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医圣》 第1章 我的手机有神兽 第2章 老尼灭绝 临出门,叶萧凌摸了摸兜,连带着苹果7plus袋子里都仔细找了一遍:“cao!钱包丢了!” “不管了!”兜里比脸都干净的叶萧凌去了最近的二手手机市场,50块卖掉旧手机!有了本钱,来到福寿店跟大金牙老板砍了又砍,以30大洋烧了一辆兰博基尼和一辆玛莎拉蒂。 “不错,还多了两包烟钱!”当然,叶萧凌没不打算发消息给谛听,毕竟答应人家的事儿就该做到。最后他还去了趟苹果售,发现这黑科技跟平常的苹果7plus根本没区别,唯独多这个搞不懂的山寨微信软件。 钱包丢了,接下来大半个月喝凉水都不够啊! 想起上月兼职钱还没发,叶萧凌有了精神,跑到自己平日送外卖的“黑心小厨”。 “褚老板,这个月月底我要开始准备考试了,能把剩余的工资给我结了吗?” 胖头大耳的褚老板没好气道:“没看正忙着呢!先去后厨帮忙,你的事儿等晚上再说。” 后厨,叶萧凌扁起袖子、弯下腰,泔水打湿了他的帆布鞋,他却将一个个碗碟拆开,抹上洗洁剂,很是认真! 一旁,帮厨姑娘楚瓷撩了撩头发,露出瓷白的笑容:“别人都是胡乱冲一冲,萧凌哥,你干活真细~!” 叶萧凌用水管冲着碗碟:“不干不行啊,褚胖子说要晚上才给我结工资。” 一直干活到了晚上关门,叶萧凌双手泡得泛白,觉得腰都快断了! 绕到前厅,叶萧凌:“褚老板,跟我结一下剩余的工资!” 褚胖子拿着计算器,痛心疾首:“你要知道你这半道辞职,多耽误我生意嘛!上个月中带这个月,你一共干了19天。” 叶萧凌纠正道:“是23天。” “哦?”褚胖子打着马虎眼:“是这样吗?可我这每天记得单子上只有19天。” 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跟这讨厌的家伙打交道了,叶萧凌:“行,19天就19天。。” 褚胖子:“扣去你临时辞职的误工费,按照15天算,15乘以60,也就是900块!” 叶萧凌气得牙痒痒,一把抓过900张钞票:“你挺黑啊,胖子!” 望着叶萧凌出门的身影,褚胖子骂道:“小兔崽子,滚滚,赶紧滚!” 叶萧凌出门,才发现外头下雨了,便在门口小姑娘楚瓷。说起来,楚瓷也是这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好像因为家里困难,所以才被褚胖子坑着既当洗碗工、又当服务生。 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人出来! 叶萧凌索性折回后厨,刚掀开帘子,只听见褚胖子肉麻的声音: “瓷妹子,你说说,呦呦`这又嫩又白的小手怎么能洗菜刷碗呢!我知道你缺钱,这样吧,你跟我,以后每个月白给你1000块钱!” 楚瓷声音惊惶:“老板、你、你别过来,别动我!你再动我喊人了!” 叶萧凌眼见褚胖子臃肿地身子压向楚瓷!当即抄起炒锅,“咣当!”一声,砸在褚胖子脑壳上! 褚胖子回头,捂着脑袋上冒出的血水,呻吟着:“啊~小杂碎,你tm敢打我!” 楚瓷赶紧跑到叶萧凌身后! 叶萧凌双手举着炒锅,满脸杀气:“打得就是你!你给老子再动一下试试!” 褚胖子怕了,不由后退一步。 叶萧凌扔出两张钞票:“别哼唧了,这是你的医药费。”说完,拉起楚瓷往店外跑去。 …… 一处书店下,楚瓷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睫毛沾着水滴,愈发模样动人:“萧凌哥,谢谢你。” 叶萧凌点上一支烟,吐了口烟雾:“换个工作吧。” 楚瓷摇了摇头:“不,我必须要赚钱。” 叶萧凌从兜里摸出打湿了的钞票,拿出三百,狠狠心又捏了二百:“拿着。” 楚瓷回过神:“哎!这我不能要。” 叶萧凌已大步跑远,冲入雨幕:“拿着吧,你的路还很长,别为了那点钱作践了自己!” 一路小跑回到寝室门口,叶萧凌掏出手机,发现神兽谛听回复了:“谢谢大善人,玛莎拉蒂已经收到,大恩大德谛听谨记心中,他日必有厚报。” 兜里可只剩200了,可以肯定中午买手机时钱包还在,应该是买手机之后到下午出门前丢的。叶萧凌发了消息:“你知道今天中午到下午,我钱包在哪丢的吗?” 谛听那边迟疑了一下,回复:“大善人,你知道的,按历律,阴间不得插手阳之事。” 原本叶萧凌就没报啥太大希望,就随手回复:“也罢,我本来是想消掉你的借条的。” 黑科技谛听那边没声儿了,过了一会儿,“翁~翁~”手机震动:“好吧,大人,等下当差执事换班时,我开天眼帮你看一下纪录。” 不等谛听再发消息,叶萧凌进了寝室:呦,人都在呢? 猛男老大田斌正趴在床里面对着美女海报一阵抽搐,逗比老三李小胖在潜心lol,小四矮富帅老白戴着耳机正在约炮软件上撩妹。 叶萧凌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正对着海报激情的田斌被人打断,痛苦地回头,当看清了叶萧凌,顿时跟见鬼了似的:“我的天,老二,你咋回来了?!” 叶萧凌佯装怒道:“合着你们还不欢迎是吧?!” 田斌没顾上擦去亿万子孙,赶紧递上一根烟:“兄弟,想开就好了,欢迎满血复活,一妹子正在来的路上等你拯救呐!” 逗比老三小胖舍弃队友,抱住叶萧凌、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厉害了我的哥!这果7plus都用上了。” 矮富帅扔下自己心爱的约炮神器,跳下床奔到跟前:“二哥,我这儿新下的100g高清****,已发你百度云,迎接新生吧!” 叶萧凌望着寝室门的兄弟,不由感动:“你们这帮家伙,满脑子的龌龊思想,我不在可都学坏了啊!” 插诨打屁后,累了一天的叶萧凌躺在了自己的小窝中,对于最强三界人脉系统这黑科技,他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存在即合理,也就不奇怪了。 沉沉睡去…… 今天叶萧凌比往常晚起了1个多小时,因为不用做兼职,所以他就看以前落下的功课。 只听小四老白坐起来惊叫:“出大事儿了,哥几个醒醒!今天灭绝师太‘中医药理’答辩在317教室,起床啊!” 第3章 校花不救场 叶萧凌顿时睡意无影无踪,翻身下床,要知道灭绝师太严凤霞这个更年期延期10年的老女人是出了名的苛刻,《中医药理》是必修课,如果她说不过,就别想要毕业证了! 最嗜睡的老大田斌锤墙,躺着努力抗争——重启失败! 老三李小胖倒是利索,穿上衣服、在床下乱翻:“靠!我的书找不到了!” 叶萧凌一手持牙刷,一手用凉水在脸上抹了几下,命令道:“小四,别洒你那香水了,哥几个冲刺进班!” 紧赶慢赶,闯到317教室,灭绝师太严凤霞还没来! 哥几个都是问啥啥不知道的主儿,能知道《中医药理》老师是严凤霞,都算不错了!记得大一开、大二那两年,仰仗着叶萧凌,哥几个除了没拿奖学金、成绩都还不错;只是今年上半学期期末,叶萧凌缺考,造成哥几个齐刷刷沦陷…… 叶萧凌找了个位置坐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看到远处穿着红裙子的李青梅,以及身旁揽着她的胡一凡! 李青梅像是感受到了叶萧凌的目光,嫌弃道:“还知道来考试啊,学习是你唯一的出路,连成绩都没了,穷光蛋你就等着哭吧!” 纵然叶萧凌为人孤傲,但也犯不着跟个女人计较。一时间,他眼神冰冷。 胡一凡故意在李青梅腰间摸了一把,神气道:“梅梅,你跟这种没出息的货色计较什么?!我爹说了,咱俩拿了毕业证,一定有第一人民医院的正式编制!” 附近田斌、李小胖、老白仨人顿时火大,义愤填膺! 叶萧凌朝哥几个摆了摆手,淡淡道:“哦,你再神气也是捡老子的破鞋!” “你!”胡一凡气得站起来:“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垃圾!没有贫困补助,你还上什么学啊!” 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位穿着黑色外套,领口围着一条黑纱巾的老女人,老女人严凤霞领着评审几位老师鱼贯而入…… 看到灭绝师太进来了,叶萧凌对着起身的胡一凡比了个中指! 胡一凡浑然不觉老师们已经进班,“咣当!”站起来:“麻痹的!找事儿?” 讲台上灭绝师太怒斥:“胡一凡,你知不知道这是在考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 胡一凡回头,吓得魂儿都飞了:“灭绝、不,严老师,我借想去借一支笔。” 灭绝师太严凤霞最恨别人叫他灭绝,一时间气得脸色发青:“今天的《中医药理》答辩,成绩不合格的,不用再等期末考试,直接准备明年的重修吧!” 严凤霞说完,教室里顿时哀怨声响起一片!满屋的学生齐刷刷把目光直指胡一凡:都是你这家伙,说话都不会长点脑子,不是你惹恼了严凤霞,哪会儿出这幺蛾子! 胡一凡脸色发黑,恨极了叶萧凌! 严凤霞翻了下教案,刚翻两下、就直接合上:“胡一凡,刚才你那么活跃,那么今天的答辩就从你开始吧!” 胡一凡自觉无望通过,只得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严老师,你出题吧。” 望着满屋大难临头的学生,严凤霞:“好!既然都这么有本事啊!行,我就出一道题,如果谁答对了,我直接让他通过!如果答不对,全班都没有答辩成绩!” 全班都被吓到了,要知道如果没有答辩成绩,哪怕期末考试全做对,顶多也是75分! 所有学生恨恨地看着胡一凡:蠢材,你干的好事儿! 胡一凡仰着一张苦逼的脸,我不是故意的啊~ 叶萧凌心中直乐,第一次觉得严凤霞老师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至于老大田斌、老三李小胖、小四老白等也都把心放肚子里了:没关系,这种无差别群秒伤害,嘿,挂科的又不是自己! 讲台上,严凤霞:“这个学期我们主要学习了本草科647种常见药材,上周我也布置过温习,你们谁给我背一下《本草纲目》中的天水类药方、以及药理?” 这算什么题目?!简直是刁难人!要知道《本草纲目》190万余字,涉及几千个药植、药方,教科书《中医药理》不过是《本草纲目》的简略版,别说是在座的学生,只怕整个z城医学界都没几个能答得上来! 所有人都绝望了,如果是背这个,哪怕再给一周专门背,也背不出来啊! 严凤霞这种老学究自然也背不下全部,说到底,她是在故意给学生一个下马威! 胡一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站在那里,成了全班最可恶、最尴尬的人! “翁~翁~” 座位下的叶萧凌察觉到手机振动,他想起自己摆脱黑科技谛听的事儿,就掏出来看。 谛听:“叶大善人,您所托的事儿我已经办妥,至于小偷的镜像,我一会儿传给你。马面那家伙犯口蹄疫了,李时珍医生用我口水入药,我现在从他那儿回去,待会儿再联系你。” 叶萧凌寻思:这黑科技认识《本草纲目》的作者? 下意识的,叶萧凌给谛听发了消息:“神兽大人,你能让李时珍把他的《本草纲目》给我吗?” 叶萧凌刚发完消息,就显示有人加自己好友? 点开一看,竟然是李时珍。 叶萧凌飞快地点了通过,“咻~咻~” 叶萧凌点开李时珍发来的语音,一团青明之气瞬间飞出,然后钻入叶萧凌的脑海中! 李时珍:“已发。” 叶萧凌只觉得脑袋被瞬间塞满,呼出一口浊气,回复:“谢谢。” 讲台上,严凤霞:“怎么,没人回答得上来?用不用我给你们起个头,提醒一下?”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把目光看向美女学霸张妙音,只是,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于系里成绩第一的系花张妙音,如果她答不上来,意味着没人可以答上来!可惜,学霸并非万能,190万字的《本草纲目》节选,有些痴人说梦了。 严凤霞很享受这种全班鸦雀无声的肃穆感,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既然没人回答上来,那所有人的答辩成绩就取消了……” 站着的胡一凡望着系花张妙音的倩影像是在望救命稻草,周围也有同学小声呼唤张妙音,毕竟没了答辩成绩,但指望期末考试别想及格,不及格可是要重修课程的啊! 第4章 黑科技果然不科学 严凤霞自然也注意到下面人的小动作,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张妙音,她给于了充分的耐心和期待! 张妙音深呼一口气,既是回答给老师严凤霞也是回答给所有人:“我答不上来。” 这场答辩全军覆没! 胡一凡耷拉着脑袋,成了千古罪人,连他旁边的李青梅都有些恼羞成怒,挂科意味着就无法按时毕业,没了毕业证,还说什么编制!!! 叶萧凌站起来:“老师,等一下。” 教室里的鸦雀无声,显得叶萧凌的声音尤为清冽。 这家伙曾经是全系第一啊!众学生瞬间死马当活马医,纷纷望向叶萧凌,期待、期待、再期待! 系花学霸张妙音也把目光望向曾经两年成绩稳压自己一头的叶萧凌,眼神复杂! 严凤霞:“你背得出来还是?” 面对灭绝师太凌厉的眼神,叶萧凌淡定从容:“背一背就知道了。” 严凤霞发出轻蔑地质疑:“就凭你?” 胡一凡惊骇地看着叶萧凌,他压根想不到,这天天旷课的家伙要来救场? “不就是本草纲目天水类的药方药理吗?有何难?”叶萧凌没搭理灭绝师太,他自顾自道:“液雨水【主治】杀百虫,宜煎杀虫消积之药。时珍曰∶立冬后十日为入液,至小雪为出液,得雨谓之液雨,亦曰药雨。百虫饮此皆伏蛰,至来春雷鸣起蛰乃出也……” 半个小时后,叶萧凌依然口诵如流:“梅雨沾衣,便腐黑。浣垢如灰汁,有异他水。但以梅叶汤洗之乃脱,余并不脱。时珍曰∶梅雨或作霉雨,言其沾衣及物,皆生黑霉也。芒种后逢壬为入梅,小暑后逢壬为出梅。又以三月为迎梅雨,五月为送梅雨。此皆湿热之气,郁遏熏蒸,酿为霏雨。人受其气则生病,物受其气则生霉……” 随着叶萧凌背完,全系同学看叶萧凌的目光,犹如虔诚信徒仰望神辉下的稣哥! 寝室老三李小胖跟撞鬼似得神神叨叨:“二哥这,你……你这都能背?!” 老大田斌得意洋洋地对附近几个模样还不错的妹子:“这是我寝室老二,本事比我大那么一丢丢,长相比我略逊一筹,妹儿几个,抓紧吧!” 系花兼学霸的张妙音早忍不住从前排回望,望着气定神闲的叶萧凌,美目流转、心中感慨:那个意气风发的才子又回来了! 灭绝师太严凤霞合上手里的本草纲目摘录,缓缓叹了口气:“你背得一个字不差,是老师错了,现在我收回那个惩罚。” 阶梯教室瞬间安静,又瞬间欢呼声、掌声响起: 先是寝室死党们:“萧凌,给哥几个长脸了啊!” 班上同学:“哈!哈哈,叶大才子果然是叶大才子!厉害了!” “那当然了,叶大才子以前一直是第一,只是他后来不屑考试,这种巅峰的寂寞你们不懂!” 教室里就这么闹腾着,严凤霞没有阻拦,这个老女人在惊讶、也在叹服:自己学生里竟然有这样的人才! 至于胡一凡和李青梅俩人在教室里待不下去了。原本叶萧凌背出来也就算了,可叶萧凌是踩着得罪全班人的胡一凡成了救世主,这算哪门子事儿? 听着满屋的喧哗,叶萧凌意识到拥有这个山寨微信软件真是自己的大造化,看来要充分利用了! 这个世界,在任何时候,公平只是相对的,不公平才是绝对的! 叶萧凌想起这些年来的那些嘲笑声,想起那些冷眼,他笑的异常邪魅、跋扈! “我从前失去的,会一样一样要回来!我想要的,也将一样一样的抢回来!”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回去的路上,宿舍老大、老三老四围在叶萧凌身旁甭提有多开心了,今天胡一凡那小富二代吃瘪,真t娘的解气! “嗡~嗡~” 叶萧凌手机响了,原来是谛听把偷钱包人的照片发了过来。 看到照片上的女人,叶萧凌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靠!这怎么可能!” 老大田斌凑上去,看到叶萧凌手机上的照片,嘿嘿贱笑:“老二,你不厚道啊,竟藏了赵素雅的私房照!” 照片上女人胸前傲挺、小腿细腻,不是z大第一美女老师赵素雅还有谁!!! …… 阴间,神兽谛听正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嚼着一筐地狱灵草。 谛听对面那位山羊胡子老者发问:“谛听大人,那个今天问我要《本草纲目》的叶萧凌是谁啊?” 谛听对李时珍指了指自己脖子:“那人身份可了不得啊!我家主人万年以前发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也有万年不收弟子了……” 说到这儿,谛听晃晃脑袋,像是怕言多必失:“我还是先走吧……” 此刻,阴间阎罗殿下,十方小鬼匍匐在地。 阎罗王望着堆积如山的礼物,对一旁泰山王羡慕道:“菩萨虽然在空门,但远比我们这实干派有面儿多了,这寿诞礼物,啧啧,咱们十殿阎罗就是一起过寿,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来送……” 众多仙药、冥器、秘籍、药宝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两辆豪车——玛莎拉蒂和兰博基尼。 泰山王:“这豪车,啧啧,比起当年轩辕黄帝的轩辕战车还舒服气派,谁啊!这么大手笔!” 阎罗王叹了口气:“我听谛听那家伙说,这是地藏王弟子送的,据说叫叶萧凌。” 豪车虽好,但要知道地藏菩萨在阴间地位超然,让阎罗王真正羡慕的不仅仅是一辆豪车,更重要的是叶萧凌这地藏王弟子身份! …… “我嘞个去!” 叶萧凌无法相信偷自己钱包的是美女老师赵素雅,早就有消息爆出说赵素雅上大学,家里开着房车进校,更何况以赵素雅的颜值,追求者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哪会稀罕自己钱包! 老大田斌拍了拍叶萧凌肩膀:“有目标是好事儿,少年,赵素雅老师虽然比咱们只大一岁吧,但追求者能绕整个z大一圈,随便拎出来一个背景都能吓死咱这种diao丝!” 在叶萧凌心里还是很相信黑科技谛听的,叶萧凌:“不不不,她好像偷了我的钱包。” 老三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叶萧凌:“我的哥,我都听说你在赵素雅课上半道闯入,把苹果7扔了,是人家素雅姐姐帮你捡了回来!这样温婉可人、拾金不昧、深受广大师生爱戴的老湿,岂是会贪图你钱包的?” “这……”叶萧凌怔怔出神:“黑科技果然不科学!” 第5章 手撕褚胖子 第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要知道赵素雅艳冠整个z大!如今美腿蹭了皮,泫然泣下的模样更加动人,一时间,叶萧凌说不出话来。从谛听的消息来看,就是她偷了自己的钱包。 叶萧凌先是挠挠头,又赶紧伸出手:“老师,你没事儿吧,不好意思,我撞到你了。” 赵素雅活动了一下美腿,好像不大记得叶萧凌:“不要紧的,是我走路不留神。”说着,拉着叶萧凌的手站起来。 玉手柔弱无骨、细腻可人,叶萧凌心头异样,自从几个月前他跟前女友分手,可是再没有触碰过异性,而眼前赵素雅可是能秒杀z城医科各级校花的存在!这种跟女神近距离接触的事儿,如果要是被寝室哥几个知道,恐怕会被围起来舔手的! 赵素雅只要出现在学校,肯定有diao丝男没事儿在贴吧直播爆料。如今,z大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女神竟被一个学生撞破了玉腿,这还得了?! 几个骑着机车的混混学生佯装正义,骂骂咧咧: “你tm谁啊!把我女神给撞成这样了,还牵了手,你玩的挺6啊!” “女神的一血竟然被拿下了,天啊,我的小心肝~” “我的天,西门大少来、来了……” 几个机车混混看到一辆灰色保时捷轰鸣而至,吓得推上机车,就要溜走。 灰色保时捷上面下来一个梳着大背头,穿蓝白t恤,下身是沙滩裤的青年,他瞪着鼻孔,冲上前,恶狠狠道:“给老子滚!” 暴怒声从西门擎嘴巴里吼出,下一秒,抬腿踹向叶萧凌胯~下。 这一脚要是踹实在了,非得断子绝孙不可!叶萧凌反应迅速,让西门大少这一脚落空。 西门大少急头怪脑:“你tm读书读傻了吧,老子看上的女人你都敢抢?!” 赵素雅恬静的脸上出现一抹不悦:“西门擎同学,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请你让一让。”说着,她对叶萧凌:“别跟这种社会上的人打交道,你以后好好上课。” 这赵素雅当着这小瘪三不给自己面子,西门擎鼻子都要气歪了:“小子,你再敢动一下,老子今天就当场弄死你!” 叶萧凌毫无惧色,一言不发往学校内走去。 “干愣着干什么,老子养你们是让你们吃闲饭的?!” 西门擎嚷嚷着,保时捷车内旁奔出两位灰衣跟班男,冲向叶萧凌。 “西门擎,你住手!” 赵素雅脸色凝重,纤步迅移,跑到叶萧凌面前,不偏不倚挡住西门大少跟班面前:“你们要动手的话,我可就报警了!” 赵素雅身后的叶萧凌愣住了:谛听弄错了吧,如果真的是赵素雅偷了自己的钱包,她又为什么这么在乎自己?难道是自己长得帅?叶萧凌不由笑了。 事实上,赵素雅深知西门擎这家伙为人,曾经就因为一个女学生跟赵素雅走得近了一些,耽误了西门擎追求赵素雅,便被西门擎的人打了一顿,如果她今天不管,这个学生肯定要被活活打废! 周围看热闹,甚至拿手机在学校贴吧直播的主儿们纷纷惊骇不已:“这小子到底是谁啊?!第一女神赵素雅竟然为他挺身而出?我没看错吧!” “难道说他就是以前传说中存在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素雅男友?” “这推论不是空穴来风,还记得前几天贴吧的帖子不,就是说赵素雅为了一个男生追出教室,好像那个男生就是这小子。唉,西门大少家大业大,校董见了都要主动打招呼,这下女神的小男票就要断掉第三条腿了!” 深陷麻烦中的叶萧凌听着议论,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由有些火气。 西门擎:“小子,你下面不会不带把吧?!干躲在女人后面不敢应一声算什么爷们?!” 西门擎完全不敢跟赵素雅发生冲突,干脆直接把矛头指向叶萧凌。 赵素雅对叶萧凌这“傲气”学生印象深刻,唯恐叶萧凌气盛之下激怒了西门擎,忙推着叶萧凌示意他赶紧走! 叶萧凌一动不动,对于西门擎这毫无水准的激将法嗤之以鼻:“我跟素雅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本来都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你知道了,倒不如我们一对一?公平一点?” 虽然叶萧凌在教室里那次对赵素雅的调戏是俩人第一次交流,但女神在旁,岂能认怂?!血性本身对于每个男人都有,加上被西门擎这么威胁,叶萧凌必须不能忍! 听到叶萧凌说自己是他女朋友,赵素雅小脸红彤惹人,却是脑袋里一片空白:完了,这家伙不嫌事儿大啊,为了自己竟然跟西门擎斗?! 周围看热闹,以及在贴吧直播的主儿纷纷起哄! “气氛搞起来,我的回复都突破了99了!卧槽,还被吧主置顶加精了!” “有担当,有勇气,跟西门大少斗一场,虽败犹荣!小子,我看好你!” 有女孩儿:“同学,无论你输了还是赢了,就冲这份胆识,也够配得上素雅女神了!” 也有老实人看到叶萧凌衣着寒酸,于心不忍:“同学算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听老哥一句劝,调头走人吧。” 叶萧凌腰板挺拔,对于所有议论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踏一步,将赵素雅挡在身后。 赵素雅望着叶萧凌弧度坚毅的侧脸,挺拔的肩头,一瞬间被暖化了…… “还真有不怕死的啊!”西门擎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他指着叶萧凌:“你要是有种,单挑的话我们三个对你一个,或者你挑我们三个!” 以前西门擎混迹z大校园的时候,可是领着人踢过校跆拳道的馆,别看他穿着花裤~衩,一般人还真打不过他。 对于这明摆以多欺少的无赖,叶萧凌知道跟他讲一对一的道理是没用的,便索性道:“你们三个一起来吧!” “你狂的够可以啊!”西门擎撸着手腕就要动手! 旁边一名灰衣光头男闪出:“大少,跟他动手脏了您的手,我来会会他。”这光头男肌肉结实,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一看就是练过的! 叶萧凌突然想起谛听,从容道:“我跟人有约,既然要动手,暂时肯定去不了,给我5分钟,我发条微信。” 刚才西门擎以多欺少,原本就理亏,于是“大发慈悲”道:“行,我西门擎不是不通情达理的,是不是素雅?我给他10分钟,让他随意喊人!” 第7章 傲气不输给任何人的叶萧凌 这倒不是西门擎在这冒充大尾巴狼,而是西门大少家大业大,别说是一个学生了,就是当街废掉一个z大教授也摆得平。 叶萧凌赶紧抽出手机向谛听求助:“神兽大人,江湖救急!有利害的武功秘籍吗?只要那种瞬间速成的!!!” 谛听:“李元霸扛鼎决要吗?” 我勒个去,甚至已经做好再去医院住一阵的叶萧凌只差热泪盈眶:“必须要啊!” 传说中李元霸为隋唐英雄中神力第一,如果能学到他的功法,那么解决几个狗腿绝逼不在话下! 谛听跟等叶萧凌似的,瞬间回复:“8000阴德值。” 叶萧凌顿时急眼了,自己账户余额就剩800多阴德值,这一下子要8000?!靠,太tm贵啊!可如果不学,西门擎等人冲上来,自己铁定要挂啊! 叶萧凌:“能不能打个折,走个人情价也好啊?” 谛听:“不好意思,叶施主,这个真没有。” “但最近李元霸打麻将输得厉害,手头也紧,他说了你可以分期付款。” 听谛听的意思是可以商量,叶萧凌:“怎么分期?” 谛听:“李元霸的功法一共24式。预付800,学会前三式,以后每星期还款不得低于800,超出还款日一天涨百分之10的利息。”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人间的高利贷已经被阴间学得有模有样!史书上记载李元霸智商低下,这坑人的高利贷保不齐就是谛听教唆的。 叶萧凌满头黑线,咬咬牙:“好,我先学前三招!” 点下确认,瞬间叶萧凌阴余额清零,一道白光从手机流转到体内,当白光散去,叶萧凌再抬头,目光凌厉,觉得体内有用之不竭的力气! 西门擎看到叶萧凌抬头:“你交代好后事没?本少做人一直有原则,放心,等下你残了,我会给你打个120的!” 西门擎身后两位跟班打手摩拳擦掌,显然这两个狗腿急于表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一起上吧!叶萧凌对于身体力道的变化一清二楚,他很想知道自己一拳下去会是怎样的霸道! 西门擎那位光头跟班活络了下脖子,身体骨节噼里啪啦作响,瞬间欺身,一拳砸向叶萧凌眼眶! 叶萧凌毫不畏惧,一拳崩出,后发先至、轰向光头的硕大拳头! 看到学生仔叶萧凌竟然跟自己硬刚,光头男狰狞地笑了:这不是找死嘛?习武十年,自己一拳能打出100斤的力道,玩对拳,你这条胳膊都别要了! “咣当!” 一声巨响,光头男子听到骨裂声,脸上愈发狰狞地笑意戛然而止,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从拳头、再到胳膊布满全身,“啊~”地一声,男人惨叫,疼得扑倒在地,片刻后昏厥。 这条胳膊,彻底废了! 这么厉害?叶萧凌下意识觉得自己出手过重了,当然,这怨不得叶萧凌,李元霸名列隋唐英雄战力第一,连神话里封神、镇守天庭的秦叔宝、尉迟恭两人加起来都不是他一合之将,他的功法自然霸道无比!初学者叶萧凌不懂掌控力道收发,下手重了那么“一丢丢”。 西门擎瞬间一怔,这学生仔一拳就废掉了光头?要知道西门擎身边只有两位跟班却敢耀武扬威,是因为这两位跟班都是战力惊人,光是这光头,就曾经单挑赢过《武林风》拳王。 剩下的灰衣狗腿战力不如光头,自然不敢轻易送死! 叶萧凌看到远处不敢上前的西门擎两人,淡淡道:“我赶时间,你们一起来送死好了?” 西门擎脸上阴晴不定,知道凭借自己俩人奈何不了这学生仔,而周围看热闹、以及在贴吧直播的人们也被吓到,没有人敢起哄,生怕惹怒了叶萧凌! “你、你等着!” 西门擎示意灰衣跟班扶起地上的光头,上车溜走! 叶萧凌回头望了望目瞪口呆的赵素雅:“我先走了。”毕竟刚才自己身手过于骇人,万一等下警察或者保安来了,解释起来肯定麻烦大了。 “喂!~今天谢谢你”,等赵素雅回神惊呼,但叶萧凌已经大步走远。 这个男人肯为自己犯险而出,却又在事成之后淡然离去,没有半点刻意拉近关系的意思。他好像很特别啊,赵素雅轻咬嘴唇,有些看不懂这傲气不输给任何人的叶萧凌! …… 回到寝室,哥几个玩游戏的玩游戏,逛小网站的逛小网站,看到叶萧凌回来,老大田斌惊讶:“咦?你伤这么快就好了?我们几个还打算晚上去医院看你!” 叶萧凌:“额,没你想象的严重,现在医术发达,一个老中医帮忙给我接了骨,没啥大碍就让我回来了。” 哥几个显然一百个不相信,但看叶萧凌活蹦乱跳,当即释然:怎么都好,只要兄弟人没事就行。 老三小胖:“对了二哥,你的实习简历被z城第一人民医院看中了,刚才专业长还来寝室找你呢,让你后天去面试。” 叶萧凌点点头,顺手把手机充上电。 “嗡~~” 黑科技微信震动了,叶萧凌点开,“天道迢迢,赏善罚恶,君惩恶扬善,奖励阴德值一百!” 叶萧凌查询了一下阴德余额,发现原本清零的余额上面多了100! 卧槽,这都可以?! 叶萧凌看到系统发来的时间显示,正好是下午自己解决西门擎的时候。“我明白了!”只要做好事儿,这阴德值是会涨的! 叶萧凌瞬间想到如果自己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孤儿院王寡妇提水,那自己欠下的8000阴德还算事儿嘛?! “蹦擦卡拉卡~” 叶萧凌激动地冲下楼,来到斑马路附近,等了足足半个钟头,“我勒祖宗,您终于来了!”叶萧凌二话不说驾起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往马路对面赶过去。 “哎,小伙子你干什么?” 叶萧凌:“嘿嘿,没啥,就是扶您过马路,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人家气得摇头:“唉,你这孩子,我、我家就在这儿,过马路干什么!” “你不过马路啊?!”叶萧凌瞠目结舌,“嗡~嗡~”手机震动了,“天道迢迢,善善罚恶,君居心不纯,惩罚100善恶点!” 点开善恶余额界面,果然被清零了,叶萧凌欲哭无泪:“操!玩我!” 第8章 会做生意的李时珍 叶萧凌垂头丧气回到宿舍,想到第二天还要去z城第一人民医院面试,便匆匆洗洗睡了。 第二天,叶萧凌特意穿了一身最干净的白衬衣,坐上公交车往人民医院赶去。 “人还不少呢!” 叶萧凌望着医院门口围满的学生,感慨:哎,到底是z城医疗系统的第一医院,就一个实习待遇,就引这么多人争破头?! 正在叶萧凌感慨之余,听到一句耳熟又刻薄的女声“这不是叶萧凌嘛!你这么傲,也不得乖乖来实习?!” “哈哈,就你这没钱没权、还一副叼得要死的样子,别指望z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编制,实习还是找个私立医院,待遇福利工资是差了点,但兴许实习结束,能有个吃饭的去处。” 叶萧凌抬头,看见阴魂不散的前女友李青梅、以及她身边的胡一凡,觉得很恶心,于是大步往前走。 见叶萧凌竟然没还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叶萧凌根本不当盘菜的胡一凡挡住去路:“你!” 要知道胡一凡的姥爷可是z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主任!李青梅见男朋友替自己撑腰,有恃无恐、幸灾乐祸:“怎么?还不能说你两句?!这就嫌难听了?!以后你难听也得听的多着呢!” 说话间,一阵女子特有的体香随风而过、袅袅入喉,一对细腻白皙的大长腿从叶萧凌、胡一凡中间悄然穿过。 我的天呐! 叶萧凌嘀咕:啧啧,腿玩年!古人诚不欺。同时,叶萧凌随着女子的美腿往上看,不由愣了:呦,这不是楚瓷嘛? 女孩儿楚瓷正好回头,看到叶萧凌也是一愣:“好巧,萧凌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的确,按理说叶萧凌跟褚老板大打出手后,此刻应该还在医院养伤。 想到这儿,叶萧凌含糊道:“你知道我是学医的,我的伤不重,自己抓了点药就好了。” 楚瓷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萧凌哥,你医术这么好啊,你能治好我妈的病吗?” 牛bi已经吹出去了,叶萧凌只能硬着头皮:“只能等我看看再说。” 楚瓷身在单亲家庭,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这半年母亲打小工累倒了,住在第一人民医院钱没少花,甚至把楚瓷学费都花光了。也是缺钱缺得真没办法,楚瓷才宁愿忍受骚扰、给褚胖子打工。 听了叶萧凌的话,楚瓷眼前一亮、小脸瞬间通红:“萧凌哥,只要能治好我妈的病,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胡一凡看到眼前漂亮妹子竟然跟叶萧凌搭上了,气得阴阳怪气道:“这才几分钟,就跟妹子搭上了?” 李青梅落井下石道:“哎,要我说叶萧凌你这人也太坏良心,转捡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骗,明明穷得吃饭都成问题,却给人看病?” 叶萧凌回望一唱一和的狗男女:“老子做什么,用不着你们叫唤!” 胡一凡走到近处,发现眼前漂亮妹子真tm正点!蓝色牛仔超短裙,白色简约短袖,穿着清凉养眼不说,身材完美到多一份有赘感、少一份显羸弱!如果眼前女孩儿跟自己女票相比,简直是一只白天鹅和一只杂毛鸭的区别! 胡一凡不由嫉妒死叶萧凌:“我嘛!就是心眼好,想提醒一下妹子,某些人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干人事儿,一肚子坏水对小姑娘骗财骗色,你要当心呐!” 李青梅:“就是就是,本姑娘当初就是瞎了眼,好在我洁身自好,才没上他的当!”说着,故意朝叶萧凌努努嘴! 叶萧凌真的挺生气,原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分手就分手了,可这一唱一和的狗男女勾搭在一起,分明是见不得自己好?! 楚瓷微微一笑:“就不劳二位操心了,萧凌哥已经是我男票了!”说着,她依在叶萧凌身旁,用手挽住叶萧凌。 胡一凡和李青梅二人目瞪口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叶萧凌看到亲昵的楚瓷,因为明白这是楚瓷在帮自己解围,所以也不说破。 楚瓷巧笑倩兮,傍着叶萧凌:“如果没事儿的话,两位让一让,我跟萧凌哥先走了。” 叶萧凌注意到李青梅因为嫉妒楚瓷颜值、而散发出剜刀一般的眼神,心情挺不错!至于胡一凡明显脸都有点黑了:大爷的,货比货得扔,这小子也太好运了,谁知道李青梅这小biao子以前跟他发生或什么没,气人的、这小子转身就找了更正点的妞?! 美女都是瞎的吗??? 叶萧凌、楚瓷走后,胡一凡还恋恋不舍地望着楚瓷的倩影。这一幕被醋坛子李青梅瞧得分明,当即一巴掌甩在胡一凡身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胡一凡正在气头,一巴掌回抽李青梅:“你这婆娘疯什么疯!老子又没出轨!” “你敢打我?!”李青梅捂着脸嗷地一声,用指甲撕在胡一凡脸上。 顿时,胡一凡脸色开了花,连推带踹地推开李青梅:“呸!mb的,你这破鞋老子早看你不爽了,我们分手了!” …… 走到医院大厅,叶萧凌放开楚瓷的手臂:“谢谢你。” 楚瓷再次把手臂放在叶萧凌的胳膊上,一字一顿:“萧凌哥,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由楚瓷引着,叶萧凌来到楚瓷母亲的病房。 对于躺在床~上,眼圈乌青、眼睛紧闭、小腹鼓涨的妇女,叶萧凌身为z大高材生,经过询问以及把脉后,寻思:这病真的是棘手! “嗡~嗡~” 叶萧凌手机振动,一条微信传来:“怀济世之心,天道垂怜,阴德值奖励200!” 我去,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原本叶萧凌还发愁自己黑科技微信阴德余额被清零,怎么帮楚瓷母亲问李时珍怎么治呢! 叶萧凌抬头对楚瓷:“我先出去一下,跟一个朋友聊一下,放心,一定有办法治你妈妈的。” 听到叶萧凌的承诺,楚瓷光洁如玉的下巴点了点:“萧凌哥,我信你。” …… 来到四下无人的走廊拐角,叶萧凌发微信给李时珍:“神医,劳烦出来一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我这儿有个患者,症见心痛剧烈,郁气结腹,持续不解,伴有汗出、肢冷、面白、唇紫、手足清至节、脉微或结代等。” 地府中的李时珍看到消息,狡黠一笑,回了消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世人知我李时珍著《本草纲目》,却不知我李时珍妙手不输扁鹊,这里有一本我对疑难杂症的1000年心得,给10万阴德我卖你!” 第9章 我自然能治 阴间,马面扬起拘魂链嚷嚷:“哎哎哎,李老头,磨蹭什么呢,才输了500阴德值就不玩了?!” 一旁牛头赢得美滋滋的、帮腔哼唧:“就是就是,一点都不爷们!我这难兄难弟好不容易休息,跟你玩当下最火爆、普及度最高、也最考究智商的斗地主,你呀,真让人扫兴!” 花白胡子李时珍急了:“怎么能不来?!我这来生意了,稍等,等会儿跟你俩决战到天亮!” …… 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人间医院里的叶萧凌实话实说:“李先生,能分期不?我手里只剩200了,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还你1000阴德加上300阴德的利息,依次累计、直到还清为止。” 李时珍打牌正打得兴起,寻思到这位地藏菩萨亲传弟子应该不会赖账,当即同意:“可以。” 先前欠李元霸7200阴德,这次更狠——再加10000万阴德,对于叶萧凌来说债多不压身,况且这次生病的可是楚瓷的母亲,如果有办法、而不去治,叶萧凌会内疚的。 对于忙着斗地主的李时珍,内心很喜欢分期这种高利贷模式!毕竟,这等于多赚3万阴德! 想到这里,李时珍赶紧把脑海中的记忆整理出一份,发给了叶萧凌。 “嗡~嗡~” 手机里一道道青濛光束接二连三、没入叶萧凌体内,无数信息轰然汇集,叶萧凌知道这些青光都是李时珍的医药心得,因为是分期付款,所以只能看第一道。 捂着脑袋捋了下头绪,叶萧凌真的找到了相同症状的病例,不由大喜:“原来是这么治的!” 回到楚瓷母亲的病房,叶萧凌看到心忡忡的楚瓷,忍不住安慰:“别担心,我在,就有得治。” 楚瓷稍稍安心,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吱~”一声,房门被一位贼眉鼠眼的瘦子探头探脑的推开了,看他穿着、应该是医院里的医生。 贼眉鼠眼的医生看到叶萧凌,非常不悦:“你是谁啊?这里是看护病房,出了事儿你担待的起吗?!赶紧给我消失!” 楚瓷见医生轰赶叶萧凌,忙抓着叶萧凌的胳膊:“医生,他是我朋友,不是外人。” 叶萧凌不卑不亢,淡定站在原地。 贼眉鼠眼的医生不满地审视了下叶萧凌,随即掏出记录夹,匆匆扫了眼楚瓷母亲的眼睑,测了下~体温,“唰唰~”在本子上添上几笔鬼画符。 楚瓷小心问道:“赵医生,我母亲最近好像病得更厉害了……” 贼眉鼠眼的医生赵仁贤充满敌意地瞥了瞥叶萧凌,随即把赤/裸/裸的目光聚焦在楚瓷的上半球:“额,楚瓷啊,你要招呼着点,别有病乱投医被某些不安好心的人给骗了。” 病房里就4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是楚瓷,明摆着针对叶萧凌!叶萧凌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碍于这人是楚瓷母亲的主治医生,所以并没发作。 私下被医院人称“招人嫌”的赵仁贤医生见叶萧凌没有吭声,只能自顾自地叹一口气:“哎,楚瓷,你放心,你母亲的病虽然不好治,但我一定尽我所能,把她当成我亲妈一样治。” 叶萧凌心道:这……为了撩妹都能认个妈,这也太没下限了。 “呜~呜~” 楚瓷听到赵仁贤说自己母亲病得如此棘手,一时间因为母亲重病而带来的压力、生活苦楚一齐袭来,啜泣出声,娇弱的肩头一起一伏,如梨花带雨。 楚瓷:“这可怎么办啊!” 贼眉鼠眼的赵仁贤把记录夹收起,佯装皱眉:“这个,虽然棘手,但不是没有办法,这么着吧,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深入交流、探讨一下,至于能不能治好,要看你的态度了。” 楚瓷根本没把赵仁贤的话中话领会,这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女孩儿一心救母,当即要跟着赵仁贤往外走。 叶萧凌:“给我站住!” 赵仁贤只觉得肩头大力涌来、被人死死锁住,回头看到邪气凌人的叶萧凌目光冰冷! 赵仁贤当然不敢跟叶萧凌动手,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就半威胁、半装严肃:“年轻人,你是在耽误病人最佳治疗时间!妨碍我治病,出了医疗事故,你担待的起嘛?!” 楚瓷脸上泪珠尚未干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萧凌一把夺过赵仁贤手中的记录,看罢冷笑:“明明你记录的是病人病情好转,有待观察!怎么却骗楚瓷是病情严重,去你办公室深入交流、探讨一下,至于治好治不好要看你的态度?!你算什么狗屁的医生!” 贼眉鼠眼的赵仁贤没想到叶萧凌看懂了自己的字,一时间恼羞成怒:“别污蔑我,这里是医院,你给我滚出去!小年轻,你懂个卵,出去出去!” 赵仁贤推搡着叶萧凌,却是叶萧凌纹丝不动。 叶萧凌冷冷质问:“什么时候查房医生也有资格对病人的病情盖棺定论了?!” 赵仁贤张牙舞爪、一手劈下,想夺走记录夹。 叶萧凌反手一挥,动用了李元霸扛鼎决,“咔擦!”“啊!”地一声,赵仁贤胳膊被叶萧凌这反手一挥、架得肩膀朝上重重一撇,顿时胳膊脱臼! 赵仁贤疼得龇牙咧嘴,脸色如煮熟的螃蟹一般:“停停停,疼……” 毕竟这里是医院,楚瓷担心叶萧凌把事情闹大,忙拉了叶萧凌一把。 门外有人匆匆而来,以一位国字脸医生为首,陆续进来四五位当值医生。 见国字脸医生来了,贼眉鼠眼的赵仁贤像是盼到了救世主:“姐夫,这小子对我动手,还阻碍我查房。” 国字脸医生许广平被自己小舅子这般明着大呼小叫,不由皱眉。可这毕竟在自己地盘,小舅子吃苦怎么自己这当姐夫的脸上也无光,当即打定主意——如果这打人的小子没什么后台,一定把他扭到警察局! 许广平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你是谁?为什么打人?这里可是医院。” 叶萧凌:“我是来面试的、z城医科大的学生,因为朋友母亲生病,所以顺道来看一看。” 许广平提高声调,怒不可遏:“那你为什么打人?!”说着,往门外吩咐:“连医生最基本的安全问题都不能保障,给我叫保安队来!” 原来你们是沆瀣一气,叶萧凌傲气道:“我是来治病的,而且是他先动的手。” 贼眉鼠眼的赵仁贤因为疼痛,所以五官紧缩,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不过当前有姐夫为自己出头,一时间冷嘲热讽:“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真把自己当高材生了?!”结果,赵仁贤刚想说话,却是强行支撑的肩膀关节脱落,疼得说不出话来! 中年医生许广平打量到楚瓷,顿时明白自己这小舅子无利不起早,天天往这323病房跑,敢情是来献殷勤来了! 许广平看了看病床~上的楚瓷母亲,如当头棒喝般质问:“你会治病?你知道病人是得了什么病?” 傲气不属于任何人的叶萧凌:“我经验尚浅,不敢谈救人,但你这个替无良小舅子撑腰的好姐夫,相必水平也不过如此。” “至于阿姨的病,我自然能治。” 第10章 你这小舅子果然是亲的 “你!”许广平气得话都说不囫囵:“好好好,好大的口气,学生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治病,怎么分析病理?!” 叶萧凌:“起先病人应该是劳累过度,因为夜里湿气侵体,所以伤及肺脉。同时饮食不规律,又引起了肠胃不调。” 许广平好歹是z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主治医师,对于病理病症的诊断有一定的水准。他对于叶萧凌的说法,是认同的。 许广平继续追问:“病患有两症,你看,这该怎么治?” 叶萧凌带着瞧不上的口吻:“这有何难?!先用10克荨麻、10克当归、10克杏仁调理成汤剂,付下,调理好肠胃。” “再用20g花椒、20克巴豆煎制成汤剂,服下,分三日调养,可愈。” 许广平听了眉头愈发拧成一团,忍不住暴怒:“前一例方子我还能理解,选取的药材都是普通药材,也是调理肠胃的正常方子。可第二方中巴豆乃是大泻之物,20克的剂量,别说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即便是年轻小伙子都会被泻得站不起身!你这方子会要她命的!” “你这毛都没长全的学生崽,还是不用来我院面试了,否则出了医疗事故,谁来负这个责?!” 另一旁,听到姐夫这么数落叶萧凌,贼眉鼠眼的赵仁贤捂着肩膀:“哎,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z城第一人民医院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叶萧凌气不过,刚想解释,突然,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位鹤发童颜、穿着素白大褂的老头进来了。 看老头大概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可老头气度惊人,脸上竟无他这般年纪的疲态。 见老头进来,原本“指点江山”的主治医师许广平顿时蔫儿了,缓言疏语、好像怕语调过高而惊扰了老人:“付老,这就是前几日我跟您说的那位病人。”说着,许广平指了指病床的楚瓷母亲。 被称为付老的老人没有搭理许广平,而是把目光看向叶萧凌。 当付老看向叶萧凌的时候,许广平顿时有些心虚,他生怕叶萧凌把自己袒护自己小舅子的事儿给露了出来,毕竟裙带关系一直是付老最深恶痛绝的。 付老头反复打量叶萧凌,开了口:“年轻人,你能多讲两句吗?” 因为讨厌这家沆瀣一气的医院,所以叶萧凌对于凭空冒出来、排场惊人的老头谈不上好感:“凭什么?就第一人民医院这种地方,今后不来也罢。” 敢这么跟付老说话,你知道付老是谁嘛?!许广平、赵仁贤等人当即怒斥:“小子,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对于这位傲气的年轻人,付老不气不恼、抱拳笑道:“可能这中间有一些不愉快或者是误会,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用巴豆,而且用的剂量远远超过正常剂量?” 别人敬我一尺,我当敬人一丈! 叶萧凌朝付老抱拳,歉意笑道:“病人气若脾虚,只能以流食果腹,长期以来透支身体机能。虽然病人腹胀厉害,但肠胃却空空如也,如果不能尽快恢复饮食,只怕以后真正伤及根本,医好了也会有隐疾。” “如果我没猜错,以前病人工作完后,大汗未涸,先找了冷风、随即又着了热风,造成了风热感冒。” 一旁的楚瓷听了:“是这样的,我妈有病之前在厂里加班,那天石棉厂要出货,妈妈卸货卸了一晚上,临下班因为衣服被汗水浸湿,所以回来的路上穿得就单薄,我还记得妈妈回来时冻得哆嗦的样子,进到家围着蜂窝煤烤火,最后昏昏沉沉,便一睡不醒了。” 叶萧凌感慨:“原本风热感冒,不过用外敷、内调的简单方子就能调理。” “可惜最早治疗病人的医生想要用普通的感冒灵来驱散风热,结果不知病理、下药驴头不对马嘴,才让病情加速、更让病人肠胃大伤。” “病人的病情就像是水火交融。原本水火相悖,可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炭,扑上一盆水,不仅火势不止,还会烧得更旺。瘟热与寒疾在病人体内交互、膨胀,因为此消彼长,所以病人的体温也是反复起落。” 一旁的付老听得怔怔入神。 叶萧凌语气一顿,指向主治医师许广平:“许大医师以前给患者也开过类似的驱热、驱寒的方子吧?可惜你不知病理,无法因病而药,所以无论是驱寒还是驱热的方子根本不起效果。” “如果病人再耽搁下去,造成医疗事故、许广平你难辞其咎!” 许广平未料到这年轻后生竟然指名道姓呵斥自己,一时间气得:“你……血口喷人!我、我……”就在这时,许广平把目光看向付老,只见付老连连点头,显然这年轻后生的分析很得他老人家满意,一时间,许广平双腿一软:不好,如果付老真的追究起来,自己这科室主任也干到头了! 叶萧凌没打算跟许广平一般见识,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要用20克巴豆,是因为巴豆泄湿泄热,病人多天未曾排解大小便,体内毒素淤积,用大剂量巴豆足以为病人清理肠胃却不伤根本。” 叶萧凌话音刚落,付老率先鼓掌,一脸欣喜如捡了宝似的:“很好、很好,胆大心细,细思缜密,孺子真是杏林大才!” 许广平急了:“付老,这年轻人只是来咱医院面试实习资格的,却打伤了医生赵仁贤。他这种刺头,即便读了点医书,也不能由他胡来啊!” 付老“哦”了一声,朝许广平摇摇头,意味深长:“看来,你这小舅子果然是亲的。” 一直以来,在医院里,许广平和赵仁贤——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从未公开,原本许广平还笃定身在高层的付老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下被当场戳破,一时间许广平蔫儿了。 叶萧凌冷冷地望着许广平、赵仁贤。 面对邪气凌人的年轻后生,许广平不由发憷:如果被付老知道自己那小舅子想潜规则这女孩儿,恐怕自己的饭碗…… 当即,许广平咬咬牙:“对不起,付老,这是我的责任,等下赵仁贤就会办理离职手续。” 还捂着肩膀的赵仁贤没料到姐夫竟然倒打自己一耙,急道:“姐夫,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你忘了你坐上这个主治医师,是我爹出钱又出力给你打点关系、花了10万块呢!” 第11章 曾经的追求者 你tm是真蠢!许广平气得浑身哆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子,弃车保帅懂不懂?!只要我这主治医师不倒,以后总有机会给你调回来! 许广平厉声狡辩:“你胡说什么!我这个主治医师可是省医疗招考中,以500人比1的比例录取的。” 付老背着手,望向身旁刚到的副院长。 副院长当即会意,连连点头,一脸严肃:“付老,您放心,这两个败坏咱第一人民医院清誉的败类我一定严肃处理,通报y省卫生厅,吊销行医资格证。” 付老点头首肯,很快便有医院安保人员把许广平、赵仁贤两人架走。 对于刚才叶萧凌的表现,付老非常满意,邀其到自己的办公室:“小友,请到我办公室一叙。哎,国医人才凋零,如果杏林后辈人人如小友这般,何愁国医不兴?!” 叶萧凌有些惭愧,毕竟这是李时珍的行医感悟,他抱拳道:“付老谬赞,国医博大精深,小子只不过是踩在先贤的肩膀上。” 一旁楚瓷可是在第一人民医院待过小半年,知道这位鹤发童颜的付远山可是享受两院津贴的国手,在中南海工作大半辈子、是共和国元勋们的首席医生。只是付远山为z城人,退休后不愿隐居中南海,才被第一人民医院院长聘请到医院坐镇。 楚瓷不可思议地失神喃喃:“萧凌哥,原来你的医术这么好啊!” 老人付远山笑道:“那是自然,你母亲的病就按照萧凌小友的方子来治,我付远山愿意作保。” 一旁察言观色的副院长深谙,在第一人民医院宁可得罪院长,也不要得罪付远山!毕竟谁都知道y省医疗体系大佬莅临z城,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主儿见到付远山都是毕恭毕敬、执晚辈礼。 当即,副院长王福清接腔道对叶萧凌:“听说你毕业于z城医科大学,今天是来面试。以你出色的国医水准,自然可以免试,欢迎明天来正式上班。” 叶萧凌愣了一下,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是人精的付远山对王福清开口、却是意在点醒叶萧凌:“真的要恭喜王院长了,这下第一人民医院可就多了一名国手。” 叶萧凌当即明白,俯身朝副院长王福清恭敬道:“谢谢王院长抬爱。” 在叶萧凌、付老、王副院长等人交谈时,便有医护按叶萧凌的方子配制煎药,很快,热腾腾的汤剂被送来。 待汤剂入口温度适宜,楚瓷将汤剂给母亲吴红枝服下,半个小时后…… “噗嗤~” “咕噜噜~” 楚瓷母亲吴红枝“哎哟”着,刺鼻的浊气散发在空气里。 叶萧凌吩咐楚瓷、医护等人:“扶着阿姨去卫生间!这是正常反应。” …… 一个小时后,等楚瓷母亲吴红枝回来时,虽然身体虚弱,可是肿胀的肚囊已经消下,而且有了饿感。 叶萧凌给吴红枝一番检查,问道:“阿姨,你现在感觉如何?” 吴红枝眼睛微闭:“谢谢你,我好多了,身体恢复知觉,好像可以走路了。” 叶萧凌轻轻把吴红枝扶上了病床:“那就成,阿姨,你多休息,用不了一周你就可以出院了。” 为了不打扰吴红枝休息,叶萧凌告别楚瓷,随付老等人一道出门。 路上,这一老一少聊着各种疑难杂症,付远山对于叶萧凌的见解既惊讶又是欣赏:“萧凌小友,国医有你,当兴!” 对于赞誉,叶萧凌很谦虚:“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非常多,医者救人,是责任也是使命,这是我我应该做的。” 对于付远山来说,早先可是领略过叶萧凌的傲气,可对于叶萧凌的谦虚,付远山笑道:“小友有傲骨而无傲气,付老头我比你痴长几岁,如果不嫌弃,你可以叫我付老哥。” 叶萧凌倒也不矫情,笑道:“好的,付老哥。” 跟着付远山、叶萧凌身后的副院长王福清等一干院领导大跌眼镜,付老在整个华夏医疗界可是泰斗级存在!能让付远山自甘拉低身份结交,此子今后何愁不能在医疗系统平步青云?! 这些人过中年的院领导们,一个个眼神复杂,羡慕、嫉妒、眼红、叹息之情都有。 刚走到付远山办公室,付老一拍脑壳突然想起:“哎,你看我这记性,今天的面试我还要赶过去,这么着吧,萧凌老弟,咱们一起去,以你对国医的造诣,给那些后辈们做表率是最好不过了。” 叶萧凌满头黑线,因为前来面试的基本都是医科大学的学生,所以会免不了见到一些同学,这就有点尴尬了。 可盛情难却,叶萧凌只能答应。 到了面试大厅,除了居中的付老席位,其余几位主考面试官已经就位,见付老领着年轻的叶萧凌,众位考官有些惊讶:没听说过付老有给后生照顾的先例啊? 等付老隆重介绍后,主考官们纷纷对于叶萧凌的国医造诣惊骇无比。因为楚瓷母亲吴红枝的病在座考官不是亲诊过、就是聚在一起开过会审,可是开的方子都没什么用,倒是这后生给治好了?! 几位主考官脸上挂着疑惑,心照不宣的把接下来几位面试交给叶萧凌来审,结果让几位考官恍然大悟:这年轻人提出的问题才是真正有意义于国医兴盛的问题,虽然普通,却是最实用的,自己这几个老家伙抛出的题目全都是看似华丽、只需要死记硬背的词条。 半个小时后,几位主考官心悦诚服,索性顺水推舟、把面试交给这个年轻人,好让他尽情发挥。 叶萧凌从容不迫,当喊到:“下一个。”的时候,望着手里的面试通知单愣住了:李青梅?! “吱~”地一声响! 来人人还没走到跟前,她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先响起:“喂,叶萧凌,你怎么赖在这儿不走啊!哎,碍眼的东西,影响我发挥!” 原本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老头付远山愣住了:这姑娘是谁啊?这么不客气?! 再一次见到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叶萧凌一阵恶心:“先谈一下《伤寒杂病论》的主要章程归纳吧。” 李青梅傲慢道:“真是好笑了,难不成你还是考官不成?!” 当李青梅看到其余几位考官望着自己如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李青梅突然意识道、惊慌地朝众人鞠躬:“对不起,失态、失态了,几位主考官好,这位是我曾经的追求者!我以为他又要对我死缠烂打。” 第12章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几位主考官忍不住回望叶萧凌、窃窃私语。 付远山对于叶萧凌的本事和人品自然深信不疑,因此对叶萧凌声援道:“萧凌老弟,这是怎么个情况?有误会吧。” 几位主考官听到付老对于叶萧凌的称呼是“老弟”,一时间羡慕无比!在z城医疗系统,有付老开路,还愁不能平步青云吗?!不过,好像这个脾气很不好的女人在嫌弃叶萧凌?! 几位主考官纷纷望向满脸廉价化妆品粉饰的李青梅,脸上写满了:你脑袋坏了吧? 叶萧凌心平气和,无傲也无恼:“这位同学,面试已经开始。如果《伤寒杂病论》这种基础东西你若讲不来,那就请谈谈当归的药性。” “我告诉你,叶萧凌!你别欺人太甚!”李青梅直接炸了:“不是你追求我、巴结我的时候了!我告诉你,我来面试可是找了关系的,你弄不掉我的!” 简直是胡闹,付远山索性好人当到底、帮叶萧凌一锤定音:“这位同学,你已经被淘汰了!” 李青梅看到这个没有穿白大褂,却指手画脚的老头一时间狡辩道:“凭什么啊!他就一个跟我同届同班的一个学生,就能断送我大好前途?!他站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吧?!” 叶萧凌平淡解释,像是再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儿:“因为我是面试官。” 虽然隐隐约约猜到是这样,但李青梅确凿听到、还是瞬间如遭电击,心如死灰:“这……这……这不可能。” “下一个!” 当叶萧凌淡定的喊出来,结果看到进门的是李青梅的男朋友胡一凡,不由好笑:这对奇葩…… 胡一凡也算是机智,当看到如失掉魂儿的李青梅,以及在场几位主考官看叶萧凌眼神的时候,就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经过自我介绍后,胡一凡老老实实给叶萧凌等主考鞠躬、问好。 叶萧凌语气平淡,经过几个普通提问后,胡一凡回答得七七八八。 当一切流程走完,叶萧凌对付老等面试官道:“这人虽是我校学生,但鉴于学识尚可,可以给予实习资质。” 一旁正拿着文件翻看的付老惊讶道:“他不是?” 付老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刚才因为李青梅的出现,因为李青梅的口无遮拦说有关系,所以吓得主考官中被所托的某一位考官写了个便条、递给了付老,希望挽回还来得及。也就是因为这样,付老知道李青梅、胡一凡两人与叶萧凌的关系。 付老感慨:“萧凌老弟的才气与傲气都让老哥钦佩,却未料到,萧凌老弟如此年轻,竟有如此心胸!” 叶萧凌平静道:“付老哥让我做这面试官,当然是及格者可入,又没说让我以权谋私。” 胡一凡当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惊骇到无以复加:这叶萧凌竟然能得到付老的抬举!!!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对与叶萧凌来说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在他眼中自己连个对手都不算。 …… 面试很快收尾,付老背着手回去,叶萧凌返回病房查了一下楚瓷母亲吴红枝的情况。 得知叶萧凌检查完就要回学校,楚瓷挽着手道:“萧凌哥,嗯,我、我送你。” 两人走到僻静的走廊深处,楚瓷小脸因羞涩而显得尤为娇柔:“萧凌哥,谢谢你。” 叶萧凌摆了摆手:“没事儿,我是医科大学毕业的,治病救人本身就是分内的事儿。” 突然,叶萧凌:“嗯?” 只见叶萧凌话还未说完,两瓣细腻湿润、带着少女独有馨香的娇唇凑了上来,吻到了叶萧凌!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叶萧凌下意识地深呼一口气,回味这少女如春风般的芬芳。 却是少女楚瓷如小鹿一般跑开,留下一句话:“我妈说大恩不言谢,说这周末请你来我家吃饭!” 叶萧凌不由倏然一笑,心情大悦! 等叶萧凌下楼,坐上公交车,随手掏出手机,发现微信上来了一条消息:“医者仁心,天道可鉴,奖励1000阴德值!” 对于这多出来的1000阴德,叶萧凌不由叹了口气:马蛋,老子可还有10万零7000的外债呢!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到站时,叶萧凌正准备下车,正好看到了随着人群下车的老师赵素雅! 叶萧凌忍不住嘀咕:不是都说赵素雅家境显赫嘛?她怎么会来乘公交车? 蹊跷! 对于黑科技微信、对于谛听的话,现在叶萧凌已是深信不疑,按照谛听所说,偷自己钱包的正是赵素雅。 只不过今天的赵素雅跟平日的赵素雅好像不大一样,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脸上戴着一副宽大墨镜,如不是叶萧凌已跟赵素雅打过好几次交道,根本不敢认这是赵素雅。 下意识的,叶萧凌随着人群走向赵素雅,突然,叶萧凌看到赵素雅纤纤玉手中多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她拿着刀片正割着身前一位学生的口袋。 叶萧凌恍然大悟:我去!偷东西?! 叶萧凌身法如游鱼一般闪现,贴近赵素雅,将赵素雅的手腕瞧瞧攥住! 这柔弱无骨的手腕冰凉如玉。 赵素雅回头看到叶萧凌,毫不犹豫反手一削! 叶萧凌身怀李元霸天生神力!知这玩意力道可怖,所以对赵素雅出手时便没有发力!结果赵素雅这反手一削,却将叶萧凌手腕削出一片殷红,血水汩汩流出。 因为赵素雅前面有下车的人群挡着,加上叶萧凌挡在身后,所以并没有别人发现这一状况。 叶萧凌吃痛后,运出神力,制住赵素雅,将赵素雅拽到校门口僻静过道。 四下无人,当叶萧凌刚把赵素雅放开,赵素雅声音冰冷:“多管闲事!” “唰!” 薄如蝉翼的刀片再一次削向叶萧凌! 叶萧凌抬手,不得不用李元霸神力双手缚住赵素雅,因为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所以叶萧凌自然而然地闻到赵素雅身上的味道!很奇怪的是,今天的赵素雅好像真的跟往常的赵素雅不一样。 赵素雅被缚,挣扎不开! 叶萧凌手腕上的血水流淌在赵素雅身上。 突然,挣扎着的赵素雅停了下来,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叶萧凌?是你?你怎么受伤了?” 见赵素雅正常了一些,叶萧凌用指头按在几处穴位,为手腕止住流血,无奈道:“你真不记得刚才的事儿?” 赵素雅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血水,以及脚下的刀片,瞬间脑袋如轰然炸开,花容失色,再抬头时泪流不止:“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第13章 赵素雅 这世上荒诞的事情很多,想来叶萧凌也遇见过不少,就比如说李青梅前一天晚上还在江边的座椅上靠着自己的肩膀撒娇想要一个iphone7,第二天自己买了手机却被弃如敝履,维持尚且补偿的感情没能有多少回报,更别说乱七八糟的微信了,整个就是一出荒诞喜剧。 有时候叶萧凌甚至觉得自己也许跟《楚门的世界》里一样,在一个巨大的摄影棚里,有被导演安排好的人或事,生活的逆境与坦途都被用文字写好,只等着一集一集的被各种老太太白白聊赖地每天晚上抱着干果喝着饮料看着自己在镜头里不断演绎。所有人都在骗他,而他自己并不知道。 至于微信。也许只是导演某天觉得十几年的时间去让他演绎一个普通衰仔太无趣,就连老太太们都没法用怜悯的目光看一个像是自己孙子一样的可怜衰仔,于是他机智地一拍美女助理的大腿,趁着人家一边翻白眼一边揉着白皙的腿部时候,吧嗒吧嗒拍打键盘发信息告诉编剧:我需要玄幻色彩!!!噔噔噔三个感叹号。 于是编剧一下子乱了阵脚,肥胖的手一边从一袋乐事薯片里一把一把地抓出零碎的薯片,痛定思痛,于是花了三天时间继续宅在家里,发疯、挠头、满屋子扮青蛙、学《蝙蝠侠黑暗骑士》里的小丑呼呼哈哈的笑,最后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深黑的眼圈、油腻的手指,编出一个稀烂的故事,自己就这样从一个普通学生,变成一个……嗯……微信推销员?或者是分期付款穷光蛋。裤兜里没钱还在阴间欠下了阴德,像上紧了的发条就等着每个月一到时间磨刀霍霍向着自己讨要。 赵素雅的眼泪以及她的话语更让叶萧凌啼笑皆非,刀片在手腕上划开的伤口并不是非常深,虽然看起来血涌如注,但好歹自己还算是学会了李时珍医术,掐一个穴位让血液停止涌出总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血液已经开始凝结,赵素雅的手法可以说是非常的好,刀片又十分锋利,划过他的手腕造成的窗口没有一点偏斜,估计等伤口愈合,疤痕都不会有。 隔壁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在空旷的别墅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叶萧凌的脑海中都能浮现出赵素雅焦头烂额把整个房间弄得像风暴过境一样的场景。 想来女生遇事慌乱的性子还真是天生的,说是呆萌大抵是恭维的男生所创的词汇,直截了当点说就是傻得可爱。从公车站下来到现在已经快半小时,如果说是创口最后失血过多,估计叶萧凌现在尸体都凉了,何况还是带进家里来找她那不知积累多少灰尘的医药箱……也许让赵素雅开着门外那辆保时捷送自己去太平间写个死亡证明更靠谱一些…… 百般聊赖的坐在奢华的客厅沙发上,感觉被满屋子的阳光和奢华晃得张不开眼睛。从不认识牌子的真皮沙发、高得令人生畏的落地窗,到茶几上精致的青花瓷茶具,一尘不染的瓷砖地板上铺着一块白得发亮的羊绒地毯,让叶萧凌感觉用脚底板踩着都像是在亵渎这块好像朝圣一样的地方。 沙发很软,叶萧凌也就放松了自己,何况他并不介意给赵素雅一些整理自己思绪的时间,也就放宽心的躺在柔软的靠垫上,再到枕着抱枕睡倒在昂贵的沙发上。似乎从得到李元霸神力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容易疲倦,每次使用那股巨大的力量都会伴随着身体部分的肌肉撕裂疼痛。 “看来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啊……”叶萧凌在睡熟之前,最后一次想到。 叶萧凌猛然惊醒过来,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一瞬间挣扎出的汗水打湿了。梦境中的可怕景象依然在他的眼睛里反复映现,世界像是一个正在走向消亡的坟冢,鬼神在一轮红日下祈祷,黑暗笼罩。他感觉到手腕上有些疼痛,侧过头去正看见赵素雅拿着棉签,蘸着酒精在他那道细细的伤口上擦拭着,旁边有些卡通外形的垃圾桶里已经有几根沾着血污的棉签静静地躺在干净的垃圾袋底部,他的神经疼得厉害,有些无力地看着赵素雅长发遮住的侧脸,她蹲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伤口,甚至对叶萧凌醒来的一瞬间颤抖毫无觉察,在换棉签的间隙刚好对上他的眼睛:“醒了?” 叶萧凌躺着点了点头,支撑着坐起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睡了多久?” 赵素雅想了想,又有些脸红自己翻箱倒柜花费了太多时间,老实道:“半小时吧大概。” 叶萧凌点点头,看着赵素雅继续包扎起伤口来,这一会儿倒没什么疼痛的感觉了,血迹已经清理干净,虽然赵素雅生疏的样子明显很少为人做这种事情,不过包扎起来倒也没有蹭到伤口,只是纱布一圈一圈的围起来,叶萧凌感觉自己头上的黑线也跟纱布一样绕成了一团。在赵素雅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声:“搞定。”时,叶萧凌看着自己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熊掌”,哭笑不得看着赵素雅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原来我整只手都快废了……”叶萧凌开着玩笑,有些好笑地看着赵素雅确实素雅的脸,淡淡的妆容勾勒出她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他很少有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赵素雅,只是这样简单的端详了下,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美女难怪会有那样一支追求者加强连队。 不过想来以赵素雅这样显赫的家世,不可能看上那些整天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少资产,拿着父母高额度信用卡,送着几百朵玫瑰的富二代也是理所当然的。叶萧凌在心里吹了个口哨,为那些徒劳无功的追求者们默哀了会儿。 赵素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他看着,又被开着玩笑,红着脸有些气愤地感觉自己今天真是被这个比自己小的男生把丑态看尽了,有些恼羞成怒,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没好气地瞪着他:“我从来没做过这个,包得差点不行啊。” “行……行……”叶萧凌笑着说:“赵老师怎么做都行。” 赵素雅看着叶萧凌的眼睛,有些意外这个男生透露出来的真诚,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想了想把水挪到叶萧凌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我也不想的。真的很抱歉弄伤了你。” “你这样多久了?”叶萧凌好奇地问。 第14章 长谈 “大概34岁就有过这样的情况了吧。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一下子被另外一个自己控制了一样,被锁在一个角落里怎么喊叫也没人听得见,感觉到自己身体突然就开始不受控制了。”赵素雅眼神迷离地回忆起来,“那时候我还很小啊,进了超市就突然拿了几包东西塞进口袋里就做贼一样缩在爸爸后面过通道,然后通道的灯就响起来了,整个超市的人都看着我。我突然一下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后来呢?” “后来啊,我爸爸笑了笑,就拿出信用卡告诉收银员,孩子还小,忘记把零食拿出来付账了。那会儿真的感觉自己松了一大口气。我爸爸只是觉得孩子小看见零食下意识往袋子里塞,怎么会知道是我本能中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呢?他只是蹲下来捏捏我的鼻子,对我说‘素雅,下次买东西要记得先放进篮子结账哦。零食不能吃太多,爸爸帮你看着买好不好。’”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从小就不是喜欢吃零食的孩子,何况还拿了自己从来不吃的薯片,塞得整个口袋都鼓鼓的。” “你爸爸从来就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病么?” “那件事情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子的频率就变多了,只是很少再被发现,家里多出来东西爸爸也以为只是我用他给的钱买的。毕竟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爸爸怎么可能相信我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叶萧凌点点头。 “次数越多我就越有心理负担,越害怕被人发现原来那个小偷是我,我努力学习,做任何事情都全力以赴,但我还是怕某一天突然我就变成了那样一个小偷被人指责……”赵素雅说,“叶萧凌你明白么?” “我想我明白。” “其实我刚才一路上我一直想,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一定要告诉大家我是这样的人,我应该怎么做,我当然可以装作你是在胡扯,所有人都会相信我的话。可是那样的话,明明是我犯的错误就变成你的了不是么。如果我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办。”赵素雅扭头看着叶萧凌。 叶萧凌沉思了下,觉得赵素雅的眼光有些灼灼逼人,但想来这样一个女孩有这样的病症会有多少艰难,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也许她一直以来没有谈过任何恋爱的原因就是因为怕亲密无间的男友某一天发现那位在他面前娇憨可人的女孩变成一个冷酷卑鄙的小偷。有些怜惜,又有些佩服她能这么坚强地奋斗。把赵素雅的事情在心里反复多次咀嚼,但想想这应该是精神疾病之类的,而他虽然学了李时珍心得,但对心理疾病却委实不是非常了解。只在最后一章看李时珍提到一二。但治疗方法甚至都难以通过单纯通过药石可以起到疗效,更多还要从一些病人的病根上下手。 叶萧凌回视了下赵素雅的眼神,给了一些肯定和鼓励,试探着问道:“我能看看你的脉搏还有你的穴位么?” 可能是被叶萧凌眼神所鼓励,赵素雅伸出了素白干净的手,柔和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虽然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是获得学位的医学讲师,自己尚且不能对自己的疾病摸到一丝头绪,何况叶萧凌只是个学生? 叶萧凌把了把赵素雅的脉搏,又看了看眼白,伸出一只手在赵素雅的头侧一点一点的按压着,每按一个穴位,叶萧凌就问一句:“有感觉么?” 赵素雅的回答却没能给他任何作用,叶萧凌第一次遇见这样奇特的病症。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了,即使精神系统有些问题,也应该能从这些地方得出一定的反应。而赵素雅反应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就算有疾病,也应该是一些尚且不浮于表面的病症才是。 穴位得不出结果,叶萧凌心里一动,拿出手机查起李时珍好友来。似乎从这个神奇的微信系统注册之后,这台手机也莫名顺畅起来,比起刚买来时候那种山寨机样子,现在的手机使用感觉让叶萧凌感觉乔布斯的灵魂一定在地府大喊着:“老子的手机是完美的!” 点击起来也迅速得很,叶萧凌有些高兴自己练就一手“双手互搏”的打字功力,一条信息发送给了李时珍。而一旁的赵素雅有些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着,奇怪于叶萧凌突然打开微信聊天,问道:“怎么了?” 叶萧凌笑了笑,胡诌道:“我刚认了个师父,他是个厉害的中医,听说是李时珍后人。刚上手就让我背了整本《本草纲目》,而且还有一群师叔们,都各有所长。” “难怪你在答辩中出风头了,感情有名师训导了啊。”赵素雅也笑了起来,有些快意地看着聊天窗李时珍回复了一句:“干嘛呢!麻将三缺一正无聊呢!你来不来!”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地府的娱乐设施真是少,整天不是打麻将就是下棋,微信倒是赶上时代潮流了,这娱乐还在八百年前晃荡呢。又有些好笑地回复了一句:“不来,你找牛头去。” 过了一会儿,李时珍回复回来的信息让叶萧凌大笑了起来:“就不高兴跟他们打麻将,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都穿一条裤子,打个麻将都不允许有一个人在旁边站着看。” 叶萧凌总算想起正事,试探性地问了问:“李老,帮个忙呗?” 李时珍倒也光棍,估计也是闲着无聊,马上回复了一句:“不是疑难杂症别找我。” 叶萧凌慢慢把找素雅的症状讲述给李时珍听之后,李时珍的询问终于开始变得从迅速变得迟疑了起来,不再不断的问症状,而是斟酌着问一些关键点。梳理情况开始一点一点的研讨起病情来。等到叶萧凌终于把症状说完之后,李时珍终于沉默了下去,过了半响才回复一条:“这病,恐怕得黑白无常帮你。” 叶萧凌心想总算有眉目了,看了看伸长脖子偷看的赵素雅,遮了遮手机屏幕,笑道:“接下来的可是门内真传了,没得到老人家允许不能给你偷看。” 赵素雅看得正高兴,觉得这个虽然微信昵称叫李时珍的老爷子有时候感觉像是个暴躁的小老头子,可是光靠望闻问切里的问字就能得出许多自己忽略的细节,想来在国内也很少有这样的中医泰斗能与之并肩,虽然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些人名让赵素雅觉得奇奇怪怪的,不过老门派确实有老门派的规矩,也许这些人取的昵称就是自己的代号。本来接下来自己也打算收心不看,但被叶萧凌打扰了一下兴致,不高兴得哼了一声:“谁说的,这都新时代了,这叫研讨会,不叫偷看!”顺势一手就去抢手机。 叶萧凌左支右闪,偏偏坐着不好动弹,动用李元霸的力量又会伤到佳人,一时间被压倒在沙发上,感觉眼前波涛汹涌,那份柔软不断在脸上摩擦,一边躲开赵素雅伸长了的手,又一边想从酥胸中抽出头来喘口气,鼻子与赵素雅的胸口触碰着,又被她的长发盖住了脸,一时间痛并快乐着,感觉自己鼻子痒得难受,打了个喷嚏撞到了那份柔软,一股百合花的香味扑鼻而来。 赵素雅突然发现这样尴尬的姿势,脸一下子涨红得像是成熟得苹果,从叶萧凌身上下来,转变成一位听话宝宝坐在一旁静静喝水,只是眼神里不断闪烁着秋波。感觉胸口有些疼痛,又不敢去触碰。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叶萧凌假装忽略这样尴尬的气氛,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下,与黑白无常联系起来。 第15章 朋友 有些意外的是黑白无常居然是自动回复,夹杂着无数表情,好像是最近很流行的表情文字。叶萧凌愣了愣,余光注意了下黑白无常的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更换了个很三俗的头像,去掉了帽子,顶着一个蓬蓬的杀马特头,还难得的收起了原本长吐在外的舌头,嘴唇上打了唇环,虽然叶萧凌仔细地看了看,觉得那个唇环应该是个假的,有种用力触碰就会“吧唧”掉在地上的感觉。背景则是在黑色豪华的悍马越野车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内蒙古草原,白无常依然是那副喜笑颜开的脸,伸出的手摆出了rock的手势,黑无常则揽着不知道哪里的倒霉蛋,惯常愤怒的表情却像是憋着笑。 “居然还在头像底部写了三个字‘忘了爱’……”叶萧凌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原来这些在地下的阴差搞笑起来简直收不住手…… 想来他们正在执行自己的外勤,虽然叶萧凌有些默哀那位倒霉蛋遇上这俩活宝还不自知,一副猪哥样子想要亲身旁露出半张侧脸的美女。 叶萧凌看了看身旁有些走神的赵素雅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不时伸出粉嫩的舌头触碰杯子中的茶水,又很快收回,像是孩子无聊中的玩闹样,咳嗽了一声,想要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你的病应该有些眉目了……” 赵素雅有些索然无味地喝着茶水,有些迟钝地想了想我的病有些眉目了?突然惊醒想要开口却咬到自己的舌头,手忙脚乱地放好杯子,大着舌头道:“:喔病……哟眉目了?” 叶萧凌好笑地看着这个人前为人师表,人后却像是个长不大孩子的赵素雅,又不敢把话说太满,毕竟黑白无常现在还联系不上,但出于对李时珍医术的信任和对赵素雅安抚,还是做了些保证:“至少李老说了我那两个师伯有办法,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真的?他真的能看出我是什么病症?”赵素雅高兴起来,抱起一个抱枕,把抱枕揉得奇形怪状,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吧?”叶萧凌想了想,“人家老李好歹是个有医德的长者,如果没看出什么的话干嘛要蒙我。” “还有医德的长者呢。”赵素雅笑着戳他词句里不正经的部分,“刚才还李老,现在一下子变老李了。被你说得好像李云龙一样。”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忽然坐直了,双手按照膝盖上,摆出端庄凝重的表情,举起一只手像是在挥舞大刀:“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啊!” 赵素雅咯咯咯地笑起来,隔着抱枕捂住肚子,侧靠在沙发上:“说来你就真来啊,别那么活宝行么,人民艺术家。” 平复了一下,赵素雅整理了下两鬓的乱发,望着叶萧凌的眼睛:“谢谢你。” 叶萧凌受宠若惊地看着她,搞怪地压细了强调:“娘娘您这哪里话,老奴伺候您天经地义啊。” 赵素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有些艰难的憋了憋,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吞咽音:“不管是不是能治好我的病,我都要谢谢你。” 叶萧凌挠了挠头,道:“我也没做什么。” 叶萧凌倒是真没觉得自己为赵素雅做了什么,虽然他学了李时珍的心得,但也没能帮助赵素雅断症调理,说谢反而是该谢谢他获得了这样一个奇特的手机。从他获得手机那一刻开始,不光是自己,就连身边许多人都获益良多,让他觉得自己的幸运实在来得不真实。 “许多人就算有那样的能力也未必会去帮别人的。”赵素雅止住笑容,有些哀伤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一些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你能尽全力的帮我就已经很难得。何况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能对我的病症有所了解的医生。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见见这位……嗯……李老?” “一定一定。”叶萧凌倒是不在乎这件事情是否能兑现,毕竟就算李时珍愿意来见赵素雅,估计也是个灵魂,坐在一个名山大川凉亭里,朱漆剥落,花岗岩石碑与李时珍的年龄一样久远。他静静地喝茶,念着: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沿用至今四疗法,望闻问切好传承。身上的麻布素衣与凉亭融为一体,天圆地方。而赵素雅估计会坐在对面的石凳上,举着自排杆对着自己咔嚓咔嚓,然后在朋友圈配图今天风和日暖,天气正好之类的。都不是一个年代一个次元的人。说不定李时珍那点暴躁小老头的本性还会出来闹腾一下,大喊道:“你们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庄重,穿得这么清凉,放我们那时代是要浸猪笼的!” 赵素雅突然伸出手来打断叶萧凌的胡思乱想,用清脆如黄莺的嗓音道:“赵素雅。” 叶萧凌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的握住赵素雅的手,像登记造册一样的回应:“叶萧凌。” 赵素雅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我也不摆老师的架子,你也不用把自己当成我的学生。” 叶萧凌反应过来,有些佩服赵素雅的处事大方,握她的手紧了一些:“嗯。朋友。” 第16章 医院与林秋 第二天清晨。 “这是什么玩意儿?”叶萧凌看着林秋剪开塑料袋,里面密封着两台笔记本。 “里面可能会有些小秘密。”林秋说。 “嚯嚯,林柯南,你听起来很能打啊!”叶萧凌捂着额头。 “那是当然!”林秋一只手握着笔记本防止他从桌子边缘掉下去,另外一只手把自己的胸口敲得“砰砰”作响,“我林秋就是这个医院里八卦之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会八卦的狗仔不是好医生’!” 叶萧凌无力扶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活宝。 听他自我介绍,林秋是这个医院的“老油条”,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有内科正式医师资格,在门诊也是有一席之地。何况俊秀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骨骼宽大却不显得臃肿,反而给人以安全感,站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只骄傲的雄孔雀在审视周围挤在养殖场萎靡的母鸡。自然吸引了许多小女生喜欢,一天之内导医台就有好几位看起来还是学生的小女生向他打听林秋的上班情况,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找林秋看病: “林秋医生手法温柔。”“林秋医生遗嘱详细,问询清楚。”“林秋医生医术高明,又关爱病人。” 叶萧凌转头看了看在一群女孩包围中的林秋,听见的却是“林秋医生我这里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吃?”、“林秋医生你喜不喜欢花香,我帮你带了一束可以冲淡药味哦。”、“林秋医生你每天上班都不休息的么?女朋友不不会不高兴?” 你们就直接说林秋你要不要女朋友算了。叶萧凌不得不说自己还真是输在起跑线上,那张俊俏的小脸估计都能上医院广告,下面干脆就写上“莫城市第一医院,林秋欢迎您。”放一段林秋写真集,第二天就能把门诊挤得水泄不通,也不用开什么药,一人一杯菊花茶,免得人家女生回家上火做点不可描述的事儿。 倒不是非得来这间医院上班,但付远山盛情难却,况且有这样一位泰斗知道自己的医术,就算他并没有指望有多少超出常理之外的关照,他却也能得益于此而获得更多实验自己医术的机会。毕竟他只学了李时珍的医术经验,但临床却需要更多磨练,李时珍也说了:“医贵于行。”没有实践,经验毕竟只是经验,就像是同样的一个水坑,前人踩了告诉你有个水坑,却不能告诉你实际避开的水坑的感觉。 但他来了之后的情况却与实际大相径庭,按照流程办完手续,叶萧凌就到医院门诊部报道,打开门办公室的门,高大的办公桌在静静地等待着他,而在这张高大的办公桌后面,正坐着一位中年人,带着金边眼睛,敲着二郎腿,把报纸翻得刷刷作响。 “您好,严主任,我是新入职的叶萧凌。”叶萧凌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牌“严沈刚”,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办公室,把手续文件轻轻地放在桌上,调整了音调说道。 严沈刚似乎没有叶萧凌的问候,依然翻看着晨间的报纸,背后的玻璃窗外有一棵年龄考究的梧桐,巨大的躯干像是向天空伸展中的触手,上面生长着许许多多翠绿的青苔,枝节纠缠、叶子浓密,有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办公桌上,斑驳了黑色皮革的桌面,也让报纸像是生长出如光的叶子般生机勃勃。 叶萧凌的眼睛长久在梧桐上停留,等待严沈刚的回应。而严沈刚看了一页报纸,有些略微满足的叹口气,端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子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味道扑面而来。趁着喝咖啡的间隙,严沈刚在金边眼睛后面的眼睛审视了一下叶萧凌,有些讶异这个年轻人有这么好的耐性,虽然给年轻人一个下马威是他惯常的做法,但听说今天入职的叶萧凌就是导致他多年同事许广平被医院辞退还吊销医师资格证的罪魁祸首,有些心里不忿,特意多等了半张报纸的时间,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没有丝毫急躁,他突然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 但多年同事之宜毕竟大过这点爱才之心,职场上虽然看重能力,从另外一个方面也十分看重人脉,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恐怕也让自己那群老同事们太看不过去。何况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怎么有能力引付远山发怒辞退许广平,只怕还是许广平平时做事多有不当刚好让人有了阶梯发挥的地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自己手里还不是软硬任由自己揉搓。于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完桌上的材料,面无表情地道:“嗯。你的材料我看了。刚实习,还没有经验,你先去导医台。” 导医台?叶萧凌皱了皱眉,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严沈刚不动声色的脸,很常见的中年人脸庞,虽然微瘦,能看见突出的颧骨,但眼神明亮,想来正处于事业年龄最佳时间段。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要把自己“发放”到导医台?自己学习了李时珍的医术却整天在导医台领着病人找服务台,对自己的医术能有什么增益? 想到这里,叶萧凌心里有些不悦,觉得严沈刚下马威也给了,自己也没有丝毫怨言的等了他一页报纸时间,最后还是要恶心自己? 也许是顾及叶萧凌的情绪,严沈刚声音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年轻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事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等你做得好了,我会让你承担更重要的工作的。” 听着这句不知是训诫还是讥讽的化雨,叶萧凌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还未等严沈刚回答,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带上门,只最后留给严沈刚一个背影。 办公室的门是实心木做的,即使叶萧凌关门的力量已经不大,依然在室内响起了一声不太和谐的撞击声。正应对医院门口创办者的碑文:为医者要有一颗如实心木般的心肠,中空则无能,外靓则献媚。不卑不亢,只忠实做一个救人者。这便是医德。 而严沈刚却无暇去考虑门口的碑文了,有股怒火从肚子里涌动上来,不吐不快:“你什么态度!组织的安排就应该无条件的服从!要造反么?人人都像你一样这医院怎么工作?” 门外传来踏踏的声音,叶萧凌的脚步声逐渐远了。 既然被人讨厌,叶萧凌也并没有用热脸贴冷屁股的心情,何况他来这个医院的目的已经不像是曾经还没有学会李时珍医术的自己需要和其他毕业生一般同上那条百万大军同时通行的独木桥了。莫城第一医院虽然在全国享誉盛名,但未必是自己非呆不可,如果严沈刚真的一直把他压在导医台上,叶萧凌也大可以另外选择其他医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严沈刚人虽然不中看,话好歹有那么几句中听的部分。先熟悉医院流程对自己也有好处,也就在导医台左右转转,指引女生找到那位人前高大英俊人后八卦成性的林秋医生,引领着迷途老奶奶找到他们该找的窗口,中途还解决一位喝醉了酒的大爷,嚯,那威风,抡起二锅头瓶子砸晕了想要搀扶他的儿子。 叶萧凌一手搀扶着一个倒没觉得多累,李元霸的力量在他体内逐渐变得平顺,不再是最早的难以控制,肌肉撕裂也少了许多。倒是那位被砸晕的亲属人事不知地躺在病床的上面被叶萧凌点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血,唤了一声值班的外科医生过来缝针。病床的紧缺让父子俩躺在同一张病床的上面,好在病床足够宽阔并不拥挤,否则小护士进门就得捂着眼睛看着两人拥抱在一起脑子里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期间林秋倒是来过几次,明显他的脱线让他对叶萧凌这位刚来医院的“仁兄”有种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叶萧凌:我并没有……),而且林秋还偷偷把那两台装着“小秘密”的笔记本电脑藏在他的导医台抽屉中,天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写严沈刚的糜烂生活还有付远山应对老年社区的麻将桌用的换牌手法。不过在叶萧凌对着那位倒霉的孝子用点穴手法止血之后,林秋这个学术狂自愿把自己从二人组的“大哥”位置降格为“小弟”,当然,端茶送水他是不干的,应对小女生疯狂的进攻明显林秋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医院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救护车铃声,几乎是同时的,医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一拨人疏通起原本在下班高峰期略显拥挤的车道来。一位浑身是血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跟着担架床火急火燎地奔跑过来,向着医院大喊:“医生!医生!有没有医生!” 担架床的身旁正有一位急救师在为担架上的伤者坐着胸外按压,透过急救室有力的双手,叶萧凌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庞正因为休克紧紧闭着。眉毛处已经被迸溅出来的鲜血粘结,而一只露在塑料布外面做过紧急止血的腿血肉模糊,从皮肉中戳出几节断骨,尖锐得像是要刺破年轻人最后的生机。 叶萧凌看着中年人惶急的喊声,怜悯中迎上前去,对着中年人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道:“不要着急,把经过说一下,怎么受的伤。” 中年人一看这样一个年轻人从导医台过来,惶急的心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滚远点,你个小屁孩,赶紧去喊你们最好的医生过来,耽误了我儿子,我饶不了你!” 第17章 急救 说实话叶萧凌倒并没有多少生气成分,虽然自己不曾为人父母,却也能想到自己母亲含辛茹苦一人把自己养大所要付出的艰辛。少年时母亲多次的对他开玩笑:有几次真是想把你丢在桥洞下让你自生自灭去算了。母亲固然是开玩笑,叶萧凌却从里面听出了母亲二十几年硬挺着得付出多少勇气与耐心,不光要物质上养活自己供养上学,还要在自己少年时的叛逆耐着性子跟自己沟通。 至于父亲,倒不是自己已经绝情绝意,自己多少在曾经希望拥有父爱,但一个从来没有在自己生活中存在过的人,用感性点的说法也许就是会去不断渴望成为自己内心中的一道裂痕,怎么填也填不满,拥有多少就流失多少。可是叶萧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只是觉得有母亲已经足够,生活在一天天过去,自己尚且有那么多路途要走,执着自己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实在没有意义。 而现在亲眼看见中年人歇斯底里的样子,想来躺在担架上的是自己,母亲也会像是一只惶然的刺猬到处刺伤旁人的吧? 有位心好的小护士走上前去拉着叶萧凌走向一边,低声道:“快让让吧,这个中年人叫季林,是季云集团的总裁,担架上的是他儿子季石。凑上去倒霉的只会是你自己。” 叶萧凌拍了拍小护士的手,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允石受伤的右腿。 外面吵闹的声音自然不可能逃出严沈刚的耳朵,虽然严沈刚在叶萧凌眼里颇有尸位素餐之疑,但明显还不算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在办公室里逞上级之快的主任,叶萧凌刚被拉开的一会儿,严沈刚已经从办公室走出来,迎着季林走了上去,这里值班的人里,只有他有最大权力去对这些事情负责。 只是在这样一个庞大家族企业的总裁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只劝说雄狮稳重的羚羊,平等交谈是不可能了,只好陪着笑脸走到季林面前,安抚着慌张的季林,道:“季总,别慌,我马上联系孟老来做手术,您儿子一定会脱离危险的。” 季林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看着赔笑的严沈刚,眼神里闪过厌恶之感,强忍着怒火道:“有空来跟我说话不先去联系孟老?你治不好还不赶紧做你该做的事情!” “马上……马上……”严沈刚心里一边想着有钱人真不讲道理,一边对着刚从花丛中脱身有些迷茫的林秋喊道:“小林!赶紧去给孟老打电话,告诉他有个病人急需救治。”说完又对着值班医生下着指令:“赶紧去把3号手术清空出来。”看了看手上的欧米茄手表,“现在是六点三十分,里面的人已经结束手术了,你多带几个人手去清理工具务必要快!” 林秋应了一声,跟叶萧凌交换了一个眼神,找了个略微安静的角落捂着手机打起电话来。 一切安排完毕,严沈刚的心安稳了一些,刚走进担架床看着抢救中的季石,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临时输血已经开始,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长长的塑料管顽强地支撑着季石的生命,但急救医生已经更换了第二个,即使这样,医生的眼神里也有了不少疲倦之色,沉重的伤势像是扼住喉咙的手,抓住所有人透不过气来。 “必须在十几分钟之内就抱住生命迹象,否则就太迟了。”即使严沈刚专攻的并不是这一方面,可是从他几十年从医的经验来说,这样的预估也许都太乐观。默默计算着孟老到达医院的时间,有些头疼地想起来孟老搬了一次家,就算接到电话马上出门,恐怕在这样的下班高峰时间也很难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到达。 这样一个难题摆在面前,即使老成如严沈刚,对这样棘手的困局也在心中咒骂起来。季云集团每年在慈善方面投入不可谓不大,自己身处的医院也是其中之一的获利者,许多研究项目得益于这样一个强大的投资者而取得全国数一数二的成就,而今天季林会选择这里救治自己重伤濒死的儿子自然也是出于对医院的信任。 如果能够救活季林的宝贝儿子,自己能在医院获得多大的赞誉且不必说,今年提交的评职称报告也能顺利不少,何况季林的慷慨人尽皆知,能让人家欠下一个人情,以后何愁事业不能平步青云? 可是如果季石死在医院了呢?严沈刚有些头疼的想了想这样一个最坏的结果,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气氛也随着这样等待越发的沉闷起来。走廊尽头有位医生穿着白大褂奔跑着到严沈刚面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严沈刚道:“严主任,手术室清理已经差不多了,病人可以先进来了。” 严沈刚听到这句话,有些大喜过望,呼喝起来:“快,把病人推进手术室做紧急处理!” 话音刚落,季林已经迅速地握住担架床的把手,推动起来,口中发出一声急切的呼喊:“快推。” 一行人簇拥着担架床只是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叶萧凌看着人群消失的走廊尽头,灯光照射下的走廊像是孤寂的隧道,留诊观察室里的医生因为急切打破了消毒药水瓶子,弄弄的消毒药水味道呛入鼻腔。突然想到医院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而首先住进医院的前提就是人要足够不舒服。 身旁的小护士看起来因为一连串的事情一时间对下班这件原本热衷的事儿也不着急起来,在叶萧凌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大抵是季允石估计救不活了,李老赶过来十几分钟时间根本不够、明天医院又要开始训话了,明明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得顺带着承担责任诸如此类的话。 叶萧凌发现头顶的灯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嘲笑人们的无力。 叶萧凌突然笑起来,侧身看着小护士,他的身高要比护士要高一些,所以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看见小护士的眼睛,意外发现小护士除了叽叽喳喳的话痨性格之外还有一张不需化妆便足够美丽的脸、一双灵动仿佛在说话的眼睛。叶萧凌拍拍小护士的肩膀,小护士有些惊诧的看着他,也意外发现叶萧凌笑起来的真诚并不必林秋单纯无暇的笑容差。 叶萧凌说:“没事的,明天不会有训话,他不会死的。” 小护士疑惑的看着叶萧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肯定,下意识地说了一声:“为什么?” 叶萧凌整理了下自己的白大褂,毕竟不是新做的,原本该是洁白的白大褂已经有些暗淡,与其说白色,倒不如说是米白色了。他走过小护士身旁,又看了一眼闪烁着的灯光,笑着说:“因为会有人去救他。” 说完,叶萧凌走过冗长的走廊,走之前还不忘记关上那盏不断闪烁的灯,米白色的身影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变得有些透明起来,像是刚新制作的纯白白大褂,发着耀眼的光芒。 第18章 枯木逢春犹再发 叶萧凌看着头戴维尼小熊口罩的林秋,突然感觉自己走错房间了,出门确认了下上面写的是“消毒室”无疑,又走进来,对林秋道:“林秋,帮我找针灸科去拿一副银针呗。” “你要干嘛去……”林秋正打算消毒进手术室,毕竟内科需要与外科医生协调手术,而现在值班的想来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这个工作了。 “当然是做事了,不然拿着银针学容嬷嬷对着病人大喊‘紫薇老身要扎死你’么?”叶萧凌推他了一把,想了想,又道,“消毒过的抗菌衣口罩在哪儿?” “最上面那个柜子……”林秋狐疑的看着叶萧凌,觉得陈老没有到场自己急着消毒也没必要,刚走出两步,转头道,“你不会真的要做容嬷嬷吧!我觉得兄弟你这么厉害点穴都能止血,对着刚才那位仁兄大喊一声‘老衲要扎死你’说不定真活了喂。” “呼呼呼,老衲都来了,你到底是看得那部名著才有这么脱线的想法。”叶萧凌目瞪口呆,“还有你带错口罩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带上我的维尼熊口罩来了。话说我看的名著叫红楼梦,那个情节叫啥来着?哦对!水月庵!里面那谁谁对着尼姑说道:‘好人!我快急死了……’”林秋兴奋道:“反正估计那位仁兄救不活,我们碰碰运气不行就当进去逛圈了!” “喂喂……你这试着碰碰运气不行就当逛圈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当的主治医师啊!” “就是整天看看书……然后有人医就医……” 叶萧凌捂脸,一脚把林秋踹出消毒房,心想自己这么帅的来救人姿态全被这个二货带偏了。 叶萧凌打开手术室大门的时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戴着口罩的叶萧凌穿着一身消毒过的抗菌衣,举着经过严密消毒的双手,踏着坚定的脚步走了进来。 彼时手术室正在进行一系列的处理以尽量延长病人的生存时间,忙碌在场面像是一场农业聚会,不断有人在当啷当啷地摆弄着手术器械,虽然临时清理已经把许多该做的环节做好,但是一些部分依然还需要尽快安排。一旁忙碌的严沈刚看到门被打开,一时间以为是陈老到场,兴奋地道:“陈老您……”只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咬死在喉咙里,一脸不敢相信的严沈刚对着叶萧凌大吼起来:“你来做什么!出去!这里不是实习生来观摩的时候!要懂得纪律!不要添乱!” 门外焦急等待在座位上的季林正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术室磨砂的玻璃门,听到手术室内的闹腾,有些紧张地打开门正听见里面的吵嚷,刚有些放松下来的心又像是被攥紧了,拉扯着叶萧凌的衣服,恼怒道:“你要干什么?一个实习生就好好呆在导医台!别到这里瞎掺合!” 叶萧凌刚要回答,却感觉到一只手朝着自己的脸扇了过来,皱着眉头,后发先至地握住了那只扇向他的手,有些意外的发现一个年轻人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年轻人穿着一身明显定制的西装,他看了看,回忆起好像在路过的prada专卖店看见过这个款式,只是年轻人身上明显有些风尘仆仆,肩膀上有一块沾染的血迹,手上尚未放开的玛莎拉蒂的车钥匙与手腕处的氪金机械表显示着这位年轻人雄厚的财力。 被握住手的年轻人明显养尊处优的姿态还没有遇见过挫折,有些恼怒的发现自己的手被面前这位微不足道的实习生握住,骂道:“一个破实习生,你要干什么?知不知道里面躺着的人如果有事,把你全家卖了你也赔不起!放开!” 叶萧凌冷冷地看着年轻人,有些烦乱自己想做点好事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不想他有事就走开!” 刚转身却又感觉耳旁风声想起,一把抓住那只不肯放弃的手,恼火地看着年轻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他?他能容忍一位父亲对他发火,可是一位旁人不光骂了人,还要对他动手动脚?他手上加了三成力气,铁钳般握得年轻人疼痛得大喊:“痛……放开!痛……” 叶萧凌用力甩开年轻人的手,巨大的力量带得年轻人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叶萧凌伸出另外一只手,一点点掰开季林的手指,而后将严沈刚向外一拽,进门就锁上了手术室,门框上方的红灯像血红的火焰绽放开来。 手术室外,严沈刚扶住季林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手术室灯光闪亮,喃喃道:“我一定要开了他!一定要开了他!”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狭促,他正愁没有办法脱开关系,结果这样一个愣头青一样的叶萧凌却非要在个时候展示自己的能力,把事情闹得这般不可收拾。反而自己的关系却被脱出来了,等到季林兴师问罪的时候,自己自然就可以说:“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不知好歹的实习生!如果没有他,我们就把季石救活了!” 严沈刚看着光滑的地板,瘦削的脸扭曲起来,心里暗骂了一声:“一个不明情况的愣头青,活该将来被季林报复。” 严沈刚扶着季林坐到座位上,一时间没了话语。季林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一瞬间从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迟暮的老人。坐在地上的年轻人站起来靠在季林身边,安慰道:“伯父,小石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一定会好的。” 季林听见年轻人的声音,失控地站起身来,怒道:“孔林瞰!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受伤!我告诉你!你们家的单子,我决不可能给你!我还要你们孔家一无所有!” 孔林瞰慌了神,原本自己有求于季云集团,想要拿下他们最大的单子,于是特地的拉着季石去飙车族的地盘玩几局,结果出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个疯子为了抢占名次撞飞了比赛车辆扬长而去,原本能更好看清比赛实况的位置便得了季石的生死地。 等到他从警察局出来就已经到了现在。现在季林把这些怪罪于他,他等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损害到自己的家族,将来自己在家里还怎么立足?如果季石真在手术室里出了事情,恐怕他以后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一时间又不断好言相劝,心里对着叶萧凌暗骂,怨毒地想到,如果自己真被季林报复,自己也要叶萧凌垫背。 叶萧凌关上手术室,巡视了一下周围,找到了正拿着银针等着的林秋,似乎进了手术室林秋的状态就不一样了,从一个嬉皮笑脸精神脱线的二货突然一下子变成了认真严谨的内科医生,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曲线,不断地心算着。 叶萧凌又仔细地消毒了一次,虽然手术室里微小,但是设备很齐全,临时消毒的设备一样维护得如光亮如新,有些满意地走到手术台前,看着被无影灯照射着的伤口,其他部位已经被医疗用步遮住,只露出可怕的伤口与断裂的腿骨。他闭上眼睛,伤口的肌肉在脑海中不断的被剖析,刚才在脑海中的方案重新调整了一遍,淡淡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真个手术室的人沸腾起来:“现在开始手术。” 只是轻轻一动,叶萧凌的手就找到了破裂中的经脉,断裂的骨骼被不断的接回,肌肉中的淤血不断排除,李元霸力量在此时此刻更是发挥了超乎想象的效果,自从他不断尝试控制李元霸的力量,对力量的控制程度越高,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手术室内的人。 林秋看着仪器中不断稳定的指数,发现伤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可怕,心率也开始进入了一个稳定范围。他呆呆地看着叶萧凌的双手,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枯木逢春犹再发……” 第19章 掌声 叶萧凌站在高高的手术台旁。十几分钟的手术却像是千里奔波,即使平时常常锻炼的他,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做出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的动作,中途不能有一丝错乱更不能有一点无用功,对于叶萧凌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季石的伤情严重程度可见一斑,他必须跟死神抢时间,否则自己第一次手术后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只会是个支离破碎的尸体。 吧嗒吧嗒捡起止血钳、手术镊、手术刀、布巾钳等等各种手术器械,安静的手术室内却静得可怕,医生护士们的呼吸都被刻意压低了,似乎怕吵到叶萧凌可怕的速度,只能被动的替换工具、观察仪表并报告、看着残破的人体在手术器械下一点点地被修复。季石的呼吸开始舒缓起来,心脏欢欣雀跃地跳动,像一座坚实而有力的增压机,将血液传输到身体各处,甚至微微红润了季石原本苍白的嘴唇。 叶萧凌伸了伸有些酸疼的手臂,眯着眼睛看着伤口的情况以及仪表的摄像,手指轻巧地夹着破碎的血管,迅速地修复着,并不在意身后三位医生地注视,事实上,自己也已经无暇关注那些旁支末节的事情了。 虽然李时珍在世人印象中留下的只有本草纲目,但李时珍如果不是在世的神医,又怎么能写下如此巨著。任职楚王府奉祠正、皇家太医院判,去世后明朝廷敕封为“文林郎”这些被后世忽略的生平细节更是证明了李时珍本人医术的厉害之处。叶萧凌生在现代,自然没有那么多门户之见,更不在乎自己的手法被其他人看见,何况现代西医的手法虽然与中医的手术有着相似之处,但以穴位、针灸等方式辅助却是西医似乎没有涉及的领域。 将一根银针刺入一个穴位,轻轻地拨弄银针的末端,季石受伤的腿一时间竟然动了起来。惊起一阵欢呼,能够做出针对应激性而做出反应,证明这只受伤严重的腿不用面临最坏的截肢打算,在西医的眼里更是奇迹。 能进入莫城市第一医院成为科室的医生,已经证明这些围绕着叶萧凌医生有着足够优秀的能力,他们都是经过多轮筛选层层递进最后成功进入医术殿堂的专家级医生。而在叶萧凌的面前他们不得不生出了“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无影灯的灯光照射下他们的眼神闪烁流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受到的惊吓从季石重伤入院到一位他们曾以为是个实习生的年轻人沉默着消毒进入手术室,引领着他们力挽狂澜将一个濒临死亡的伤者从死神的怀抱中硬生生拽了回来,这样的刺激像是一根铁钳从他们的头顶硬生生地敲了进去,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当然这样的心情波动也是正常的事情,想来他们尚且在一个三十而立的年纪,事业终于走出一条新道路,勇攀高峰向着天空想要发出呼唤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旁有一条高速公路,上面一位年轻人开着一辆悍马踩着油门轰隆隆绝尘而去,不管是谁都不得不怀疑自己的人生二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都在一块未开垦的土地上研究如何用粪水浇灌菜叶…… 又花了几分钟缝合好伤口的叶萧凌松了口气,有些疲倦地说了声:“擦汗。”却突然发现整个手术室的医生与护士都陷入了凝固中,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接过林秋递过来的毛巾对着自己额头细密的汗珠擦了擦心想如果按照教科书上写的做一个手术得花几个小时那自己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就得跟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换一换位置了。 到时候手术室门口灯光一灭,一张担架床蒙着白色被单从手术室内缓步而出,拖着担架床的医生们神色沉重,家属失声痛苦,有人愤怒指责医生无能,有人缩在角落痛苦,有人固执着满含泪水想要揭开白色被单最后看看自己的亲人一眼。揭开白色被单却发现叶萧凌躺在担架床的上面,两眼无神浑身无力打着点滴,苍白的脸色与病人亲属因为心情波动而显得酡红的脸交相辉映,然后叶萧凌同样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对着亲属的妹妹说:“嘿妹子,我把你哥救回来了,今晚有没有空跟我吃份外卖,我实在没力气出去吃饭了……” 那种场景真是想想都无法直视…… 如果有人知道叶萧凌知道叶萧凌此时的想法,恐怕要哭笑不得了,叶萧凌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速度有多么可怕,导致自己身体负荷一瞬间无法达到自己脑海运算的速度才会导致自己身心俱疲。如果不是季石伤得实在严重,也根本不需要如此迅速的操作来挽回他的生命。他们在手术室里做的临时处理也只是例行公事给伤者亲属一个交代罢了,在许多医生心里,这样一位重伤者已经是他们将要写的一份死亡证明与病危通知书。抱住性命尚且不能,何况要留住他的一条受伤最严重的腿让他痊愈之后出去再次奔跑在风和日暖里? 叶萧凌晃了晃头,把胡思乱想赶出脑海,有些遗憾的发现自己刚刚想到吃外卖,自己的肚子就顺势地饿了,有些咕噜咕噜地声音在停下工作的手术室里显得格外响亮。让一众尚且以为叶萧凌还会有其他惊世骇俗举动的医生护士们愉快地笑了起来。从医这么多年,没想到能在这样猝不及防的一天有幸运看见一座高山冷峻的风范,又看见高山上林木青翠生动活泼的样子。一时间放下心里的大石块,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不到几秒钟,手术室内就成为掌声的海洋。 叶萧凌看着同样疲倦写满面容的医生护士们,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有些高兴医院里除了有严沈刚那样只知道钻营的人之外,还有这样一群认真负责的医生护士们。 他挥了挥手,笑道:“鼓掌等会儿继续,让我再感受一会儿被你们赞扬的感觉,但现在,你们谁知道中药科室在哪儿。我有份准备好的药材,进来之前让他们已经在制作了。只需要说叶萧凌要求准备的那份材料就好。” “我知道!我马上去拿!”有位年龄接近叶萧凌的医生大声抢先说道,打开门就出去了。让一众医生们笑骂了一会儿抢了自己的好差事。 “银针还不能拔,等药来了给他敷上就好。之后带去特别关注病房关注一晚上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没可以了。”叶萧凌放下口罩,对着林秋叫了一声,林秋马上凑上来用一贯没正形的样子道:“仁兄你要单独嘱咐我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么?看见我眼里的小星星了么,我现在对我们二人组的统一行动越发的有信心了,如果你想找一个传功的对象,我保证我的筋骨绝对百年难得一见,只要别告诉我打一顿才能打通任督二脉化蝶而去就行……” 叶萧凌对着林秋一翻白眼,甩了甩额发做了个帅帅的姿势:“收拾收拾跟我出去吃夜宵了!”顿了顿,又对医生们说,“麻烦各位上药了,等会儿记得联系林秋一块吃夜宵去,我们等着光临。” 叶萧凌苦着脸续道:“我实在饿了。” 手术室里又响起一阵愉快的笑声。 第20章 莫城春雨,雨里有位便服小护士 手术室灯光熄灭的时候,叶萧凌与林秋双双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正好迎上坐在门外椅子上心力憔悴的季林,刚刚有位医生急匆匆地从手术室里跑出去,他还未开口就不见了身影,此时更看见手术室的灯光熄灭,感觉自己心脏都随着熄灭的灯光停滞了。它卡在胸口里,像是一颗摇摇欲坠的手雷,已经拉开了安全环,只需要一次坠落,就可以把自己脆弱的身躯炸得一丝不剩。 中年离婚的他一路风雨,闯荡商界一步踏上路途便是十年如一日般执着地不肯后退一步,一方面想要给自己儿子有一个足够光明的未来,另外一方面更是为了向那个最终嫌弃自己贫困而离开自己的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今在儿子生死之间,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怨恨那位离弃自己的妻子,只希望自己做得那么多慈善事业能够让老天给一次好运,让自己还能想象自己晚年膝下孙儿承欢,儿子携着自己几十年打拼的家业走在商道上展现虽万人俱往矣之气度。 可是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悄悄地说:“放弃吧,儿子那么重的伤势,就算不懂医术的人也该明白凶多吉少了。”这样的压力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让他一时间都佝偻起来。严沈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身旁只有一个懊恼中等待手术的孔林瞰,站在窗户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放在lee的皮带扣上不安分地动弹。似乎正在想着手机对面解释什么,有些面红耳赤的样子。 季林看着孔林瞰年轻的侧脸,突然不想怪孔林瞰的过错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再次端着平底锅看着煎蛋缓缓成型,对着被闹铃吵醒、蓬头垢面的自己笑着说:“爸,你先去洗脸,煎蛋马上就好。” 季林不光一次斥责过季石不务正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会整天光着脚丫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踩来踩去,端着手柄玩游戏机。唯一有些让他感动的地方只是季石会偶尔为前一天晚归的自己准备早餐,但他希望的季石是能够接替自己掌握整个季云集团的少总,而不是一个只知道玩闹的孩子。 而现在,季林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归来,对着自己说一声:“爸爸。” 季林颤巍巍地站起来,本该愤怒的他却感觉自己的愤怒一瞬间被抽空了,只剩下颤抖的嘴唇与布满血色的眼睛,对着叶萧凌道:“我儿子怎样了……”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不断重复这句话“我儿子怎样了”,被自己咬破的嘴唇好像不被自己控制,或者是自己的脑海中也只剩下了这样的言语。 叶萧凌看着季林的眼睛,叹了口气:“伯父,没事的,您儿子已经安全了。” 叶萧凌捅了捅林秋,有些不能承受这样凝重的气息,和林秋一起顺着走廊出去了。留下季林坐在座位上,喃喃道:“小石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季林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发现叶萧凌好像从来没在这里过,一群医生正在推着担架床的上面的季石出来,眉毛上粘黏的血迹还没有被洗去,安详的脸带着呼吸器,胸口正在一起一伏平稳地呼吸着,好像是睡着了。 叶萧凌走出医院,发现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虽然已经入春,但依然有些寒冷的气温会在这样的夜里混着洒满天空的雨水有种萧瑟的感觉。林秋正在架子上扒拉雨伞,转过身来“啪嗒”一声打开,一位蜡笔小新正对着天空跳着“扭屁屁外星人”的舞蹈…… 叶萧凌突然想知道自己选择林秋一起来找吃夜宵的地方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自己并没有看过天气预报,对细致的林秋有有些深入的了解,不过林秋看着合上雨伞又像个贼似的跑到导医台拿出“珍藏”的笔记本电脑,不得不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自己觉得林秋做朋友很好一定是自己没睡醒。 