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娼》 1.慰藉 派乐门可以说是这锦锡城中,夜晚消遣寻乐的首选之地。 甚至谈生意讲买卖也可以选在这里,左拥右抱吹暖人心的女人香不能说功不可没,倒也事半功倍。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派乐门附近的街道敞亮如白昼,霓虹灯闪烁的光影都被派乐门,或者“theparamount”这个大招牌金碧辉煌的华丽灯光所掩盖,和舞池里的那些明明踩着优雅缓慢的舞步、却心里想着贴面交耳甚至是更加暧昧的荒淫行径的男女一样。 一辆一辆的黄包东洋车,还有某些商贾的新式黑轿车也在这个节点向这里驶来。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往的车在一周内总是会有那么几天会把这条街堵得和白天里哄闹热臭的码头似的。 今天是派乐门的头牌歌星之一的夜蝶小姐的歌舞会,而现在已经是散场的时候了。 人前有多光鲜亮丽,身后就要为它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 一个穿着束胸包臀皮短裙的女孩踢下了自己的高跟鞋,在舞台幕后无人的阴暗走廊奔跑着。 她抄着近路赶到了化妆间。 蹑手蹑脚地凑近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这才转动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与舞台上众人簇拥,舞池里衣香鬓影的氛围不同,浓烈的脂粉香水味道也掩盖不了这里属于男人遗留下的汗臭和腥麝。 夜蝶正倒在两个化妆桌台之间。 明丽白皙的面容已经染上了酡红的艳光色彩,像是上妆时将胭脂在整个脸上抹匀又将笔刷拉扯到了脖颈,如此混乱。 但也只是为她冷漠疏离的美丽填了几分柔和。 她正穿着的黑色窄腰洋装是某个东国大老板按照他的喜好,为夜蝶从东国专门托人定制然后海运过来的,上会酥胸半露,下会双腿尽显。 更会被大街上的妇女妈婆唾骂指点成她们口中的贱人或者荡妇。 只不过这时的黑色裙底已经兜了一大滩白色粘稠的液体,大概已经坐实了那些会被人指摘羞辱的词。 而且这种东西没有马上清理就会在空气中发酵出让人恶心至极的味道。 丰满的半边胸乳被人从上身裹胸的几层蕾丝嵌边里拨弄出来,残留的指印、红肿挺立的乳尖和她此时闭眼急促的喘息暗示了夜蝶曾在不久前遭受过的蹂躏。 更别说嘴边和艳红的口脂混在一块的新鲜血痂,锁骨肩头留下的咬痕,以及大腿内侧的紫红痕迹。 夜蝶将手搭在椅凳上,修长的双腿在两个化妆台之间弯曲敞开。 她似是精疲力尽,又似是对自己此时的境况毫无羞耻之心。 夜蝶身前光着脚的女孩已经将这种见过很多次的景象熟稔于心,但还是在闻到那股腥腥臭臭的味道时干呕了几声,才软着湿润的嗓子唤道:“大姐……” “嗯。” 夜蝶眯着眼应了一声,向她伸手:“玉伶,扶我起来。” 玉伶马上将手递给她,让夜蝶拉着扯着,倚着靠着,终于把她扶起,让她坐在梳妆台前。 曾细细挽好高立的发髻现在也凌乱散落着一些发丝垂落到肩边,夜蝶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也看着一副浓妆却依旧清纯的玉伶。 为了替她伴舞的玉伶穿着暴露的短裙,皮革的质地就算在昏暗的光下什么都不做,也能闪着吸引所有男人视线的碎光。 厚妆瓷白的脸合该与那些怕老又怕被人偷摸嘲笑的老妇一样世俗,但她的晶莹透亮的眼睛就是会让人感受到她的明净和纯洁。 更多的是她青春鲜活的气息,就像她看了自己多少次这般窘迫的模样,都是这幅忧心忡忡、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表情。 派乐门绝对会将这一切都抹除得干干净净。 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一定会和自己一样。 玉伶带着些许稚气的美丽大抵只会让那些握着一点权利,控着一些金银的男人更想摧残她。 他们一向是这种自私自利的玩意儿。 夜蝶身旁的玉伶在确认她坐稳后,熟练地跑去化妆间角落储物柜边,将藏在最下层的纱布和药酒拿了过来。 夜蝶按住了她的手,说道:“反正要洗澡,现在涂这些个作甚?” “大姐,我眼见着就……很疼。” 玉伶皱眉看着夜蝶嘴角被咬破的伤口,移开视线又看到她胸前的红痕,玉伶甚至都不敢问她今晚到底有几个人。 涂了一层厚厚黑眉膏的玉伶眉毛都快攒成了一团,像是两条打缠在一起的黑泥鳅。 但夜蝶就是把她的手腕握紧,不让她再有动作。 然后反手将玉伶的手包裹在掌心。 玉伶顿觉有些疑惑,她抬眼看向夜蝶。 “玉伶……以后想做什么?” 夜蝶突兀地问她。 “挣钱赎身,然后挣更多的钱,开一家裁缝店,专门给大姐做衣裳。” 小姑娘没有分毫迟疑,说话的语气已经带了和她年龄不符的笃定,没有任何彷徨和犹豫,直接给了夜蝶这个答案。 清脆如莺鸟的嗓音说起这种贴心的话来,让冷心薄情的她听来都莫名想流泪。 夜蝶垂首,凝视着玉伶白净泛粉的指甲,沉默片刻,又问:“那要是大姐不在了呢?” “大姐去哪我就去哪,”玉伶似是在这一刻开始和夜蝶赌气,气她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现在姓甄,叫甄玉伶,是你姓里的甄,也是你的玉伶。” 夜蝶愣神听着她的话,恍惚里才记起自己名叫甄诗纨原名。 被别人唤着“甄小姐”而不是“夜蝶”的日子离她也太远了,远到她都记不清,也不敢记起来。 “大姐可要远行?哪家老板又为难了你?” 夜蝶只是摇头,摩挲着玉伶纤细光滑的葱白手指。 “那……大姐可是不要我了?” 小姑娘这时的声音才怯懦起来,她的心绪很容易就能看透,夜蝶的身边也只有玉伶一个人会这样让她轻松猜中小心思。 夜蝶将玉伶拉进,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抱着她。 闷声说道:“……我自己也不过是一尊泥菩萨,玉伶。” “不要记恨我。” 玉伶仔细听着夜蝶说着许多她不明白的话,不多问,默不作声。 任由夜蝶在她怀里呼气吸气,她知道夜蝶不会哭泣,也从来没有见过夜蝶哭泣。 但却莫名察觉了她的脆弱,玉伶轻抚着她的背。 2.浮萍 玉伶和夜蝶租住在只离派乐门两个街区远的公寓里。 夜蝶不喜欢离派乐门太远,也不喜欢和客人们出台,这导致了她大概是派乐门受欢迎的歌女里赚得最少的那一个。 她甚至宁愿花更多的钱租房,也不愿意在锦锡城内或者公共租界以外的地方买个属于自己的独栋小洋房。 而且和她同住的玉伶也知道,她连个人的属物都很少,旗袍舞服洋装一概都放在派乐门。 当然会有熟识的客人给她送衣服和首饰,但她只会把能折现的都卖掉,只留下一些体面货色,同样放在派乐门。 夜蝶有定期写信的习惯,玉伶每月会帮她去邮局递信或者她自己会抽时间去邮局发电报。 她也有一个爱喝咖啡的习惯,这种古怪的感觉大抵和夜蝶曾坚持让她学一些利国的洋文一样。 怎么形容呢? 卸妆后的夜蝶喜欢扎一个低低的马尾,会在她房间的书桌前光着脚,将腿搭上桌子,然后看着窗外,宽松的长袖过膝旗袍是过于保守的款式,但会随着她的姿势滑落到膝盖关节处,松松垮垮地卡着,露出一节光滑白皙的小腿。 她也会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红丽色艳的蔻丹指甲在缭绕直上的灰白烟雾里像是某种色诱和情欲的符号。 就算她素面蓬身,玉伶也明白声音好听的夜蝶并不仅仅只是会唱歌而已。 玉伶曾好奇地问过她。 当时的夜蝶也只是抽了一口烟,蕴在嘴里,说话时才缓慢吐出,隔着薄薄的雾帘对她说着听起来半真半假的话:“玉伶相信一个卖色的歌女……年轻的时候也曾留过学吗?” 玉伶当然是相信的。 只不过夜蝶从来没有再往下说过,她知道夜蝶并不想提起。 或许夜蝶也只想把这当成耳边一吹就过的玩笑话。 …… 昨夜打着加了价的黄包车回到步行距离的公寓后,玉伶搀扶着夜蝶洗了澡又抹了药酒才让她睡下。 第二天一早,在夜蝶睡醒之前,玉伶按照夜蝶往日的习惯去几个街区远的一个咖啡厅给她买咖啡和可颂面包。 她一开始的确认为自己是夜蝶捡来自己用的小丫鬟,当然会小心翼翼地记住她的所有喜好。 儿时朦胧的记忆告诉她,她有一个凶巴巴的母亲会成天嚷嚷着让她早日去什么庄子里做长工或者要把她卖给大老爷做丫鬟。 但夜蝶从不强迫她做什么,只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了几碗饭会被她嗤笑,拿着她每个月会因为玉伶而少的几块大洋,或者用跳舞的身重身量要求来打趣她。 玉伶猜测夜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教出来闺阁大小姐,虽然她独处时不拘无束,但真要她优雅得体,那是玉伶怎么也学不来的气质和派头。 玉伶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咖啡厅门口。 这间咖啡厅据说是一个西国的白人老板开的,早晨的这个时候只有很多外国长相的人在这里喝咖啡,叽喳高昂的洋文和抑挫夸张的语调让玉伶一听就闹得心烦脑肿。 那些外国人更喜欢坐在店门口的被称作“patio”的座位,而且热衷于早晨直落落的阳光干脆地照在他们的脸上,真让人睁不开眼睛,玉伶估摸着有些位置上的外国人根本眯眼恍神到看不清坐在对面的人。 她搞不明白,这种坐在门店外面的举动和他们平国人蹲在台阶上吸面条有什么区别。 玉伶将单肩背着的布包往怀里拢了拢,每次她来这里,那些外国人洋鬼子就会一边说着话,一边斜眼瞟她。 她认为这和舞池里的男人正里抱着自己的女伴,却时刻盯着旁人怀里女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玉伶目不斜视,直接推开了店门。 一大股浓烈的咖啡味道扑鼻而来,玉伶面无表情地咬牙,她一直都觉得这种味道让她难以呼吸。 同时她也看到了整个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平国人,大多都和外国人坐在一桌,穿着熨帖的西装衬衫来就为了来吃一盘炒鸡蛋煎培根,嘴里说的也不知道是哪国的洋文。 但她也看见了一个拿着报纸坐在窗边卡座上的年轻平国男子。 他身着黑色长风衣,骨节分明的手捏握着报纸的边缘。 容貌昳丽,干净清爽。 他偶尔来,玉伶并不是时常看见他。 但玉伶第一次见他时就记住了他。 金色细框眼镜在折进咖啡厅的光下反着微弱的光,更多的光亮直接透过玻璃照到了他的报纸上。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看起来他不需要像这里其他的平国人,一定要陪着一些洋鬼子才能理直气壮地出入这种外国人的地盘。 也许他坐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喝一杯咖啡然后看看报纸。 玉伶猜测着他可能是某家报社的主编,因为她觉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会写诗作文又有硬骨气的人。 她的视线在进入咖啡厅的时候,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径直走向柜台。 金发肤白,面孔深邃的侍应生小姐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用夸张的语气说话问好,餐厅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并没有因为玉伶看起来是平国人而对玉伶说国语,她也许并不想招待平国客人。 玉伶也只是点点头,自顾自地说道:“agrandemochaandacroissant.(一杯中杯摩卡和一个可颂面包。)” 此时上班的侍应生小姐已经熟悉这个平国小姑娘只会点这两样。 好像她只会说这几个单词似的。 这姑娘身着朴素的条纹格长裙,宽大松垮的衣物让她看起来非常瘦削;裙边开衩的部分只到小腿,鞋子也只是普通的绑带平底黑布鞋,穿着干净的白色长袜。 看不出来是会有喝咖啡习惯的门户里的大小姐。 更何况没有矜持的小姐是会主动来点单的,她们需要一个绅士为她们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well...girlswholikechocolatearegonnalikewhitemochaaswell.howaboutwhitemochatoday,miss?(喜欢巧克力的女孩也会喜欢白摩卡,今天要不要试试白摩卡,小姐?)” 玉伶僵硬了一会儿,那个女侍应生知道她听不懂太多洋文,每次和玉伶打招呼的时候她都会憋着笑。 而且这个女侍应生也不是第一次向玉伶额外搭话,大概她就是在享受调侃玉伶这种明明说不了多少洋文,却又硬要说洋文来换取尊重的滑稽心态。 当然玉伶记得第一次她来这里说国语的时候,这个女侍应一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夸大表情和她那像是脱臼了一样的嘴巴。 还有自己红烫到不行的脸,落荒而逃时听见的笑声,以及别人耸肩看热闹的神情。 所以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一直保持冷漠的玉伶从不回应她的话语,这是她所坚持的不会招惹其他人的小报复,她只从这里拿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快速离开。 当玉伶想要像以前一样重复自己的点单时,硬质皮鞋走在光滑木地板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人在向柜台走近。 ---------- 英文这个随便看看就好,后面会有别的语种,作者不会就不再这样写了。 3.搭讪 玉伶眼见着那位白人小姐将视线移向来人,就着她刚刚憋住的哂笑从容地摆出灿烂的谄笑,却又在听见他的话时表情凝固。 活脱脱就像玉伶并没有见过,只是听闻那些去戏院听折子的人说过的川剧大变脸。 他道:“这位小姐说她只想要摩卡和可颂,所以她不需要别的建议。” 温润的声音,动人且悦耳。 玉伶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位坐在窗边的先生。 也只可能是他了。 她在这时侧向抬头看向她身旁的人。 也许是她仰头时的动作太过昭然明显,他也回应了玉伶的视线。 这是玉伶第一次直视那镜片后面沉静的眼睛,看着他的镜片折射出微显窘迫的自己。 也是她第一次正面看清他俊秀清朗的面容。 但她却又连忙将目光移开看向柜台。 是了。 她不需要他自作多情的帮忙。 要不是他,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看她,她的尴尬全都是因为他。 玉伶只好盯着侍应生小姐,她正在垂首写单,看来她并不是听不懂国语。 只是下一次的玉伶估计还是会说洋文。 而且柜台后面的白人小姐竟然对这种偏颇帮袒的话无动于衷,都没说出一句反驳,也没表达任何不满。 低头的玉伶看着自己的布鞋边,这位先生所穿的锃亮的皮鞋。 看不见任何灰尘的鞋面一定是用鞋油好好保养过一遍的,甚至连鞋背因为走动而产生的折痕都没有。 或许他就是那种舞女们天天讨论掐算着的、每次出门都只穿新鞋的大老板。 他应该也不需要步行,家里雇佣的司机会把他送到想去的地方。 她的余光所能看见的规整白袖口里,他还戴了一块看似贵重的金属石英表。 玉伶早就学会了这种察颜观色。 所以她确信这位先生是她招惹不起的人物,但她并没有在派乐门里见过他。 玉伶的手握紧了自己右肩背着的单肩包的布袋,等着自己的咖啡,一言不发。 而那位帮倒忙的先生也返回了自己位置,他看了一眼手表,却没再拿起他的报纸。 摩卡这种咖啡加巧克力糖浆的饮料做起来很快,可颂面包也是早就烤好晾置在玻璃橱柜里的现卖食品。 玉伶拿着用油纸包好的面包,放进自己的单肩包里,然后拿起自己的咖啡径直出门。 窗边那位先生看见玉伶干脆利落地出了店门,也起身走了出去。 …… “这位小姐。” 玉伶在走出几步后,知道自己他被叫住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换上一个软和的微笑,回头颔首对他说道:“谢谢您刚刚帮我解围。” 柔腻的声音听起来真诚无比。 不过玉伶倒觉得自己像是那种被人找上门了才知道死到临头的赌徒,连说着乞饶的好话。 他离玉伶还有几步远。 她着急致谢的话语不知道是想急着摆脱他,还是她真的对他叫住她的言行而感到无措。 “对那种人不需要客气,一次又一次,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他走近了,高大的身躯将她眼前的光都挡走了一半,然后继续用他温柔的声音对玉伶说着宽慰似的话。 玉伶不知为何并不想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刚刚在店内的那一撇让玉伶觉得他的眼睛像黑到深不见底的湖。 她只好平视着他风衣内里的白衬衫,最上的纽扣解开了两颗,完全露出喉结以下的脖颈和一点锁骨的边缘。 看来他不是拘谨死板到非得扣上每一颗纽扣的麻烦老板。 “好的,我记住了。” 玉伶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这种话她对很多人都说过,大多数是夜场里自以为是地拿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来教训指摘她这种小姑娘的“前辈”。 她根本就不会听。 玉伶此时看见他将一张名片递到她的手边。 只好低头匆匆收下,忙乱间才看见他姓陈,名怀瑜。 不过就和玉伶从来没在派乐门里见过他这张脸一样,她对“陈怀瑜”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印象。 锦锡陈家她知道,只是她不知道眼前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陈怀瑜和她了解的那个陈家有什么关系。 陈一乘是锦锡城里如雷贯耳的名字,执政党军部的军长,没有人不认识他,没有人不想巴结他。 就算玉伶只在人民报上见过陈一乘,那也是玉伶一定能记住的人物。 “陈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玉伶一向是贴心实意的,她主动问起把她叫住的陈怀瑜。 她早就学会这种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对方想法的体贴行为。 派乐门里没有几个是她能惹得起的,她也不能给夜蝶找麻烦。 只不过这些那些绕来绕去都是虚的,说几句好话就能免去不痛快的买卖玉伶还是会的。 陈怀瑜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他帮玉伶的企图:“我的画室需要一个青年女性模特。” 原来如此。 可玉伶听来,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甚至对他这种施以小恩小惠的搭讪方式而感到不屑。 白天的她需要休息,晚上的她要去派乐门上工伴舞。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信任眼前的陈怀瑜。 所以玉伶并不认为自己不帮他,是不识好歹,亦或者恩将仇报。 派乐门早就教会她,一切衣冠楚楚的男人都是禽兽牲畜变的。 于是她信口拈来一句瞎话:“我家大小姐还等着我呢,这种背着公家的私活我是万不可做,也绝不接的。” 玉伶说罢便转身要走。 但陈怀瑜伸手拦她,又接着说道:“贵府的大小姐是谁?在下可以和她说上一说,让司机去府门载你,再原物奉还便是。” 玉伶对他阻拦的动作稍显惊讶,看来他真想给他所谓的画室找个模特。 可明明是温柔彬礼的声音,却说着猖狂无畏的话语。 好像玉伶口中的那位大小姐一定会同意似的。 现在的玉伶其实摸不准他到底是一位大老板还是哪家被惯养着的大少爷了。 玉伶的细眉紧拧着,看起来很是很苦恼。 苦倒不苦,恼是真的。 玉伶并不想和他多说一些什么意义都没有的话,现在又不是派乐门的上班时间,她连应付这种事情做起来都不耐烦到了极点。 况且,他还想刨根问底,真真烦人。 玉伶捏紧了自己手里的卡纸名片,咬着下唇,似是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此时陈怀瑜眼中的女孩就是一副荒措为难的委屈模样。 和在咖啡厅时的表情有些像,但似乎要更能惹人怜爱一些。 可她却突然大胆地把名片塞回给他,又一转身,说了一句:“先生莫要为难我了。” 然后便快步走开。 陈怀瑜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小姑娘,她身后的那条辫子顺着她的步伐扬起又坠落,他都开始担心她手中的那杯咖啡会不会和她的长辫子一样闹腾,八成会洒漏,二成会掀翻。 又看了一眼手中被弯折过的名片。 手心似乎还留有她碰到他时的触觉,以及她指尖微凉的温度。 4.辞别 那位陈姓先生倒也识趣,没有追上来也没再叫住玉伶。 也对,玉伶想着他决计不会在一个跑腿的佣人身上费那些淘神心思。 指不定他现在后悔帮了她,让他在人前掉了身价又让别人看了笑话呢。 玉伶的咖啡并没有如陈怀瑜所想的那样泼洒倾倒,她早就不是冒冒失失的小女孩,演给谁看的戏码她时刻都能分得清楚。 她只不过是快步绕过他再也看不见的街角,然后慢下来,散步似的走回了公寓。 轻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后,玉伶却看见坐在客厅餐木桌前的夜蝶。 头发凌乱毛躁,且只穿了一件暴露的深色吊带。 不太正常。 一般这个时候夜蝶还在熟睡,玉伶回家小坐片刻后她才会醒来。 此时夜蝶手中的烟已经烧掉了一半,她只是夹在指尖任其燃烧,烧成灰的部分已经软塌倒落到她面前灰瓷的烟灰缸里。 玉伶将咖啡和面包放到桌上,乖巧地坐在了她对面。 而夜蝶也在这时将烟递到嘴边,有些失神黯淡的眼睛看着玉伶,吸了一口烟,咽入肺里,呼出时低头将烟摁灭。 她看了一眼咖啡纸杯外的“mocha”字样,慵懒地说道:“玉伶不需要再去买这种玩意儿,抽烟也是一样的。” “嗯。” 玉伶点头应下。 然后夜蝶把手插进自己的发间,在桌面上撑着头,沉默。 玉伶安安静静地坐着。 早晨派乐门附近的街区没有夜晚时的喧哗吵闹,现在的玉伶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知道夜蝶会时常感到苦闷,似乎会思考很多事情。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帮不了夜蝶。 夜蝶突然抬头,看向玉伶,对她说道:“我想玉伶今天晚上陪我去见一个客人,玉伶去么?” 玉伶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但她点了点头。 玉伶从没陪夜蝶去见过和她相好的那些老板们。 她在派乐门没有出过台,也没有接过客,更不是那些要在舞池里陪男人跳舞的暗娼舞女。 这些都得益于夜蝶,玉伶只需要给那些歌女伴舞而已,台上的炫目灯光都打不到她的脸上,唱罢歇场就算完工。 在派乐门这种场合里,这已经是一份无比仁慈的工作了。 她并不想像派乐门里别的女人那样去勾搭官员富商,希望借此抬个身份当个姨太太,给自己找个去处。 玉伶一直以为,自己只需要陪着夜蝶就够了。 而夜蝶也不爱攀龙附凤,好多客人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的漂亮话说得不够多,追捧她的都是喜好冷美人的刁钻老板。 所以玉伶认为夜蝶更像是被锁在派乐门却又飞不出去的鸟。 “玉伶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 “我……绝不给大姐丢脸。” 玉伶此时只能想起昨天晚上在夜蝶身上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和恶心难闻的腥臭。 闭眼再次点头。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夜蝶起身走到玉伶身前,捧着她的脸,“我哪里教过你说这种低叁下四的话!” 玉伶睁眼,睫毛颤动,盯着夜蝶。 夜蝶仿佛在担心着她,却又只能用这种训诫的方式来告诉玉伶应该懂的道理。 没有上妆的美丽面容在如此之近的距离间已经能让玉伶看见一些细纹,她说着,却又压低了声音,以至于听起来咬牙切齿:“你给我记住,服侍男人就是这天底下最腌臜最龌龊的事!” “……都是些信不得的狗东西。” 夜蝶激动地说完骂完,只穿了吊带的胸口露出大片肌肤和乳肉的弧度,在剧烈起伏。 玉伶也闻到了她身上香水和烟草的混合过后的迷惑味道。 但夜蝶很快平静下来,坐回了她的位置,她不再看着玉伶,但轻声说道:“替江老板好好干活,总好过在场子里去接那些污七糟八的男人。” 她随后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好似已经交代完了她想对玉伶说的所有话。 但玉伶瞧着她并未关门。 于是夜蝶不时又走了出来,她在餐桌上放了一个铁皮盒子。 然后把本来在对面的餐椅拉到玉伶身边,就此坐下。 夜蝶握住玉伶的手,让她亲手打开了这个小巧的铁盒。 ……里面是一袋精小的注射器和一些指节般大小的小药瓶。 还有一把漆黑的半自动手枪,玉伶能辨认出来上面雕刻着的洋文是利国国名。 以及未给这把半自动手枪拧装上的消音器。 玉伶触及到冰凉铁皮盒盖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 夜蝶环过玉伶的肩,低声说道:“这些的确是给你的,防身而已,不用害怕。” 她说着便将那袋注射器的封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细长的斜切针头即使在与之相适的针盖里,都能让玉伶感受到它能轻而易举刺穿皮肤的锋利。 那些比手指还细的短针筒上有着一条一条像是刻度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印文,玉伶眼见着只觉得莫名心惊。 夜蝶在那些什么都没有标记的小药瓶里随意取出了一个。 然后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拿捏药瓶,再用右手单手取开针盖,穿刺胶质瓶塞,稍稍倾斜瓶身,直接用两指提拉活塞,里面透明液体便由着斜切针头的设计而被吸取到一滴不剩。 她非常熟练。 夜蝶将注射器拿近,倒转方向,里面的气泡也随之上移到针头处,她对玉伶说道:“只需要一毫升不到……我是说一点点,就能杀死一个人。” “像这样吸取再肌肉注射即可,手臂,后颈,什么地方都可以,最好灌醉了之后下手。” 夜蝶当着玉伶的面推动注射器,里面刚好达到最大量程的液体变成液珠和着气泡从针头溢出,她让其滴落到了烟灰缸里。 然后她盖上针盖,任由着注射器在餐桌上滚了几下,靠着烟灰缸停了下来。 玉伶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问她:“……大姐是真的要走了吗?” 夜蝶对她笑着,摸着玉伶的辫子,非常温柔,说道:“大概是的,离开锦锡,去远一点的地方。” “所以我希望回来的时候,小玉伶没有被人欺负得太惨。” 5.上夜 玉伶将那个铁盒子收放了自己房间的床底下,外面还放了一箱冬季的厚棉袄将其隔档隐藏起来。 而夜蝶在说完后就回去睡回笼觉,似是有些精神恍惚。 玉伶则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将要在晚上发生的事情。 ……江老板? 到底是哪位呢? 来过派乐门的江老板有那么几位,玉伶并不能确定。 但她能从自己对他们的记忆和印象里联想到昨晚闻到的恶心味道。 玉伶只能强迫自己幻想夜蝶身上的兰花和栀子的香气,以及那种淡淡的香烟气味。 她在此时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跳依然很快,“怦怦”的声音似是要跳出胸腔再逃到天涯海角。 玉伶转而埋头在枕芯里,发烫的脸和烧起来的温度又把她额前的发丝浸湿,她只能坐起身,看着窗户的木棱,看着窗外的晴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替江老板好好干活。 夜蝶是这样说的。 玉伶想,自己会一直相信她。 就算夜蝶有着许多许多秘密。 …… 时间很快到了华灯初上的傍晚,派乐门的夜舞会也开始营业。 白天的旅馆部依然会招待一些客人,但是总不会像晚上这般闹热。 今晚的玉伶不需要伴舞,她和那些会在舞池陪男人跳舞的舞女一样坐在了化妆间里,以前为夜蝶上妆的青莺现在正在为她画眉。 青莺把她以前的眉刮去了些许,将眉型画成两片细长的柳叶。 而玉伶的长发也由白天里的一股长辫子变成了双鬓燕尾,青莺说她下巴尖巧,长燕尾比短的看起来要俏皮些,不会看起来那么老成。 青莺是那种自顾自喋喋不休的人,即使玉伶并没有怎么回复,她也一直在说这个牌子的胭脂好,那个厂的香膏质量不错。 但青莺也有更关心的事情,她在挽髻的时候悄声问玉伶:“妹妹可有艺名了?” “……夜蝶姐姐把你介绍给了哪位老板?” 玉伶能在此刻感受到化妆间里的一些莫名的视线。 也许某些人在担心她会抢了她们的姘头。 “姓江。” “江老板?……是不是那个给东国人卖丝绸布缎的?”青莺夸张地惊呼一声,“听说他出一次海要包下半个码头的工人给他搬货呢。” “那可真真是有一大把钱的,玉伶,夜蝶姐还是疼你。” 不知道谁又插了一句嘴:“钱是不少,姨太太都排到第十二房了,男人的娶妾爱小哪能有个头,还不是新鲜几天就去找别的水灵小姑娘了。” “……那位江老板的小儿子是不是都和玉伶一般大了?” 然后就是一阵七嘴八舌,互唱互喝,聊得火热。 玉伶第一次接客就是有钱大方的客人,多数自己吃亏摸索过来的舞女都莫名不忿。 却又暗自痛快。 像玉伶这种如花苞如嫩柳的姑娘还不是得像入行多年的她们一样,去接那种正房太太的年纪都能当自己亲娘的老男人。 夜蝶护着玉伶,大家都知道。 玉伶也安分,只伴跳她的舞,只围着夜蝶转,没有那些个花花心思,甚至都不轻易与别人拌架吵嘴。 而且这场子里惯会看眼色见势利的小姐们也没人闲得慌去找夜蝶的麻烦。 表面相安无事几年。 她们还以为夜蝶会好人做到头,送佛送到西地给玉伶找个小富商贾嫁去做个管家正太太呢。 没想到还不是操了老本行,自己不愿意接的客都推给了小姑娘。 说来也是,再漂亮、再可人的花不就是拿来糟蹋的么? 一定得是那种又臭又老的男人,像施肥的粪土堆似的,闻着恶心,看着也倒胃口,花却更鲜艳了。 总比开了谢了都没人看一眼的好。 真是情理之中,情有可原啊。 玉伶专注地看着镜中的逐渐变得陌生的自己,不言不语。 她不再浓妆到看不清自己本来的模样,什么都是清清淡淡的,似乎把头发放下来还和白日里在街边低头乱窜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连现在她身穿的窄袖短旗袍都是浅浅嫩嫩的绿色,依稀在收腰处画印勾出了几节翠竹。 耳边是水滴状的珍珠耳饰,圆边的领口处还有一串粉白的珍珠项链。 都是她从没戴过的首饰,夜蝶给她的。 耳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话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玉伶一概听了,却不留心不在意。 她只是在想,好像今天来到派乐门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夜蝶了。 不过夜蝶叮嘱过她,说是晚间电台说完新闻后,第一次报时的时间来旅馆部的一零叁号房。 夜蝶也说过今天是陪她去见客人,自己一定能见到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 一零叁。 玉伶在门口站了片刻,盯着木门上面金色框边里空洞的“103”。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手心已经汗湿。 玉伶一直想着夜蝶的脸,得了安慰才敢敲门。 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异常清晰,也是这时唯一的声响。 大多数客人都开始聚在下面的舞池里,旅馆部要到快散场时才会变得稍微喧闹一些。 铺设了厚重地毯的走廊连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要是谁现在突然经过玉伶身边,一定会把她吓得唇白面灰,一阵恍惚。 但玉伶脸上抹好的胭脂口红倒不会让他人瞧出什么来。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 不是夜蝶,也不是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江老板。 来人是个面相有些凶恶的老妇,脸皮贴着颧骨,眼睛鼓胀凸出,头发背梳在后脑挽成一个小髻,神情干练,面目严肃,玉伶眼见着她的表情就像是要寻仇一般。 玉伶突然想起刚刚那些舞女说起过的,有些惧内的老板狎妓嫖娼的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太太,要贤惠的内人见过看过,点头说好才能往下办事。 当真荒唐。 这位老太掀起自己的薄嘴皮,拉起尖细的声音问玉伶:“作甚?” 仿佛根本不愿意和玉伶说话。 “玉伶来见江老板。”玉伶被她死鱼眼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浑身不自在,又加了一句,“夜蝶姐姐交代玉伶过来的。” 她甚至还就着玉伶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通身打量了玉伶一遍,让玉伶还真觉着这位老妇似是在相看她。 随后她将门拉开,示意玉伶进来。 玉伶只能看到房间内里有一条昏暗的过道,看不见任何人。 倒像是一条回不了头的黄泉路。 6.伯爵 玉伶抬腿走进,走的步伐是派乐门对舞女们要求的台步。 身直胸挺,摆胯提臀,跟高步稳,都是要做给客人们看的。 更何况玉伶常年跳舞,软身压条的基本功是小时候实打实练过的,而且跳的又不是那些普通舞女学的西洋踢踏交谊舞,只要长得漂亮,报班学一个月就可以来派乐门钓男人。 而玉伶的身量体态和姿势气质真要做作起来也只能用男人在极乐之时口不择言唤出的“娇娇儿”来形容。 通俗一点,就是个狐精媚子。 这一零叁房间内里也和外面的走廊一样铺着染色麻线编的地毯,高跟鞋每走一步都没有声音。 玉伶知道那名老妇跟在她的身后,好似要阻断她的退路,逼她一直往前走。 没有见到夜蝶,也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直到玉伶走入这套房里的书房,才看见了一个男人。 他坐在宽大的实木方桌前,桌上摆的是一蓝标方瓶的深棕色洋酒,玉伶眼尖认出来那是叫威士忌的一种酒,报纸上的广告将其称作绕口的“尊尼获加”,派乐门有客人会点这种酒来喝,也有舞女会说这种酒和白酒一样容易上头上脸醉醉醺醺,只是玉伶从未试过。 酒瓶旁是透明的玻璃酒杯,没有高脚,半满的酒液浸着方冰,杯身已有冷凝的在外的细密水珠。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玉伶是有印象的。 但他不姓江。 玉伶只记得她偶然间看到的《大利晚报》对他的专访,讲他的洋行,讲他的财富,也讲了他的一个轶闻——据说他是某个大不列颠伯爵和一个平国女人的儿子,他的名玉伶已经记不清了,倒是记得报纸上对其唤作“巴内特伯爵”的谄媚称呼,还有理有据地说是因为世袭。 他并不是派乐门的常客,玉伶在以前没有见过真人,况她记外国人名也费劲,能记得住“巴内特”这个姓也只是因为他太受舞女小姐们的欢迎,玉伶翻来覆去地听,记不住就奇了怪了。 他的确英俊,容貌既有洋人的深邃硬朗,也有国人的内敛谦和,但总体更像洋人一些,皮肤苍白,发色也浅,在房间内的黄调灯光下是亚麻的棕色。 可他穿的却不是洋服西装,而是平国商贾们偏爱的长衫马褂,素黑简洁,只在外罩马褂的盘扣上嵌了一些金线,含蓄且稳重。 这般揉混到一起,玉伶的视线在对上他的蓝色眼睛时,脸有些微热。 于是玉伶马上低头掩饰,说道:“巴内特先生……玉伶来见江老板。” 她说完才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对他说洋文,此时的忐忑让她的心绪有些凌乱,她突然联想起今早在咖啡厅的窘状,又让现在的玉伶感到非常紧张。 在巴内特先生面前。 “……你知道我?” 玉伶听着他用沉砺的声线说出了字正腔圆的标准国语。 其实很符合他身上的一切悖论感。 玉伶垂首的视线落在男人酒杯边的右手,五指修长,指甲整洁,拇指处还有一枚金镶玉扳指。 她点点头:“锦锡城里无人不识先生。” “哦?夜蝶说你没接过客,这种恭维话是从哪里学的?” 玉伶没想到看似儒雅的他却一点都不好相与,连简单的奉承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还拒。 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丝毫摸不准想法的男人。 “我……” 玉伶嗫嚅了一个字,没说出话来。 好在他并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问道:“玉伶……是哪个玉,哪个伶?” “玉汝于成的玉,优伶戏子的伶。” 玉伶试探着回答道,同时抬眼看他。 只见他挑了挑眉,许是觉得有趣,说道:“这个名字不好。” 玉伶鼓起勇气回应着他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视线,回道:“那江老板何不给玉伶改个让您称心如意的好名字?” 然后她再微微躬身,又说:“夜蝶姐姐让玉伶来见您,那玉伶当然会让江老板……舒心快活。” 玉伶的心于此时此刻跳得飞快,像是喝多了酒。 她在暗示他。 玉伶甚至在这一瞬已经想到自己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被他刻薄挑拣的情状。 可他听罢,却只轻笑。 然后说道:“江某人可做不出磋磨小姑娘的事,这玉汝于成说得倒像是在讽刺我。” “还不如说你的玉字是粉雕玉琢的玉,我只需要一个聪明一点的小美人,并不需要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玉伶摸不准他的情绪,他既不喜欢她的恭维奉承,也不喜欢她的陈表忠心。 