伐迈得又大又稳,衣摆快速飘动,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喂……”叶米的尾音消失在呼啸的寒风中。 由远及近的说笑声伴随着杂乱脚步踏进知情大院,相邻两座的男女知情大院都热闹了起来。 大家下工回来了。 惦记着生病的叶米,高媛走得比较快,第一个冲回知情院,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大米混杂着红薯的香味,劳作一天还没吃饭的肚子适时响起饥饿的呐喊。 “哟,今天轮到谁做饭了?这么香?” 张晓红从高媛身后窜进来,动作夸张地深吸口气,一副饿惨了的样子:“能开饭了吗?上了一天工,可饿死了。” “粥已经煮好了,我再切点咸菜,大家先自己拿碗盛粥。”叶米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把菜刀。 “你病还没好,这几天好好在屋里歇着,做饭的事情有我们来。”高媛不赞同地抢过叶米手里的菜刀,赶着她回去歇息。 “我已经没事了。”叶米企图解释,可惜除去她自己之外,女知青院现存的十一个女知青都没人信她。 当时叶米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被抬回来大家可是都亲眼目睹的,不少人被吓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哪里敢让她再出点意外。 “去休息吧,你的那份粥我帮你盛。” “就是就是。” “放心,绝对给你勾最稠的一碗。” …… 被群体赶着回屋的叶米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暖心,要说下乡以来最让她感到庆幸的一点就是,这边知青间的风气很好。 大家虽然来自天南地北,很多人生活习惯都不一样,但彼此间都会相互包容谅解,没有什么太大矛盾,偶尔有的小摩擦也无伤大雅。 下乡生活确实苦,不过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下,磕磕绊绊地也就把日子给过了下去。 “来,这是你的份。”高媛一手一个,端着两碗粥进来。 她摆了一碗到叶米面前,自己拿着另一碗,低头稀里呼噜地就喝起来。 叶米捧着碗,里面满得都快要溢出来,粥浓得不像粥,反而像是煮得稀烂的地瓜饭,微黄的米粒上还团着一大团咸菜,份量明显比其他人要多。 她拿起勺子趁着高媛停口的空挡给她扒拉了几大勺过去,碗里的粥立马下去三分之一。 “你干什么?自己好好吃,我有的吃。”高媛连忙给拦了。 “我吃不完,你帮我一下,别浪费。” 叶米不是在说谎,她胃口本来就不大,这盛粥的碗不是那种普通的碗,而是堪比小盆子的小号海碗,这么多粥她确实吃不了。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不长壮实些怎么干农活。”高媛显然知道叶米的食量,见她真的吃不下也不强求,自己就把多出来的粥给吃光了。 难得吃到撑。 吃完大家就忙着烧热水准备轮流洗澡,叶米生病不能洗澡,就拿毛巾沾了热水擦擦身子了事。 躺在床上,重生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大家忙了一天,累得很快陷入熟睡,叶米却是没什么困意,独自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思索。 思考她以后怎么办? 她死过一次,对那种感觉深深的恐惧,不想再重蹈覆辙,可下乡的日子也不好过,苦的跟泡在黄莲里一样。 和其他知青不一样,叶米当年下乡的时候和家里闹翻了,没有父母家人隔三差五给她寄补贴,前世下乡五年,她直到死也没能收到家里寄来的一封信,活得像是个孤儿。 现在剩下的这几块钱,还是她从前积攒的压岁钱和下乡前她妈背着她爸私底下塞的,再怎么省着花到现在,也没剩多少了。 她自己干活又不行,早产儿身子骨天生地弱,农活大多依靠一把子力气,这真不是她想努力就可以克服的。 别的知青每天能拿七八个公分,厉害些的还能拿满十个,就她一直在五六个徘徊。 这还是队里照顾她,尽量给了轻省些的活计,不然真叫她去种田,恐怕地没种完,她就该去医院躺着了,赚的公分都不够抵医药费。 所以要想把日子过好真的太难了。 原先叶米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家人能对她那么绝情,居然到她病死了都不闻不问。 现在她懂了。 她只是一本书里的小炮灰,活着的唯一作用就是充当推进女主下乡去邂逅男主的工具人,完成任务,没有利用价值的她可不就被剧情抛弃,随便按个理由送她去投胎? 顺便一提,女主就是叶米同父异母的姐姐,叫叶梓芝,比她大一岁,就下乡在隔壁村。 当初家里这么安排说是为了让她们姐妹两个互相照顾,现在叶米觉得是为了方便让女主看看她是怎么死的,好解了那口多年的怨气。 越想越憋火,叶米深呼吸,缓缓吐出胸腔那股郁气,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出下乡前她妈交代她的话。 绝对不能在乡下嫁人,不然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现在叶米想改改这句话,她不嫁人也回不去。 在这一瞬间,她下了某种决定。 * 早上鸡刚叫,叶米就跟着大家起床。 高媛边套衣服边问她:“你不多休息几天再去上工?冬天地里活计少,不耽误什么的。” “不了,我公分本来就赚得少,再歇下去,明年的口粮得不够吃。” “那行,一会儿你记得去和大队长说说,把假给消了,免得计分员忘记给你记公分。” “知道啦。”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衣少粮,基本上每天都只吃两顿饭,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中间顶多喝点热水,没别的东西能吃。 特别是冬天没啥活计,人活动得少,吃得就更加节俭。 叶米早上就填了个小番薯,又灌了一大壶水,算是囫囵混个饱肚,然后揣着手,哆哆嗦嗦地跟着大家一起出门上工。 隔壁院的男知青们早就等在门口,等女知青们到了,大家凑成一堆一起走。 叶米被高媛拉着走在中间,外围有其他男知青帮着挡挡风,人多聚在一起也比较暖和,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到了田里她先和大家分开,去找大队长说了句要销假。 大队长穿着身军大衣蹲在土沟边捏着块泥土查看肥力,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额头堆起几道饱经风霜的纹路,“不多歇几天?” “不用了,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下来帮助农村建设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病随便休息?多当误地里的活计啊。”叶米义正言辞地表明态度。 大队长喜欢听这种深具积极思想的话,粗糙的脸上露出个笑,道:“那行,你去找小袁,帮大家伙记记公分。” 这是专门照顾叶米,给了个轻松活。 “得嘞,谢谢大队长。” ※※※※※※※※※※※※※※※※※※※※ 接档文求预收,宝贝们动动手指点开作者专栏可见。 《七零后妈的团宠小崽崽》by:三秒入睡 六岁的小团子宁在在有个秘密。 她妈妈是年代文穿越女主。 开局三个娃惨兮兮围着哭嚎,军人老公远在部队,而她爸是为了照顾前头生的几个孩子才继娶的她妈。 传闻她妈未来是个坏女人,拿着爸爸给的钱,虐待哥哥,欺负哥哥,不给哥哥饭吃,逼着哥哥干活,给哥哥们童年身心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结果未来她大哥成了房产大鳄。 二哥成了科技大佬。 三哥成了大导演。 妈妈凉了。 还好那个是被穿越前的妈妈干的坏事。 穿越后的妈妈用心经验家庭,用爱教育孩子,哥哥们一个个都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四好青年。 而宁在在作为穿越女主妈妈和爸爸爱情的结晶,成了全家的团宠。 爸妈疼着,哥哥宠着。 从小鸡蛋红糖麦乳精吃不完,新衣服一年四季换着穿…… 幸福的小日子快乐似神仙。 第三章 “袁计分员,大队长叫我来帮大家记公分。” 袁小虎闻声抬头,看到是叶米,立即熟稔地从抽屉底下抽出本子和笔给她:“这边我来,你负责西边那片地儿。” “好。”叶米接过东西,转身就往西边的地儿赶去。 在这片地里劳作的知青比较多,让同为知青的叶米来计分,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如果是冬天的田地现在可能已经进入农闲了,家家户户躲在屋子里头睡着炕猫冬,但南方不一样,这边冬天最冷也不会低于五度,地里还能种植一些耐寒的作物。 叶米所在的小田村冬天就盛产甜菜,他们农田公社有家小型糖厂,村子里种植的甜菜专门供给糖厂制糖,一年到头也能多换点钱和糖票,给大家伙儿的新年多添点甜味。 现在大家就在收割甜菜。 叶米所要做的就是记录谁收割了几亩地的甜菜,一亩地是五公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干一整天,只要不偷懒,甚至能拿到十五公分,有些体力好力气大的女人也能拿到这个数。 可如果让叶米来,她觉得自己半亩地都没收完就得累趴下。 认真的,不是说笑。 小田村不算很富裕的村子,但到底地处全国主要粮产地之一,只要认真干活,想要天天吃饱饭不是难事,甚至还能存下一点小积蓄。 但凡叶米身体能好上一些,可以干得了粗活,她后来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 叶米认认真真地记下大家一整天劳作的公分,等到最后的时候,也给自己划下一笔:五公分。 她不是正经的计分员,只是大队长照顾她,特地给分了个轻省活计,所以是不能和袁小虎一样,拿满公分十分的。 要真这么干,队员们该闹反了。 “叶米,走啦,回去吃饭。”高媛大声招呼叶米过去。 “好,等我会儿。”叶米头也不回地高声回应。 她将记好的本子和笔交还给袁小虎,由他合并在一起再交给袁老会计,然后快步小跑到高媛身边,和知青们一起回知青院。 他们知青院原本是村里的祠堂,破四旧后祠堂荒废了,等第一批知青们响应国家号召,积极下乡支援过来后,村里就干脆将废弃祠堂收拾出来,给知青们住。 正好祠堂分前后院,中间连着个月亮门。 只要把门堵了,就能隔成两个院子,男知青女知青分作两边,方便他们相互照顾的同时也不容易闹妖。 回到知青院,今天轮到高媛做饭,她叮嘱叶米回屋里躲着别出来吹风后,就进了厨房。 她们知青院做饭都是轮流的,大家定期上交自己的那份口粮,存在一起,然后每个人轮流做饭,这样可以省点柴火,也能省点力气。 毕竟在地里扑腾一整天已经很累了,没人想天天回到知青院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饭。 这样轮着来,至少轮到自己前还能休息将近半个月。 好在女孩子们厨艺不说多好,至少没人是厨房杀手,做的饭都能吃。 要像隔壁男知青院那样,轮到某个人就得传来一阵哀嚎,那也太惨了点。 “哎呀,我裤子破了。”和叶米同住在一间屋的陈春香扒拉着自己的裤子,发出一声哀嚎。 其他人闻声扭头,顿时都笑了。 “你这破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在□□上,回来的时候就没感觉屁股蛋凉飕飕的?” “快脱下来看看还能不能补吧。” “让叶米帮你看看,她手巧,补得比较漂亮。” 大家七嘴八舌地给陈春香出主意。 “我可就只有两条棉裤子啊。”陈春香脱下裤子,双手捧着递到叶米跟前,一脸恳求:“好叶米,你可得救救我,不然我这个冬天怎么过啊。” “别急,我先看看。”叶米接过裤子,翻看了几眼,“没事,可能是弯腰幅度过大,把中间线给崩裂了,沿着边缝补上就好。” 话还未落,叶米已经从木柜子里拿出针线盒,娴熟地穿针走线,干脆利落地帮陈春香缝补上。 没过一会儿,一条完好无整的裤子又回到陈春香手上。 叶米用的消失针法,这样缝补好的裤子上不留痕迹,就跟没破过一样。 “补得太好了,谢谢叶米!”捧着自己的裤子,陈春香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她自顾自高兴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从自己的床位上寻摸出几颗水果硬糖出来,塞给叶米。 “这是我妈前些天寄给我的,谢谢你帮我缝裤子。” 叶米没有拒绝,顺从地收下糖果:“不用谢,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这是她除了干活之外,唯一能得到一点微薄报酬的方法。 这年头谁都不富裕,知青们下乡后就带了那么几套衣服,破了裂了,都需要缝补,他们可没钱重新买一套。 但也不是人人都会缝纫,至少她们知青院里,也就叶米和另外两位知青会缝衣服,其中一位还是男知青。 女知青们当然不可能找男知青帮忙给缝衣服,另一位会拿针线的女知青缝得又歪歪扭扭地不好看。 真的只限于把两块布给缝到一起的程度,甚至针脚不均匀的地方还会露个小洞。 这种水平谁敢找她帮忙啊。 所以在‘同行’称托下,叶米这位心灵手巧的裁缝便显出地位来。 而且她还会绣花,有些破的洞比较大的,叶米能绣点花花草草给堵上去,不用丑丑地打块布丁,这点大大满足了女知青们爱美的心。 所以时间久了,大家但凡衣服有什么破损都爱找她帮忙缝补。 当然她们也知道叶米日子过得艰难,所以每次缝补都多多少少会给点谢礼,算是变相帮扶她一把。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叶米也不是撑不住,可惜最后知青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没了顾客的叶米自然也就没了收入来源。 本就艰难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以至于熬到最后连人都给生生熬没了。 张晓虹在门外探头探脑。 见叶米终于注意到她,连忙摆摆手,示意她出来。 叶米以为张晓虹是来找她要回昨天的围巾,连忙将围巾翻出来,又捏了颗陈春香刚刚给的水果糖,走出去还给她。 “谢谢你的围巾,这糖是春香给我的,很甜。” 张晓虹收下围巾和水果糖,脸上笑意扩大,觉得叶米这人知恩图报,不辜负她昨天的好心。 不过她找她不是为了讨要围巾。 指了指院门:“门口,景子恒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又来了?”叶米忍不住脱口而出,对上张晓虹带着点八卦的好奇眼神,她抿了抿唇,道:“我去看看。” 走出知青院,果然就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靠在斑驳的墙边,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也许只是单纯地发呆。 “景子恒同志。” 景子恒闻声抬起头,清俊的眉眼映着夕阳余晖下的光,就像画上的人一样,有点不真实。 叶米突然对自己的决定有了动摇。 但仅仅只是一刻。 眼角余光扫过几位正巧路过,手里提着包袱,嘻嘻哈哈走回知青院的男知青,叶米垂下眼,掩盖里头的复杂思绪。 那些包袱是知青们家里人寄来的东西。 有吃的,有用的,也许还有钱,但没有一样是属于叶米的。 “对不起。”开头就是道歉,紧接着是一长串的话。 “我叫叶米,叶子的叶,大米的米,今年二……十八岁,初中还没毕业,父母都在,也有哥哥姐姐,但是现在有家人跟没有没什么区别,别的知青每个月能得到家里的补贴我也没有,可能连我结婚家里也不会过问,更没有什么嫁妆,我身体不好,干不了什么活,赚的公分养活自己都够呛,还容易生病……” 叶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自己的情况,但听起来像是在细数她的缺点。 末了,她紧紧盯着景子恒的双眼,认真问道:“这样的我,你还娶吗?” 如果他反悔了,她就当做没这回事。 “嗯。”景子恒平淡地应了一声,探手从风衣口袋里一掏,拿出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递给叶米:“给你吃。” 肉包子被挤压久了,微微有点露馅,油汪汪的肉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勾得叶米口水直冒。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明明嘴里还说着话,眼睛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牢牢粘在肉包子上下不来了,独自也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 “我……我不吃。” 天知道她说得有多艰难。 叶米多久没吃肉了? 四年?五年?好像从她下乡第一年跟着乡亲们一起吃过一回杀猪宴后,就再也没尝过肉味了。 出息点! 逼着自己将目光从肉包子上移开,叶米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家里和我的情况,你还跟我处对象不?别担心,就算你拒绝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直接说实话就好。” 极力克制,声音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几分委屈的哭腔。 被馋哭的。 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团软绵绵热腾腾的东西,叶米下意识咬一口,白面做的包子皮混杂着肉馅和咸香的汤汁在嘴里炸开,美味到头皮发麻。 “我已经回答了:嗯,我娶你。” ※※※※※※※※※※※※※※※※※※※※ 感谢在2020-10-24 21:03:12~2020-10-28 02:0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智能蜗牛 10瓶;是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所以叶米同志,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处对象吗?”这是景子恒问的第四次,态度从始至终的郑重。 他的婚姻是出于责任,而他也会认真承担起这份责任。 “嗯,我愿意。” 叶米点头,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刚才那份询问景子恒愿不愿意娶她的勇气去哪了。 听到叶米肯定回答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子恒紧绷的脸色和缓了些许。 像是松了口气。 “现在,作为你的对象,我将平等地对待你,同样详细告知我的家庭情况……” 景子恒家里父母俱在,头顶有个哥哥。 跟叶米不一样,他的家庭关系都挺好的,家人间彼此关心,就算他下乡三年,也时常能接到家里来信,感情很深厚。 “我回去会尽快将我们处对象的消息告知父母,得到父母允诺后就和你结婚,请叶米同志耐心等待。” 说得叶米有多急切嫁人似的。 不过现在就是这样,男女间有意思处对象了,基本上都是奔着结婚这个目的地去的。 基本上处对象只是走个形式,算是婚前告知大家他们即将结婚了,不超过一个月必定要领证摆酒的。 “你……你安排吧,我不是很懂这个。” 叶米十四岁不满十五周岁下乡,身边也没个能提点她的女性长辈,上辈子又死死坚持着不处对象,怎么可能会知道要怎么结婚。 “好,一切交给我。” 景子恒也没指望叶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能懂什么。 * 景子恒走后,叶米还一个人站在知青院的门口发呆。 “叶米,你站在门口干什么?”高媛端着菜碗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叶米的背影奇怪问道。 “没……没干什么。”叶米被高媛吓得差点没原地蹦起来,连忙转身跑回院子里。 奇怪,她又没去做贼,这么心虚干什么? 看到她正面,高媛被唬了一跳,连忙过去抬手摸上她额头:“没发热啊,你脸怎么那么红?害得我还以为你又发烧了。” “红吗?”叶米拼命拿手当扇子扇风,强行尬笑:“可能是外头太冷,冻红了。” 在没得到景子恒父母允许的消息前,她不想把两人处对象的事说得人尽皆知。 “那行吧,进来吃饭,别在这里傻站着。”高媛勉强接受了叶米的借口。 今天晚上吃的要比昨天晚上丰盛一些,高媛煮了地瓜粥,还炒了两盘菜,一盘酸菜香菇,一盘蒜蓉白菜。 两盘菜里都滴了点猪油,加上高媛厨艺不错,香的很,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叶米,你怎么吃那么少?”看到叶米碗里只有半碗粥,陈春香忍不住拿起汤勺就想给她打满,被叶米拦了。 “不用了,我不饿,打太多吃不下。” 刚刚吞的肉包子还在肚子里撑着呢,她胃口天生地小,真的吃不下。 不像昨天那样分装,这次的粥统一装在大锅里,大家想吃多少自己盛。 因为高媛水下得多,熬出来的粥看着也很多,不怕不够吃,当然最后也不可能剩下一点粮食。 见叶米真的一副吃不下的样子,陈春香只能放弃,目光羡慕地从她纤细窈窕的身子上扫过:“你这样真好,容易满足,不像我,吃多少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上辈子活像是一头猪。” 