两人撑着“扭屁屁外星人”走出雨夜,走在微凉的街道上,这座城市正在灯光中逐渐苏醒过来,向着他们展示着自己最妖娆的姿态,不远处的夜市人头攒动,闪动的霓虹灯像是妩媚的眼睛。无数的车辆川流不息在马路上披风挂雨向着目的地而去,路灯将整座城市映得像是在孕育中的巨蛋,环绕着的峰峦就是最好的巢穴。 行至半途,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着自己,转头正看见透明的伞布下,一位洋溢着青春少女气息的女孩,扎着马尾,戴着四叶草耳环,穿着纯白色的毛衣、鲜红色的短裙,脖子上缠着针织的围巾,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看到叶萧凌停下来,少女一路小跑在春雨里,棕色小高跟靴子在路灯光芒下闪着光芒,滴答滴答地靠近过来,嘴里发出愉快的欢呼:“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叶萧凌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是那位在医院里叽叽喳喳的小护士,如他所想,换上便服的她果然美如诗画,笑眯眯的眼睛与口中不着边际的“暗号”更让他觉得可爱,有些疑惑地笑问:“你怎么来了?” 少女一路小跑地到叶萧凌面前,眨着灵动的双眼:“怎么啦,不欢迎呀。我可是医院的夜宵小公举,有吃的居然不叫我,你们这样把我的存在抹杀了真的好么?”她甜甜地笑,嘴里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你不知道在这样一个下着雨的晚上把我抛弃在医院里吃不到夜宵我会有种‘唉!那个人好像一只狗诶!’那种悲惨的感觉好吗!” 林秋站旁边插着嘴一起说着白烂话:“哎哟,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哇,讲真每次我被你们一群小护士抢占临街那家披撒店所有座位的时候,我捧着快要凉掉的披撒切也不切吃得就像是新疆的烤馕。那时候我觉得我也真的像只狗一样……” 少女咦了一声,对着林秋指指点点:“你自己不进来,我保证有一大群小护士会让你坐在她们的座位上。我们吃着披撒的时候,还有好多小护士对着你的背影说:‘哎呀你们看林秋师兄的背影好帅哦’。” 林秋龇牙想了想,说道:“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呀,你们抢占的位置我坐上去,不是得有个小护士站在门口吃新疆烤馕了吗。” 少女捂脸:“我的意思是,你坐在她们一人的座位上,然后她坐在你的腿上……” 叶萧凌看着两个活宝,有些头疼自己身边的活宝又增加了一位,看了看少女的暴露的长腿:“你不冷吗?”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叶萧凌的关心,在原地蹦蹦跳跳,“女生身体的脂肪含量高于男生,臀部,腿部,胸部,腋下……脂肪层具有很好的保暖性能。” 叶萧凌无奈地感觉自己一时间对她的话有些接不下去,不再纠结聚餐增加一个人的事儿,看了看正在和林秋斗嘴的少女,道:“那走吧,一起。那个……” 少女似乎一直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蹦跳着举起手叫着:“啊,叶老师,我叫夏岚,不是瞎懒,我眼睛很好我很勤奋,不叫瑕蓝,我觉得我一直是纯蓝没有瑕疵的,我叫夏岚,夏天的夏,那个雾气意思的岚。”她很自然地走到叶萧凌身旁没有林秋的那一侧,把两只手挽着叶萧凌的臂弯,靠着肩膀,道:“我们走吧?” 叶萧凌半边身体都凝固了:“走是要走……可是你这么挽着我真的好么……” 夏岚半拖半推地带着叶萧凌向前走着,瞪着叶萧凌道:“我冷!” 叶萧凌有些摸不清头脑:“你刚刚说你不冷……” “笨!女孩子说不冷就真不冷么!逞强的事情就不要拆穿了好么,不然我会在你面前找个井盖打开钻下去的!走啦走啦!” 第21章 夜市中的聚会 尽管春雨挥洒如泪,窸窸窣窣地在夜市的天空上飘落,人们对美食的需求却并不会被这样的小挫折所阻挠。莫城最热闹的夜市就坐落在莫城市第一医院的两条街道外,比叶萧凌想象中的还要近一些,让他感觉吃大排档与拉肚子上医院是这里的特色一条龙服务……想来自己也很久没有跟宿舍几人组一起出去吃夜宵了,似乎到了工作的关口上,所有人都变得忙忙碌碌,复习功课、准备答辩、找枪手写论文或自己翻找学长们在截止日期最后一天前在实习结束后一边抠着脚一边想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论题,原本一到晚上9点就开始蠢蠢欲动的李小胖也带上了那副因为打游戏而厚如啤酒瓶底的眼睛,一晚上叽叽咕咕的背着药材名称与功效。 这让叶萧凌有些怀念起在大冬天一边煮着啤酒桌上放着酒精火锅,一群人嘻嘻哈哈哄抢别人在锅里下的涮羊肉的日子来,那时候醉意朦胧的他们拉拉扯扯拥成一排,最中间的李小胖酒量最差,在雪地里一瘸一拐蹒跚学走哭着说:“我下次再也不吃了,我要减肥。”而田斌一听嘴里的烟就掉在雪地里,哈哈大笑:“胖子,猪好好养膘就行,听没听过那句话来着?‘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我以后会怀着虔诚的心态吃着用你做的火腿肠,然后用《舌尖上的中国》那种语调介绍:李小胖火腿肠,不含瘦肉精和防腐剂……” 叶萧凌也跟着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一口吐在了老白身上,此时老白已经朦胧中觉得自己已经睡在了宿舍床的上面了,闻着臭烘烘的味道咂吧嘴,好像睡梦里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盛宴。 叶萧凌回想着一帧帧的画面,不由得无声地笑了起来。 漫步在雨里的行人撑着伞正在对着琳琅满目的食物犹豫不决,每家店铺都像是在用食物的香味在无声间做着广告。翻炒、煎炸、烟熏、烘烤,各种不同的制作方式有着不同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林秋按捺不住,熟门熟路地跟一位大婶买正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的鱿鱼,旁边跟着一脸兴奋的夏岚,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手的羊肉串大呼小叫:“大婶,鱿鱼要双倍辣!” “师妹你也是大婶双倍辣铁板鱿鱼的忠实支持者么?”林秋眼神惊喜。 “在你整天流浪狗一样在这里转悠之前我就是大婶铁板鱿鱼的常客啦……”夏岚一手在兜里翻找着什么,另外一只手眼疾手快地从林秋手中抢到刚刚完成的铁板鱿鱼,没好气的说,“没听说过女士优先么?还有我什么时候是你师妹了?” “啊呀,我们都在一家医院,专业还都是学医,叫师妹多亲近。”林秋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捣鼓自己的钱包,捣鼓半天也没弄出来:“师妹你有带钱包不?” 夏岚吃着鱿鱼,时不时吐着舌头呼气,疑惑地看着林秋,道:“你没带?” 林秋挠了挠头,拿着saint laurent的钱包举在胸前:“带是带了……可是没现金……”似乎是为了应和林秋的话语,摇摇晃晃的钱包掉出一个硬币扑棱扑棱的滚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去了。 夏岚愣了愣,气得跳脚,道:“师兄,女生的这种裙子是没有兜的好吗!从来我也不会穿着这样的裙子的时候带一个钱包!” “别冲我嚷嚷别冲我嚷嚷。”林秋拍拍她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让她稍安勿躁,眼神飘忽晃荡在正在身后沉思吃火锅还是吃烤串的叶萧凌身上。 “师兄你的眼睛有毛病了哦。” “师妹一点都不懂我的心……” 于是两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叶萧凌,林秋凑上去单臂搂住叶萧凌的肩膀,认真的说:“想好吃什么了吗?” 叶萧凌把撑着的伞挪了挪,空出刚好可以遮住林秋的位置,想了想:“我记得手术室里好像是六个人,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仁兄……”林秋拍拍叶萧凌的肩膀。 “干嘛。”叶萧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师妹你在干嘛呢!能不能好好的了!明明我们的统一战线达成一致了的!你这是要弃我党而去啊!人民解放军不会放过你的!”林秋爆发了,对着夏岚喊道。 一旁正打算开溜的夏岚被抓住小辫子,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手上举着半串撒着双份辣椒的鱿鱼,一脸嫌弃地看着林秋:“你好?你哪位?我们认识吗?” “师妹你这么做真的会惨的……”林秋捂脸,“还有鱿鱼你是吃了,我还没碰……” “啊哈,林师兄呀,天有点黑看不清你的脸,刚才我正找你呢。我说你这么大一个活人了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见了。”夏岚凑过来,对林秋使了个“上”的颜色,突然一下挽住叶萧凌的手,眼里水波流动,道,“叶师兄……” 林秋竖着大拇指对着夏岚比了比,手上啪啪啪地拍着叶萧凌的肩膀。道:“仁兄……” 叶萧凌恶寒了下,道:“你要干嘛?” “没事呀,真的没事,只是唏嘘我们从第一天见面到建立友谊,真是太激动人心啦。”林秋继续拍着肩膀,“想想我们现在的关系,能有什么事儿,我们俩谁跟谁呀,我们情同父子……” “别趁机占我便宜!” “好吧,我们义如兄妹……” “你正经说话会死么!” “讲真我觉得我一天不说就觉得自己心肌梗塞脑动脉供血不足……”林秋抛了个媚眼,叹了口气,“我们没带钱包……” “哦。”叶萧凌做出柔弱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突然发现我好累,一定是刚才累着了。你们先吃,我感觉要晕了……” “别呀仁兄!晕之前先告诉我你的钱包放哪里呀!”林秋一脸不敢相信,另外一只手对着叶萧凌的胸口又锤又捅,“是这里疼么,还是那里疼?仁兄你坚持会儿呀!帮我们付完账再躺呀。” “笨蛋!”夏岚气得直哼哼,“他要晕了你直接在他身上搜刮一遍就好了!赶紧的把他放下来平躺在地上!” “哦哦哦哦……”林秋满口应着,竟然真的动起手来…… “麻烦搜刮归搜刮,不要叫得跟公鸡一样好么……” “我突然觉得我又有力气了……”叶萧凌无奈地直起身来,幽幽地说道。 付完账找到一家火锅店坐下来之后,手术室内的医生们陆陆续续地找到了店铺,火锅正在桌子中央翻滚沸腾,无聊的喝着啤酒,叶萧凌看着夏岚与林秋两人上窜下跳,一个举着全部铁板鱿鱼哈哈哈地跑在前面喊你来追我呀,而夏岚就真的提着个空酒瓶追过去了。叶萧凌看见夏岚飘扬的裙裾,散落的长发,有些好奇这样一个灵动活泼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加入到自己的行列里来。 桌面上的人们正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叶萧凌那场神乎其技的手术,不时用双手做出模仿的姿势,有位美国的国际友人正操着一口东北腔调普通话大声说话,另外一只手啪啪啪地拍着桌子:“贼酷!中国的医学真是波(博)大精深!几根针下去生命体征就突然稳定了!丁(颠)覆了我从医的三十年世界灌(观)!” 一群人忙着纠正他蹩脚的普通话,他还把陈老叫做老不死,据他的理论来说,年龄大的厉害前辈这是尊称,也不知道谁教给他的。 餐桌上不时响起愉快的笑声。 叶萧凌夹了片菜叶想试试味道,又想起忘了盛调味料,有些手忙脚乱的倒着各种瓶瓶罐罐,桌边人们的笑声突然静止了,叶萧凌疑惑地看了看,林秋和夏岚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旁的位子上,夏岚靠他最近。林秋正对着鱿鱼大快朵颐,浑然进入了一个自我的世界。 “叶医生。”叶萧凌抬头,发现季林正站在桌边,有些疲倦又欣慰地看着他。 第22章 季林 倒不是叶萧凌有多么圣人的本质,事实上他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觉得季石死,亲属会太难过,所以他忽略掉了进入手术室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麻烦,他毅然决然地主持了这场营救季石生命于水火之间的手术。 季林从西装贴兜掏出一盒包装高级的雪茄,抽出一支先递给叶萧凌,看叶萧凌接过之后,又从里面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抬高了手去掏兜里的打火机。 叶萧凌看着手上的雪茄,莫洛河两侧路灯的照耀下,有一行金色的“romeo”在光芒下闪烁,想来又是价格昂贵的烟,有钱人总是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享受。自己虽然也会抽烟,但并没有烟瘾,只是偶尔陪着朋友、室友在烦恼时候抽一根,大多都只在嘴里过一遍满嘴的烟味,然后装作有滋有味的“呼”一声吐出去,听朋友或者室友的鸡零狗碎事儿。 时至今日,叶萧凌也一直没办法理解香烟这种东西能带来多少愉悦,不过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所以也不介意做点合乎气氛的事儿。 雪茄咬紧嘴里能问到一种介于巧克力与咖啡之间的味道,烟草似乎也在这样的味道中熏陶,叶萧凌有些受宠若惊地凑到季林亲自打开的放风打火机上点燃雪茄,看着季林手脚奇快的点燃雪茄,想来是个多年的老烟民。 季林吐出一口烟,环绕在路灯的光芒下缓缓飘升如迷雾,笑了笑,对着叶萧凌解释道:“其实我很少抽烟。” 叶萧凌跟着干笑了一声:“看得出来。” 季林把雪茄夹在手指上,敲了敲烟灰,笑道:“许多人在我旁边的时候都喜欢顺着我说话,叶医生,你顺着人说话的样子还不到家。” “反正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叶萧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趋炎附势谁都会,可是我没兴趣。” 季林听着叶萧凌的坦诚,又吸了一口,道:“三十几岁的时候,小石母亲正在跟我闹离婚,嫌弃我不成器,做事只知道稳,当个老师每天累死累活拿上每月几千的薪水,就连房子的月供都得先找人借钱在用年终奖补上。那时候家里真是简单,连冰箱和电视机都是在跟她结婚买的,坏了修,修了又坏,闹腾来闹腾去。 说来惭愧,小石母亲家境挺好,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要跟我结婚,跟家里闹翻,每天精打细算跟我过日子。我是个只知道傻乐呵的人,说好听点是知足常乐,说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可我觉得两个人过日子只要相互扶持、爱护,就算万贯家财也换不来那点感情。 但后来……生了小石,一时间家里的从还算勉强维持的经济状况一下子就崩塌了。生之前我们都还高高兴兴地为小石买玩具、买尿不湿、买奶粉,还对着商场里小得只能套在耳朵上的小布鞋拍照,喜气洋洋的样子。可是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才发现,原来孩子要那么多开销,你要给孩子补充营养,你要给孩子准备各种用品,你要给孩子准备上学,更别说还得放弃加班回来陪陪那个在地上到处乱爬的小精灵。 我没觉得多苦,但小石母亲每天看着超出预算的开销,真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她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跟我结婚真是用尽了她这辈子所有勇气。每天精打细算过着日子还得承受我的胸无大志,她说他真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过够了。然后每天吵架都成了我们必演的项目,一到晚上下班,调整一天的疲倦又进另外一个战场,有时候吵架吵得孩子哇哇哭,我们甚至连给他换个尿不湿的时间都没有。 孩子身上糊着臭烘烘的屎,等到我们终于吵完之后,整个孩子的房间都已经臭得像个公共厕所,而孩子哭到累得已经睡着了。 我看着那块换下来的尿不湿,感觉自己的家庭什么时候变得就像这泡屎一样臭不可闻,这样的日子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可小石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错也不在他身上。我出门就对着小石母亲说,离婚吧。 她点点头,咬着嘴唇倔着脾气在离婚协议书上刷刷刷签字,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家里,连孩子的抚养权也没过问。 现在想起来,她没跟我抢孩子的抚养权,若没有她心里剩下的那点爱情,我一个入不敷出的小教师,怎么抢得过她家里家大业大。现在想想,还得谢谢她。 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抱着小石在躺在床的上面,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就去学校对着那个整天看我不顺眼的主任,把文件劈头盖脸丢在他面前,我说我辞职,老子不干了!那个主任都吓傻了,他从来没见过我生气的样子,一直觉得我软弱可欺,所以我受到的欺负最多,承受的事情也最多。 后来我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一路在商道上闯荡,十年动荡,我没回过一次头。闯荡二十几年,能有现在的季云集团,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回头看看,觉得人原来就是这样的,一旦真的刚强起来,就什么困难都不怕了。” 叶萧凌看着这个已经处在中年尾巴上的大企业家,突然有些难过起来。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老一少的身影在路灯下有些融洽起来。季林眼眶有些红了,二十几年的压力一朝说与人听,竟然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原来步步锋芒的自己就好像跟自己隔了一个世纪。有些唏嘘地说:“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帮了我多大的忙。我是来谢谢你的。” 叶萧凌叹口气,道:“其实也不用。医生救人,是天职。” “可在亲属坚决反对还对你恶语相向的时候,你没有弃之不顾,强行进入手术室救活了他的儿子。这是你的善良。”季林说,“你走之后,陈行之陈老医生来了,他看了允石的伤势,阻止了严沈刚拔掉你银针的举动。说若处在一个时间,就算他也最多救回我儿一条性命。如果不是你,等到他到达医院的时候,我儿子尸体都凉了。你不光救回了我儿子的性命,还抱住了那条腿。这恩情……”季林嘶哑着一字一顿,“不能光靠谢谢二字。” 说着,季林从口袋中拿出一本支票本,一支钢笔,递给了叶萧凌,道:“随便写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尽量做到。” 叶萧凌吃惊地看着季林方正的国字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随便写?他有些愣,季云集团虽然不是莫城最大的集团,但从新锐来说绝对是第一位的。季林奋斗几十年把季云集团做成一个集投资、商业、房地产、互联网的庞大体系,上市那天资产公布出来有几千亿,还不算一些其他的资产。 而现在这个季云集团的拥有者,告诉他,只要他写,不管多少,他都愿意给自己? 第23章 道理 叶萧凌反复审视着季林疲倦的脸,感觉这事儿有些荒谬。强行进手术室也好,抱住季石的腿也罢,在叶萧凌看来都只是医生尽自己能力所做的事情。如果他不在场,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使季石按照原本事物该发展的走向进入停尸房,被崩溃的季林开着车,抚摸着儿子再也醒不过来的眼睛,走神道:“好好睡吧。”而后在一座肃穆的殡仪馆内火化成一坯灰尘,叶萧凌也不会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有什么实际难过的感觉。 人人有自己的生活,许多事情无法挽回。叶萧凌在十几岁人刚刚有些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虽然在别人看来,这样的性格会显得有些凉薄,但是叶萧凌觉得这只是自己补沉湎过去的一种处理方式罢了。他有些艰苦的童年如此,李青梅弃他而去也是如此。 所以他才能在面试场上对着胡一凡公事公办毫无偏私,至于李青梅……那是付远山下的“此人难堪大用”结论,不是他的本意。不过在他眼里,李青梅在面试中的表现就像是一条自己地位受到侵犯的疯狗,失去条理之后就只能算是一只并无尖牙利爪的吉娃娃。喜欢狂吠,却也只会在强大的敌人面前灰溜溜地逃跑。 叶萧凌咬着雪茄,双手摩擦着手感极好的暗红色钢笔,烟丝在细微的火焰微光中逐渐缩短,烟灰落在鞋面上。心想自己何止是被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在脸上,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金砖把自己都快砸出翔了。 叶萧凌久久地沉默不语让季林欣赏的眼神更加光亮,看着叶萧凌摩擦着钢笔的手,抖落着自己的烟灰。 “下不了决心?还是不知道季云集团到底有多少资产?”季林问。 “其实我很穷。”叶萧凌苦笑道:“你这么步步紧逼我真的可能忍不住在支票本上一个接一个的画零。到时候你的资产一夜之间倾塌,你的儿子在三天后醒过来发现自己本来梦想着接手的万贯家财变成泡影。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 季林点了点头,心里快意像是萌了发了嫩芽,笑道:“别看我儿子跟孔林瞰那个二世祖厮混在一起,其实那是我让他去的,他去之前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不过后来发现孔林瞰对他一字不提合同签约的事儿,就乐得有个人带着他到处疯玩还给他付账。 他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喜欢在家里光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玩电子游戏。对于钱,他从来都没有那股热衷劲。生意场上总有形形色se的手段,我让他跟孔林瞰疯玩就是因为知道他这样的性子,不会被孔林瞰轻易地撬动。” 叶萧凌有些不可置信:“你对你儿子还真是有信心。孔林瞰那样的二世祖玩的东西可是无所不有,难道你真不怕你儿子染上些爱好?” “如果真能借此让他能有了对钱的需求,也许他也会对继承季云集团热衷些。不管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都只会对我有利,我还能借此周旋几个大公司衡量他们心中能给出的最大价格,何乐而不为?”季林平静、庄重地给叶萧凌分析着,因为有些兴奋而跳动,似乎正在为自己周全的思虑而感到骄傲,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自豪。只是说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崩断了,“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 叶萧凌有些嘲讽地道:“果然你是个商人。” 季林平复了下情绪,突然自嘲地笑了:“所以,你瞧。有些事情是你永远不可能预料到的。我觉得我老了,也无力再去支撑一个庞大的集团,也不怕告诉你,整个季云集团在上市的时候估价就有三千亿。而到了今天,季云集团账面上就有三千亿五千万,何况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隐形资产,到了今年年底清算估值做年终报表的时候,这个数字至少会涨到接近五千亿。” 叶萧凌拿着钢笔,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要给我?就算我救了你的儿子,但我从来不是个商人。我也不懂公司如何运行。” “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想来除了季云集团的资产之外,我依然有一些私产。不多,但有一千万,想来足够我的晚年和允石的将来。”季林解释道:“至于季云集团。我想,就当作自己一个曾经有过的梦境,至少,我有了时间陪我的儿子,有足够的时间向前妻道歉,有足够的时间体会一下……以前轻松的生活。” 叶萧凌眼眸里的光芒渐渐敛去,低着头,看着无心却极为认真地听着身前季林有些有些颓废文艺腔调话语,品咂出来的那些味道却有些像上了年份的红酒,初尝时有些浓烈的味道在嘴里爆裂,却化作涓涓细流温润如水地进入喉咙,有些回味悠长。 这座城市里本该是风光无限的季林,大人物,每每都从孤寒时,无名时硬撑着一口气走上了一条重新锤炼自己人生的路程,像是将一柄种地的锄头用高温炭火挫成炽热的铁水,称作粉身碎骨也不为过,最后在刚强地模具里重新成型、淬火、锤炼、打磨、抛光成为一柄全新的利剑,终于在杀伐场上饱饮鲜血,一骑当千,却发现自己走得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偏离了自己原本所想的轨道,原本只是一时的倔强成为了他们不肯折断的傲骨,硬生生挺直了撞破人生风雨。 到了最后,他们心里所想的却不是回忆自己一生于籍籍无名到出人头地的波澜壮阔,而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于云深不知处的山中随缘垂钓,挖几根竹笋看着自家烟囱生出的炊烟,心里无线满足。只是站在那座孤高的峰顶时,也就放不开背负的那么多风雨花火,想要重新找回丢失的东西也难以成功了。 叶萧凌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人生该如何,只是现在凭借着不知什么原因选中自己的微信,能有这样的生活,觉得自己实在幸运。他沉默许久,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要。” 季林惊讶的道:“难道这些资产你都不心动?” 叶萧凌依然摇头:“我当然心动,我父亲在年少时就不知所踪,母亲一个人供我养我,含辛茹苦以至于现在已经不可逆转的驼背。我的存款从来没有超过5位数,每年都要同时做几分兼职,别人说我勤工俭学,其实都是无路可走罢了。如果不去多做几分兼职,我又有多少钱去支付我的大学学费,有怎么去维持我的生活。母亲时常打电话给我问我的境况,问我手头是不是缺钱,需不需要他的支援,但我疲倦地躺在宿舍的床的上面,只能告诉他我境况很好,大城市有许多人照顾我,赚钱容易,莫城的天空蓝得像片海。” 季林唏嘘地抽出嘴里的雪茄,道:“我还以为你这么厉害的医术,应该有名师指导,有家里大量的金钱支援。” 叶萧凌想了想李时珍那个暴躁的小老头,笑了笑:“名师倒是有的,不过又暴躁又不讨人喜欢。说起来我还欠他钱。” 两人在江边大声地笑了起来。 叶萧凌递还给季林支票本和钢笔,熄灭雪茄的火,续道:“事是这么个事儿。但我觉得,不是这么个道理。” 季林饶有兴趣看着叶萧凌的样子,问道:“那是什么个理?” 第24章 贾思琪,我恋爱了 “就比如说我其实并不抽烟。你们觉得抽烟的享受我从来也没感受到过,以前是我妈不让我抽,后来是我自己不喜欢抽。可是你给了,我一样应和一下,不管会不会,总要抽两口。” “然后再说到你儿子,不管你是不是阻挠我拒绝我,可我依然是个医生,既然我认为该做,自然就要做。这里的原因并没有任何一条是因为你可能会给我多高的回报,当然你帮我结了今晚夜宵的钱我挺谢谢你的。哈哈。不过你要给我季云集团,我自认我不是什么商业天才,也不是什么除去钱之外什么都不要的人。我只是想尽量做好自己,如果能有足够的自由自然最好。如果我某天中了彩票上千万,我觉得这钱是我应得的,我会很踏实,然后把家里翻新一遍,给我妈找个佣人照顾他起居,如果还有多余的,我还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宽裕点,最近我跟兼职的老板闹翻了,手头有点紧。所以我接受你的谢意,但我不能接受季云集团。” “看来我想得没错。”季林若有所思,“你真的是社会鼓吹的那种三有青年。” 叶萧凌问:“哪三有?” 季林伸出指头一根一词地回答道:“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 叶萧凌有些受宠若惊地否定着季林的评语:“那你还真是恭维我了。我只是个平凡人。” “能把平凡活出不平凡的人,配得上我的恭维。”季林有些陈恳地说,咬着雪茄,双手飞快地在支票本上刷刷写着,“既然你不给我放手季云集团的机会,这份礼物你至少该接下。” 叶萧凌看见纸上即使已经没有五千亿那么可怕,但零的数量依然惊人的支票“就把这张一千万当作我那份私产吧。既然没法告老,那我这养老钱放着也没意义了。” 叶萧凌想了想,道:“我听说你们集团旗下有一个慈善基金会。就当我入股基金会算上一份对需要帮助的人一份好意吧。” “你真的不后悔?” “后悔是肯定的了,想想动动手指就能拿个千亿资产,再不济还能拿走你手上这张千万支票。不过拿了还不是一样后悔自己的原则。”叶萧凌一脸无所谓的笑,“好在我有医术,赚点小钱总还能养家糊口吧?” “说养家糊口太谦虚。”季林跟着笑,“你都只能养家糊口的话,这世上就没有救不活的病人了。” “仔细想想,真那样的话不是挺好的嘛。”叶萧凌笑笑,看看时间,道:“差不多时间了,我朋友们也该吃完了,季……叔,我该走了。” “等等。”季林熄灭了雪茄,叫住了叶萧凌,“叫我一声季叔,我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这张卡你拿去。密码是12456。就当是见面礼。” “不会又是一千万吧。”叶萧凌疑惑地看着那张看起来很高级的卡。 “混小子,想什么呢。我说话算话,你不要,我不强给。”季林笑骂道,“本来是给晚辈准备的压岁钱,多了一张。刚好遇上你了。” “那行。我收下了。谢了季叔。”叶萧凌转头对着季林挥了挥手,双手放进裤兜里,慢慢踱着步走了。 季林在路灯下看叶萧凌的背影渐渐模糊在黑夜里,有些怅然若失地道:“真要有你这么个后辈,是我的福气。”一名通体穿着黑色西装,整齐地打着领带的老人,撑着伞走到季林的身后,遮住了又下起来的小雨,低声道:“季总。车来了。” “记得帮我关注下这个小子。有需要帮忙的,做了再告诉我。”季林走向黑漆在光芒下发亮的宝马后座,车门已经被一名同样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助手打开。 “是。”老人低头说道。 叶萧凌走进过一条狭小的过道,这是莫然河与夜市街道最方便的捷径,只是天黑了一些,会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可怕,只是在这片阴森可怕里,一位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中央,穿着白色的毛衣,红色的短裙,四叶草的耳坠在黑暗里发出淡淡的绿光。 叶萧凌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样装束的少女当然除了夏岚也没有别人,她蹦蹦跳跳地靠近叶萧凌的肩膀,十分熟络地挽住叶萧凌的臂弯,显得无比愉快:“我来看看季林有没有带着助手把你按在河边暴打啊,万一真的发生了,我还可以在旁边帮你喊救命啊!” 叶萧凌满头黑线的看着这位脱线少女,有些意外自己并不排斥她这样的亲近,道:“你就不能有点别的建设性办法,比如报警什么的。”顿了顿,关切地道:“这里这么黑,你一个女孩子家还真不怕。” 夏岚把头靠在叶萧凌肩膀上,嘻嘻笑着:“不是还有你嘛大英雄。到时候我喊救命就有用啦。” “偷听我们说话了吧。”叶萧凌抓着夏岚小尾巴。 “鬼才偷听了。”夏岚把头晃得像拨浪鼓一样,嘴里却暴露着自己偷听的小罪行,“你真不要他给你的一千万呀。” 叶萧凌怔了怔,问到:“为什么不是问五千亿?” “五千亿拿着自己也花不完呀,难道做个游泳池撒钱进去游泳啊。”夏岚另外一只手坐着一个游泳划水的动作,“不过一千万我觉得可以拿呀。到时候我们就臭牛逼了,到处逛街买东西吃,把整个莫城的小吃都吃一遍……” 叶萧凌低下头来刮了夏岚鼻子一下,引来了夏岚摇头晃脑的反抗,接着轻声道:“嗯,如果再低一点,我就要啦。一千万还是太多,我觉得做得不够这些钱啦。” “嗯呐……”夏岚缩得像只小猫,被刮鼻子的她红着脸,却装得满不在乎,一边有些无聊的哼哼,“走了,林秋给你留了点吃的。” 一桌宴席就这样合上帷幕,虽然有季林突然的插入让饭桌上的主角临时离开了好一会儿,不过叶萧凌回来的时候被连着灌了几瓶啤酒还算是宾客尽欢,有些吵吵闹闹拉拉扯扯地在街上各自分散。开车的开车,步行的不行,林秋算是倒数第二个走的,走之前还挤眉弄眼地对叶萧凌使了半天眼色,直到被夏岚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意犹未尽地钻进等得有些烦躁的出租车,拉下车窗玻璃,趁着出租车一个油门加速大呼小叫:“仁兄!送美女回家这么好的差事就交给你啦!记得感谢我给你留的双倍辣鱿鱼串!” 叶萧凌略显尴尬的笑,旁边的夏岚正在作势要拖鞋子砸林秋的车窗,气呼呼地样子。 “你怎么回去?”叶萧凌问。 夏岚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抓着他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眼睛几乎要让人融化:“你送我回去嘛,叶师兄。你看我这么可爱,路上一定会遇上怪蜀黍暴露狂对着揭开军大衣耍流氓的……” 叶萧凌捂了捂头,有些佩服夏岚巨大的脑洞,道:“那我们走吧。” 夏岚欢呼起来:“万岁。” 半小时之后。 出租车到达了一个庞大建筑群聚集的铁拉门口,葱郁的草木盛开的鲜花即使在这样暗淡的夜晚依然能让人想象在白天的时候如何赏心悦目。出租车司机开到门前,吹了个口哨:“小年轻,你们住这儿?年纪轻轻同居就这么有钱呀。厉害呀。” 叶萧凌对司机的误解连忙摆手,疑惑地看着夏岚,心想住在这样的小区里非富即贵,怎么还需要在医院里当小护士? 似乎是知道叶萧凌所想,夏岚笑着露出虎牙解释道:“我不是住这儿啦。只是今晚我闺蜜让我陪他睡,她家里很有钱。” “你闺蜜是谁?”叶萧凌问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的啦。她叫贾思琪,整天就知道在家里敷面膜。”夏岚笑笑打开车门,在门口对着出租车挥手,“下次见!” 叶萧凌回了个挥手,出租车很快开远了。 确认出租车已经看不见自己的夏岚拿着手机打起电话,接通之后趁着那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喊起来:“贾思琪!我没带卡!快给我来开门啦!” 电话那头似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有些泼辣地回应着:“你个死破孩!好好叫妈会死哦。等着,我踹你老爸去给你开门。”随后是踢踏踢踏拖鞋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夏渊你起来,你的宝贝女儿没带卡!滚去开门!” 夏岚静静地等着电话那头男人的抱怨与唏唏嘘嘘穿衣服开门关门的声音结束,捂着手机雀跃道:“贾思琪,我觉得我恋爱了!” 第25章 家庭会议 叶萧凌到达宿舍的时候,手表正好旋转到达十二点刻度。两天相互交接的时间点静得可怕,只有偶尔闪过的车辆在有些昏暗的道路灯光下,像是游离的魂魄,在困倦沉眠的城市中,淌过一条不着边际的长河。 躺在宿舍上铺柔软的枕头上,叶萧凌却突然有些没了睡意。在医院大闹一翻,想着后面严沈刚会继续的刁难,让他对去市第一医院上班有些意兴索然,也就决定明天赖个床晾着严沈刚不管。何况对季石的救治虽然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神乎其技,但这仅仅只是李时珍经验中的前几章,想来这种东西定然是由浅入深,对李时珍后来几张的心得就越发期待起来。 叶萧凌随意地翻看了下微信的钱包,突然怔住了,几秒钟后,有些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干嘛呢老二,大半夜的鬼叫。”叶萧凌侧过头去,却发现田斌不知什么时候在chuang上坐了起来,一手挠着脑袋,一手在臭脚上抠来抠去。 “没什么。想到忘记了点事儿。”叶萧凌含糊地应付着,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回微信钱包,瞪大了眼睛默默地数着:“个十百千万……一万多阴德。” 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万多阴德?叶萧凌有些无语地想到,虽然救治季石自己知道会有阴德入账,不过想来自己医好了楚瓷母亲都只有1000多阴德,虽然这次事情更大些,但怎么也不可能有个一万多点阴德吧。静躺了十几分钟,叶萧凌才从震惊中回忆过来,翻看起历史记录来。虽然这个微信与正常的不同,不过操作倒是大同小异,叶萧凌熟练地找到了最近交易详情,向上翻看,有些惊讶的发现了一条记录:“捐赠1000万慈善基金,获得10000点阴德。” 叶萧凌回忆了下季林略带苍老实则眼里满含凌厉精光的样子,有些佩服这些有钱人的雷厉风行来。至于救了季石倒是正常了许多,只给了2500阴德。 平白救了一个人就获得了12500点阴德,这算不算好人有好报?想到这里,黑暗中的叶萧凌无声地笑了起来。自己头疼的阴德债务一下子缓解了许多,还能接触到更多的李时珍心得,更是让自己心情振奋。原本淡淡的睡意更是一扫而空,看见田斌正在啃着薯片,叶萧凌突然想到自己带回来的铁板鱿鱼,在chuang上翻身倒挂着拿到桌架上的食盒,自己拿出两根,又合上食盒对着田斌丢了过去:“吃这个,别用你的右手……” 田斌讪笑了声,在睡意上擦了擦抠过脚的右手,抓住食盒底部,咔吧一声左手就打开了盒盖,小声欢呼起来,对着叶萧凌做了个“感恩戴德”的手势,美美地吃了起来。 叶萧凌握着竹签,咬了一口鱿鱼,皱了皱眉,有些承受不了双倍辣在舌头上爆炸开像是小火团,不过小口小口地吃着似乎味道确实不错,也有些理解夏岚与林秋的狂热劲来。一旁的田斌更是从小口变成了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称赞道:“老二,这鱿鱼味道不错啊。你今晚出去吃夜宵了?” “嗯。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附近的那个夜市。”叶萧凌回答道,手上也不紧不慢地向着李时珍发起信息来:“李老,在不?” 李时珍的回答几乎是迅速的:“喝茶呢。” 叶萧凌笑了笑,心想您老人家兴致真好,大晚上喝茶跟年轻人一样没睡觉,回复道:“这么晚还喝茶?” “地府又没有晚上。”李时珍喝着茶回了一句,对着面前的棋盘下了一颗黑子,续道,“有屁放,我老人家可不是你们年轻人,这叫修身养性。没得睡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萧凌吃着鱿鱼,又笑了起来。 而于此同时另外一栋装修豪华的别墅里,一个家庭正在喋喋不休着。 “所以,你说的恋爱对象是一个小医生?” “是神医啦。那个季石送进医院来的时候傻子都知道要死了,结果他强行进了手术室三下五除二花了十几分钟就把季石救活了。”夏岚两眼星星,“然后淡定的出来跑去吃夜宵……” “比小五还厉害?” 夏岚翻了个白眼:“小五就是个屠宰场的屠夫,上次我腿受伤了让他医差点把我疼死。” 贾思琪一拍桌子,兴师问罪道:“所以你就这么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严格来说……没有。”夏岚想了想,“我都还没有表白诶。” 一旁正在磕着瓜子听娘俩说话的夏渊听到这里,突然发起飙来:“什么!我女儿这么貌美如花,这小子居然不马上凑过来主动送花表白?我弄死他!” “蹲下!”贾思琪瞪了夏渊一眼。 “哦。”夏渊立马抱头蹲下了。 夏岚鄙视地看了夏渊一眼,得到夏渊回应的一个可怜眼神,看着贾思琪发起飙来。 “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丫头,人家傻,你直接摁住他,对他说:‘老娘喜欢你了,跟老娘回家!’这才是我们家的风格嘛。” 夏岚捂脸:“贾思琪,那是你的风格……” “谁说的,夏渊,你说,是不是!”贾思琪又瞪了夏渊一眼,大喊道。 “是是是……”夏渊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脸谄媚地笑,“我能起来坐着么?” “坐吧。”贾思琪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转过头对着夏岚,“那你要怎么办,说出来,我们帮你计划计划。” 夏岚两手抱着头把下巴搁在枕头上,像只悲伤的小白兔:“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来征求你们的意见的嘛。” 夏渊大笑,站起来显示着他高大威猛的身躯,笔画了一个强壮的姿势:“这个时候就要老爸出马了!闺女儿,把那小子地址给我,今晚上我就把他绑来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 贾思琪站起来走到夏渊身旁,却发现自己的身高只能到夏渊的肩膀,用力地蹦达起来甩了夏渊后脑勺一巴掌,道:“蹲下!” “哦哦哦……”夏渊又抱头蹲下了。 “啊啊啊……不知道怎么办嘛。我脑子乱得很。”夏岚用枕头捂着脸在chuang上滚来滚去,灵机一闪,道,“你们说我如果写封情书会不会很靠谱。” 贾思琪翻着大大的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到底是谁生的女儿嘛,一点都不成器!喜欢一个男孩,直接扑上去勾住他的下巴,眼睛就表达一切了呀。” 夏岚弱弱地说:“这招到底谁会中嘛。” 贾思琪理所当然地指着夏渊:“努,就他嘛。” 夏渊蹲在地上,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老妈你纵横情场的事儿一定是忽悠我的吧……”夏岚看着老爸一副‘我就是被你老妈这样轻易的征服’的表情,满头黑线地说道。 谁知贾思琪就像是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夏岚:“老娘纵横情场的时候,还没你!你知道个屁!” “你又要跟我花半小时时间述说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了么……” “今天不说了,美容师说我今天做完面膜不能太多话否则鱼尾纹会崩出来的……” 夏岚无奈地挥手,道:“可你今天已经说了好多好多话了诶。” “傻丫头!老娘还不是为你着想!”贾思琪对着夏弥额头用指头狠狠地弹了一下,“就算鱼尾纹崩出来,我女儿的终生大业不能败!” 夏岚无奈地抚摸着疼痛的额头,感觉原本就疼的头更疼了:“哦嚯嚯,感觉很有斗志啊。” 夏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浑身的“斗志”都在燃烧:“我有办法了!开一辆车,我叫上几个弟兄,让你来美女救狗熊!” “蹲下!”夏岚忍不住了,恶狠狠地对着夏渊说道。 “哦哦哦哦……”夏渊抱着头,一脸悲伤地蹲到角落画圈圈去了。 第26章 抗鼎决中卷 反复思量了之后,叶萧凌分配着阴德还给了啼听3000点,又将剩下的大部分阴德给了李时珍,只给自己剩下了1000点储备阴德。倒不是叶萧凌没想过先还清啼听的点数再专心看看李时珍的点数,只是问询了一下李时珍自己修习李元霸抗鼎决之后时常感觉到的疲惫,得到的回复是因为自己的躯壳尚且没有达到那样的强度,李元霸的抗鼎决只是内功,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躯体让这股力量发挥,最常见的可能就是身体使用过大的力量撕裂韧带伤害神经与肌肉,最后弄得自己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就像是医学杂志上会有见到的那种“潜能爆发”,一位母亲为了救自己被压在汽车下的儿子,竟然硬生生地把重达1吨汽车抬了起来。只是这样的潜能爆发之后,人往往会变得虚弱,大多数潜能爆发过之后的人后半生都会变得身体沉重,病痛如跗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最后像是枯萎的树木慢慢死去。 而李元霸不知是幸与不幸,出生时就有龙象之力,旁人觉得重不可持的东西对他来说却不费吹灰之力,力能举鼎,实在是楚霸王之后第二个生下来就具一身异象的人。年少时期就成为了后世所称的“隋唐第一好汉”,手持一堆八百斤重锤,靠着一身沛然巨力,就能将宇文成都、罗成、秦琼一众大将打得落荒而逃,靠着一力降十会的打法竟然找不到一合之敌,他的厉害可见一斑。 这已经超出天命该有的力量了,所以后世对李元霸外观所述,大多停留在“面如病鬼,瘦骨如柴”的词句上,恰好那时候又没有人警告李元霸克制使用自己的力气,恰好李渊需要这样勇猛的儿子来为自己平定天下,李元霸就这样成为了时代的牺牲品。虽然他的力气让他纵横天下,可是最后他的力气也让他的身体形同枯槁,最后他用光了他身上所谓的“天命”,被雷电劈死。 而相比之下同样没有好结果的项羽却在这个方面好得多,当然也跟他并没有李元霸那么雄厚的力量,更因为他并不是在小时候就有这么难以匹敌的力量,所以少年项羽尚且并不如李元霸那么名满天下。后世评说的楚霸王项羽一样有抗鼎之力,却并非年少夭折,而是最后心灰意冷自刎于乌江旁。 而李时珍轻描淡写的解释也让叶萧凌有些后怕,若非他临时相出的分期付款,一下子得到全篇的李元霸抗鼎决,恐怕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会比李元霸好到哪里去了。毕竟李元霸的力气要超过项羽,而且身为现代人的叶萧凌虽然有偶尔健身的习惯,却并没有古时候大将那样强横的身体。 李时珍的的建议给了叶萧凌一个强心针,也让原本决定先不拿中卷李元霸抗鼎决的的他最后用2000阴德向啼听换到了李元霸抗鼎决的中卷。这位生前出名只在《本草纲目》,但死后却在地府贵为第一医术大师的李时珍似乎对大多数玄之又玄的法门都有所研究,或许是因为他有口皆碑的医德,地府有所流传的修炼法门他都能征求到主人的同意观看一次,而后守口如瓶。 李时珍说,李元霸抗鼎决虽然分成上中下三卷,但李元霸在后来又增加了一篇以真力锻体的法门,这也是李元霸死后痛定思痛在阴间凭着自己用力法门写下李元霸抗鼎决之后为其增加上的一篇额外篇章,虽然自己已经不得不重新进入六道轮回,不过这个法门暗藏在中卷的文字当中。等待有缘人能刚好遇上李时珍又同时修习他留下的法门。 叶萧凌把2000阴德转给啼听之后,旁敲侧击才哭笑不得的知道,原来地府力量太强,远超凡间,如果叶萧凌是真的啼听他们以为的世外大能,这点力量连塞牙缝都不够,却刚好能将李元霸抗鼎决完好地传给叶萧凌。 而叶萧凌却是个普通的现代人,即使跟古代大将秦琼这些人相比都等于是小树与大山的天壤之别,承受这样的力量立刻让他把李元霸抗鼎决贯通经脉,将李元霸抗鼎决上卷直接习至大成了。想到这里叶萧凌感觉自己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准备好了,我要把中卷传给你了!”啼听打字说道。 叶萧凌下意识地点点头,发信息道:“来吧。” 只是刚把信息发出,叶萧凌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机内如狂龙般钻进了自己胸口,不断冲击着自己的经脉,一瞬间就让叶萧凌全身抽搐起来,握住的双拳在这样的力量鼓动下已经无意识之间就松开了。 叶萧凌甚至感觉李时珍是不是骗了自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高压电通过一样,浑身的疼痛让他咧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来,两眼无神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断回想着李时珍对他说的那句:“脱了衣服去!”突然后悔起来。 自己尚且年轻,如果就这样被这股力量撕扯成碎片,自己的母亲又该有什么感觉,自己的朋友们又该有什么感觉呢。叶萧凌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已经没法看见东西。恍惚中,似乎感觉自己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在无边无际的胸腔内漂浮流动,翻滚如一道道浪潮,心脏像一颗巨大的太阳,不断膨胀、收缩,光芒涌现。 “脱了衣服去!”叶萧凌的抽搐突然停下了,脑海中砰然炸响,李时珍的话与自己在寺庙中拜佛时听过的古诗重合起来:“着肉汗衫如脱了,方知棒喝逛愚痴!”浩浩汤汤如海潮般的真力像是流入滚滚长江,一瞬间步入了正轨,滋润了农田,养育了万物,最后……也回馈了叶萧凌。 叶萧凌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全身油腻如黑油沾身,一股恶臭正蒙在被窝里扰乱的他心神。他拿起手机,李时珍恰到好处地发来了一条信息:“可以了,迷糊灌顶如洗筋伐髓,中卷的真力在你身体里入了正规,只要不妄动他,你暂时就不会受其所害。” 叶萧凌默然地发了句谢谢,疲惫地爬下床榻,却一时间脱力摔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走进浴室冲洗起来。身上腥臭的黑油应当就是李时珍所说的洗筋伐髓后的杂质了。只是着实多了一些,叶萧凌在浴室搓洗了一个小时才将那股恶臭洗去。至于被褥自然是不能用了,只是室友已经出门上自习,叶萧凌只能自己辛苦地把被褥丢到楼下的垃圾桶,又出门在超市买了一套全新的被褥来。重新躺在chuang上,虚弱的叶萧凌才觉得好了一些。觉得自己虽然疲倦,却体内精力十足,并没有困意。于是叫了个外卖,在床榻上盘坐起来,修习起李元霸抗鼎决中卷中,暗藏的口诀起来。 闭上眼睛,叶萧凌发现自己又进入了那个奇妙的境界,只是现在的视角更宏观了一些,经脉的走向、李时珍所说真力的流转、心脏的跳动像是一队最好的乐队,又像是自然中大河汇聚海洋,海洋回馈大河的科教视频,自己轻轻地一次拨转,整个水流的速度都变化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视境界?”叶萧凌原本以为中医理论中荒谬的部位终于向他展现了阵容,不由得抿嘴笑了。 第27章 春季抚媚,妙音清雅 在学校呆了三天的叶萧凌总算在炼体法门上有些进展,尽管自己尚且不能轻易地调用那股力量,但在李时珍的帮助下,力量的稳定只是时间问题,虽然这个时间要打上一个问号。 在修习中卷又受到啼听真力灌注之后的叶萧凌现在就像是一个勉强能够稳定的江河循环,但轻易使用那股力量无异于挖渠毁堤,顷刻之间就有真力决堤引发洪水的危险。 别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精纯真力在他身上却多得满溢出来,如果这种事情让修真之士知道了,恐怕会以头抢地痛斥命运不公了。啼听虽然在仙佛中似乎并不是什么高位阶的神,只是地藏王菩萨随身的坐骑,让他大出风头的也不是他的战力,只是他天生的异能。但神毕竟是神,超脱在人界之外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它的能力。而他仅仅只是为了传递消息使用的力量也已经超出了人界正常修真者的理解范畴,这让叶萧凌歪打正着的获得了大量的好处。 李元霸抗鼎诀与其他法诀似乎有所不同,浑身真力聚集于心脏而不在小腹丹田,只在调用时以无上真力冲击丹田雪山而在一瞬间如江河满溢、瀑布飞流直下的冲击力与爆发力。想来也是因为这种爆发力对于身体压力太大,所以也导致李元霸“面如病鬼”吧。这样的威力,实在不是一个凡人之躯所轻易就能使用的。 打开水龙头仔细地清洗着脸颊,叶萧凌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本职是学医,怎么会去认识到李时珍,又从而获得李元霸暗藏在抗鼎诀内炼体的法门?默默地感受着热水在手中流动,自己的身体在经过洗筋伐髓之后似乎对外界的感知都开始敏锐了起来,抚摸着自己皮肤,曾经因为青春痘而留下的一些细小疤痕竟然都消失了,皮肤好得像是六七岁小孩子一般,轻轻一戳下去好像要流出水来。 在蒸汽飘散中,卫生间的镜子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薄暮,而叶萧凌在镜子面前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新生后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真的因为洗筋伐髓而变化了。而这种变化虽然不仔细的人不会发现,但却实实在在地让叶萧凌感觉自己几乎是重新焕发了活力一般,原本身体内积累的疲倦一扫而空,身上的赘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精瘦的肌肉菱角分明地将自己的背心撑出了一个十分健壮的形状,虽然并不像长期健身的人那样一身的腱子肉,但在每一点动作下肌肉似乎有无穷爆炸的力量蕴含其中,只需要一念之间,就可以像是狂风骤雨般爆发出来。 叶萧凌挑了挑眉头,在镜子面前炯炯有神的眼眸里似乎暗藏着一柄钢刀。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屏幕,是个不认生的陌生号码。 “喂,哪位。”叶萧凌用毛巾擦着脸,接着电话道。 电话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别几日,小友还记得我这个老不死么。” 叶萧凌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努力地辨认了一会儿,豁然开朗:“你是付老吧。” “不敢当。”付远山继续笑着说道,“小友三天之前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展现的医术惊天动地啊。我接到陈行之电话之后到了医院,有幸在拔银针之前见识了小友的医术,每根银针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不光让季石那小子抱住了性命,还续上了几乎已经没得救的断肢。我如果再在小友面前倚老卖老,恐怕要让杏林笑掉大牙了。” 手机里传来付远山苍老却又规矩的笑声,似乎旁边还有个人也在笑着。 叶萧凌擦完了脸,把毛巾轻轻地放在架子上,笑着回答着:“哪里,只是刚好运气好,能看出端倪罢了,时间仓促不得不先行施救,倒别让陈老觉得我抢了他的病人。” 听到回答,付远山对叶萧凌的做事风格越发满意,不由得对着身旁的人点了点头,似乎在相互确认什么,继续说道:“小友,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的小茶馆,我一位老友就在这里养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谈谈。” 谈谈?叶萧凌想了想,又看了看表,十一点,也差不多是可以吃饭的时间,刚好自己身体也已经好了许多,于是满口答应下来。收了一条付远山的短信地址,换上外出的衣服,走出了宿舍。 宿舍楼外的春光正好,阳光一缕缕地透过云层洒在山峦起伏般的建筑群上,给它们染上了一层妩媚的色彩,许久的寒冷的莫城也露出长久不见的温柔姿态,温暖地拥抱抚摸着校园里的男男女女。 叶萧凌随意地伸手摩擦着花坛的盎然春se,缓缓走过一条满是绿化的校园小道。 只是在宿舍宅的几天,外面似乎变了样子,女孩子们纷纷将厚厚地毛衫锁进了衣柜,穿着或青春、或妩媚、或性感、或淑女的裙装在学校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尽情地伸展着纤细的身材,像是蛰伏的春季突然昂然地抬起了头,开始蠢蠢欲动。 叶萧凌感受着身体沛然的气息,有力跳动的心脏,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远处青青柳梢之下,河提上有男生正在和一位女生语笑嫣然。叶萧凌享受着难得的无限春光,神伸手掀开眼前密织如丝的柳条,突然发现那位女生正是答辩中没能答上问题的美女校花学霸顾妙音,及腰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右耳粉嫩地耳垂上晶莹闪烁的瀑布状耳坠,有些欣赏地看了一眼,向着大门口踱步而去。 “叶萧凌。”顾妙音看见叶萧凌走过,突然叫住了他,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绿色长裙摇摆着露出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有些俏皮可爱地在上面贴了几个卡通人物的贴纸。 叶萧凌看着顾妙音光洁无暇的瓜子脸,道“有事?” 顾妙音似乎有些不擅长运动,跑了点小路就有些轻喘,不过想到她虽然娇滴滴却背后学霸的本性,一时间也释然了她不擅长运动的事情,只是看着她并拢着一双修长的长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叶萧凌轻轻地说道:“别急,慢慢说。” 顾妙音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只手挽了挽耳边的黑亮如瀑的长发,抱着胸口上两本书紧了紧,一本是《濒湖脉学》,一本是《本草纲目》,想来这位校花兼学霸仍然对着之前没能答上问题而耿耿于怀。清亮如雪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样看着叶萧凌:“我……”顿了顿,似乎又不知道从何处而起,看着叶萧凌满含精光的眼睛,感觉到似乎有把刀子一直在往自己心口上穿刺,觉得疑惑地道,“你似乎……不太一样了?” 叶萧凌摸了摸自己已经刮至干净的胡子,笑道:“难道我之前邋遢着没刮胡子也被你发现了?” 顾妙音摇了摇头,吐了吐舌头,似乎觉得这样的俏皮样子展露在叶萧凌面前有些不妥,不好意思地道:“没有,只是觉得,你的眼神还有精神的感觉好多了。”她凑到叶萧凌的脸庞近一些的位置,看着叶萧凌如孩子般素净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确定地道:“嗯……感觉整个人都整洁了许多。” 叶萧凌有些意外这位校花会做出伸手捏自己的脸这样亲密的动作,一时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可能是这几天好好的休息了下吧,你想找我什么事儿?” 顾妙音抱着两本书,双手有些用力,能看见发白的指节与曲张的青色静脉,嘴里的话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嗯,李时珍的《濒湖脉学》,我有些地方不太懂,你能背出《本草纲目》,也应该有对李时珍的书做过研究吧?” 叶萧凌大概明白了顾妙音的意思,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有一些研究。” 第28章 会晤 叶萧凌想来自己应该是当世对李时珍医学思想理解最深刻的人之一了,虽然李时珍传给自己的医学心得仅有两卷,但这毕竟是李时珍在地府之后所著,一位中医的经验从来都是于时间画等号的,所以才有“老中医是一宝”这样的说法,虽然这些年中医人才凋敝了不少,新式医学在国内横冲直撞,把原本中医的老规矩撞得支离破碎,但也将中医正式推到了一个体系化的道路上。 从古时候各中医各门各派敝帚自珍的时代,不知道有多少精妙的技术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以至于到了现在中医以倒退无数年的代价重新走上了与西医齐头并进的样子。但李时珍的时代尚且是许多中医技巧学问都尚且还未蒙尘的时代,而那个时代中医的兴盛也才能让李时珍《本草纲目》即使经历历史中的大潮依然没有消失。 到了地府的李时珍更是与各个时代的名家相互交流,最后成为地府第一的名医,据他自己说是地府认为他的技巧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才听之任之让他留在地府继续研习医术,不逼迫其进入六道轮回。而就像是李元霸就不这么幸运了,武夫纵然生前能力当群雄,但地府多得是神话中的大能尊神,自然没有能在地府得官任职的幸运,不得不进入六道轮回重新洗脱业力以求某一世脱出因果才能位列天神。 就这样李时珍在地府中研习的医术越发精妙,与各个朝代的名医切磋之后更是获得了许多增益,医术之精,已经超出当初写《濒湖脉学》的时候了。即使现在还有李时珍流派的传人在世上,恐怕也只能达到活着的李时珍高度。而在地府的李时珍又有什么名医能够突破他?叶萧凌曾经跟李时珍闲聊道:“李老,你所著的这些书,现在回过来看看,有什么感想?” 李时珍喝着茶一边下棋,满不在乎地回复回来一句话:“除了本草纲目尚可,其他所著现在都已经是糟糠之作,上不得台面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已经道出了李时珍医术进展的可怕,而等到叶萧凌学到再到后面的医术之后,会有什么成就,谁也说不准。 叶萧凌看着顾妙音那副不肯服输的样子,叹了口气,自己在医术上的执拗恐怕并不如面前这位清丽的女生,而李时珍在地府一身本事恐怕也再难发扬光大,自己如果把李时珍的医术传给顾妙音,会不会是个更好的结果? 叶萧凌想了想,看着踌躇着不知道是否该跟自己坦诚所求的顾妙音,道:“我可以帮你解答那些问题,不过我现在有人在等我见面。现在不行。” 顾妙音下意识地问道:“跟谁见面?” “付远山。”叶萧凌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也就坦诚道。 顾妙音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许多记忆突然浮出了水面:“那位莫城中医协会的会长付老?” “是的。”叶萧凌咧开嘴,露出白净地牙齿道。 顾妙音听到叶萧凌的确定,一时间惊讶地捂住了嘴,过了半响道:“我能去么?” “你?”叶萧凌怔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道:“你要去见见付远山?” 顾妙音眉目眨了眨,点了点头:“我听说过很多次付老的名声,可以带我去见见本人么?放心,我可以只站在远处听听你们说话就好。” 叶萧凌脑子里像是打了个结,感情这个女生还真是学霸属性,有学习的机会一点都不肯放过啊。也在心里佩服起来,自己当初成绩压住她更多靠的是急智而非知识储存量,只是男生的头脑向来逻辑能力要更强一些,在实际操作上压制了顾妙音一头。而顾妙音在理论与笔试上的能力即使是他在没学李时珍医术之前巅峰时期的自己,恐怕也跟顾妙音之间差了一个林秋。 叶萧凌沉吟了一会儿,想来付远山的宽厚性格想来也不介意多个人谈论医学,也就答应了顾妙音的请求,道:“好吧,那现在走吧。” “等等。”顾妙音轻声地道了个歉,回过头走到之前对话的男生面前似乎说了什么,男生摇了摇头,对着她挥了挥手转头,突然对着叶萧凌笑着道:“叶大才子,期待下次见面。” 顾妙音回到叶萧凌身旁,有些拘谨地抱着书,道:“走吧。” 叶萧凌看着渐渐远去的年轻男生,回想着男孩的脸,那张英俊、眉眼间透着散淡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站在河提上思索了一翻,没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人。 “他是谁?”叶萧凌问道。 顾妙音看了看消失在凉亭后的背影,道:“我堂兄。” 应该没见过。但这张透露着熟悉的脸又是怎么回事?叶萧凌有些不得其解,但时间毕竟不早了,带着顾妙音就从校门口走了出去。 付远山正坐在一间小小的茶馆内喝着茶给对面的人讲着叶萧凌就读学校的来历,而这座学校建立者莫言的经历也颇有几分传奇色彩:“据说莫言原本只是个流浪天涯的赤脚医生,喜欢治最麻烦的病,走最难走的路,做最直的人。他翻过山去一个地处偏僻、远离经济中心的小山村,在小村悬崖边上当医生,这一当就是四十年。 在那样缺医少药,交通不便的地方,他靠着山上的中草药与带进去的几幅银针,原本因为不通医学,生活恶劣的村落在这四十年中繁衍生息,从原来的全村十五口人变成了二十五口,而莫言也从一个爱笑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笑起来只有几颗牙的老年人。 有一天他要死了,于是叫了十几个自己收下的徒弟,告诉他们外面世界的宏大,又让徒弟们从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一个破瓦罐,用力摔碎了之后从里面取出一捆钱,让他们只留一个人在村上救治病人,而让其他人分了钱出去闯荡世界。 所有人都不愿意留下,只有一个弟子哭着说:师父,我不要走,我只想要留下来给你养老送终,然后救治村里的人们。 莫言点点头,说:你留下吧,其他人可以走了。 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莫言这时候拿出自己的一本心得,告诉那个留下的弟子,这是他毕生所学,只有心里单纯只想着治病救人的人才适合学他。然后就死在了床榻上。 弟子埋了莫言,从那天起就搬进了莫言的那栋破土房,每天研习医术,专心给村里人治病,因为名字贱,叫着难听,也不和医生的样子,于是他告诉乡亲们,自己改名就叫莫言,以后依然是莫言给他们治病。很快寒暑交替,过去了十年。外面闯荡的人回来过很多次,给村里的人讲述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也劝莫言出去走走见见大世面。 但莫言婉言拒绝了。 直到某一天,莫言的一个师兄派人回来告诉他,自己得了重病,就要死了。希望在死之前见见他。莫言听了症状之后笑了笑,说师兄不会死。跟着那个人就出了村。车子很快到了莫城,莫言却对周遭的一切都恍若未闻,心境如古井无波。 等到了师兄家里,那位师兄已经是莫城的大亨,手里抓着无穷财富,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他见到师弟心如山岳巍然不动的样子,就想要把家业传给莫言。 莫言又笑着说,师兄不会死。说完拿着那副不知救治过多少人的银针,对着师兄连扎三针,师兄感觉一阵难受,竟然吐出一滩黑血来。吐完之后,身体奇迹般的好了。这让师兄更加爱护莫言,希望莫言能够留下来,享受大城市的生活,有朝一日还可以把家业传给莫言。 莫言摇头,他说自己还有很多乡亲需要照顾,于是又回到了山上。 师兄感慨颇深,于是就花重金造了这样一座大学校来纪念师父莫言还有师弟莫言。” 说到这里,付远山对面的人感慨了一声:“赤子之心啊。” 付远山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普洱,对着门口叶萧凌道:“小友,来得正好,普洱茶正是最好的时候。” 而门口的叶萧凌带着神情复杂的顾妙音进了店铺,笑着回道:“付老,一来就听了个好故事。” 第29章 雨竹轩 莫城知名的茶馆有许多,古风、屏风、翠竹、假山并存的也不少,但叶萧凌看着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别有洞天的雨竹轩却着实地惊讶了一下。一块如小山般的巨石耸立在茶馆茶馆一侧,挡住了高照的艳阳,而在其下则挖了一座覆盖茶馆一半的清池,似乎是在巨石内做了一个电力送水的系统,有清泉如瀑布般跃过巨石头顶,割破头顶蔚蓝的天空,与白云相合,而后落入清泉之中,与池水内成群结队的锦鲤鱼悠然相伴。 而茶馆的另外半侧则是再普通不过的砖瓦房,顺着一条竹制的蜿蜒小桥一寸寸惊醒锦鲤,水声与茶馆内飘散的老乐曲相互交融。令人难忘。 叶萧凌走进包间里,拉上门帘,门外有些嘈杂的水声突然变得细微了,听起来倒像是稀稀疏疏地雨声在包间内漫无目的地绕着房梁旋转。 付远山将普洱倒出两杯,翻过来盖茶碗里,对正在观察包间精致布局的叶萧凌揶揄道:“故事不如美人好。” 叶萧凌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付远山说的是自己身边有些羞怯的顾妙音,笑着摆了摆手道:“这是我同学顾妙音,同是学医的,不过……她想见的可是付老你,我自认还没那个魅力。” 顾妙音听着叶萧凌的介绍,捏着裙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地看着付远山道:“付老你好,这位是……” “陈行之。幸会。”付远山对面的中年人点了点说道。 顾妙音听到回答,默默地吞咽着自己腹中的震惊,续道:“陈老,你好。两位都是前辈,我是顾妙音,莫言医科大学三年级。” 付远山的性格倒是明显比只点点头应和了下顾妙音的陈行之开朗一些,继续维持着他那爽朗的笑脸,道:“好说好说,坐吧。茶正是最好的时候。” 雨竹轩的室内虽然有些昏暗,但室内的灯光亮度却控制得极好,虽然窗户是现代化的玻璃窗户,但材质的选用却有些像是玉石,想来这里的主人实在是花费了不少心机在这些小细节中。 门外丽景有些清寒,可是包房内却有着惊人的合适温度,想来玻璃窗设置,是为了室内那常驻的适合温度,又能让客人看见窗外如梦如幻地山水竹林景致。 叶萧凌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流泻的小瀑布,双腿有些不适应地在垫子上跪坐着,这座茶馆似乎并没有看见椅子,所见的尽皆是软硬适中的搁脚垫子,付远山与陈行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安静地跪坐着,腰杆直得如一杆长枪般巍然不动。而叶萧凌就不一样了,坐在软垫上的他有些不安分的晃动,看着对面有模有样跪坐下来的顾妙音,忍不住讪笑道:“付老,我还是坐着吧,这姿势我还真不适应。” 付远山喝着茶,摆了摆手,道:“什么话,你该怎么舒服就怎么来。老头子可不讲究那么多,请人喝茶当然得让客人舒服。如果难受,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叶萧凌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付老也会说放屁?” 付远山放下茶碗,看着他洒然道:“人生下来,这污秽的事情就得花去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如果非得遮遮掩掩说不得,自诩自己多干净,那种干净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么。” 叶萧凌点头笑道:“还真是自欺欺人。” “说正事吧。”付远山坐得更直了一些,眼神里带着些许严肃:“小友是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呆得不好么?” 叶萧凌怔了怔,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在宿舍没有出门,也难怪付远山误会:“还可以,虽然闹了些不愉快的事儿,不过医院里有许多专心救人的同事。” 付远山续道:“那就是因为严沈刚做得不好了?” “只是个喜欢钻营的人罢了,谈不上好不好。”叶萧凌摇了摇头,道,“说到底一心一意只做事的毕竟少数。” 付远山有些欣赏地看着叶萧凌,轻轻地摸着紫砂茶壶,轻声道:“那……小友是有什么不满要离开医院?” 叶萧凌继续摇头,解释道:“付老想太多了,我确实严沈刚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还未必因为这么点挫折就要离开。不过我确实这几天有些事情腾不出时间去医院。”说到这里,叶萧凌伸手到付远山面前:“付老你看看我的手。” 付远山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握住叶萧凌白净的左手,下意识地去把了把叶萧凌的脉络。不把还好,一把却惊讶的发现叶萧凌的脉搏跳动如猎豹奔袭,一跳一收之间竟然有股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指弹开,不由得惊讶道:“小友练气功?” “差不多吧。”叶萧凌眯着眼睛控制着经脉里的真力鼓动得更有力了一些,这样付远山眼中的精光像是沉寂已久的休眠火山炸裂了出来,将手递给了正对着自己的陈行之道:“老陈,你试试看。” 陈行之把了脉,沉默如古井的脸也露出了同样讶异的神色,沉声道:“叶……小友,你的经脉是如何做到这样任意控制力量的?” “抱歉,不能说。”叶萧凌答道,“我只能告诉两位,这几天我并不是不愿意去医院,只是身体出了一些状况,不方便去医院,甚至都下不了床。直到今天才好一些。” 付远山闭着眼睛回忆了下经脉的跳动,道:“我明白了,虽然小友的经脉让人觉得十分有力,却着实有些过分暴烈了一些。听说有些老门派会这样的气功,而口诀则是依然秉承着老规矩不能说给外人听的。” 陈行之附和着点点头,道:“没错,我也有听说过,这些老门派的法门十足深奥,却一直保持着不传给外人的传统规矩。跟现代分享学习的方式大相径庭。” “气功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一直沉默的顾妙音小心翼翼地说。 “不能这么说,应该换个说法:气功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叫气功?”付远山给自己续了一杯,感慨道,“就像是你们学校名字里说到的莫言,他在救治自己师兄的时候扎的那几针,在他轻轻地弹了几下之后,据说震颤持续了十几分钟。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持续十几分钟?就算怎么选择用力的方式,可是这自然界……”付远山张开手做出了一个虚抱的姿势,“能量是守恒的,只是会从一个地方传递到另外一个地方。如果针里没有让人费解的力量,怎么能治好他那病入膏肓的师兄?听说他那位师兄是脏器衰竭,等于是无根之水。” 陈行之若有所思:“既然是无根之水,而莫言就等于用那根针往这潭死水中注入了不能名状的力量?” 叶萧凌看着两位正在商讨中的老人与中间有些疑惑不解的顾妙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至少在我亲身体会,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超脱在科学之外的力量。” 第30章 老李家? 叶萧凌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难以解释的现象,但在接触到所谓的‘三界最强人脉系统’之前,他还是一个无神论者,觉得一切原因都只是无法以片面来解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人们对无法解释的事情产生敬畏,甚至迷信。 而当他接触到这个神奇的微信系统时,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曾经以为都只是神话中的人物,却仿佛从帷幕中露出了一角,羞涩地展现着自己部分的真颜。这让他愕然地发现,原来地府竟然存在,黑白无常竟然真的在辛勤劳作运送魂魄转世投胎,而地藏王菩萨真的在地府渡化魂灵,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地狱不空永不成佛’的志向依然没有丝毫怠慢。 而李时珍这样原本只是历史洪流中的一个看似有名实则渺小的医生,却在地府成为了最有名和最有实力的医生。 叶萧凌的微信好友通信录上尚且只有地府的一些神灵,例如钟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啼听等人,但想来从啼听那边结识了李时珍,那么结实更多神仙也绝不是不可能。自己像是掀开了重重黑幕的一角,让自己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看着桌旁三人有些愣着的样子,叶萧凌感觉自己有些像是传播迷信思想的农村老爷子,这让他自己心里暗笑了会儿,不过片刻后他正襟危坐道:“我不能说有接触到多少层面,但我的师父,确实在这方面了解颇多。我的医术也是他教给我的。而这三天,我的身体也因为修炼出了些小岔子不得不静养。所以在自己宿舍呆了三天。” 付远山不解,问出了陈行之和顾妙音都想问的话:“小友的师父是哪里人?” “详细的我不能说。”叶萧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我的师父是李时珍一脉传承。” 付远山听到后,突然皱了皱眉,对着陈行之道:“老陈,你记不记得老李家?” 陈行之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是……那个老李家?” “还能是哪家。”付远山严肃跟陈行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叶萧凌道:“小友,你跟李丰怎么称呼?” “李丰?”叶萧凌愣了愣,李这个姓氏有些微妙,而现在几人刚好谈到李时珍,而付远山现在说了一个姓李的名字,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李时珍的后人?” 付远山仔细地观察着叶萧凌的神色,确认叶萧凌并不认识这个人之后,松了口气,道:“他们自称李时珍的后人,至于实际如何,我们也没见族谱,也不好考证。毕竟时代久远,许多事情已经难以追溯了。但这个李家有一个很古怪的规矩。只要外人救不活的大病,由他们触手,非得用另外一个人性命来换。” 顾妙音震惊得惊呼起来,捂着嘴唇:“还有这样恶毒的规矩?” 付远山摇头道:“我们对李家了解也不多,他们做事向来诡秘,少在外人面前显露真容。李丰则是老李家这几代最杰出的继承人,据说有着‘无常索命,李丰代偿’的称号,出诊十三次,十三次都是几乎救不回的病人,但后来都生龙活虎胜似新生。但这个李丰代偿却不是自己去偿还,而是要求病人家属有一人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换。就这样十三次出诊,就死了十三个人,那十三个人都是自杀,所以警方在查验的时候也没法去定李丰的罪过。” 叶萧凌看着窗外优美的景致,有些意外自己能够听到李时珍在现代还能找到有名的后人,只是听到李丰有些超乎常人理解的事情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翻遍李时珍的前两卷医术心得,李时珍从来没有写过有任何的以命换命的做法,只是不断强调人之生死有命,医不能绝症,但求尽力而为。只是现在李时珍的后人似乎有着比李时珍活着时候更厉害的医术,却又有了这样不同人情的规矩? 叶萧凌皱着眉头道:“恐怕我没有跟李家接触过,也不认识李丰这个人。但我的医术从李时珍本人传承到这里,师父也从来没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以你的医术,以后会见识到的。”付远山含糊地回答道,恐怕连付远山都对这样的规矩有些厌恶,但终究是病人家属自己的选择,他也无力劝阻。不,应该是他劝阻了人家还是去吧?真到那样束手无策的时候,许多人都会突然产生出奋不顾身的勇气。 虽然付远山的回答有些含糊,但叶萧凌不得不承认付远山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既然是医界同僚,在日后的生活里,总或多或少会有所交往,何况叶萧凌的医术传承来自于李时珍,况且自己还给自己杜撰了一个从李时珍传承下来的师父。跟李家早晚会有一晤,迟早的问题,就不必现在去多做无用功了。 既然话都谈开了,一桌人也就闲谈起来,付远山和陈行之倒是表示了一下想要了解法门的意向,不过在叶萧凌说这个法门需要足够强健的身体否则会损伤自身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人老之后就算真要说自己身体如何如何好,可是如果真把自己当年轻人一样看待,结果只怕是伤人伤己。 不过叶萧凌也把李元霸暗藏在中卷的炼体口诀透露了一部分给两人,以他们多年对经脉的了解,修习口诀之后也会对身体有所帮助,即使依然无法承受李元霸抗鼎诀的威力,却也能让他们余下的修养的天年更加顺风顺水。 而顾妙音倒成了这场会晤里最开心的人,美目流转,在付远山与陈行之两人之间不断的学习医术,眼里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能与两位中医泰斗研习技艺,恐怕自己在学校里对那些趾高气昂的名誉教授说也不会相信的吧?毕竟付远山专精中医内科,陈行之则中医西医都有所涉猎,对手术更是业界内声名鹊起,能同时给一位尚且年轻的学生解答各种不解,恐怕这待遇也是能闻所未闻了。 想到这里,顾妙音迷离的眼神看着叶萧凌低头沉默喝茶的脸,突然感觉自己认识的叶萧凌在这场会晤中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两位名医在坐,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付远山与陈行之两人却都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一些问题还会偶尔问问听听叶萧凌怎么说。 而叶萧凌在传承了李时珍十卷医术的两卷之后,也已经经验大增,侃侃而谈就能让付远山和陈行之思考起看似天马行空,实则脉络清晰的想法来。也让付远山与陈行之从原本看待一个后辈的眼神慢慢转变成一个同辈的样子。 付远山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叶萧凌说出的从穴位入手重续断裂的经脉方案是否可行,而陈行之已经闭上眼睛伸手在茶桌上模拟了起来,尝试了一次又摇了摇头,道:“可行性或许是有的,但这种做法对人的要求过高,一个人很难承受这样的手术,恐怕得三人相互协作几年时间才能临床试验。” 叶萧凌兴致起来,用手指在茶水上蘸了蘸,画着双臂的简略图,指指点点:“从这个地方入手,两人协作,应该可行。” 陈行之看了看,越发对叶萧凌佩服起来。 “远山,你这个小友提出的方案恐怕真有实现的一天。中医跟西医之间本身间隔的鸿沟就在于中医看见了一个模糊的整体,而西医确实看见了一个清晰的局部。而让两者分别从自己擅长的地方入手,恐怕中西医以后也能迎来一个不一样的工作方式。” 付远山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叶萧凌:“小友……你这个做法,有几分把握?” 叶萧凌手指在桌上咯噔咯噔地敲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有五成。” “足够了,先把这个想法做成理论,然后在动物上做一些实验。我有一个很合适的病人。会有你发挥的余地。” “谁跟我配合?”叶萧凌说道。 陈行之笑了笑,道:“小友觉得我这个老不死还能派上用场吗?” 第31章 出诊 陈行之今年五十八岁,虽然从老人的标签来说,他依然是个比较年轻的。但如果从医生的角度上来说,五十八岁,从医接近四十年,这样一个有着医学博士学位,并且在国内医学界都有着广泛名声的医生,突然说要给叶萧凌当副手,着实让叶萧凌吃了一惊。 不过陈行之也解释了自己急于看见叶萧凌提出的构想画出现实的原因:有位病人双手被挑断手筋已经在他手上医治了十年之久,从当前医学的角度这样的伤几乎是不可能逆转的。但是陈行之凭借着自己浸淫多年医道的经验竟然让病人受损的手恢复到有几根手指可以颤动的程度。就连叶萧凌也不得不去佩服陈行之坚韧的心智与他精湛的医术。 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地获得李时珍的医术传承,这种伤势在当前技术层面上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恢复的希望的。但陈行之竟然能够通过各种尝试让手指神经恢复了一些感知,这十年的诊治里,陈行之恐怕也是没有一丝怠慢地在医治那位双手经脉断裂的病人。 叶萧凌看着陈行之那张似乎并不擅长表达情感的脸,虽然才五十八岁,但上面在纵横交错的皱纹中间,已经有了两道如刀斧劈就的法令纹。不得不感叹即使自己拥有了李时珍的医术传承,但自己依然不能小视这些纯粹的医生们。 “那位病人,是陈老你的朋友?”叶萧凌问道。 陈行之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虽然医治了他十年之久,但可惜的是,我从来都不曾有资格当得他真正的朋友。他部下万千都是铮铮铁骨为国为民,我不过是给他医治手伤的医生,自承还没有那个能力跟他平起平坐。” 叶萧凌沉默片刻后说道:“能让陈老你说出这话的人,恐怕世上不多吧?铮铮铁骨为国为民,难道是个军人?” 陈行之补充道:“是个伟大的将军。” 叶萧凌心情略微沉重了一些,将震惊的目光投向陈行之,心里不禁想着,他口中用字正腔圆,看似简短实则重若泰山的伟大二字描述的将军,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需要见见病人。”叶萧凌敲定了想法,简短地说道。 “那当然,下午正好就是我去看他的时间,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他们部队的规矩严格,一周只允许我去两次,每一次都不能超过两个小时。”陈行之点头道。 叶萧凌眼神里闪过一道如钢刀般的光芒,心里极快地思考着这一句简单的描述。部队严格?既然是老将军,自然应该是退休养老了才对,一位双手尽废的老人,怎么还会在部队里就任着将军的位置?一周只允许去两次,一次不能超过两个小时的规矩似乎听起来也十分不贴近人情。这位老将军的住所,该是怎样的铜墙铁壁? “那行,我下午跟你一起去看看。”叶萧凌极快地答应下来,又觉得有些歉疚,对着跪坐姿势极正的顾妙音道,“顾妙音……同学,不好意思,机会难得,我想先见见病人。” 顾妙音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重新张开的眸子里像是溪水流淌,看得叶萧凌有些不适应:“没关系,今天能见到付老与陈老已经足够满足。” 付远山哈哈笑了起来,道:“见两个老不死可别太满足,折煞我们。小友尽可跟老陈去看看那位病人,我去看过一次,不得不承认我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换做我也不可能做得比老陈更好了。至于你的小女朋友,信得过我可以让我陪她谈谈医术,送她回学校就是了。” 顾妙音洁白素净的脸听到陈老的话腾一下红了起来,像是火烧着一样,连耳根都变得如丰收的覆盆子一般娇艳欲滴。说话结结巴巴起来:“付老……我跟叶同学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叶萧凌笑着从坐垫上站起身来,一口喝完了茶碗里甘甜的茶水,又伸手支撑着陈行之要站起来的身子,道:“付老,你就别逗人家小姑娘了,我跟她有没有关系哪儿能逃出你的眼睛。” 付远山当然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以他几十年接人待事的经验,叶萧凌跟顾妙音相互之间就算再平淡,也该会有一些情人之间眼神的叫唤与一些不自主的亲密动作。只是付远山觉得叶萧凌医术高超,与好学爱医的顾妙音似乎正好般配,不介意做点让两人亲近的事情。他看着顾妙音一只手抚摸着发烫的脸颊,心不在焉地喝着茶碗里的茶水,那点小情绪又不擅长掩饰,一点不剩的都进了自己的眼睛,觉得好笑,心里想道:“现在或许是没有关系,将来可未必,小友的为人与能力,只怕这位顾小姐一直在心里有不错的印象。小小地推上一把只怕好事可成。”只是有些事情不好操之过急,只需要种下一颗种子,静待发芽就可以了。至于种子最后能否成柳成荫,总还是后话。 付远山继续笑着,不再多言。 先行走出来的叶萧凌与陈行之很快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熟络地开出莫城市区后,四周的景色也变得开阔了起来,不再是四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一路虽然只是初春,却已经被青翠之色披如新衣的山峦,在车窗两旁不断波动起伏如浪潮。莫城气候干燥,也就少有水汽影响可见度,天与地,云与山如彼此牵手,在面前一幕幕地闪过。好一副新春景象。 出租车到达了一个野外一个公交车站,陈行之叫停了司机,从车上与叶萧凌下来,不慌不忙地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辆深绿色的军用吉普风风火火地开了过来,驾驶座上坐着一位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墨绿色背心外肌肉一块块的凸起,青筋炸起,额头有些汗水,似乎是刚锻炼完毕,不过能在这样有些清寒的春季上身只穿一件薄薄的背心在这样风中丝毫不感觉寒冷,这位魁梧汉子的身体素质可见一斑。倒是让叶萧凌打开了眼界。 “陈老,这位是。”魁梧如铁塔的汉子熄火走下车来,打开后座的车门,看着叶萧凌道。 陈行之做了个笑脸,道:“这是我一位后辈,但医术超群,我们有一个设想,也许对严将军的病情有帮助,所以一起过来看看。” 魁梧汉子原本不在乎的表情听到陈行之的后半句话,喜悦的表情便丝毫不做掩饰地表露出来,对着陈行之“啪”地一声站直了,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陈老费心了。” 而后看了看叶萧凌,伸手道:“你好,我叫铁塔。” 还真叫铁塔,叶萧凌看着他高出自己一头的高大身姿,觉得自己得抬起头来才能看见他那张透着北方农民般真诚的笑脸,伸手握了握,道:“叶萧凌。” “我们走吧。”铁塔扶着陈行之上了有些高的吉普车座,看着叶萧凌一个轻松的跳跃就上了后座,闪过了一个欣赏的眼神,“嘭”地一声关上车后座门,回到驾驶座发动车辆,在一马平川的郊外公路上迅速地行驶着,过了几座山头,一个“莫城荣誉军人疗养院”的铁门在一条路旁略微窄小的路途上露出了真容。 第32章 机场与湖泊 虽然这座军人荣誉疗养院的位置并不算十分隐蔽,但叶萧凌看着铁塔熟络地在略微窄小的小路上不断得开着车左晃右晃,疑惑地看了看陈行之。似乎是知道他心里的疑惑,紧抓着座椅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别看只是一条平常的小路,这是一条雷区,平时外面都是有有一根禁止入内的收放杆子拦住行人往这个方向走的,这应该是因为我们要来,所以里面的人遥控把这些封锁线都打开了。”说着陈行之往身后一个位置指了一指,果然有一段杆子似乎在地面上突兀地露出半截,有些不和谐地在草木见孤零零地静候着。 陈行之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些位置的收得更完善一些,会在打开的一时间把这里围住。而这个时候也是换岗的时间,所以卫兵应该还没出来。看见那边的哨塔了么,那是第二个哨,会有24小时换班常驻,防止不该进入的人……或者不该活着进入这里的人进到里面。” 叶萧凌看着岗哨上正背负着一把狙击枪的哨兵笔直如长枪般站着,心里有些恶寒了一下,这样一个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的军人疗养院,真的是一座疗养院么,恐怕军区对危险的防范也不过如此了吧。他巡视了下,发现道路两旁的树木旁用草木遮掩着的摄像头,只在这样阳光强烈的时间点,仔细分辨才能看见一些反光。而四周那种可以从地下升降出设备的系统,谁知道会不会在地下升上来一些可怕的杀伤性武器,说起来在这样的道路上使用地雷本来就很出格吧? 尤其是铁塔听到陈行之给叶萧凌的解释,淡淡地安慰道:“不用紧张,这地雷是炸腿的,运气好的话不会把人弄死。” 喂喂,这是哪门子的安慰啊。叶萧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遇见了一群怪人,这样一座军人荣誉疗养院尚且还没有敞开大门迎接他进入,就已经给他展现了足够可怕的东西。如果进去之后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何况叶萧凌坐在后座上看见一辆小型军用战斗机从天上划破蓝天发出尖锐的声音在疗养院内降落。这样的疗养院哪里是疗养院。简直是一个披着疗养院外皮的军火库。 大门逐渐敞开,平坦的疗养院内部也为叶萧凌展现出了冷峻的面容,平坦宽敞的场地被白色线条划分成一条条跑道,几架战斗机就像是锋利的利剑静静地握在机库内,而在机库的外面摆放着一架巨大的军用运输机,居然还有坦克正在缓缓从里面开出来,履带泥泞得像是刚从野外值勤回来。 一位身穿迷彩服,憋着黑色腰带的军人正举着一根艳红色的信号棒挥舞着给新降落的战斗机指引方向,难怪一到这附近就再也没听见鸟雀的叫声,恐怕整个疗养院四周有无数防止鸟类靠近的低频发射器与驱鸟炮吧。要在这样的一个山区设立这样一个飞机降落场,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只怕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疗养院似乎把原本巨大的山脉从中间掏空了,让这个地方变得像是盆地一般,才有了这样庞大的空间来支撑这个听起来是疗养院但实际上却像是个军备基地的地方,从那些防止山体滑坡而建造的重力式挡墙与护坡、石块光滑的切面让叶萧凌想象着整座山在外界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突然被移平…… 恐怕这样的大手笔,全国内都不会多见。 “这里是机场,平时并不会经常有飞机起飞或者降落,今天算是特例,刚好有人执行任务回来向将军报告。刚才你看见的那辆战斗机就是我们的部队的王牌之一。”铁塔将吉普车开进疗养院,铁门迅速地在电动的操控下合拢,“将军在那边后面的宿舍区,边上有一座湖,隔音专门做了吸音设备,所以噪音不会特别严重。” 吉普车开过宽敞的机场,飞行员正在打开的的驾驶舱内带着头盔与呼吸器向着铁塔挥了挥手,铁塔笑着摆手算是回应,折返地从机库右侧打着方向盘驶向宿舍区,想来即将见到那位能坐镇这样一个疗养院的严老将军即将露出冰山一角,叶萧凌神情复杂地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步兵正端着步枪缓慢地行进着,只是走得步调太齐,行动太一致,又太沉默,让叶萧凌联想到一柄锋利的匕首在黑暗中露出锋芒的样子,不得不对严老将军抱有一定的敬畏。 能训练出这样沉默寡言却又步调一致如一人的军队,恐怕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简洁又高效的杀戮机器吧?就像面前这一队锋利的匕首,叶萧凌甚至觉得,只需要领队的人一个眼神,这怕这把匕首就会迅速化作黑暗中致命的利刃刺进敌人的喉咙,并且封堵住敌人任何能喘气发出声音的出口。 即使自己已经身负李元霸抗鼎诀中卷,恐怕在这样精锐的部队面前也会在短时间内被打得千疮百孔。虽然李元霸的力气足够强大,但毕竟枪械的威力已经是一种跨越时代的武器,如果自己跟这样一支队伍对阵,恐怕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连打带跑应该可行。但恐怕要利用足够的地形优势分散队伍,夺枪杀人。但只需要一个失误被抓住,自己就会死得十分惨烈。叶萧凌沉吟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虽然自己现在大概能达到常人好几倍的力量,已经能够比较容易的举起四百斤的东西,但受限于自己对李元霸抗鼎诀的控制力尚且不能发挥中卷的全部威力,而且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爆发出超出四百斤的力量,否则还没有把敌人打趴下,自己的身体就会先因为使用过大的力量把自己撕成一片片的碎片,凑都凑不到一起。 就这样胡乱的想着,车辆在一声刹车声中停了下来,一片湖泊就这样生生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是的,湖泊,至于是什么样的湖泊。叶萧凌的脑海中只能想出一个“大”字,虽然门口进来看见的是一片飞机场,叶萧凌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震惊,但现在面前的场景,让叶萧凌更是觉得自己怀疑走错了地方。一片平静如镜面的湖泊反射着蔚蓝的天空与皑皑的白云,侧面看过去,青翠的林木点缀其中,如一块刚被画家上完色彩的油画,在不同的角度都能看出不同的效果。 而湖泊周围移植着讲究的百慕大草坪,茂盛得像是在这张优化旁放了一整块嫩绿的幕布,不知道为何这片湖泊在清寒的春季向天空飘散着淡淡的蒸汽,而倒映着天空的湖泊会给人一种自己身处云端的感觉。 铁塔把钥匙拔下来,猜到叶萧凌第一次见到这片景致的震撼,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这片湖泊看起来清冷,但实际这片湖泊下面有着很好的地热,所以这片湖泊实际上是一片温泉,水流从跟山上的泉水周而复始,这样水流就永远是活跃的,所以这里的水永远会清澈得像是一面镜子。”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着湖泊美丽如画般的景致,即使之前在雨竹轩见到的布局已经让叶萧凌觉得已经宏大与精致并存,却也不得不叹服有这片湖泊存在,外面军人荣誉疗养院的名称终于名副其实了。有些失神道:“看到这片湖泊,我才突然想起这是个疗养院。” 铁塔笑道:“将军不是那种能在疗养院待得住的人,他想要看见自己的子弟兵每天出任务凯旋,这里本来是一个军事基地,但考虑到将军的需要,硬是再在山体挖了几百米,开辟出这片湖泊来。当时将军还痛斥了一顿上层浪费纳税人的钱,不肯入住。我们全体人去求着他,才说通了他住进来。” 叶萧凌看着湖泊默然的点了点头,道:“这是国家在回馈将军的牺牲。” 第33章 严铁生 虽然叶萧凌并不清楚老将军到底为国家立过什么功勋,但想来国家能为他专门建设一个温泉湖作为他养老的景致,不管从哪方面想象都恐怕不会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在叶萧凌听说过那么多贪guang贪污受贿或者与商人勾结赚得盆满钵满事例后,反而是对这些为祖国英勇奋战的军人们有一种先天的敬畏感。 在一条铁制楼梯上噔噔噔走着,军人宿舍的构造跟清澈的湖泊、翠绿的草地相比反而显得朴实无华,用板材搭建的双层宿舍整齐且宽敞,有伪装网在上面覆盖了厚实的一层,传统的墨绿色在上面蓬松得像是生机勃勃的野草。 铁塔走到一道再平常不过的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听到一声沉重的“进来”,确认将军并没有在午睡,脸上露出了微笑,打开门推了进去。 叶萧凌好奇地跟在后面,从铁塔魁梧的身躯旁露出了一位坐在普通上下铺双人床shang,一位有些佝偻瘦削的老人正端坐着看书,只是拿书的样子有些奇怪,双手并没有握着书边,只是把书放在两腿之间,一只手在下面托着,一只手在上面压着,张开的手指仿佛没有灵性的树根,虽然看起来依然紧实不像是个上了七十岁的老人,但想来看着老人熟练地用双手摩擦纸张翻页,想来双手残疾的时间已经说短不短了。 铁塔安静地看着老人把一页翻过,看着老人有些困难地用手指无法移动的手折上一角,合上书本,放在样式朴素的枕头旁,开头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报告!陈老来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请进来吧。” 原本并不宽敞的宿舍内一时间进了三个人而有些狭窄起来。陈行之看着老人笑道:“严将军,我来看看你的手。” 老人抬头对陈行之诚恳道:“有劳小陈了。” 叶萧凌看着老人散淡的脸,感觉有些怪异,听见他直呼小陈,愣了愣,有些怪异的想到,虽然这位老人看上去跟陈行之差不多年纪,但陈行之今年五十八岁,即使有些老相,却与面前这位老人外表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之前听说这位老人几年已经七十几岁,叫小陈倒也正常,但这个年纪却看起来精神极好,而且从便服中看起来有些瘦削的身躯却依然给叶萧凌一种十足有力感,裸lu出来的小臂依然能看到结实的肌肉,不得不让叶萧凌惊叹了一些。 似乎是感觉到叶萧凌的目光,平移目光转向了他。叶萧凌也不再隐藏在魁梧的铁塔身后,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将军,您好。我是叶萧凌,跟陈老一起给你看手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眯了眯眼睛。叶萧凌感觉老人直勾勾地看着身体,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切,就好像在医院中被扫描仪扫来扫去,让叶萧凌感觉自己像是被全身看透了,眼神看向老人的眼睛,叶萧凌身上毛孔都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杀人者的眼神!叶萧凌打了个寒噤,感觉一股恶寒从胸口涌上来,直直地通过脖颈,钻进脑髓。叶萧凌想咳嗽一声避开老人凌厉的眼神,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虎豹逼进绝路的柔弱兔子,双腿都有些颤抖起来。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一些这个人为人的性格与行为,像是那句许多人都听过不少次的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是温情的或是易怒的,是冷淡的或是热情的,心肠好或是恶毒的。但叶萧凌看着老人的眼神,感觉自己整颗心脏都被攥紧了,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从他眼神中,叶萧凌看见得却不像是一个人的样子,叶萧凌站在那里,却仿佛自己置身于尸山血海,杀气凝结成云,下着阴冷的雨。 半分钟之后,老人眼里的精光尽数敛去,淡淡地问道:“这位是?” 陈行之正在给老人把脉,皱着眉头倒像是上厕所时候迟迟不能排泄,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老人的视线,斜看了老人的侧脸,道:“这位是老付的朋友,虽然年轻,但在医术上的造诣却不低于我和老付。他提出了个想法,或许对将军你的手伤有用。” 老人听见陈行之的话,眼里敛去的精光又在瞳孔里闪烁,佝偻的身躯仿佛更直了一些,突然站起身来,对叶萧凌告罪一声,道:“严铁生。” 叶萧凌浑身一震,感觉自己背后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浸湿了,潮湿地黏在背后,十分难受,有些回避着这位眼神中似乎藏着尸山血海的老人双眼,在他伸出的手上握了握,想来老人也没办法回应他的握手,道:“严将军坐吧,我只是个后生,不用这么大礼。” 严铁生对着铁塔挥了挥手,铁塔迅速地从门口出去了,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门锁在卡扣只发出了轻轻地咯噔一声,不知道他那样魁梧身材是如何做得这样轻巧的。 严铁生重新坐下来,眼神玩味地看着叶萧凌道:“你是家族传承?” 叶萧凌闹钟似乎有只打鼓砰然地敲响,自己身上的李元霸抗鼎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严铁生就这样看破了,下意识地做出防范动作来,低声道:“我母亲只是普通的小城妇女,没有家族传承。” 严铁生看着叶萧凌下意识做出的防范动作,似乎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道:“身负不弱的修为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如果不是那些老派家族整天灌汤灌药养出来的猪猡,那就是有所奇遇了?” 叶萧凌放松了些身体,点头道:“算是吧。另外有名师指导,修为还算尚可。” 严铁生在叶萧凌身上巡视了一下,沉声道:“哪里算尚可,洗筋伐髓,脱胎换骨,一身浩然之气吞吐心胸,论功力精纯,恐怕老头子我也不敢相比了。不知道你这位名师姓甚名谁,哪里人?” “家师说过,他的名讳不好向外界透露。”叶萧凌摇头,“我遇见他算是机缘巧合。” 严铁生看了看叶萧凌的眼睛,似乎想要分辨叶萧凌的话是真是假,看了一会儿,低下了头看着地面几粒微小的灰尘,道:“那你这位师父也不是什么负责人的人,给你一身精纯功力,却没给你的身体有足够强化的时间。你体内的功力虽然暂时稳定,但恐怕要不了多久你的身体就会支撑不了不断强大的功力而内脏枯竭……”严铁生严肃地问,“你不怕?” 陈行之在一旁把着脉门,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的震惊有些难以言表,原本心中的一个猜想变成了现实,一时间颠覆了太多自己几十年积累的经验。从第一次诊断严铁生的脉络时,严铁生强健的躯体与有力的脉搏就让陈行之惊为天人,这样一位几近迟暮的老人,又在战场上战功卓著,拉开衣服的时候,看见严铁生虽然强壮的身体上有着许许多多可怕的伤痕,陈行之就奇怪这样一位浑身是伤的老人是如何在这样本该垂垂老矣的年纪却精力旺盛生龙活虎的。也为这样一位真正算得上是为国捐躯的老人报以无上的敬意。 于是专心致志地为严铁生治疗手上的伤,这一治疗,就持续了十年之久,陈行之也从原本就不报很大希望的心态变成了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好在严铁生的身体实在强大,陈行之甚至尝试了以电流续接手部神经的医治方法,但效果并不明显,虽然老人感到自己的手指有一丝的颤抖之后就强烈要求继续治疗,自己却在许多次后续的治疗上,偷偷降低了电流的强度。 但即使这样,电流通过人体也是对人有着十足伤害的做法,而让陈行之震惊的是,这位双手已经不能握住东西的老人,竟然还在治疗之后持续的出任务。甚至陈行之都不知道无法使用手指抓住东西的严铁生是如何在一次比一次惨烈的战斗中生存下来的,只能在每次治疗的同时看见老人身上不断增加的伤疤唉声叹气。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心智,这样的精神,更让陈行之惭愧自己医术不精而对严铁生伤势的无能为力。 第34章 战争从来不会消失 陈行之默默地摸着严铁生的脉门,确认这位老人的身体依旧康健,强大的经脉甚至在这位本该迟暮的老人身体里如击鼓一般砰然作响,在陈行之这样时常切脉练习敏感度的人来说,几乎就如夏日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在陈行之的心中轰然作响。更加肯定了叶萧凌与严铁生都是同一种人。 而严铁生依然是那样一副散淡的样子,眼神里的阴冷却已经如褪去的海潮,只留下了湿透的沙滩,显得有些寂寞。但在叶萧凌的眼里,这种寂寞却不像是寂寞,倒不如说是“虽万人俱往矣”的孤高。 “说不怕当然是假的。”叶萧凌沉默片刻,抿着的嘴唇纹路深刻地颤动,幽幽地说道:“但怎么办,人既然活着,就需要抓住任何要抓住的力量。不管这股力量是不是会把自己拖垮。如果不会,那就撑住。如果会,那就咬着牙撑住。” 说道这里,叶萧凌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寂寥,从小时候他就比周围的孩子更明白人对力量的需要。一个不在父亲保护伞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身旁是身体柔弱却要负担两人生活的母亲,自然要更早懂事。所以他在学习上一直都并不需要母亲去督促,有股力量像是撑在他的脊梁,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直在告诉他:哪怕咬牙切齿,你也不能松手。 凭着这股劲头,叶萧凌才能成功考上莫言医科大学,对于中医来说,这所大学几乎是国内中医学习者的圣堂,而在这座圣堂里,保持了两年同届第一的“才子”名头,难度可想而知。 叶萧凌没觉得辛苦,因为如果自己都觉得辛苦,恐怕那辛苦撑着的底子就会在某一天突然如断裂的弦一样一下子垮塌下来压在自己身上。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前行,即使同时好几份兼职影响到了自己的学业,也依然默不作声地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老师们的鄙夷,只是在夜晚的图书馆里更多了他一个人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摇晃晃。 听到这个回答,严铁生虽然透露着苍老却从未衰弱的眼眸里亮起一颗星星,光芒耀眼而威严,欣赏地说道:“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谢谢。”叶萧凌下意识地回答道。 严铁生坐直了一些,身上宽松的衣服好像在无风自己鼓动,冷若坚冰的脸舒展了一些,唇角弯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看到的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这里是军营,如果你带着歹意而来,我会在那一刻就杀了你。” 他的话十分平淡,语气平稳,好像告诉家人今晚要买点青菜炒着吃,却带着滔天的气焰与可怕的威势,让人生不出抵抗之心。说杀就杀,这是无数年血火之下养成的自信与淡然。叶萧凌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身体再次僵硬了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是带着歹意而来,会是什么下场? 害怕之后是淡淡的惆怅。叶萧凌知道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位老人所认同,虽然自己跟他并非亲非故,但得到他的认同,却在心中荡漾起了十分的满足与愉悦感。僵硬的肌肉也随着松懈下来,不由得感念地看着严铁生从一开始的佝偻到现在直如标杆的身体,认真说道:“谢谢将军。” “已经说了一个谢谢了,就不要说第二个。大丈夫不轻言谢,人情欠不起。”严铁生严肃道,“你的身体需要足够的锻炼,我可以让铁塔给你开个通行证,如果你真身体支撑不住,可以在这里训练一段时日,会对你控制体内的真气有帮助。” 既然话都说开了,叶萧凌感觉自己已经被摸透了底子,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老老实实就回答道:“已经有一个炼体口诀,修炼几天之后对身体有很大帮助。” 严铁生点点头,微微地笑了笑,道:“看来是我多事了,既然有名师教导,恐怕这种做法是我孤陋寡闻,说不定是你们门派本来就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叶萧凌窘迫地跟着笑了笑,心说你如果知道我是纯属自己傻着被灌注了许多非人间的真力导致身体内真力太过强大,估计得大骂蠢材了。 陈行之基本检查完了严铁生的身体,确认下来这位老人的身体依然壮得像一头壮年时期的狗熊一般,不由得送了一口气,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道:“你们俩说这么多,什么时候好好说说你手经脉的问题。” 严铁生大笑起来,笑骂道:“早说了你不要每次过来都给我检查一遍身体,老子的身体健康得很,上次还跟军营里的小崽子打了一架,这群小崽子都不成器,廖晴也是,铁塔都是。” 陈行之也熟络地从一旁找来一张椅子,让叶萧凌坐下,自己则跟严铁生坐在床榻上,双手捧着严铁生一只手,道:“老哥哥,你说你都这年龄了还要出任务,双手还有这严重的伤,让年轻人做事情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上阵。” 严铁生脸上带着笑意,呸了一声:“年轻人都不知轻重,功夫不到家。倒是你这位小兄弟,如果能加入部队,我倒是可以让他领着队伍出去,我就安心多了。” 陈行之摇头道:“这可不行,他在医术上的造诣已经不弱于我,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发展,于国于民都是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我没强要。”严铁生看着叶萧凌:“如果小兄弟有参军的意向,可以直接找我,我有部队安排你,做三个月训练就任职少校,你看如何。” 陈行之笑骂了一声:“老哥哥,你这做事不地道啊。” “你管我怎么说,他自己要来还怪得我?”严铁生道。 “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叶萧凌笑了笑,对严铁生的实力了解更深了一层,训练结束就有少校?恐怕国内这么多年也少见这么自己这个年龄的少校吧。何况还是刚刚进入部队就有这个队待遇。 仔细地查看了严铁生的伤手,十年的伤情要比他想象得还要不堪,经脉的断裂时间太久更是让他设想实现的显得困难重重,叶萧凌抚摸着严铁生手臂上数不清的疤痕,却下定了决心想要冒一次险。 “小兄弟直接说吧。十年了,听过的坏消息也不少,不差今天这一个。我受得了。”严铁生看着皱眉的叶萧凌,有些感慨,“头两年脾气暴躁,听不得坏消息。可是后来觉得生死有命,何况没了一双手的手指,照样能打得那群碧眼杂种死去活来。” 叶萧凌愣了愣,道:“现在不是没有战争么?” 严铁生眼睛闪过一道锋利的光,道:“战争从来不会消失。只是普通人不会知道罢了。” 叶萧凌消化着严铁生所说的讯息,仅仅简短的一句话,他却从里面听出了金戈铁马折戟沉沙的苍凉味道,更听出了里面那股从未松懈,奋勇向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悲壮决心。斟酌着说法回答道:“我的设想应该是可行的,如果成功,将军你的手能在一年内恢复七成。” 第35章 治疗方案 即使有了两卷李时珍医术心得在心的叶萧凌,遇见这样棘手的伤势也不敢轻易的说自己能够治疗,何况陈行之虽然是一位足够合格的合作者,但两人配合能有多和贴依然是未知数,毕竟这样的两人协调,只要有一丝合作不能亲密如多年伙伴般无间,不但治疗会失败,甚至还会对严铁生本来就已经受损的双手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坏。 所以叶萧凌尝试着说着七成成功率之后,又怕说得太过,补充了一些事项:“但这是在手术最好的合作下达到的效果,毕竟这是比较复杂的修复手术,没有做之前,我不能给你一个保证。” “十年了,一个老头子整天听习惯了旁边人说可能无法治愈的说辞,用着不能使用手指的手出任务、翻书,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有手指这事儿。”严铁生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故作轻松地吐口气,但叶萧凌却能看到他低着的眼睛里蛰伏着的火焰好像要喷射出来。 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虽然叶萧凌并不知道让他如此执着的敌人到底是谁,但是叶萧凌可以知道的是,就算严铁生身体里的力量有效的延缓了他身体的老化,即使受到无数次伤害,依然顽强自愈如沙漠中坚强生存的仙人掌。这依然不是严铁生在七十几岁能够勇猛如此的主因,他心里烧着一团火,不光是为国捐躯的精神在支撑着他,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的是复仇的火焰。如果有一天他的手指能够恢复如初,这个奋战一生的老人会如豺狼一般咬牙切齿地把所有仇敌像是怯弱的麋鹿一般撕咬致死。 “在拥有双手知觉之前,从未觉得原来双手是这样一对无时无刻不被需要的部位,你要抓枪,你要握拳,你要拿刀,洗漱需要它,吃饭需要它,最重要的是,杀人也需要它。那一次任务里,我整个连的老朋友都死得一干二净,而再那之前,我从来没觉得原来他们整排倒下去的时候也会像是被收割的稻草。可我活下来了。即使没了这双手,我依然活下来了。我不能退休,因为要杀人,我不能老去,因为要杀人,因为我要杀的人……现在依然好好的活着。如果不能突破重重困难,我没有办法欺进那个人的身前,把军刀插jin他的胸口,一下接一下。但是……”严铁生摊了摊手,“如你所见,我现在连握刀都不可能做到。” 只是一段话里,叶萧凌默然地听见了4次杀人,此前他还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和平得像是橄榄枝上的白鸽窝。看见严铁生身上的累累伤痕,又听到他将杀人说得像是家常便饭,不由得想象他们在世人甚至都不知晓的战场上作战,杀人或被杀,甚至都不会有民众在自己每一天和平得只能看看肥皂剧的日子里知道这样一群人会在某一天马革裹尸,举办一场简单肃穆的葬礼,或许只得一身军服做衣冠冢,而在这样年代里的战斗,必然不可能载入史册,生如春风细雨,死得轻于鸿毛,就像是门外湖面上蒸腾的雾气,风一吹,就散了。 听见严铁生言辞清晰地道:“我这条命,是你们的了。只要能让我手恢复,可以用这条命来换。” “我不敢保证必然会治好你的手。”叶萧凌开口说话,试图把凝固的空气弄散一些,“但我会和陈老尽力而为。” “需要多少时间开始治疗?”严铁生道。 “一个月,在这段时间可以先每个星期给你做一次针灸刺激。”叶萧凌把接过陈行之手头上的银针,抚摸着老人遍布伤痕的手臂手腕,抽出一根缓缓刺入,真力与针一碰,银针不断颤抖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叶萧凌与陈行之从门内走了出来,走下楼梯的时候发出噔噔噔的声音连续不断。 “我们怎么出去?”叶萧凌走在前面回头问。 “问问军营里的人,找到铁塔就行。”陈行之嘴里似乎在喃喃些什么,说起话来也有些古古怪怪的。 叶萧凌听着陈行之嘴里轻轻吐着诸如神门、劳宫、太渊之类的名词,好笑道:“陈老,你这又是何必,虽然我师父可能是老门派人,可是我从来没有说医学不能共享这回事啊。” 陈行之眼睛一亮,走下楼梯最后一节,道:“小友能跟我讲解这次刺激的原理?” “说是能说的。”叶萧凌点点头,“不过我说了未必陈老可以实践。” 陈行之惊讶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给我一根银针。”叶萧凌看着陈行之迅速地把刚放回背包的银针拿出来,有些遗憾这样痴迷医术的老人没办法得到自己针术的精髓,抽出一根轻轻地扎进陈行之一个无害的穴位上,手指轻轻一弹,道,“有感觉么?” 陈行之皱着眉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奇异感觉,瞪大了眼睛:“这是?” “真力。又或者说是真气吧。可能就是你们所说的气功的一种叫法。” 陈行之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道:“确实很神奇。感觉在经脉里窜动得像只小老鼠。” 叶萧凌愉快地笑,想到自己身体真力狂躁的时候岂不是更像是一只在经脉管道里乱窜的大老鼠?拔去银针的叶萧凌赞同道:“很形象。” 陈行之继续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着道:“难怪将军会在你刺激之后感觉自己的手指有所反应了。” “那其实不是手指的反应。只是我真力流转在他经脉里,他又长期失去手指,流转的真力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的手指又回来了。” “是不是医学里所说的:幻肢?” 叶萧凌点头:“本质上来说没有什么差距,虽然将军这种感觉来源于我的真力。” 陈行之睁开眼睛叹道:“可惜没早遇见你,人老了,练不得什么真力了。” 叶萧凌忍不住笑道:“陈老,你年轻时候还没我呢。” “还真是。”陈行之也跟着笑,“看来我这一生就是没有那种运道去接触到你们那个层面上的东西了。你也好。将军也好。都应该是身怀绝技却深藏不露的人。” 提到严铁生,叶萧凌心里一动,回忆起严铁生体内即使在严铁生收拢中,依然蓬勃如朝日,浩瀚如大海的真气,不由得咋舌这个老人到底身体都到底是什么做的。在他把真力送进严铁生手腕处的时候,严铁生体内的真气自动做了一次反击,那种海潮一般的攻势让叶萧凌觉得自己送进去的真力像是沙滩上堆积的城堡,几下就被洗刷得一滴不剩,甚至还隐隐有通过银针反噬叶萧凌的样子,直到叶萧凌让严铁生有意识地压制真气才得以成功通过银针传递真力进入受损的经脉里。恐怕自己身体里的李元霸抗鼎诀也不会这么狂躁吧?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之前小觑世上英雄恐怕真是坐井观天。 “我可不敢跟元帅相比,他身体里恐怕藏着一头猛兽,光是力量就超过我太多。”叶萧凌道,“这样本该垂暮之年的老人,恐怕是那种复仇的欲望一直在支撑他吧?等到他真的解脱出双手的困局,恐怕世上也不会有多少人能与之为敌了。那种怪物般的力量,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也只是他一念之间吧?” 陈行之打了个寒噤,不得不怜悯起严铁生的敌人来,但想到能把强如这般的严铁生双手打残的人,又会是什么实力?摇了摇头,自己毕竟不是严铁生他们世界的人,甚至自己对真气、真力都知之甚少,没有亲身体会,恐怕也不会知道真气在体内流转是什么感觉。倒是回家去练习一下叶萧凌口述给他的那一篇强身健体的口诀,也许能更多接近这种传统神秘的力量一些。 不远处似乎传来打斗声,紧跟着叶萧凌的脚步,陈行之看见了铁塔魁梧的身躯在军营旁的训练场上,一位女兵下身穿着宽松的迷彩裤,上身却一条灰色紧身背心,胸前凸起在干净利落的搏斗姿势下却晃得惊心动魄。 第36章 有没有兴趣打一架 这应该是叶萧凌第一次在现场见到军人在现场用他们赶紧利落却招招狠辣的搏击。铁塔也好,那位女生也好,毕竟这里是训练场,况且铁塔应该是这里军衔比较高的少数派,能跟他搏击得不相上下的想来也不会只是泛泛之辈。 