更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 但他也没有表露出明显的不悦。 于是玉伶只能点头乖乖应下,道:“是玉伶莽撞了。” 进退得宜。 “有点小聪明,也可以了。”他却又突然夸赞起玉伶来,“以后你在派乐门就叫舜英如何?” 她只需要做一朵漂亮的花。 心照不宣。 “舜英欣喜之至。” “我喜欢听话的女人。” “舜英晓得了。” 玉伶起初以为他只是在对她说他的喜好而已,不想她再犯他的忌讳。 但她没想到他却接着说:“开始吧。” 一直站在玉伶背后默不作声的老妇这才有些存在感,让她留心起来。 只见那老妇人绕到她身前,做出一个手势,说道:“请,姑娘。” 顺着她苍老如枯枝的手指,玉伶才看见这书房的阴影里,一马鞍起伏形状的铁器具立在支架上。 像是某种刑具,这是玉伶的第一想法。 她还没走近,玉伶就能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身上已经发了一阵冷汗。 这或许要比赤身站在他面前还要屈辱。 老妇人看着玉伶显明的迟疑,翻了眼皮,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用她尖细的声音强硬说道:“脱掉衣服,趴上去。” 玉伶心慌间再次看到了巴内特先生平静清澈的蓝色眼睛。 又听得那老妇催促说:“横竖是出来卖的小娼妇,矫情些个什么?” 可巴内特先生却说道:“对待这种小姑娘,还是怜香惜玉一些的好。” 玉伶听他说了一句好似在怜悯她的话。 可这明明就是他的命令,玉伶一点都不会感激他。 7.验处 玉伶伸手开始宽解自己旗袍衣襟边的盘扣。 出于在异性面前残余的羞耻心,玉伶还是稍微撤步侧身,将身体的正面更多地面向了自己眼前的老妇人。 脱掉了里面的衬裙,才看见最内里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洋货乳罩,一帮锦锡的电影明星和富阔太太正推崇这个玩意儿。 白色的蕾丝,绢绣花边包裹着半个娇翘的嫩乳,再露出一半白皙的肌肤,和玉伶脖颈上粉白的珍珠项链是一样的颜色。 下身穿着同款式的白色短衬裤,黑色的高跟鞋将笔直的腿再拉得细长,阴暗中皮肤的雪白和视线前女人的淡香掺混在了一处,叫人的视线里只剩了这俱从侧面看来凹凸有致的鲜嫩肉体。 巴内特先生抿了一口酒,说道:“脱光。” 玉伶默声照做,一丝不挂。 粉色的乳尖在微凉的空气里挺立,身下双腿之间的肉瓣因她的侧身窥而不见,但又因为她躬身脱衣的动作在男人的视线里晃过那么一刻,依稀能看见淡粉的软肉。 许是存心故意的,果真叫人记念着,想再看一眼。 好在玉伶现在要翻身上那马鞍,抬腿跨过,让她身下那朵没被其他男人瞧见过采撷过的花苞再次暴露在男人的视野里,颤巍可人。 玉伶以前只听说过骑驴骑马,还从未听闻要趴在这东西上面。 她原本预着先坐好,再调整姿势,可没想到着马鞍中间镂空,牵了一条珠链,圆圆小小的铁珠子卡夹在她的阴阜之间,擦刮了她的阴蒂,冰冷的温度又激得玉伶猛地抖了一下,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打颤的牙齿发出任何声音。 可玉伶的脸却因此发着烧,好似连带着她剧烈跳动的心,都快要蹦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玉伶抓着马鞍的边缘俯身。 那串铁珠子已经迅速和她身体的热度同化,只剩滑溜凹凸的触感,随着玉伶的趴伏的动作磨磨擦擦,小腹处与之同时升腾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似痒似热,一下传到腿间,像是模糊的尿意,却又不完全是。 但玉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种怪异的感触。 这马鞍的前端的设计能正好让玉伶将胸卡托在上面,后能让她分开腿来,恬不知羞地翘着屁股,如此强迫着玉伶将身体摆出夸张的挺胸翘臀的淫荡姿势来。 而且玉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腿间有了一些潮热的湿意,像是月事时流出的经血,她已经分不下心来去留意巴内特先生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开始有些慌乱。 这时的老妇走到她面前,取出腰间攒着的丝帕,隔着这层薄薄的布捏住了玉伶的下巴。 明显在嫌恶玉伶的脏。 她在让玉伶转头看向巴内特先生,然后对玉伶说道:“跟着雍爷做事,要讲一些规矩,服一些管教。” 然后她便开始说起巴内特先生的平国名字,解释了一大通,玉伶没留意她拍马屁似的吹嘘,只知道原来他叫江雍。 外人面前叫巴内特先生即可,不过手底下的人都他唤他江老板,或者雍爷。 在这派乐门的场子里,江雍的暗娼不卖给旁的人,只卖给江雍指定的客人。 不乱说乱传,乖乖地干自己分内的事情是最好的。 但要是说错了话,出卖了人,吃里扒外,则会牵扯到另一个叫沛爷的当家,他手底下有场内的线人,也接道上的黑活。 据说还有一些红丸的生意。 难怪玉伶从来没在派乐门听过谁讨论起江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只叫他巴内特先生。 夜蝶和江雍的关系就是她的秘密吗? 所以现在的夜蝶到底在哪里呢? 玉伶在这一通的絮叨里有些走神,反正只是让她听话而已,她偷空又想起了夜蝶。 “仔细点!” 严厉尖利的训斥声伴随着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玉伶被这猛然的一下直接扇偏了头,鬓边梳到发髻里的头发都被那老妇细长的指甲勾掉了几缕,下巴则直接磕到了坚硬的鞍器,上下牙齿撞到一起,脑仁嗡嗡,脸也火辣辣得疼。 眼里瞬时蓄满了泪,但玉伶一点都不想哭。 她依旧咬紧了牙齿,一声不吭。 江雍在此时起身。 玉伶捂着脸看向他,眼泪这才哗哗直落,酸涩时眨一下眼,余着的泪水全沾在了长长的睫毛上,泛秋波的湿漉眼睛看得直叫人心软,绝对狠不下心去。 老妇人扇完耳光,拿着自己的绢帕直擦手,见江雍过来,说道:“雍爷,这小蹄子还野得很,事事不上心。” 江雍伸出手,隔着玉伶捂住脸的手,包裹着她被打的那一半脸,看了一眼她下颌处磕出血痕。 “徐妈妈也是以前宫里见过世面,服侍过主子的老人。”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徐姓老妇许是真在那清宫里待过,听着江雍语气微变就马上匍匐下跪,辩解道:“那往日选秀的小主也是要学规矩立威风的,勾栏里的下贱蹄子又不是贵人娘娘,打了知道疼才学得乖,才会……” 江雍将玉伶的手拉离,抚摸着肿起来发烫却仍然细腻软嫩的左脸,打断那老妇像是唱戏似的念叨:“我说了我只想要她做个花瓶。” “而你,也只需要做该做的事情。” “然后给我滚出去。” 那徐老太也是惯会变通的,江雍现在恼了她,她立刻“咣咣”几个耳光招呼自己,听起来的力道不比打玉伶的时候小,然后起身绕到了玉伶的身后。 玉伶把这当个笑话来看。 但她却不能笑出来。 在江雍的视线下,她只能移开眼睛,咬唇故作委屈,又流出几行泪。 “唔……” 玉伶在此时睁大眼睛闷哼了一声。 她感受到那老妇将什么东西插入了她的下体,轻微的撕裂扩张感让她陌生无比,只能深呼吸然后蹙眉忍耐。 江雍许是见玉伶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太过可怜,将她鬓边散下的头发拨到耳后,好似安慰她似的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 他的手是温暖的,但玉伶不知为何,被他碰过的地方却仿佛烧了一把火,就像现在她的耳垂,已经和她被打过的脸一样滚烫。 好在那位老妇也只片刻稍许就退了出来。 玉伶看她半蹲着走到江雍面前,再跪着说道:“雍爷,这位姑娘的确是个清倌,干干净净的处子。” 然后她将自己手中的方帕双手递呈,上面有一大块暗色的水渍,继续道:“花道层迭窄细狭小,汁水丰沛生性乱淫,蚌肉无毛蝴蝶拟似,实乃承欢极品是也。” ------- 红丸是当时吗啡加糖的一种毒品。 8.喝酒 徐姓老妇说完,瞟了江雍眼色,将手中被玉伶的淫水打湿的丝帕放在他脚边,佝偻着身体退出了房间。 江雍的一只手始终在似有似无地在轻抚玉伶被打肿的左脸,就像是在摸一只不会叫的小猫。 “疼吗?”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连着询问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怜惜。 玉伶从未在派乐门里见过如此体贴的男人。 她仍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心却跳得飞快,更何况现在这间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只能轻声回道:“……雍爷,舜英不怕疼,只是怕脸上留了疤。” “想不到你还是这般爱美的小姑娘。” 她被他随意调侃了一句,像是在和她说着悄声话。 玉伶摇摇头,眼睛盯着一处,脸上抹了胭脂的地方似是变得更红了,说道:“谢雍爷怜惜……舜英只是怕没了这张脸,雍爷断然不会留我了。” “这么想留在我身边帮我做事?” 玉伶在此时撑了胆子,覆上江雍暖热的手,说道:“舜英以前一直都很仰慕巴内特先生。” “现在知道夜蝶姐姐让我来服侍的江老板正是让我倾慕的您,所以想……” 不过玉伶却没把剩的半截话说完。 玉伶想着夜蝶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确想要自己乖乖跟着江雍,所以玉伶现在随便编个能讨好他的理由,也不算是在骗他。 况他刚刚信了她装出来可怜模样,玉伶在悄悄记住他的脾性软肋。 但江雍还和之前一样,对她的陈情并没有什么表态,只是问玉伶道:“会喝酒吗?” “会一点点。” “下来,到我跟前来。” 说罢,江雍将手从玉伶的手中抽离,然后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玉伶的身体早就被这坚硬的铁皮马鞍顶得难受至极,加之那串奇怪的珠子磨得她又痒又燥,现在得了他的准许,当然是赶紧翻身下来。 腿间泌出的水随着玉伶站立的动作而沾湿在了自己的大腿内侧,她不由得看了一眼那老妇留在地上的方帕,透明的暗色水渍还反着晶亮的光。 玉伶又联想到那老妇刚刚对自己的评论,也是江雍专门让她过来查自己身体的目的。 她把那几句嚼舌的话翻译成了—— 活该被男人操还让能让他们爽利的骚浪婊子。 真真是有够恶心的。 玉伶恨不得上去把那块手帕撕烂再烧成灰。 但她还是这样赤身裸体地、乖乖顺顺地绕过江雍面前的方桌,走到了他的身边。 玉伶早已经熟悉对自己能把心想和行动割裂成两个极端的情况了。 并且自认为没有丝毫破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江雍将桌上唯一的酒杯递给了她,说着简练的话语:“喝吧。” 玉伶接过,看着自己手中的透明圆杯,整个杯身的温度已经和一杯冰水的温度毫无差别。 方形的冰块已经在这棕色的威士忌酒液里被抹平了棱角,凝满水珠的杯子外沿除了江雍的拿握痕迹之外,还有他刚刚抿了一口酒时留下的淡淡唇印。 玉伶就着那唇印,覆上自己的唇,然后和灌酒似地猛喝了几口,高度的酒精根本就不允许玉伶这般如渴牛喝水似的喝法。 浓烈的酒精味充斥着玉伶的口腔,似乎还有着玉伶之前在夜蝶身上闻到的香烟气味,现在尽数变成了留在她嘴里的烟熏味道。 如此的结果当然是当着江雍的面,玉伶捂着自己的剧烈起伏的胸口,狼狈地猛烈咳嗽着。 但玉伶却在此时被江雍拉住了手,轻轻一带,她就这样坐到了他的腿上,手中的杯子和着里面的冰掉落在了地毯上,滚了几圈,在地毯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痕。 江雍的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发髻,一边慢慢地拆着她的发夹,一边说道:“这叫会喝酒?夜蝶没有教过你?” 玉伶得空缓了口气,因为咳嗽而被涨红的脸和耳根已经是傅粉都遮不住了颜色了,她在此刻有些焦急,细眉都拧成了一团,忙说:“雍爷,您莫要恼了舜英……” “舜英不会喝酒……但会好好学的。” 玉伶感受着江雍温柔拆卸发夹的动作,知道他大抵是喜欢这种能在他忍受范围内的冒失行径。 男人都喜欢调教出带有自己标记的女人,他们会因此而有成就感。 现在玉伶有些相信了。 被顺利拆开的发髻散落成他掌心里的长发,他将手插入玉伶的发间,贴摸着她的头皮,就这样缓慢地梳到发尾。 仍然非常温柔。 一下喝了太多酒的玉伶感到有些眼花头晕,凝视着他清澈蓝底眼睛里迷茫的自己,感受着他握在腰间手掌的热度以及他刚刚的抚触,莫名觉得腿间更加湿热了。 玉伶却突然心慌起来,想着那些会反光的水渍要是粘在了江雍的袍衣上可如何是好? 没等她说话,玉伶只见江雍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转扣住她的下颌,避开了她的伤口,吻上了她的唇。 又是那股浓烈却又伴随着烟味酒精味道,但这次却混了江雍身上特有的焚香熏染过后带着的沉香气味,完全掠夺了玉伶此时此刻的一切感官,纵容了江雍对她的主导和侵占。 他控着酒液的流出,一股一股地渡到玉伶的口中,这房间内一时之间只有暧昧吞咽的亲吻和朦胧呜咽的水声。 就算江雍体贴至此,第一次被人这样喂酒的玉伶还是有些没能及时咽下,顺着她的嘴角和下颌滴滴答答地流过她的脖颈和锁骨,还有一些流过她的胸乳,从她翘立的乳尖上滴落。 好在玉伶没有再次呛咳,她喝完了来自江雍口中的大部分酒水。 而江雍在喂完她,才摸着玉伶的头发说道:“喝酒要这样慢慢喝,懂了么?” 他的视线还是在看了一眼玉伶胸前的尚未完全干掉的棕色酒渍后移开。 玉伶主动环上他的脖颈,仰头轻声说道:“舜英晓得了。” “但是雍爷……” 玉伶让自己说话间的吐息全都喷洒到他的喉结处,看着他喉结的滑动,继续道:“舜英不知道自己学会没有,您能再给舜英一个机会吗?” 9.爱抚 江雍不语,只是用手指卷起了她的一簇头发在手里把玩。 玉伶壮着喝酒之后大了不少的胆子,将他的沉默认作他对她的纵容。 于是她侧身,学着刚刚江雍的样子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然后回头,注视着江雍清澄的蓝色眼睛。 这短短的凝视似乎因为她的这种专注而被灌入了某种深挚的感情。 只要敢想,美丽的她就会给予回望她的这双眼睛的人以最美好的幻想。 而玉伶也仿佛也陷在了他带着柔情的眼神里。 非常漂亮干净的颜色,没有掺杂肮脏可怖的欲望。 是那种浅浅的蓝,像是阳光下的卷着白色浪花的海水,加上他身上好闻的沉香气味,让玉伶只觉得静谧又幽宁。 她在此时此刻觉得江雍和派乐门的那些男人不一样。 也难怪派乐门的舞女小姐们都很喜欢他呢。 玉伶没有吞下的酒液现在和她的发烫的身体是同一个温度,蒸出的酒精从她的鼻腔里呼出,那种晕眩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俊美又温柔的江雍像是她的一个梦。 他会相信她装出来的眼泪,他会纵容她演出来的轻率。 也许是喝醉了酒,也许是从未接触过像他一样的男性。 甚至简单一点,他也许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玉伶心中微动。 大概身为妓女,就是需要这种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的谎言才能让她的客人宾至如归吧。 玉伶站起身来,然后她撑着江雍的肩膀俯身,将轻轻如羽毛一般吻落在上了他温暖的唇上。 他顺了她的意,轻微张嘴,迎下了她渡过来的酒液,然后连带着她的舌尖也一块勾进了自己嘴里。 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吻,而且看似柔和的他却非常霸道地马上将主动权揽到自己手中,又把站着的玉伶拉入自己的怀里,然后把她的背抵在桌沿,握住她腰肢的手上移,抓捏住了她其中一边的胸乳。 玉伶现在才觉得自己上了江雍的当。 说不定他才是装出来骗她的那一个呢。 男人都是硬了就想要交配的牲畜,没有一个例外。 可玉伶清醒的意识很快从彼此交融的吻中消逝,她只知道他在舔舐她的牙齿,交缠着她的舌,自己吞咽下了不知道是他口中还是自己口中的津液。 她的气息非常混乱,但江雍依然非常体贴,会瞬时退出让她深吸一口气,再重新占有她的口腔,续上这个好似永远不会停下来的醉醺醺又黏稠稠的吻。 “唔嗯……” 玉伶闭着眼睛从喉咙里轻声哼出,他揉搓乳肉的手指现在掐住了她小巧的乳尖,微微在指尖拧动,麻麻痒痒的感觉窜上头皮,她只觉得自己酥掉了一半的身体。 喜欢这种感觉,好似走在云端。 要是一直都能这样快乐的话,好像给男人操弄也不是一件特别委屈的事情。 玉伶突然冒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那为什么夜蝶姐姐总是那么痛苦呢? 夜蝶从来都不会骗她的。 玉伶的分心很快被江雍的爱抚拉回了神,他的一只手继续抚慰她的乳尖,另一只手轻轻点点地顺着她光滑的腰际往下,像是在拨弹钢琴的琴键。 在玉伶时不时的颤动中摸到她已经被自己的淫水浸湿的花核,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夹住,打滑似的扯了扯。 江雍在此时将玉伶已经微肿的唇瓣松开,听着她不自觉溢出来的娇啼。 然后抱紧她,用自己在她腿间沾湿的手指从她的耳根抚到她的唇边,低声叹道:“……当真是水做的娇娇美人。” 听起来是真心实意的赞美,喘息着的玉伶已经分不清了。 但她却知道自己因为江雍的哑声低音而战栗,好似他在告诉她,他是真的被她的身体和青涩的技巧所引诱,他在慢慢卸下他对自己严苛的伪装。 而且江雍此时将自己停在玉伶唇边的手指插入了她的口中,抵着她的舌搅动。 玉伶则出于想要讨好他的本能,开始主动吸吮着他的手指。 而江雍却像突然发了狂一样,紧紧扣住她的下颌,手指再一深顶,直接刮到了她的喉咙。 但却又很快抽出,如此反复。 玉伶只听见被带出的津液发出“咕咕叽叽”的声响,粗暴到一而再再而叁顶弄到喉咙的手指让她直反胃想要干呕。 她心慌地睁眼,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突然惹恼了他。 迷茫的玉伶对上他的视线时,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暴雨前浑浊平静的海面,看得她只想逃走。 可是江雍却突然放开了她。 身体瘫软的玉伶就这样坐在了他的脚边。 “今天就到这里吧。”江雍的手再次落到她的发顶,揉了揉她的头发,似乎知道玉伶的不安与彷徨,“在派乐门里好好接客。” “但不要把身子给了旁的男人。” 敏感的玉伶能够感知到江雍想要安抚她的心情,但不知道为何他不想拿走她的第一次。 他既想要她去应付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可又不想她和别的男人上床。 玉伶实在是想不明白江雍的用意。 于是玉伶只能将头靠在他的膝盖处,喃喃道:“雍爷,是舜英今天做得不够好吗?” “舜英可以学,什么都愿意学。” “舜英喜欢您,想让您快活……” 江雍打断了玉伶用她翠鸟似的声音说出的哀怜话语:“已经可以了,过段时间带你去见我的客人。” 玉伶斗胆在此时问道:“请问……是谁?” 她只听得江雍轻笑了一声,好似完全不介意让她知道一些秘密,回道:“陈一乘。” …… 当天晚上,玉伶在派乐门始终没有见到夜蝶。 她有些后悔没有在江雍那里问起夜蝶的更多事情。 玉伶只能去问那些歌女,可她们更关心玉伶脸上的巴掌印而不是没有出现在派乐门上工的夜蝶。 但经理始终是要做生意的,有几个熟悉夜蝶的老板问得多了,完全不知道夜蝶去向的经理在盘问了玉伶过后,于当晚以妇女失踪报给了租界内的巡捕房。 10.客人 当晚的玉伶在离开派乐门时,给她上妆的青莺找到她,说是江老板遣人递话来,把这盒祛疤的药膏给她,好生敷脸,不要破了相。 玉伶才知道青莺在化妆间里起话头就是怕她乱说江雍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玉伶根本就不在乎她跟的男人到底是谁。 就算她要去见的是她们吵嘴时说起来的另一个卖绸布的江老板,玉伶也是甘愿的。 她只关心夜蝶。 于是玉伶在离开派乐门前又向似是知道一些事情的青莺问起。 青莺也只说夜蝶和江老板是合作关系,不是他手底下的暗娼,江雍并不会管夜蝶会和谁上床。 她还说许是夜蝶这次惹恼了谁,可能是东国领事馆的人,现在公共租界的工局部都是东国人在管,没人敢招惹他们。 总之,玉伶问了一圈还是毫无头绪。 回家时,外面开始下起小雨,连派乐门外华丽的金色招牌都在雨雾中模糊,在光晕下看不真切。 玉伶撑着油伞,把头发绑回了自己最擅长的一股长辫子,跳过一个一个的水坑,跑回了她和夜蝶的公寓。 整个家仍然空空荡荡,连她早上买的那杯咖啡和夜蝶用过的注射器都还在餐桌上。 好久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 第二日晚,这才算是玉伶第一次作为舞女在派乐门接客。 她是新面孔,年轻水嫩又生得标致,夜场开始没多久就被人点名陪舞喝酒。 点了她的人也是派乐门的常客,是平国央行经理的大公子,名唤尹禹巳,是留学过西国的历史学和社会学的博士,尹家曾在他学成归来的时候曾登报大肆宣传过,那段时间谁见到尹禹巳都得说一句“尹博士,久仰久仰。” 甚至玉伶还听说过他在床上的时候,他还要求狗屁不懂的妓女喊他“博士哥哥”。 虽然不知真假,但玉伶听来暗笑了很久。 不过在玉伶眼中,这满肚子洋墨水的伟大博士还不是和平国的这些普通男人一样狎妓,玩女人玩得不亦乐乎。 由此推断,男人喜欢嫖娼的特性是不分读书多少的。 玉伶踩着高跟鞋踱步去了尹禹巳的卡座,据说尹禹巳喜欢喝得微醺的时候再去舞池跳舞。 今天的玉伶穿着深紫的旗袍,她让青莺给她的妆化得老成了一些,昨天的巴掌印和下巴上磕出来的伤痕淡了许多,傅上粉已经叫人瞧不出什么了。 艳红的口脂颜色,熟成的衣饰底色,就算是一个小姑娘,也能硬生生多出几分傍身的冷漠来。 不然谁看着一个新来的舞女都想欺耍几番,玉伶当真懒得应付。 卡座里有叁个男人,其余两个已经各有相熟的舞女作伴,中间梳着利索背头的西装男子应该就是还在等着她的尹禹巳。 他看着也是个干净体面的人,清秀的眉目也招姑娘们欢喜。 但尹禹巳已有正房太太,只是尚未纳妾。 他的太太是回国之后依照父母之命迎娶了在留学之前就定下关系的未婚妻,是看八字讲姻缘的毫无感情又门当户对的婚姻。 不过现下流行自由恋爱,加之尹禹巳留洋多年,对于用寻找真爱来掩饰招妓嫖娼这种事情,太太要是干预太多便说她迂腐不懂时局,所以家里的只读了几年女校但却擅长针线的太太也管他不得。 舞女们无不眼巴巴地想要成为他所谓的真爱,他的女神缪斯,嫁进尹家做个体面的二太太,说不定还能拿捏拿捏懦弱又不敢吭声的正房太太呢。 玉伶把这理解成简单的道貌岸然。 其中一个舞女看玉伶走了过来,给尹禹巳递了一个眼神:“尹大公子,瞧着,这不是我们的舜英妹妹过来了吗?” 玉伶摆出讨好的笑,用甜腻腻的声音学着那个舞女,同样唤了他一声“尹大公子”。 “舜英现在可是我们这里最标致的姑娘了,”另一名舞女见尹禹巳盯看着还没走到跟前玉伶,眼睛都看直了,心中暗暗不爽,多了几句嘴,“您啊,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她,硬骨头一把。” “昨天刚接了客,就恼了她不懂事,几个巴掌下来才听了话,要是她再惹您不快,您只管好好教她该如何顺您心意!” 玉伶听她这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知道昨晚她顶着个巴掌印到处乱窜着问夜蝶下落的事情已经被嚼成一个传奇故事了。 尹禹巳看着玉伶,只说:“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 两名舞女见尹禹巳帮腔玉伶,也就不再多说那些莫须有的事。 玉伶只稍走近,尹禹巳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他的身边。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没有烟味,少见的不抽烟也不抽鸦片的男人。 “舜英……可是木槿的舜英?” 尹禹巳让玉伶靠在卡座的椅背上,然后回头和她说话,好似再近一点就能直接吻上玉伶的唇,旁的人走过或许还真以为他们正打得火热。 玉伶点点头,她只觉得他有些热情得过分,都不用她来讨他的欢喜。 “人美如娇花,是个好名字。” 玉伶只见他每说一个字,就愈发向自己靠近了一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哪里都不自在,她都懒得和尹禹巳说这里的妓女都不用自己的真名,艺名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这就像对着太阳夸月亮似的。 玉伶娇羞地笑着,顺理成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拿起桌上他们已经点过一轮的酒水,倒在空的高脚杯里,敬给尹禹巳。 谢他指名自己,也谢他刚才的甜言蜜语。 然后玉伶干脆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水,好似都没尝出什么味。 她蓦然想起昨天晚上江雍让她喝的威士忌,嘴和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些许的辛辣感觉和余韵里的烟熏味道。 让人印象深刻。 还有他的温柔和体贴,他并没有强要了自己。 玉伶再看尹禹巳时,只觉得他的人也如同这寡淡的酒水一样。 更别说他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他正一本正经地和她说着一些关于木槿花的话题,手却按捺不住地在她的腰际往下摸摸索索。 11.恶鬼 尹禹巳是万花丛中过的男人,能面不红心不跳的掀开玉伶腿上旗袍的开衩处,嘴上还能有理有据地和别人谈着西方的政治文化到底是如何能造出那么多工厂来的。 玉伶不懂那些,听来也无聊。 于是她随口胡诌了一个由头,说是不会喝酒,头闷得慌,要去洗一洗脸,再补一下妆。 玉伶绕了远路,想着最好她回去的时候,尹禹巳已经被和他一起来的两个朋友拉去舞池跳舞。 在这种场合里成双成对、绝不会落单的男人肯定会再找一个舞女,也就没有她的后活了。 她绕去一楼舞厅去往旅馆部的楼梯附近,那边也有一个方便客人使用的盥洗室。 今天正式踏进这场内,玉伶才发现这里的舞女歌女的的确确是分派系的,有服侍外国人的,有被老板包养晚间直接出台的,接散客的有,当然像玉伶这种依附着某个老板的舞女也有。 总之,经理是八面玲珑哪边都不得罪的,只要能赚钱,场子里和气不生事,什么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喝了酒的玉伶走路都有些轻轻浮浮,分心一想事情又觉得脑袋有些沉,差点在转角时迎面撞上一个人。 他正从旅馆部的楼梯脚步匆匆地走下来。 好在玉伶及时侧身避开,却也是吓得脸红心慌的,尾脊骨在忙乱间撞到了楼梯扶手的木质拐角处,疼得她眼里蓄了些泪,忍着声才没有在外人面前哼出来。 不管是客还是旁的人,先说软话准是没错的,玉伶只消柔声说了句:“失礼了。” 这才抬眼看向来人。 不过玉伶倒是先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戏折子或者话本子里说的杀意大抵就是这种了,玉伶觉得自己好似被他瞪视着,明明不认得他,这一眼被他看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来掐她脖子似的。 浓眉隼眼,皮肤黝黑,嘴边叼咬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眼见着不是吊儿郎当,而是凶煞得厉害,绝对是那种好话歹话一概听不进,惹不起只能绕着走的那种人。 玉伶忙移开眼,才看见他的白色衬衫从领口被扯开了好几个扣子,双手都插在西裤的裤兜里。 他这种人还穿洋装西服,简直像是披着羊皮都遮不住兽性的野狼。 有些懵懵转转的玉伶此时甚至还能花出一份心神在心里调侃他。 也算是胆子够大了。 但她的嘴还是乖的,玉伶又说了一句:“这位先生,玉伶失礼了。” 说罢赶紧转身进了盥洗室,才松了精神,喘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能和新名字磨合够好的玉伶在盥洗室洗手洗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心慌的自己刚刚对他说的是自己的真名。 管他呢。 玉伶这会儿都没想起他是谁,估计也不是到这派乐门的场子里来寻欢作乐的嫖客,找不到她这里来。 …… 玉伶刚刚差点撞上的男人也没走下那楼梯,而是靠着楼梯的扶手吸烟。 忘记弹落烟灰的时候,有些高热的灰烬落到手背上,这种带了些许疼痛的感觉才把他拉回神来。 这时,从远处小跑过来一个男人,到他跟前,躬着身,低声询问道:“沛爷,雍爷遣我来问一声,事情可完了了?” 谢沛仰头吐出这一根烟的最后一口雾气,回道:“死得干净,让江哥放心。” 他的声线带着吸烟过度所蕴着的嘶哑,混杂着颗粒感,音调低低沉沉,说话又简洁不拖泥带水,一听他开口就知道和他的人一样不好惹。 谢沛这时看见玉伶从盥洗室内走出,但并没有回头。 窈窕的背影,笔直的双腿,穿着高跟鞋迈出的台步,还有那摆起的胯,加上一些舞蹈底子养出来的气质,什么时候看那都是赏心悦目的。 “认得她么?” 谢沛突然问了一句。 今晚在场内盯梢的男人自是认得玉伶的,江雍也嘱咐过他要对玉伶上点心,怕小丫头初出茅庐莽撞得罪了人。 得了,看来还真得罪人了。 还是一个暴躁脾气的主。 “沛爷,那是雍爷手底下新来的姑娘,叫舜英。” 谢沛看着玉伶最后一步的高跟鞋的鞋跟消失在走廊尽头,吸了一口已经燃尽的香烟的烟嘴,才发现烟都已经熄灭了。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一直看着谢沛绷紧的脸色,给他递了一根新的香烟,又给他递火。 看着谢沛一概接过,那男人才敢试探试探,说道:“小姑娘不懂事,雍爷都还不放心用她呢。” 谢沛吸入一大口烟,再咽进肺里,因为吸气而变得闪亮的烟头似是把他的面目照得更加煞气十足。 不过谢沛也只是在吐烟时说了句:“……真他妈的好看。” 舜英?舜什么英? 那刚刚她岂不是在骗自己,她说她叫什么? 玉伶? 操,看都看硬了,想着更硬了。 …… 玉伶在走出盥洗室时,就用余光撇到廊下有人,她不确定刚刚那位凶神恶煞的先生是不是还在那里,但又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这次再对上他的眼睛会直接踩着高跟鞋狼狈地仓皇而逃。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又绕了一条路才走回了尹禹巳的卡座。 没想到尹禹巳还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个卡座里等她,他带过来的两个朋友早就搂着女人跳舞去了。 玉伶现在突然觉得尹禹巳可怜到有些可爱,上前去忙给他赔礼,然后喝满了两杯酒。 尹禹巳领情后,也没多责问她,反倒是照顾她的业绩,再点了两瓶洋酒放在了桌上。 不过她下一刻又立马想起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玉伶一坐在他身边,尹禹巳的手又环住了她的腰,还轻轻抓挠,又时不时碰到玉伶撞到扶手的位置,疼痒得玉伶直皱眉。 他今天就像是从别人那里租借到一个小玩意儿,一定要便宜占尽才肯松手罢休。 玉伶还是烦了尹禹巳这种没完没了的偷香行径,提议去舞池跳舞。 她也好醒一醒刚喝下去的那两杯烧心的烈酒,不然她可能会忍不住打尹禹巳一巴掌。 12.雨夜 时间已经快接近午夜,在舞池里消磨了好一阵时光的玉伶被尹禹巳半拖半带到舞台后面的阴暗处。 尚在那股新鲜劲里的尹禹巳还在体味着刚见到玉伶时的惊艳,她的那些分神怠慢都被他视作可爱的情趣,把她当成清清白白又不懂分寸的小姑娘一样看。 反正是容得下的,他还乐意去忍着。 不过尹禹巳认为他今晚已经给够了玉伶面子,不仅指名了她,为了她买了好些酒水,甚至还拉下脸面等她一起去跳舞。 相对的,玉伶要是不想拂了他的兴致也该给他一些甜头。 而且玉伶要是想要主动讨好他,往后要想拿到更多好处,她也应该付出更多的诚意。 这是派乐门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玉伶当然也是明白人,只要尹禹巳不要求她和他上床,旁的什么事她都是乐意作陪的。 他们在舞台后面的幕布里接吻,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连亲嘴都是慢条斯理的。 就是那喜欢摸来擦去的流氓行径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亲完耳语时,尹禹巳来来回回地抚摸着玉伶的大腿,西裤下已经勃起的欲望顶蹭到了玉伶的腰际。 就算如此,他也只是隐晦地点出了晚上想让玉伶出台的意思。 读书的文人和街上的地痞的真正区别大抵在这种时候才能见真章吧。 玉伶装作听不懂,牛头不对马嘴地夸他学识深厚,今晚讲了好些她以前从未听过的道理。 尹禹巳并不算难缠,特别是玉伶说了下次还想听他讲一些他在西国留学时的风土人情之后。 有些人,读书读得越多,就越喜欢卖弄自己的学识,还喜欢装成真君子和大绅士。 但有一点大概都是一样的,都喜欢俏生生水嫩嫩的姑娘,最好跟一张白纸似的任涂任画,这种满足感有的时候能抵过精虫上脑时的欲望。 所以,再耳鬓厮磨一番,又亲又吻几轮,玉伶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尹禹巳,还悄声叮嘱他下次一定要讲给她听。 ……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今天连带着昨夜一直都在下暴雨。 晚间化妆时,玉伶听电台新闻说海边涨水涨得厉害,有个码头边的工人掉下水去,没能捞起来,不知道一个浪把人打到哪里去了。 玉伶现在听到什么事情都会莫名地担心起夜蝶的安危。 她只说要走,不知是坐船还是别的,可衣服不带,首饰不拿,什么交代都没有,倒像是一下从这人世间消失了。 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连那些喜欢嚼舌的小姐们都没能说出个让人信得过的音讯。 玉伶和昨夜一样,卸了妆换了身衣服之后撑着油纸伞回家,心事重重的她不想跑也不想跳,觉得这稀里哗啦的雨声比派乐门开场时的西洋音乐还要好听,一个人慢慢在无人的午夜雨幕里踱步。 以至于玉伶根本没留意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在玉伶拿出钥匙开门时,她背后的男人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单手抱起她,力道尤其大,几乎把她整个人都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握住她拧动钥匙的手,带着她开了公寓的门。 而玉伶的拿着雨伞的手被他强压着,握不住,满是雨水的伞掉在了门口,溅了两人一腿水。 被他捂住口鼻又惊吓过度的玉伶差点在他满手的烟味里被闷到窒息。 回过神后,玉伶开始呜咽着挣扎,又踢又蹬。 而那个男人把房间的门锁了,又在黑暗里摸索到电灯的开关之后,才松开了玉伶。 腿软的她一下瘫倒在客厅的餐桌边,大口喘着气,渗出来的冷汗混着从他身上沾来的雨水,让 她额边的发丝紧贴着脸颊,黑发衬得玉伶面色苍白,唇色全无。 玉伶才看清那是她今晚在旅馆部楼梯口碰见的像是恶煞一般的先生。 他在暴雨里已经浑身湿透,白色的薄衬衫紧贴着他上半身肌肉的轮廓,看来只觉健壮又充满了力量感。 只是那双眼睛仍然看得玉伶发怵。 她现在还是惊魂未定,想着他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要来掐她脖子了。 可她今天是第一次见他,又没把他得罪狠了,这个架势来找她是要做什么? 玉伶的牙齿在打着抖,颤声颤气地对他说:“……舜英今天已经结班了,先生。” 刚刚她被抱起来时贴着他湿透的身体,连自己的旗袍也被打了个半湿,凉凉冰冰的,导致玉伶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战栗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怕他。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打量,问玉伶道:“不接别的男人了?” 玉伶愣神听完,点点头。 怎么连他的声音也和他的外貌这般相配,沉沉的喑涩语调震得玉伶一动都不敢动。 “那卖我一晚。” 玉伶听清后,惊讶地抬眼看他,哪里想的到他是为了狎妓而跟她到了这里。 从未听闻过这种事情。 她正撞进他的眼神里,定定的视线仿佛杜绝了玉伶要逃跑的一切可能,她只能尝试怯生生地哄 他道:“不接客了先生……要不您明日再来派乐门找我,可好?” 玉伶敢确定他口中的卖他一晚就是和他上床,她现在听了夜蝶的话倚靠江雍,这种要求无论如何玉伶都不会答应的。 但她又摸不定这种软绵绵的拒绝撞上他的强硬作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会不会直接把她强上了…… 可他却突然出乎意料地安慰玉伶道:“我到时候和江哥说一声,没事的。” 玉伶听了他这句话后,心上瞬间转了几个念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唤他:“沛爷……” 谢沛轻笑了一声,看着她还在发抖却还想着讨好他的可怜模样,说道:“现在认得我了?” 玉伶默不作声,点头摇头都没有。 饮酒之后心绪很容易就乱作了一团。 谢沛把歪坐在地上的玉伶抱了起来,拉开了餐桌的椅子。