陈春香脸圆圆的,身材有点微胖。 在这个大部分人民还吃不上饱饭的时代里,这算是一种‘富贵’的表现。 不过人家也有那个本事。 例如今天收割甜菜,陈春香可是全知青院里唯一一个,能和那些身强力壮的壮劳力一样,超额拿到十五公分的能人。 她干得多,吃得也多,不过那都是她靠自己挣的口粮,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听她这么说自己,有人就没忍住道:“要是能天天吃上肉,我愿意上辈子当头猪。” “得了吧,猪只能吃猪草和糠皮,那里有肉能吃?”当即就被泼了冷水。 “今年队里会杀猪。”叶米突然冒出一句。 “真的?”所有人眼睛一亮,都振奋了! “嗯,我晚上交公分本的时候,在大队长那边听了一耳朵,这事还没对外宣布,我们知道就好,别说出去。” 大家连忙保证绝对会守口如瓶,但是眉眼间的兴奋和期待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实际上叶米并没有没听到,不过今年确实会杀猪,这个消息大概在几天后就会宣布。 他们小田村大队养猪堪称多灾多难。 叶米下乡第一年猪生了病,全部病猪都被拉去烧成灰了,不让人吃,仅剩的几头健康猪村民自己都不够分,自然轮不到新来的知青。 第二年山上下来了野狼群,偷袭了猪圈,惊走了大部分猪,当时很是闹腾了一场,至今走失的猪都有些没能找回来,也许早就被野狼吃光了。 当时叶米公分挣太少,兑换自己的口粮都不太够,还得补贴进去部分积蓄,分不到猪肉。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历经前头的磨砺,猪儿们终于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安安生生地活到了该被宰的时候。 今年的叶米倒是能分到一小块猪肉,但是她为了多存点粮食熬过明年,把肉跟陈春香换成了五斤粗粮。 之后每年都是同样的操作,不然叶米一个人在乡下熬不了五年那么久。 但到了后期她也消瘦得厉害,整个差点没瘦脱了相,活生生给饿的。 可能经过这一遭,她重生后对吃的有股执念,但是胃口又小,又没什么东西吃,再强烈的执念也只能被迫压下。 喝着红薯粥,叶米忍不住回味起刚刚吃过的肉包子。 那包子皮薄馅大,肉汁鲜嫩,一口下去满嘴是油。 她吃完包子还拿着景子恒的军用水壶灌了几口水,才把嘴里的那股子肉味给压下来,不然现在可能全知青院都知道她吃肉了。 回忆着肉包子的滋味,配着红薯粥,很快半碗粥下肚,叶米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饱嗝。 她好久没吃这么撑了。 晚上睡觉,大家一起躺在大通铺上,突然有人聊起未来的话题。 “你们说,我们还能回城吗?”声音里透着迷茫。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存在同样的迷茫和不确定。 屋里没点灯,叶米也能听出说话的人是谁,睡在她左边第三个的女知青,叫苪书媛,今年25岁,她是比较早下乡的那批老知青。 她问这个问题其实没想要得到大家的回答,因为她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我可能要结婚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个地方,回不去日思夜想的家,再也见不到大城市的繁华。 “和谁啊?”陈春香小声问。 “陈泽涛。”叶米在心底帮她回了,知青院里另一位同样年纪偏大的男知青。 前世两人的结婚酒席叶米还去了,随礼了五毛钱,花了她仅剩积蓄的十分之一。 哦,现在是六分之一了。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她数学还没全部还给老师。 结婚后苪书媛会和陈泽涛一起向大队长申请宅基地,用两人的积蓄建个小房子搬出去住。 她离开后,与叶米同住一间屋的其他人也会陆陆续续嫁人的嫁人,家里有门路给弄回城的回城,最后只剩下叶米,高媛和陈春香三个人。 偌大的屋子会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这一次,这件屋子可能会变得更加冷清。 因为她也要走了。 如果她和景子恒的婚事能成的话,叶米势必要搬出去和他一起住,景子恒在村小学那边有单独的教师宿舍,到时候她应该也会住在那。 要不要写信和家里说一声。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转一圈,就被叶米否决掉。 说了也没人理她,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 后来几天过得很平静,叶米每天早起和大家一起上工,下工回来就休息,第二天重复前头的生活。 单调又无趣。 有时候她路过村委办公室,看到里头被一张张撕下的日历,都有些恍惚。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 景子恒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他反悔了? 不想娶她了? 你也该跟她说一声啊,这么吊着人算怎么回事? “叶米,你过来一下。”陈书记的媳妇沈春霞站在田埂上冲着里头弯着腰,和大家一起收割甜菜的叶米招手,示意她过去。 “哎,等一下啊婶子。” 叶米直起腰,差点没酸软得又弯下去,手握成拳头,背在身后捶了捶,缓了一下后才艰难地迈着步,往田埂上走。 “婶子您找我什么事?” “我能找你有什么事?当然是别人找你。”沈春霞对着叶米挤眉弄眼地打趣,笑呵呵地推着她往村口的方向走。 “去吧去吧,你对象帮你跟队里请了半天假,说要带你去镇上拍张照,再买套新衣服。女孩子家家别委屈了自己,记得多挑两套好看衣服穿,再买点头绳头花围巾什么的,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应付。” 村口,小田村的石碑处。 骑着二八杠自行车的清俊青年长身玉立,修长的腿微微紧绷,单脚踩在地上,撑着车子,侧头向她望来。 透过金丝边框的镜片,叶米似乎看到了一丝浅淡的温柔。 ※※※※※※※※※※※※※※※※※※※※ 感谢在2020-10-28 02:06:37~2020-10-29 04: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上来。”景子恒示意叶米上车。 叶米刚想问景子恒为什么会在这里,耳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和景子恒一齐扭头,只看到沈春霞哒哒哒远去的消瘦背影,远远地还传来一句话:“婶子就不打扰你们小年轻处对象了啊……啊……啊……” 尾音拉得极远。 “春霞婶子……挺古道热肠的。”叶米搜肠刮肚,艰难地找了个形容词。 “你的四字词用语挺感人的。” 叶米:“……”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嘲讽了。 “上来。”景子恒再次催促:“再耽误下去供销社都得关门了。” “哦。”叶米懵懵懂懂地爬上后车座。 一坐上去,她就发现了这座上垫了层柔软的坐垫,摸一模,靠手感猜测,好像是毛巾之类的东西。 二八杠自行车骑出去很拉风,但仅限于骑车的人。 他后座是铁制的,坐上去咯屁/股不说,要是遇上凹凸不平的路,那滋味,真不是一句酸爽了得。 偏偏乡下多得是凹凸不平,遍布石子的土路,其实连镇上的路也没平整到哪里去。 可以想见,要是不垫条毛巾,等到了镇上供销社,叶米这人也废了。 还好景子恒足够细心。 抿唇露出个笑来,叶米藏着雀跃的小心情,明知故问:“你带我去供销社做什么?” “买衣服,拍结婚照。” 车轮滚过一个大坑,车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叶米被颠得一晃,吓得立即搂住景子恒精瘦的细腰。 “对不……”占人便宜了,她下意识想松开手道歉,却被喝止:“抱紧。” 松开的手臂又环了上来,像是一条软绵绵的纤细绳子一样,力道不轻不重地束在他腰间。 不自觉地绷紧背脊,景子恒严肃地目视前方,嗓音微哑:“我昨天收到了家里的回信,他们一致选择尊重我的决定。” 这就是同意两人的婚事了。 不仅如此,景子恒家里还寄来了几大包包裹,全都是家里准备给他结婚用的东西。 连他在边疆当兵的大哥都千里迢迢寄来了一堆当地特产,附信交代让景子恒机灵点,拿去给他对象尝尝。 这年头,再没什么比送吃的更能拉进双方好感度的方法。 “我腾不出手,麻烦叶米同志掏一下我左边口袋。” 以为景子恒要拿什么重要东西的叶米掏了一手葡萄干:“……你饿了?” “给你吃。”多加了一句解释:“我大哥特意寄来送给弟媳妇吃的,算新婚贺礼吧。” 不,实际上合在信封里的那十张大团结才是真正的贺礼。 不过叶米不知道这回事,也就信了他的话。 “替我谢谢大哥。”她从善如流地改口。 为了吃葡萄干,叶米转成单手搂着景子恒的腰,另一只手捏起一颗珍惜地送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炸裂,她不禁幸福地眯起眼,像是只刚吃完小鱼干,一脸满足的小猫咪。 叶米没注意到,姿势的转换导致她上半身不得不更加倾斜向景子恒的背部。 感受着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抵着他,景子恒下颚微绷。 好不容易熬到抵达镇上供销社,叶米第一时间从车上蹦哒下来:“可累死我了。” 景子恒忍了忍,没忍住:“……没记错的话,骑车的人是我。” 她这个坐车的人反而一副快要累瘫的样子。 “你不懂,为了不打扰你骑车,我可是一直不敢怎么动弹,保持同样姿势久了也很累的好不?” “你……”景子恒凝视叶米,叶米抬头回视过去,目光明亮:“怎么了?” “变活泼了许多。”他陈述自己的探索发现。 “我没变,本来就这个性子。”是生活强行磨平了她的棱角,才看起来是她变了。 但骨子里,叶米还是当年那个因为不甘心代替女主姐姐下乡,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将姐姐一起强拉下乡的叛逆小姑娘。 十四不满十五岁,初中还没毕业的年纪,家里又不止她一个孩子,除了底下一个才十岁的弟弟,头顶还有一群哥哥姐姐,本就不是应该下乡的人选。 她会歇斯底里地疯闹,除了是对命运的抗争,也是对家人偏心的反抗。 心伤了,撕裂的伤口至今没有愈合。 时不时地总得化个脓流点血。 “糖葫芦。”眼前多出一根裹着琥珀色糖浆的红串球,晃了晃,逗猫似地:“吃吗?” 啊呜一口咬上去,含糊不清:“次!” “买衣服去。”大手试了几下,小心翼翼地牵起小手。 “我没钱。”口袋和脸一样白净。 “我有。”一捆大团结,一捆各类票据,塞进衣兜里。 这下口袋不干净了。 它充满了铜臭。 但叶米喜欢。 双手捂住鼓囔囔的口袋,像死死护着小鱼干的猫崽子,明明控制不住偷着乐,还得警惕地看看四周,防着有人来抢小鱼干。 “你兜口太大,容易掉,钱我帮你拿着,回去还你。”馋归馋,但没想着私吞人家半毛钱。 “不用,这是专门给你买衣服和结婚用品的。”景子恒垂眸,两人巨大的身高差让他只能看到剪着齐耳短发,被风吹得毛茸茸的小脑袋。 手刚抬起,又克制地垂下。 “全部?”叶米震惊了。 “嗯。”景子恒昂首,然后怀里就被塞回了两捆眼熟的东西。 他刚刚给的钱票。 “太多了,我不能要。”叶米坚持。 但是新衣服一定得买,这是结婚习俗,代表新的人生阶段即将开始。 而且他们结婚后住一起,也确实得添些日常用品,所以供销社的大门还是得进。 在心底快速列出一张购物清单,叶米反手拉住景子恒的手腕,拖着他走进供销社,不去看成衣,直奔布料柜台。 “麻烦帮我裁十尺的确良,要白色的,还有这红色的棉布,要三尺就够了,还要这个黑色的布,给我来四尺。” 打量了一下景子恒的长腿,叶米改口:“不,黑布要五尺,线在哪?我自己挑颜色。” 销售员看叶米那个利索劲儿,也利落地给拿了东西 ,边拿边算:“的确良比较贵,一尺三毛六,其他布都是两毛八,全部加起来总共要五块八毛四,还得拿布票。” 叶米扭头看向景子恒,景子恒会意,上前给钱给票,买完布和线,两人直奔日用品柜台。 这次买了个保温壶,洗脸盆,两条新毛巾,牙刷,牙膏…… 不需要或者两人原本就有的一律不买,需要的一件都没落下。 两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堆东西,收获满满地往外走,在路过缝纫机柜台时,叶米目光忍不住被吸引,粘糊了好久,才不舍地抽离。 买不起,算了。 她不配拥有。 跟在她背后的景子恒脚步微顿。 东西太多,差点连车子都挂不下,连让人上车的空位都快没了。 这样子很不方便,两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今天先不去拍照了,等下回有空再来。 下回就是他们登记结婚的时候。 知青结婚,除了必备的身份和户籍证件之外,还得上交一份申请给所属大队,拿到一张审批书。 实际上就是要大队在结婚申请书上盖个公章而已。 这个是必备流程,但基本不会被卡。 人家只是想结个婚,一起搭伙过日子而已,大队长如果没和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没必要硬要去卡人家的结婚申请。 而且如果大队不同意,其实知青们还能越过大队长,直接把申请上交公社,甚至市里,总有人会愿意给他们批的。 那到时候,上头问责下来,就不关他们知青的事了。 颠颠簸簸回到小田村,站在村口,叶米对着一堆东西犯了难。 小眉头纠结皱起:“我拿不动。” 她需要把布料都带回去做成衣服,但是买太多了,这不是她脆弱双臂所能承受的重量。 “我送你。”景子恒二话不说,直接推着满车东西送叶米回知青院。 叶米颠颠儿地跟上去,歪着头问:“但村小学和知青院不在一个方向,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知青院和村小学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要送叶米回去,景子恒得围着村子绕一个大圈,确实挺耽误时间的。 景子恒停下脚步,认真严肃地凝视叶米。 叶米被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脸,确认有没有什么脏东西:“怎么了啊?” “你是我对象。”景子恒说。 所以,他送她回家是理所应当。 “那谢谢你了。”叶米想忍耐一下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就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原来找对象是这么快乐的事,她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两人中间隔着满车东西,一起走回知青院,沿途撞见不少村里人,连着知青都瞄到两个,大家神情惊讶,但叶米和景子恒却大大方方地任人看。 有好奇的人问,他们也很坦然地说在处对象。 结婚申请已经被景子恒交上大队了,等大队长今晚下工帮忙盖个公章,明天就能直接去镇上民政局领证。 他们不迷信,不用挑什么良辰吉日再去登记。 “要那么快?”叶米有点反应不及。 第六章 “你想处对象不结婚?”景子恒一句反问,成功让叶米闭嘴。 她就是冲着结婚目的去处对象的,怎么可能不结婚。 自行车停在知青院门口,叶米探手想去拿布料,被景子恒抢先一步。 “我帮你拿进去。” “好。”叶米没拒绝,她拿过轻什的丝线,主动上前推开知青院虚掩的两扇大门,好方便抱着一大堆布料的景子恒进来。 “你屋在哪?”东西堆太高,景子恒不怎么看得见路。 “这边。”叶米引着他过去,找了一圈没寻到能放布料的空地,只得道:“先放我床铺上吧。” 主要是里头还有纯白色的的确良,随意堆放容易弄脏,叶米可舍不得让那么精贵的布料染上污渍。 放好东西,叶米送景子恒出去,正巧在门口撞见下工回来的知青大部队。 “你们这是……”高媛惊讶的目光在景子恒和叶米之间徘徊。 其他人也和她一副差不多的表情,就连男知青们也多有惊异。 显然都被叶米和景子恒的关系给震惊了。 “我们在处对象。”叶米大大方方地说。 之前都在村里人面前大方一回,没道理遇见知青们就怂。 “哦哦哦……恭喜恭喜。”大家傻愣愣地点头祝福,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模样。 不过潜意识里,他们还是记得能被公开关系的男女对象,都是准备近期要结婚的,所以就下意识地道贺。 “谢谢。”景子恒顺势发出邀请:“过段日子我们会摆婚宴,大家有空来喝杯喜酒。” 该有的结婚流程都得一一安排上。 “一定一定。”傻乎乎的知青们似乎变成一堆啄米小鸡,只会不断点头。 动作还挺整齐。 “我得回去给孩子们批改作业和准备明天的教案,就先走了。”景子恒侧头和叶米打招呼。 叶米点头,摆摆手和他告别:“天黑了,骑车小心点。” “好。” 村里的土路水沟沟多,又没有路灯,乌漆麻黑地骑着车,确实需要多留几分心眼,别半夜翻沟里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去年就有人掉沟里被淹死。 等景子恒骑着自行车的背影消失在月下,高媛才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巴掌就糊叶米背上:“你结婚了,居然都不告诉我?!” “就是,你这样也太不地道了。”陈春香和张晓虹附和。 她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你轻点,疼。”叶米往性子比较温和的张晓虹背后躲了躲,远离高媛,弱弱辩解道:“还没结,就在处对象。” 而且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要结婚了的消息。 原本还以为两个人至少需要相互熟悉一点时间,没想到景子恒行动力那么快。 “这样也好,你和景老师处上对象还结了婚,村里那些嘴碎婆子就不会再说那些恶心…话……” 陈春香被高媛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但还是晚了一步,不由对叶米讪讪尬笑。 “别听她胡咧咧,村里没人说你什么。” 越描越黑,高媛不禁懊恼。 更绝的是其他知青也顺着陈春香的话头安慰叶米,七嘴八舌说漏了不少外面的流言蜚语。 时间比较短,还没发展到叶米前世那么严重的地步,但也足以影响她的清白名声。 叶米脸色有点白,天色昏暗看不太出来,她强撑着情绪笑道:“大家下工累了吧,今天轮到我做饭,你们等等,我去厨房做饭。” 从米缸里盛起米粒的手有点颤抖。 另一只手凑上去摸了下手背,冰冰凉,像摸到了块软乎的冰。 人言的威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懂。 听到别人背后说你坏话,诋毁你的名声,甚至制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往你身上安,你还反驳不能,反抗就是辩解,愤怒就是心虚,无能为力下,只能放任自己下沉深渊。 这些叶米都经历过。 熟悉她的人知道她的无辜,也只会用无所谓或者怜悯的语气告诉她,人家只是说说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了。 可是要真能不放在心上,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重生一遍,叶米没有变得更加强大,但她至少学会坚强。 活着需要勇气,所以她需要坚强地鼓起勇气。 “叶米。”高媛在厨房外探头,打断了叶米游离的思绪:“你对象找你,说你落下东西没拿。” “东西?” 仔细回忆一遍,东西都拿了,她没落下什么啊。 疑惑归疑惑,叶米还是麻溜地将淘洗好的米混着切好的土豆丢尽锅里煮,然后搽搽手,快步往外走。 路过高媛身边时,还被她调侃一句:“这才分开多久,就这么思念啦,那你们这几天可怎么熬?” “去你的,就你话多。”被打趣得红了脸,叶米轻推高媛一把:“帮我看下火。” “好嘞。” 走出知青院,再次看到那道依靠在自行车旁的颀长身影,叶米眼底居然隐隐充盈水汽。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家长一样,就忍不住想诉苦。 她强行压了下去。 “我落下什么东西了?”小脑袋凑过去问,还伸着手,猫崽讨食似的。 掌心一热,被放上一条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体温的油纸包。 “你没吃完的糖葫芦。” 指尖一瞬相触,有点冷,俊毅的眉峰微拧。 “谢谢。”叶米想起来了。 下午她为了腾出手提东西,糖葫芦没吃完就被裹吧裹吧塞进景子恒的风衣口袋里,那袋儿深,兜得住长条状的糖葫芦。 看来是景子恒回去半路发现糖葫芦还在,他不爱吃甜,免得浪费,给她送回来了。 拿完糖葫芦,她就想走,刚刚转身,被提溜住后脖领子。 “等会。” 大掌扣着纤细双肩给人转回来,糖葫芦被暂时拿走塞回风衣口袋,脱下手上的黑皮手套,一边一只给她套上。 叶米手小,还没景子恒的手掌一半大,他穿得正合适的手套戴她手上太大了,挂上头跟挂着俩皮袋子一样。 但暖意却贴合着十指的皮肤,顺延往上,直达心口。 怦然跃动。 她突然懂了十指连心的含义。 “手冷也不知道说一声,这双先借你套着,明天去领证再顺路买一双新的给你。” “不用……” “糖葫芦。”被拿走的糖葫芦又回到她手里:“回去记得吃掉。” 长腿跨上自行车,再次道别:“我走了。” 戴着不合手的手套,捧着没吃完的半串糖葫芦回厨房,这次叶米脸色红润,嘴角带着笑。 高媛看到,也跟着笑起来:“你对象对你真好,以后有人照顾也能轻松点,要好好跟人家过日子知道吗?” 