仅仅在叶萧凌与陈行之靠近的时间里,女生与铁塔已经转换了两次攻防,刚刚被抓住左腿的她原地跳跃起来一个旋转,纤细的右腿就扫向铁塔的左侧。 铁塔明显也跟女生有过无数次对决,只是感觉到手中的腿一次旋转,脸上笑了笑,松开手到左侧脸旁挡了一腿,不退反迎,一拳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铁秤砣一般甩了过去! 女生人在空中避无可避,只是一瞬间,铁塔硕大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做了一个双手交叉的动作,女生被这一拳正面击中手臂,却不像是被重拳打中的沙包,反而如一只燕子轻盈地飞了起来,在空中卸除了铁塔一只重拳所蕴含的沛然大力,漂亮地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铁塔却对自己一拳没有收到该有的效果并不意外,狂嚎了一声,扑了过去,身体却在笨奔跑中保持着紧绷的,双臂放在随时可以防守的位置上,没有露出半点漏洞,充分地展现着他身为一名高级军士官的素质。 女生面对铁塔如山般的冲锋却根本不惧,脚尖踩地,经过无数次练习的动作纯属无比地施展开来,在铁塔即将用结实臂膀撞到的那一刻,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铁塔迎面的袭击,反手抓铁塔衣服的后领,用力一拽,却没有像叶萧凌想象中地把铁塔拖拽倒地,反而是如燕子般的身姿跳跃了起来,缩着身体双腿蹬在了铁塔的肩膀上! 即使以铁塔铜墙铁壁般的身体,却也不敢让女生轻易地击中自己的头颅,一个人脆弱的位置在头上暴露得太多,也许只是轻轻的一击,铁塔却要承受过多的代价,双手一瞬间护住太阳穴太阳穴,左腿一抬,强行地在地上摩擦着滑动起来,头一低,就用巨大的惯性将女生甩飞出来。 看似简单的几个动作,实际上却迅速到了几点,何况这样强行使用力量也对铁塔的消耗极大,铁塔喘息了几声,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女生旋转落地,有些无语地道:“跟你对打真没意思。” 女生似乎不太爱笑,只是冷冷地看着铁塔,道:“我爸让我跟你陪练不是为了让你有意思的。你除了一身的肌肉之,拿什么去解决那条竹叶青?” 铁塔哈哈地笑,有些无所谓的松了松筋骨,雄浑得声音震耳欲聋:“不是还有你么。你跟竹叶青厮杀才符合正常的道理吧。” 叶萧凌看着女生漂亮的身姿在空中坠落却如鸟雀般轻盈,内心为她喝了个彩,却发现半蹲着的女生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自己。 铁塔顺着女生的眼神过去,看见在一旁观战的叶萧凌与陈行之,笑着挥了挥手,道:“陈老,嗯……叶……萧凌对吧,将军的身体怎么样?” 陈行之迎上去笑了笑,道:“好得不行。只是手伤还老样子。要治愈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铁塔耸耸肩,道:“我们都知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想阻止将军带我们出任务,好歹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子,都已经独当一面了。可是他总说不在身边我们这群人就不成器。” “将军这是对你们的爱护啊。”陈行之嘴里含笑,“不过今天有个好消息。将军的手有了新的治疗方案。如果有效,一年内将军就可能可以恢复手的使用。” “真的?”铁塔喜形于色,就连那位站在身边的女生听见陈行之的话语,原本坚冰般锋利的脸似乎也有些松动起来,“谢谢陈老你这么费心了。” 陈行之摇了摇头,笑道:“这次的功臣可不是我。而是我这位小友。治疗方案是他提出的,我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铁塔诧异地看着叶萧凌,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堆满了不敢相信,道:“你居然能比陈老还厉害?” 叶萧凌从女生身上收回实现,抬起眉头道:“只是各有各的擅长罢了。陈老经验还是比我深厚的。” “我可不太懂你们这种谦虚的说法。不过你能治好将军,我铁塔就欠你一条命。”铁塔把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响,天知道这位魁梧大汉用了多少力气。 站在训练场一端的女生收回了那种看着敌人的冷漠眼光,把虽然有些蓬乱,但依然黑亮的头发随意地用手指当梳子理了理,又用皮筋扎上,拍了拍从地上捡起的外套将背心露出的健美肤色的皮肤一寸寸遮住,只是没有扣上扣子,任由胸口那团惊人的饱满撑着灰色背心。让叶萧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女生狠狠地瞪一眼用眼神揩油的叶萧凌,让后者一阵不好意思。如军人般威风凛凛地走到铁塔身旁,看了叶萧凌与陈行之一眼,拍了拍铁塔结实的右臂,轻声道:“你们说,我先走了。明天记得来对练。” 走过叶萧凌身旁的时候,她用别人听不见的细微声音说了一句:“谢谢。”只是那声谢谢太轻,叶萧凌一时有些失神地看着从身侧的女生,仿佛那句话只是他自己的幻觉。凉风习习地吹着,叶萧凌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女生的性格实在有些冷淡。但既然会为了将军向他悄悄地道谢,想来只是她不擅长交涉罢了。 铁塔拍了拍把头转回来的的叶萧凌肩膀,咧开嘴笑着说道:“没事,廖晴不是特别喜欢说话。平时她都这样,我们都习惯了。你看她背影,仔细看看的身材还是挺好吧?她可是我们军营里唯一一个女生,而且人长得漂亮,追她的人多了去了咧。” 耳边传来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廖晴用他意想不到的速度回来了,跳跃着一脚揣在铁塔抬起格挡的手臂上,借着铁塔抬起的手臂屈膝一弹又跳出老远,传来一声略带愤怒的声音:“再敢乱说,我要你好看。” 铁塔向着廖晴做了个鬼脸,继续拍着叶萧凌的肩膀,道:“嗯……就是性格跟身材一样火辣了一点。追她的人后来都被打得哭爹喊娘就是啦。” 叶萧凌苦笑了会儿,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奇妙被铁塔拉进阵营被廖晴讨厌了,感觉着自己背后的眼神带着大量的怒意,想象着廖晴愤怒地看了自己一眼的样子。自己虽然跟她不熟,但也不希望莫名奇妙被一个女生所讨厌。虽然自己的眼神确实有些没遮拦。恐怕对方会在心里给自己划下一个色狼的标签…… 不过铁塔说得倒没错,廖晴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跟城市里的女生也有不同的气质,长期的军旅生活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正直,走起路来并不如顾妙音那样柔弱,也不像夏岚那样蹦蹦跳跳,反而是一种十分大气的样子,站在训练场她那傲人的胸脯与纤细的身材衬着她漂亮的脸庞,像是旷野中一朵孤傲的野玫瑰,能被许多人所喜欢也并不让人意外了。 “怎么样。”铁塔笑着看叶萧凌飘忽的眼神,突然道:“有没有兴趣打一架?” 第37章 父亲和女儿 军营的训练场上拳脚破风之声骤然停止,叶萧凌第三次像是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打飞了出去。但明显比起之前廖晴如燕子般落地的漂亮身姿,叶萧凌着陆的样子却像是个沙袋无力阻止自己和满是沙子的地面越来越近,然后发出嘭地一声闷响落在地面上。 “我真是鬼迷心窍要跟你打一架……”叶萧凌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沙子,感觉嘴里依然有股怪怪的味道,觉得自己找铁塔尝试自己大有进展的李元霸抗鼎诀实在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错误。 虽然在廖晴如风如燕的身法下,铁塔笨拙得像是一头水牛,但明显人与人之间怕的就是比较,等到叶萧凌跟铁塔交上手才发现铁塔打斗经验之丰富可以说是千锤百炼,原本在廖晴手下显得笨拙的他在叶萧凌面前却像是下山的猛虎,一扑一剪都有着十足的威力,而且在这军体拳面前的叶萧凌却仿佛是没有喝醉的武松,正在被下山猛虎打得满地找牙,更不用提什么就住脖颈打上五六十拳的好汉英姿了。 刚站起来的叶萧凌揉了揉自己疼痛胸口,感觉自己刚刚喝的一肚子茶水快要反胃从喉咙里吐出来,看着哈哈大笑的铁塔,终于发飙:“他妈的你说好留手的呢?” 铁塔干净利落地欺身而入,一击直拳被叶萧凌匆忙抓住,另外一只手虚晃了一下,骗得叶萧凌右手格挡,脚下一拧,身体下沉,生铁浇铸般的肩膀把叶萧凌顶得又飞了起来,继续憨厚地笑:“我真留手了。” 话音刚落,叶萧凌又彭地一声摔在地上,扬起无数沙尘。 揉着屁股的叶萧凌其实知道铁塔已经手下留情,第一次交上手之后,叶萧凌就已经知道了铁塔跟他是一样的人,身上所蕴含的真气就像是一柄重锤,不取巧劲,只有横扫千军的霸气。如果不是自己身上的霸王抗鼎决真力不断的流转抵消了那股劲力,恐怕现在的自己要更加狼狈。而真力的厉害也在这样的局面中展现出了它的强大之处,铁塔真气一进身体,真力就像是发现猎物的饿狼,一拥而上把入侵的真气撕咬得一干二净。所以自己虽然看起来狼狈,但毕竟铁塔克制着用着自己的力量,自己只觉得有些疼痛之外也并没有别的受损。 只是把自己打飞显得难看了一些,好在场上也只有一个在旁边笑得捧腹的陈行之幸灾乐祸,叶萧凌也不在乎那么多了。身怀李元霸抗鼎诀的他虽然有着常人看起来超乎想像的巨力,但事实上从来没有训练过任何打法的身体对着铁塔繁多的打法,实在是拙荆见肘。家养的老虎没有经过野性的释放本质上跟整天喵喵叫着乞食的宠物猫没什么区别。有这样合适的对练机会,叶萧凌也就静下心来用心对待起来。皱着看着铁塔各种变化,叶萧凌不断模仿着铁塔如狂风骤雨的姿势,虽然在陈行之看起来他依然像是个双手抱头挨打的沙包,不过叶萧凌心里却暗暗地记住了许多军中简洁凌厉地打法,像是个好好学习的学生孜孜不倦。 “怎么样?”宽敞的军营铁皮屋顶上,严铁生跳跃如猎豹般迅捷,身上的宽松衣袍鼓胀,像是炸了毛的猫在丛林中尽显出他的迅猛,军营屋顶的材质是十分简单的铁皮,这种材质十分软,但严铁生压低着身体在屋顶上跳跃只发出细微的的沙沙声,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老鼠在军营内乱窜。 而在他的面前,廖晴静静地坐在军营的边缘,两只腿凌空地轻轻晃动着,冷漠的脸庞在认真的表情下有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美丽。她看着场上搏斗的叶萧凌与铁塔,轻轻地道:“一点样子都没有。” 严铁生恢复了老人般的微微佝偻,缓缓地走到廖晴身边跟她并肩坐着,只是双腿并没有凌空挂着,像是个老僧一般盘腿入定,看了一会儿场上的局面,微笑着道:“真是,一点样子都没有。” 廖晴有些纳闷地看着严铁生有些苍老却依旧刚毅的脸庞线条,疑惑地说:“为什么要我看这个?这个叶萧凌确实是个练家子,但似乎……” “似乎除了一身强大的真气,什么都不会?”严铁生面容平静,用认真地口吻缓声道:|“我考虑是不是要把这孩子带进部队给你们当长官。” 廖晴转身略微惊讶地看着他,原本有些晃动的双腿似乎都因为一瞬间的惊讶停止了动作,眸子里写着一股子对叶萧凌的不信任:“他还不如铁塔,这样的人能带队出发?” 严铁生伸左手在廖晴纤细但结实的肩膀上拍了拍,闭眼摇了摇头,道:“不要看事物的表象。你也好,铁塔也好,只看出了这孩子是个练家子。但你们没看见他身体里奔流的真气就像是滔滔的江潮。但他在压制这些真气,否则铁塔在一个回合内早就已经被撞飞出去了。” “可他为什么要压制真气?”廖晴转回头看着又一次被铁塔击飞出去的叶萧凌,瞳孔中倒映着叶萧凌艰难从沙地里爬起来对铁塔破口大骂的样子,声音顺着屋顶清凉的风静静地吹着,似乎是“铁塔你妈的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每次都要把我撞飞出去干嘛?”。廖晴眨了眨眼睛,大大的眼睛没有化妆已经足够美丽,“你是说他在让着铁塔?” 严铁生有些愉快地道:“那他倒真没有这个意思,我看过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他的医术也确实比小陈更要好一些。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个年轻人是个天才。有着一身精纯的真气,浑厚程度能媲美龙组里那几位老人,还有一手可敬可畏的医术,这样的年轻人如果进了龙组,对战斗力也是一个巨大的提升。你看见他被铁塔打得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但铁塔即使克制出手,身上真气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力量的,可他被铁塔打飞这么多次,每次都落地之后就迅速能爬起来,铁塔打进他身体里的真气甚至连让他原地疼一会儿都做不到。” “可你刚刚还答应陈老不挖墙脚。”廖晴道。 “又偷听我们说话了吧!碎女子。我只说我不挖墙角,如果我把这个信息跟那几个老不死一透露,你猜他们会不会比我更急于把这个人才招进军队?”严铁生笑道:“不出一个星期他们估计偷蒙拐骗的方法都得用上了。” 廖晴撇了撇嘴,小声答道:“反正我不喜欢他,他一直往我的胸上看。” “你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年纪啦。不是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黄毛丫头了。人家当然会看。”严铁生伸手揽着廖晴,这个四肢纤细身体欣长的女孩缩着身体像是猫一样地把自己的头靠在严铁生的肩膀上,一副祥和的样子。严铁生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感慨道:“你看看你都大姑娘了,难道真一辈子守着我这个老头子?你将来总要嫁人的,一个女孩子,整天在一个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厮混像什么样子。” “不嫁。”廖晴在严铁生的怀里小声抗yi,“我就一辈子陪着爸爸。” 严铁生看着廖晴秀美的脸庞,又长又翘的睫毛在闭着的眼睛上微微地颤动,仿佛蝴蝶扑棱地翅膀,又些怜爱着说道:“是啊。从那天在雪地里捡起像一只蜷缩成团的小猫的你之后,我就是你爸爸。女儿要嫁人,想想自己都不舍得。你15岁生日那天我们几个老哥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还互相骂着脏话说自己家里的男孩子多么多么优秀,哪天就娶了你家那个出落得越发漂亮的小廖晴。我还一拍桌子对着他们大骂,谁打我家闺女主意我就打断他家小崽子的三条腿。” “可是也没想到一转眼就成这样啦。当初上了战场骂骂咧咧吵吵闹闹的老哥们连带着他们的小崽子都在当年那场战斗中一个一个走了。就剩下我一个……就剩下我一个。其实当初我就不该活着,我就该拼了命试试看砍那个该死的‘皇’一刀。可是想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自己心又软了,没能把自己交代在那一天。” “想来自己有些后悔,我如果早点给你找个婆家,就有个男人在你身边照顾你,有一群跟我不一样的亲人在你身边陪着你。而不是一个整天只会杀人的糟老头子给你买个难看的生日蛋糕插着大红蜡烛。”严铁生顿了顿,轻声叹道,“一转眼都十年啦。你都二十五岁啦,再过五年就是个老姑娘啦。我总是要老要死的,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办?你又不知道料理自己的生活,连给自己做点吃的都不会。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做的面条?” 廖晴在严铁生的怀里小声地笑:“记得,当时整个厨房都着火啦。” 严铁生佯怒道:“还笑,做个面条把整个厨房都烧了,害我们吃了几天泡面。” “可是我是真的想给你做寿面嘛。”廖晴把头在严铁生怀里埋得更紧了些。 严铁生看着廖晴一副满足的样子,又叹口气:“什么时候好长大。你个小破孩。” 第38章 搏击 场地上铁塔暴虐叶萧凌的攻势还在持续,在严铁生无线电轻微的声音指挥下,本应该缓慢的攻势却依然迅猛,这取决于铁塔大脑快速的处理和身体快速的反应,让他在零点几秒之内就已经跟从着严铁生的指挥做出了相应的搏击动作,更因为铁塔对严铁生的信任与服从,他对这些动作执行得一丝不苟,只是脸上因为严铁生超快的语速指挥依然有些棘手,脸上挣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在叶萧凌的面前,却感觉铁塔的攻击跟之前产生了许多的变化,不再是一贯直来直去的横劈竖撩斜砍,刚刚适应铁塔攻势的叶萧凌感觉自己更是进入了一个艰难的局面里,刚刚卸开右侧的直拳,铁塔却突然放松了拳头,脚下不停地“迸迸迸”连进三步,用手肘向叶萧凌肩膀砸去。只是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叶萧凌就使用了铁塔之前使用过的军体拳,侧身躲开如炮弹落下的手肘,用肩膀狠狠地把铁塔撞得后退了几步! 反击了!叶萧凌脑子欣喜的念头一闪,脚下却没有一点迟钝,他必须抓住自己第一次破开铁塔防御的一击,让铁塔也摔个狗啃泥。连进三步的叶萧凌提前一步伸腿踹中想要临时扫腿逼退叶萧凌的铁塔右腿,原本稳健的铁塔不由得一个趔趄,向右晃了一步,只是他强大的肌肉体魄让他迅速的止住了摔倒的趋势,双手重叠在胸前,挡住叶萧凌打过来的直拳,用肘击压住同样想要使用肘击的他,伸腿狠狠地把叶萧凌绊倒在地上。 铁塔看着叶萧凌继续拍着灰尘站起来的身影,心里的惊讶也越来越震惊。从对练开始并没有多久,但叶萧凌初上手时只是个菜鸟,但打到现在不到二十分钟,叶萧凌就从一个毫无对战经验的新手,开始懂起许多技巧来,看着叶萧凌那些奇形怪状的姿势,恐怕都是模仿自己的军体拳而来,虽然依然不成样子,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看见的招式使用出来,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 重新站起来的叶萧凌已经习惯了这种重复,也不再有刚开始的挫败感,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在猛烈而急促的攻势中渐渐习惯下来的他越发觉得跟铁塔打起来能找到许多学习的点。而在铁塔变更了攻击方式之后,这种让他模仿的意味感觉更重了一些,甚至有些原本自己有些不三不四的动作都变得标准了起来。看着铁塔憨厚的脸,觉得这也许是铁塔故意做出的套路,方便让自己学习军体拳的攻防,不由得心里充满了感激。 “右向上三十度出拳,旋转侧身踹侧面。”严铁生的声音在铁塔的耳边持续的响着,铁塔看着又一次冲上来的叶萧凌,铁塔做了个侧身马步的姿势,一拳如冲天炮一般向着叶萧凌的耳旁打去,却发现叶萧凌反应出奇地快得不可思议,侧头就顺着铁塔的右手靠近了上来,左腿一跺脚让整个身体迅速地往前靠近了一些,右腿就像是一颗钉子一般嵌进了铁塔的两腿之间,双拳伸出却不是用来打铁塔的脸,而是朝上把弯曲着,肘关节像是露出的利齿直直地锤向铁塔的胸口。 但铁塔却比他更快!在叶萧凌刚嵌入铁塔魁梧身躯不方便攻击的距离的时候,铁塔就像是一个旋转的陀螺一般旋转了起来。他旋转的速度是如此迅猛,就像是飓风从无到有一般,伴随着呼呼地风声,铁塔魁梧的身躯已经转向了叶萧凌背后,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背后受敌的叶萧凌脸色苍白,瞳孔里的震惊瞬间转化成一丝狠色,毫不犹豫地像只癞皮狗一样向前扑倒在了地上,躲开了铁塔沉重的一脚,翻滚又躲开铁塔如钢铁浇筑的右腿一次竖劈,半蹲着双手交叉就趁着铁塔第二次抬腿的间隙用力地站起身来顶在了铁塔的大腿根部不方便出力的地方! 铁塔眼里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却没有任何慌乱地结着这这股力量一次跳跃翻转了起来,在空中一次360度的旋转,双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而叶萧凌的攻势却依然没有结束!虽然铁塔的一次旋转免除了自己倒地的问题,但这个旋转也让站起身来的叶萧凌十分地靠近了他,只是一个跺脚,叶萧凌连续在铁塔立足未稳的时候双手握拳如炮如锤般击中了铁塔的胸前! 叶萧凌知道,自己不管是比作战经验还是比力量,都不可能把身经百战的铁塔轻易地打倒在地,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上手一击就能中地,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铁塔的进攻路线上,跟铁塔直来直去的方式不同,虽然他身负李元霸抗鼎诀,但能发挥的真力毕竟还不到一半,用铁塔擅长的方式相互作战只会让自己摔得更惨。而防守反击打铁塔立足未稳的薄弱点才是他有可能成功的策略。 然而此刻,叶萧凌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机会就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知道自己如果抓不住这一次机会,就很难再有下一次机会能靠铁塔这么近了! 从扑倒在地到现在,一共时间也不到5秒,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完善地观察铁塔的下一次攻击要从何而来,所以叶萧凌已经使用了浑身解数,用上了所有能用的进攻方式,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也要在铁塔的身上留下自己进攻的印记。 双拳连续击中三次之后一次矮身躲开铁塔临时起意的双手互搏,借着屈膝下蹲的力量再次用力地用肘击打在了铁塔胸口,如疯狂撕咬的野狼已经脱离了枷锁,不断地在铁塔身上打击着。铁塔似乎也被这样狂风骤雨的猛烈的攻势打得有些懵了,连续不断的后退着,试图用双臂格挡叶萧凌的拳头与肘击,但叶萧凌并没有给铁塔机会,膝盖一次跳跃地击中铁塔护住胸口的双手,手脚敏捷地落地后跳,脱离了铁塔的攻击范围。 在那一瞬间敏捷如猿猴的叶萧凌揉着自己疼痛的双手与手肘,耍懒道:“打完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 第39章 再遇夏岚 论耍赖这种事儿,叶萧凌应该算是驾轻就熟。回忆下小时候从地上捡着石头砸了别人家玻璃一溜烟儿地逃跑,再到上学时候往公共厕所里的便池扔鞭炮,一脸慈祥的老师看着叶萧凌从厕所内出来不忘记跟自己打招呼,笑着走进去蹲下,而后传来一声巨响,正在老师哼着歌解决着人生大事儿的当儿,往上一抬头,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有多少捣蛋就有多少兴师问罪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往自己家里跑,如果没有那点耍赖劲儿装不知道,想来叶萧凌早就被发现自己小时候是个多大的捣蛋鬼,母亲放在灶头上的那柄戒尺估计也得惨遭与屁股亲吻,而后断裂的下场。 叶萧凌在铁塔身上总算占到了点便宜,把铁塔连续打击得有些懵然,虽然没有达到自己臆想中地狗啃泥效果,不过好歹自己被连摔十八次把训练场地弄得尘土漫天乌烟瘴气的惨状收了点利息回来。倒是留下正准备反击的铁塔一脸苦笑地看着转头就跑的叶萧凌,握紧的双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叶萧凌衣服小人得志的样子,走到陈行之身边拍拍自己一身的尘土,扶着正笑得不能自已的陈行之对铁塔道:“走了,下次再打。” 看着铁塔一副吃瘪的样子,坐在军营屋顶上的严铁生哈哈地笑了起来,对靠在肩膀上的廖晴道:“这孩子还挺知道占完便宜就跑。无耻的样子像老庞。” 廖晴直起身来,看着叶萧凌满身尘土,却像只打斗胜利了的公鸡那样高兴,有些不屑道:“就是条癞皮狗,怎么能带领全队?” “你只看见了他赖皮的一面,却没注意到一些细节。如果他真的只是赖皮,他大可以在前几次被铁塔打倒再地的时候就耍赖走人,可他坚持着被铁塔打倒十几次,并且每一次都毫无挫败感,站起来就重新上去打。这证明这孩子有足够的韧性,还有强大的意志与胜负心。”严铁生回答道:“我们又不是修炼道家弄清静无为的地方,那群老古董可能不喜欢这股子不屈向上的胜负心,可是我们是军人,要的就是这样一股劲。没这一股劲,军人做不成事情。” “虽然他的师父估计是个山中一心修道的老夫子,教他一身浑厚真气,却没有把一招一式传给他。加上身体虽然经过真气洗筋伐髓,却依然不能承受那股真气的全力运转,这就好比一个生来就有家族财力支撑的富家翁,却只会守着家里的金山银山不知道如何使用,更不知道如何投资来把这些钱换得最大的利益,看着他那身怀重宝不自知的样子,叫人惋惜。” “但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学习速度确实很快,只是跟铁塔打了一架,他从一个丝毫不会搏击的普通人脱胎换骨成一个……新兵?”想到这里,严铁生看着正和铁塔驱车离去的叶萧凌,不由得欣慰地笑了,“我在无线电里让铁塔改变打斗方式,为的就是矫正他那点用小聪明换来的不三不四打法,算是我借铁塔的手送他一份礼。将来如果有机会,这孩子会还给龙组一个新的将军……这孩子,是个天才啊。” “我不喜欢他。不管他是不是有天赋成为将军。”廖晴有些烦躁地从屋顶上站起来,几次跳跃轻飘飘的像一片落叶下到地面,远远地走开了。 严铁生依然保持着盘腿坐姿,有些走神看着廖晴背影,良久道:“傻孩子。早晚会有人代替我的位置重新执掌龙组。”想到这里,他眼神炙热起来:“我严铁生死不足惜!但国家长存,龙组长存!” …… 莫城的天气依然晴朗,虽然黄昏的气温要更低一些,习习的凉风让叶萧凌感觉到丝丝凉意渗透外套抚摸双肩,不由得抖了抖两臂,感觉有些暖意从肩膀升腾起来,一边哼哼着一边跟开着军车在市区里显得格格不入的铁塔道别,双手插在裤带里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觉得今天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就不灰头土脸带着一身尘土进医院被人当熊猫看了。虽然付远山明确表示希望他回去上班,但毕竟不急于一时。 陈行之的电话又被急着诊治“困难病号”的催促打爆了,所以铁塔也就索性送佛送到西,开着军车就到了市莫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来,黄昏的落日在高楼大厦后躲躲藏藏,但晚霞却大大方方地展现着自己妖娆的姿态。陈行之的身影在人头攒动的医院门口像是被潮水席卷的礁石,逐渐淹没在像泥潭一般拥堵的医院门口,只留下车辆拥堵的鸣笛声,人群冲突的谩骂声在这样下班高峰的时间段里显得格外嘈杂。 叶萧凌笑了笑,突然觉得日子开始有滋有味起来,一边在脑海中消化着今天跟铁塔搏斗的所得,感觉着身体里充盈的真力像滚动的潮水一波接一波的洗刷着被铁塔打击形成的淤血,有些隐痛的地方也不再隐痛,也就迈开步子准备缓步在莫然河旁走走。 “叶师兄!” 肩膀被拍了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用叶师兄叫他的也只有夏岚了。虽然他自己对这个林秋风格产生的爱称有些不置可否,不过夏岚那点活泼轻松的劲力却像是春风一样吹进了他的心里。 叶萧凌看着夏岚在晚霞光芒照耀下红扑扑的脸颊,自己的臂弯又被这个活泼的女孩儿熟络的搂住了,没好气道:“今天穿着牛仔裤呢,怎么又冷了。” 夏岚理直气壮地抗yi道:“叶师兄你一走就是三天没来,我怕现在是在做梦,幻觉不抓住就跑了呀!” “你先放开,拉拉扯扯的多不好……” “不放,请我吃完饭。” 叶萧凌愣了愣,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现金,兼职全部辞去之后到医院工作只有一天,更别提遥遥无期的发薪日了。心里暗暗哀嚎了一声,有些头疼自己后半个月的生计解决问题,恐怕还得找老白江湖救急了。想着老白肯定又要以“兄弟帮你绝对不要报酬”的冠冕堂皇理由让他帮忙下100个g的爱情动作片,感觉自己后半个月一片惨淡,心想这下只能在波多野结衣身上搜刮一遍让老白满意。突然想到自己钱包里那张季林送的卡。失神想了想,对身边一脸幸福洋溢的夏岚道:“那你先陪我去atm去一趟吧。” 夏岚知道叶萧凌下了决定,欢呼了一声,单手做了一个向前出发的手势,半拖半拽的带着叶萧凌挤入人潮倒像是开船的路飞,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欧拉欧拉欧拉……” 叶萧凌看着夏岚兴奋的样子,步调也轻快起来,工商银行距离医院很近,只走了5分钟就在面前显露出来,让夏岚在外面蹦蹦跳跳地等着,叶萧凌在atm机面前插入那张银行卡,嘀嘀嘀地输入季林给他的密码,片刻后,不由得感叹着有钱人真是壕无人性。 只见在屏幕背光的照耀下,atm机上无数个零的余额正像是一张中奖后的彩票向着他微笑着,让叶萧凌甚至从耳旁出现了幻听:“尊敬的朋友,你中了我们彩票的三等奖,奖金五十万元哟!” 叶萧凌看着显示屏上的余额,一时间生出了跑去问季林你还要不要子侄辈的冲动,一个压岁钱就高达五十万元,感觉自己就像是雪中快要冻死的原始人,天上却掉下来一个充电式的取暖器…… 一时间站在atm机前沉默了许久…… 第40章 双无少女 既然手上一时间有了五十万资金,叶萧凌一时间也不着急钱的事情了,有些懵圈的他细细地思考了一会儿,转了五万现金给母亲的卡号上。之所以只转了五万元,更多还是怕母亲看见几十万突然跑进他的账户里之后会大惊之下以为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赚了五十万,也就不急于一时把全部资金转移到母亲账户中。 站在atm机旁的叶萧凌打通了母亲的电话,轻声解释了下五万元的由来,当然没有说季林给了自己五十万,只是说自己救了个重要病人,医院给他发了点奖金,至于母亲会不会知道医院一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兴师动众地发一笔奖金,想来母亲常年在乡下劳作,更与医学圈内毫无交涉,也就用十分轻松的语气抚慰了因为自己有能力在医院中脱颖而出而喜极而泣的母亲一翻,甚至自己也有些泪目。 他知道母亲不会是因为自己赚到钱而高兴,按照着母亲的性子恐怕还会把这笔钱一直存在银行不会去使用,所以额外补充了一句自己这里生活的钱足够了,工作有稳定的薪水,并不需要额外的奖金诸如此类的话,又应付了几句让自己回家看看的殷切期盼。有些哽咽地挂了电话,自责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回家看过母亲了。 从银行出来,古灵精怪的夏岚似乎看出叶萧凌心情有些波动,却没有问原因,只是一边在叶萧凌的身边走着,一边对着从身边路过的泰迪犬大呼小叫逗着它们。 叶萧凌看着夏岚似乎无忧无虑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你一直这么高兴么?” “也不是啦。可是许多事情,除了高兴,哭着也不会更有好处嘛。”夏岚眨眨眼,美目看向叶萧凌眼睛,“我妈教我的。” “你妈妈一定是个有智慧的人。”叶萧凌中肯地评价。 夏岚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脑海中贾思琪的形象在持续发酵:“那她还真不是有智慧的人。我爸一直说我妈属于双无。” “什么叫双无?” “动漫中有种女生叫三无少女嘛,五口无心无表情的。我老爸经常被老妈拉着陪看动漫,于是就偷偷告诉我说你妈妈是个双无少女。我问他哪双无,因为想想无口无心无表情明显不合适。你是没见过我妈妈,她跟这三无别说不沾边,跟三无比起来我老妈简直都快起飞了好么。然后这个时候我爸一脸无奈的说,没心没肺,双无……”夏岚掰着手指头数着,“洗衣服不会,洗碗嫌油腻,做饭就是黑暗料理大师,整天嘻嘻哈哈不像个快四十岁的人,晚上光着脚丫在家里到处乱跑,脸上贴着面膜还跑去楼道吓唬楼上那家人的小孩子,把小孩子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倒是老爸每天乐此不疲的给她欺负。嗯……虽然我也欺负过几次……” “你老爸挺疼你妈妈的。”叶萧凌道。 “那是,可能我也遗传了点老妈的没心没肺,所以也许我爱笑不是哲学类保持微笑面对人生的关系,而是我自己就是神经粗大到脱线吧哈哈哈。”顿了顿,夏岚突然站住了,拉着叶萧凌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道,“就这里吧,我们有预定座位了!” “什么预定座位了。”叶萧凌愣了愣,转向那家装修得十分温馨的小店铺,上面写着“熊家披萨”的招牌擦得十分干净,就像是里面简洁又温和的布置,透过一尘不染玻璃,他看见了林秋正在对着一块应该是海鲜味的披撒大快朵颐,配着意大利面让叶萧凌脑海中浮现出了加菲猫那种胖胖又奸诈又脱线的脸。 夏岚悄悄地走进店里,像是个小贼一样偷笑着,趁着林秋卷起一团意面塞进嘴里的时间,鼓足了全身的劲,一巴掌拍在林秋的背上!叶萧凌刚一进门,就听见整个店铺回响起一声响亮到满座皆惊的“啪”一声,林秋一口意面在嘴里刚咀嚼开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哇啦一声把面吐回了盘子里。正想发怒,看见夏岚笑眯眯的脸又变了脸色,眼睛瞄到叶萧凌身上就更是惊喜了。 “我去!师妹你这么快就搞定仁兄了么?双宿双飞呀!”林秋嘴里夸张地说。 “说好的一起吃完饭的呢!”夏岚又往林秋背上拍了一巴掌,把林秋打得龇牙咧嘴的,凶巴巴地道,“还好被我抓住了!” 林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被打得疼痛难忍的背部,眼神幽怨地看着夏岚:“我不是等了你一会儿嘛……看你没来我忍不住了。刚好有座位!”提到座位,林秋突然兴奋起来,“你不知道,今天有对情侣在这张桌子上吵架闹分手,一个撕心裂肺地喊着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乱搞!一个红着眼睛哭哭啼啼说你不相信我,以前你一直都相信我的!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都是你在误会!然后男的把披撒拿着就丢地上了,愤怒地喊误会告诉我你们在床头要放一个避孕套表示一下你们没有乱搞!” 说到这里,林秋眉开眼笑地续道:“我觉得他们的三角关系真是太混乱了,我这个感情单一的纯洁宝宝一点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他们明显就没心情吃饭了,我在他们旁边守了十分钟,果然男的愤怒着跑出去了。我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对女生说,这座位你还要么。她哭着也跑出去了。于是我成功的在这个一到5点之后就满座的餐厅找到了一个座位!” “谢谢你告诉我人家混乱的三角关系,还把人家正在哭的女生给弄走了……”夏岚捂着头一脸残念,看着林秋的眼神像是看一头外星变异的草履虫,“认识你一定我是人生的败笔……” “师妹我要郑重的告诉你,你正坐在你人生败笔定的座位上……” “闭嘴!今天晚上记你一功……” 叶萧凌递过纸巾让林秋擦擦嘴,虽然他并不介意林秋一嘴的番茄酱说下去,但怕他吓坏外面进来的客人。懒得理两个活宝让他们自己吵吵闹闹,好在这家餐厅老板明显对林秋和夏岚并不陌生,只是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他们吵闹。手头上做着自己的烘培。 叶萧凌看了会儿菜单,点了几样食物,看了看夏岚,又点了几样想来她并不会讨厌的食物,跟老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微笑。正打算跟跟夏岚聊几句。背后突然传来了声巨响,伴随而来的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喊声:“怎么回事,你们这里服务生都这么毛手毛脚的么!” 叶萧凌看了看,一位差不多三十岁的男人正站在桌前,发福的身材像只葫芦一样鼓胀,肥肥的脖子带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身上的黑色衬衣正被棕色的酱料所沾染,正一脸愤怒地大喊:“老板呢!老板你过来,你看看你手下的人,我的名牌衣服你看看拿什么赔!” 刚跟叶萧凌交换一个微笑的老板连忙收敛了笑容,一脸歉意的走到正在发怒的客人面前道:“实在不好意思,您的衣服,我们可以送去干洗,你可以留个地址,这样我们可以把洗好的衣服直接送到你家里。” “洗洗?洗洗就完了?”穿着西装的客人却明显有些不满意,拉扯着正在一旁有些惊慌失措的服务生零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这衣服是你洗得了的么?” 第41章 餐厅闹事 严铁生在他做治疗的时候跟叶萧凌闲谈说到叶萧凌即使从医,也是技术性医生的命,性子太直,眼里掺不得沙子,能拼却不能忍。这样的性格就导致他格局不够,或许他做事能打个满分十分,甚至破格提升到11分,但做人只能是勉强及格,从军或许是个优点,做医生或者做个社会人恐怕就只是一个精于术却疏于法的苦力,而不会成为一个长袖善舞,在各色圈内都能混得开的大人物。 举例说如果楚瓷在被褚胖子纠缠的时候叶萧凌不帮助她,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找他领薪水,说不定褚胖子还会心情一好多给他点结算薪水。如果他不去干扰许广平与赵仁贤的无能而且恶意从母亲身上榨取更多医药费的事,没有付远山刚好在医院听见他对治疗的说法,恐怕闹到最后也只会是他这样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更吃亏一些。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叶萧凌这样正直的性格,楚瓷的母亲也不会被他治愈,许广平和赵仁贤这样的小人也不会被医院开除,季石也不会被救活。虽然叶萧凌确实没想过造福多少人,只是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愿意让它发生,那就做了。至于别人因此受益甚至收益终生等等,也是事物发展自然而然,而不是叶萧凌有心去引导的。 并不宽敞的餐厅里,与肥胖男人发福的身材比较下,瘦弱的服务生在这样局促的场景里显得更加无路可逃。头上又矮了一巴掌让这样惊慌失措的他眼眶通红,委屈却又不得不唯唯诺诺地道歉,嘴唇慌乱的颤抖着:“对不起,是我的错误。实在对不起。” 但男人的急性子却并不为老板与服务生的不断道歉所松动,依然不断地叫骂着,口中吐着无数的污言秽语,越骂越气,对着正低着头像是犯错小学生的服务生,伸手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只是他的手并没有打在正唯唯诺诺低头拭泪的服务生脸上,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他的手被叶萧凌有力的打手给抓住了。 男人转头看着身旁陌生的连脸,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叶萧凌,正在发泄怒火的他已经把理智烧得几乎点滴不剩,骂了一声:“你谁啊!多管闲事!”另外一只手张了张,直接冲着叶萧凌的脸庞而去。 只是不等他肥胖的大手得逞,叶萧凌握住男人的手一拉,轻轻一抖就让男人失去了平衡,挥出的手也因为本能而挥舞着最终随着整个身体摔倒在地上。 叶萧凌伸出手,把一脸震惊甚至忘记了擦干泪水的服务生轻轻推到一旁,眼神凌厉地居高临下看着坐倒在地上的男人,微笑道:“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做错了事情没错,可你这么打人家的头就更不讲道理了。” 男人怨恨着回应叶萧凌的的眼神,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叶萧凌大骂:“你个兔崽子谁啊!他弄脏了我衣服,关你屁事儿,老子要打他那叫收利息!你冲出来装好汉,给谁看呢!一张白净小脸的雏儿,懂不懂招惹我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知道招惹你什么下场。”叶萧凌继续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事情该见好就收,打了打了,人家也向你道歉了,你还要咄咄逼人,人家也是有家人疼的,做份兼职不是看你脸色过活。衣服脏了,干洗给你送回去,我觉得人家已经做得足够好。” 老板靠过来推了推叶萧凌,有些担忧地小声道:“别说了,毕竟是我们这边的失误。” 叶萧凌保持着微笑用左手拍拍老板握着他右臂的手安慰了下,看着男人那张愤怒扭曲的胖脸,抬手又挡住男人的一拳,不紧不慢地说:“人的忍让是有度的,你要把握好这个度,我可以在这里让你打个30秒。30秒之后你如果还要继续,那我只能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叶萧凌就真站走也没走,也不说话,只是伸着一只手不断挡或者撇开男人的拳脚,突然感觉自己说的这句话真是太装逼了,一句30秒,简直把自己的英雄气概都焕发得淋漓尽致啊。 一时间整个餐厅内都用欣赏崇拜的眼神看着叶萧凌,甚至有一桌估计是刚放学的小姑娘看着叶萧凌,两眼闪着星星正举着手机拍起照来。嘴里小声地倒数着:“30,29,28,27……” 也许是肥胖男人的丑态太让人讨厌,何况不分场合的咆哮本身就让许多人在内心中抵触,她的小声倒数渐渐被许多人应和,整个餐厅的声音变得整齐起来,随着男人不断的拳打脚踢,一声声地刺激着他的理智:“15,14,13,12,11……” 男人终于忍受不住,对餐厅所有人大喊了一声:“数什么数!都吃你们的披萨去!” 只是国人看热闹的兴致明显超过了桌上色味俱佳的食物,倒数的声音没有变小,反而更大声了,就连一直埋头吃东西的林秋都跟着疯疯癫癫的夏岚数起数来。一边数一边跟夏岚小声道:“哇擦咧,仁兄这阵仗我都想给他唱万里长城永不倒了。” 夏岚停止数数,笑眯眯地看着叶萧凌在灯光下有些高大的声影,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 一旁的林秋凑近了听夏岚的自言自语:“师妹是说什么?” “别偷听啦!”夏岚用力地推开他的大脸,此时倒数已经到了最后三秒,整个餐厅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迎接新年,又好像是在期待明星出场:“3!2!1!” 随着倒数的结束,叶萧凌笑了笑,向前一踏步,仿佛有股风在脚下飘起,不可抗衡的力量从手臂喷薄而出,一把抓住男人的领口,巨大的力量把男人的双腿带离了地面,走了十几步,打开餐厅的门,把男人轻轻地扔出了门外。 男人似乎也被叶萧凌强大的力量所慑服,只是嘴上不留情地说道:“小子!你别狂,我现在就叫人收拾你!” 跟铁塔打了一个下午的叶萧凌感觉着自己身体里充沛的力量,自信地笑道:“我在这里等着,但最好不要打扰我的用餐时间。找我麻烦请预约。” 回到餐厅的座位上,全场掌声雷动,原本在拍视频的小女生们甚至欢呼起来,一时间叶萧凌被口哨声、欢呼声、鼓掌声淹没了,林秋吹着口哨在一片鼓掌声中对叶萧凌道:“仁兄,你是怎么锻炼出这么大的力气的!一定要教教我!将来我学了这一招,也可以出去臭牛逼了!” 叶萧凌斜眼看了林秋一眼,撇了撇嘴,道:“教不会,我这招从而天降的掌法不轻易外传的,只能用十块钱卖给筋骨奇佳的好少年去。” 林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很明显我就是这种人!我从小就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从天而降!” 夏岚鄙视地看着林秋,道:“好啦,知道你从天而降,但你一定是头先着地撞傻了!吃东西吃东西,我都饿了。” 忧心忡忡的老板戴着烤箱手套把披萨拿出来放进盘子里,小心翼翼地端到桌子上,小声说:“你们要不然早点走吧,那个人好像在打电话叫人。” 叶萧凌看了看外面正在打电话大骂着什么的男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想来也只是找点小混混,没什么的。” 第42章 一声急刹车响 可能是因为获得了三界人脉系统的缘故,叶萧凌见到一些从前见不到的大人物几率也变高了起来。从付远山到季林,从陈行之到严铁生,想来与命运的驱使无关,只是自己到达了那个高度,接触的面就逐渐宽阔起来。 医生是个很微妙的角色,从平民百姓再到国政大员,无论身份如何,做过的事情如何,手中握有多少财力或者是物力,都免不了生老病死的这一关。有句话说除了生死之外的事儿都是小事,而这一关绕不开的就是医生。虽然说生活多的是平淡无奇,少的是跌宕起伏,但想来没有比医生更会比别人出现在跌宕起伏的时间了。所以叶萧凌能接触到季林,能接触到严铁生这些或富甲一方或位高权重的人们,毕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而八九中总是包含着大量的病痛。 叶萧凌看着男人在外面打电话的样子,猜着他在外面打个电话的时间说了多少个他妈的多少个草字,有些不屑地摇摇头。他所接触过真正有实力有权势的人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反而是低调得可怕,而低调到了极点,不需直视一切,便成了目空一切的高位者独特风采。 而这样一位在餐厅对着服务生大发雷霆,为了一件衣服不顾自己形象在公众面前骂人的有钱人,多半只是些暴发户,除了叫一群小混混过来闹事,还能叫来什么人? 夏岚在旁边吃吃地笑着,对叶萧凌道:“你担心么?” 叶萧凌一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等会儿闹起来,怕弄坏这家餐厅。” “也对。”夏岚点点头,回想了一下叶萧凌单手把这样一个至少一百六十斤的胖子举到凌空的样子,“就算叫一辆车的小混混估计也不是你的对手。就是打扰了用餐好心情有点麻烦。” “我是怕让老板心疼,你倒好,光注意用餐心情去了。”叶萧凌咕哝道。 “怎么会?我觉得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把一群小混混打得进不来餐厅!”夏岚笑眯眯道,“不过还是算了,感觉那么弄今天晚饭算是吃不成了。你等等……” 夏岚今天破天荒的背了个包,据他上次所说是觉得麻烦不能蹦蹦跳跳,不过今天她背了一个背带毛茸茸像只小狗一样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就冲着电话嚷嚷:“小五,帮我个忙!我在医院附近经常去的那家披萨店里,跟人起了冲突,你帮我带点人吓唬吓唬他们就好了。不要弄过火。” 电话里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什么人敢惹你啊,你爸不得把他生撕了。” “闭嘴啦。难得找你帮一回,你帮不帮。”夏岚有些恼怒地道。 小五在电话里欢快的笑着:“帮呀。难得有一回你用上我。等着吧。十五分钟就到,刚好请你吃个晚饭。” “晚饭就不用了,我有人一起吃了。总而言之你就带点人吓唬吓唬就行了。别闹大,不然我可不帮你找夏渊收拾残局。”夏岚哼哼了几声,挂上了电话,对着叶萧凌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从林秋面前抢过披撒咬了一口,眨眨眼,问道,“你不吃?” 叶萧凌苦笑了下,实在不知道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到底叫了谁,不过想来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也是好事,腹中确实也饥饿,跟铁塔打了许久,之前还不觉得,只是到了饭点之后才觉得自己腹中的馋虫已经长成了大蛇,咕噜咕噜地在肠道里觅食。也就跟着吃起来。 吃饭的时候当然不会真的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了,想来除了林秋只要一开始吃东西就像是个机械一样只顾着往嘴里塞东西之外,叶萧凌和夏岚显然都是习惯在吃饭时谈心聊天的老手,这样单独谈话的时间似乎也让夏岚兴致盎然地对叶萧凌旁敲侧击些讯息,但叶萧凌实在不擅长对自己的一天主动扯东扯西,所以一般都是夏岚问叶萧凌答的节奏。旁人听来,倒像是一个女孩在向男朋友兴师问罪,男朋友正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地老实交代着。 “你怎么一天风尘仆仆的?”夏岚抖了抖叶萧凌身上明显的尘土痕迹,帮着拍了拍,却总是拍不干净,“出去跑步了?” 叶萧凌笑道:“跑步也跑不出一身尘土来,今天跟陈老去了一趟军区治一个病人。然后跟一个军人对练了一次。” 夏岚眨眨眼,觉得这种发生有些莫名,疑惑道:“怎么会想到去跟军人对练的。” “这可不是我起的头。”叶萧凌道:“他说要跟我打一架看看,我刚好也想学学军体拳,所以就答应了。结果半个多小时都在狗啃泥。最后回敬了两下还算是运气好,出其不意让他意外了下,否则他认真起来早把我打得找不到北了。” 夏岚惊讶地捂着嘴:“你这么大力气能被一个军人打得找不着北,不至于吧。那个军人叫什么?” 虽然觉得夏岚说了铁塔名字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毕竟风马牛不相及,生活圈子都不一样,铁塔跟夏岚就更不会有多少交集了,不过叶萧凌还是没有隐瞒,也就道:“他没名字,只有代号,叫铁塔。” “哦……那难怪了。”夏岚突然嘻嘻笑起来:“那么多好打的军人你打不着,偏偏跟铁塔打。” 叶萧凌疑惑道:“你认识铁塔?” “不算认识吧,不过我爸爸是军人,偶尔跟我说过他们遇见的事儿。” “哦,看来铁塔还挺出名的。” “那可不止出名。”夏岚嘻嘻笑着:“听我爸说铁塔在上一年军演里斩首敌方指挥部三次,每一次都提前放出讯号吓得人家指挥部连忙转移,最后到第三次整个部队搜索了周边几公里,还是被铁塔给斩首了。你被他打得找不到北也正常得很。” 叶萧凌默默地消化着这个讯息,突然有些庆幸能与铁塔对练。也亏得跟铁塔的对练,自己能够学会许多搏击技巧,而不再只是一个会使用力量的莽夫。而铁塔专门做的一些动作也在有意无意中矫正自己动作的标准,这让叶萧凌也十分感激。 夏岚看着叶萧凌沉默的脸道:“你在想什么?” 叶萧凌意义不明地笑了笑,道:“我再想,等有机会,在跟铁塔较量个一小时。” 十分钟的时间也很短,不一会儿外面就来了几辆车,一群穿着新潮,烫着金黄头发的年轻人叼着烟,像是一群古惑仔一样从扛着棍子在外面聚集起来,餐厅内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许多,有些预感到什么的客人提前离开了餐厅,餐厅老板也好言相劝着叶萧凌一行人道:“你们从后门赶紧走吧,这里我来挡着。就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走了。”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叶萧凌轻声道,喝了口水,跟夏岚交换了一个眼神,自己当先一个人从餐厅迎着“古惑仔”们就上去了,呵呵笑着的脸在肥胖男人的眼睛里显得格外可恶:“你们人都叫了,怎么都不敢进来?” 肥胖男人恨恨地对着旁边一位领头的光头大汉道:“姚哥,就是他,打了我。” 姚哥眯着眼睛看着叶萧凌,口中叼着的烟随意地吐在地上,对着叶萧凌远远地道:“就是你打我朋友?你很拽啊?” 叶萧凌刚想说话,只是一声急刹车的声音把他打断了。 第43章 小五 莫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的王拭街区向来十分热闹,至于是医院的名声带响了这条美食遍布的街区,还是这条美食遍布的街区坐落的位置优势让这里变成了四通八达的商业发达地带,但不管为何,这条街区经过几次扩建已经变得十分宽敞,干净的柏油马路环绕着诸如万达、恒隆等大型的购物中心,也向外用手小心翼翼地托举着类似于熊家披萨这样的特色风味小店,一条莫然河穿插其中,一到夜晚就变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有钱人穿着prada的订制西装,hermes的皮鞋,戴着zenith的手表,开着几百万起步的玛莎拉蒂甚至劳斯莱斯从这里飘然路过赶赴晚上的约会。普通的平民百姓也会施施然地穿着几十块钱一双的平底板鞋在这条街上一步一景地轧马路顺便进街边的小店对着地道风味的小吃大快朵颐。 这样晚间吃饭的时间点,自然人潮与车辆在这里川流不息,而听到一声因为行人走过斑马线而响起的刹车声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刚刚这一声刹车声音太过急促,仿佛开车的人心里压着一万块大石头,让叶萧凌与那位所谓的姚哥也不得不偏头看了看。 然而只是这样简单的一撇,就让叶萧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辆墨绿色的军车正随着一声短促的急刹车声而在柏油马路上滑动了一小段路,轮胎与地面摩擦而发出了嘶哑的“吱吱”声,在路面上留下一条因为过度发热而产生的一条黑色线条,而后座正襟危坐着四位神情紧张的军人,只是刚听到刹车的“吱吱”声,他们就急不可耐地从车上跳了下去! 几声有些零散的“不许动”过后,叶萧凌蓦然发现,这群神情显得十分紧张的军人们在这样热闹的市区竟然是全副武装的,不管是他们身上别着的战术套装夹克,还是他们手上正在灯光下闪着阴冷黑光的枪械,都在提醒着周围的人们并不好惹。而开车的那位年轻军人身上贴着上尉的军衔,刚毅的脸上有着一对上挑的浓眉,把车停下之后迅速地打开耳边的无线电麦,有些愤怒地说:“洛山基地的那群饭桶是干什么吃的,发出求援信息已经十分钟了!这么近的位置怎么还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说完,年轻上尉从车上直接跳下来,没有停顿地向着几位军人发出指令:“红细胞2号3号去疏散周边人群!3号4号在这里看住,5号你继续联络洛山基地派出的小队。5分钟内我必须要看见援军!” “队长,洛山方面说已经到市区,拥挤导致他们已经放弃车辆徒步前进,5分钟内就到达目的地。”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军人并没有下车,严谨而简洁的报道之后,依旧对着无线电压低了声音在沟通些什么。 年轻上尉眉间微皱,只是片刻就做出了决定,抽出插在腰间的手枪,咯噔一声就上了膛,仔细地在叶萧凌这边人群中巡查着,另外一只手从胸口的兜里拿出军官证道:“不好意思,请你们配合我们调查,我们正式怀疑有危险份子混在你们行列当中,所以请你们先站成一排,不要让我们难做。” 肥胖男人叫来了姚哥之后正不可一世地想着让叶萧凌见识一下自己的威势,虽然这样肥胖的身躯委实也看不出什么威势来,但在这样一群军人不讲道理般的强势介入,有些傻眼,看见年轻上尉亮出军官证并且轻易地把手枪上膛,更是心惊肉跳,颤抖着举起双手道:“别开枪,我们配合调查!” 年轻上尉收回军官证,皱着眉头有些地看着眼前这群显得非主流的小混混,又看了看叶萧凌,简短地开口道:“你,身份证!” 叶萧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难道是夏岚叫来的人?虽然解决事端明显呈现了一边倒的样子,但是这样大动干戈甚至连枪械都用上了,是不是把事情闹得太大了?心下想着,但手头却没有一点慢下来,很快地从皮甲中掏出身份证交给年轻上尉,微微笑了笑道:“别开枪,我不是坏人。” 年轻上尉却似乎没有这么好的心情,皱着的眉头并没有一丝松开,小心翼翼地结果身份证,不断对比着照片上的样子,片刻后,点了点头,把身份证交还给叶萧凌,并行了个军礼,道:“感谢协助。” 叶萧凌看着面前十分紧张且压抑的年轻上尉,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在持续发酵,难道这群人并不是夏岚的朋友,而是真正的军人执行任务?在这样和平的城市里,这样繁华的商业区,会有谁在这里引起军方的注意? 而正从门内走出来的夏岚也疑惑地看着整个凝重的场面,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到年轻上尉的身上,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做什么啊小五,不是说吓唬吓唬他们吗,闹这么大?” 小五当然不是只叫小五,他的真名叫王武,是这些年军队中少有的几个新锐,接到夏岚电话的时候正在郊外军区基地里做新兵营的教官,军队里他们这帮子人,总有那么点赌对的东西,就比如说这次小五就是跟几个同是上尉的战友玩牌输了,不光在宿舍里贴了一脸纸条,还得主动请缨去找领导接下这带新兵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看着一群没什么样子的新兵在场地上像群猴子一样的抬胳膊伸腿在他看来是个很操蛋的事儿,虽然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也曾经是那场上被教官严厉教导而哭爹喊娘的其中一位。但他的父亲王昆仑却从来对这样的事情不闻不问,毕竟就是他本人亲自把原本一个仗着家族权力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硬生生丢进了军队,哭爹喊娘不成之后,小五也不得不自己在军队里给自己撑出一片天来。 军旅单调,但好在事情只要做得到位,就能一步步的向上爬着,而小五自己也有些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韧性强大,一来二去的竟然就熬了过来,反而军衔一升再升,从一个普通的新瓜蛋子成了现在家族眼里的合格接班人。 二十二岁能在军中厮混出一个上尉,就算夸他年少有为都不为过了。在家里叔叔伯伯们看来,国内这么年轻就能做到上尉的孩子能有几个?何况自家人在体制上有着先天优势,以前是王昆仑想要打磨打磨他那点二世祖性子,现在看见这个坐正行直的儿子,在后面推一把手,做个少校也不是不可能,康庄大道都在面前敞开了,将来接了王家的班,谁还愁自己王家小辈没人? 只是小五却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一边喊着那几个屁滚尿流的新瓜蛋子快跑,一边想念起原来当个王八羔子每天揽着美女泡酒吧,一群二世祖嬉笑怒骂拼酒的日子来。只是想想归想想,如果想要回归那时候的潇洒日子,首先还得说能不能回去的问题,毕竟进军队一来自己双纯棉的袜子都得靠领着自己那点每个月少得可怜的津贴,趁着不好容易才有几次的休息日像个灰溜溜的小贼一样在战友的鄙视中出了基地的门,连叫辆出租车都不舍得,倒是一步一步地从郊外踏青般走到市区,买身便服顺便加两双袜子,看了看价格又想想月底请战友们喝酒钱都还得半预支半借,咬了咬牙又放回去一双袜子,付款的时候把口袋里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少了一张红色的毛主席。 况且就算他能回去家里拿到各种爱护着他的叔伯阿姨们蹭点零花钱,恐怕被老爹知道了还得请出家里的那根沾满血迹的“家法”,把自己狠狠地抽上一顿。据说这根家法是昔日自己爷爷做生意遭了匪盗,什么都抢光了就剩下半张上好的牛皮,太公没有把这块牛皮卖了做点小生意,而是毅然决然地做成了一根鞭子,把小五爷爷打了一顿,打得浑身是血,而后爷爷向太公跪着叩了三个响头,进了共产dang军队当了个小兵头子,硬是经历了抗日战争的尾巴和国共战争,地位水涨船高,才有了王家今时今日的位置。到了自己父亲这一辈,国内七个大家族,王、林、贾、李、赵、秦、楚,每一个家族都在国内如日中天,真要成就这样一番事业,恐怕父亲硬得下那个心肠。 而小五自认没有让这根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的胆子。 第44章 紧急任务 不过军队里的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小五反倒觉得自己习惯了,没觉得有多苦,只是进了军队之后最难熬的就是见不到自己青梅竹马的夏岚,想想自己从五岁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觉得夏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到了今天自己还是觉得非她不娶,不知道这是魔障了还是傻。但脑海中浮现着夏岚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样子,小五的心里又暖洋洋的,在军队打拼又有劲了一些,什么时候自己真能弄出点样子来,开着军车带着一棒子战友到贾姨家门口,对着夏岚喊:“嫁给我吧!”,说不定还真就成事儿了。 正想着夏岚的一颦一笑,小五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是想谁来谁。夏岚居然给他打电话了!这让他心里一下乐开了花,接了电话就忍不住笑道:“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夏岚依然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可是在小五耳朵里听起来却像是仙女口吐兰花:“小五,帮我个忙!我在医院附近经常去的那家披萨店里,跟人起了冲突,你帮我带点人吓唬吓唬他们就好了。不要弄过火。” 小五愣了愣,有些意外:“什么人敢惹你啊,你爸不得把他生撕了。” 夏岚却没有解释,只是听着声音有些恼怒:“闭嘴啦。难得找你帮一回,你帮不帮。” 小五心说这哪儿有不帮的道理,想到可以在夏岚面前表现一翻自己从军以来的英姿,不由得意淫起来了夏岚冲着自己两眼放光的样子,收了收口水,愉快地笑了起来:“帮呀。难得有一回你用上我。等着吧。十五分钟就到,刚好请你吃个晚饭。” “晚饭就不用了,我有人一起吃了。总而言之你就带点人吓唬吓唬就行了。别闹大,不然我可不帮你找夏渊收拾残局。”夏岚却似乎并没有这个兴趣。 没这兴趣就没这兴趣,好歹难得今天可以出军营一趟,又刚好能见到夏岚,小五不由得内心火热,想着先叫哪几个战友来撑场面,大牛?那不行,一个傻大个,还是个单身汉,整天指望着自己给他介绍女朋友,带过去还不是给自己平白增加一个情敌?嗯带涧西去,这小子向来跟他是死党,应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得道理…… 只是刚想到一半,军事基地的警报信号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小五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坪上站起来,顾不得正在场地上气喘吁吁的新兵们,匆忙说了声原地休息,一路小跑着到了指挥所,却发现自己同属红细胞尖刀组的战友们正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怎么回事?”小五问道。 “不知道。”涧西跟他的感情向来很好,回答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一个,“临时警报突然响了。” 小五一脸狐疑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指挥所,喃喃道:“误报?”只是现实很快就否定了他的猜测,指挥所的门外一时间脚步如鼓点般落下,似乎有千军万马在想着这里进发,门一打开,却发现原本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严将军,正别着手在背后从门外进来,让整个小队集体敬了个礼。 严铁生匆忙走进来,并没有做停留,对敬礼也只是点了点头,道:“长话短说吧。就在刚刚,执行任务的夏渊被刺杀了,现在受了伤正在静养。” 小五脑子里一瞬间炸开了,夏渊受伤了?谁伤了他?或者说,谁能伤到他?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夏渊是何许人也,但小五却再清楚不过,这位夏渊传奇据说在他们七个家族的圈子内都有广泛流传,何况他的女儿就是夏岚。原本夏渊只是一个山村里的农民,成了年大字还不识一箩筐,但某一天贾思琪疯疯癫癫的性子起来,跟着一群二世祖进山打猎,正好熟悉山路的夏渊就是他们那一行人的向导,只是原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似乎运气不好,原本打两只野兔就能满足他们需求的山林,却正好出现一头五百斤以上的大野猪,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当儿,夏渊一个人走上去两下就把野猪轻松地掀翻了,当晚吃着野猪肉庆祝收获的时候,贾思琪对着夏渊说:“想不想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 夏渊看着面前这位漂亮得自己不敢直视的女生点了点头。于是那年夏天,军队里多了一位怪胎,当时还是全盛时期的严铁生细心调jiao了一番之后,如同坐火箭的速度上了中校,做了龙组的2把手。严铁生当时本有意思让夏渊将来接自己的班,只是夏渊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说:“龙组不能成私器。”原来夏渊苦苦追求贾思琪总算收归美人心,两人决定结婚。而贾家也乐于看见这位上门女婿。但这样一场婚姻,夏渊却再也没有从龙组的职位上向前一步。 严铁生环视了整个部队,道:“突发应对小组已经先行出发,但有人在追查的过程中受伤,犯人现在逃进了市区,我需要你们红细胞尖刀组迅速接替应对小组,在复杂的人群中控制住局面,等待洛山基地那边的支援,铁塔那边的人另有临时任务不能增援,现在,告诉我能不能完成!” “能!”小五大喊着,未来岳父的仇自己不报不是人啊。 …… 虽然口头上喊得响亮,但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小五才发现这项任务的困难,犯人已经逃入场面混乱的市区,虽然有人正紧咬着不放,但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就是他们接手了这样的任务也有着许多麻烦的问题。坐在车上的小五看着平板电脑作战系统上的gps跳动着,整颗心沉了下去。gps跳动的方向,正是刚才夏岚约定的地方! 进入市区终于跟应对小组接上头之后,小五才知道,原来犯人已经跟门口那波非主流古惑仔混到一起。这是个可敬可畏的杀手,即使在夏渊的反击中已经受了重伤,却依然有这样的理智抓住任何可以逃生的机会。但这个人。不是个死士,小五皱着眉头,握紧了拳头。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夏岚太危险,而现在夏岚走出来了,无异于把目标暴露在一个可能穷凶极恶的杀手面前! 小五看见夏岚,原本十分紧张的神情似乎更加紧张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夏岚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出来干什么!赶紧进去!这里不安全!” 夏岚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闹什么啊,这里能有什么不安全,你搞这么大不怕夏渊办你啊!” 第45章 鬼影 天色逐渐暗下来的王拭街区上紧张感并没有随着光芒的暗淡而消退,叶萧凌看着小五与夏岚的争执,并没有上前阻止,他感觉这件诡异的事情在不断的发酵,整个局面似乎都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无法进入也无法逃出。他并不知道小五到这里全副武装甚至不惜动用枪械的原因,却已经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不管是紧张的红细胞小队和它的队长小五本人,都给叶萧凌一种紧张的气息,而他的鼻子更在专心致志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那股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叶萧凌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李时珍曾经说过,真力与真气不同,凡人练的真气毕竟还没有走入修炼的无上大道,只是管中窥豹而找到的一些法门,虽然只可见一斑,但却依然让许多人一生享用不尽。但真气毕竟只是真气,养生或者打斗虽然确实有常人所见几近仙术的效果。但与真力相比来说,妙用远远不如。叶萧凌虽然修习的是李元霸凡人的能力,但李元霸一身巨力都是天生就有,并不是后来自己修炼所得,这股力量就是从娘胎就存在的先天真力,所以才能有如此大的威能让一个本该贫弱的孩子拥有在整个历史都留名的力量。在他死后所总结的李元霸抗鼎诀如果说是真气修炼法门,倒不如说是先天真力的运转法门,而啼听更是两次把先天真力灌注到叶萧凌的身体里,最后才造就了叶萧凌这样一个浑身真力,但却对修炼一知半解的怪胎。 正如李时珍所说生、老、病、死都是一股先天真力在支撑着人的身体,而孩子在母体,意识混沌,一切初开懵然的时候,正是一个人一声先天真力最庞大的时间,随后便会随着年月的增长不断稀薄,等到先天真力散去,一生就走到了尽头,人也就回归黄土,重新在天地之间飘散汇聚,这就是六道轮回的力量,地府号称执掌六道轮回,但实际上地府只是在洪荒圣人之时,为天地真力做了一个桥梁,让魂魄与真力能够有序的相互转化,而不是像是洪荒时期妖魔遍出祸乱天下。 圣人窃气运成其大道,诸天神佛修炼先天真力才能万寿无疆,这才是先天真力的大能,而普通人要有更高的嗅觉、更广的视觉、更犀利的脑力,只能通过不断锻炼让自己身体残余的先天真力尽量保存在身体里强化这些部分。所以锻炼趁年轻时才会成为现在的一句真理。 但叶萧凌等于一身纯粹的先天真力,调用起来强化自己的感官几乎成为本能,所以在获得三界人脉系统之后才有有了让严铁生都觉得如妖孽般的学习能力。 而现在,叶萧凌体内的真力周流运转,感官不断被强化起来,那股味道也在逐渐变得清晰,叶萧凌思索着那股味道的熟悉原因,不断在脑海中回忆。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好像是火药烧灼过血肉的味道,中间还带一些血腥味。这让叶萧凌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起来——他能分辨出火药烧灼血肉的味道与那些微乎极微的味道,但自己修炼的李元霸抗鼎决毕竟不是类似于千里眼顺风耳这些神仙专精修习感官的法门,他只能确认这股味道在附近,但在混杂的人群中,找到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必然在姚哥手下一群古惑仔群里,他看了看古惑仔群,豁然开朗:想来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群才能方便这个人受了伤之后还能够方便的伪装了吧?夸张的假发、清一色的衣服,他完全可以在这群人不注意的时间里打晕其中一个人换装。 想到这里,叶萧凌拍了拍夏岚的肩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藏着一个人,不对劲。他没有骗你。” “你怎么知道的?”夏岚对叶萧凌的信任毕竟还是很足的,何况这种情况下叶萧凌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低声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做?” “既然都从餐厅出来了,等于已经暴露在那个人的视野下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你朋友这么紧张,这个人的目标肯定跟你有关。你最好先站到我的背后。等会儿我让你跑你就跑。”叶萧凌巡视了一下人群,把夏岚轻轻地推到自己身后。 “你是说你能感觉到这里藏着一个不一样的人?”看见夏岚用亲密的态度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还在他的话语下言听计从地藏在了他的身后,这让小五有些不太舒服,但事情紧迫,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想着叶萧凌靠近了一些,小声道:“你能找到这个人么?”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只能闻到这里有很细微的一股火药灼烧皮肉的味道,而且还有很淡的血腥味。如果是普通人,受了伤也大可不必用火药灼烧伤口这样极端痛苦的做法来止血吧?而且能把血腥味处理得这么干净的人,不简单。” 小五怔了片刻,思索着之前接头部队的报告,这个人确实受了夏渊一次军刺还击,但受伤程度只能从血迹上判断这个人受到的伤并不会小,现在想到火药灼烧皮肉止血,眼睛一亮:“没错,我们上一波人咬着他追了两个小时,五个人还伤了两个。如果没有处理过伤口,他现在早就没有力气站着了。而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痛苦的方式是他唯一的选择。” “你们应该已经是围住了他,就在这群古惑仔里。我护着夏岚后退到餐厅里,你们一个一个的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伤口。如果可以,最好是等到你们刚才提到的外援到达,把握大一些。现在虽然僵持着,但明显那个人也不敢随意暴露。”叶萧凌道。 小五点头,把身体向着叶萧凌面前挪了挪,道:“我给你掩护。” 夏岚看着小五用身体挡在面前,有些歉疚刚才的责怪,轻声地歉疚说道:“好啦。算我错啦。小五。你要小心。” 小五龇牙笑了笑,并没有转身,视线依然看着因为被枪械指着而不敢动弹的古惑仔们,轻声对背后回答道:“客气话等会儿再说,处理完了这件事情下次记得请我吃夜宵。” “小事儿。”夏岚笑眯眯地回答,“好歹你是我罩着的小弟,姐姐请你吃大餐。” “我们同岁谢谢……”小五无奈地道,不过跟夏岚瞎说点什么,反倒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这个女孩子总有那样让人放心的魔力,让人心里愉快。只是不知道等会儿处理完了这个大麻烦,怎么开口告诉她夏渊受伤还是个头疼的事情。 叶萧凌听着夏岚和小五熟络地聊着,啼笑皆非地觉得这个执行任务时候神情凝重的上尉也似乎有着夏岚感染的愉快气息,看着古惑仔们没有异动,护着夏岚往餐厅门口而去。 只是刚刚到门口的时候,叶萧凌瞳孔猛然一缩,一道光影从古惑仔群中亮起,只是顷刻间就已经迫近眼前,叶萧凌的脖颈出传来一阵寒意,竟然让背后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 鬼魅般的影子就像是从黑暗中窜出来的一个厉鬼,只是两步的功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像是催命的神符一样到了小五面前,小五再也顾不得低声说话,大喊起来:“带她进去!”同时右手握着枪只来得及把枪口下压三寸就扣下了扳机,同时左手也已经伸到腰间力求最快的速度把那把三菱军刺抽出。 但他扣下扳机的想法落空了。一根坚硬如铁的指头就像是原本就在扳机里的一般,在小五猝不及防下阻止了他!刹那之间,小五脑子里哄地一样炸开了,左手刚刚摸到军刺的把柄,却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佝偻成一只龙虾。眼睁睁看着那道鬼魅般的影子想着叶萧凌而去。 第46章 老宅 怎么能这么快?是不是世上的事情发生都如此猝不及防?叶萧凌想不明白,但这个时刻也不允许他去想明白,但那道光芒逐渐露出匕首的真容的时候,叶萧凌已经来不及再做更多的思考,何况夏岚就在身后,他不能退,只能凭借一下午在跟铁皮交手时所锻炼的反应速度,向着正面如鬼魅的影子不退反进地双手从丹田做了个崩拳的起手式,双腿在地面上狠狠地一跺,肩头一震,一拳如铁鞭般与空气发出了噼啪一声响声,向着影子的心口轰了出去! 那只如影随形的鬼魅在噼啪那声脆响响起来的一瞬间,终于露出了一丝退意,他的所有精神都在对付小五身上,却没有料到,年轻小五的身后却还有一个同样年轻的叶萧凌,而这样年轻的叶萧凌,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要比小五强出十倍!在他看来,小五是个军人,又在龙组内有挂军职,能有上尉的军衔,想来真气修为必然不低,加上手上握着枪械,如果不能解决他,就不能近夏岚的身挟持人质,在这样九死一生的局面中硬生生找出一道生门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躲在小五身后看起来只是一般身材的叶萧凌,居然是这样生猛的一位修炼者! 而在这样快的速度下,影子瞳孔急缩,崩拳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避无可避,除了吃下叶萧凌这一拳,在没有第二条路。 随着嘭地一声闷响,叶萧凌的崩拳击中了影子的心口,那道光影似乎慢了一些,本来如鬼魅般的影子终于停了下来,电光石火间,叶萧凌终于看清了那道影子。有些阴冷的面容上长着一只鹰钩鼻,古惑仔杀马特的假发已经随着这样高速的冲刺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了原本被遮住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而这只眼睛里似乎写满了痛苦,正恶狠狠地看着叶萧凌。 叶萧凌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于自己一个下午跟铁塔的请教从而学会的唯一一个像样子的发力方式半步崩拳。虽然自己并没有老传统国术的底子,但凭借着真力的雄浑,好歹打出了一声脆响,把自己可以调用的力量用这样刚硬的拳法发了出来,从而阻挡住了这个可敬可畏的杀手突如其来几乎不讲道理的袭击。 只是叶萧凌刚刚把这口气吐出的时候,影子同一时间就动了起来! “你太大意了。”影子嘶哑着嗓子道。叶萧凌这才看清楚了自己打在影子胸口的手并没有料想中结结实实地打在影子的胸口上,只是影子抢来的外套过于宽松,而影子又只是把外套穿了半边,一只手藏在了衣服里,从而躲过了叶萧凌的眼睛。但用手卸开叶萧凌可以调用范围内的全力一拳,影子依然受了一些伤,从手部传来的巨力震伤了他的喉咙,伤了声带,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起来。 下一秒,叶萧凌被影子欺近身体,一拳打飞了出去。 …… 昂贵的劳斯莱斯在主干道安静又迅速地行驶着,黑色烤漆在街灯下有种如钢琴般的美感,告别道理两旁的柏树,开进了一个安静幽深的宅子门口,缓缓地停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流畅与优美。但此时的车主却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匆匆忙忙地从驾驶座位解开安全带下来,便径直地进入了这座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朱红大门。而在劳斯莱斯旁边,停放着无数城市内难得一见的好车,诸如宾利、保时捷都已经十分不新鲜,新潮的跑车到老牌的轿车,交错摆放如犬牙。 莫城柏树林第三大道,向来都是富豪云集、权贵往来的一处私密处,秉承着老派怀念过去的精神,所以这里大多是上了年头的古宅,原来的古宅根基已经不稳,但经过整修之后的老宅虽然外表依旧,但内里该有的暖气、电力等等应有尽有,与其说是老古董,倒不如说是装作老古董的演员,,朱红的大门、高高的门槛又给圈外人士评说了一句:“朱门槛如山”的风言风语。 而在今夜,原本静谧的老宅,却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灯火彻夜点亮,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如繁星般闪亮。 贾老太爷正坐在客厅一把有些陈旧的太师椅上,岁月的侵袭已经让贾老太爷的双腿大不如前,走动不得不依赖于手上拄着的黄杨木拐杖,有些困意的他听着客厅小辈们的不断吵闹,不得不敲着拐杖制止他们无意义地不断争吵下去。看了一眼与其他人相比十分安静的贾思琪,皱了皱眉开口道:“都别嚷嚷了。不管你们是要把这个杀手是关是杀,但这些事情最多只是能报复一下夏渊受伤的事情。但这件事情的重点不在这里……”说到这里,贾老太爷咳嗽了几声,贾思琪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断给他拍着背。 “你倒是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贾老太爷欣赏的看着贾思琪,问道,“你就不愤怒?” “愤怒也没用。”贾思琪给贾老太爷啪嗒啪嗒地拍着,娴熟的手法显然平时没少做这样的事情,“夏渊他也没死,受伤也不影响他日后的生活,既然这样,我有什么好愤怒的。” “姐,姐夫差点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说话的是贾思琪的堂弟贾凌,穿着一身轻佻休闲装,梳着整齐的头发,手上的戒指和手腕上的rolex名表闪闪发亮,向来喜欢放浪形骸的他本来今晚在一个party上正搂着时尚名模细如杨柳般的腰,正准备彻夜和一群公子哥儿们玩到天亮,只是这样一个愉快的聚会,却被贾家老宅的电话所打破了。 贾凌在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几乎都没能接受夏渊会被刺杀的事实,匆忙赶到老宅的他像只下蛋母鸡一般喋喋不休:“这肯定和李家有关。李义坤今年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而他们又没有另外的人能补上这个缺口,在军方那边的势力几乎等于断了一臂,只能从原来的跟王家平起平坐变成讨好王家。如果把姐夫这个关键点打掉,他们等于跟我们重新回到了起跑线上,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贾思琪翻了个白眼,假惺惺地道:“哦哟,一段时间不见,都知道分析啦。” “那是!我好歹也是贾家的人。”贾凌沾沾自喜地说。 “是贾家的人就少给我在外边野,回来好好收拾收拾这一摊子破事儿。”贾思琪没好气地道,“家里谁都能猜到跟李家有关系,跟我们没有利益冲突,在国内谁有那个能力去刺杀夏渊?如果真是国外来人,要刺杀也轮不到夏渊,该直接去找严铁生。而跟我们有利益纠葛的,只有李家,也只有李家那群疯狗会做这么掉份的事儿。可问题是,我们知道是李家做的,能怎样?这里是莫城,不是穷乡僻壤,做事情要讲究证据!否则我们跟旧时代的国民党有什么两样?” “可姐……” “别叫我!”贾思琪狠狠地道,“好好回你家去,收拾收拾你那家里那些个名模小明星,再有绯闻传出来今年都别想要零花钱!” 第47章 爷孙 老宅门槛高,里面的弯弯道道也更幽深。就比如说牵动资金高达千亿的环保能源项目,牵扯到无数饰品和领域,甚至会影响到一些已经既定的国策,还有在中间参杂着的试图从中分一杯羹的大企业或者是想捡到点汤水喝的小企业,数不胜数。局外人和局内人的差距,就像是鲸鱼在深海游泳,一朝上浮,一次换气的时间,甩个尾巴掀起的浪花都能淹没几家资产过亿的企业。而在这些大洗牌的背后,有许多都是从这贾家老宅商谈出来的。 贾家三代从政,如果聊到这圈子里的光怪陆离,恐怕七大家族没有比他们更能信手沾来。但即使经过那么多年的大风大雨,但在这样的和平年代,家族之间如此图穷匕见还是头一次。夏渊被刺杀,好在李家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夏渊的个人能力,或者说是高估了影子的能力,没有让刺杀得逞。但贾家上下却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贾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长久深思,不由得有些后悔贾思琪年前说出的设想,在他看来,七大家族相互斗争又相互扶持,这么多年齐头并进,就算不论情分,但好歹各个家族都不认为开战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不会有好的结果,只能任由那些宵小之徒趁虚而入。所以七大家族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默契,放任后辈在政界军界商界攻城略地,却鲜有真正撕破那张和气的面纱。 然而老李家似乎一直是个七大家族中的异类,即使七大家族相处这么多年,却依然摸不清李家每一代传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唯一清楚的只是李家的祖上是李时珍本人,每一代传人都不光在政界长袖善舞,更在医术上有着令人敬畏的造诣。而他们那条“治好一个大病人必须要让人用另外一条命来换”的规矩更让七大家族无法理解。也许是对于李家医术的尊敬和需要,加上李家所拿的人命并没有他自己动手的先例,其他家族也出奇地对此保持了沉默不严,只是在暗中腹诽这个家族的人都是疯子。 腹诽归腹诽,李家依然保持着每一代都有着一个良好接班人的传统,从没有哪一代就萎靡过,而这一代的李丰更是让人看不透的可怕人物,从医以来救治的大病人没有一个死去,而同时他在政治界的上升速度可以说是平步青云,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的打败了他的敌手,没有例外。 所有家族都认为跟李丰可以相媲美的只有王家的王上和贾家的贾思琪,这两人一个如君主慑服天下,一个却疯疯癫癫,都是七大家族着几代难得的异数。然而贾老太爷却不敢再次过于托大,毕竟贾家现在虽然外表依然强大无匹,内有贾思琪理事外有夏渊从军,但毕竟这一代的年轻人在贾老太爷看来,都是些不成器的孩子,让他们用着家里的地位作威作福是可以的,如果真到了家族存亡的时刻,恐怕不用人家来,自己就散成一滩沙了。 “你觉得,李丰现在到底是在想什么?”贾老太爷皱眉着向贾思琪问道,虽然外界都说自己这个孙女没心没肺,可贾老太爷知道,这些年贾家许多重要事项,如果缺了贾思琪,恐怕事情能成都算老天眷顾,虽说有些时候贾思琪是有些疯疯癫癫,但真到她七窍玲珑的时候,恐怕没有谁能真比得过。 “谁晓得,那个疯子做事情向来不计后果。”贾思琪继续给贾老太爷锤着背,但眯着的眼睛却闪着犀利的光,“不过李家向来人丁不兴旺,贾凌倒说得没错,李义坤这两年就要从位置上退下来,而李丰虽然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可是再快的擢升速度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年轻就顶上李一坤原来的位置,李家消沉个十几年是必然。不过如果只是因为十几年消沉就要做到这种程度,要么李丰是真的是个疯子,要么就是李家内部还有别的问题。” 贾老太爷叹了口气,认同着贾思琪的判断,抚摸着额头。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着早睡早起的生活规律,早起打一圈太极拳,跟着跟着一群老辈打麻将练练思绪,想着为家里多活几年就能多给贾思琪一点时间接下这一大堆烂摊子,毕竟贾贾人旺,但却大多不成器,让他们齐心协力恐怕难于登天,恐怕不等矛头转向外边,就自己私下开始吞自己人的好处了。如果没有贾思琪这样一个后辈,贾老太爷死就死了,大不了在九泉之下冷眼旁观自己的子女孙儿把这家闹得七零八落。从自己儿子在车祸中横死街头的时候,贾老太爷就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可毕竟自己孙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能找到夏渊这样一个如意郎君。自己如果不推一把,自己心头那坎也过不去。 想到这里,贾老太爷不由得回忆起当时贾思琪把庄稼汉一般的夏渊带会家里来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反对贾思琪跟夏渊交往,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情跟贾思琪一年冷战隔离在家族事物之外,觉得这个孙女疯疯癫癫不懂家族的难处。然而只过了几年时光,夏渊就从一个普通的乡下小人物坐到今时今日的将军军衔,还兼着国安龙组的副职。蚂蚁成龙成象也不过如此。当贾思琪揽着夏渊进了老宅的门时,贾老太爷老花的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夏渊眼睛里的那股子狼一般的精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看人还不如自己孙女精准。 可这不让贾老太爷难过,反而觉得这事儿是这些年最欣慰的事儿,从贾思琪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一样的沉稳如磐石,疯疯癫癫只是她那股子小女子的小性子。如果再过几年,贾思琪真的带领着这一大家子人走下去,自己也就放心得多了。 被贾思琪敲着背的贾老太爷感觉舒服了一些,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握住贾思琪虽然年龄已经三十八,却依然晶莹如玉的手,有些可惜自己没能添上一个重孙子,但想想夏岚那张一如贾思琪小时候的样子,又暗暗自责自己重男轻女,抚摸着孙女的的手道:“以后还得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个人都老了,算算今年我都一百零一岁了,都已经过了老糊涂的年纪了,什么时候真糊涂都说不定。李家那边你跟建国处理去吧。等会儿他该来了。” 贾思琪笑了笑,道:“说什么呢,爷爷,你这身体好着呢。下次我们再来一圈麻将,我保证让你。” “没个正形,也不知道这性子学的谁的。”贾老太爷一瞪眼,“老大不小的人了,跟人……跟你家女儿似得。也不知道夏渊怎么就受得了你那股子气的。” “他敢!我不踹了他都算好了,老娘就算把夏渊往垃圾堆里甩,走出大院依然是风姿绰绰的万人迷,那些个小鲜肉不得跟苍蝇一样的缠着我。”贾思琪龇牙。 贾老太爷对贾思琪一贯的疯疯癫癫已经习惯,对这话没什么反响,倒是揶揄道,“那夏渊不得拿着枪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把他们都打成筛子。” “那是他的事儿,我管不着。”贾思琪听了大笑,想着夏渊身缠纱布显得像头狗熊一样躺在病床shang的样子,这倒不是医生认为夏渊有多严重的伤势给他弄成这样子,而是贾思琪一看夏渊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放了心,那股子疯劲又上来了,悄悄拉着医生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硬是把夏渊裹成了木乃伊,吓得在隔壁床养病的一位老师长对着夏渊哭着说一些正当英年何止于此的话。 夏渊倒是真不敢反抗,只敢可怜兮兮地看着贾思琪。贾思琪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假惺惺地道:“老师长我去个洗手间。” 老师长看着贾思琪一贯开朗这次却梨花带雨的样子,更以为夏渊受了严重得不能再严重了的伤,恐怕还不如人家严铁生那个样,哭得更伤心了,趴在夏渊“木乃伊包装”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夏渊难受地一脸窘迫,安慰着老师长:“您别哭您别哭,你看你这鼻涕都流出来了。我给你纸,啊那里不方便擦那是纱布,唉别,这腿断了断了。老师长我真好着,您喝我媳妇煲的鸽子汤不,手艺不错,我几十年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唉放心那黑色的是烧焦了的鸽子腿。放心不影响你生病,她压根就不知道放盐……” 在门外隔着玻璃偷看病房的贾思琪憋着一嘴坏笑,用眼睛瞥着夏渊求饶的眼神,使了个眼色,硬是不让夏渊从“木乃伊”里挣脱出来。 第48章 小果儿是谁 贾老太爷总算是从贾思琪那放肆的大笑里回过神来,本来还有几个旁听的小辈在旁边听着贾老太爷跟贾思琪的对话,被这一阵笑吓得硬是躲进客房里洗洗睡去了,估计今晚上还得上演一场贾思琪一脸坏笑好像要算计谁的噩梦。 “说你疯癫你真失心疯了!”贾老太爷不得不瞪眼看着贾思琪,但明显自己那点年纪的威势对自己这个几近成精的孙女没什么用,无奈地哼哼,“也不知道你哪儿找来夏渊这么个好孩子对你言听计从的。” “就山区里去打猎呀。外面说得一部分也没错。”贾思琪眯眼笑,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到处撒野的日子,“窜出头野猪,我刚想上去展现一下我那点瞎练的真气,结果夏渊一脸傻笑着上去就把野猪给掀翻了。我当时就傻了,心想怎么还有这么一个活宝,仔细看看长得也不磕碜,挺合我审美的,就顺手勾引了下。我就勾着他下巴,眼睛看着他,说你要不要跟我出村子。他估计被我的美丽和魅力慑服了,就下定了决心要跟我出村子。后来的事儿,爷爷你都知道了。” 贾老太爷听着贾思琪娓娓道来,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有句老话说越活越小,虽然贾老太爷在家里说一不二,可平时大部分事物给了贾思琪的他也有了许多娱乐的时间,打个太极搓个麻将几乎是每日必备项目,时常还跟秦家那几位虽然跟自己差了一辈却依然已经年过花甲的老头子称兄道弟,在棋桌上杀得昏天暗地。只是一般昏天暗地的都是自己。如果说秦家那群老头子评个臭棋篓子,贾老太爷明显可以列在首位,而且是那种输了还要耍赖把棋局搅乱胡搅蛮缠的那种,以前最大的乐趣是跟老婆斗智斗勇藏香烟和抽香烟,藏着抽着就过了几十年,可惜老婆没这么好的服气先撒手人寰,看不见这儿孙满堂的样子,不过……这么多混账后辈,说不定老婆那个较真的性格活到今天也早晚得气死。 没了老婆之后贾老太爷也就不抽烟了,说起来自己都不知道以前为什么那么爱抽烟,谈不上烟瘾,可能只是喜欢跟老婆斗智斗勇的日子,那些年头在101岁的人眼里,其实一晃就过去了。说不定哪天睁眼闭眼连自己都进了黄土包包,每年在墓碑前回来吃着贡品看一群王八蛋后辈假惺惺的哭估计也是挺有意思的事儿。贾老太爷没什么放不开,要说放不开就知道这个孙女贾思琪还有重孙女夏岚。人都说女儿像父亲,不知道贾思琪是不是就遗传了这点散淡对各种事情都有些满不在乎的性格,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贾老太爷有些乏了,贾思琪扶着他缓缓地进房间,老宅楼层不高,只有两层,但主卧一一般都在两楼,不过在贾老太爷日渐苍老下来,贾思琪怕上下楼没人看着这个不肯要仆人前后伺候着的倔老头摔着,于是主卧也就搬到了一楼,还为了防止一楼潮湿在地板下着实做了一翻功夫,又是铺地暖又整修了把地板抬高了一些,在下面放了隔开潮湿的板材。 贾老太爷在搀扶下迈过卧室那道虽然不高但依然需要抬腿跨过去的门槛,贾思琪看着门槛又想起自己当初想要把这门槛给砍了方便老太爷进出被斥责的样子,心想得找个时间偷偷地砍,免得老人跨门槛摔伤,人老了,经不住一次意外。 在床shang坐下来的贾老太爷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贾思琪的眼睛知道她那点鬼心思,拆穿道:“你别给我憋那么多坏主意,老宅就是老宅,房间没了门槛成何体统,不成了不三不四了。” 贾思琪陪笑着说是是是,事实上她才不在乎贾老太爷怎么说,之前没砍这门槛也不是因为老太爷的斥责,只是当时老太爷身体还算康健,健步如飞像年轻小伙子,又赶上怀孕生夏岚,这一拖二拖就忘记了,现在想起来,这事儿也过了二十几年。 “那个孩子……客房睡着?”老太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睡着呢。医生看了,说这孩子自己医术厉害,受伤时候就把经脉理了一遍,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就是可能会有些疼,得好好休息几天。”贾思琪笑道。 “那就好。人家救了你家小果儿,是得好好谢谢人家。”贾老太爷温和笑道。 贾思琪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下女儿估计心里装不下别人了。”。 贾老太爷的小果儿,贾思琪的女儿,自然除了夏岚没有别人,小果儿是当初夏岚小时候的小名,只是现在鲜少人再叫,就连贾思琪也不会用小果儿来称呼夏岚了。只剩下贾老太爷还乐此不疲地对着夏岚笑眯眯地对着来看望他的夏岚像是看一个孩子道:小果儿呀,又来看太爷爷啦,今天要跟太爷爷下棋吗?然后夏岚就会撇撇嘴道:太爷爷,我们去游乐园,然后带着一个九旬老人傻傻地在外面打电玩、玩旋转木马。夏岚脱线的那点劲真像她母亲贾思琪。夏渊还教训女儿不要带着贾老太爷去那些地方疯玩,只是贾老太爷也经常玩得尽兴,还能跟秦家那几个老头子炫耀我重孙女带我去游乐园“新潮”了一番,这让年岁尚且不能当上太爷爷的几个老头子羡慕嫉妒恨着。夏渊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老人的身体更多取决于心态,多走走多看看,总是好的。 贾思琪想着录像里让她吃了一惊的监控录像,想着一道猛烈的真气隔空发出打中那道劫持着夏岚的杀手的样子,那位叫叶萧凌的年轻后生竟然能在这个年纪打出就严铁生在四十岁那年才能发出的劲力?要知道,严铁生横空出世已经是打破了七个家族所能理解的常规了,二十几岁就从军工上擢升中校,到三十岁已经是龙组的一把手,在这个位置坐了四十几年,不靠任何情分和关系,都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地位,就连被七大家族成为“雄鹰”的夏渊天赋都比严铁生差了一筹。 而又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的修为,如何让人不心惊呢。 第49章 狼性凶狠 回想着叶萧凌打出那一拳救下夏岚之后晕倒再地的样子,贾思琪皱了皱眉,恐怕在女儿心里,真得钻进叶萧凌这个死胡同了。 “放宽心,当初我不同意你跟夏渊走到一起不是你也没听么。为人父母,现在知道那点苦楚了?”贾老太爷却显得并不在乎,“我看那小伙子挺好的,听季林说过,这儿子,心眼好三观正,季林送他整个季云集团都不要,连一千万都拿去捐给了慈善基金。夏岚能跟这年轻人走到一起就走,走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这个当妈的,教教她别让她吃亏就行了。” 贾思琪摊手摇头道:“我怕现在说什么不吃亏,她也听不进去了。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她呀,疯癫是随我的,可是还跟他爹学了那点心软。恐怕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点三从四德,更别说保留那点自己的理智了。” 贾思琪说夏渊心软,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于说自己心硬,但贾老太爷确实无可挑剔贾思琪的那点独立性格,大院里孩子都是聚拢成派,有些荒唐点的小屁孩儿已经知道调戏姑娘家了,贾思琪当时又正是水灵的时候,自然更多受到那些个孩子的亲睐,调戏两下总是常有的事儿。可贾思琪从来没有哭哭啼啼地回来找过自己,过了几天,等贾老太爷再找手底下的人问贾思琪情况的时候,却发现贾思琪无比威武地把整个男孩子群体慑服在脚下,恶狠狠地调戏着这群敢调戏她的小屁孩,说道谁要做你们谁的女朋友,现在老娘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女王!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明白么!一群孩子推推搡搡地挤在一起神情惧怕地看着虽然并不比他们大几岁但已经已经从能从眼神里读出那股子野狼般凶狠的贾思琪,耷拉着耳朵稀稀拉拉地回应着:是!贾思琪不满意地看着他们,呸了一口道:给老娘喊响点!没吃饭呢吗!这回男孩们整齐地喊了一声,算是让她满意了。 贾老太爷终于从一个男孩子口中问出了贾思琪做了什么。原来贾思琪被调戏之后并没有哭,反而是回家拿了根棒球棒来,实心的棍棒,成人拿着都觉得有些重量,可是贾思琪一个孩子小小的身躯扛着那根球棒挨家挨户地找到这些男孩子们,举着球棒上去就砸在他们腿上,听着男孩大哭起来,就一巴掌打在头上,恶狠狠地道:哭什么哭!调戏我的时候怎么不哭?以后听不听我的话?听不听?听不听?听不听?每一句听不听后就打一巴掌,如此凶狠如野狼,咬牙切齿。贾老太爷当时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池中之物,而长大之后虽然多了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可是那股子狼劲一直藏在贾思琪心里,放出来就能咬牙切齿地见谁咬谁。 贾老太爷看着贾思琪沉思的脸,叹一口气,伸手拉着她坐下来:“你要记住,爷爷从来没指望过这个家族要多兴旺,爷爷只希望你们能过得都好。小果儿如果心软,扛不动贾家这根担子,你大可以放下来。让那群狼心狗肺的小王八蛋自己把这家糟蹋了,爷爷不心疼。何况叶萧……叫叶萧凌?是叶萧凌没错吧。这孩子年纪轻能有这种修为,品行又上佳,并不必非要阻止他们,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弄弄清楚,弄弄明白。小果儿将来如果真过着无忧无虑的小家碧玉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身在大宅门里是非多,亲、疏、嫡系、非嫡系,乱得一塌糊涂,就连你在家里都时常寸步难行。何况如果小果儿没有那点骨子里的硬气,给了她担子反而是害了他。爷爷自认活不了几年了,日子都得算着天过。能给你留下季林和楼之敬两个人就已经是最后力所能及的事了。对季林你要用他信他,而楼之敬,你要用他防他。我只能说这么多。” 贾思琪恍惚了一会儿,许久回答道:“爷爷我知道。季林讲信义拼搏半生,这次儿子差点死在意外里,心里那点锋锐等于被挫了半截,维持现状可以,但开辟疆土难以胜任了。楼之敬有能,却是条喂不熟的狼。” 贾老太爷看着贾思琪,再一次地确定了自己把家事交给贾思琪是正确的选择,点了点头:“有季林压着,楼之敬这条白眼狼还不会这么快跳到台面上来。可是允石那小子我看了,确实不是接他父亲班的料,季林家业后继无人啊,总有一天楼之敬要跳到台面上来,家里那群小王八蛋怎么能挡得住楼之敬那条狼?可有你这么个孙女,我又放心了许多。你告诉爷爷,不论跟贾凌说的那些话,如果夏渊真的被刺杀死了,你会怎么做?” 贾思琪看着贾老太爷,越沉思眼神越阴冷,她内心的那匹狼摆脱了枷锁,最后轻轻地道:“夏渊如果死了,我让李家上下都活不成。” “我该睡了。”贾老太爷打了个寒噤,孙女把这些想法真搬到台面上的时候还真是让他有些畏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些话放在心里就行。”顿了顿,又拍拍贾思琪肩膀,心里豪气万丈,“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爷爷放手随你做,贾家不做忍气吞声的懦夫,家业可以不要,家仇要报!” 叶萧凌是被肩膀到手臂的疼痛给疼醒过来的,诚如贾思琪请的医生所说会有些疼。但叶萧凌感受着半边身体如针扎一般的痛楚,肯定得呸那医生一脸,这哪儿叫有些疼,这都快让自己以为自己断了条胳膊,龇牙咧嘴地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总算那股疼痛适应了一些,或者说麻木了一些,审视了下装修十分精致的天花板,和自己身上盖着柔软舒适的真丝被,总算大概知道自己躺的不是医院,不然这个时候就得有个戴着口罩像在上演寂静岭的护士举着硕大的阵痛静静地说:“你醒了,来打针。” 打你一脸的针啊。叶萧凌赶紧把这想法抛出脑海,好歹也该想点制服小护士诱huo自己的桥段,就比如说老白在宿舍里整天放的爱情动作片,天天引起整个宿舍乃至隔壁宿舍一起聚拢成团的观摩,品头论足和口水直下都是大学单身牲口的拿手好戏。 老白不务正业,整天泡妹子自称情圣,一个学期上课跟上泡吧的次数差不多,听说他学医的原因是为了能在医院里整天跟小护士眉来眼去,反正他爹对他也是放养的态度,似乎是相信浪子浪够了会回头,或者压根就觉得老白烂泥巴扶不上墙,也从来没听他老爹责备过,况且老白手上还捏着自己老爹外边包着小蜜竖着彩旗的把柄,想来有其父必有其子,相互之间都有那么点爱好。 虽然老白成绩整天卡在及格与不及格之间,不过他深谙“临阵破枪不快也光”和“不作弊等于坐以待毙”的道理,考前彻夜复习趁着吞咽进食道还没进胃里消化排泄掉的那点叶萧凌帮划出的重点,加上半身的小抄风sao地走出考场在小道上一扭一扭,梳油光发亮的头发,穿着lee的外套af的裤子adidas的板鞋,腰间lv的皮带扣闪闪发亮,在别人还在食堂里跟大妈争论着青椒炒肉为什么全是青椒,肉包子里为什么塞着豆腐的时候,老白就已经随口就吐出诸如“兰竹轩”、“鹤嘴搂”等等在学生眼里可望不可及的中式餐厅,带着勉强及格的成绩和宿舍一棒子人浩浩荡荡地去搓一顿,想来没少让其他宿舍的人眼红,不过303宿舍向来团结一致,别人也插不进来,眼红也只有眼红的劲儿。 至于带着软妹子,老白也十分讲究,专门找点有情调的小资餐厅,例如“el willy”、“yasmine's”,价格虽然也不便宜,但好歹布局温和,灯光像是妩媚的舞女在心里舞蹈,无声胜有声,就属于这种类型了。趁着女生收下捧花吃点西餐的当儿,老白顺势就在这样宁静又温和的环境下表白,大有暖男风范,原本只是中上的脸在女生心里也上升到了“都敏俊”那个地位,基本上答应做女朋友也就十拿九稳了。 第50章 你还好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叶萧凌感觉疼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闭上眼睛以内视检查了一遍经脉,确认只是崩裂伤,而不会对将来有什么后遗症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否则自己英年独臂,难道还真去当那骑雕的过儿?先不说没有雕兄,自己都还是个处男,算上在一起没多久把自己甩了的李青梅,似乎自己也没在感情路上吃过多少米饭,比起老白那牲口一样的更换速度,恐怕连人家的吃过的盐巴都赶不上。好在英雄救美应该还算圆满,虽然夏岚不知道哪儿去了,不过自己能安然地躺在这个房间里,想来跟夏岚家里脱不开关系。 “叶师兄你疼么?”耳边传来了夏岚熟悉的声音,叶萧凌有些艰难地侧过头,突然发现脸上挂着笑的夏岚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叶萧凌愣了一下,心说我去咧。你是藏在哪儿能一下子冒出来的。可是是他有些辛苦地翻了个身仔细端详了下夏岚有些散乱的发梢,红彤彤的脸蛋和自己床边那个虽然很淡但并非微不可查凹陷的痕迹,心里不由得一暖,夏岚应该是在自己的床边小睡了一会儿。 窗外渐渐传来风雨声,打在老式的玻璃床shang像是有人在轻声敲门,而因为雨水沾湿粘连在玻璃上的枫叶就是孩子的小手,再往远处眺望,一片昏暗的天色里像是一块黑布。距离他打出那一下凌空打半米的一次崩拳之后,应该也过去了许久,虽然在这个老式的宅子里并没有看见那种发条的大钟,叶萧凌猜测时间至少是凌晨一两点了。 “你还好吧?”叶萧凌有些关心的问。 “还好。”夏岚笑了笑,似乎对叶萧凌的关心感到十分满意,大大的眼睛上睫毛随着她喜动的纤细身姿微微颤动,“你呢?” 叶萧凌有些尴尬地看着夏岚深邃的眼神,感觉里面蕴含着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一直以来自己似乎就不是一个擅长理解女孩子心思的人,初中时候跟叶微曦如此,大学谈的李青梅也是如此。叶微曦曾在洒满一片星光的天台坐在栏杆上满不在乎地晃着双腿,好像背后并不是一片令人害怕的几十米虚空,素白的裙裾在风中飘扬,光脚穿一双帆布鞋,闭着眼睛好像在天空飞翔的白鸟。她说叶萧凌你想过将来么?叶萧凌挠挠头觉得这样深刻的问题实在不适合自己一个满身乡土气息的泥猴子回答,每日帮母亲做事,认真学习想着有朝一日走出乡村给母亲赚钱甚至找到那个混蛋父亲打得鼻青脸肿是稚嫩的叶萧凌唯一想做的几件事,看着从来都不太合群的叶微曦眼里却想到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上,随风飘散的芦苇,在风中摇呀摇,总觉得距离她很近但又很远。 这个时候叶微曦又说我不想在这里了。叶萧凌怯生生地问她你想去哪儿。叶微曦笑笑,长了张嘴又答不上来,只好有些难过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喜欢这里。 叶萧凌有些气馁,自己跟这个不同父不同母的姐姐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接近过。他沉默着一如既往,倔强地站在天台上固守着母亲教导的“不要做危险的事”,但看着叶微曦犹如白鸟的姿态十分钦慕。他还不知道,这样的钦慕,会在叶微曦坐上那辆在乡下看来十分昂贵遥不可及的奔驰后变成一种几乎深刻在骨子里的思念。叶微曦出门的时候母亲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叹了口气平静地跟叶微曦讲述成为人家家庭一员之后要乖巧,听话,懂事。晃了晃手,车辆开走的刹那,叶萧凌在后面奋不顾身地追起来,喊着叶微曦,叶微曦。他从来没叫过她一声姐姐。车辆停了下来,叶微曦从后座走下来,站在当时尚且矮小没有长高的叶萧凌面前,像只孤傲的孔雀,对叶萧凌说你别追了,我真的要离开了。叶萧凌傻傻地看着车辆从简陋的乡村小道上越来越远,终于觉得不光以前无法接近叶微曦,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在大学时候追求李青梅,或许就是因为她的眼睛像叶微曦一样有种如白鸟的飘忽,和那种一往无前的倔强。而现在的夏岚,似乎从眼底也透露出了这些东西,令叶萧凌感到十分不安。 “我可能也好多了吧……”叶萧凌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她,下意识地避开夏岚那双仿佛能说话的大眼。 于是冷场。两人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对话该怎么继续,房间里弥漫的气氛让叶萧凌和夏岚都十分尴尬。 夏岚想了想,找了点其他的话题问道:“你哪里学来的真气?从来没有听说过。” “以前在村子里遇见一个很没良的算命先生,整天在村里张着缺门牙的又黄又臭的嘴,成天看见我就追问我孩子呀,你要不要跟我学点东西呀,你这么好的根骨,不跟我闯荡江湖可惜啦。然后我妈就从家里拿着扫帚追出来,追着那算命先生边追边打,大骂老单你个无赖,别给我瞎闹,滚一边去。我觉得有趣,就悄悄地跟他学了点东西。”叶萧凌想着编了一个理由,虽然最后一句有些不实,但缺门牙的老单却确有其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家人,只知道他来这里的时候就缺了两颗门牙,举着个算命的旗子,一副江湖骗子的样子白天霸占村落时常被用来晒萝卜丝的石桌凳,晚上这个人似乎就睡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叶萧凌偷偷跟着去过,发现在那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中心不知道怎么被他开辟出一块如茅草屋一样的地方,头上用芦苇编织成顶,底下铺着干草,倒是颇有冬暖夏凉的样子。总而言之,一个老无赖就这样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扎根落户了,山村淳朴人多,老单白天骗骗算命钱把那些个晚上钓钓鱼,看起来生活倒挺滋润。 不过叶萧凌倒是也没说错一点,自己确实跟老单学过一些本事,甚至可以说对医学的兴趣就是源自于老单,虽然老单在村子里像个无赖,不过在缺医少药的村里,一个会医术的老无赖确实能派上许多用场,所以乡村里整天吊着笔杆子对着几亩欠收天整天愁眉苦脸的村支书见了老无赖也得和和气气地说两句,顺带对正跟老单学医术的叶萧凌也多了许多关照,摸摸他头仿佛叶萧凌就已经是前途无量的医生。当然,前提得是村支书永远不知道村子外的医生其实上班累成死马还得当成活马去医人,一年也赚不了多少奖金还得承受无尽的职称路程就是了。 夏岚倒是津津有味的听着,让叶萧凌怀疑他是不是躺在床shang唱点白烂歌曲ppap之类的都会一脸欣赏的啪啪鼓掌。听着叶萧凌让她保密的请求,活泼的她满口答应。 第51章 同床共枕? “要是你可以变成一只动物,你愿意变成什么东西?” “我想想啊……嗯……我应该想变成一只猫。”夏岚眨眼。 “为什么?因为可爱?” “不,变成猫之后我就可以想睡就睡了……” 跟夏岚闲聊这样的话题其实是十分有趣的事,因为夏岚似乎天生就是个肢体艺术家,当她说到想睡就睡的时候就真的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趴在面前,嘴里还欢快地模仿着猫的咕噜咕噜声,令人忍俊不禁。可能是这样的姿态早就了她这样跳脱的性格,也可能是她跳脱的性格造就了她这样的姿态,总而言之,叶萧凌看着夏岚憨态可掬的样子,从心底高兴能认识这个喜欢说白烂话、活泼、闹腾却又在某些时候显得十分体贴的姑娘。 在床shang醒来让叶萧凌有些睡意索然,疼痛更是让他不能安然入睡,跟夏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莫城她喜欢的餐厅聊到自己当初为什么学医,又从喜欢的书籍聊到乡下的风光美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在渐渐地缩短,产生一些心有灵犀的默契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听过sia的chandelier么?”叶萧凌问。 “听过,不过我更喜欢久石让的千与千寻钢琴版。当然也不是说sia的歌不好听,只是感觉我还是更喜欢那种暖心的、治愈系的。当然还有那种傻乐的,嗯比如……大张伟?”夏岚眯眼笑,轻声地唱着,“biu biu biu biu biu 反手一枪 biu biu biu biu……然后我就莫名的很开心啦。” 叶萧凌被一连串的biu biu biu给逗乐了,夏岚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够让周边的人开心起来,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觉得这个女孩似乎是没有忧愁的,在她身边的圈子里,也都是像是林秋这样脱线着喜欢哈哈哈笑的朋友。 “暖心治愈系的歌曲我也听过一些cyua的歌,例如grenzlinie、a letter……” “我知道我知道。”夏岚打断他,欢快地道,“cyua就是那样一个温婉的人吧。所以她的歌不论是慢还是快都有那种骨子里如水一般的柔和。” “夏同学是不是在家里经常看动漫?”叶萧凌偷笑着道。 “有呀。小时候我还特别喜欢蜡笔小新里小白离家出走的那一集。”夏岚嘻嘻笑着,模仿蜡笔小新的声音,好像自己就是那个长不大的死小孩,永远在状况之外,“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呀!小白!” “你是不是困?”叶萧凌看着打哈欠的夏岚,有些心疼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孩陪着他熬夜,“要不要上来躺会儿?” 说完叶萧凌就后悔了,孤男寡女的,躺在一张床shang叫什么事儿?何况这里是夏岚家里,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跑进来一男一女,一个叫伯父一个叫伯母,到时候叶萧凌说伯父伯母我在跟夏岚进行友好的讨论,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保证!然后伯母捂着脸啜泣着出去了,伯父黑着脸上来,手上亮出一根铝制的棒球棍,凶神恶煞的,骂到:还解释什么呀!不用解释了!老子打断你小子的狗腿!跟我女儿在老子家里瞎闹!那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啊…… 但夏岚是真的有些困了,又怕自己离开了没人照顾叶萧凌,心一横下定决心,红着脸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脱了鞋钻进被窝,挺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叶萧凌身边,闲着的眼睛上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有些楚楚动人的味道,吹弹可破的皮肤在灯光下如玉石般晶莹剔透。 “你……”两人同时紧张地异口同声,又同时沉默。然后夏岚轻声地道,“你……先说吧。” 叶萧凌全身僵硬,张口就显得局促的样子,看着夏岚颤抖的睫毛,原本想说的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想了许久也没能想起来,随口说个话题想要打破这样的沉默:“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夏岚依然闭着眼睛,或许是不敢睁开,只是从两颊直到耳根的红色暴露了她此时的紧张,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回答道:“我太爷爷是以前的zhong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国解放那会儿,我爷爷就在阅兵仪式的队列里。” 简单的一句话,简单的一个职衔,但在那个简单又不简单的年代,谁能知道那一代的人们经过怎样不简单的奋斗与拼搏才能打出一个现如今和平安稳的现在,而叶萧凌吐了口气,终于知道了夏岚隐藏着的家世,对那样昂贵的小区,对这座古朴程度几乎是把文化底蕴和年代气息都融汇在一起的老宅释然了。 “你要不要睡会儿。”叶萧凌避而不谈夏岚隐瞒家世的事情,轻声问。 “没事,只是有点困,但并不是很想睡。我躺会儿就好了。”夏岚伸手关上台灯,整个内室内登时漆黑一片,只剩下窗外稀稀淋淋的雨声在敲着玻璃,让叶萧凌也有些昏昏欲睡,沉默许久,又听见夏岚在耳边说话。 “其实也不是想故意骗你啦。只是觉得可能会吓到你,所以就先没说。” 叶萧凌笑了笑,他倒是真没有怪罪夏岚:“我知道,我没怪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这么显赫的家庭,说出去要么就是被人以为在吹牛,要么就是把别人吓着。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还有就是别人的阿谀奉承刻意逢迎?”夏岚说出了叶萧凌没有说出的部分。 “我是根木头,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做朋友就做朋友,不会想那么多。” “也对。你连季伯伯给你的好处都不要。” “果然你跟季羡林是有关系的。”叶萧凌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笑道,“所以你才没有直接走过来看看,而是躲在那条小道里偷听对吧?” “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说了没怪你。” 过了十几分钟,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传来夏岚又气又急的声音:“你的手放哪儿……” “哦哦哦……对不起,我有点迷迷糊糊的……” 贾家老宅客厅上的气氛跟之前有些变化,贾老太爷老了,熬不得夜已经躺在老式木板床shang睡熟,发出微微的鼾声。而客厅上贾思琪正坐在原本贾老太爷的位子上,两旁坐着因为赶急赶忙而来而导致头发散乱风衣双肩托着雨露显得有些狼狈的季羡林,还有坐在对面正在绘声绘色说着色qing小笑话的秦世杰,出奇的是,在这样各个家族都剑拔弩张的时刻,秦世杰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反而全身放松着像个路人,瘫软在红木椅子上,一只手拄着把手把整个身体支撑着,笑话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嘴角笑意也越来越浓:“有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太胖,要去减肥中心。一去减肥中心对前台小姐说小姐我要减肥。那女的哦了一声,说先生你要减肥是吧。男人说,你们这个减肥怎么算法。小姐回答说我们减肥是这么算的,有五百的;有一千的;还有一千五的;先生你要哪一张减肥。男人觉得自己也没试过对吧,然后说,那这样好了我来个五百的好了。于是就去交钱了,哎五百块就给出去了。小姐继续说先生谢谢,这个钥匙给你,你走第一号门进去,要注意哦里面很宽敞的,我们这个减肥很有规模的。男人道谢走到第一号门面前插钥匙把门打开了,进去一看一个女的坐在高脚椅上,穿着三点式的比基尼。小姐对他笑道: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他追着跑了好久,总算追上了,也嘿嘿嘿了,回家一称,还真瘦了五斤。高兴得走了。第二次他有去了,前台小姐跟往常一样地说:说先生你要减肥是吧。他说上次买了个五百块的,这次就来个一千块的吧。前台小姐把钥匙给他,说,先生谢谢,这个钥匙给你,你走二号门进去,要注意哦里面很宽敞的。男人道谢把二号门打开进去了,进去一看又是一个更漂亮的女的坐在高脚椅上,身上什么都没穿,对着他说: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他又追着跑了好久,总算追上了,也嘿嘿嘿了,回家一称,还真瘦了十斤。