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玉伶发现自己的过膝长旗袍已经被谢沛撩开到了大腿处,他让她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谢沛单手搂着玉伶,另一只手抓握着玉伶的手腕,直接让她的手隔着西裤按到他的坚硬上面。 然后在玉伶耳边对她柔声说道:“等会儿用这玩意儿操你的逼,好不好?” “……老子都他妈想了一个晚上了。” 13.胁迫 玉伶还真没想到。 今天晚上碰到的尹禹巳是真正的君子,谦和的绅士。 现在正轻薄她的谢沛才是下流的无赖,急色的流氓。 他一口啃到玉伶被尹禹巳吻得微肿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玉伶在他松开时连忙偏过头去。 要不是没有尝到血腥味,玉伶还以为他这一口下来直接见了血。 谢沛把她的头摆正,捏着下颌的手正好按在玉伶的伤口上,强迫紧闭着眼睛的她正面对着自己,说道:“怎么?不愿意?” 玉伶哪里应付过他这样粗野的男人,只想得江雍是万般温柔,怎么同样是管事的谢沛又是这样的作风? “能卖给姓尹的,不卖给我?” “今晚他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钱?” “江哥给你的胆子让你挑客?” “……喜欢那种小白脸?” 他噼里啪啦一顿质问,玉伶都不知道从何回答。 她谁都没卖过。 不卖给姓尹的,自然也不想卖给他。 玉伶当然想着能不强迫她,不上床是最好的,可现在…… 她都怕谢沛把她的旗袍撕了直接捅进来。 大概谢沛和江雍有一点是一样的。 那就是玉伶很难猜到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的手被谢沛大力按在他已经勃起顶着西裤的欲望之上,还握住她的手轻缓地揉搓按捏,他的裤子本就被雨淋湿,那物热热的温度隔着裤子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摸一块热铁。 玉伶原先被他吓得惨白的脸又被他的动作羞恼到霞飞红显。 脸红娇羞的神态落在谢沛眼中,他又啃吻了一下玉伶的唇。 她还是疼得直皱眉,但还在试着给他讲道理:“沛爷,不是舜英不卖给您,是雍爷不让舜英卖给别人……” 谢沛听完直接把自己皮带的铁扣扯掉,又拉着她的手伸到了裤子里面,让她环握住自己的性器。 眼睛始终看着玉伶一副茫然不知所措却又害羞到耳根都红透了的可爱模样。 “骗人有一套,但骗不了我。” 他根本就不相信江雍手底下本来就是出来卖的婊子还能不卖给男人。 今夜他看着她和那姓尹的躲在幕布后面很久。 进去前还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出来就郎情妾意了。 能什么都不做? 玉伶此时是真的慌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摸到男性的下体,附近的毛发有些扎手就不说了,勃起之后甚至都让她摸到了喷张的血管,滚烫又渗人。 而且那物竟然还会动。 于是她什么都不想了,不管不顾地拧动手腕想要挣脱开来,却又纹丝不动,只上下撸了几下。 然后玉伶听得谢沛喘了一声,夸她:“再这样摸一摸。” 真想狠狠打他一耳光,这种心情比应付尹禹巳的时候还要迫切。 可是谢沛的这声喘息却让玉伶的身体瞬时窜过一阵热流,昨夜熟悉的感觉闷在了小腹,一下传到了腿间。 玉伶自是不会让他爽快,停着不动了。 “听不懂我的话?卖的时候脾气可不能这么硬。” “江哥下面的人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玉伶咬着牙,这时候不知为何卯了劲不想搭理他。 江雍说了她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她听不听话关他谢沛什么事? 谢沛本想和她调调情,让她感觉上来了好办事,结果她明摆着不领他的情。 那就算了。 上了这一次,腻了就让江雍底下的人好好教教她,婊子一副贱骨头还搞得要守贞似的,看得他心烦。 但也更想干她了。 他倒要看看她发骚浪叫的时候还有没有这么倔的脾气。 谢沛没再和玉伶多言多语,直接把她翻身压在了餐桌的桌面上,膝盖一顶分开了玉伶的腿,裤链一拉放出自己的欲望。 然后他的手顺着玉伶的大腿扯掉了她的衬裤,看了一眼上面大块的暗色水渍,啐骂了一声“骚货”。 谢沛本想问玉伶底裤上的淫水是不是刚才被尹禹巳作弄出来的,但当他反手探回摸到滑腻细嫩的花瓣的时候,心又突然软了下来。 她是犟了点,但容貌是标致的,身体是馨香的,穴口是湿热的。 口是心非罢了。 谢沛此时又莫名觉得她的这点小脾气还挺可爱。 在她腿间的手指轻微弯曲,用粗糙的指节顶蹭了一下玉伶的阴蒂。 她依旧不出声,但身体颤动了一下,花穴又泌出了一大包水。 于是谢沛再和她说话时,语调倒是温柔了许多:“……姓尹的今晚操过你没有?” 说完也不等玉伶的回复,手指试着插入一根,立马被她吸住咬住,紧得不行。 果真是骚货一个,她现在就算说她是个雏,估计他都乐意相信。 玉伶则感受到被侵入之后的些许疼痛,在谢沛的手指更深入之时,毫无法子的她也只能说:“沛爷,不要弄我了……雍爷当真不让我卖给旁人。” 谢沛抽出了他的手指,用沾了她的淫水的手捏住玉伶的两颊,让她扭过头来看自己。 玉伶看着谢沛那张凶巴巴的脸,今晚的所有委屈都在此刻涌上心头,眼泪簌簌直落。 可是谢沛好像并没有从江雍那里学到怜香惜玉,玉伶的眼泪就算落到了他的眼中,那股子想要操哭这般娇滴滴的她的想法直冲脑门。 于是他用自己的阴茎顶入玉伶腿间,抵住那嫩滑的穴口,说道:“现在还说这些,是想挨操还是在勾引我?” 说罢便挺腰要往里挤。 玉伶一感受到被那根烫人的物什撑开的轻微撕裂感,马上弹腿扭腰,尽力挣扎,没让他得逞。 她的下颌在此刻似是要被谢沛的力道硬生生地捏碎,旧伤口处更疼了,眼泪又流出一汩,对谢沛说着她能想起来的所有东西:“雍爷说了过几天要我去服侍陈一乘,叫我在场子里先待客,但不要把身子给了别人……” “舜英没有接过别的男人,好疼……沛爷不要这样对我,雍爷不会放过我的……” 被眼泪模糊过的视线都能让玉伶看见谢沛那张似是更加凶恶的脸。 不过谢沛听她一说起陈一乘,有些将信将疑。 江雍最近的确想把从利国人手里搞来的一批枪械卖给他。 谢沛松开了玉伶的下颌,警告道:“你要是骗我……” “让我再逮住你,一定把你干死在床上。” 14.屈服 玉伶并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让谢沛收了心。 好在他彻底退开,将她的那条被扯下来的衬裤扔到了她的手边。 于是玉伶连忙翻身好好端坐在桌面上,交迭紧夹着自己的双腿。 但她也用余光看见了她身边的谢沛还没有提上自己的裤子,一晃眼间的视野里,狰狞又昂扬的那东西又长又粗,玉伶瞟见就和烫了眼睛似的赶紧闭上了。 脸颊和身体依旧很热,这一眼看得自己好似是在发高烧,还是能把脑子烧糊涂了的那种。 况且身下的花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又泌出了一些湿热的水液,完全不理会玉伶此时气怒至极的心情,仿佛一个劲地想要无声地讨好眼前的谢沛。 玉伶只觉得既烦谢沛,又恼了自己。 而谢沛也本觉得扫兴,但心里闷下的这口邪火叫他怎么都泄不出去,甚至他还想真为了玉伶这事去问江雍。 当真给这小娼妇足足的脸皮,操个逼的事情还这么大费周章。 玉伶这时从餐桌上下来,站得离谢沛远远的,垂首小声对他说道:“沛爷,那……舜英送您出去?” 谢沛倒是看白了这小婊子装着表面上的体贴顺柔,实则一刻都忍不了想要把他撵出门的心,呛她:“送什么送?没看到老子这根屌硬得连裤子都塞不进去?” 玉伶是真的被他直白的话语呛得哑口无言,耳根通红。 要是谢沛能自己把西裤穿好,玉伶想她还能忍着,走近帮他扣上皮带整理衣角,再把他送出门。 现在还能怎么办? 像这样站在他跟前等他自己走? 什么狗屁玩意儿。 玉伶已经被快要被自己羞愤矛盾的心情气到七窍生烟,但还是紧闭眼睛缩在原地,一句多的话都不说。 看着倒还是那副倔强又羞赧着的娇俏模样。 以至于谢沛当见了玉伶闭眼不敢看他的小动作时,那股子想要折腾她的兽性又被点燃。 只见着她那被淫水沾湿的衬裤被她自己捏握在手心里,脚上的鞋在剧烈挣扎时掉了一只,白皙的脚踝和珠玉似的脚趾暴露在了暗黄的光影里,就像是藏在首饰盒里那些永不见天日的宝贝,今天得幸拿出来叫他看上一眼。 更别说他刚才摸过的柔软穴口,那无毛滑嫩的触感留在他心上,快要进入时转瞬即逝的吸夹快感,直抓得他心痒。 左不过她就是一个江雍想要带去送给陈一乘的雏妓,是雏的妓女少她一个又如何,年轻又想进来捞钱傍富的小姑娘又不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某些舶来货。 就算强上了她又能怎样? 江雍还能因为她和他翻脸? 玉伶看着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步,立刻下意识地抗拒道:“……不要。” 懦懦软软的声音好不可怜。 谢沛却置若罔闻,抓住玉玲纤细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又在她的一声惊叫里把她横抱了起来。 玉伶慌乱中头后仰,手乱舞,攥着的衬裤也掉在了地上。 指甲许是刮到了谢沛的脸,他反过来一口亲到她如同白天鹅一样仰长的脖颈上,再就着馨香皮肤用力一吮,松口时已经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吻痕。 他还是就近把玉伶放在了餐桌的桌面,想要继续刚刚那让他爽到头皮发麻的后入姿势直接埋入那暖热潮湿的软肉里。 玉伶已经察觉出来谢沛这次是真的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强上了她。 她只能环住谢沛的脖颈,不让他俯身压住自己,想着自己再没脸没皮也好过被他奸了去,软声说道:“沛爷,舜英让您那里……射出来,您能不能大人大量放了舜英这一次?” 玉伶说完,仰头接近他,似讨好一般吻住他的下颌,轻轻用舌尖碰了一下那些扎人的微末胡茬,等着他的回应。 谢沛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也许是对她流露出的一点主动和谄媚感兴趣,回道:“怎么弄?” 玉伶不语,抱着谢沛脖颈的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她那原本停留在下颌的吻上移,贴住了他的唇。 然而她的另一只手却下移,摸到他的阴茎就连忙握住,学着刚刚让他喘出一声的动作开始上下套着。 可是玉伶单手根本环握不住那吓人又粗长的物什,只能转用双手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和羞耻感抚慰着他。 嘴上也没停,既然要装乖扮巧她也就一路隐忍到底,把刚刚用舌尖触碰他下颌的挑逗动作如法炮制到他的唇缝,轻轻点点,上勾迂回,也就那么怯怯的一下。 她哪里知道谢沛喜欢哪种方式,只能先这样试着看着,他要是欢喜就这样招呼他也就完了了。 玉伶没曾想到自己的舌还没收回就被他的唇夹着,一吸一带,像是被他尝了滋味似是含进了他的嘴中。 谢沛大抵不喜欢被玉伶牵着鼻子走,于是他喧宾夺主,手里摸到玉伶胸前的盘扣就大力扯开,崩坏的扣子掉在地板上,连声都没听着,光两人嘴里互呑互咽的水声就搅得玉伶一阵恍惚。 旗袍的斜襟方便他的手从侧边探入,文胸半包裹式的设计更是让他的手直接轻松拉下了左边绵乳的最后一层遮挡,两根手指夹起玉伶的乳头就开始磋磨揉捏,痒得痛得她从喉咙里闷出来了几声破碎的呻吟,却又在谢沛的口中被他咽下。 玉伶有些失神,这种粗暴的爱抚方式所给予的快感也是迅猛且直冲上头,她把手里撸动的动作都快要完全怠慢忘却了。 当然她突然这般乖巧地迎合他,也让谢沛顺了一口气。 她的动作生涩得过分,明明没有多少快感,却让他只觉得莫名满足。 松开玉伶的唇,眼见她眯着眼的迷离眼神,谢沛低语道:“……这就不行了?” 玉伶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单纯得都叫他有些心软。 “照我说的做,我可以不作弄你。”谢沛拂掉玉伶软弱无力的手,转而自己套握上去,命令她,“自己敞开腿。” 玉伶茫然犹豫了一小会儿,听了他的话将自己已经被他扯得松松垮垮的旗袍拉上腰际,将双腿抬上餐桌,但还是紧紧夹着闭着,瞟了一眼谢沛的冷脸,怯声问道:“您可要说话算话……” “你只消乖乖听话,惹不到我,我自然不会碰你。” 玉伶点头应着,垂首又咬唇,将自己的双腿在谢沛眼前慢慢分开。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涨满的羞耻心憋到窒息,一口气都缓不出来。 15.边缘 谢沛眼前的少女仿佛是那晚上才悄然开放的纯白昙花,上面还凝结了带着滑过花心蕊珠的甜蜜露水。 生得白净,容貌俏丽,身量纤巧,腰肢如细柳不堪那盈盈一握。 她的黑色长发所辫成的长辫已经有些松散,垂了些青丝到那被拨弄出来的胸乳上,倒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连乳晕都是浅浅的粉,一小颗的乳尖像小小的还未长成的莓果,尝一口大抵只会觉得酸涩,但过后却能胃口大开。 她正撑在桌面上向她眼前皮肤黝黑又身体精壮的男人彻底打开自己的双腿。 身下凝露带潮的美丽花瓣彻底暴露在谢沛的视线里,看得他呼吸一窒。 一边对着这般娇俏的玉伶自慰,一边俯身按住那蚌肉里因为情动而探出来的一点点沾了花蜜的珠蕊,扶住玉伶的背,叫她的奶贴在自己胸前,咬着她的唇角说道:“怎么不想被操还能出这么多水?” 谢沛指节上的的茧在一轻一重地刮着玉伶生嫩敏感的阴蒂,他将玉伶死咬着下唇别扭模样尽收眼底,但她的那些急促的鼻息却全都吹拂在了他的脸上。 她就是时时刻刻都在勾引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她那灵动的眼睛里所含着水光,她乖柔顺端的美丽脸庞,她惊慌却又强加掩饰的做作模样。 无一不是踩在他心上的无声引诱。 他还偏就吃这一套。 谢沛看着现在沉溺情欲却又耻于承认的玉伶,刚见面时心中微动的感觉似是扩大了好几倍。 手中撸动的节奏加快,按压玉伶阴蒂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你怎么哪里都那么好看?” “……真他妈的好看。” 谢沛在玉伶嘴边说出的几句话带着他的喘息,仿佛直接绕过她的耳朵从而递给了她的心,配着他给予她的狂暴快感,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就算闭着嘴都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来。 细细小小,声如蚊呐。 但因着两人如此之近的距离,玉伶的一点点回应都会让谢沛出于男人的本能而满足,又吻上了她的唇,用力把她咬住下唇的牙齿撬开,借着亲吻的暧昧水声说道:“多叫几声,听话,乖囡。” 玉伶的心被谢沛突然之间的言语温柔拧起,颤着跳着,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嗯啊……” 玉伶此时的意识已经模糊一片,身下泥泞热滑的感觉随着谢沛的爱抚而逐渐加重,她只要张嘴就会溢出几声来,也算是乖乖听了他的话。 紧接着,玉伶被谢沛完全压在了桌面上,她无措地抽了一口气,手搭在他的肩上想要推开他。 但谢沛马上安抚她:“不进去,乖一点就不会要了你。” 别无选择的玉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纵容他除了插入以外的所有动作。 谢沛用他的肉茎抵住玉伶已经充血坚硬的阴蒂,在她湿滑的腿间插蹭的每一下都用前端去顶弄她,作弄得玉伶连呻吟都是断断续续,一节接着一节,好似快要被他撞坏了花心。 玉伶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直接刺入,他那又热又硬的肉棒经过穴口时都会激得她的身体一阵颤动。 精神无比紧张,全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下,全都去注意谢沛到底在对她做些什么,以至于他给予她的快感被无限放大。 身体酥麻,已经根本不属于自己了。 “沛爷……不要,不要这样,哈啊……” “快要……呜,好奇怪……” 玉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感觉现在某种陌生的巨大快感快要主宰了自己,无法形容也无法诉说,她只能向她身边唯一的一个人求助。 当然他也是始作俑者。 “这就要到了?这么不经操?” 谢沛将玉伶额际轻微汗湿的发丝拨到她的耳后:“乖囡,说一句求我操你,我就放过你。” 玉伶猛得摇头,连连呜咽呻吟。 可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凶猛,玉伶快要受不住了也只能向他求饶:“沛爷,求您操弄舜英,啊……不行不行,我……” 谢沛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被她颤着声的骚浪话刺激得想就这样要了她。 但这时要是进入肯定会忍不住直接射了出来。 他也快了。 玉伶已经开始抽抽啼啼,张着嘴大口呼吸,眼角都是泪。 “骚货。”上一刻还在叫玉伶“乖囡”的谢沛又啐了她一句,身下顶蹭着的动作一直没停过,“骚得一直在流水,都求人操了还不如真让我入一入?” “不要不要不要……唔,啊——” 玉伶本想着要厉声拒绝他,可是高潮时能压过一切感官的快感让玉伶什么都思考不了了,一大波水液直接全都浇灌在了谢沛的肉茎上,连她身下的餐桌都湿湿漉漉,滴了好些水在地板上。 意识朦胧的玉伶只感觉到自己被谢沛从桌上抱起,让她趴在他的腿间,他控住了玉伶张嘴喘息的双腮,直接一个深顶,顶入她的喉咙射了出来。 没有防备的玉伶还在高潮时的余韵中,将他的精液下意识地全部吞下后才缓过神来呛咳,泪流满面。 谢沛提上了自己的裤子,在扣皮带时问趴伏在椅子边的玉伶:“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玉伶闭眼不答。 “还是叫那什么‘玉伶’吧,舜英听起来像一个男人的名字。”谢沛自顾自地对江雍给她取的名字评头论足,“叫你‘伶子’也顺口顺嘴,这才是个小姑娘的名字。” …… 谢沛离开后,玉伶趴在公寓的马桶边干呕了许久,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管怎么漱口,嘴里似是仍然残留着他的味道。 玉伶瞧着镜中的自己,眼白都因为剧烈呕吐而密布血丝,眼眶通红,左边的乳儿还留有他的指印。 骂了自己一声“下贱”,然后跑到房间里把夜蝶给她的铁盒打开。 想要杀了谢沛的想法一晃而过,但最终玉伶也只是抱着那个铁盒靠在床脚,睁着眼流了一会儿泪,想着夜蝶睡着了。 在梦里的玉伶都在想要离开这里,她每时每刻都想离开这只有繁华表象的锦锡,但她必须等夜蝶回来。 她不恨夜蝶,甚至想要和夜蝶在一起。 只有夜蝶收留过她,尊重着她,也一直保护着她…… 玉伶想看夜蝶穿着她为她而做的旗袍,再为夜蝶用琵琶奏一首文曲,听着她不再附和西洋乐而唱出的歌声,如此来消磨时光。 等夜蝶回来的时候,试着和她说一说离开派乐门的事吧。 就这样决定了。 16.出台 在玉伶被谢沛胁迫的那一晚过后,下了好几天的雨也就此停住了,开始放晴。 似乎连她的生活也渐渐转好起来,玉伶从那些舞女小姐口中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至少她近来不用担心尹禹巳会来派乐门了。 许是故意让玉伶晓得的,她们告诉玉伶说尹禹巳的太太最近终于拉下脸面,在为他物色正经人家的小姐来给他当姨太太,如今正在相看,说是去东源大酒店陪客的舞女亲眼见着的。 既然说到正经人家…… 这是在讽刺她连个正经人家的姑娘都算不上呢,还是在讽刺连那些闺阁出来的小姐都逃不过要当二房的命呢? 想来尹禹巳的太太也真是可怜,丈夫嫖娼嫖得都要委曲求全主动为他纳妾来拴住他的心,她那宣扬自由恋爱的丈夫还欣然接受了这个贤惠的提议,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可玉伶也在那些舞女的闲谈中得知了另一个让她感到忐忑的消息。 说是暴雨过后,公共租界的巡捕房从海里捞上来好几具尸体,现在正在画像,不时会贴出告示让公众认领。 若是之前报过失踪的,可直接去警署辨认,也好省些功夫。 因着派乐门之前报过夜蝶的失踪,经理已经接到警署递来的信函,她会抽空去警署一趟。 不过那天晚上上工时,经理正要找玉伶,可那些舞女异口同声地说玉伶出台,下午就被接走了。 …… 当天的玉伶没有穿得像是一只艳丽的孔雀,那种张扬的旗袍颜色就算在派乐门的舞池里、绚烂的彩灯下都会引人瞩目,仿佛这种打扮就是身为舞女的她们的活招牌。 青莺午后就拿着一袋衣服,敲开了玉伶的家门,告知她说江老板让她晚上去见陈一乘。 于是玉伶便穿着一套某所女校的校服裙,被称作“文明新装”的服饰可真是比她晚上穿的那些旗袍样式要保守太多了。 淡蓝底色的上衣,袖短收腰;如墨漆黑的长裙,过膝露胫。 两条素洁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黑鞋白袜一穿,玉伶还真以为自己是刚从女校下课的女学生。 玉伶学过跳舞,学过琵琶,甚至跟着夜蝶学过洋文。 懂得一些字,能看报纸也能说出几个之乎者也。 只可惜那学倒是一天都没有上过。 青莺并没有往玉伶脸上擦多少粉,只是淡淡地描了眉,看起来要有多清纯就有多清纯。 然后塞给了玉伶几颗姜糖,也说是江老板给的。 傍晚时候,江雍的司机过来,但玉伶却没见着江雍,这司机只专程来接她一人去公共租界外的荣锦饭店。 玉伶只觉受宠若惊。 …… 荣锦饭店和那些外国人没有什么关系,开店的老板是地道的锦锡人。 连菜单都只有本帮菜,春天的腌笃鲜必须提前预定,八宝鸭和响油鳝丝一直是必点的菜品,根本没有那些个炸猪排,罗宋汤,沙拉之类的讨好洋人的玩意儿。 玉伶没想那么多,她一路坐车过来就光捏着自己口袋里的那几颗油纸包好的姜糖,看着路边的建筑一幢一幢从眼前晃过,什么都没留意。 在玉伶眼中,军人和商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在派乐门,玉伶是更乐意去服侍那些部队出身的嫖客的,也有一些军统的客人借着一些由头来派乐门找乐子,但他们大多都有自己固定相好的舞女。 就算玉伶是个只想着自己的狭隘小女人,她也是明白万一哪天打起仗来,能靠得住的就只有那些有枪子儿有纪律的军人。 对那些人,玉伶大抵是崇拜且敬仰着的。 但要说作为一个妓女该以何种心态将身子卖给他们,玉伶此时又是矛盾且无措的。 江雍的司机这一路开得稳稳当当,玉伶发呆愣神的这会儿就到了荣锦饭店,她之前从未来过。 司机替她打开后座车门,又体贴地为她遮住车框让她下车,还有笑着迎面上来的、身穿素色长旗袍的迎宾小姐,这一切让都让玉伶恍觉自己仿佛是大户人家里的所谓正经大小姐。 玉伶已经明白过来这就是江雍想要她坐实的假身份,她现在不需要低伏做小,尽管端着架子就好。 迎宾小姐带着她走进荣锦饭店,大堂里吃饭的客人不少,穿长袍的人有,穿西装的亦有,也有不少外国人在用着刀叉,这家饭店明面上打着本帮菜的招牌不给洋人面子,看来还是磨不过生意上的好处和势力上的压服。 但迎宾小姐很明显是要带着她上楼去包厢的。 那迎宾小姐看着玉伶一副学生打扮,猜着她是下学迟了就直接赶了过来,走在前面的她回头对玉伶小声提醒道:“这位小姐,巴内特先生和陈军长已经到了……” 她还说了一些军部的其他人物,但不过她只说姓和职位,玉伶倒也对不上号。 玉伶只感觉心下一紧,不禁猜着她这是在江雍的授意下而做出的故意迟到? 背上有些许冷汗渗出,她开始莫名觉得事情有些隐隐不妙。 但终归是江雍自己的计划,她按部就班地做,也没什么错处可说。 玉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终究还是压不过那愈发不安的心情。 迎宾小姐替玉伶打开了包厢的门。 玉伶借着向她小声道谢的间隙迟疑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进去。 这里大概是荣锦饭店最大的包厢了,不仅有用餐时可容纳十几个客人的实木圆桌,还有会客用的几套沙发和一张茶桌。 此时他们正在喝茶,并未落座圆桌,见玉伶孤身进来,视线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除却那些玉伶根本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她一下就看见了蓝眼睛的江雍,以及主位上坐着的、和报纸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的陈一乘。 他的面目要更加威严且目光也更加肃厉,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跳开视线就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人。 那是…… 是那位曾给她递过名片的陈怀瑜先生。 上穿白色衬衫、下着黑色西裤的他正从容笑着和不露辞色的陈一乘说话。 但陈怀瑜也在此时看向玉伶,似乎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仍然保持着那浅浅的笑。 玉伶只觉得汗毛立起,没戴眼镜的陈怀瑜仿佛多了几分狡黠,玉伶看着他就感觉他似是打算当众戳破她的一些事情。 她只能用力咬牙,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且坦然。 江雍看了一眼有些窘然的玉伶,起身朝她走来,站在她的身边,然后给所有人介绍道:“这是我刚来锦锡上女校的表妹,名唤甄玉伶。” 17.吵嘴 玉伶的脸因为窘迫而有些微红,加之她又几乎没有什么妆容,净白透红的脸一下就能看出来她的尴尬和赧意。 而且她看了一圈才注意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一名女性。 军部那边的人都很好认出,都留了统一的立式板寸。 他们全部都穿着颜色不一暗色的袍装,和江雍的偏好一样,倒是唯一穿着白衬衫的陈怀瑜和她这个女人一起成了这个场合里最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江雍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玉伶后,示意她跟着他。 玉伶是真不懂正经人家里的清白姑娘要如何处理这种场合,她只能学着以前从夜蝶那里看来的,将手交握在身前佯做端庄,随着江雍走到陈一乘面前。 他用玉伶熟悉不过的温柔语气对她说道:“伶伶,这位是陈军长。” 玉伶不知江雍为何要用她的原名,但他知道她现在借了夜蝶的姓转而姓甄。 况且“伶伶”这个称呼…… 倒是从未有人这样柔声唤过她,连夜蝶都只是叫她“玉伶”,亲昵一点则会叫她“小玉伶”。 她现在也只能踩在江雍给她画好的一个又一个印记里,生怕出了界,又怕跟不上他。 玉伶提着心吊着胆,面上却只轻勾嘴角,摆出一个温婉尚且大方的笑,迎着陈一乘的视线,就着江雍提点给她的称呼,软声唤了他一声“军座”。 她不得不被迫顶着陈一乘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力来凝视他。 要说谢沛是看上去因为长得凶恶而不好招惹,而陈一乘则是因为他的沉稳和威严叫旁人不可自抑地臣服于他。 陈一乘看上去叁十往上,他旁边的陈怀瑜此时叫玉伶看起来则要年青轻浮许多,大概只有二十出头。 两人甚至在眉目上有些相像,只是气质大不一样。 玉伶仿佛深陷在了他那双沉静的黑色眼眸里,这和陈怀瑜说话时的感觉有些类似,却使得玉伶蓦然自省起来。 江雍曾隐晦提起过让她献身给他。 现在的玉伶认为这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仅仅是面对陈一乘本人让玉伶想要退缩…… 而且据说陈一乘有一个说过媒又互换生庚定下来的未婚妻,但是还未成婚便早逝夭折,后来也没听说他再娶或者别的什么捕风捉影的暧昧蜚语流言。 可是玉伶的心却先于她的想法而悸动,不清楚是简单的崇敬还是别的什么,叫玉伶的脸更红了。 此刻玉伶的喉间突然冒出一句话,她对陈一乘说道:“玉伶没个分寸,下学和同学去了读书会,吵了几句嘴,就来晚了……” 陈一乘只面无表情地对玉伶点了一下头,她估摸着算是认了她的赔礼。 但这时他身旁的陈怀瑜却兴致盎然地挑眉问玉伶:“你们都读了些什么书?既是同学又为何吵起嘴来?” 玉伶抬眼看了一眼江雍,装作完全不认识陈怀瑜,又觉得他实在是将他那种狂妄无畏的作风贯彻过了头,不知轻重又随意插嘴。 更何况他还用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来问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只等着江雍扮演他那贴心的表哥角色来为她介绍这陈怀瑜到底是何来头。 江雍说完,玉伶才知道他根本不叫什么陈怀瑜,而且江雍一说起“陈一瑾”这个名字,她便恍然大悟。 瑾瑜…… 她怎么当时就没能想起“陈一瑾”这个名字呢? 也许在锦锡这个地盘,只有说起陈一乘,才有想起陈一瑾的时候。 陈家只有兄弟俩,陈一乘和陈一瑾。 陈一乘宠惯幼弟和他不近女色是同样出名的两件事。 陈家兄弟同父同母,陈一瑾是陈父的遗腹子,体弱的陈母生下他不久就撒手人寰,况陈一乘的未婚妻又没能过门,家无主母,长兄如父,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陈一乘循规蹈矩子承父业,而陈一瑾却是无拘无束惯了的。 他只读了一年军校就死活不读了,也不乐意进军部就职;媒人跑去陈家给陈一瑾说媒,去的次数多了,他一下就跑个没影,小姐们不知要等他多久,只知他去了利国念美术和艺术史,如今刚回国没几个月。 玉伶早就见识到陈一瑾的确是有些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架子在身上的。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厚着脸皮在向玉伶搭讪。 玉伶也看出来这不是一个严肃到只讲谈判和筹码的场合,否则也不会让她穿成这样过来。 或许她根本就不允许出现在那种时候。 她此时捏住江雍的手,朝陈一瑾噘嘴,哼了一声,娇声娇气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后转头埋在江雍怀里,不再看陈一瑾,更多则是想避开陈一乘的视线。 江雍轻笑了一声,摸着玉伶的发顶,对陈一瑾说道:“伶伶就这个倔脾气,同学吵嘴也定是因为她得了理就蛮横不让人,早就管不了了。” “今天就带她一起来吃个饭,多把椅子,陈二少不要搭理她就是了。” 玉伶低声抗议道:“表哥……你的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 陈一瑾看着玉伶不像在咖啡店时那般隐忍求全,反而是个骄纵的性子,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新鲜,回嘴道:“我看她就是搞针对,她对我大哥和对我完全就是两个态度。” 玉伶根本不理陈一瑾,还是江雍替她回道:“小妹就爱和别人较劲,越说越来精神,我回去再说她。” 接着江雍再把军部那边的人一概介绍给玉伶认识了,才让玉伶和他坐在一处。 大抵有个可爱活泼的小姑娘能让气氛活跃些,有些人便主动问玉伶来锦锡多久了,在哪里上学,习惯不习惯等诸如此类招呼小孩子的问题。 玉伶总体是乖顺的,乐意说话,碰到她编不出来或者听不懂的问题,就用江雍口中那倔强脾气的调调来蒙混过去。 陈一瑾见玉伶以前不领他的情,现在也不愿和他多说话,便没有自讨没趣,和军部那些愿意奉承他的人说笑,但那些人也顾忌着陈一乘,说话总会绕着弯儿地讲到他大哥身上,偶尔陈一乘会插一句嘴叫弟弟收敛一点。 每每玉伶留意到陈一乘粗韧的声线和简洁的语句,心跳都会慢半拍,全心全意都在注意着他了说些什么。 可她知道,陈一乘根本就没再看她,他一点都不在乎这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多了一个女人。 虽然今天是江雍请客做东,但他是在和陈一乘拉关系,闲话一阵后便看陈一乘脸色叫众人落座。 18.敬酒 陈一乘仍然坐着主位,江雍和陈一瑾坐在他身旁两边的位置。 江雍这边的人谦让着军部,等军部的人全都坐下后才逐一落座。 玉伶一个什么都算不上、连所谓的表妹都是子虚乌有的小姑娘最后坐在下座,倒是能正对着主位的陈一乘。 陈一瑾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和玉伶杠上了,又或许是从来没有玉伶这样一个骗了他还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又对他不理不睬的人。 他看着一时一个样的玉伶现在垂首着的乖巧相,突兀地问江雍道:“fernando(弗兰多),你舍得让你的小妹坐得离你那般疏远?” 看来这陈一瑾不仅有着不自知的目中无人的脾性,还在留学时学来了说国文时硬要夹着些许洋文的摩登习惯。 况且他并不像别人叫江雍的姓,还会谦虚地称呼他一声“巴内特先生”,陈一瑾则是直呼其名。 玉伶抬头时,正对上江雍向她投来的平静视线。 他也许早就察觉到陈一瑾今晚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有些过多了。 玉伶一面在心里埋汰陈一瑾怎么说话抓着她不放,一面想着他是一个她需要在江雍和陈一乘面前撇清的大麻烦。 陈一瑾说完,便有人要顺着他的意思将江雍身边的位置让给玉伶,但玉伶琢磨着江雍无动于衷的表情,主动开口回道:“我可不是那种要贴着挂着哥哥的人。” 但在陈一瑾开口驳她前,玉伶听见:“小丫头真是嘴上不饶人。” 她在此刻看向陈一乘。 这是他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仍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却说了一句半加调侃的训诫意味的话语,好似身为一个长辈的他在对她的调皮行为无可奈何一样。 心跳慢了下来,又马上急速跳动,带着血气直往脸上冲,玉伶只能烧着脸,在他视线下移开眼睛。 “我……” 她一个字都没再说出来。 江雍皱眉,顺着陈一乘的话斥道:“伶伶,少说两句。” 可坐在陈一乘身边的陈一瑾却冷着脸突然站起身来,让他身旁的人顺了他的位置,他最终坐到了玉伶旁边的座位上。 然后才说:“甄小姐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今晚再坐在大哥身边,岂不是以后都要一直贴挂着他?” 玉伶的脸早就红了一片,她不确定江雍会不会因为她的这句话招来的大动作而恼了她,只低声道:“玉伶失礼了。” 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但玉伶又听到了陈一乘沉稳的声音,他看向江雍,却说:“别理他,他也爱和别人较劲,我也管不了了。” 她只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桌下餐布里握成拳的手都渗出了汗,她似乎都已经幻想出来陈一乘用这种声线呼出带着情欲的喘息。 玉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她大抵知道,她想和陈一乘上床,她想看到他那平静表象下失控的另一面。 对于江雍,她也怀有同样的心情。 只是她都还没能做到。 玉伶摸索着自己黑裙的口袋里那几颗被油纸包好的姜糖。 手指捻动油纸,褶皱所带来的粗糙感觉仿佛是陈一乘说话时递到她耳中的颗粒感,每一个字都能让她牢牢记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江雍希望今晚她能爬上陈一乘的床。 但是他却放纵着她的一切所作所为,没有刻意的计划,只对她稍作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即兴提点。 他真的不担心事情会在她的手上被彻底搞砸吗? 陈一瑾用余光看着玉伶失神脸红不语的表情,也不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 玉伶没有再用她那骄纵的脾气出任何风头,只管吃自己眼前的菜,没有人转动圆桌便停筷喝茶。 周边的人敬过一轮酒,都开始各敬各的时候,玉伶起身走到江雍身边,柔声对他说道:“表哥,玉伶也想给军座敬酒。” 说着不是给江雍听的话语,陈一乘刚才也这样做过。 玉伶自作多情地这般想着。 江雍并没有阻止她,而是给递给她一只空的酒杯,又给她斟满了一杯酒,对陈一乘说道:“还请军座给我这不懂事的表妹一个面子。” “她旁的人一概不让不理,从小只崇拜能带兵打仗的人。” 陈一乘听罢,将自己面前的分酒器递到玉伶手中,让她给自己空空的酒杯斟酒。 意下之,她斟多少,他就喝多少。 的确是给她面子了。 玉伶接过时,指尖触到了他粗糙的掌心,也只有那么一瞬,像是有那么一颗火星溅到了自己身上,另一只端着酒杯的手微颤,满溢的酒液晃落了一些到手上。 她并未给陈一乘斟满,只斟了叁分之一,说道:“玉伶敬您叁杯,您回我一杯,这是玉伶妄听来的‘叁爵之礼’,是玉伶的一点心意。” 说罢便干脆地一口喝干,陈一乘也领了下了她的奉承逢迎,喝下了他的杯中酒。 玉伶听见有人夸她身板弱小,但喝酒的气势却是女中豪杰。 要知道喝酒可是妓女傍身的重要本事,这种夸奖她当然是万般乐意地收受了。 玉伶说的叁杯可是真的满满的叁杯,不需要夸任何海口,自己的酒量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在她为陈一乘继续斟那叁分之一满的酒水时,他按住了玉伶的手腕,说道:“可以了,姑娘家少喝一些。” 玉伶盯看着陈一乘骨节分明的手,身体有些僵硬,耳根又开始莫名发烫,硬着头皮说:“军座,我的外祖家做的是卖酒的生意,我小时候可是吃酒糟长大的,倒不必小瞧了我去。” “伶牙俐齿。” 陈一乘撤去了他的手,任由玉伶喝满了叁杯酒,期间还和她碰了一次杯。 但玉伶喝完却也没停手,继续为自己斟了一杯,走到坐在她旁边却又一直不和她说话的陈一瑾身旁,对他说道:“二少爷,玉伶今晚莽撞了,敬一杯给您赔个不是。” “……现在才觉得自己冒失了?” 陈一瑾顿了一顿,终是呛了玉伶一声。 