语重心长的叮嘱活像是叶米她妈。 不过她妈知道她要在乡下结婚的话,根本不会跟她说这种话,也许还会兜头臭骂她一顿。 “我知道啦。”叶米拖着长音,有点像是在撒娇。 高媛大她三岁,比她早一年下乡。 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和叶米差不多大的妹妹,所以她对叶米格外照顾,叶米也很感激她,两人关系要比知青院的其他人亲近很多。 所以很多别人不会问的私密话,高媛问起来却很自然。 “你家里那边,真的不给人说一声?” 不说的话高媛也能理解,但怕后期她家里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要闹事。 别人只道叶米家里穷,兄弟姐妹多,她又不受宠,家里才没给补贴,但高媛知道一点她家的情况。 父母是重组家庭,之前分别带着和前头生的孩子,叶米是父母再婚后生的孩子。 她上头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各一个,底下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家庭成员确实不少,但是她爸妈是双职工,几个哥哥好像也是有工作的,收入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有心的话,补贴她一个下乡的小女儿根本不是难事。 可这些年来,高媛冷眼看着叶米日子过得苦哈哈,也没见有人给她寄过哪怕一次东西。 活像是当她死了。 叶米也倔强,家里不理她,她也不理他们,双方就这么断了几年联系。 但结婚这种大事,高媛觉得叶米还是有必要和家里说一声,人家理不理是一回事,总得通知人知道。 “我不说。”叶米要是能被轻易说动,这些年也不会倔成这个德性。 “行,随你。”高媛也只是随口一劝,她不听就算了。 吃过饭,叶米没休息,抱着一堆布料,拿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粉笔比比划划。 她打算给景子恒做套衣服,就最典型的中山装,再加件衬衫。 尺码之前在供销社布料柜台有借人皮尺测量过,所以叶米心里有数。 不过真到上手,她就发现自己脑子迷糊,给算错了。 黑色布料不够做一整套中山装。 景子恒长得高,就算瘦,也有点费布料。 给他做件上衣就需要至少四尺的布,裤子需要三尺,上下还得留下总计半尺的空余布料,用来做领子衣兜什么的。 这样需要七尺半,所以买的五尺黑布不够。 ※※※※※※※※※※※※※※※※※※※※ 感谢在2020-10-30 08:54:07~2020-10-31 16:2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eed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eds 49瓶;智能蜗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叶米烦恼地扒拉着布料,看到那一大捆纯白的确良时,突然灵机一动。 既然布料不够,那不如干脆拿的确良来给景子恒做整套中山装,黑色布料则做成里头的衬衫,余下的的确良还够给她自己做件小衬衫。 她身材纤瘦,用的布料不多,足够了。 红色布料叶米想给自己做条裙子,配上小衬衫就是一整套,这几天努力一点,也许等到出嫁那天就能穿上。 身上带点红,也就算结婚礼服了。 给景子恒做衣服是她的心意,不管出于责任还是什么原因,他对她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 叶米不是不知道感恩回报的人。 但她现在没钱,就只能先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给点谢礼。 做衣服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手艺。 叶米妈妈是纺织厂工人,厂里的女工除了完成每日上班需要完成的工作任务之外,还会接一点手工活回家做。 这部分属于不能明说的私活,干多少就赚多少钱,很多家庭靠着这份额外的收入,饭桌上都能隔三差五摆上一点肉。 所以为了多赚钱,叶米妈妈会带着家里两个女孩子一起帮忙做缝纫手工。 不过她姐姐手太笨,干不了这种灵巧的精细活,而且每次被拉着帮忙,她姐姐都会在爸爸面前哭,久而久之能帮妈妈干活的只剩下叶米。 叶米遗传了妈妈的心灵手巧,在学习这些需要动手的东西上很有天赋,小小年纪,连缝纫机都会踩。 而且干活多了,私底下叶米妈妈也会多给女儿一些零花钱,算是她的‘工资’。 当然,这些钱叶米自己捂得死死地,她姐姐不知道。 还一直以为叶米是白帮继母干活的小傻蛋。 可惜,这份多年积攒的积蓄被她落在家里,当年她被送下乡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找到机会把钱拿出来。 要是有这笔钱,她可能会过得比较好一点。 * 第二天清晨,叶米打着哈欠等在村口。 她昨晚做衣服弄到很晚,早上又得早早起来,脑壳昏昏,精神困乏。 “叶米同志。” 叶米刚到没多久,景子恒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景子恒,早啊。”抬起被冻得有点红的爪子,手指伸不直,就虚虚拢着,跟招财猫一样地上下挥舞两下,打招呼。 景子恒视线集中在叶米手上,俊眉微拧,不赞同道:“怎么不戴手套?” “你的手套太大了,老是掉。”叶米瘪着小嘴,委屈巴巴。 她戴不上手套还怪人家大。 “手套在哪?” “这里。”她从口袋里扒拉出来,还给景子恒。 景子恒接过来,戴回自己手上,然后示意叶米上车。 叶米乖巧地坐在车上,收着手脚姿势标准,跟小学生似的。 前头探过一只大手,一左一右将她冷冰冰的小手抓起来塞进他大衣口袋里,再让她隔着口袋内壁抱着他的腰。 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驱散冰冷,没一会儿就给她捂得暖烘烘的。 “早上风大,你躲我背后,挡挡风。”景子恒提醒叶米可以把他当成挡风板。 “好。”叶米听话地埋下小脑袋,利用景子恒宽阔的后背挡下迎面而来的寒风,果然暖和了不少:“谢谢你。” 小田村距离镇上大约六七里路,从村里骑车到镇上,要花半个多小时。 等景子恒停下车,就发现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他的后背睡得正香。 一时间他甚至犹豫要不要去找个招待所先让人好好睡上一觉。 好在叶米自己醒了。 “到了吗?”她揉着眼睛,含着鼻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到了。”景子恒扶稳车,等着叶米稍微清醒后自己爬下去,才将车子锁在供销社门前。 “怎么又来供销社?”他们不是要去领证? “买手套。”带着叶米进去,直奔柜台,选了一对粉红色的毛线女式手套。 这颜色很难得,价格也贵一些,一双手套要一块五,不要票。 给叶米吓清醒了。 “太贵了,还是不要了吧?” 要手套她可以买毛线自己织,五毛钱一大捆毛线能织三双手套,还有得剩。 但这次景子恒不听叶米的,径直给了钱,让她戴上后就带着她去照相馆。 拍结婚照。 知道今天要拍照,叶米特地穿了那件被她压在箱子里多年的衬衫,就藏在棉衣下。 拍照只要一小会儿,而且照相馆里点着炭炉,比外面暖和很多,脱下棉衣也不会冷到。 “来,小两口凑近点露个笑,三二一,好嘞!” 咔嚓一声响,叶米和景子恒两人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一张小小的照片上。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距离间却带着小小的生疏感。 但这个时代很多人婚前也没见过几面,很多人拍结婚照比叶米他们表现得还尴尬僵硬,活像是两个被生拉硬凑在一起的陌生人,所以店主早就见怪不怪了。 “洗六张照片,两张小一点,我们要贴在结婚证上。” 剩下四张一张给叶米,一张自己留着,一张给家里寄去,还有一张寄去给大哥看看,安排得明明白白。 景子恒加了点钱,让店主帮忙加急洗照片,这样子等他们去忙完别的回来,就能直接拿走,不用再跑一趟。 两人出了照相馆,直奔……国营饭点。 没办法,早上为了赶早没吃饭,又奔来跑去那么久,两人都饿了。 去了国营饭点景子恒直接要了三个大肉包子,还有两碗豆浆,本来还想加个油条的,叶米给拒绝了。 吃不完,真的。 她只能啃得下半个肉包子。 每当这时候,叶米都暗暗悔恨没能生个大一点的胃。 这样也不至于看着好吃的吃不下,就很难受。 其实她吃不下整个包子,也有国营饭点的包子太实惠了的缘故。 一个包子有沙包那么大个,叶米两只手合起来都不一定有包子大,里头塞了满满的肉馅,她能吃得下一整个就怪事了。 最后景子恒一个人将自己的两个包子吃完,还顺便帮叶米解决了她剩下的那半个包子,一点都没浪费。 吃饱喝足,两人溜溜哒哒地走去民政局,然后被门口的人流量惊呆了。 “那么多人要结婚啊?” “现在是冬天。” 冬天地里活少,很多农村人就赶着在这个时候娶媳妇嫁汉,所以这个时间点民政局人多也是正常。 来晚了的两人只能老老实实去排队。 还好,队伍前行速度不慢,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就轮到叶米两人。 “证件拿来,然后两人填个表。” 窗口里的大娘递过两张表格,柜台上有配笔,叶米拿了笔就和景子恒一起趴在那里填表。 很多都是勾选题,例如是不是自愿结婚啊什么的,随便勾勾画画就完事了,就最后那个结婚宣誓有点难搞。 叶米自己冥思苦想一秒钟,果断放弃思考,悄咪咪探头探脑去看景子恒的答案。 “做题不要东张西望。” 吓得叶米一缩脖子,犹如看到从前的班主任。 碍于景老师的威严,她不敢造次,只得自己苦着脸……瞎写。 反正试卷上有字就行了吧。 景子恒写完自己的表格后上交,直起腰时,不经意扫了眼侧边。 语气犹疑:“你这字写得……” 叶米正好写完,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杰作,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狂放不驯!” 景子恒严谨评价:“独具个人特色,仅限自身辨认。” 叶米:“……” 她又觉得自己好像被嘲讽了,是错觉吗? 好在填表也就走个形式,人家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看你的结婚宣言,而且很多人大字不识一个,你让人家写出什么锦绣文章也不现实。 正如叶米所说,只要上头有字就行。 “手续费五毛钱。” “我请你。”叶米拦下景子恒掏钱的动作,自己拿出了五毛钱。 她觉得不能总让人家花钱。 五毛钱结个婚,她还是出得起的。 景子恒没跟叶米抢,就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神隐隐带着笑。 窗口后的大娘几下给他们结婚证上盖好章,然后将所有证件递回来,和善的脸上带着笑:“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请您吃个喜糖。”景子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大把喜糖送给大娘。 接过糖,大娘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小姑娘和小伙子真俊,以后生的娃娃肯定也聪明又可爱。” 叶米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话,当即羞红了脸,景子恒却格外淡定:“借您吉言。” 两人走出民政局,被冷风一吹,满脸的热度才降下来。 “这就完事了?”看着手里捏着的纸,那是结婚证,叶米有点不真实感。 “那你还想来个敲锣打鼓昭告世界?” “不了不了。”叶米连连摆手。 没那么厚的脸皮。 结婚证就一张纸,看着太脆弱,景子恒干脆去买两个硬皮套,给包起来,这样看着就好很多。 这种硬皮套民政局里头就有卖,也不是很贵,一个两毛钱,就看你需不需要。 领完证,他们又赶去照相馆取回照片,然后一起回村。 ※※※※※※※※※※※※※※※※※※※※ 对不起,昨天进了医院,现在还躺着,今天努力把更新补上。 第八章 回去路上,景子恒跟叶米谈及婚礼事宜。 “我想把婚宴日期定在十二月十二号,你怎么看?” “听你的。”叶米没什么意见。 现在是十一月二十八,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时间,足够她把衣服都做完。 “喜糖我已经买好了,酒席到时候请王大叔来掌厨,我们在这边无亲无故,不用摆太大,就六桌,也不招眼,每桌都得有几盘肉菜,正好村里打算后天杀猪,你的那份肉自己留着吃,我再跟村里人买一些,差不多也就够……” 景子恒难得絮絮叨叨,却是将桩桩件件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叶米几乎没有插手的地方。 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景子恒说什么别反对,点头就完事了。 这次景子恒直接送叶米回到知青院门口。 他停下车,等着叶米下去后递给她一个小布袋,里头鼓鼓囊囊地,装满了喜糖。 “拿去分给你的好朋友们。” “好。” 叶米接过袋子,从里头掏出一颗迅速剥开,趁人不备,塞进景子恒嘴里,笑颜如花:“景老师,新婚快乐呀。” 目送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嘴里才后知后觉尝到了甜味。 抬手轻扶眼镜,忍不住低头失笑。 看来婚后的日子会比他想象得有趣。 回到知青院的叶米成了散糖童子,见着谁都得给上两颗喜糖,顺便告知她的婚期。 接到喜糖的人都笑得裂开了嘴,说上几句恭贺的好话,两边都很开心。 只是给到一个叫苏玉的女知青时,却惨遭拒绝。 苏玉本来蹲在厨房门口用热水洗衣服,眼前突然被人递来两颗喜糖,还伴随着叶米开心宣布她和景子恒要结婚了的消息,当场变了脸色。 “你什么意思?!” 她猛地打翻脏兮兮的水盆,还好叶米缩手缩得快,不然就得被弄到一手污水。 糖也不能吃了。 “你干什么?!”她沉下脸,以更大的声音呛回去:“好心给你糖你不吃就不吃,发什么鬼脾气,当谁是你妈啊,惯得你。” 她叶米体弱归体弱,但可不是什么温柔似水的好脾气。 相反,她脾气暴得很,一点就炸。 苏玉显然没料到叶米骂起人来那么凶,一时间被怼得脸上青青白白,反而弱了气势,不敢再说什么。 见她这样,叶米也懒得吵,冷哼一声揣着她的糖走了。 不吃她留着自己吃! 进了屋,叶米被高媛一把拉过去,两人躲在角落里小声咬耳朵:“你怎么给她送糖?被骂了吧。” “她怎么回事?”叶米觉得苏玉简直是个神经病。 “能怎么回事?还不是蓝颜祸水惹得祸。”高媛点了点外头还在气冲冲洗衣服的苏玉,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叶米懂了:“她喜欢景子恒。” 这倒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 景子恒长得好看,身材修长,气质如玉,本身还是村小学老师,每月有固定工资拿不说,家里还每个月都寄来一大包补贴,有钱得紧。 虽然一样是知青,但是人家就是能活得跟个小少爷一样精致体面,不用跟他们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辛辛苦苦一整年,也就挣点饱腹的口粮。 这样好的对象,别说女知青,村里不少大小姑娘都忍不住为他心动。 所以当初叶米落水被他救了,才有那么多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是故意跳进水里,就为了借机赖上景子恒,逼着人家娶她。 还不是出于嫉妒。 了解事情缘由,叶米顿时平缓心情,又去将自己还没做完的一堆布料翻出来,拿起来穿针走线。 看她这样淡定,高媛反而不淡定了,她忍不住凑过去问:“有人觊觎你对象,你都不在乎的吗?而且我还听隔壁屋张晓虹说,苏玉当初就是为了景子恒才跟着下乡过来小田村的。” 叶米手下不停,头也不抬地回答高媛:“在乎什么?我在乎她跟着景子恒下乡三年,结果却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以至于景子恒都跟她领证结婚了。 虽然才接触没几天,但叶米对景子恒这个人的性子也有一定了解。 他是个很正直严肃,做事干脆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人。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喜欢的姑娘,早就追到人家面前表白求婚了,绝对不会一直拖着不给人家答复。 否则哪里还能轮得到她的今天? 恐怕他和苏玉的娃娃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既然景子恒跟苏玉没什么,她就相信他,没必要去捕风抓影地瞎怀疑,容易给两人之间埋祸根。 叶米承认,两人决定结婚的原因都不是因为什么情啊爱啊的,目前他们也确实没什么感情。 可他们都领证了,半个月后就要摆酒,她也是打算好好跟人家过日子的,不想闹妖。 重生没给叶米增长智商,但至少给了她多两年的阅历,让她在看事方面更加通透。 苏玉的事就这么简单翻过。 叶米不想提,高媛也不会多嘴去说,日子又回归从前的平静无波。 除了每天晚上都得利用空闲时间赶制衣服外,叶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自己都结婚了的事实。 以至于等到婚宴前天,她还觉得时间怎么就趁她不注意,悄悄溜走了呢? “媛儿,我……我紧张,睡不着。” 叶米扒拉着高媛的手臂,紧张地睡不着觉。 她明天早上四点就得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婚宴,但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还是睡不着,整个人紧张焦虑得不行。 “你别扒拉我,我没结过婚,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本来这事跟高媛无关的,结果她也被叶米搞得紧张起来。 “咱们这屋里除了叶米,就没人结婚了吧。”陈春香无语吐槽。 同宿舍的小姐妹要出嫁了,大家其实也都跟着有点小兴奋,整个屋里,大半的人都没睡。 既然都没睡,大家干脆起来夜聊。 “对了叶米,你们结婚,有征求过景子恒他家里头的意见吗?我听隔壁屋的苏玉说过景子恒他家里好像很不一般啊。” “有多不一般?”有人起了好奇心。 “听说他爸是退伍老兵,现在是个什么厂子的厂长,他妈妈是医生,还是很厉害的那一种,大哥在边疆当军官,都升到营长级别了。” “哇,这么厉害!” “骗人的吧,那么厉害的家庭能让他下乡?”有人怀疑对方在吹牛。 爸妈大哥都那么能耐,只要走点关系给人弄份正式工作,根本就不用下乡。 “怎么不能?都规定了城里每个家庭必须有一个人下乡,景子恒家里就兄弟两个,他哥不下去,他不就得下去,要是不下去的话……” 后面的话有点忌讳,不好说出口。 但叶米知道是什么意思,不下去的话会被人举报的。 一旦真举报了,那可是大灾难。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聊飘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道小小的呼噜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道。 她们睡着了。 叶米却还是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着眼,心底默默盘算明天的结婚事宜。 衣服已经做好了,就压在她的宝贝箱子里,景子恒的那套前两天已经给他送过去,明天他应该会穿。 这里没有化妆品,不过她弄了张人家写春联的小红纸,放唇间抿一抿,也能沾点色。 村里前段日子杀了一部分猪,家家户户都分了一点,叶米工分少,只分到了半斤肉,还真像景子恒说的,只够留给她自己吃。 不过年底还会再杀一批猪,所以她还能跟着再分一次,而且年底要杀的猪多,叶米能分到的肉量会比这次多一点。 婚宴要用的肉景子恒已经买全了,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条鱼和豆腐。 这样子每桌都有鱼有肉有豆腐,摆出去就连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也说不出半句寒酸…… * “叶米叶米,起来啦,快点起来,你今天要结婚,别睡过头了。” 天还没亮,叶米就被高媛的大嗓门吵醒。 她揉着眼睛爬起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春香糊了一脸热毛巾。 “赶紧擦擦,洗把脸再换身衣服,准备准备,你家新郎要来了。” “哪有那么快?”嘴上反驳着,动作一点没耽搁。 叶米很快收拾好自己,换上那套新做的白衬衫红裙子,细软的短发上还别了一朵精巧的红绢花,配上微红的唇色,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她爸当年肯娶她妈一个带着俩孩子的二婚女,就是因为看上人长得好看。 其实叶米她爸长得也不丑,勉强算得上英俊。 叶米完全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全家最好看的就属她。 不过她美得偏向精致可爱,跟一尊陶瓷娃娃一样,不会带给人太强烈的攻击性,反而很容易讨得别人好感。 “我以后不住这里了,这些年来谢谢大家的照顾,这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不值什么钱,希望你们能喜欢。” 叶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朵小巧的红色绢花送给前来道喜的女知青们。 这些是她用做裙子剩下的边角料做的,确实不值钱,但是做得精致,女孩子肯定喜欢。 果然,大家拿了绢花一个个喜笑颜开,喜欢得不行,还有人当场就给戴上了。 第九章 知青院今天很热闹,连带着整个小田村都染上了喜气。 叶米打扮完毕,耐心地坐在屋里等着景子恒来接她。 她的床位已经空出来了,上头堆着她的小皮箱和打包好的被褥等东西。 等会儿新郎官来接人的时候,这些东西会作为她的嫁妆,一起被带去景子恒家。 天色微亮,外面就传来了热闹的喧哗声。 景子恒来了! 叶米紧张地握紧双手,心跳得有些快。 她要嫁人了! 脑中不知道第几次划过这个念头,但每一次带给她的紧张和期待却有增无减,还有一丝丝害怕。 毕竟是人生大事,她又没有过经验,恐惧无措也是难免的,生怕哪里做错了,会搞砸婚礼。 外头喧嚣越近,屋里静悄悄地,大家都跑出去看热闹了。 叶米忍不住探头聆听,好像是知青院的大家在为难景子恒。 其实也不是为难,就是按着婚礼流程,稍微考验一下新郎官,以显示娘家人对叶米的重视,同时也是告诫新郎娶了媳妇后要好好对她,不要欺负她。 她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这个任务本来应该由叶米的兄弟们来完成,如今却是知青院里的一干姐妹们,或许还要加上隔壁的几个男知青。 叶米听到熟悉的男声。 其中有一个是苪书媛的对象,陈泽涛。 突然有种前世随礼的五毛钱还挺值的感觉。 知青们考察人无非也就是出出题什么的,大家绞尽脑汁想难题,却都被景子恒轻轻松松解答出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最后还是陈泽涛灵机一动,挤眉弄眼地提要求:“兄弟,咱年轻人结婚讲究个情投意合,你想接走新娘子,总得对人家表示点什么什么是吧?” “什么什么?”一旁的高媛等人没听懂。 “例如大声宣个爱啊什么的。”队友太单纯,陈泽涛无奈,只能直接明示。 “玩那么大?”大家都惊了。 这年头就算开始流行起自由恋爱,但大家思想观念普遍还是很保守的,极少有人敢当众宣爱,哪怕对象是自己的媳妇儿。 不过吃惊过后,众人又忍不住满心期待。 特别是女孩子们,想象一下有个又高又帅还有钱的男人肯抛下脸面在那么多人面前对着自己表白,就算不答应,也大大涨脸啊。 虚荣心被满足了。 外头声音太大,屋里叶米听得一清二楚。 她有点急,差点没忍住跑出去拦下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怎么能这么为难正经严肃的景老师? 而且他那性子,又怎么可能…… “叶米同志。” 屋外传来一道清冷肃然的嗓音,是景子恒的。 他没有刻意地大声喊,但声音却能清清楚楚地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到叶米耳边。 “我们的婚姻,起始于命运的意外,忠于心,也归属于责任,现在我想恳求你,请你作为我未来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的伴侣,跟我一起携手共度,共同组建一个新家庭!” 这些是景子恒的心里话。 叶米知道,景子恒也知道。 紧闭的门扉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露出门内门外的两个人,他们忽视周遭的一切,四目相对。 眼前突然就被泪水模糊了。 叶米哭了,可能是受气氛影响,也可能她真的被感动了,所以一时没控制住,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滑落,嘴角却是向上勾起的。 “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快别哭了,擦擦眼泪。”高媛连忙跑进屋给叶米擦眼泪,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帮忙热络气氛。 场面很快恢复正常。 不过很多人羡慕的眼神却不断地扫向叶米。 如果说,从前还有很多人私底下嘀咕景子恒之所以会娶叶米是被逼无奈,那么现在大家却是觉得人家是真心相爱。 下乡的日子确实苦,但在苦难中开出的爱情花,才更加能打动这群还没被磨灭梦想与希望的年轻人们。 “快快快,迎接新娘子上车,别耽误时间。” 和叶米交好的小姐妹们簇拥着她出门,大家明明之前还是欢喜地笑着的,结果等人踏出知青院的大门,却有人感性地红了眼眶。 “叶米,你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陈春香别看长得有点壮实,实际上人家还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怎么会?明儿个还得上工呢,到时候就又得见面了。”叶米一句实在话打破了众人感伤的气氛。 呆了一下,大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地都快冻上了,明儿个还得上工。” 想想就更伤心了。 景子恒骑着自行车来接亲,为了应景,车头上挂了一个大红花,看着就很喜庆。 他今天穿了叶米给专门做的中山装,纯白中山装衬得他腰细腿长,身姿挺拔,丰神俊秀,配上那副永不离身的金丝边框眼镜,更显儒雅文秀。 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叶米微微拧眉,在走到景子恒身边时,抬手给他胸前口袋别了朵鲜艳的大红绢花。 瞬间压下那股文雅仙气,增加了点土味。 现在知识分子可不是什么好词。 景子恒冷静地垂眼,扫了下那朵迎风招展的大红花。 叶米咧嘴一笑:“喜庆。” “……” 扶稳车头,让叶米坐上去,景子恒也不骑车,直接就着这个姿势,一路扶着叶米回家。 他们打头阵,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不少人,中间那排人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抱被子,有的拿脸盆……都是叶米的家当。 显眼的队伍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知青院叶米和景子恒结婚的日子,不管先前和两人有没有过恩怨过节,在这种时候,能从他们嘴里说出的都是祝福的好话。 当然也不排除景子恒给喜糖给得大方的原因。 叶米本来以为他们会一路被送到村小学,毕竟景子恒就住里头的教师宿舍。 没想到他们居然被送到了距离知青院不远的一座小农院里。 “这里是哪?”她忍不住凑过脑袋小声问景子恒。 景子恒配合地压低声音,做贼一样:“我们家。” 叶米:??? 景子恒什么时候在村里有这么一座院子的?她怎么不知道? 小田村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基本上村里发生点什么稍微大点的事,不出一天,准得传遍整个村,连知青院也不会被落下。 更别提起房子那么大的事,但凡谁家起个茅屋都能闹得惊天动地,何况是一座院子。 所以叶米很肯定,她根本就没听说过景子恒在村里起了座院子的事。 所以这院子哪来的? 现在不好问,只能先压着疑惑把结婚流程走完。 过程很简单,就两人并排站在□□前共同宣誓,然后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这事儿也就办完了。 六桌宴席,坐得满满当当,正如叶米所预料的,看到桌面上的肉鱼豆腐,大家都惊叹不已,大大给新婚夫妻涨了一回脸面。 闹了一天,结束的时候都到下午四点多了。 大家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满地狼藉。 高媛和陈春香她们本来想留下一起帮忙收拾,被叶米拒绝了。 “我自己来就好,明儿还得上工,你们今天为了帮我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 扫了眼满桌吃得干干净净,比洗过还白的碗碟,高媛她们也不坚持:“那行,我们这就走了。” “等会儿!”叶米连忙叫住她们,“你们先等一下。” 她小跑着窜进厨房,没过一会儿,就一手端着一个大海碗出来,分别交给高媛和陈春香。 “王大叔做多了菜,我们吃不完,放久了坏掉就浪费了,你们帮帮忙,拿回去今晚添个菜。” 碗里一个装着满满当当的鱼头豆腐汤,一个装着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哪里是什么做多了,分明就是特意给她们留的。 这是叶米送给她们的谢礼。 高媛她们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也不矫情拒绝,直接给端走了:“那行,明天我把碗洗干净给你还回来。” “好,慢走不送啊。” 等她们走后,叶米捶了捶酸疼的肩膀,转身进屋。 景子恒在床上躺着,一身酒气。 他今天被人灌了太多酒,实在是撑不住,被人扶着回屋里躺下。 本来叶米也是被人灌酒的一员。 这些村里的大老爷们大老娘们喝酒跟喝水一样没个数,还爱起哄劝酒,拦都拦不住。 还好叶米机智,伙同高媛等人,往酒里兑水,每次喝也假装喝不了酒,就小口抿,所以她看起来喝很多,其实没怎么醉。 现在还有力气帮景子恒收拾。 晃了晃,水声哐荡,保温瓶里有热水。 她拿热水兑凉水,调和到适宜温度,拿毛巾沾湿,给景子恒擦手擦脚,这样能睡得舒服点。 这人醒着的时候看着很严肃,喝醉了却意外乖巧,就规规矩矩躺着睡觉,不闹腾也不耍疯,任由叶米摆弄。 帮人取下眼镜,给他擦脸,擦到一半,毛巾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客人都走了?” 叶米动作顿了下,继续:“嗯。” “菜给人送了吗?” “送了。” “家里收拾好了吗?” “还没。” “那你歇着,我起来收拾。”景子恒想爬起来,被叶米给摁回去:“你可别了吧,还醉着呢,一会儿把人碗给摔了还得赔,今天一起歇着,明天早点起来再收拾。” 毛巾底下沉默一会:“……行,听你的。” 第十章 酒的后劲上来了。 叶米揉了揉眉心,干脆把景子恒往里头推:“给我让个位。” 景子恒顺势翻身,给叶米空出一大片位置。 身侧躺进来一具温软的娇躯,还带着股混杂着酒气的馨香。 床不小,但距离过近,两人还是不可避免地紧挨着。 接触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不容忽视的滚烫。 心弦微绷,喉结滚动。 猛地睁眼翻身,正对上叶米沉睡的面容,动作僵住。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她很瘦,脸颊没几两肉,如果稍微胖一点,肉嘟嘟的小脸肯定很可爱,也很好捏。 指腹虚虚划过她眼底的淡青,皮肤白就是不好隐藏,昨晚肯定没怎么休息,今天又累了一场,难怪一沾床就睡得那么沉。 算了。 心底叹口气,又慢慢躺下,她还小,再等等。 景子恒本来想安心睡觉,没想到睡着的叶米不老实。 她可能有点冷,小身子扭来扭去,跟条小虫子一样拱进景子恒怀里,靠着他的胸膛,就着这暖和的温度蹭了蹭,满意地继续睡。 “冷了也不知道说。” 伸长手臂把床里头的被子拖过来,展开给两人盖上,特别是怀里的小家伙,边边角角都得给她仔细塞好。 免得漏风,又给冻到。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叶米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试探地睁开一只眼,阳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屋里亮堂堂。 天亮了! 她睡过头了! 双眼睁大,猛地坐起身,焦急地找衣服套上。 她得把昨天留下的残局收拾干净,桌椅啊碗筷啊什么的也得给人家还回去,还不能耽误了上工。 都怪她贪睡起晚了,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一把推开屋门,入眼的是整洁干净的院子。 原本应该零乱摆在院子空地上的桌椅都没了踪影,更别提上面和领居家里接来的碗筷碟盘。 厨房里好像有动静。 叶米走过去探头探脑。 灶台底下烧着火,上头冒着烟,水被烧开咕噜噜地响,浓浓的米香味从锅里传来,是景子恒在做饭。 听到身后的动静,景子恒头也不回地吩咐:“起了就去洗脸刷牙准备吃饭。” “哦。”叶米下意识应声,转头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期期艾艾:“我想洗澡。” 她爱干净,天天都得洗澡的,昨天忘记洗就直接睡了,现在全身痒痒地难受。 “浴室在厨房出门左侧,屋里保温瓶里有刚刚烧好的热水,你拎着过去兑点凉水直接洗。” “我知道了。” 叶米退出去,跑回屋里拿换洗的干净衣服和热水瓶。 走出来的时候,她顺眼打量了一下这座以后要成为她家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一进左右的格局,中间是客厅,左右两边各有间能住人的屋子,他们夫妻两睡左边,右边那间空着。 厨房就在紧挨着右边那间的屋子隔壁,再往外是浴室和厕所,左边屋子紧挨的则是杂物房,里头有点空,就墙角堆着几包粮食和一点杂物。 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印象逐渐浮起,叶米终于记起来这院子是哪里来的了。 不是景子恒新起的,而是村子里的废弃破屋。 小田村有好几座类似于这种没人居住,年久失修的破屋子,连村路最穷的破落户都不会住在这种屋子里。 当地人觉得不吉利,可能会闹小鬼。 虽然现在明面上不让说这种封建迷信的话,但是私底下也不能控制别人行动上的抗拒。 所以这些空屋子就这么闲置下来。 景子恒应该是和大队长申请了这屋子的居住权,再花钱请人把屋子重新翻新一下,还围了个院子,改变得有点大,叶米才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她不怕鬼,对住‘鬼屋’没什么抗拒心里,反而觉得景子恒挺聪明的。 这样简单就拥有了一座属于他们的家。 洗完澡神清气爽,叶米溜溜哒哒走出来,景子恒已经摆了一桌早餐等她过去吃。 他煮了地瓜粥,还炒了地瓜叶,切了一颗咸蛋,一人一半,非常丰盛。 叶米扒拉着自己的那碗粥,时不时偷瞄景子恒。 “虽然我理解别人碗里的总是最香的,但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冷不丁被冤枉,叶米鼓起脸颊:“我没有觊觎你的粥。” “……哦。”明显敷衍。 为了证明清白,叶米垂下眼,不再去看景子恒,可等了一会儿,饭桌上实在安静,她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想制造噪音。 “昨天那些是碗筷桌椅你给收拾的?” “嗯,看你睡得死,可能叫不醒,衡量过后我决定放弃拯救你。”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嘲讽我?”叶米怀疑。 景子恒抬眼,清冷的目光透过金边眼镜落在叶米身上:“建议你重修语文科目的词语解释。” “不必了。”刚刚冒出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快点吃,一会儿还要去上工。”看着叶米碗里还剩下一大半粥没吃完,景子恒提示她加快进食速度。 “吃不完。”叶米揉揉肚子,苦着张小脸。 她这小鸟胃是真的没救了。 景子恒闻言一语不发,拉过叶米的碗,毫不嫌弃地将她剩下的粥给吃光。 “我做饭,你洗碗。” “那要是我做饭呢?” “我洗。” “好。”愉快地达成协议,叶米乖乖端起碗筷去厨房洗。 两人吃过饭就各自出门了,景子恒要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叶米则得去地里干活。 还好,其实地里已经没什么活了,主要把剩下的甜菜收个尾,今年就可以正式进入农闲期。 那样她可以猫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叶米正弯着腰在收割甜菜,隔壁婶子看到她就笑着打趣:“叶妹子,你昨天刚结婚今早就来收菜,腰酸不酸啊?” 叶米没听懂人家在说什么,下意识答道:“不酸啊。” 她昨晚睡得可舒服了,早上还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个饱饭,现在只觉得精神饱满,浑身都有劲儿。 那打趣叶米的婶子愣了下,和旁边几个大娘婶子对视一眼,随即在叶米莫名其妙的注视下,爆笑如雷。 “去去去,一群大老娘们围着打趣人小媳妇,还要脸不要?”春霞婶子赶过来,虎着张脸把那群不正经的老娘们赶走。 “米丫头别听她们胡咧咧,一群人闲得无聊就知道盯着别人屋里头的那点事。” “谢……谢谢春霞婶子。” 后知后觉领悟到什么的叶米脸色通红,羞得恨不得原地把自己给埋了。 她们说话怎么能这么直白! 也是从前叶米还没嫁人,人家在年轻小姑娘面前还知道收敛着点,可现在叶米嫁了人,在那群大娘婶子眼里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人,所以说起话来才有些没顾忌。 被打趣一场,下午干活的时候叶米就有意躲着那群大娘婶子,不过她们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 她和景子恒……还没圆房。 晚上下工回家,屋里头静悄悄地,景子恒还没回来。 叶米先去厨房把饭做上,等景子恒回来就能吃,然后去屋里把昨天结婚收下的礼金和礼金单子一并翻出来。 她之前有特意打听过,按照当地习俗,结婚收礼金,过后是要回礼的。 就是收下的礼金新人们抽走一部分,作为举办婚礼的花销补贴,余下的则作为回礼还给送礼的亲朋好友,然后把每个人给的钱数记录起来,等着下次亲朋好友们结婚,还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再照着这个标准去随礼。 这样能保持有来有往的平衡,不会淡了彼此的感情。 要抽走多少钱这个叶米还需要跟景子恒商量,不过她可以在他回来之前先把收到的钱数给算好。 还有举办婚礼的花销,这些景子恒都很仔细地记了账本,一目了然。 忙忙碌碌。 等到景子恒下班回家,所见的就是新婚妻子趴在桌前认真记账的背影。 他冷凝的神色微缓,放轻脚步走到她背后,垂眸看了一眼,眉头不自觉蹙起。 “我以为狂草已经是你的文化极限,没想到居然还能被突破。” 叶米被身后突然冒出的批评吓得一激灵,等回头看见是景子恒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还以为我班主任来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当场抓包的错觉。 可她明明很认真地在记账。 心虚地瞄过被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叶米默默加上一句,就是记得有亿点点乱。 但其实数据还是对的吧。 “你这里算错了,是12.7不是1.27,小数点标错,整个算式都错了,从这里开始,往下的所有账目得重新算。”景老师严肃认真地纠正小妻子的错误。 叶米推开账本,若无其事地起身出去:“……剩下的你算吧,我去看看饭熟了没。” 你能耐你来。 “饭熟了,你回来。”抓住妄图溜走的小猫崽子,将她提溜回来坐好。 “重新算,我在一旁帮你看着。”景老师见不得学生题目做一半就半途而废。 第十一章 叶米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账目苦了脸,“可以不算吗?算账好难啊。” “这只要用到最简单的加减乘除法。” 景子恒重新抽了张白纸放在叶米面前:“新算好的账目填在这边,记得写整洁一点。” 叶米捏着笔,迟迟不肯下手:“我不想算。” 她干脆有话直说。 对于一个不爱学习的人来说,哪怕是让她做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题,也很烦。 特别是还在非自主自愿的前提下。 “你乖乖算,算完我就给你发零花钱。”景老师祭出奖励诱/惑。 叶米瞬间竖起耳朵,跟在做什么地下交易一样,狗狗祟祟地侧头,压低声音悄悄问:“给多少?” 景子恒竖起一根手指。 叶米瞬间丧失兴趣,懒洋洋地又趴了回去:“就一分,我不干。” 钱太少,动力不足。 “一……毛。” 景子恒本来想给一块钱,不过听小姑娘对他起始期望值那么低,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 “成交!”叶米瞬间精神满满地坐直起身,扒拉着账本开始重新计算。 有奖励在前头吊着,热情高涨。 重新计算账本,比叶米预想中完成得要快。 毕竟这里头运用到的只是最简单的加减乘除,而且她前头那一半算对了的是不用重新再算,这样一综合下来,再次算完叶米也就花了十分钟不到。 “我们结婚,买布料拍照摆酒席……杂七杂八全部加起来正好花了一百块,大家给的礼金总共三十七块八毛五,就算我们抽走一半礼金,也得倒贴进去八十多,结个婚好费钱啊。” 叶米开始为他们以后的日子感到忧愁,不会结个婚就负债吧? 可结婚就是这么费钱。 他们能只花一百,除了新衣服是叶米自己做的省下一笔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两人在小田村都没亲戚,款待的客人只有大队长等村干部,还有一些来往得比较密切的人家和知青院的知青们。 