这回他高兴极了,过了几天他又来了,小姐刚要给他介绍,他嘿嘿笑着说不用介绍了,我都懂了,这回给我来个一千五的吧。前台小姐照常说谢谢先生,你拿着这个钥匙从三号门进去哦。他心想五百的和一千的都那么不错,那一千五的得有多好,说着就打开了门进去了。里面坐着一只母猩猩,对他说我追你,如果我追到你,我就把你嘿嘿嘿……”说完,秦世杰淫dang地笑了起来。 贾思琪满头黑线对季羡林道:“我可以打人么。老宅有一根我珍藏的棒球棍……” 第52章 我拿球棒去 秦世杰喜欢说色qing笑话的爱好应该在整个西北圈子里人尽皆知, 季林尴尬地笑了笑,摊手表示对秦世杰的作风无可奈何,“这话你最好跟老太爷说去。” “别这么冷淡嘛。你看看人生多无趣,就需要这点幽默细胞来调节调节,笑话就是一大乐趣。”秦世杰懒洋洋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悠哉悠哉的样子,“就算黄了点,一句话叫食色性也,做人活不出自己的特色,跟大江大河里长得千篇一律成群结队的小鱼小虾有什么区别。” 贾思琪用眼神做机枪对着秦世杰扫完一个整个弹夹,道:“我谢谢你了,我们都是大江大河里的小鱼小虾,都长得一模一样,有鼻子有眼,不跟你学当飞往大河里跳的癞蛤蟆,整天呱呱呱的讲你那黄色小笑话。” “谢谢夸奖。”秦世杰对贾思琪把自己比成癞蛤蟆却丝毫不以为意,耸了耸肩道,“这种时候,我们不说点黄色小笑话调节情绪,还能干嘛。什么都干不了。出了这种事儿,我们只能装作不知道,还要在偶尔遇见的时候依然跟平时一样熟络,哪怕人家找了那个鬼影子杀过夏渊,但毕竟没成功。难道我们要借势翻脸,你,我,贾家,秦家,谁能承受这波大风大浪,这道理不用我说,你自己都清楚得很。” 秦世杰抚摸着光滑的红木扶手,赞叹了一声贾家老宅家具的优良,把茶几上的陶瓷茶杯端着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老太爷珍藏的普洱?今天有福气。当然我是有点可惜夏渊好好活着,如果夏渊遇刺死了,说不定我还能跟你来个二婚娶你这个俏寡妇拉着秦家跟你一起疯一把,把老李家翻个底朝天。” “人家都说我疯疯癫癫,我看你比我还疯……”贾思琪捂着头觉得异常疼痛,“我们能回归正题么。” 秦世杰又喝了口普洱,满足地咂吧嘴,突然坐直了:“那就说说正题,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大概有四点。第一点,防范老李家那个疯子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就不用我多说了,贾老太爷手下那些个家族老人,还有我秦家的那些个人,都该重见天日。但不宜过多露面,要外松内紧。这一次抓不到他李丰的把柄不代表下一次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不管李丰是假疯子还是真疯子,我们要想办法抓到他的痛点,光防范住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是不够的,千日防贼不如千日抓贼。该抓住的点必须得抓紧。” 季林点了点,道:“贾老太爷手上那批人也是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事儿思琪你得找老太爷做主,没有老太爷发话,那批人桀骜不驯恐怕使唤不动。” 贾思琪点点头,看着秦世杰带着意义不明笑容的脸,道:“虽然听着要用家族的人做诱饵让人不太舒服,不过没毛病。那第二点呢?” 秦世杰却没有立刻回答,卖了个关子:“你觉得李丰这个人如何?” 贾思琪想了想,道:“老谋深算,但做事出格,还有就是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秦世杰一笑,并没有对贾思琪对李丰的评价发表意见,秦家虽然没有贾家老太爷那样的人物,可是子弟众多都还算是争气,整个局面上能提供讯息的人却要比贾家多得多。这就像一盘棋局上,虽然人家已经在一块有所根基,但毕竟自己家族闲棋够多,真要某日把这些棋子都连接起来,几乎是瞬间就能在这盘棋局上打下半壁江山。在来贾家老宅之前,秦世杰特意让秦家里的人把对李丰印象都写了一遍,一人一张a4纸,累积起来就有一大摞,可是他却并不心浮气躁,而是一张不漏的仔细看完,还在笔记本上做了足够的摘抄,这些片面的信息足以构建出李丰人生经历的一个虚影,但他并不打算把这个信息全部告诉贾家。 虽说贾家跟秦家世代交好,甚至贾家圈外一些的人还有姻亲之盟,可是同袍尚且有相残时,每个家族的当家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底子?真如果能深入合作到那种地步,两家除非并为一家才行,否则亲疏难辨,内戚外戚混乱,谁能真的掏心窝子亲密无间? 秦世杰分辨了一下贾思琪的评判是否有所保留,还是真的对李丰知之甚少,但可惜的是贾思琪深邃的眼神就像是一口望不见底的井,佩服贾思琪的定力同时也自嘲了一下自己的试探太过无用了。贾思琪在偌大一个贾家当家做事这么多年,如果没这点定力,恐怕早被贾家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外戚给吃了,怎么可能让整个贾家在三代都不成器的情况下依然商场有季林楼之敬军内有夏渊如日中天? 洒然笑了一声,秦世杰把自己的底子透露了一点,算是放个诱饵:“我查过李丰的一些事情,这个人不简单。恐怕比你想得要稍微复杂一些。虽然做事出格,说话不真,可是李家大院里,对他俯首称臣的那两位那一位是容易糊弄的?三年前他全盘接手李家,闹过一场内斗,李家除掉了几乎全盘掌控渝阳实业的周大同,外人说是李家老头的手段,但我查了查,那一年李家老头病得不能起身,整天插着氧气管,不可能有那种余力。” “你是说,这件事情不光是李丰一个人的主意。还有另外一边在做推手。”贾思琪若有所思。 秦世杰放下茶杯,有些笃定道:“向来站在李家那一边的楚家没有帮他,但肯定有另外一拨人跟李家有勾结。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点,查不清楚到底哪一家帮了李丰,就像是背后趴着一条毒蛇,无声无息,让人脊背发凉啊。” 贾思琪对秦世杰透露的底子十分满意,只不过脸上依旧不起波澜,轻声对季林道:“季叔,得麻烦你联系王洛图,查这件事情他擅长。何况恶心一下李家这种事情,他挺乐意干的。” 季林笑道:“他倒是真不是个君子,跟我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等不得十年,李丰恶心了他两次,他得一次不拉的恶心回来。行,我会联系他跟他透个底,不过我不能全说,得让他自己查到这个点上。” 秦世杰惊讶道:“王洛图?王家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关你什么事儿。”贾思琪眼睛一瞪,晒着秦世杰转头对季林道,“别管他爱不爱听,底子全投给他,这人情他欠也得欠,不欠也得欠。老娘没心情顾着他那点小九九。这局势乱成这样,他想作壁上观?没门!”平复了一下语气,贾思琪继续道:“那第三点,你继续说。” 秦世杰啊了一声,却笑着道:“你都不给我多点底子,这事儿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痛快。第三点反正是由我秦家全权处理,就不告诉你详细情况了,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不过第四点,我必须得说说。” “有屁放!” “第四点就是我能再说个笑话给你们听不?” “……季叔,你在这里等着,我拿球棒去。我今天不砸死这个姓秦的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53章 国士无双 秦世杰走后,没有他嘹亮的笑声,老宅客厅中的气氛明显凝固了许多,贾思琪皱着眉想着秦世杰说的信息:“你觉得秦世杰给我们透了多少底子?” “这我不好说,不过一半总是有的。李丰除了李家老太爷留下的人,还在家族外面有外援这个信息确实很重要。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个方向,不光防范李丰,还得防范其他如林家、赵家,或者是楚家内部有分歧的那个部分。”季林淡淡道。 “林家应该没有问题。他们跟王家一个做派,铁了心不参加这场争端。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未必就真傻站着什么都不做,当一头待宰的猪。可以跟林浪争取一下林家的支援。”贾思琪看着椅子上的那根棒球棒,有些失神,眼神飘忽不定,“想来李丰疯了这一回,从某种程度上还算是帮了我们一把,至少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跟林家和王家谈谈互助的问题了。” 如果说一直以来哪两个家族最怪,那一定非林家和王家莫属,从林家和王家逝去的老太爷同时发声说过林家和王家不参与党内争斗之后,这两个家族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其他家族保持着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既不疏远又不亲近。小五跟夏岚两人的青梅竹马就是这样政策下的产物。可是这么多年明争暗斗又岂是说不参与就不参与的?在所有人看来,王家和林家所说的不参与斗争只是一句老太爷们的想法,往好听了说是美好愿景,往坏了说就是痴人说梦,古龙小说中尚且有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是高耸的庙堂?可是偏偏就这样看似简单并且几近没有什么约束力的家训,但林家和王家几乎把这当成了教条执行。 那年贾家与李家竞争正火热的时候,就牵动了秦家和楚家分别站队在两个家族旁边,王家的领头人王昆仑也在这样激烈的争斗中不得不面临站队的考验,可是王昆仑却没有站在任何一方,急流勇退从此退出政党,竟然去北方苦寒之地混上黑道,还硬生生开辟了新的半壁江山。这也让所有家族都承认了林家和王家对待这句家训的严谨,同时王昆仑也从一个原本带着金边眼睛温文尔雅的学者,一跃成为七大家族里炙手可热的异类。 季林也有些口渴,端着已经冷了的茶杯喝了一口,对贾思琪要给他换一杯的举动挥了挥手表示并不需要,说起来季林自己身负万贯家财,可在这些享受方面从来都令人难以置信。早饭起来也不过只是一碗清粥一个白面馒头,好些的时候多煮个鸡蛋,家里也没有叫一个仆人,打扫都由自己一个人来,扫除、掸尘、擦拭,仔仔细细从未有一丝疏漏,有流传出来的消息说季林洗澡从来几近严苛地按照1分钟凉水1分钟热水1分钟温水,这种如苦行僧般的生活态度也让人匪夷所思,但季林却从来不以为意,“这些都不用着急,倒是叶萧凌的事情是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 贾思琪一怔:“他能有什么问题。” 季林默不作声地把茶水喝完,张口就切中要害:“公安录像,想来另外几个家族提取出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于国于民我们也不能做删除数据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否则后患无穷。可是不用明天早上,叶萧凌在二十几岁就能用出一拳凌空打半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圈内。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这倒是我疏忽了。季叔,还是你思虑周全。”贾思琪微微地恭维了下季林的深远思虑,换来后者轻轻地摇头,贾思琪点上一支烟,觉得一晚上整个局面混乱成这样,让她实在有些应接不暇了,“叶萧凌恐怕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就要暴露在七大家族的眼睛之下,除了严铁生,他是第二个有这样天赋的人。而严铁生成功开辟了一个完全独立于家族之外,只忠于最高领导的龙组。而一个真气天赋还要超过严铁生的年轻人,谁能保证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首当其冲就是现在急于扩充实力的李家,还有王家,都是我们的竞争对象。” 对于季林,贾思琪并不吝惜自己那点认错精神,事实上在她看来,如果季林不是贾家外人的话,恐怕贾老太爷就能放心把贾家家业给季林接手去了。贾老太爷曾经私底下跟她惋惜说羡林如果是我们自家子弟该有多好,贾思琪不置可否,但在心里却并非不认同老太爷的判断。 一个落魄教师,老婆给带了顶绿帽子,可他最后不哭不闹不怒,只是思前想后把这个整个问题想明白,最后拿出离婚协议书,跟老婆和和气气地签协议,然后第二天就在贾家老宅面前跪了一天一夜,硬是把贾老太爷从老宅里跪了出来,原本就很欣赏季林的贾老太爷却不敢用他,毕竟当时贾家局势动荡正值新人出头老人下退的时候,内忧外患层出不穷,只是吩咐厨房做了一碗长寿面,底下卧了两个蛋,算是个祝福,然后亲自端到跪着却依旧背直如松的季林面前,说我这里至少十年内不是你的容身之所,你得另寻出路。季林不悲不喜地吃完面,没有自尊自重地收下贾老太爷又递过来的一百万银行卡,狠狠地道了声谢,扶着贾老太爷进宅门,自己却最后看了老宅门槛一眼,拔腿就走。 就这么干脆地北上十年,打下一个季林集团,其中辛酸苦楚,恐怕只有季林自己清楚。商道鱼龙混杂,有人万贯家财进去却被啃吃得一点不剩,有人白手起家却能日进斗金,这些人并非个个都无能,可是在商道上厮混哪里只是能力二字所能包含的,交易是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简单事儿,可是在那两只手握在一起之前,得有多少人为其终生拼搏甚至舍弃一切?而下定决心闯荡的季林硬生生从无数有冲劲有家世有资历的人群中脱颖而出,搭上王家那位在北边号称王老虎的王昆仑,这一步踏上几乎在所有人面前几近一骑绝尘的季林走出了几乎让大多数人都只能仰望的步伐,狠狠地踩碎了豪门的门槛,在王家登堂入室吃上家宴年夜饭。 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季林吃完可口的饭菜,就端着那瓶五十二度的老牌子红星二锅头一桌桌地敬酒过去,让一众王家小辈都受宠若惊,按照季林当时的身份地位本已经不需要向这群王家孩子服软,可是他一杯一杯认真地敬过去,最后到王昆仑面前,一口饮完了整瓶二锅头,清澈的液体进了他的喉咙却如同刀斧刮着他的意识,季林跪下了,只说了一句:我得报答贾老太爷那一百万的恩情。 王昆仑深邃的眼神看着他,许久道:好,季云集团我可以原封不动的给你,我不拿走一分一毫。季林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地磕得王家上下心惊胆颤,然后道:王家的恩情,季林死之前都要还干净。 季林就这样带着季云集团上千亿的资产回了贾家,震惊了七大家族,而王昆仑那句评语也成就了季林威震京都的名声。 第54章 严铁生发声 贾思琪望着这个被称作国士无双的中年人,从他有些老态的佝偻身躯却看见了一座大山在面前巍然耸立屹然不动,把自己杯里冷掉的茶水倒掉,有些可惜这点茶叶,老太爷的爱好不多,除了下棋搓麻还有陪夏岚胡闹,就是爱茶。有句话说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也许贾老太爷一百零一岁的高龄也是得益于此。对于茶叶的经验,七大家族里爱茶之士并不少见,可贾老太爷敢说第二也基本无人敢称第一,而老太爷所藏的茶也十分讲究,仅仅只是刚才破例拿出给秦世杰品尝的普洱,仅仅一克就能在黑市卖出十万的天价,并且可遇不可求,然而贾思琪拿出来却并没有用好好的冲泡,丢尽茶杯里续上热水就算完事儿,如果熟睡的老太爷如果知道了都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从卧榻爬起来举着拐杖把贾思琪追得上窜下跳。可贾思琪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名人雅士,只是个有些疯疯癫癫喜欢玩闹的疯婆娘,自然没那心情静下来研习茶艺,对着名贵根雕做成的茶桌也只能望洋兴叹,怎么轻松怎么来,高兴就好。 季林没说话,贾思琪也不着急,喝着新倒的普洱茶喝着,味道味苦却又能迅速回甘,醇厚润喉,实在是茶中极品,可惜遇人不淑被自己暴殄天物般地瞎泡一气,想看看时间又想起老宅的大钟因为老太爷的睡眠浅容易被闹醒而松了发条停止运转,从手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上,七大家族有多少人彻夜难眠,李家是否彻夜在计划下一步,而秦世杰回去之后的第三点计划又是什么。 门外突然从风雨中走进来一位着一身西装打着黑伞的老人,略长的头发银白与黑交相辉映扎了个丸子头,走起路来一丝不苟,向贾思琪做了一个礼节,便到季林的背后在他耳根子胖悄声地说些什么。 季林听完点了点头,向贾思琪展露了一个笑容,似乎有些事情打开了乌云见到了青天,而事实上,季林接下来的话也确实充份地诠释了这一点:“严铁生发声了。这件事情不用我们去头疼了,反而另外几个家族会更头疼。” “这关严铁生又什么事儿?”贾思琪一愣,片刻后一瞪眼道,“他要召叶萧凌入伍?” 季林把手上已经喝干的茶杯放回茶几,这次他没有阻止贾思琪添水的举动,只是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谢,继而感叹道:“这个小兄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他安排好了,他已经见过严铁生,而且严铁生也已经早已经定了主意要把他弄进龙组,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严铁生就连夜跟龙组裁决委员会商讨决定了给叶萧凌龙组1队队员的身份。” 贾思琪手一抖把水倒得漫出了杯口,慌忙地抽纸巾擦着,一脸不敢相信地道:“他还真给得出手啊。小五三年,今年才刚刚进了龙组。” 季林轻声地道:“对严铁生来说恐怕都不是什么大手笔。我猜严铁生要给的位置就是他屁股下坐着的位置。” “他居然舍得把龙组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贾思琪说着,似乎没觉得自己称小屁孩有什么不妥,凶神恶煞的好像严铁生抢走了自己多好的宝贝疙瘩,“老娘还什么话都没说,他擅自决定个屁!真当老娘不敢拉着夏渊进疗养院把他揍成猪头啊!” 季林苦笑,觉得这位贾大姑娘一旦疯起来还真是……清新脱俗……严铁生什么位置?虽然对外宣称很客气,那是因为龙组地位特殊,都是隐藏实力的一部分,否则拉着一群修为惊人训练有素的在大街上跳广场舞给别人看有多少奇人异士能修习真气一拳打烂钢板么?都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的秘密,这些年龙组在外执行任务的风风雨雨不知有多少,如果世界真如那般和平,严铁生又怎么会整个小队死得就剩下他一人还双手被废? 不过季林想想恐怕这位贾大姑娘做出这种事情还真不稀奇,何况有那么一个惧内的夏渊,跟严铁生的小打小闹更是数不胜数,毕竟相互之间如果不牵扯公事,严铁生并不讨厌这位做事疯疯癫癫的贾家大姑娘,反而觉得贾思琪的真性情对他胃口,除了把夏渊拐走这件事情是他的遗憾之外,严铁生甚至会陪着贾思琪玩玩闹闹。如果不是严铁生一生刚正不阿,恐怕所有人都要以为龙组已经站在了贾家这一边,而不再是那隐藏在背后的尖刀了。 “严铁生自己也着急了吧。毕竟龙组现在青黄不接,手底下除了你家那位,就没有任何一人有能力担当龙组领头的角色了,他自己身体又不是全盛时期,年岁也不小了。就算真气修为能让他稳稳地活,可是被一群狼盯着屁股下那把椅子感觉不会多好。”季林深刻地分析着严铁生的处境,“可偏偏问题在于,夏渊跟贾家联姻等于就断绝了自己在龙组上更进一步的资格,这就像是一场考试,唯一通过的一个考生告诉他我不要上你这个学校我要回家种田。他必须得趁着自己还有这样影响力的情况下把接班人给选好。” 贾思琪倒并不反对季林的分析,但嘴里烦闷地哼哼:“我倒是不介意他把龙组第一交椅给我家夏渊,老娘就不用这么麻烦的算计来算计去,直接带着龙组把李家当土匪剿了得了。” 季林的嘴角抽动了下,哭笑不得地道:“小姑奶奶,就算夏渊做了龙组领袖,也没有出去把老李家当土匪剿了的道理……” “谁说我真要剿。”贾思琪撇撇嘴,道:“我就是幻想一下,哗啦啦啦放烟花一样把老李家烧得一点不剩,这样老娘就可以好好地在家里敷面膜了,熬夜是女人皮肤最大天敌好么……” 季林赶紧把话题纠正回来,感觉被贾思琪再继续带领着话题她会越说越兴奋,他可不敢高估贾思琪的正经程度:“但现在只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其他家族很难插手对叶萧凌抛橄榄枝,可也有两个问题。夏岚这姑娘那点小心思,你怎么处理?” 季林说的问题无疑是贾老太爷也十分关心的一个问题,而在商谈之时贾老太爷也似乎并不反感叶萧凌跟夏岚有写什么暧昧情绪,甚至还有把叶萧凌招揽进老宅做上门女婿的意思。但似乎这些事情的发生不光出乎了贾思琪的意料,恐怕贾老太爷在酣睡之中也并不清楚这件原本就会搅乱整潭水的事情在经过严铁生的插手之后更是变成了泥潭寸步难行。夏渊对在龙组这件事儿心服口服,对严铁生更是充分的肯定。因为仰慕或者是敬佩,夏渊自认 第55章 同床共枕的男生女生 一夜无果的贾思琪打着哈欠有些后悔在叶萧凌和龙组之间的事情进行了过多的商议。其实贾思琪自己也知道,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也商议不出结果来。毕竟看似一件只是情感上的问题却因为权力、权威上牵扯了许许多多躺在床shang休养生息的叶萧凌无法理解的部分,而这些部分甚至就连贾思琪都不能独断独行地全盘控制这个事态的发展了。 严铁生插手这件事情固然安稳了叶萧凌不会被其他家族所强行招揽走的顾虑,可是也把叶萧凌和夏岚之间的感情部分推向了另外一个极端。而叶萧凌最终是选择龙组的位子,还是选择好感在被叶萧凌拯救之后更是猛烈发酵成爱情的夏岚?贾思琪不敢断言,毕竟圈子里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几乎像是天气阴晴一样是生活常态。有人为一鸡蛋碗面的恩情半生风雨却不说半个苦字,有人坐拥金山银山却为了斗米之仇杀人越货,有人柔情百转千回却换得孤独终老,有人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却被人为一手权柄打进万劫不复之地。人心难测,贾思琪并不敢在这种地方有过多指望。 当然贾思琪在思考了季林对叶萧凌的评价之后,对叶萧凌也算是初步印象不错,一方面是季林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另一方面则是从描述中叶萧凌的一言一行并不让她讨厌。可嫁女儿又不是搓麻将,凭着感觉赌一把这种事儿怎么能轻易做? 况且在贾思琪看来,从家世、从品性、从亲疏来说,王武要比叶萧凌合适许多。如果王武与夏岚能结成同好,王家向来中立的站队就会改变,对贾家的将来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何况王武那小子在进军队之前虽然拼着家世在圈子里悠哉悠哉爱玩爱闹,却在男女之事方面有着严苛的准则,从不纵情声色,即使在七大家族的圈子内都是少见的独身主义者。至于他这个“独身主义者”到底原因为何,贾思琪用屁股想也知道,他那点小九九,怎么能瞒得过眼神犀利的她?小五暗恋夏岚的事情,一直在贾思琪心里是件有趣的事儿,就像看着一只野猫对自家养的白色布偶猫不停的示好,然而白色布偶猫却一副高冷不理不睬的样子,让贾思琪足够在心里长时间的偷笑。 “季叔,看来今天干等是看不出什么了。否则我在李家安插的暗桩早该有消息回来了。一种可能就是李家的动向他触碰不到,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在这种局面下传递不出消息来。不管那种,都不是靠着急能解决的。你先去休息吧。老宅我安排张姨专门打扫了一遍客房,你好好休息休息。静等消息就好。”贾思琪看着闭目养神的季林道。 闭目养神的季林睁开一只眼睛,又迅速地合上了,只是平心静气地道:“那你呢?” “我去看看叶萧凌,然后去医院看看夏渊。中午再补觉吧。”贾思琪答道,“厨房里应该熬好了早晨的白粥,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休息好了可以给我电话。老太爷昨晚熬夜,应该会在中午才醒。” 季林笑笑,睁开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并不避嫌,在贾家,他从来不在贾思琪和贾老太爷面前拘谨,看了看桌上的茶杯里还有些剩余的水,简简单单地一口饮尽,茶水的凉意在食道蔓延全身。他用手托茶杯着往老宅厨房走去。 “给我吧。我帮你拿。”贾思琪连忙起身道。 “虽说我是有些老头样子了,可还没有那么老。”季林笑着摇摇头,道,“你去看看叶萧凌吧。夏岚在客房里照顾他一夜。也该累了,年轻人不好饿着,也叫她来吃点早饭。” 贾思琪拗不过他,失笑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位季叔倒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没有王昆仑所说国士无双的距离感,道:“那好。季叔,麻烦你了。我去看看我家闺女。” 老宅说小不小,可毕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即使有些地方显得绕,可是毕竟客房跟客厅谈不上远。贾思琪路过老宅内种的竹林,清晨的朝露还在叶子上垂涎欲滴,雨天后的天空遍布着晴朗的蔚蓝与雪白的云团。空气清新,气温宜人,难得清冷的春季也有了点温暖的感觉。青石板的路面上青苔生长正旺。 伸了个懒腰用湿纸巾擦了擦脸,总算感觉疲倦和困意消退了一些。贾思琪轻轻地推开客房的门,正看见夏岚和叶萧凌同床共枕地酣睡在一个被窝里。或许是感觉到有些冷,夏岚纤细的身躯有些蜷缩起来,在叶萧凌的身侧如同可爱的猫,嘴里还留着涎水。 贾思琪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大喊出来:“啊啊啊啊……” 莫城郊区疗养院。 其实与其说是疗养院,倒不如说是个巍然耸立在秀美山川中心的基地,事实上这里的活动也从未停止过。即使这里原本是为了让受伤后的严铁生安享晚年的地方,有着一面如镜般美好、干净的温泉湖和出产地十分讲究的百慕大草坪。可是这些东西依然掩盖不了疗养院内如山峦般此起彼伏的控制塔,还有那片宽阔的停机坪所蕴含的力量甚至杀气。 即使在国内都没有几支大规模配备的战斗机连续降落之后,一架庞大如巨鸟的运输机在蔚蓝的空中切断云层,在空中不断盘旋了十几分钟,总算接到了停机坪已经情场完毕的信号,缓缓地在停机坪上降落。宽大的机舱从背后打开,从内部行驶出两辆破损严重仿佛随时可能会因为受损过于严重而熄火的装甲,冒着黑烟的发动机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让人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熄火。 可在机场上列队迎接的龙组红细胞行动小组却没有任何担心。因为在当先旁边正睡着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破旧装,帽子掉落在一旁露出一头乱造走啊的头发,闭着的眼睛连一丝颤动都没有,仿佛摩擦声、发动机的噪音,都不能干扰到他的睡眠。 “他是谁?”红细胞小组的二组是今年刚刚加入龙组行动组的新兵,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不免窃窃私语着。虽然他们都是各个精锐,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在真气上有一定的修为造诣,但他们进入到龙组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样强大的隐藏力量。 进入到龙组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在这里,就连当初最厉害的人员,也只是个跑腿小弟,在训练场偶尔看见挥汗如雨的一位壮硕男性,在自称小五的队长介绍下,知道他叫铁塔,而时常出现在军营屋顶上默然不语静静看天胸脯惊人容颜更是一众大老爷们晚上辗转反侧的女生,她叫廖晴。偶尔在食堂看见大口扒饭笑容真诚,话语平易近人,却时常接个电话被老婆骂得唯唯诺诺的妻管严大叔,居然是夏渊。至于那位能为他专门开辟出一片温泉湖,并且把基地改名成疗养院的那位龙组组长,他们极少见到,但在龙组训练几天之后也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严铁生。 第56章 端木长歌 年轻一代并不知道龙组在严铁生继任之前的龙组并没有在国家政务和这些门阀之间保持住平衡的位置,而甚至第一代龙组领袖因为出身的原因甚至还在大方向对家族门阀方面有所偏好。毕竟身为人总有亲疏,有或亲近或疏远的感情。即使龙组是一个执行组,并非在政坛上有多少发言权的组织,但作为一个国家隐秘甚至平日里需要用国安的牌子来掩盖身份的机关,一支包含着无数修炼者专门在国内外做一些隐蔽任务的军队,当他们参与到一些国事的商讨中时,谁又能真的否定他们的声音? 而严铁生却能够六亲不认,甚至在就任之后接二连三地把七大家族在龙组内的钉子一根根地拔了出去,只留下一些真正愿意为国付出的军人,并且在龙组之外选拔合适的新苗子带入龙组浇水抽苗,更是让整个龙组的强大与独立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可是七大家族如果有人提起严铁生,却并没有多少憎恶的情绪,反而是一种敬畏的目光想着严铁生严如生铁的性格,在七大家族的圈子内,严铁生竟然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横在了龙组之上,镇住了无数心思不端小鬼。没有人对严铁生做出评论,也没人有资格对严铁生做出评论,这位仅仅四十岁就因为军功打出元帅军衔的龙组领袖,在崭露头角之时,就以七大家族想不到的姿态傲视天下。 这样传奇一般的故事虽然在后来被一次巨大情报失误导致的悲壮战斗而宣告结束。在中东执行任务的老龙一组进入一座由恐怖份子把控的仓库,几成摧枯拉朽之势排除了整个仓库的恐怖分子,甚至没有动用一把枪械也没有让恐怖份子在混乱中哪怕开出一枪误伤到人质。就在老龙1组轻易地赤手空拳把仓库门轰开放人质出去的时候,仓库外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一片荒野之中,却是早已经如黄雀般在背后藏身两天的ul行动组。ul是u.s.a lineage的缩写,意思是美国天堂。 而这座天堂,要在中国尚且没有察觉到情报是诱饵的时候,把令国外胆寒的的龙组送进天堂。 尽管龙组战斗力十分强大,且老龙1组是严铁生亲自担任队长的整个龙组最高战斗标杆,可是在几乎十倍于自己的ul包围自己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要么战斗后死去,要么被俘虏而后被严刑拷打审问国家秘密。不约而同的,老龙1组向着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发动了冲锋。 这样的战斗无疑惨烈,可是龙1组战斗能力却跌破了ul的眼镜,他们非但击溃了正面最强大的ul1队和2队,并且几乎在整个ul还没来得及堵住那个袋子的口子,直到他们遇见了ul的那位领袖:那位,出手手下不留性命,并且从进入ul之后没有一次败绩的白皮肤男人。 而后的事情就在秘密档案中了,不过结果也基本上圈内的人都知道了,龙1组全军覆没,只剩下回来时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严铁生,半身骨头断裂,手指被真气击伤神经受损,内外出血。没人知道为什么严铁生在这样几乎能让普通人死上十次的伤却没杀死这位战友全数战死,身体受尽折磨的老人还坚持活着。这次事件也被龙组称作513事件,因为崇敬元帅,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视作一个禁忌,不敢在严铁生面前提到分毫。 昨晚送夏岚和叶萧凌到贾家之后立刻回到军营复命的小五虽然满腹心事,不过在龙组每日高压训练养成的习惯让他沾到枕头就很快清空脑子睡去,这让他在早晨显得神采奕奕。坦克开过平整的机场路向着机库开来,坦克上年轻人却依然安静地睡着,仿佛发动机噪音对他就像是催眠的摇篮曲。他目不斜视地看坦克越来越近,低声地对后排的红细胞2队道:“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到从刚从国外出任务回来的前辈们了。那位躺在坦克上的是我们的上级,龙1组的组长,端木长歌。30岁,职衔少将。” 一石惊起千层浪,没有见过端木长歌的红细胞2组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年轻就少将!还统帅当初元帅之后重建的龙1组,得是多变态的人……” “那岂不是说,如果夏渊中将不能升职到龙组领袖,就是轮到这个端木长歌了?” “那还未必……元帅不是在在委员会上要征召那个叫什么叶萧凌的入伍么?” “一个平民,都没有从军履历,元帅怎么可能培养他做接班人……” “看他一身破损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到底打了多大的硬仗……” “那两辆坦克这是从什么战场上回来,上面的那些受损位置根本不像是敌方炮火打出来的。反而像是有人赤手空拳上来追着坦克打一样!” 小五心里默数了几个数给这群新兵一个反应的时间,而后咳嗽了一声,红细胞1队标准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对着正在缓缓进入机库的坦克道:“红细胞1队奉命接手龙1组的后勤工作,请首长指示!” 红细胞2队队长刘长辉反应过来,紧张地带领着全队行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大喊道:“红细胞2队请首长指示!” 似乎是被大喊声吵醒,躺在坦克上的端木唱歌闭着眼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眼巡视了一番,看着红细胞两队的军姿都还算不错,点了点头。在坦克上坐起身来,戴上掉在坦克大炮旁的帽子整了整仪容,只是看了看自己一身残破的军装,在队列整齐军装笔挺如新的红细胞小队面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把这两辆坦克看着修修,如果受损程度超过50%就算了,让军需处那帮子人领走换两辆回来,至于用掉的炮弹、子弹、防护衣、汽油、炸药等等,我会给你列个清单,你一样找军需处那帮子王八蛋补齐,别给我缺斤短两,如果他说炸药基数用大发了,你就跟说这次卖药大发,让他找我说明情况,或者自己去查询任务报告。”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小五大声回答。 这时候坦克在机库完全停了下来,从打开的盖子里一个人探头探脑地钻出来,有些无奈地道:“头儿,那我们那台炸成渣没带回来的坦克怎么说……你光说把这两台换成新的,可下次少一台坦克出去怎办,我们倒是不怕在坦克那黑咕隆咚的舱里挤挤,可你下次还得睡在外边儿……” 端木长歌正低声地向小五拿了包烟,抽出一根塞进嘴里,没有拒绝小五殷勤地上来拿着打火机点火,吐出一个烟圈突然大骂道:“我特么哪儿知道怎办。还不是你丫说那那爆炸范围炸不到那台坦克的,结果等炸完了过去一看都特么成铁渣子了,你说你卖这么多回药,平时爆炸掐点总喜欢给我快个一秒两秒就算了,这回估错爆炸范围给我炸烂一台主力坦克,你还有脸问我怎办!巍子!老子哪天死在外边估计就是你这孙子炸死的!” 爬出坦克的巍子伸着胳膊腿,有些无奈地道:“头儿,你不能这么说,咱就没有一次把全部炸药全给卖了,你那计划好是好,把人家国土上炸出个大坑还把山石头给震裂了,把坦克闷在地下又被炸药炸了一回才烂的,这锅我真背不了……” 第57章 我饿得走不动道儿了 “扯淡……铁定是你个卖药的卖大发了,我就说把那个区域给炸上天,谁让把旁边山湿头给崩了……”端木长歌骂骂咧咧地说着,似乎有些心虚,“大不了老子写个报告再申请一台,要么就舔着脸找老头子哭一回,吗的老子那么多回在外面偷蒙拐骗弄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全被军需处给拿走了,还卖点药都得叫我看着基数,老子管特么的b级任务还是a级任务基数,我不管,这回是老头子叫我把这个任务时间缩短的,他不买这个帐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在一旁肃穆站立着的红细胞小队看着这个如地痞流氓一般的少将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全身僵硬着站着。 巍子伸手把坦克里的战友们一个一个地拉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偏过头翻了个白眼,道:“头儿,那是你要做的事儿,我们饿了,先吃饭去。你加油让将军给你报销坦克,争取死皮赖脸地再弄点装备回来。再来一辆主战坦克就算了,这也不是那种超大型的运输机,开个三量坦克进去已经差不多了,再开一辆你不嫌挤我嫌挤,反正对上ul那群王八羔子基本上坦克的作用就跟你妹的原味内裤差不多作用,振奋个精神还行,打架还不如把小手枪啪啪啪地瞎射……” 端木长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巍子,道:“我特么帮你们偷我妹的原味内裤容易么?你们这群见了母猪都觉得长得好看的王八蛋还好意思说没啥用!老子振奋你们的精神,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现在还我,老子不给你们了!说起来老子当初就不该跟你们打赌偷我我妹的原味内裤……” “别,好歹是个念想,我们先放着,什么时候真精神不振了拿出来展示一遍说不定我们就红着眼睛冲上去了。”巍子嘻嘻笑着,“嗯,那我换个说法,内裤比主战坦克厉害多了。这头儿你满意了吧。” 端木长歌吧唧像快橡皮泥一样瘫软在坦克炮管旁,无奈地说:“我真是见了你个鬼。”顿了顿,似乎灵光一现,突然精神振奋地坐起来道,“照你们这说法,那我就不找老头要主战坦克了,去给你们偷几条小廖晴的内衣去,嗯那胸脯,这些年越发惊心动魄啊。” “赞成……”跳下坦克龙1组组员们异口同声地说,嘻嘻哈哈地向着食堂浩浩荡荡地去了,只留下端木长歌一人坐在坦克上沉思着什么。 小五目视着龙1组队员们走远,小心查看了一下端木长歌的神色,确定故障检测可以开始了,也就招呼起来:“1队跟我检修这辆,大鹏!你带着2队去看看那辆,别让这群新瓜把坦克弄坏了!” 红细胞小队一哄而散,拾掇着扳手、羊角锤、尖嘴钳、六角各式各样的工具在拆卸起坦克外壳来。小五又看了一眼坐着闭目沉思的端木长歌,左手捧起零件盒,右手拿着零件单子向着坦克后方走去,路过时候却听到了端木长歌低低的声音:“小五,过来下,我有件重要的事儿要交代你。” 一阵风吹过,小五健硕的肌肉一片片紧绷,精神紧张地他放下零件盒,缓缓靠近端木长歌身边,心里不断揣测着端木长歌所说的重要的事儿,难道又有特殊任务要来?看这个阵势,好像这个任务只给自己一人独立完成。该不会是龙组晋级的考核吧。毕竟红细胞小队之所以叫红细胞,就是因为整只队伍其实就是龙组的预备队,经过训练的优秀精英如果能够得到赏识,就会被安排龙组考核而进入到龙组中成为龙组正式成员。所以取名叫红细胞,意思就是龙组的新血液库。而端木长歌身为龙1组的组长,从级别上来说是可以从红细胞小队提升人去补充龙组的人员的。 怀揣着即不安又兴奋的心情走到端木长歌身边,小五正了一下军姿,同样压低声音道:“首长,请指示。” “靠过来点……” “啊?” “把耳朵靠过来。不能被别人听到……” 小五小心翼翼地爬上坦克,把耳朵凑到端木长歌身旁,听见端木长歌看似沉稳实则带着哭腔的声音:“帮我个忙,我饿得走不动道了,那群王八蛋把能量棒全吃了,一根都没给我留,任务半小时奔袭了四十几公里,我实在不行了……” 小五哭笑不得地看着端木长歌,悄悄地扶着端木长歌向着食堂去了。 吃着热饭喝着热汤的端木长歌恢复了骂骂咧咧的小流氓性子,在食堂里跟龙1组组员们吵吵闹闹打成一片,不像是个少将领导,当个龙1组全组集体挖苦对象倒是再称职不过。炊事班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借着严铁生的光没有退伍而在这个“疗养院”里当起职业厨子,一辈子没有结婚,铁了心守着严铁生过日子。不过烧得一手好菜,向来是这里的军人们最受欢迎的成员。难得看见端木长歌回来,老脸满是皱纹的炊事班长也就下了死命令,按照他的原话说就是:“你们如果做不好人家龙1组任务回来的第一顿,今天晚上我就让你们扫地出门,将军的饭老子一人做了,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出去找个七老八十的婆娘晚婚养老!”所以整个炊事班的干劲十足,一点都看不出这群人的年龄最小的都已经有六十几岁。 “刘爷,再给盛点菜!”猜拳又是大败而归的端木长歌按照赌约两手端着满满当当的盘子在窗口对炊事班长刘能(没错是刘能我瞎取的打我呀)嬉皮笑脸,“怎么没吃上你拿手的梅干菜扣肉?我在外边儿三个月可想念你的拿手绝活了。” 刘能老脸笑得不停颤抖,就连老人斑都如花般绽放似得,接过端木长歌手上一堆盘子,道:“在锅里蒸着呢,猴急,过几分钟就上来了!还有,别叫我刘爷,将军一听就皱眉头,说我们是党的军队,不是老年代的上海滩杜月笙黑帮。” 端木长歌却一脸有恃无恐,道:“不怕不怕,咱也就是趁着老头儿不在才敢叫,最多他罚我,老头哪儿敢罚您呢,我告诉您,他那破嘴私下底就好您这口,没你做饭他活不了。” “那是!”刘能自豪地笑道,“我十八岁进炊事班,今年都七十岁了,军队里你问问谁敢跟我争做菜。都得老老实实地在我面前像个孙子。” “您强您强!等你什么时候退休我给你介绍个同样七十岁的老太太!包你满意!”端木长歌笑着,无视刘能作势欲打,端着各式菜肴到龙组饭桌上,大方道,“吃!我请客!” 龙1组齐声地喝彩,一群人也不坐着,围着小小的饭桌伸筷子吧嗒吧嗒七手八脚地抢菜吃。 端木长歌吃了两碗东北大米饭,就着刘能端上来的扣肉又吃了一碗,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对炊事班一群老人们道了声谢,挥挥手道:“我先见老头儿去了,刘爷你别惯着这帮兔崽子,你不知道,他们趁着我跟人家打生打死的时候抢着把库存的能量棒全吃了。他奶奶的。”又对着龙1组的组员们道,“你们吃着,等会儿吃完了解散,今天龙组放假,该干嘛干嘛去,该会婆娘就会婆娘,该打球就打球,巍子,说好的晚上等我打一把《光荣使命》,看我不把你虐出翔。” 背后传来龙1组一阵嘘声,端木长歌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军服走了出去。 第58章 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儿? 湖泊纯净依旧,而端木长歌吊儿郎当哼着歌走向军营,看见廖晴依然没变地在屋顶上沉默着看蓝天白云,依然是宽松的军旅迷彩长裤,上身紧身的灰色背心露着肚脐,胸前饱满波澜壮阔不由得令人想入非非。端木长歌路过屋顶,从下往上看着出落得越发漂亮的廖晴,眯着眼睛笑道:“小晴越来越漂亮了喂。” 不过廖晴似乎并不买账,依然坐着没有说话。但以端木长歌对她的了解,那淡淡的并且带着一丝羞怯如一树梨花压海棠般的微笑已经足够表现出廖晴的惊喜,端木长歌挥了挥手,走过军营看着廖晴的身影被军营灰暗的墙体遮挡,笑了笑,心道廖晴这小妮子,看到自己还是那副羞怯的小样子,跟小时候像只跟屁虫一样揪着他的衣角羞答答地说着长歌哥哥的样子如出一辙,仿佛这么多年她从未改变过,那时候小妮想着如果哪天小廖晴如果对哪个俊秀的男人同样露出这样羞怯的微笑时是会怎样的美丽景象。这个小妹妹,什么都好,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打架厉害做事认真,就是在外人面前冷清了一些,这些年不知道吓跑了多少追求者。 噔噔噔地从楼梯熟练地走上军营二楼那道整个疗养院虽然严铁生从来不禁止自己跟士兵有什么差别待遇却没有几个人能轻易有勇气进去的房门前,端木长歌却是无聊地耸耸肩,把门敲得咣咣响:“老头儿!开门啦!你家亲儿子回来啦!” 许久没见回应,端木长歌一脸狐疑地打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四周巡视了一翻,做贼一样地从严铁生无人敢动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特供烟塞进口袋里,从二楼轻轻地跳跃了下来,想着仙境一般的湖面眺望,在蒸汽最浓温度也是最适宜泡温泉的地方果然看见了一个正在整齐中忽隐忽现的身影,贼笑了一声,低伏着身体,真气在体内贯通四肢,如一只敏捷的猎豹一般迅速地贯穿草坪,在湖面的另外一边脱guang衣服悄无声息地下了水,又像只鳗鱼一般扭动着身体游动着。龙组的人都是各方面的精英,即使光说水性方面,龙组1组比起海豹部队也不会差,何况龙1组的人都是真气修炼者,强化的身体与磅礴无匹的力量更让他们如深海捕食者一般隐蔽又迅猛,而到了组长端木长歌这,已经可以说是一只深海狂鲨了。 不用一会儿,水性极好的端木长歌就靠近了那个仰靠在岸边泡温泉的身影,嘴角翘了一个弧度,从水里像只海怪一样蹿升起来破水而出,左手一巴掌拍在那道身影的屁股上,即使在水中都发出了啪一声闷响。奸计得逞的端木长歌勾肩搭背地搭上那道身影的肩膀,贼笑着说:“老头儿,三个月不见,想我了没?” 只是迷雾散去,铁塔魁梧的身体chi裸在端木长歌的面前,他目瞪口呆地道:“怎么是你?” 铁塔满脸羞涩像个待出嫁的小娘子,扭扭捏捏道:“将军把我丢下来的……” 端木长歌愣了一愣,心道老头你够狠啊,为了防我把铁塔卖了。看了看,又道:“那你一副哪儿去了?” “将军扒光了我……” 端木长歌满脑子江湖翻腾,脑子里不断模拟着严铁生扒光铁塔的场景,脸上带着诡异地笑,看得铁塔浑身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满心间,总觉得自己被编排进了什么基佬的角色里了。纵使憨厚如他也没法阻止面前这位向来没什么正经样的龙1组长巨大的脑洞,连忙带偏话题道:“将军在那边……” 端木长歌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另一侧,一身长衫古朴森严,有些略带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摇动,但在端木长歌的眼中,严铁生就如同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高山,刚硬的身体纹丝不动,上下审视着他。 许久,严铁生转身向着军营走去,淡淡地声音如尘如雾,风一吹就散了。 “洗完澡来我宿舍,有重要事情商谈。” “你是说夏叔遇刺了?”端木长歌皱着眉,看着事件报告,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谁会这么做?” “两方面可能,一方面是国外ul方面,想要借由刺杀夏渊事件搅乱国内局面,导致影响我们的行动。另一个方面是国内,最有可能的就是李家,他们跟贾家的争斗从来就没有断过,何况李丰那个人,我见过,满身的阴冷气息,像只吃腐肉的夜枭。做得这么疯是可能的,那个年轻人……味道不对。”与贾思琪不同,严铁生所处的位置显然比贾思琪看得要更广更远,贾思琪第一时间否定了国外方面做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毕竟在贾思琪看来,严铁生才是ul最迫切杀死的人,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座大山横在国门之外,让无数奸佞小鬼不得其门而入。 可严铁生所在的位置听起来只是一个军人征战而来的位置,但贾思琪却没有考虑到龙组领袖的位置哪里只是一个一心为国征战的军人轻易就能做的?毕竟复杂的政局让每个关键要害的位置都变得举足轻重,龙组可以说是整个国家神秘力量的中枢,怎会没有无数人不断觊觎?而严铁生能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如果单纯说只是靠的军功,七大家族的势力岂不是等于纸老虎? 贾思琪考虑到了如果刺客成功会是什么局面,却没有如严铁生直接考虑到如果刺客原本就是为了失败而来呢?夏渊的实力即使不如严铁生,但修为也能比端木长歌略胜一筹,身为龙组的二把手,哪里是那么容易刺杀的?如果幕后指使原本就知道刺客的能力不足以达成目标而去指示了这个计划的进行,用一个盲区把整个国内都蒙蔽了呢? 端木长歌细细地思索,对严铁生得出的这个结论有些不寒而栗,最后道:“如果你这个结论是真的,那背后这个人所谋深远,这还只是第一步。国内时局一旦动荡,浑水摸鱼就容易了。” “我希望我的设想不会成真。”严铁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但无论如何,国内不能乱。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乱。” 端木长歌同样点头,轻声问道:“那个刺客呢?如果能问出点信息来,也许对调查有帮助。” 严铁生却并没有对这件事情报以多少热衷,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特供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点上,对着一脸献媚伸手上来讨烟的端木长歌瞪了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从我这里拿了一包烟,自己抽那包。”而后继续道,“首先龙组不能乱。夏渊住院需要恢复时间,短时间内不能回来做事,你的龙1组先让龙2组的铁塔领着,你先顶了夏渊的位置稳控局面。” “让我走政治?好说,耍赖撒泼这种事儿我擅长。”端木长歌笑道,“反正夏叔做的事情一直都很明了,第一,跟人家扯淡,但龙组不偏不倚,第二,任由人家怎么诋毁龙组,龙组的资源供应必须达到指标并且提升。简单点说就是一边告诉他们我们不给好处一边还得让他们给我们吐点好处出来……”说到这里,端木长歌表情一变突然变成愁眉苦脸状,“还能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儿么?老头儿你是来坑我的吧。我知道你是坑我你别解释了……” 第59章 幕后推手 如果说用一句话形容夏渊原本的工作,那么端木长歌的话无疑是惟妙惟肖地把夏渊所处的位置透彻地解析了一遍:伸手要钱要资源,还得周转在七大家族之间如走入花丛的风流浪子,拈花惹草,占点便宜却并不把真感情花在别人的身上。 但这样一件事情确实知易行难,龙组的位置一直在七大家族的注视中保持中立,其中有多少人想过威逼利诱让龙组倒戈却从未有人成功过,这种事情上,夏渊可以说是劳苦功高。何况作为贾家的上门女婿,夏渊的处境无疑要比旁人想象得更难。 有句话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夏渊的工作与这种潇洒的风采相比较也相差无几了。几乎所有人对夏渊的印象都是笑容真诚,性格平易近人,又疼爱老婆甚至惧内的一个温和中年人,但这样一个看似温和软弱可欺的夏渊,却保持着龙组刚正不阿的笔直腰杆,同时还为龙组争取了数不清的资源支持,不得不说夏渊的情商智商都令人惊叹。而端木长歌却要在这种局面中接受夏渊这样棘手的工作,所要承担的压力恐怕还要超过夏渊。所以端木长歌并不情愿接受这样的任务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说整个龙组都难以斥责他的不负责任。 但听着端木长歌耍懒的话语,严铁生锋利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钝滞,看着端木长歌言辞严厉:“你真是越来越没正经样子了,以前教你的那些经验之谈我甚至不知道你脑子里还剩下多少。大风大浪多,可无数年平安无事,龙组功不可没。如果稳不住这个局面,后续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严铁生想着窗外看了一眼,低沉地声音穿透耳膜:“那个影子,今天早上就死了。” 端木长歌如被电击一般突然站起来,双眼不可置信地道:“死了?可是龙组……” “没有可是。”严铁生打断他,不能活动的手指艰难地在烟灰缸里弹烟灰,“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去看看现场。”端木长歌拔腿就要打开门走去。 严铁生皱眉看着端木长歌,道:“回来。别看了。影子中了叶萧凌真气一记凌空半米的崩拳,其他两个人,是刻意地做上去的。” 端木长歌叹了一口气坐下来,静静地思索着,有些不太确定地道:“难道是……?那条竹叶青怎么可能有能力进到这座铜墙铁壁的疗养所里来?” “她进不来未必却不能交给某人。这件事情你我都不能推出那一把手。”严铁生眼睛闪烁着可怕的光,“但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他是中途介入还是一开始就有可能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关键的角色?” “不能大张旗鼓。否则打草惊蛇。”端木长歌做出了论断,可他还是苦笑了一声,“可是想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这感觉真是如芒在背啊。” 龙组向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处理特殊事件所准备的,那些边远的地方,永远不缺这些正义的人在守卫。 那些人的狼子野心也不可能对好处视之不见。而现在,有人似乎与ul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还在昨天晚上突然暴起。谁能知道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铁塔、夏渊、甚至自己或者严铁生? “我抱有同样的想法。”严铁生点了点头,又抽了一口烟,长吐出一口烟雾,“我认为七大家族内部都已经不干净。但不管如何,如果他们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这个人,一定会跟七大家族的某人联系。顺着这根藤,才能摸到瓜。” 端木长歌听到这里心情有些澎湃,不由得对严铁生的深谋远虑产生十足的敬畏,他从小就在龙组厮混长大,把龙组当成了半个家,对严铁生的的了解更是远超其他人:“我会派龙1组的人严密监视龙组内与七大家族接触的人。” “现在愿意去当龙组副手了?”严铁生难得地展露了一些笑容,轻声道。 “没问题,不就是扯皮嘛。”端木长歌轻松地说,“反正那群七大家族的王八蛋想着就是我偏向某一边,对哪边的人做出支持或者不支持。我干我脆就把七大家族的人接见个遍,明确表示偏向于他们那边。等他们签下龙组资源增加协议之后再给他们看我支持的所有人。你说七大家族会不会傻了吧唧地哭着撞墙?” 严铁生开怀大笑道:“好,这才是老端木家该有的风格,耍无赖谁能耍得过你们。七大家族即使不忿,也不得不闷声吃这个亏。而我们表示偏向每一个家族,就跟没偏向一样。这一点,你比夏渊更做得出来倒是真的。” 端木长歌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怎么感觉不像是夸我。”顿了顿,“那那个叶萧凌的事情你怎么解决。” “其实说到叶萧凌,我有一份是公心,一份是私心。”严铁生抽着烟失神地想着,浑然不觉卷烟已经快烧到烟屁股,“于公,这个年轻人展露出了足够优秀的真气,并且在季林口中的评论也十分不错,七大家族的人不可能放过这个招揽的机会。尤其是正在日月争光的贾家和李家,两边都可能会抢先做出举措。而这一点必然会让两家原本就因为这件事情上的紧张局面变得更加紧张。首先贾家和李家要对他的招揽就不能太过火,一方面是让两家尽量维持在一个和平的程度,另一方面则是保护这个年轻人。毕竟如果两方竞争,好的结果是一方成功争取到了叶萧凌,而另外一方没有,最坏的结果则是,没有得到的那一方会动手把这个人才扼杀在摇篮里。” 端木长歌思索了一番,不由得赞同地点头:“贾家有老太爷压着,应该不会做。但李家那个疯子,还真不一定。老头你事儿确实做的漂亮。一石二鸟。” 严铁生斜眼看了端木长歌一眼,讥讽道:“就你会拍马屁。” 端木长歌的厚脸皮却也并不因为被严铁生说了一句而难过,反而凑上去嘻嘻笑:“我拍马屁,谁是马?” 严铁生懒得理他,继续说道:“第二就是于私了。论能力,这个年轻人确实有足够能力进龙组,人才难得。如果能把这个年轻人招进龙组来……” “如果能招进龙组来,你就后继有人了?”端木长歌微微嘲讽道。 严铁生并不避开端木长歌的嘲讽眼神,迎着他正襟危坐,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出了几分不甘,却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放弃他的想法:“是的。他要比其他人合适。” 端木长歌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整个人往后仰着,翘着二郎腿:“你行你行,反正你总觉得我们龙组这些人个个都不成器。” 严铁生戏谑地眼神看着端木长歌,把烟头丢进烟灰缸,玩味道:“难道你觉得你做得了这个位置?” “想做,但嫌累。谁爱去谁去。”端木长歌变脸变得很快,一脸云淡风轻地嬉笑怒骂,“反正也不是个舒服的位子。” 严铁生的眼神闪动,一道犀利地光从眼睛里一闪而过,看着端木长歌仰着的下巴,叹了口气,心里一个答案得到了证实,这让他并不高兴。 第60章 这关严铁生什么事儿 “困了你就跟他睡一起了?我的天,你这比老娘当年还要彪悍啊!老娘好歹当年还得矜持地端着点,调戏男人的时候得注意点影响……” “我的天你到底是在说我的事儿还是说你的事儿……” 坐在一张老式宽大的八仙桌前,叶萧凌饶有兴趣地看着贾思琪张牙舞爪,暗自感叹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们有些神经大条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不过贾思琪跟夏岚斜角对坐着,身高都只在一米六五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一对姐妹吵吵闹闹。一个大大咧咧地喊着“啊呀呀,我只是困了就躺躺没想到睡着了嘛,你要这么大反应干嘛!”另外一个举着筷子胡乱挥舞“你还有脸说,哪天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你被占便宜不要紧,老娘我当年叱咤情场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怎么办?”叶萧凌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似乎感觉自己被指着脊梁骂占人家女儿便宜。 无奈地小口喝粥,不是左撇子的的原因拿着筷子总有些变扭,对着桌上那几道简单又爽口的腌萝卜做着斗争,夹了又夹才把萝卜成功地弄进碗里,期间还掉到桌面上,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无暇顾及他的贾思琪与夏岚,才敢悄悄地把萝卜夹回碗里。 倒不是他不想帮夏岚辩解,不过在这种自己都是当事人之一的时候,显然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反倒有着越描越黑之嫌,还不如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吃自己的早饭准备趁早撤离现场喘口气。一旁季林倒是看出他的窘迫,不过没有帮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吵吵闹闹,把玉米馒头扯出一点,就着萝卜在嘴里咬得嘎吱嘎吱,想来老宅的伙食想来很随他的意。 其实老宅的早点十分单调,甚至让叶萧凌觉得有些朴素过分,掺着小米轻薄地米粥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桌子中间一盘透着玉米面金黄的馒头,一盘洁白无瑕的腌萝卜,一盘嫩绿如翡翠的小青菜,这就组成了这样可以称得是高门巨族的贾家老宅的早饭。原本叶萧凌曾想象过贾家这样家底殷实的家族早饭会不会一桌的山珍海味,如海胆、鱼子、燕窝、黑松露、鲜鹅肝等搭配成一桌昂贵又营养的顶级美食,有厨师在一旁候着,随时等待吩咐。 但出乎他的意料,贾家老宅似乎并没有一个仆人,就连刚才做好早饭湿漉漉地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的大妈从厨房出去的时候,贾思琪还不断地谢了又谢,听她的话里,似乎是因为这位大妈是时常来送菜的,临时让他帮忙做一顿早饭罢了。 夏岚和贾思琪的吵闹依然在持续着,不过两人眼里似乎都并没有什么怒意,这让叶萧凌感觉她们俩不像是在吵架,倒像是在商量逛街哪件衣服好看,直到叶萧凌喝完了一碗粥都没能说完,他有些无辜地看着他们,弱弱道:“那个……我不太方便,能帮忙……” “不能!”贾思琪与夏岚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这就很尴尬了,叶萧凌坐在条椅上,坐立不安地来回动弹,季林笑了笑,总算生出那么点怜悯之心,借过叶萧凌的碗道:“我帮你吧。” “谢谢。”叶萧凌由衷地感谢道,看着季林一副习以为常地样子,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到底是多少年的日常才能让你有这么气定神闲的姿态看着他们俩吵架…… “不用。”季林很快地盛满了粥,甚至细心地用纸巾擦了擦碗边粥溢出的痕迹,才轻声地放到叶萧凌面前,道,“之前的人情我都还欠着你的。盛碗粥算什么。何况你还救了夏岚,我这个做伯伯的首先得把你好好地照顾你这几天手的问题。” 叶萧凌看了看季林带着散淡表情的脸,好奇道:“你跟贾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带了点生意做了点事儿,然后跟贾家合作一些项目,为贾家铺平一些道路。”季林淡淡地道,“贾家会需要一定的资金支持。而如果你手上有个季云集团,各方面的关系总是不断的,如果有个后盾,坐起事情来也会简单得多。双赢没人会拒绝。” 他说得十分轻松,但叶萧凌却能感觉得到这样简单的话语背后藏着十足的力量。他的表情散淡得让叶萧凌想到那句村落里做戏时候所唱的《空城计》。戏台上,身穿一身灰色沉稳却又给人闲散的装束,羽扇纶巾,仿佛千军万马在面前也如尘土,轻声唱到:“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而卧龙确实有这样的散淡,寄情山水志向高远,弹奏出来的琴声便是曲高和寡。可无人可以否定,这样一位隐士,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的能力。 叶萧凌笑了笑,道:“想来要比我想象得要困难得多吧。” 季林同样笑了笑,却摇头道:“其实决定这些事情的是屁股。不是脑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等你到这这个位置,你就发现其实你自然而然就会做这些事情了。” 叶萧凌继续笑着,意味深长地出了口气,道:“谦虚到你这个程度的人,我真是不多见。” “多谢夸奖。”季林把馒头最后一口放进嘴里闭眼细细咀嚼,并不像叶萧凌囫囵吞枣般地轻易吞进肚子,许久喉咙一动,张口道,“倒是你的定力更让人惊讶。我猜你大概知道一些自己卷进一场自己都不能衡量的风暴里去了吧?” “大概猜到。但实在对你们的圈子不了解。”叶萧凌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这就像是一个俗家佛门弟子。知道每日起床撞早钟,却不知道师兄弟们光着头不会觉得凉。但猜是挺凉的。” “很有趣的比喻。”季林笑道,“但其实局面在严铁生介入之后反而又便得简单了许多,等于一把不讲道理的大刀把整团乱麻斩断了,有些地方就明了起来了。” “这又关严铁生什么事儿?”叶萧凌一愣,他只知道自己救了夏岚,而这个影子是刺杀夏岚父亲失败之后的逃亡者,他插手这件事会让幕后人人不满,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能跟严铁生也能扯上关系。 季林仔细地端详了下叶萧凌的眼睛,确定他并非作伪,轻声地跟他解释起来。 第61章 香饽饽 “所以说,你现在在七个家族之间就像是个香饽饽,可如果这个香饽饽要入了别人的口,谁都可能一怒之下把这个香饽饽丢进垃圾桶让大家都吃不成。” 季林字正腔圆,解释起来也十分流利不给人任何难过的感觉,但却字字珠玑每每点中中要害,轻声把整个事情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让叶萧凌了解并理解了之后,轻声的说出了一个结论,如平地起惊雷,让叶萧凌浑身一颤打了个寒噤。他不知道在今天的京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看似远处政治中心的莫城外外表是荣誉军人疗养院实则是龙组主要军事基地之一里的严铁生也紧急召回了负责龙1组带队的端木长歌。他就像是在这场乱局中的一个小意外,但却如山上崩落的碎石落下湖面就把平静的湖面砸得波澜四起。 他放下筷子,坐在长椅上左手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仔仔细细地思考着整个关节,得出了一个结论:“严铁生看来是要保我啊。” 季林点头,不过又补充了些叶萧凌没有想到的部分:“未必是只出于保护你的态度。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在严铁生的眼睛里并不是小猫小狗一只,而是初生的幼虎,稍微好好喂养一些,将来就能驱之食人或者如獒犬养家护院。甚至可以把他龙组一把手的位置给你。” “那看来我这一场是不得不去了?”叶萧凌苦笑,“可我一直只觉得自己是只个医生。” 并不是客套话或者说谎,叶萧凌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当军人的材料。李元霸抗鼎诀也好,一身先天真力也好,可这些力量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可以保护自己需要保护的人罢了。而从始至终,医生才是叶萧凌觉得自己应该一生持续下去的工作。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被老单影响颇深,叶萧凌一直觉得救人是一种挺值得骄傲的工作。虽然军界和政坛某种程度来说都是一种能走到万人之上的位置,能真达成季林那句屁股决定事情的在其位谋其政,可叶萧凌难道就真能在这种地方做成个一鸣惊人的军政大员?叶萧凌自认没有季林那点修野狐禅旁触及通到商政两界通吃的本事,何况这些事情也并不是自己偏好的方向。 季林却不觉得叶萧凌没有资本,只是狭促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笑意:“你还说我谦虚,恐怕你才是那个谦虚的人吧。真气修为惊世骇俗,还有一身可敬可畏的医术,如果贾家后辈有一个如你,贾老太爷何必在退下来之后还对贾家操这么多心。” 叶萧凌只能笑笑,称赞是好的,可如果自己真那么被说了几句飘飘然,那就不是自己了。人贵自知这四个字,从老单在芦苇荡里就跟他说过之外,就连李时珍也时常会在聊天里提到这四个字,耳濡目染,叶萧凌一样知道这四个字的重量。 季林把碗里的粥用筷子搅了搅,端着碗喝进嘴里,小米的味道和米汤的味道在嘴里四散开来,他满足地叹了口气,用鼓励的语气道:“但去做做也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龙组里也不是没有军医的位置,如果真觉得自己不是那方面的人,严铁生也不会非拖着你不放,你带着龙组里的军衔出去行医,反而更方便不是么?” 跟季林不一样的是叶萧凌喝着粥感觉嘴里没什么味道,对面前感觉就算被严铁生劈成一条康庄大道的乱麻还是有些棘手的局面,不断苦笑:“我能怎么做,面前摆明了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反而如果没有严铁生插手搅局,局面要比现在更棘手。反而我还得谢谢他。但这种感谢总让我觉得变扭。” 季林笑道:“能把别人求之不得的位置弃如敝履,被迫穿上还这样不清不愿的也只有你了。” “可这双鞋子穿着走的不是我想走的路啊。”叶萧凌摊手道:“讲真我现在还是个毕业证都没拿到在外学习的学生,清汤挂面什么都不懂,会点真气会点医术,都还算过得去,前段时间在想的最大问题就是毕业之后在哪家医院工作会比较好。结果过了没两天,突然发现自己下家已经被人找好了,而且还是我从来没进去过的地方,这就好像一个学着农业专业的人跑去搞金融,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说到这里,其实叶萧凌只是发发牢骚了。毕竟在这样棘手的局面面前,能有严铁生这样一只打手伸进来拉了他一把,已经十分难得。季林说得没错,这是个别人求之不得的位置。虽然叶萧凌对龙组并没有很深的了解,不过看看铁塔、廖晴两人的能力和风采,又听季林在之前只言片语中出现的夏岚父亲夏渊,无论如何,这个组织实在是个光彩夺目的地方,去了也就去了,何况严铁生虽然明确的表示了要召他进龙组,却并没有说过详细的军衔或者位置,大不了真如季林所说做个龙组军医,治病救人还能积累经验,将来退伍找工作也是一抓一大把,否则就算他自己知道医术优秀,那别人也得有那么大的心仅仅从一些简短的描述就敢把他放在关键位置才行。 而且自己还跟陈行之有约,共同研究双人合作的手术项目给严铁生受损的手重新梳理神经系统与经脉,在龙组呆上一段时间也算是方便治疗,尽职尽责吧。 “严铁生大概什么时候会安排我进龙组?”叶萧凌有些疑惑地问道。 季林嗤笑了一声,对叶萧凌的问题表示了一下嘲讽,道:“你还真把我当半仙用了。什么时间当然是按照严铁生的想法来,龙组内部事务向来独立,外界很难接触,唯一可能告诉我们龙组内部情况的夏渊的嘴巴坚如铁铸,从来都把保密挂在嘴边,可以说我们对龙组的了解都还不如你这个进过一次龙组给严铁生看病的医生更清楚一些。不过……”季林话锋一转,“不会很早也不会很晚。你要在这半年内做好准备。” “半年?”叶萧凌愣了愣,起初他以为严铁生雷厉风行的样子,恐怕自己过不了今天就要进龙组办完所有手续正式成为一名新兵蛋子。谁知道竟然有大概半年的时间做缓冲,反而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有这么长?我还以为我伤好了就可以去了。” 季林大笑道:“你当龙组召人是菜市场买菜?好歹人家也是个隐秘机构,上下打点手续就得有段时间。你又是个学生,要一下子提拔到龙组内部做事,就算是严铁生的级别,处理这些事情也得一步步按步骤来,否则留下让别人说闲话的借口,反而后患无穷,没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叶萧凌点点头,道,“这让我想到一个老梗。一个小孩子掉进水缸里,司马光搬起石头等了俩小时,一个差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司马光说:砸缸的手续批下来了。” 季林反而愣了一愣,不知道叶萧凌是不是在暗讽什么,反复思索之后才捧腹大笑,是真的那种大笑,只不过在背后也隐隐苦笑自己遇事儿太多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复杂了,偏生面前这位年轻人就是把复杂往简单里说,这让他十分快慰。倒让旁边一边吃饭一边斗嘴的母女都看了一呆,实在是少见季林这般开朗的时候。 第62章 竹林尽头有位老人 四个人齐刷刷地从厨房出来,只不过方向各不相同。贾思琪把剩下的粥还有馒头打包了一下,盖上盒子想了想又伸筷子去夹了几根腌萝卜放进食盒里,拉上夏岚准备去看看估计刚刚早上醒来打着石膏绷带在医院百般聊赖的夏渊,夏岚临走前好生劝说总算让叶萧凌苦笑着接受她的好意留在老宅暂住,毕竟回学校有些困难,一只手不能活动估计连上个宿舍高高的床铺都得让室友帮忙,除了这些鸡零狗碎的,还得有一大堆不方便的事儿,也只好同意了夏岚的建议,准备在老宅里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客房里还有电脑,说是他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开来看看电影。 季林一晚上没睡,上了年纪的他精神并没有贾思琪那么好,送贾思琪和夏岚出门的之后也就打算去客房小憩一会儿,等待中午贾老太爷醒来陪着说说话。只是刚刚走到门口,那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老仆人就一脸恭敬肃穆地走了过来,低声地道:“老爷,龙组那边有点新情况。” 季林看了看贾思琪和夏岚,眨了眨眼睛,贾思琪十分门清地让夏岚先去车边等着,然后季林才缓缓开口道:“说吧,龙组的事情叶小兄弟应该也可以听听。” 老仆人点了点头,不再顾忌叶萧凌在一旁,道:“确实跟叶先生有关,龙组关押的那个影子,今天早上死了。” “死了?”贾思琪皱了皱眉,道,“龙组那边有没有解释死因?” “龙组那边的情况解释并不是十分完整,似乎把这件事情列为a级保密权限,我们能够解密的并不多,但听他们说是受伤过重,被真气伤了肺腑,已经救不回来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信息了。”老仆人看着贾思琪点头微微弯腰做了个恭敬的礼节,轻声道。 听到消息的贾思琪失神了一会儿,跟季林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也罢,本来就不指望这个影子身上能套出多少信息。”又看了看季林,道,“那秦家那边得请季叔你联络一下,这个情况跟他们解释一下。” “我会的。”季林点头道,“你先去吧,陪陪夏渊。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处理。” “谢谢季叔,还是有你安稳。”贾思琪笑了笑,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向着繁茂的柏树林旁停车位去了,中途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季林看着贾思琪走远,看着老仆人上了年纪的脸,道:“啊广,你也去休息吧。后面我会联系你的。” 轻轻地关上老宅朱红大门,高高的门槛在老仆人面前到底是没有轻易地敞开,这让叶萧凌皱了皱眉,对这样的三六九等划分有些不舒服,但觉得自己实在挑不出毛病,只好沉默着跟向客房而去的季林挥挥手,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去老宅院子轻松走走。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在想这件事儿,听到影子的死讯,虽然他表面上依然平静,在别人面前看起来十分老成,但到底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虽然那一拳他必须打出去,但重伤致死并不是他的初衷。毕竟医生的本职工作从来都是救人,失手杀人这种事儿尽管没有人需要他负责,但是他得有一些时间静静消化。除此之外,七大家族的事情和严铁生的龙组之间盘踞着的乱象也让他一时间接受过多讯息而头昏脑胀,不好好梳理,很难把整个来龙去脉理顺。 老宅很大,却没有什么人,听说那位贾老太爷还在酣睡,但算算整个老宅里也只剩下了他、季林、贾老太爷三个人。三个人里还有两个都在睡觉,所以一路上叶萧凌也只听见了鸟叫声在附近的柏树上零零散散地忽远忽近。老宅外有无数的柏树参天,院子里又有诸如枫树、毛竹、海棠、桔树、石榴等等在老传统时旺风水的植物,所以空气十分清新,加上宽阔的面积和并不高的墙垣,稍微抬头就有种海阔天空之感,让人不由得心胸开阔,心里装的事情也有那么些轻松起来。 虽然自己处于一个很麻烦的位置,好在严铁生已经发声,整个局面上七大家族不会有人对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毕竟对他这样一个虽然有足够天赋却并不会对整个局面有多大影响的角色,七大家族没有必要冒犯严铁生的逆鳞来做对龙组吃力不讨好又对自己家族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刺杀夏渊是因为贾家这些年得益于夏渊在军界超然地位隐约压制了他们(虽然夏渊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对自己动手,得不偿失,想来七大家族如果全是些不计后果的蠢货也不可能延续这么多代仍然能够在国内屹立不倒。 接下来就是进入龙组的事情了,严铁生明确表示过想要召自己入伍,但被自己拒绝后也就一笑了之,这一次发声说实在的叶萧凌也把握不准这个年老却依然睿智的龙组领袖到底几分是想送自己一个人情,还是真的想要借此把自己拖进龙组这摊水。尽管自己并不反感龙组一群为国奉献一切的军人们,然而自己似乎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些军人的样子,站军姿弄服从喊口号,想想自己还算上进但实则热爱自由的感觉,如果让自己在龙组里摸爬滚打到严铁生希望的高位,未必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这样细细的想着,叶萧凌在老宅院落里终于走出了一片竹林,正看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背对着他正安静地坐在石凳上一个人下着象棋,红木做的棋子并不如何昂贵,不过从打磨工艺上看却足见不凡,棋子外观圆润,几乎如玛瑙般光亮,而老人一手正在手上晃荡着一个黑棋的炮,皱着眉头思考着。 怎么还会有一个人?叶萧凌惊讶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位老人是不是本应该睡着的贾老太爷,但是没有打扰老人雅兴的打算,放慢脚步用腿轻抬轻放尽量不发出任务声音,从老人的背后轻轻地走过。 “你说应该怎么下比较好?”老人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 叶萧凌一愣,摇了摇头苦笑了会儿心想还是被发现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走到老人身边,看着棋局,看了看。整个局面已经到了残局,老人坐的方位执帅,车马炮都已经损失殆尽,只留下孤零零地一个马和一个炮在场上勉力寻找机会,从士相俱在来看。防守尚且还算延时,只是如果不能打破黑棋猛烈的攻势,败亡也是可以预见的。 叶萧凌想了想,指了指道:“马往回走牵制住黑棋的炮与车,先破了这个攻势,再找机会。” 老人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把马后退,正好切在黑棋炮与车的关键点上,整个局势豁然开朗,不由得松开眉头,展露了一个畅快的笑容,道:“果然是我太急于进攻了,先回来清理自家门前的麻烦,再图出击才是正道。”他转头看向叶萧凌,“年轻人,你挺会下棋呀。谁教的?” “小时候村子里有个算命先生,喜欢跟我下棋,用木棍在土上画出楚汉河界,用毛笔在鹅软石上写出棋子的名字。就着旱烟跟我在芦苇地里能下一下午。”叶萧凌老实答道。 老人抚摸了银白的胡须,瘦削的手上有着无数纹路与老人斑,想来这位老人的年岁并不小,笑道:“有句话说在外要敬重和尚道士,否则容易惹祸上身。想来你们村里那位道士也是位隐士的高人。” 第63章 教下棋的老单 老单是不是高人叶萧凌并不知道,他只是在小时候就格外喜欢这个看着十分无赖但胸襟中隐约藏着万卷书,通晓阴阳易理,能玩五行八卦却又像个无赖泼皮一样喜欢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的江湖骗子。当然叶微曦是从来鸟他的,他身上那件不伦不类的道袍破了太多回,整个外观给人呈现的也有那么点叫花子风采,按照叶微曦那点高傲的性格,自然是不愿意和叶萧凌一起同流合污的。 老单住在芦苇荡里扎了个草屋尽管让人稀奇,不过乡下小村落就算再没见过新鲜事儿,当老道士在村里住了五六年之后,人们也就不在茶余饭后再谈论到那座原本十分新奇的芦苇小屋,只是对老老单那件越来越破的衣服指指点点,有时候还会故意做些恶作剧例如在给老单送些点心的时候在里面裹挟一些辣椒粉,倒未必是怀着恶意,乡下人本质上都有那么些淳朴,况且老单在他们眼里虽然像个泼皮,但好歹一肚子的四书五经还有风水学能帮忙在兴土木或者做丧葬时候给测祸福与找墓穴,甚至还有一些大户十分笃信老单的算命,据说他们的大富大贵有一部分——至少是一部分来自于老单的算命。面对外表看起来十分可人,但背后藏着乡民们坏坏好意的点心,老单从来都是笑眯眯地收下,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常人无法下咽的鲜红的辣椒粉是甜美的草莓酱。拍拍肚子笑道:“谢了,改天给你们免费测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然从小喜欢跟老单一起钻芦苇荡的叶萧凌却知道老单吃完那包用辣椒粉做的点心之后在没人的偏僻角落抠着喉咙哇啦啦地吐一地的狼狈模样,又被拉得打喷嚏,阿嚏一声惊得鸟群哗啦啦地扑棱着翅膀从芦苇荡飞起来,然后一脸鼻涕眼泪的老单拿着脏兮兮的手帕擦了擦,在湖水里慢慢洗着,一边大骂着给他吃辣椒粉点心的乡民。但每次有人好奇地重复做这个恶作剧的时候老单依然笑眯眯地当着别人的面咽下,又许下一大堆从来不兑现的免费测字,一到可以兑现的时候就一问三不知笑嘻嘻地耍懒,反正论无赖这件事儿,没人比他更信手沾来。 叶萧凌也问过老单为什么要吃下去,那时正当盛夏,酷暑难当,老单身上的道袍从胸口部位把领口拉开一个大口子,袒胸露乳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摇着蒲扇悠哉悠哉的样子,意味伸长但是十分欠揍地道:“老子不吃下去下次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给我送点心吃。一包点心里最多有俩个掺着辣椒粉,其他的可都是软糯香甜的。” 躺在芦苇小屋里的叶萧凌翻着老单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医书还有一些奇经八脉的讲解,翻了个白眼,拿过旁边一本《易经》甩到老单脸上,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老单接过《易经》,对叶萧凌嫌弃的风水学和命理十分珍重,好好地看了看有无破损,放在一旁,眼神惊喜地看着叶萧凌带来的包袱里竟然放着一件新道袍,反复试了试大小总算确认这是成人的款型,问道:“这是给我的?” 叶萧凌看着书无意义地哼哼,翻过一页回答道:“我妈说给你的。” 第64章 下棋 当然不是什么十分好的布料,粗布麻衣比不上老单那件虽然十分破旧但实际上布料十分昂贵的道袍,说实在的叶萧凌总觉得老单这个人在隐瞒什么,不过跟老单在一起厮混的他从来只是高兴能跟老单学点医学帮村里人整点小病小痛,并不在乎老单以前做过什么,只管知道老单现在在村子里是个整天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老单眉开眼笑地脱guang衣服毫不避嫌地换上灰色道袍,摆了个姿势道:“帅不?” 叶萧凌懒得理他,专心地看书去了,而老单则在旁边百般聊赖。天气热的日子,他也没了事情做,种完田的人们都在家里纳凉,谁会在这种大热天找老单算命或者是看风水,剖开个冰镇的西瓜拿着勺子在家里一块一块地往嘴里塞才是他们的正经事儿,这温度,人在外边就像是块蜡烛,被太阳晒得像是要融化一般,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老单一个人闹了半天实在无聊,看了看正在专心看书的叶萧凌,嘿嘿笑着道:“叶小子,我们玩个游戏好不?” 叶萧凌斜眼看了他一眼,嘘了一声,道:“没空。” “德性。”老单翻了个白眼,把抠完脚的手在芦苇从里使劲搓了搓,又放鼻子前闻了闻,确认味道还算过得去之后道:“看那么多医书什么用,《易经》《道德经》这些你一遍没看,光有空中楼阁不打地基,到老就是个穷酸大夫。” 叶萧凌又翻过一页,正看到九针十二原的章节,黄帝问于岐伯曰: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税;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文风晦涩难懂,不过在老单一本本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入门古籍调jiao下,还算是一知半解,想来多看几次,总能找到里面的奥秘。听着老单在旁边嘲讽的语气,叶萧凌不温不火地反讽了一句:“是的,空中楼阁打了地基,到老就变成穷酸骗子。” 老单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手上折断的树枝,突然把树枝摔在地上,像个赌气的孩子:“老子教你的东西你自己都不知道多厉害!不教了!滚回家睡觉去!” 叶萧凌嘻嘻笑了声道:“那你以后别来我家蹭饭吃。” 老单的脸色都绿了,看着叶萧凌气呼呼地在一旁生闷气。 不过到底叶萧凌耐不住老单的强烈要求外加软磨硬泡,于是就在黑土地上对着树枝画出楚汉河界,跟抽着旱烟在鹅软石上写车马炮的老单盘坐着下棋,一下就是十年,直到莫城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乘着春风翩翩而来,叶萧凌过完了假期,跟老单杀完一把,又输得一塌糊涂,愤怒地把鹅软石往老单脸上丢,反正这牛皮老道似乎从来都能轻易而举的接住。怒道:“你能让让我一个年轻人么?说好的让我输得好看点的呢?等老子出去上学,看你找谁下去!” 老单抛了个媚眼,让叶萧凌一阵恶寒,道:“这叫磨练你的意志,输这种事儿,就像呕吐,吐啊吐啊就习惯了。而且你跟我下这么多棋,不说那些国手,好歹那些个职业棋手见了你也是输多赢少的,你要自豪!” 叶萧凌精疲力尽地把整个棋局思考了一遍,感觉老单的棋艺依然不知道在自己多少层搂以上,呸了一声道:“滚蛋。” …… 被老人话语引发回忆的叶萧凌想到这里,无声地笑了起来,上学以来周边的同学要么玩英雄联盟要么玩守望先锋,自己偶尔也会开个魔兽世界跟一群室友大呼小叫地下副本,下棋这件事情到底是没了用武之地。只是偶尔手痒会在网络平台叫奕林的地方下上几把,或快棋或慢棋,总之赢得毫无悬念,等级也就蹭蹭地涨到国手三段,不过这种网络平台,应该都是把这些头衔弄得十分厉害,自己也没感觉到自己下棋能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当然比起臭棋篓子厉害许多倒是真的,当年做兼职家教,家人让孩子在空闲时候下下象棋陶冶情操,刚好听说叶萧凌会下,也就让叶萧凌陪着下棋,只是叶萧凌跟老单学了从来不让棋的坏习惯,把人家小孩子杀的屁滚尿流哇哇大哭,也就不敢再下。 “可能是吧。”叶萧凌笑着回答道,“他会的倒是挺多的。” 老人点点头,总算把自己整个局面盘活,把黑棋杀得节节败退,满足地叹了口气,对叶萧凌道:“你要不要来下一把?” 第65章 相聚 叶萧凌不敢说不字,首先自己并不确定面前这位老人是不是那位曾经在高层红色领域都有一席之地的贾老太爷,何况就算不是,能在老宅行动自如像家一样的老人,定然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拒绝他下棋的邀请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且按照叶萧凌尊敬老人的性格,也只能答应下来,恭敬道:“却之不恭。” 老人看着叶萧凌在石凳上正坐下来,把棋子收了收重新摆好,一脸轻松道:“让几个子?” 叶萧凌愣了愣,我去,您老确定还要让我子?你这是要让我把你虐到什么地步才开心啊,你刚才那个局面冥思苦想还得让我看出破法,分明是个臭棋篓子啊!虽然你是个抖m,但明显我这么纯洁的良好青年当不来那个抖s啊! 但叶萧凌不敢至说出来,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就……就……不必了……吧?” 没想到老人一瞪眼,道:“尊老爱幼懂不懂,明显你棋力比我高得多,你还不让我子?欺负老人是要遭报应的!” “我理解错了我理解错了……”叶萧凌一脸苦笑,心里腹诽老人说话方式让他误解,一手伸出去把自己黑棋的半边车马炮放在一边,道,“就这样吧。” “这还差不多。”老人喜笑颜开道,“红旗先手吧?”嘴上说着却已经把炮摆出了正面攻势,丝毫没给叶萧凌说话的机会。 叶萧凌满头黑线心想老人还真是腹黑,只好后手地把马摆出牵制的阵势,回答道:“您年龄大,小子是该让你。” “屁话,你这就好像说我在倚老卖老。”老人又瞪了叶萧凌一眼,有条不紊地挪着子对叶萧凌的黑棋毫不留情地一阵猛攻,打了让子的叶萧凌的一个措手不及,嘴上还不停地道,“看好,我这可是没占你什么便宜,赢了就是赢了。” 叶萧凌苦笑着心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了车马炮抢了先手还能说没占便宜还说自己没有倚老卖老也真是醉了,只好专心看着棋盘逐步稳住局面。象棋不比围棋,子的数量不多,何况让车马炮等于把自己半壁江山先让出去,要扳回优势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不步步为营还真是要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当下也就沉默下去,不再多言。 虽然没有跟叶萧凌下棋之前的老单像个无赖泼皮,但象棋里的风格却着实中正,虽然有后手,但却不绵长,大开大合,颇有些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意味,而叶萧凌承袭他的风格,下棋也更多是阳谋,正面对敌向来不在暗地里诱敌或者做一大堆后手,而显然老人也十分喜欢叶萧凌这种风格,当然叶萧凌猜测估计是老人那个臭棋篓子也难以猜出对弈者所藏的后手,也就更喜欢对敌阳谋一些,好歹或胜或负都有迹可循,不会在被阴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不过跟叶萧凌对弈如果棋力不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阴谋就像一把暗藏的匕首,躲在后面突然暴起一击,但阳谋却像是软刀子割肉,处处掣肘让老人有些无计可施,每一步思考的时间都越发的长起来。 不过老人并没有因为叶萧凌下棋不曾谦让而恼怒,显得有些云淡风轻,时不时地跟叶萧凌聊一些家常一些的话语,问问家庭如何,住处如何,生活琐碎。叶萧凌一边下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人不曾刨根问底,闲聊中似乎也十分注意措辞,所以并没有给叶萧凌一种查房的感觉,倒像是跟一位前辈轻松地闲聊一些自己的事儿。 叶萧凌把局面打开之后,也就不再步步紧逼,给了老人一些喘息的空间,挑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情说着,对真气修为的师承也有着应对的办法,一股脑往老单头上一甩了事,反正老单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这黑锅他不背也得背。 “家里只剩下一个母亲了?”老人的车好不容易压住叶萧凌的马脚,可惜下一步却被不曾注意的相给吃了,啧了一声有些懊悔,不过嘴上倒是不停地聊着。 第66章 搞笑的胖子 叶萧凌笑了笑,收下一个车的他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求稳牵制了老人的攻势,回答道:“原来还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姐姐,不过后来大门大户领养走了,快十年没有见面,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不容易啊。”老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的那位姐姐想来进了大门户也未必就一帆风顺,我倒是可以帮你找找看看,她叫什么名字?” “叶微曦,微笑的微,晨曦的曦。”叶萧凌回答道,他倒是没有多少指望老人真的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定自己还能有再见到叶微曦的一天,虽然不知道是会在哪家豪门的大门口,但自己即将进入龙组就职,军衔不会太低,去接叶微曦回老家看一眼母亲吃顿饭总还能有得说。 “叶微曦……叶微曦……”老人皱眉喃喃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确切的想不起来了,有些头疼自己越老记性就越差,以前那点过目不忘的能力都已经不太管用了,片刻后舒展眉头道,“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帮你查查看。” “谢谢。”叶萧凌由衷地感谢道。 两人下棋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谈不上深思熟虑却也算是步步为营,叶萧凌能看出老人虽然在下棋方面并没有多高的棋力,但思谋确实深远,又在每一步落子之时有种令人敬佩的勇气,却没有什么阴厉之气,把杀伐果断占了后一半,能看出老人并精于算计一分一毫,从他的每一步来看说气势雄浑也不为过。几乎从能一盘棋里就能看出老人身处高位的气度胸襟,叶萧凌看了看老人,突然觉得这样的老人也许更适合围棋,步步为营,更擅长布局而不计较一时得失,不过看着他脸上专注的神情,也就没有多说。 第一盘老人苦苦支撑了一会儿,总算是最后不得不惜败在一念之差几度损失了一车一炮导致攻势锋锐有余但后劲不足,一脸的遗憾与不甘。兴致正浓,立刻叫嚷着再来,叶萧凌笑笑开始整理棋子。 第二盘老人总算是钻进了叶萧凌的牵制圈子,但几番攻势无功之后守不住大本营,最后被炮破营灭帅,不得不弃子认输。 一个上午连续下了五把,叶萧凌连赢五把给老人剃了个光头,老人眼神也就不友好起来,当然他并不是因为这样的小事要上纲上线的人,不过耍赖也就顺理成章。第六把叶萧凌总算败下阵来,一脸的不敢相信有些无语道:“您老马有三条命我忍了,你的象可以过河说水浅我忍了,车可以拐弯是碰碰车我也忍了,但你用我的士干掉我的将还说是你培养的间谍几个意思?” 老人耍赖赢了一把心情极好,一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到饭点了,该吃饭了,来,我们去做饭。” 叶萧凌一脸犯懵地跟着老人向着厨房走去。 第67章 四菜一汤 油锅烧热,葱蒜爆香,只有在山野之间生长而少有在菜市场出售的蒲公英在锅里与锅铲翻滚起舞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不一会儿四溢的香气就弥漫在老宅的厨房,老人手脚极快地在土灶大铁锅里均匀地撒上盐与鸡精,用水在锅里轻轻一倒,趁着蒸汽升腾的当儿就把锅盖盖上,不像是个宅门里的尊贵老人,倒像是一位资深厨子。 正午的光阳虽然并不十分刺眼,不过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耀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院子里有风,偶尔经过的那一会儿,又会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足以可见这间厨房在设计时出色的位置。民以食为天,而老人更是身居乡土气息,并不讲究排场,现在是春季,许多新鲜时蔬倒也不必需要放进冰箱,毕竟材料新鲜最好,冷冻了之后总觉得差点味道,也就层层叠叠地摆放在菜篮子里,土豆一摞、洋葱一摞,还有麻袋装着的包菜、青菜、番薯叶,灶台上放着一打看着晶莹剔透的白色鸭蛋,想来老人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否则不必备有这么多食材。 翻下竖着的砧板,老人看起来瘦削的手十分轻快地握着菜刀朵朵朵朵地切着,一边切一边轻松地想着土灶后面道:“还是老菜刀用得习惯。我孙女总给我折腾那些什么个洋菜刀,又尖又长,切,切不利索,剁,剁没力道,要我说还是咱老祖宗用了这几千年的家伙事儿顶用。” 在后面灰头土脸正往土灶里添柴的叶萧凌也笑道:“那是,我妈也这么说,前几年我给她带了一套刀回去,现在用来切水果。我放假在家的时候,我妈一看见那几把刀就拿这事儿数落我,说我打点工不容易还浪费钱。” “哈哈。你妈心疼你呢。”老人把土豆逐步切成细细的丝,道,“谁家老人不这样,嘴上数落儿女哪里哪里不好,其实转过身就抹着眼泪想着儿女在外吃了多少苦,一看就瘦了。” 叶萧凌深以为然应和了一声,铁钳从土灶里夹出一根火候正好的木炭,扑灭了火往身旁锈迹斑斓的铁皮桶里一扔,好奇道:“您老放这么多木炭干什么?” 刚打开的锅内蒸汽升腾把整个房间弄得如早晨云雾,看不见老人的表情,但能从在厨房里回荡着的老人爽朗地笑声知道他的心情不错:“老习惯了,用不惯空调暖气片那玩意儿,整得整个房间里像个火炉,冬天时候没点冬天的样子,还是炭火炉好,放被窝里一放,外面冷里面暖,享受。” 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的季林有些衣冠不整地别着领带,好奇地走进云雾环绕的厨房看看和谐的一老一小又笑了起来,也就不再在乎身板需要多整齐,随意地把领带放在饭桌上,凑到老人身旁闻了闻,笑道:“蒲公英?难得的好菜。” 老人把筷子递给他,让他尝尝,笑道:“早几天过来坐坐更好,前几天我出去跟那群老伙计登山锻炼身体,一路上全是这些个好菜。现在年轻人生活好,不知道这东西能吃,我们一群人一路摘过去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季林尝了尝蒲公英的味道,眼睛一亮,又夹了一筷子,嘴上一下也不闲着,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去年尝了回油麻菜,今年又有蒲公英,现在这些菜买都买不来。” “那是你没空出去逛逛,这些个野菜现在没人摘,长得漫山遍野都是。哪儿像我们的当年啊,大家都吃不饱,山上的野菜一颗颗都得抢着挖。”老人笑道。 季林摇了摇头,遗憾道:“可惜天生劳碌命,没那机会。等过些年能养老了,还有得一起下棋。” “你就得了吧。”老人笑骂道,“等你养老我早进棺材了。跟你下棋太难堪,我不自取其辱,你跟叶萧凌下去,这孩子棋力不低,跟你能下几个来回。” 叶萧凌跟季林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的意外了一下对方还会在象棋上有所造诣,三人小队算是分工明确,叶萧凌添柴烧火,老人——或者说叶萧凌通过季林的态度总算大约能猜到身份的贾老太爷做饭炒菜,季林倒是悠哉悠哉地下筷试吃,惹来贾老太爷时不时地笑骂,三人其热融融地在饭桌上倒腾出了四菜一汤,不是大鱼大肉,但也谈不上清汤寡水,蒲公英确实很香,叶萧凌在村子里也常常跟老单上山挖个土坑垫上几块鹅软石在外开小灶吃夜宵,老单变法子弄出一瓶农家自酿土酒,喝得昏天暗地,唯独不让叶萧凌尝哪怕一口。不过山上野味叶萧凌倒是没少吃,老单那副空架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能耐逮住那些个野鸡兔子,不过倒是带出了叶萧凌也是个商讨鸟蛋捅马蜂,下举起鱼叉叉鲫鱼的能力,农家饭吃起来总是格外香甜。 三个人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一颗菜心都没给剩下,贾老太爷吃完了饭任由叶萧凌主动请缨洗碗,挥了挥手年纪大了有些疲倦,拉上季林去房间说事儿,临走前还笑道:“洗完碗把你脸上那黑灰擦擦,看你那一脸花猫的样。” 叶萧凌回应地笑笑,道:“您老就该睡睡吧,还嫌弃我花脸,你自己嘴里牙缝的那棵菜叶倒是比我这花脸好看。” 贾老太爷大笑了一会儿,任由季林扶着出门走过常常的院落,轻声对季林道:“你说得没错,是挺好的一个臭小子。” 季林扶着贾老太爷缓缓地走着,配合着贾老太爷并不算太快的步伐,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道:“我说您一上午不好好睡觉,原来跑去试试这小子去了。” “小果儿喜欢的人,该看看还是要看看,如果他是个阿斗,我真还就看不上眼。如果他是个刘邦,我一样不会让小果儿跟他有什么瓜葛。拉下我这张老脸也不能让小果儿往火坑里跳。年轻人谈恋爱没个分寸,就跟象棋里下快棋一样,光看见那几个车马炮,动辄奋不顾身,可这种事儿,不是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贾老太爷进了门,把手上的拐杖倚在墙边,怅然道,“做人当如下围棋,一时得失,只在一时,纵观全局走活才是关键。” 季林低声道:“他怎么样。” “还不错。年少有能又不丢本心,虽然老成背后有些锋锐,可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如果真跟个老头子一样瞻前顾后,那就太无趣了。”贾老太爷坐在床沿笑了笑,“有机会你该跟他下几局象棋,我没说假话,这孩子的棋力,不弱于你。当然了,围棋他大抵是不会的,这你也该教教他。京都风云将起,可那不是我老头子力所能及的事儿了,我老了,这些事情都要你和思琪同心协力,秦世杰是个人精,喜欢说两个黄色笑话,可他是个笑面虎,跟秦家交往要交,但不能过了度。” “我知道。”季林歪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可他跟夏岚的事儿?” “既然都看过那个孩子了,还算满意,那我哪儿能管得了,年轻人,谈谈恋爱我老头子插手算怎么回事,回头该让人家戳着脊梁骨说老一套包办婚姻了。我们都是党的新人民,讲究婚姻自由,谈谈总不是什么大事儿。最多就是严铁生那边,趁着我还能活几年,拉下我这张老脸,我去说。”贾老太爷有些疲倦,挥了挥手,让若有所思的季林去了。 第68章 靠在一起的电动牙刷 洗碗、擦桌、把筷子搓得咔咔咔咔响,这一套流程叶萧凌不知道在老家做过多少回,虽然进了大学时候没那么多机会重新回顾,但这种事情就像刻在他骨髓里的一样,利索得很。他当然不知道贾老太爷在跟季林聊了会儿天的时间里,总算给自己一个还算尚可的答案,事实上他甚至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夏岚似乎对自己有好感,至于爱情,他没有想那么多。虽然跟李青梅分手之后,叶萧凌谈不上受到创伤,但一瞬间又喜欢上另外一个女孩总让自己觉得滥情。 不过跟老太爷下棋还算愉快,三人折腾饭食也有十足的乐趣,贾老太爷跟他所以为的样子并不一样,和蔼可亲,并没有太多上位者而带来的盛气凌人,倒像是个村落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喜欢聊聊天,下下棋,虽然臭棋篓子还作弊,不过也算是让叶萧凌感觉到贾老太爷的可爱,那张老脸虽然皮肤沟壑纵横布满褶皱,但总给叶萧凌一种孩子气的感觉。或许贾家有彪悍疯癫的贾思琪、有可爱脱线的夏岚也算是家学渊源,基因已经一脉相承。 把整个八仙桌从上到下擦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油污粘在上面,叶萧凌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抹布在水龙头下洗了,走出厨房,感觉自己突然一下反而成了大闲人,左右无事,想到房间里的那台电脑,也就缓缓踱步回到房间,下了个奕林的客户端上线下几把闲棋去,贾老太爷也算是成功激发出了他想下棋的劲儿,一个上午跟贾老太爷下棋谈不上棋逢对手,对于让棋这种事情,叶萧凌却又并不在行,因为老单跟他下棋,从来不肯让一个子,也从来不下教学棋,与他下棋就如同千军万马横于身前,一次冲锋就把叶萧凌的局面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叶萧凌从来下棋都是卯足了劲地去下,看棋谱也十分入神。只是到了今天,叶萧凌也从来没有赢过老单,一次都没有。 登录奕林之后,依然是那个简单朴素的界面,并没有太多修饰,只是有竹林做背景壁纸,让人看起来会顺眼一些,至少比起qq平台之类的,叶萧凌还是觉得奕林这样简洁朴素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充值或者积分来得舒服。虽然他也曾经疑惑过奕林这个平台到底靠什么赚钱运营,市面上也从来没有过广告或者这个公司的信息,只能归结为下棋爱好者的一个非营利平台,从创造出来就没考虑过怎么要自给自足地赚到资金盈利。 叶萧凌一上线,一条消息飘飘然而来,如惊醒晨曦的鸟雀,只不过这只鸟雀一只被叶萧凌称作山鸡,偶尔上线就看见他厮混在奕林里下棋,输过他几次,就成天想着找回场子。叶萧凌一个月上线的次数一只手指能数得过来,然而在这一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的次数里,十次有八次能看见他迅速地做出反应,甚至连正在持续的棋局也不顾了,顺手抛下10点奕林积分弃子认输,对叶萧凌大呼小叫。 他在奕林里的id叫凤凰,只可惜有着百鸟之王的称号却下着一手在叶萧凌看来不怎样的象棋,大大咧咧的样子估计也不是那么优雅的神鸟,估计在网络的对面就是一个身材魁梧说话娘泡的抠脚汉子。 凤凰急匆匆地道:“整个月都不上奕林,你要修仙上天了啊!” “我上不上关你什么事儿?”叶萧凌懒得理他,反正这个人哪怕自己不说话也能不断的啪啦啪啦敲键盘说话。 果不其然,凤凰连续发了好几个感叹号和省略号,疯子一样发给没完,把整台电脑整得嘀嘀嘀响个不停,最后道:“下棋不?” 叶萧凌嗤笑了一声,回复道:“跟你下没意思,虐你不高兴。” 凤凰愤怒地道:“我哪里弱了,上次输给你也就几手,我已经很接近你了,什么时候赢了你让你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被窝里捂着哭。”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回答道:“这是你做的事情吧,输次棋还能上纲上线弄出那点矫情的悲伤来了,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那点胜负心,陶冶情操懂不懂。” 凤凰无语地回了个省略号,又道:“那你在奕林从来没输过干嘛。保持100%胜率还不是因为你输不起。” “我100%胜率是因为没遇见让我输的人,为什么叫我输不起了。”叶萧凌被气笑了,啪啦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只不过只能单臂打字的他打字速度就显得十分缓慢,“我输得像条狗的时候你也没见过,什么叫输不起,下棋这件事儿,全天下就没几个能比我输得起的人了好么?” 叶萧凌倒是没说假话,如果算老单十几年前开始教他下棋一直到他离开家乡上大学的时候,老单教了自己多少年,自己就输了多少年,屡战屡败还屡败屡战也的叶萧凌都下出棋道寂寞如雪的意味出来了,只是老单是类似于独孤求败式的寂寞,而他则是从来没赢过一直被暴虐的寂寞。 算算十年时间,哪怕叶萧凌每日更重要的是看书,但下棋这件事情至少一日一盘棋总还是有的,如果把这个输的次数统计一遍,恐怕得吓到得许多人淡化了下棋的念头。输棋输十年还在想办法翻盘,这得是多输得起的人? 然而凤凰却不相信,很不屑地回复道:“切,装,拿着100%胜率说自己陶冶情操,就没见过你这么假的人!来陪我下一盘,至少一盘,给你看看我的长进!”接着就是一条十分明显的申请。 叶萧凌又翻了个白眼,默默地点下确定,随机到先手红方,直接大开大合地虐了凤凰一把,后者不服气地又发起申请,这回倒是运气还不错,拿了先手,可是走不多久,又被叶萧凌高压攻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想想自己那点提升居然还是没能一雪前耻,无语地回复了一串省略号,研究棋谱去了。留下叶萧凌呆呆地看着这个倔脾气怪人,状态上显示着:正在复盘。 “下象棋?”夏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有些好奇地凑过头来看着,手上端着两杯奶茶,把一杯放到叶萧凌面前桌面上,又体贴地插上吸管,笑道,“我给你准备了点洗漱用品,等会儿你可以去刷个牙。”想了想,又道,“你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没得刷牙了吧?嘴巴会不会很臭?” 叶萧凌玩心大起,对着夏岚哈了一口气,吓得夏岚不停地后退,挥舞着手在鼻子前像小风扇一样,做了个飞踹叶萧凌肚子的姿势,转身出了房间,门外传来她的声音:“我把牙刷放在洗手间,你等会儿下完了到洗手间刷个牙洗个脸吧。” 叶萧凌应了一声,打开奕林大厅界面,随手点了个段位同级的房间,快手快脚地下起棋来。 而夏岚走进洗手间后,把手上塑料袋里放着的新毛巾和牙刷牙杯放在架子上,又试了试电动的牙刷是不是有电,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牌子的电动牙刷有种可爱感,一直是她最喜欢的型号。 突发奇想地点开两个电动牙刷直立地摆放在架子上让牙刷不断颤抖,两个牙刷颤抖着,就像是两个小人一样一点点挪动起来,倒像是正在做抓鬼游戏,一个追一个跑的样子。 夏岚看着那两个电动牙刷发出嗡鸣声颤抖着靠在一起,如胶似漆地好像一对眷侣,感觉脸上有些发烧,急忙地关掉牙刷的颤抖走出洗手间重振生气,拍了拍娇小的脸颊,嘴里小声地给自己加油鼓气:“我这么活泼可爱的无敌美少女,我就不信你没感觉!” 第69章 手术室的猪 在贾家老宅呆了三天的叶萧凌倒是感觉日子莫名的轻松,饱食终日还能跟贾老太爷时不时地下下棋,不过贾老太爷一天下棋不超过五盘,输了前四盘第五盘硬是得耍赖赢回一盘,日日如此没有任何改变,让叶萧凌也是一阵苦笑由得他去。 不管贾老太爷这个臭棋篓子如何玩赖,自己总不能不尊老,何况与老单下棋不同,跟贾老太爷下棋纯粹只是娱乐,谈不上多重的胜负心。 贾老太爷似乎也是看出这点,眼里时常闪过赞赏的眼神,不过接下来就呼呼哈哈地用叶萧凌的士收走了叶萧凌的将,再次美曰其名为我的士潜伏在你将身边太久了,总算一击中地。叶萧凌做了个鬼脸干脆也就跟贾老太爷一起耍赖道我的将在死之前已经定下谋略,将士们依然可以再度行走,一老一少乐此不疲地在竹林旁嬉笑怒骂,时间也就过得格外迅速。 季林从第一天跟他吃了两顿饭之后也就再没有来过老宅,正应了他说自己是劳碌命的那句话,或许现在正在办公室日以继夜地工作,又或者在外面不间断的应酬,生意做到这么大,还牵扯上贾家的政治局面,总会有堆积如山的事情等着他按部就班处理,日复一日。 与季林不同的倒是夏岚向医院请了一周假期,在老宅里无所事事地上窜下跳,一会儿拉着叶萧凌晨跑,一会儿拉着下个q版网络游戏《泡泡堂》大呼小叫地放泡泡炸小怪兽,甚至还能把贾老太爷带着一起到附近的广场上跟着一群老太太跳交谊舞,这边的房价高得吓人,想来这些老太太们也都是非富即贵,但见了贾老太爷都会恭敬地主动喊一声老哥哥,而后伴随着最炫民族风一个接一个地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一圈又一圈,僵硬的身体和专注地表情倒更多像是生化电影里的丧尸。 叶萧凌的手伤恢复的十分快,本来医生保守估计需要一个星期,不过可能是赖以先天真力的修复能力,第三天叶萧凌的手已经接近行动自如,摘花持筷不在话下,而在这几天里李元霸暗藏在中卷里的炼体总决也有所突破,先不论身体的强韧程度有多少提升,至少在之前真力突破之时玄之又玄的内视感觉不再时灵时不灵,当闭上眼睛静坐十几分钟,就能很顺畅的进入到那个冥思的状态,倒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真力如百川河流如大海般从奇经八脉汇聚在心脏,又从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如涌动的潮汐般扩张到整个四肢百骸,这让叶萧凌的精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原本一晚睡第二天起床就有些头晕的他浑身上下充满力气,眼里的精光也明亮了许多。 看着经脉里涌动的真力奔腾,叶萧凌猜测大概自己已经消化了五成,实战之时能调用的真力也多了起来,当然如果要再次打出如当日凌空击打半米的崩拳,恐怕还得再废个三天手臂,虽说经脉炸裂重新恢复之后能强韧不少,但叶萧凌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初还算是昏迷之前梳理了一下经脉,如果下一次直接昏迷,手臂错过最佳的治愈时间而导致经脉堵塞甚至扭曲,那才是真的欲哭无泪。 “早安。”叶萧凌从洗完脸从洗手间走出来正好撞上惯常笑眯眯的夏岚,穿着一身粉色干净利落的运动装,扎着马尾辫笑着道。 “早安。”叶萧凌也笑着回答道,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的可爱。 夏岚别在背后向前蹦达了几步,问道:“晨跑么?” “今天不了。”“我手臂也差不多了,总在你家叨扰也不好,还耽误你一星期工作。何况陈行之联系我一起商讨一个治疗方案,今天我要去医院一趟。” “哦……”夏岚的表情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那我开车送你过去?” “你还会开车?”叶萧凌惊讶地问。 “我看起来就不会开车吗?”夏岚双手叉腰一副天王老子的表情,“秋名山老司机好么!我18岁那年就考出驾照了!” “好吧好吧,秋名山老司机,飚车这件事情那就麻烦你了。早点过去趁着今天弄完还能赶回来跟老太爷吃顿饭。”叶萧凌憋着笑道,“不过,市区里最好不要开上70码。” “你还要回来?” “总不能不辞而别吧。跟老太爷辞行还是应该的。”叶萧凌沉思道。 “嗯呐。” “那走吧。”叶萧凌最后道。 到莫城市第一人民医院之后叶萧凌才发现陈行之亲自出来迎接“可算把你等来了,怕你这几天有美女做伴在温柔乡里都不愿意脱身了。” “得了吧。你们都喜欢用这话笑话我。” “那也得你有这个机会让我们笑话嘛。”“你想想,前几天是那个娴静的江南水乡女子顾妙音,这次又是个这么活泼可爱的夏岚。这闺女在医院里的年轻医生追求者如果来我办公室排队能把我堵得一天不用见病人,却又是跟你单独相处。年少风流啊。” “去你的年少风流吧……”“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了。真是。”叶萧凌当先一步打开办公室门,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还没有关机的笔记本电脑、半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还在诉说刚才陈行之辛勤的研究,“你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还算可以,前期安排都还算不错,我让他们今天把一个手术室轮空专门用来我们临床实验。” “这么快?临床试验目标呢?”叶萧凌问。 “当然不是真人临床了。”拍了拍叶萧凌肩膀,示意他不用去办公室,带着他来到略微小而偏僻的手术室门前,一边开门一边道,“毕竟还要考虑到病人可能会多,所以就把这件比较小的手术室拿来用了。不过器械还算齐全,虽然挤了点。” “应该的。”叶萧凌看着绑在手术室上的似乎睡着了的肥胖动物,愣了愣,“猪?” “我们又不是什么国家级别的实验机构,临时能找头为实验培养的猪也不错了。”陈行之无奈地摆摆手,虽然感觉在手术室上卧着一头猪确实是挺怪异的事儿,不过自己跟叶萧凌在学校时候也没少拿猪的内脏等等做练习了解,心里并没有什么排斥。 “那倒是。”叶萧凌笑笑,走上去看了看,透明的麻醉导管弯曲着正把麻醉液缓缓送入实验猪的体内,让猪径自在美梦中发出细微的呼噜声,“我们消毒开始吧。” 陈行之没有回答,但他十分迅捷地带上了带上了橡胶手套,像是个枕着箭筒睡觉的兵卒,随时随地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穿戴抗菌衣、带上口罩,把头戴式显微镜在头上正好,手术台上已经有护士提前帮助把手术刀止血钳之类的工具准备的十分齐全,足见陈行之在细节上执着。 陈行之确实是个十分合适的搭档,修长且稳定无一丝颤抖的手几乎是上天给予的恩赐,第一次见到陈行之的时候叶萧凌就注意过这双几乎可以成为“最适合手术”的手,而现在在看见陈行之真正发挥出来那几十年炉火纯青的技艺时候,他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龙组会找到他去为严铁生做治疗。 他的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在猪的身体上动作犹如弹钢琴般优雅波动,切面平整细小,用止血棉轻轻一擦就把整个内部结构清晰了然,与其说他是在做实验手术,倒不如说是在拿着如指挥棒的手术刀在高台上指挥交响乐队奏出月光奏鸣曲。 第70章 你请假条呢? 与他不同倒是陈行之敏锐地发觉了叶萧凌右手的阻滞,低着头继续手术,嘴里疑惑地道:“你的右手怎么了?” 叶萧凌看了专注的陈行之一眼,有些佩服他一心二用却依然没有在手头上工作有任何中断的能力,道:“前几天受了点伤。不碍事。等一星期就能恢复好。” 陈行之点头后继续对神经进行驳接工作,转头看了一眼仪器数值,放心地道:“那就好。医生的手跟钢琴家一样,都得好好保护。你上次给我的口诀我去尝试了,虽然没不是很明显的效果,但我的身体好了许多,能感觉到手上功夫更流利了。” 对于一个手术医生来说,锻炼手的灵活度与精准度几乎是一项漫长而又艰巨的任务,不管是从基础入门级别的缝合,到更困难的内脏手术,无一不需要一双稳定、又灵巧的双手来做到那些精细到不能有一丝错误的任务。因为他们没有失败的机会,每一次失败,都可能会给手下的生命造成极大的损害。这也是医生首先要承担的一个压力。 而陈行之这样磨练几十年几乎已经到了巅峰的双手,能在一项训练中得到一定的提升,实在是一件稀罕的事儿,叶萧凌只以为自己得益于先天真力能够获得巨大的成果,但却没有想到阉割后才能让不修炼真气的人修习的一篇法诀也能起到这样显著的效果,不由得喜出望外,如果能把这个法诀在医生中推广会有怎样的效果呢?叶萧凌暂时无法想象,但已经能隐约看见一些很不错的前景。 “是嘛。”叶萧凌惊喜地道,“我还以为不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陈行之也笑着回应道:“比你猜想的要好许多——至少比那些个做瑜伽、要好得多。” 叶萧凌口罩中的嘴巴喷了一口,想到女生瑜伽课上把自己的身体掰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对比了下陈行之身形道:“还真是没法想象您老做瑜伽扭曲身体的样子。” 陈行之瞪他一眼,知道叶萧凌脑子里的豆腐渣画面,道:“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手指瑜伽,锻炼手指柔韧度的。” “哦……”叶萧凌吐了吐舌头,不过他吐舌头可没有夏岚那种可爱感了,好在有口罩蒙着也并不会被看见。看了一眼仪表盘,长出一口气道,“可以了。神经驳接的还可以,比预想中的还要成功。” “还不能看指数。”陈行之严肃道,“具体情况还要等这头猪康复了之后实验。距离对人临床还早。”说到这里,陈行之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佩服你的思想居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能提出这样厉害的想法。” 叶萧凌笑了笑,道:“也不会太晚了。” 两人相识而笑。 …… 一人先走出手术室的叶萧凌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完成的时间要比预想得快许多,打了个电话给夏岚道:“你在哪儿呢?我好了。回去跟你太爷爷吃个中饭吧。” 电话里传来夏岚笑嘻嘻地声音,似乎身旁还有些孩子的嬉笑玩闹声:“好呀。你来找我吧。我在住院区b大楼3楼,你上来应该就知道我在哪儿了。” 叶萧凌微笑道:“神神秘秘的。等我过来。” 从曾经在几天前救治季石的冗长走廊中走出,转角处,叶萧凌却没想到撞见了一个熟人。 …… 严沈刚刚刚在医院会议室开完一个内务会议,因为一些作风问题受到点名批评的他心情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心里暗自腹诽这次上头下来的空降兵院长像个愣头青,医院自有医院自己的潜在规矩,哪里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作为一个从业几十年的老经验医生,严沈刚似乎道路一直处于十分平稳甚至说平步青云的升职速度,三十几岁已经在自己内科领域有一定孤高造诣,到四十岁也十分顺利的评选上医学教授级,在医院当主任一当就是五六年,人际关系、医患处理、内部事物明面上的,非明面上的,没人比他做得更好。 当然这也许有些让人觉得脱离了医生的本质工作,但严沈刚从来都觉得,医生的事情从来不只在医学上有所成就,长袖善舞的人才能在这样如蜘蛛网般的关系网与权力网之间找到一个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如粘在网上的飞蛾,被位高权重的蜘蛛给轻易地吃掉。 然而这段时间,却连续有两件令他不高兴的事情发生,一件就是现在从上头指派来的新院长,年纪轻得可怕,虽说是30岁整,但看上去依然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估计又是个家世显赫关系网大的富二代子弟,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医学上的实际,甚至在周围各个同僚身边都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名字像模像样,叫李丰。 