他把她手里的酒杯夺了过去,又将手边玉伶的茶杯递给她,酒液倒进了自己杯中喝尽,也算是认了她先低头道歉的做法。 19.蜜糖 陈一瑾大抵是不记仇的人。 刚刚还故作沉默,一句话都不愿意和玉伶说,在喝过玉伶杯里的酒后,就好似他已经默认与玉伶冰释前嫌。 但玉伶却认为这是他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甚至陈一瑾还主动悄声问玉伶:“……无聊吗?” 玉伶听他这话便想嘴角上扬。 她要是说现在看他们喝酒无聊无趣得紧,他难不成还能抛下这里的所有人带她去找乐子么? 不过,陈一瑾好像还真在琢磨些什么。 因着他俩的座位紧挨着,陈一瑾将他之前给过玉伶的名片再一次推到她面前。 上面还有上次玉伶捏握之后留下的折痕。 玉伶从未上过学,陈一瑾如今倒是让她体会到了在讲师眼皮子底下开小差递纸条的紧张感。 他的确在暗示着她。 玉伶原本重新执筷的手又将筷子放回了筷枕上,端起盛有热汤的碗,有些心虚的她把碗迅速压到了他的名片上。 然后才匆匆和陈一瑾的视线对上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看向了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这边的江雍。 玉伶觉得陈一瑾是在威胁她。 虽然她不知道陈一瑾能把她在咖啡店的事情说出个怎的花样来,但她并不想让江雍或者陈一乘认为她和陈一瑾以前有过让他挂心到现在的牵扯。 玉伶摸着那张卡纸名片的一角,快速从碗底抽出捏在手心里。 起身低声询问包厢内的跑堂,而后出门走去盥洗室的方向。 …… 玉伶在盥洗室内把陈一瑾给她的名片撕碎,冲了个一干二净。 用冷水拍了拍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而红热不退的脸,整理了自己脸颊边的发丝才打算出去。 哪知开门就撞上了陈一瑾。 他握住玉伶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推,后手紧接着重新将这盥洗室的门给锁住了。 好在这荣锦饭店二楼包厢的隔音很好,造出了老板和客人想要的典雅幽静感,跑堂都在包厢里, 走廊过道上都没有什么人。 “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玉伶拧着自己的手,挣脱开来才小声嗔了他一句。 高大挺拔的陈一瑾往这盥洗室一挤,玉伶只觉这里狭小到连身都转不过来。 或许陈一瑾也有着和他大哥一样的压迫感,只是玉伶觉察太晚。 “为什么要骗我?” 陈一瑾原本温润的声音染了一些质问意味,让并没有做什么负心事的玉伶听起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于是她背过身去,却又在镜中看到了他如同深湖一样的黑色眼睛。 还好他只是在关心上次她胡乱糊弄拒绝他的事情。 玉伶垂首,回道:“好好的姑娘家哪有任别人看着来随写随画的?” “……你哪里能算‘好好的姑娘家’?” 玉伶的手蓦然握拳,所有最坏的设想都在陈一瑾说出这句话后过了一遍她的头脑。 难道陈一瑾真的在那之后闲得发慌来查过自己? 希望江雍的事情不会真的砸在她这里。 玉伶认为自己越来越讨厌陈一瑾了。 她偏头,眨了几下干涩的眼睛,挤出了几滴眼泪才试探着问陈一瑾:“我怎么不能算了?我不算你难道就要这般欺侮我了?” 颤着声又短着气,好似被他这句话彻底伤了自尊。 余光见着陈一瑾朝她走近了一步,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玉伶似是感到这个地方越来越小,都快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莫哭……我还以为你当真天不怕地不怕来着,”陈一瑾软声下来,玉伶也听了他的话也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在锦锡就从来没见过说话这般刺人,又骗人不眨眼睛的大小姐。” 玉伶顿了一下,沾在眼角的眼泪也在此刻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这才嗫嚅道:“我本来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如何能和这锦锡的那些有教养的小姐们做比?……二少爷今晚在我身上开的玩笑也够多了。” 陈一瑾拉住玉伶的袖摆,彻底换了一副口气,也不再犟嘴扯那些没用的东西,直柔声哄她说:“别哭……玉伶,都算我的过错。” 玉伶得了话头上的好处又放下了她那吊起来的心,当然就此收住了她的眼泪。 陈一瑾见玉伶听进去了他的道歉,趁着机会对她道:“……我是真的想为你作一副画,就这一次。” “我可以去和fernando说,也可以让我大哥去说,绝不会让你难做的。” 玉伶一听他这已经打好又想当然的算盘就头疼,怎么可能让他把事情捅到江雍那里去。 江雍让她爬的是陈一乘的床,和陈一瑾毫不相干。 只能说她倒是想稍微利用他一下。 玉伶转过身来,主动靠近陈一瑾,反握住他抓着她衣袖的手,低声说道:“你别告诉我表哥,他会给你和你的大哥面子,但我定会得他一顿训斥责骂。” “我可以偷偷的……要是下学早的话就去找你。” 玉伶胡编乱造一通来稳住陈一瑾。 他听罢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回道:“那我给你的名片你要好好收着,画室的地址就在那上面,下午我都在那边,尽管来找我便是。” 玉伶点头,向他保证自己绝对会好好保管他的名片。 许是陈一瑾之前吃过玉伶的亏,他有些不放心,问她:“那你要是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老师讲东讲西的功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玉伶皱眉思索着,还是退了一步:“半月后,若是我空不下来,我也一定去那个咖啡店见你一次。” 又叮嘱他:“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表哥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 玉伶在此时抬头,用泪水染过的楚楚眼神看着陈一瑾,故作腔调,横声说道:“你要是害我被我表哥骂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陈一瑾直盯着玉伶,眼睛都没眨一下。 玉伶说罢,就着打一棒就给个甜头的训狗把式,松开陈一瑾的手,却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 “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给你一颗姜糖当作信物,现下可放心了?” 陈一瑾收下了玉伶的糖,但她紧接着又塞过来一颗,低头轻声请求他:“我这还有多的,你能给你大哥一个吗?” 他看着玉伶说话时泛粉的脸颊,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之后,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淡香混着一点点酒气,莫名没忍住讽了她一句:“你对我和我大哥当真是两幅面孔。” “我……这叫崇拜,他肯定不会收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你帮我给他,好不好嘛?” “一颗糖而已,你帮我这次,我就成全了你。” “瑾哥哥,你就应了我吧……” 陈一瑾被玉伶突然的撒娇昵软了半边心,咳了一声,还是接过了玉伶想要给陈一乘的那颗糖。 瑾哥哥…… 这妮子的声音怎么这般软腻…… 20.甜辛 玉伶和陈一瑾隔了一段时间,一前一后地从盥洗室出来回了包厢。 她回来时正听见江雍和陈一乘在讨论东国领事馆的话题,因着锦锡工局部现下是东国人在管,本国的董事和其它国家的董事话语权不够,东国在锦锡和其它地方的伪军也狗仗人势,逐渐嚣张了起来。 又说东国驻锦锡领馆的总领事现在新上任了一个姓尾崎的中佐,成立了一个叫“大东亚公馆”的组织,还没有别的大动作。 玉伶听不大懂,但她知道派乐门里面的东国客人是绝不能招惹只能顺着他们来的。 之前有一个舞女过于昭显气节,明言不接东国人,直接被一枪打破了头,当场死在卡座里。 在那之后派乐门还修整过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开业。 玉伶是当真从心底佩服她的,而自己为了苟活一条命,大概还没有像她这般的硬骨气。 不过青莺之前提过,夜蝶的失踪可能和东国领事馆有关系…… 她也只能谨慎地把他们说过的话都一一记在心里,但听来他们也只是随意侃天,本来就是不同道上的人,所以点到即止。 散场时,江雍让玉伶坐车先走,她只得应下。 而陈一瑾和陈一乘一同离开。 …… 车上,陈一瑾遵照他和玉伶的约定,将她的姜糖递给陈一乘。 陈一乘接过,问他:“你早就过了向别人要糖的年纪了,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陈一瑾想着自己只是帮玉伶送一颗糖,她又没说得让他大哥知道是她送的,只想到不能让玉伶得意,胡诌道:“找跑堂要的,姜糖吃来去一去嘴里的酒味。” 说罢便把自己手里那颗作为信物的姜糖剥去油纸,随意地喂到嘴里。 味道吃着先是粘牙的甜腻,可留在舌上的余韵又如烈酒般辛辣。 他突然想起了玉伶今晚那不留情面怼言他的蛮横模样和她在盥洗室昏黄灯光下示弱的娇嗔表情。 既辣,又甜。 没错的。 陈一瑾看着陈一乘并没多问,浑不在意地,也吃掉了那颗糖,听着他说:“今晚的那个小姑娘可是以前哪里惹到你了?” 陈一瑾皱眉,玉伶之前骗了他的确让他郁闷,叫他在那个咖啡店里好等,但又不想让陈一乘认为他在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只冷漠地回:“不认得,第一次见。” “她那个脾气见谁都咬着不放,哪用以前招惹我,今晚我就看她不顺眼。” 可是陈一瑾一想玉伶对他大哥倒是真的乖巧,又觉心里莫名不爽快,对陈一乘说道:“大哥,我去画室一趟,今晚睡在那边,不回家了。” 陈一乘示意了司机,绕了路先去陈一瑾的画室。 …… 先于江雍一步离开的玉伶此时正坐在他的车里。 而车正停在公共租界外的一条暗巷中。 “今晚江老板还有什么安排吗?” 玉伶向司机搭话。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巷道,天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雨滴都挂在了车玻璃上。 这梅雨季就是下雨下个不停,刚放晴没个小半天,晚上又开始接着下。 司机照着江雍提前交代好的给玉伶说着:“江老板让舜英小姐等着陈一乘。” 玉伶默声点头。 可司机却突然另起了一个话头:“于经理今晚找了你。” “……什么事?” “说夜蝶大概是没了,明天她想让你去警署一趟,再最后辨一辨,认清了就去领了她的尸身。” “什么?” 司机又重复了一遍。 玉伶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我今晚能不能不做了?你能和江老板说一声么?” “我没法……我真的不能……” 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掩住了玉伶的喉咙,泪水模糊了一大片视野,从她捂住脸的指缝里流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这连绵不断的雨,停不了。 “这也是江老板交代好的,”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着玉伶颤抖哭泣的表情,顿了顿,还是继续说着,“他说你要是做到了,他会告诉你一些关于夜蝶的事情。” 而毫无选择的玉伶也在这一刻才意识到,江雍把什么都算计好了。 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对付陈一乘要用何种方式才能拿到最稳定的胜率。 江雍要她用她的真性情和真眼泪去骗一个随时能把她看穿的敏锐男人。 只有用真易假,才是最保险的。 …… 陈一乘在送走陈一瑾后,原本是打算回军部宅院里继续处理一些事务,看一会儿书,醒了酒再回去休息。 有些心火燥热,也许是酒劲上来了。 现在他认为嘴里带着些许辣味的姜糖能醒醒精神,还是不错的。 此刻陈一乘看见了一个蹲坐在路边石阶上的小姑娘。 穿着女校的校服,耷拉着头,瞧着就是一副委屈蔫软的模样。 哪里还有今晚和弟弟强词夺理的气势。 更别说眼下大晚上的正下着雨,她坐在某家别墅的屋檐下,遮了头上的雨,可鞋和裙摆已经在雨里湿透了。 陈一乘让司机停了车。 司机给他撑了一把伞,陈一乘走到玉伶面前替她遮了些雨水。 “为何不回家?” 玉伶不抬头,听着陈一乘严厉的训斥语调,只说:“我自己要回去的,你别管我,我不要你管!” 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可她犟嘴的本事还是在身上的。 陈一乘却在此时蹲下身来,并不介意她的那些听起来就不知好歹的话,柔声对她说道:“我送你去你的表哥那里?” 玉伶从未设想过像他这般刚硬的人还有轻声哄人的时候。 她的心已经在各种杂乱无章的情绪里混乱得一塌糊涂,只能被临时的念想占有,抬头看向陈一乘,心里想的却只有夜蝶。 然后放声大哭,模模糊糊喊着:“呜……我不去,你别送我去!” 她许是哭了很久,嗓子都已经哑了。 陈一乘给玉伶递了一方干净的白色手帕,可她哭断了气,揉着眼睛,没接也没理。 他似是对这种倔强的小孩子脾气有足够的耐心,接着哄玉伶道: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玉伶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用手胡乱抹着脸,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何狼狈的模样。 她听罢抬眼只敢看着他的手帕,将手轻轻搭在那上面。 玉伶并没有抓过那白色的手帕,而是反握住陈一乘温暖的手,抽泣时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是一颤一颤的:“你可别送我回去……” 陈一乘挣开玉伶的手,却用另一只手重新包裹住了玉伶在雨里冰凉的手心,拿着他的方帕温柔地擦拭着玉伶的脸。 这才回了她一个字:“好。” 21.诓骗 玉伶上了陈一乘的车。 她的双腿在等他的时候就蹲麻了个彻底,上车时还需要他给她搭把手才能跨步上去。 但玉伶在上车后却立刻将手抽了回来,身体贴着另一边的车门,把自己湿透的裙摆拢在自己这边,偏头看向窗外的雨。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雨水已经滴在了车里的皮革椅背上,脚下湿透的鞋也把毯垫一同沾湿,玉伶只觉得乱乱糟糟的自己把他的车也弄得乱乱糟糟。 所以并排和陈一乘坐在后座上的玉伶,能离他多远就坐多远。 陈一乘看了一眼玉伶的小动作,和司机说:“不回去了,去江边吧。” 于是司机便调头,原本要开回军部宅院的车驶向陈家在江边的一幢别墅,离这里是最近的。 玉伶其实很想在这一刻把自己心里的所有事情都说给陈一乘听,请求他带自己去警署,他的势力和关系一定能让她在今夜就能见到夜蝶。 她不知为何,只知道能这样依赖他会感到非常安心。 但是凭什么呢? 没有江雍,自己连见陈一乘一面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是玉伶早就学会的东西。 不必要的妄想根本想都不能想。 玉伶环抱着自己的肩,眼睛肿涩,鼻腔已经堵到说话嗡嗡,脑袋也闷闷。 她真的只想在这雨里奔跑,跑到筋疲力竭,再病到昏死呕血,毕竟她已经没有在乎的人了。 可她还没有见到夜蝶。 那也许不是她,她还好好活着。 只有这唯一的信念了…… 一路无言。 车很快再次停了下来,陈一乘接过司机递来的伞,和玉伶一起下了车。 玉伶看着眼前的白墙灰瓦。 手工抹墙留着斑驳却又规整的一道道弧痕,二楼的落地窗前还有一步式的阳台。 应该是从洋人手里买过来的别墅,并不是平国的有着大宅门的错落宅院。 入门后只有一个中年女佣人迎了上来,似是很熟络地和陈一乘说道:“瑾哥儿打电话说不回来了,我还想着关了灯回宅子里去呐。” “……原以为是瑾哥儿想一茬是一茬地改了心意,哪想是大少爷过来了。” 她的表情恭敬,谦着虚礼,看见玉伶也只当没有看见。 “收拾一间客房给这位甄小姐,”陈一乘嘱咐着她,“浴室备水……有女士衣物么?” 女佣人忙点头回道:“女士衣物倒没有……” 她的目光这才落到玉伶身上,打量着玉伶的体格,又说:“瑾哥儿从不带女人回来歇夜,这边没备下。” “把怀瑜上学时的衣服给她找一套来。” “晓得了,大少爷。” 陈一乘吩咐完了才对玉伶说道:“先跟我到书房来。” …… 玉伶坐在书房的皮质沙发上。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落地灯的光影把陈一乘坐在方桌后的影子都拉到了她面前,似是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让玉伶非常紧张。 他对她说:“这边只有怀瑜会过来住,离他的画室近。” “他今天不回来,你要住一晚也不妨事。” “……我又不怕惹到他,他说不过我。” 陈一乘试探性的安抚聊天被玉伶回怼了过去,他随意拨弄了一下桌上的手摇电话,调侃道:“狠记仇又脾气大,我现在就给你表哥拨过去,叫他来说你几句?” 玉伶马上软了下来,哀声回道:“莫要打电话,我不想回去。” 她听着手摇电话拨弄表盘所发出的“咔哒”声音,知道陈一乘的确是在联系江雍,还是从酸涩的眼睛里挤出了一些虚假的眼泪,才抬头说:“我可以和你说……你能不能别送我回去。” 男人大概都喜欢劝妓从良,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喜欢从自己怜惜的女人那里听来他们愿意相信的可悲故事。 觉得自己是别人的救世主。 所以玉伶也只是听着陈一乘对江雍说玉伶在他这边,让江雍放心。 挂断电话后,玉伶知道她得抓住今晚的机会,强迫自己暂时压下夜蝶的事情,将心割裂。 从而幻想自己爱着眼前的男人。 “玉伶……给您添麻烦了。” “得了好处才想起来说好话,未必也太晚了。” 陈一乘似是现在打算对着态度软和下来的玉伶翻起今晚刚过去不久的旧账。 玉伶突然站起来,仿佛真怕他恼了她,局促地说道:“军座,是玉伶的不对,太不懂事了。” 陈一乘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粗沉的声线出声便能自威自厉,可用这种声音说起关怀意味的话来又让玉伶的心止不住地悸动。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你的表哥对你不好?” 她明白了陈一乘根本不介意她耍的那些小脾气,那些话大概只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的调侃而已。 他的温柔和江雍浮于表面的体贴是完全不同的。 至少,陈一乘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 但玉伶能回赠给他的,只有自己提前想好的悲惨故事—— 说自己姆妈找来让自己回去嫁人,已经收了对家的礼,说什么都不让她读书了。 她本就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投奔在锦锡不熟也不亲的表哥,现下姆妈拉着兄弟几个硬要带她回县城,现在就在她表哥家里堵人。 没了法子,才跑了出来。 玉伶哭道:“表哥对我是好的,我就不想回家,我不要回去给庄子上的地主老爷做小……” “现在表哥准是烦了我了,我吃他的住他的,花了他一大把钱,如今又让他这般难堪,我回去定要让我姆妈带我走的。” 玉伶一通连哭带泣地诉说着,浑身都在颤抖。 顿了顿,似是才意识到陈一乘是她今晚才见过的陌生人,又突然说:“您把我送回去吧,玉伶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 此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了几下,想来是那个佣人来提醒浴室的热水已经好了。 陈一乘并没有对她的故事多作什么评价,只是沉声说道:“今晚别想那么多,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去吧。” 可是玉伶并没有像她嘴上说的不想再去麻烦陈一乘,而是大胆地走到他面前,摆出一副决绝的表情,说道:“玉伶能不能请您最后帮我一个忙?” “说来听听。” “军座您……今晚能不能要了我?” 玉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勇气支撑她去迎上他沉静如深海的目光。 ----------- 忘了说,姜糖是当时的妓女为了留住回头客而用的一种提兴致的药,药性不猛。 22.徒劳 书房内的落地灯有着暗金色调的灯罩,把里面原本散着白光的白炽灯泡都晕染成了和灯罩一样的黄朦灯光,和宽大书桌上那只能照亮桌面的台灯一起,将两人此时的影子捏揉到了同一处,拉在了暗地里。 眼前的小姑娘只有显而易见的青涩与稚嫩,还没有被世俗沾染过的我行我素……以及从不设想自己做的决定会带来的所有可能的后果。 她无疑是美丽的,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即使她现在已经哭肿了眼角,哭红了鼻头,甚至连脸上都是交错着的斑驳泪痕,但只会让人感到她的凄楚与逞强,还有与之相应的、想要怜惜她的心情。 陈一乘此刻认知到,自己在听了她的请求之后,已经下意识地将她当做一个女人来打量。 明明不久之前还想着她能穿一些弟弟上学时穿过的衣服,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臭脾气又爱顶嘴的小孩子。 心里那种躁动的感觉一直没有压下去过,而且嘴里遗留的些许姜糖的味道似是在反复提醒他这个事实。 有些热。 “去洗澡然后休息,明天跟着你的表哥回家。” 玉伶听着陈一乘厉声说出的命令,像是对她的荒谬言论所做出的最委婉的训斥,不容许她的拒绝。 可她并不会因此而退缩。 不过玉伶的心间也划过一种名叫羞愧的情绪。 陈一乘从不去派乐门之类的夜场,坊间没有关于他狎妓嫖娼的蜚语,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刚直又正派的作风。 连他宠惯教出来的陈一瑾也没有传出过任何谰言,只是性格上随意不羁了一些。 玉伶蓦然间有些自艾自怜,她认为自己在做一件不对的事情。 可这只与陈一乘有关,与自己无关。 她只是在做生意而已。 “军座,您听见玉伶说的话了吗?” 玉伶的声音在说话时有些克制不住地颤抖,是她在强迫陈一乘正面回应她。 她只能靠咬牙来绷紧面容以维持自己的底气,在陈一乘面前所有的一言一行让玉伶只觉自己越错越离谱,根本没有任何因为说起这种色欲话题而提起的羞耻心。 漆秘如黑夜的眼睛正审视着她。 “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一十七。” “合该是读书上进的年纪,这些糟七糟八的事情莫要乱想了。” 玉伶从未见过这样倒贴还无动于衷,甚至想要管教她的男人。 “我没有乱想,我现在想的就是您。” 玉伶将手搭上了陈一乘的手腕,他突兀出来的骨节触摸起来像是能刺穿一切谎言的刀刃。 可他比她要高上许多的温度也似是烫到了她的心尖。 陈一乘看着玉伶的眼神因为她的话而变得锋利,他并不相信她的说法。 也许她说过的所有话语他根本一句都不会相信。 玉伶明白,所有男人都有危险的一面,无论在此之前他到底有多么温柔。 而且,陈一乘已经不再把她当孩子一般看待。 玉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她缩回了自己的手,交握在身前,又说:“我……只是不想就这样草草出嫁。” “那位老爷看中清白,玉伶没了他就定会弃了我,婚事也就做不得数了。” 玉伶没等陈一乘回她,直接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就将自己的唇覆吻上去。 但他很快就偏头避了去,玉伶连他的唇角都没能碰到,大抵只擦过了他下颌处一点点短硬的胡茬。 然后他也拂去了玉伶碰触他的手。 “既然不自重,想要破处多得是法子,”陈一乘现在对玉伶说话时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半分柔语,他的视线落到了书桌上砚台旁的镇尺,“拿着这东西自己插进去便是。” 玉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方紫檀镇尺,棱角圆润,上面还有雕刻出来的花纹印记。 但绝对不是用来做那种事的东西。 玉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 玉伶应下,拿起那对镇尺的其中一个,坐回了沙发。 横竖陈一乘已经说了她不自重,现下要是连点决心都拿不出来,今晚肯定是成不了事的。 夜蝶…… 玉伶的心突然酸楚到连自己的舌根都仿佛因此而麻过了劲,什么话都说不明白,越说只会越乱,他也不会信。 她在陈一乘的视线之下将手探入裙底,将自己的底裤扯到脚踝,然后把那冰冷的镇尺夹到被长裙盖住的两腿之间。 玉伶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对陈一乘说道:“能不能请您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诉我的表哥……我是说,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 陈一乘冷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怜惜,只道:“自己做出的,还怕旁的人知道?” 玉伶仿佛在此刻彻底崩溃,任由眼泪从涩痛不已的眼睛里再次流出,哭道:“我只是想读书,军座,我还想去北宁读大学。” “表哥……表哥要是知道了我在您这边做了这么荒唐的事,他不会帮我了……” 她看起来像是下了狠心,一边抽噎着,一边撩起裙摆握住那镇尺,往自己的腿间硬塞。 陈一乘不再回应玉伶的任何话。 只是看着她露出一寸白嫩的大腿,拉过脚踝处的白色长袜已经滑落,偶尔能看见她抓握住的镇尺的一角。 玉伶试了好几次,惨白的脸都渐渐红了起来,哭声是住了,但音还是颤哑的,喃道:“我进不去……找不到地方。” 说罢玉伶蹬掉了自己的鞋,又摘掉了挂在脚踝边的衬裤,把脚踩在沙发的边缘处,将腿屈分开来,本来长及小腿的黑色长裙现在堪堪停在她的大腿根。 这样能看清她圆润臀部的形状和裙底阴影处的一点点可人娇颤花心的模糊轮廓。 然后玉伶再试了一次,似是碰对了地方,她已经感受到了些许疼痛,哀鸣了短促的一声:“疼……” 她无比专注于手上的事,以至于陈一乘走到她身前时,她才抬头看向他。 他问:“江雍让你来干什么的?” 23.退进 陈一乘不会从玉伶这里拿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江雍自始至终都没和她说过他与陈一乘之间的事情,只是说陈一乘是他的客人,而身为妓女的玉伶默认她的任务就是陪陈一乘上床。 玉伶瞬间迷茫的表情落在陈一乘眼底。 没有丝毫掩饰和不自然,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似乎就是一个纯白如纸的小姑娘,在做一些头脑发热、不会被旁人理解的莽撞事情。 怀瑜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叛逆非常,就算是现在,还是会有毫无分寸的境况。 他也许只是没有一个比怀瑜还小的妹妹。 玉伶仿佛被陈一乘突然间严厉的质问吓懵了神,想要说话手却在抖,镇尺都没能拿稳,滑了一下,想抓没抓住,掉在了木制地板上,发出的响声在此时的对峙里异常清晰。 她没了刚才一鼓作气,在他的视线下,一动都不敢动,茫然间只说出了瓮声瓮气的几个字:“您说表哥?……什么?” 玉伶好似缩在男人因高大身形所创造出来的阴影里,保持着她双腿打开姿势,仿佛正在给他一人看那隐秘的女子销魂之地。 陈一乘转过了身去。 玉伶这才回过神来,她还沉浸在刚刚完全被他压制的森冷视线里。 刚毅俊朗的轮廓那时正陷落在于光影。 心也在那时都快要蹦出了喉咙,屏住了呼吸,濒死却又窒息的错觉让她恍然觉得自己的心在为他而跳。 即使他根本没有碰她,玉伶知道自己身下已经有了少许的湿意。 玉伶站起身来,忙把自己的黑裙掸过膝盖,一边整理裙摆,一边捡起了地上的镇尺。 然后对背向她的陈一乘服乖,怕他深问,捻重就轻地说道:“军座,您莫要生玉伶的气,我错了。” “我去浴室里弄就是了……” 玉伶低头,没等他再说话,揣着那根镇尺就打开了书房的房门,落荒而逃。 陈一乘坐回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随意拿起桌上的置备的烟盒,敲了一下桌面,抖出一根烟,擦着火机点燃,却只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 慢条斯理的动作。 他看向玉伶落在书房里的鞋和她的白色衬裤。 将烟放到唇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 但这时,刚刚被玉伶关住的房门又被重新推开,探出了半张已经红到不行的美丽脸庞,一边的辫子垂落着,晃荡着。 她细声细气地说:“军座,我忘穿鞋了。” “还有我的那个,那个……” 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又像是怕再次招惹了他,“那个”重复了半天都没能自己接上去。 陈一乘的视线看向她,玉伶只觉如芒在背。 他轻缓地吐出蕴在嘴里的烟,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只说了几个字:“进来拿。” 沉沉的声音有些被烟熏呛过的喑哑,玉伶听着,双手紧握着镇尺,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玉伶用肩顶着房门,再次将其关上。 然后把镇尺放在她此前坐过的沙发上,沉默背对着陈一乘躬身却不下蹲,借着穿鞋的动作堂而皇之地向他暴露被衣裙堪掩住的臀部形状,她知道他的视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同时她听见了他向她走近的脚步声。 玉伶猜测陈一瑾可能已经把那颗糖给他了。 她起身时回望她身后的陈一乘,不明所以,只是软声唤他:“军座……” 而后说道:“您能帮玉伶……” 玉伶和他深沉的视线对上了那么一瞬,紧接着他伸手控住了玉伶的肩,走近一步便把她逼着落座在了沙发上。 陈一乘看着自己身下的玉伶,看着她依旧迷茫却又掺了许多怯懦的眼神,打断她的话,说道:“就这么想要男人?” “不,不是那件事,”玉伶闭眼,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和她的脸一样烫,话锋又一转,“可是,如果您能帮我的话,玉伶也是甘愿……” “哈啊——” 陈一乘的唇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她抽了一口气,似是惊叫般的娇呼掐断了她自己并未说完的话语。 他的吻只有这样短短的一个,但已经向玉伶暴露了他的欲望。 玉伶颤着的手无助地扯拉住陈一乘的衣襟盘扣,他也顺势俯身贴近,将她娇小的身体完全压在了沙发里。 他的唇移开,闭着眼的玉伶只用一点点声音闷道:“您的皮带顶到我的腰了……” 玉伶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故作不知道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身下又泌出了一些水液。 陈一乘并未回应玉伶的话语,只是将手探入她的裙底身下,而紧张的玉伶却下意识地夹紧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再动作。 欲拒还迎,玉伶深知这一点在男人身上的妙处。 狎妓的男人既喜欢他们对那些妓女来说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也希望服侍过很多男人的妓女抱有对他们似是小女儿般的娇羞和纯真。 玉伶虽不知道这招对陈一乘奏效否,但他终归是个男人。 “腿分开。” 玉伶听着陈一乘的命令,根本没动,颤声说:“我有点怕。” “不是怕您,我是说……我是说怕疼来着,”玉伶的脸贴着他的坚硬宽阔的胸膛,低语间的气息都喷洒在了他的脖颈处,“您轻点,怜惜怜惜玉伶,好不好?” 然后才缓松了自己腿上的力道,不再夹住他那暖热粗糙的手。 但陈一乘却在此刻将手抽离,转而掀开自己的衣袍,仍然紧闭着眼睛的玉伶只能听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腿分开。” 陈一乘再次命令道。 玉伶的身体好似在听到他的指令后就软了下来,乖乖地作势要慢慢分开腿。 但玉伶没想到陈一乘并没有多少耐心,用双手直接用力分压她的腿,她的裙摆再次滑到了大腿根部。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腿间擦过一个滚烫又炙热的物什,抵住了花心,便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向里顶弄。 玉伶并不认为她足够湿润到被他这样粗暴地插入,所以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疼到似是被他劈成了两半。 24.初次 除了尖锐细密的疼痛,还有似火烧燎的热肿。 玉伶的眼泪仿佛在此之前已经彻底流尽,所以现在疼到昏头昏脑的她只是咬白了自己的下唇,和她毫无血色又渗着冷汗的脸颊是同一个颜色。 一句话不吭,一滴泪不流。 陈一乘只顶入了前端便再深入不得,玉伶不够湿润又绞得太紧,让他寸步难行。 戳破那层薄膜后很快便出了些血,比刚才要润滑许多,要是他想,还可以再进去一些。 只是她正埋首在他胸前,僵硬到一动不动。 她的无声沉默让他只能从她身体偶然间的颤抖和她鼻间急促的呼吸里知道她的疼痛非常。 陈一乘抱住玉伶的肩。 她似乎总在不该要强的时候倔强,要是她能像刚才那样哭几声,说不定他还会哄她几句。 但这样好像才是她的小性子,她并不会轻易服输认错又甘落下风。 想要怜惜她的心情和被情欲模糊,搅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他甚至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用那样苛刻的语气质问了她之后又被她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勾引从而强要了她。 不,她一直在不自知地引诱他。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她而硬的。 就在他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的时候,就是她说出想要他帮她破处的荒唐话的时候。 或许……是喝了酒。 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失控的时候。 陈一乘的手抚上玉伶的发顶,温柔地抚摸着她被雨沾湿又在室内干掉后的头发。 她的两条辫子已经有些松散毛躁,眼睛所能看见的耳珠微红,不知为何都俏皮得紧。 喉结滑动,更感燥热。 玉伶开始适应被他侵占扩张之后的火辣痛感,呼吸稍缓,想要减缓疼痛的生理性湿润也在帮她接纳他的硕大。 他安抚她的动作和他此时的温柔让玉伶感受到了他的怜意,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这时她才开口,只有一些颤颤的气音:“您……再进来一些吧。” 语气听起来似是被他欺负到委屈得不行,可说出来的又是这种勾吊着他的话。 陈一乘并没有动,柔声问她:“可好些了?还疼着?” 玉伶的心因听着他体贴的沉声喑语而剧烈跳动了一下,好似这声心跳都刻进了她的脑中,她无法抵抗。 她仍然扯着他的衣襟,却不敢回抱他,但试着主动挺腰。 玉伶知道自己已经比刚才要湿润很多,特别是在听到他带着关怀意味的话语之后,暖热的小腹止不住地泌出了许多淫液,减弱了很多撕裂般的痛感。 要接纳比刚才进入时还要胀大些许的性器,需要玉伶忽略记忆里对疼痛的恐惧,还要她拿出给自己上刑的决心。 他那里是真的有些大…… 玉伶惨白的脸就着这个想法而有些开始泛着红赧,体味着因她挺腰的动作而深入一些的肉茎,一寸一寸被他占满的感觉让她心颤不已。 她也听见了陈一乘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他已经藏不了他从她这里得到过的快乐。 而玉伶没再感受到猛烈的疼痛,甚至因为这种被他填充从而碾平内壁的陌生感里酥软掉了半边身体。 但这场勾引的戏码还没有结束。 “军座……玉伶想着已经可以了。”玉伶松开了抓住衣襟盘扣的手,抬起的腰也就此回落,甚至她还往沙发里缩,让他快要退了出去,“玉伶刚才说的帮忙,是想问您浴室在哪里,并不是这个事……” 玉伶现在才敢仰头看他,细声细气地说道:“但还是要谢谢您,玉伶……”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不是她故意的,只是玉伶在他这种像是要吃了她一样的可怖目光里,说不出一句多的话来。 “用完了就丢了?” “谁教你这样过河拆桥的?……你的表哥?” 玉伶一听他严肃的声音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她又听见那根镇尺掉在地板上而后滚了几圈的声音。 然后她感受到他退了出去。 