摆桌只设了六桌,就算菜色好,但菜是地里种的,米是家里的存粮,酒是农家自酿的,也就鱼肉豆腐稍微花费了点钱。 所以这个花销已经是经过两人努力控制的结果了。 听说周围村子有些人家亲戚多的,能摆上几十桌宴席,结个婚掏空家底不说,还负债累累。 家庭刚刚组建,就已经被拖垮了。 “又不是花你的钱,皱着个眉头给谁看?”温热的指腹推上叶米紧紧皱起的眉心,将那叠嶂的山峦给碾平。 “我替你心疼钱。” “我有钱,不用你替我心疼。”景子恒转身,从两人床底下抽出一个皮箱,打开来,又从皮箱里翻出一个皮夹子。 皮夹子鼓鼓囊囊,里头装了不少钱。 景子恒抽了张大团结和一毛钱给叶米:“你的奖励。” 他许诺过的事情一向说到做到。 叶米懵了下,然后高兴地扬起笑,伸手拿走了那张一毛钱:“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老师手里拿到奖励呢。” 以前看着学习好的同学能得到小本子小奖状之类的奖励,她也曾经眼馋过,可惜自己不争气,学习不好,拿不到奖励也没办法。 “拿少了。”晃了晃钞票,提示迷糊的小姑娘钱还没全部拿走。 “是你给多了。”叶米说。 她不瞎,当然看得到那张晃眼的大团结,但不是她该拿的钱不能去碰。 “这是家用。”景子恒解释:“我现在在村小学担任数学和音乐老师,还兼任副校长,每个月工资一共二十块,还有一些粮票布票工业票之类的津贴,以后每个月都上交一半给你做家用。” “好,那我就把钱收着。”既然是家用,叶米就爽快接了。 她下地赚没几个工分,景子恒拿着工资,也不可能有工分,所以他们两个年底分的口粮根本不够吃,需要跟有多余粮食的人家买。 等她得空了,还能把院子后面的地给慢慢开垦出来,作为两人的自留地。 今年先开荒顺便沤肥,来年撒点蔬菜种子什么的,就有了蔬菜来源。 这样盘算下来,也许一个月还用不到十块钱。 晚上吃过饭,景子恒主动端起碗筷去洗。 身体力行地践行‘你做饭,我洗碗’的约定。 叶米留在屋里拿之前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纳鞋底,做的还是那种最复杂也最繁琐的千层底。 她想给景子恒做双新鞋子,当老师的一天到晚讲课都得站着,时间久了脚要疼,鞋子穿得舒服些会好受很多。 听到脚步声,叶米头也不抬地问:“那些礼金,我们抽走多少合适?” 这事刚才忘记和他商量。 “你说过了,抽一半。” “一半?会不会拿太多了?” “你不也说了,我们结婚花了很多钱,多抽点做补贴也正常。” 漏完财之后要学会适当哭穷,这是一种特殊的低调方法。 叶米:“……” 听起来好像都是她做的决定,她要不是当事人,都要信了这个邪。 景子恒见叶米没疑问了,就自顾自拿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分,然后抽过被叶米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重新整理。 他笔下流泻出的字体正正方方,严谨工整,漂亮得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衬得旁边叶米那手狂放不驯的草书尤为惨烈。 看着刺眼。 俊眉微拧,似乎有些不适,但还是强忍着把账本整理完。 好不容易能从折磨人的账本上脱身,景子恒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压抑着情绪唤道:“叶米。” “到。”叶米空不出手,就抬高点声音回应。 “以后每天,写十张大字,每张字数不能少于三百。”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晴天霹雳! 捏针的手逐渐颤抖。 “好端端地这是干什么呀?”疑惑又委屈。 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练字。”言简意赅地甩出两个字,让她自己去领悟。 叶米表示频道不同调,领悟不能:“我不要。” 拒绝地干脆利落。 无视叶米的拒绝,景子恒态度强硬,不容拒绝:“我以后每天都会检查。” “我说了我不要写,你为什么突然要我练字?”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你字丑到我了。”本来不想说的,偏偏小姑娘不听话,硬要逼他说实话。 实话总是伤人的。 “……字丑你可以不看。”脸颊鼓鼓地,气到从牙缝里憋话。 景子恒冷笑:“然后在未来某个瞬间被冷不丁刺瞎眼?” 叶米:“……” * 景子恒洗完澡,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坐在床边,看着最里头把自己包成一团蝉茧的小姑娘。 可爱的小背影上仿佛写了两个硕大的字:赌气。 喉结震动,低低沉沉的轻笑声流出。 叶米听到男人性感低沉的笑声,抓了抓莫名痒痒的耳朵,又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得更深。 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我这里有瓜糖,你吃不吃?”修长的指节间不知何时捏着一小块洒满了糖霜的雪白瓜糖。 “不吃!”叶米很硬气地拒绝了。 如果不看她不自觉叼着手指头的动作的话。 她还记得,瓜糖是用冬瓜去皮切块后,用糖霜腌制,直至彻底风干而成,这样做成的糖既有冬瓜的清香,又有糖霜的甜蜜,吃起来清脆爽口,香甜美味。 这是叶米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她小时候每次生了病,要喝苦苦的中药,妈妈都会买一小块瓜糖哄她。 瓜糖很甜,能一下子冲淡中药带来的苦涩。 上辈子最后生病的那段时间,叶米每天喝着苦药,一直都在想念瓜糖的味道,可她直到死也没能再吃上哪怕一小口。 其实瓜糖很便宜,一分钱能买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块,但她舍不得买。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瓜糖的?” 还是没忍住,从被子里探出半颗小脑袋,灵动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粘在瓜糖上,咽了下口水。 馋…… “是你自己说的。” 景子恒还记得,他刚将叶米从冰冷刺骨的湖里救起来时,小姑娘浑身颤抖地卷缩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虚弱奄奄一息地呢喃:“妈妈……我想吃瓜糖。” 他那时候差点以为她会挺不过去,还好。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景子恒心底就埋下一个执念。 ——他想给她吃瓜糖。 “想不想吃?”又问了一遍。 将瓜糖凑近她面前,好笑地看着小姑娘不自觉地抽动鼻子,小脑袋又探出来一点,追着瓜糖走。 眼底的渴望明明白白。 “想吃。”还是没忍住,袒露内心的真实。 “明天十张大字。” 注意到对方时间量词上的变化,叶米神色变得挣扎。 只要写一天的大字,就能换取梦寐以求的瓜糖,这买卖似乎很划算。 犹豫良久,还是下定决心:“成交!” 话音初落,叶米立马迫不及待地张嘴,等待投喂。 没想到对方居然当着她的面,把瓜糖拿走,冷酷宣告:“今天太晚,你牙也刷好了,明天起来再吃。” “不行!”情急之下,叶米猛地从被窝里扑出来,挂在景子恒后背上,伸手去抢瓜糖。 第十二章 背后突然覆上一具柔软的娇躯,景子恒身体一僵,连手上的瓜糖被人抢走了都没反应。 他顿了三秒,这才慢慢转头,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正捧着瓜糖,挥舞着一口小白牙,跟只小仓鼠似地不断啃啃啃的叶米。 “瓜糖好吃吗?”张口才发现嗓音沙哑。 “好次!”叶米唇角沾满雪白糖霜,她不甘浪费地伸着舌尖,将糖霜卷回口中。 清脆香甜的滋味在口腔内炸裂,是记忆中久违的美味。 满足地眯起双眼,一脸幸福,像是得到小鱼干的猫崽崽。 看着小妻子这副无知无觉的诱/人模样,景子恒喉结滚动,目光微暗。 “给我也试试。” 这次再也忍不住,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叼起一角还没被啃光的瓜糖,顺便堵住叼着另一边瓜糖的小嘴。 热息交缠,水声绕耳。 叶米起初惊愕地睁大眼,被那灼热气息吓到,本能想把人推开,后头想起自己是人家媳妇儿,夫妻亲密天经地义,才一点点说服着自己,放下抵抗 ,最后还生涩又胆怯地给予回应。 许久,两人分开,景子恒将下巴搁在叶米单薄的肩上,微微喘着气。 好不容易,气息逐渐平稳,却又差点被怀中人的一句话给再次点燃。 “不……不继续吗?”叶米不解地小声问。 没见过猪跑,但她至少知道夫妻圆房不仅只是亲个嘴的事。 “……你还太小了。”景子恒抱着叶米沉默一下,遗憾地叹口气:“我下不了手。” 叶米鼓起脸颊:“……我满十八周岁了。” 在‘周岁’两个字上特别强调。 实际上她心理年龄都有二十了,在小田村,这个年纪,速度快点都成两个娃他妈,没准还不止。 “还是太小了,乖,再等等。”语气活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叶米:“???” 她不着急,一点也不! 莫名有种风评被害的错觉。 景子恒退开距离,垂眼看向叶米。 小姑娘一脸懵逼,瞪圆了一双杏眼,清透的眸中还倒映着他的身影,脸颊透着未散的微粉,短发有点凌乱,像是一只被人狠狠rou过的小猫咪。 指尖弹动,不用再忍耐,蠢蠢欲动的大掌终于覆上叶米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手感极佳,没忍住又摸了两把,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刷牙。”离开的脚步顿住,又折返回来将叶米从床上捞出来:“你也一起,晚上吃了糖不刷牙,会导致牙疼。” “可我刷过了。”叶米试图反抗。 被窝都捂热了居然叫她离开?待会回来要凉了,她不想再捂一次。 “再刷一次。”可惜男人的强硬不容辩驳。 最后夫妻俩大半夜地就着月光,在院子里排排站——刷牙。 好不容易搞定,再次沾床,叶米几乎三秒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可见睡得很沉。 景子恒安静地躺在床外侧,捏起叶米的一只小手,掌心圈住,细瘦的皓腕甚至不能填满他的虎口,感觉握了把骨头。 “年纪小,身体弱,还长期营养不良。” 有个医生母亲,哪怕景子恒不学医,可有些医疗常识他从小耳濡目染地也懂一些。 至少他就知道,凭叶米现在的身体情况,让她怀孕生孩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怎么说也得先帮她把以前亏空的营养补回来才行。 家里得养上鸡,以后让小姑娘天天都能吃上鸡蛋。 * 甜菜上午被收完了,地里空荡荡的,在来年开春之前都没活干。 大队长宣布进入农闲期,下午放假。 叶米难得提早回家,自己做了午饭自己吃,然后拿出针线篓子,搬张椅子在院子里坐下,继续纳千层底。 从她嫁给景子恒后,就跟着他一起照着三餐的饮食习惯走,一天不再只吃两顿。 刚刚缝好一圈,院外传开一阵敲门声。 “谁啊?”难道是景子恒回来了? 叶米一边起身走到门边,一边打消心底的猜测。 为了方便,景子恒早上会自己带饭,中午直接留在学校吃,等晚上学生放学才会回来。 现在才下午两三点左右,距离四点半放学还早着呢。 “是谁啊?”保险起见,叶米守着门又喊了一声。 “叶米,是我,苪书媛。”苪书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确认对方身份,叶米打开门,果然看到苪书媛一脸筹措地站在门外。 “先进来喝口水吧。”她把人迎进门,又去倒了杯热水给她喝。 “谢谢。”接过水,苪书媛没等叶米问明来意,自己直接说了:“我和泽涛就要结婚了,定在下个月初六,在知青院摆酒。” “恭喜你们!”虽然早就知道,还亲身参加过一回两人的婚礼,但叶米再次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是露出祝福的微笑:“我到时候可得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她结婚陈泽涛和苪书媛合起来给了两块钱,叶米打算再加五毛还回去。 被叶米的话逗笑,苪书媛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还和她开起了玩笑:“那要是红包给小了,我就给你轰出去。” “轰出去之前你记得给我留块肉。” 小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说笑了一会儿,苪书媛才真正说出她今天专门过来找叶米的目的。 “你结婚那套衣服是自己做的,我看着很漂亮,就想着可不可以请你也帮我做一套。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白干活的,做完衣服我给你两块钱当谢礼,好不好?” 苪书媛和陈泽涛家里都算还可以,他们自己干活也很努力,两人都有一点小积蓄。 两人结婚,苪书媛本来打算直接去镇上供销社买一套新衣服就行了,但她看过叶米结婚时穿的那套衣服后,再去看供销社的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喜欢。 叶米自己做的衣服完全按着她的身材尺寸来,自然能把她的身体优点展示出来,隐藏缺点。 连着景子恒那一套,也让他帅出新高度,至今都是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乐道的美景。 对比供销社那些统一宽大老旧的样式,也难怪苪书媛看不上眼。 一生就一次的婚礼,苪书媛自己也不是没条件,就不想太过委屈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她就找上叶米了。 “你真让我帮你做?”叶米不太确定地问。 不可否认,她对那两块钱报酬心动了,但还是怕苪书媛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担心她会反悔,所以想多确定一下。 “真的。”苪书媛坚定地点点头:“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先给你一块钱,等你做完衣服我再把剩下的一块给你。” “那行,我给你做。” 她穷是全知青院都知道的事,所以叶米也不矫情推托,心动了就答应下来。 “你布料买好了吗?买了送我这儿,我这几天给你赶赶工,正好农闲没事做,能快一点做好衣服,到时候你上身试过不合适还有时间能改。” “布料还没买,我明天和泽涛去镇上供销社看看,买完就立马给你送来。” 之前没把握叶米会答应,所以苪书媛也没先买好布料。 不然买了人家又不答应,就浪费了。 说完事,苪书媛起身就要走,被叶米叫住:“你等等,我给你量尺寸,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衣服,裙子还是裤子,好估算要用布料的尺寸,这样明天你就可以直接照着我给的尺寸买布,这样不会买多或者买少。” “好,谢谢你叶米。” 叶米有一套比较完备的裁缝工具,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里头自然有皮尺。 她拿着皮尺给苪书媛量好尺寸,怕她忘,想去翻张纸条给她写上,结果突然想起昨晚自己答应景子恒吃了瓜糖就得写十张大字的事。 突然愣住。 “叶米,叶米……”苪书媛见叶米僵住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忍不住凑过去问她:“叶米,你在干什么?” “啊,没……没什么。” 叶米猛地回神,慌乱地扯过一张空白的纸给苪书媛龙飞凤舞地写上布料尺寸,然后几乎是赶着将人给送走。 门一关,她几乎是顾不上院子里被落下的针线篓子,连忙跑进屋里,翻出一本没人写过的空白笔记本,又找出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注释的语文课本,趴在桌上就……开抄! 景子恒没规定她的大字一定要自创文章。 再没什么比语文课本字还多的书了。 真方便抄。 三千字要抄完,速度快的也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真让叶米不顾一切飙速度,恐怕最后出来的成品完全不能看。 还好,她还记得景子恒的警告,要尽量写得工整漂亮,所以哪怕心底很着急,叶米还是勉强耐着性子,一字一句仔细抄。 后悔贪吃瓜糖了,泪眼汪汪。 景子恒下课回家,进门后顺道拐去厨房扫一眼,本以为家里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没想到面临的却是冷锅冷灶。 “人呢?”他顺着屋里的灯光走过去,还没走到门前,就透过半敞的窗户看到一道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小身影。 唇边露出一抹笑,是欣慰:“真乖。” 未免打扰,他悄无声息地转身,去厨房烧火做饭。 ※※※※※※※※※※※※※※※※※※※※ 感谢在2020-11-05 23:13:54~2020-11-06 22: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智能蜗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叫停叶米奋笔疾书的不是酸疼的手腕,而是咕噜噜直叫的肚子。 她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肉味。 “哪来的肉香味?”难道是隔壁领居偷偷炖了肉。 扫了眼快写完的大字,又闻着肉香,最后还是好奇战胜了学习,叶米搁下笔,起身循着肉味找出去。 这一找就寻摸到了自家厨房。 “哇!今天家里有什么喜事吗?”惊喜地蹦哒进厨房,扒拉着男人的肩膀探头往咕噜噜直冒泡的锅里看去。 奶白的骨头汤被熬出精髓,混合着翻腾的粉条和菜叶子,馋得叶米眼泪从嘴巴里直往外流。 “你想给我洗衣服就直说,不用使这么迂回的手段。”景子恒上身微微后仰,镜片后的清冷双目中满是嫌弃。 叶米小脸一红,胡乱抹了一把嘴,一手干燥,擦了个寂寞:“……我没流口水。” “没说你流口水,注意你的手。”修长的食指点点叶米黑乎乎一片的小手。 叶米低头看,也看到了自己脏到没眼看的双手,不禁讪讪一笑,将手从景子恒身上拿下来,背到身后,假装它们不存在。 “刚刚练字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 家里翻来覆去只找到了铅笔,她就只能用铅笔写大字。 那支铅笔质量不太好,碳芯不仅容易断,而且碎末还飞得到处都是,加上叶米自己写作姿势不太好,总喜欢趴得低低的,看起来不像是在写字,反而是在吃纸。 所以双手才被弄得这么脏。 “大字还差多少?”景子恒问。 学生有没有写完作业,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叶米小小声地答,有种面对老师的本能胆怯:“差半张。” 也就是一百五十字左右。 “就差最后一点,先去写完,然后洗干净手再来吃饭。”景子恒希望小姑娘做事学会有始有终。 “我饿了。”叶米明显不情愿。 她都抄了三个多小时了。 可惜景老师的态度很坚决:“先写完再吃饭。” 她要是不写呢? 这句话叶米没胆说出来,主要是昨天的瓜糖吃都吃了,总不能光拿奖励不干活吧? “好的吧,那你要等我,不准偷吃。”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叮嘱。 景子恒拿锅盖扣住骨头粉丝汤,又抽走了部分柴火,只留一点小火保温:“我陪你一起。” 让她亲自看着他,这下总能放心了。 叶米以为是这样,实际上,进了屋,景子恒直接抽走了她抄完的那几张大字。 她用的笔记本装订得很敷衍,随便一抽就整本散架。 头皮一阵发麻,叶米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景子恒的手:“你干嘛?!” 紧张得差点破音。 景子恒扫过叶米紧抓着他的双手,也不计较被蹭了一手黑碳,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噩梦般的字眼:“检查。” 果然,叶米眼前一黑,强撑着笑脸试图将那几张被挟持的大字拯救回来:“这就不用了吧?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我发誓,绝对没有偷工减料!” “这不是你发誓就能解决的问题。”冷酷无情地拿开叶米的手,举高过顶,任凭那小短腿再怎么蹦哒都抓不到。 气得叶米脸颊鼓鼓:“看吧看吧,最好闪瞎你的眼睛!” 她可是很认真地写了的。 景子恒面无表情地点点书桌:“继续写。” “哦。”不情不愿地坐回去,揉揉酸疼的手腕,继续奋笔疾书。 昏黄的油灯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同坐在屋内,小的趴在书桌上,小脑袋几乎要埋在纸上,只有卷缩在桌边的手腕握着支铅笔在不停抖动。 大的则端坐在书桌另一边,手中拿着根红色批阅笔在认真地逐字逐句批改。 气氛一时安宁,竟莫名有种和谐安逸之感。 不过很快,随着景子恒眉头越皱越深,这份寂静的安逸被打破了。 放下批改到一半的几页纸张,他伸长手臂一推叶米后腰,敏感的小姑娘立即被吓得挺直了背。 “干什么?吓我一跳。” “抬头,挺胸,直背。”