严沈刚看着十分年轻的年轻人,从内心生出十足的厌恶感,开始从心里唾弃这些个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的臭小子,阴沉着脸听着他指桑骂槐的说自己收红包等各种事情,心里暗暗地决定要在医院里折腾点事儿让这个李丰麻烦一番。 而另外一件就是前几天那位救了季石的叶萧凌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严沈刚反而要谢谢他,毕竟季石没死在医院里,他也免受了池鱼之祸,可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这件那个年轻人居然有这样可敬可畏的医术,居然把在生死线上的季石救回来了!还抱住了那条看似不可能保住的腿!而更让严沈刚愤怒的是,当陈老来到医院的时候,一脸严肃地制止了他拔掉银针的举动,还狠狠地批评了自己。 两件事情压在心里,让严沈刚几乎要爆发了。而在这个时候的转角,一张熟悉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哟!你还知道回来呀!”严沈刚表情阴沉地挖空道,“无组织无纪律,上次抢着进手术室,然后无故旷工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还在大学吗?想逃课就逃课?” 叶萧凌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一脸火气的中年主任,有些头疼地觉得真是走夜路撞鬼,不得不回应道:“我有跟上级打过电话说我有事不能来,已经批准我请假了。” “乱弹琴!谁说批准你请假的?请假条呢?”严沈刚破口大骂,“我才是你的上级,你不找我请假找谁请假?还有,没有我批准,也没有有效的请假条,我完全可以说你是旷工不上!你这样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成天玩玩乐乐,这个医院不要你这样自由散漫的医生!” “怎么回事?医院里要安静。”叶萧凌刚想说话,陈行之关上手术门把双手摆在白大褂口袋里缓缓地走了过来,对着严沈刚眼神凌厉,“知不知道医院不能大声喧哗!” 严沈刚有些尴尬地应和着,又道:“陈老,这个年轻的实习生,几天旷工不来,我也是为了医院好在训斥他。” 陈行之上下审视了严沈刚一眼,哦了一声,回答道:“他的请假我批准了的。不用请假条。你记录一下吧。” 严沈刚沉默了一会儿,唯唯诺诺地道:“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说完,转身就一路小跑地向办公室跑去,看来平时对陈行之十足敬畏,完全生不出反抗的意思了。 “谢谢。”叶萧凌无奈地看着陈行之道。 陈行之微笑道:“小事。这个人做事还算可以。只是酷爱钻营,有些不务正业了。” 第71章 夏岚的工作 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b楼是一幢老式砖瓦西洋式的建筑,有些地方墙砖已经剥落,但依然不会影响它外观上彩色墙砖的美丽与从容。翻修过几次的内部结构更是让这座看似有些老旧的建筑在进门的第一课就感受到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一如医院统一风格的洁白墙壁,却在内里有一座十分精致的大理石旋转楼梯,据说这是这幢大楼捐献者所亲自监督工人一点点堆砌、修改出来的,走在上面的人能不断地看见不同层的样子,而不会如其他建筑一样一横一竖地不断重复给人以压抑感,有孩子在上面愉快地蹦蹦跳跳然后被父母微笑着训斥要注意安全,不过这样特殊的楼梯建筑结构让整个建筑物内也显得十分生动。 当然病房里的空气几十年如一日都是一样的消毒水与清洁剂味道,叶萧凌没有从电梯上楼,顺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右手触摸者大理石光滑又冰凉的触感,所听见的都是孩子的笑声,与其说这里是医院,倒不如说像个儿童乐园。 “夏岚在这里么?”三楼的值班台上护士长板着脸在电脑面前啪啦啪啦地敲着键盘,听见叶萧凌的询问显然有些不太友好,但依然礼节性地笑了一声,虽然在叶萧凌眼睛里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嫌疑。 “这边过去,第三间病房,外面写着303,你看见就知道了。”护士长道。 叶萧凌点点头,当然看起来正值更年期与“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护士长显然对访客不太感冒,只是继续地在键盘上做着双手互搏,手指与键盘碰撞都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让叶萧凌不得不怀着有些恶意地构想着她是不是正在跟泡走老公的小三在网络上争论,虽然这样毫无道理的恶意猜测不太好,不过叶萧凌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收回思绪,穿过比起a楼来显得十分宽敞的走廊,心里默默地数了三个数,抬头一看,303,没错。里面夏岚的笑声显然要比这几个浅薄的数字更能彰显自己所要寻找的目的地。 两张简单但干净的床、木质的床头柜还有钢制的陪护椅加上几个在墙上悬挂着的柜子就构成了这个并不大的病房,但显然因为这里两个有些可爱的小房客只有十一岁的样子,一个胖些一个瘦些,不过他们正挤在一张床shang一人一只手地握着故事书的两端,小手背上因为打针而被贴上医用创口贴,一副患难好兄弟的样子。 “嘿,帅哥你好!”他们跟打开门的叶萧凌这样招呼。 “别瞎说话。”夏岚笑着,“叫哥哥。” “见色忘义啊。”胖小子指指夏岚,“有了男朋友就不要我们俩,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回去儿童保护协会声泪俱下地控诉你的。” “控诉去吧!还声泪俱下,哪儿学来的?”夏岚用手拨弄胖小子的下巴,像是逗小狗一样,“看书就看书,小心等会儿黄主任跑进来骂你们。” “已经骂过了。”瘦小子嘿嘿地笑着,把背后枕头理了理,啪嗒一声后仰躺着,“你来之前就骂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 “肯定是昨晚上跟老公不和谐。”胖小子坏笑。 “去!”夏岚白他一眼,“之前不还说自己从良了么?光说点小屁孩不该懂的话。” 胖小子理直气壮:“超市里买的薯片都能写上保质期,我从良也有点时效性。” “还时效性。都不知道你最近都看什么书来着。”夏岚捧腹大笑,趁着胖小子不注意,迅速地打开床头柜,啧啧有声地把里面的书一本本地熟落,“我看看啊,嗯《日和》、《乌龙院》、《齐木楠雄的灾难》、《荒川爆笑团》,哪里来的?” 胖小子被一脸宝贝被受制于人的表情,紧张地直起身从夏岚怀里抢书,压低声音嘘嘘道:“快放回去,万一我妈发现就要出事儿了。” 夏岚凑近了跟胖小子讨价还价:“下次借我看!” “成交。”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活宝凑在一起狼狈为奸嘿嘿嘿笑的样子,走近了坐在陪护椅上,正好对上坐在床shang夏岚的目光。 叶萧凌温和道:“走吧,时间不早了。你太爷爷应该也已经做好饭了。” 夏岚点点头,把漫画书还给胖小子,对着正哥俩好的一对患难兄弟道:“威威,小超,我走咯,小超记得好好吃饭不要挑食。” 一脸正经样子比小胖子更像是从良的瘦小超撇了撇嘴,斜视了威威一眼,道:“不挑食就跟这个死胖子一样了。” “……”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灿烂,把金色洒满大地。夏岚伸了个懒腰愉快地道:“今天天气不错啊。” “他们是白血病?”叶萧凌并非真的没有注意到医院那些细小的标签,只是在当着孩子的面前觉得谈论这些怕触碰到一些敏感又柔软的地方,走出医院总算有些如释重负,看着夏岚清澈的眸子,把心里疑惑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嗯。”夏岚平静地回复道,没有太多悲伤的表情,马尾辫随着她走路的幅度一颤一颤,“b楼一直都是专门对重症病房的孩子看护的。这也是我平时的工作,当然我平时最喜欢就是这对活宝了,每天打打闹闹的。很多人不理解这两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是得了绝症的孩子,但我倒是觉得不奇怪。日子再艰难,人也能找到许许多多的快乐,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也许有人会说他们乐观或者脱线,不过我觉得,他们倒真没在心里放那么多负担。对小孩子来说,生死的事情太遥远了,他们体会不到,反而在心里就放得更开一些。”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回答。他并不是没有遇见过绝症的病人,如果别人因为他刚从大学毕业的原因说他没有什么从医经验,但实际上,忽略李时珍传授给他的医学心得,其实他在村子里也为许多人治过病,也跟老单上门行医遇见过许许多多的生老病死。有些脸庞在脑海中已经渐渐地淡化至虚无,毕竟那么多年,日复一日,每一天其实大同小异甚至可以说千篇一律,生活如此、学习也是如此,一样的步骤、一样的程序,学习兼职从早到晚,反而叶萧凌实际上是个很少能闲的下来的人,人一旦忙碌,总会把许多用不上的记忆暂时性摈弃,到了后来,也就渐渐真的不再记得了。 但即使那一张张脸庞逐渐随着年华流逝而显得越来越淡,却不会消失。叶萧凌看着似乎若无其事的夏岚,她的脸上依然残留着一些还未收回的笑容,只是眼神里藏着的心事突然让叶萧凌生出原来夏岚也并不是纯粹无忧无虑的一个神经大条女孩啊的感觉,想到这里,他心底下了个决心,向前快步地走了两步道:“没事。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治好。这个时间不会很短的。” 夏岚微微转头看着叶萧凌一脸坚决的样子,笑脸如花。 第72章 微信互联网经济…… 跟贾老太爷正式告别后的叶萧凌总算是回到了校园宿舍,几天不在的宿舍内依然欢乐得很,看见叶萧凌的回归,一人赏了他一个温暖的熊抱,又开始进入整个宿舍彼此心照不宣的群体浏览爱情动作片的环节,老白倒是出奇的叼着烟没有加入,他最近正跟一位低他一年级乐爱电竞的学妹打得火热,电脑上塞满了游戏攻略日夜研究想着如何如何上道带她一程,每次一打出漂亮的战绩引来学妹崇拜的叫声就浑身舒畅,倒让田斌笑骂道:“牲口。” 老白不以为意,继续开了一句,道:“你们这些整天光看着爱情动作片纸上谈兵不知道提枪上阵的牲口也好意思说我牲口。” “我们那叫纯情,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田斌纠正他,“看见没,我看着波多野结衣老师的作品都得看打码的,内心那点纯洁哪儿像你这个糟蹋无数良家的种马能理解的。” 老白笑得烟头都掉在了裤子上,烫出一个小洞之后连连挥手拍掉,在宿舍毫不避讳地把裤子一脱就着一条大裤x从床铺上拿了条薄毯子裹着,正巧学妹正在中线喊救命,这个牲口很没义气地放弃了下路正辛辛苦苦抗压的adc与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喂养主力崛起的辅助,跑去中路很没良的蹲了一波又一波草丛,引来田斌李小胖一阵嘘声,甩了甩刘海一脸风sao地道:“我这是代表妹子制裁对面这个没有怜香惜玉好习惯的中单,证明我是多么正直的一个好男人啊!啊,我这样的好男人在这年头,不多了,不多了……” 田斌邪恶地笑了笑,跟围观的包括叶萧凌在内的两大牲口投票一致通过,把音响打开,av的声音在音响的增幅下几乎响彻半个楼层,让所有正处于饥渴中的大学牲口都露出了一个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向着叶萧凌宿舍进发。不一会儿就把叶萧凌的宿舍里挤得水泄不通,品头论足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到房间外,某些跌宕起伏的节点,一声声叫声还能迎来一阵喝彩。 不过这样一来,老白想要开麦跟学妹说话也不行了,整个宿舍里充斥着爱情动作片的声音和一群牲口吸口水咂舌的声音,如果这样的声音传过去,老白维持的形象估计几秒钟之内就崩塌成渣了,无奈急匆匆地打完一句借口说了一声有事情就关上电脑,用尽全身力气地扑到围观的牲口们身上,大声道:“你们这群贱人!把你们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田斌一脸悲愤道:“相处这么多年,我本来以为看清楚你的一切,现在看来是我太傻太天真!我要跟你离婚!” 老白很配合地佯怒道:“离婚就离婚!孩子跟我!” “不!跟我!”田斌做出一副含泪咬着手绢的样子,“你个死鬼!天天出去外面鬼混,孩子的事儿你管过吗!孩子必须归我!”他一边控诉着,田斌一把抱住叶萧凌道,“儿啊!你要跟我还是跟他?” 叶萧凌哭诉道:“不!你别走!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呀!呜呜呜呜……” 小胖也忍不住要插一手,晃晃悠悠地向着田斌奔跑着,脸上做出梨花带雨的样子道:“啊,妈,别只带走哥哥!把我也带走吧……” 田斌一脚踹开小胖,一脸嫌弃地道:“走开,你太重了!” 在田斌怀里的叶萧凌含笑装死,听着av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如飓风海啸般达到最高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群人,已经没救了啊…… 一通玩闹之后,叶萧凌总算是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一边在电脑上写一些严铁生手的治疗笔记,一边在手机上跟黑白无常联系,失踪好几天的黑白无常总算是现身了,当然头像还是那个雷人的头像,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如何公用一部手机的,还是这个微信有两人公用一号单聊都能便得像是讨论组一样的功能?叶萧凌不知道,不过之前答应赵素雅的事情总要做到,耽搁许多天了,也不知道赵素雅有没有再次发病。 李时珍说黑白无常能有办法,叶萧凌是比较相信李时珍的判断的。毕竟作为地府的医道第一人,说话总不会有的放矢,但叶萧凌十分不理解的是掌管勾魂的黑白无常为什么能解决赵素雅的病情,而李时珍又为什么束手无策?这一切得问了之后才能知道。 仔细地回忆着赵素雅所说的每一句话,描述着赵素雅的病情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只是黑白无常的一时沉默让叶萧凌的心有些阴沉。许久,黑白无常回复道:“难怪老李说他不方便做,实际上这压根不是病。” “不是病?”叶萧凌惊讶地回复,“那是什么?” “你的朋友,身体里应该是有另外一个人的怨灵躲在她的身体里,只需要触发到某个点,怨灵就会在短时间内控制她的意识从而导致许多看起来好像梦游又好像精神分裂一样的情况。” “怨灵?这种东西脱离普通人界的常识了吧?” “并不是,在人界,怨灵实际上十分常见。古代有句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光是指我们地府对魂魄洗脱业力做的酷刑,还有一种就是被某种原因导致死亡的人怨念太深,导致不入轮回而加害活着的人,做出一系列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严重的甚至导致死亡。这种怨恨深切的魂魄,我们就称作怨灵。”白无常解释道,“但是地府的工作向来繁多,怨灵报复本身也是属于一种天道循环,我们并不会多这些事情做出过多的插手,依旧只会按照生死簿上的名单去勾魂带如阴间,至于是普通魂魄还是怨灵,我们并不根据这这个前提去挑选。” 叶萧凌有些吃惊地在脑海中过了白无常所说的事情,回复道:“那我的朋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决?如果你们严格按照生死簿上的名单去勾魂,如果几十年都不在名单列表上,那不是我朋友身上的怨灵几十年都会纠缠她?” “想知道?”白无常发了一个邪恶地笑。 “别卖关子。快说。” “没点幽默感……”白无常做了个评价,继续道,“虽然说我们严格按照名单勾魂,但怨灵毕竟是跟普通魂魄不一样的存在,我们可以在没遇见之前不管,但某天我们遇见了怨灵,带回地府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需要判官对比列表之后把怨灵洗脱业力重新投入六道轮回就可以了。” “那现在你要怎么做?”叶萧凌问。 “1000阴德,我帮你啊。”见叶萧凌有些急切,白无常奸笑了一声在手机上回复道。 叶萧凌沉声道:“可以,什么时候你可以到人间来?” 黑无常抢过话头用一贯不高兴地语气道:“不需要到人间来,我们可以通过手机帮你勾走怨灵,手机可以作为一个三界之间的桥梁,传送个有神位的神不行,但区区一个怨灵是小事。” “那好。你们这几天有空么,我安排时间就去。”叶萧凌有些兴奋地回复道,“至少我先联系沟通一下我朋友。” “没问题,这几天我们休息,享受假期,换牛头马面出去干活。我们刚从草原回来,那的贡品羊肉真是鲜美……” 叶萧凌无语地看着白无常的回复。草原上的人信仰的是长生天,而非某一位神,何况黑白无常是很少会有人供奉的,毕竟黑白无常属于鬼差,虽然有神位却并非诸天神佛需要供奉。黑白无常想来当然是就地吃不知道供给谁的贡品了,有些哭笑不得,手上打字道:“那好,我下午就过去。事情成了,我把阴德打给你们。” “可以,我会在订单上给你一张契约。”说完,叶萧凌手中的微信一跳,一条订单出现了眼前。接着是白无常的信息:这是新功能,可以弄点收任务和接任务的事儿,方便得很,上面的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c2c!互联网经济! 叶萧凌:“……” 第73章 悦哥找你 c2c互联网电子商务交易平台对于叶萧凌来说并不陌生,而且时代的前行脚步已经让所有人从对易趣网跟淘宝网商业战争,再到淘宝网渐渐如春雨润物细无声的姿态逐渐改变人们的生活之后,这些原本在人们眼中有些叛离经道的商业模式也已经成为一个历史标志,方便了所有人。 但这不代表叶萧凌不会对地府弄出来的交易平台波澜不惊,反而觉得有些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个新出的交易平台实际操作了一下,发现诸如秦广王在里面开了个符箓店铺,还在角落里标明着二月初一日打折,因为那一天是秦广王神诞,黑白无常也趁着新潮的风尚搞起了跑腿业务,整个平台熙熙攘攘无数产品如鲜花般争相开放,颇有国内新兴商业模式随着改革的春风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的样子。 叶萧凌翻了几页诸如符箓、仙丹、法器的页面,虽然这些东西卖得很好,但一看阴德在价格一栏像是无脑花零不用数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心想这得扶多少老奶奶过马路,捐助多少所希望小学才能换来的东西啊,相比之下黑白无常1000点阴德的一次勾魂服务简直就像是亏本大甩卖,良心卖家做慈善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毕竟这些都是超出人界理解的法宝,必然所蕴含的价值要高许多,李时珍也曾直言不讳地说给自己的心得只在于人间还算有用,超出人间的范畴并不算在内。叶萧凌对此表示无所谓,毕竟自己也不是能超脱人间的俗人,能医治活人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给诸天神佛把脉,给地府阴差扎针不成? 关上这个额外附加功能的平台,叶萧凌狐疑地回想了一下,他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受到过任何更新提示说微信有更新,而这个微信从外观上看也是十分普通的腾讯产品外观,然而似乎有着一个幕后团队一直在进行开发维护甚至推新。这让他打了个寒噤,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微信、交易平台、连带着自己获取到手机,难道回事一个无聊神仙给自己的一个梦境,或者是一次如楚门的世界般供人观看的剧本?只是这些问题终究没有答案,如果真的是天上或者地下的大能所刻意做的一切,恐怕就算自己想破头颅也不可能知道,既来之则安之,能有这样的日子总不是坏事。 安慰了自己几下,拍拍有些僵硬的脸,叶萧凌站起身来,推开虚掩着的宿舍防盗门,想着宿舍室友们道了声别,准备趁着时间还算早,联系一下赵素雅看看今天是不是能看看病况。刚推开门就撞上隔壁班的一个男学生,操着一口带着川音的普通话对他道:“叶萧凌在不在?” 叶萧凌把手机暂时放进兜里,有些纳闷地问道:“我就是。”心里疑云笼罩,隔壁班跟自己虽然有些交往,但大多是学习上的事情,在这样休息时间能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跟着男学生走出宿舍外,静悄悄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打开的窗户外有一阵阵风吹动窗帘四处摇摆。男学生把他从上下到下的打量了一眼,有些不屑地道:“悦哥找你。” 听到“悦哥”二字,疑惑着从宿舍内跟出来的田斌顿时变了颜色,看着男学生的眼神也开始有些冷漠起来,他冷冷地道:“吓唬谁呢。有事情这里不能说?” 男学生看了他一眼,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味,但对人缘极好的田斌也没有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只是强自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悦哥只说找他一个。” 田斌冷笑了起来,道:“跟我没关系?你在我面前要带走我室友,说跟我没关系?你别以为当孔子悦的狗腿子就多了不起了,孔子悦跟我说话也客客气气,怎么着,今天是要跟我们宿舍过不去了?” “反正悦哥这么说了,你如果不去,我大不了回去跟悦哥说就完了,到时候事情搞大也不关我的事儿。看在隔壁班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去。”男学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有些微怒地回应。 田斌没有理会他,继续冷笑着,拉着叶萧凌的臂膀想要拉回宿舍:“别管他,回宿舍,大不了到时候闹大谁也讨不了好。” 叶萧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田斌的手背,道:“我还是去吧。我能搞定,何况我跟孔子悦也没什么过节,可能是学生会里的事儿,别搞复杂了。” “你真要去?”田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冷冷地看着在一旁站着的男学生,小声道:“真要去也行,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孔子悦真要不讲理我也不是不能找到朋友跟他过不去。” 叶萧凌又摇了摇头,示意没那么多事儿,笑了笑,跟着男学生去了。 叶萧凌所在的1班和孔子悦所在的2班虽然仅仅只差了一位数字,但国内学校想来喜欢玩一些重点培养的把戏,美曰其名为重点班,从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到大学,似乎把学习成绩好的人归为一类这件事情永远让校方乐此不疲。而叶萧凌所在的1般就是这样一个对2般普通生来说有些臭名昭著的一个班级,虽然很少有过冲突,不过因为被强行区分开来之后导致的横眉冷对也不少。 孔子悦算是2班里的一个异类,从学习成绩上来说,孔子悦的成绩虽然谈不上出类拔萃,但一班中名额原本也是有他的,只是听说孔子悦家里动用了一些关系,竟然莫名地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要进入1班,只愿意在2班呆着,说是没兴趣跟一群乖乖孩子玩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过家家戏码,一头抓着学习的同时还在另外一头跟社会上的一些灰色人物有些来往,一度让这座大学里的人谈悦色变。 用孔子悦自己的话来说就在江湖上飘荡飘荡,把那点乳臭扔进臭水沟里,别人不得不得给他点面子。不过许多人都暗自腹诽孔子悦的惺惺作态:如果他没有一个公安部长的老爹,外面那些个在灰黑界限里游荡的大哥小弟,谁会买他孔子悦的帐。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叶萧凌跟着那位有些牛气哄哄的男学生一步步地走上了教学楼原本应该比较热闹的三楼,却发现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原本应该上着大课多媒体屏幕上闪动着一张张教学ppt的教师关闭着灯光,在北面阳光向来照耀不到的一片教室更显得有些阴暗,跟着男学生拐角进了一间教室,发现里面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话或是在角落抽烟,却唯独有一个人在床边独自抽烟,显得有些寂寥。 男学生把叶萧凌带到那个人身边,刻意地调整了一下声调,道:“悦哥,人我带来了。” 吐出一律青烟的孔子悦点了点头,对男学生道:“你去吧。”又对叶萧凌让了让身边的座位,道:“坐。” 正准备离开的男学生听到这句话,赶忙地推了叶萧凌一下,顺着孔子悦的话呼喝着:“悦哥叫你坐!” 叶萧凌没有动怒,笑了笑,很光棍地在孔子悦身边坐了下来。 孔子悦却并没有展露什么盛气凌人的样子,反而是瞪了一眼男学生,道:“小仇,跟你说了几次了,我们不是地痞,做事情要礼貌,除非人家不配合再把那副架子摆出来。” 那位叫小仇的男学生眼光闪烁,谄媚地迎合着道:“悦哥,我懂了。那我去坐着了。” “去吧。”孔子悦又说了一遍,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闪动,能看出他的头点了点。 第74章 放映布后的一个拳印 严格上来说,孔子悦的身材只能算中等,不高不受不胖不矮,虽然披着外套的肩膀看起来略宽,挽着袖子的手臂看起来十分精壮,但他这样的身材和这样普普通通的脸属于那种放进人群都找不出来的那种,让叶萧凌有些意外。不过他说话缓慢的方式有种讲究的意味,倒有些像是黑帮电影里看见过的那些黑帮大佬,例如杜月笙,都是在说话时客客气气温文尔雅的样子,讲起话来嘴动但脸上面无表情,谁也摸不清他的底,往那里一坐就如一块海绵,让人无处使力。 孔子悦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并不算很贵的黄鹤楼,缓缓道:“抽烟么?” 叶萧凌摇了摇头。 孔子悦轻轻地把烟放回口袋,又道:“喝点什么么?”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饮料是没没有了,啤酒倒还有一箱,不是什么高级牌子,就是烧烤场常喝的千岛湖。” “那行吧。”叶萧凌还是答应下来,有些意外孔子悦并不像外人所说的凶狠毒辣,反倒是像个好好先生,脾气平顺并没有一言不合就暴怒的样子,“我不是太喜欢抽烟,但喝酒还可以。” 孔子悦并没有在乎他的解释,只是挥挥手让人拿来两听啤酒,一人一听,拉开盖子之后放在面前,自己先喝了一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定力不错,胆量也不错。难怪惹上九叔那帮子人也不怕。” 听到这里,叶萧凌还是一头雾水,端起啤酒道:“九叔是谁?” “服了你了。”孔子悦反复盯着叶萧凌,没看出什么来,“不知道你就敢惹上?” 叶萧凌喝了一口啤酒,在喉咙里吞咽下去,微笑道“你先告诉我是哪一帮人,我才好说我怎么惹上的。” 孔子悦无奈地笑了笑,叫了一声小仇,后者快步地走过来,问道:“悦哥,什么事儿?” “把你手机里九叔的照片给他看看。”孔子悦道。 叶萧凌凑过去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辨认的他总算才想起来这个人正是几天前在披萨餐厅外叫了一群古惑仔的肥胖男人,恍然大悟,想来是这个肥胖男人在上一次之后仍然执着于找回场子,非要找他麻烦,竟然还能找到学校里来,不由苦笑道:“这事儿还能牵扯这么久,我也是没想到。” “你想起来了?具体是什么事儿?”孔子悦问道。 叶萧凌看着孔子悦,疑惑不解地道:“悦哥你这是要替这个叫九叔的收拾我?” 孔子悦呸了一声,不屑地道:“我可不是那种孬种,别以为我在社会上混混到头来还得帮着外面人找自己学校同学麻烦。” 这话一说,叶萧凌忽然高看了这位厮混社会的孔子悦一眼,带着歉意道:“那看来是我想错了。不好意思。” “没事,人之常情。换做我被一个学校里的混混头子叫过来也得往坏的方面想。”孔子悦拍拍叶萧凌的肩膀,有些像是老大哥照顾小弟一样说道,“九叔今天闹事儿闹到学校门口来了,叫了一群本家自己人,堵在门口等你,要不是我拦着,他就冲进学校里来了,不过这种事儿性质太恶劣,就算九叔也知道一些轻重,不敢胡来,加上我这边又拦着,他们不会进来,但也不会走。至少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出学校,小心些。” 叶萧凌笑了笑,虽然有些吃不消孔子悦像是黑道大哥看小弟的眼神,混混头子像个多年老朋友这么温柔还真让自己不舒服,不过觉得对方好歹是好意,不谢就算了,也不必要弄太僵,也就没有没有弄开孔子悦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没事。他们弄不出什么事儿来。” “噢?你这么有把握。是有后援?还是有认识的人?”孔子悦感兴趣地问道,“虽然九叔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纯粹只是一个靠着大哥作威作福的草包,但手下那批人打起架来还是有些厉害的,你找的是谁?” 叶萧凌当然没有什么后援,他向来交际圈并不广泛,跟这方面的人交往更是不多,但既然孔子悦这么问了,也就直言不讳道:“练过一些武,就算没法把他们都打趴下,但走脱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孔子悦更敢兴趣了,听到叶萧凌还是个练家子,眼睛闪亮道:“这么厉害,别诳我,我可是见过不少练家子,一人打一帮的有是有,但很少,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顽固,你这么你年轻的还真的少见。不给我展示看看?” 叶萧凌无语地看着孔子悦跃跃欲试的表情,心想这混混头子样还真是没得说,见猎心喜的样子就像是个招兵买马的老手,觉得推脱实在困难,就道:“有些东西不好演示,我就给你看一点吧。” “好说。”孔子悦呵呵笑道:“你选一个人跟你打打?最后面那几个都还算是能打的几个,我叫他们大壮、大伟、大狼,你看看谁合适吧。” 叶萧凌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讲台旁把讲台附近的灯打开,道:“他们只是看起来经打,看样子应该有点底子,但打打架还行,我怕伤了他们。”说完,叶萧凌把多媒体的放映布给拉上去,对着黑板,吐了口气,一拳打了下去!一声响亮的声音回响在教室里,惊动了整个教室的孔子悦小弟,就连孔子悦本人也惊讶地走上前来,凑着身体看了看。 一个拳头的印子如同石刻般就印在了墙壁上! 孔子悦沉静的脸总算是绷不住露出了惊讶,在印记上摸了又摸,最后才敢相信,道:“练家子能练到这么厉害?我只听说过他们能把木板砖头打断,可没听说过能打出印来。” 叶萧凌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普通练家子当然没有那么厉害,一般在外面流行的跆拳道、截拳道、咏春之类的,虽然发力方式确实有自己的高明之处,拳打脚踢弄断木板也不是奇怪的事儿,但是普通人的骨头硬度毕竟是有限的,没有真气修为,谁能发出这样纯粹的力量在墙上恰到好处的打出一个印记来? 孔子悦看着叶萧凌不说,越发觉得叶萧凌神秘,突然严肃道:“这样吧,我们交个朋友,以后你跟着我,我去跟九叔沟通一声,这件事情就算我扛着了,九叔也不能说什么了。” 叶萧凌听他主动揽事情到自己身上,而且并不是说收为小弟,而是说做个朋友,总算认同了孔子悦并不是一个普通小混混,心怀感谢之余,最终还是婉拒了他。倒惹来孔子悦一声操,之后说道:“知道你们1班好学生,看不起我们这种混社会的。你是厉害,可是人家一群人冲上来练家子也得弄得一身骚,同学一场,我是帮你,你不接受,那就算了。” “哪儿的话。”叶萧凌温和道,“不过这事儿我自己可以解决,就不劳烦你背这黑锅了。至于朋友可以做,有麻烦我可以帮忙,但我确实不擅长在你们这个群体里,就算了。” 孔子悦平静了一些,算是接受了叶萧凌的解释,道:“你现在要出去?” “有些事情,约好了,就不拖着了。”叶萧凌把放映布拉下来,遮住那个拳印道。这个教室的放映布基本永远都是放下来的,基本上几年都看不见收上去一次,多了一个拳印,也不会有人想得到他做的。 孔子悦伸手给他握了握,轻飘飘地没有用力,似乎是怕叶萧凌的手的力量:“那行。我就不多事了,交你这个朋友,小事情你可以麻烦我一些,将来说不定我也有事情要麻烦你。” 叶萧凌点点头,离开了教室。 第75章 咏春叶萧凌 如果说到惹是生非,叶萧凌自觉自己肯定不是那样左打一下右打一下满地结怨的人,不过这个叫九叔的肥胖男人居然可以在那次事件之后找到自己的名字还堵到自己学校来,这让叶萧凌不得不说这世上真是冤家路窄,有情人难成眷属但有怨的人非得纠缠不清。走到校门口的他总算在有些混乱的校门口看见了肥胖得有些显眼,梳着大背头却给人一种不三不四样子的九叔,这次倒是没有带着一群杀马特的古惑仔,有那么几位甚至还一本正经地穿着统一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负手而立十分专业。 “原来不是每一批黑道小弟都喜欢杀马特……”叶萧凌总算心里安稳了一些,觉得不用再看着一群杀马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对峙,咕哝着走向校门口。 九叔正跟几个着正装的小弟抽着烟,靠在身旁洗得干干净净的黑漆奥迪旁,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吐着烟圈,说着不清不楚的话,估计又是些类似“看场子”、“打谁谁谁”的字句,没什么新意。在叶萧凌面前就像是假装偷偷摸摸藏着掖着却用最大的音量在宣告着自己是道上的人一样无聊。 叶萧凌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九叔招手,笑道:“九叔,好大的排场啊。” 正在抽烟的九叔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站直了,看向校门口悠闲如散步的叶萧凌,脸上闪过惊喜,随后就被怒容取代,怒喝道:“兄弟们!就是这个小瘪三!今天谁如果事情做漂亮了,我带他出去做一套大保健!” 一群小弟轰然应了一声,一下子热情就被九叔的怒喝点燃了,纷纷从车上抄起棍子走敲打着向叶萧凌靠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小子,是你惹九叔是吧?今天胆子这么大?还要一个人过来?” “我可没惹你们这位九叔,倒是你们九叔自己硬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叶萧凌转头看了九叔一眼,眯着眼睛道,“我给你数过30秒。对吧?九叔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不说这茬还好,一说这茬,九叔胸中怒火中烧几乎从嗓子眼里喷出来。那天九叔本以为可以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但却在中途来了一群军人打岔,荷枪实弹地逼着自己一行人抱头趴在地上,只听到零星地打斗声和一个男人的阴笑声道:“夏将军的女儿长得水灵啊,今天算是上天给我一个生的机会。不想让她出事的话,还要麻烦你们给我准备一架直升机,我会让女孩安全。”而后就是一声巨大的脆响。混乱成一团的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十几个人,自称是国安局的,最前的那位看起来有着漂亮脸蛋纤细身材的女军官让他们转过身去,蒙着他们的眼睛押送着他们就到了一个军事基地进行了连续两天的拷问。 平时在公安局长面前都还有几句话可以说的九叔本来面对这群自称国安局这样隐秘机构的人就战战兢兢,说尽了好话,结果人家根本像听不见一样,一上来就是老虎凳,几天时间里甚至不给进食,只允许喝上一点点的水,并且估算好了量一直控制在他感觉到干渴难忍的程度,拷问者的声音就仿佛恶魔的诱惑,轻声说道:“说说看,这次的事件你们是怎么策划的,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是单纯给黑影做掩护还是有别的任务?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轻松了,我会让你喝个痛快,还会给你安排一顿大餐。” 九叔多么想告诉他自己招了,可是对什么黑影,对这次事件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哪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那位拷问者也变本加厉地对他用上了脉冲电击,每一次那种电流在身体里窜动如一条小蛇在身体里撕咬的感觉让从没有受到过这样待遇的九叔崩溃得哭了起来,感觉到一股臭味在自己脚下传来,然后他听见拷问者恶心地道:“靠,失禁了。一个死肥猪他妈的真恶心。”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两天被逼迫着没有睡过一次觉终于借着昏迷睡了一会儿的他又一次迎来了拷问者的询问:“说。你知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幕后主使是谁?” 九叔害怕得浑身颤抖,发白的嘴唇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缩着身体带着哭腔道:“我……我真不知道……别……别电……别电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拷问者沉默了许久,似乎终于接受了他的回答,对着单向玻璃外行了一个军礼,缓声道:“报告,这个人估计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只是个刚好在这件事情里扯上关系的普通人。” 九叔泪流满面,离开军事基地的时候双腿颤抖发软几乎不能站立,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巨人半拉半拽着送回家睡了一天才回复过来,现在再次看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心里那股复仇的火焰已经压得他整个人脊椎如被一个人抓住一般强直,狠辣地看着叶萧凌,沉声道:“小子,上次有那群军人做事情刚好让你插科打诨跑了,今天你又一个人来,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逞一时之能,不是什么好事。” 叶萧凌想了想,确实九叔这帮子人在小五那群军人出现之后就一直抱头趴在地上,当然他晕过去之后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就不得而知,也就更不知道九叔被龙组那帮子疯子拉去拷问所受到的严酷对待。 事实上龙组的人从来不太讲究一些常规的问询程序,毕竟他们对这些普通法律向来没有什么敬畏感,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军法才是他们的做事准则,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审问一番九叔也只能算是例行公事,谈不上什么出格。 但对九叔来说这样的对待几乎是他人生的噩梦,恐怕在后来许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都要打一个寒颤畏惧国安局如虎了。 不过叶萧凌对九叔莫名的恨意感到莫名奇妙,只以为九叔就是这样钻牛角尖的人,用商量的语气道:“上次的事情我不认为有什么太过分的,况且我只是把你丢到餐厅外面,如果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兴师动众,九叔你不觉得有些过分了么?” 九叔根本听不进叶萧凌的话,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恶狠狠地对着小弟们喊道:“傻站着干嘛?废了他的腿,留条命就行!” 一群人呼呼喝喝地就向着叶萧凌就冲了过来。 叶萧凌叹了口气,在他觉得这种完全没得谈的极品实在是让人无语,在几天前的餐厅是如此,在今天的校门口也是如此,九叔这个肥胖男人不光肥胖,而且做事完全没道理可以讲,烦闷地迎了上去,一个侧身躲过一根棍子,一脚就踹中了那位持棍穿着一身正式西装,踩着皮鞋戴着墨镜一副黑社会样子的打手。 而后打手就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腿咔吧一声,似乎就这样骨折了,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失衡地半悬空飞起来,然后凄惨地落下,摔在地上,又磕坏了半块门牙,疼得整个人叫不出声来。 叶萧凌看着一群人围着他脸上十分惊惧的表情,有些童心地做了个咏春的手势,只不过单纯只是看那群武术馆人依样画葫芦的他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玩心打起的他微笑着说:“咏春——叶萧凌。” 第76章 交个朋友 “大哥!这个人是练家子!”有个小弟喊了起来。 九叔没好气地看着手下一群酒囊饭袋,走过来的时候还踹了一脚在地上疼痛翻滚的打手,道:“以前没打过练家子么?练家子再厉害能打几个?一群人围上去他也受不了!” 叶萧凌讥讽地笑,被围在人群中却丝毫没有紧张,身体里的无上先天真力支撑着李元霸抗鼎诀,即使这样的队伍再来几倍,要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显得十分从容自如,“恐怕不见得吧?九叔不然你自己来上来试试?” “试什么试!”九叔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往后一退,又喊了一声:“上啊!受伤的我奖一人一万块钱外加报销医疗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群虽然在叶萧凌眼中依然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小弟们哪怕不济事,但还算深谙黑道那点规则,并不会在上级喊命令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否则没了面子事小,上面的人不信任自己事大,马上就有好几位勇气比较足手底下又有那么点打架经验的老江湖冲了上来,随后,整个人群稀稀拉拉地向着叶萧凌发起了冲锋,挥动着手上的棍棒,呼喝的样子倒像是历史课上戎狄人劫掠中原的样子,逗笑了叶萧凌。 跳跃起来双腿前后各踹飞一个人之后,叶萧凌就如同猛虎般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把整个混混队伍打得哀嚎不断,一个个人影飞了起来,左腿在地上重重一踏,借着反作用力,一个纵向360度的旋转,一下子跪在一个混混肩膀上,巨大的力量把混混跪得扑通一声趴倒在地,站起来一环视一圈,一群混混就已经大多躺倒在地上哀嚎叫疼,只剩下零星几个躲在后面,看着叶萧凌神勇的样子阴晴不定,却怎么也不敢再向前冲过去也吃叶萧凌的一拳或者一脚。 九叔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地躺倒的小弟,怔怔地望着向他走来的叶萧凌,浑身一颤,不断地向后退去,嘴里支支吾吾地道:“别……你别过来!” 然而叶萧凌似乎没有听到九叔的话,突然小跑起来! 九叔“啊”地喊了一声,吓得肝胆俱裂,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头不敢睁眼,却听到身前的脚步似乎已经停了下来,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叶萧凌正嘴角含笑,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九叔不敢站起来,坐在地上缩着身子道,“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我大哥可不是吃素的,你打了我就不止这么几个人过来了,到时候你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叶萧凌倒是没有打他的想法,这一行人就这么点,全躺在地上谁给把这群在地上翻滚哀嚎着的败犬们拖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笑着说道:“怎么样,现在还要找我麻烦么?” “你……”九叔原本想说你小心点,结果最终还是不敢说出头,毕竟现在势必人强,摆明了自己这边不占优势还要逞英雄,自己刚刚从电击里回复过来,可不想在这里又弄个伤筋动骨一百天躺在医院里动弹不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咽下了狠话,弱弱道,“不找了,不找了。你厉害。” 叶萧凌蹲下来凑近九叔那张肥胖的脸,伸手拍了拍,道:“我知道你只是在用权宜之计说点软话,下次你还得来找我麻烦。不过麻烦你,来找我麻烦之前,搞清楚一件事情,国安局跟我有关系,真闹大了,你那位大哥也保不住你,我容忍你可以来犯我一次,但我没那么多闲工夫一个劲的跟你闹个不停。听明白么?” 九叔听到叶萧凌跟国安的人有关系,回想到那三天暗无天日还被禁止进食,电击到晕死过去的时光,感觉跨下又下意识地有些湿润。有些想不通的关节总算想清楚了,为什么那群军人到来的时候让他们一行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却似乎并没有让叶萧凌也这么做,原来他们是有交清,甚至是一个地方的人!怪不得这么厉害,一个人能打这么一群人,就算自己大哥那些个练家子的打手也不至于能在这么一群人中间毫发无损地打得所有人接连败退,哪里还敢说出个不字,当下战战兢兢地道:“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是我过分了。不好意思。以后我再也不敢来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名片,道,“这是我的名片,叶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叶萧凌轻轻地接过那张名片,看了看上面写着的“华强国际商贸有限公司”,点了点头,放进口袋,算是收下,道:“那行。我收下了。至于用得上用不上这种事儿,暂且不说,但你们别来找我麻烦,让我清静点就好。还有,孔子悦你认识吧。” 九叔看看叶萧凌,小声回答道:“认识,他跟我们那边有些交情。” “可以的话,你跟他好好交个朋友也行。我不指望你多帮着他。想来他父亲的背景也不需要你帮忙,不过能省下一些麻烦总是好事。就算是我还他一个人情。”叶萧凌道。 “好说,本来我们跟孔子悦就没什么冲突,何况他父亲权势通天,我们也没理由去惹他。”九叔唯唯诺诺地应和,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叶哥我们可以走了么?” “行吧。不过,最后送你一份人情。”叶萧凌伸出手,倒让九叔畏惧地下意识后退了下,发现叶萧凌并没有恶意,缓缓地伸出手去,任由叶萧凌拉着他站起来,又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最后还拥抱了一下自己肥胖的身躯。 九叔的耳边听到叶萧凌微不可查的声音:“站直了,你手下人都在呢。就说我们交个朋友,等会儿自然点。” 这人情就有些大了。混黑道在上面的人讲究的就是威仪,就如同古时候周天子在关中并不算十分强大,但却能号令天下诸侯,靠的就是那股子威仪和信义。而九叔这次带着小弟们过来找叶萧凌的麻烦,却被打得满地找牙,自己更是再也不敢找叶萧凌的麻烦,即使这些小弟不说,自己以后在帮派中的地位肯定是要受损下降的。试问一个软弱的主儿怎么能得到下面一群虎狼的服从?九叔不由得感激起来,叶萧凌此举,等于又维护了他的地位,虽然不可避免的是自己失败的举动,但好歹在别人看来也算是个不打不相识的佳话,不至于影响自己的权威。 九叔咳嗽了一声,看着面前已经松开拥抱的年轻人,对他的心机城府一下子有了足够的认识,假装哈哈大笑道:“好,今天我们就是兄弟,不打不相识,下次我们有时间一起喝酒!” “好。”叶萧凌很满意九叔如此上道,心想到底上位者不全是饭桶,虽然九叔似乎是凭借着大哥的亲戚关系有了点地位,不过还算明事理,笑着回应道,“不给好酒我可不去!” 九叔拍着胸脯道:“绝对好酒,我那点宝贝拿出来尝尝。” 叶萧凌帮着把一个个小混混抬到车上,轻轻松松一拖二的样子更是让几个还站立着两人抬一个人都有些费劲的小混混慢点崇敬,那点敌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淡化了,反而是十分谄媚地靠过来道:“大哥,你这么厉害,这功夫学多少年了?” 叶萧凌笑了笑,道:“好话放心里,别学拍马屁。” 躺着喊疼的小混混都笑了起来。 第77章 地下停车场的两辆车 一场闹剧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落下了帷幕。九叔是真的有跟叶萧凌一醉方休的打算,虽然他看起来是个有些不知好歹的人,但在帮派厮混日久,那点小聪明还是能在脑子里占据一席之地的,既然叶萧凌的架子这么厉害,能把自己手下小弟打得溃不成军,加上在事情结束之后又给足了自己面子,九叔也就断了报复的心思,转而向叶萧凌抛出橄榄枝。至于有几分真心实意,叶萧凌不敢保证。九叔这样见风使舵的样子,叶萧凌深知,这样的人,可以交但不可深交。否则哪天被他卖了都不知道,也就应和了几声喝酒的邀请却婉拒了他。 叶萧凌带着那张名片跟这群混混道别走出学校,叫上滴滴专车打算去找赵素雅。电话已经联系过,赵素雅也说现在还算方便,听到治愈她的办法有了,声音里就不免透露着几分欣喜与兴奋,而叶萧凌也希望能够早点解决这件事情给自己腾出时间专心研究研究医术,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虽然半年入龙组的时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能在进入龙组之前先做一些事情总是好的。 “师傅,去丽景花园小区。”叶萧凌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在后座对司机轻声道。 专车司机显然是个有情调的蓝领工,一辆虽然不贵但十分温馨的雪佛兰爱唯欧内部被擦得干干净净,小装饰诸如一条红得鲜艳的中国结、一颗塑料制作不断摇晃的小花苗、一个安然坐着白白胖胖的塑料制品大白,还有一只有些仿古气息的铜铃绑着红线系在后视镜上。 对叶萧凌的话,他应了一声,有些狐疑地看着叶萧凌道:“哥们,你家在丽景花园小区?那地方可不便宜。” 叶萧凌微笑着回答道:“知道,几万甚至十几万元一平米,寸土寸金就差没用金砖堆砌房子了。” 司机师傅对叶萧凌的话十分赞同,道:“是啊。同样是住,人家那是金窝银窝,我们就像是住兔子洞里。你真是住那的富家少爷?” “我倒希望是。”叶萧凌能报出丽景花园小区的价格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事先就有了解,只是上次赵素雅送自己回家的时候开着那辆一看就贵得吓人的宾利mulsa缓缓地从别墅群里开除,从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门口保安身边看见了几个大字:莫城丽景花园小区,下面是一行小字:品质生活,由此开始。从小手头上存款都没超过两万块所以就更不了解楼盘价格的叶萧凌在网络上查了查,才知道这座与莫城西边夏岚一家住的林州一品相互呼应,一栋别墅成交价格动不动就是几十亿,让叶萧凌咂舌了好久,所以才能在今天说出丽景花园小区的价格了,面对司机师傅的疑问,他自嘲地笑道,“可惜穷小子一个。不过我有个朋友住那儿,我找她有事。” 司机师傅松了口气,似乎心理平衡了一些,也或许是因为拉的人不是一位难伺候的二世祖而放得开了些,咧嘴笑着说道:“能进去逛逛也不错,哈哈。”油门一踩,方向盘被熟练地转动,上了直道行驶进了车来车往的公路,很快就消失在校门口。 而在距离事端发生地不远的莫言医科大学的地下停车场口,一辆纯白的奔驰s65正缓缓地从陡斜的入口进入到灯光闪烁的地下车库里,价格高昂的引擎声音被降得十分轻微,平稳的行驶静如幽灵,穿过有些狭窄的车道,以一个标准的倒车入库进入了车位,随后稳稳停住。 车主拉下车窗玻璃,对着身侧的一辆相比较之下底盘有些高的深黑色奔驰gls级amg越野车道:“你这种试探有些多余,既然都知道他是个修为不低的修炼者,找一群三教九流的小混混有什么用?” 如果叶萧凌在场,听到车主这句稀松平常却能在他耳朵里平地起惊雷的话估计就释然了为什么九叔会知道他的名字,继而找到学校了找他麻烦了。在他看来九叔只是恰巧打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最终找到了自己,但不管从哪个渠道,要突然知道一个人是不是个学生,在哪家学校上学,恐怕没有一定能力的情报都做不成这事儿,如果不是车主简洁地推了一把手,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场闹剧? “我从来也没说过是为了试探他的修为。”越野车的玻璃也缓缓落下,露出里面有些倦容的中年人,只是微微侧着头,靠在有些后仰的靠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的回话方式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叫王昆仑,国内这片土地上,几乎没有比他更传奇的人。 十几年前他因为贾李两家之争而退出政界,一个温和学者却超乎所有人意料地投身黑道并且闯出北方一片天下的王老虎,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过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在他重新回到七大家族视线内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曾经在他们看来十分温和甚至有些软弱可欺的人。王昆仑的名声也从此响彻了整个圈子。 看着王昆仑略带倦容有些失神的眼睛,却不敢有任何不恭敬的秦世杰见王昆仑没有下文,不得已缓声问道:“你让这群没用的混混是去试探什么?” 王昆仑似乎有些头疼,伸手在太阳穴揉了揉,微张开眼睛道:“别小看混混,等你真能物尽其用,就会发现每一颗棋子都有他存在的意义。这种事情让九叔去,合情合理。” 秦世杰把引擎熄火,把手肘靠在窗口对王昆仑道:“你到底想看出什么?” “你我都对叶萧凌了解太少,甚至在他打出那一拳闹到人尽皆知之前,甚至我们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就是问题。”王昆仑轻轻地说着,简单的一句话却已经道出了七大家族除了贾家之外普遍存在的问题,“哪怕他有很高的修为,龙组最多是收他进去做一杆打ul的枪。可严铁生在委员会还提交了让端木长歌接替夏渊的提案。这代表什么?” 秦世杰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道:“你是说,严铁生这是在给叶萧凌铺路?” 林昆仑言辞清晰地分析:“端木长歌虽然是个人才,但严铁生从他擢升龙1组领队之后压着他压了7年,却从来没有让他担任过副手。这是为什么?别说什么夏渊在位的事儿,龙组一把手是严铁生这没错,但副手从来不严苛地要求只有一个。夏渊和端木长歌完全可以同台唱戏,一人一段,把京都那群老家伙懵的云里雾里然后乖乖把口袋拉开往龙组这个不见底的窟窿里倒钱。可是严铁生一直压着端木长歌7年,只让他出外勤,让他带龙1组,明眼人能看出来,端木长歌虽然做事能力一流,任务完成也足够出色,却不是严铁生所希望的接班人。” 秦世杰微微嘲笑了一声:“如果端木长歌知道你这个结论,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子。他那无赖脸让人想到就来气。” 王昆仑嘴角微微上扬,道:“那个无赖子,恐怕比我们更早猜出来了。了解严铁生的人不多,十年前一场大败更是死绝了一批。如果说有多少个人能最了解严铁生,他肯定是其中之一。” 秦世杰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王昆仑会这么说,低头想了想端木长歌的性格,哑然道:“端木长歌能忍这么久?” 第78章 王家老虎 “他不忍能做什么?”王昆仑总算笑了笑,“军中实力他不如严铁生,甚至连夏渊都不如。他就像是一条蛰伏的蛇,他得等。” “等什么?”秦世杰问道。 王昆仑摇头道:“那得问端木长歌他自己在等什么。至少在正常来说,严铁生多活个三十年不成问题,三十年时间,足够严铁生把叶萧凌送上那个位置。而一到那时候,端木长歌就算有那一批老人的支持也成不了事了。” 秦世杰恍然大悟,总算知道了王昆仑试探叶萧凌的意图,道:“你是在看看叶萧凌的为人,在看他是不是有能力斗得过端木长歌?” “我们消息来得太晚。这个年轻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在此之前,这个人身怀绝技,却默默无闻,甚至从没有展露过一丝一毫的能力。为什么他要活得这么谨慎?而且他的品行、性格、做事风格,睡觉喜欢侧躺还是仰躺,喜欢吃饭还是喜欢吃面,我们都一无所知。”王昆仑继续闭着眼,静静地道,“他处理得确实十分漂亮。先用武力打垮九叔那帮子人,谁都做得到。可是卖了个人情给九叔,让他不至于在下面人面前损失微信,反而把原来的仇敌化解成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合作的朋友,这一点,一般像他这么年轻的人不会想到。都说年少气盛,可是在我看来,粗中有细才是叶萧凌的真正面貌。” 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脸上消失了,这个被外界称作王老虎的男人似乎天生就该是这样一副肃穆如大学教授般的脸,而金边框眼镜,反而是把他上调的锋利眉眼理得平顺了一些,似乎把一柄宝刀藏在刀鞘,等到把出来的那天,就是见血的那天。 “三天前出事后我就派了人悄悄地去叶萧凌老家看了看,家里确实只有一个母亲,至于他的父亲,从来没人见过,似乎他母亲在乡下住下来的那天就是一个人的。他母亲带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别人的冷眼前含辛茹苦地养大,而叶萧凌也十分争气,从小学习就名列前茅,奖状贴满一块墙壁。高考也十分顺利,甚至可以说用努力的天才来形容,能在那么差的师资下依然能考上莫言医科大学,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秦世杰饶有兴趣地听着,突然开口道:“听起来完全是个三好学生。幼年丧父,听长辈的话,读书用工,人又有些天才。” 王昆仑默然认同,但话锋一转:“可是如果是这样的经历,谁给他的一身真气修为?” 秦世杰悚然一惊,突然发现了这里的大问题。真气又不是大白菜,想吃的时候上菜市场花个几块钱买一大篮子带回家往火锅里一按咕噜咕噜就带着香辣的汤汁在嘴里咀嚼吞咽,如果叶萧凌整个人生时期甚至没有接触到过真气的人和事情,那他的真气修为又是从何而来?知道王昆仑已经讲到了关键的点上,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很少。”王昆仑道,“只知道他们村子里有个算命先生,姓单,但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都只叫他老单,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十几年。会风水、算命、医术。听起来倒是个无所不精的人,经常跟叶萧凌混在一起,听说叶萧凌少年时还跟着这个老单一起行医,不过没听说过叶萧凌会风水算学。可是我的人去查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却已经在一个星期前不见了,没告诉过任何人说他去哪儿。” 秦世杰想了想:“那这个老单,很可能就是一个隐士?” “可能要超出意料。”王昆仑微张眼睛,眼神深邃地望着有些黑暗的车库,眼神却好像穿透了地面飞向不知道多遥远的地方,“我怀疑这个人跟中山会有关。” 听到“中山会”三个字,秦世杰原本平静的脸色一变,突然变得惶惶不安起来,原本有些阴冷的车库一道风吹过,感觉到脊背发寒,鸡皮疙瘩满身,似乎三个字有什么莫大的魔力令人不敢提及。 “你有依据么?”秦世杰严肃地看着王昆仑,一扫平时散淡的表情,“如果真是‘那里’的人,那叶萧凌的后台岂不是很大?” 王昆仑摇了摇头,道:“只是猜测。但从我去的人带回的那些照片,还有那个用芦苇编织成的小屋,那些贴在村民家里辟邪的符箓,原本他用来算命的桌子方位,他为下葬人选的风水,我觉得这个老单绝对不只是俗世的人那么简单。” 秦世杰背后出了些冷汗,犹豫着道:“严铁生该不会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才生出把位子交给叶萧凌的想法吧?” “不好说。但严铁生做事情确实滴水不漏,他派出去探查的人甚至要比我派出去的人还要早得多。加上严铁生看人的准度,这些节点他不可能想不明白。”王昆仑仰头看着天窗,凝视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很奇怪的是,既然严铁生要抬着叶萧凌上位,为什么还要把端木长歌放到副手的位置上。这反而是让端木长歌有更宽的接触面,将来要把这个副手踢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秦世杰洒然一笑:“也许严铁生是真希望端木长歌和叶萧凌两个人做好好兄弟,齐头并进带着龙组壮大?” 王昆仑对秦世杰的玩笑不置可否,冷冷地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如果真是这样。严铁生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端木长歌那边我去试探。”秦世杰很快地做出反应,继而询问道,“严铁生那边你是不是要去探探口风?” “来不及。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内蒙。”王昆仑拒绝道。 秦世杰惊讶地看着古井无波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的王昆仑,心里腹诽道难道这个人真的是石头,不会有什么大情绪波动的? “这么着急回去?你在首都也没呆多久。”秦世杰问道。 “北边有些不太安宁。” “是嘛。你们家王洛图要跟贾家联手做点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洛图不是孩子。是非轻重他把握得清楚。王家不涉入党争,这件事情从来都是王家铁律。” “那……”秦世杰奇怪地道,北边的事儿,除了王家自家兄弟捣乱,还能有什么麻烦? “这件事情你不该知道。”王昆仑打断他。 被打断的秦世杰倒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无奈地摊手道:“行行行。你家跟我们这些人交往嫌掉份。如果李丰这次不是做得太过分,恐怕我跟你到今天也不会说上两句话。” “李丰忘记了他自己身处的位置,忘记了不管李家还是贾家,首先七大家族都是在这个国家里的一部分。”王昆仑眼神里闪着寒光,“可历史会证明,家族沉浮不是什么大事。国家在,七大家族的根底就决定了不可能沉到底。可是如果国家内部受到损伤。损伤的最终都是七大家族。” 秦世杰看着眼里闪着寒光的王昆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试图跟王昆仑联络关系,期望着某日能跟王家搭上哪怕一根两根线,可自己从未成功过。可是这次王家却主动联络了自己相互交换一些情报,这不得不让他觉得惊奇。可是看着王昆仑冷冷的眼神,似乎看见了一把钢刀即将出鞘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些畏惧感。王家老虎要闹腾起来,谁能受得住他的一扑一咬? 只是秦世杰知道,这件事情终究自己只是协助王家罢了,两人之间虽然靠得十分近,但却有一条看不见却泾渭分明的线隔在他们中间,道不同,到底是不相为谋的。 第79章 知己知彼王昆仑 叶萧凌当然不知道九叔竟然是有人顺手推舟地传递了消息让他找上门来,更不知道试探他的人,一位是秦家那位喜欢讲黄色笑话,素来有笑面虎之称的秦家当代当家人秦世杰,另一位则是那位只身在北方内蒙一带名满天下的王老虎王昆仑。 虽然他有着微信福泽让他拥有了一身常人无法想象的先天真力与脑子里别人难以揣测的李时珍医术真传,但毕竟叶萧凌从来也不是京都七大家族的人,没有接触过那些暗流涌动的政治、军事界所有的阴谋诡计或者说内部准则。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先过好这进龙组之前的半年,如果能治好严铁生的手,说不定严铁生虎躯一震重掌霸权横扫六合把七大家族打得七零八落统一中央集权,届时也就不需要仓促地找自己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接班人了。有句戏言叫“看看窗外,那是为父给你打下的江山”,有些权力到了一定程度,就算下一任是个草包,但只要遵纪守法,勤勤恳恳地做事,总还不至于祸国殃民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叶萧凌美好的愿景,他也不知道王昆仑竟然能如此大胆,在严铁生发声之后依然敢派人去自己家乡侦查自己的过去,不怕触及严铁生这条真龙的胡须。尽管严铁生这条真龙受伤之后算是龙游浅水,可谁有敢真的把后半句遭虾戏放在心里? 但毕竟王昆仑不是小鱼小虾,而是在内蒙奔跑跳跃的一头下山猛虎,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却能轻易地下决心为人所不为,在京都召开全国人大代表会的时候,在京都简短地露了一面的贾老太爷看着王昆仑毅然决然地做成了几件利民却赚不来口碑的政策,心智之坚让贾老太爷不得不轻声吐出杀伐果断的评价。没人知道王昆仑一生风雨飘摇中动摇过几次,但相反的,所有人都知道王昆仑做事的果决令人生畏。 探听叶萧凌的过去、摸索出叶萧凌断断续续的人生轨迹当然并不只是王昆仑简单的想要了解,而是王昆仑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连他最亲近的秘书黄仁霞也有时候无法理解王昆仑为何如此执着于把所有人的底细摸得透彻,但从王昆仑办公桌上那本上了年份有些陈旧发黄的笔记本里能看见王昆仑可怕的大局观。 那本笔记本中,每一个人的名字用他略带粗犷却并非龙飞凤舞反而显得工工整整的字迹所标注,并且附上无数根线与脉络,,把关系、为人、性格、可能性等等情报绘得像是一颗藤蔓纠缠枝桠遍布的榕树。这样的笔记本只需要流落在外一页两页,就足够无数人抢得头破血流,而黄仁霞却有些脊背发寒,静静地收拾好办公桌面,把整个红木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不敢再看笔记一眼。 不光是因为里面的信息太过可怕,而是黄仁霞甚至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性格、优劣,如果看下去,恐怕有些关于自己却让自己都不敢知道的事情会显现出来,例如将来对自己的安排、评价,黄仁霞不是那种喜欢用好奇心害死自己的猫,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知道得过满,特别是自己的未来这样很可能会具现化出来的东西,否则任何人的心态都可能会因此而改变,或因为恃荣宠而变得娇纵,或因为侮辱而变得颓废。自己还是先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才好,她认识的王昆仑,向来都是一位讲究实事的人。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黄仁霞也意识到自己这位上司可怕的心智,以及那种从不轻视人的高远。笔记本上几乎把没个人都分析得从外到内如了如指掌至于王昆仑自己在想什么?没人知道,高深莫测也不过如此了。 叶萧凌坐在专车内,听着司机小哥在车载音响中放的温和轻快的歌曲,问了一声歌曲的名字,才知道是方大同的《每个人都会》,随着不紧不慢的节奏与那句“爱是两人一张棉被”一起默默地在脑海中清唱,突然想到了夏岚与自己在老宅客房那一次令人心跳的一夜,思绪乱成一团麻,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事情抛开一边,盘算着这半年自己的安排。 医院那边当然是不可能天天去了,接近毕业之后也会有些事情开始忙起来,不过保持着一周两天还是的频率去跟陈行之探讨一些严铁生的医疗方案还是有很大必要的。而之前安排的每个星期都要给严铁生做一次针灸刺激也需要持续地做下去。为一个月后的手术工作做好准备就像是吃鸭肉煲之前要每天喂饱嘎嘎嘎叫的鸭zi一样,都是一些持之以恒的事情。 而现在很重要的是自己似乎对自己创收阴德的能力也有些高估了,虽然借着之前那一千万慈善基金换来了万点阴德,但在还有李时珍昂贵的医学心得旧账面前还是显得杯水车薪,李元霸抗鼎决那边还得继续往后拖到自己能完全消化中卷威能之后才考虑把下卷拿到手。否则如李时珍所说的往一个不牢固的木桶里强行灌水,水满了溢出倒事小,如果撑破了木桶导致一系列后果却是自己不能承担的。 不过预交的阴德可以保持到下个月底,还并不算是不紧迫。不得不说季林简直是叶萧凌的财主,不光在阴德上给了一大笔用来偿还借贷,还在实际生活上给了一笔五十万的支援让他生活一下宽裕了起来,尽管这种宽裕并不算是十分巨大,却也给了叶萧凌许多时间去安排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医治严铁生能换到多少阴德,想来治好以为国家元帅,也算是一件大好事,上天总不会那么吝啬地什么也不给吧?但还真说不定,也许阴德的获取并不只算自己救人的公德,算了算严铁生手上斑斑血迹之后还得告诉自己救了个杀人无数的人,然后一撅屁股耍赖地不给阴德也是有可能的…… “师傅,还有多久?”叶萧凌一面想着,另一面看着高架路的路灯在自己侧面不断向后忧郁而安静地沉没下去,看了看时间,轻声问道。 听着歌显得十分愉快的司机师傅道:“快了。下了这条高架路,往东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叶萧凌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可不知道东在哪儿,小时候只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不过等我站在一个地方,感觉我面前都是北……” 司机师傅不吝惜地露着那口洁白的牙,哈哈笑道:“都这样,原来我如果不看导航,我也得懵圈。不过路线开多了之后我才弄明白城东城西大概是哪个方向。” 专车下了高架路,道路也开阔了起来。幽静地道路两旁立着高大笔直的白桦树,虽然被剪过的枝节有些稀疏,不过依然郁郁葱葱的树冠还残留着那些枝繁叶茂的记忆,阳光穿过它们,斑驳在道路上,不断地从车窗闪过优雅的姿态像是一只只单腿立着的丹顶鹤。 别墅群也隐隐在道路远处迎着车辆张开了怀抱,充满西式现代风格的建筑群,但用了复古灰做基调,枣红的屋瓦相间,在阳光下十分温柔与和谐。错落有致的绿化草坪与灌木类的植物堆,像是一群聚拢着的羊群,跟错落有致的原木路标和路灯搭配在一起,让人似乎离开了都市的喧嚣,进入了宁静悠远的国度。 第80章 再见赵素雅 叶萧凌重新地欣赏了一遍昂贵的布景,鹅卵石的小路上走着会有种脚底痒痒的感觉,从一脸狐疑的门口保安眼神中走进丽景花园小区,短短几天时间,叶萧凌似乎对这些东西失去了敬畏之心。或许是因为接触到的层面陡然从地下到了云端,贾老太爷、贾思琪、季羡林、严铁生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如同一座座山峰风景秀丽,再看见这些高档昂贵的反而不如最早知道自己在贾家老宅里感到惊奇了。 不过不再敬畏归不再敬畏,但有些路盲的叶萧凌在道路上还是反复走了几遍才找到了赵素雅的那栋别墅。虽然别墅群确实漂亮,不过千篇一律的外观让叶萧凌确实觉得审美疲劳,何况找到地点是也是一个麻烦的一个问题,也就没心思在欣赏外面秀丽的景致,打开并没有锁住的铁门就走了进去。 “你是谁?”叶萧凌刚走进别墅的外围,一位年龄大约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修剪植物的大剪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的确是自己唐突了,因为上一次来赵素雅家里时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也就没有过于拘谨,结果正撞上一个看起来并不友好的这样一个中年妇女,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往好了说人家以为你是个普通朋友来拜访,往坏了说人家甚至会以为你是个歹徒进来谋求点不义之财,看着面前这位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要大喊救命的样子,叶萧凌赶紧解释道:“我是素雅朋友,跟她联系过,过来有事情找她。您怎么称呼?” 中年妇女却并没有直接相信叶萧凌的话,反而依然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叶萧凌虽然身上衣衫简陋便宜,但确实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才慢慢放开防卫性的动作,但依然没有大开方便之门地走到楼下防盗门的门口,对着对讲器道:“小姐,有个人……” 中年妇女转头疑惑地看了叶萧凌一眼,简短地问道:“你叫什么?” “叶萧凌。”叶萧凌赶紧回复道。 中年妇女把头转了回去,继续道:“他叫叶萧凌,说今天约了你。” 对讲器那头并没有传来什么回复,不过楼上房间内却传来了踢踏踢踏地声音,不多时,阳台上就走出了一身宽松休闲装扮的赵素雅,穿着宽大的卫衣,背后的帽子有两只娇小的兔耳朵,深黑地长发流泻下来,披在肩膀上,倚着栏杆,微笑看着他,道:“来啦?” 叶萧凌抬头看了看一脸欣喜的赵素雅,同样笑道:“来了。” 赵素雅转向中年妇女,有些无奈地道:“张姐,不用防贼一样防着,他确实是我朋友,我让他来的。” 张姐用赵素雅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打开了门,倒也没说请进之类的客气话,拿着大剪刀,继续修剪不听话的枝蔓去了。 叶萧凌走进熟悉的大厅里,踩在并不是第一次踩着的干净的瓷砖,依然是记忆里那扇高大的落地窗、奢华的真皮沙发、古色声香的精致茶具与地上如白雪皑皑的羊绒地毯,看了看,有些无所适从地不知道是否要从楼梯上楼,只是听见赵素雅在楼上对他喊道:“上来呀。”之后,叶萧凌才缓步地走上大理石堆砌的梯子,上面的花纹如云朵如波浪,切割得又十分漂亮,想来价格必然不菲。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叶萧凌看着俏生生站在房间门口的赵素雅,发现几天不见她倒是有些胖了,不过她原本偏瘦的体形在胖了之后并没有显得臃肿,而是给人一种十分匀称的感觉,一头披在胸前一头披在身后的长发也让她的侧脸显得十分精致美丽,就如同楼下的茶具,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不需要动它,就是一卷缓缓展开的古典美丽。 “差点找不到你家。感觉所有的别墅长得都一样。”叶萧凌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几天不见更美了之类的恭维话,想来赵素雅平时听这些话的次数也会少,就不必要自己画蛇添足了。 “是吧。其实我刚开始也总是找不到,开着车在里面一圈一圈的逛,最后发现自己开过去许多次的就是我家。”赵素雅也笑了,回忆起刚搬到这里的日子,那时候真是每天能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 在来莫城医科大学之前,自己家里并没有给自己准备这套房子,不过听到赵素雅最后决定在这里任教实习一年,父亲也就十分迅速地在她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之前就买下了这栋看起来十分豪华的别墅,当然赵素雅也不是光知道lv包包好用而看不见价格标签的物质女孩,在她觉得大学时光里跟一群室友住在宿舍里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感觉其实要比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别墅里好得多,不过看着父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静静地坐在真皮躺椅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道:“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在外面跟人合租,还是有一个自己安身的落脚点好。何况我买下这栋别墅并不一定要作为一个住处,等到你什么时候决定离开莫城的时候,我大可以把这栋别墅当作不动产看看增值空间。” 有这样一个能把资本论背得滚瓜烂熟,并且把k线沪深等等经济数据说得头头是道的父亲,赵素雅终于没有勇气跟他玩起辩论游戏,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座有些空荡孤单的房子,好在有时候可以叫上闺蜜一起在这座房子里玩玩闹闹,如果不是因为闺蜜的工作距离远,赵素雅还是挺想把她们都留在这里一起住一起上班的,虽然有些遗憾住处并不是太符合自己想象中的欢乐的样子,不过来到莫城之后,总觉得这座虽然不算非常大但却发达、自由、休闲气息兼备的城市里有着让她愉快的气氛,办公室里喜欢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却在学生面前突然变脸为人师表的同事们也总能给她许多有趣的回忆,而最重要的是,在久病成医之后,她终于听到了一个人对她说她的病竟然是可以治愈的。 “你说我的病可以治好了?你师伯要过来?”在闲聊了一些简单的话之后,赵素雅总算问到了正题。 “算也不算。”叶萧凌耸耸肩,回答道,“师伯倒是不过来,不过赠送一个能治好你的叶师侄一位,不知道你欢迎还是不欢迎。” 赵素雅横了他一眼,伸出如葱如玉般的手指点了点叶萧凌道:“就会贫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叶萧凌微笑道:“自学成才不佳外求,倒是不介意教教你,我这里有本如来神掌,只要10块钱就送给你了。” 赵素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呼吸,胸口随之一起一伏,而后走过来亲密地牵住叶萧凌地手,道:“走吧,进我房间。” “进……你房间?”叶萧凌一怔,身体轻易地就被赵素雅拉着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房间该不会有什么我看见了了之后会长针眼之类的东西吧。” 这下轮到赵素雅怔了,懵懵懂懂的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东西?” 叶萧凌叹了口气,道“比如蕾丝边内衣什么的……” 赵素雅一瞬间羞红了脸,伸手拍打着叶萧凌的胸口,瞪着他道:“想什么呢!我都好好收起来了。” “其实我是想说什么藏着小秘密的女生日记什么的……我是个纯洁的孩子,我发誓!”叶萧凌变了脸,严肃地望着赵素雅道。 赵素雅捂了会儿发红的脸,一脸鄙视的样子,道:“切,你们男人都一样,脑子都装着不干不净的东西。” 第81章 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位神灵 叶萧凌随着赵素雅进入她的卧室,没有意外室内清新典雅的气息,在他的印象中,赵素雅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一位带着典雅气质的女孩子,虽然时不时会露出一些小儿女的娇憨,不过在许多时候依然是那位为人师表,显得格外安静端庄。而她的房间一如她的风格,有着柔软干净的床铺,整齐地铺着 “怎么了?”赵素雅注意到叶萧凌的走神,偏头问道。 “没什么。”叶萧凌摇摇头,“房间风格挺符合你的。” 赵素雅一蹦一跳地转过身来,双手捂着微屈的双膝上,用那双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叶萧凌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什么风格?” 叶萧凌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话头从何接起,只好道:“也不是知道吧,只是单纯地从对你的印象来说。”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在你们印象里是什么样子的人?”赵素雅在床shang坐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小眼神偷瞄着叶萧凌道。 叶萧凌心里暗骂自己开启了一个好像并不该开启的话题,有些头疼道:“很难说,当然……”他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赵素雅,想让赵素雅知难而退,道,“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长得漂亮?” 赵素雅却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眼神而窘迫,反而玩味地看着他,美眸流转,晶莹的眼睛里透着笑意道:“哦,有多漂亮?” 这下可真的难倒叶萧凌了,虽然平时宿舍中或者班级中那群饥渴如狼的升抠门十分具象化地描述了一下赵素雅的无双美貌,但大多数离不开几个关键词:腰细、屁股圆、大白腿等等,加上那群兔崽子还时常意淫着能让这位平时一本正经奋发图强的美女老师拖入爱河展露出那点女子骨子里的千娇百媚,并且在体下承欢,实在不方便说出口,只好挑了一些好听的话道:“嗯……眉毛漂亮,脸蛋漂亮……” 赵素雅白了他一眼,轻哼着放过一脸男色的叶萧凌,觉得自己作为老师的位置成功在这位向来“没大没小”的学生面前扳回一城,心情极好,笑声如乳鸽初鸣,清脆悦耳,笑了一阵,继续说道:“今天放过你,治好了我,本小姐重重有赏……” 叶萧凌松了口气,总算从这个话题中解脱出来,笑着道:“是,老佛爷,小的这就给你把脉。” 叶萧凌看了看,把书桌旁的椅子搬过来坐下,让赵素雅伸出双手把了把脉,按照黑白无常所说,要做这样的法事,首先宿主身体会受到一阵的虚弱,需要好好的静养恢复,所以他也就查看了一下赵素雅看起来有些柔弱的身体,不过在触碰之后感受到脉搏并不虚浮,放下心来,对赵素雅道:“你躺下来,闭上眼睛。” “躺……下来?”赵素雅有些迷糊地看着叶萧凌,发现叶萧凌严肃地并不是在开玩笑,有些不自然地在床shang仰躺,似乎是有些害怕什么,眼睛迟迟地不敢闭上。 叶萧凌当然不能让他看到黑白无常作法的样子,否则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好笑地看着扭扭捏捏不肯闭眼的赵素雅道:“小姐,我倒是想给你治疗,但你要配合点。” 赵素雅这才沉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只不过在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眼珠,与如蝶翼般一颤一颤的眼睛显示着她的不安,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放心啦,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是姑姑,我也不是过儿,楼下的张姐更不是雕兄,你好好闭眼,很快就能弄好的。”叶萧凌知道赵素雅有些放不开,刻意地说句开玩笑缓和她的心情,其实这种技巧在医生的课堂其实也算是一种基本功,毕竟许多病人在接受诊治的时候通常都会有所不安,这个时候就需要医生用话语之类的去诱导安抚,让他们迅速进入状态。 说了几句之后,赵素雅倒是好了许多,不过玩笑说得有点多,被逗得有些哭笑不得的她突然地睁开眼睛,美目瞪了叶萧凌一眼,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道:“好啦,我准备好了。你别一个劲的逗我。” 叶萧凌想了想,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情,道:“你家里会经常有人来么?我差点忘记了。治疗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能干扰。” 赵素雅躺在床shang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长长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道:“不会的。我父母很少来,张姐也只是偶尔来打理一下卫生和修剪一下植物。” “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叶萧凌感叹了一声,似乎从获得微信之后,自己已经连续跟两位富家千金成为了朋友,一位是显赫贾家的夏岚,还有一位就是面前的不知根底的赵素雅了。不过姓赵……莫非是七大家族里的赵家?难道天下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叶萧凌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眼睛也闭了一会儿,片刻后睁开,整个人的气息已经进入了十分专注的状态,与黑白无常发了条信息道:“可以开始了。”而后收到了白无常带着笑容表情的信息道:“你把手放在你朋友的印台上。用真力、或者佛光什么的都行,注入到里面,用内视的方式去感受那股真气的存在,在泥丸宫里找到一团黑色如凝胶的东西,接下来我们就会接手。” 泥丸宫叶萧凌倒并不陌生,虽然在中医的概念里并没有九宫,不过因为中医需要接触到的阴阳五行学说跟道家有着十分深远的联系,叶萧凌也就看过一些道家的书籍。稍微一回忆,那些道家的书籍就像刻在他脑海中一样不断清晰起来。 “头有九宫,上应九天,中间一宫,谓之泥丸,亦曰黄庭、又曰昆仑、又名天谷,其名颇多。”泥丸宫即上丹田宫。居九宫之首。近于泥丸宫之四宫,称为四方,远于泥丸宫之边缘区域称为四隅。道家对泥丸宫之称颇多,有天脑、黄庭、昆仑、天谷等几十种之称。又有一说:泥丸宫有上元真君居之。上元真君古代医籍中多称为泥丸君,亦有称之太乙帝君、太乙元真者。今多称元神和脑神。如张景岳《类经》注道:“人之脑为髓海,是谓上丹田,太乙帝君所居。”所谓“太乙”,即一身之祖宫,位居至尊无尚,是诸阳之会,万神总会之都。《修真十书》云:“天脑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故曰泥丸。” 叶萧凌反复地读了信息,确定自己没有一点看错之后,按照白无常的方式做了起来,身上的李元霸抗鼎决像是开了闸的江河之水,淌过了叶萧凌的手臂,源源不断地从指尖向着内部进发着。同时闭上了眼睛,眼前就如同张开的一张画卷显露出了里面的山河锦绣一般,去往赵素雅印堂处的真气如同进入了一个宇宙,围绕着一片虚空,却有九颗明亮的星辰自成一体的运转着,裹带着无数的星云飘散,在星空中如同飘起一条蚕丝织就的轻纱,给这张九星图披上了几分朦胧感。叶萧凌吃了一惊,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泥丸宫内九真——高真、天真、神真、上真、玄真、仙真、虚真、太真、至真了?而叶萧凌真力浸透入泥丸宫,终于在中间被九星环绕着的虚空里,看见一位伟岸如囊括宇宙的神灵有着青灰色的皮肤,身体如玉又如雾,闭着双眼,像是恒星般沉寂,却给人以一种吞吐日月的感觉。 叶萧凌凝视许久,终于感叹道:“原来这就是泥丸宫君,怪不得有句话说人人身体里都有一位神灵。” 第82章 泥丸宫君真言 《道枢?平都篇》云:“天脑者,一身之灵也,百神之命窟,津液之山源,魂精之玉室也。夫能脑中园虚以灌真,万空真立,千孔生烟,德备天地,洞同大方,故曰泥丸。泥丸者,形之上神也。”九宫虽各有神君居之,又各自司命,然均听命于泥丸君。泥丸君统帅诸神。 九宫如星辰般灿烂,各司其职,而这中间所环绕保卫的就是这位统帅诸神的泥丸宫君了,叶萧凌当然也没见识过泥丸宫君的具体样子,但通过道家典籍的描述,能够统帅九真诸神的神灵,不是泥丸宫君,还有谁? 叶萧凌浸透入印堂星海的真力逐渐在这片星空中成为了绚丽的极光,在他的感觉中,这部分真力像是化作了自己的一个身外化身一般成为了一个人的形状,惊讶地下意识地想要摸摸自己的身躯,却摸了个空,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双手也没有手指,更别说触摸自己,一切仿佛都是在梦境中懵懵懂懂,不过在星空中的飘荡更加得心应手,叶萧凌飞行者从九真中心逐渐向着泥丸宫君靠近,泥丸宫君的真容也越发地清晰起来。 原来泥丸宫君并不是因为太小而让在中间虚空中看不清真面目,而恰恰相反,泥丸宫君跟九真诸神比起来,他的身体却要庞大得多,甚至可以说九真诸神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泥丸宫君一神庞大,只是距离外界的距离要更远,所以看起来体形小了许多。叶萧凌脑子里一个奇怪地想法生根发芽:九真诸神并不是拱卫着泥丸宫,是守在大门前寂静等待统帅的将令的卫士! 只是这群卫士似乎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反应?叶萧凌回头看了看继续如星辰公转的九真诸神,有些摸不到头脑。难道九真诸神在这样一个外来异类到来都装聋作哑?只不过叶萧凌从来没有进入过泥丸宫,对这些法则也是一窍不通,有些疑惑也没办法去证实,也就全都暂时收回了脑子里,看着身躯无边无际的泥丸宫君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白无常说让自己在泥丸宫找的一团黑乎乎如胶体的东西,叶萧凌却并没有发现,环绕着泥丸宫君的身体飞行着,突然才发现原来进入泥丸宫做事是这么累人的事儿。 泥丸宫君到底有多大?地球那么大?太阳那么大?叶萧凌不知道,但看着这延绵不绝看不见尽头的泥丸宫君,他傻眼地环绕飞行着,无尽地飞行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概念,索性他在外实际的躯体却并不是那么完全无知无觉,能感觉到外面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但在这泥丸宫里的躯体,好像整个时间都被无限地拉长了,飞行像是长年累月,好在身体里的真力依然源源不绝地诸如泥丸宫里来,否则叶萧凌能否在这里继续呆着都不一定,无奈地大喊了一声:“我呸,飞了快一个月了,还没飞完一圈,这是什么鬼!” 大喊之后依然需要持续地飞行,毕竟赵素雅身上的病根依然没有找到,因为这点疲惫而前功尽弃可不是叶萧凌的风格,当下也加快了输送真力的速度,把飞行速度调高了一个档次,甩着暗金色的尾气如一根正在星际航行的火箭一般蹿了出去。 只是他刚刚加快了速度,却发现泥丸宫君对他做出的真力作出了反应。仿佛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的泥丸宫君……睁开了眼睛! 叶萧凌正飞行到泥丸宫君的身后,自然是没有看见泥丸宫君睁眼的可怕举动,而泥丸宫缓缓地睁开眼睛就花了一个星期,眼睛里却没有眼珠子,而是一片无尽的星辰虚空,看不出带着任何感情的泥丸宫君睁眼似乎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嘴轻吟道:“道……” 只是这一声对于泥丸宫君来说并不响亮的声音,只在一瞬间就响彻了整个星河宇宙! “道……”声音悠长如山上寺庙的铜钟,震得叶萧凌全身气息凝滞,持续输送的真力几乎都在一瞬间消散,叶萧凌惊骇地看着不知道何时对他起了反应的泥丸宫君,下意识就想捂住双耳。只是刚刚在叶萧凌发现自己没有双耳的同时,泥丸宫君回荡在星河的声音第二次如波涛般……拍了过来! “道……”叶萧凌迎头被这声音波给击中,整个身躯不受控制地硬生生飞出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离,浑身暗金色光芒飘忽不定,几乎就要散开。他不知道为什么泥丸宫君突然发起飙来,但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注入泥丸宫内的真力就会彻底断开联系,所有的探索都会白费,咬了咬牙,不顾身体的负担,再度加大了真力的灌注量,看着有如实质的音波浪潮即将来临,巨大的真力灌注全身,硬生生地抗住了这一波浪潮! 浑身凄惨的叶萧凌又飞出了十几光年的距离,浑身千疮百孔,暗金色的光芒几乎在这一波浪潮几乎被冲散,而在外面的实际身体也因为这一波冲击而觉得浑身气息一瞬间凝固,胸口发闷,几乎就要因为恶心而呕吐出来。只是这位得理不饶人的泥丸宫君似乎依然没有停止轻吟的打算,声音继续持续地发着,连续几道音波浪潮不断在星海中凝成实质,想着四面八方发散而去。 “我靠。你来真的啊!”叶萧凌看着无数道凝结成实质的音波在泥丸宫君庞大的身躯旁砰然炸开,不得不放弃了抵抗的打算,再加大真力的灌注力度,恐怕就会对赵素雅那普通人的身躯造成伤害,可如果不灌注足够的力量,怎么抵御这一波又一波强大的力量? “笨蛋!别增加灌输真力了!再灌输真力,你的元神都得受损!”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叶萧凌疑惑地看着虚空,四处张望,有些大喜过望白无常的声音竟然直接传了进来,大声道:“白无常大哥!你在哪儿呢!” “看个屁,我不在外面,我在你元神里!”白无常也骂起了人道,“你先把你的真力灌注降下来!不然我们俩的元神都得在这里交代点东西!” “哦哦哦……”叶萧凌赶忙降低了真力的灌注力度,看见音波光圈果然一点点地在远处消散了,开心道,“真的有效。” 黑无常的声音正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暴躁地道:“你搞这么大的灌注真力,惊醒泥丸宫君我们都要出事儿的!” “你们也会出事儿?”叶萧凌惊奇道,“你们不是阴神么。怎么能被一个凡人的泥丸宫君给弄伤?” 黑无常继续暴跳如雷地道:“屁话!在人家的泥丸宫里,人家的泥丸宫君才是神,我们算个屁。我们等于就是进了人家地盘,人家没放那九条狗上来咬人只张口说真言都已经算好的了!你再加大点力气灌注真力,九真诸神也得动起来,到时候元神受损,10000阴德都不够还!” 叶萧凌汗颜了一会儿,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文盲程度,对于黑白无常来说,泥丸宫、仙法、道术、诸神等等各种概念是他们万年里熟得不能再熟的知识,可是叶萧凌等于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甚至现在连从后天到先天的水平都没有,空有一身啼听给的先天真力,却并没有超出真气范畴真的成有道之士,对这些事情当然就弄不明白了,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抱歉,我真没进过泥丸宫。” 第83章 佛曰不可说 “没进过就别瞎搞搞……”白无常惯常的笑声中带着点郁闷,“我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进过人家泥丸宫了,如果真身到这儿,从一个凡人的泥丸宫里拉个怨灵出来只需要招招手,可我我们之间隔着一个界,只能借你的真力寄托元神进泥丸宫做事。在泥丸宫里,没有什么能力的差别,你的每一个泥丸宫里的泥丸宫君,就是真神。” 叶萧凌惊讶地长着嘴巴,虽然知道自己在泥丸宫里的所谓元神并没有存在什么嘴巴,不过自己的惊讶确实有种长着嘴巴的感觉,迟疑地问道:“不管仙佛进了一个凡人的泥丸宫里,都会这么不堪一击么?” 白无常又笑了一声,似乎他除了笑就不会别的表情,紧张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也笑,平时说话的时候也笑,头疼与跟李时珍打麻将总被自摸时也笑,跟做什么都一脸愤怒的黑无常完全是两个极端,但这两人却相处融洽到几乎如孪生兄弟,这天下也是无奇不有。 “那就不一定了。至少在我们地府里就有几个人能做到进凡人的泥丸宫里与泥丸宫君正面对决。” “是谁?”叶萧凌来了兴趣。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 “拜托你不说就不说,不要那佛家口号恶搞好吧……你修的又不是佛,话说你们地府整天把人一个一个地论功赏罚丢进六道轮回里,真能跟佛家的极乐世界能扯上关系么……” “谁说没有关系的?”白无常义正言辞地道:“我们地府不修佛,可是有位大佛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黑!快给我播放一下那个发哥赌神出场的背景音乐!” “哦……”黑无常凝滞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这个背景音乐要怎么弄出来,想了一会儿竟然唱了起来,面容严肃凶神恶煞,倒真有那几分黑道氛围,只是嘴里唱出来的声音就让人喷饭了:“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叶萧凌目瞪口呆地看着黑无常做足了绿叶的本分,一脸凶煞之气的他在这会儿看起来却像只忠实的金毛犬任凭主人胡闹,而后听到白无常像个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语气道:“那就是!地藏王菩萨!” 黑无常依然在一旁十分卖力地嘀嘀嘀闹个没完,白无常怒了,结果展露出来的又是一张笑脸,骂道:“别嘀了!都说完了!还嘀!蠢货,咱能有点默契么?说好的我装逼你在台下给我打光,天下雨你在背后给我撑伞的呢?” 黑无常无比委屈地回应道:“你要我嘀的。” “闭嘴!” “哦……”黑无常闷声闷气地道。 叶萧凌等他们吵完,贼笑了一声:“我知道了!地藏王菩萨肯定算一个!” “我什么都没说!”白无常反应得很快。 不过这样的反应明显叶萧凌就当他默认了,细数着地府各个跟地藏王地位应该差不太多的大佬们:“天齐仁圣大帝肯定应该算一个,然后是酆都大帝,东方鬼帝蔡郁垒、西方鬼帝赵文和、北方鬼帝张衡、杨云、南方鬼帝……” “别鬼帝了,我先给你跪地上了好么……”白无常声音无比仓皇地道,“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说的,我们只是小小阴差,这个月俸禄还没领到手呢……都不知道你一个现代人哪里知道那么多阴曹地府的事儿的,讲道理你们不是应该整天就光看看人家x战警和复仇者联盟把人家漫威和dc故事背景背的滚瓜烂熟却不知道自己国家有哪几个神佛的么。” “机缘巧合嘛。”只不过那个机缘巧合名字叫老单,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闲书,也就导致了自己对这些原本是现代人来说比较偏门的事儿也了解到许多。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泥丸宫内的九颗星辰就知道这是九真诸神,看见无边无际的巨人也不会知道叫泥丸宫君了。听见白无常说到俸禄的事儿,有些好笑地问道:“地府还发俸禄?” “废话,不发俸禄谁干活,前段时间地府还闹过一次罢gong呢,薪水太低了一个月都买不起几件法器。”说到这里,白无常恨恨地道,“秦广王那个奸商……最近地府里的各种东西都涨价了,都是他搞的鬼!” “你们地府都做些什么?” “我们嘛,就出出外勤勾勾魂,地府常驻的弟兄们就是下个饺子下个马桶……” “包饺子下饺子丢马桶是什么鬼……”叶萧凌捂脸,“是不是还得摆个火锅盛宴……” “额呵呵呵……”似乎是明白过来叶萧凌并不是地府的人,有些他们才懂的名次他并不知晓,讪笑着道,“下饺子嘛。就是孟婆跟一排排的魂魄喝孟婆汤,我们私下里管这个叫给饺子灌汤,所以又叫包饺子。然后下饺子就是那些个生前恶人,我们把他们赶进黄泉里洗去业力,受尽痛苦,说好听点就跟下饺子一样嘛……”白无常做了一个倒饺子的动作,“扑通扑通扑通……就全给赶下去了。” 叶萧凌一天之内受到的惊骇实在太多,一时间有些麻木,看着白无常习以为常的态度,脑海中想象着把一群恶人排着队赶进黄泉水里的惨剧,哀嚎了一声,又继续道:“那……下马桶呢?” “下马桶嘛?”白无常眉飞色舞,“那可是我们的主营业务。简单的说就是六道轮回那六个黑洞洞,把魂魄往里面丢嘛,因为那个洞洞黑黑的,还有那么点桶状的样子,于是我们就亲切地叫下马桶……” 原来六道轮回的六道像马桶一样……叶萧凌捂着脸觉得自己三观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崩塌了,想到各种人死后如果是好人身上没有业力,就变成灌汤饺子最后丢进马桶里,是恶人就先丢进黄泉水里漂青菜一样洗洗然后灌汤饺子又丢进马桶里,得是多不堪入目的景象,以至于他都不敢再往下听,否则不知道白无常能扯出什么劲爆的新闻来,比如说……阎王的生死簿其实是本小黄书?他的判官笔是根拖把?想都不敢想……不听八卦保智商啊。 但叶萧凌还是有些好奇地接着问了个问题,不过跟地府并没有关系:“既然佛道两家泾渭分明,为什么我朋友的泥丸宫君喊了一声:道?我朋友又没练过道家什么法诀,她就是个什么法术真气都不会的普通人。” 白无常一副看异类的表情,身上的光芒一晃一晃:“佛本是道看过么?” “看过,梦入神机写的。”叶萧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没错我也看过!写得很有意思!问题是我不是说小说!”白无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感觉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道:“我说的是这四个字的道理!” “佛本是道的道理?”叶萧凌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了一个个帅帅的微笑,在意识形态里甩了甩刘海,然后认真地道:“不知道。” “装个鬼帅。你帅有我这么帅吗!”白无常愤怒地拉长了舌头,笑颜如花苍白的脸上带着个高帽,上书“一见生财”,无语道,“得,我败给你了。地藏王菩萨要是知道你这么无知,估计都会放弃那条‘地狱不空永不成佛’的誓言上来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这又跟地藏王菩萨什么事儿?” “佛曰……” “不可说?” “不可说。不可说。” “切!” 第84章 怨灵黑雾 “道这个字,并不是就是说道家的道学。严格上来说,道家只是用了道这个字去成立派系,但从始至终,道门也好佛门也好,两者修的是道。而这个道,很虚无缥缈,总之我反正也没修炼到那么高深莫测的程度,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鬼差,虽然名头大了点,但修为主要还是得益于公德,阎王爷嘉勋觉得我们情义深重所以找我们做了鬼差,赐予我们法器镣铐专司勾魂引魄带入阴曹地府,所以我们是没办法给你解释清楚到底无上大道是什么东西了。不过那些修炼者也有用十分惟妙惟肖的说法来称呼这个‘道’,比如说:天道,或者说是,无上大道。总之在他们的概念里,这个道,其实就是一条通往天地本源的一条路径,走得越多,就可能越接近天道法则,也就拥有了更大的神通。 道家创始人是三清之一的老子,曾经转世成为春秋时期的思想家,传递了道家思想讲究清静无为,提倡道法自然,无所不容,创立了道家学派。而佛家则是迦毗罗卫国的王子乔达摩悉达多所创立,更多讲究的则是修持自身自成天地,重视心灵的感悟和觉醒。” 跟黑无常相比,白无常显然就是个话痨,也得益于此,白无常的讲解也十分细致。当然如果白无常能在平时不絮絮叨叨跟《大话西游》里的那位唐僧一样啰啰嗦嗦自然就更好了,不过眼下叶萧凌也十分专注地听着。 “道家和佛家其实一个区别在于前者是修自然而成道,求融入自然,无知无觉,而后者则是修内心得到,求脱离生死痛苦。不过他们都是在摸索‘道’这个字,只不是是学派不同,道家更早创立而用了道这个字作为学派的名称而已。” 叶萧凌听明白了白无常的长篇大论,思索着白无常所说道的真意。不过这些东西玄之又玄,实在不是一个修为还在凡人层次摸不到修道者那条路的人所能想明白的。虽然白无常已经竭尽全力的化繁为简,叶萧凌也确实能对这些解释铭记于心,但如果仅仅从解释就能明白“道”的真意,那古往今来,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修行这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叶萧凌突然想到人界从来没见过的修道者,有些向往地想到:这些人又是经历了什么而走上修道的路的?恐怕那种玄妙,谁也弄不清楚。 “我明白了。佛家和道家就像是春秋时期一大堆思想家学派比如儒家、法家、纵横家、阴阳家等等学派一样,但他们的有成者都叫思想家。实际上他们都是在追求一个点上的质变,至于学派这些都是,只不过是通往那个点上的道路。”叶萧凌轻声说道。 “孺子可教也。”白无常十分满意地点头,又得瑟起来,“果然我能把这么复杂的道理化繁为简地说给你听,不是你这个学生厉害,明显是我这个老师太强啦哈哈哈哈,看来我的水平都已经超越你们凡间所谓的‘人民教师’的称号了!嗯,将来考虑在地府开个学堂 ,专门教手下那群小鬼们如何做事儿!” 叶萧凌弱弱地道:“老白……” “叫七爷!” “七爷……”叶萧凌知道,白无常生前名字叫谢必安,人称“七爷”,也就十分恭敬地称呼道。 白无常享受着这种称呼,笑着道:“来,有啥事儿,说!” “那块黑色的东西,是不是就是那个怨灵了?”叶萧凌指着在泥丸宫君背后的一团黑雾道。 白无常顺着叶萧凌那一指看了过去,惊了一下,破口大骂道:“奶奶的。都已经产生神志了,还以为只是个最低级的怨灵鼻涕虫没脑子的呢。” 叶萧凌不知道胶体怨灵和雾气鼻涕虫的差距,但有些不好的预感道:“变成雾气很不好么?” 白无常倒不紧张,想来他从事鬼差的年龄已经长到在整个人类历史长河中都算是一部活历史,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见过,这点问题已经不算什么了,当下就道:“最低级怨灵一般是一条跟鼻涕虫一样的胶体,因为自己离开宿主就活不了,也很难到体外祸害他人,所以平时都吸附在泥丸宫君的身上维生,虽然他们也叫怨灵,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实际的意识,只知道记得死前的怨愤去做那些不讲道理的事儿。” “那变成雾气之后呢?”叶萧凌赶忙问道。 白无常让叶萧凌逐步飞近那团黑雾,侃侃而谈道:“怨灵长年累月积累怨气,在身体里逐渐生根发芽产生意识,这个时候怨灵就开始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记忆片段来,怨念也会大增,加上从泥丸宫君身体里吸取的力量让他们已经有一定的能力,如果条件允许,他们就可以通过一些微弱的法力去祸害外人或者转移宿主了。因为不需要靠吸附在泥丸宫君身上生存,为了方便转移,这个时候他们身体就会变成一团黑雾。我看这团怨灵估计在你朋友身体里寄居了很久了吧?” 叶萧凌点头道:“从小就在她身体里,确实有些年了。” 白无常也点点头,道:“难怪能发展成黑雾,不过说到底,都是些雕虫小技。” 叶萧凌有些担心道:“可你也不是本体在这里,借着我这点力量,能搞定这样的怨灵么?” 白无常一脸轻松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没关系,瞧好吧。没有外力打扰,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就能把怨灵拉出来。” “拉出来……”叶萧凌捂着鼻子道,“你这个词很有歧义啊。难道你要吃下去。” “靠”白无常又爆了粗口:“好好说话别当段子手好么,不要以为我不看知乎和糗事百科!” 叶萧凌嘿嘿笑了一会儿,道:“七爷!就看您的手艺了!” “我也不是面馆师傅……”白无常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声,大声了一些笑道,“不过这个七爷叫得我浑身舒坦,老黑!准备开工!” 黑无常没有反应。 “老黑!”白无常又叫了一声。 “老黑老黑老黑!” “老黑——!”白无常拖长了声音不断地叫着,被烦心头顶的黑无常总算一脸怒容地露出头来,看了看叶萧凌与白无常,有钻回了叶萧凌身体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叶萧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多年搭档的白无常却马上明白了过来,换上了谄媚地笑道:“八爷!您出来,我们干活去。” 在啼笑皆非的叶萧凌面前,黑无常似乎十分满意白无常的称呼,从叶萧凌的身体里钻了出来,重新化成了黑无常的形象,双手持着镣铐,腰间还别了一条锁链,带着高帽,上书“天下太平”露着长舌头道:“好,干活。” 说完,两人的元神借着叶萧凌的真力支持向着黑雾而去。 随着两位鬼差的迅速接近,黑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变得不断颤抖起来,随着古怪的咯咯咯声音,黑雾里逐渐凝结出一张女人死亡时绝望的脸,脸型瘦削、双眼翻白、眼珠几乎完全翻进了头颅之中,但叶萧凌却能感觉到她那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两位鬼差,过了一会儿,嘴巴张得有正常人两倍大小,面容扭曲五官被挤到边角,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飞行中的白无常看着女人扭曲的面容,不慌不忙地嘿嘿地笑了一声,道:“没事儿,带你去阴曹地府洗脱了一身原理好转生重新做人。” 他的双手一动,镣铐就飘飞了起来,向着黑雾而去。 第85章 阴雷 如果说黑雾怨灵是一头牛,想来黑白无常就是庖丁了。或者换另外一个说法就像是羚羊遇见了狮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食物链从下往上严苛级别,这样的级别会产生十足的天然恐惧感。 而怨灵看见枷锁就那样轻飘飘地飞过来,却几乎不敢产生什么反抗的念头,黑雾里又是一阵颤抖,女人可怕的脸收了回去,一次抖动就离开了泥丸宫君的背后,向着泥丸宫内的无尽虚空如一团烟雾般飘散而去。 白无常并不意外怨灵对枷锁的惧怕,就像是屠户见多了待宰的乳猪,对他来说,这种惧怕几乎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更何况鬼差的工作又不是屠杀魂魄,而是把这些灵魂引到阴曹地府论一生好恶,然后再用刑罚的方式清除体内积累的业力送入往生。 虽然在凡间人看来这个过程会有十足的痛苦,比如十八层地狱的拔掉舌头、剪断手指、在蒸笼里蒸熟、绑在烧红铜柱、刀山火海等等。但那些其实是古代人们出于对阴曹地府的惧怕而在脑子里想象出的场景,十八层地狱内一般用来关那些穷凶极恶的大怨灵鬼怪,真用来洗脱业力的还是黄泉水。 当然身负业力的人进入黄泉水会根据业力的不同感受到不同的痛苦,但从根本上来说,黑白无常倒是勤勤恳恳做好事的公务员,所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许多自责心,更多是用怜悯的眼神看受苦的众人希望他们来世做个好人少染业力不至于重新轮回之时不用收太多痛苦,然后继续执行外勤。 怨灵逃跑的速度很快,时隐时现的身体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好像随时就会在眼前湮灭,但白无常扔出的枷锁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咬着怨灵的尾巴,随着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大响,原本看似木质的枷锁竟然在一瞬间蒙上了一层生铁的外表,冒着寒气打开了锁头,镣铐从从飞出,黑色锁链随着张开的锁头舞动,在虚空中却像是活了过来,迅猛地速度就如同正在捕猎中的蟒蛇,长着比头还要大的血盆大口向着怨灵进行着一场追杀。 见此场景,怨灵又尖叫了一声,刺耳的声音如一柄小刀般刮着耳朵鼓膜,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速度不可能逃脱镣铐的奔袭,黑雾里又露出那张人脸来,身上紫光一闪,人脸的双眼竟然流下一行血泪,随着又一声尖叫,镣铐向前的势头竟然被那一声尖叫打得偏离飞行轨迹向下直坠而去! 叶萧凌在一旁倒是属于门外汉看热闹,不过看见镣铐被一声音波打歪了飞行道路,也知道这是怨灵反抗算是取得了一旦小成果,嘴里咕哝道:“你娘咧,泥丸宫里的怨灵也跟泥丸宫君一样喜欢张嘴音波当法力。而且这音波还……真特么难听。” 叶萧凌道是没说错,怨灵发出的音波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乐曲,与之相反的是怨灵不断尖叫,让人感觉就像是有几十个女人同时在惊恐地尖叫,还用了一个喇叭把这个声音放大。一个就够让人难受了,更别提是几十个,叶萧凌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在随着他飞行渐远已经到了自己身后的泥丸宫君,有些担心这位在泥丸宫中真正的真神会因为这声刺耳的声音而有所反应,但显然泥丸宫君似乎对此并没有兴趣,在一片虚空中闭着眼睛盘坐如大佛清修,对持续的噪音显得无动于衷。 白无常看着镣铐被打偏了路线,低低地骂了一声:“进人家泥丸宫就是麻烦,还不敢用力。”说归说,不过白无常手上却一点不慢,顷刻间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着中指指根,做了一个道家追魂决的手印,低喝了一声道:“去!” 镣铐似乎听到了这声指令,原本被音波压得不断脱离路线的它隐隐传出了一声狮子般的咆哮,从迅猛的蛇形一瞬间转化成了龙型,巨大的力量就破开了音波的推力,扭转身形一次突进就进了几百米,锁链环环相扣的身躯挥舞了一下,在叶萧凌眼睛里一瞬间如龙般盘起,巨尾猛烈地甩了过去! 随着尾巴的一次挥舞,一道光芒就如在绷紧弓弦上的箭矢一般射了出去,咣地一声打在怨灵面前突然生成的一道紫光屏障上,顿时打断了怨灵的尖叫,而怨灵留着血泪做惊恐尖叫的脸似乎也感受到了痛楚,咬着牙齿隐隐作痛,正想张嘴重新打呼,但如龙般迅猛的镣铐竟然只在一瞬间就到了怨灵面前! “呜!”仓皇之间,怨灵呼出了一团气体,挡了一挡正摧枯拉朽般撕咬紫光屏障的镣铐,整团黑雾之躯如同在肺部一次呼吸,从凝聚的形体散成了一片如云般的模样,其中隐隐有雷声滚滚,黑光闪烁之间,一道雷光在一眨眼的时间就劈在了镣铐的“头”上。 在空中化作真龙的镣铐显然也不是什么脆弱如纸糊的东西,在雷光当头劈来之时,镣铐身上也闪过了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势如破竹般撞碎了那道黑色雷光! 白无常眼神惊奇,笑道:“还真是个上年份的老东西,可惜不是长城干红,没啥意思。阴雷都会了,蛰伏二十几年了吧!” 化作乌云般的怨灵面容忽隐忽现,却似乎不会说话,只是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云朵如人胸脯呼吸般鼓胀,而后就是无数道阴雷前仆后继地劈了过来。 白无常嘿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还想劈坏我的镣铐不成,阴曹地府的拘魂法器,可是从来不怕阴雷的。” 只是刚说完,白无常脸色一变,那劈出来的雷光竟然只有一半是朝着镣铐而去,而另外一半停留了一下,哗啦一下炸响劈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白无常眼睛里的瞳孔一缩,突然意识到怨灵并不是盲目逃窜!而是在向着九真诸神的方向!只是在这样电光石火的时间里,白无常也实在来不及阻止雷光向着九真诸神而去,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阴雷凝结如群蛇打在了最近的一位上真之神之上。 阴雷湮灭在轰隆隆地声音在上真之神那如星辰般的躯体内炸响,上真之神的光芒一瞬间大盛,仿佛在一瞬间如被点燃了一般燃烧了起来,怨灵狡猾地从上真之神的身旁飞了过去。 白无常面色终于凝重了起来,笑意也收敛了许多,而身旁的黑无常也忍不住说话道:“要闹大了!” 白无常吐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看来有些事情总是免不了变得麻烦。”事到如今,白无常也无法光靠自己这点借着微信通道“偷渡”来的元神单纯解决这件事儿了,转身对叶萧凌大喊了起来:“喂!”刚喊了一声,突然尴尬地发现自己从来只知道叶萧凌叫“新来的”,无语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只是这次喊得就有些局促:“你怎么称呼来着!” 叶萧凌愣愣地回答他:“叶萧凌。” “嗯……那……老叶!你过来!”白无常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自言自语地道,“老叶……老叶……老叶……姥爷?” “要帮忙吗?”虽然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帮上多少忙,但叶萧凌也感觉到了白无常的声音里的那些心烦,飞近了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86章 上真之神 白无常做了个法诀把镣铐找回身边,与飞得有些慢吞吞的枷锁又合并在一起,看着黑无常从身体里掏出一根看起来是生铁浇筑的哭丧棒,耸耸肩从自己身体里也拉出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逐渐凝聚成手上的杀威棒:“我还是叫你小叶吧。虽然感觉辈分上有点唐突了,不过老叶不行。” 叶萧凌咀嚼了一下老叶和小叶的区别,了然于心的他笑了起来,道:“没事儿,讲真你们说的辈分唐突我都没觉得。” “能在人间界用这个微信跟我们沟通。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缘的。”白无常轻声解释了一下,把枷锁召到叶萧凌身边,“接下来的事儿就麻烦了。所以拘魂这件事儿得你来。” 叶萧凌一愣,看着面前那团凝聚无数阴雷的乌云道:“那你们呢?” “屁话。这货居然闹腾到把九真诸神里的上真之神给闹醒了,我们当然是帮你抗住上真之神的‘自我防卫’了。”话音刚落,宇宙边际传来轰隆隆地响声,上真之神的星辰一明一暗,却最终熄灭了外表看起来似乎永不会熄灭的光,而其他依然亮着的九真诸神虽然没有熄灭,却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浑然天成的威仪,令人胆寒。 熄灭了光芒的上真之神跟叶萧凌想得一样,是一个如月球一般完全由岩石组成的球体,只是上面有许多望而生畏如峡谷般深长的裂缝。但原本寂静的他却已经似乎从沉睡中觉醒过来,如岩石的般的外壳猛烈地震颤,从一个球体缓缓地崩裂出双手双腿,直至整个身体像是一个瘦了无数倍的巨人战士,蜷缩着身体缓缓颤动,如躁动与母腹中的婴儿,却身披岩石铸就的战甲,双手合并在胸前持着一柄同样由岩石组成的庞大阔剑。 “我的天……我只猜到了他是个球,但没想到他还会赛亚人变身。”叶萧凌不断抬头望着缓缓站直让让他越发看不清脑袋的上真之神,喃喃道,“这玩意儿你们打得过?不是说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白无常被叶萧凌气笑了,瞪了一眼叶萧凌不合时宜的问话,不过还是十分勉强却也十分诚恳地承认道:“打不过。” “其实我是真的指望你说打得过的。这个时候就不用谦虚了……” “其实我也想说……不过我真打不过……” 叶萧凌傻了眼,突然抱头鼠窜道:“那我们还打啥?不赶紧写个到此一游然后先出去等下次再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吧?” 白无常叹了口气,道:“我们进来拘魂已经惊动了这个怨灵,如果现在不除掉她,等我们出去之后怨灵就会把目标放在泥丸宫君身上,本来只是蛰伏的一个怨灵就会把这里闹成一片废墟。你不想你朋友全身衰竭而死吧?” 叶萧凌从庞大的上真之神身上收回目光,头疼道:“你都打不过九真诸神甚至泥丸宫君,一个怨灵怎么把这里弄成废墟?” 黑无常插嘴道:“怨灵在这里是客人。” 叶萧凌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白无常拍了拍黑无常的肩膀一副你解释不来的表情,对叶萧凌道:“简单的说,怨灵这种东西就像是细菌,附身、寄生这些事情是天生的。