玉伶还没来得及在心里赞许他的忍耐力,只想着自己也许拂了他的兴致,今晚就到此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 可她没想到陈一乘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抱着她的腰,仿着她刚刚挺腰的动作,他自己再一深顶,玉伶这次是直接被他入了个彻底。 “啊——” 玉伶皱眉哼叫了一声,娇媚的声音似痛似乐,听不出来。 她抽了一口气,体内热热的物什撑得她是又胀却又觉得空虚,怪异的感觉让她继续拉着媚声问道:“军座,您这是……?” “都被人插了,还摸不准我要干你?” 陈一乘这一句直白的反问倒是噎得玉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都烫得好似在冒热气,那种空虚的感觉都快要压过钝钝的痛感,她明白过来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玉伶此时才敢抱住他的腰,算作她的回应。 陈一乘等不到玉伶的出声回他便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手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躲,抽动的节奏并不像他进入时那般迅猛,而是缓缓地在她的最深处抽插。 也许他是在让玉伶适应,也许他在感受甬道内里对他的爱抚。 但渐渐地,他便不满足了,也孟浪起来,大幅抽出又大力捣入,又快又猛,玉伶原本轻声细气的哼哼都变成的控制不住的娇吟。 “嗯啊……慢,慢点……” 每次被他插入时而作弄出的水声都让面红耳赤的玉伶想要捂住耳朵,可逐渐上来的快感已经控住了她的心神,她现在真的只能想着正伐踏着她的陈一乘,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陈一乘在此时轻咬了一下玉伶的热烫的耳廓,低语道:“叫得那么骚,越插水还越多,可是喜欢?” 他带着情欲的性感哑声带着热度吹入玉伶敏感的耳朵,她剧烈地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陌生又突然的高潮让玉伶闭眼仰头尖叫了一声,甬道内泄了水,又紧夹着他的肉棒不放,似是作势榨出他的精液来。 她也终于听见了陈一乘的一声喘息,但他依然没停下捣弄她的动作,强硬又不容拒绝,是他一概的作风。 以至于他在她体内射出来的时候,在高潮里又被续上高潮的玉伶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所以她认为他落到她唇上的一个转瞬即逝的轻吻是她的错觉。 25.窥视 这间商铺的二楼已经被改造过了,朝向江边的那一堵墙全都改成了透明的落地窗。 空气里溢着淡淡的松节油的气味,这种精油的味道仿佛是西式洋画的标配,闻不习惯的人不管待多久都还是会感到头晕目眩。 房间的一侧摆着错落的白色木柜,另一侧摆着两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各式的画笔,颜料还有画刀。 当然画笔不在笔筒里,颜料不在收纳盒里,乱七八糟。 连陈一瑾眼前画布上的起稿都是同样凌乱不羁的黑色线条。 但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炭条,似是感到热,走到一边去将小窗打开,用手解开领口的扣子,扯开了才觉得好了些。 再拿起炭条时,用几笔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物轮廓,胸臀只有弧线充当圆润的弧度,大抵在想着画着一个女性。 不过到此,陈一瑾停笔再也不画了。 甚至还把剩了些许的炭条直接抛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清脆的“哐当”声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摔碎在了哪个角落里。 开窗之后,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楚地传到了室内,江边雨水滴落的声音好似比滴在路上屋顶上的声音还要大,闹得人心烦的人更加恼了烦了。 陈一瑾去隔间的休息室里洗了手,又用冷水扑了脸,只觉热到浑身不爽利,他似是已经闻到了被他热出来的汗水一并蒸出来了的酒气。 镜中的他额边正滴着水,滑下来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顺着被他自己扯开的领口,滑过锁骨,沾湿在了他的白色衬衫上。 蓦然间想起玉伶在饭店里叫他的那一声怯怯的“瑾哥哥”。 耳廓在发烧,心也跳得快。 甚至还有西裤里的那物顶住了布料,压得有些生疼。 陈一瑾更觉得烦了。 骗了他的是玉伶,今晚惹了他的是玉伶,那杯酒都是她给他敬的。 更别说她给过他的那颗糖,她娇声唤出的亲昵称呼。 就连现在想的也还是她。 陈一瑾觉得那个小妮子就是故意的,她在图谋不轨。 他把那些想起来就心烦意乱的事情全都归在了玉伶身上。 拿起车钥匙下楼,开车回江边的别墅。 他现在只想冲个冷水澡然后一睡不醒。 …… 停车时,陈一瑾发现了陈一乘的车,以及他的勤务兵正在驾驶室里等着他。 虽然有些奇怪,陈一瑾知道大哥并不经常来自己这里,但还是没有多在意。 雨仍然下着,愈发大了起来,打在石子路面上时“劈里啪啦”直响,简直有震耳欲聋的趋势。 所以,当陈一瑾关上别墅的门时,突然隔绝一切的安静氛围让一点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楼的客房。 娘姨过了时间定是回宅子里去了,大哥这会儿在客房里做些什么? 陈一瑾缓步悄声走近后,逐渐清晰的声响让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今晚可能喝醉了。 客房的门并没有关紧,里面的灯光漏出一些到只留了一盏夜灯的客厅。 也把一个压抑断续又娇媚纤弱的声音递到了他的耳中。 陈一瑾握住门把的手没有动。 他像是完全僵直在客房的门口,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条缝隙所能让他看见的景象,只能让陈一瑾完完全全用无法言喻来形容。 他的大哥和一个女人在客房的浴室里。 衣着完好的陈一乘背对着他,怀里的女孩正坐在洗手台上,双腿被彻底分开,手揽着陈一乘的肩,脚上的长白袜已经掉了一只,另一只也只是堪挂在脚踝处,在欢爱中颠颠颤颤的节奏里快要完全从她光滑的脚背滑落。 熟悉的女声,蓝衣黑裙的学生装,微微晃荡着的麻花辫子。 那不是…… 陈一瑾以为今天晚上在盥洗室见到从倔强变成怯弱的玉伶是她最可爱的样子。 也许他只是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设想过这种时刻。 她在小声地说:“没力了……嗯啊……不要了,不要……” 玉伶闭眼趴在陈一乘的肩头,蹙着的眉在飞霞的脸上快要堆在一处,眼角红红,鼻尖也红红,她只哑声唤着哼着,松散的辫子所掉出来的几缕发丝贴住了她香汗淋漓的脸颊。 被完全掀开的裙子暴露着纤长的腿,上衣的襟扣此时也被解开了大半,露出了嫩白的奶,上面缀着一颗粉色的蕊珠,正被陈一乘单手握着搓揉着,稍微换个角度就能看见白皙肌肤上留下的深色指痕。 “当真受不住了?” “……还是又要到了?” 玉伶只胡乱摇头,好似已经精神恍惚,一会儿说着“不要”,一会儿又说“不要停”。 陈一瑾闭上了眼睛,喉结因吞咽的动作而滑动了一下。 视所不见,耳即清明。 娇软的呻吟,交合的水声,朦胧的喘息,并不会因他闭眼而停下,只会不断攫取着他所有的注意力。 然后把本就模糊的情欲挑变成了一把旺盛到可以烧尽一切的火。 陈一瑾后退了一步。 松开门把的手转而覆盖到了自己身下,即使疼也用力按压着,不然已经硬到极致的那物顶着他的裤子会让他连走路都是一种稀奇古怪的滑稽姿势。 陈一瑾缓步退离,走上自己在二楼的房间,就像他回来时所打算的那样,他要洗个冷水澡。 他还在希望自己睡醒的时候,缓神明白过来自己是做了一场醺醉又荒唐的春梦。 …… 玉伶在浴室又被陈一乘要了两次之后,终于是累到连眼皮都睁不开的地步。 只依稀记得他把自己抱入渐冷的水中,帮她清理了身体,将她裹在一层绒毯里,然后放在了床上。 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掖好了被角。 玉伶装睡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他离开了客房。 只是她并不想在这里过夜。 身体已经在刚刚的情事里精疲力竭,但脑袋只消稍一清醒,马上就会被夜蝶的死讯占满。 玉伶想坐在警署门口,等天一亮就进去,确保那人绝不是夜蝶。 绝对是江雍在骗她。 这种迫切的心情让玉伶强撑着坐起身来。 抓起身边那个佣人给她备好的干净衣服就往身上套。 只是穿到一半时,玉伶抬眼看向推门进来的人。 26.龌龊 玉伶正套上了衬衫,还没能扣上衣扣。 她只看见没开灯的昏暗房间里走进来一个人影,忙拉上自己盖着的毯子,掩了上半身。 落地灯被打开后发出了刺眼的光,让玉伶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她这时才看清走进了房间又不说话的那个人。 陈一瑾穿着丝绸质地的西式灰色睡袍,坐在了落地灯旁的沙发上。 清爽英俊的容貌,微微潮湿的发丝,睡袍腰间的系带大概是被他胡乱拧成了一团,领口衣襟处又露出了玉伶第一次见他时就看见的锁骨。 只是被他随意穿好的睡袍还要更暴露一些,玉伶已经隐约看见了他胸前结实肌肉的轮廓。 大抵陈一乘也是这样。 只是她还没见过。 玉伶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于是她垂下头去。 不过她知道陈一瑾还是一言不发,但却死死盯看着她。 看得玉伶有些发怵。 陈一乘说他今晚不回来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左不过最差的情况就是他知道了她和陈一乘的那档子事,但又和他陈一瑾有什么干系呢? “……你怎么在这里?” 陈一瑾终是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问她。 “和表哥吵架跑出来了呗。” 玉伶可没想把刚刚说给陈一乘听的故事又给陈一瑾说个全套,胡口瞎话信口拈来,哄人的骗人的,玉伶都在行。 但她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好心情来应付陈一瑾,她只想把他打发走。 陈一瑾听着玉伶还是一副呛怼他的语气,又想到她刚才在陈一乘身下娇弱柔媚的声音,不忿的感觉冲上心头,他直接讽刺道:“然后你跑到了我大哥的床上?!” 玉伶不说话。 陈一瑾到现在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自家大哥的问题。 玉伶看起来的确是大胆的,但陈一瑾就是不信她会大胆这种地步。 而自家大哥是个什么刻板威严的模样,他能不知道? 可他确实是看见了,他根本没喝醉。 陈一瑾此时此刻已经火燎烦躁到了极点,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烦得要命。 尤其是听了玉伶满不在乎地说着她只是跑出来了而已。 而且自己下面那物像是管不住了一样一直硬着,整个晚上又好似叁伏天被太阳火烤之后的傍晚一样潮热,他看着眼前的玉伶就仿佛连自己的心都被她堵住了一样闷疼。 这一切都和她有关系,而且关系大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陈一瑾走到床边,抓住玉伶提着扯着毯子的手腕,再次逼问她,说道:“我在问你,你们今晚干了什么?” 玉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慌了神,没怎么细想就回道:“和你没有关系。” 倒是说出了真心话。 他并没有任何资格来质问她,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又挣不开,玉伶也开始烦了起来。 就像她在那家咖啡厅烦他自作多情的帮忙,也烦他那些无知又狂妄的言语和要求。 陈一瑾则被玉伶的绝话气到七窍生烟。 床边放着玉伶换下来的校服裙和她的衬裤,她现在只穿了文胸和那个佣人为她准备的陈一瑾的旧衬衫,下面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穿。 玉伶看着陈一瑾随手把她的衬裤拿起来,甩开她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迎着他的视线,听他说道:“你们做什么龌龊事还要脱到这样一干二净?” 说罢还把那条底裤递到玉伶眼前,生怕她看不见。 玉伶都快被他的言行气笑了。 只是陈一瑾的手劲是真的大,她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疼得她笑不出来只能直皱眉。 玉伶回话时,当然还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你不都知道了,问来作甚?” “既知道问来没用,那岂不是和你无甚干系?” 说完心情大好的玉伶突然有些后悔。 她认为此时陈一瑾看她的眼神和谢沛有些像,都是那种慑人的可怖目光。 就在玉伶担心他会不会打骂她的时候,阴沉的陈一瑾却只看了玉伶几秒钟,倏忽间松开了她的下颌,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玉伶还以为他要摔门而出,但陈一瑾也只是随手带上了房间的门。 他的手上还拿着她的那条白色底裤。 她在心里叹了一句,大家门户的少爷当真还是有足够教养的。 只是她的那条衬裤不知道还能不能要回来了。 …… 而陈一瑾在走出客房的门之后,才发现头脑发热的自己把玉伶的衬裤也一并拿了出来。 脸在发烫,就连耳廓都在毫无理由地发烧。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仍然在气恼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更何况他到底在气什么? 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这一整个晚上都燥郁至极,谁来招惹他大抵都会被他没个好气地呛声回去。 只是这次他却被玉伶怼言到无话可说。 陈一瑾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小片白色布料,在楼廊阴影下的他鬼使神差地放到鼻尖嗅闻了一下。 他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淡雅到似是某种花的香气,但绕在鼻尖又似是有着勾人的奶香。 混在一起,蓦然间让他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陈一瑾放下玉伶的衬裤,又回头看了一眼客房的房门。 他记得自己是关上了的。 然后重新用两手展开被他揉成一团的衬裤。 不知为何,陈一瑾在此时此刻几乎都要屏住了自己呼吸。 平角保守的设计,蕾丝缀在边缘,但这些都不是他正全心满意关注的东西。 陈一瑾看着那片快要干掉的一大块水渍。 他用手指捻了捻,甚至还有滑腻的触感。 再次将手中的衬裤拿到自己的鼻尖轻轻嗅闻,只闻着那块水渍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陈一瑾压住了自己的呼吸声,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他在做一些腌臜的事一样。 特别是距离他几步远,又只有一门之隔的玉伶。 陈一瑾停顿了一下,转身走了几步,打开了客房的房门。 玉伶看着门又被打开,这不敲门的气势除了陈一瑾,她倒是想不起来别人了。 只是这一次,玉伶眼见着他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大概…… 他也想吃了她。 27.借口 玉伶抱着一团毯子,在床上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靠到了床头。 她硬着头皮迎着陈一瑾直勾勾的视线,等不到他说话,忐忑的心让她有些耐不住地赶紧起了话头:“我就在这歇住一晚,明天就回我表哥那里了……” 见陈一瑾没回她,玉伶隔着毯子抱紧自己膝盖,低下头才说闷声说:“你别这样看着我。”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一定要服软,逞强哪能逞过比她高大好多又气力数倍的陈一瑾呢? 于是玉伶温声说道:“我再也不说那些气着你的话了,好不好?” 陈一瑾似乎就着出门的片刻功夫就冷静了个彻底,但他又仿佛没听见玉伶的话,平白问道:“你把身子给了我大哥,做的是何打算?” 玉伶用双手捂住脸,好似不愿听他说这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别说……” 陈一瑾听着她软弱又细小的声音,她像是在委屈着,又像她刚才申述过的—— 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想大哥娶你过门?” 低着头的玉伶听见他走近的声响,心跳加速,听他继续说着:“我可不会认你这个大嫂。” 陈一瑾用他平平的音调说着一些明里暗里都刺着人的话,玉伶现在都有些摸不准他在这里和她费这些功夫到底是要干什么。 若只是来警告她的,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 且不说陈一乘娶她做正房太太,就连做个姨太太在玉伶看来都是她痴心妄想。 更何况玉伶根本没存那个要陈一乘负责的想法。 她现在是江雍手底下的妓女,这层窗户纸要是捅破了,说不定陈一乘还想一枪了结了她呢。 可玉伶现下也只能照着陈一瑾的话回他:“我不嫁你的大哥,也没指望做你的大嫂。” 这倒是没骗他。 陈一瑾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玉伶又听得他问:“你不是连让我画着写着都不许,为何我大哥污了你清白还如此浑不在意?” 她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把那颗姜糖吃掉了。 两腿被长时间分开还酸软得厉害,腿心还红肿刺痛着,就算是在派乐门接客,她也想推了明天再接,疲累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玉伶眼见着他都走到了床边,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摆出一副为难无措的模样,抬头看向陈一瑾,掐着委屈的腔调,说:“我……我不知道,既丢了,就丢了吧……” “……你别和我表哥说,也不要告诉别人,可好?” 她今晚哭过的眼角依然红着,昵软的声音都好似能揉出一些眼泪来,只不过玉伶的泪也许早就流尽了。 玉伶只希望他见她可怜,放她一马,他要是说想画个千百十幅画,玉伶都会应了他。 可他们也就这样对视着,陈一瑾没再说着他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 他的视线看得玉伶只想逃。 陈一瑾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再次出声时已经有些涩哑:“你能不能……” 玉伶的心先于她的想法而狂跳一声,她看见陈一瑾把她的衬裤递到她的手边。 快速跳动的心连带着脸一起熏红,玉伶扯着衬裤的一角,把它从陈一瑾手里拽了回来,同时打断了他的话语。 然后把衬裤揉成一团藏到了毯子底下。 像是完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玉伶把她的衬裤压在腿下,才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也和我……” 他的话说不全,但玉伶已经猜想了个大概,可她还没能来得及拒绝,就听着陈一瑾似是下了狠心一般说道:“你能不能也和我来一次。” “我保证不和别人说起,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fernando那里,不会和他说你和大哥之间的事情。” 玉伶睁大了眼睛瞪看着前后不一的陈一瑾,她演着这种纯洁小姑娘的戏码,装作被他吓得不轻。 于是她避开了他的要求,想要愣神糊弄过去:“嗯,我明天自己回去就好,不劳烦二少爷了。” 但她没想到陈一瑾直接俯身下来,手撑在床上,将她纳在自己身下,他的唇几乎都要贴到了玉伶的鼻尖。 不过玉伶的身后就是床头,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可我就是想你麻烦我,”陈一瑾低声说着,玉伶只觉暗色灯光下的他看起来异常危险,“你不在乎清白,给我大哥操爽了,就不能给我一点好处?” “糖都分了两颗,现在我也想要点甜头,不行吗?” 玉伶听着陈一瑾用他原本温润的声音来说着这样直白燥话,英俊的面容近在咫尺,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只能偏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手搭到他的肩上,作势要推开他,还一边说着:“不要……” 玉伶咬着唇,仿佛被他的话伤了心:“我是没了清白的身子,难道二少爷这就要把我看作那下贱的娼妇,就要随意作弄我不成?” 哪知陈一瑾直接把她的双手手腕控到她的头顶,压在床头,反倒指责起她来:“你要是没在我大哥身下叫得那般骚浪,我如何能惦记到现在?” 玉伶的眼里此刻终是涌上了一些泪意。 陈一瑾许是真心见不得玉伶哭,松开了她的手腕,但却没松开她的手,带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下探,还哄她道:“别哭,不来就不来,那你帮我摸一摸,哼几声可好?” 玉伶要的就是他的让步,吃了那姜糖又精虫上脑,她当真担心才破处的自己应付他不来,惹又惹不起,这样已经很好了。 假意挣扎了几下,当然挣不开他的手劲,玉伶羞着脸,轻声说:“你莫要骗我……” 陈一瑾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没忘记讽她:“只有你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玉伶还真较上了劲:“你说你叫怀瑜,你当时就骗我了。” “怀瑜是我的表字,”陈一瑾抓着玉伶的手隔着睡袍按在那团硬物上面,舒服到喘了一声才凝看着玉伶死咬着下唇的别扭表情,心情好了不少,“硬着呢,摸到了吗?” 玉伶听他前一秒还在一本正经地呛声她,下一秒就开始胡说八道,而且手心碰到那物似乎活泼得紧,隔着衣物的搏动都让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但玉伶害羞又无奈,只管说着瞎话:“没,才没摸到呢……” 28.调情 陈一瑾现在对着玉伶倒是莫名有了很多耐心。 她说没摸到,那他就牵带着她的手,轻松解开了睡袍腰间并没有怎么系好的腰带。 开襟的睡袍一下变得松松垮垮,他把玉伶的手按到了他的阴茎上,强迫她的手直接环握着。 玉伶被他那里的温度和他粗重的呼吸声羞到慌不择言:“……你怎么里面什么都不穿!” “这是我家,我怎么穿还用别人指点?” 陈一瑾理直气壮地回着玉伶,却又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倒想问你,你在我家赤身裸体地摸着我的鸡巴又是何缘故?” 玉伶听清后,还是头一次被他噎到回不出一句话,身体却莫名酥麻了靠着他的那一半。 她只瞪视着陈一瑾,想不明白他怎么能用这样正经的表情说出这种粗野的骚话来的。 然后使劲拧动手腕,存了心不配合他了。 陈一瑾由着玉伶把手抽了回去,自己却掀开毯子的一角钻了进来,这才发现玉伶上半身穿着自己的旧衬衫,下半身如他所想的那样赤赤条条。 脑袋像是一瞬间懵了一样,陈一瑾突然压住玉伶,她连叫都没能叫出一声,就被他覆吻上了她的唇。 他一边张嘴试着用舌尖叩开她的唇,一边说着模模糊糊的语句:“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甚至还强势用膝盖打开玉伶交迭的双腿,不让她合拢。 但玉伶一缓过神来就偏头避开了他的吻,却又被陈一瑾掰着下颌,正脸过来看他,又问:“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说罢用手熟练地解开了几颗玉伶已经扣好的衣扣,看着不久前被他窥视过的白嫩乳房暴露在他的视线里,顺手将文胸往下一拉,粉色的乳尖挺立着,和她的人一样娇娇俏俏的。 就是她那乳儿上的指痕在提醒他,他并不是第一个触碰这里的人。 心烦的感觉又重新续燃,陈一瑾不管一直不回他话的玉伶,咬定她勾引了自家大哥现在又在吊着自己,低头将她小巧乳房上的樱果纳入嘴中,似甜似蜜的香味勾得他吸了一下,烦闷郁结的心情又使他狠狠咬了一口。 这下不出声的玉伶倒是疼得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他还想怎的弄她,轻声说:“你别这样,疼呢……” “我……帮你,你可别咬我。” 颤颤的怯弱声音,听来好不可怜。 这次是陈一瑾默不作声了,他嘴里仍然吮吸着轻咬着,力道小了不少。 有了一些微妙感觉的玉伶有些失神,他手掌的热度叫她瞬间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在抚摸她的到底是陈一乘还是陈一瑾。 既痛又痒,既酥又麻,玉伶的手依然搭在陈一瑾的肩上,可她没再推拒他了。 反倒是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又闷在了嘴里,远了听不清,但他们之间如此之近的距离叫陈一瑾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松了口,继续用手指搓拧着已经有些微肿的乳尖,分开玉伶双腿的膝盖往前跪行了一步,蹭到了湿润的花瓣。 心中微动,没再强硬地压着玉伶,坐在她身边将她拉到自己的怀抱里,低头亲着吻着她的面颊,贴着她的唇角说道:“……让我看一眼。” 玉伶现下已经有些微喘,身体又贴着他烘热坚硬的胸膛,只觉陈一瑾好似要用他的体温把她烘干一样,连着说话的声都媚行沙软起来:“嗯?看什么?” 陈一瑾揽着腰的手顺着她的腰际滑到小腹。 玉伶轻微挣扎了一下,想要避开他的手。 于是陈一瑾便咬住了玉伶的唇,用舌尖点触着她的下唇,一手压在她的耻骨处,不让她再动了,嘴里不满地埋怨道:“你说了要帮我的。” “要是再骗我,说话不作数,我便像我大哥那样操你几回。” 玉伶听完不敢动了,任由他的手继续往下滑,两指分开肉瓣,擦过肿硬又敏感的阴蒂,身体颤了一下。 她把脸转埋在他的胸前,听他说道:“让我看看这里。” 满含欲望的性感嗓音仿佛透过他的胸腔传到了玉伶的心里,双腿间又流出了一汩湿滑的爱液,浸泡着他的手指。 见玉伶不动,他便用两指夹着她的花心,指关节倏忽间突然夹紧捻动。 “嗯……” 玉伶紧紧攥着陈一瑾的睡袍布料,克制不住娇喘出的那么一声将她潮热的呼吸全都洒在了他胸前,然后才软着声音说道:“别这样欺负我,我给你看就是了……” 她只当陈一瑾也想像谢沛那样看着她的腿间自渎,毕竟上次她要帮谢沛时,倒是被他嫌弃做得不好自己动手了。 于是她便背对着坐在床头的陈一瑾,坐在了他身前。 玉伶的身体因为情动而滚烫着,脸则因为羞臊而同样在发烧。 羞耻心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在此时回头看向陈一瑾,垂眸说道:“……就看一下,好么?” 她的确没敢看陈一瑾现在的表情,但她低头时却看见了他腿间昂扬的硬物,刚才摸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粗大,现在看来完全不逊色于他的大哥。 玉伶觉得连她的眼睛都好像被烫了一下,赶紧闭上了。 陈一瑾倒是宽容异常,别的没多说,就回了一个字:“好。” 玉伶咬着牙,先将双手撑在毯子上,然后又双腿跪在床单上。 她身后的陈一瑾看着穿着他的衬衫的玉伶将她的圆润的臀缓慢抬高,整个身体都在颤,好似在晃着屁股引诱他似的。 只有一盏夜灯的房间了连灯光都暗极了,但泛着水光的花缝处倒叫人一眼就能盯上。 蚌肉是肿的,大腿内侧也擦红了,连那颗探出花瓣的蕊珠都是硬硬红红的。 不知道自己大哥到底是怎样蹂躏她的。 只是那闭合的缝隙正出着水,顺着无毛阴阜滴落。 霜打娇花,雨打芭蕉,我见犹怜。 陈一瑾控制不住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可干干的喉咙好像是卡住了什么,仍然涩疼干涸到快要冒烟。 他的手抚上玉伶的臀肉。 玉伶被他的抚触吓得慌忙回过头来,怯声说:“……可是看过了?” “那便饶了我罢,好么?瑾哥哥……” 29.哄骗 玉伶接触陈一瑾到现在,知道他说话难听,但终归还是晓得疼惜女人的。 于是她便把好话都堆到一处来说,凑趣逢迎这种事是不需要任何代价的,只要没脸没皮就好。 但玉伶也许在此刻忘记了她从夜蝶身上学来的一个道理—— 男人都是一群禽兽牲畜。 陈一瑾听完她讨好的话语却只淡淡地回了句:“太暗了,看不清。” 他正看着玉伶回过头来看向他的蹙眉害羞的红润小脸,手按着她的臀,不让她坐下来。 玉伶的黑色长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胸前被他拨出来的乳儿像水滴似的垂着,乳尖颤晃着,连她身下的那张小嘴都在吐着水。 而且她刚才又启唇轻声唤了他一句“瑾哥哥”。 要不是她看着清纯,说话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他还真以为她是个什么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变来的。 专门变着法地来勾引他。 玉伶只觉在陈一瑾灼热的视线下已经羞到无地自容,没那功夫去辨他是真的看不清还是假的看不清,只消随便说了句:“你快点……” “那你再翘高一些。” 玉伶想着他怎么能这么磨人,可还是依了他。 双手不再撑着床上,转而捂住自己的脸闷在身下的毯子里,只堪堪用手肘稳住整个晃颤不已的身子,将臀再抬高了一些。 陈一瑾用食指轻触滑腻的花穴边缘,毫无征兆地便将手指插入了一个指节。 一进去便马上被内里的软肉绞缠着吮吸着,水又冒得多,插入一点便挤出一些,一点点的水声在这种玉伶都要屏住呼吸的羞耻氛围下异常清晰。 陈一瑾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手指又抽了出来。 “嗯……” 玉伶闷闷地喘了一下,声仍是娇的俏的,好似舒服得紧。 但她却又连声说道:“好了,你都摸到了,就别再看了……” 陈一瑾这次倒没为难她,只轻轻稳住了她的臀,让她坐起身来。 玉伶还没来得及细想他现在怎的这般好心,连声都不吭一下,自己的腿本就酸软,跪了这些时候更是软到直打颤。 于是她便往下坐,想直立着上半身来松一口气,哪知她正对着坐在了陈一瑾扶好对着她的穴口的肉茎上。 龟头撑胀的感觉让玉伶惊叫了一声,慌得想要整个人都站起来。 但陈一瑾明显就是故意的,揽着她的腰往下按,就这样盯看着她红艳湿沥的小穴被他的性器撑大,又顺着他压腰的动作一寸一寸地被她吞入,连穴口周围的软肉都被他的那物绷紧到了极致,好似根本纳不下,可她里面却又吸夹得正欢。 仿佛是她自己主动吃进去的一样。 陈一瑾用力掐揉了一把玉伶的腰,只觉得刺激得要命,哑声喘道:“水好多……真的好骚。” 玉伶已经有些神智恍惚,湿透了的花穴被这样侵占带给她的是无法言喻的满足感,但陈一瑾这种连声招呼都不打的行为又让她气不过。 趁着他还没完全插入,玉伶又试着挣扎起来,起身的动作套弄着穴里的肉茎,两人都喟叹了一声。 却不想陈一瑾直接用双手抱着她,这次也不慢着缓着来,直接把她按坐在了他的性器上,顶到了头。 玉伶被这快速插入的动作顶弄到视线里一片雾雾朦朦,妩媚的嘤咛似是不满,又似是快乐。 抽了一口气,缓了缓神,玉伶斥道:“你……你这是在耍流氓,你骗我!” 只是她这时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任何怨怼,倒像是在撒娇。 陈一瑾只管往上再一深顶,听着她的指责变成了娇鸣,才道:“你骗我那一次,我骗你这一回,不就扯平了?” 然后又蓦然温柔起来,保持着插入的姿势压倒她,在她耳边说:“玉伶……你里面夹得好紧,喜欢吗?” 玉伶不答,陈一瑾就继续说着骚话:“你自己吃进去的鸡巴,现在又吸着不放,这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好像快被陈一瑾的连篇鬼话给污了去,偏头来想要驳他,他却顺势吻住她的唇,就着她想说话时半张的小口勾住她的舌,一开始没能得逞的吻现在才让他遂了愿,像是吃到了一颗好吃的糖,含着化了都舍不得嚼碎咽下去,和她黏黏腻腻地舌吻着。 身下也开始耸动起来,一想到玉伶刚才的乖顺,连抽插的动作都缓了许多,他的确是想温柔对待她的。 但转念又想到他大哥不知道在她身上泄了几回,心里酸得厉害,咬了一口她的耳廓,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 玉伶闭着眼睛,蹙眉摇头。 “他让你爽了么?” 玉伶还是摇头。 陈一瑾给予她的快感的确不比陈一乘少,两人作风不同,各有各的好处。 可玉伶现在只管下意识地讨好陈一瑾,旁的男人当然一概不认。 甚至还哼了几声,说着:“……快不行了。” “瑾哥哥呀……” 她突然这样媚声唤陈一瑾,爽得他头皮一阵发麻,只得停住缓一缓,不然都差点被她勾得射了出来。 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始再次捣弄她,啐了她一句:“你怎么能这么浪,嗯?” “被我大哥操了还不够,偏生还要诱我来干你几回?” 可玉伶现下已经快要到高潮,迷离的她主动吻着陈一瑾的唇,臀也翘着迎合他的抽插,让陈一瑾忍过劲的射精念头又在穴内软肉的紧夹里变得愈发控制不住。 骚是真的骚,却又是生得这般娇俏水灵的模样,哪里都是好看的。 于是便干脆不忍了,原本温柔的动作也全被他抛却,只管大力进出,汗水全都滴洒在了玉伶身上穿的那件旧衬衫上面。 玉伶的高潮来得又急又猛,满溢的水液和紧致的肉壁终是让陈一瑾在体味到极乐后全都释放在了她的身体里。 她只记得他射了好几股,连小肚子都是胀胀的,他又不愿拔出来,射精之后还要往里顶上几顶,似是又勃起了。 但玉伶早就累极了,高潮时的头晕目眩好似永远都缓不过来,眼前一黑。 都不知道陈一瑾到底折腾了她多久。 说不定连他那“骗你这一回”都是说来哄骗她的。 30.零落 玉伶有早醒的习惯。 但这次她认为自己是被闷醒的。 男人的一只手横在她胸前,将她搂抱着;他的腿也压在她的大腿上,他几乎都快要把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向了她。 玉伶借着天蒙蒙亮的光,看见了将头靠在她颈窝处沉睡的陈一瑾。 他们正裸身抱在一起,已经亲密到不能再亲密了。 玉伶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只是陈一瑾这种熊抱的姿势真的让她动弹不得,而且他身为一个健壮男人的重量又将她的胸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他还把她的头发压住了。 毫无法子的玉伶只能唤他:“……二少爷?” 陈一瑾的眼睫颤了一下,并没睁眼,甚至连嘴都没张,哑着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音:“嗯?” “松手好不好,你好沉……” 陈一瑾闭着眼皱眉,听了话后只松了力道,抱着还是抱着,压着还是压着。 玉伶的手得了空,开始掰弄陈一瑾的手,脚也踢蹬着他的腿,好似不愿待在他暖热的怀里。 还埋怨道:“不要压住我的头发,疼呢。” 陈一瑾似是烦了玉伶一大早没完没了的絮叨,便松手翻了个身。 玉伶这下终得浑身轻松,忙坐起身来。 就是过度欢爱之后的身体仍然酸软得厉害,身下穴内随着她坐立的动作而流出了一大滩陈一瑾昨夜射进去的精水。 玉伶甚至还感到头晕晕沉沉,喉咙也涩肿疼痛。 她抚额坐在床边,等那阵晕眩的感觉缓过去,哪知陈一瑾这时又靠了过来,抱着她的腰,喃喃问她:“你要去哪?” “……才不让你走。” 玉伶拂去陈一瑾的手,但又安抚着他,说:“我去一小会儿。” 陈一瑾此时才睁开眼睛,凝视着玉伶的侧颜,忽然说道:“你好漂亮……” “……我又硬了。” “来么?你昨夜说喜欢的,再来一次好不好?” 玉伶一听他这话,只想他怎么还能这般生龙活虎,没睡醒都能惦记着那档子事。 陈一瑾贴着玉伶的腰际,闭上眼睛,唇碰着什么就亲着什么,还伸手把她往床上拉。 玉伶心里只有警署和夜蝶的事情,哪还有心思来应付贪得无厌的陈一瑾,哄他道:“你先睡着,我去浴室小解,一会儿回来陪你,可好?” 陈一瑾得了宽慰便乖了许多,只嘟囔叮嘱她动作快些,然后又似是睡了过去。 玉伶替他盖好毯子,余光看到他身下勃起后顶出的一个帐篷,不留情面地暗骂了他一声“淫棍”。 她蹑手蹑脚地去浴室用冷水稍稍清理了身下的狼藉,腿合不拢,瞧着镜中的自己都感觉憔悴了许多,似是病了一般惨白着脸。 赶紧用水扑了扑面颊,清爽清醒了些才穿好了昨天的校服裙。 陈一瑾的衣服她是万万不会再碰的。 辫子编成了玉伶惯会的那么一股,然后无声缓步地走出了客房,出了陈家的别墅。 而陈一瑾睡了片刻便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想要揽过玉伶蹭她的头发,但却捞了个空。 连身旁那片床单都是冰冷的。 坐起身来看了一圈,这房间里哪里还有那昨夜在他身下、今早又在他怀里的软香娇玉似的美人。 床边只有她穿过的他的那件旧衬衫,好好迭着,仿佛根本没有被人动过。 耳边似乎还留有她说过的昵声软语: “一会儿回来陪你,可好?” 陈一瑾不知为何又开始烦躁起来,烦得他睡意全无。 他想起自家大哥昨晚离开时,还专门上楼来嘱咐他说玉伶在这住一晚,叫他不要欺负她,让着点她。 更烦了。 起床后,陈一乘的勤务兵过来,说是来接甄小姐。 