不算严厉的低喝,却让叶米下意识地照做。 满意地看着对方标准的学习姿势,景子恒垂头继续批改,淡淡的话语流出:“保持这个姿势继续写。” “呜……”小小地呜咽一声,叶米委屈巴巴地继续抄书。 她觉得自己好惨,这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婚后日子。 可偏偏她一对上景子恒就莫名犯怂,想硬气都硬不起来,只能乖乖听话。 这可能是源自于学渣对教导主任式天敌的本能畏惧。 “写完啦哈哈哈……” 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一部分大字,叶米顿觉浑身舒畅,快乐得几乎要上天。 她蹦哒着起身,美滋滋地将大字丢到景子恒面前,开开心心地往外跑:“景老师您慢慢批改,我去洗手手,吃饭饭!” 小姑娘乐飘了。 连刚刚是怎么畏惧被批改作业的样子都忘了。 等景子恒给叶米检查完最后一份大字,眼前咯噔一下,被人摆了碗热气腾腾的骨汤粉丝。 他抬起眼,对上小姑娘明媚如春花的灿烂笑脸:“这是你的份。” 她给景子恒用海碗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碗,自己则拿普通的碗装了个八成。 把筷子递给景子恒,叶米捧着自己的饭碗吃得稀里呼噜,她饿惨了。 暖暖的骨头汤下肚,一股热流沿着食道一路滑向胃部,抚平了急躁的肠胃,全身都冒起了舒适的热意。 满足地叹口气:“好好喝哦。” 没想到景老师厨艺还不错,之前他没做什么大菜还显现不出来,这出露了一手骨头粉丝汤,直接把叶米这个吃货给征服了。 “好喝你就多喝点。”景子恒端起叶米的碗,又去厨房给她盛了一碗汤。 叶米看着被摆在眼前的骨头汤,为难地皱眉:“我饱了,吃不下。” “只是汤而已,你慢点喝,可以喝下去的。” 听景子恒的劝告,主要是她胃饱了,嘴还饿着,叶米没纠结多久就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继续喝,这次吃得慢,等景子恒慢条斯理解决完自己那份,她才堪堪喝完。 打了个饱嗝,拍拍圆鼓鼓的小肚子,“好撑。” “太撑了就出来散散步,消食。”也不给叶米拒绝的机会,景子恒牵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在自家院子里转圈圈。 院子里没法点灯,视线有点黑,角落里传来几声鸡叫:“咯咯哒……咯咯哒……” “咦?”叶米奇怪地问:“你有没有听到鸡叫声?” “有。” “奇怪,咱家哪来的鸡?是不是隔壁家偷跑来的?那我得叫沈大叔过来把他家鸡抱走。” 他们家附近离得比较近的就三户人家,其中两户养了鸭子和大白鹅,没养鸡,只有春霞婶子的堂亲,沈春水家里有养鸡,所以叶米就以为是人家鸡没看好,让它偷跑出来了。 他们街里街坊的关系都挺好,没人会为了贪图别人家的一只鸡,而坏了彼此情分。 景子恒扣住叶米的细腰,阻止她出门:“那是我们家的鸡。” “我们家?”叶米惊了。 她连忙挣脱景子恒,跑去屋内端了油灯出来,凑在鸡叫声传来的地方附近,果然就看到他们家空缺的鸡窝里多出了两只成年的母鸡和一只大公鸡。 三只鸡活蹦乱跳地,一看就很健康。 “小鸡仔现在没得卖,而且买来再养大也需要一段时间,我干脆就跟人家要了几只成年的鸡在家养着,这样你以后每天就能吃上鸡蛋了。” 他想给她补身体,最好的办法就是食补。 “天天吃鸡蛋!”这种日子想想都觉得太美好了,叶米兴奋地跳起来,扑在景子恒身上,往他俊脸左右各盖了个章。 “子恒哥,谢谢你。” 称呼一下子变亲近。 “别高兴得太早,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景子恒无情地往叶米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还夹着冰渣子:“想天天吃鸡蛋,以后就得每天抄写十张大字,随便你抄什么科目的书,但是三千字一个都不能少,字体也得尽量写漂亮一点,不能敷衍了事。” “啊……”叶米顿时垮下脸,连着以后天天能吃鸡蛋的美好生活都觉得不是那么快乐了。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学习? “因为我看不惯。”景子恒正直地以实话回答叶米不小心说漏嘴的心理话。 叶米:“……” 这实话我不爱听。 虽然讨厌抄书,但是鸡蛋诱惑力太大了,叶米最后还是答应景子恒的要求,就是兴致怎么也提不起来。 连着晚上洗完澡刷完牙和他一起躺在床上,都显得有些厌厌地。 油灯被吹灭,屋里只剩下月色的余晖。 黑暗中,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拉过她抄写得酸疼不已的手腕,放在掌心里细细地揉捏。 难受的感觉被缓解,叶米心底的郁气似乎也跟着散了。 她突然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天是不是被人纵容得太过放肆。 景子恒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娶了她,给她吃给她喝还给她钱,她却因为不爱学习总跟他顶嘴,还搞各种小动作…… 他会觉得厌烦吧? 隐藏在被子里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叶米沉淀情绪,深吸了口气:“景子恒。” “嗯?”男人给出一个简短的鼻音,叶米耳朵又痒痒了。 她抬手挠了挠,这才开口,准备道歉:“对不……” “我逼你学习,不是想让你为了我而学,而是希望你能让自己的未来有更多选择。” 第十四章 “未来能有什么选择?我初中都还没毕业,连参加工厂招工的资格都没有,又不能高考,村里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想也知道不可能有我们的份。” 叶米这话说得太过丧气,但不可否认却是当下时代的现实。 他们……就算再怎么努力学习,也找不到未来的出路。 “因为看不到未来,所以你就自暴自弃放弃学习?”景子恒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没。”叶米弱弱地发出学渣的心灵呐喊:“我就是单纯地不爱学习,一看书就犯困。” 朴实无华不做作的回答。 景老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希望。” 学渣之所以会沦为学渣,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景子恒那无奈样,以为他是对她放弃治疗了,叶米眼睛闪亮亮地,含着期待:“那个……我每天的大字……” “照着写。” 想逃避学习,景老师表示门都没有,窗户也被他焊死了。 “……哦。”失望垂头,报复似地将小脑袋埋在男人胸怀里,死劲蹭。 她三天没洗头了,弄他一身头油,哼! 可能是叶米一不小心力气大了,蹭得景子恒闷哼一声,握着她手腕的手骤然收紧,险些给叶米捏疼了。 “乖一些,别调皮。” 脑袋被另一只大手拍了拍,叶米却只注意到男人嗓音变得沙哑。 “你感冒了?”她探手去摸景子恒的额头,“声音都不对劲了,喉咙疼不疼?” 入手温热,但还在正常范围内,不算发热。 “啊!”叶米突然惊呼一声,猛地缩回手,小脸滚烫:“你咬我!” “谁叫你欺负我兄弟。” “什么兄……唔。” 叶米的疑问被堵在喉咙里,到最后也没能问出口。 闹腾一通,她困了,双手双脚扒拉着景子恒,像抱着个抱枕,从他身上汲取热源,昏昏欲睡。 意识会晤周公之前,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景子恒的声音。 很认真,也很严肃,像是她以前学校里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 “我没办法预测未来,但我知道,国家要发展,总不会继续这样下去的,知识是传承,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我希望你也能拥有这份宝贵的财富。” 这是我想要为你好的方式。 * 叶米这几天都在为苪书媛的衣服赶工。 她做衣服速度很快,以前为了多赚钱早就练出来了,才没几天,衣服几乎已经成型了。 要是有缝纫机她能更快。 一天就能做完。 可惜,她以前帮妈妈做工攒的那些钱没能带出来,那些其实是她为了给自己买一□□属于自己的缝纫机而积攒下来的,有足足一百三十块,距离一台缝纫机就差一张缝纫机票。 没下乡前,或者说还没和父母闹翻前,叶米曾经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过。 她自己知道自己身体弱,一年到头生病次数不下十次,下乡生活太艰苦,要活下去太难。 所以她就提前攒好钱,又盘算着她爸爸是机械厂的老技术员,要弄一张缝纫机票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等她求着爸爸给弄来一张缝纫机票,就立马将缝纫机给买了,然后在家里帮街坊邻居接点私活,或者帮妈妈干点厂里的活计,慢慢开始赚钱。 她学习成绩不好,不过学校里大家也没怎么学习,多得是和她一样的混子,更有甚者还干脆不去学校上学,天天带着个红袖章出去当红小兵。 老师们自保都来不及,根本不太能管得了学生成绩,学校对此也不做什么要求。 所以只要家里愿意交,叶米一路读到高中毕业就是个顺理成章的事。 她那时候初二,距离高中毕业至少还有好几年,这几年足够她积攒一笔钱,等着高中毕业,就能顶着高中毕业生的名头,拿这一笔钱让爸妈帮她走走关系运作一下,找个厂子寻摸个正式工人的名头落户。 这样叶米有了工作就不用下乡,可以留在城里生活。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的对未来的计划刚刚开始,就被亲爹妈的偏心扼杀在摇篮里。 “嘶……” 措不及防疼得倒吸口凉气,叶米回神,连忙放下衣服和针线,查看自己被不小心扎破的手指头。 这一下还挺狠,血珠子直往外冒。 她皱巴着小脸,左右看看,下意识想找人,然后才想起景子恒还在给学生上课没回来,家里就她一个。 委屈都没地儿说。 没办法,只得自己含着手指,允掉上面的血。 村里人受伤流行用草木灰处理,但那玩意儿有点知识的都知道很不靠谱,里头不知道含了多少细菌,去卫生所处理又要花钱,叶米舍不得。 就一个小针眼,还是自己糊点口水了事。 “砰砰砰……”院门被敲得震天响。 “叶米在家吗?叶米,村里有事找。” “来了。” 叶米跑去开门,来者是隔壁沈春水家的大儿子,沈大虎。 “啥事啊?” “大队长说要发粮了,我爹叫我顺路跟你说一声。”沈大虎憨厚地笑笑,说道。 “要发粮了,那我得回去拿个背篓,谢谢你啊大虎哥。”叶米听到这消息双眼一亮,显然很开心。 基本上,今天是全村人一年到头最开心的一天。 “不用谢,顺路的事。”沈大虎摆摆手,转身走了:“我还得去帮我爹背粮食,就先走了。” 他们沈家兄弟多,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工分拿得足足地,年底分的粮食也很多,沈大虎要是不去帮忙,家里人还真背不动那么多粮食。 “行,那我也不送了,你慢走。” 叶米送走沈大虎,自己也匆忙回家拿了背篓追过去。 虽然知道去晚去早分得都是那点粮食,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迫不及待的双脚。 分粮食的地方在村委会办公室前的那片空地上,这里是专门用来晒谷子的晒谷场。 此时,一袋袋已经被装好的粮食整整齐齐地堆成小山,跟个漂亮大姑娘一样,诱/惑力十足地吸引着大家的视线。 人太多,不可避免地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晒谷场上的噪声顿时大了起来,连着村书记出来说话都没人听见。 “都别瞄了,给老子安静,自己干多干少能拿多少你们心里有数。”看不下去,大队长拿着个大喇叭中气十足地大声吼,全场叽叽喳喳吵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咱也不多说废话,念到名字的上来领粮食和钱,注意保持秩序啊,再给我吵吵嚷嚷那就明天再分粮。” 威吓力十足地怒瞪一群缩着脖子假装鹌鹑的人,大队长见场面被控制住,这才将大喇叭交给村书记。 “开始分粮吧。” 陈书记接过大喇叭,手里捏着本算好账的工分本,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沈春水,全家六口人,工分总计两万,折算粮食两千斤,钱两百。” 村里分的粮食是地里一年的产出扣除掉税收后剩下的,和工分兑换比例是十比一,钱则是甜菜卖给糖厂后的收入,这是属于大家的集体财产,也是按着工分分给大家伙儿,兑换比例大约是一百比一。 这个兑换比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每年收成来定。 今年显然是个丰收年,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不少粮食。 除了叶米。 羡慕地看着沈春水一家子人围着一堆粮食和钱欢呼,没等多久,叶米就听到村书记念到自己的名字。 “叶米,工分总计一千五,折算粮食一百五十斤。” 前面说过,甜菜收入是集体的,不过是村集体,和他们外来的知青没关系,知青帮忙收甜菜,有工分拿,但是没钱分。 其实叶米听说过第一年来的知青们分过钱,没想到惹了全村众怒,集体打上村委会,连上头的公社都给惊动了。 最后还是公社书记发话,种植甜菜用了村里的地,由村民们辛辛苦苦种植出来,是属于村民们的集体财产,只有小田村村民才能分钱,这才将大家伙安抚下来。 后来的知青从前辈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可他们人少势弱,也不敢闹妖。 一百五十斤粮食堆在叶米脚边,一大一小两个麻袋。 她……一个都提不动。 以前都是男知青们顺路帮她提回去的,现在大家不同路,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现在可怎么办? 沉思间,一双修长大手伸来,取过叶米背上的背篓,将两袋粮食全部堆进去,单手轻轻松松提起来。 “怎么?看傻眼了?” 见自家小姑娘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他,景子恒单手推了推眼镜,薄唇勾起,露出个让人目眩神迷的俊雅笑容。 “好厉害。”叶米不自觉地惊叹:“你力气好大哦。” 没想到自家男人看着瘦,却那么有力量。 “走吧,我们回家。”景子恒牵起叶米的小手,带着她一路走回家。 一边走,他还不忘一边借机数落叶米:“让你多读书你不听,傻乎乎地,来拿粮食带什么背篓,应该推着家里的自行车来,这样不省心省力得多?今天要是我没来,看你这小胳膊小腿怎么把这些粮食折腾回家。” “你别说了,在外面呢,留点面子嘛。” ※※※※※※※※※※※※※※※※※※※※ 沈春水家分粮考据: 工分:全家六口都是壮劳力,假设每人一天赚满十公分,一年365天赚21900工分,但是中间有农闲,而且也要考虑偶尔赚不满工分或者类似于农忙时有多余工分奖励的情况,所以数据不可能准确,干脆取个整数算两万。 粮食:一个成年人一天三顿要吃饱,一年至少需要250~300斤粮食,干活人饭量大,取最高值,六个人一年需要吃掉1800斤粮食,文里设定沈春水家是富户,所以多给点粮食,凑个整算两千。 钱:瞎掰的,不过因为小田村是个还算富裕的村子,也为了和前面的数据对齐,所以干脆给了两百。 以上为作者百度所得,不能确定真假,如有错误请忽略。 第十五章 景子恒提着粮食和叶米一起回家。 一进家门,他就将粮食放在杂物房里,然后又翻出钱和票,招呼着叶米和他一起出去。 “去哪儿?”叶米不解地问。 “买粮食。”景子恒说:“你觉得你分到的那点东西够我们吃一年?” “……不够。” 何止不够,就算她饭量小,这点粮食也不够她一个人吃一年,更何况供养两个人。 叶米垂着脑袋,小脸微红,羞愧的。 景子恒侧头,见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垂着小脑袋,柔顺细碎的短发散落下来,露出隐藏在里头的小耳朵,迎着冷风颤颤巍巍,被冻得有点发白。 眸色一暗,他抬手就轻轻捏了上去。 小姑娘被突如其来的温度,吓得毛都炸了起来,一蹦三尺高。 “你怎么捏我耳朵?” 捂住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睛因为吃惊,瞪得更大,里头满满都是景子恒的身影。 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心底莫名有种满足感,俊脸上跟着带出一抹愉悦的笑。 低低沉沉的笑声酥/麻了叶米的耳朵,让那敏/感的小耳尖微微颤抖。 “是你耳朵先叫我摸它的。” “你骗人!才没有!”叶米气鼓鼓地反驳,一脸不要冤枉我耳朵的模样。 “果然还是小姑娘。”指尖轻点小姑娘眉心,不等她再炸毛,景子恒温声提醒:“到地方了。” 叶米停下吵闹,抬头望去,意外道:“这里是……陈书记家?” “嗯。”景子恒点头:“我只有工资没工分,每年的口粮都是跟陈叔家里买的。” 小田村的村书记叫陈秀水,是村干部集体里唯一一位文化人,有高中学历。 听说当年陈秀水还考上过大学,只是家里太穷,兄弟姐妹又多,实在是供养不起,这才没去上,留在村里当了位村干部。 他在村干部的位置战战兢兢干了十几年,所求就是村民们全都能吃饱穿暖,是位真正德高望重的长辈。 全村上下,不论男女老幼,包括知青们都对他及其敬重。 可以说,小田村能挨过前头那饥荒的时期,中间的混乱,后头又能发展成现在这称得上富裕的模样,家家户户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厚道,陈秀水功不可没。 叶米也很感激他。 前世要不是陈书记一家对她多有帮衬,她也不可能熬得了那么多年,也许下乡一两年就得被生活生生磋磨死。 景子恒带着叶米走到陈书记家门前,还没去敲门,里头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自己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春霞婶子,她手里挎着个竹篮,上头用块灰棉布掩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见着叶米站在门外,她有点意外,不过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络:“米丫头,你来的正好,婶子刚要去找你。” 扫了眼春霞婶子手里的竹篮,叶米对里头的东西心下了然。 那是陈书记特地让老妻给叶米送的补贴。 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春霞婶子意外发现叶米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身体也虚弱得很,那段时间瘦得厉害,几乎脱了像,这才知道她断粮了。 好几天没吃上什么像样的东西,差点给饿坏。 小姑娘孤身下乡,家里没个帮衬,自己身子骨又弱,娇娇气气干不了活,根本养活不了自己,照这样下去,迟早得饿死。 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饿死。 春霞婶子也是个难得的善心人,回去后和陈书记一说,两口子一合计,当天晚上就给叶米送去了五十斤粮食。 不是什么精贵物,都是粗粮,但是省着点吃,足够她挨到年底分粮。 这一送就是五年,直到叶米死去为止。 叶米拉着景子恒,小声将这段恩情给讲了。 她既然说出来就是希望景子恒帮她报恩,反正她已经欠了景子恒不少,债多了不愁,等着以后有能力再慢慢偿还。 而且她觉得夫妻一体,有些没必要瞒着的事情大可坦坦荡荡地让对方知道。 省得以后被人拿去作文章,惹来一堆麻烦。 她也是吃亏怕了。 “放心,有我在。”景子恒安慰地捏捏叶米的小手,也不放开,就牵着她和春霞婶子一起折返回陈书记家。 叶米刚刚很感激地拒绝春霞婶子篮子里的东西,说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了,不能再拿这份补贴。 以前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不仅不能拿,还得想办法把以前欠下的补上。 现在一斤糙米市价只要一毛,因为当地就是粮产大省,粮食价格比外地便宜很多。 除去第一年知青的口粮大队直接给了,她后续两年都拿了陈书记给的补贴,每年五十斤,一共一百斤。 折算价钱,她至少得还陈书记一家十块钱。 叶米掰着手指头较劲脑汁算出来的帐,自然难不倒景子恒。 他拿钱和陈书记家买了两百斤细粮,三百斤粗粮,给的钱叠在一起送到春霞婶子手中,然后就拎起粮食领着媳妇回家。 景子恒的人品陈书记一家都信得过,拿了钱春霞婶子没有当面数。 等人小两口离开后,她突然“哎呦”一声,拔腿就想追出去。 “你等等。”陈书记叫住媳妇:“火急火燎地这是要去干什么?” “小景钱给多了,我得给人家还回去。”春霞婶子急得直跳脚,她可不能当那占人便宜的自私鬼。 “多了多少?”陈书记比媳妇冷静,几乎一秒就猜出了景子恒是故意给多。 “一张大团结。”春霞婶子晃晃手里花花绿绿的钞票。 果然。 陈书记软下腰,又舒舒服服地躺回藤椅上,笑呵呵地道:“别去了,人家这是还我们的欠债。” “欠债?”春霞婶子危险地眯起眼:“你借钱给小景了?” 这老头子偷藏私房钱! 直觉不对,求生欲迫使着陈书记连忙坐直起身,摆着手解释:“不不不,你误会了,小景这是替她媳妇儿还我们家这两年的粮食补贴呢。” 