能瞒过泥丸宫君和九真诸神就是他们的天赋,虽然它的力量确实并不算很强,但我们不是本体在这里,能施展的手段有限,何况在人家的泥丸宫里,我们又被压制了一层,它的气息已经跟这个泥丸宫融为一体了,而我们则是外来户,你说九真诸神会帮谁?” “原来真有帮着白眼狼打外面好人的事儿……”叶萧凌叹了口气道,“懂了,我该怎么做?” “我们去吸引上真之神的注意力,跟他拉锯好歹能拖得一会儿。你需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去带着枷锁把他锁住,然后我们趁其他诸神没醒之前逃出去。”白无常详细地布置着任务,又说了一些要点,“我们会在枷锁上下法术,拘魂这件事情不用你做,但它离开我们太远之后需要供给,你得追上枷锁给它灌注真力。” “听起来很简单。”叶萧凌道。 “有些简单的事情其实最不简单。不要大意。”黑无常补充道。 “明白了。”叶萧凌点点头,尝试了一下往枷锁里灌注真力的感觉,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虽然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法器,但灌注真力之后确实感受到了里面像是奇经八脉的铭刻纹路,这些纹路似乎浑然天成,好像从铸成那一刻就已经是枷锁的一部分,给叶萧凌一种它是中空的错觉,这种玄妙的感受还是第一次在死物上感受到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十分玄妙。 “我有多少时间?”他对白无常问道。 “外界大概是三分钟时间。这里面大概是一个星期。”白无常回答道,又想到了什么,十分严肃地补充道,“灌输真力的时候要记得不要超过你身体里真力的一成。否则外力伤到泥丸宫君是很容易的。我们在这里面感觉到泥丸宫君好像是唯一的真神,但实际上在外面来说,她依然只是个凡人,要伤到她易如反掌。” 叶萧凌点头之后看着黑白无常飞去的背影,宇宙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黑白无常举着杀威棒和哭丧棒怒吼,上真之神终于到了。 “挺帅的。”叶萧凌在心里道,这一刻的黑白无常完全脱离了那种惯常的无厘头,一白一黑的肩膀并不宽阔却举起铁棒硬抗下了上真之神一次挥舞带着无上巨力的阔剑,巨大的冲击力让叶萧凌一瞬间被吹飞很远。但黑白无常依然是用着不会惊动泥丸宫君的力量,身上并没有有庞大的力量涌现出来,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能跟九真之神在第一个照面评分秋色的。他咬了咬牙,驱使枷锁向着怨灵追去。 而在叶萧凌飞走之后,白无常用力把跟自己体形相比显得像是一座小山的阔剑卸开,吐了口血,因为是真力之躯,所以吐出来的血很快地就化作了暗金色真力消散而去,他呸了一声,道:“该死,耍赖啊,不让我们用超过这身体所能承受的力量又得跟这个上真之神打架,要不是老子最近修炼泥丸宫有所突破,还真被你压扁了。只能指望小叶那边快点了。” …… 叶萧凌当然没听到白无常的牢骚,也不知道修炼泥丸宫是什么无上法门,即使叶萧凌知道这些事情,以他那与诸天神佛来说如同蝼蚁般上不了台面的修为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无上大道的法门,他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怨灵用枷锁抓住,帮助黑白无常尽早解决压力,还要救回岌岌可危的赵素雅生命,精神也就分外紧绷起来。 怨灵化作乌云之后也并没有重新变回黑雾,似乎化身乌云并不需要它消耗多少真力,只不过乌云内部似乎偶尔闪过的雷光已经便得有些暗淡,这让叶萧凌稳了些心神,好在怨灵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想来就算是魑魅魍魉,能量守恒定律也算是通用的。 想到这里叶萧凌更不敢让怨灵有喘息的时间了,默默地灌注真力如枷锁,平衡到接近一成的程度,感觉自己的真力在枷锁里的纹路畅通无阻,而原本因为失去白无常操控而显得有些无力的枷锁一瞬间鲜活了起来,狮子的咆哮声音又回归到了响亮的程度。叶萧凌抚摸了一下镣铐上雕刻着的狮子头像,轻声道:“去吧。” 镣铐似乎像一只活物一样,飞了出去。 第87章 你能帮我么? 乌云的飞行速度很快,但在叶萧凌真力加持下的镣铐却如同奔走的游蛇一般吐着蛇信子蜿蜒曲折地咬上了它的尾巴,看到此情此景,怨灵的面容上,两行血泪流淌得更快了,在乌云内又隐约地酝酿起滚滚阴雷来。 只不过这一次酝酿阴雷的速度却明显慢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之前一次性放出了太多阴雷而导致怨灵的后力不济,所以雷声阵阵的乌云里,却许久飞不出一道闪电来。 “难怪老白能让我去拘魂。”叶萧凌瞬间明白了乌云也是强弩之末,心里一喜,又暗暗地把真力的灌注量增大了一些。暗金色光芒的闪烁下,枷锁法器发出嗡嗡的风声,而似乎在这声音的催促下,镣铐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接近着乌云,它的捕猎时间终于到了。 怨灵一时间凝聚不出阴雷,感觉到镣铐如窥视它如狮如虎的穷追不舍,乌云与烟雾般剧烈翻腾,速度又快了许多,偏移了一个方向正朝着上真之神那巨大犹如战神般的身躯而去! 比一个麻烦更麻烦的事情当然是处理不不完的麻烦,见到怨灵狡猾的身影,叶萧凌不得不佩服这道化作乌云却甚至比许多活人都更刁钻阴险,从一开始的闹醒上真之神阻拦黑白无常,到现在的想要靠近觉醒的上真之神旁借势逃生,如黑白无常所说已经完全跟胶体状态下懵懵懂懂的怨灵麻烦太多。而且这一路上已经不如他刚进泥丸宫时那宽广无一物的宇宙空间,上真之神觉醒时碎裂崩飞出来的石块几乎就像是科教片上见过的木星外围的木星环一样充斥着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碎石,追捕怨灵的路途就更加显得崎岖难行了。 随着镣铐又撞毁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叶萧凌胸口一痛,感觉到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镣铐传递到自己身上来。自己真力躯体在这样的疼痛中一下子支离破碎,又因为真力的凝聚而重新凝结成一个聚集体,虽然并没有受损多严重,但那种疼痛蔓延至全身各处的滋味却不好受,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如行星般的巨石,不再迟疑地怒喝一声用了两成真力强行扭转了镣铐的动向,又趁着泥丸宫君刚刚开始松动眼皮的当儿把真力灌注的幅度降低,松了口气,知道这样的方式还算是暂且可行,似乎泥丸宫君只会因为外来力量过大而做出被动反应,但只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收缩真力就可以防止泥丸宫君再次发出之前那样巨大的“道”字真言。 但泥丸宫君虽然不会因此而伤害到自己,叶萧凌却也不敢多次不断地使用这样大量的真力灌注方式,按照白无常所说,他超过一成的真力就能从外而内的伤害到赵素雅,在刚才那样危机情况下勉强使用已经让叶萧凌感到内心的一种歉疚。他从未想过原来进来治病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原本在叶萧凌的预想中只是希望能够在这一次的治疗中看看能不能收到多大的成效,如果能一次拔出掉赵素雅身上的病根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可以到下一次在持续接力。毕竟黑白无常收了自己的1000点阴德也答应过了会完全救治赵素雅,只不过这一次,似乎黑白无常和自己都把这件看似简单实则棘手的事情都想得太轻松愉快,这让他分外内疚。 当然叶萧凌并没有因此而迁怒到黑白无常身上,看着黑白无常与上真之神打得热火朝天但在攻势下节节败退的一黑一白身影,他们并不壮实的身躯跟天神下凡一般的上真之神硬抗显得就像是被人类用刀挥砍蚂蚁。上真之神每一次挥剑打在他们的铁棒上都把他们打得倒飞出去,吐出的暗金色血液也已经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想来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十分好受。能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单纯交易对象做到这个份上,足见他们一诺千金的本质。而在历史传说中黑白无常他们的故事也十分出彩:据说,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两人相偕走至南台桥下,天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爷取伞赶来,八爷已失踪,七爷痛不欲生,吊死在桥柱。 有句话说投桃报李,叶萧凌并不是个喜欢无故迁怒于人的人,或许这于自己艰苦的童年成长经历有关系,这样有些并不是太愉快的回忆让他更知道哪些人应该被自己尊重,哪些人口蜜腹剑。在于情于理,这都怪不得黑白无常,只是叶萧凌死死地看着怨灵,心里有股怒火涌动上来。 有句话说“觉得愤怒的时候,其实是恐惧的”,其实每个人在愤怒的背后都有着一种恐惧,就是这种自己所恐惧的部分组成了他们愤怒甚至强化了这种愤怒,因为每个人在骨子里其实都有一种完美主义,只是这个程度有所不同罢了,希望事物的变化能顺从自己变化的想法每个人都会有,但无奈世事无常,蝴蝶尚且可能在远处扇动翅膀卷起一场跨越半球的飓风,又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就不出奇了。只是叶萧凌此时不得不却痛恨起自己无力,心里那种自强的想法越发浓烈来。 想归想,眼前紧迫的情况却不容叶萧凌自怨自艾,真力一次激荡,镣铐与枷锁原本因为与巨石碰撞中暗淡的暗金色光芒又一次闪亮起来,狮子咆哮声不断炸响,在碎石群中又一次穿行起来。 幸运的是,相比怨灵化作的厚重乌云来说,镣铐显然要更灵巧,叶萧凌使用镣铐的过程中不断用真力洗刷那些各个部位的符文,也就逐渐地感觉到镣铐变得越发得心应手,在碎石群中翻滚跳跃,远远看起,倒真像是一条在云端穿梭的幼龙。 怨灵那张流着血泪的可怕脸庞又凝视着自由穿梭的镣铐再一次靠近了它,尖叫不断,却实在无法在这样混乱的场面穿梭自如,情急之中逃窜又撞在一块颇大的三角状碎石上,一团乌云被撞出一片烟尘,勉强地挪移了一下,又被无数碎石破体而过。虽然他并没有实体的身躯好像并没有什么伤损,收拢那些被碎石嘭散的黑雾重新凝结却得花几倍的时间,一时间竟然摆脱不开叶萧凌的追击。 叶萧凌默默地感受着镣铐中的那些艰涩的符文,心神逐渐如同内视一般看见了里面的一片天地。在别人泥丸宫自成的天地内又进入了一片法器内部自成的天地是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连续地进入了两重梦境,有些像是盗梦空间那种感觉,但又有些不同,他可以感受到两重梦境的感觉以至于他不会失去面前怨灵目标,又好像进入了到了一个一片皆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有人么!”叶萧凌在白色的空间里有些神经质的大喊。 只不过并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喊声就像是一块坠入湖底的石头,惊起的那点涟漪却连湖中沉寂的鱼苗都不能有所感觉。但叶萧凌却实实在在地好像感觉到了这个空间对他的回应。 “吼……”一声低低的吼声过后,白色空间逐渐地暗淡下去,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内部却亮起了无数巨大的符文,叶萧凌仰头看着,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位正在市中心仰望摩天大楼的孩童,符文如此完美无缺,好像从这个天地生成之时,这些符文就具备了他们本来就拥有的这个样子。 一只狮子静静地从符文顶端用一种与叶萧凌完全垂直的方式走了下来,它走下来的方式十分优雅从容,微微拱起的脊背和结实的四肢肌肉不断轻柔地做着十分有节奏的动作,身上的鬃毛随着它的动作轻轻飘动,像是在风中摇晃的菖蒲。 “你是这个法器的器灵么?”叶萧凌乌黑的眼睛看着这只就像是跟他从中隔离行走在另外一个位面的狮子道,“你能帮我么?” 第88章 狮子咆哮 狮子当然没有跟那些小说里说得一样纳头便拜自称自己xxx,然后称呼叶萧凌为老大,在它的身上有一股不容轻视的王者威严,这是一种狮子在狮群中天然形成的威仪,也是他身经百战曾百胜造就高傲。狮子淡棕色的瞳孔变化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叶萧凌那张陌生的脸,缓缓地靠近,做了一个轻轻地跳跃,终于跟叶萧凌站在一个平面上。它晃动着高高竖起的耳朵,一边用鼻子在叶萧凌身上来回地嗅嗅,一边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透露着一种明显的不信任与不理解,甚至还有几分蔑视。 叶萧凌看着这头狮子结实健壮的躯体,在之前它在远处,走来时并不是十分显眼,只是现在狮子终于靠在自己身边不断地嗅着气味,也让他总算在眼睛里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样子。动物园里叶萧凌也曾经隔着玻璃近距离地看着这种高大优雅的猛兽,最高的也就一米出头,体长3米左右,体重大概三百多公斤,可是面前这头狮子仅仅是没有人立起来的它高大概就有一米八,体长4米,如果放到动物园去,恐怕立刻就能把那些人工圈养的雄狮撕成碎片吧? “你能帮我么?”叶萧凌重复了这句话。 狮子在他身边转悠了两圈,总算走到他的面前,因为他的望而生畏的身高,所以他的眼睛甚至还要高于身高一米七五的叶萧凌眼睛,所以多少有些那么点俯视的味道,又舔了舔嘴唇,歪头呼出了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声,它向后退了腿,双爪牢牢地抓着白色地面,有些敌意的做着防范的动作,弓着的背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扑过来的感觉。叶萧凌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进入这个空间的理由,这头雄狮十有八九就会把自己进入这里的元神扯得七零八落。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一脸警惕的狮子,总算知道了这些个神器器灵果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好在他并不是完全不懂任何动物的肢体语言,也知道面对这些有敌意的食肉猛兽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过多的向前靠近或者露出背后空门,所以没有愚蠢地做任何动作来导致狮子过度的反应,只是盯着它的眼睛继续道:“你的主人,他有危险。如果我这里的事情不能尽快解决,那么你的主人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受伤。”解释之后,叶萧凌顿了顿,又一次地重复道,“你能帮我么?” 狮子注视着叶萧凌许久,突然弓着背在他面前伸了个懒腰,长大了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发出一阵深沉的、洪钟般的吼声,尖锐的牙齿在符文光芒下闪闪发光,炯炯有神的眼睛敛去了警惕之色,摇晃着身体把鬃毛晃得四处飞舞。晃了一会儿,忽然地转身从符文上用来时的样子跑得不见了。 叶萧凌不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还是被忽视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疲惫的精神让倍加头疼,皱着眉头看着狮子的背影,正想开口怒骂一声,却发现周围所有的符文同时发出了炽烈的光! “这是……”叶萧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刺眼的光芒,而这些符文的光芒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反而像是流水一般在符文内流淌,不多时似乎就由最基础的4个巨大的符文流淌出来形成了一望无际的符文摩天大楼,叶萧凌感觉到自己的真力似乎在这个世界内突然变得十分畅快,有些畅快得……令自己不敢相信。 摩天大楼的顶端传来狮子地一声吼叫,城市也变得隆隆作响。如果叶萧凌能飞起来在空中,就会看见整座由符文光线组成的城市就这样形成了一个更为巨大的符文,这个符文正如同叶萧凌在下面看见的4枚符文一样,只是里面蕴含的力量又强大了十倍。 不管如何,叶萧凌似乎感受到了狮子对他的认同,或许狮子是因为要救他们的无常主人而被迫地认同了叶萧凌,但叶萧凌却还是感觉到了十足的欣喜,对着天空大喊道:“谢谢!” 只是刚把这一声喊到一半,叶萧凌就从这个空间里突然地被推了出来,眼前一阵翻腾,又看见了无尽地碎石,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叶萧凌却感觉到了镣铐里面传出的狮子咆哮声越发的响亮,自己真力在镣铐内像是冲刷海滩的潮汐,畅通无阻地运行在流动的符文中。他感觉到强大,十足的强大。 他笑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怨灵,低低的喝了一声:“想跑?” 一声凄厉的响声过后,镣铐带着一头狮子般的威仪,在顷刻之间就撞碎了无数巨石,张开那如大口的镣铐口,硬生生地咬住了乌云怨灵! 这巨大无匹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叶萧凌很难想象,只是挥舞如自己一臂的镣铐在认同自己之后释放出了无可比拟的力量,甚至遥远天际的泥丸宫君都在这一时刻眼皮松动,仅仅靠着器灵的力量就把怨灵给压制得无法动弹。乌云内部尚未完全成型的阴雷一道接一道地劈在镣铐上,却不能让镣铐有丝毫松动,力量之大,可见一斑。 叶萧凌真力一次性提成到两成,伸手一招,只见镣铐浑身暗金光芒一闪,把乌云打回了一团黑雾,紧紧地把怨灵拖了回来。 松了一口气的叶萧凌对着黑白无常大喊道:“老白老黑!收工啦!风紧扯呼!” 随着这一声喊,被上真之神压在阔剑小苦苦支撑的白无常一下子喜笑颜开,憋了一口气又是把重如山岳的岩石阔剑卸开,看了看已经逐步暗淡收敛光芒即将苏醒的九真诸神还有已经眼皮微张的泥丸宫君,大声道:“老黑!走了!” 黑无常点点头,呼喝了一声,身上黑光大盛,举着哭丧棒打在阔剑的侧面上,居然把阔剑打得偏移了方向,拖延了一会儿上真之神重新举剑劈斩的时间,随着白无常的身影一下子飞离了上真之神的身边,一脸怒容却在眼神里透着喜意道:“小叶很厉害。” 白无常还不满足地往后用道家雷法甩了两记,把上真之神劈得后退了一小步,笑着道:“那是!人家可是地藏王菩萨的内定弟子,现在他不知道估计是因为地藏王菩萨想着他现在人间历练。不过这个第一次用上法器就能把里面的狮子叫出来一头,倒是让我没想到。” 黑无常沉默着飞行了一会儿,忽然道:“送他?” 白无常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那行。出去送他。当做个人情不是,反正那个镣铐也不是枷锁的原配,秦广王那里就是好货多,可惜这狮子向来不怎么听话,用了几百年都还是不顺手。” 两人飞行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叶萧凌身边,心照不宣地相互点头,从碎石圈内迅速地向外飞去。 第89章 唐代五百年前的佛祖? 被镣铐锁住的怨灵自然不不愿意就这么轻松的束手就擒,虽然感觉被一副镣铐锁住一片黑雾这种事儿感觉十分奇怪,但能看见黑雾隐约地化作了个人形,在镣铐中不安分地挥动着双手想要把这个碍手碍脚的东西给弄掉,却有些徒劳无功的样子,叶萧凌心情极好,看着背后的上真之神步步震颤,拖着大如山岳的阔剑一副你别想跑的样子极快地做了个鬼脸。 好在上真之神似乎战斗力强大,却明显地不太敏捷,虽然每一步都能跨越十分长的距离,却总落后于叶萧凌几百米的路程,好不容易撵上一点挥舞着阔剑想要劈死这三个外来的小贼,却发现剑尖挥舞之后总差那么分毫,并且还因为自己挥舞出来的大风送了三人一程,又孜孜不倦地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马拉松。 要不是上真之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单纯只是个巨石组成的卫士,换做真人恐怕都得大骂开声:“诶你们三个混蛋!别跑!有种停下来,我一剑劈死你们!” 叶萧凌与黑白无常相识大笑,看着一副受气包样子的上真之神,道:“果然上天给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会关上一扇窗啊。” 白无常原本翻腾的胸口轻松了许多,喘了口气,对着叶萧凌翻了个白眼:“这只是凡人的上真之神,空有一身力气却不会半天法术,否则我们哥俩今天真交代在这了。” “那你们的上真之神有多厉害?”叶萧凌又看了一眼不断挣扎却徒劳无功的怨灵,转头问道。 这也是叶萧凌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毕竟自己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泥丸宫,这次第一次见识到如天神一般宏伟庞大无边无际的泥丸宫君与从行星中崩解出来的九真诸神卫士,不得不说自己心里已经完全为这种超乎常人想象的伟力而慑服,又看了一眼泥丸宫君因为自己为了保持速度灌注得稍微有些偏多的真力而微张的眼皮,估计了一下自己一行人大概能在泥丸宫君完全睁眼并且发出那声真言之前全身而退,心情也就轻松了许多,何况黑白无常在身侧有这样难得畅聊的机会,不抓住真是太浪费了。 白无常倒是十分光棍,吹起牛来也十分响亮,大声道:“要多厉害有多厉害。” 这下轮到叶萧凌翻白眼了,他压根不相信白无常的话,看着白无常华丽丽地呕血样子之后让叶萧凌对黑白无常之间的敬畏少了不少,反倒是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让他觉得这俩倒是像他两个爱闹的哥哥,说话也就没大没小起来:“老白你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能被上真之神劈得像个网球一样到处蹦。” 白无常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道:“都说了这是在人家的泥丸宫里,我不敢用力,而且这是人家地盘人家有力量……”过了一会儿,他无奈地投降道,“好吧我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叶萧凌奇怪地问,“你们神仙看不见自己的泥丸宫君长什么样子?” 白无常啐了一口叶萧凌,被他一个回旋飞行躲过,切了一声道:“谁说神仙就要知道自己泥丸宫君长成什么鬼样子,我估计整个天界那群自诩高人一等的狗屁神仙也不见得就知道。” “为什么呢?”叶萧凌笑眯眯地继续问道。 白无常没有隐瞒什么,或许是因为看在地藏王菩萨的份上给这位不自知的傻蛋普及点常识,又或者是真心跟叶萧凌合拍:“泥丸宫不是想修炼就能修炼得到的。正经修炼飞升的仙人基本都是能修炼到泥丸宫的大能,比如说五斗星君、八仙、星宿等等这些神仙,都属于能力到了泥丸宫的九真诸神,在人间呆不住,自然就飞升了。而天庭里普通点的顺风耳千里眼他们,也算是是自行修炼异能而修炼到泥丸宫里,不过光是九真诸神一个一个的修炼就够让他们头疼了至今估计他们也只能驱动六位九真诸神,所以他们成仙也不光只是靠大能飞升,主要是靠天生异能出色而被重用,到今天他们估计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泥丸宫君动哪怕一跟手指头。不过他们都还不算天庭最差的一批,道家有句话叫:一人升天,鸡犬得道。你想想,天庭天宫里那么多宫女、天兵,难道个个都有一身大能?那泥丸宫君的阵容也忒不值钱了点,十块钱一张合照么亲?所以不管是天庭还是地府,多的是修炼不到泥丸宫的小喽啰,如果哪天下界跟一些修真大派的那些老不死打一场,多半还得被打成猪头逃回天上去。” “而佛家基本上的整体素质就高一些,毕竟他们讲究修持自身,而道理更多是让小和尚自己去体悟成佛,所以从十八罗汉到诸佛菩萨,都是能修炼到九真诸神六位以上的,如果说是高位的那几位比如燃灯古佛、佛祖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到了哪一步,不过多方猜测,至少泥丸宫君定然已经被他们融会贯通了。” “你们怎么肯定他们就把泥丸宫君修炼成了呢?”叶萧凌掰着手指头细数道,“算算西方极乐世界的最低等级是六位九真诸神觉醒,算十八罗汉是六神吧。往上算各方菩萨、各方大佛,感觉也不会差很远吧?” 白无常一副看乡下人的眼神看着他道:“西方极乐世界确实不太牵扯俗事儿,但大概两千多年前的时候,佛祖动过一次手,你不知道?” “哪次?”叶萧凌转着眼珠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到中华历史上有什么两千多年前的佛祖传说,感兴趣地问道。 “唐代五百年之前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啊亲!”白无常一脸鄙夷地看着叶萧凌道,“我感觉你也知道不少这些道家佛家的东西,怎么不知道大圣爷把天宫砸成稀巴烂那回事儿?” 叶萧凌震惊地咂舌了一会儿,懵道:“西游记不是本小说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萧凌也算是好学生了。抛开在老单那边看的各种神神叨叨的道家、佛家的知识,他依然能保持着学习上的全神贯注。他还记得当年小学时助教老师在有些破旧的黑板上用村民们花一整天时间开着拖拉机轰轰轰地到达省城从破口袋里揪出又皱又黄的钞票买来的粉笔写下《西游记》、《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这四大名著的名字,庄重地把从来时带来的一箱子书打开让学生们轮流借读的那一天,坐在第一排的叶萧凌人生第一次了解到一位名叫孙悟空的天生石猴从一只普通的猴子从桀骜不驯的妖怪本性进而追随唐僧进而走向斗战胜佛的路程。在那样童真童趣的年纪,《三国演义》的英雄本色与时局动荡显得太过壮阔令人难懂,《红楼梦》的无尽哀怨与病态依恋更让孩子们仿佛从阴间看阳间,至于《水浒传》,在孩子们心里大抵能记住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名字就不错了,正经把整本书看一遍的人恐怕少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游记自然就赢得了全班同学的一致好评与欢迎,在叶萧凌看完传递给后面同学后,这本书就在各种各样的大白兔奶糖啊、红烧肉、颜料蜡笔啊等等东西的交换下在班级里玩起了捉迷藏,不时会在班上响起“我今天带了一块彩色棒棒糖,《西游记》在谁那儿?”、“我带了玻璃弹珠!换《西游记》看!”、“我的笔记谁要看?拿《西游记》来换!”各种方式层出不穷,西游记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叶萧凌可能因为穷人孩子早当家的原因,又或者是被老单成天拿出来的易理啊、医学啊等等弄得更早熟,总之,叶萧凌在所有孩子拿着棍子在课件演绎“美猴王”或者“齐天大圣”风采转着蹩脚的“金箍棒”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小说”这两个字所蕴含的真意,当然也就没有把西游记的事情当作真实发生的历史,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跟同学讲述“齐天大圣是个虚构人物”的时候,还成功做出了让半个班级的男生因美梦破灭而哇哇大哭的壮举。 于是支教老师穿着那件沾满灰尘又破又救的棕色西装,在课间休息时间结束回到课堂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半个男生莫名奇妙的大哭,了解原因之后知道叶萧凌这个学生向来有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可能是跟村口那个算命老骗子厮混多了,虽然跟着那个老骗子一起出去不收钱行医是一件好事儿,不过让他头疼的是这孩子似乎懂得太多,让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教更好,虽然说孔圣人说因材施教,可说到底他自认自己只是把斧头,做不来双人锯甚至电锯的活儿,只好瞪了叶萧凌一眼,安抚学生去了…… 第90章 第三只眼睛 白无常看着叶萧凌一副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大圣爷是真的斗战胜佛,虽然在我感觉里他除了不到我们地府和天庭打砸了之外,还是那个蛮不讲理的齐天大圣……” 叶萧凌把整个惊讶咽进肚子里,突然想到什么,恶狠狠地道:“那吴承恩那个穷酸秀才到底是谁?” 白无常皱眉苦笑着摇摇头,沉默片刻道:“你说呢……” “靠……看来真是大圣爷自己下来玩儿七十二变整了个说自己的小说……”叶萧凌捂着额头,太疼了,感觉世界观短短时间内又被颠覆了一次,原来真的有孙悟空这只闹腾的猴子,而且似乎这只猴子还因为不满意自己在人间没有传说然后在明代下凡出了一本自己的传记,而且还成了四大名著之一…… 白无常给了一个你懂得眼神,看着怨灵不断的挣扎就用力拍了一巴掌把它打得黑雾一阵散乱,似乎有些疲惫,穿着粗气道:“所以你懂了?佛祖那群大佬修炼到泥丸宫君里没跑了,而且估计在那条路上不知道走了多远。” 叶萧凌苦笑了一会儿,道:“修炼到泥丸宫君大概是什么概念?” 白无常微微一笑,道:“就比如说天庭大佬那位外甥,在灌江口养条狗的那位。能修炼到开第三只眼睛,就是泥丸宫通达了。我记得你们科学家也研究过,研究之后认为原本人类额头上是有第三只眼睛的,其实他们弄错了一点,第三只眼睛其实就是修炼者修到泥丸宫君之时会打开的天眼,并不是在娘胎里退化了,而是孩子刚刚在娘胎里的时候先天真力丰厚,加上孩童心思纯洁无瑕,所以九真诸神与泥丸宫君都是活跃期,第三只眼睛也就产生了。孩子越大,先天真力越弱,才会形成了一种退化的假象。当然了……能张开天眼不代表能控制,孩子的天眼并不是指代他们的修为能力。不过后天要重新睁开这第三只眼睛,就必须修为直达泥丸宫君让泥丸宫君睁开眼睛,才能让天眼重新开放。” “原来如此……”叶萧凌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医科研究上确实对人类第三只眼睛从未停止过,但从古到今,人类对这第三只眼睛的研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反而对这第三只眼睛的猜测更加怪力乱神,德国科学家笛卡尔认为这是“灵魂所在之地”,而别洛夫则认为这只眼睛的作用是对灾害的感知与预知。因为古生物学家发现,许多灭绝的爬行动物头顶都有眼睛,它是这些动物视觉器官的重要补充。正是因为具有这一独特的器官,爬行动物才对地震、磁暴和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非常敏感。而古玛雅他们令人着迷的味卜先知正是因为第三只眼睛退化的补充而获得了预知的能力。 当然不管是那种,在现代医学都无法定论,毕竟这种东西甚至都不在科学范畴,这就像是人们对灵魂的研究一样,甚至只能从哲学、宗教上来解释它们的存在了。而如今白无常告诉他的知识终于让他知道了这一切的真貌,不由得在心中升起无尽的敬畏心——那些白日飞升的古人,他们是如何在那样一个科学落后,对自己身体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凭借意志开始第一次修炼的? 三人一怨灵就这样飞行着,三天时间很快就接近了泥丸宫的出口。白无常看着前方,忽然对低头思索的叶萧凌道:“你看。” 叶萧凌刚一抬头,一只硕大的眼睛就这样像是惊悚片一般赤luo裸地展现在面前!而这只眼睛正眨着眼睛,眼珠不断无声地转动,好像面前有着一片新的天地令它疑惑。该怎样形容莫名一次抬头看见一只庞大的眼睛?这就像是一直蚂蚁在蚁穴内突然看见一直巨大的食蚁兽向他们走来,一只眼睛正试探着往洞穴里观看渺小的食物。叶萧凌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只不过要比那种血肉组成的眼睛要不一样一些,这只眼睛显然并不是类似于生化危机g病毒在身体上突然张开一只血肉的眼睛那么恶心,它的体形巨大,却并没有给人一种窥视的感觉,一切倒像是例行观察一般自然,而由光芒汇聚组成的主体却给人以一种神圣感。 叶萧凌看着这只眼睛不断地在视野里拉近,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应,勉强笑道:“这就是第三只眼睛?” 白无常转头看了一会儿依然穷追不舍的上真之神,没有减缓飞行的速度,轻声解释道:“你进来的时候是以真力渗透额头进入这泥丸宫。等于是偷渡。而这只眼睛,就是她额头上那条小裂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才是出入口。” 叶萧凌心想自己这一趟真是把一切光怪陆离的事情见识光了,看着那只不断转动的眼睛,问道:“她干嘛不停转动,我们从这里出去不会又是个跟九真诸神一样可怕的东西吧。” 白无常摇了摇头:“天眼是没有意识的,人在睡觉的时候眼睛会不自主的转动,在科学上你们叫快速眼动吧……”白无常顿了顿,有些疑惑地想了想,而后斩钉截铁地确定道,“没错,就是快速眼动,简单的说,当你朋友还不会控制第三只眼睛的时候,这第三只眼睛会随着他眼睛不自主地做同样的动作罢了。” 叶萧凌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苦着脸道:“这一波三折,我是真再经历不起折腾了。” 镣铐听到叶萧凌的话语,似乎有所反应,在雕刻的狮子头中,传出了一声轻蔑地吼声,似乎在嘲笑叶萧凌的无能。 白无常得意洋洋地看着镣铐,笑道:“你看,连镣铐里的狮子都嘲笑你。” “……” “好了,这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怨灵也抓到了,我们也快到门口了。这一趟虽然不是太顺利,不过最后结果还算满意对吧?除非这时候再有什么幺蛾子来……”白无常话音刚落,叶萧凌的身体突然震颤了起来!只是顷刻间,身体的震颤就仿佛痉挛一般蔓延,穿过他的延髓,到达了他头部,连带着暂时寄居在他身上的黑白无常身体也开始模糊起来…… “让你乌鸦嘴……现在又怎么了?” 白无常终于严肃起来:“不对劲,你外面的身体被人触碰了,真力灌注被打断了!” 第91章 抽三魂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叶萧凌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栋四面透风的破瓦房里,忍受八面来风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好容易用纸糊上墙壁勉强挡住风雨,结果发现连瓦片都是破的,阵雨的雨水就像是潺潺的小溪顺着瓦片间隙流下……最后浇得他像个傻子,连头发丝里都长出了一根幼苗仿佛在赞颂雨水的滋养。 感觉到自己元神内有些因为真力不济的虚弱疲软的,好在真力的传输还算是在持续,只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现在全神贯注地在里面也不能对外界的身体有所动作,更无法获取到外界的信息,心一下子也就沉了下去。 “我们赶紧出去,没那么时间,就算我真力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也不可能持续多久。”叶萧凌不敢耽搁甚至都不敢在跟白无常有任何闲聊之类的杂事儿,加快了飞行速度想着那只巨眼而去,“恐怕外面有人打扰到我了。” 白无常点头同意,他的猜测也跟叶萧凌差距不大,在他看来,这种情况除了有外力干扰叶萧凌对真力的把控之外没有第二种原因,而意识都在赵素雅泥丸宫里的他们等于把一部分魂魄放在了这里,如果因为这样的关系导致在里面消散,都会对彼此的魂魄造成巨大的损害,这个修复时间,就算视时间如无物的黑白无常等得起,叶萧凌也等不起那样漫长的恢复期。 本来就只剩下不远的路程,在叶萧凌可以加速的飞行下就也就更快,黑白无常因为感觉到真力的匮乏也就重新钻进了叶萧凌由真力构建出的精神体里养神,带着一个在枷锁和镣铐中不断挣扎的怨灵与两个刚经历大战的鬼差,叶萧凌总算飞到了大眼的面前,看着那双大眼不停的转动,迟疑地道:“我怎么过去?” 身体里传来白无常淡淡的声音:“直接从瞳孔穿过去。” 但叶萧凌的真力之躯越发地颤抖起来,不知道外界的肉身到底被什么所影响,一阵虚弱更是用上了心头。虚弱一起,他突然顿住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有些咬着牙感觉几乎要昏厥过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你感觉到么?” 白无常一愣:“还能有什么能冲出来了?上真之神不会靠近这边。” 叶萧凌真力鼓胀了一下,感觉到身外的一股力量逐渐消退,自己一时间失去了掌控权,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涌现在整个身体里,他突然明白了,是那只怨灵!那只怨灵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等待自己身体虚弱的时候去挣脱这个如狮子咬合着它的囚笼! 叶萧凌眼前一黑,好像墨黑的海水突然涨潮淹没了他,已经无力再做出动作,声音颤抖着道:“老白,怨灵要逃出来了!” 白无常终于明白了叶萧凌的意思,叶萧凌并没有操纵法器的经验,他只知道身体感觉到有什么好像要脱离他的控制,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脱离他的控制!白无常面色一变,总算知道了事情的严重,顾不得身体的疲惫,与黑无常化作庞大的灵体,看着从枷锁中一瞬间逃脱的怨灵,双手结了一个大金刚印,无数道金光长剑就从虚空中生成,飞舞着插中了怨灵的身体! “老黑!你先抽他阴魂!来不及出去在弄了!能抽多少是多少!”白无常似乎因为这道法术消耗过大的力量,肩膀不断地颤抖着,嘴里不停吐出口诀,“荡荡游魂,何住留存,三魂早将,七魄来临,河边路野, 庙宇庄村……” 黑无常应了一声,一声怒喝,哭丧棒已经到了手上,对着怨灵一头砸下! 原本是黑雾之体的怨灵中了这一棒却没有打在空处,似乎哭丧棒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法力寄身之上。 “砰”地一声闷响。 叶萧凌分明看到原本如浓黑雾的身躯被这样一棒打得从里面分裂出三道女人的虚幻之体。而黑无常一脸怒容地大喝道:“怨恨何得安宁?速随我去往生!” 女人不为所动,只是终于如人一般吐出话语:“我有怨恨不得解!愿堕入十八层地狱偿还!” 黑无常越发愤怒:“冥顽不灵,不尊秩序,反惹业力上身,罪不容赦!”说完,黑无常两眼一瞪,双手一合,原本黝黑的哭丧棒越发光亮,隐约透露出佛家大光明之意,又是向怨灵砸去! 又是“砰”地一声闷响,这次三道虚幻体彻底从黑雾中被打得飞了出来,只听得女人一声哀嚎,三道虚幻体齐刷刷地从眼角留下血泪来。哭丧棒与杀威棒一直都是黑白无常趁手兵器,千百年来黑白无常用这两根棒子不知道慑服不知道多少怨灵或是恶人的魂魄,挥舞之中自然都带上万千魂魄哀嚎,怨灵怎么受得了这样含怒的一击? 而黑无常又一击中地之后,一抖黑袍,长袖随手旋转,硬生生地把三道阴魂都拉进了袖子里! 白无常看着黑无常收归三道阴魂,松了口气,体内总算是真力用尽了,而黑雾身上的金光长剑也迅速地崩解成无数如萤火虫般四处飞舞,黑雾一次脱控,里面那张留着血泪的脸又重新生了出来,只不过看了看黑白无常一眼,露出了十分怨毒的神色,一次飘动就跨越了几百米的距离,逃向了上真之神方向。 “老黑……先带我们出去,不然我们都交代在这里了……”白无常无力地轻声道。 …… 虽然叶萧凌感觉到在泥丸宫里飞行过了很长的时间,但在泥丸宫里所有时间都被放慢了无数倍,等到元神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叶萧凌感觉到浑身一震,双眉之间如针刺一般的感觉让他摇晃了一下,眼睛闪动了很久,终于重新找到了掌控自己肉身五识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方式让他十分适应。但在内部拘魂的失败让叶萧凌怒火更是在胸口磅薄欲出,不吐不快,勉强睁眼之后总算找回了听觉,看着身旁晃着他身体的年轻人,眯着眼睛道:“你要干什么?” 年轻人却一脸怒容义正言辞道:“你竟然在人家家里非礼素雅?你要做什么?” 叶萧凌却已经懒得再跟年轻人继续扯嘴皮子,直接一巴掌把年轻人打得倒在地上,怒道:“你根本不明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次干扰,给赵素雅治病前功尽弃,反而引起了反噬!” 年轻人倒在地上手脚十分利落地连滚带爬站了起来,只是眼神对这个一巴掌就能把自己打得倒地的叶萧凌多了警惕之色,冷冷地道:“笑话!从来没听说过治病还有反噬!我看就是你不知道用什么药物迷倒了素雅!” 叶萧凌听着年轻人无知的话语,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解释也不可能让这个已经在心里否定自己的人说通了,含怒地往前进了两步,又想再给他一巴掌。 “你是谁?”叶萧凌忽然想到万一这个年轻人是赵素雅的亲人,自己下重手也不合适,临时问道。 “林默。我是他朋友!”年轻人眼神警惕地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骂道,“你又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素雅跟你有关系!” 确认他跟赵素雅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叶萧凌懒得理会他,现在他有更着急的事情,一脚把林默踹出门外,又后悔了一下自己的粗心大意没有把门锁上,一下子把赵素雅房间的门锁住,跟白无常沟通起来。 第92章 戒指与镣铐 “没能把怨灵抓出来已经惊到了它,怨灵回去之后估计就会在泥丸宫里不分敌我的胡乱吸取力量,不过老黑把它的三魂给拘进袖里乾坤了,从某种程度上大幅度削减了它的能力,原本你朋友因为怨灵强行在她泥丸宫里吸取力量而当场暴毙,不过现在你应该有十天的时间。” 从泥丸宫里狼狈窜出来的黑白无常也已经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躯里,从微信发过来的消息也十分迅速,只不过叶萧凌反复地看着那条信息,越看越是凝重。 “这十天我能做什么?”叶萧凌抓住了白无常句子里的一个重点,有十天的时间,黑白无常强行损耗元神力量帮自己最后一把收走了怨灵的三魂,不可能只为了收着玩儿,不然空耗自己的真力又不能完全收走怨灵还不如先出去在做计较,毕竟柴火这种东西,留了青山在总是有得烧的。 在乡下跟老单学东西的时候叶萧凌也看过许多神神鬼鬼的书籍,就算抛开这些超乎科学的神秘力量不谈,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来说,神神鬼鬼之说其实蕴含着深厚的传统文化,西方对灵魂的概念是灵魂等于灵魂,但中华古代却不这么认为,古代先贤把一切都归于阴阳,而一阴一阳是为太极。所以才有了魂魄之说,因为事件万物都分阴阳,而人也是如此,人类社会中,男人是阳的代表,女人则是阴的代表。而魂魄则是一个人的阴阳,男人阳气为主,所以魂魄是阳为先阴为后,则称作阳魂与阴魄,女人则相反,魂为阴魄为阳,称作阴魂阳魄。 白无常让黑无常在紧急关头收走了怨灵的阴魂,必然有他的考虑,所以叶萧凌并没有很快地自乱阵脚,即使外面那位林默把门砸得咣咣响,也没有在意,静静地等待着白无常的回复。 白无常回复速度也并不慢,事关重要,在凡间由他们插手导致一个人的死亡这种事儿虽然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但做这么多年的鬼差,在他们的内心总有那么点自尊与敬业,否则也就谈不上重复地做这件事情一做就是上千年了。 “这件事情得从本源下手了。怨灵被打出三魂的时候明显有很深的怨气,但你说你朋友是从小就有了这个症状。那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被怨灵用那么深的恨意附身,所以这件事情必然跟你朋友的父母那一辈有关系。首先你得弄清楚她的父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了一个女人,导致这个女人就算死了都要纠缠不休。” “了解了这件事情对把怨灵抓出来有什么帮助么?”叶萧凌皱眉。 “没帮助。”白无常很淡定地说。 “那你叫我了解?”叶萧凌忍了忍,好不容易才没爆粗口,“你要搞清楚这是条人命!不是瞎闹的时候!” “我就是在正经的跟你说解决办法。”白无常有些无语叶萧凌对这方面的无知,继续敲着键盘道,“我只是说对抓怨灵没有帮助,但这件事情是引出怨灵的重要点。” 叶萧凌明白了一些,大概能在心中勾勒出白无常想说的法子:“你的意思是,这次我们不进去,而是想办法把怨灵引出来?” 白无常点头:“没错,现在我们身体都需要时间去恢复,等我们真慢吞吞地等恢复好了,你朋友估计也就死了。何况就算我们提前恢复了,再次进入泥丸宫,现在那只怨灵被激怒之后已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抓到的了,它会在下一次我们进去的时候有所防备,加上在人家的泥丸宫里,要抓一只有防备的怨灵难上加难。但是我们如果能把怨灵从泥丸宫里引出来,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个引法?”叶萧凌点头算是认同了白无常的说法。 “让她犯错的父亲或者母亲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向怨灵表示出真诚的道歉。”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白无常补充道,“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一个法阵,这样她父亲或者母亲的声音才能传进泥丸宫里去,否则在外面说干口水说断舌头也不会有用。” “我明白了,然后呢?” “然后……”在地府疗伤的白无常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黑无常,对手机的回复有些吞吞吐吐来,“就得你上阵了,你去把怨灵给降服。” 叶萧凌怪叫了一声,不可置信道:“我怎么制服怨灵,我又不是鬼差,说到底怨灵真出了人的身体我估计看都看不见吧。我可不认为我能天赋异禀突然见鬼……” 白无常无奈地回复道:“当然不是让你见鬼,你得魂魄离开肉身才能跟怨灵处在一个位面上。在人世间,死者和生者是处在一个平行的位面上,我不知道你们物理学有没有学过这个,世界是多空间的。而生和死,其实就像一面湖泊,你在上面看见你在湖泊上的倒映,但实际上,湖泊里的你自己也在通过湖泊看着你。” 叶萧凌被他说得脊背发寒,多空间世界的理论他当然知道,白无常能用这么现代化的解释让他明白不得不说也算是用心良苦,而生与死的多空间世界让他有些胆寒,难道每天见到的镜子对面,其实不是简单的光学反射,而是另外一个世界在向他做出同样的回应? “我的魂魄进入死者的世界怎么回来?” “我对你释放的离魂咒只会持续半个小时,过了这个时间你自然会回到躯体里。”白无常嘎嘎地笑了一声,“当然前提是你没有死在死者的位面的话。” 叶萧凌对白无常的恐吓倒是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有风险,就像进入泥丸宫这件事情上叶萧凌就充份见识到了这些个法术不靠谱之处,似乎每一样事情都得承担许许多多的风险,如果白无常告诉他就像过去逛街旅游,对面有一片美丽蔚蓝的海,沙滩上长着许许多多的椰子树,海风带来的气候十分怡人,还有已经准备好的沙滩椅……那叶萧凌反而会怀疑白无常是不是在骗人了。 叶萧凌冷静地分析着情况:“我只是一个修炼都还没有摸到你们那层门槛……不,应该说连你们那层门槛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凡人,我进了死者的位面,拿什么去抓怨灵?” “叮”地一声,一枚戒指从手机上飞了出来,落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后是白无常的信息:“这个给你,不过先别注入真元。” 戒指是银色的,虽然款式来说,与其说是戒指,倒不如说是个铁环,没有任何款式和板型,只有光滑无暇的金属表面闪着冷冽的光,好像在诉说自己的完美工艺。叶萧凌抚摸了戒指一会儿,并没有感觉到戒指有什么特殊之处,轻轻地戴在右手食指上,原本有些大的戒指迅速地收紧与叶萧凌的手指亲密地咬合在一起,仿佛如量身定制的一般。 “这什么用?好像不如那个镣铐?”叶萧凌反复地实验了一会儿,摸不着头脑道。 白无常看着身旁已经在冥火中渐渐融化成铁水的镣铐,笑了笑,道:“这就是镣铐的本体,应该说,镣铐是我们根据我们的意愿用铁在外面做成了一个外壳,而这件法器的本体,其实就是这个戒指。”说到这里,他故作轻松地道:“送给你了。以后你可以用它。就当我们这次事情没做好的赔罪礼。” 第93章 你累了 “为什么要用铁在外面做一个镣铐外壳?这也是你们的传统么?” “……我们没这传统,只是单纯的喜好,这戒指是别人送的,可我们只需要多一副镣铐……” “嗯?” “啊?” 叶萧凌总算知道黑白无常那股子敬业精神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不得不说能把一件戒指法器专门在外面做一个镣铐的壳子是多么奇怪的事儿,而这件事情的出发点仅仅只是因为黑白无常喜欢镣铐之类的东西,难怪叶萧凌总感觉这条镣铐一边发出狮子的咆哮声又在外观上像龙像蛇,感情是白无常把这头狮子装了一个舞龙的壳子啊。 “那这东西的作用是什么?我怎么用它?”叶萧凌问道。 “你在泥丸宫里面的时候应该见过那头狮子了吧。”白无常有些郁闷自己的爱好被叶萧凌鄙视了,要不是身上伤势不容乱动,真想凑过去把这臭小子暴揍一顿,可眼下情况只能好好当一个百科全书,“与其说这是一件法器,倒不如说是件法宝了。不过按照送我们的人说,这只是法宝的边角料,所以才舍得白送我们。等你修为逐渐增长,也会慢慢开发出这件法宝的威能,我们似乎一开始就跟这件法宝属性不和,所以到今天也没能多厉害的驱动它。” “就这样?”叶萧凌问。 “就这样。” “那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对这个法宝的功能也没什么认知?”叶萧凌恼怒地道,“那怎么这么有信心让我拿着这个戒指去跟怨灵拼命?” 白无常平静地笑道:“没那么惨,这件法宝的名称叫八狮戒,又有个好听一些的名字叫狻猊六虚戒,不过我们也只见过一头狮子,里面那个空间你也看见了,一头狮子就能有莫大威能,如果能把八头狮子都叫出来呢?” 如果能把八头狮子都叫出来呢?这显然并不是一个真的疑问句,实际上,叶萧凌也不需要白无常的回答。在泥丸宫里,叶萧凌亲眼见证了那头狮子勉强同意自己使用镣铐的时候,那种符文流淌的强大感,巨大的狮子咆哮下,镣铐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把怨灵死死地咬住,让怨灵用尽方式去挣扎却不得解脱,反而在狮子咆哮下被打回了黑雾原形,力量之强可见一斑。而这仅仅只是第一头狮子有些满不在乎地借了那么点力量给自己,而像这样强大的狮子在这件法宝里还有七头之多。可以说,这件法宝所蕴含的力量实在要超乎叶萧凌的想象,如果能把八头狮子全部召唤出来,恐怕就不再是凡间的力量了吧? 叶萧凌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戒指光滑的外表,有些奇怪于戒指蕴含的威能,但想了想,还是诚恳地道:“你还是换个东西给我吧。我现在需要对拘魂有用的东西……” “我靠!给你好东西你不要啊。”白无常发飙了,“我其他的法器阴气太重,生人带在身上用不了一个月就会体弱多病,严重一些还会内脏衰竭死亡。你真的要我真不介意给你,出事儿别找我!来来来,把戒指丢回来!” “别。”听见白无常的说辞,叶萧凌面色一变,讪讪道,“这个也行,我还是处男,英年早逝可不是我的想法……” 白无常知道叶萧凌就会这么说,气得地直哼哼:“你有八天时间熟悉这枚戒指,最好找一个安静不会打扰到人的地方。” “八天?可是我朋友十天就要死去了!”叶萧凌大惊,“这个时间你确定?” 只不过白无常接下来的话却让叶萧凌沉默了下去:“消停会儿吧。你的元神也有一定的受损,虽然不严重,但八天时间是需要的。这件事情上我们都没办法再次穿越手机通道过来帮你了。你得自己解决,进死者的位面是一件险而又险的事情,这几天时间里,我会帮你做一些训练让你熟悉那种感觉。”说到这里,白无常郑重地交代道,“不要报侥幸心理,你朋友只有这一次机会。” …… 谈话到最后白无常说了一句“你累了”,叶萧凌沉默着,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回复才好,万事皆休,只好放下手机看着依然昏睡着的赵素雅那张素净脸庞有些阴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得不说这算是自己的疏忽,如果当初能锁上门也许就不会害得赵素雅如今被怨灵留下的七魄。 白无常说得没有错。自己确实累了,而且是那种几乎令人麻木了的累。在泥丸宫里他就进行了几个月的飞行,体内的真力虽然依然充盈,但被泥丸宫君的音波攻势,追击怨灵所耗费的精神,就像是把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榨出汁水来,疲惫像是一把刀子插在自己胸口上。 曾经在即将高考的时候他也感觉到过这种累,那时候白天因为沉重的学业精辟历经,但心里挂着事儿,到了晚上的时候也总是睡不着,不管多累,但总在六点半的闹钟之前醒过来,看着窗外依然一片沉寂昏暗的天空,掀开被子,起床,然后在室友们轻微的打鼾的声音中穿好御寒的衣服刷牙洗脸出门,趁着天还没亮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又开始新一轮的做题。 那时候整个人都是连轴转的,在那个如潮水一般即将来袭的时间点,他渺小得就像是这个时代座钟的一颗小齿轮,当结局来临,座钟敲响,而他这样一颗淹没在无数零件中微不起眼的小齿轮只能颤抖。不断的颤抖。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拼命。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等到他终于接到莫城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他静静地看着那封干净整洁的信从村里那位年迈戴着厚厚眼镜的邮差放到自己手上并说了一句恭喜的时候,叶萧凌却有些麻木地看着邮差淡淡地谢谢,然后关上门,无力地坐在地上,开始怀疑自己所坚持的到底是些什么。 后来他明白,其实这些东西都仅仅只是他潜在的那点要强罢了,毕竟,当人生历程中不顺的事情越多,人对自己的期望总会越高,有时候甚至会带上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来回审视镜子里的自己,悲伤春秋,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社会精英称之为无病呻吟。 但实际上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迷茫的阶段。甚至更多人会在这个迷茫的阶段走上一段长长的距离,那种如困兽之斗几乎要从胸口窜出野兽怒吼的情绪在敏感的少年时代,却总是因为更多的压力而不得不学会沉默。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装着的事儿,都是无暇去为另外一个人的愤恨或是悲伤买单。 于是在胸口百转千回,最终被外界的火焰百炼成钢,人也就成熟了,表达欲也就退化了。 面前赵素雅的脸庞依然美丽,只是苍白了许多,让他感觉她像是一个童话中的睡美人,酣睡在那张柔软的大chang上,等待有人去亲吻她、唤醒她。只是叶萧凌不得不头疼地想到,她的生命像是破损了的漏斗,已经无法在经历下一次的翻转,只能静静地看着生命的沙子从里面流逝,无力阻止。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了林默砸门的声音,并伴随着他愤怒地吼叫:“你给我开门!你给我开门!我要报警了!” 叶萧凌猛然站起来,打开门用俯视的眼光看着林默,静静道:“你就真的这么不知轻重么?” 第94章 付远山将至 林默被叶萧凌这一句话问得有些懵,愣了一会儿的他看了看里面熟睡的赵素雅,嚣张的气焰又被重新点燃:“你才是要做什么?” 林默的身边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张姐,中年妇女的脸上惯常地写满对别人的不忍耐与不宽容,叉腰看着叶萧凌敞开着破锣嗓子道:“你要干嘛?让我进去!你对小姐做了什么?” 叶萧凌皱眉地看着两人,叹了口气:“我在给她治病,林默进来打扰了我导致前功尽弃,现在的情况更严重了。” 张姐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似乎在他眼睛里任何男人都想对赵素雅耍流氓,即使外表文质彬彬却在脑子里都装的是不干不净的思想,大骂道:“我跟小姐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她有什么重病,你在这里等着,老爷马上就到,你别想跑!” 叶萧凌笑了笑,他正希望赵素雅的父母能给一个来龙去脉的解释,他才好有办法去解救赵素雅,能这么快与赵素雅父亲见一面更是求之不得,于是道:“那好。我在这里坐着,我联系个医生,估计说话比我有公信力一些。” 思前想后,叶萧凌还是在陈行之与付远山之间选择了付远山,不是因为陈行之不如付远山,只不过在内科方面,付远山会更有权威,毕竟付远山专攻的是中医,想来讲究体内的阴阳调和五脏五行之理,对赵素雅体内的内脏衰竭情况应该能比陈行之更能看出来。 俗话说西医找中年,中医找老人。 人三十而立。人在30岁左右,精力,脑力最发达,可以保持这种巅峰状态十到二十年,也就是说人在三十到五十岁是综合创造力最高时段。 而年轻西医虽然手脚迅速,但在经验上尚且有所欠缺,而中年大概30岁到40岁一般是一个西医最巅峰的时候。虽然有陈行之这样明明年过花甲却依然能在西医手术领域占据一席之地赢得无数人赞扬的专家,但大多数西医在上年纪之后手法衰退,对新知识技术的接受能力也是随年龄降低,自然就医术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中医却有很大不同,中医更多偏向于经验学,比起有严苛的科学理论做基础的西医,中医更多是总结中华上下渊源绵长的历史经验得到的经验医学,毕竟在那个迷信尚且还为建立科学理论的年代,中医的理论更多偏向于使用的经验,时间的长河养育了这门救死扶伤的学问,却也让中医这种过度依赖于体感经验的学问倾向于老年群体。这就像一个人走过的桥比另外一个人走过的路还要多,对脚下的路面了解就更深,知道哪里有凸起的石块,哪里的路滑、哪里的路坑坑洼洼,这些都不是光靠书本就能倾囊相授的。 付远山在电话里十分爽朗地笑,毕竟他跟忙忙碌碌的陈行之有些不一样,退休的付远山把时间更多地花在了研究学问与在大学里授业解惑上,或许是因为他更有为人师的天赋?叶萧凌不知道付远山的想法,不过在莫言医科大学里的大课见到付远山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不是非常少。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算是年纪内的“小才子”,即使在老单那里学了杂七杂八的岐黄之术,他也仍是一个刚刚踏进高等医学大门的学子,在一座难求甚至连空位都站得满满当当的大课教室里,叶萧凌也没少咬着早餐剩下的馒头满头大汗地在人群中嗅着周遭汗水与臭脚丫子的味道里,听着付远山在讲台上深入浅出地说着中医的知识而奋笔疾书——他没有足够的钱去买录音笔,在那时候他尚且还没有腾出时间去做兼职这件事。 说起来,人的境况变化真的是恍如隔世,意外买下这个苹果手机得到微信的他结识啼听获得了一身常人难以匹敌的真力,结识李时珍学会了他两卷已经超乎人界的医术心得。尽管这两卷医术心得未必能超越当前现代的中医发展,但叶萧凌却因此学会了许多从古代因为门户之见而失传的许多古法医学,何况李时珍得益于死去的名医相互切磋,更是把中华几千年的医术融为一体,他后面的八卷艰深医术,恐怕真的应了古代那句“活死人肉白骨”了。 如今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仰望许多人、例如陈行之,例如付远山,甚至七大家族都因为他的真力修为而纷纷愿意投出橄榄枝,虽然严铁生强行把自己纳入了体系,但这也变相证明了他个人价值所在。 “小友这么难得联系我这把老骨头?我可是期待已久。听说你今天跟老陈在手术室完成了临床实验,他在电话里对你赞不绝口。” 听着付远山浑厚却又不沉闷的声音,叶萧凌苦笑道:“跟您老不过是泛泛之交,见面甚至都没有三次。您这以来就拼命夸我,让我真的承受不住。要知道我当初初上学时候,也是在大课堂里孜孜不倦听你讲课的学子之一。” “话不能这么说。”付远山倒是很放得开,一点都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按照常人这个年纪,要么是个老顽固,要么是个老糊涂。可付远山两者都不是,在叶萧凌看来却反而是个激流勇进又谦虚自持的儒生学者,“有句话叫达者为师,我向来不认为倚老卖老是种好习惯,中医要发展,要跟现代医学配合、协调,齐头并进,如果都跟老人们一样死守着规矩,未必是杏林之福。而你则是我见过在这一代年轻人里最有天赋与能力的人,我是个老头子了,你不一样,你将来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我倒是希望有生之年能早点见到你出头的那一天,你的一身医术,不可埋没了。” 叶萧凌笑道:“付老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不怕我因为自傲自负而停滞不前?” “你是这样的人吗?”付远山反问道。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感佩付远山的识人术,斩钉截铁地回应到:“不是。” 付远山爽朗地笑了起来,十分欣慰:“没那么多弯弯道道,我老头子也不是要让你去当攻城车去攻城略地,你只要能跟着自己的心走,我就没意见。市第一人民医院我去打了招呼,你也算是把季林那个儿子救治有功劳,这几天他们就会提拔你的职位,能让你有更多施展能力的空间。至于老陈提到的那位严沈刚,我安排了他今年去欧洲访问,如果能磨磨他的性子也好,如果他真不懂我的意思,也由得他去,但在三个月内你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叶萧凌点头道:“多谢。” 把赵素雅的情况说明了一下,付远山也就当即决定出发过来看看情况,没有片刻耽搁,叶萧凌能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穿外衣的声音,挂下电话,给赵素雅把了把脉,今天是第一天,脉象还算平稳,但已经有隐约的一些无力在她的身体里逐渐发酵,有些担心地从手腕处灌注了一些真力过去。先天真力跟真气不同,在疗伤上有着更强的效果,即使传递给另外一个人也不会像真气一样破坏她的经脉,反而能对她身体的有一定的帮助。对于这一点,白无常也表示赞同,虽然他修行鬼道,但对先天真力的功效是赞同的,同时表示如果叶萧凌能多次灌注一些先天真力过去能把这个十天延长个几天。 第95章 十五分钟 十天加几天等于多少天?当然这不是一个有趣的数学题,而是关乎生命、拯救的一个计算数据。在白无常也无法计算出赵素雅能够在他的先天真力支撑下多活几天的情况下,指望以先天真力来争取时间的做法就谈不上有多大意义,毕竟无论如何,叶萧凌都只有一次机会。而这一次,没有可补救机会。 三人僵持在赵素雅房间里,林默似乎也是默认了自己无法把叶萧凌赶出房间,也就站着咬牙切齿,跟张姐在私下地窃窃私语。叶萧凌灌注了一定量的先天真力感觉到赵素雅的身体有所好转,也就停止了灌注真力的行为,就算叶萧凌他依然有大量剩余的真力,但这种事情不是想灌注多少就灌注多少的。往一口容量并不大的鱼缸里注水,好一点的情况就是水多到满溢,麻烦点的情况就是鱼缸在承受过多压力之后爆炸,那种恶劣情况是叶萧凌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灌注的这一部分真力确实有较为明显的效果,赵素雅的的眉头总算松了一些,颤动了一会儿,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坐在床边的叶萧凌,身体挣扎了一下却感觉十分乏力,有些惊慌地道:“我怎么了?” 叶萧凌把她的手放回被窝里,又把被子轻轻地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如玉般的锁骨,温和道:“治疗被打扰出了点问题。你可能要有几天感觉身体乏力。” 赵素雅有些艰难地点点头,眼睛缓慢地一闭一睁,感觉睡意如潮水涌动:“我有点困。” “睡会儿吧。”叶萧凌轻声道。 “嗯。”赵素雅乖巧地闭上眼睛。 除此之外,叶萧凌没有别的办法。 没过一会儿,赵素雅又睁开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我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发病了?” 叶萧凌心里一疼,顺从着答道:“是。你以后不会发病了。” 如果运气不好,也许你以后都没有发病的机会了。叶萧凌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到底没有吐露出来,突然觉得原来有些时候真的骗人的人反而要承担最大的压力,因为歉疚自己无力扭转这一切,害怕如果不用谎言会造成更坏的结果,所以不得已说出善意的谎言,但这样的谎言在说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在自己心里压上一块大石头。 …… 丽景花园小区说是小区恐怕有些太过低调,实际上这块别墅群的占地面积恐怕就连上海的汤臣一品都有所不如,何况这里面各种请国外专业艺术大师戴维·琼斯设计的欧式风格格局、道路、绿化,更是让这座屹立在莫城如天堂般美丽的景色,有人这么评价这个楼盘,说从美学的角度来说,是蝴蝶张开了翅膀。虽然略显文艺矫情,不过也能从这样的形容体现这个楼盘的美丽如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迅速又安静地开进宽阔的大门口,从平稳的车技上能看出司机的简洁有效的开车素质。对这样的豪车路过,门口保安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见过了太多贵得吓人的豪车,又或者是因为他压根弄不明白这些自己花十年薪水未必能买得起一个座椅的豪车为什么价格为什么如此昂贵,但这不妨碍他用恭敬的姿态迎接这辆车通过。两边窗户都上了特殊黑色涂层,所以在外面实在看不清楚那位尊贵到有资格坐在后座悠哉悠哉的人真实面容,不过保安记得这这辆车,时常闲逛的他也偶尔会在售楼那栋楼去蹭点高档茶水喝喝,跟那边主管一来二去倒是混了个脸熟,一次在喝茶的时候他羡慕地对那位售楼经理道:“唉,到底还是你们有钱啊,一栋房子卖出去就不知道能赚多少了,不像我,每个月那点工资,连辞职都没勇气,到头来只能勉强养养家。” 那位衣冠楚楚着正装的经理倒是十分平易近人,喝了一口茶笑道:“哪儿有你想得那么厉害。那些个来这里买房的人才叫真正的成功人士,真能在这里买一栋房子的人,很少有人是用来投资的,在他们看来,买这样一栋房子就像是买一样奢侈品一样,何况不动产价值稳定某天还能继续转手,要比lv包包什么的靠谱多了。跟他们那种动辄花几亿元用来做个人享受的人相比,我算什么。” 而后这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在门外静悄悄地靠近,门外当然没有车位,为了节约地面空间,开发商在这边做了无数个地下停车库,如果能把这个地区弄成一个剖面,那肯定可以看出丽景花园小区的下面无数个如鼹鼠巢穴般充斥着无数洞穴。买房的商讨大多旷日持久,很少能一拍案就敲定,但这辆迈巴赫并不去找地下停车场,而是很淡然地在门外停了下来,从驾驶座里面走出一位腰杆笔挺黑色西装和领带一样整整齐齐的年轻人,却在开后座门的一刹那显得有些佝偻,看着里面身高约一米把八身形健硕的的中年人像是皇帝巡视地方般下车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而后走进售楼的大厅看着房屋模型沉默了下来。 经理跟保安笑了笑略微局促地站起来凑近中年人,调整好仪态以语气轻声开口道:“您好,请问您要看什么户型?” 中年人皱了皱眉,并没有理会经理礼貌的问题,只是闲庭漫步地在各类模型旁走了走,带着一脸紧张的经理和西装笔挺的年轻司机在后面亦步亦趋,而后道:“就这型别墅吧。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靠近南门方向的。” 经理礼貌性地微笑道:“好的。请问您买这套房子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是一家人住?” 中年人继续在模型上审视着,似乎有些近视的他俯下身凑近在窗口这个位置看了看,没有回答经理的话,自顾自地说着:“这个窗口的位置。我不太满意。我希望在一个月内能去掉这个窗口,在这里做一个落地窗。”说到这里,他如坚冰顽固不化的表情终于融化了些许,带着一些细微地笑意,语气却还是那样沉静稳重,“我给女儿住,她喜欢这种落地窗。” 经理算是见识了这位高傲如白鹤的中年人做派,而他眼神里目空一切的光芒更是让他发慌,默默地按住自己跳动有些急促的心脏,指了指接近南门出口的一栋尚未售出的别墅,温和笑道:“好的。您看这栋怎么样,靠近南门,装修已经完成,当然。您安排的改动一个月内可以完工,只需要支付一些额外的装修费用……” 中年人打断他,似乎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礼貌,在他即使内敛却都有种重如山岳的气势面前,没人觉得他应该对谁礼遇有加:“我时间不多。这栋可以。给你十五分钟时间把相关材料准备好我签字。装修费用你们拟一个合同。” 经理见过钱多的,但这样几个亿的资产购买,很少有人能说得如此从容自若,并且从中年人的眼神中没有看出一丝肉疼的意思,就真的好像一位慈父为自己的女儿买一套居室一般天经地义。 “这是位大人物啊……”经理心里想着,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又像一阵风一样跑进办公室把整个办公室的文档翻得天翻地覆,总算找到了自己预先准备好的合同组,又在电脑面前啪啦啪啦迅速地拟了一个装修的合同,请示上级打一场你来我往的口水仗,总算确定下来一些难以预估的数字。看了看时间,还剩下2分钟,他长出了一口气,又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表情,打开门,迎接着这位多金且难以看透的客户。 第96章 先吃饭 中年人并没有在一旁喝茶的沙发上坐下来,只是静静地站着,继续看着模型一言不发,定力极好。经理看了一眼茶壶,猜测中年人不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喝茶,也就尽量效率地走到他的身边道:“您好,这是四份合同,您看一下条款。最后一份是装修协议,因为工程资金预估可能不会十分准确,所以我们会在评估的价格上多30%,如果会有多余,我们会返还给您,账目都有十分清晰的数字给您报表,所以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猫腻。” 中年人接过合同,沉默着把合同细心地看了一遍,点了点道:“不用了。多余的帮我缴物业费用就好。” 经理咂舌了一会儿,看着中年人流畅地签字,心里更加惊讶了:这里的再装修费绝对不便宜,30%已经算是一个很高的数字了,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客户需要装修,却因为这最后的30%预缴而磨了半天嘴皮子才敲定,而这位中年人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声缴给物业费?恐怕这笔物业费能用不知道多少年…… 中年人签完字,看着经理麻利的手脚略微欣赏地看了看,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合同轻轻地递给背后的年轻人,道:“你完成这些的速度要比我想象得更快一些。” 经理一愣,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15分钟内完成了合同这件事儿,一单大单子在自己手上完成,心情十分畅快,笑容更温和了一些:“应该的。” 中年人笑了笑,眉眼之间依然带着似乎统御天下的威势,双手负在身后出门由年轻人打开车门上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有些茫然的经理还在回味这位不太有表情,但有一股子王者之气做事雷厉风行的中年人。这么轻松就把房子卖了?经理抚摸着合同a4纸极好的手感总算找回了一点真实感,这里的a4纸是在纸厂专门定制的,就算一些高档杂志的纸张都没有这样的手感,硬度十分合适,摸上去和翻页的时候简直是种享受。 “看见了吧。我工作这么多年,像这样的客户也是少见。前后不到半小时就敲定一栋几个亿的单子。我看那个世界,几乎是阴间看阳间啊。”把合同放回档案袋的经理坐回茶桌看着百般聊赖的保安道。 保安没有说话。 只是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 人与人之间的比较大抵如此,有能力和热情向上攀登的人看着上面美好风光紧咬牙关地不断向上想要一窥美景,而没有能力又缺乏热情的人在下面不断猜想站在高峰上的人平时到底做些什么,生活怎么度过,是跟他们这样的斗升小民一样无聊看看肥皂剧打打牌,还是天天把自己埋在整叠案卷里奋笔疾书。 但就算这样,也有许多人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向上更进一步靠一个人的力量难于登天,毕竟峭壁狭窄,能登上顶峰的人要么有着绝佳的运气能攀在最好的岩壁上,要么就是有一大堆人在帮着他甚至不惜自己坠崖身亡而把人顶上去。 所以才有了如这位售楼经理的感慨,也有了这位保安的怅然。许多人最绝望的不是在于爬不上坡,而是根本不知道能让自己爬的坡在哪儿。诸葛孔明尚且怀才不遇在卧龙岗阴郁多年直到遇见刘玄德,能走上那张圆桌平台的人还要更多。可惜的是。社会不是金字塔,它的路途是陡峭的山崖,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见贵人拉上那一把的。 当然保安并不知道在中年人上车之前,跟年轻司机轻声地说道:“这是个人才,你可以考虑挖一下。你正在处理的那个项目可以让他帮你。”如果知道,恐怕会对这个中年人更加敬畏一些。 但十分奇怪的是,这辆昂贵能体现车主背后雄厚财力的迈巴赫却因为他后面那一辆显得普普通通的白色桑塔纳而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这次是中年人自己开的门,依然如鹤立鸡群的他此时脸上却浮动着一抹微笑,走到白色桑塔纳前,轻笑着道:“付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付远山从车上下来,看着中年人同样笑着回应道:“今天有人相约,倒是你,赵家的当家人赵志铭平日里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 赵志铭摇了摇头,道:“女儿出了点事儿。不得不来。” “素雅有些麻烦对吧。”付远山收起了平时爽朗的笑,道,“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赵志铭讶然道:“付老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些事儿的。” 付远山微笑道:“那位治你女儿顽疾的人,正是我小友。叶萧凌。” 赵志铭皱了皱眉天,想起了前几天把整个国内圈子闹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付远山是不是知道叶萧凌的惊人之举,旁敲侧击地问道:“付老不知道你那位小友在前几天的事儿?” 付远山茫然道:“不知。” 赵志铭点头道:“七大家族圈子内的事情,付老为人清高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这些事情严格上来说也不算叶萧凌而起,只是他被卷了进去罢了。不过……你这位小友,倒确实很优秀啊。” 付远山当然不知道赵志铭所说的是叶萧凌在那一天一拳隔空打半米打得鬼影像只断线的风筝一般重伤飞出去的事情,以为赵志铭是在说叶萧凌的医术,也就赞同道:“他的医术确实不错。” “医术?”赵志铭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恐怕你这位小友藏着的东西比你知道得多得多。既然来了,留下吃顿晚饭吧。我下厨。” 付远山哈哈大笑:“那感情好。上次你做饭我到今天还记忆犹新,嘴巴里那点味道还没散,如果被外人知道你赵志铭不光是管家族生意管得好,还是个资深厨子,不知道多少人得跌落眼球了。” 两辆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小区内缓缓行驶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别墅面前,僵持着的林默与张姐在看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开进院子之后也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开始告状,不断地在刚下车的赵志铭身旁吹风,两个人竟然说出了七嘴八舌的味道来: “老爷,这个人说给小姐治病强行把自己跟小姐关在一个房间里有一会儿。” “赵叔,我一进门就看见这个人对素雅动作亲密,我上去阻止他,他竟然还把我打出门!” 赵志铭挥手阻止两人的抱怨或者告状,对下楼迎着他而来的叶萧凌,礼貌道:“叶萧凌?” 叶萧凌讶然地点头,一瞬间猜到赵素雅果然是七大家族的赵家人,暗暗地叹了口气。似乎自己有些吸引七大家族圈内人的体质,从季林、夏岚,到严铁生,又到王武更别提贾思琪等人,自己不知不觉就在七大家族权利磕磕碰碰地认识了不少这些原本应该距离他十分遥远的人物,走上前去伸手道:“是我。赵叔叔是吧。” 赵志铭眯着眼睛审视着叶萧凌年轻的脸庞,伸过手跟他握了握,在叶萧凌松手后冷不丁地道:“以后跟人握手可以久一些,这么快收回去会让人觉得你待人没有什么感情。” 叶萧凌愣着看这位长相并不算出众,但眉宇之间有王者威仪的长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默默地条理了一下措辞道:“赵……” 赵志铭打断他:“先不说话。晚饭时间点了。先吃饭。有事情吃完饭再说。付老今天你也叫来了,就一起吃顿饭吧。” 叶萧凌看着赵志铭,眼睛也眯了起来。 第97章 先文 叶萧凌本以为赵志铭这是摆一顿鸿门宴,心里生出百般防范,坐在餐桌上却生出了草木皆兵的感觉,风声鹤唳好像在耳旁不断地盘旋升高,伴随着餐桌上银质餐刀与瓷器碗碟清脆的碰撞声越发紧张。 谁知道赵志铭真的只是一本正经地在摆餐具,晾着一旁因为被拒绝帮忙的张姐坐立不安地在旁边候着,乳白色的长方形实木餐桌十分宽敞,纵向就能坐下六个人,加上两头的两个座位让叶萧凌、付远山、林默坐着更是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一尘不染的桌面上已经在每个人面前摆好了餐具,刀叉勺一应俱全,还有一只透明的玻璃高脚杯子和唯一有些传统感觉的景德镇陶瓷碟子,碟子上放着一块一次性方巾。 开着迈巴赫的年轻司机似乎另有别的事情要忙,在赵志铭进了厨房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驾驶着那辆漆黑如墨的昂贵豪车从路口消失不见。至于张姐,林默、叶萧凌、付远山显然是客人,她自然是不敢真的坐上那张设计十分有人体工学曲线美感的椅子的,听说这一套椅子还是赵志铭专门从一个地方定制的,每一只都为了追求那种浑然天成的曲线感而没有进行拼接,而是十分浪费地使用巨大的原木打磨而成,上漆之后摸起来十分光滑没有任何移除刺手,更别提坐上去的那种感受了。 这是一场家宴。 叶萧凌似乎在这次规模不大的宴席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赵志铭一个人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鼓捣着晚餐,把牛排在平底锅里煎得滋滋作响,完全没有询问赵素雅为什么不下楼的意思,但就是这样的冷静与沉稳让叶萧凌更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某一刻这件事情就会变成阴冷的剑锋直刺咽喉,所以对面对面不断用眼神挑衅却身体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不礼貌的林默也就懒得做出任何回应了。 不过林默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回应而感到气馁,依旧眼神不善地用眼神“杀”他十万百万次,这会儿真地仔细看看外表,才会觉得林默十分年轻,至少要比他年轻许多,至少那张确实带着英俊潇洒意味的小脸蛋能以“小鲜肉”的称呼迷倒万千少女,但显然没有什么心计,跟赵志铭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比起来反而有些可爱。 厨房里传出赵志铭云淡风轻地声音,令人眉头一颤:“张姐。帮我把酒柜里那瓶拉菲拿出来先醒醒酒,等会儿客人吃东西的时候刚好可以喝。” 张姐应了一声,怎么敢真因为这张姐的称呼而感到分毫欣喜,虽然他叫她一声张姐,但他知道这位手上掌控资金换成现金能把整条江给堵塞的主儿可从来没有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注意的人,不,应该说能入他眼里的人恐怕就没有几个,都说浙江一带向来少出帝王,而古代帝王除了少数几个朝代,向来都定都北方。 可是眼前这位主儿却让人觉得古时候朱元璋在世也不过如此,一举一动皆有王者气象,眉宇之间那压人的气势更是令人胆寒,他现在似乎是十分轻松地当一个厨子,但他喊一声张姐,如果张姐真的把自己当成能跟他称兄道弟的张姐,那就太愚蠢了。 从风水上来说,北方地势较高,是中华龙脉汇聚之地,何况定都北方也有坐北朝南的至尊意味,另外北方的黄河是中华民族的发源之地,人杰云集,自古作乱者都从北方起兵,设立都城也方便镇压。还有一点则是北方苦寒之地越能磨砺人的坚强意志。可这些都是片面的一部分,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当朝皇帝都是北方人,定都在北方既然能从战略上、战术上能借北方“居高临下”的优势,还能避免水土不服。中华数千年文化,王者气运皆在北方,而南方更多是称作富饶之地、经济核心。 张姐在酒柜上一瓶一瓶地把标签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又小声地询问了一声道:“是那瓶82年的么?” 赵志铭煎着牛排眉头一皱吓得张姐几乎握不住手上的酒瓶差点摔在地上,而后他喉咙动了动:“没错。记得把擦瓶口的布带上,醒十五分钟。” 张姐算是看出来赵志铭对她的询问有些不满,知道自己的询问太多太愚蠢,战战兢兢地拿上那块干净的白布与金属的开瓶器端着红酒出了厨房打开拉菲放在餐桌的红酒架上,一股浓郁的酒香透过细小的瓶口飘散在整个房间里。 付远山透过高脚杯透明的玻璃看着那张红酒瓶上的写着的chateau lafite 1982,轻轻地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正闭目沉思的叶萧凌,没有说话。好酒请好客,先文后武先礼后兵,这是赵志铭向来的风格。难怪张姐问了一句是不是82年之后能惹来赵志铭的不满,并且在后面补充了一句醒酒十五分钟,这是对张姐的暗讽,意思是我得什么都指示清楚你才能做事那你有什么用? 没见过赵志铭生意场上的习惯的人,很难理解他这个习惯,一般来说,他真心要跟一个人交涉,他会先请人吃一顿饭,拿上库存最好的几瓶红酒,可谓是把礼数尽到极限,而后酒足饭饱,美食余味尚且在舌尖回旋,他开始摆明车马,是橄榄枝还是钢匕首,这就要根据他的感觉来判定了。 叶萧凌在电话里大概跟他说了下情况的严重,付远山也能感觉到叶萧凌话语背后暗藏着的压力,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赵素雅的病情会从原本的“疑似精神类疾病”或者“人格分裂症”转而变成全身逐渐衰竭,但至少从简单的衰竭两个字就能听出这件事情的重量。赵素雅——这个赵志铭唯一的后代,最喜爱的女儿,如果真的因为叶萧凌的医疗事故而死,那后果得严重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赵志铭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的上菜大盘上放着四个白瓷盘子,上面正在温度下滋滋发泡的牛排带着诱人的香味令人能感受到这盘美味的温度。白瓷盘子旁是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单面煎蛋、一小团在番茄酱汁中有着鲜艳色彩的意面,加上一堆几颗烤小土豆和烤口蘑。 赵志铭把每一盘准确又轻声地把白瓷盘放在每个人的身前,用深邃的眼神赶走了急急忙忙想要过来帮忙的张姐,又用勺子从一口小碗中舀出一小勺鲜香的黑椒酱在白瓷盘上画了一道。接着,他又回到厨房,端出用玻璃碗盛放着的一大碗蔬菜沙拉,绿油油并已经去除了大部分梗的生菜、红彤彤切成小片的番茄、黄瓜、玉米在白色沙拉酱的搅拌下十分出彩。 “吃吧。我不信基督教,不需要你们吃饭之前一起等我祈祷。”赵志铭微微笑了笑,但这样的笑显得十分淡漠。 不过林默十分知趣地开始专心切割起自己那份七成熟的牛排来,精瘦又滑嫩的牛排他吃过不少,不过能吃到这位“赵家掌舵人”的手艺可以说十分难得,何况调味料和配餐味道都恰到好处,他没理由不轻声赞叹。 “赵叔,你的收益越发长进了。” 赵志铭没有先动牛排,只是先吃了点蔬菜沙拉,再次淡漠地笑了笑:“你上次吃我做的东西是半年前,哪儿还能比较出长进不长进。” 马屁没用的林默继续埋下头去吃着自己那份牛排,这位赵叔叔……实在不好对付。 第98章 后武 四个人吃起东西来都不算是那种细嚼慢咽故作优雅的人,所以解决起这并不算十分大分量的牛排意面也就很迅速,原本林默还想在这位赵叔叔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用餐礼仪”,发现赵志铭吃起东西来反而是最快的也就急急忙忙把那些个用餐礼仪和优雅抛到九霄云外,专心解决起食物。吃的过程中四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在一旁的张姐都能感觉出来那股子粘稠的空气,食不言寝不语这句建议虽然是不错,但少有真的能餐桌上执行得如此彻底的一桌子人。 付远山年纪大了讲究养生,所以向来吃东西不说话细嚼慢咽。叶萧凌和赵志铭反而算是有一个十分相似的地方就是不会在吃饭时候主动挑起话题或者多话。还有林默,他则是感觉到餐桌上这种令人有些不舒服的空气,看着赵志铭那张漫不经心咀嚼口蘑的样子,也就把一些俏皮话吞进了肚子里,一餐饭下来发现自己那些在外面学的社交方式毫无用武之地,有些阴郁。 赵志铭看着因为细嚼慢咽所以吃得稍微慢一些的付远山把最后一口咽下,喉结上下颤动的间隙,把手上的刀不轻不重地放在盘子上,发出“叮”的一声,而后在在靠背上更放松了一些,没有在意叶萧凌观察自己的眼神,少有地没有显得太淡漠,微笑道:“味道还算可以?” 付远山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拉菲含在嘴里,感受味蕾跟红酒不断地碰撞,而后道:“还不错,虽然我更想吃你上次做的中餐。” “做那个工序太多了,时间不允许。”赵志铭笑着回答了一声,偏头看着叶萧凌对上他的目光,又轻声道:“能吃出牛排是几成熟么?” 叶萧凌一怔,不知道赵志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向来什么钱,也就很少能吃到这样高档的西餐,对于这餐他没什么可挑剔的,烤土豆很香,口蘑汁水丰富恰到好处,而牛排更是让他感觉十足的美味。但如果要让他说出几成熟,可以说土包子如他确实说不出来。他回想了一下,没有什么结果,老实道:“我吃不出来。” 赵志铭脸上的笑意已经慢慢收敛,听到叶萧凌的回答,点了点头,缓缓道:“叶萧凌,今年二十二岁,家里只有一位母亲,一位教过本事的单姓道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亲戚。从小学习成绩拔尖,而后以优异成绩考入莫言医科大学,家贫,在食物上少有苛刻要求,没有吃西餐的习惯。” 叶萧凌又是一怔,意识到赵志铭说的是什么,心里微怒,沉声道:“你调查我?” “例行公事而已。”赵志铭把两只手放在桌上交叉在一起,“几天前你的一拳震惊了整个圈子,加上在这件事情里跟贾家扯上的关系,又让严铁生发声要收你入军。恐怕不光是我,七大家族每个当家掌舵的人都在桌子上有一份你的资料。” 叶萧凌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赵志铭果然继续说了下去:“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赵家跟李家虽然关系密切,但还没有到非得跟他们一起胡闹的份上。对我来说龙组换个严铁生二世没什么不好,总比换个野心家上去把整个局面搅得一团糟要好得多。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因为跟李家的关系对你不利。不过……”他话锋一转,“刚才那个问题,如果你为了讨好我强行回答一个答案,我会当场打死你。” 我会当场打死你。这样很简单的话,说出来十分简单,听起来也十分简单,但赵志铭说这句话的时候却真切地让叶萧凌感觉到了那一股子气势如山洪一般迸发出来,他眉宇之间的那王者之气更是雄姿英发如苍天上的雄鹰盯着猎物直扑而下,简短又凌厉,带着死亡的光。 可怎么一个人说话怎么会带着这样的气势?叶萧凌坐着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感觉到面对面坐着的人给他一种严铁生那一眼冷冽的感觉,只不过跟严铁生不同的是,严铁生是那种一眼瞧破深入骨髓的锋锐,而赵志铭是那样一种万事万物都如我心意的大义凛然。 沉默了一会儿叶萧凌眼神闪烁地看着赵志铭道:“既然你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你也应该要明白,打死我并不容易。” 赵志铭收回那股子气势,身体放松了一些,嘴上露出一点玩味的笑容:“年轻人。有些事情,你还没见得多,即使你现在的真气修为确实令人震惊。但有些事情你还知道得太少。” 赵志铭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还是那样深邃,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波动,如果严铁生眼神是一把露出一点锋锐的钢刀,而赵志铭的眼神恐怕就是一口年代久远的古井,这口古井,令人看不见尽头:“来,说说吧。为什么到我家来,来了之后又做了什么,素雅为什么在楼上睡觉,还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里不方便说。”被一连串问题问住了的叶萧凌看了一眼身旁自顾自小口小口喝酒的林默,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张姐,缓声道:“我希望能跟您单独谈谈。” 一旁喝红酒的林默感觉到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又听见叶萧凌的要求,一下子跳了起来:“赵叔,他准备怀好心,他很能打……” 赵志铭摆手止住林默的话,放在桌上的双手动了动,脖子稍微歪了一些,好像在拿另外一个角度在观察叶萧凌,道:“我可以给你单人说话的机会。但你要考虑一下,你说的那些话能不能让我满意。” …… 十分钟后叶萧凌看着在门口驱车离去的林默,深蓝色的跑车发动机发出一声不忿的咆哮声,只不过车子独特的上空魅力与超强的动力性能,楔形的车鼻和水滴状的玻璃车厢的造型优美得仿佛是一件工艺品而不是车辆,令人叹为观止。张姐也被放了假,拿着一张不知道放了多少钱的银行卡走得十分畅快。他转头看向已经在单人沙发上施施然坐下的赵志铭,争取他的意见之后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倒是端着茶壶倒了一杯水的付远山道:“我要回避一下么?” “不用,您老可以听。赵素雅的病情我长话短说简洁地给你们说一下。”叶萧凌道。 付远山点点头坐下,喝了口水。 “赵素雅第一次告诉我她有这个病是在一次公交车上她偷窃我的钱包,拿着刀片划伤了我的手……”在逐渐暗淡的夕阳晚霞下,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叶萧凌缓缓地开始说起自己第一次发现赵素雅所得的病情,他的讲述速度谈不上很快,但去掉了许多旁支末节之后,听起来也就十分的流畅,十五分钟的时间,叶萧凌把整个故事说完,接过付远山给他递的茶水,谢了一声,看着沉思的赵志铭,喝了一口。 他不知道赵志铭要如何接受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这让他讲述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是个江湖骗子。但事实如此,何况要让赵志铭配合治疗说清楚前因后果,把整个事情让赵志铭理解就是首要的第一步,如果不说,即使到了治疗的时候,叶萧凌也不可能引出赵素雅泥丸宫内那残存的七魄怨灵。 第99章 中山会的起源? “你是说,我女儿的病不是病,而是怨灵附身?”这样怪力乱神的话如果放在解放初期的年代,叶萧凌恐怕就是一个迷信宣传典型,拉出去批斗都能在脖子上挂块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破木板子,上书:封建迷信,然后一群人在高高的演讲台下举着双手大喊“打倒封建迷信!毛主席万岁!”,实际上叶萧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事实如此,容不得一丝掺假。 有时候叶萧凌倒是希望自己真的是在做一个睡不醒的大梦,这样一些事情都会简单许多,自己以优异的学习成绩毕业,然后在外面公立的知名医院找到一个不上不下但足够能有不错生活的工作,接着再努努力做点可圈可点的工作成绩和学成一些别人无可代替的专业知识。至于母亲愿意在自己几十年贷款月供的套房里享清富也好,不愿意来大城市只愿意在乡下过点简单日子也好,毕竟乡村的脱贫政策国家也十分重视,那座交通不便却住着几十户人的小村落总还是有被规划的一天。 找来付远山其实也是出于能在这个中间人的角度去起到一个增加说服力的作用,倒不是付远山能处在中间人的角度十分快地理解叶萧凌听起来荒诞的话,只是希望他能对昏睡中的赵素雅有一次准确的诊断,继而就能向赵志铭解释这病情非他不可。 但叶萧凌没想到的是,赵志铭很快就信了,放佛这些听起来惊世骇俗甚至是荒诞不经的事情是小学语文老师翻开书本的第一篇作文,带着金边眼睛在黑板上好像写鲁迅《朝花夕拾》一般自如地写下:三魂七魄黑白无常,然后还让学生们跟着她读音响亮地读一遍,理解不了的人得在放学之后留下来眼泪汪汪地补课。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赵志铭翘起一只二郎腿,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叶萧凌,声线依旧四平八稳,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他厚重巍峨的心智。他轻声问道:“你跟中山会有什么关系?” 趁着叶萧凌一怔的时间,又道:“或者说,你师父跟中山会的人有什么关系?” 叶萧凌依然怔怔地坐着,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山会这个名字,更别说能扯上什么干系,在他并不漫长的二十几岁人生路途里,倒是入群青团和共和党的时间都挺早,参加的群会也许只有诸如“中文研究会”,“音乐同好会”等等不沾边的东西,但他能看出来即使如赵志铭这样的人物,对中山会这三个字也带着那么一丝恭敬的味道,难道中山会就是中华现代的修真人士组织不成?也只有接触过这个部分,赵志铭才能对这些事情做到波澜不惊吧?一念及此,叶萧凌决心扯着虎皮做大旗,道:“我不知道我师父跟中山会有什么关系,但是我师父似乎有提到过这个事情。至于中山会到底是做什么的,又做了什么,里面有什么人,有多少熟人,我一无所知。” 赵志铭把腿放松,在沙发上微微后仰躺着,缓缓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你这样的人,除了中山会那个怪胎齐出的地方,也没有别的地方能有。” 叶萧凌笑了笑,知道自己赌对了一半,这个中山会果然是现代修真人士相关的组织,而且听起来这个阻止的规模还不消,有那么点“天下武功尽出少林”的感觉,现在的修真人士该不会也与时俱进弄了大一统不在区分门派了吧? 赵志铭接下来的话更让叶萧凌对这个所谓中山会的印象清晰起来:“清朝光绪年间,闭关锁国让中华军队实力下降,又因为八股取士压制了那些搞学术技术研究的人才,所以八国联军能打进北京城烧了圆明园,后来还被日本一个弹丸之地打败输了甲午战争,说丧权辱国也不为过。但就在这个时期,有一位后来国人从迁居琉球国民党还有我党都很熟悉甚至尊敬的革命先烈带领着一批新文化知识分子走上了历史舞台,这个人姓孙,名文。字载之。我不用说你们也很清楚,这就是中华近代史上第一位推翻帝制的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了。” 赵志铭娓娓道来,叶萧凌和付远山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听到这里,脑子里豁然开朗,交换了一个眼神,付远山微笑着道:“这么说,这个中山会就是中山先生创立的了?” 赵志铭深呼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道:“付老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个中山会的的确确是用孙中山先生之名命名的,但却不是孙中山建立的,孙中山只是谈定了一件中华历史上没人敢写却实实在在改写近代历史的一件事情。这些东西,只在党内绝密资料才有,我算是蒙祖辈的福荫,知道一些内幕。 彼时正值战火纷飞的年代,国内乱成一团,清朝那群紧抓着帝位不放的皇亲国戚、北洋那些洋务派军阀、以及各地纷纷开始反抗苛政以兴中会、光复会为首的各个革命党派,国家眼看着就要因为内乱分崩离析,而外来的列强更是看着这乱局想法设法地蚕食中华,内战难以随意开启。可是推翻帝制,光靠一张嘴皮子是没有用的,枪杆子下才能出政权,那些个不愿放弃在中华当家做主权力的满人皇亲国戚怎么可能轻易地退让?孙中山多年逃亡还望,也时常深思这个问题,但思前想后依旧没有答案,何况革命事业一直处于艰难困苦的时期,清朝绞杀革命党的势头之猛,革命党死伤之惨重已经足够让他悲痛欲绝。” 赵志铭话锋一转:“直到一个契机出现在他的眼前。” 到底是什么契机?坐着喝茶的叶萧凌与付远山自然不知道,只不过听着赵志铭清晰口齿缓缓说出来的故事,让人不知不觉中好像看见了那个群雄并立,内忧外患,硝烟四起的年代里,知道赵志铭要说到重点了,都屏息听着。 “孙中山即便在海外,清朝统治者也从来没有放过对他的关注,慈禧那一批人倒是觉得孙中山一个人之力又逃亡海外,跳梁小丑总蹦达不到眼前来,加上国内四处出乱子,外有列强内有革命党兵变,整个大清国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病痨鬼,穿着粗气一刻都不得安生,也就没有兴趣去对孙中山做什么事情。 可是北洋那些个有长远眼光的人,例如袁世凯,就对孙中山这样的人一直保持着警惕,认为孙中山虽然常年流亡海外,可在外游学演讲,又召集海外华侨募捐支持国内革命党人抵抗清朝统治者压迫,总有一天会出大大乱子。 等待他的当然是一次又一次血腥的刺杀,有很多次,孙中山都以为自己要慨然赴死了,却有一位同志在多次事件中展现出非凡的才能,甚至在许多千钧一发之际依然能够保护他转危为安。也是在一次刺杀中,孙中山亲眼目睹了他鬼神般的能力,十分骇然,对这样的力量更是敬畏却渴求——如果有这样一只军队,何愁中华不能摆脱目前列强割据,革命多次受挫的局面?到那时候,中华人何须在国外抬不起那张被人看不起的,亚洲人的脸?” 叶萧凌听到这里,脸色一变,那位同志所拥有的能力已经呼之欲出:“真气?” 第100章 老单消失了 赵志铭并没有回应叶萧凌的话,而是继续说下去:“某一日,孙中山终于忍不住问他那位同志道:你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保护他的同志不答。孙中山却也没有紧逼他,依然通过报纸等等东西了解国内的情况,又奔走找海外华侨为革命党募捐,对那位同志则以兄弟相称,对外人说他拯救自己于危难中,也就令人十分敬佩这位同志的精神。 就这样过了一年,这位同志满心愧疚地跟孙中山私下坐着贪心,说:我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告诉你,你却不在意,依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权交给自己,还以跟自己以兄弟相称,让他十分愧疚,今天他受到师门的信件,他入世修行的期限已到,这就要回去继续修行,如果孙中山愿意,他就领着孙中山拜山,让他的长辈接见他。如果孙中山能说服他的长辈入世,则中华崛起也能多一份十足强大的新力量,如果不能,他也算是尽了一位友人的善意。 孙中山当然是欣然前往,但那时候孙中山尚且是清朝重点通缉的要犯,尽管那些王公贵族对他没什么兴趣,可是另外一批人可从来没有停止对他的威胁,在他们看来清朝人心涣散,有孙中山在海外募捐宣传革命,早晚是对清朝的一大麻烦。如果自己贸然回到清朝,不光是那些个北洋远见者要收拾自己,恐怕就连王公贵族们也不可能放过他了,在这样严峻的局势下,他要回国又谈何容易? 但那位同志却笑了笑,说:先生想要回国抗清,那我难以保全先生的性命,但若你只为了拜山而去,我却可以保证先生一路上毫发无损。 孙中山不愧是有胆识有担当的民族先驱者,毫不犹豫地就踏上了回锅的路途,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对他严加盘问,拘捕关押甚至抓到杀头的海关却视之不见,有位看起来位高权重却从来没有在人们视野中出现过的官员更是十分恭敬地说:孙先生此行是于国于民皆造福的好事,望先生能有所得。 孙中山不胜惊讶,看向那位神秘同志的眼神也变得更加不同,随着一路通关习性,原本恨不得生食其肉暴饮其血的各地大小清朝官员竟然无一人敢对他伸出手来获取那笔日益增加的局部赏金,他终于忍不住问朋友道: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如果一名头号的大通缉犯都能畅通无阻地在祖国打底上驰骋千里,那就不会有那么多革命先烈惨死在清朝残暴统治者的屠刀下了。 同志神秘一笑,不先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先生可知道,这片土地上,谁人最强大?” 孙中山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海外进入中华的列强们。 看着朋友依然微笑着不曾有一丝变化的脸,孙中山也迟疑了起来,又不确定地道:难道是清朝那些刚愎的皇亲国戚? 同志含笑摇头,道:先生之言并没有可多少可挑剔的错误,若论政权的实力,满清依然牢牢地把握着这个国家,若论军事之强、枪炮之利、体制之新、科技之高深莫测,恐怕现在正在瓜分中华的列强们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可若我说在这片几千年的土地上,还有第三方势力尚且不为人所知呢? 孙中山看着朋友那张经年累月随他辗转各国却依然没有丝毫老去的脸,试探着道:难道是我们此行要去的地方? 对于孙中山的问题,同志不确认也不否认,只是在火车上看着逐渐临近眼前如画轴张开的山峦在远方的远方与云相拥,一望无际的苍天与厚重无垠的大地像一对情人一般纵情深吻,黄河贯穿其中奔腾咆哮如巨龙盘踞,一片山河锦绣的气象。他轻声念叨: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孙中山突然想起来,快重阳了。” …… “接下来呢?” “没了。” “没了?”叶萧凌惊诧道,“这才说了一半啊?” 赵志铭把重叠的二郎腿换了一换,眨了一下眼睛道:“这段历史已经不甚详尽,某一时期又大破四旧,把那点最后的线索都彻底地斩断了,唯一现在如同活历史的中山会还在以三年一次举办一次盛会,参与的都是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任务,有人说当初孙中山随着朋友登上了昆仑山顶见到了人间仙境,有人说孙中山没有在那一次山川之间找到他同志的故乡,在半年后才从曾经秦始皇也没能找到的海上仙山见到了这群出世的非凡人。但不管哪个传言,按照现在这么发达的科技,昆仑山顶在航拍、人造卫星的观察下难道不是一览无余么,况且这些年昆仑山早都成了旅游景点,谁也没见到过所谓的人间仙境。至于海外仙山,人造卫星高分辨率的监视之下,陆地不都展漏无疑么?谁又发现过那座秦始皇找到断气都没能有机会登上去看一眼的地方?” “可是中山会现在不是还在么?”叶萧凌问。 赵志铭感慨了一声:“是啊。中山会还在。但这群人想来神出鬼没,加上跟国家又有约法三章,国家是无权询问他们的来处,否则中山会就即刻解散。” 付远山听了故事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中山会既然成功组织起来了,证明孙中山先生是成功见到那些所谓仙人的隐世地点了。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中山会没有在中国内忧外患的时候出手帮助?” “确实在近代史上没有中山会扮演了某个角色。”赵志铭眯着眼睛,右手食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敲着,“但在那个时期,列强却明显地收敛了不少,虽然在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列强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德国方面,也是国内列强格局转变的原因,但其中就像有一只小手在中间轻轻的推动了一下。” 付远山皱眉喝了一口茶,他的历史水平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他的年纪也曾算是经历过一些历史转变时期,对一些过去的事情有所了解,他开始想到那年辛丑条约之后,清朝虽然沦为了办殖民半封建社会,却在中间有一个微不可查的缓冲期,正是这个时间,孙中山成立了同盟会而后领导中华新一轮的革命,成功地开始建立zheng权。这只手,几乎在所有人都忽略了,但想想当初武昌起义虽然是正规军反叛,但毕竟在袁世凯的进攻下有些左支右拙,但这革命的火种却依然于风中飘动而不灭,说不定…… 赵志铭任由两人在心里细思极恐,默不作声地从桌上倒一杯水喝完,而后看着叶萧凌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师父,也就是那位村里人提到他都没什么好言好语的老单,恐怕跟中山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就在我们派出人手去你老家调查的时候,我们却发现这个人,在一个星期之间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他的那间芦苇做成的小屋,也已经重新变成了茂密的芦苇从。” 叶萧凌说不出话来。 虽然叶萧凌知道老单的一些不凡之处,但是在叶萧凌眼里,老单就是老单,一个在村子里骗吃骗喝又 第101章 黑熊 叶萧凌脑子里反复闪过老单那张无赖的脸庞,实在没法把这个老骗子把所谓的世外高人联系在一起。不过又想到爱闹的黑白无常,一时间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人间的修真者甚至是天上的神佛,也许都不是那种张口不说人话每天用文言文劝学,用人生大道理感化众生牛马的类型,就算是素来令人觉得超脱世外修行奇妙境界的佛家西方极乐世界不还是一样有孙悟空这样一位异类么? 有这些“珠玉”在前,老单那张没个正行的褶皱老脸突然也没来由的高深莫测起来,而在叶萧凌感觉里,从来没有表现出要走意思的他在一个星期前突然失踪这种事情也就变得谜团重重来。 一种情况是老单真的有正事儿要做——虽然在叶萧凌的感觉里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才是老单的正事,不过……姑且看在他是个世外高人的份上,那就把他当已经在下水道都不知道钻了多少米的身姿往上拽一把把,从鼹鼠变成……萝卜?他暗暗笑了笑,觉得长久没在肚子里满怀恶意地揣测老单,之后又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十分有意思。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如果老单是提前预料到了叶萧凌这边出了事儿会导致有人去那座小村落调查他的话,那老单恐怕还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还是修真者中的战斗机呢,虽然跟两个没良鬼差黑白无常厮混时间也不少,加上那个自己强行拜来的便宜医术师父李时珍(当然李时珍不知道自己被莫名奇妙地被叶萧凌编排进了医学身世里)不断地了解一些超乎凡人界的事情,知道算卦这种事情可真可假。 而且,这个可真可假还不是那种信则真不信则假的说辞,白无常说过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这些十殿的阎罗王就在他们面前展露过一些算卦的本事,按照他说的修为到了,再加上那么点知识分子的底气,也就是对易理卦象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等等杂且深奥的东西理解得多一些,灵光一动手指一掐也就福至心灵知道前事如何后事发展了,不过算卦这种东西,越是牵扯到命运牵扯多的人越是难算,就比如说古时候帝王总喜欢让算命师们关在房间里看星星美曰其名为“夜观星象”,看自己的王朝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大事儿,看看自己的一生又会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一群后来被封官叫钦天监的算命师就这样在观星台上面面相觑,晚上露水多寒意种,所有人瑟瑟发抖,一脸委屈地看着天上星星祈祷乌云遮一遮好让他们能相出一个“今日天气不适合观星占卜”的理由来搪塞一下难以伺候的君王,然后回家抱着老婆躺在热炕头上做点延续人类生命的重大事件。不过乌云显然也没什么配合下面这群坑蒙拐骗专业户的兴趣,依旧躲着睡大觉。所以这些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商讨起一个关乎生死的论题“如何在不得罪君王的情况下让他觉得他们观星得出来的结果十分可信”。 他们并不是真缺乏易理知识,没有那点能力,真如果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早在宫门外就能带到净身房咔嚓一声手起刀落干干净净做女人了,哪儿轮得到他们好吃好喝地在钦天监里看看书看看星星——虽然十年如一日地看星星确实有些无聊。 但是上天明鉴他们也想能够为君王鞍前马后动不动就预测王朝兴衰与一代君王之安危,但这些事情太大了,君王之所以能成君王,本身携带的滔天气运就压着他们那点卑微的易理算学,真要预测这种事情,恐怕不光本人的易学、真力修为得有古代先贤袁天罡那般妖艳才能在模模糊糊的将来中找到一股子脉络,可为了这么点破事儿让他们掐指一算然后被天道反噬吐血身亡,谁会这么傻。 好在叶萧凌自认自己不算牵扯天道,老单也并不是算什么山河社稷那种等级的大轮盘,预知个一个星期前预知到有人会在他偷鸡摸狗在山野之间点火拔毛烧烤撒孜然地时候对他和村子有一次深入地盘查总这种本事,叶萧凌还是相信他是有的——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个世外高人而不是某天欠下隔壁老冯三瓶烧酒逃之夭夭。 “我师父……他向来没什么高人气度……”叶萧凌说到这里,看着赵志铭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无语道,“可能他们那种人,都比较古怪吧。” …… 遥远的小乡村,四面环绕的山体上,有一个隐蔽在灌木丛中深邃的洞穴,而洞穴的外面,一位穿着破旧麻布道袍坐在同样破旧的“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旗子上的老头正把新抓到的山鸡用一根用竹节切削出来的碧绿长竹签穿起来,一脸兴奋地呼啊呼啊吹着炭火,不知道是炭灰吸进了鼻子还是山上清风寒冷着了风寒,大声阿嚏了一声,揉了揉鼻子道:“妈蛋,谁想我呢。” 忽然又眉飞色舞道:“肯定是山门里那群在我屁股后面崇拜我道术修为的小师侄们,二十年没回去了,估计他们都从粉嫩的小时候长成像叶叶萧凌那样的臭小子了,啊呸。” 炭火烫到了手,他愁眉苦脸地道:“真想喝酒。叶萧凌这臭小子真能惹祸,招来这么一群神经病查。查!查!查!查你妹呀!” 他身后传来一声巨熊的咆哮声,似乎是被香气所吸引,离老单越来越近。 老单怒了,转身过去就是一巴掌:“一边儿去!今天什么都没抓到想叫我给你烤鸡吃,我这么小一只鸡能给你塞牙缝还是怎的!” 在他面前显得十分委屈的黑熊睁着大大的眼睛,口里流着涎水,在布满草叶的地面上坐下来,大屁股蹭了蹭痒,犹豫不定地又叫了一声。 老单翻了个白眼,快速地在火上翻转烤鸡以免外层烤焦,吹着口哨哼哼:“借你家再睡两天,你去抓点东西来,我给你做。” 黑熊十分欢快地撒着泼伸直腿踩着小碎步去了。 老单看了一眼黑熊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这个大傻蛋,可以让他跟叶萧凌那臭小子当一对亲亲兄弟。” …… “言归正传。我说了我知道的部分,至于我不知道的部分,如果你去问你师父,总还是有机会了解到的。而现在我想知道,你要对素雅怎么做?”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沉默着的赵志铭突然开口道。 叶萧凌收起那些对老单的揣测,很难说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深刻见解。毕竟他虽然在懂事之时就遇见入村不久的老单,但老单明显在这方面藏得十分严密,除了那座用芦苇编织成的小屋略显不凡之外,也从来没见过老单的过人之处。他当然不知道老单仅仅只是躲在距离小村子不到一千米的山腰上,抢占一头黑熊的洞穴当作假日酒店一样好生睡了一个星期,并且这头被抢占了住所的傻黑熊还分不清楚明明是自己被是这的主人,还给他抓东西烤着吃,否则他真的能跳起来当晚定下车票到山前翻山回小村子里把老单抓起来绑在输上跟黑熊一起轮番扇他巴掌,黑熊用手掌刚好,至于叶萧凌就得用船桨才能扇动他那张又皱又厚的老脸了。 “先上楼让付老给素雅把脉吧。我不希望让你觉得我说话是随口就出来的。” 第102章 八卦炉里三层功 赵素雅依然还在昏睡,因为怨灵强行汲取他泥丸宫内精气的她显得有些憔悴,面色苍白,手背上的经脉像是一条条青色的花纹十分显眼。付远山给赵素雅把了脉,闭着眼睛坐在一旁赵志铭搬来的椅子上,脑子里不断把赵素雅的脉象剖析分解,得出结论的他面有难色有些不好开口。 叶萧凌看着付远山脸上的难色,知道付远山与赵志铭的交清不浅,让他开口轻易地道你女儿只剩下十来天的生命恐怕实在困难,于是抢先一步道:“素雅他……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只能活十天,十天之后,她的身体就会全部衰竭死亡。” 赵志铭总算眉眼之间有了一些波动,但他掩饰得很好,甚至就连叶萧凌也没有发现他眉头的那一丝颤动。唯独老成如付远山才能看出那么一丝端倪。 这世上许多圈子规则虽然不尽相同,但道理到底是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入了商政这座八卦炉里,炼不出几层功夫的人大多成了炉底的灰烬,唯有那么少数几位如同齐天大圣这样的角色才有资格睁着火眼晶晶跳将出来大声对规则宣战。 第一层功夫是不露声色,这是基本功,为的是不让别人看不出自己你的态度,也摸不清你的底细。先不说枪打出头鸟,不懂得藏的刀早晚都会因为生锈而失去锋锐,甚至成为那只被弹丸打中的麻雀,因为烂进钢质里最终被主人抛弃的刀。 第二层则是该露的则露,讲究的是分寸拿捏,审时度势,随时忖度。就如同贾思琪跟秦世杰相互之间你来我往,两人都算得上是人精,却都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那点自己十分需求的情报,交换之间还需要你情我愿摊牌商谈才能坐在一张麻将桌上。这是坐到相当位子的人才能练就的本事,摸爬滚打一样都不能少,六分世态炎凉、三分人情世故、一分都少不得一分都多不得,否则伤人伤己。当然如果最后那一分真情如果被打动,前面九分都可以尽皆抛开,为人当有这样的性格,才能令人信服。只知道人情世故的人不知道及时抽身而退保全自身,只知道世态炎凉的人只会自私自利,一辈子做那锦上添花不值一提的小人。至于能有五分人情世故五分世态炎凉的,大多又会陷入玩弄权术手段的误区,就算是利益纠葛,可没有那一分真情,没人真敢把自己后背交给你。 到了最后一层第三层就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了,这前四个字随心所欲很简单。后三个字不逾矩也十分简单。可把这两样事情组合在一起,能做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从低层一步一步摸爬滚打一直如登泰山一步一脚印最终会当凌绝顶的人,经验丰富,思维老道,举动皆成职业,言行无不规矩,大浪淘沙淹没不知道多少有权有势的上位者,可以唯独少不得他,季林应该能算是这样的典型。还有一种,本来就是社会名流,又是国家里几大家族的后人,有能力又有实力,能被被国家重用,或者自成一派势力,如果真犯起牛脾气来,上边也奈何他不得。就比如走政界又当家族一把手的贾思琪秦世杰,另外的就是北方那匹纵横黑白两道的猛虎王昆仑和眼前这位江浙一带商业金融只手遮天的赵志铭。 如果说贾思琪和秦世杰靠的是先人给予权力,那么王昆仑和赵志铭显然就要更可怕一些,他们都是能在自己领域内闯出一片天地的人,他们随心所欲不逾矩,因为很多时候他们所说的话……就会成为规矩。 而赵志铭性格偏向于性格阴鸷,比起北方的王老虎王昆仑来说,显然他要更能沉得住气,少了一些纵横天下的豪情壮志,却多了一些八面玲珑和心狠手辣,在这一点来说,王昆仑更偏向于江湖草莽,虽然浑身有着一股子书卷气,却有十足的闯王李自成气象,而赵志铭则似乎天生就该是个商人,加上眉宇之间的王者之气,大有雄狮百万踏平天下的曹操风范,加上虽然少却依然有人提起的赵志铭年轻时做了一回陈世美的事迹,不过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这样一个人,那仅仅第一层不露声色的功夫自然是炉火纯青。 如果不是付远山有着辨人识人多年少人能及的眼里,当然不可能看出赵志铭那一点微小的情绪波动,在旁人看来,赵志铭甚至有漠不关心的嫌疑,可谁都知道赵志铭对女儿十分宠爱,妻子在生赵素雅的时候大出血加上身子骨孱弱导致没能活着从医院走出去,赵志铭一个人把女儿一点点养大,这中间没找过一个仆人,就连乳母都是如同一台机器一般做完了事儿就退下。 那时候又正是他商业上最快的发展期,每一天就如同在峭壁上攀岩,每上一步都如临深渊马虎不得,他胸前背着个女儿,时不时还要哄一哄她的哭泣,坐在公司近两百平米的会议室首座上,擦脸换尿布泡奶粉一气呵成。 却无人敢笑他哪怕一声。 因为他是赵志铭,就算抛开背后赵家,依然能于浙江商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赵志铭。 赵志铭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素雅,似乎是怕被打扰到赵素雅的休息,或者是被赵素雅突然醒来听到一些细节,道:“我们出去谈。” 付远山和叶萧凌点点头,跟着赵志铭在走出门外,走在最后的叶萧凌带上房间门,锁头与锁扣咬合发出了轻微地咯噔一声,转身抬起头来,赵志铭也在看着他道:“我不管是不是林默那小子打扰了你的治疗过程,首先在这一点上你完全可以有更多方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你没有做到,这是你的问题,而不是林默的。” 