正巧算是撞到了陈一瑾的脾气上,没个好脸色,敢情像是人家欠了钱似的,呛道:“接什么接?早跑了!” 不仅跑了,还又骗了他一回。 这笔账他可是记得死死的,下次见到她绝对要连本带利地全都讨回来。 …… 玉伶打着黄包车去了于经理说的那个警署,办事员见她年轻,又是个学生打扮,可嘴上说的却是来辨派乐门失踪的歌女,心下觉得奇怪,便问了几句,得知她来找姐姐。 昨晚的暴雨过后,昏暗的早晨空气潮湿,飘着几丝小雨,哪里都是湿漉漉的。 曝尸的空场地上只搭了个简易的破棚。 许是怕暴雨冲掉棚顶的蓑草漏雨下来,几具尸体还裹了一层草席,老远就能闻到淡淡的腐臭味。 可昨夜雨势太大,果真冲垮了半个棚顶,连带着裹尸的草席全都湿湿嗒嗒。 玉伶忍下了闻到臭味后想要干呕的欲望,掀开了那个办事员指的女尸的草席。 旗袍的颜色样式的确是夜蝶失踪前穿的,挽的发髻也是她偏好的,就连她耳边的那对珍珠耳饰都是玉伶见过好几次的。 只是夜蝶已经失踪了好些时候,这尸体从水里捞上来时都已经膨烂到有些眉目难辨。 玉伶的眼睛好似不会眨了,盯看着那尸体口鼻处的水草沙泥,酸涩的眼睛只流出一汩又一汩的眼泪。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着手轻轻地拉开尸体旗袍后颈处的领口,看见了脖颈上的一颗小痣。 玉伶记得她以前替夜蝶洗澡时,总是会留意到这点细节。 那颗小痣曾在她白皙软滑的皮肤上异常醒目。 现在也是。 玉伶瞬间浑身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漏雨后凹凸不平的地面形成了一些小水洼,溅起的泥点子全都粘在了她的黑色长裙上。 玉伶现在仿佛连哭泣都忘了,一口气都提不上来,眼前直发黑。 破棚里漏进来的雨水滴在了她的脸上,混着脸上流过的温热的眼泪,一时间只觉得身体累极,眼睛涩痛,心都不跳了。 她将草席重新盖好,试着站起身来,但眩目晕厥的感觉太过强烈,没站稳便往前栽倒过去。 只是身后的人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抱住了她的腰。 玉伶还没来及看是谁,她只看见了黑色油伞的一角,又似是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道。 “江老板……” 玉伶的这声没能唤出,撑不住还是晕了过去。 31.病中 玉伶醒来的时候,喉咙痛哑到一点点声气都发不出来,身体沉重,浑身滚烫,连眼窝都好似在冒着热气,就单看着自家公寓房间内熟悉的天花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淋了雨,被两个男人折腾了大半宿,又紧接着被打击到伤心过度。 所以当玉伶的视线落到坐在她身旁的青莺时,她的表情仿佛在担心玉伶就要这样撒手去了一样。 青莺刚给玉伶换过额上的湿毛巾,现在浑身上下只有额头是凉丝丝的,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玉伶,你烧着睡了大半天呢……”青莺温声说着话,替玉伶掖了掖被角,“夜蝶姐她……江老板出于以前的情谊,已经为她在公墓买了一块地,入土安息了。” 她说完顿了顿,打量着玉伶的神情。 正发着烧的红烫小脸似是绷紧了脸皮一般不会笑也不会哭了,只愣神看着她。 然后才睁着眼流泪,眼睛都不眨一下。 于是青莺赶紧说:“肯定饿了吧?我煨了一些粥,你用一些,身子好得才快。” 走到门边时,她扶着门框,宽慰道:“莫要难过了,女人命贱,妓女的命更是不值钱……得块地有个碑,总好过尸身都被野狗啃了去。” 她又凝神重色道:“江老板晚些时候会过来,你可不要在他面前哭丧着脸,他不乐意见这些。” “没了夜蝶姐,你不是还得指望指望江老板?……尹家的公子哥是头一个靠不住的。” “至于陈家……江老板搭过线的客人就莫要痴心妄想了,爬外可要小心仔细着谢当家的。” 玉伶好似什么都没听到,扯着嘶哑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哑声,轻轻地问青莺:“是谁杀了大姐?” 男人有什么用,狗屁不是的东西。 就算跟着夜蝶去要饭,也好过在那些男人面前陪着笑脸又自轻自贱。 更不要说还得摇着屁股哄着别人来干她。 何苦呢…… 大姐…… 玉伶想象里的夜蝶是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派乐门这种乌烟瘴气之地的,她本就不是属于这种地方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夜蝶连死都死得如此不体面,好似宿命已经将夜蝶和青莺口中那不值钱的贱命绑在了一起,她死得这般凄惨都仿佛还撞了大运。 玉伶原本想着,夜蝶肯定是哪个甄家门户里的大小姐,她写得一手好字,也端得一派气场,博闻强识,留过学也通音律…… 而且她明明厌恶男人,为什么还要待在派乐门这种只服侍男人的地方呢? 玉伶愤恼自己为何没有早些问她。 她也许只是从未想过会再也见不到她。 玉伶只想过—— 在那初夏槐花树下,身穿素色旗袍的夜蝶,将她的长发于花雨里散落,笑得无虑又烂漫。 合该如此美丽。 “……到底是谁杀了她?!” 玉伶突然拔高音量的质问吓了青莺一跳。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再说东国领事馆的事情,顿了一下才低声说:“夜蝶姐接触过的老板复杂得很,惹不起就不要多问了。” 玉伶闭上眼睛,由着眼底最后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浸湿耳边的发丝,不再言语。 青莺回来时,端来一碗稠米粥,一碗黑汤药。 扶着玉伶起身,拿枕头垫了腰,靠坐在床头。 青莺在派乐门混得比玉伶久,夜蝶没了她也把玉伶当成小妹妹一般看待,说:“接了客,可要当心……有了。” 她喂了一口粥到玉伶嘴边,自嘲地说:“男人不会对婊子肚皮里的孩子负责,他们只管自个儿快活。” “……别到时候什么都捞不到,谈情伤心,滑胎伤身。” 玉伶吃了几口粥,青莺便指着那碗汤药,说道:“江老板不会亏待跟着他的女人,这避孕的药都是他托人找外国的妇科医生买来的,性温,喝了行经时也不会像一些凉药喝过后让你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玉伶点头,接过后闷着一口气喝完了,没尝出什么味道。 之后又吃了一些西医开的退热驱寒的小药片,青莺叮嘱说晚上要是烧还退不下去,就得去医院挂瓶。 玉伶一概应下了。 吃了一些东西又喝过了药,玉伶迷迷糊糊睡了一整个下午,连青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半梦半醒间全是她最后一眼见过的夜蝶的惨状。 当玉伶再次被一个噩梦惊醒时,下意识往门边看去,却看见了坐在床侧椅子上的江雍。 他正看着窗外,英俊面容上的淡蓝色眼睛在傍晚时的暗黄光晕下仿佛是泛着粼光的美丽海面。 现在他看向了玉伶。 温暖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额头,说道:“烧已经退了,可感觉好受些了?” 玉伶连醒来时都是蹙着眉的,被他的手这样一碰,蓦然放松下来,忙坐起身,偏头避过他的手,哑声唤他:“江老板……” 看她一副慌措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甚至还往床的另一边缩了缩,江雍笑着,轻声说:“不想见到我?” 玉伶连连摇头,手里攥紧了被单,她不知道江雍在这里等了她多久,心慌之下还回道:“……当然想的。” 说完又觉不妥,更不敢看他了。 “你想见我,我就在这里,不好吗?” 他的声线始终温柔如一,玉伶恍觉自己此时的脑袋昏昏沉沉就是因为听了他这些体贴关怀的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玉伶病后呼吸时瓮声瓮气的声音,她试着从这种让她感觉无措的氛围里挣脱出来,犹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江老板,陈一乘的事……” “陈一乘今天过来问过你,”江雍拨弄着他手指上的扳指,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说他来负担你的学费,供你一直念完大学。” “……但要你去陈家住,去么?” 玉伶本不是想问江雍陈一乘对她的看法的,她只是想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应该告诉她关于夜蝶的事情。 哪想陈一乘似是真的信了她昨晚的那套说辞。 就算要去陈家,陈一乘还得拿出一笔他不知道的钱把她从派乐门买回去呢。 玉伶当然没有那个想法,夜蝶把她托付给了江雍,更别说她都不敢设想一直给她好脸色的江雍变脸又会是个什么模样,谢沛也不好惹,她只当江雍是在试探她,所以玉伶也只是回:“舜英只跟着您,江老板。” 32.敷衍 江雍一如既往地对玉伶说出的那些讨好谄语没有什么表态,平淡地说:“那正好,我已经帮你回绝了。” “说你病了起不来身,也不想见他。” 这对玉伶来说倒是省了些功夫,她把昨晚那些圆不过去的谎话全推给了江雍,现下应该不必去想若是陈一乘知道她是个娼妇雏妓会不会恼羞成怒。 江雍是保了她,不过要说这笔账也算不到她头上来,进一步是江雍让她卖来算计他陈一乘的,退一步还可以哭诉说是江雍逼她的。 把自己摘干净很容易,本来就什么都不清不楚,再做一做皮肉的勾当,要是能哄得男人心花怒放,就连胡扯自己是那天宫的下凡来的仙女,他们都会附和你几声说自己是想吃仙女肉的赖皮蛤蟆。 就怕陈一乘到时候不愿听她说话。 但江雍肯定不会白白留她,定还要她做些别的事,若不然送个顺水人情给陈一乘,对他江雍来说岂不锦上添花? 妓女也就这点用处了。 不过有些官家小姐还不是得听着父母之言嫁去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夫家里,嘴上说着八字绝配,门当户对,暗地里有多少不是卖女儿的。 还好娼妇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婊子才不讲情义,对女人不好或是床上那活不爽再找一个便是,就算寡身那也是活得自由自在,死要面子的大小姐们可豁不出这口气来。 就比如……尹禹巳那可怜的太太。 玉伶这时听得江雍道:“下次再带你去见陈一乘,你自己和他好好说上一说。” 她抬眼看他,但她读不出来他这次吊着陈一乘是何用意。 玉伶也不明白江雍是要她下次和陈一乘真心实意地说明白,还是假情假意地再哄他上一次床。 可终归这不是个现在必须弄明白的问题。 身为妓女,她不仅得哄好她的每一个客人,得到老板的欢心也是她的活路。 玉伶伸手覆到江雍的手背上,说:“晓得了,舜英……都听您的。” 她本来能把声音掐得更婉转一点,只是现在喉咙还是涩着疼,她觉得声音嘶哑难听,于是便摆出那副用惯了的楚怜模样来稍稍弥补一些,看着江雍说着挑不出错处的好话:“舜英喜欢您……只想待在您的身边。” 玉伶的手被反过来握住了。 江雍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玉伶的手背上轻点了一下,然后又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将手插入她的发间,从发顶一直触摸梳理到发尾。 温暖的手所触及到的地方似乎留有他的温度,然后蔓延到了耳根,玉伶还有些在发烧的错觉。 又听他轻声说:“伶伶乖着呢,我知道。” 玉伶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眼睛,他唤她的昵称好似一片擦过心尖的羽毛,她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被单布料,像是被他看穿了一样,倏忽间一句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了。 玉伶在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里有些按捺不住,还是向江雍直接问起了夜蝶。 陈一乘于她而言说白了挑明了也就是个恩客而已,她不在乎。 不仅在江雍面前,在谁面前和他撇清关系都可以。 她只要夜蝶。 “我只能说夜蝶在做一些情报的勾当。” 江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了过去,继续说:“我只是个生意人,不需要搞明白她是哪个党派的特务还是外国资本的汉奸。” 这个模糊的答案在玉伶的意料之中。 她接着问:“那江老板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夜蝶要是汉奸,那杀了她的大抵是军统的锄奸队;她要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特务,东国宪兵队和国民政府也脱不了干系。” 仍然是不清不楚的回答。 玉伶憔悴瘦削的脸落入江雍眼中,他将她额前的散发拨到她的耳后,柔声说:“伶伶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 玉伶对她这次拿到的报酬并不满意。 她觉得江雍在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糊弄。 生病之后的情绪敏感且脆弱,玉伶顾不得会不会得罪江雍,只连声问:“那东国领事馆呢?甄诗纨的事您到底知道多少?” 江雍漠然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玉伶已经从他的冷漠里体味到她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所以,他的的确确是知道更多的。 只是他并不认为玉伶值得他说那么多而已。 江雍松开了他手里的那簇玉伶脸颊边的柔软发丝,问道:“……想做什么?为夜蝶报仇?” 玉伶将他快要抽离的手握紧,固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回应着他的视线,却反过来问道:“江老板,舜英还能为您做什么?” “您明明知道夜蝶对我来说很重要,只要是我能做的,只要是我能为您做的……” 玉伶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起来,喉咙里都好似噎了一口气,呼不出来,咽下又只会心痛。 江雍用双手擦去玉伶眼角还未能流出的泪,低声说:“伶伶除了这具年轻的身体能拿出来卖,还能做别的吗?” 温柔的话语里是他冷情的批判。 玉伶知道他在委婉地提醒她作为一个婊子的事实,若是她能拿出别的傍身活计,能在正道上强过一些男人,哪用像现在沦落风尘? 可玉伶偏生横下了这颗心。 男人连亡国都能归到女人的美色魅体上去,这难道不就是婊子把男人当狗来耍弄的真本事? 玉伶闭上眼睛,由着暖热的眼泪滑落,滴在江雍的手腕上,颤着声又瓮着气,轻轻地说:“我的确只有这具残破的身子,但能让您快活快活……难道不好吗?” 说罢,玉伶松开了她捏握住的江雍的手指,转而伸手试着触碰他的唇角,贴近了一些,仰头吻着他的下颌。 但江雍却直接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一只手从她的锁骨处移到了后颈,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仿佛就是在等她此时此刻的主动。 只是他这样一下反客为主,倒叫玉伶连点退路都没有了。 她只能在清醒的最后时刻想着自己身下许是还肿着,双腿动一动都会擦得痛,再来这一遭可不知道还要在床上躺多久—— 首-发:po18xx.com「woo18uip」 33.决心 虽说玉伶没和几个男人亲吻过,但她现在认为派乐门里那些见惯了各色男人的舞女小姐们会喜欢江雍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用说他英俊瞩目的混血外貌,连男女之间的那些事都能让女人……不,至少让她的心在这种莫测的暧昧里都快要暖化了。 所以……与其说一开始是她在试图引诱他,自始至终主导一切的还是他。 江雍控着后颈的手用着力,不让玉伶逃避和退缩,但她却并没有感到不知轻重的疼痛,一点点的强势和侵占意味能使她妄想出他想得到她的迫切,从而沾沾自喜。 可玉伶知道江雍并不是这样的男人。 就连那晚她赤身裸体地待在他的怀里,说着要把自己的清白身子交给他,他都能无动于衷地做一回柳下惠,她现在更是不觉得已经把她看透的江雍会和她上床。 好比现在唇与唇相贴的吻,只有一开始疾风骤雨般的氛围诱使玉伶想象着他和旁的男人无异,可是再无更多了。 不过江雍在松开她时,却意义不明地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带着轻微的痛感。 玉伶用手抚上被他咬过后微肿的唇,抬眼看他,用痛涩的喉咙强拉着软声唤他:“江老板……” “给别人好处不一定总能得到报酬,”江雍的手重新抚上了玉伶的长发,低声平静地说着,“伶伶可不要不要被骗了。” “江老板才不会骗我。” 玉伶笃定地说完,扯着他的袖口,固执地看着他。 江雍勾着嘴角笑了笑,似是在笑她的天真,又似是拿了她所谓的好处来交出对等的筹码,说道:“那我便不骗你罢。” “夜蝶留话说了,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的那些麻烦事。” 玉伶当然不信。 夜蝶自己说的要走,可她还说过会回来锦锡。 玉伶默认夜蝶是绝对不会骗她的,所以玉伶只能推测夜蝶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却没想到对方下手太快。 夜蝶和江雍的关系的确密切,但玉伶认为江雍说的全都是似真似假又一概信不得的鬼话。 她还想分辩几句,江雍按住了她的唇,道:“夜蝶的事情到此为止,斯人已逝,与活人再无干系。”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玉伶忙拉住江雍的手怕他离开,连声说:“不,和大姐无关……江老板。” 江雍侧身看向她。 玉伶脑子一热,只想着他今天走了,不知下回何时才能再见他,心间蓦然窜上来一个念头,还没说话便脸开始熏热起来,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手不松劲,声如蚊呐,说:“……不要走。” “伶伶喜欢您,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虽然玉伶知道诸如此类的话她在江雍面前说过好些遍,但她认为从没有哪一次是说得这般认真的。 她坚信所有男人都有同一个弱点—— 那就是对喜欢自己的女人不会太过心狠,他们需要这种被别人爱着的感觉,小的时候是母亲,大了便是别的女人,改不了的。 谁都喜欢只说给一人听的甜言蜜语。 只不过玉伶正狂跳着的心和接吻之后身下的濡湿感几乎都要把她自己骗了过去。 “那便安分点,我并不会亏待你。” 江雍许是听过太多女人和他说这种话,顺口而出的语句似是已经说过了很多遍。 但她能体会到他冷漠的语气似乎温柔了许多。 “关于这次陈一乘的事,我会给你一笔钱。” 玉伶明白他是在和她划清界限,于是在这时松开他的手,低着头,原本被江雍别在耳后的发丝尽数垂落在床单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冒着胆子打断他的话:“江老板,伶伶不要那些。” “我能和您一块去江上游船吗?”玉伶小声说着,好似这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在晚上看那隔岸江景,好么?” 她一直都没摸清江雍的喜好,只能这样想尽办法去试探他。 果然偏好温柔浮于表面的他并不喜欢被玉伶这样插话,他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继续说着:“那笔钱在谢沛那里,想要就去夜场里找他手底下的人即可。” 玉伶哪敢主动去找谢沛,他那个要生吞活剥她的架势叫玉伶都不敢试想再见他一面,只怯声学着江雍说着模糊的话:“不要……” “伶伶乖一些,我不在锦锡的时候,谢沛可以护着你。” “江老板要去哪里?”玉伶猜不中也顾不得江雍会不会厌弃她,打定主意做戏就要做全套,忙抱住他的手臂,“大姐也说要走,就……就……” 玉伶说到伤心处的眼泪自是簌簌掉落,噎着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伶伶莫不是在存心咒我?” 江雍随意调侃了她一句。 玉伶的心在他的手再次落到自己发顶的时候彻底放松下来,嘴上却慌慌张张地回:“没,才没有,莫要胡说……” 她也在这时听得江雍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去珠港一趟,不时便会回锦锡。” “回来再带你去坐船玩耍一番,可好?” 玉伶这才敢抬头看向江雍,没想他真应了她。 却一下撞进他的视线里。 淡蓝的眼底似乎溢满柔情与宠溺,连语气都带着安抚哄乐她的意思。 玉伶的眼睛好似此时此刻在诓骗她,只叫她看清这些。 他的确和那些不把婊子当人看的男人不一样。 而且他今日也由着她胡闹够长时间了。 玉伶头脑一片空白,垂眸点点头,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在心底叹一句。 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他…… 就连不是舞女暗娼的青莺无时不刻都在替江雍说话,前有怕她在人前胡乱多嘴说他的事,后有提点她江雍如何懂得疼惜女人,叫她老实跟着他,不要被旁的男人骗了去。 可玉伶也没听说过所谓的巴内特先生在派乐门里有哪些个相好。 ……有的话大抵也是传不出来的。 玉伶在江雍离开后看着傍晚昏黄的窗外,依然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 她必须为夜蝶做些什么。 要是让夜蝶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白白死了,玉伶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江雍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油盐不进又捉摸不透,套他的话属实棘手又麻烦。 她得去问问别人。 要她安分一点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这条命都是夜蝶捡回来的,当然她这个人只会是夜蝶的。 ……既做得出杀人的事,那也得有偿命的准备。 34.偶遇 有了个盼头和念想,玉伶在家歇了一天便见好许多。 她向青莺问清楚了公墓的位置,第二日一早穿了身素白的连衣裙,打着黄包车去了市立医院附近。 那边有几家花店,玉伶没打定主意去哪一家,便叫师傅停在医院门口,再自己走去旁边那条置备各种住院慰问物件的小街。 玉伶下车付钱时见着身旁有的人在装作不经意地侧目看什么,于是也回头看了看。 只一眼便看见了一辆车,以及属于军部那边的车牌。 穿着墨绿军装的司机在这个时候下车,玉伶认出来他就是那晚陈一乘的司机。 玉伶慌忙回头,余光瞄见的医院正门口,有另一个身着整齐军装的人。 她不想确认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陈一乘,拢了拢自己单肩背的小布包,便往旁边的那条小街走去。 …… 呢制的深绿军常服,锃亮的长筒皮靴,肩章领章正泛着寒光。 帽沿在他冷厉的面容上落下一层阴影,自成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近了都没人敢和他对上视线。 更别说他的红框胸章,就算不知道他是谁,但也应是知道“见红就立正”说法,单凭此物就敢肯定 他就算不是个将领也是个惹不起的高级军官。 司机替陈一乘打开车门,但他并没有立刻上车。 顺着陈一乘看过一眼的视线方向,司机看见了人群里穿了一身白的小姑娘,出声说道:“军长,您看那是不是甄小姐?” 司机已经跟了陈一乘好些年,能估摸猜到他的一些想法。 前天晚上刚捡回去的甄小姐,昨天早上还记得让他去二少爷的别墅里接她,虽然没接到,但陈一乘又接着去见了她的表哥。 别的他不敢想也不敢说,只知道陈一乘定是留了个心在这位甄小姐身上的。 果真如此,他听得陈一乘说:“叫她来一起吃个早饭。” …… 玉伶快步走进那条街后,心里那种闷慌闷慌的感觉始终消不下去,看见一个花店便只身走了进去。 好在花店老板是热情周到的,左问右问她想买哪种花,是不是来医院看望亲人之类的问题,喋喋不休间总算把玉伶绕了进去,把这件小事忘了。 她在徘徊犹豫许久后,买了几支白百合和马蹄莲。 又正直栀子花开的时节,店里面的栀子花的味道浓郁,让玉伶想起夜蝶身上的香水味道,也顺便一起买了几个还未开放的栀子花的花苞,想摆在家里。 于是花店老板帮她把白百合和马蹄莲裹在一处制成花束,未开花却能闻到淡香味的栀子花用报纸包好,不见光花便开得晚些长些,也方便手捧花束的玉伶将花苞放在她的小布包里,容易携带。 玉伶走出花店时,花店老板也一起送她出来,眼见门口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小哥,便贯彻那股热情劲,送着玉伶又向他搭话,问他可是需要买一些花。 玉伶当然也是看见了的,知道他是陈一乘的司机,她借着花店老板搭话的势头,假装不认得他也没看见他,目不斜视直往前快步走。 “甄小姐。” 玉伶听到这一声,驻了脚步,回头时面带微笑,心里却叫苦不迭。 江雍不在锦锡,她可不想招惹陈一乘,否则都没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更何况说得越多,错得就越多,纸没有包的住火的那一天。 所以不见就是最好的,碰巧的也要避过去才行。 玉伶也没有忘记陈一瑾那个大麻烦,她都把他的名片撕了个粉碎,决定了不会去咖啡厅见他,也不会去他的画室,不然她总感觉要是她再见陈一瑾一面,他准会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踹不脱也甩不掉。 谁叫他总是一副厚着脸皮又干着荒唐事的德行。 玉伶瞧着这位司机生的圆目圆脸像是个好说话的,她仍然装作不识得他,轻微皱眉回道:“……请问您是?” “我们陈老板想请甄小姐一起用个便饭。” 真是怕了什么就来什么。 连这种叫“陈老板”的套话都来了,不就是没想搞那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认定她是真知道“陈老板”是谁了。 可她前脚才对陈一乘说过自己在锦锡只有江雍这一个便宜表哥,眼下连个莫须有的亲近一点的亲戚都编不出来。 要不然就可以随便胡扯自己要在医院照看亲人,脱不开身。 “陈老板也是忙人,不费多少时也不会耽误甄小姐的事。” 玉伶越来越觉得这个司机是个精明的,她还没开口便来堵她的嘴了。 心下烦得很,几个念头转过,面上却只微微蹙眉,好似有些为难,说道:“我就现在有些时间,晚会儿就要回家了,表哥管得严,去不得了。” 哪想她这话正好合了对方的意,他说道:“那好,赶了趟,陈老板现在正等着甄小姐。” 玉伶以为他口中说的便饭是像上回晚间那种要喝酒的场合,完全没想到是此刻这个早点时间。 她认为是这个司机话里给她下了套。 早知道就问清楚一些了,现下推都推不掉了。 玉伶没了法子,只好跟着他走去停在人来人往的街口,车开不进这条小巷,只好停在那边。 她远远看了一眼,好在陈一乘并不在车上。 不然她都不知道暗地里会说成什么模样,医院这边人又多,嘴碎的舞女小姐们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可是头一个,江雍不在,传到谢沛那边也麻烦。 松了一口气上了车,玉伶还没来得及问那司机是要去哪里,只见他开的方向有些熟悉,忙问道:“不是要去吃饭吗?怎么去江边了?” “军长要一并捎上晚起的二少爷,我们现在去接他。” 敢情这个饭怕不是请她来吃的,倒像是她来蹭着他们兄弟俩吃那早上的一碗馄饨来着。 什么事啊?! 今天出门前就应该看一眼黄历,这下全完了。 玉伶现在只想跳车而逃。 所以,当陈一瑾开门上车的时候…… 他还正惊讶车上怎么还有一个女人,看清是玉伶后心突然跳得极快。 哪想玉伶狠狠瞪了他一眼,好似要靠那眼神剜剐了他,又装腔作势别过头去根本不再看他了。 长得甜,尝起来像蜜,却又能突然泼皮到像个小辣椒似的。 陈一瑾之前牢记要找玉伶算账的念头在他见到她的这一刻浑都忘没了。 只想再问她一句…… 还能不能找她再要一颗糖。 35.牵手 “一大早脾气这么冲?谁惹你了?” 陈一瑾本想好好和玉伶说话,刚刚急速的心跳过了劲后便回过神来明白她一如既往地不想搭理他。 说来也是,她坐在自家大哥的车上,要见的人不就是他大哥么? 那他岂不是倒贴来坏了她的好事? 陈一瑾还偏不乐意,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没个好声气。 玉伶只把自己的裙摆往自己这边拢了拢,又向车的另一侧挪了挪,什么都没说,也不看他。 穿着白色长裙、连辫子都没辫的玉伶今天看起来清纯得很,耳边会落到颊边的碎发被她用一个一字黑色发夹别到了耳后。 陈一瑾凝视着玉伶偏过头正看向窗外的美丽侧颜,一点点早晨的微弱阳光洒在她的鼻尖唇角,连她手里的花束都仿佛因此而黯然失色。 却又莫名想起前天早晨他抱着她的腰,也是这样看着她。 只不过那时候她正一丝不挂…… 她还温柔地说过会回来陪他…… 陈一瑾移开了视线,闻着车里来自花的香气,坐到后排时似乎又能从这些花香里区分出玉伶身上的淡香味。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这种勾人的味道记得特别清楚了。 陈一瑾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司机,不再吭声。 …… 市立医院附近有个大一点的酒家,点心部什么都卖,早上这会儿人已经很多了。 玉伶下车后本不打算和陈一瑾并着走,可司机也没说陈一乘在哪,放下他们后便把车开走了。 而陈一瑾一看就是来过好多回的,她没法只能勉为其难地在陈一瑾身后跟着他。 一层堂食的人特别多,跑堂和客人们穿来穿去,玉伶怕跟不上他又担心撞到别人,直盯着他身着白衬衫的挺拔背影,不敢有丝毫走神。 而且陈一瑾又走得时快时慢。 这像是在故意戏弄她,原本想去公墓的玉伶现在被这临时摊上的麻烦事闹得心烦不已,只能这样想着怪着陈一瑾,在心底啐骂他几句。 在玉伶差点撞上一个上汤菜的跑堂时,躲过去的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花束是不是被洒了汤水,但陈一瑾却回过头来,不由分说地抓着玉伶的手就拉着她往前走。 还侃她一句:“你怎么走路都不看人的?” 玉伶听来气得脸都有些涨红,不过她也只撇了撇嘴,从一开始就决定不理陈一瑾的她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和他说话,于是使劲挣扎想把手抽回来,滑出一点点都会被他攥得更紧,她完全挣不过陈一瑾的力气。 心下更气了,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门口这片堂食的散桌,里面是一些用屏风绿植隔开的位置,陈一瑾牵着玉伶带她走进了其中的一个。 “大哥。” 玉伶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白色百合花,听了陈一瑾唤的这一声,只敢用余光看方木桌边那墨绿的袖口,心里咯噔一下。 手在这时使劲拧动着,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挣开的架势。 好在陈一瑾也在这一刻松开了手。 玉伶这才抬眼看向陈一乘。 穿着军装的他看着更加严肃冷厉,而他的视线似乎正从她的手边移到她的面颊。 玉伶认为他的目光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 她不管陈一乘到底看见了什么,又会如何作想,她只知道江雍下次还要带她见他,绝不能让陈一瑾这倒霉玩意儿坏了她的事,忙软声唤他:“军座……” 甜腻腻的声调让陈一瑾听来都要软化了半颗心,没等陈一乘说话便插嘴道:“大哥,这里可没她喜欢吃的东西。” “哦?”陈一乘回着陈一瑾,但却看向玉伶对她招了招手,“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玉伶现在恨不得撕了陈一瑾的嘴,他怎么能这么会瞎扯胡掰,自己何曾和他说过吃食的话题。 这下已经乱得彻底理不清了,更何况陈一乘还就着陈一瑾的话口在问他。 玉伶面上只惊讶地看了陈一瑾一眼,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然后绕过站在她身前的陈一瑾,顺着陈一乘的手势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她的确不知道陈一瑾能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早上要喝咖啡吃面包。”陈一瑾随手拉开玉伶身边的位置,坐在了她身旁,“大哥你肯定喝不习惯,青年人的口味你怎么可能懂。” 能如此明着嘲讽陈一乘年龄的……估计也只有陈一瑾了。 “我不爱喝咖啡,也吃不惯面包。” 玉伶终于驳了陈一瑾的话,但并不是对着他说,而是看着陈一乘。 这下反倒是陈一瑾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玉伶。 他仿佛要用这表情讽刺玉伶在他大哥面前装模作样。 不过玉伶在桌下主动握住陈一瑾的手,使劲捏了捏,又用指尖暗示性地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想让他少说几句。 陈一瑾果真不说话了,连落到她身上的目光都别过移开了。 但他重新握住了玉伶的手。 “我刚点了一些,怀瑜喜欢这里炸的粢饭糕,他总说在外面上学的时候吃不到。” 陈一乘将他手边一张手写的单子推到玉伶眼前,说:“你看看要加些什么,挑自己喜欢的。” 玉伶这时正在和陈一瑾的手较着劲,她单手捧花,另一只手被他攥得死死的,想把单子拿近些都做不到。 只能用膝盖去顶他的腿,可陈一瑾好似把这当成了什么游戏,也用膝盖顶了一下她的。 西裤的光滑面料蹭到玉伶的大腿,有些痒,痒得玉伶莫名脸红起来,低声说:“我吃过了,就不用了。” “身体好些了么?今天见你在医院这边,可还是向学校告了假?” 陈一乘沉声关怀她的话语和牵着她的手的陈一瑾像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玉伶听来,她的脸更红了,红得连耳廓都烫了起来,只看着那张单子,点头不语。 她的发丝在刚才穿过散桌时有几簇从她的发夹里滑了出来,散在颊边,原本白皙的脸落在陈一乘眼里就如大病初愈一般;穿得也是素色的,身板弱小到好似她的手中花,风一吹就凋零得什么都不剩了。 不过脸红含羞的时候依然俏皮得紧,眼里什么时候含着湿漉漉的柔怜水意。 陈一乘把玉伶直盯着的那张纸拿开了。 36.斥责 “她这般活蹦乱跳的,大哥你从哪里听来她病了?” 陈一瑾大抵什么时候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但他知道陈一乘不说妄语,心口不一的他也不和玉伶较劲欺负她了,桌下乖乖松手。 “她表哥昨天说她病了起不来身,在家将养着。” 气氛蓦然间沉默了一阵,连喜欢顶嘴的陈一瑾都默不作声。 他只是在想他是不是把她折腾狠了,毕竟那一晚他射的时候她已经是只能哼哼的半晕半昏的状态,做完直接睡了过去,刚尝到点滋味又没能尽兴的他也没来得及和玉伶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当然没有第二次了。 不过,要说折腾,那不是自家大哥先把她弄得到处都是些痕迹,腿间擦红了不说,身下那处也肿了…… 要说他们只来了一回,他便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只是心酸的感觉被陈一瑾记忆里那泛着水光的花缝给盖了过去,现在脑袋里只有她那时回过头来喊他那一声“瑾哥哥”的楚楚神情。 ……硬了。 陈一瑾主动伸手去碰玉伶的指尖,却被她慌忙拍掉,许是怕了他再捏握住她的手。 看来只有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她才会乖一些。 “现下已经大好,谢军座关心。” 玉伶说话间还是低着头,转而用双手捧花,她敏感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严肃,想快点脱身离开,打了江雍的幌子:“玉伶出来久了,表哥会担心的。” 陈一瑾听出来玉伶是真的想走,刚见到她,说话也才几句,只觉不甘心,说道:“你只消说你在我大哥这里,他担心什么去?” 反倒是她在陈一乘这里,江雍才会担心她出岔子吧? 玉伶不想在陈一乘面前呛陈一瑾,却听得陈一乘在这时说道:“你的表哥和你说过了吗?接你来陈家的事。” 这个说法陈一瑾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的视线在玉伶和陈一乘面前来回了好几遍,终是沉不住气,说道:“大哥你怎么不先和我说?” “她能做什么?脾气臭的大小姐,给娘姨帮忙都说不定嫌她干活不利索,你要是把她当女人养,我决不同意!” 或许是陈一瑾的话太难听,陈一乘微微皱了眉。 但玉伶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由头,垂首睁着眼睛,等干涩时眼泪掉落,正落到了她面前的开得正好的白色花瓣上,像是太阳一出来就会被蒸干的晶莹露水。 “……谁乐意来你家了?” 玉伶颤声说出的话听不出她想反驳陈一瑾的倔强,只有哭腔所连带的委屈和脆弱,她抬头看向陈一乘,正色说道:“军座,我想表哥他已经回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表哥他自会负责我的事情。” 只是这泪意涌上来之后,心也酸得很,陈一瑾口无遮拦说起咖啡面包自是勾起玉伶的伤心事,她说着,眼泪也跟着滑落,话语哽咽,深吸了一口气才说:“玉伶失礼了,出来太久表哥会说我的。” 