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但是春霞婶子却还是一脸不赞同:“这个小景,还有米丫头,年轻人就是不会持家,咱们给了米丫头的粮食就是白给她的,还巴巴来还钱,傻不傻?” “人家知道报恩是好事,结果到你嘴里就成傻子了。” 陈书记无语地摇摇头,觉得他家老婆子也傻得挺可爱。 给钱都不要。 这也是景子恒算准了合理价格,但凡他多给一分钱,恐怕陈书记能跳脚得比春霞婶子还厉害。 当街逮着景子街夫妻俩破口大骂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小老头脾气暴躁得很。 他可以为组织和集体无私奉献,但决不会多拿人民群众一丝一线。 这才是真正高觉悟的领导干部。 * 叶米今天乖得很,一回家就殷殷勤勤地帮着收拾杂物房,存好粮食,又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抢着去厨房做饭。 甚至不用景子恒催,自己翻出了本子出来写大字。 全程景子恒都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她,实在没忍住,凑到人背后低声问:“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吃错药。”领悟男人的言下之意,叶米翻了个白眼,接着小声嘟喃:“这不是觉得你今天出钱又出力,我心里过意不去嘛。” “就过意不去?”景子恒眼底含了笑意。 “还心疼。”叶米坦白心声。 背上覆上来一具高大的躯体,轻轻压着她,大手包住她拿笔的小手,带动着在洁白的纸张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夫妻和顺从今定,这段姻缘夙世成,琴瑟和谐乐万春。注1 “我们是夫妻。”景子恒说。 所以,他们彼此之间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等了一会,没见怀中小姑娘回答,景子恒疑惑地低头,就见她单手捧着小脸,沉浸在自己的美丽笔迹之中。 “这是我写得字吗?好漂亮!” 很难想象,从叶米手下居然也能写出那么漂亮端正的字体。 像是从书本上刻印下来一样工整。 “想多了,全班就你字最丑。” 景老师嘲讽开得毫不留情。 叶米假装好奇:“班里几个人,都有谁?” 她居然还有共同患难的同学。 景老师:“一个,你。” 叶同学:“……” 合着就是说,她字丑得连自己都比不过咯? “你失去你的小可爱了,哼!” 起身推着景子恒出去,把屋门啪地一关,里头传出一句恼羞成怒的话:“今晚你做饭包洗碗!” 她刚才做饭只是先把米饭焖上,还没炒菜。 现在显然是将活丢给只长了张嘴的景老师。 景老师摇摇头,认命地去厨房,给小媳妇做饭。 去陈书记家买粮食的时候,春霞婶子给塞了一把葱花和茄子,今晚就做个葱花煎蛋,再焖个茄子,里头加点晒干的虾米,鲜得很。 景子恒父母在海城工作,那边沿海,海产品便宜,每次寄东西都会带点海货。 这些虾米干是他结婚的时候家里寄来的,混在那堆大包小包里,昨天才被翻出来。 这东西好吃的很,随便加在汤里菜里粥里都配味,而且还能存放很久。 最重要的是叶米爱吃。 ※※※※※※※※※※※※※※※※※※※※ 注1,文中词句来自百度:[琴瑟和谐] 比喻夫妻关系和谐出自明·沈受先《三元记·团圆》:“夫妻和顺从今定,这段姻缘夙世成,琴瑟和谐乐万春。” 第十六章 赶在苪书媛结婚前五天,叶米做完了她的衣裳。 根据要求,她给人做了条黑裤子,配白衬衫,外面套件红外套。 裤子和衬衫还好,就是普通款式,外套叶米可下足了功夫。 考虑到人家是要结婚穿的,自然希望能漂漂亮亮,所以她特地将外套做成长款翻领风衣款式,腰间略有收腰,穿在身上,立马将苪书媛高挑纤细的身材显露无遗。 苪书媛有一米七二,身材偏瘦,长相秀丽中带点英气,有种职场女性特有的气质。 配上这套偏职业风的服装,确实很适合。 几乎将她衬出了两米八的气场。 虽然穿上后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严肃会议,不大像是要去结婚,但现在的人结婚礼服也只讲究衣服是红色的,其他的根本没人在乎。 重点是苪书媛自己很喜欢这套衣服。 “实在是太好看了,谢谢你叶米!” 苪书媛穿着新衣服,激动地抱着叶米转圈圈。 才一米六五,体重没到八十斤的叶米在苪书媛面前娇娇小小一只,被轻松抱起,双脚离地,吓得她不安地蹬了蹬小脚丫。 想下去,怕怕。 好不容易被放下来,她晕头转向,两眼模糊,差点以为眼前多了好几个苪书媛,缓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衣……衣服还合身吗?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地方?” “没有没有,很合身。”苪书媛满意地摸着身上的新衣服,封边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来缝纫痕迹,可以看出叶米是真的很用心。 她翻过被放在一旁的旧衣服,从棉衣内袋里找出一块钱,递给叶米:“给你尾款,以后有机会还找你做衣服!” 有过一次愉悦的体验之后,苪书媛开始期待起了下一次。 找叶米做衣服,不仅做工好,款式漂亮,而且她只需要出布料钱和一点点手工费就行,比去供销社买要便宜一倍还多,非常实惠。 反正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只穿那几件旧衣服,总得做新的,既然这样,那提前预订下叶米这位好裁缝显然很不错。 还能卖小姐妹一个人情。 名义上,叶米给苪书媛做衣服算是好心帮助,至于私底下给钱的事,就被当成了正常的人情往来。 苪书媛结婚她给包了红包,人家回礼多给一点是大家友情深厚。 只要她们咬死这个借口,外面的人就算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 送走苪书媛,叶米乐呵呵地将钱存进她的宝贝小皮箱里。 这是她下乡后纯靠手艺赚的第一笔钱,意义重大,她要存起来留作纪念,等以后赚了第二笔再给景子恒买肉肉吃。 说曹操曹操到,正念叨着呢,景子恒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块五花肉。 “肉肉!”叶米双眼一亮,连蹦带跳地跑出去殷勤迎接:“你回来啦!” 要不是她前头那句‘肉肉’太过大声,景子恒差点真以为小姑娘是想他了。 “你来接我的还是接肉的?” “接……” 五花肉被举高高,叠加在景子恒一米八八的海拔上,那不是叶米能够得着的领域:“想好了再答题。” “都想都想。”小姑娘讨好地笑笑,可爱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今天的大字写完了没?”景子恒发出灵魂质问。 “写了。” “真的?我一会儿要检查的,骗我的后果你应该不想知道。” “就……还差一点点。”叶米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个小角角。 “差一点点是差多少?”景子恒挑眉,显然想要个具体数值。 “差两千九百九十九个字。”叶米垂着脑袋,老实回答。 她总想着今天交货完就能拿到报酬太兴奋了,忘记写大字。 “呵呵。”景子恒讽刺地冷笑:“我是不是该夸你数学有进步?” “不用不用,也就一般般啦。”叶米谦虚摆手。 “……”额角抽动几下,强自隐忍:“立马去写,七点前写不完肉就留着明天再吃。” 看出男人要生气,叶米立马跟只受惊的猫儿似溜了。 现在刚刚四点,距离七点还有三个小时,这段时间天天练字,叶米也不是没有收获。 她的字体更漂亮了,从只能一人欣赏的狂草变成勉强能让大家看懂的幼儿体,而且书写速度大大加快。 所以只要全神贯注,三千字是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写完的。 可能是被景子恒的怒气吓到,也可能是肉肉的鼓励作用太大,叶米不仅赶在七点前写完了今日份的大字,时间还提前了将近十分钟。 当从景子恒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有点不敢置信,再三确认后,克制不住的欢呼脱口而出。 这是第一次,叶米从学习上感受到了成就感,那是一种和以前不一样的,无以伦比的快乐。 伴随着这份快乐,她晚上还吃到了作为奖励的红烧肉,好吃到让她硬生生多扒了半碗饭。 双倍的快乐! 就是吃撑后的感觉不太妙。 “嗝……嗝……”叶米软绵绵地半躺在景子恒怀里,一边打着嗝,一边让他暖呼呼的大手在自己的肚子上缓缓按揉。 按摩助消化。 “吃不下就别吃那么多,吃坏肚子怎么办?又没人跟你抢肉,今天吃不完就算了,我以后再给你买。”景子恒无奈地说。 “那多嗝……浪费啊嗝……”叶米一边打着嗝一边说:“好不容易嗝……吃顿肉,我嗝……就是激动了点。” “你别说话了。”这嗝嗝嗝地叶米说着难受,景子恒听着也不舒服。 “学生快放寒假了,到时候我帮你把家里的自留地开垦出来,你以后在上面种点菜什么的也方便,还有鸡窝也得重新弄一下,现在的栅栏太矮,那些鸡总是跑出来,猪圈……” “不要养猪。”叶米皱着小鼻子:“太臭了,而且猪吃得太多,天天得上山割猪草,我伺候不来。” 她爱吃猪肉,不代表愿意养猪。 而且上山割猪草,叶米恐怕连山都爬不上去,就得歇菜。 “我也没指望你养。” 养猪是门学问,小姑娘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指望她,还不如指望猪能养活自己来得靠谱。 “我是想说我们把猪圈拆了,那地翻一翻,在家里随便种点什么,别浪费。” 猪圈是这座破院子原本自带的,翻新的时候景子恒为了赶速度,没来得及给它拆除,只能留在院子里占地,现在有空闲了,自然得把他们的小家好好规整规整。 听他这么一说,叶米也跟着打算起来:“猪圈那块地太小了,种菜我们有后头那块自留地,没必要再整一个,不如弄颗果树来种吧,这样我们自家就有果子吃了。” “行。”景子恒决定采取叶米的意见:“你想要什么果树?” “这边适合种什么?” 种果树也要讲究水土和气候的。 不然随便拉颗北方的果树过来,再强的生命力都得被折腾死。 “芒果吧,你应该爱吃。”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芒果?”叶米惊讶了。 “前天晚上听见你说梦话了。”可能是想到那个可爱场景,景子恒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说梦话被听见了,叶米有点小尴尬,扭头假装去研究床帐上的花纹,强行转移话题:“种芒果好,但我们上哪找芒果树苗?” “山上就有,等周末放假我叫人一起去挖一颗回来。” 景子恒行动力很强,说要改造家里就立马开始。 他每天下班回家先一点点把猪圈拆了,清理出来的砖块碎石头被领居沈春水家用一只母鸡换走。 听说是沈家老二要结婚,沈春水想在家隔壁再起两间屋子,留着给老二结婚和老三以后结婚用。 沈春水和他媳妇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长得身高体壮,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老大沈大虎去年结婚,娶的是同村陈家的一位姑娘,叫陈大丫。 陈大丫不仅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一把抓,而且干活也很利索,和陈春香一样,是能拿十工分的那种女强人。 她婆婆也一样,都很强悍,一家六口都是壮劳力,所以沈家才能赚到那么多工分,分到那么多钱。 今年还能起上房子了。 “你知道沈二虎要娶的人是谁吗?”八卦嘛,人人都爱听的,叶米自认也不能免俗。 今天高媛来她家里找她一起出去捡树枝,同行的还有陈春香和张晓虹,四个女人凑一起能不聊八卦简直奇迹。 说着说着,就从叶米家猪圈拆了聊到了隔壁沈家要娶媳妇的事。 “我知道,是隔壁小河村王二有家的闺女。”陈春香抢着答话,没注意到高媛在对面给她拼命使眼色。 “没关系。”叶米笑着说:“我早就不在意了。” “不在意什么,那王家闺女和叶米有什么过节吗?”张晓虹问道。 “没有,我不认识她,是我姐姐在隔壁小河村下乡。”叶米态度坦荡,这个有心人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了,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姐?那是亲生的吗?要是亲生的能放着你这样不管?”陈春香心直口快地质疑,听得张晓虹都想打她。 这人有没有点脑子,怎么说话呢? ※※※※※※※※※※※※※※※※※※※※ 感谢在2020-11-09 23:24:06~2020-11-10 22: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eed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陈春香一连串的问话让叶米一愣,差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挨个给人家解答:“是我亲姐,但我们关系不太好。” 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亲姐,这半个血缘关系是否认不了的。 “难怪呢。”陈春香说。 “……” 见气氛不太对,高媛连忙站出来转移大家注意力:“没事聊这个干嘛,那边还有很多树枝,我们赶紧过去捡。” “好。” 几人过去,每个人都捡了满满当当的一筐枯树枝,回去足够当两三天的柴火少了。 叶米有点吃力地背着自己拿一份慢慢走回去。 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背上一轻,她扭过头去,就见陈春香嘿嘿傻笑着立在她身后,单手给她提起篓子,减轻了大半重量。 “那个啥,我看你很吃力的样子,想帮帮你。”其实是她感觉到叶米刚刚可能是生气了,所以颠颠儿地跑来讨好人。 求原谅。 “谢谢你,其实我没生气的。” 同住几年,叶米还能不知道陈春香什么性子? 这人憨傻憨傻地,整个一傻大姐,说话总是不过脑子,但其实没有坏心。 她刚刚之所以会说那种话也是出于对叶米的关心,只是这种关心方式一般人吃不消。 总以为她是在阴阳怪气地踩人痛脚。 不过和她熟悉了,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不会再跟她计较了。 叶米大方原谅,搞得陈春香更不好意思。 她不仅热情地帮她将树枝送回家,还提出了想叫她帮忙做衣服的请求。 “我从书媛那里听说了,她那套衣服就是你给做的,很漂亮,我也想叫你给我做套漂亮的新衣服,你放心,手工费绝对不会少了你的,我给你三块钱,可以吗?” “我真的不生气,你不用这样子。” 叶米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过意不去,才特意想关照她生意。 “不是,你别误会,我是真的觉得你做的衣服特漂亮,比我妈给我寄的还好看。”陈春香连忙解释:“而且找你做衣服也比去供销社买更便宜,说实话,我也是想省着点钱多买点好吃的,嘿嘿……” 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前头那条唯一的棉裤破了,被叶米缝补好后,陈春香就有打算再去买新衣服。 因为叶米嫁人了,离开知青院,她觉得不能再靠着她帮忙给缝补衣服。 得自力更生,多买些衣服备着。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买,就看到苪书媛那套新衣服,顿时羡慕得不行。 等打听知道是叶米给做的后,她也动了心思,现在也是借这机会说出来而已。 “行,那你先跟我进屋,量个尺寸,说说要做什么衣服,我帮你算一下布料尺寸,好方便你去买布。” 见陈春香是真的想找她做衣服,而不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叶米自然也没将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她帮陈春香量完身材尺寸,照着她要做的衣服计算需要的布料量,写在纸条上让她照着去买来给她。 陈春香捏着叶米给的纸条,看一眼,再看看叶米,看一眼,再看叶米…… 叶米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没沾上东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啊?” 为什么总看她? 奇奇怪怪的。 “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你写的字吗?”陈春香用一种极度陌生的眼神看着叶米,就像是不认识她这个人了一样。 叶米:“……” 她感觉自己被内涵了,还有人证。 “最近跟着景子恒练了下字。”她解释说,又忍不住小声嘟喃:“我以前的字有那么丑吗?” “也不是。”陈春香给了叶米一点点希望,又干脆利落地补上一刀:“就是写得太潦草,就你自己看得懂。” “……你走吧,天晚了,我该去做饭。” 叶米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等景子恒下班回家,迎接的就是自家小姑娘气呼呼坐在书桌前写大字的背影。 那下笔的力道,几乎要刺透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本子和她有什么生死大仇呢。 “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叶米同学生气了?”他凑过去,从背后将下巴靠在叶米细瘦的肩上。 叶米拱起肩,推开景子恒的狗头:“痒痒,别靠着我。” 捏住她的小手,困在掌心里把玩:“嫌弃我?” “哼,就嫌弃你了。”叶米嘟起嘴,脸颊鼓鼓。 气成河豚。 景子恒好笑地拿手指一戳她脸颊,粉嫩的小嘴立马漏气,发出卟地一声,像是在放屁。 好家伙,本来就生气的小姑娘立马炸了。 举起双手就是一顿小拳拳攻击。 玩闹过后,脾气发泄了,叶米哼哼唧唧地跟景子恒说了她今天被人讽刺字丑的事。 “就这?”景子恒挑眉:“我以为你早就有自知之明了。” 趁着小姑娘威胁的小拳头还没举起来之前,他话锋一转:“但你换个角度去思考,这不也在说明人家夸你字变好看了,表明你这段时间的练习是有进步的,值得表扬。” “表扬有奖励吗?”满含期待。 原来前面在演戏,真正目的在这里等着呢。 “有。”景子恒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炒杏仁,在叶米面前晃晃。 小姑娘跟被逗猫棒吸引了的猫咪一样,小脑袋跟着左右上下地移动。 完全被迷住了。 “你答应我,今晚睡觉前背下一篇课文,这个就是奖励。” 叶米一秒挎下小脸:“不想背。” 抄书已经很难了,还要背。 难上加难! “不背我就自己吃了。”景子恒干脆利落地收起杏仁,转身就往外走。 叶米连忙扒拉住他手臂,死死抱着不松手,闭着眼睛大喊:“背背背,我背还不行吗?” 不就一篇课文吗? 她豁出去了! 景子恒薄唇微翘。 果然,吃货永远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 晚上两人吃着饭,景子恒突然说:“我爸妈来信说想见见你。” “咳……咳咳咳……”叶米噎到了。 景子恒连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帮她拍着背顺气:“长点心吧傻姑娘,好端端吃个饭都能呛着。” “还不是你吓唬我!”叶米推开景子恒,红着眼眶瞪他。 她没哭,就是刚刚咳得太厉害了。 景子恒有点心虚,他也没料到居然会把人给吓到。 缓过来后,叶米开始不安地扣着桌角:“去……去你家,可不可以不去啊……我有点还没准备好。” 她明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但也不能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吧? “放心。”景子恒安慰:“我们今年是去不了的。” 知青可以向大队打报告,申请探亲假。 只要队里批准就能回家呆一段时间,不过到了时间就一定得回来,否则会沦为没有户口的流民,警察见了要抓的。 探亲假没那么好批准,每年只有两三个名额不说,要想得到批准也得有个正当理由。 例如叶米先前病得厉害,其实就能申请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只是她死倔地不回去,才没用上这个机会。 所以今年的机会已经被别人申请走了。 这别人还是叶米都认识的,苪书媛和陈泽涛。 他们两个结了婚后打算分别回各自家里给家里人看看自己的对象,正巧两人就来自同一个城市,要跑两个地方也方便。 所以晚了一步的叶米他们已经没机会了,要回去得等明年。 知道不用立马面对景子恒的父母,叶米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刚刚差点吓死她。 吃饱饭,天色已经黑得彻底。 外面冷风呼呼地吹,屋里温度也不高。 叶米想早点回被窝里躺着,但是景子恒勒令她先将课文给背了才能上/床。 为了早点休息,叶米爆发出了潜力,居然只花了十五分钟就背下了一篇字数上千的短文。 连景子恒都被震惊了一下。 “背完了。”叶米高高兴兴地想爬上/床,被景子恒拦了。 “等等,我先考考你。” 他先是让叶米从头开始背,等确定她是真的一字不差都给记下后,又从中间抽选一些片段让叶米接后续。 接后续这里叶米需要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下,可基本上也能答对。 景子恒不得不相信,他家学渣小姑娘的记性是真的好。 “所以你也不是不聪明,只是没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景老师发出感叹。 然后当场决定叶米每天的学习任务除了写大字,再加一篇课文背诵。 叶米:“……” 笑容渐渐消失。 她不吃杏仁了行不行? 悔不当初。 景老师表示不行,还当场将奖励发放给叶米。 小姑娘抱着咸香的炒杏仁立即眉开眼笑,暂时将增加学习任务的痛苦抛在脑后。 可惜严肃的景老师不让当晚就吃:“你已经刷完牙了,大晚上吃坚果也不消化,明天再吃。” “好的吧。”反正杏仁就在她怀里,跑不了。 可能是想穿新衣服的心思太迫切,隔天晚上,陈春香就送来了一堆布料,还有一大袋棉花。 她说是要漂亮衣服,其实还是选了实用的。 叶米要给她做两条棉裤,一件棉衣,还有两件里头穿的小衣服。 第十八章 不管是女知青还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小衣服都得自己做。 外面是没得卖的。 即便有人卖,也没人敢去买。 要被熟人看见了得丢死人。 可大多数女知青缝纫手艺差到几乎没有,根本做不来。 以前大家都是买了布料找叶米帮忙做,事后给点吃的就行。 这次陈春香想着既然要订衣服,那干脆一起多订两件小衣服,也省事了。 几件衣服做下来,叶米收了陈春香三块五。 棉衣棉裤比较麻烦,除了缝内外层,里面还得加棉,所以一件算一块钱,小衣服简单些,两件合起来收五毛。 陈春香当场就给了全款,她对叶米的手艺百分百信任。 拿了钱,叶米自然得加班加点地给人赶工,可她每天还得抄书背书,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为了多挤压出时间,叶米不仅抄书速度越来越快,连背书速度也直线提升。 她三千字现在两个小时能抄完,甚至还能保持字迹工整,背书也是,每天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学习时间精确到分。 景子恒看了都不得不感叹,人的潜力当真无极限。 忙成这样,叶米居然还有空给两人分别纳了双千层底的鞋子。 做鞋子的布料是两人结婚时买的那些布用剩下的,现在全部被叶米利用起来,没有浪费哪怕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 “你试试合不合脚。” 叶米把新做好的鞋子摆在景子恒脚下。 景子恒试了下,脚型贴合,又站起来试着走了走,“完全不磨脚,很舒服。” “那就好。” “你也试试你的。”不给叶米反应的时间,景子恒蹲下身,握住叶米纤细的脚踝,脱掉上头已经很破旧的鞋子,拿起那双新的,给她套上。 突然被抬起脚,叶米站不稳,下意识扶住景子恒的双肩,低着头看他给自己换鞋。 两只耳朵好烫,脸颊也热热的。 叶米抿抿唇,突然想喝水。 “好了,试着走两步。”景子恒松开手,刚刚抬起头,眼前就落下一道黑影,紧接着薄唇就被另一双柔软的唇瓣印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样,极快地弹开。 干了坏事的小姑娘一溜小跑窜到了院子里,原地蹦哒几下,绽开一道灿烂的笑容:“这鞋子真舒服,不愧是我做的。” 如果忽略她红彤彤的小脸颊的话,也许景子恒会相信她是真的为了新鞋子而高兴。 分明是只成功偷了腥的猫。 * 家里猪圈拆除干净后,村小学正好放了寒假。 放假第一天,景子恒就叫上沈大虎三兄弟,一起上山找芒果树。 沈家扩建,院子也跟着变大,多了些空旷地儿,听说叶米家准备弄颗果树回来栽种,沈家人也动了心思。 主要是沈大虎他媳妇前头被查出怀孕,最近很爱吃酸的东西,特别惦记着想吃酸芒果。 这个时节根本不可能有芒果,就算现在弄颗芒果树回来种下,最早也得明年五月份才能吃得上。 但谁叫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特别是沈大虎媳妇儿肚子里这个可是他们家第一个孩子,全家人都重视得很,当然得尽量满足孩子他妈的愿望。 所以两家人一拍即合,干脆一起上山找树。 叶米没跟着去,外头太冷了,她不想出门,而且就她这破体力,也爬不上山。 所以还是不去给人家添麻烦了。 她约了高媛她们来家里剪窗花。 要过年了,这些东西得提前准备起来。 高媛她们吃过早饭就过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小篮子,里头装了准备剪裁的红纸和小剪刀,还有人带了笔,准备用来画样子。 四个人围着桌子做手工,一边做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了气氛突然冷凝下来。 张晓虹垂着头,一下下剪着手里的红纸,剪着剪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坐在她对面的叶米最先发现异常,连忙掏出手帕递给她。 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把眼泪,张晓虹还是没敢抬头,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高媛疑惑地问,旁边的陈春香也一脸不解。 叶米神色间却露出一丝恍然。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回家。”忍了忍情绪,张晓虹才能继续说话:“我妈前段时间摔了下,股骨裂了,医生说最少也得养三个月才能好,她那工作就空出个缺来,家里人来电报叫我回去顶我妈的岗位。” “能回城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啪!”高媛这次终于没忍住给了陈春香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担心我妈,可是我舍不得你们。”但是又很想回城。 矛盾的心思折磨了张晓虹两天,她现在也是实在忍不住,才哭了。 “我们在这里日子过得好好儿地,你想我们了以后有空就回来看看,现在阿姨那边不能少了你,你还是快点回去好好照顾阿姨,别让家里人担心。”叶米安慰道。 她知道,即便没有今天这场安慰,过几天张晓虹还是会走。 除了家里催得急之外,回城也是他们每一个知青最大的梦想,现在希望就摆在眼前,伸手就能抓住,不可能有人舍得放弃。 虽然母亲受伤很让人担心,但是不得不说张晓虹很幸运。 她是家里大姐,底下弟弟妹妹最大的今年才十二岁,还不顶事,父母是双职工,没有太多关系很近的亲戚。 所以她妈妈一出事,不管是想找大闺女回来帮忙照看家里,还是为了保住工作,最后都只能叫张晓虹回去接她妈妈的工作。 她也能借这个机会回城。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小田村,村民们没啥太大反应,这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反倒是在知青院内部,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被人投下了一块大石头,溅起了朵巨大的水花。 这两天张晓虹很烦。 烦到忍不住躲到了叶米家里。 叶米正举着个盆给新移栽过来的芒果树浇水,看见张晓虹又来了,直接就问:“这次又是哪位风流才子妄想得到美人心?” “什么风流才子,就是一群见着了蛋缝的苍蝇,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嗡地,烦死人了!”张晓虹被弄得很暴躁。 从知道她要回城后,很多人就凑上来找她套近乎。 不是旁敲侧击地问她怎么回城的,就是想要跟她处对象,妄想让她带着一起回城,还有些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表示羡慕嫉妒恨。 张晓虹宁愿天天被人阴阳怪气,都不想再见到那些想和她处对象的男人。 他们的心思表露得太明显了,她觉得恶心。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就算和我结了婚,但我家里也就一个工作岗位,根本不可能让两个人一起回去的吗?” “知道啊。”叶米浇好树,又去拿了点糠皮出来喂鸡:“可这不是还想着赌一把呢,也许有一线希望。” 张晓虹无语地摇摇头:“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你明天早上不就要走了,到时候耳根子也就清净了。”叶米劝她说。 “也是,我都好几年没见我弟弟妹妹了,当年我走的时候我小妹才刚刚学会走路呢,现在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撒糠皮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她也想弟弟了。 要说叶家还能让叶米牵挂的人是谁,那就只剩下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了。 当年叶米死也要拖着她的女主姐姐下乡,除了不甘心和怨恨之外,也是想保护她弟弟。 她弟还那么小,又傻又憨,别人拿颗糖都能给轻松哄走,留在那个家里,特别还有个满肚子心机的异母姐姐在,她怕小傻子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带走和自己不对付的姐姐,至少爹妈是亲的,能护好弟弟。 “今天写得不太用心。”景子恒拿着叶米今日份的大字,一支红笔在上面刷刷刷圈出十几个错别字来。 “说吧,给我个理由。” 他放下红笔,双手交叠撑在桌面上,抵着下颚,严肃地凝视叶米的双眼。 这是个很有压迫力的动作。 叶米背脊挺得笔直,藏在桌面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扣了扣掌心:“我……” 眼珠子咕噜噜转动,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还没想好,额头被人弹了个脑瓜崩:“不许动歪心思,好好回答。” 呜咽着捂住头,叶米乖乖地实话实话:“我想弟弟了。” 没预料到居然是这个答案,景子恒脸色微缓,放轻语气哄她:“今年不行,要不开了年我和大队长请个假,带你回家看看?” “不要。”叶米神色一冷,直接拒绝:“我不想回去。” “你……”景子恒还想说什么,被叶米强硬打断:“明天张晓虹要走了,朋友一场,我想着要不要送点礼物给她。” “你自己准备就好,需要钱找我要。” 看出她不想继续前一个话题,景子恒也就不提了。 “不过……”屈指敲敲被圈了许多红圈圈的大字:“作为你不专心学习的惩罚,今天就把你抄的这些内容全部背下来。” “啊!”叶米哀嚎一声。 第十九章 心里端着事,叶米早上很早就醒了。 她睁开眼,见天才灰灰亮,迷迷糊糊地扒拉过景子恒的手腕去看上面的手表。 七点零三分。 瞬间就清醒了。 忘记冬天天亮得晚,还以为自己起很早呢。 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鞋子,随便用冷水冲了把脸,醒醒神,然后跑进了厨房。 手脚麻利地点上柴火,往锅里倒上水,撒了点淘洗好的大米和一些虾米干,再切点白菜进去煮粥。 柴火烧得旺,锅里很快咕噜噜冒起泡,热气滚滚。 叶米没盖锅盖,反而端起蒸笼架上去,蒸笼里摆着一个个昨晚发好的大白馒头,被底下煮粥的热气一蒸,香的很。 趁着蒸馒头煮粥的空档,叶米跑去屋里窗台上把两个昨晚就洗好晾干的玻璃罐子拿下来。 这是吃水果罐头剩下的罐子,其中一个还是她吃了景子恒婚前给的黄桃罐头贡献的,这种罐子拿来分装咸菜肉酱什么的最适合不过。 张晓虹要走,叶米思考过后,觉得什么礼物都不如送吃的实在。 干脆就决定早起给人家准备些方便携带的食物,让她带着路上吃。 知青院粮食都是公共的。 因着要走,张晓虹也没将自己今年分的粮食充进去,而是早早打包好准备全部抗回家,所以就不好再用大家的粮食给自己单独做一份带走。 是以叶米料定她带了干粮也不会带很多,她这边再添上一份正好。 家里有咸菜,酸豆角,辣酸笋,蘑菇酱,红烧猪肉酱等。 除了红烧猪肉酱是叶米直接捣碎红烧肉做的之外,其他都不是她和景老师能驾驭的美食。 两人根本不会做这种需要独门秘方的小菜。 这些是邻居们送的,靠着景老师的好人缘。 叶米记得张晓虹爱吃辣,她就给她装了一瓶辣酸笋,再装一瓶肉酱。 一肉一菜配着白面馒头吃,很丰盛了。 “对了,鸡蛋!” 突然想到没拿鸡蛋,叶米连忙一溜小跑冲到鸡窝里,把里头几只鸡吓得鸡毛乱飞,摸出了三颗蛋。 她家三只母鸡一天就下三颗蛋,从来不多也不少,规律得很。 他们家鸡蛋都是不留的,全部当天吃完。 叶米两颗,景子恒一颗。 因为叶米需要长期补营养,要多吃鸡蛋。 今天情况特殊,叶米决定省出自己的两颗蛋送给张晓虹,景子恒那颗直接给他蒸熟了放碗里,一会儿他起来会连着粥一起吃掉。 快手快脚地准备好这些,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张晓虹十点的火车,未免错过班次,需要八点就从村里出发去镇上的火车站。 没时间了! 将东西全部装进篮子里,提着篮子,叶米从家里跑出去,直奔村口。 现在去知青院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人,还不如去村口等着。 张晓虹东西太多,一个人拿不动,她专门花五毛钱,约赶牛车的陈二叔在村口等着送她去镇上。 叶米到村口的时候,没见着张晓虹,倒是看见了坐在牛车上,正无聊地和老牛聊天的陈二叔。 “陈二叔。”她走过去,从篮子里寻摸出一个馒头给他:“刚刚出笼的白面馒头,你吃吗?” “米丫头啊。”陈二叔接过馒头大口咬了半个,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来等张丫头的。” “嗯,我出门晚了,怕去知青院找不着她,干脆来这儿等。” “那真是来巧了。”陈二叔看着远方,露出个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叶米看过去:“这不,你刚到人就来了。” 叶米顺势扭头,果然看见一堆人影提着大包小包向这边走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张晓虹,还有苪书媛和陈泽涛。 他们这对小夫妻也是今天要走,和张晓虹同一天,但不同一个班次,目的地也不一样。 不过出于相互关照的心思,三人还是决定结伴一起走。 这样会安全一些。 看到叶米,张晓虹立即扭头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然后快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呢!” “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好朋友。”叶米将篮子整个递过去:“拿着,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干粮,算临别礼吧,你留着路上吃。” “谢啦!”张晓虹接过,也没仔细看,只顾看着叶米笑,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别哭了。”叶米不太会劝人,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高媛。 高媛上来拍了拍张晓虹的肩:“收收眼泪笑起来,能回家是高兴事,我们大家都为你高兴。” “嗯嗯。” 擦了把泪水,张晓虹用力点头,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可是比哭还难看。 下乡生活很苦,但能遇见这群同为知青的姑娘们她却觉得很甜,而且大队长和村民们也很照顾她们,现在要走了,又觉得其实下乡也没那么苦了。 再怎么不舍还是得面临离别。 叶米一直挥着手,直到牛车消失在视野内,这才和其他人一起转身离开。 回归小田村。 刚到家,叶米就撞上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的景子恒。 “你去哪?” “有事要去镇上一趟。”景子恒看叶米领子没翻好,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 “怎么迷迷糊糊的,连衣服都没穿好就瞎跑。” “我这不是急着送张晓虹嘛。” 说起‘送’,突然想起什么,叶米拉住景子恒的衣袖:“你能顺道去个邮局不?” “可以,你要寄东西?” 他这次的目的本来就包括邮局,顺路给小妻子寄个东西很方便。 “等我一下。”叶米跑进屋里,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裹,拿出去递给景子恒。 “这是什么?” 重点是要寄给谁,上面都没写附带地址的小纸条。 “这个……”叶米垂了垂眼,有些不自在道:“是年礼。” 见景子恒没听懂,她又解释说:“这不是要过年了,我寻思着得给你爸妈送点礼物什么的,别的东西我也没有,就这点拿针线的手艺,所以就给伯母做了条手帕,给伯父纳了双鞋子。” 鞋码是她意外听景子恒提过,他码数和他爸一样,暗暗给记下的。 叶米特意做大了半码,这样子可以保证穿得下,如果稍微有点大,里头套双厚袜子就行。 “我……我随便做的,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不喜欢。” 生怕被嫌弃,小姑娘几根细细的手指头都快纠结成麻花了。 怎么能这么乖呢? 金丝眼镜后的清冷黑眸泛出几丝温柔,隔着手套,也能透出暖暖体温的大掌落在叶米脑袋顶上,稍微用力揉了揉,给她搓出个鸡窝:“爸爸妈妈。” “什么?”叶米疑惑地抬起头,没听懂。 “我爸妈也是你爸妈,伯父伯母称呼错了,该叫爸爸妈妈。”景子恒强调。 “我们是在说这个话题?景老师你点题能力不行啊。”叶米同学逮着机会就蠢蠢欲动想造反。 呵…… 景老师冷笑一声,说:“人家吃饱饭才骂厨子,你这还没完成学业呢,就想跟老师讨论学术问题?” “没,就开个玩笑。” 小脑袋一缩,秒怂。 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点小姑娘的小脑袋:“点题,只要是孩子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我们爸妈都会喜欢。” 景子恒将包裹着叶米一片心意的包裹珍而重之地放好,又找来两根麻绳给绑住,确保不会轻易被颠掉,这才骑上自行车前往镇上。 叶米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突然抬脚踢飞了一颗小石子:“骗人,我爸妈就不这样。” 下乡第一年,叶米和家里呕着气,但每个月还是会想办法寄一封信回家,有时候还会寄点她在这边弄到的土特产,或者是她做的一点小玩意,想着给弟弟玩。 但是每一封信出去都是石沉大海,连点水花都没能溅起,更别提回复。 第二年,她还在寄信,只是频率从每月一封信变成了隔三四个月一封。 因为她快没钱买邮票了。 第三年,她不寄了。 明白自己已经被家里放弃,写信回去也不会有人看,也许他们还会觉得她弄太多废纸回家占了他们的地儿,那干脆就让双方都清净点。 这样她还能省点邮票钱,多给自己买两斤粮食。 被景子恒逼着抄书那么久,书上有一句话让叶米感触很深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联想到她自己身上,其实她对家人的死心,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被迫下乡,而是她下乡之后家里人的放弃,才是真正寒了她心的主因。 “叶米妹子。”背后传来一道有点腼腆的粗犷嗓音。 叶米闻声扭头:“二虎哥?” 来人是沈春水家的二儿子,沈二虎。 “你怎么站院门外不进去啊?”沈二虎顺口一问。 “哦,是我家男人刚去镇上办点事,我出来送送他。”叶米说。 “这样啊……就……我……”沈二虎站在叶米家门外不走,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叶米看出来了:“二虎哥是找我有事吗?” 沈二虎连连点头,憨憨地笑了。 “是有点事要麻烦妹子你。” ※※※※※※※※※※※※※※※※※※※※ 宝贝们我明天要入v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睡睡明天努力爆更,希望宝贝们多多支持正版阅读! 接档文求预收,宝贝们动动手指点开作者专栏可见。 《七零后妈的团宠小崽崽》by:三秒入睡 六岁的小团子宁在在有个秘密。 她妈妈是年代文穿越女主。 开局三个娃惨兮兮围着哭嚎,军人老公远在部队,而她爸是为了照顾前头生的几个孩子才继娶的她妈。 传闻她妈未来是个坏女人,拿着爸爸给的钱,虐待哥哥,欺负哥哥,不给哥哥饭吃,逼着哥哥干活,给哥哥们童年身心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结果未来她大哥成了房产大鳄。 二哥成了科技大佬。 三哥成了大导演。 妈妈凉了。 还好那个是被穿越前的妈妈干的坏事。 穿越后的妈妈用心经验家庭,用爱教育孩子,哥哥们一个个都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四好青年。 而宁在在作为穿越女主妈妈和爸爸爱情的结晶,成了全家的团宠。 爸妈疼着,哥哥宠着。 从小鸡蛋红糖麦乳精吃不完,新衣服一年四季换着穿…… 幸福的小日子快乐似神仙。 感谢在2020-11-12 22:45:33~2020-11-13 19: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智能蜗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