叶萧凌默默地点头,回应道:“我并没有想把这个错误甩包袱在林默身上。” 赵志铭点头继续道:“你之前说需要我配合,相比你有新的治疗方案?” “有。” “拿出来。”赵志铭看着叶萧凌的眼睛,重复了一声:“拿出来。” 叶萧凌轻轻地倚在门边,把声音也同样放低了,道:“我需要跟你有过恩怨的女人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当然不是普通恩怨,而是有过情感纠葛的。” 付远山浑身一震,突然想到了那些人议论赵志铭的那些窃窃私语,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脱不开关系,有些担忧地看着赵志铭。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轻易地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黑历史翻出来晒晒的,特别是身处高位的人,要做到这件事情,更难。 赵志铭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如付远山猜想中的勃然大怒,只是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告诉我,这件事情跟治疗小雅能起到什么作用?” “或许这个作用并不显得十分重要,但这是一个关键点。没有这个关键点,后续的一切都难以执行。”叶萧凌道,“我想赵先生你应该在素雅很小时候就知道她有些不对劲吧?还花了许多精力去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就连治疗也在暗中进行,付老明显知道素雅的这个问题,而素雅却从来不知道付老跟你并不是单纯交好,而是在暗中尝试寻找病根。” 赵志铭很不客气地没有回答,但默认的态度已经表示了一切,听着叶萧凌到这里顿住了,皱眉道:“别拐弯抹角,直接说下去。” 第103章 一老一少 “我有充分的理由,这个怨灵跟你有关系,并且还是十分密切的关系。”叶萧凌眼睛一闭,缓缓说出这句话,又睁开眼睛用黑白无常告诉他的话对赵志铭解释道,“素雅这个怨灵在他身体里如植物一般生长了二十几年,应该说她从娘胎里就已经被附身了。而怨灵附身却不是平白无故的,特别是这种并没不是有人专门做法引导的怨灵,只会因为怨念而找她制定的目标,换言之,要么是素雅母亲有什么仇恨纠葛,要么就是……你的纠葛。” 赵志铭眯着眼睛沉默着,也在思索着叶萧凌所说的话,似乎在权衡利弊得失,听着叶萧凌越发沉重的声音等待着叶萧凌把一切都说完,对于这件事情,他并不吝惜那点耐心,如果这件事情无法圆满解决,等待叶萧凌的自然是他疯狂的报复,判定叶萧凌该不该杀这样的事情,不会差那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师父如果对这件事情有别的想法?在这片新时代中华的土地上,这群特殊人群也并不是横行无道的。科学武器发展到今天,有的是是对付的办法。 接下来叶萧凌果然把整个计划全盘拖出,从未接触过神神鬼鬼事情的赵志铭听得也是眼神不断闪烁,对叶萧凌所说的“死者位面”有一些心情波动,最后听到叶萧凌说到自己的事情:“我需要你在拘魂的时候你对怨灵说些话引她出来。” “我没接触过你这方面的事情。至于你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一个时间点,自然会被验证。”赵志铭轻声道,“什么时候能做这件事?” “八天后。”叶萧凌答道,“我需要时间去调整状态到最佳,现在的状态,我不敢保证我能不能完成这件事情。” 赵志铭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时间,道:“好,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八天后,你可以打电话,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叶萧凌点头道:“好。那我先告辞了。当然,最好你还是把你的事情发一封邮件给我,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会对场面局势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赵志铭也点头,从口袋中拿出那只金制笔尖的钢笔,让他写在一张薄脆的名片上,而后道:“我会在几天后发给你。”他想了想,忽然道,“如果可以,你最好联系一下你的师父。” 叶萧凌再次点头,也不指望赵志铭有多热情地送着自己出门,说实话这种情况赵志铭没有当场发作就已经足够表现出他的沉稳了,也就准备踱步下楼。 “慢着。”赵志铭叫住了他,平稳的声音带着冷冽的寒意,“如果小雅最后出了什么问题,或者你想在现在时间里就逃跑,我这个人并不兴什么祸及家人的事儿,但你……会死得很难看。” 叶萧凌笑了笑,他本来就没有抱着对此事不负责的想法。走下楼梯透过落地窗,暮色四合,鲜红色的奔马在云端迁徙,随着云朵中心那颗渐渐下落的太阳光芒变换而被拉长的身体,又变成另外一种翻滚着的金色丝带。趁着时间尚且还不算太晚,他出门坐上付远山的那辆白色桑塔纳从这座富人区里缓缓而出。 中途又跟付远山谈了心,付远山对他担上这样重的责任有些担忧,叹气道:“恐怕” 看着叶萧凌似乎并没有为此而抱怨的样子,又十分欣赏地道:“我还以为你会有满腹的牢骚跟我说说。” 叶萧凌侧头笑了笑:“好好开车。”等到付远山转过头专心看路的时候,他又道:“牢骚是有的。人家家大业大,女儿有与生俱来的病,我大可以不理会,毕竟她那种病症最多就是在生活上会有些麻烦,就算真的在失控时候被警察抓住,赵家保释个人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您老也曾经在她小时候诊断过,能确认她有问题,你朋友众多,研究精神疾病的同僚也总是有的,开张证明总是能的吧。不过……我帮她不是因为我的多少正义感或者说是如佛祖那种舍身饲鹰的慈悲为怀。素雅是我的老师,在我难堪的时候还曾经算是说了点好话……”说到这里,他想到赵素雅当初捡起手机交给他并且用那种难以令人接受的鼓励话,嘴角微笑也就越发浓郁,“虽然我嗤之以鼻,并且还顺带着小小调戏了一把。不过后来能跟她做成朋友也算是顺理成章,首先我不讨厌她,第二她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普通女生,骨子里没那么多为人师表的酸味。” 付远山听着他说为人师表的酸味,苦笑了一声:“怎么听着这么不中听呢,总觉得有股子指桑骂槐的感觉。我也被捎带手带进去了呗?” 叶萧凌一下大笑,道:“我说归说,你别对号入座。可能是因为我身边教我东西的人都没啥为人师表的派头,老单就是个老无赖,我还有一个师父,虽然他明确表示不收徒,教我算是公平交易,相处多了也发现他也不是什么为人师表的人,反倒是个暴躁的小老头,要么打打牌九麻将,加上另外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对我在那些超凡力量上有所指导的人老大不小却还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整个周围看下来,也就付老您最有为人师表的气度还有气质了。” 付远山调笑了一声,道:“总之我身上这点酸味是摆脱不掉了。” “那你非得把自己往酸坛子里塞,我可不拦着。”叶萧凌笑着挖苦,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朋友的麻烦,我能做的都该做到。” 付远山把车开到十字路口的上看见绿灯骤然变红,也就没有学着旁边小年轻一样紧紧地跟车,拉了下手刹松开油门停了下来,欣慰道:“当初没有看错你。虽然你年纪尚轻,行事却有颇有古风,重情义,是良师诤友。” “得了吧。付老你每次见我都说些好话。也不知道您这股子马屁精的劲头怎么练就的,说话一点都不脸红。”叶萧凌揶揄道。 付远山十分无奈,摊手道:“难道说实话还得得被人鄙视了?别人想让我说两句好话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在我面前出风头,可我一看他们那点谄媚的样子,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嘿,谁知道这些人因为我夸赞得少,反而更来劲,大有那种物以稀为贵的样子。” 叶萧凌陪着付远山笑,觉得有这样一个忘年交实在是令人高兴的事儿。 …… 第104章 长廊夜谈 “这件事情上我可能很难帮上什么忙,赵志铭想的事情我也扭转不了。如果这些天你需要我帮你什么,不要怕开口,能做到的,我尽量给你做到。” 这是付远山开着叶萧凌打开车门看着叶萧凌年轻身姿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叶萧凌心里暖洋洋的,也笑着回答道:“你今天就已经很帮我了。” 走进夜幕中的校门,打着瞌睡的门房大叔用单臂支着沧桑的脑袋在惨白的灯光下昏昏沉沉,看见叶萧凌从专门给人通行的偏门进去,没什么特别的感想,这个点只是刚刚入夜不久,大学生放浪形骸在他眼里早就是司空见习惯小巫见大巫,大半夜翻墙回来的都大有人在,哪里有空管这个,于是继续闭目养神,把桌面上那本《金瓶梅》塞回抽屉里,又趴在桌上睡着。 叶萧凌看了他一眼,晃晃脑袋笑了笑,走了十几分钟时间在偌大一个校园里穿行,有路灯的照耀下,即使这个时间也不显得昏暗,走到校园内那座带着小桥流水人家古韵的长廊,挂着灯笼的亭子就更加敞亮。莫言医科大学向来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暧昧称号,在这里读书的学子很多,但相约相拥的情侣就更多,从长廊可以坐下的栏杆上和小湖边的假山上、柳树旁,一片甜蜜的景象。 叶萧凌在长廊缓缓踱步,长廊尽头有位带着江南水乡温婉之美的女子正穿着长裙光脚踩一双帆布鞋静静走来。 “平时不是挺忙的么?今天怎么有空来散散步?”顾妙音的声音一直如黄莺般清亮又软糯,给人一种情人撒娇的感觉。 叶萧凌看着红灯笼光芒下的她,走到身前笑了笑,反问道:“可你倒是平时总喜欢在这里。” “我喜欢这边的风景,时常在这里看书。”顾妙音美目流转,歪着头轻笑道,“另外,不是我来得太多,是你很来得太少。” 这里是情侣相会的地方,来这里的男生总大多是有位身姿窈窕的淑女在柳树下等着,而叶萧凌谈恋爱的经历并不多,与李青梅在一起的时间更谈不上长久,来这里的时间当然就屈指可数。听出顾妙音潜台词里的戏谑的意味,低头苦笑,心想果然女生都都是牙尖嘴利,没有太讲究对女生的礼数,独自地坐下来,到:“不可否认,我似乎天生跟男男女女那些事情有些隔阂,我也是个很普通的男生,也会希望有个女朋友谈些情情爱爱,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一起坐坐。不过这些事情似乎一直都不喜欢我。” 顾妙音怀里抱着一本《频湖脉学》,这样的时间都不忘记刻苦读书,倒是十分符合她的学霸性格,她拢了拢棉布裙子,在叶萧凌身旁坐下来。两个人的间隙有些微妙,如果是情人,距离太远,如果说是友人,又有些太近,想到叶萧凌说的“干脆什么都不说一起坐坐”,脸红了一下,自己轻率地坐下来,岂不是就应了他那句话? 可叶萧凌静静地坐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机翻看些什么。顾妙音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车票?” 叶萧凌点点头,道:“这几天我要回老家一趟,有些事情。” 顾妙音有些担忧地道:“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别想太多。”叶萧凌咧开嘴笑,“只是有些事情回去处理,家事儿。” 说是家事其实也无可厚非,他买车票回老家并不是回去躲灾逃跑,而是他知道老单跟他向来有一个暗号通信方式,老单离开,想来应该会给他留下那么些许线索。自己要给赵素雅拘怨灵,黑白无常元神受损显然已经帮不上什么大忙了,如果老单真如赵志铭所说是那种出世的世外高人,能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黑白无常是隔着一个世界通过手机给自己帮忙,所以能使用力量有限,也导致了他给赵素雅拘怨灵是需要进入到泥丸宫内找到怨灵本体。 换做黑白无常本人亲至,以他们上千年一人拘魂一人拘魄的的能力,轻易就能把怨灵拷上带回阴曹地府。 与之比较,虽然老单就算是修真者估计也做不到鬼差那样易如反掌,可是总比他一个人要好做得多吧? 赵志铭的建议没有错,他是该去见见老单。如果能见到的话。赵志铭或许是认为老单会比他更熟悉这件事情,毕竟为人师,没有几分本事也不会有叶萧凌这一身年轻一代中显得卓绝的修为。他当然是不知道叶萧凌真力的老师跟老单压根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 不过一位可能会十分强大的修真者,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所得呢? 过了今晚,赵素雅的生命就剩下九天,在一个星期内叶萧凌也需要清修养神,把自己受损的元神彻底恢复过来,加上熟悉使用八狮戒的用法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回去一趟也好,能暂时让自己从莫城这一堆烂摊子里摆脱出来,暂时抛开七大家族、严铁生这些事情的纠缠,静下心来好好地修炼修炼,如果能把李元霸那卷炼体的口诀再更进一步,自己能调用的真力也就更多,或许这些方面相加起来,自己也会更有把握一些。 长廊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闲逛的人没有变少反而变多了,并不十分宽敞的长廊上颇有些人来人往的感觉,叶萧凌把车票预定好,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身旁的顾妙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起书来,一本微厚的《频湖脉学》显然是图书馆借来的,上面贴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编号贴纸,又用麻线穿过了书胶水的位置防止脱胶而缺页,不过书本的封面看得出这本书并不陈旧,大概是不知道多少次再版之后恰巧新一批收入图书馆的书。 叶萧凌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脑子里满是赵素雅的怨灵、赵志铭的冷冽、付远山的担忧、老单的失踪、回程的路途,竟完全把这位中医系成绩第一的校花晾了这样一会儿,而顾妙音的脾气也比他想象中要更好,也没有拂袖而去,或者是说两句尖酸刻薄的风凉话,竟然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起书来。 叶萧凌看着顾妙音右侧额头一束有些不太听话的发丝微微颤动,歉然道:“不好意思。脑子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把你晾着了。” 顾妙音的还是那样一副温婉的样子,脾气极好:“没事。看出来你有些心事。我没关系的,习惯了。” 叶萧凌不明白她说的是习惯一个人看书还是习惯被人晾着,不过想来想去以她那种动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后者,否则这莫言医科大学所有男性牲口们都得出来打抱不平了,心里一动,看着《频湖脉学》,道:“还需要我给你说频湖脉学么?” 顾妙音十分娴静地笑笑,看着叶萧凌道:“你总算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知道……”叶萧凌尴尬地挠了挠头,“只是这些天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儿,总让人应接不暇。” 顾妙音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很体谅人地笑道:“理解。不过等你完全有空的时间,得好好教教我。” 叶萧凌汗颜道:“一定一定。” 于是一男一女就在这样一个十分暧昧不明的地方认真地探讨起学术问题来,不过大多时间都是顾妙音在问,叶萧凌回答,一来一往也十分有乐趣。因为只有一本书,所以两人就靠近了一些,把《频湖脉学》放在两人中间,时不时地用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而后轻声地问答,看起来有些窃窃私语的感觉。 “弦脉为什么“端直而长?” “嗯。脉搏是有血液充于脉道形成的,受脉道、血液量及心脏搏动影响,如你说的气滞时,血液运行不畅,致使血液瘀于脉道,指按时就会感到端直以长,如按琴弦。弦脉的端直而长是对其脉象的描述,可以形容为想拉开的弓一样,一般是痛症、肝病、或者痰饮病会出现弦脉,气机不利,脉道不通利则气血运行出现紧急之象。当然这个是频湖脉学上的说法,不过弦脉……” 叶萧凌侃侃而谈,实际上有些甚至已经超越了《频湖脉学》上的解释,对于李时珍的医术心得,尽管叶萧凌只学会了两卷,但这两卷已经够寻常凡人受用不尽了。 第105章 带着小女生的老白 毕竟李时珍交给他的心得并不是他生前成就所得,而是在地府时与各个名医相互切磋研究之后得到的心得,从许多程度上来说都已经远超当初尚且还是活人的李时珍很远,所以回答起顾妙音的问题每每也能说出惊人之语,让顾妙音几乎颠覆了许多的认知,甚至要比书本上的还要高深,细眉紧皱,不得不发现在许多知识上她跟叶萧凌比起来差得不止一步,而是山海之间的差距了。想到这里,她有些泄气,但骨子里那要强的劲头又让她认真地听着,像个好好学生一般,把叶萧凌所说的知识一点点地咀嚼着。 叶萧凌十分流畅地说着,没有注意到顾妙音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地亮了,直到把弦脉的一些顾妙音完全不明白的点细细说透,正等着顾妙音下一个问题,结果却发现有些安静。转头看向顾妙音,却发现顾妙音正带着笑意眼睛闪着光芒看着他。 “怎么了……我哪里说得有问题了么?”叶萧凌不解地问道。 顾妙音摇摇头,笑意不褪,道:“我总算是知道付老为什么这么看中你,还跟你平辈相称。”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叶萧凌赫然道:“只是跟付老恰好在医学上说得来而已。” “能跟付老在医学上说得来的人,整个国内也不多。你这不像是在谦虚反而倒像是自我标榜。” “算我嘴笨吧。”叶萧凌无力在这个论题上争论,看了一眼时间,道,“不是太早了。你们女生不用早些睡么?” “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们女生的样子。”顾妙音笑了声,温婉的面容十分美丽,那月牙般又系又长的眉毛更是把她的眼睛凸显得很大,晶莹的眼睛十分动人。 她在莫言医科大学的出名程度就好像是全中国哪儿哪儿都看见范冰冰那种程度,盛传从顾妙音刚刚入学莫言医科学院的那一天报道,她被行李几乎被人抢光的,那股子凶猛劲儿,保安看了都心里发慌,这哪儿是学长帮学妹搬东西,简直就是一群发了情的猛兽在抢夺交pei权,最后坐着的在表格上打勾打叉的学生会长也一脸担忧地跟了去,怕这群精虫上闹的男生们闹出什么乱子来。一路上一群人成群结对地扛着顾妙音的行李箱,每次顾妙音说学生我自己来吧,一群男生们就在气喘吁吁地同时装作一副轻而易举的样子,秀着臂膀上结实的腱子肉,直到最后在女生宿舍大妈的咆哮下才恋恋不舍地把顾妙音的行李箱放下来,看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如果没有宿舍大妈“镇守国门”,恐怕冲进去大闹女生宿舍都有可能。 叶萧凌当然也对她的美丽十分欣赏,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这位虽然穿着棉布裙子温婉如玉平易近人却隐约光芒万丈的女生能有什么情感上的美事,所以也没到那种说话不利索的程度,轻声道:“只是觉得我们再在这里坐下去,等会儿就有一堆闲言闲语来了。” 顾妙音眨了眨眼睛,好笑道:“你怕了?” 叶萧凌诚实地道:“怕你的追求者们把我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果不其然因为顾妙音清丽的身姿与容貌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就像是一条锦鲤游如一群泥鳅身边,很快就有人分辨出来顾妙音的存在,加上从距离上好像跟她十分亲近的叶萧凌两人合看一本书,即使这本书不是什么情侣之间享受甜蜜情调类的欢快书籍而是李时珍艰涩的《频湖脉学》,但一朵远观不可亵玩的白莲花某日却展现出了一些妖娆的姿态倚着野草,总令人十分在意,许多人交头接耳说着这件事情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落下了一块石头,虽然不算波涛汹涌,却也称得上是暗流涌动。 “顾妙音跟一个不知道谁坐得那么近诶!” “还看同一本书!” “平时她不都是一个人的么。” “完蛋了,女神都开始带男人来这边你侬我侬了。” …… 感觉到周遭越来越不友好的目光,叶萧凌不得不猜测他们今晚会进行的口诛笔伐,估计自己经此一役估计也能打上个“此僚当诛”的标签了。 顾妙音合上书本抱在那虽然没有廖晴那样傲人但也波澜起伏的胸前,道:“走吧,陪我散散步,就不拖着你了。” 两人站起来静静地从这是非之地离开,漫然四顾的叶萧凌踩在草坪上还看见了老白的身影,旁边坐着一位娇小的女生,扎着马尾辫穿着灰色毛衣,黑短裙、黑丝袜、高跟短靴,纤细的一双长腿十分诱人,此刻正听着老白说些什么笑话,时不时地咯咯咯笑着,老白一转头,正好对上叶萧凌的目光,看着叶萧凌身旁那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立刻缩了缩头,带着小女生躲到灌木从旁,低声地骂道:“我靠,我们前几天还在安慰他跟李青梅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结果今天就跟顾妙音双宿双飞一起散步,这世界太疯狂了些。” 小女生跟着他伏着上身,好奇道:“怎么啦?” 老白收回目光,立刻又神气自若地笑着:“没什么,刚看见我那位因为分手心情低落的室友揽着女生从那边走过,作为宿舍带头人的我,感到很欣慰啊,为了不让他尴尬,我选择成人之美隐藏一下。” 小女生又咯咯咯地笑起来,不知道老白抢了田斌宿舍老大的位置,更不知道老白在宿舍里排行最末,饶有兴趣地道:“那我们藏得深一些?” “那感情好。”老白带着小女生又悄悄地走着,他热情如火,小女生半推半就,就在一颗梨树下亲起嘴来。 灌木丛其实不高,只不过有些距离,从远处并不容易看见。但即使老白挨着身体,以叶萧凌现在的目力地看到他躲在灌木丛后面窥视着自己,懒得理他,又看见那位小女生十分顺从地跟他你来我往交换起口水来,十分尴尬地转回头,却看见顾妙音也正美目流转,把正在热情高涨的老白收归眼底,轻声地道:“看什么呢?” 叶萧凌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被撞破的尴尬,道:“我那个是我室友。” “哦……”顾妙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看着叶萧凌:“挺厉害的他。我经常在这里看书,这个男生总能带个不一样的女生来。” 叶萧凌心想你偷看什么不好整天偷看这个牲口老白如何拐女孩,嘴里又不好说出来,哈哈哈地笑道:“他……我们宿舍公认的泰迪。” “泰迪?”顾妙音显然并没有养过狗。 “就是那种……嗯……有个梗说泰迪,日天日地日空气。”叶萧凌道,“就是这种狗,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想着嘿嘿嘿,一到发情期哪儿都得上去扑一扑……” 如果老白站在他的的身边,估计要指着鼻子痛斥了,跟一个女生说什么话题不好,结果两个人在路上散着步,天色昏暗,树影婆娑,结果你长着嘴巴在说一种犬类在发情期是如何如何。这都能列入老白脑子里十大失败案例中。并且还得在上面加盖一枚印章上书“恨铁不成钢”再噔噔噔三个感叹号。 第106章 轻吻 叶萧凌当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题有问题,毕竟他并不时常擅长揣摩女生心态,用另外一种话说就是在男女上的情商极低,这可能跟他没有什么感情经历有关,毕竟熟能生巧对所有人都适用。 他也不知道就算一个女生有兴趣更进一步有一些亲密接触这种事情,也不会高兴身旁的男生说些这种有的没的话题。 果然顾妙音对他的话题并没有兴趣,脸红着瞪了他一眼。板着脸片刻又突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看着叶萧凌那张有些不知所措的脸,觉得十分有意思。这个男生并不知道如何去迎合女生,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话拐弯抹角去延伸感情,从很多人看来应该说是一种蠢笨。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这样的叶萧凌很真实,很可爱。 “就到这里吧。宿舍到了。”顾妙音轻声道。 叶萧凌看了一眼宿舍门那位苦大仇深的大妈,似乎这位大妈的更年期余震又来临了,看谁都不太顺眼。他点点头,道:“嗯。你上去吧。我先走咯,等我从老家回来,可以把《频湖脉学》讲完。” 顾妙音睁大了眼睛,娇声道:“放我那么多天鸽子,你就只给讲个《频湖脉学》呀。” “这个……”叶萧凌挠头道,“你决定吧。只要我有时间,都行。” 顾妙音吃吃笑着,伸出小拇指勾着道:“那就这么定了?拉钩。” 叶萧凌一怔,没想到顾妙音会突然这样孩子气,也笑了起来,道:“好,拉钩。” 两人一本正经地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句孩童时期对承诺启蒙的一个方式,相视而笑,放下手之后叶萧凌缓声再次道:“我先走了?” 顾妙音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地忽然道:“等等。帮我拿一下这本书。” 叶萧凌怔怔地刚拿过那本《频湖脉学》,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如风吹拂般飘进了他的心里。顾妙音忽然揽住了他的脖子,在他侧脸轻轻一吻,她的嘴唇有些冰凉,或许是因为微凉的夜,也或许是因为她清淡如水却润物细无声的性格。叶萧凌感觉到整个人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顾妙音就松开了身体,随着那股花香味一起远去。 “只是谢谢你。别多想。”顾妙音脸颊有些红,快速地从叶萧凌手上拿回书籍,逃也似地从一脸不忿的宿管大妈身旁上了楼。留下有些茫然的叶萧凌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上那出吻痕,其实那一吻很轻,没什么重量,但叶萧凌却能感觉到那一刻冰凉柔软的触感能令他终身难忘。过了许久,叶萧凌才愣头愣脑地转身,在夜色里迈步而去。 …… 孙语芙是女生医科四年级的的才女,脸蛋娇小身材纤细,各方面都还算是出类拔萃。只不过很令人沮丧的事情是别人记住她大多不是因为的样貌或是学问,而是因为她的闺蜜是顾妙音,同宿舍三年,她跟顾妙音也算是无话不谈的死党,总能在情人节收到无数上面写着“顾妙音同学收”的巧克力或者是鲜花,因为顾妙音从来不收这些东西。而她也乐得自己在宿舍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吃点巧克力度日,反正她又是个吃不胖的体质。 虽然这种有些令人丧气的事儿总是展现在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但她并没有什么不愉快,毕竟顾妙音在任何方面应该算是一位十分完美的朋友,不说外表的漂亮或者是那种温婉如玉的气质,她那种处事淡然又有些好强的性格也总能帮她把一团乱麻的事情理得井井有条,有这样一个闺蜜反倒是件十分美妙的事儿。何况她也已经有位十分相爱的男朋友,已经见过双方家长准备毕业后就谈婚论嫁,就更不在乎顾妙音非自愿性抢走自己风头的事儿了。 一如既往地跟男朋友煲着电话粥的她,却发现今晚有些不一样。平日里十分娴静的顾妙音居然气喘吁吁地从宿舍门外跑了进来,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跑到阳台上去了。 以为出什么大事儿的她赶紧对着电话吼了一声:“老娘有突发情况!”地挂下男朋友电话,没空理会男朋友明天会有怎样幽怨的眼神,感激赶忙地跑到阳台上,疑惑地问道:“小音,怎么啦。” 顾妙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下那个有些孤单的声影在路灯光芒下渐行渐远,威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把它撩到耳后。 孙语芙看了看,大惊道:“这不是你暗恋了两年的那位叶大才子吗?” 顾妙音难得地从脸上露出苦恼疑惑的表情,捂着头道:“语芙,我亲了他。” 孙语芙几乎目瞪口呆地跳起来,掰过顾妙音的身体,用手摸摸她的额头惊讶道:“你发烧啦?” “我没发烧……”顾妙音苦恼道:“我只是……突然就那么做了。” 孙语芙笑了笑,觉得自己原本清丽的闺蜜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会到了凡间像个为感情苦恼的小姑娘十分有趣:“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顾妙音捂着脸,“我说只是谢谢他,让他别多想。” ……阳台沉寂了好久,突然传来孙语芙大声地喊叫:“顾妙音你脑子坏掉啦!表白的事儿能被你弄得这么复杂!” 顾城(一位诗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他寻找光明想来许多人听过。)说太阳去追赶黑夜,又被另一群黑夜所追赶。所以被追赶的黑夜经过一晚上叶萧凌的胡思乱想加上做的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也就逃离了这里,而太阳路过了,天空中又光明起来。第二天早上,叶萧凌从梦境里面像是那群被追赶的黑夜一样逃离出来,看着偷偷从窗帘间隙摸进来的光芒像是一只二哈的尾巴一样不断地随着窗帘摇晃,不知道是风带动了它,还是它影响了风。 他从床shang翻腾了一会儿,伸懒腰与穿着睡衣睡裤甚至还戴着个像圣诞老人好笑帽子的老白踩着一双人字拖踢踏踢踏地在宿舍内走来走去,一会儿回来拿牙刷,拿了牙刷又忘了挤牙膏,又风风火火地回来,通过合拢上的窗帘一会儿在阳台一会儿在室内,一幅赶赴约会的样子,原本特意拉上窗帘指望多睡一会儿的田斌也迷迷糊糊地被这真闹腾弄醒了过来,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半闭着骂道:“老白你干嘛呢!大清早的不睡觉!” 老白十分骚包地做了个“万岁”的姿势,道:“昨晚约了个妹子今天出去晨跑,我得拿出我最佳的状态来。对了,你看见我的漱口水了没?我需要准备完全来应对妹子的那条柔软的舌头……” 田斌总算睁开了眼睛,看着与他相傍上的床位上胖子居然还睡得稀里哗啦,趴着的连埋在枕头里留着口水,能看出昨天头发被剃得一块秃一块长——这是昨晚上整个宿舍胡闹的结果,在叶萧凌回到宿舍之后,正看见田斌和老白贼笑着用剃须刀给胖子剃头发,原因只是因为胖子打算剃个光头表现一下他的“洗心革面”。 至于这份心有多诚,根据他之前数不胜数的减肥失败历史就隐约可以知道他最终还是得败在鸡排薯条可乐涮羊肉的面前。金刚钻揽瓷器活,明显剃须刀不是剃头发的料子,几个人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也只把胖子的头弄得坑坑洼洼像月球陨石坑一般之外没啥成果,指望他今天自己跑理发店在理发师怪怪的眼神里像是皈依佛门一般“剃去三千烦恼丝,化作自得一微尘”,至于多久他会变成“酒肉穿肠过,佛在尿中流(罪过罪过,我佛慈悲)”,这也向来是田斌和老白 第107章 叶萧凌的困惑 “诶诶诶。”田斌拍拍胖子,把他摇摇晃晃地弄醒,“胖子!该起床了喂,你得早点去剪个头发趁着上课之前把你这头给剃了,否则十点钟的课你顶着个月球进教室人家会忍不住朝你发射人造卫星的!” 胖子被一阵猛烈摇晃总算有那么点知觉,可还是像头睡死过去的猪一样趴着道:“我又不是嫦娥……谁要朝我发射造人卫星……” 田斌被胖子说得快要心脏骤停了,捂着头吐槽道:“胖子我以前怎么没有发觉你有段子手的天赋,造人卫星这么传神的形容你也能说得出来,我心里就像一辆火车经过啊,听到没那声音:‘污污污’!” 叶萧凌从床 上下来,笑看着老白哗啦啦地洗脸,那叫一个气势汹汹,让人觉得他不是去把妹子而是要去为国捐躯,捎带手把那辆呜呜呜的火车开回老白身上,道:“老白今天晚上倒是一看就是要发射几亿颗造人卫星的样子,看来我们国家航天事业的将来非他莫属了。” “不敢当!不敢当!”老白得意洋洋地把毛巾挂上换上那件骚包的春装,还在脖子上缠一条能彰显气质的棉布围巾,在镜子面前比了个pose,转身对叶萧凌道,“帅吧!” 田斌迅速地接话:“差不多,就跟门口大叔养的那只整天吃 屎的阿花一样帅。” 阿花是昨晚叶萧凌走过大门时,那位看《金瓶梅》颇有古风古韵的大叔养的一条大黄狗。虽说这学校里明令禁止养宠物,不过一桩法规没人去监督执行的时候总会显得十分没有约束力,在女生公寓里养仓鼠、猫什么的大多都是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就算老师看见了也三缄其口,觉得学生有点小爱好和小爱心总比整天对着电脑手机伤害眼睛来得好。 不过在这个时候把精心整理自己的老白跟那条成天摇尾乞怜并且跟他主人一样特别喜欢贼眉鼠眼看短裙女生大腿的黄狗相提并论就有些损了,老白翻了个白眼,也没生气,整个宿舍的人一直都是这样互相揭老底互损,没什么奇怪,但是在这情况无比鸡贼的他果断祭出了“叶萧凌牌”挡箭牌:“这不能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对吧!昨晚你猜我看见叶萧凌跟谁走在一起散步?” 田斌一愣:“谁呀?” 老白嘿嘿直笑,把叶萧凌捂嘴巴的手拨开到一边,道:“我可是看见了,这小子跟全系天字号第一校花顾妙音在长廊那边散步,后面还往女生宿舍去了,啧啧,都送回宿舍了,你说他们俩……嗯?” 田斌当然懂了后面那一个拖长音的嗯?是什么意思,跟着起哄:“老二,可以呀,你这焕发第二春也比我们料想的快太多太多了。居然对象还是顾妙音,怎么搞定的,来传授点经验。” 说道传授经验这里,田斌已经是压低了声音,一副法不传六耳的样子,猥琐十足。 叶萧凌无奈地摊手:“你听他乱说就完了,我跟顾妙音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说到这里,叶萧凌突然回想起顾妙音在宿舍楼下对他侧脸的一吻,仿佛那一缕白莲花的香味仍然没有散去,说的话就显得有些没那么有底气,“……她只是摆脱我教教……不,应该说是探讨一些李时珍的书籍。” 老白和田斌当然是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对叶萧凌的搪塞不以为然,还一齐嘘了一声,老白是:“信你有鬼!”而田斌则是用着着十分沉痛的语气,做着党和人民共同教诲的光辉伟大事业:“小同志!这就是你不实诚了,都送到女生宿舍了,人家如果没点意思,或者说对你没那么点好感,你当女生随便街上拉个人就能愿意让他送到女生宿舍的啊。何况顾妙音这种女生,平时愿意送她回宿舍的人可以从女生宿舍排队到校门口,甚至连排队都需要预约取号最后把取号机点到过热cpu烧坏的那种,要比普通女生更难,要不然怎么有人说她是朵白莲花。” 叶萧凌把出淤泥而不染清丽脱俗的白莲花跟顾妙音相互比较了一下,确实如果你们看见顾妙音在最后上宿舍之前亲了自己一口,恐怕得闹翻天了,苦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吧。她一直很平易近人啊,没什么端着的样子。” “切,你是没见过我上去搭讪顾妙音时候的样子。人家都不用说话,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字!”老白撇撇嘴道。 “什么字?”叶萧凌带着笑意,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子,不过还是想听老白说说“光辉”历史,“不?” 老白一脸惨样,道:“滚。” 整个宿舍都传出一阵大笑声,胖子也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跟骚扰他的田斌做出同归于尽状。老白懒得理这群嘲笑自己的单身汉,看着叶萧凌郑重其事地道:“总之,顾妙音这女生挺好的,我考察过,她的生活很寡淡不混乱,从来没有跟哪位男生特别好过,人家都说上大学快4年没交过一个男朋友的女生要么就长得太丑没人要,要么就是性取向不正常。顾妙音的外表我什么都不用说了,她那个闺蜜,孙语芙也是个有男朋友的人,除此之外顾妙音也没有跟其他女生特别交心。这绝对是在这个浑浊时代一朵雪山顶的白莲花啊,人家有意思你不追简直对不起党和人民!” 叶萧凌一巴掌拍在老白没穿什么厚衣服宽阔得背,打得老白龇牙咧嘴,没好气道:“就你知道搞思想工作,跟田斌厮混多了张口闭口党和人民,你当你是共和党宣传委员啊。别瞎出馊主意,我跟她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做朋友就好了。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 老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叶萧凌最后一句话中隐含着的深意,嘿嘿笑道:“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仁兄你也不是真的那么冷淡的嘛。没事儿,什么时候真的有兴趣摘下这朵鲜花,兄弟保证在背后给你撑腰,开上老爹新给我买的那辆跑车给你当司机逛遍莫城!” “去你的约会吧。”叶萧凌也注意到自己话语里的最后那句有着不确定甚至说在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一般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在内心中某一块已经悄无声息地松动?他回想起几年时间时间里顾妙音一直在班级中清丽的身影,她很美,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昨晚的那一吻总在他脑子里不断涌现出来,让他有些心慌。 “哦,走了。”老白哪儿知道叶萧凌在脑子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概念里谈恋爱这种事情当然是有那么点苗头就先谈,毕竟先谈了才知道适不适合嘛。 “老白……” “干嘛?又嫉妒我跟小妹子卿卿我我?” “不是……你脚上穿着人字拖……” “哦哦哦……” 第108章 车站的死小孩 老白走后,叶萧凌洗洗脸,忽略田斌跟胖子在床铺上闹腾搞比利把床铺木板压得咯吱惨叫,换上牛仔裤、长袖衬衫和外套,也就从宿舍出了门,大学学业到了最后已经变得有些稀稀拉拉,当然也不乏有那样用工的人把各种选修打上鲜红的勾,然后在图书馆做出悬梁刺股的阵势只期望在将来进入社会之前能把自己知识库填得满满当当,每一步都要求走出人生意义。不过这样的人是少数,而且这样的少数群体,大多戴着黑框眼睛上面镶嵌着啤酒瓶底般厚的镜片,顶着个鸡窝头,随身离不开的是笔记本、泡面和插在手机上正唱着adele那句i was wondering if after all的耳机,爱情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附属品,满腹的经纶让他们能听懂歌曲里那些如小船在波涛上摇摇晃晃的感情,可是他们站在岸上,并不打算奋不顾身的进入,也就很少会如叶萧凌一般抱着这种有些甜蜜的烦恼略带仓促地上出租车。 许多人突然消失个几天也是挺正常的事情,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般对策有两种,一种是学分已经到达了一个很好的水平,不再需要战战兢兢地在半夜睡梦中听见点梦下意识大喊一声“到”来吓醒室友,另外一种则是点名的干部大多是熟人,或者是在后排有帮忙捏着鼻子缩在桌子地下闷声闷气喊到的人。 叶萧凌应该属于两者兼有,毕业的学分他已基本足够,而在他需要为了兼职奔波劳累没办法赶上课程的时候总会有十分讲义气的室友为他喊到。老白甚至还有一个十分专业的录音设备,方便他在泡妹子的时候让还算认真听讲的田斌在点名时刻按一下播放键。自然,在这个录音设备里,有着一个宿舍四个人的声音,算是点小秘密,毕竟普通的设备很难做到这种播放真实度,会引来点名干部的狐疑,而在这样的方式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早晚会有雷霆下落砸中如法炮制的老鼠,更别提他们这几个“对策开发者”了。 不过早晨因为是上班高峰的关系,有些拥堵,原本半小时的路程也延长到了一个小时,下车到车站的时候原本定在9:30的车票也变成了一张废纸,还好没有取票还算可以改签,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这个时间延后到11点的他在小卖部花了十块钱才买到一瓶矿泉水和一个肉松面包,在候车室找到一个座位一边慢慢地填补着空荡荡的肚子,一边运行真力养伤。 元神受损的大概表现就是,感觉到自己体内真力滔滔不绝,却总在使用时有那么一丝力不从心,难怪黑白无常这样算是超凡脱俗的鬼差都对这种元神受损十分避讳,做起事情的时候如果受到这样一瞬间的无力影响,如果与人打斗之中或者是使用法术,被这样的无力感觉一影响,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说不定真力反噬走火入魔也说不定。 至于更严重一些的元神受损导致的结果还要更夸张一些,白无常的说法倒是很简洁:“跟人受伤很像,伤重一些说不定会瘫痪,再严重一些可能干脆就变成植物人睡个无数年慢慢恢复。那些个什么远古时期说的谁谁谁一睡万来年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 没法去凭借外力回复自身的元神是件很麻烦的事儿,本来找李时珍想要点药的叶萧凌却遭到了李时珍毫不客气的回复:“如果你想等元神恢复过来之后感觉有一生难以弥补的罩门,那你就拿着我的药吃了吧。”所以被迫放弃,对于这些修行的事情,叶萧凌理解得实在太少,真让他自己瞎整,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包很干,配着矿泉水却能吃出香甜的感觉,加上收工制作的肉松面包从烤箱中加热后也算是有种诱人的食物香味,恰好身旁正坐着个六七岁的小孩,粉嫩的小脸十分可爱,他一头短发,穿着一件方格衬衫童装和棉布裤子,嘴上还挂着口水,看着叶萧凌吃东西十分入神。 叶萧凌冲他笑了笑,小孩也对他傻笑,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东西吃,擦着口水老气横秋地道:“我叔给我买东西吃去了。” 叶萧凌被他逗乐了,道:“那你还流口水。” 小孩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把双腿弯曲放在椅子上,害臊得哼哼:“我只是在发育期,总想着吃东西。” 叶萧凌笑了笑,没回答,继续吃着面包。只是心里有些奇怪,偌大一个候车厅龙蛇混杂,虽然小孩看起来并不像是完全不懂事儿,可是这么小的孩子,真遇上坏人人被拐去怎办,看着小孩身上显然价格不便宜的衣服,估计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这样的孩子,一般都是家里人的掌中宝,捧在嘴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随随便便就让他在这里坐着?他咽下一口面包,道:“你叔就这么放心?” 小孩满不在乎地抠着鼻屎,又把鼻屎当弹子用力弹出去,把腿放下变成盘坐的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来,听到叶萧凌的问题一愣,道:“放心什么?” “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呀。”叶萧凌笑道“这么乱的地方,你一个小孩子,不怕被人抱走卖了呀。” 小孩反应过来,无所谓地道:“那我哪儿知道。我也是今天才认识我叔。” “你今天才认识你叔叔?”这回轮到叶萧凌不敢相信了,看着小孩那天真烂漫的脸道,“你叔叔是谁你知道么?” 谁知道这死小孩一点都不像个六七岁的样子,听着叶萧凌的问话翻了个白眼,理所应当地道:“我第一次认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还一副看小孩子的眼神看着叶萧凌。 这小孩子居然连自己叔叔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出来了!叶萧凌心里哀嚎了一声,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本来自己颠覆三观的事儿已经够多了,结果现在连一个孩子都能跟着陌生叔叔出来上车了? 调侃了一会儿这小孩,叶萧凌总算知道这位牛气哄哄的孩子名字叫周新宇,听着有模有样,不过那股臭屁劲道却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他说自己出门刚好认识了这个叔叔,说带着自己出去玩,本来就头疼于上学的的他简直就像是捡到一根救命稻草,顺势就跟着来了,至于这个“叔叔”到底要带他到哪儿去,一问三不知。 叶萧凌不得不也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显然是被拐带孩子的所谓叔叔骗来了。还一副天王老子的样子,有些无语,道:“你就这么出来,你家人呢?” 周新宇大气地挥挥手:“他们都以为我去姥姥家了,姥姥都以为我几天上补习班去了。” 你这是要起飞啊……叶萧凌捂脸头疼道,你这等于把自己送去拐卖还帮人家拖延好了时间省的你家里人太早报警啊。 过了一会儿,周新宇口中的那位“叔叔”就走了过来,叶萧凌侧头看了看,一副农民工的样子,一件棉毛衫的领口从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不安分地长出了一截,有些不伦不类。左手捧着零食,右手手上提着一袋塑料袋,白色透明的塑料能看见里面放了几桶方便面和若干乳蛋饼干之类的食物,看来是要长途跋涉的样子。 看着观察着他,这位“叔叔”礼貌温和地笑了笑,把手上的一捧零食交给周新宇,周新宇倒是很安宁,捧起来就吃,把薯片还有上好佳洋葱圈咬得嘎吱嘎吱作响,还把零食往叶萧凌面前一推,问道:“你吃不?” 叶萧凌摇了摇头。 周新宇没有强求,继续一脸随意地吃着,仿佛叶萧凌说得他被拐带的事儿跟他无关,还十分光棍地问了一声:“叔,咱们去哪儿?” “叔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估计想了一个借口道:“带你去游乐园。” 周新宇叹口气,没心没肺道:“游乐园啊。去腻了。不想去。” 第109章 多出来的一个小拖油瓶 虽然外表十分温和,但叶萧凌能看出来这个农民工“叔叔”那种眼神的闪烁,以及回答时候的思考停顿,当下就能猜到这个农民工肯定有问题。 而且农民工在孩子面前显得脾气极好,旁边站着个大概是老乡的人,差不多的着装,一样的口音,一样的眼神闪烁,两人交头接耳说些什么,周新宇不在乎,他吃着零食十分高兴。 可叶萧凌被真力强化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耳朵却能听出这两个人压低声音说的话: “这孩子看起来家里有钱呀。要不然别卖了,勒索一下说不定比那十万多呢。” “勒索?人家家里可是有钱,你确定勒索完了拿着钱能走出这莫城?有命拿钱不一定有命花懂吧。” “可是光这十万也不够我那婆娘看的呀。” “有一就有二,孩子这种东西,中华十三亿人哪儿少得了,今天卖一个,明天再拐一个,钱不是就来了嘛。” 他们谈论了一会儿,农民工和善地笑着弯腰低头对周新宇道:“不想去呀,那我们去……” “他哪儿也不去。”叶萧凌站起来打断他,他已经知道这两个人是卖拐的,自然不会让他们继续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两位,走夜路多了总会撞见鬼,做这样的事情晚上不怕睡不着觉?” 农民工瞥了他一眼:“你是谁?” “只是个恰好听见你们说话的路人。”叶萧凌并不打算报上自家姓名,在他看来这种事儿很蠢,又不是古代三国两军对战将领自报家门来一次君子之战?哪儿来那么多理解,该动口动手一样都不能省,看着农民工逐渐变得不友善的眼神笑了笑,“赚钱归赚钱,讲究点道德总还是要的吧?” 农民工似乎是怕周新宇听见,压低了声音凑近叶萧凌道,“朋友,有些事情你管不了,好好坐着等你的车吧。等会儿弄点事儿来大家都不愉快。”说到不愉快三个字,农民工已经把自己那点不友好展露无遗。背后一紧,似乎有尖锐的东西正隔着衣服顶着他的后背。大概是把刀子,至于多长,叶萧凌判断不出来。 他也不是那座军事疗养院里龙组的那群杀胚,他的研究课题大多是“手术室里如何从患者后面里取出一只拼死扭动着的黄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或者是“如何把一晚苦的中药弄成一碗薄荷味的糖浆”之类的医生研究方向,虽然半年后他也可能会在龙组的训练场上挥洒汗水从1数到1000个俯卧撑然后像条死狗一样跟小队成员一起背着山上刚锯下来的木料跑操场,不过在那之前,叶萧凌很难有心去研究这些打斗相关的事儿。 当然他也没有天真到光靠那几句劝诫就能让这两个人大彻大悟当场立地成佛感受终身疾苦然后从此好好做人了,这就像是让一只鳄鱼不要吃其他动物一样,满脑子的不切实际。估计鳄鱼还会嘲讽地回答道:“我不能不吃他们,不过我可以在吃他们之前为他们流两滴眼泪。” 有些事情,总得用武力解决,枪杆子里出政权是千年不变的真理,没有暴力撑起腰杆子的文明,迟早都会成为现实的炮灰。既然说这些话不管用,叶萧凌当然也就不打算再纠缠下去,何况他的那一班火车已经快到站,总不能留在这里跟这两个人渣说上三天三夜的人文道义。 叶萧凌想到这里,含着笑意的他已经就往前进了一步,右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了出去,修炼过李元霸抗鼎诀的他或许速度不是他的强项,可是一身的真力对付这样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只能算是轻而易举,一声闷响,那柄尖刀被这叶萧凌的手背拍中刀背,像是一只离弦的箭“咻”地向着天花板飞了出去,在水泥天花板上没入一半,卡在缝隙中。 趁着农民工有些茫然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顺势反转,抓着农民工的手拽到身前,道“手要不要?” 农民工一怔,没明白什么意思,却感觉到叶萧凌像铁钳的手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力量,剧痛像是电流一样蔓延,他一口气没吐出来,就这样卡在喉咙,半天没能说出话。 看着农民工像是抽了经一样扭曲的脸,叶萧凌手上力量松了一些,又道:“手要不要?” 农民工算是明白过来自己碰上了扎手的点子,总算吐出一口气,却不是第一时间求饶,而是大喊起来:“来人呀!这人抢我侄子呀,哎哟哟……疼……大家看,这人还打我……” 叶萧凌本以为这样的武力能让农民工就此罢手,谁知道农民工却有几分急智,自己原本就跟周新宇非亲非故,何况看周新宇的样子明显已经被农民工的“糖衣炮弹”给整得服服帖帖,叫的那声叔都显得格外自然,感觉到周围群众有些不善的目光,眼睛一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这时候周新宇却笑眯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总还是到不了叶萧凌的肩膀:“我是跟着哥哥出来的呀?叔叔,你是谁呀?为什么说我是你侄子?” 场面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 孩子说的话 如果火车站发生的一切是一场电影,那周新宇这孩子简直是个奥斯卡影帝,这变脸的风采几乎让叶萧凌都要以为自己原本就是带着亲弟弟出来玩的了。只是不知道两位辛辛苦苦把周新宇拐骗到车站的骗子会怎么想。周新宇这样轻巧的一句话已经完全宣告了他的倒戈相向,而整个场面也呈现了一边倒的模式,而农民工他们略显寒酸的装束与周新宇那一身光从面料都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衣服更是格格不入。 舆论风潮犹如倾盆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打在两位拐卖者脸上,几乎在让他们一瞬间窒息过去。“一看就知道他们这么寒酸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有钱侄子。”“人家孩子不都说了嘛,跟着哥哥一起来的,这么一说,这俩人还真像,眉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些话更是让他们无地自容,眼看着在附近巡逻的巡警也开始有意识地望向这边的骚乱,知道再不走可能要出更大的麻烦,逃难一般地从候车室逃了出去,手中的车票落在地上,很快就被行走的行人踩踏得模糊不清了。 “哥,你带我走几天,我不想回家。”赶走两位失落的农民工“叔叔”后,周新宇凑近了笑道。 叶萧凌真佩服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边儿去,你还上瘾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被拐卖走的会有什么后果。” 周新宇撇了撇嘴:“他们俩傻子哪儿能拐我。我能把他们卖了,还让他们给我数钱。”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我算是清楚了。你根本不是个孩子,简直是个混世小魔王!”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周新宇笑眯眯道,“那你带不带我走?” 叶萧凌白了他一眼:“不带。我带走你不得让你爸妈疯了啊。出来玩了一趟,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没事没事,别担心。”周新宇凑近了叶萧凌的耳朵,悄悄地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半个月内我爸妈不会找我,我姥姥以为我到国外上学去了,也不会找我,姥姥喜欢清静,很少跟爸妈通电话,基本上玩上半个月没问题。” 叶萧凌满头黑线:“到底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你是大人。” “可我怎么感觉你才是那个卖拐的,我赶跑了那俩人你还想把我拐跑了。” 周新宇“哎呀。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习惯习惯就好了嘛。” “习惯你个头!”叶萧凌气哼哼地道,“没商量,老老实实回家去,我车快来了,我把你放在派出所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还得赶紧上车。没那时间陪你闹。” “这么绝情?” 叶萧凌被气笑了,双手环抱胸前:“就这么绝情。” 周新宇小声道:“那我可大喊了,就说你拐卖我让我回不了家,还不知道要带我去哪儿。” “我哪里要带你去哪儿了?”叶萧凌失声道。 周新宇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嘿嘿笑道:“这种事儿大家都不知道嘛。有句话说有理说不清,我是个孩子,我喊起来谁能不信。再说了,刚才一闹,你能撇清跟我的关系么?” 叶萧凌恨得牙痒痒,原来杀手锏还在这呢!无奈道:“小祖宗,你要怎么才放过我。” “简单,带我出去玩一趟。不用多久,就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帮我买张票,我自己可以回家。” 叶萧凌很委婉地道:“您都这么神通广大了还需要我给你买票么?” “废话。”周新宇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有银行卡也有现金,可我还小没有身份证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实名制乘车。” “……”这下叶萧凌算是知道,自己说他神通广大已经超越了委婉简直是贬低…… 第110章 家乡 无奈之下的叶萧凌只能带着这位小祖宗上了火车,车票是上车补的,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买不到第二张相邻座位的票,只能补一张无座票,但周新宇的体重不重,也就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在旁人看来,自然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叶萧凌只能眼不见为净,天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神携拖油瓶的便宜哥哥了。 当然周新宇那性格在车上自然也没有闲着,一会儿用自己可爱的外表骚扰路过推着零食车子略显丰满的却眉眼柔和十分耐看的乘务员阿姨,怂恿着叶萧凌买一大堆零食放在桌子前供他吃着,又被隔壁年轻女生四人组轮流抱来抱去,说些俏皮话让他们咯咯咯直笑,对叶萧凌夸赞着你弟弟真可爱,叶萧凌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接下,心里想着等会儿抓过这个小屁孩好好打一顿屁股。叶萧凌原本还担心无座票他坐在自己腿上不舒服,结果看着这个尚且年轻就已经成为了小色鬼的周新宇在那位姐姐身边,让那个姐姐笑得花枝乱颤,叶萧凌感觉头更大了。 叶萧凌的老家旁的县城距离莫城严格上来说不算很远,火车大概是5个小时的路程,如果能通上高铁还要快个无数倍,不过绿皮火车坐起来一路也能见到许许多多的风景,说是赶路,到不如说是观光了。在火车上寥寥草草地跟周新宇吃完午饭不久,车辆也就从到达了县城,周新宇在车上喝了太多可乐,停车的同时车上的厕所又锁了门,只好带他去车站厕所解决这件关乎一生的重大生理问题,哗啦啦地冲水过后,周新宇捏着鼻子从厕所里走出来,对老式一条坑道简单上隔板的设计嗤之以鼻,一边在外头水龙头前洗着手道:“我穿越了么?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厕所。” 叶萧凌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讥讽道:“好了,小祖宗,乡下小城市的车站就是这种厕所。” 周新宇恼火地把叶萧凌的手弄开,狡猾地笑了一声,就想把湿漉漉的双手往叶萧凌一副上擦,被叶萧凌按着脑袋瓜子总够不到,忽然问道:“你家还有多远?” “坐汽车应该也快了。一个小时吧。”叶萧凌想了想回答道。 周新宇白眼一翻,又进厕所去了。 叶萧凌在外头同样捏着鼻子大喊:“你干嘛去?” 里面传来周新宇的喊声:“太臭了,本来说去你家上厕所应该会好点,于是憋着大号呢!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不先解决掉我肚子的东西等会儿拉车上嘛?” …… 就这样闹腾着上车下车,总算在天色有些昏暗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从客车走了下来。周新宇一个城市孩子哪里见过这样映入眼帘就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一下车就到处乱跑,兴奋地大叫,还被小石头绊了一跤扑在地上,不哭不闹地拍拍灰尘又站起来,继续大叫:“哇塞!比照片上感觉帅多了!” 叶萧凌看着欢欣雀跃的周新宇突然有些怜悯,这样城市的小孩,估计在他们的童年里除了夏日里的冰淇淋还有容易发胖的膨化食品,也就只剩下一背包的书本还有周末上不完的补习班了吧?想到这里叶萧凌对这个小混蛋也就温和了许多,背着包在后面笑着道:“小心点,别摔进田里去,里面全是淤泥!” 回了家,聊聊家常当然少不了,不过母亲生活平淡单一,没什么新奇,大多都是上山下田的零零碎碎,可叶萧凌却听得十分入神,他一向珍惜跟亲人在一起的时光,也许跟他生来就有一个残缺的家庭有关,在他看来,即使都是些鸡零狗碎林林总总的小事儿,可是做儿子的那份孝心总是要到位的,何况咖啡未必就比豆浆高贵,即使他能上得了赵志铭的桌面,吃了人家一顿亲手做的牛排配着82年的拉菲,可他还是喜欢跟家人一起随随便便在大锅里煎上几个荷包蛋美美地吃一碗阳春面。 “这次怎么突然要回来?”母亲织着毛衣十分居家的样子,轻声道。 叶萧凌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回来休息休息。” “这孩子是谁?”母亲又问。 叶萧凌也十分头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想了个还算满意的借口道:“我同学的弟弟,整天在城市里呆着,没见过青山绿水小溪麦田,说刚好我回来一趟,可以带着他玩几天。” 母亲倒是十分恬静地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意见,不过从眼神里却能看得出她对家里增加一个小成员十分高兴,毕竟从叶微曦被领养,叶萧凌在外读书之后,母亲一个人守家也总会有些孤单,多个小孩子能多点生气。只是轻声道:“既然回来了,好好休息几天。我也不要求你有什么知名的成就。能保重身体就好。” 听到这句话的叶萧凌眼眶突然有些酸,忍了忍总算没流下泪来,道:“妈,我给你打的钱你看了没,儿子有钱,身体也好。什么时候买了房子也能接你去莫城生活。” 母亲摇了摇头,只是笑道:“大城市也就那样啦。有什么好去的。家里有点东西种种,喂喂鸡总还算舒心,真不做事情了我也心里发慌。你在城市里过得好就好,那点钱村里也用不上,我就给你攒着,什么时候娶媳妇了,就当彩礼。” 叶萧凌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在持续下去,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妈。老单去哪儿了?” …… 周新宇这小混蛋自然是没那闲下来的心思,好动又没见过农村土房子的他显得十分兴奋,一会儿上二楼堆柴的地方到处翻腾,一会儿又在门外追着母鸡乱跑,躺在门槛上享受晒太阳乐趣的那只棕色肥猫也没能摆脱他的纠缠,被左摸摸右摸摸烦了直接一蹦一跳上了房梁。 一点都没有觉得挫败的周新宇笑呵呵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又逮着小黄鸡去了。 第111章 淤泥中的信件 既然天还没黑,在厨房又被母亲赶出来,叶萧凌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老单住所那边去看看有没有老单留下的蛛丝马迹,就算老单就这样简简单单不留一丝痕迹的走了,按照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总会留下一些信息告诉自己。虽然那样的信息在跟老单相处的日子里最多的是:我出去一趟,给我准备只烤鸡接风。 看见叶萧凌从门里出来,合不拢嘴的周新宇迅速地抱着小黄鸡跑到叶萧凌面前,兴奋地问道:“你去哪儿?” 叶萧凌眼睛一瞪:“大人做事儿小屁孩别搀和。” 周新宇不以为意,嘴里嘿嘿笑着,好像洞悉一切:“你是不是要去练功?” “练功?”叶萧凌一怔,“练什么功。” 周新宇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别装了,我听说你们这些隐士都喜欢故弄玄虚,躲在深山里才敢修炼。你打跑那俩拐卖犯的时候那把刀都插jin天花板了。” 叶萧凌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他在车站的时候是背对着周新宇跟那两个拐卖犯说话,他那一手拍刀背的力量当然也就在周新宇的视线中一览无余。在隐藏自己能力的方面,他还远远做不到类似于龙组那群人那样举重若轻,类似于铁塔,在别人看来他仅仅只是一个比较魁梧的人即使动手别人也会觉得他的力量只是比常人大一些,可是铁塔给他演示过一些隐藏出手位置的技巧,比如说两人拉近距离近身搏击用真气一拳打在别人胸口,趁着人家没有飞出去之前强行抓住胸前衣服一扯,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还近了不少,没人会感觉到铁塔那一拳所蕴含的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在这个方面,叶萧凌也算是有所得,可把控周围人盲点去使用力量这一点上,他一直做不到尽善尽美。 但他毕竟从来都只觉得自己是个医生,也不是什么战士,他所站的位置与铁塔并不相同,搏斗的机会也会少得多,更不需要像铁塔一般在复杂的中东人群中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搞定一个ul的暗桩,也就对这种细节没钻什么牛角尖,平静道:“看见了就看见了。哪儿有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隐士,你看我像么?” “不像。”周新宇笑道。 叶萧凌从周新宇手上把那只挣扎着的小黄鸡抓出来,轻轻放在地上,蹲着说道:“那不就结了。你好好在这里玩儿着,等会儿我妈如果让你帮他包饺子你也可以帮帮,只要别把饺子包成包子就行了。我有事儿。” 周新宇不满地看着小黄鸡一溜烟地跑远了,道:“说好要带我玩的呢?” “这又不是去玩。”叶萧凌站起来低头看着这个好动的小屁孩,说他是毛都没长齐还真是贴切,刚到自己肚子的身高,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小不点,想了想,又道,“过几天带你进山逛逛,能套点野味吃吃。” 周新宇一蹦一跳地笑,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好嘞。有什么野猪黑熊什么的么?我还没吃过这些东西。” 叶萧凌白他一眼,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山也不大,哪儿来的野猪和熊瞎子,抓到竹鼠和狍子山鸡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啊。”周新宇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十分开心地道,“那你走吧,我给你做上几十个周新宇牌饺子,让你尝尝。” 叶萧凌呸了一声,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他那周新宇牌饺子肯定个个都是歪瓜裂枣,这个叫张麻子,那个叫汤师爷,长得一个比一个磕碜,不过听到周新宇能安分地呆在家里也好,点点头也就朝着村外那片芦苇荡而去。 刚走两步,叶萧凌无奈地转身,看着像只蹩脚小贼躲在一口水缸后的周新宇无奈地道:“你到底要干嘛?” 被拆穿了的周新宇假装大方地走出来,洒然道:“我散散步。” 叶萧凌脸一黑抓着周新宇的脸就一顿揉捏,把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最后叹了口气道:“那行,你跟我来吧。别乱跑,小心摔进水里去,安全得注意。” 周新宇一手理着乱蓬蓬的头发,笑嘻嘻地道:“绝对注意。”说完屁颠屁颠地拉着叶萧凌的手,做出小鸟依人状。 叶萧凌佯装呕了一声,也没辙子,只好带着这么个小尾巴走向芦苇荡。 春田的脚步也算是一脚踩进这偏南的小山村里,走近那一片芦苇荡,密密的芦花像是一片片灿烂的微笑,把野地的清苦和宁静浓缩成亘古的沉默。这片芦苇从叶萧凌小时候懂事起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连成一片片,直立如静默的士兵因为身高此起彼伏,有风的时候又会突然变成一支拉小提琴的管弦乐队,随着沙沙的旋律左摇右晃,给河水增加了许多艺术气息。有田鸡和蟋蟀在其中鸣叫,飞鸟在芦苇荡顶端突破层层叠叠的芦花飞起,一片和谐的景象。 叶萧凌走上人为开辟的道路熟悉地右转又左转,紧拉着一旁惊呆了的周新宇防止他在哪儿踩不好摔进淤泥了弄脏那一身唯一的衣服,感受到那只小手在自己掌心的不安分,好笑地觉得自己等会儿得给他买两件暂时能换着穿的衣服才对,这原本干净的衣服一到农村里就因为他的上窜下跳弄得满是灰尘,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管住这只跳脱又狡猾的狐狸的,大概也是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吧? 人为开辟的狭小道路走到了尽头,这里也就是老单在芦苇荡里的住所,旁边用一些土法烧制的砖头铺在有些有淤泥的地方避免了人踩踏弄糊鞋底,原本还应该还有一个谈不上蔚为壮观却也十分精致的芦苇荡编织的小屋在这里安稳地呆了二十年,周围却没有死伤一颗芦苇荡,现在就连那些原本被压弯了铺在地板上的芦苇在短短的时间里也笔直地长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看来老单还真是提前就不见人影了。 松开周新宇的小手告诫他注意芦苇下方的那些淤泥不要乱踩,叶萧凌仔细地在这片芦苇旁观察了起来,最后视线锁定了那铺在地上的几块长着青苔的砖头,拿开第一块转头有几只圆壳不知名的虫类急急忙忙地逃难,蜈蚣触角不断颤动,几下子就钻进了芦苇荡里,叶萧凌才拿开第二块砖头。 第二块砖头其实已经在几乎在淤泥的底下,只是上面刚好从淤泥里露出那样一个平面让这些喜欢阴暗潮湿的小虫呆着,手上粘着淤泥的叶萧凌扒开第二块砖头伸手在淤泥里摸来摸去,总算在里面找一点软软的东西,一只密封口的塑料袋裹着黑泥被拽了上来,叶萧凌掏出纸巾擦了擦它又擦了擦手,才打开密封塑料袋看着里面那一封信,确实是老单的字迹。 大概因为这里是淤泥堆积的地方,放几块砖头在这里也十分稀松平常,所以才没被那些调查的人所注意,不过叶萧凌打开第二张纸才发现在尾款上有一行用黑色记号笔写的蝇头小字,跟老单用毛笔写的字各个不如,靠近了看看上面写着的是:“严铁生向您问好——龙组调查人员。” 叶萧凌叹了口气,果然这样的小伎俩或许能瞒住七大家族的那些调查人员,终究还是瞒不住龙组那些专业的情报收集者,不过留下“严铁生向您问好”这样一行字应该是严铁生授意,一重意思是表达一下严铁生派人调查他的歉意,第二重的意思应该就是表达一下龙组的善意了,发现这封书信阅读之后显然他们并没有根据这封书信上的信息去寻找老单,也没有把这封舒信带走取证,毕竟龙组调查人员要调查的目的主要是叶萧凌有没有什么隐情将来对加入龙组之后会有什么害处,跟七大家族想要查清底细的出发点并不一样。 第112章 你好…… “哥,怎么了?”周新宇对皱眉看两张白纸的叶萧凌问道。 “没什么。”叶萧凌甩开那些对龙组还有七大家族的揣测,笑了笑,把塑料袋密封好了放回淤泥里,把信件带在身上——既然有了老单行踪的线索,后续的事情也就方便多了。想到这里,叶萧凌心情有些愉快,弯下腰对周新宇道,“累不累?” 周新宇伸着腿脚感觉到肌肉的那点酸的弥漫,毕竟是个城市孩子,在玩闹之后又陪着叶萧凌走了这么长的路,身体也感觉到疲惫,他轻声回应道:“有点。” 叶萧凌笑着把周新宇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脖子上,笑道:“我们回去吃饺子。” 既然周新宇见识过他异于常人的 地方,他也就没有顾及和保留,真力在身体里一次鼓胀,浑身一副无风自动起来,双腿一跺,整个人跳得要比那些个跳高运动员还要高个半米,落地又是另外一只脚一跺,又跳起来,带着兴奋得直叫的周新宇一溜烟向着村里跑去,芦苇荡里清风吹拂,两人的笑声交汇在一起,从远处看去,两人真的像一对亲兄弟。 吃完晚饭的叶萧凌总算有功夫一个人溜出来,当然不是他能摆脱周新宇这个小尾巴了,而是在吃完馅儿多皮薄的饺子之后,周新宇似乎也真是有些累了,在叶萧凌房间的老旧木板床shang沉沉睡去,他醒着的时候那么闹腾,可睡着了看起来还是个很普通的孩子,唇红齿白,睡着了嘴角还在微微的上翘,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只有踢被子的行为依然彰显着他不安分的本性。 叶萧凌给他脱了脏兮兮的外衣又盖上被子,而后出门在灿烂的星空注视下一口气跑上山去,一片灰暗的山林像是张开了怀抱欢迎他这位好久不见的客人,鸟啾禽啁像是一曲绝美的音乐环绕其中,微风习习,带来清新的空气。叶萧凌闭上眼睛,沉下心神把真力逐渐地灌注到八狮戒,开始触摸那些艰深晦涩的符文起来。 白无常在赵素雅家里的时候特别叮嘱让他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再去尝试,毕竟人间对于鬼神这些神秘力量已经并不如古时候那样了解,普通修炼真气的修炼者和修炼真力的修真者也都默默地遵守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规矩不再在普通人面前展现自己那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力量。 八狮戒对白无常见过的无数法器相比,谈不上多珍贵,却对于叶萧凌来说已经是如同和氏璧一般的存在。古人尚且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他尚未熟悉控制八狮戒任由真力借着八狮戒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扩散,谁知道会有多少别用用心的修真者做出一些反应,所以叶萧凌回到家里练习八狮戒的安排就算没有老单的存在也是顺理成章。 真力缓缓地流淌,流过臂膀,穿过手腕,从皮肤带着点点光芒渗透入银色的戒指,比起之前在赵素雅泥丸宫空间内猛烈注入真力强叩法器内部大门的做法,这一次的使用对于叶萧凌来说无疑是新的天地,感触到内部空间符文激荡,真力像是进入水渠的水一般注满符文,在里面分别呈现出黑、白、灰、紫、蓝、红、土黄、深棕的颜色,划分成八个区域,想来应该是应对八头狮子的八座牢笼。 之前他用大真力强叩符文大门,打开的那头大门是紫色大门,而这次,白无常也是让他从紫色大门先起,毕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总比毫无接触要来的容易一些。 随着真力缓缓渗入沟渠满溢,叶萧凌心神移动,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所见却已经不是在那座山风习习、鸟啾禽啁、林木繁茂的的山林里了,那次惊鸿一瞥的白色空间又一次地笼罩这片天地,仿佛不是叶萧凌进入了这个空间,而是这个空间笼罩了这片土地。 叶萧凌长久在这片白茫茫一片的空间里闲庭漫步,却如同走在山谷中有脚步声不断回荡,一步一踏皆有回应阵阵,走得长久了回应交织,竟然有种古代军队披肩带甲步步重踏的感觉,只是那头狮子却迟迟没有出现,抚摸着空间内随处可见的紫色符文高楼,叶萧凌顺着符文高楼一点点地向上仰望,尝试着把腿往符文上踩动,轻轻一跃,竟然就在符文上走了起来,而在这个符文墙壁上行走起来的感觉却并没有那种颠倒失重感,反而感觉自己像是走在平地上,好像整个引力在他踏上大厦上那一瞬就就已经翻转,如行军的脚步回音一瞬间就这样小时,整个空间寂静下来,只有叶萧凌自己的轻声呼吸和缓慢的脚步声。 看不见顶端的符文大厦顶端传来轻微的狮子声音,那是狮子威胁敌人传出来的低吼,压低了在喉咙里,如同进攻的前奏。 但叶萧凌一往无前,横面踏步在符文大厦上,每一次踏步,洪文都会一次闪亮,而他持续向前走着听那声狮吼声也越发地接近,符文逐渐发出嗡鸣声,好像在预示着什么的到来。 咆哮声从低沉逐渐转向愤怒,一片白茫茫苍穹之下,叶萧凌总算在大厦顶端看清了在伏在紫色符文大厦顶端弓着背的雄狮,它的眼睛细细的,但炯炯有神,并发出令人胆寒的光。鬃毛微微颤动,好像在对着他示wei。 “你好……”叶萧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场白,只能尝试性地说道。 狮子明显有些不欢迎他的到来,眼睛的寒光仍然冷冽,两只耳朵高高地竖起,尽管趴在地上,可是肌肉健硕的四肢却已经伸出了尖锐的指甲,对着叶萧凌低低地吼叫了一声。 “先保持没有敌意,先保持没有敌意……”叶萧凌嘴里喃喃地重复白无常所说过的建议,站直的身体也就佝偻了一些,尽管对于这只体形庞大的狮子来说,他是不是弯着身体都并不会超过狮子的身高,但对于狮子来说,他把身体压低本身就表示了一种非敌意。 冷冽的寒光在狮子眼中闪烁了一会儿,狮子总算眨了眨眼睛,把耳朵耷拉了下来,指甲也收了回去,似乎是认出了面前这个人类是在上一次进入过这个空间的那位,不过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并没有打算跟这位人类做什么互动游戏。 “不是说会说话的么……”叶萧凌心里暗骂了一声,觉得白无常所说的话总在这些时刻应用不上,自己又不是驯兽师,也不懂狮子的吼声语言,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商店里中国人操着蹩脚英语问“you buy what?(what did you buy?)”然后外国人也用蹩脚的中文回答道“沃埋流来(我买牛奶)”,不会比这一刻更感觉到语言这种东西的存在真实感,它就像喉咙的一个器官,像是声带,没有它你说不出话来,就更别说沟通这种事情。 叶萧凌只好继续向前靠近,好在白无常说过万一自己被狮子吃了,也不会损伤到自己的元神,只是会被真力反噬有些胸闷,这是叶萧凌第一次听白无常说得这么无所谓,总算感觉到原来不是任何事情都像过一道着了火的桥,只能往前不能往后失败就等于死亡的。 勉强的笑了笑,他逐渐靠近狮子的头,用颤抖的轻声道:“你好……” 第113章 与狮同睡 你好这个词显得有些官方化,有那么点跨国领导人相互问候的感觉,不过叶萧凌也没想出有更好的词汇来面对这头即使趴着也十分高大威猛的狮子,想来说些别的人家也未必听得懂,果然法器什么的跟小说里拿上就刷刷刷光芒大盛把对手打得七荤八素场面太不一样,还得跟里面的器灵老大弄一场旷日持久的“相亲”才行,而且这种“相亲”还经常跨种族…… 狮子对叶萧凌再一次的你好没有反应,健硕的前腿交叠在胸前,而后把大脑袋放在放在上面,闭着眼睛好像打算继续睡觉,好像叶萧凌在他面前已经是个透明人了一样,让叶萧凌就像是面对着一只没缝的蛋,自己就成了那只在蛋外面绞尽脑汁在外面叮来叮去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苍蝇。 呸……说是苍蝇有些恶心了,叶萧凌平复了一下满脑子草泥马狂奔的情绪,看着安然入睡的狮子,勉强地笑了笑,尝试着往前又走了一步,发现狮子根本不在乎他的动作,也就缓慢地注意动作力度和幅度,轻声来到狮子面前。 很难去形容这样一头巨大的狮子在面前几乎往前一弯腰就能亲吻它的脸庞是什么感觉,大厦表面的符文闪动下,他的身体就笼罩在这样的光芒中有些神圣之感,不知道这头狮子是一开始就在这个戒指里的产生的生物还是在生前存在死后进入法器内的灵物。不管是哪一样,年代都已经不可考,白无常也说这个戒指转手太多次,已经不知道由来,只是在这里面的狮子确实有那样一些神妙的能力,所以才被他们俩熔铸进镣铐中,组合在枷锁之上,狮吼一出往往能把怨灵打回原形,十分厉害。 而把镣铐外壳给整个去掉之后,叶萧凌甚至发现这头狮子甚至要比当初第一次进入的时候还要大,比较了一下自己身体跟狮子的体形,它几乎就在这样短短的一天内拔高了三分之一,鬃毛光亮柔顺,灵气逼人甚至已经可以说有了神性的外表,偶尔睁开看看叶萧凌的眼神也深邃睿智如长者,恐怕奔袭起来也如流火一般迅猛。 叶萧凌久久地在狮子面前停留,只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自己在戒指内又没办法联系到养伤的黑白无常,心一横,也就走到狮子身侧,伸出手在狮子的鬃毛上,摸了摸。 狮子没有反应。 叶萧凌提到嗓子眼的心稳定了一些,才感觉到手上的触感十分舒服,柔顺的鬃毛摸起来十分顺滑,也就多摸了两把。抚摸半响却仍然得不到狮子的回应,叶萧凌往狮子硕大的头颅正面看去,闭着眼睛的它已经不再时不时地睁开眼睛,肚腹呼吸平稳,居然就在他抚摸中睡着了。 …… “哥!起床了起床了。”周新宇脱了鞋在床shang蹦蹦跳跳,窗外一大早的阳光十分灿烂,就像欢快的周新宇那张娇嫩的小脸蛋,叶萧凌困倦地睁开眼睛,总感觉眼睛里有些东西,揉来揉去总还是不舒服,又受不了周新宇的闹腾,只好半死不活地起身,好像自己的灵魂依然在床shang躺着,行尸走肉一样地去刷牙、洗脸,哇啦哇啦地吐掉刷牙水。 走出洗手间疑惑地看着正在帮忙母亲剥豆的周新宇,双手袖子挽得高高的,衣服却干净了许多,应该是母亲用湿毛巾给他掸了灰,就连那只胸前原本溅到泥浆的哆啦a梦的脸也已经完好如初,自嘲了一下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带孩子的能力,走上前也搬了个小凳子过来一旁坐着。 昨晚上他满腹愁思地回家辗转反侧,总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陷入无休无止奔跑的梦境,一晚上睡眠质量极其糟糕,迷迷糊糊也在情理之中。 昨晚上在八狮戒内陪着睡着的狮子许久,却发现自己大着胆子用力抚摸甚至摇晃都已经不能让它醒过来,无奈之下躺在狮子腿上当枕头,能拉近一点关系算拉近一点,等到在白色空间内睡着的时候,他在空间之外的人总算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时间已经从他刚来树林时候的晚上8点转到了凌晨1点,八狮戒内的空间并不像泥丸宫一样有时间流速的差别,而且在里面睡觉对休息毫无帮助,甚至还得耗费许多不必要的真力维持戒指的缓慢运行,身体疲乏就醉意一般涌了上来,跟似乎从来不需要睡眠的白无常通话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弄错方式之后,只得按部就班一步步来,跟器灵搞好关系是个潜默化的过程,非一日之功,修炼也一样。 不过白无常说有些静修感悟造化的人时常修为上会有很特殊的变化,就比如说玉帝的外甥二郎神,原本在玉帝捉拿其母之时只是个普通人,后来家破人亡浪迹天涯遇见玉鼎真人拜师学艺,可三年学艺修为没有一丝变化。就连道门许多人都以为玉鼎真人收了个毫无仙缘的弟子。可玉鼎真人却看着二郎神静修十分满意,甚至说道:“得此子,日后再无一徒有此成就。” 别人只当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收了一个玉帝下了旨意要捉拿的弟子与天庭交恶的同时还发现这位弟子毫无根骨,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再说点厥词来撑撑腰杆子。结果令所有道门众人都跌落眼球的是,二郎神修道三年后,泥丸宫君神光大动,天眼登时张开,从蒲团上站起来只走了一步就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人都越不过去的那道门槛,虽然救母不成,却在狂怒之下上天杀得天庭人仰马翻十万天兵天将都不能挡,还是天庭服了软多方劝解才招安了这位居住于灌江口听调不听宣的二郎显圣真君,而佛门更强调感悟,突然立地成佛这种事儿也是常见得很,或许不如二郎神的传说那样震慑人心,却有常有美传流于人世。 但叶萧凌并不是什么道门或者佛门里面精修天道或者佛法的弟子,让他谈信仰他自己都谈不上来自己到底信仰九天诸神还是西方诸佛,现代社会的信仰崩坏得厉害,反而是无神论的人才显得正常,像是叶萧凌这样好歹在某些程度上敬鬼神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异类的感觉。 就算他通过微信见识到这些传说中的神祗真的是存在的,可是失却了那样天然的求道之心,要走那些佛道一日显圣的路途就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叶萧凌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某一日突然一飞冲天上位列仙班当什么劳什子的仙官天将,他是个俗人,想的大多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能在凡间有所成就总比上天做无欲无求的仙人要好得多,谁知道天庭通不通网络能不能偶尔打个游戏,或者天庭会不会有人生病需要他妙手回春,想来想去那都是个无聊的地方。 母亲十分淡然地剥豆壳准备在中午煮汤,吃着馒头往里面夹咸菜的叶萧凌坐在小板凳上瞎想,终于按捺不住无聊的周新宇道:“哥,等会儿我们去哪儿玩?” 叶萧凌把腌萝卜就着馒头一口咬下,十分可口,嘴里含糊着道:“玩什么玩。你在家呆着玩玩猫不就好了。” 周新宇小眼睛瞪得大大的,鄙视地看着叶萧凌道:“哥,你光顾着自己一个人跑去逛,昨晚上还趁着我睡着了上山不知道干点什么。” 第114章 灌木从里钻出的黑熊 天知道这小鬼头在脑子里脑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起来昨天晚上叶萧凌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进空间走了点路,又跟一头有人三倍高的狮子一起睡觉,哪儿说得清楚,咽下嘴里的馒头伸手弹了一下周新宇的鼻子,道:“小孩子玩小孩子的事儿去,我哪儿有空陪你。” 看着气呼呼的周新宇,母亲终于开口:“阿东,陪着新宇在附近逛逛吧,你带人家过来玩总得当个向导。” 阿东,是叶萧凌的小名。小乡村里的人遵循传统,总会在一些生辰八字做些文章,书上说叶萧凌主东方大吉,也就顺势取了个小名叫阿东,至于大名听说还是老单那王八蛋取的。叶萧凌悄悄地问过村里的大叔大妈,听说那天老单在村口妆模作样地吹着萧,而恰逢那时候在冬天,屋檐上结满了冰凌,听到这叶萧凌就知道不好,这名字还真是老单这个王八蛋瞎弄的,他不得不庆幸好歹老单只是吹着萧看见冰凌,如果他一边吃着饼看着猪圈里的猪,那他岂不是得叫饼猪,虽然这种事情可能性比较小,但按照叶萧凌对老单的多年了解,真不敢对老单这个人的上限有多大的估计,否则因为心理落差哭的肯定是自己。 周新宇听到叶萧凌母亲说话一下子高兴起来,找到大腿赶紧抱住,拿着鸡毛当令箭,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对嘛。阿姨,哥他明明说好要带我玩的。他赖皮!” 叶萧凌满脑子黑线,到底是谁赖皮啊,你要是不赖皮我都不用带会来我家里做客,直接把你往派出所一丢我就上车了好么?上车补票的时候还一脸无知地问乘务员能不能刷卡,你真当人家是人肉pose机还是怎么的。无语了看着母亲在场又不能把这小混蛋拖起来打屁股,吃着馒头半响也没想出应对办法,放家里母亲肯定知道自己没带这混小子出去玩,放外面又不放心,只得老实道:“我一会儿带他上山找找看老单去。” 母亲轻轻地点头,算是同意,手上剥豆的动作没停,伸出右手撩了撩耳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即使年过半百的母亲脸庞依然光洁如玉,虽然在农村生活许久,可是没有太多皱纹,温润的鹅蛋脸令人联想到她年轻时的美貌。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怎样的混蛋才能抛下母亲,心里有些疼痛,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带上走路一蹦一跳的周新宇出门。 门外天空太阳在东方高挂,在整片山林之上尽撒阳光,满眼和煦,叶萧凌又抽出口袋里老单留下的信件,看着老单在第二张纸上蹩脚的画工,往山林那边走去。 老单其实留下的信件并没有太多闲言碎语,他的性格也不会在上面写些什么感人至深的话,只说自己在东边那座荒山顶上的一个山洞上,让自己带点好酒上去慰问一下,弄得好像他躺在病床shang养病非得让人带个果篮看望一样,熟悉他秉性的叶萧凌当然也习惯了这位老混蛋的做派,加上旁边还带着周新宇这个小混蛋,感觉自己真是跟这些不靠谱的人天生冤家路窄。从村口刘大妈杂货铺里买了瓶五粮液,出了村口才发现这个五粮液的牌子有点毛病,仔细一看,“五娘液”…… 真见鬼……中华山寨真是无处不在,难怪价格便宜许多。叶萧凌回头往了一眼在新农村号召下逐渐建设得有模有样的村子和村口那栋已经摆脱土坯房变成转瓦房的刘大妈杂货铺还是忍住没回头吐槽。反正老单什么酒都喝,好的、坏的、在他喝起来都是一个味儿,总不至于因为这瓶酒叫五娘液让他喝了之后他就会变娘才对。 周新宇却整整笑了一路,在他生活里从来都是精致又正经的牌子,少有什么周住牌洗衣粉、阿迪大斯球鞋、316度t恤、麦肯基汉堡,五娘液就像是村口肥胖的刘大妈说自己是维密内衣模特并且搔首弄姿一样新奇又好笑,走过麦田的时候又把人家的稻草人拔了半天最终屈从于自己的力气不够,他就像是只从鱼缸里跳到江河的鱼,十分轻松放肆。 走上蜿蜒的山路,因为开发得少,并且这边荒山向来很少人进山,到了后面几乎就变成了徒手攀岩了,叶萧凌体内真力磅礴,气力像大江大河奔流不息,在岩石上行动也轻而易举,不过周新宇就没这样的能力了,被叶萧凌用外套绑在背后又勒令让他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看着他像只灵便的猿猴一般在山壁上抠着那么些细小的缝隙迅速向上。 周新宇欢快地张开双臂大叫:“上上上,我们去找野人去。” 叶萧凌空出一只手拍了周新宇屁股一巴掌,算是小惩大诫,没好气道:“抓紧,掉下去你就得改名叫周死宇了。让你别跟来非得来。” 十几分钟之后叶萧凌总算是上到了云雾缠绕的峰顶,放下周新宇牵着手让他自己走着,叶萧凌又对比了一下信纸上的图,抽出在口袋里磕得腿不舒服的“五娘液”,向前走了几步,就进入了老树林深的森林,这里的大树没有人砍伐,大多树干大多多个成年人人环抱都难以合拢,风沙侵蚀露出的根系就像是天然的楼梯让人踩着也十分安稳。偶尔有啄木鸟“咯咯咯”地在木头里打孔觅食的声音忽远忽近,让周新宇看得目瞪口呆。 “哥,这里不会有什么狗熊野猪什么的吧?”周新宇问道,看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是害怕,反而是满脸的跃跃欲试,估计还记着昨天在家门口说过的吃野猪肉熊肉的话。野猪叶萧凌倒是有那么一两回见过,这种凶猛的动物通常会跟人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远远的一闪而过,即便如此,在这山里估计也已经十分稀少。狗熊却真的不会在这样的山里生存,且不说这边的山在外人看来不小,可是比起大兴安岭那样的山脉来说真是小巫见大巫,其次这边更偏向于南,而熊分布的位置大多在东北、内蒙等方向,要见野猪已经是难如登天,见到狗熊估计比登天都难。 不过叶萧凌却觉得让这个小屁孩多点害怕也好,嘴里说点不着边际的话:“当然有了,你听这沙沙的声音,等会儿狗熊就突然从这些灌木从里冲出来,一般这些大型猛兽都喜欢先袭击小的目标,我就先上树,你可以躺下装死看看有没有用。不过狗熊肯定会不停的对你弄来弄去看看你是不是真死了,你要是没装好或者狗熊指甲划破皮肤的时候叫了一声,狗熊一口就把你吃了。” 周新宇一点没怕,笑嘻嘻地道:“才不怕,哥你身怀绝技,跟狗熊大战三百回合然后今天中午我们就吃熊掌。” 叶萧凌看恐吓没用,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小屁孩有什么会怕的,解释道:“狗熊肉可不好吃。一股松油味儿,韧韧的还很难咬。” “你吃过?” “当然没有。书上有说。” “没吃过光听书上有什么用。”周新宇鄙夷道,“我们要自己实践一下才知道嘛。古人不都是什么鲍鱼熊掌什么的嘛。鲍鱼我吃过,不好吃,淡淡的没啥味道,熊掌肯定好吃。” 叶萧凌真是佩服周新宇的脑回路,道:“等会儿见到熊我们别被吃就好了。我可不见得能护住你。” 话音刚落,沙沙地响声在灌木丛中持续地响了起来,一只嘴上吊着野鸡的巨大黑熊就这样从灌木丛钻了出来,憨厚的小眼睛瞪圆了看着两个不速之客,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两个人。 叶萧凌整个头感觉像是被锤子锤了一下,抱着周新宇就跑了起来,而被抱着的周新宇看着黑熊憨厚的脑袋,发出了一声惊叹:“酷!” 第115章 乌鸦嘴 对于乌鸦嘴的应验来说,叶萧凌也算是有亲身体会过几次,却是第一次发现乌鸦嘴能应验得如此迅速——喂喂喂!这样一座谈不上深山老林也谈不上人迹罕至又偏南方气候的大山上是怎么才能窜出一头黑熊的?而且这头黑熊的体形也跟动物园里看见过的普通黑熊不一样,虽然脑袋憨厚,然而它直立的身高却比通常更高大的棕熊都高了接近一半,体形壮硕,天知道它那样的躯体里藏着多大的力量。 叶萧凌已经无暇多想,虽然他在真力修为上已经算是年轻俊杰,但这样大如妖物的黑熊显然并不好惹,除非自己能轻易地打出隔空的那一拳,否则在这样的熊掌面前,如果被一巴掌拍成这青山绿水上的一缕冤魂,那就太冤了。 抱着一脸兴奋的周新宇在林中乱跑的叶萧凌边跑边回头一看,果然黑熊像是一辆坦克一般在这样乱木丛生的山林里奔跑起来,嘴里还流着涎水,一身的肥膘随着奔跑的动作颤动。 许多人都觉得比起虎豹、豺狼这些一眼看过去就身手矫捷的动物来说,熊更像是一头傻大个,平时慢悠悠的地晃荡在丛林里在树皮上蹭来蹭去一方面留下自己的气味,还有另外一方面也让痒痒的地方舒服一些,但实际上他们胖胖的体形却能在扑杀猎物的时候爆发出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几乎是一辆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巨大客车。 叶萧凌嚎叫了一声,暗骂了自己一声傻子,遇见熊的一瞬间因为慌乱而失了方寸,已经失去了缓慢后撤离开黑熊视线而安全离开的机会,尽管他体内真力浑厚,在四肢流淌如大江滔滔,但人的速度毕竟有限,能跑到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已经有些困难,何况遇见这样一头跑起来要比想象中还要迅速的黑熊,怎么可能在他眼前逃脱? “他妈的,他妈的……”叶萧凌喃喃地骂着,一般来说,他只有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把脏话挂在嘴上骂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像是在骂人,倒像是在发泄心理压力。不过他骂人的同时也没有停止过脑子里的想法,不断在把脑子里那些关于熊的知识走马灯一样一帧帧地翻来覆去播放,试图在里面找到困境的解决问题。 奔跑当然是不可能跑过这样一头行动迅猛并且下坡、游泳都堪称健将的巨熊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来说,背后那头原本憨厚却在奔跑的一瞬间锋芒必露的黑熊迟早会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撵上自己。 而面对显然有些并不是饱腹状态的熊来说,装死也是没有用的。虽然旅游局对装死这种避免葬身熊腹的做法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但叶萧凌也听说过另外更权威的说法,装死只是一种表示臣服的方式,当熊并不饥饿的时候,一般不会对人类有作为食物的想法,毕竟人类并不算是熊的主食,这就像一个人喜欢吃肯德基炸鸡汉堡薯条却不喜欢韭菜盒子是一个道理,但当他们饥饿的时候,就算人类第一时间表示了自己的臣服,恐怕还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至于什么熊不吃死尸的说法纯属扯淡,熊连腐肉都吃,吃个死尸有什么大不了的。 思前想后都没有什么结果的叶萧凌眼睛里闪过了坚毅的神色,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状况之后十分无奈地发现自己除了背水一战证明自己比这头黑熊强大甚至可以杀死它的办法,竟然没有了别的出路,看着在自己身上笑得十分开心的周新宇道:“别笑了,我把你丢上那个树杈,你好好抓住别下来。” 周新宇面色肃然,却还是没有忍住笑意,道:“你要跟大熊打架啦?” 叶萧凌打了他屁股一巴掌,让他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声疼,没好气地道:“别废话,我得趁自己没把力气都跑光之前跟他打一架看看。” 几乎是说完话语的同一时间,叶萧凌的双手挥动,对着面前一颗大树分裂的树杈上一甩,把瘦小的周新宇扔小鸡子一样地扔了出去,看着他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形的抛物线,吧唧地摔在树杈中心,叶萧凌总算放下心来,深呼吸了一声,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奔袭而来的黑熊。 一个飞上树的周新宇并没有让黑熊完全转移注意力,看见面前被追得乱窜的叶萧凌突然停了下来,黑熊的眼神里也露出了疑惑,也一下子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不过比起叶萧凌灵巧地在地上一个转身就顿住身形,力量爆烈的熊就显得更为粗矿,只见他屁股在地上一坐,两腿在黑泥土地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身旁撞到一颗小树竟然硬生生地把小树撞得断裂,借着这样的力量,它终于停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叶萧凌。 叶萧凌总算是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动物科学从原以为甩回给老师的课本上找了回来,没有敢去挑衅地盯着黑熊的眼睛,看见黑熊仅仅只是为了停住身体就硬生生撞断了一颗小树,对于这样的力量也是一阵咂舌,这哪儿是一般熊能做到的? 他张开的双膝微曲,几乎在一瞬间就摆好了马步的姿势,压低了下盘,脊背像是被一根绳子用力地拉直了一般从尾椎到头颅大椎连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肌肉寸寸绷直,完美的进攻前奏。 如果他没有在荣誉军人疗养院里跟铁塔打了那么一架,估计叶萧凌到现在也是不会这样的姿势的,不过人看似飘忽的命运总会有那么一些有迹可循,从上一次遇见真气修为惊人打斗能力更是惊人的黑影他用尽真力打出一记凌空打半米的崩拳,再到现在跟摆出的起手式,归根到底是来源于铁塔那接近1个小时的打斗,他当然不知道铁塔是因为严铁生在远程指挥着他给叶萧凌喂招所以才能让他学得如此迅速,但他现在心里充满了庆幸。龙组的东西果然都没什么糟粕,学了李元霸抗鼎诀的他总算是在这样的时刻有了一些应对的方式,这让他的心境安稳了许多。 黑熊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停下来的人类,四肢在地上缓慢地移动着,似乎是不确定叶萧凌是有什么打算,它并不发达的大脑也进入了短路状态,灵敏的鼻子不断嗅着,又用爪子在地上不时地刨着无数落叶、蕨草覆盖下的黑土,对着叶萧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低吼。 然而叶萧凌右腿一跺,把整个黑土都踩得陷了下去,整个人借着这样巨大的反作用力直冲黑熊面前,一记崩拳就打在黑熊肩膀,把整头黑熊打得都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又是几次跺脚,叶萧凌一击的手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步进步步进,拳头带起细微的风声,竟然把黑熊打得步步后退,而叶萧凌拳头细微的风声到了后面因为一拳一拳几乎连成实质,那道细微的风声竟然就不断变大在林地中发出呼呼的声音。 第116章 黑熊之力 这应该算是叶萧凌最有力的进攻了,但叶萧凌把黑熊打得一次次地后退,眼中却没有一点喜色,这一次与跟铁塔打斗不同,已经算是尽了自己所能尽的全力。自己修炼李元霸抗鼎诀恐怕一身真力给予自己的力量巍峨如山岳,爆发更是犹如惊雷炸响,可是打在黑熊的身上却只能让他后退,在书上大喊加油的兴奋得直叫的周新宇或许看见他把黑熊压制得不断后退,但实际上他每一次都没有打在黑熊的头颅、眼睛等等要害上。 倒不是打不准,而是叶萧凌也需要尝试一下这头黑熊有多大的力气,如果太早打在黑熊这些十分疼痛的部位上,受了伤的黑熊恐怕激发了凶性更难对付,而尝试的结果也让叶萧凌并不乐观,自己一上来就用了七分力,虽然是打在黑熊并不会太疼痛的肩膀和后颈,但黑熊后退的幅度远远没有达到叶萧凌想象中的程度,这让他的心一沉,知道这一次的打斗恐怕没有那么轻易就能出结果,况且打头颅或者眼睛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黑熊趴着身体又难以打中他的心脏来让他失去反抗力,不敢在随意挥霍真力,一拳收回,顷刻之间就一跺脚一个后退想要脱离黑熊的身边。 然而黑熊却没有给他这样多的时间,一声吼叫如闷雷般在山林炸响,引得无数鸟雀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声音,纷纷在逃脱了巢穴枝桠飞向天空,连成一片。几乎就是这样的吼声传到叶萧凌耳朵的一瞬间,黑熊人立而起,一掌就拍向了叶萧凌! 人在空中,叶萧凌已经是避无可避,在这样一张大如蒲扇的熊掌之下,他只能来得及双手交叉挡在头前,感觉到一道劲风有如实质拂过脸庞,然后就是一道巨大的力量涌了过来,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他就像是被弹弓弹射一般向着侧面激射而去。 这样的场景其实叶萧凌并不算陌生,在军人荣誉疗养院里,叶萧凌也算是见识过铁塔以大力的一拳击打廖晴的双臂把空中无处着力的廖晴一全打飞的场景,而廖晴更是借势就把这样一拳化作他后退的力量,在卸开拳头上力量的同时更是在空中翻了个身漂亮地落了地。 但叶萧凌明显不会这样的动作,没有什么打斗经验的他在空中就更谈不上翻转,加上山林里众多繁杂的树木,他就结结实实地用背撞在了一颗庞大的松树驱干上,胸口一闷,几乎一口气回不上来憋死,而这样一次撞击更是让他觉得浑身疼痛,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佝偻的他眼神中已经满是惊骇。 这样一头力大无穷,却又皮糙肉厚的黑熊,到底是怎么活出来的?难道真是山中灵物成妖了不成?要知道叶萧凌没觉得自己能够轻易把一头熊打得抱头鼠窜,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应该畏惧一头熊,毕竟身体内的霸王抗鼎决和一身的真力让他已经跟常人拉开了很大的差距,谈笑间生撕虎豹也许还不能够,但如果说是以他擅长的力量抗衡一头熊总应该不是难事。 可面前这头黑熊显然跟普通的熊有着巨大的差别,巨大的身体已经是他不合理的一点,这样的力量更是让叶萧凌心惊,如果叶萧凌纯粹只靠力量跟黑熊硬憾,恐怕吃亏的还是他! 对于这样强大的黑熊,自己任何的漏洞都可能会成为自己葬身山林顺带着还拉着周新宇陪葬,不敢再轻易地让黑熊沾身,一次突进之后,叶萧凌已经是又到了黑熊面前,看着如蒲扇般的熊掌又如山崩海啸一般迅猛而来,他整个人就像是一片落叶一般轻飘飘无力地从熊掌下方穿了过去,一击下勾拳打在黑熊的心口。 面无表情却暗自紧咬牙关的叶萧凌一拳中地,但没有丝毫喜悦心态,他能感受到黑熊身上带着的厚厚脂肪就像是一层坚硬的盔甲,卸除了他拳头里的大量力量,让他以八成真力打在他胸口的那一击变成了挠痒,只是熊掌又到,叶萧凌不敢硬接,抓着黑熊的毛发顺势一个旋转,一脚就揣在黑熊的后颈上,让直立着的黑熊往前踉跄地走了两步,但叶萧凌却不会给他转头的机会,翻滚着踢出那一脚后的他更是用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又跳了起来,双腿齐出地揣在黑熊的后背上,让黑熊一下子扑到在地。 想着好歹这一下能够让黑熊缓一缓,黑熊却不遂人意地又再度做出了动作,接着趴在地上的前肢一扫,常常的黑指甲深入泥土,借势一转,整头熊就已经转过了身来,人立而起前肢再度携着风雷之势狠狠地砸了下去。这样的暴烈的双掌恐怕也只有这样强悍的黑熊才能挥舞得出来,拍在叶萧凌躲开后的树干上,把整棵树拍得摇摇欲坠,叶萧凌眼睛一眯,看着那颗被拍中的树干,已经清晰地看见那颗并不算太粗大的树干上已经有了一道裂纹,恐怕不需要多大力量,就可能把他推倒下。 这样的力量,十分可怕。更别说叶萧凌尚且还没有见到成年熊真正用来捕杀猎物时尖牙俐齿。 叶萧凌拉开了距离看着黑熊在有些憨厚的脑袋,他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熊掌,似乎再奇怪平时无往不利的前肢在今天接连受挫,吼叫了一声,又向着叶萧凌狂奔而来。 叶萧凌压低了身躯,三体式弓马步要比平时更低,瞳孔微缩,看着黑熊的奔袭如临大敌,几乎是在黑熊接近身体扑杀的同时,叶萧凌身体一矮,整个人就仿佛消失在黑熊面前,一次侧移,更是让他跟黑熊的侧面靠近了许多,在黑熊尚且还未把整个扑杀动作作完的同时,叶萧凌揪住了黑熊头上的毛发,一下子翻身骑在了黑熊身上,伸着拳头就用力地朝着头颅打了下去! 一声闷响,黑熊硕大的脑袋像是被锤子击中一般发出了咣当一声响,叶萧凌没有留手的一击似乎终于让疼痛和眩晕在了黑熊的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黑熊咆哮一声,不断地挥动着身体试图把叶萧凌甩下来,然而叶萧凌抓住毛发的手却坚定如生铁浇筑,右手又是一拳砸在了头颅上。 黑熊似乎也发觉了背上叶萧凌的难缠,不再震颤身体,而是侧着背一下子想着旁边的树木撞去,试图想要把叶萧凌撞下来。然而叶萧凌看见黑熊聪明如斯,已经做好了提前的准备,几乎在它撞树的那一刻就已经跳跃而起,双手抱着大树居高临下。 轰地一声,原本这颗松树就已经因为之前黑熊的拍击有了裂痕,被黑熊背部这样用力的一靠更是没能在挺直腰杆,折断了的树干径直就向着一旁倒去。 叶萧凌人在树干上怎么能让自己跟着树干一起倒下,在不断翻倒的树干上借力一次跳跃,就到了另外一颗树干上。黑熊咆哮不停,奔跑冲撞,又是轰地一声,倒下一颗松树。叶萧凌连续换了三棵树,黑熊就撞断了三颗,力量之强让叶萧凌越发心惊,眼见再靠近就是周新宇躲避着的大树,不敢在用树木的坚强程度来跟黑熊的力量来做一个比较,从书上跳了下来,趁着落下来的重量,体内真力勃发,一声大喝,又是一拳砸在黑熊的脑袋上。 黑熊发出有些隐痛的咆哮,人立的身躯又是一次扑杀,然而叶萧凌躲避的速度却更快,只是一跺脚,整个人却已经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从他的熊掌之下逃脱了出来,双手一顿在一颗树干上抓住,一脚就踹在黑熊的下巴上。 强大的真力与黑熊强大的肉体互相碰撞,让叶萧凌竟感觉到一种金铁相击的感觉,真力在身体里更是喷涌如潮,周游全身,心脏跳动越发猛烈,右手并指如山,一道尖啸声应手而出,向着黑熊砍了过去。 第117章 我有个屁绝招 某种程度上来说真力就像是真气的完整版,后天修炼的人大多没有那个福缘有一身先天真力,只能从后天练起,一步步走回先天最终回到“婴儿初生,朦朦胧胧之间有大欢喜”的先天境界,而后才能养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与呼吸之间与自然相合,聆听万物之声,走上修真悟道之路。 不过大多数修炼真气的人都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过这一道看似低矮却犹如天险的关隘,所以大多沦落成常人之中略微超脱却如不得天道的后天境界武人,能练就钢筋铁骨并且以心与意合、意与气和、气与力合的功夫已经是一代宗师,更别提把一身真气化去,脱胎换骨成就一身真力成为修真者,这样的事情,汗水、机缘、天赋缺一不可。 叶萧凌却不然,从他刚刚接触到这些修炼法门的第一天,啼听为了方便传输完整的讯息,就用自己的先天真力用一种类似于灌顶的方式传输给了叶萧凌,连带着他那一些对他而言很少对叶萧凌而言却很强大的真力就成为叶萧凌这从未修炼过的身躯第一口泉水。说是大机缘也不为过了。 而李元霸抗鼎决的威力之处原本就在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力量,传说里李元霸的武器是一对铁锤,四百斤一个,总重就有八百斤,普通人,或者说一些练武之人都很难把这样两把大锤举起来,而作为兵器需要挥舞得虎虎生风,于万军中冲锋陷阵,需要的力量更是难以想象。 后世的小说演义中也提到李元霸在四明山一战,一人击败十八路反王230万大军。又在紫金山一战中匹马双锤面对185万军队,两柄铁锤如拍苍蝇一般打得尸山血海,185万军队被杀得只剩下85万,连猛将宇文成都都无法幸免于难,小说演义固然有夸张的部分,否则这故事就不好听不叫坐,放在说书堂里也没人愿意听。可是夸张的成分也是从李元霸生前的一些事迹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才能改编,而在这样一些历史里,与其说李元霸是个人类,倒不如说几近妖魔了。 所以他留下来的修炼法诀当然也是以力量为主,使得叶萧凌双拳一震一举一动之间就能爆发出炸雷一般的力量。加上啼听以一种灌顶的方式注入巨大的真力,等于是在叶萧凌的身体里早就了一条大河,虽然叶萧凌的身体难以承受真力全力使用的伤害,却在持久力上胜过许多同样修炼的人。 算算十几分钟的战斗里叶萧凌已经对黑熊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打击,摸到一些诀窍的他也变换了战术,更多从后手的躲避然后进行一连串的打击,拳头在黑熊身上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巨大的力量与强大的肉体碰撞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但这头黑熊的抗击打能力要远超叶萧凌的想象,自己固然在黑熊头颅、胸口这些略微脆弱的地方连续击打得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依然没能在这些地方的击打下收到自己原本该收到的效果。 黑熊的身体太强大,强大到许多地方已经几乎成为了铜墙铁壁,让叶萧凌难以寸进,甚至一次打击还要浪费太多真力。如果不是叶萧凌有一身浑厚的真力在背后像是无穷无尽的补给一般撑起他一次又一次反复的击打,换做普通修炼者以一身后天的真气跟黑熊对峙这样久,早已经真气枯竭浑身脱力最终被黑熊拍碎头颅而死。 可尽管这样,叶萧凌依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种虚弱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的元神原本就谈不上完全恢复,在这样真力大幅度使用的时刻总会引起一些不顺畅的感觉,但黑熊依然没有停下他的攻击,叶萧凌也不敢轻易展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怯意,面对这样的猛兽,只有让它感觉到自己的强大才能慑服心神从而安全脱身。 周新宇在书上低低地趴着,看着整个不知道被拍断、撞断了多少颗树木的林地,断裂倒地的树干堆叠成为了一道道障碍,鸟雀早已经因为这里激烈的打斗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似乎也在畏惧这样两个肉体拆迁机器的每一次碰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毫无规则可言的树木东倒西歪反而是给叶萧凌提供了强有力的保护伞,毕竟黑熊的体形太大,面对这些障碍物的时候往往没有办法灵巧地躲开,大多需要强行像一辆坦克一样强行破开。而叶萧凌与之相比却要矮小得多,在这些倒下树木的缝隙总能钻来钻去逃脱熊掌。说起来,倒像是黑熊无意中帮了叶萧凌一把。 黑熊的进攻方式十分单调,却也是千百年来猛兽最原始有效而又简洁的进攻方式,一次一扑一拍皆有风声呜呜,还没吹拂到人的脸上就已经感觉到那雄浑的劲力,拍中了肯定没什么好结果。 叶萧凌看着熊掌像只大耳刮子一样扇来,直接放松了身体往下一躺,刚好背后就有一颗倒下的林木,靠在上面又十分无力,活像只癞皮狗,却也是最合适的躲避方式。熊掌掌风从他鼻尖堪堪掠过,他身体已经像一滩烂泥巴一般地软了下去,趁势钻过树干与地面斜着而成的一个小洞穴,趁着双手抓在树干上的同时,踹了黑熊一脚。十分难看,却也十分精准,正中黑熊有些柔软的胸膛。 不过这样临时起意一脚要收到拔群的效果当然是不可能了。眼看着面前这可怜已经倒下的树干又在熊掌之下断成两截顺便还压住了自己的脚,叶萧凌感觉到脚背上一阵疼痛,顺势用力抬脚把树干撑起来,又把它踹了出去,打在黑熊随之而来的熊掌上,阻了一阻,又是往后一缩,在一堆东倒西歪的林木下穿梭如狡狐,把体形庞大的黑熊给卡在后面。 黑熊咆哮声更响亮,巨大的身躯一次跳跃就在倒伏的林木上奔跑起来,一瞬间就隔着一层木头撵上了在其下穿梭的叶萧凌,熊掌一动,沛然大力与林木一次碰撞,把一颗直径有3分米的林木打得当场断裂,熊掌余力未决,深深地陷入在林木堆中,伸出指甲想要勾住叶萧凌,却愕然地发现叶萧凌身体一矮,似乎早有预料地地缩了一下,一次翻滚躲开因为断裂而倒下来的林木,又往另外一边滚去。 汗水浸湿了后背,一颗因为霸王抗鼎诀强化的心脏更是剧烈的跳动。叶萧凌大口呼吸,感觉自己肩膀的衣服已经被黑熊的指甲撕扯成破烂,不过皮肉并没有被挂到,总算还是逃过了一劫。他并没有预料到黑熊会突然想到从上往下发起进攻,身体一矮的翻滚是他在一秒钟内做出的本能反应,却让他着实地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黑熊的指甲并不如虎豹那般锐利,但那样弯成弧形如钩子的指甲要抓伤他却轻而易举,加上黑熊爪子上常年有无数细菌,如果被划破皮肤,就算自己这一次成功脱身,说不定也得被弄出个伤口感染躺在医院里半个月打着抗菌点滴。 做了几次深呼吸,看着黑熊缓缓逼近,叶萧凌侧头看了一眼在树上已经不再说话眼神紧张的周新宇,咧开嘴笑了笑,心想总算你个小混蛋有点良心知道担心我了。结果周新宇却在这时候大喊了一声:“上呀!哥!上绝招!” 一声叫唤,差点被把叶萧凌气得背过气过去。一边不断地在林木下与黑熊周旋企图让他消耗更多的力气,一边黑着脸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有个屁绝招,是不是动感超人光波哔哔哔啊。我要是会点什么厉害的东西,早不得把狗熊给打趴下了,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它万捉迷藏吗!” 周新宇在树杈上大着胆子站起来,笑嘻嘻地道:“我看好你的哥,你跟他打得昏天暗地,跟动感超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什么时候把你丢下来让你跟它打架你就知道好玩了……”叶萧凌咬牙切齿地在林木下狠狠地一掌把一颗林木打得翻飞起来,正砸在黑熊的背上,看着黑熊一脸疑惑地凑近过来,又转移阵地,真的玩起了躲猫猫,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面对这样一头铜墙铁壁几乎刀枪不入的黑熊,手无寸铁的叶萧凌要把它搞定就像是让一个半身不遂的人非得跑个三千米长跑一样困难,不消耗它的力气来逐步瓦解它的攻击让他自讨没趣离开这里,总不能真的如佛祖一般舍身饲鹰然后变成山林间的一坨熊粪然后被屎壳螂滚成一颗一颗的球…… 第118章 玩耍? 翻倒的林木叠在一起其实颇有一种古代秦国时代发明的游戏栋梁拆的感觉,刚刚被熊掌拍断不久的树木,树皮粗糙坚韧,端口处有一股辛辣的草木腥香。躲在这样一堆林木下面的叶萧凌就更感觉到那样的味道无时无刻的在入侵自己的鼻孔。 但他没有时间在乎这些,翻滚让他身体上沾满了泥土,因为黑熊尖锐的勾爪而衣衫褴褛,因为黑熊排山倒海般巨力而觉得背后隐隐作痛,加上体内因为真力有些过度的运行,经脉也有了一些酸胀感觉。 黑色的土地十分肥沃,也正因为这样的肥沃滋润了这样一片深山老林,长出无数参天大树,像是一颗颗昂然挺立的卫士在向着天空发出呼唤,而这片“栋梁拆”的地下,叶萧凌看着顶端如同被拨开乌云重见天日般因为林木倒下而不被遮挡的天空时,巨大的黑影正在这样的天空下向他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树木断裂这样的声音已经太平常,这样凶猛力大如妖物的黑熊早已经让叶萧凌对熊这种凶猛的生灵有了足够深刻的理解。不过这头熊或许是因为习惯使用他那力大无穷的熊掌,似乎逐渐忘却了他原本应该更锋锐并且有力的血盆大口,所以叶萧凌至今也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上的伤害。 叶萧凌喘着粗气,跟周新宇吐槽了一通之后感觉心里的压抑感好了许多,不过黑熊依然在外面虎视眈眈,环绕在这些翻倒林木的边缘一遍又一遍的走动,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对此,叶萧凌只能把身体缩紧了一些,把专注度更加强一些,把眼睛放得更亮一些。 黑熊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很久,叶萧凌对它的机敏也已经不再感到太过惊讶。也许是因为这样的黑熊本来就已经在智慧与力量的发展超过了普通的动物,也或许黑熊本来就不只是外表看起那样呆头呆脑,留着涎水的黑熊思索片刻,刨了几下脚下的黑土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从静止到奔跑只用了几秒钟时间,就狠狠地撞在栋梁拆之上。 轰地一声,栋梁拆内许多林木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因为这样巨大的力量压迫下有些变形,但毕竟无数树木交叠在一起,虽然肉眼能看见许多林木的树皮出现了破裂,却没有一颗林木如原来一般轻易地折断。 然而黑熊一撞没有成果,却转身小跑几步又一次狂奔地撞了过来!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着黑熊又一次撞击在这座如堡垒一般护着他,却也在黑熊攻势下摇摇欲坠的栋梁拆,眼睛一动,已经知道了黑熊的意图。栋梁拆的无数林木毕竟是毫无规则地交叠在一起,被这样的撞击下许多偶有空隙的林木也就被更紧实地压迫在一起,黑熊竟然是要以这样的方式直接压缩叶萧凌的生存空间! 叶萧凌知道自己再不从这里逃出去,恐怕就算不被林木挤压而死,也会因为黑熊把他从逐渐减少的逃脱空间揪出来,拍碎头颅或者撕扯成碎片。四肢着地的他死死地看着黑熊那一边唯一的一个出口,静静地脱出的时机到来。 要在这样的困局中拖出,当然不能选在黑熊正准备冲击的同时出来,否则被这样体形的庞大的黑熊一撞,天知道五脏六腑会碎成什么样子。真力鼓胀全身,却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的身体尚且还不能承受大量真力在一瞬间通过经脉,可这样的时刻,需要足够的爆发力。 黑熊憨厚的熊脸上没有什么挫败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纠结于需要一次性撞垮这个栋梁拆结构,甚至在冲锋之前他还仍有余力地挠了挠屁股,与树木刮蹭到的地方总是特别痒痒,低吼一声,又像是一辆高速迅猛的坦克撞击在栋梁拆之上。 只是这一次撞击,叶萧凌不会再坐以待毙! 真力鼓胀的叶萧凌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让他几乎化作了一道飓风,迅猛地在黑熊撞击后的一次间隙,四肢着地奔跑如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了出来,在黑熊尚且还笨重来不及变换方向的时刻,一次转身又是一记手刀砍在黑熊的后颈上,让后者一阵吼声。肘击、鞭腿、日字冲拳,他把他所有会的那些打斗发力技巧已经一股脑地甩了出来,机关枪一般哒哒哒地倾泻在黑熊身上,又在短暂地几秒之后一个翻身拉开了与黑熊之间的距离,谋求下一次的时机。 然而一个悠闲的声音却打破了黑熊与叶萧凌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傻大个!让你抓鸡抓到哪儿去了!你再不赶紧给我拿去烤,我那炭火可得熄灭了喂。” 叶萧凌转头看去,一身穿着破旧道袍的老单,正不知道用哪儿的木头削了一根细小的牙签在那口黄板牙上剔着,叫脚下草鞋已经破了个洞,露出脏兮兮的拇指,步履蹒跚,吊儿郎当地一晃一晃,走到林中却是一愣:“你们俩干嘛呢?拆迁啊?” 叶萧凌无语地看着吊儿郎当的老单像是个占山为王的痞子样子,无数情绪在胸口聚拢,最终汇聚成了一句大骂:“老单!你个死混蛋!” 老单一脸无辜地看着叶萧凌,把牙签丢到一边,道:“干嘛!关我屁事儿。你自己要陪着大黑玩耍。我先声明,它抓坏的衣服,我不负责赔钱啊!”说到钱,老单突然脸上谄媚起来,屁颠屁颠地走到叶萧凌身旁悄声地道:“怎样,上来有没有给我带点啥好吃的好玩的?你知道我没钱。” 玩耍?感情在他打生打死的时候其实是黑熊在玩耍?叶萧凌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黑熊,却发现黑熊早没了踪影,远处一座小山般的身影正在灌木从里翻来覆去,然后从里面吊出一只野鸡,用比老单还谄媚的眼神凑在老单身旁,不断地用死去的野鸡顶着老单的脸,引来老单一阵白眼:“别靠过来别靠过来。都是血!脏!我道袍上除了烤肉和烧酒的味儿,其他味儿都休想留在上面!” 竟然真只是玩耍…… 叶萧凌看着黑熊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的小眼神,总算认可了黑熊这似乎十分轻松愉快的样子,可自己打在它身上的拳脚到后来已经是尽了力呀? 而后叶萧凌就知道了黑熊为什么会被自己打得不断怒吼的原因:老单嫌弃黑熊不断凑过来的脑袋,终于怒了,一巴掌打在黑熊头上,哇哇叫道:“别靠过来听到没有!