然后站起身来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快走出了这个屏风后面的小隔间。 陈一瑾也跟着站起来,似是要作势去追玉伶,却听得严厉的一声: “坐下。” “大哥,她……” 陈一瑾站着没动,可也没有坐下来,他的话被陈一乘打断:“由得她去,你无事尽呛声她是要做什么?” 得了陈一乘的一句训斥,陈一瑾面上稍显懊恼后悔,只低声回:“……我又把她弄哭了。” “前天晚上你可是又去招惹她了?” 陈一瑾听来精神一绷,才察觉到他差点说漏嘴,于是他避开陈一乘的视线,忙回道:“大哥,我没有。” “没有最好,有就下次一并和她说清道歉,姑娘家不是像你这般处的。” “晓得了。” 陈一瑾难得没有去回嘴陈一乘的管教,一并听了,他又继续说:“姜政委家的小姑娘……你找个时间去见一见。” 要是在以前,陈一瑾一定会说:“大哥尚未成家,怀瑜得急结婚可不越了规矩?” 左不过就是一通歪理胡说,之前实在是躲不过去,就出国“避难”了。 现在又开始了。 只是今天陈一瑾却反常回道:“大哥安排便是,我平常哪有你忙,见就见一面,不耽误什么。” “那你对小姑娘要仔细些,姜小姐性子柔,不像甄家姑娘经得住你好几顿冷嘲热讽。” 陈一瑾点头应下,脑子里却只有玉伶最后抹泪的动作,觉着她今天怪得很,不理人又说不得,什么江小姐蒋小姐一概没对上号,想着要是被他怼言几句都受不了,嫁给他岂不成天给娘家告状,鸡飞狗跳。 一想到玉伶哭着在路上走的模样,陈一瑾闷闷的心既慌又拧着疼,说道:“那大哥你到时和我说,我去见她一回。” “不吃了,走了。” 陈一乘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一瑾匆促离开的背影。 …… 这间酒家离市里的百货大楼不远,玉伶以往会去那边帮夜蝶取定制的旗袍,还会去送衣服让裁缝改裤脚修衣襟花样之类的。 所以玉伶往熟悉的方向走着,她知道在哪里坐出城的公车,百货大楼附近有一个站。 “喂!” 玉伶听见清脆的一声,紧接着她的肩被人拍了,她回过头来见了一十叁四岁、身着灰布长裙的女孩,她认得却不知其名。 “打哪去呀?今天不帮你家太太取衣服了么?” 玉伶知道她也只是因为在取旗袍时,这个姑娘会和她府上的太太一道过来,她们每次只对眼神却不言语,算是认得的,平常她就在那位标致的太太身后替人拿包,今天还是头一回听她讲话。 那位太太应是嫁去了姜家,玉伶只记得这位姑娘和门店老板唤过“姜太太”。 今日有些奇怪,她只身一人在这附近,似是闲来无事。 “……没呢。” 玉伶知道她怕是没有下次再来取衣服的时候了,没想多说,反过来问她:“你今天没跟着姜太太出来吗?” “少爷难得殷勤一回陪太太出来,叫他拿包哄她开心,我就不往跟前凑了。” 37.熟识 年轻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可能在这等着自家太太的时候太过无聊,她抓着玉伶就说个不停。 大多在说她家少爷最近好像转了性,肯在自己太太身上花心思花时间了。 她好似松了一口气,玉伶估摸着那位太太可能没少朝这种亲近一点的丫鬟吐苦水,小孩子又不懂儿女情长,只知少爷怠慢了,太太心里难过又无奈。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望着,玉伶朝她的视线看去,知她是在怕那姜太太出来看她在这边和玉伶说闲话开小差。 于是玉伶不拖着她了,她也得去赶车,话里话外暗示她必须走了。 “你可让我好找,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玉伶一听这身后老远传来的声音就知道是陈一瑾,没回头,她身边的小姑娘听见这声悄悄朝她说:“那不是陈家的二少爷吗?他是不是在叫你?” “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玉伶听她絮叨了几句,和陈一瑾沾上边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她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好大一块踹不脱的狗皮膏药。 而这时眼前的小姑娘也好似要抛弃她们这临时的情谊,说:“太太快出来了,我先走了。” 玉伶眼见着她朝那百货大楼门边跑去,先出来的还是那位长相温婉又年轻的姜太太,后面有人用手为她绅士地撑着门,想必是今天陪她出来的丈夫。 只是…… 玉伶看着那不是所谓的姜家少爷,而是上次在派乐门点了她的尹禹巳。 她和尹禹巳的视线对上了那么一眼,玉伶慌忙偏头避开。 今天出门真该看黄历,什么事全都凑到了一处。 陈一瑾走近了就打算一把抓住玉伶手腕,嘴里叫她的名:“玉伶……” 他还没碰到她的手,哪想玉伶突然甩手避开,防不胜防,甩脱了便快速跑开,和在咖啡厅的那次一模一样。 陈一瑾好不容易才找到玉伶,怎么可能再让她跑,当然是作势要再追,只是这时听得有人唤他的表字,寻声看了看,再回头时,玉伶已经跑得没影了。 大小姐没个大小姐的样子,跑得比谁都快。 野得很…… 现下要见她好像逮兔子一样,狡兔叁窟,稍不注意就让她逃了。 陈一瑾只能应付主动迎上来的姜舒——不让人唤她尹太太的姜太太。 “怀瑜,好久都没见你了。”姜舒和尹禹巳一同走近,长相温柔的她连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婉转声气,“倒是近来见过你的御之大哥,他说你忙着准备画室的事情。” 御之是陈一乘的表字,姜舒这样说也只是在委婉地提醒陈一瑾她是认得陈一乘的,不然陈一瑾这出国多年又从不沾染军部那边任何事情的张扬大少爷可记不清谁是谁的家属。 陈一瑾在人群里已经看不见玉伶穿白裙的背影了,心下烦恼,看着姜舒回的话自是敷衍得很:“是忙,我得走了。” 姜舒听闻过陈一瑾的狂妄性子,她本不想厚着脸皮拦他去路,只是最近家里在撮合他和自家小妹,她好久没见过陈家的这位弟弟,不知其德行,也不想妹妹走她的老路,忙说:“陈军长和你说过嫣嫣小妹的事吗?她近来在家里老是说起你呢。” 陈一瑾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什么嫣嫣小妹,他根本不知道是谁。 就连眼前的这位太太他都是没什么记忆的,只对她身后的尹禹巳有个模糊印象,知道是尹家的公子哥。 陈一瑾并没有什么耐心,早就想走,现下几句话的功夫过去,他知道想再堵到玉伶已是难上加难,更是不耐烦:“那你找我大哥说去,我不清楚。” 姜舒没想到陈一瑾说话一点情面顾虑都没有,脸白了一阵,尹禹巳把话头接了过去:“陈二少刚才可是在找什么人?” 尹禹巳刚才见过玉伶,看着陈一瑾也像是奔着玉伶来的,没管姜舒口里小姨子的事,只想和他打一打男人之间才懂的哑谜。 姜舒在那几眼间的确看到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不知尹禹巳现在提来做什么,不作声了。 只是她对于丈夫的态度早就消极望天,一旦牵扯到女人的话题,她就下意识觉得是那夜场里和他胡混过的一些野女人。 心里更是对陈一瑾有些意见,之前家里说把小妹嫁去陈家就是看陈一乘作风正派,弟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不会像尹禹巳这样明着让她受委屈。 现在看来…… 陈一瑾不仅脾气有些古怪不好相处,连男女之事大抵也是个拎不清的,就算小妹是个强势又要强的性子,要拿捏这种男人许是比她还要不容易。 陈一瑾则想着眼前这两人怎么都不看看他这不耐烦到极点的表情,知道他在找人无话可说还把他留在这里。 于是便故意当着两人的面回道:“甄家的江小姐,尹哥是认得的吧?我正找她呢。” 甄家……锦锡哪来这么一个甄家。 还是甄家的什么江小姐,那更是闻所未闻。 但哪想尹禹巳说:“当然是认得的,熟识呢。” 姜舒这下是真听出来两个男人之间有些打哑谜的味道,本来今天是开心的,尹禹巳不知为何愿意陪她出来逛,这下她只觉得尹禹巳已经不在乎她到了可以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的地步了。 不过有教养的官家小姐是不会轻易变脸表露情绪的,劝道:“怀瑜还要忙,你们下次再说。” 尹禹巳从来不会让女人抢了他的话头,继续和陈一瑾说:“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喝酒。” 陈一瑾完全听不懂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在说什么,他都在胡说八道了,那自来熟的尹家公子哥甚至还想叫他出来喝酒。 算什么东西。 陈一瑾简单应下便立刻脱身离开,往玉伶跑过的方向走了。 尹禹巳本来已经好几天没想起玉伶这一茬了,毕竟上次也没能上手,过于难搞的女人他兴起时便会花些功夫,可过了那阵也会忘得毫无踪影。 只是玉伶今天突然让他看见了想起来了,倒觉得那小妮子别有用心,现下又有了第一次见她时心痒痒的感觉,驱使着他对姜舒说道: “今晚不回去了。” 姜舒直接讽道:“是去找那什么甄家的江小姐吧?” 尹禹巳笑道:“舒妹这么明白,又何必自讨没趣问我来呢?” 38.上心 姜舒和尹禹巳自是不欢而散。 在回尹家的车上,姜舒忍不住朝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愤愤说道:“芸鹭,你说男人都是不是这般德行,外面的女人就算是个草包都比家花香?!” “太太别往心里去……” 芸鹭刚刚在一旁也没听大懂,只听出来他们最后应是在说玉伶,但也不懂玉伶是怎么惹上了自家少爷,她想着玉伶维诺的样子并不像是太太口中的那种女人,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下意识地为玉伶开脱说道:“那个小姑娘,太太以前见过的。” 姜舒听罢,拿手包打了一下芸鹭的头,呛道:“我何时见过那种婊子,晦气!” 说完又在意起来,问她:“当真以前碰到过?” 芸鹭整理着被姜舒手包上的珠宝勾掉的头发,疼得脸皱鼻酸,嘴里却忙回道:“她平常也帮她家太太取衣服,就是那个……一直一个人过来店里等的姑娘。” 姜舒听来,是有这么个印象。 要是旁人府上的丫鬟,那找起来可比夜场里的那些野鸡容易多了。 更何况大家门户都是要面子的,哪家太太的丫鬟如此不检点,丢的可是整个门府的脸。 姜舒问道:“那是哪家的小蹄子?” 芸鹭知道姜舒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本想替玉伶说几句好话,现下只能管管自己,觉着再多嘴几句只会招来一顿打,低声说:“不知……芸鹭不曾和她说话。” 但她也给姜舒想了个解决办法,道:“下次太太不妨问一问那老板,他定知道是哪家的太太遣她来取衣服的。” …… 玉伶在城外公墓里待了一整天。 夜蝶的碑还没刻好,墓旁只有一张用石头压着的手写纸,上面写了“甄诗纨”的名。 玉伶觉得自己就和她才说了几句话,哭了一小会儿,怎么一天的时光就消磨殆尽了。 为了赶上回城的车,也为了赶上夜晚上工的时间,玉伶将手里的花放在夜蝶的墓前,话别几句,才离开了公墓。 迟到本不是什么大事,罚点月钱而已,玉伶知道自己才入行,不像那些惯被老板们宠着的头牌姐姐们,早早有老板在场子里等着哄着,自己慢些个时候应是不妨事。 可今天玉伶刚把衣服换好,走进已经空无一人的化妆间,于经理便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先是问她:“身体好了没有?” 玉伶点头,称自己已经大好,可以揽活。 然后于经理说道:“尹家那位,指名找你来着……” “等你等不到,现下有点闹脾气,我让别人哄他都不行,就认你。” “江老板正巧不在,你给我个面子,去陪他一晚。”于经理说着都抓住了桌上的眉笔,一边说一边给玉伶化妆,“许是会折腾你,记得说软话好话,莫要硬着来得罪他不说,自己找苦头吃。” 玉伶想到白天看见尹禹巳的那一眼,知道躲不过,回道:“虹妍姐姐,舜英晓得的。” 于虹妍对派乐门里的姐姐妹妹们算好的了,赚够了钱没得罪人自然是去留全凭自己心意,不听话的妹妹也是先软着教,总之没有老板说她不会看脸色,也没有舞女歌女说她刻薄人。 就连现在玉伶的老本行都在她口里绕了个弯,说是想让玉伶给她面子,自己明着是她手底下的舞女,暗着是江雍的娼妇,场子也是她的,攀上某个老板也应是于虹妍给她甄玉伶面子才对。 所以玉伶无话推脱,尹禹巳要折腾她也是她该受的。 江雍不在,她接谁自然是于虹妍说了算。 见玉伶答应得轻巧,听话乖顺,于虹妍面上露了笑,已到中年又有些发福的她尚还有些风情姿色,老练的化妆手法也还在,一笔勾出眉型再抹上胭脂,玉伶病白的脸总算有了些好颜色。 “是漂亮又标致的……来笑一笑。” 于虹妍看着镜中强扯着嘴角摆笑的玉伶,用手点了一些胭脂轻沾在她的眼角,楚楚的神色在玉伶灵动的眼边尽显,她转了话口继续道:“罢了……今晚就算是哭都要迷得尹家那小子下不来床。” “可记得了?放开些,别拘着自己又得罪别人。” …… 玉伶匆促化完妆之后,于虹妍给了她旅馆部的一个房间号,叫她直接去找尹禹巳。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旅馆部了,于虹妍话里话外都挑明了她今晚一定得陪尹禹巳上床,玉伶紧张的程度不比第一次来这里找江雍的时候要少。 而尹禹巳也不像上次那样和她来一些弯弯绕绕,喝酒跳舞,甚至这次连出台都没问过她,直接让于虹妍把她送到他床上去。 玉伶突然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位温婉的姜太太,心里有些不安愧疚。 走到门口敲门时,都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负心事,敲完门就把手背到了身后。 以至于尹禹巳开门看见玉伶的第一眼,就是她那眼角红红的可怜模样,似是在怕他。 心里郁着的那口气被她抬眼看他的水灵眼眸噎得生生咽了回去,尹禹巳只打开了门,然后一句话不说回头走进了房间内。 玉伶当然跟上去,垂首时看着他身穿的白色衬衫,高高的背影让她恍觉是在看陈一瑾,定睛看了看,尹禹巳要比陈一瑾文气温柔许多。 她忙转头顺手带上了门。 尹禹巳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向正靠着墙边又明显非常拘谨的玉伶。 听得她说:“尹大公子,舜英今晚怠慢了。” 尹禹巳依旧沉默,玉伶现在也就把应付陈一瑾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就像于虹妍提点过她的——好话软话凑一处来说,再不济就哭得可怜一些。 更何况,她还指望着混迹夜场的尹禹巳能对她说一些夜蝶的事情。 于是玉伶便试探着走近几步,将手覆到他的手上,继续掐着软腻的声调,说道:“您好几天不来,舜英想您呢……” “哦?哪里想了?” 听他平声静气地回了她的话,玉伶直接大胆地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前带,让他的手盖住左边的胸乳,红着脸低声说:“心里想……” “想着我却跟陈家的弟弟眉来眼去是吧?” 39.主动 章前提醒:本章是小尹的h,也没有多少剧情,不喜欢他的话可以不看。 玉伶没有因为尹禹巳的话而沾沾自喜,她知道男人开始在意一样东西时,就算是个惯被别人操骑的婊子也不能被别人碰,要她保有莫须有的贞洁。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这般自欺欺人。 玉伶按住尹禹巳的那只手有些发抖,轻声说:“他要找麻烦,舜英又不能拿他如何,能躲便躲他罢了……” “刚才没来,是在他那里被绊住了?” 尹禹巳说话不像陈一瑾那样连讽带嘲,当然他也只关心他在乎的事情。 玉伶摇头,暗色灯光下的眼角因着抹了一些淡淡的胭脂,看起来像是哭过一般,涩声说道:“一个待我极好的姐姐……去了,舜英今天去看她,赶不上回来的车,费了些时间。” 尹禹巳把手抽回,却顺带勾过玉伶的腰,让她横坐在他的腿上。 这始料未及的动作吓得玉伶忙圈住他的脖颈,旗袍的开衩因此露出大腿的一片雪白肤色,握着玉伶腰际的大手也顺势往下,抚触着玉伶大腿处敏感的肌肤。 玉伶的身体轻颤,更是看都不敢看他了。 她这娇羞不经事的模样自是落在尹禹巳眼底,和许多女人有过来往的他能辨得出她的青涩不似装假,想要故作老成来勾引他却又在发抖,她甚至还在和他说一些妓女之间的情谊,像是以前听过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傻姑娘的故事。 “没和他上过床?” 玉伶的身体在这种带着暧昧意图的抚摸里软了下来,可又不敢动作,莫名僵硬,只回:“舜英才知道那是陈家的少爷,何来……这一说?” 听她连“上床”这种词都囫囵避了过去,加上陈一瑾的确不来夜场,玉伶要勾搭他怕是没有门路,尹禹巳自然是信了她的说法,伸手摸到玉伶发髻里的暗夹,将她的头发尽数散开。 这般看来,和白天见到她时的样子更像了,捧着洁白花束的她看着根本就不像是这边陪笑卖身的妓女。 尹禹巳的确不喜欢太过风骚放荡的,他更喜欢在床上放得开一些、床下又能矜持端庄的女人。 只可惜家里的那位太太,不许开灯就算了,连在床上都得穿个严严实实,不叫也不哼,说几句出格的话会被她打断训斥,矜持过了头,话也说不到一处,甚是无趣。 以前也养过几个女人,一开始大多也像玉伶这般白纸一片任他调教,后来浪起来了也变得没意思了,给了钱还要名分,甚至还要讲感情谈青春,太过贪得无厌。 还是夜场里的女人方便,不用谈情说爱,归根结底是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只是他更喜欢新人。 玉伶微微凌乱的发丝贴了些许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尹禹巳看了一眼,用手指把她的一些发丝拨到耳后,哑声问她:“……会吗?” 玉伶愣神,下意识回道:“会什么?” 尹禹巳将她抱紧了些,贴着自己的胸膛,西裤之下勃起的那物顶住玉伶的臀缝,作势顶了她一下,眼见着玉伶面上和耳廓一起变得红赧,她改口说道:“会……会一些。” 这下是尹禹巳反过来问她道:“会什么?” 玉伶的眼睛快速眨了眨,抓着他衬衫又拧着手里的布料,似是有些着急,忙说:“那个……都还可以的。” 尹禹巳早就知道逗弄这种青涩的小姑娘是一桩趣事,但没想到这种不懂装懂要来得更有趣一些,于是接着柔声问道:“‘那个’又是哪个?‘都还可以’又是何意?” 玉伶见他喜欢这种戏码就陪他演下去,低头半天没吭声,又突然抬头对着他的唇就贴吻了下去,手也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摸,抓住了皮带就摸索暗扣,只是指尖颤得慌,半天没能解下来。 尹禹巳慢条斯理地扣住玉伶的后颈,教她如何亲吻厮磨,身下按住她的手解开皮带的暗扣,又带着她拉开裤链。 只是玉伶这时候隔着一层布料碰到了热热的那物,羞臊得厉害,正想挣脱时却又被尹禹巳直接用她的手拨开裤头,彻底遂了她刚才的“心愿”。 这才松开玉伶的唇,听着她微喘的声音,鼻尖绕着她身上的香味,尹禹巳在她耳边继续诱她道:“来,让我看看你到底会些什么。” 说罢连抱着她的手都一并松了,他想看她的逞强和可爱的装模作样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果然是有趣的——她的表情现在有点视死如归的味道。 玉伶沉默许久,轻声说了句:“要是做得不好,尹公子对舜英可要宽待些……” 然后便起身伸手到自己裙底脱下底裤扔到了一边的床上,似是计划好了一般再横跨过尹禹巳的腿跪在沙发上,扶住他的性器就往下坐。 要知道现在还没有怎么调情,尹禹巳一看她这莽到不行的动作便下意识地抬住玉伶的腰阻止她这样做,怕不够湿润入不了不说,现下正怜惜她,更怕她伤到自己。 哪想他还没出声说话,玉伶只依了他迟疑了一瞬间,便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坐去。 进了个头便知道她已经湿得不行,原本控着她腰际的手现在见风使舵顺势便把她的臀往下按。 直到玉伶完全吃了进去,始终闭着眼睛的她呻吟出了细小的一声,才喘着低声说:“舜英做得……如何?” 尹禹巳何时这样被女人牵带过节奏,连衣服都还没脱就这样入了个彻底。 本想着她害羞又拘谨做不出什么荒唐事,许是还要慢慢教。 现在看来,真是骚货一个。 只是这闷着骚还真挠到了尹禹巳的心尖,现在的玉伶看着还是那副蹙眉娇羞的懵懂表情,可身下已经湿滑到戳进去都流出了一滩淫水到他的裤子上,甚至还紧绞着,一点都没松口的架势。 尹禹巳把玉伶的裙摆掀了上去,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臀肉,啐道:“浪得很,欠操。” 玉伶是完全照着于虹妍的指示来的,她叫自己放开些,那她也不多废话,早点做完她也好早早回家。 只是尹禹巳口中的啐骂让玉伶心里一阵委屈,他这一用劲,臀部也被他拧得生疼,嘴里深吸了一口气,穴内也由着他的动作吸夹了一下,性器又大了一些,她现下感到撑得慌,这个姿势入得深,顶到了软肉又让她觉着内里既酸又痒,感觉有些上来了。 这事本身倒是让玉伶不觉得委屈,尹禹巳体格有,那物也不小,苦中作乐大抵如此。 玉伶俯身趴在尹禹巳肩上,揽住他的脖颈,学着他在他耳边吐息说道:“好大……” 只是这轻微的角度变化不知顶到了哪里,玉伶话还没说完,麻麻的感觉直窜脊骨,她剩下的话语都变成了尹禹巳耳边的一声轻轻的娇吟。 紧接着玉伶感觉到自己的臀部被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带着热热辣辣的疼,眼角沾了一些溢出的眼泪,她不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这般放浪,干脆便不说话了。 可是尹禹巳就这样直接把玉伶抱了起来,悬空下坠的感觉让玉伶马上用腿盘住了他的腰,手里也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生怕掉了下去。 本来就已经顶到头的肉茎现在似是要借此顶开里面的那点软肉,夹住了他的前端吮吸,玉伶听得尹禹巳粗重的一声喘息,但他没有动作,许是在忍耐。 她却感到有些疼,疼过之后的头脑却又雾蒙蒙一片。 “怎么这么会夹?好紧……” 以前的那些女人从未给过尹禹巳这种快感,入了还没开始插就有点想射,忍了忍又缓了缓才好些,便借着走动的那几步在最深处蹭着宫口那处,玉伶埋在他肩上闷哼,一点点声音像是想叫又不敢叫,甚是磨人。 这让玉伶想起那晚她在陈家的别墅,从二楼书房下来时,她也是这样含着陈一乘的那物被他抱着走去客房的浴室,走到客房就泄了身,腿软得连他的腰都挂不住了。 好在没碰到陈一瑾,不然她真的没脸再见人…… 现下的感觉有些类似,她知道自己快到了。 尹禹巳将玉伶抵在了房间的窗户处抽插,后背隔着窗帘都感受到了玻璃的凉意,身体颤动战栗,快要高潮的玉伶连呻吟都开始高亢起来,根本认不清现下是谁在侵犯她。 不过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可是尹禹巳却突然作势要拉开玉伶背后的窗帘,还说:“让别人看看你现在的骚样,如何?” 这把玉伶吓得不轻,连说“不要”,但他捣弄的动作并没有停,这心慌意乱之间的高潮完全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痉挛的感觉绞紧了穴内的肉茎,淫水也顺着臀缝沾到了窗帘上。 尹禹巳喟叹了一声,又啐骂玉伶了几句,拔出来射在了玉伶身上,甚至还有一些溅到了她的面颊上,粘在了一些汗湿贴面的黑色发丝间。 40.蹊跷 锦锡市区,出了公共租界的地盘,东边靠近港口的地界不仅有一些烟馆赌场,还有一些老板将洋行开设到此地,既是为了方便生意上的往来,也是为了货物出海的便利。 毗邻港口,当然少不了一些能直接眺望江湖入海的公馆洋房。 过了晚饭时间,擦黑的天开始彻底暗了下来,一辆新式的黑色轿车停在一幢西式公馆前,白漆铁栏后的庭院被打理得整洁条理,绿植修剪过枝桠,连没长青苔的假山之下的池水都是清澈见底,有那么几尾鱼。 院护正用手势引着另一辆车停在别墅正门前,见又有车来就赶紧跑到近前。 司机打开后座车门,欠身说道:“二少爷,巴内特先生的府邸到了。” 身穿黑色长风衣的陈一瑾下了车,余光瞥见庭院里那辆车的车牌,不甚眼熟,没放在心上。 早早等候的院护此时说道:“老爷远行,昨天刚出锦锡,近期都不待客了。” 陈一瑾回:“我不找fernando,来找你们的表小姐。” “午后我让人给你们通过电话,说她尚未归家,现在她回来了么?” 院护躬身说道:“当然在的,表小姐这个时候都在。” 然后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只是饭后老爷为表小姐请了老师,现下正在琴房练琴……” 陈一瑾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冷峻起来更有几分陈一乘的味道,只说:“那你转告她,说这个周六晚上,陈……军长想请她在东源大酒店用个晚饭。” 他当然有更关心的事情,又问那院护:“你们表小姐晚上练琴,一般几点结束?” 院护只连声应着,对陈一瑾保证一定会向表小姐转达他的话,又左说表小姐练琴得看老师教到什么时候,右说表小姐从不在晚上见客人,他听来心下得出的结论便是—— 今晚大抵是见不到她了。 不,她就是不想见他。 陈一瑾横竖不过是怕玉伶乱跑不回家,上次她说和表哥吵嘴跑了出来,不知道怎的和大哥扯上了关系,他只担心今天她又意气用事,在市中心那边走了好几个来回没能找到她,午后打过电话听她没在家就更是无心做别的事情。 好在她已经回家了。 不过就算心放回了胸膛,却还是想和她说话,可又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 她好好的,又不乐意见他,许是连句道歉都不愿意听,他强撑着脸皮找她干什么呢。 陈一瑾本没想多纠缠,只是他眼见着从庭院的石子路上走过来一个抽着烟的身着袍装的男子,想必那刚停在门口那辆车是来接他的。 近了些,陈一瑾的视线对上了来人,他正把带着点点火星的烟叼在嘴边,浓眉隼目,睨了陈一瑾一眼,有些轻蔑的意味,似是没把陈一瑾看在眼里,但他这个面相在可能谁看来都是凶神恶煞的不屑表情。 谢沛将烟从嘴边拿开,吐着烟气用他嘶哑的烟嗓说道:“陈家的?” “江哥不在,那批货也早已谈妥,陈一乘打发你过来作甚?” 陈一瑾不喜谢沛说话的声气,就算他平常也总是被自家大哥训斥说话时还需多加注意,但像谢沛这样毫不客气的语调于他这种被惯宠着长大的少爷来说还是头一回听,他不认得眼前的男子,也不曾见过得罪其人,心里不快便使得言语也含刺呛声起来,回道:“大哥和fernando的生意与我有什么干系?我既不是大哥能简单打发来递话的,也不是来找fernando的。” 谢沛扯着嘴角,难得笑着说道:“那你还能在这里找谁?” 这直白的反问倒是堵住了陈一瑾的嘴,他原本只是临时起意想过来问一句玉伶是否已经归家,到了门口知道她在就又想着能不能等她练完琴再见她一面,现下被一个陌生男人问他来这里找谁,他还真不想说。 甚至陈一瑾都开始想,这厮晚上在这连主人都没有的宅子里干什么。 ……玉伶认得他么? 可这时院护却接过这顿过一顿的话头,颔首对谢沛说道:“沛爷,陈少爷是来找表小姐的。” 陈一瑾单凭这句话就知道了眼前这人和江雍关系不一般。 谢沛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咬着烟对陈一瑾说道:“哦?到底是你来找她?还是你那大哥来找她?” 陈一瑾愈发觉得这人是在他身上找乐子,但他是绝不会服输退缩来叫他人得意的,直接回道:“自然和我大哥无关,是我来找玉伶。” “玉伶……” 谢沛口中重复着陈一瑾叫过的名字,沙哑的嗓音慢慢叫出“玉伶”这两个字倒是让陈一瑾心底生出一种怪异到说不明的感觉,听他沉声道:“……她忙着呢,现在真是能耐了。” “不见陈一乘,更没空见你。” 谢沛说罢,从陈一瑾身边走过,上了车。 …… 尹禹巳在射过一次后,玉伶旗袍和脸上的精液所带有让她厌恶的腥麝味道使得她迅速回神,撑着沙发边缘站起身来,掸平在刚才的欢爱里被掀上去的裙摆,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为尹禹巳清理性器上残余的点点精液,也顺手为他整理有些发皱的衬衫衣角。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了,最后耐着性子做着挑不出错处的所谓贤惠的举动。 当玉伶的手握住尹禹巳的皮带时,他却将其从玉伶的手中抽走,说道:”于虹妍没和你说我买了你一整晚?“ 玉伶抬眼看向他,腾空的手下意识地被她背到身后,点点头,才柔声说:“谢尹公子抬爱,舜英当然会一直陪着您。” 尹禹巳看着玉伶眸中的水意和湿润的眼角,刚刚明明叫得那么浪荡,身体娇软淫水又多,转眼间又能摆出一副被他欺负狠了的柔弱表情,手上体贴着他,嘴里说着温柔的话语。 当真是床上能放得开,床下端得起来。 可他还没有允许玉伶离开,她这般着急收拾怕不是还想着等着哪个别的男人。 尹禹巳用皮带在玉伶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她只疑惑地看向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突然间的拉扯使得玉伶惊叫出了那么半声,皮带勒住脖颈掐断了她的尖叫,连气都没能呼出来,身体失去平衡,踉跄几步弯腰撑在床边,尹禹巳松开她的脖颈转而用皮带将她的双手绑住,再次掀开她的裙底,稍微大力一些就让脆弱的布料沿着开衩处一直撕烂到玉伶胸口,尹禹巳就着湿润的花道插入再次勃起的性器,压着玉伶在她耳边说道: “……别自作聪明,夜还长着呢。” 41.线索 玉伶得了教训,雪白的脖颈被尹禹巳的皮带勒出了一圈醒目的紫色的勒痕,扣带上的金属在他用力时扎破颈窝,抽离时又在玉伶的肩颈间勾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肿血痕。 窒息的感觉在刹那间闷得玉伶眼冒金星,一口气好似呛回了喉管里,咳又咳不出来,把脸憋得通红不说,眼泪都流到了嘴角,沾着发丝贴着嘴唇,就连视线里的天花板都仿佛因此塌在了地上,仿佛噩梦一场。 她相信完事之后遗留在脖子处的痕迹和一个狗项圈无二区别。 她也不知道这副涕泗流淌的模样在尹禹巳眼中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他好像更来劲了,被他插着颤晃不已的身子正告诉她这个事实。 原想着文气的他在床上也孟浪不到哪里去,她刚刚算是明白男人能折腾女人的法子多得是。 回忆里的陈家兄弟俩在此时的玉伶看来,简直是什么花样都没玩儿,轻而易举地放过她了。 前提是: 他们并不知道她是一个给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娼妇。 玉伶心下无比委屈,就算是身体溺在情欲中,脑袋扎进欲望里也阻止不了她在把自己真当一个婊子看,紧闭眼睛都无法控制眼泪的涌出。 声音叫哑了又不自知地哼哼,她在下意识地取悦尹禹巳,取悦骑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 ……为什么? 夜蝶从来不哭,玉伶不相信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一次接好几个,身上的痕迹哪止这些。 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 玉伶将脸埋在床单上,不想让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变成大哭,于虹妍叮嘱了好几次的话好似就在耳边—— 不能得罪尹禹巳,不能给她找一桩麻烦,这一行的姐妹谁没被男人折腾过呢? 来这一遭总好过多来几遭。 只是这一整天心都酸得厉害,收不住的眼泪像是洒水一般涕淌,玉伶的这几声若有若无的哼哼全成了抽噎,听着愈发可怜起来。 许是尹禹巳听她哭听烦了心,在玉伶身上射过一回后便把赤身的她抱去床上,侧身拥住,没再继续了。 在他怀里的玉伶仍然在耸肩哭泣,只有抽气声,却没了哭声,像是连哭都怕别人知道。 也只有新来的会这样,这场子里混熟了的女人连哭都是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哪里是她这样哭的。 尹禹巳柔声问:“哭得这般委屈,于虹妍这般教过你?” 于虹妍倒是教了她躲不过就哭,没教她应该如何哭。 被尹禹巳绑过的脖颈和手腕在发烫肿痛,身下来了两回也有些擦伤,可玉伶更多是真的难过。 玉伶不敢乱动,也不敢埋怨他几句,捏住尹禹巳的手,让他抚摸到脖颈处那道正热肿的血痕,抽抽搭搭地回:“不委屈,就是……怕疼。” 说罢主动抱住尹禹巳的腰,脸蹭着他的衬衫,也不管自己的口脂,乃至鼻涕眼泪,反正一股脑全擦在他身上,这是她的小报复。 “当真不委屈?” 玉伶此时才能借着这个话口再次提起夜蝶,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舜英不乖,什么都还在学,今天因着那姐姐的事情心里难过,才让尹公子恼了我,自是……不敢委屈。” 尹禹巳听她又说起这姐姐妹妹的情谊,言语间和一个不经事的小女孩一样,只惦记照顾她的姐姐而不是什么别的男人,这才想起去了的是平日里那个唱歌的夜蝶,顺着玉伶的话说道:“最近她接过几个珠港那边的港商,许是得罪了什么人,珠港的黑帮也不是吃素的。” “那些港商在和银行谈利息,想来锦锡这边投钱,近来经常见,上次我还看到夜蝶陪他们来过银行。” “只不过他们来锦锡估计也是请的本地的打手保镖来替他们干一些脏事……谁知道呢?” ……和东国大使馆没关系么? ……江雍在骗她吗? 可尹禹巳绝没说假话的必要,他现在心情好才多说了几句,玉伶不敢贸然多问,他说到这里便记到这里。 心情豁然许多。 再来几遭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只要她没死,只要尹禹巳能和她多说一些夜蝶的事情。 …… 尹家除了尹禹巳这一个儿子,剩下的都是妹妹,几个小姑子和姜舒说话从来都是向着自己的亲哥哥,把没生养的姜舒当外人看,甚至还撺掇姜舒赶紧给尹禹巳找姨太太,说什么妾生的孩子也是正房的,叫姜舒看开一些。 在尹禹巳夜不归宿的日子里,姜舒喜欢把自家还未出嫁的小妹姜嫣接过来夜话,公婆知道儿子总是往外面跑,媳妇不够强势管不住他,也没说什么,姜嫣过来就让她和姜舒同住。 今天叫姜舒逮着了尹禹巳小情儿的尾巴,他又真没回家,姜舒自是把姜嫣接过来,叫妹妹给自己拿拿主意。 姜嫣生得靓丽大气许多,姜舒则更显得温婉一些,许是一个性子随了父亲,一个性子随了母亲。 虽然姜舒是姐姐,但姜嫣似是更懂那些妯娌门道,姜父在姜舒出嫁之后接了几房姨太太,姜嫣要是不强势岂不连她自己和母亲一并叫那些没脸皮的贱人给辱了去。 两人洗过澡,坐在床上,姜舒把白天的事给姜嫣说了一遍,只不过先略过陈一瑾,她知道妹妹中意陈家的弟弟,也怕现在数落未来妹夫诸多不好,到时候他们要是成了可能还要反过来怨她。 “我今天下午就叫人去问过了,那老板只说是派乐门的姐儿,留了个‘纨’字,取衣服的小丫头不知姓名。”姜舒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恼火上头,“肯定是出来卖的小娼妇,不然怎么这么会勾男人?” 姜嫣牵握着姜舒的手,说道:“舒舒姐既见过了,她又是夜场的女人……那且听妹妹一句。” “让姐夫把她娶回来做小。” 姜舒瞪大了眼睛,当即拒绝:“那种女人也配进尹家的门?!我看见她都脏了我的眼睛,嫣嫣你……莫要诓我。” 姜嫣笑着,拍了拍姜舒的肩,让她冷静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一来,姐夫现在被她拴在身边,姐姐送个人情给姐夫,公婆夸赞,姐夫得了好处再怎么也会念着是你的好。” “二来,娶回家了就在姐姐眼皮子底下,夜场里的女人没身家又不能上台面,姐姐就算罚她打她,公婆决计不会插手,她只能闷在肚子里,不好吗?” “叁来,姐夫生性滥情,新欢不断,娼妇又只认钱,抬了姨太太就没有不想坐稳的,到时不用姐姐出手,那婊子自会使些龌龊手段,她们惯会这些。” 姜舒听来沉默一阵,看起来不气不恼了,却突然反过来问姜嫣:“要是陈家弟弟到时有了情人,嫣嫣也会把她往家里请么?” 姜嫣垂眸思索好半天,然后回道:“陈家不一样的。” 这句话自是说服不了姜舒,反声呛道:“男人哪能不是一个样,父亲和母亲难道不是表面恩爱几十载,这可不妨着他娶小爱妾了?” 姜嫣轻笑:“那就各凭拿捏男人的本事。” “陈家没有女人,家产在御之大哥手中,就算弟弟以后喜欢别人,讨好了哥哥岂不是一回事吗?” “近水楼台,握住钱可比男人的心要可靠多了,舒舒姐。” 42.邀约 尹禹巳是大方的恩客,哄他开心了也愿意体贴女人。 那晚总共就来了两次,晚些时候玉伶陪他洗澡时,他对玉伶提起说他把这周余下的几天全包了,让她不用去接别的客人。 一开始玉伶以为她得日日陪着他,尹禹巳只说让她回家休息,他不想下次来找她时,看见她脖子伤口处的疤。 更让玉伶动容的是,他说她这几天要是想送送夜蝶,尽管去便是,只是下次不要再当着他的面哭了。 后来她还从于虹妍嘴里知道,尹禹巳买了几箱酒记在她的名下,不用担心晚上不来陪酒会没业绩罚月钱。 一个妓女会喜欢的东西,他一下全给了。 难怪于虹妍要姐妹们讨好他,场子里的舞女也喜欢攀附他,虽说随性惯了的尹禹巳要栽在一个女人身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和他来这么一晚已经顶过一个月了。 对此玉伶当真是开心的,她想在夜蝶的事情结束之后就为自己赎身,平日里就节俭,白天的衣服都是自己买料子打版型缝出来的,原是想着少花一些夜蝶的钱,现在夜蝶不在了要靠自己,能攒一些便是一些。 这几天她是真听了尹禹巳的话,家门不出,要出去买东西也得在这大热天里往脖子上围一层丝巾,其实古怪得很。 她只能每日往创面擦那上次青莺给过她的那支祛疤膏,眼见着是淡了些,可还看得清一道快要拉到下颌的痕迹。 所以玉伶大部分时间都在夜蝶的房间整理她剩下的衣物,偶尔弹弹那把买旧得来的梨木琵琶,音准过得去,快活谈不上,舒心是真的。 可现下玉伶又突然有了一件烦心的事情。 青莺周六一大早找上了她。 “东源大酒店,今晚……陈军长让你过去吃饭。” 玉伶诧异,这没前因后果的饭局从何而来,她怎么可能会听陈一乘的话乖乖去呢? “江老板不是还没回来吗?我如何能自己做主去那种场合?” 青莺蹙眉,好似也有些拿不准主意,说:“……是沛爷让我过来给你递话的。” 玉伶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只能继续问:“那他的意思是?” 青莺摇头:“没说。” 于是似懂非懂的玉伶问青莺要了个谢沛的地址,是港口那边的一家赌场,让要找谢沛的玉伶去那边碰碰运气,他不一定在。 玉伶一听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想起谢沛那张凶煞的脸,心里又开始打鼓发怵,还没见他就先怕上了。 不过他既让人过来给她传话,玉伶只当谢沛是在指望她能主动去找他。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女人主动贴上去大抵是没错的。 玉伶打了豁出去的主意,既要去找谢沛,那就把江雍给她的那笔钱要到手里。 再者,她也没忘了,尹禹巳说过那些港商可能找过锦锡本地的打手,混道上的谢沛可能知道是谁接了这批港商。 …… 玉伶穿了一条灰底的竖领长旗袍,不想再戴一圈薄丝巾,竖领遮去了脖子上大部分的痕道,她再把平时那条晾在身后的辫子斜着辫到身前,镜前看了好一会儿,自己觉得要是不细瞧应是看不见什么可疑的地方了。 然后立刻打车去了港口,计划着万一谢沛晚上真要她去见陈一乘,也好有时间回家换衣服化妆。 “利民公司”便是谢沛手底下的一个赌场,只不过这名字取得有些微妙。 玉伶虽然也算半个暗处讨生活的人,但这赌场她是真没来过。 应说这种男人多的地方她是一概不喜也不愿去的。 沿着街边的一道门往地下走,玉伶愈往下走那楼梯,愈觉着胸口似是有些闷。 明明外面亮堂堂的,这一路也有灯,为什么她就是耐不住这暗黄的光,想要回去呢? 走到底已经能听见一些吵嚷的声响,玉伶快步走近后,才敢和门口两个叁大五粗的男人对上眼。 其中一个男人上下打量一遍他眼前的玉伶,说道:“小妹妹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玉伶接下他的视线,正色回:“我来找沛爷。” 两人对了一下眼色,另一人突然问玉伶:“多大了?” 白天里的玉伶绝不把自己当妓子看,她避开他的问题,再次道:“我来找沛爷。” “哟,还有点小脾气呢。”那人直接走近,玉伶这看着柔弱单薄的身子在他眼里自是好欺负得很, “沛爷哪来的马子,你找他作甚?” 他说罢想把手搭上玉伶的肩,她甩手后退一步避开,眼前的光都叫身前男人魁梧的身型遮去了大半,玉伶强撑着肃冷的面色,心却快蹦出了胸膛,压着颤声说:“沛爷要是现下不在,我等会儿再来便是。” 那男人却继续逼近,玉伶再后退时,脚跟撞到石梯,没站稳便坐在了台阶上。 这时她听见身后的另一个男人说:“你要是雍爷下面新来的妓女,得知道结账可用不着见沛爷。” “晚上一起玩玩儿?钱不会少你的。” 说话间,玉伶身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揽住了她的肩,似是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慌乱的玉伶忙说:“我还就是谢沛的马子,让他来见我。” …… 江边。 陈一瑾起床后,踱步下楼,佣人正在接电话,见他下来便说:“二少爷已经起来了,这就把电话递给他。” 佣人见陈一瑾心情不错,似是在想着什么又面带笑意,只朝他比划几下,陈一瑾接过,唤道:“大哥。” “晚上去见姜政委的小女儿,姜嫣。” 陈一瑾已经完全忘记答应过陈一乘这件事了,下意识直接回道:“不见不去不可能,休想休想休想。” 而且他晚上已经约了玉伶,江雍那边回复说她晚上会去东源大酒店。 陈一瑾现在想的只有玉伶,还想着吃完晚饭要不要和她去哪里逛逛,再不济可以带她去他的画室看看,这次决不惹她生气,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姜嫣他当然不会见了。 还是大哥的名头好用。 “必须去,言而有信。” 陈一瑾听来陈一乘这种说话的调调就知道驳他不得了,才想起之前似乎是应了陈一乘要去见什么人,瞬时郁闷起来,顿了很长时间,连电话那头的陈一乘都在问他“有没有在听”时,陈一瑾无奈,匆忙间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去还不行吗?” “……能把那姜小姐约到东源么?我等会儿就让人去订位置。” “我……晚点到,画室那边有些器材在码头等着取,周末班次多,肯定会迟一些,大哥你帮我拖一拖。” ------ 今晚的h是大哥和小谢的。 43.安排 男人用一只手控住了玉伶的肩,另一只手从她背后环过,刚好托住了胸部,占便宜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这男人自然是不信玉伶在被逼急之后说出的话,只信婊子娼妇口是心非,钱没到位做作装纯而已。 他给玉伶说了几个数,可玉伶根本不理他。 她现在根本忍不下这口气,卖身陪睡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更何况今天本来心就堵得慌,要欺负她自是会尽数还回去。 玉伶偏头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嘴里尝到恶心的咸汗味也没松口,反倒更用力,直至有了血腥味。 被她咬住的男人则低吼一声,而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似是想阻止他们,“喂”了几声后却也没多说话。 许是玉伶没听见,因为她生生接下来的这一耳光打得她脑仁嗡嗡,嘴里的铁锈味道已经辨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个男人的了。 可她仍然没松口,眼睛直瞪视那男人,玉伶自以为是一种凶狠到连她自己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唬人表情。 被玉伶咬住的男人开始捏住她的下颌,想让她松口,啐骂道:“遭瘟的母狗,操你还得防着你挠我咬我,当真贱人!” 此时另一个男人叫了他的名字,又猛咳几声。 他这才回头,松了玉伶肩膀上的力道。 而玉伶在他侧身后,得以看见谢沛。 楼道里的暗色灯光洒在他黝黑的面上,半落阴影的脸叫玉伶一下回忆起那个可怕的雨夜,嘴里的混杂味道似是突然变得极其恶心。 玉伶乖乖松口,却也干呕一声,吐掉口腔里的一些血。 谢沛的视线漠然地从那个男人移到了玉伶身上,吸了一口烟后,在吐出时才缓缓说:“伶子,过来。” 夹杂烟气的几个短短的字听不出谢沛的情绪,可那声“伶子”在玉伶听来,就是他对她的某种安慰,心里莫名委屈至极,她都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为何又现在才出头。 于是玉伶迅速起身,眼泪糊了眼眶,她拿出了她现在能装出来的最甜腻的声音,端着哭腔唤道:“沛哥哥……” 站在谢沛身边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了刚打过骂过玉伶的那个人—— 刚才打她都没哭,现在看见谢沛才哭…… 自求多福。 其实得罪女人本没什么。 只不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谁养这女人,那她脸上顶的就是谁的面子。 所以得罪女人,也别怨她们日后想不开使那小肚鸡肠,有的小仇小怨可以记一辈子。 谢沛将手中抽了还不到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接过向他跑来的玉伶,抱她在怀里。 玉伶低声哭着,脸埋在谢沛胸前,头都不愿意抬,一个劲地抱住他不松手。 谢沛只将玉伶脸颊边散落的几丝头发重新别到她的耳后,手指带着轻缓的力道,拨弄发丝时从她那有些肿起的面上抚过。 玉伶霎时心颤不已。 这样温柔的谢沛哪里是她上次见过的那个人? 暖暖的大手从玉伶的耳际移到了她的后颈,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玉伶这才听见他说:“无用的男人才打女人。” 仍然是属于谢沛的那种标志性的喑哑又低沉的音色,紧贴着他的玉伶所听见的声音好似直接略过她的耳朵,直达心底。 那男人认错麻利,甚至还说什么要给身为“嫂子”的玉伶提鞋。 另一个男人帮腔几句,看谢沛的态度跟嘴训他。 不过谢沛好像还真有为玉伶出气的意思,说道:“把他的右手卸了。” 紧接着哀鸣一声,玉伶没敢看,只是听这声音都把她的眼泪吓得憋了回去。 而谢沛似是不满这人手下留情,继续命令道:“用点劲,废了去。” 玉伶始终没把头从谢沛的怀里抬起来,也不吱声。 光听那男人渐弱的求饶声,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 “既是无用,我也不留你了,找别家吧。” 谢沛说罢牵了玉伶的手,绕过他们进门右拐,往里走。 玉伶跟在谢沛身后,赌场里那些客人的断续吵嚷声变得越来越小,他们穿过一条昏暗的过道,走到最里有一扇门。 谢沛松开玉伶的手,打开房门。 玉伶就算再怎么心慌不安,到这就没有再退缩的道理,那一巴掌可不是白挨的。 走进后才发现这地下的房间没有窗,不管怎样填摆件放家具,依然压抑。 房间角落里有一张圆桌,上面有一些未开封的纸牌骰子,许是有人偶尔会到谢沛这里来同他耍玩。 另一边则摆了酒柜酒桶,玻璃杯有几套,柜边有一个存放冰块的厚实木箱。 “满意了吗?” 在玉伶身前的谢沛突然这般问起她来。 “沛爷既管了这件事,自是……玉伶的亏欠。” 谢沛不置可否,坐在沙发上,点燃烟,视线却没停在她身上。 玉伶依旧站在门边,和他隔开一段远远的距离。 她侧偏着已经开始因为疼痛而肿热的左脸,玉伶不想在外人面前狼狈过头。 她对谢沛的印象只停留在他们见过一面后差点发生的强奸,对她这样疏冷的谢沛于她而言还是头一回。 或许上次她没让他尽兴,他早就没了兴致和兴趣。 玉伶才发现,她搞不定江雍,就连不想和她上床的谢沛都可能套不出话来。 谢沛抽烟的速度很快,他吸入一口就能烧去很明显的一截,玉伶不敢和他对上视线,她就只能盯看着他嘴边的烟、他的唇,还有他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时的指节。 玉伶不知这种压抑的沉默何时才能结束,闻了烟气想咳又生生咽下,憋得难受,于是试着开口对谢沛说道:“沛爷,今晚陈一乘的事……” 还没说完便咳了几声,玉伶拿手帕捂嘴,现在才得空擦了唇角沾带的血渍。 “想去吗?” 玉伶连连摇头,说道:“全凭沛爷的意思。” “那就去罢。” “去应付他,晚上再来我这边,我到时候会让人去东源接你。” 玉伶只能把谢沛这句话在心里重新捋一遍,他是在说—— 他的人会去东源盯她。 更重要的是,她今天不能和陈一乘跑了,她必须陪他谢沛睡。 44.赴宴 玉伶回家后拿毛巾浸冷水敷脸,一整个下午没停过,总算消了浮肿。 单手按住毛巾无事可做,看报纸看不进去,一想晚上的事情又心里紧张。 谢沛当时向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她走了,浑然没提晚上接她来见他是要做什么。 身为娼妇的玉伶想到的只有床笫间的事。 男人找女人,抹不过的就是那档子事儿了。 可谢沛冷漠的态度却叫玉伶捉摸不透,越想越烦。 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谢沛既上次说她好看,这次她还不能凭借这具身体把他哄上床再套几句话么? 傍晚时间。 玉伶对镜梳妆,按照上次青莺只描眉的简易妆容,她大抵知道了陈一乘的喜好,于是用妆粉遮去左脸消肿后剩的淡淡红痕,脖颈处也一并拿粉按敷掩去还没好全的旧伤疤,剩下就擦勾了眉型,抹了唇的底色,看着气色好一些。 身着一件鹅黄色的真丝长旗袍,这是夜蝶去年在玉伶十五岁过生的时候送给她的,和衣服一起的还有一条粉白的南洋珍珠项链和一对耳饰,玉伶指望靠这一套不菲的衣装来假饰那莫须有的大小姐身份,她平日里的那些便宜料子应是完全上不了台面。 临出门时,玉伶又返回房内,往手包里塞了一条干净的衬裤。 …… 东源大酒店。 这家洋人和平国人共同出资修建的西式酒店一直是锦锡本地的商贾政要喜欢去的地界,夜场里的小姐们也总说在这里能钓到有钱的男人。 光是这夜里外看灯火闪耀,内瞧高过几层楼的华丽大堂,就已经给足了客人们的体面。 当然这大堂里的迎宾还有为了服务外国人而雇佣的会说外语的洋人。 在玉伶向迎宾报过陈姓后,那摆着妥帖温顺笑容的迎宾问她:“请问您是甄小姐,还是姜小姐?” 玉伶心下疑惑。 这甄小姐是她,这江小姐要依了江雍估摸着也算,只是迎宾这般问她,玉伶觉得奇奇怪怪。 所以就直接回:“姓甄。” 迎宾笑着说道:“甄小姐,陈老板已经等着了,您跟我来。” 玉伶一听,心里七上八下。 她今天已经比上次早来了一个小时,想着不会再迟到了。 怎么陈一乘每次都能比她早?为什么迟到的总是她? 玉伶在嘴里无声过了一遍借口歉语,她只希望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一进门所有人都齐了,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门口,大家像看猴戏似的看着她。 这次江雍不在,她要是一个人陷入如此境地,还不如说一句走错了,干脆果断地带门回头就跑。 只不过这次……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玉伶一进包厢的门,她的视线正对上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陈一瑾。 他难得换下了他习惯穿着的白衬衫,黑色的袍装穿在他身上叫玉伶第一眼看去似是见到了陈一乘,她这才察觉他们不笑的时候长得还真是非常相像,气质也大同小异。 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 陈一瑾瞧见了玉伶那意料之中的惊讶表情,当然也看见了她今日穿得明显要比平日里精致许多,细细打扮一番,好似连她的人都因此装点起来而美了百倍。 见到她高兴还来不及,陈一瑾心下却又突然莫名其妙地不爽利,还没说话,他便听玉伶开口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难道你就只想见我大哥?” 玉伶自然是不想和陈一瑾吵嘴,她眼见这包厢里的餐桌重新布置之后只剩了四个座位,心想还应有别人过来,温声问陈一瑾:“你大哥什么时候到?今晚还有什么人?” 陈一瑾却避而不答,只说:“过来坐。” 站在门口的确不像样。 于是玉伶走近,坐在陈一瑾对面。 少女的旗袍裙摆长过膝盖,修身收腰的设计尽显曲线玲珑,鹅黄的色调并不妖媚,而且拢腿端坐的玉伶能让陈一瑾看到的只有裙摆之下那白皙的脚踝和高跟鞋面所露出的脚背。 陈一瑾移开视线,说道:“上次的事情,原是我不好。” 玉伶有了兴致,看来陈一瑾今天也不想和她犟嘴,甚至还意外地端正态度在向她认错。 她当然乐意接受,柔声说:“那你告诉我,你家大哥何时过来,我就原谅你。” 陈一瑾只看着玉伶,沉默半天,看得玉伶心里都有些发怵的时候才说:“为什么你两句叁句都不离我大哥?” “是不是他叫你来,你便会乖乖过来;我叫你来,你就不理我也不见我了?” 玉伶蹙眉,不知道陈一瑾突然在唱哪门的戏,简直是无理取闹。 她耐着性子回道:“这哪是一回事,今晚难道不是你家大哥的饭局吗?” 陈一瑾不作声了。 可再次说话时却吓了玉伶一跳:“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玉伶登时脸红了一大片,垂眸斥道:“你……你说些什么呢?” 陈一瑾还真就顶着厚脸皮地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我大哥何时过来。” 脸红的玉伶再次看向陈一瑾,他也坦荡荡地回应了她的视线,好似他刚才说了什么大义凛然的道理,完全不是那什么瞎话荤话。 窘迫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极快。 玉伶为了掩饰心慌,又呛他:“大白天的耍什么流氓……你不要脸!” 哪知陈一瑾直接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玉伶想站起来躲他却被陈一瑾揽过腰按坐在沙发上,他的身体靠向她,低声说:“是我耍流氓,是我不要脸,那你羞什么?” “……要不要自己看看,看看窗外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傍晚到此时肯定已经黑了个彻底,根本不用看。 玉伶哪能听不出来陈一瑾言语间的暧昧想法。 心里想到要是再和他这般耗下去,包厢进来什么人看见他正抱着她,那可真的说不清了。 于是玉伶小声求饶:“就一下,你放开我好不好?……在外面呢。” 陈一瑾靠近玉伶便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甜香味,喉咙干涩却又止不住想吞咽的动作;手心轻握的是她腰间的软肉,不经意摩挲那么一次,她在他怀里也随之轻轻颤动。 陈一瑾“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一直垂首躲避他的玉伶终是在这时抬头看向他,漾着楚楚水意的眼眸此刻装的也全是他。 玉伶将唇贴近,想亲吻他的面颊。 可她万万没想到,陈一瑾竟然直接控住她的后颈,脸侧偏便主动吻上她迎过来的唇,甚至还借此覆身把她压在沙发上。 玉伶口中短短的呜咽叫陈一瑾得了空,撬开她的唇就马上缠住了她的舌。 她就不该相信他,真是见鬼的男人。 45.火燎 司机将陈一乘送到东源大酒店,姜政委在军部同他一道出发,小女儿从家里另坐车过来。 下车时,陈一乘对司机说:“去看一眼,找找怀瑜的车。” 司机会意。 姜嫣赶趟,也在此刻到了。 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下车后就跑到父亲怀里,然后才偷眼看陈一乘,乖乖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御之大哥”。 姜立荣自是宠爱他这个活泼的小女儿,嘴上说:“叫军长,嫣嫣要会讲礼貌了。” 可语气里却没有训斥她的意味。 姜嫣撇嘴,埋在父亲胸前闷声说:“以前叫习惯了,御之大哥都没端架子,爸爸怎么现在故意当着他的面管教我。” 姜立荣大笑几声,转而对陈一乘说:“看看,大了尽会犟嘴强要面子,也不贴我这老父亲的心了,嫁去你家罢。” 姜嫣的孩子脾气怎比得过自家弟弟小的时候日日上房揭瓦,当然不在意,陈一乘回道:“她刚生下来那会儿我还抱过她,随怀瑜叫我大哥也没错说,莫要管她太严,女儿家不拘无束才好。” “怀瑜近来在忙一些我都搞不明白的东西,晚会儿过来,我已经说过他了,到时让他多喝几杯。” 几人在门口闲话些时候才步入大堂,停好车的司机跟上走在后面的陈一乘,低声对他说: “军座,二少爷的车在呢。” “我还问了,他另订了一个包厢,约的是……甄小姐。” 然后司机给陈一乘说了一个包厢名。 陈一乘默声,用手势支走了司机。 …… 这边的陈一瑾抱住玉伶当真就没松过手。 他喜欢在玉伶喘不过气的时候,听她喉咙里哼出来的娇滴滴的那么一声,似是呻吟又似是埋怨。 于陈一瑾而言……更像是火上浇油,诱他又在惑他。 他知道玉伶是什么滋味,那晚没要够,惦记许久。 春梦里梦的全是她,玉伶这小狐狸精叫他见不到人,却还要如此来勾引他,仿佛不在她身上泄个够决不罢休。 陈一瑾以前从没觉得睡觉还能睡得如此春情萌动,不想清醒。 而今温香软玉在怀,除了她什么都浑忘了,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玉伶的力气哪能推开陈一瑾,想大口呼吸却被他的舌再一次进犯,娇小的身体完全被他纳入身下;膝盖分开了玉伶原先端正并拢的双腿,连她的高跟鞋都在一开始的挣扎里掉在了地上。 不过现在的玉伶已经被陈一瑾这蛮横的吻给亲得迷迷糊糊,他的吻连咬带啃,毫无章法,好似尝都不愿尝一下,想要直接把她吃了。 粘腻的亲吻所带出的水声听起来暧昧至极,蒙心蔽神。 陈一瑾的手握住了玉伶还在蹬踹他的脚,轻捏脚心痒着了她,身体微颤,娇吟乞怜。 他也不想为难玉伶,顺势往上,沿着玉伶旗袍裙边的开衩慢慢向上卷起裙摆,手所能抚触到的光滑肌肤和她渐热的温度让陈一瑾明白玉伶并不是真的排斥他。 至少她现在是喜欢的。 陈一瑾的手已经抚摸到了玉伶的大腿内侧,她却仿佛突然清醒一般用腿紧夹住他的手,嘴也狠狠咬了他的舌尖和下唇,瞬时尖锐的疼痛逼迫陈一瑾松开玉伶的唇,但他却仍然压着抱着她。 玉伶闭眼涩声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欺我就罢,说好了只亲一下,这架势难不成是要把我奸了去?” “上次我是怎么骗你的?”陈一瑾的哑声凑到了玉伶耳边,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好似在舔舐她红烫的耳廓,“玉伶还记得吗?” 玉伶不语,现在再说那晚的事,岂不正中陈一瑾的下怀。 陈一瑾便自说自话:“若不是你翘着屁股又流着淫水,我如何会忍耐不住?” 玉伶听了他倒打一耙的污言秽语自是气上心头,腿间松劲,睁眼瞪视陈一瑾,想和他摆道理。 哪知他的手迅速向上摸到了裙底衬裤的边缘,水液已经浸透了薄薄的布料,指尖碰到便是一片滑腻。 所以当玉伶看见陈一瑾现下这晦暗的眼神,都开始在想她还能不能跑脱这档子事了。 可是这包厢不是还有别的人要来吗? ……陈一瑾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万一被陈一乘撞破,江雍那边她是彻底没法交代了。 “玉伶……你的水真的好多,怎么能这么骚,亲几下就这般浪了……” 陈一瑾用沉沉的气音在玉伶耳边说着潮湿的话语,轻咬着她的耳廓,一并连她戴的珍珠耳饰都含在嘴里,口中夹杂囫囵模糊的语句,只让玉伶听见:“想要吗?我都好硬了,给我入一入……和我来一回好不好?” 玉伶自是不依,连连摇头,用了此时能使出的最大力气去推陈一瑾。 当然纹丝不动。 陈一瑾见玉伶还在抵抗,便用手指拨开衬裤,去揉捏那浸在绵滑花液里的蕊珠,轻重急缓,又作弄出许多细细小小的羞臊水声。 玉伶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可身体就是因此而软了不少,朦胧的快感都快要击垮了玉伶的理智,怕被人发现的压迫感与临近高潮的愉悦感交织,玉伶急得都快哭了,嘴里带着哭腔哼道:“瑾哥哥,好哥哥呀……嗯啊……” “下回罢,下回我去找你,做什么都行,别在外面,我好怕……” 陈一瑾用手使劲拧了一下玉伶腿间的阴蒂,她连忙捂住嘴怕自己尖叫出来,这疼痛里的快乐混着陈一瑾无奈的报复,玉伶自是舒心之至。 但陈一瑾却掀开了自己的衣袍,把玉伶抱起,让她跨坐在自己腿间,隔着自己的裤子也隔着玉伶衬裤的布料,狠狠顶了她几下。 淫液很快连陈一瑾的裆部都一并浸湿,凶狠的那物都让玉伶感受到了硕大的形状,好似要直接顶破她的衬裤直接捣进来。 玉伶怕刺激到陈一瑾,环住他的脖颈乖乖趴在他的肩上,不吭声只喘气。 “下次利滚利,可不止一回,你记住了。” 玉伶忙应了,连着用撒娇的声气叫他几声“瑾哥哥”。 只要现在不做,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她都不一定再见陈一瑾呢。 陈一瑾看了手表上的时间,这才清心醒神。 这要是真的来上一回…… 估计自家大哥得让人找他来了。 于是陈一瑾放下玉伶,让她靠坐在沙发上。 一想到见完那姜小姐,今晚的夜还剩这么长,可以带玉伶去江边宅子里厮混一整个晚上。 他甚至现在就只想开车带玉伶回家,把她扔到床上,扯下她的内裤直接干进去。 不,肯定在车里就耐不住了,那就在车的后座上插她干她。 恼火。 这姜小姐真他妈烦人。 口中却温柔地对玉伶说道:“我去催一下大哥,你在这边等会我一会儿,可好?” 迅速了结那姜小姐的事,再回来和玉伶说自家大哥有事来不成了,他今晚一定要和玉伶腻在一起。 玉伶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裙摆,一边抬眼看向陈一瑾,乖顺地回:“好,那我等着瑾哥哥。” “……你可要快些回来呀。” 46.截胡 她应该就是什么吸人精气的妖魅变来的。 刚才亲她还挣扎踢蹬,嘴上不饶人,不也欲拒还迎,身下湿了个彻底;现在他真要走了,又用这种娇娇嘤嘤的声音说让他快些回来。 回来做什么?她能不知道? 真是骚得他心痒难耐…… 玉伶正把一簇勾掉的头发重新别至耳后。 所见的侧脸粉嫩俏丽,眼神湿漉含羞。 陈一瑾原本已经站起身来,看见玉伶这幅可人的模样又把她强行抱来亲了几回。 再次拖延不少时间的陈一瑾去盥洗室整理仪表,发现自己的嘴角被果真玉伶咬破了。 对镜用手指触摸伤口,拿舌尖舔舐尝到了丝丝血味,却好似还在和她亲吻。 嘴角是痛了,可心像是泡在蜜罐里。 …… 陈一瑾自是姗姗来迟,而且是迟得不能再迟了,甚至姜立荣怕自家小姑娘饿着,让姜嫣连热汤都过喝了一碗。 人不多,只有陈一乘,姜家父女,还有一个说媒的人。 陈一瑾年轻朝气又一表人才,正经场合知礼守节,一进来便和姜立荣赔礼道歉,自罚几杯,这才落座自家大哥身旁,正对姜嫣。 女方的媒人见他都快要笑成了一朵花。 两家算是知根知底,可要说“天上无云不成雨,地下无媒不成姻”,过场总要走走。 媒人先为姜嫣介绍陈一瑾,然后反过来再把姜嫣说得天花乱坠。 这媒人也就靠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来讨活路,说完再吃一块“登梅(媒)糕”,今天就暂且功成身退,男女双方先说话熟悉彼此,要是能郎情妾意,也少不了媒人的功劳。 只是陈一瑾一概没听,眼睛看着姜嫣,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媒人说完走出了包厢,陈一瑾都没再开腔,陈一乘随意问他道:“刚才上哪去了?” 陈一瑾这才回神,见自家大哥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嘴角,有些心虚的他用手指按住,回道:“被一只小猫抓了,方才见她可爱,逗她却反过来咬我一口,肯定不好养活。” 陈一乘不予置评。 说起小猫,姜嫣似是想起什么,向陈一瑾搭话道:“怀瑜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块抓过猫吗?” 陈一瑾对姜嫣的样貌都没什么记忆了,如何能记得和她抓过什么猫。 不过她再一细说,叫陈一瑾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可他却更讨厌姜嫣了。 五六岁的那天是有一个小姑娘叫他帮忙抓回躲在树上的猫,他也好心爬树帮忙抓了,怎知那猫凶得很,往他脸上挠出几道血痕,放手即刻就跑不见了踪影。 陈一瑾印象最深的是在猫跑了之后,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怎么都哄不好。 她家还有个姐姐,过来见妹妹大哭伤心,把院护叫到街口,追着他打。 他还记得被打的时候,那小姑娘躲在她姐姐身后,眼睛含泪,嘴边却是笑盈盈的。 一句好话不说,表里不一,尽是在看他的笑话,说是他欺负她,又把她的猫给吓跑了。 回家之后自是被陈一乘追问去干了什么,况陈一瑾从小就不和女人计较那么多,也像今天这般说是被猫抓了,只不过说的是一只疯了还会乱咬人的病猫。 加上陈一乘从不打他,这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还让陈一瑾在大哥面前委屈地大哭一场。 想起那天主动凑上来、嘴里又喊什么“嫣嫣小妹”的太太就是姜嫣的姐姐。 陈一乘听完姜嫣口中的另一套说法,也对这件事有印象,当是陈一瑾小时候的一件趣事,笑道:“怀瑜回家哭了半夜,不说是谁打了他,只管哭着要哥哥却不管告状。” 陈一瑾平时肯定会另起一句,说什么“大丈夫怎会和小女子一般见识”,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只是今天的他异常沉默,就算姜嫣说的不尽是他记忆里的事实,他也懒得驳她,话不点到他头上就不吭声,好似来见姜嫣并不是他的事。 陈一乘知道弟弟今日古怪蹊跷又一直游心失意,可姜立荣不知,还夸陈一瑾大了便稳重了。 见两个小辈有话题,姜嫣也乐意留住,姜立荣便和陈一乘一道起身,说军部那边有临时会议,先行离开。 出了包厢的姜立荣见陈一乘不和他一道下楼,便问:“还有别的局要去啊?陈军长当真是忙人。” 陈一乘自谦回过,姜立荣便说他要先走找人搓搓麻将。 …… 玉伶用包厢自带的盥洗室将松散掉出的几簇发丝重新挽好,反反复复确认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了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在这期间,跑堂一直进进出出上菜,叮嘱玉伶说是陈老板的意思,叫她饿了就先用上,不必等人。 玉伶早就开始怀疑这饭局是陈一瑾弄出来糊弄调戏她的,就凭他说过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是不是他叫你来,你便会乖乖过来;我叫你来,你就不理我也不见我了?” 于是玉伶有了偷偷离开的想法。 万一真等到陈一瑾回来,就凭他那个急色的架势,今晚她怎么可能再跑得掉。 想到这里,玉伶打定主意不等陈一瑾也不等今晚定是不会出现的陈一乘了。 玉伶坐的沙发背对包厢门口,她听跑堂没动静了,可能是菜已经上齐,现在离开没人知道也没人看见。 她再去盥洗室检查一遍自己的着装,想着现在这身去见谢沛也绝无破绽。 不过玉伶从盥洗室出来时,包厢的门也正好打开,玉伶不自觉后退一步,定睛细看后才软声唤道:“……军座。” 陈一乘今天穿的黑色袍装和陈一瑾的如出一辙,可这一眼就能压过人的气势,陈一瑾是没有的。 玉伶将手拘谨地交迭在身前,垂首默声,不知要不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难不成陈一瑾是真的找他大哥去了? 她怎么就是不信呢。 好在陈一乘身后并没有其他人,陈一瑾不知去哪了。 “用过饭了吗?” 是陈一乘的一句温柔问询。 玉伶摇头。 “那我们去别处,这家的菜不中吃,我不喜欢。” 可是这一桌菜已经上齐,筷子都不动一下,玉伶眼见着就莫名心疼起不是自己的钱来。 她都差点因此忘了谢沛的暗示,她今晚可不能和陈一乘过夜。 于是玉伶不管自己是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忙改口说:“吃过了……” “军座今晚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玉伶想早点回家。” 温柔如莺鸟的声音在陈一乘听来有几分莫须有的委屈意味,而且她的视线时不时在看他的身后,让他想起了弟弟嘴边的那处刚结痂的新鲜伤口。 “那我送你回去罢。” 看来陈一乘当真比陈一瑾好应付。 如此正经的哥哥怎么会有一个会耍赖皮又爱耍流氓的弟弟呢? 等到了江雍的宅子再让人和谢沛通通气,今晚总算是熬过去一半。 玉伶是这样想的。 所以当陈一乘温声对她说一句“过来”时,玉伶乖乖地走到他跟前,和他一起出了包厢。 47.负责 偌大的包厢只剩陈一瑾和姜嫣。 姜嫣似乎这才有了小女孩的害羞情绪,不敢像刚才那般随意向陈一瑾搭话,垂眸不语。 陈一瑾也没看她,自顾自地说:“我忙,不想现在娶妻成家,就不耽误你了。” 见姜嫣仍没什么说话的意思,他站起身,仿佛打算就这样撇下她独自离开。 “怀瑜哥哥有心上人吗?” 姜嫣突然这样问陈一瑾,叫住了他。 陈一瑾默声半天,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找借口,只回:“你就当我有罢,是我……反正你我是没可能的。” 他说得这般不清不楚,然后匆匆走出包厢,还真把姜嫣撇在这里了。 姜嫣在陈一瑾走后,把她面前垫汤碗的桌布拧了个皱皱巴巴,顺手一扯,汤碗掉在地上碎成几半。 “有还是没有,你陈怀瑜得给我交代明白。” “我倒要看看,我姜嫣到底是不如哪种女人了?!” 大步离开的陈一瑾自是没听见姜嫣自言自语说出来的狠话。 一门心思只惦记着玉伶的他,在走回之前的包厢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才明白说过甜言蜜语的玉伶是真的没等他。 狐狸精只管勾人却不管泄火,真真坏极了。 仿佛今晚她根本没来过,连桌上的菜她都没有动一口。 陈一瑾再次摸了摸嘴角的细小伤口。 ……他一定要逮着她。 于是陈一瑾碰到一个跑堂便问这包厢里的小姐到底去哪了。 问过好几个都说没看到。 终于有个人给陈一瑾回话道:“她和一个男人走了,刚走。” …… 上车时,玉伶发现陈一乘今天没带司机,现在是他开车。 玉伶不好意思坐在后座上把陈一乘当司机使唤,便打开副驾驶的门,坐在前排,也好同他说话。 她不知江雍的住处,好在陈一乘也没问她,她只能大概辨出他们是在往码头的方向驶去。 可越走越有些暗,路人没有几个,就连路边都没有路灯了。 倒是愈发靠近海,玉伶依稀能听见海边涨潮时的潮浪拍打声。 最后,车停在一处沙滩边的泥路上,离海很近,涨潮后的滩涂没有一个夜晚赶海捡海货的人。 只有这夜里厚重的云层之后偶尔漏出来的一丝月光。 玉伶从未来过这样偏僻的地方。 “……军座?” 陈一乘大方承认:“问几句话就送你回家,不会为难你。” 他说得这般简单才真叫玉伶为难,手心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不过陈一乘口中的“不会为难你”要比陈一瑾说出来的可信多了。 “今晚你可是和怀瑜待在一处?” 玉伶听完,大抵明白晚上的那个饭局就是陈一瑾搞的鬼,横竖她得撇清和他的关系,现在当着陈一乘的面正好。 而且陈一乘恐怕已经知道陈一瑾和她在同一个包厢里,就算如此也得把自己晾得清清白白:“嗯……他说是您让我过来吃饭的,我便一直等着。” “怀瑜有没有欺负你?” 玉伶的视线从车窗外无垠的黑暗移到车内,现在熄火的车连前灯都关了,她看不清陈一乘的表情,只看得清他面部硬朗的轮廓。 也不知道他说的欺负到底是哪种。 心跳的“砰砰”声让玉伶辨不清是慌张还是别的什么。 她在陈一乘面前总是异常紧张。 玉伶不敢贸然装模作样,她更不知陈一乘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在试探她。 嘴上不作声,脑内在快速思索如何说才是最妥当的。 但是陈一乘好似不愿意多透露任何信息,玉伶不说话他也跟着沉默。 所以玉伶只能先挑着实话来说:“他和我道歉来着,说上次的事情是他不好。” “然后我问他,您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他不告诉我,我们就开始吵嘴,其实……不算欺负我。” 玉伶说到这里,便打住不再说了。 还好陈一乘也没接着问她和陈一瑾的事,转而说了一句让玉伶稍微宽心的话:“怀瑜今晚去见了姜家的小女儿,对方来的媒人。” 一听这姜小姐,玉伶终于反应过来为何那迎宾要问她是“甄小姐”还是“姜小姐”了。 “那便是订婚事了罢?当真极好呢。” 玉伶语气轻松,好似在替陈一瑾感到高兴,喜形于言表。 可她实则是松了一口气。 一旦家里有太太管他陪他,新欢在侧,总不会惦记着要和她上床了。 要是娶了太太还对她动手动脚的话,就莫要怪她瞧不起他。 不过陈一乘却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之前说过几次的话题:“我可以对你的事负责。” 玉伶稍感疑惑,却还是回道:“表哥自会负责玉伶上学的事情,谢谢军座。” 陈一乘说出的每句话好像都有他的考量,他会顿一顿然后才说出来,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和陈一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却也因此给玉伶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说:“我指那晚的事情。” “……我可以娶你。” “你要是同意,等江雍回来我就去和他提。” 玉伶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她明明听清了的,那不然为何她的眼泪把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暗视野给全模糊了。 心柔软却也酸痛。 陈一乘要是知道她原本就是出来卖身的妓女,还会对她说出这种要负责的话么? 他要是知道她和陈一瑾上过床,前几天才卖给尹禹巳,今晚还要陪谢沛,他还会说这种话吗? 毫无疑问的不可能。 不要痴心妄想,到头来一场空的只会是自己。 想走捷径,也必须先看看自己能不能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 可玉伶的眼泪却在止不住地掉。 除了夜蝶之外,陈一乘是第一个让她流出如此真心真情眼泪的人。 “……怎么哭了?” 陈一乘轻声说着,原本有力量感的沉重音色在他放轻声音后能让玉伶感到显而易见被他怜惜的错觉。 玉伶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陈一乘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拿开,拿出绢帕替她擦泪。 他的动作也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玉伶恍觉自己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玉伶突然摇头,不知是在拒绝什么,甚至还躲掉陈一乘的手,别扭地偏过头去,看向车窗外。 她在陈一乘面前总是会莫名自省,好似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不对的。 她骗了他,也骗了陈一瑾。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分给他们两颗糖,要是她没能做出那不要脸面的事来,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因为陈一乘的怜惜而万分愧疚了呢? 心里涌上一个念头,当下没有多余的心思来仔细考量的玉伶用哭过后瓮声瓮气的鼻音说道:“军座,今晚陈一瑾他……强行亲了我。” “……我咬了回去。” “嗯,我大抵是知道的,怀瑜他喜欢你。” “玉伶对我的弟弟是如何作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