还有!被人打的时候要有点疼的样子,我打得手都疼了,你不哀嚎一声我很没面子的懂吧!” 第119章 管中窥豹 最近虽然是春季而导致阴雨连绵,不过山中总还是能找到一些半湿半干的枯柴,黑熊之前拍断的树木都是新树,并不适合生火,所以在老单回到黑熊洞穴之前,还顺带着让这个把傻大个称呼诠释得惟妙惟肖的黑熊伸着勾爪拖了简易树枝绑好的一捆枯柴回来。 一只只用树枝串了的山鸡在火上被老单灵活的旋转,刚在山泉小溪里洗过的山鸡皮肉迅速地变成了成熟的棕红色,脆脆地包裹在外层,刷过蜂蜜的表面上浮着一层油脂不时的滴落,香气逼人。加上老单从道袍胸口里变着戏法一般拿出来的孜然还有食盐,令人食指大动。 叶萧凌坐在一块大大的鹅软石上,有些奇怪地看着周围十分简朴的住处,不过老单倒是把这山林的生活过出了农家度假的感觉,洞口放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大多是酱油食醋食盐之类的东西,又有被褥在山洞里摆得整整齐齐,这样一个地方,空气清新鸟雀成群,山风被洞口生长得郁郁葱葱的灌木挡住了山风,冬暖夏凉,日晒不到雨淋不着,说风水宝地也不为过。 周新宇则是十分兴奋地在黑熊身上爬来爬去,面对体形庞大的黑熊却一点也没有流露出一点惊慌或者害怕,天知道他这辈子有什么敬畏的东西。不过黑熊却没有空去管这样一只“小猴子”把自己当成一棵树来用,第一只山鸡烤好之后老单先丢给了黑熊,所以黑熊这个时候捧着烤鸡吃得香甜,油水滴在毛发上也丝毫没有让他在意,下意识吃独食的动物本性让他背着身姿坐在地上用大大的屁股朝着叶萧凌和老单两人,看起来就像是只从玉米地里偷摘玉米吃的小馋鬼,之前不怒自威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好笑。 对于老单说的黑熊只是玩耍的说法,叶萧凌在经历“意思是我跟他打了十几分钟,怀着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地发动进攻其实都是我一厢情愿咯?”再到“合着我就是把自己太高看了呗,黑熊表现出被打痛了的样子还特么是老单你这个神经病教出来的。”想法转变之后,他只好一边坐在鹅软石双手捧着脸庞,双目无神地把眼神在周新宇还有黑熊身上扫来扫去,十分挫败。看着老单老神在在地靠着山鸡,终于忍不住地问道:“这头黑熊到底哪儿来的?从科学角度上来说这已经超出正常动物的范畴了吧?” 熊类一般被划分为三种,黑熊、棕熊、灰熊,体形是黑熊最小,然后棕熊大些,灰熊则已经是食物链中重达680公斤的捕食者了。不过根据熊生活环境的不同也有食物习惯的不同,总的来说,大多数熊都是杂食类动物,即使藏高原地带的灰熊主要以捕杀羚羊为生,也时常吃一些植物叶子、芽、种子,所以面前这头黑熊剥开外表上的威武后展露出那憨憨的性格也让叶萧凌总算是从认知上挽回了那么一点。 不过黑熊有这样庞大的身躯和巨大的力量却实在让叶萧凌没法把他跟正常的动物联系起来:轻易地拍断几十颗树木,被他用灌注真力的拳头打上一通都权当按摩挠痒,如果天下每一头黑熊都有这样强大的体魄,人类哪儿还能把他们关在动物园里供人观赏还能投喂食物?早用最强韧的钛合金做成牢笼关得严严实实并在外站上一大排的警备人员看得死死的了吧? 老单却十分从容,撇了撇嘴把手上那点油在道袍上擦了擦,常年被汗渍、油渍、泥渍沾染的道袍上已经很难去回想出那一件干干净净的灰色道袍,没有解答,反问道:“你觉得把你那一身真力跟正常动物的科学去解释一下靠谱么?” 叶萧凌一怔,没有想到老单这样反问回来,敏锐地捕捉到那句话里的“真力”字眼,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我身体里是真力而不是真气?” “我还看到你一个学期半年没见依然是个处男。”老单看着叶萧凌那副样子,一脸不屑地道,“不就是真力嘛。谁没有似得。” 叶萧凌涨红了脸,鬼知道老单突然提到这个,怒道:“处男怎了,证明小爷我纯洁不滥情!”说到这里,又有些无奈,接着问道,“那你算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老单又在烤鸡上细细地撒了一层孜然,在火焰下那股味道直钻鼻腔,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搞得好像我做贼一样的。把你那瓶酒拿来。” 叶萧凌把酒递给他,看他不知道又哪儿摸出来两个玻璃杯来,估计是村里谁家结婚办酒宴时候他偷偷藏起来的,想当年他跟着老单厮混没少跟他一起干这缺德儿,悄悄溜进人家正办酒席的厨房把灶台上的一盘子猪头肉带回他那间芦苇小屋里,就着土家自酿的酒喝得昏天暗地,时过境迁,叶萧凌出去读书之后就再也有很少这样的日子,他无奈地道:“承认你不是个普通人呗。” 老单接过那瓶五娘液,听到叶萧凌的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个普通人了?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子是不是天天在你耳边说我是个厉害人物?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那种?”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回想起小时候老单对着穿开裆裤的他死皮赖脸地要传授毕生所学的样子,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真正的神仙人物,通宵阴阳,前后五百年都逃不过他的几根手指,又在跟自己看书的时候时常吹着牛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而后被自己嗤之以鼻用不干净的脚踹开的样子。 这家伙,好像那些年确实都在说自己是个厉害人物! 叶萧凌坐在鹅软石上一下子哑口无言,发现好像这事儿还真是自己不相信导致自己这么多年都只以为老单只是个地痞无赖老骗子。可当时叶萧凌没有得到那个奇怪的苹果手机,也没有修行真力,对这些概念等于是一无所知,更把它们当作怪力乱神来思考。说起来等同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虽然这座泰山有些歪,属于那根不正的上梁,但自己这根下梁却一直没有发觉自己身边藏着这么厉害的人,实在是失策。 老单斜眼看了叶萧凌一眼,身体从容舒展,把山鸡烤得越发香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很平常的很普通的东西。” 他张开了手掌,上面有一些油光,但动作轻柔,好像是在抚摸绒毛,又好像是在抚琴,那种轻柔,不带一丝烟火气,让叶萧凌感觉即使带着那点油光,这只手的动作依然那样符合天理。轻轻一动,一道光芒就从手上缓缓地、从无到有地亮了起来,就像是黑暗中点燃的一道烛火,就算不耀眼,却能感觉到和煦温暖,能驱逐黑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道理,说科学无法解释吧,可是科学逐步发展也把许许多多的东西给解释了。但是这个解释实际上更多是从逻辑上的一种解释。比如说你的老本行,中医,科学把中医的阴阳五行学说归类于经验学,这一样是一种逻辑上的解释,可这世界,人类尚且只能窥探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就像管中窥豹,那一个斑点就是所有人眼睛能看到的大小。于是中华古代选择了抛开这根能窥豹的管子,转而用身心去感受,去抚摸,这只豹子的外形、毛发。这就是模糊的大局。” “这……就是我们这群人。旁人称作修真者。实际上,我们只称呼自己为求道着,我们追求的真不是道的真实,只是自己本心的真实,而不需要别人灌注给我们的真实。所以我们会拥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第120章 修行 叶萧凌看着老单那只逐渐被光芒笼罩的手,到了最后已经用眼睛看不清这只手原来的模样。从体内涌出真力包裹双手发出光芒这样的能力,叶萧凌也勉强可以做到,但大多是淡淡的暗金色光芒,更不可能做到如此耀眼、而耀眼之中却不让人感觉到难受,反而像是一团阳光握在手里,温暖大地。 叶萧凌亲眼看见老单握在另外一只手上的那根烧火棍在缓缓地长出幼苗,明明是一根枯枝,却如同重新遇上了春田焕发了生机,重新茁壮生长,而这样生长的速度也十分迅速,给叶萧凌一种在看科教片中秧苗发育的快速镜头错觉。 幼苗随着光芒的变化不断生长,幼嫩的枝干绿油油的,如刚刚探头有些羞涩的美人,却美得十分鲜活生动。而在幼苗持续生长到几分米的长度时候,突然化作了灰尘,在山风吹拂之下,如回归大地,散落得到处都是。 在叶萧凌愣神的功夫,老单放下烧火棍,轻轻地把架子上的烤鸡摘下来,哈呼哈呼地吹着,把他的胡子吹得一起一伏,转头望向叶萧凌,脸上已经恢复一贯吊儿郎当的神情,问道:“你吃不吃?不吃我就跟小屁孩分了。” 叶萧凌猛然惊醒,总算找回那一些真实感,老单的那一些话他能感受到一些体会,也许修真者所求的“真”与“道”,就在那样的话里,可是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一些超脱的精神,却无法真正理解那样的境界,看着老单惯常的神情,又考虑到他藏着秘密这么多年,有些不忿,气呼呼地夺过烤鸡道:“那也是你的问题。你早来这拿手当电灯泡的东西,我不就信了。” “那关我屁事儿,我问你要不要拜我为师你自己说不要的!”老单哀嚎了一声,赶忙跟叶萧凌抢烤鸡,防止他一个人独吞,好不容易跟叶萧凌达成共识三七分账,原本就吃过一顿的老单勉强同意,毕竟叶萧凌刚跟黑熊打了一架肚子空空荡荡,还要加上那个在黑熊旁边上窜下跳依然没有厌倦的周新宇。 当然主要还是看在那一瓶酒的份上。 叶萧凌喊了一声周新宇,看他不情愿过来,也就不着急让他吃点儿,毕竟孩子如果不吃饭,追着喂他只会是太过宠溺导致以后更难伺候。他见过许许多多的父母追着自己孩子只为半蒙半骗地喂上那一口饭,殊不知这样的方式只会让以后更麻烦。给他留一些等他玩够了总会收心回来吃东西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了?”叶萧凌找了张老单用来放烤肉的叶子,撕扯了一部分留给周新宇,而后问道。 老单的回答十分简洁:“你现在都会真力了,等于是同道中人,我们这等于是坐而论道,不算违反那点原则。” 叶萧凌犹豫了会儿,道:“你是中山会的人么?” 在赵志铭的侃侃而谈下,叶萧凌也是对中山会有了一个大致的映像,虽然赵志铭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是这样一知半解更勾起了叶萧凌的好奇心,现在亲眼见到一位除了手机上那些神仙人物之外的凡人修真者,自然有心问这个问题。 老单握着插烤鸡的棍子,咀嚼着自己那部分烤鸡,并没有说自己是还是不是,只是道:“中山会也只是修真者与俗世沟通的桥梁,修真者有自己的习惯求道方式。” 叶萧凌点了点头,能得到这样一些讯息也已经足够满足。他修炼时间谈不上长,半路出家,加上指导修行的人例如灌顶他真力的啼听,指导他修行李元霸抗鼎诀的李时珍,给他法器并且在一些问题上解答他的黑白无常,都不是凡界中人。说名师出高徒有些言过其实,换个角度来说等于叶萧凌就是一朵无根浮萍,没有师门根基扎在人界,总在许多地方有些脱离现实的感觉。接触到人间的修真者总能让他找回一些真实感。 老单看着叶萧凌沉思,忽然问道:“话说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叶萧凌懒得回复,事实上他也回复不了,手机的事情太惊世骇俗,谁知道说出来要卷起多大的风波,掩饰着反问道:“你不是会算命嘛。一个星期前你就躲这逍遥来了,怎么算不出谁教了我这些东西。” “算命也不是随便算的好吧。”说到一个星期前的那一次算命,老单也有些上火,原本在村子里继续逍遥着算算命骗骗钱在芦苇荡里吃吃喝喝,偶尔还有那么些有钱大户给自己送点酒,可以说是舒服得不行,结果现在只能躲在山顶上吃烤肉,酒当然是没得喝了,叹口气道,“我容易么我,刚好有那么一下子灵光乍现,我知道一个星期后有人要进这村子查关于你的事情,我不跑等着被发现啊。” 叶萧凌哼哼地嘲笑着:“一个修真者混成你这样,也是天下罕有,你倒是从裤裆里掏出一把剑来念个法诀把他们都赶跑啊。” 老单做了个鬼脸,轻声道:“我是良民……” “良你个头!”叶萧凌终于爆发,指着老单鼻子怒骂,“小时候整天缠着我又不说破,现在你倒是随意了,我被你骗了那么多年,你说吧,怎么个补偿法儿?” 老单很光棍地摆手,大声道:“要钱没有,要……酒也没有,要命一条!” 叶萧凌很奸计得逞,忽然话锋一转,道:“那行,就要你的命。” 老单颤抖着泫然欲泣,就差没咬着手帕当个娘们,颤声道:“不要这么狠吧,我可以考虑把酒给你喝一口……”他考虑了一下,又犹豫道,“两口?” “边儿去。那还是我给你买的酒。”叶萧凌隔空朝着老单踹了一脚,没沾上他道袍哪怕一角,道,“帮我个忙,去一趟莫城。” 老单迅速地摇头:“不去。” “不去?” “不去。” 叶萧凌皱眉地看着老单那张似乎显得有些陈恳的脸道:“为什么?” “佛说……” 叶萧凌怒吼道:“说!你是个道士!别扯佛!” 老单可怜兮兮地坐在那张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的旗子上,双腿蜷曲,道:“可我真的不能说。” 叶萧凌看着老单的作态,有些无奈,总感觉这一趟回来面对这位再熟悉不过甚至几近亲人的人感觉突然陌生起来。这种陌生也许是身份的变动而导致的陌生,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作用在作怪。但牵扯上一些事情之后,叶萧凌总觉得有些单纯的事情不再单纯,有些简单的事情不再简单。 既然老单坚决反对,叶萧凌有些束手无策了,毕竟总不能强拖着这个无赖出去吧。何况修真者有太多东西自己不知道,弄出点事儿最后还得自己一点点的收拾。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教我点东西总行吧?” 老单嬉皮笑脸地应和着道:“这个简单,你想学什么?算命还是算命还是算命?” 真如果学算命叶萧凌恐怕早就不用这么纠结了,早些年老单没少蛊惑他算命的好处,可是叶萧凌都很直白并且决绝地拒绝了他,虽然此刻叶萧凌感觉到老单的算命应该是门挺厉害的东西,可现在叶萧凌需要解的燃眉之急却不是算命能够解决的,他轻声道:“修行。” 第121章 笑谈 修行这个词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包罗万象,往小了说则可以精确到一科一目。不过叶萧凌所说的修行当然没那么玄乎,他也没有卖什么关子,趁着老单还在玩味地咀嚼“修行”二字的时候,他就继续说道:“就比如说法器吧。怎么控制?” 老单十分上道,说到法器,他就直勾勾地往叶萧凌手上那枚毫无花纹的银色戒指上看,笑了:“教你真力的人挺慷慨,还送了你一个不错的法器。” 叶萧凌把手在老单面前挥了挥,算是小小地展示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道:“过几天我需要帮一个人驱逐体内的怨灵,在那之前我得成功地控制这枚戒指……至少控制一部分,你有办法么?” 老单最后看了一眼戒指,往玻璃杯里倒酒直到几乎满溢,默不作声地喝完,眼神微微眯起,道:“你这枚戒指,不简单呐。竟然还有上了年头的器灵?” 听到老单淡淡几眼就把戒指的特性说得十分准确,叶萧凌心里的把握大了许多。白无常说过这枚戒指在外表上有一层道术隐去了那些艰深晦涩的符文,才让它看起来这样普通,毕竟财不露白,如果在身上带点东西都非得弄点宝光明亮气势恢宏,难免有些鼻子插葱装象的嫌疑,所以也没有抹去这枚戒指上的那层道术。 然而老单却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这枚戒指的古怪,甚至还能看出戒指内部的器灵存在,就更可能对这些事情有更大的帮助,他问道:“里面那头狮子,完全不理人,我怎么解决。跟器灵沟通有什么更快捷的办法么?” 老单继续解决手上的烤鸡,好像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啃了几口似乎是在沉思,而后却吐出了叶萧凌哭笑不得的话语:“器灵这种东西。我能帮上的有限,归根到底还是得你自己跟他搞好关系。这就像是跑夜总会去找个小姐,你天天过去找同一个人叫钟,就算是表子无情,也好歹混个脸熟。” 沟通器灵这样一件事情能被老单形容的这么不正经,也是世间罕有了,虽然叶萧凌知道这是老单一贯的样子,可是听了之后还是忍不住两眼翻白,捂着额头痛苦地道:“你可以再没节操一点么?” “我觉得也不能了。”老单总算吃完了自己那部分烤鸡,轻手轻脚地瞄准了周新宇的那一份,伸手却被叶萧凌打了一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道,“我觉得我这是让你更容易懂点的方式。” “可我更想打你一顿……”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但是老单的话还没有说完。山风习习、树叶窸窣中,他继续道:“不过沟通也有很多种方式,有人真力雄浑,直接用真力强叩器灵大门,让器灵承认他们的能力,这就像是一种上级与下级,只要上级能够服人,下级就要用心做事一个道理。”可话锋一转又开始了他惯常的不正经:“简单点说就是霸王硬上弓!”他神色飞扬,胡子抖动随着嘴巴飞速颤动,好像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嫖客,“之前不是还很流行的嘛,爱她就去泡她,泡不到就强啊,表白有什么用,还是会被拒绝,翻脸就发照,大不了蹲监狱,你连蹲监狱都不敢还敢说你爱她!” 叶萧凌已经无力阻止老单那骨子神经病的劲头,权当没听见那多出来乱七八糟的话。从小到大叶萧凌还真没见过老单正经的样子,刚才伸手发光的举动已经算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老单样子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可惜用不了多久就破了功,要是修真界都是他这样的神经病,那中山会得是多大一个精神病院。哪天跑出来几个疯子说在外边实验一下加油站点火靠一顿红薯的壮举就得毁半个城市,那场景真是不敢想。 叶萧凌点点头,在泥丸宫空间里,他已经算是尝试过用真力强叩八狮戒那道符文大门的做法,但可惜的是八狮戒这样一件法器对使用者所要求的修为也是水涨船高,他虽然有一身真力,可是从修真角度上来说,连第一道门槛都没有迈过去,更别提能够让八狮戒内的狮子器灵轻易认同俯首帖耳。 当初在空间里,就是如此,与其说当初狮子是因为他的请求而回应,倒不如说只是狮子自己无聊所以出来闲逛罢了。 刚拿到八狮戒的叶萧凌也十分摸不清头脑。黑白无常虽然本身修为绝对不差,可是毕竟他们是死后成了鬼差,对于人间的修真几乎是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以低修为去沟通法器要如何去做,更谈不上为人师去教叶萧凌。因为他们从被封做鬼差的那一天就被赐予了一身修为,这些年跌跌撞撞地摸索着也总是不知道如何追寻大道。可更多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被教会了走路却没被教会奔跑的孩童,要从着一样一个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层次转变却要付出万千艰辛,这也是他们一直不喜欢提起的事情。 “可我没有那么高的真力修为。这条捷径显然走不通。”叶萧凌道,“如果这么简单,我就不需要来问你有什么办法了。” 老单没了肉,喝起酒来也就没那么痛快,愁眉苦脸地把自己松松垮垮的道袍拉了拉,算是整理整理,举着酒瓶子就直接喝,抹了一把嘴唇道:“所以咧?我也不是个龟公,总不能在你要上人家的同时帮你按住人家的手脚,能给你做一次教育已经不错了哇。真力不足就修炼嘛。教你真力的人没告诉你这么浅显的道理嘛。” 叶萧凌没好气地从这老混蛋手上抢过酒瓶,放在自己身后,怒道:“这么简单还要你教!你看看我!” 老单疑惑地看了叶萧凌一眼:“干嘛?去韩国了?” 叶萧凌被气笑了:“韩国个鬼啊!这又什么梗!” “整容不得去韩国嘛。”老单没酒喝,就伸着小拇指掏耳屎,“你这鼻子难道是假的?” “假你个头!”叶萧凌伸出左手到老单面前,道:“我让你看看我体内的真力!我要是去整容也得把你捎带上,把你弄成人妖再咔嚓一下给你断子绝孙!” 老单掏着耳朵的小拇指从耳朵里拿出来,上面沾了一些黄色粉末状的耳屎,放在嘴面前吹了吹,毫不避讳地就用那只手把住叶萧凌的手腕脉搏,闭着眼睛试了试,咂吧咂吧嘴道:“嗯,脉搏有力,脉象中正,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比我们老头子有更多浪的资本。” “你能好好看么?”叶萧凌觉得自己真哪天把他拖起来打一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老单却义正言辞地道:“你不运行真力我怎么看。” “哦。”叶萧凌感觉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运行真力,听了老单的话之后闭目收心,自然而然地就开始运转起体内真力来,跟其他法诀不同,李元霸抗鼎诀把真力之源放在了心脏,并不再丹田,所以丹田只是微微有些暖意,却能感觉到胸口有股气团逐渐胀大,沿着经脉伴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中被注入巨大的动力,如潮汐一波接着一波向着四肢而去。 老单没有睁眼,中指和无名指搭在叶萧凌的手腕上,微皱着眉头,五识被削弱了无数倍,把那些精力都放在了感受叶萧凌真力上,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是不是没有全力运行?” 第122章 青山风 身体就像是一只还不足够刚硬却在里面硬生生塞了几倍水流的叶萧凌当然不敢真的把自己真力全力运转,当场爆体而亡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死法,只是把真力运转的速度调整得更快了一些,黑着脸冷冷地道:“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如果再往上提真力,那以后就没人给你送酒喝了。” 看在酒得份上,老单勉为其难地认真了一会儿,手指上下抚摸,过了一会儿又把另外一只手的手掌伸过来贴着叶萧凌的丹田,皱了皱眉,又把手放在叶萧凌的左胸心脏位置。 得出一些结论的老单缓缓开口说道:“你的身体有些弱。” 少顷,他又补充道:“是非常弱。” 他脸上难得有些郑重其事,虽然过一会儿估计又变成嬉皮笑脸,但至少现在老单说话还算正经:“你体内的真力显然不是什么舒缓的类型,把心脏作为载体显然就是要增加全身真力的运行速度,但真力的本质上太霸道,你可以勉强跟这些真力达成了一个平衡,在真力一边破坏你经脉的同时又能被真力给修复。虽然不知道你练这个多久了,但你体内的真力已经远远超过你身体真正的承受能力。” “有这么严峻么?”叶萧凌只知道李时珍为了让他获得中卷里那部分炼体的口诀,所以让他强行从啼听的真力帮助下修炼了中卷,被灌顶的那一刻身体撕裂的痛楚让他对自己的情况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被老单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棘手。 “我只能从初步判定。不过八九不离十。谁知道你师父是谁,瞎搞一通。偏偏你能修炼出这一身真力也是挺扯淡的。你今年几岁来着?” “22岁。” “哦对。”老单丝毫没有对自己记不住叶萧凌年龄有任何的歉疚,就算他是看着叶萧凌从穿着开裆裤到现在走入社会成为新青年,可是那些事儿都不是老单在乎的事儿。在他生活里,有吃有喝一醉到天亮忘记一切才是他的本色,“你修炼应该就在这半年。半年时间你能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修炼出这一身真力甚至到你身体都承受不住的程度,一般人花十年功夫才有这样一身真力,十年时间,足够对身体有足够的磨砺,加上真力会逐步强化身体,修为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偏偏你什么根本没有花时间打过根基,半年时间修炼出的真力顶了别人十年。说白了,你这就属于偏科。” 叶萧凌心道如果你知道我这真力修炼出来不到一个月,完全是靠着啼听精纯的真力灌顶而来,不得整个人疯了。听到偏科,他扁扁嘴讥讽道:“说得好像修炼还要搞国家教育智德体劳全面发展一样的。偏科是什么。” 老单打了个呵欠,吃饱喝足就犯困,这是他的完美生活:“可你就属于把学好了数理化却把体育拉下了,跑个一千米都费劲,最后总生病又在学习上难以寸进了。” “你不是老中医么。不给我看看病?”叶萧凌道,“好歹想个办法让我在短时间内提高一下身体素质吧。” 老单斜眼瞄着叶萧凌,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道:“有是有,可你修炼那种霸道的真力,温润养身的方式显然没什么作用了。只能靠你自己锻炼身体。每天上来跟大黑打一架,然后沟通沟通器灵,应该会有些增进。” “也只能这样了。”叶萧凌心里有些黯然,本来还指望老单能帮上什么忙的那点希望还是落空了。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把老单这边的帮助当作这件事必备的一环,可是最终老单明确表示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到底修行这种事儿得自己一步步来。 “不过我可以在你尝试沟通器灵的时候帮你护法。你可以理解为你去踩点,我给你望风。”说到这里,老单又喝了一倍酒,脸上带着那么点醉醺醺的神色,对着依然在黑熊怀里不肯出来的周新宇道:“哎那混小子!过来吃东西了!再不吃这东西,冷掉我就给大黑吃了!” 周新宇十分不乐意地过来,小小的年纪板着个脸却一点没让人觉得冷漠,反而是跟一个小孩子穷装大人一样好笑,老气横秋的。吧嗒吧嗒地走在枯枝落叶蕨草满地的山洞旁边,也没搬来鹅软石,或许是因为太重,所以一屁股就坐在老单身边,蹭到那点“保定乾坤”的棋子当坐垫,手上油油地抓着烤鸡:“催催催,催什么催。老混蛋。” 老单怒了,作势就要从周新宇手上去抢鸡:“你个小混蛋还好意思说老子老混蛋。有没有天理了。” 叶萧凌看着两人不停的斗嘴,却又因为旗子并不打所以坐着又挨得很近,笑了笑,随意地拨弄着尚未燃尽的炭火。恍惚中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时光,周新宇就是自己孩子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跟老单厮混着,时常在外面吃点野味打牙祭,也是这样一边吃东西一边斗嘴,都想着从对方嘴里虎口夺食。一老一小,却在旁人眼里看得像是爷孙一样融洽,那时候村里人总说老单跟叶萧凌像一家人,不过每次被这样一说,两人都会很快的回答:“谁跟这个老(小)混蛋是一家人。”回答之快,词句之相同,令人忍俊不禁。 叶萧凌总算在这个时候找回了老单以前的一些影子,可能是自己在老单名字之前加上修真者这个不凡的词缀之后下意识地把老单当作一个距离自己很远的高人,很多时候总在心里怀着许多隔阂感。可周新宇童言无忌,加上又是那样一个小无赖的性格,跟自己小时候有七八分相像,也就没把老单当什么世外高人,不然也不会从树上下来就好奇地看着老单张口就来一句:“你就是哥说的那个无赖老单?”了。 想到老单当时刚想抖抖那件道袍装出那么点微乎及微的仙风道骨来,听到一句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噎死,咳嗽了好久,对着自己怒目而视道:“臭小子你整天在外面诽谤我是吧?”叶萧凌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老单果然还是老单,并不是什么山林隐士,纯粹只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罢了。如果非得把他跟那些道家易理的逍遥、平静联系起来,那才叫找自己麻烦。 吃完了鸡肉的大黑留着涎水的黑熊扭扭捏捏地过来,直立行走的样子蠢萌蠢萌的,令人难以把之前随手拍断碗口粗林木的高大威猛联系起来。显然仅仅一只鸡没办法满足他那与身躯形成正比的大胃,舔着嘴唇上仅存的油水,凑过来对着周新宇有些谄媚地蹭来蹭去。 周新宇有些心动,正想把吃了一半的烤鸡递过去,被叶萧凌瞪了一眼,道:“该吃得吃,别瞎喂。” 渐渐开始有些听叶萧凌的话的周新宇只好把手收回来,对着叶萧凌做了个鬼脸,趁着不注意撕下一小块从背后递给大黑。可是大黑憨厚的本性却没教会他鸡贼的藏着吃,当着面就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十分满足的样子,算是出卖了周新宇悄悄送肉的义举。引得周新宇又被叶萧凌的眼神杀了几遍。 三人一熊就以这样“融洽”的气氛中各怀心思。 第123章 洛海上的巨轮 有人在苍松山风之间嬉笑怒骂,当然也有人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之处悲声哭泣。在洛海的中华领海上,一艘深蓝色的巨轮静静地航行着,巨大的吨位与排水量让这艘游轮即使在略有波澜的大海上也平稳如公园里泛舟般平稳。 林默号。这艘海上巨无霸像是一条蓝鲸一般有着优美的曲线,光滑的皮肤,用他沉静的姿态,默默地载着一群狂欢中的人群。 这是林默号第一次远航,路线是在中华海港出发从洛海迎着从美洲而来的海洋暖流经过北马甲亚纳群岛、印度、夏威夷群岛到达洛杉矶,这样几个月的旅程能在途中看见无数的民族风情,蔚蓝的海水与天空、金色的阳光、与船共舞的海豚、还有潜水所能见到的珊瑚礁、蓝鲸、鱼群,会是所有人都难以遗忘的美景。 当然上这艘船的要求也十分苛刻,这艘船并不对外出售船票,能在这次首航中登上林默号的人大多是中华有数的富人或者贵太太。甚至还有许多国外的投资业大亨专门为了赶赴这场首航而在各地不断地转机,几个小时内跨越几个季节,从干旱到潮湿,从寒冬到炎夏,最终被用最诚挚的态度邀请上这部游轮。 这样一艘巨轮上,有人在这样的船上谈生意,有人在这样的船上享受旅程,有人在这样的船上体会爱情。 然而今天却有几位不速之客静悄悄地在所有人尚且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乘兴而来,搭乘着一辆军用的武装直升机席卷着狂风在游轮的停机坪缓缓降落。停机坪距离游轮的泳池很近,此时正是阳光明媚的中午时刻,身着比基尼的无数美女们有的躺在躺椅上涂了防晒油感受阳光浴,又或者是挺着一对丰乳在泳池中嬉笑打着水上排球。 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谁都能看出这辆军用武装直升机那冷冽的外表后边所蕴含着的深厚底蕴,在中华这样法制并且尤其重视军事力量的国家,想要轻易地调用一辆军用的武装直升机做私事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无数双眼睛在这辆一看就知道不凡的武装直升机上静静窥视着,等待着那辆武装直升机内部的人打开舱门走下来,暗地里的猜测层出不穷。 端木长歌换了一身崭新的作战服,一贯被他腹诽小气的严铁生总算在他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作战服不断晃来晃去之后气恼地给他和整个龙1组全面换了一次装备。他很少穿外出体现龙组仪容仪表并且带着那张上面有一颗星星军衔的军装,甚至在他三十年生涯里都没穿过几次休闲服装。长期在外承担重要的任务让他很少做龙组的外部社交工作,就连私人时间也少得有限。 不过龙组的作战服布料十分讲究,既要耐热耐撕,并且透气柔软舒适,还能在涉水之后迅速地变干,穿在身上一向十分舒服,如果不是因为龙组要求在私人行动的时候不允许着龙组服装出去,龙1组的那群老油条甚至也想穿着作战服出门。 呱呱坠地的时候,他穿着的开裆裤就是龙组一众战士穿旧了的旧作战服缝缝改改做的,听起来有些怪异和好笑。不过他父亲端木磊与他母亲周素柔跟严铁生是同期的战士,周素柔在生下他一个月后就在执行任务中与端木磊双双葬身漫天炮火之中,勋章和抚恤金弥补不了他这样一个孩子无人照料的问题,而龙组老一辈战士在开了几次会讨论之后,最后一致同意一起抚养。彼时他还没有断奶,就被龙组一群大老爷们迷迷糊糊之间认作干儿子,甚至喂奶这件事儿大部分还是由严铁生一手完成的,也就能理解他从小开始的“从军生活”。 严铁生做事情一丝不苟,更少笑容,也不知道怎么哄个孩子,加上龙组都是一群老爷们,反倒是炊事班的刘能性格祥和,会说些诸如“宝宝乖……宝宝不哭……”之类的话拍拍他背不哭。但老一辈的人谁都能回忆起严铁生对他的喜爱,就端木长歌连战友抱久了都会引起他的不满,夺回来放回那张用原木制作的摇摇床上,之所以是原木,因为听说外面卖的木质新家具油漆有甲醛,对新生儿不利。 勉强算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端木长歌也长大得十分迅速。在普通孩子尚且咿呀学步的时候,端木长歌已经开始背诵“炼己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的真气口诀。在普通孩子尚且还是在孩子膝下撒娇不肯上小学的年纪,端木长歌已经摸着各种枪械开始一一报出名字。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连一些首长来参观龙组基地的时候,就会在训练场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着一身修改过之后显得十分干练的作战服,手上端着81-1步枪发出一连串“迸!迸!迸!”的枪声,然后这时候电脑就会自动报告出“十环十环十环”,好像在说一长串绕口令。 再往后一些,首长就变成了一脸冷漠的肩膀上却已经扛着三颗星星上将军衔的严铁生,在满是沙土的训练场上静静地看着被打落在沙地上的端木长歌,冷冷地道:“没死就爬起来。” 端木长歌在这样的声音里,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在沙地上,遍体凌伤却依然坚强,就连闻声而来的龙1组组员也十分不忍地阻止着严铁生,但严铁生恍若未闻,只是继续如机械一般做着把爬起来的端木长歌打倒,再打倒。 入夜后躺在床上运行一夜真气的端木长歌就这样沉沉地睡去,第二天还有大量的训练等待着他,他必须抓紧所有时间去休息。而整个宿舍都能听见他在睡梦中剧烈咳嗽声音和看见他一夜吐出沾满床铺的淤血。从那一天开始,再没人会揣测他的因为当时还是上将兼任龙组最高长官的严铁生有裙带关系,反而庆幸起自己没有这样一位严苛的养父。 军旅生活是他的一切,自然而然他在成年的那一刻就自动越过了红细胞小队加入了龙组,成为了龙组战斗小队的一员。十多年战火历练,早已经把他从内到外炼成了一柄锋利的钢刀,只需要国家一声令下,就会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插进敌人的心脏,不论这个敌人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 而他即将要面临的战斗要严峻得多。背后有一块黑幕,他必须要去撕开,而那位在林默号上即将随着这艘船悄无声息出中华领海的李俊就是撕开这块黑幕的一个突破口,他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这样自己这柄钢刀才能真正地割破这片如阴郁黑云漫步的天。 “跟老爷子报告一下,情报准确无误,李俊确实就在这艘船上。既然林默号尚且没有出中华领海,李俊逃不了。”端木长歌整了整作战服的领口,有条不紊地把一把军刺插进皮制的刀鞘里。 “可是头,我们才刚上船,情报有没有问题还没有确认。”背后的巍子刚从战斗直升机上下来,听到端木长歌的话,怔了怔,一边招呼直升机上的通讯设备,一边对端木长歌道。 端木长歌无奈地转头踹了巍子一脚,骂道:“叫你平时好好看看任务报告,你昨天晚上又玩守望先锋玩昏头了对吧,啊?昨晚我可听见了,在那边大喊‘炸弹轮胎滚起来啦!’平时搞爆破进了游戏也狗改不了吃屎。” 被踹了一脚的巍子一点也不生气,弯腰嘿嘿地讪笑着,眼神里充斥着“你懂得”,道:“头儿你懂得,我一向不是太擅长看什么情报分析,唯一特长就是卖药。反正任务报告这些东西,不是有你安排好了嘛。” 有你安排好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上却突出了巍子对端木长歌的全面信任,而不光是巍子一个人,整个龙1组对端木长歌都是能够完全交出生命的信任。而这种信任,在端木长歌在一次次外勤的任务力挽狂澜中换来的。 2006年中东地区巴以武装冲突不断,黎以又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加上伊拉克教派仇杀加剧和伊朗核威胁问题陷入的僵局,美国的中东政策已经完全激化了这片土地上的矛盾。中华在中东的部署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ul的攻势之猛烈,前所未见。 要想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就连夏渊带领的龙2组都已经在这样的攻势下深陷泥潭,左支右拙。新生龙1组面临的,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第124章 是不是有点过分? 十年之前严铁生任务中身受重伤,龙1组全军覆灭,而端木长歌临危受命就任龙1组的组长,几乎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失去经验丰富实力超群的龙1组几乎是对龙组的一次毁灭性打击,而此时的龙2组和龙3组都尚且还在还刚刚经历过一次老兵退休,新兵尚无对ul的经验,要在这样的局面下从红细胞小队重新选拔龙1组成员并且阻挡住美国在中东地区对中华布局展开的全面攻势,谁都对尚且年轻的端木长歌不看好。而那些因为年纪太大而退休却依然把端木长歌视如己出的龙组老人更是坚决反对把端木长歌送上这个位置。因为在他们看来,就连曾经声名显赫,从战术上压制ul长达十几年的严铁生都失败了,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期,要把端木长歌放在这个位置上,无异于把端木长歌架在火上烧烤。 在那个时期,仗着龙组老一辈人的宠爱,和龙组委员会对他年龄的担忧,他完全可以推辞这个任务,来避免承担这个重大责任。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端木长歌就这样默默地接受了严铁生的任命,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挑选和训练红细胞小队的成员组成新龙1组,伴随着运输机增压涡轮的旋转声与失重感里,穿越云层空降到已经场面一片混乱的中东,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任务。 其中艰辛与困难,超乎局外人的想象,也超越了新生龙1组的承受能力。但他们最终还是从那把炮火当音乐听的荒漠中回来了,只不过龙1组出去的时候是200人,回来的时候却只有23人。巍子就是其中之一。但从那以后,龙1组再也没人怀疑过端木长歌的能力与他的战术安排。 林默号上,端木长歌看着巍子跟严铁生报告声音结束,又把另外两位龙1组的组员安排去控制巨轮引擎控制室,带着巍子从停机坪缓步走下,对着泳池旁体态或性感或丰满或纤细,燕环肥瘦的莺莺燕燕不时地交换几个眼神,还从侍者手上拿了两杯柠檬汁给了巍子一杯,自己喝了一口,顺便又从几个有意无意擦碰的圆臀上揩了几把油,一副吊儿郎当泡妞的样子,看着不喜欢喝酸味饮料的巍子愁眉苦脸,小声道:“看见浮在泳池上的那块气垫没?” 多年作战,十分有默契的巍子只需要通过端木长歌眼神的余光就能知道他所指的方向,顺着端木长歌的眼神过去:“看见了。就那个大胸女人嘛。目测估计是g乳。头儿你眼神很毒啊。” 端木长歌一口饮料差点没喷出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任务时间,我揩油那是任务需要,伪装懂不懂!你个傻子!把她跟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对比一下。” 巍子讪笑着,又把眼神在女人身上扫来扫去,虽然带着墨镜有些难以辨认,但女人的脸型、胸脯与那肩膀上露出的蝴蝶刺青无一不和资料上穿着吊带礼服的女人完全重合,他恍然大悟:“他是李俊的老婆白洁!” 端木长歌没有回头,只是依然像个游客一般喝着饮料闲逛,低低的声音道:“所以说,李俊肯定在这艘船上。他是个妻管严,在任务之外的时间,走哪儿都要把老婆带上。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这是个十分愚蠢的习惯。” “需要我先控制住这个女人么?” “不用。我们的目标是李俊。这个女人对他丈夫的职业并不了解,纯粹只是个喜欢钱又有着漂亮脸蛋和大胸脯的无脑女人。在这里动手反而会把这些有权有势的家眷吓着。龙组一向在他们眼里的形象不是太好,到时候他们非要在资源上给龙组找点麻烦,我才不愿意头疼那些事儿呢。” “可是我们穿着作战服,老大你扮演有钱有势的有课是不是太怪异了?真正的明白人一眼也能看出我们是龙组的人。” “……其实我只是真的想揩几把油而已,你有意见?” “……没有……我只想把这杯饮料给扔进垃圾桶……” “我也想,我以为他们端的斗士鸡尾酒,谁知道是柠檬汁!问题是拿都拿了,扔掉会让人觉得很没品知道么!” 两人窃窃私语着走下楼梯,一路上风景如画,又有美女养眼,听见巨轮破浪的声音逐渐停止,知道引擎控制室的两人已经完全控制住局面,这艘巨轮不再可能走出中华的领海。 端木长歌眉飞色舞地跟一位不知道谁家的细腰美女聊着天,时不时还说些俏皮话把人家逗得咯咯咯笑,一向不太会做这种事情的巍子苦着脸跟在身后,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头儿的社交能力,酸得又喝了一口柠檬汁,在内心唱着:“西湖的水啊,我的泪。” 转两道弯,从甲板无数享受阳光海洋的人群中进入到略微昏暗却灯光闪烁有着欧式情调却又金碧辉煌内部赌场门口,端木长歌走得并不快,只是没有了刚才那位泳装美女陪伴显得有些无聊,嘴里哼着歌趁着没人发现把手上的柠檬汁连带着玻璃杯一起扔进过道的一个垃圾桶里。 带着也已经扔掉饮料的巍子,步入人群,穿过重重老虎机和梭哈,来到了一张玩21点的桌子面前,轻车熟路的坐上一张高高的椅子,坐垫很软,桌子有一层用灯芯绒制作的绿布,对面站着一位穿着西装马甲一身干净整洁的发牌员手法娴熟,显然这艘船上的赌场十分专业。 端木长歌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他旁边正皱着眉头愁思的李俊,笑了笑,轻声道:“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李俊脸上豁然变了,嘴唇颤抖着转头正看见端木长歌那张笑吟吟的脸庞,道:“端木长歌?” “是我。”端木长歌又笑了一声,双手交叠伏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道:“一个华侨大亨,听说林默号即将起航从中华旅行一个半球直到洛杉矶。确实没什么毛病,不过你就这么用组织上给你伪装的钱上来享受,我们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你最后还打算定居海外,是不是有点过分?” 李俊知道在这个即便在龙1组里武力也在前几的人面前,自己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原本一身社会上流人士的姿态已经消失殆尽,在一群衣着昂贵打开接个电话动辄牵扯上千万的富豪旁突然一下子显得佝偻起来:“我……” 端木长歌打断他,淡淡地道:“做好你的姿态,我可不想跟一个不入流的小喽啰玩牌,虽然你那权势是假的,不过装了装还算像点样子。”说道这里,他转头眯着眼睛对着荷官道:“请给我一张牌。” 第125章 21点的赌桌 不用端木长歌专门叮嘱,龙1组小队成员执行任务经验丰富,足够专业的手法hui让整艘巨轮停泊得足够“温柔”,甚至在室内的人们感觉不到这艘船已经在海上停止了引擎,虽然碧海蓝天泳池阳光,但在几百海里都没有一艘船的海域上,这样一艘巨轮就像是孤零零的一座孤岛。 李俊很敏锐,为了这样一次看似十分轻松,但内里十分紧张的逃亡,他甚至在几天之前就打通了关节,外派到米国承担一个情报工作,在许多人眼里,他甚至是一个敢于为国捐躯的英雄,谁都知道一个卧底在米国如果暴露会有什么后果,光是间谍罪与危害国家安全罪就已经足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何况在国与国的外交之中,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们往往会为了保证国家利益不受侵害而最终死在异国他乡,至于严刑拷问中会承受怎样的痛苦,在榨干他身上任何一丝利用价值与情报价值之前,这个过程永远不会停止。 但他毕竟对龙组严铁生欠缺了太多了解,新一辈的龙组成员不管是编外还是编内,都只是听说过这位国家元帅的英勇奋战在前线第一队列的事迹,却很难了解到严铁生对蛛丝马迹的敏锐嗅觉。尚且年轻刚刚进入龙1组作为普通战士的他就已经在整个龙组内部有一个私下的称呼“孤狼”,这个名词得拆开来看,前者孤字是形容他一定程度上的不合群,而后者狼字则是在说他那种如狼一般敏锐的直觉。 正是严铁生这样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在几乎整个中华上层的眼睛都放在快一个星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并且对外发出任何声音的李家的时候,严铁生就已经从夏渊遇袭的事件中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嗅出了欲来的风雨,并且顺藤摸瓜地猜测出龙组内部叛徒与ul的联系。可以说,整个中华能在这种时候保有如此理智的人,除了严铁生之外,再无第二人。 所以他败了,败得十分惨烈。 端木长歌坐在柔软的小牛皮软垫凳子上,双腿十分轻松地摆在因为略高的凳子而专门加装的一个搁脚杆上,眼睛余光打量着李俊那一身高品质的休闲西装,以及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镶钻瑞士金表,感叹了一下这些间谍的待遇真好。 想想自己在中东那些年吃蚯蚓吃射吃蜥蜴,尝来尝去都能从蚂蚁的汁水中尝出薄荷味,与之相比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这种事情在龙组外勤队伍里甚至都不觉得稀奇,在非洲的热带雨林里潜伏的时候,最适合用蚂蚁的汁水做驱蚊液,涂在身上凉凉的,没什么臭味,反而是一种薄荷的味道。至于那些什么便利店里花个十几块钱就买来一瓶的驱蚊水,在那样虫豸遍布的地域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不过这些间谍所有的资金、乃至于这一身行头实际上都有着龙组人员的核定,从衣着品味再到手表项链,坐姿、说话方式、频率、声调等等都有着专门的伪装专家进行预先的设定与调整,为的就是防止暴露的情况发生,要保持一个模板一般格式化的生活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而在那样挥金如土甚至在每年投入不弱于武器资金的部门,一直以来是龙组委员会那群老头子老太婆委员的一颗大钉子。但严铁生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他们的底线,从他们的手上强硬地抠出一笔又一笔的钞票,才供养起了这样一个看似在浪费但实质战略意义上十分重要的部门。 严铁生之刚硬,在龙组的大是大非事情上,从来不吝啬表现出他的那一抹可怕的锋芒,就算被称作。 这一次的行动严铁生也是一如既往的如一把大刀,力排众议的他再一次地在成群的反对声中敲定了这样显得十分暴力的方式,甚至在船声纳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艘如深海狂鲨一般的核攻击潜艇正在那一片因为太深而光线昏暗的海水之中静静地潜伏着。它的上面乘坐着龙1组几位最专业的机械师,如果让这艘巨轮离开中国领海,必要的时刻,他们会选择局部爆炸让整艘林默号损失行动能力,但这样的爆炸会不会有人丧生,却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对于严铁生的可怕程度,再没有人比端木长歌更有体会。所以对身旁这位百般算计并且几乎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上了这艘巨轮却依然没能逃过龙组的天罚,输得无比凄惨的资深特工也表示了同情。 而正如端木长歌所料,此时这位名字叫李俊但实际上有过不知道多少个诸如张三李四王五名字的特工却已经乱了方寸。 他可以说是情报科少数的几个优秀特工,为人通润,做事滴水不漏。几十年的情报工作更让他在许多人的面前都能保持身板正直言辞稳重。然而面对一个在龙组中以做事毫无章法给人一种小痞子样子的端木长歌,他却着实地在心里惊骇了。多年的经验加上感觉,他这会儿才突然知道这艘船的引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而既然端木长歌会这样大摇大摆丝毫不做掩饰也不先以声势夺人的,只是淡淡地坐着像个普通赌客一般向荷官腰牌,必然是已经布置好了所有的后手,虽然他不知道巨轮下有着一辆核攻击潜艇满载鱼雷导弹正对着动力舱瞄准只等待一个命令,但不妨碍他精于算计的脑子里转过许多想法。 不过端木长歌并不在乎李俊想些什么,他需要这种效果,时间拖得越久,李俊反而会越着急,而引擎动力控制室已经在龙1组队员的掌控之中,核攻击潜艇的鱼雷也已经锁定,他有很多时间等待李俊在机关算尽发现诸路皆不通之后自己给自己更大的压力去吐露什么。十分秦轻松的他晃着腿,静静地等着,嘴上的笑意越发浓郁,无声中,他却已经死死的压住了李俊。 荷官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桌面上没有任何一块筹码的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发牌。毕竟这样的游轮本身就隔离了许许多多的穷光蛋,能上来并且敢上到赌桌上的人,绝对不是太普通的人物。 似乎是看出荷官的犹豫,端木长歌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很流氓地从李俊面前小山一样的筹码拿过一柱,往面前一推,道:“从你这借点筹码,不介意吧?” 李俊哪儿敢说一个不字,此时只能期待这个从来都不像个正经军人的端木长歌能看在钱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唯唯诺诺的点头,尴尬地笑着:“请便。” “谢谢。”端木长歌很自然地说了一句谢谢,不过后面却补充了一句,“不过仅代表我个人。”最后一个人字带着一些拖长音,那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当然就是:不代表龙组了。 有了筹码,荷官自然没有理由不发牌,何况今天生意并不算好,这张桌子上坐的人并不多,除了李俊和刚来的端木长歌,另外一个能从衣服上看出身价昂贵的年轻女人却在手机上打着愤怒的小鸟,嘴里还跟着手机游戏音一起轻轻地“biu~”,淡妆的脸庞上流露出的笑容令人过目不忘。 但她显然对赌已经失去了兴趣,让荷官暗自摇头,只可惜不能跟这位脸庞绝美,身材纤细得好像是伸展开的海鸥一般优雅的有钱人小姐说上两句。不过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只是轻轻撇,一张牌就从牌堆里飞了出来,顺势就往端木长歌手里去。 第126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端木长歌穿着作战服,此刻笑容却像是个十分优雅的翩翩君子,抓住扑克牌的动作也很是流畅自如,能看出他十分娴熟的赌技,一张明牌上的草花8和一张覆盖着的暗牌迅速地排列整齐,一只手十分灵巧地压着暗牌扑克翻起一角,看了一眼数字,云淡风清地对着李俊笑道:“你不看看你的牌?” “啊?哦。”如梦初醒的李俊总算回过神来,勉强稳住心神,转头看了看面前的名牌,在端木长歌来临之前,他们算是刚刚开始一把,他拿到的明牌是一张桃心5,只是暗牌尚且只是看了一角,因为扑克有一个对角没有数字所以他尚且还没有知道自己的底牌是多少。 有些颤抖地把暗牌翻开一角,终于看见了那张暗牌的数字,一个草花3,很小的数字。也意味着他会有更多的机会。只是赌桌上的胜利现在已经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脑子里变化过许多想法,又被他一一否决,在这样一艘孤立无援的海上巨轮上,即使他坐在金碧辉煌的赌城里,在这样一张崭新的桌面上享受着荷官的服务,可是他的眼神越发仓皇起来。 这时候离开了一会儿的巍子怀抱着一盘子筹码回来了,一股脑地放在端木长歌面前压住了他的牌,让端木长歌白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端木长歌知道巍子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他在龙组的唯二爱好一样是搞爆破,一样是打游戏。可两样在龙组里面,都不是经常会遇见的事情。趁着这段时间任务回归,巍子总算是能摸上正经连着宽带的电脑,过上了训练之后打打游戏的美日子。 端木长歌挪开筹码,对着巍子笑,道:“要不然你去逛逛?这里我一个人够了。” 巍子摇了摇头。 端木长歌也没有强行要求巍子离开,他知道巍子是害怕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出岔子来不及解决。也由着他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后,站着就像一棵松树一样笔直。 他轻声道:“再给我一张牌。” 荷官又给了他一张,青花瓷的背面,平稳地滑行过桌面,落在端木长歌的面前。 端木长歌却没有急着揭晓那张谜底,只是右手放在桌面上,食指轻轻地敲击着,像他话语一般并不响亮,却有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势:“说说吧?你的上线是谁?至少你应该还没有这么高的位置能够直接跟ul对话。” 李俊颤抖的身躯刚刚稳定了一些,听到这个问题,声音又有些颤抖起来:“什么上线?” 端木长歌嗤笑了一声,道:“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李俊艰难地道:“不是。” “有些事情,直接说出来比较好。敬酒尚且温润养胃,如果等到吃罚酒……”端木长歌翻牌看了一眼,嘴上带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我这是为你好。” 李俊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望着端木长歌带着戏谑笑容的侧脸,而后对荷官道:“再给我一张牌。” 荷官伸手,又是一张青花瓷扑克背朝下划了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李俊把双手合并交叠地放在桌面上,真到这样的时候反而身体不再颤抖了,几十年老间谍的那点气质流露出来,这一刻他不再像是一个成功商人,倒像是一位阅尽沧桑的官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端木长歌又笑了笑,这样的笑容难免让李俊看了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不知道怎么说就先找个由头说起,你是几十年的党员了,在为龙组尽心尽责,享受着那么多龙组的优待,就算卧底的身份不光彩,可我们龙组把该给的资源都给了你。你说你乘上林默号度个假。我们不反对,甚至会给足你资金,顺便还在国内给你造一波势,这对你的身份真实度有利。我们没理由不赞同。” “不过……”端木长歌话锋一转,“你牵扯上一摊子破事儿,却吃着山珍海味,穿的是爱马仕范思哲,手上带着瑞士金表还镶了钻,在这个动辄几十甚至上百万的赌场里打发时间,吃着龙组的饭却想砸了龙组的锅,谁也帮不了你。” “我如果说出来,龙组会原谅我么?”李俊说到这端木长歌此行的重点,也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重点。 “当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我们龙组优待俘虏。”端木长歌说着不着边的话,十分轻松写意。 然而李俊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在龙组里面做事的,没有真正的无能之辈,即使他在之前刚见到端木长歌之前表现出了那样的懦弱,可辨别一个人说话真假的能力却没有失去,他苦笑了一声,道:“你在骗我。” 端木长歌眉宇间却十分轻松,话语也没有丝毫迟疑,一边翻着第三张牌,一边道:“当然,三岁小孩子知道的事情,大人不一定知道。三岁小孩子不用承担的责任,大人却要承担。” “是吧?”李俊低下头,有些低落地翻着自己的那第三张牌,道,“果然你是端木长歌。” 端木长歌吹了声口哨,笑道:“我从来都只是我。” 李俊摇了摇头,道:“作为编外人员。我没有见过你的样子,却在龙组训练时时常听说你的威名。” 端木长歌笑了笑,道:“恭维我?”又转向荷官,“double。”接着把面前的筹码又往前推了一柱,与之前从李俊那里借来的筹码刚好形成一个等高。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数字。一柱刚好是十万,谈不上大,但这样轻松协议地下双倍赌注,却已经能看出他的洒脱。 李俊继续道:“除了你的威名之外,我听到最多的却不光是威名。而是你的无赖性格。从元帅那一辈人看下来,你这样的人在整个龙组里几乎是一个异类。” 端木长歌并没有因为李俊把自己归类为异类而感到生气,反而站在他身后的巍子脸色有些阴沉了:“注意你的身份还有言辞。” 端木长歌对后面的巍子挥了挥手,示意没关系,看着李俊的眼神,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俊迟疑地笑了笑,总算把腹中那思前想后的话说了出来:“你这样一个异类,为什么要跟龙组那样的职业军人混在一起?你手上有足够的资源还有情报,如果跟我的上线配合,什么东西拿不到?金钱、权力、女人,这些东西,难道不比你天天为了龙组为了这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死线上打拼的国家人民在外面出外勤打生打死要好得多?” 这样的话出口,巍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神中的凶狠一下子锋芒毕露,从一个普通的小跟班展露出了龙1组战士的姿态,凑近了李俊低声道:“我们有我们的崇高理想,而不是像你这样的小人!卖国!你不想为这个国家奋斗,你大可以退出龙组,甚至退出军旅。而你一边贪图着龙组给你的良好资源,还侮辱我们龙组的崇高。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 一直处在恐惧中仓皇的李俊此时却不知道为何坚定起来,迎着巍子凶狠的眼神,同样压低了声音怒吼道:“老子读的是军校,除了当兵,我能做什么?一个普通人,没有资历,没有背景,没有什么长什么长在背后撑着腰杆子,不像你家组长有一群龙组老人当爹当妈,我为了自己做点什么怎么了!人不为己天地诛灭!” 第127章 说下去 为了一个足够崇高的事业,甘愿承受十年苦寒,十年孤寂,十年痛苦,以至于肝胆成灰,粉身碎骨却依然能够全然不顾——这样的人大多在历史上只有露出小小的一张脸,沉眠之地大多也是在烈士遗骸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再也难以分开,最后一座石碑耸立于上,算是站在大时代的角度认同他们的所作所为。 然而李俊做间谍的无数年里,改换过不知道多少个角色,这些角色有的一贫如洗家中甚至在寒冬腊月拿不出一条棉裤,也有的角色能挥挥手动辄就拉动千万资金只为了玩弄烽火戏一次诸侯,这样如阴阳两隔的对比下,更是催生出他许许多多的想法。毕竟,间谍最终因为无法承受自己的间谍的角色而反叛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他是在理想与物质的无数次较量中终于败下阵来,成为了龙组内那一个,不那么光彩的,甚至会被戳着脊梁骨谩骂的,一个污点。 并且,这样一个污点,甚至在他的身旁还有许许多多的污点,几乎跟他串联成线,在龙组这样的难得安定无数年的大环境下依然蠢蠢欲动,这才有了黑影刺客在医疗室被杀一案。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目的,更是令人不敢深思。 可端木长歌不得不深思,因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从这样一个已经跳到名面上的污点身上,撕开那张掩盖着的纸,挖出背后秘辛,最后达成龙组一次空前的大清洗。 端木长歌阻止了巍子继续跟李俊之间的剑拔弩张,在他看来,一个已经如瓮中之鳖的人,没有必要跟他置气,何况他也想听听李俊接下来还有什么高谈阔论,“有意思。说下去。” “头儿……” 端木长歌没让巍子继续说下去,只是轻笑着道:“没事儿,你让他说,我听听看,说不定今天龙组第一次出现一个叛国的组长。” “……”巍子最终长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在他看来,就算他们这些人最终受不了物质上的糖衣炮弹,端木长歌却不会因此而有另外的想法。在龙1组,任何人都可以说自己信念崇高,但对于龙组的忠诚,没人可以比得过从小就在龙组长大的端木长歌。因为龙组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组织,而是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留恋、思念、爱护的一个大家庭。对端木长歌说这些,真不知道是李俊本人对端木长歌的不够了解,还是端木长歌这些年在外人面前的作态太不成样子,但这样的劝诱,无异于是对端木长歌人格的侮辱。 李俊看着端木长歌的笑,他也轻声地笑了起来,似乎有些志得意满,觉得端木长歌也被自己说动了,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再继续开口,而现在巍子往后退了几步,给他视线腾出了空间,看着端木长歌陈恳地道:“我们背后的人,实力之强,只有你加入了之后才会感觉得到。如果你真的有心加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地位,比起任何人,都可能更接近最高点。严铁生只是你的养父,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何况你的亲生父母是在行动中为了掩护严铁生的行动才丧生的,难道你没有一点恨意?” “很有意思。”端木长歌那双狭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哦?你的意思是,你们这群人,在龙组内部,地位还不低了?要不然你先大概告诉我一下,他们有什么地位,我才方便去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加入你们。” 李俊收起了笑容,面容一肃,却不肯吐露更多的信息:“我不能说得太多。只能告诉你,我们一旦抓住一个时机,可以动摇龙组的根基。我只是在这个群体里十分普通的一个成员。” “知道你是很普通的成员。”端木长歌莞尔一笑,点点头,“否则你也不会这么早就被我们挖了出来。不知道是你自己能力问题呢,还是你们群体的人并不眷顾你,甚至打算把你当作弃子来保全他们自己。要知道,人一旦自私自利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何况你们这群人,本身就是以一个利益聚合体而集合在一起,某个人失去了价值,被抛弃一点都不奇怪。” 端木长歌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段话,虽然道理十分正确,没什么毛病可查,可在传进李俊耳朵里,几乎可以等同于诛心了。这也是李俊最担心的问题,他今天的逃亡计划,几乎是已经是机关算尽,却依然没能逃过龙组的这双眼睛,这其中到底是是自己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还是从一开始,自己背后的人就打算把自己当作弃子? 这两点,他都不敢报以太大的肯定。人力有时而尽,就算他自认已经把控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却依然难以肯定自己不会在某个细节上出现一丝差错。在间谍卧底生涯中,他深知细节是决定成败的重要部分,他能在无数次行动中取得不错的成果,都是细节工作覆盖到了任何一个可能性,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西装革履,瑞士金表。只有他有足够能力,龙组才会投入更大的资源在他身上。 而另外一点,就是端木长歌轻声指出的一个重点,也是他最没有把握的重点,甚至对他来说,比细节工作更难把控的一点。 端木长歌说得没错,他们这群人只是一个利益聚集体,有利则聚,无利则散,如果真把这群人当作什么善男信女可以交出全部信任,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了。在这个圈子里,什么情义都很难当真,不变的只有那潜在的规则,就是保证自己的价值,与他人利益的联系。 他可以相信自己尚且还算有那么一些利用价值,毕竟他脑子里也是装了一些对某些人有害的信息,出来之前甚至按照习惯去拷贝了许多份并且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如果他在3天内失去联系,那么那些材料就会从阴影中的保险柜里重见天日。鱼死网破,想来那些人应该不至于乐见这样的场景。 想到这里,李俊的心安了一些。却又听见端木长歌轻笑着问道:“ul给你许诺了什么位置?” “国防部后勤处处长兼ul组织的情报处工作人员。”李俊下意识回答道。 听见这个职位,端木长歌小声吹了个口哨,笑道:“后勤处处长呢。油水不错啊。虽然这个后勤处处长多半有点掺水分,不过不妨碍你继续能够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吧?” 李俊没有回答,但沉默却说明了一切。 端木长歌继续笑道:“一个从龙组里情报科因为在龙组里得不到物质满足的间谍,到了ul里,想用满肚子的情报换一个合适的职位,满足他后半生的金钱需要。听起来很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难道ul就真会把你当作一个弃暗投明的英雄,给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还放在一个甚至可能接触ul情报和美国后勤的位置上?” 李俊这会儿倒是放松了许多,对荷官示意再来一张,抓住那一张刚刚发过来的的青花瓷背板扑克,翻看了一眼,没有跟端木长歌一样洒脱地双倍下注,只是静静地道:“是不会太轻松。但我想,麻烦之后,总会有一些还不错的东西。” 第128章 军刺与血花 “你能说通自己就好。”端木长歌看着李俊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次牌,笑道,“怎么不跟?” 李俊把牌往身前挪了一下,坦然并且带着微微的笑容道:“我可没你那么轻松写意。我怕输。” 端木长歌哈哈大笑,道:“看来多年做情报工作,真的能把一个人的性格磨圆。好在我是个你口中出去打生打死,但求快活生死不求暗中憋屈的人。如果我没想错,现在船的引擎又恢复了动力,应该是你预先留的后手吧?能在这样的情况中还有应对意外的后手,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看来情报科那群王八蛋真不会选贤任能,有你这样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成员却不让你担任科长把控全局,还要让你在外面像一条冬眠的蛇一样蛰伏。我都有些看不下去。” 背后正双手负在身后的巍子一怔,在刚才端木长歌谈论李俊到美国之后ul会给什么位置的话题时候,感觉到船身有些动荡,原本只是以为只是海洋的波涛让整个船有些晃动,却从来没考虑过船的引擎会恢复动力,不由得脸色一变。右手在耳朵里那枚细小的对讲机按了一下,有些急迫地道:“老潘、小五,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正把控住动力室同时脚下躺了几个身穿保安衣服的保卫人员的老潘折腾着动力室的各种仪器,在控制台上看着灯光忽明忽暗,皱紧了眉头,对背后的小五道:“他们有另外一套动力系统,级别要高于动力室。资料不足,很难确认是从哪里的指令接管了动力室的一切。” 小五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跟着龙1组出任务,按照端木长歌嬉笑着对他的说法,就是“实习”,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他在龙组的红细胞小队里训练成绩优异,已经几乎是龙组的三个外勤行动组之一的预备组员,听到那位被称作老潘但实际上年龄已经三十七岁从各方面都十分照顾自己的龙1组大哥口中听到这句话,没有怎么出过外勤的他脸色也有些难看,极快地对着通讯设备复述了一遍老潘的话。而后对着通讯设备那一端的巍子问道:“副组长,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找他们的动力室?” 巍子轻声骂了一声,却不是对小五,而是对李俊的狡猾十分愤怒,道:“别去了,这么大一艘船,这次任务成员就算把潜艇里的人拉上也不到十五个。这样一艘游轮,要找到甚至已经做了伪装的动力系统,这艘船早就开出中华领海了。到时候ul在外海巡航的军舰完全可以把我们堵死在这里,你们先撤,让龙2组的武装直升飞机接应我和头儿。如果必要时刻,我们只能选择让潜艇去攻击引擎强行停止这艘船的前进。” 小五点点头,没有丝毫拖延,在行动之初他们已经在这些细节上安排了无数个解决方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搞同生共死那一套只会给船上的端木长歌还有巍子添麻烦,叫上老潘,十分迅速地撤离了这个动力室,向着停机坪那辆武装直升机而去。而在巍子的指挥下,武装直升机上的龙1组成员已经发动了机翼,预热了引擎,接应准备做得十分到位。 巍子眼神里带着不和善,凑近了端木长歌的耳边,轻声道:“头儿,需要现在就让潜艇攻击不?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小时后船就会开出中华领海,到时候局面就无法控制了,又或者,在这里当场格杀他?”说道格杀两个字,巍子身体里那不知道在外勤任务中杀了多少人的暴戾已经流露了出来,让原本已经在赌桌前越听越心惊却对ul和龙组一无所知带着无穷恐惧的荷官越发的害怕起来,如果不是那点职业精神和害怕面前两个身穿迷彩作战服的两个怪人突然暴起,恐怕他走就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倒是身旁那位长得十分美丽,专心玩愤怒的小鸟的女人无动于衷,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专心而完全没有听见李俊和端木长歌虽然并不响亮却足够让一桌的人听见的对话。依然在把一只只小鸟拉上弹弓,把绿猪打得落花流水,得分十分漂亮。 端木长歌摇摇头,挥手让巍子继续站在后面,笑道:“巍子,好好站着就行,别一直想着打打杀杀,让小五他们先撤。告诉老吴我还不想成为鱼雷里那块被炸酥的肉串。”他转向李俊,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整艘船上都是你准备好的炸药吧?我可不想为了这样一个小任务在这里跟一个间谍同归于尽,我的梦想是在龙组基地的那片草坪上,养上一群猪,隔三差五就让刘爷给我做扣肉,风吹草低,一条发情的狗追着一只猫到处乱跑,一群鹦鹉在老头儿的屋顶上唱最炫民族风唱到他睡不着觉,然后我就笑死在他门口。” 巍子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位一到一些时候说话就不着边际并且越发不靠谱的头儿感觉自己那些紧迫都十分多余,只好站回原位不断地跟龙组这次任务人员联系,确认各方面的问题。既然端木长歌说李俊安排了炸药,那么就算端木长歌和自己不在这艘船上,龙组也无法承担逼急了李俊最终导致这艘船爆炸的后果。这艘船上乘坐着太多国内有钱人的子弟,一次死上这样上千个,恐怕整个龙1组都难辞其咎。 李俊感觉到自己掌控了整个局面,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笑容越发明显,面色红润甚至可以说容光焕发:“难怪元帅这么放心的把龙组的半壁江山在一天内交给你。能够这么快地判断出我的安排,佩服。” “能在那么早之前就介入到这艘船的建造,甚至在动力系统上动了手脚,做了另外一套动力控制系统,我才得说佩服。”端木长歌脸上看不出什么惊慌,依然十分轻松地在玩着他的21点,现在他已经是三张牌,每一张都可以决定他的20万赌注是否能收回,甚至大赚,他笑了笑,又对荷官道,“再给我一张牌。” 荷官有些腿软,颤抖着道:“炸弹是真的么……” 端木长歌笑着道:“没事,别怕,我们在玩一个扯淡游戏,谁扯淡赢了谁,今天晚饭就谁请客。” 然而睁眼说瞎话并没有起作用,荷官显然没有相信,带着哭腔道:“可我觉得你们好像说的是真的……” 端木长歌好笑地看着面前十分年轻显然不愿意在这艘船上英年早逝的荷官,十分轻松地循循善诱,不过在巍子看来却像个宣传邪教搞传销的神经病,:“你要这么想嘛。就算真有炸弹,我们都还在这艘船上,肯定不可能让他真的炸了。这个从林默号开始建造的时候就做了手脚考虑到了几年之后这条退路的神经病,肯定也不是真的想死,既然我们两边都不想死,那这炸弹肯定就不会炸。不然我们两边都死了,谁都没便宜占。这可不是我的风格。来,乖,给我发牌。我赌赢了给你点小费。” “到这样的局面,你都一点不紧张。”李俊笑道,“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大还是说你有恃无恐。” 端木长歌龇牙笑道:“别,我可胆小,你别用炸药来测试一下我敢不敢死。另外我死了就死了,老头儿最多每年清明给我上柱香,拉着这么一群有钱人家的小屁孩死了,老头儿估计连墓碑都不会给我立。我今晚还约了美女吃饭呢。不过……”端木长歌脸上笑意未散,手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刀鞘中抽出了军刺,破空之声与刀光一闪而逝,一溜血花飘出,军刺插在李俊手背上,过了一会儿才涌上来一阵剧痛,李俊哀嚎起来。 端木长歌如释重负地骂道:“叫你丫的装逼,反正你也不想死,我x你一刀讨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第129章 玩愤怒的小鸟的女士 李俊想过端木长歌的很多种反应,要么是恼羞成怒,要么是惊慌失措,当然也可能是沉稳持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端木长歌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敢这样轻描淡写的,如去菜市场买菜一般随随便便就插了自己一刀! 他怎么敢这样做?李俊想了很久,都没有在脑子里得到答案。只是那股子痛楚从被钉在牌桌上的手涌上大脑,把他所有的思绪都打乱成了风中的柳絮一片乱飞。 “哦哦哦哦……”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荷官看着那一溜迸溅出来的血花,终于承受不住,叫了起来。只是喉咙在这样的时候却不怎么听话,仿佛被人在上面打了十七八个结,喊叫的声音只在他喉咙里,却发不出外面来。他浑身僵硬,背后冷汗已经打湿了他那十分优雅正式的白色衬衣与西装皮夹。 端木长歌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军刺的刀柄,语速十分快:“巍子,去捂住他的嘴。” 一样十分震惊的巍子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也许是因为在往常的任务中见过端木长歌太多的夸张事迹,他只是在短短地愣了一下,就无比快速地走过去用一只手捂住了荷官的嘴。在重组的新一代龙1组中,端木杀人我放火,端木强暴我扒衣向来是他们的光荣传统,执行起命令来也毫不犹豫。 李俊总算从手背上的剧痛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那柄锋利的军刺钉在那灯芯绒的桌面上,鲜血淋漓,让他眼睛看得有些眩晕。有多少的疼痛就有多少的愤怒,李俊总算刷新了自己对端木长歌的认识,嘶哑着声音控诉道:“你这个疯子!” 端木长歌却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对被捂住嘴在能够发声之后却依然喊叫不出来的荷官道:“别喊了。多大点事儿,男人嘛,见血总是应该的嘛,要不然怎么叫血气方刚嘛。” 荷官被那只大手捂得说不出话来,闪烁的眼神似乎在说:“见血也没你这么见法的呀。” 端木长歌笑了笑:“不要怕,你看,这个在船上绑炸药的人,做这么多,说到底就是他不想死,而且还很怕死。在我杀了他之前,他肯定不敢让船爆炸,只要他死不了,我再插他手十刀八刀也没什么事儿。如果我是个疯子,那如果你喊出来或者想要逃跑,那我肯定会在背后给你一刀,那你的情况就很难说了,而如果我不是个疯子,我肯定不会莫名x你一刀,所以你还是继续给我们发发牌,别让我赌到一半没结果,对不对?” 荷官说不出话来,恐惧的眼神中拼命点头。 巍子眼睛一亮,端木长歌到底是端木长歌,在整个场面僵持的情况下,却唯独他一个人抓住了这整个局面的那跟线头。一个处心积虑给自己考虑后路,想着如何离开中华前往美国开启新生活,并且为此不择手段甚至在这艘船建造开始那一天就在动力控制系统做了手脚,还在船上绑上炸弹的人,说他心思缜密也好,说他滴水不漏也罢,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李俊他并不想死。 当然,谁都不会想死,除了那些患了抑郁症每天想三次自己要怎么死,窝在被窝里颓废到最后死得悄无声息尸体发愁的人,还有就是股票一次大跌倾家荡产债务缠身只能坐着几十层电梯到天台希望纵身一跃能够无忧无虑的人,没人轻易地就想死。 可是当李俊摆出这样同归于尽的态势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是一个嫉妒怕死胆小如鼠的人,端木长歌仅仅用这一点,反过来用同归于尽去威胁李俊,原本李俊脚下的不败之地却被端木长歌不讲道理像个不讲道理的农夫一般给一铲子给铲走了。 “明明不敢死,还要在我面前玩什么同归于尽的把戏。”端木长歌从李俊的面前把他尚且没动过的高脚杯里的红酒喝完,笑得无比大声,无比疯狂。 李俊看着这样疯狂的端木长歌,却实实在在地在内心中恐惧起来。 如果不是李俊坐在这样偏僻的一张桌子面前,恐怕端木长歌那样猛烈地一刀已经让整个赌场里的人都失声尖叫起来,在他们平日如白鸽般美好纯洁和平的生活里,实在没有多少次见血的机会。更何况是在这样十分正常的场合,突然一个人拔出了腰间的军刺,轻描淡地地钉死在了身旁人的手背上,鲜血淋漓——恐怕这些有钱人子弟或者有钱人本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不过也不知道端木长歌是不是看准了这张赌桌的偏僻,所以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动手,或者是他根本就不会在乎周围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以端木长歌的那点痞子作风,恐怕两者兼有。而跟端木长歌情同手足的巍子想来,更可能后者更贴近事实一些。 但无论如何,这样不讲道理的一刀,却受到了极好的效果。端木长歌依然在笑着,可被他钉穿了手臂的李俊内心的那一些交涉法则、还有讨价还价的底线,却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崩溃,如一块被锤子猛烈击打下的玻璃,已经在一瞬间碎裂成粉尘,又像是一座巨大高耸的山,黄土倾颓,变成了一片赤裸裸无处可藏的平地。 他开始知道面前这位端木长歌根本很难用普通人的思考方式去交谈,甚至他从一开始跟端木长歌讨价还价就是个错误。他继续嘶哑着喉咙道:“你到底要什么!” 端木长歌闭着眼睛依然在品味着红酒的醇香,晃着脑袋好像在脑海中指挥着一支正在弹奏欢乐颂的交响乐队,微微低头,看着因为疼痛而扭曲的李俊的脸,道:“我一开始就只想要一件东西。但好像是你一直在避重就轻地东拉西扯,讲真小爷的时间不是很多。今天晚上我还约了美女吃饭,你要知道在这样鸟不拉屎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水,甚至里海里的鱼都被标上了禁止捕捞的标签导致我甚至吃不上一顿有地中海风情的鲸鱼寿司,而且陪着的人不是个美女是个面目可憎的叛徒。你说我烦不烦?嗯?烦不烦?” 李俊原本舒缓了一些脸又面目狰狞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却不是因为他的愤怒,而是端木长歌在说烦不烦三个字的时候,还把手上那柄军刺晃了晃,没说一次烦不烦,他就晃一次,剧烈的疼痛又在手上传递到全身各处。他剧烈地呼吸着,好像要把所有的空气一次性吸进肺里,忍住疼痛才张嘴说话:“我如果说了。我会死。” “难道你不说就会活着了?”端木长歌冷冷地道。 李俊在剧痛之下竟然笑了:“至少你只会折磨我,却不敢让我死。” 端木长歌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巍子,十分郁闷地道:“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脑子都有坑?” 巍子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当然端木长歌也不是真的需要巍子回答,重新转头回来,冷笑了一声,道:“最好不要高估我的正常程度,你说我是疯子,但你却觉得自己把握住了疯子的想法。这种想法。很危险。” 冷笑过后,端木长歌嘴里哼着一手爱尔兰歌曲,有些无聊的样子,好像他一点都不着急于在这一小时内把事情了结,看着李俊疼痛的样子。又忽然道:“不然我们看看赌桌上我们谁会胜出?如果你胜出了。我可以毫无保留地离开这艘船,让你……”他顿了顿,“和你身旁这位女士,我不太清楚应该怎么称呼,我想应该就是你这次的接头人员吧?” 第130章 从生人聊到人生再聊到生人 在端木长歌与李俊虽然不算漫长但也有十几分钟的谈话中,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坐在李俊身旁的这位美丽的女人,或者说女生——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位女生清秀美丽的脸庞怎么看都还不满25岁,正是一朵鲜花刚刚开放的年纪,虽然穿着与她年龄并不太符合的礼服装束,可眉眼舒展,睫毛修长,眼神里带着点天真无暇又有着知性女性的那些从容与优雅,袒露出来的背光滑而又迷人。 在这张赌桌上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跟她无关,就算端木长歌就这样突然暴起掏出军刺一刀把李俊的手钉在桌面上,而她只是一直静静地坐着,入神地玩着愤怒的小鸟,时不时地还发出清亮的笑声,就好像大学里一位穿着棉绒上衣与方格裙子,坐在椅子上却不安分地要把双腿弯曲一起放在椅子上,缩着身体玩手机的学妹。 李俊却有些不太自然,嘶哑着声音道:“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么说,也得人家同意啊。”端木长歌带着笑意地把眼神放在女生身上,轻声道:“动力系统是不是你安排的?我想来想去,觉得李俊这个蠢货就算有足够缜密的心思,却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影响到林默号的建造伊始。既然你也在这里,正好,李俊说不上来的东西,你跟我说说?” 女生终于放下手机,烟波流转,闪着晶莹的光,看着端木长歌那张玩世不恭痞子脸,第一次加入了这场对话:“我又不是10086,为什么我要帮你?” 端木长歌咧开嘴大笑,手上终于放开了军刺,任由军刺把李俊的手定在桌面上,不去看他忍痛地表情,用手啪啪啪地拍着李俊的后背:“你看看,人家明显比你有意思。说话方式都跟你那臭不可闻的样子好太多,跟你聊太没意思。”说完,他伸手过去道:“龙1组组长……嗯,不对,现在是龙组军委副主席。也就是外面通常说的龙组二把手。幸会幸会。” 女生很也伸手过来跟他握了握,手上的力道很轻,白皙的手好像是涂了护手霜,有种百合花的香味:“李灵鸽,没你那么多头衔,只是小人物。久仰久仰。” “不知道你跟这位手被插在桌上的仁兄怎么称呼?”端木长歌笑着问道。 李灵鸽眨了眨眼睛,歪头想了想,道:“从线条上来说,我比他高一级,不过我只负责接待和跑腿工作,对这些事情的了解可能跟李俊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不过他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许多。” “那在我眼中,你比他就高了不知道多少级了。”端木长歌恭维道。 “为什么?”李灵鸽疑惑地问道。 端木长歌腆着脸没什么害臊的情绪,嬉笑着道:“毕竟你长得好看呀。是个美女,我向来喜欢跟美女聊天,从生人聊到人生再聊到生人……” 巍子看着自己的头儿又开始招牌式的一见美女走不动道,并且张口就是一句调戏,捂着自己的头,哭笑不得。从生人聊到人生再聊到生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句式,不过只要是龙1组,就很熟悉端木长歌这样的话,也对其中的那么点小含义了然于胸,第一个生人是陌生人,从陌生人从普通闲谈进展到聊人生自然已经到了朋友的程度,而再接下来的一个生人却已经上升到一种动物繁衍后代的层面,就连龙1组的人都十分佩服端木长歌能想出这样一句初听好像只是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哪儿古怪,但实际上却蕴含了许许多多的暧昧的话。 记得当时搞电控的老潘还伸出大拇指,第一个反应过来,原因是他说自己在年轻时候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写点情书信手沾来,至于有几分真实,看着他整天对着一堆仪器好像看老婆并且到今天也是个单身汉的样子,巍子还真不敢太过相信。 不过他应该是第一个理解端木长歌这句话的人,伸出大拇指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他·娘·的真是个淫才。”巍子当时满头黑线,觉得老潘只差没在前面加上一个称呼:二营长。否则他那长得确实像李云龙的脸,也许真能成个电影明星也说不定。 李灵鸽一怔,眼珠子转了几转,思考了一下,突然轻笑起来,捂着嘴唇:“我可是很高冷的,没空跟你聊人生。聊聊你想知道的事儿吧。” 端木长歌大笑:“豪气。我看你一个女人,倒是要比你旁边这位男人更爽快,没他这么扭扭捏捏。” 李俊原本疼痛地捂着自己的手,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军刺拔出来,想到现在没有别的方式止血,场面又不允许自己去找医药箱,还是没有动手。他很怕死,多年的潜伏让他的胆子越发地小了。听到李灵鸽十分轻易地就跟端木长歌进行了交涉,面色一变:“你怎么敢?” 李灵鸽回以一笑,跟端木长歌挺像是一路人,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女生,怕疼怕流血,更怕死,把这些东西说出来有什么?我想龙组应该会把这些东西给我一个合适的估价,留我一条命总比死在这汪洋大海上要好得多吧?端木长歌说得没错,我们只是一群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谁也没必要对谁负责。至于他们的报复……”她眼神看着端木长歌抛了个媚眼,“你会帮我摆平的对吧?” 端木长歌笑得更愉快了,横了一眼李俊,道:“看见没!这就是美女的气度!再看看你!你就是个娘们!” “头儿……美女也是娘们……”巍子流着汗对这个说话已经满嘴跑火车的端木长歌道。 端木长歌一瞪眼:“谁说的!娘们是贬义词,美女是褒义词!” “你说是就是吧……”巍子叹了口气。 在李灵鸽十分轻易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与端木长歌达成交易,李俊的脸色变化了无数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从位置上甚至还要比自己高得多的女人怎么会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出卖了自己,也出卖了自己背后的那一群在无尽黑幕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群,难道她就真这样相信端木长歌会能够保住他不被报复? 然而李灵鸽后续说的话却让他心里更是一紧:“想来你们在这个时候,反而需要那些人的报复吧。你们就像是已经等待许久的陷阱,只缺乏一些有足够分量的诱饵,如果他们还想不明白,非要图一时之快报复我们,不去顾着你和元帅大人的雷霆之怒,那么这群人我出卖了也很值得。” 端木长歌洒然一笑,对李灵鸽的高看了几分:“我喜欢聪明的女人。相比之下,你的这位仁兄就不太聪明。”另外一只手轻巧地翻了一张牌,对着已经越来越弄不清楚面前这群人到底是神经病还是疯子的荷官道:“好像,我还可以要一张牌呢。” 两张牌加一张牌加一张牌加一张牌是多少张牌?这当然不是个数学问题,但21点的规则来说,5张牌已经到了极限。而从正常情况上来说,21点很少能要满五张牌。毕竟要凑到21点,并是什么难事。其中有着大量运气的成分,但规则也让五张牌数字相加的和是十分容易超过21点。但如果五张没有超过21点,那必然是一个十分接近赢局的数字。 李俊面色变了又变,终于作出了决定,甚至手上的痛楚都顾不得了:“我告诉你名字,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131章 李灵鸽和夜微裳 听着李俊开口,端木长歌眉头一挑,却没搭理他,此时他的眼睛完全被面前那张牌给吸引住了。那张飘过来的青花瓷扑克就像是施施然而来的春风,端木长歌接过扑克,拍拍手小心翼翼地翻开牌的一脚,抿着嘴唇,逐渐看见那个仿佛命运之手的字母,a! 在21点中,j、q、k每张为10点,然而a却可以任意标记为1到11任何一位数字,加上端木长歌明牌的8,还有三张暗牌分别是4、3、4,端木长歌等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有意思。”端木长歌把牌全部亮出来的时候,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失笑地道。 看见筹码被荷官战战兢兢地推到面前,端木长歌转过头看着李俊,忽然道:“既然这位美女已经能提供足够的情报,你说说,我为什么还需要你呢?” 李俊心里一惊,颤声道:“你别忘了,炸药的引爆只有我知道。” “是只有你知道。”端木长歌单手支着侧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李俊如丧家之犬的表情用下巴指了指李灵鸽,笑道,“不过我认为,不过李灵鸽小姐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有点作为都没有吧?否则怎么会在刚才李俊说出炸药的事情之后,依然玩愤怒的小鸟玩得那么开心。” 李灵鸽用余光看了一眼已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放手的李俊,忽然一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得,道:“当然。他那些小把戏,我们都知道,而在他动手脚之初,我的人就已经在这个部分上动了手脚。给他准备的炸药引爆器是假的,他就算拿下了这个按钮,也不可能有什么爆炸。而真正的引爆器,在我手上。当然我不打算拿着这个跟你们玩同归于尽,我只想保证我们的交易能够好好谈。” “李灵鸽!你竟然算计了我!”李俊终于忍不住,顾不得手上军刺的疼痛,站起来失控地怒吼道,“你怎么敢怎么做!” 李灵鸽毫无羞愧之感地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任由你按下炸药引爆游轮陪着你下地狱?还是看着你先跟他们达成了一致然后我再做个添头?你想一个人掌控整个局面,我希望这个局面是被我掌控的,这有什么奇怪么?” 李俊颓然地坐回去,眼神中全是血丝,他万万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自己以为最安全的人轻易的出卖了自己。是啊,他们这群人都是利益的集合体,谁真正值得信任?他以为自己上面的人真会那样保住自己,却没有想到上面的人在真正威胁到自己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人做弃子。 如同苟延残喘一般李俊内心防线已经全然被击溃,看着李灵鸽跟端木长歌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想来是一个很长的名单,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人。但他已经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了,甚至他的价值都已经被否定了。 抱着那点侥幸,李俊最后道:“端木……将军,如果我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你能留我一条活命么。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端木长歌扭头俯视着他,眼睛里全是戏谑,道:“那不然你先告诉我,我考虑考虑?” 李俊端木的这一句话,悲从心来,说话间已经毫无之前的气焰,低声道:“您过来一下,我手被军刺钉着,不方便。” 这时候有一名侍者正端着香槟往这里来,端木长歌眼尖,嘴里快速地对李灵鸽道:“借你外衣一用。” 李灵鸽也不是那样在乎小节的人,答应得十分迅速,拖得也十分迅速,把外衣交给端木长歌之后,露出了红色礼服长裙的吊带,看着端木长歌快速地用外衣遮住军刺与血,还一脸轻松地从侍者盘子上端过了香槟,举着杯子道:“庆祝我赢了钱吧。” 李灵鸽笑吟吟地看着他,举着香槟与他碰杯,抿了小口,道:“端木将军,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跟很多人想象中的都不一样。特别是老头儿最不满意这一点。”端木长歌喝完了香槟,放在桌面上,凑近了李俊,道,“怎样,趁我现在还有兴致想听听你那里有没有什么额外惊喜,你说不说?” 李俊早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如果现在不抓住这最后一丝侥幸的机会,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走下这艘载着无数人欢乐却也载着他失败的游轮了,凑近了端木长歌的耳朵,窃窃私语起来。 时间不长,只是短短十分钟,李俊已经说完了一切,而端木长歌听完了李俊给的信息之后,满意地笑了起来,道:“好家伙,藏了挺多情报,等我回去,可以考虑给你买张揭发锦旗。” 李俊陪笑着,甚至已经忘记了手背上的疼痛:“端木将军说笑话了。” “说笑话?”端木长歌眼神深邃,笑容越发戏谑,最后拍手道,“好了,正式介绍一下吧。” “介绍?”李俊怔了一下。 然而李灵鸽站起来,这一次她的身姿却不像是一个富贵女人那样妖娆了,而是像一名职业军人一样挺拔着,双腿并拢,眼神坚定,军姿正直,她看着颤巍巍随时要倒下的李俊,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夜微裳,前年加入的龙组,现在在龙1组任职,军衔少校。” 李俊好像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量,坐倒在座椅上,喃喃道:“原来整个逃亡计划你们都已经中途介入了。” 端木长歌嘴角带笑,道:“你不是败在我手上,老头儿关注你已经两年了。本来一直在顺着你这根藤在摸瓜,虽然你足够谨慎,不过我们还是取得了相当一部分的情报。只是这一次的事件太大,我们不得不提前揭开。” 李俊终于认同了自己完全落败的这个事实,想着严铁生那并不魁梧却如山岳的脊梁,痛心疾首:“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去做伪装成什么国内的富商……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也许我还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龙组情报人员,甚至在努力之后还可以进入龙组外勤行动小组抛头颅洒热血,如果不是开了那样一个头,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怎么会……” 巍子对李俊的忏悔不置可否,阴森森地道:“我可不认为你这样的人会去抛头颅洒热血,有些东西,性格决定一切。你注定不是个会为他人奉献的人。” 端木长歌笑容怪异地拍着李俊的后辈,对巍子反驳顺便安慰了一声,不过这句话安慰倒更像是嘲讽:“巍子,别说得这么恨嘛。说话扎心了就不好了,我们要给他留点脸面嘛。” 李灵鸽,应该说夜微裳也笑了起来,此时撕下了伪装,笑容也更放得开,挖苦道:“等巍子老了,肯定是党校搞教育的一块好料。” 巍子苦笑道:“微裳你就挖苦我吧,等我老了,你肯定是个嫁不出去的主儿,将来我就可以叫你单身老奶奶了。” 夜微裳瞪了一眼巍子,嫁不出去这样的话题向来对女生杀伤力很大,道:“姑奶奶我要温柔能温柔,要贤惠能贤惠,要疯癫能疯癫,青春洋溢,都跟你一样张天给人做思想教育啊。到时候找的一排男人排队等着跟我交往的时候,你就在党校拿着书本偷偷地在图书馆里哭吧!” “好了好了。”端木长歌笑着打圆场,“今天我赢了钱,算是假公济私一回,抽个时间请你们搓顿好的,至于你们老了之后是打架还是吵架,放以后说。” “万岁!”夜微裳穿着礼服蹦蹦跳跳起来,差点因为那双10cm的高跟鞋崴了脚,气愤地把高跟鞋脱掉,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那我可得好好宰一顿你,头儿。” 端木长歌点头笑道:“随便宰,别超出这次赢的钱就行,不然我把你放在餐厅里洗碗还债。还有,请客归请客,手头事儿先做好,我们先上去了,你把血迹清理一下,带着李俊上去。我们回程。巍子,你跟我走。” “是,保证完成任务!”巍子在夜微裳面前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夜微裳得给端木长歌那一刀擦屁股,快步出去了。 第132章 把李俊杀了 出了游轮的赌城,上了甲板。 端木长歌一个人当先走在前面,微笑地道:“听说,今年去中山会进修的名额里面有你。” 巍子在后面也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豪道:“那是,我可是为了今年的测验没少下苦工。” 端木长歌没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抽出一根往后一扔,不用回头也知道巍子已经稳稳地接住那根雪茄,这样的动作他们重复过很多次,十分熟络:“这是第二次进修吧?你少打几次游戏,龙1组里早能把大白打成狗屎了。” “我可不一样。”巍子眼睛上翻,牛气哄哄的样子,“大白那神经病脑子里除了打架还是打架,鬼才要跟他一较高下。我可是综合全面的技术人才,上能翻山越岭下能下海钻洞,玩起爆破和电控也是一流,干嘛要跟那个肌肉男比谁更能打?” 端木长歌走上停机坪,正好龙2组的武装直升飞机乘着顶端机翼旋转的高速风声而来,降落在停机坪上,又惊起了船上无数人的关注。端木长歌当先一步跑过去,靠近了武装直升机,一下子跳了上去,对着通讯设备按来按去,过了一会儿,大喊道:“巍子!过来,你那个1号专线怎么弄来着?” 巍子盯着端木长歌在设备上瞎按,总算慌了,跑过去同样大喊着制止道:“头儿,你不会弄就别乱弄,波段频率搞乱了很麻烦的!” 一翻折腾,巍子总算在端木长歌密切注视的眼神中,把波段和频率调试正常,在这样远离陆地通讯困难的海洋上,只能依靠卫星通信系统的信号来联系到远在千里的那座名为荣誉军人疗养院实则在这几年中变成龙组主基地的地方。 端木长歌看着巍子认真的模样,拍了拍像只铁盒子一样的通讯设备,对着巍子笑道:“这东西还真只听你的。” “那是头儿你不学无术。”巍子翻了个白眼,整个小队就只有端木长歌不会摆弄这些仪器,真不知道如果端木长歌执行个人任务的时候怎么去联系组织。不过想来端木长歌这样做事情由着兴致来,并且还往往能做得无比完美的光辉历史,独自奔袭几百里不联系组织一个人把事情做完然后躲在一个伊朗老乡的家里吃着烙面饼和羊肉串,而后找个城市内的电话亭随意地打电话道联系组织,他这样有能力却过分乱来的风格也是向来被严铁生斥责不少,“龙组里面都传遍了,说你在电控课程了一节没拉下地在里面睡觉,被元帅打了一次又一次,元帅就差没拿枪毙了你了。” 端木长歌嘿嘿笑道:“反正老头儿拿我没办法。不过这次事情完成的不错,老头儿也会高兴一些。” 巍子有些兴奋地道:“那看来我们这一次算是大获全胜?背后那群家伙也能连根拔起了?” “没那么简单。”端木长歌笑了一声,但这声笑却没那么自然,道,“我说给你听一个名字,你听听看,有什么感想。” “你说说看。你都觉得棘手,我也想知道背后是何方神圣。”巍子点点头。 端木长歌想了想,从刚才李俊给他的名单列表中挑拣出了一个名字:“李思林。” 巍子突然站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道:“龙组后勤处处长,而且还是李丰的人。而且既然线头到了这个级别,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恐怕还有比位置更高藏得更深的人,甚至可能李丰在这件事情上都扮演着一个极其不光彩的角色。龙组的上层部门也烂了一片。” “没错。”端木长歌低头思量着,双手交叠着颤动,飞快地在脑子过着许多想法,最终还是道,“还是跟老头子通一下气,事儿太大,下一步怎么做,不能独断专行了。” 巍子重新跟上端木长歌的步伐,点头道:“我同意。元帅大人应该会有一些比我们更周到的做法。或者,他也会有一些很早之间布置好的安排。” 端木长歌仿佛看见严铁生那张严厉的脸,苦笑了一声,晃了晃头把那张脸给晃没掉,道:“以老头子的深谋远虑,还真说不定就已经在很多事情上都做了二手准备。” 通讯设备的电流声一开始很大,端木长歌戴着耳机拿着深绿色做了迷彩涂漆的麦啪嗒啪嗒地拍着,好奇地问着:“这电流声怎么没掉?” 巍子没好气地看着端木长歌,叹气道:“在这种环境下,很难说不会有电流声,重点还是头儿你刚才乱转波段,导致我现在都没法把这个调试到最完美的程度,将就用吧。电流声音过一会儿就好一些了。” 果不其然,那滋滋的电流声过了1分钟逐渐的变轻,里面传来了严铁生淡淡的声音:“报告吧。”这句话语,显然已经等待已久,而巍子一瞬间也不敢再说话了。 “任务报告开始。时间xxxx年x月x日。地点‘林默号游轮’,李俊已经……”在这样的安静中,端木长歌缓缓地开始了任务报告。 “龙组的上层出了很大的问题。”声音略微粗糙的通讯器里,听完任务报告的严铁生很快得出了一个跟巍子同样的结论,只不过严铁生作为龙组的最高级长官与管理者,当然没有说得那么直白说烂了一片,只是说出了很大的问题。 端木长歌举着通讯器在嘴边,静静地道:“老头儿,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一些。” 电流声滋滋地闪过,严铁生依然沉着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又响了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很早之前我就有一些准备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暴露得更彻底了一些,你做得很好,李俊这条尾巴很重要,李思林那帮子人估计还只开头,后面估计还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端木长歌沉默了一会儿,肃然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什么都不做。”严铁生淡淡地声音重新响起,“把李俊杀了,你们回来,报告说任务失败,李俊自杀身亡。” 端木长歌瞪大了眼睛,“老头儿,你这是玩得哪一出?” “我们的重点是抓出后面那群烂掉的人,ul今天又有了大规模的行动,铁塔的龙2组已经出动,你带过去的那几个龙2组队员也会在今天晚上奔赴前线。如果没猜错,这些事端,当然是龙组内部那群人着急了,让ul在外部进行一些帮助,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动静太大,动用了三家武装直升飞机和一艘核攻击潜艇,不可能瞒住那些人。虽然值得,但也让那群人有了一些反应。一个李俊不是什么重点,他那一条命杀了也就杀了,却可以给我们争取很多时间以免打草惊蛇。”严铁生谈到一条生命,却十分平淡,好像在谈论今天晚饭杀一只鸡煲汤一样自然,令人有些不寒而栗,但后面的话让端木长歌心中也是一暖,“你也累了,去休息休息,今天晚上龙1组不会有任务了,至于后续的事情,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要把整个场面摸透了,才能把整个局面稳住。” 第133章 画框 “元帅怎么说?”巍子把通讯设备关上,跳下飞机道。 端木长歌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复述了一边严铁生的指令。 听完严铁生的下一步任务,巍子也一样瞪大了眼睛,良久,咳嗽了一声,不知道对这件事情怎么评判,道:“还真是符合元帅他老人家的风格。” 端木长歌咧开嘴大笑起来,那点狂妄的意思,十足地像着年轻时的严铁生——而他也一直在想着成为另外一个严铁生。 严铁生什么风格?想来没有比一个龙组内人尽皆知的外号更能诠释严铁生的做事风格。那就是“二如将军”。何为二如,杀人如麻、挥金如土,此为二如。那些龙组委员会的人把这个称号挂在嘴边无数年,却依旧没法阻止严铁生不断扩大龙组的步伐,所以这句二如将军的外号,也就在圈内越发响亮起来。 但凡成大事者,皆须具备三个条件:杀人如麻、挥金如土、爱才如命。 严铁生只在顷刻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并且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件日常的小事甚至都难以放到吃早点的茶余饭后来谈,在外执行任务杀人数量已经多得数不清的他,这是他杀人如麻而养成的威势,只有目空一切,才能让一切都在面前倒下。 而能够为龙组不断争取到大量的军事资源与物资供应,从那些世家财团不断割肉的做法,则是他被痛斥为挥金如土的原因。龙组每一年的经费都在扩大,从原本一个小型组织,到现在内勤外勤人员总数已经达到上千人,一个龙组小队的武力可以轻易地左右中东一场武装冲突, 至于爱才如命,从他只见过叶萧凌一面,就已经把握好了许许多多招揽的细节与程度,这也是他的能力与德行。 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就算别人痛斥他为二如将军,也依然不得不承认,龙组在严铁生手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国将不国,哪里来的那么多利益给他们争?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飞翔在中华洛海中的武装直升机上悄然落下一只黑色的裹尸袋,显然里面还有着一具尸体,沉沉地像一块石头一样直坠在海面上。这样一句尸体落海洋里,恐怕用不了几天,他的血肉就会成为这片区域海洋食肉鱼类的一顿美餐。 端木长歌看着裹尸袋逐渐在眼睛里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被浪花淹没,坐在缓缓归去的武装直升机上,假公济私地用通讯设备连接到手机打了着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彩铃的声音,是孙燕姿的《开始懂了》,带着一些轻微的电流声,歌声依然动人: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不是骗我,很爱过谁会舍得。 端木长歌听着彩铃,想起在京都遇见的那个美丽身影,眯着眼睛看着窗外蔚蓝天空边际海天相接,思念却已经隔着万里飘向了远方。 不过武装直升机上的人却十分熟悉这个彩铃,坐在他身旁的夜微裳与前排副席转过头的巍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浮现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巍子口哨声大起,还吹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旋律。 端木长歌眼睛里也有些笑意,一脚踹在巍子背后,瞪了他一眼,才算是止住了口哨声。 不一会儿,对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端木?” 端木长歌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种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笑容:“喂,微曦,是我,今晚上一起吃顿饭么?” 曾经叫叶微曦现在依然叫微曦只是姓氏成了夜字的她在电话里笑,声音里却与她的妹妹夜微裳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声有着很大的不同,是那种恬淡安稳的笑声,仿佛一泓平静的秋水上面有着点点涟漪。她看了看面前刚刚画好的泰晤士河油画,没有脱下上面粘着许许多多油性颜料的围裙,把木质的画笔放在调色盘上,站起来,单手搂上一卷卡纸,道:“刚好,我的画画完了,你帮我带个画框来吧。晚上吃什么,你决定。” 端木长歌虽然身在飞机上,却依然能够回忆起夜微曦在画室里穿着一身棉质衣服,系着围裙在调色盘上用刮刀调着颜色的样子,长发收拢起来绑成马尾辫,露出后颈那一片雪白如玉。非常的美,想着想着就继续笑:“好。待会儿你把画框尺寸发信息给我,我今晚会来一趟京都,帮你带上一个不错的画框。” 夜微曦没什么意外,还是笑着:“知道,你从来没有记清楚过画框尺寸,不发你的话你真能给我带回来一个玻璃窗架子。” 端木长歌嘿嘿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自己以前的光辉历史,道:“那先这样。我挂电话了,晚上六点钟,如果你饿了可以先吃点点心,我去画室接你。” 挂上电话,端木长歌看着周围用怪异眼神看着他的巍子与夜微裳,道:“干什么?” 夜微裳笑吟吟地弯着腰侧着头看着他,道:“头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当我的准姐夫?” “一边去。”端木长歌向来不跟夜微裳讲究什么男女授受,只当他是个组里的小妹妹,蹂躏着她的脸捏来捏去,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你着急。我都不着急。” 夜微裳费劲地把端木长歌的手给拿开,抗议地道:“会把我脸拉大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言辞之间,却没什么埋怨,只是亲人之间那种温暖的感觉,又转回了话题道:“我可是挺看好你的。虽然你已经算是个大叔了,不过现在大多流行这一款,不是说大叔会照顾人嘛。” 说到这里,夜微裳对着端木长歌指指点点:“不过我不太清楚头儿你这个大叔内心是不是真的大叔罢了。” 端木长歌竖着眉头装出一副忧郁的样子,而后到:“你说的大叔应该是这样子的?然后应该还得胡子拉碴,弹把吉他在微曦楼下唱《春天里》?” “那就算了吧。”夜微裳苦恼地道,“我姐可不是那么有爱情情调的人,这种对付小女生的把戏,也就对我有用。我姐那简直是铜墙铁壁不败金身啊,头儿,你到底跟我姐大概到什么程度了?牵过手没有?” “登山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算不算……”端木长歌回忆了一下,看着飞机顶端道。 夜微裳鄙视地看着他道:“那基本上就是动物园隔着栏杆投喂的距离……” 端木长歌拍了她手心一掌,道:“什么叫动物园隔着栏杆投喂的距离。你姐是那只被投喂的熊还是我是被投喂的那头熊啊。” 夜微裳理所应当地道:“当然是你了。” 端木长歌捂着额头,确认原来自己是这么个形象,佯怒道:“你再说一遍,到时候请客我把所有人都叫上,就不带你耍。” 夜微裳白了他一眼,有恃无恐地道:“那我就叫上廖晴姐一起去吃饭,跟你们定同一个餐厅的另外一桌。你看1组3组那群牲口是到我们这边来还是到你那边去。” “小姑奶奶,你厉害你厉害。”端木长歌无奈地挥挥手,又想了想,道,“我觉得我跟你姐处得还挺好的,很和谐啊。” “我姐的性格跟谁不和谐?你跟她认识三年,三年里你见过他冲谁发过脾气?”夜微裳继续往他心窝里插刀子。 “好像没有……”端木长歌抱头失败道。 “不过上次元帅发声说要征召入伍的那个叶萧凌,不是我姐的弟弟嘛。”夜微裳眼珠子旋转,又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不然你看看他能不能帮你?” “得了吧。老头儿才不允许我轻易去接触叶萧凌,怕我带坏他。”端木长歌笑道。 夜微裳若有所思,道:“李俊死之前说的是真的?元帅真的有意思让这个叶萧凌接班?” “有当然是有的。李俊要死了,想拿点事儿来刺激一下我很正常。”端木长歌伸出一根师侄在空中点点,“不过这种事儿,跟我追你姐一样,八字没一撇,将来改了也很正常。”他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碧海蓝天,意识到自己在“改了”这个词上语气有些重了,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在座椅扶手上,继续道,“不过等他回了莫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见面。” 夜微裳一向很支持端木长歌,也就没觉得端木长歌那句语气重了有什么不妥:“我看估计是元帅走了眼,就算他医术武道都还不错,谁能保证他是个合适的军人?” “元帅的考虑角度,跟我们不一样。医术和武道天赋都很强本身就是一张进入龙组的通行证。元帅向来爱才,哪怕最后发现这个叶萧凌难以接班,多这样一个人,对龙组也是个很好的帮助。何况你说元帅看走眼,元帅这么多年,有哪一件事情是让你觉得做得不到位的?”坐在前排的巍子插话道。 端木长歌没有说话,依然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这样一件事情,还不足以真的动摇他的心态。 第134章 周新宇的鬼画符 叶萧凌当然不知道龙1组对自己褒贬不一的看法,事实上他对严铁生莫名而来的看重一样摸不着头脑。而严铁生凭什么就以一面之交就想把龙组交给自己接受?这种事情,受之有愧才是正常的,他还没有狂妄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些天他天天背着一个小尾巴周新宇上山下山,已经从一只生疏的猴子成为了一只山林之王,有着不错真力的他把这件事情当作热身锻炼,刚好上去就是先跟在外面觅食的大黑打上一架,不过自从大黑不再装出疼痛的嚎叫之后,叶萧凌每次对着他打上一套却总是感觉是单相思一般毫无回馈感,就像是一刀捅进一大团棉花里,没有血,也没有反作用力,就连刀柄都陷进去不见了。 不过跟他相比,大黑就神勇多了。老单定了个规矩只要大黑能把叶萧凌打倒下十次,就多一只烤野味吃,这头对烧烤已经迷恋至极却受制于老单手艺的黑熊就完全不再收敛他那身体里的力量与速度,比第一次跟叶萧凌打架的时候更要认真许多,但是憨厚的大脑袋却总是张嘴舔着嘴唇,看着叶萧凌好像已经看见了今天中午的加餐了。 这样的赌约,大多以大黑的胜利叶萧凌的失败而告终,每天烤的外焦里嫩,肥而不腻的野味有一半是进了大黑的肚子。倒是这山林就遭殃了,又是被大黑拍断树木又是被大黑捕猎,弄得鸡犬不宁的,连鸟雀都因为每天的巨响而开始搬家,如果不是老单让他固定在一个范围内尽量不要拍断树木,否则这片山林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光秃秃的了。 多了两个人之后,大黑的山洞洞口一下子热闹起来,一个喜欢在大黑身上爬上爬下的周新宇,一个骗吃骗喝自己整天不干事儿还要赶叶萧凌下山买酒的老单,一头整天憨笑有了吃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黑熊,加上一个“人民公仆”的叶萧凌,原本的山洞就有些拥挤起来,何况山洞里总有股大黑粪便的味道,这是动物的本能,通过排泄物来昭示这片区域的主权,不过对人来说就不那么舒服了。 叶萧凌就从山下带上来了锯子和斧头,在外面造起了小屋,反正不远处林子到处都是大黑拍断的林木,如果不讲究刨皮和新鲜木头那股特有的辛辣木料香,造一个小屋总比住在臭烘烘的山洞里好。 老单挠着腋窝,成天喝着烧酒醉醺醺地靠过来,看着叶萧凌轻易地在两边肩膀上一边一根地带着原木想着山洞而来,嬉笑着道:“臭小子,你这修炼法诀看来挺实用的,出去干活一人抗十个打包从早到晚,第一桶金就赚到了,到时候别忘记给我多买点酒。” 说着风凉话的同时,他还不忘拿着瓶子喝了一口,原本叶萧凌辛苦带上来的一箱正宗五粮液已经被喝了半箱,不过从来没见到他真的醉倒过,只是一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在树林子里闲逛,顺便在周新宇面前吹几波牛。周新宇倒是无比鸡贼,知道这看着十分穷酸的小老头跟叶萧凌一样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最近在跟他学书法,用他的话说就是:“做人跟写字一样,先要中正了,才好向上。” 不过周新宇那一手字居然比老单的还要好,除了在鬼画符上的造诣比不上专门行走江湖招摇撞骗的老单之外,着实伤到了老单的自尊。 周新宇嘿嘿地笑:“我妈给我报的周末补习班就有软笔字,老师还挺有名的,叫什么屎壳螂。” 叶萧凌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把他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是被糟蹋过的黄花闺女:“是岳明朗老师,国家一级的书法家被你叫屎壳螂,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气死过去。”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周新宇嬉皮笑脸地把自己头发重新理正,在不要拍头会长不高这个理由毫无作用之后,他也就不在乎叶萧凌这个做法,前几天他还在乎自己衣服要穿得像模像样,有型,在被叶萧凌带着买换洗童装的时候逛遍了整个小商场,皱着眉头道:“就没有超过三百块钱的的衣服了么?ipp的(意大利品牌),jacadi的(法国品牌),真不行国产的kingkow(香港品牌)呢?” 不过叶萧凌抓着哇哇大叫的他硬生生打了一顿屁股,他终于老实了,总算是明白了寄人篱下势必人强的道理,老老实实地随便找了几件还过得去的衣服,摇身一变从一个城市小正太变成了一个农村土小孩,不过追鸡抱狗撸猫的本领却一点不比农村小孩子弱,想来现在高等知识家庭也十分重视他的身体健康,没少培养他的体育天赋。面对这样一个智德体劳并且脑子里充斥着古灵精怪的想法的小屁孩,叶萧凌也算是管得心力憔悴。 “老单!这个‘临’符怎么画?”周新宇在一张黄纸上细细地描绘着,画到一半又陷入了沉思,最后大喊道。 老单吹着胡子转身怒道:“叫师父!尊师重道懂不懂!找我学东西一个个都这个态度,我看你跟臭小子真是亲兄弟。” “你什么时候带我飞个天什么的,我就叫你师父。”周新宇撇撇嘴,“你都不给点好处,人家收徒弟还有见面礼呢,你光叫我画符。” 老单喝着酒故作高人装着那除了他自己觉得不错外人看来烂成渣的仙风道骨道:“为师这是在磨练你的心智,修炼一道,首忌心浮气躁,先学画符,认经脉,然后再修炼。” 周新宇略略略地朝着老单吐舌头,道:“小气鬼,喝凉水。” 老单一个人僵在那里,气得双肩耸动,一转身,一溜烟儿地去找地方拉屎去了。 叶萧凌折腾着原木小屋的墙壁,嘴里咬着钉子把它们一个一个地用铁锤钉进木头里,一旁的大黑十分憨厚地帮着他递木头,十分和谐。叶萧凌把嘴上的钉子都钉进木头里,对着愁眉苦脸咬着笔杆鬼画符的周新宇道:“你不想学就别学了嘛。” 第135章 驾! 叶萧凌也不傻,其实从周新宇跟着他来的时候,他就敏锐发觉了周新宇其实是因为看见了他那一手打飞那两个卖拐人的刀并且飞上天花板入砖石三分所以在卖拐人打算通过喊救命让周新宇坐实他们的“叔叔”身份的时候,周新宇却无比鸡贼地倒戈相向,而后跟着叶萧凌来了村落里。 当然也不排除周新宇贪玩的因素,毕竟在叶萧凌的眼睛观察下,周新宇委实不是一个有什么坏心思的孩子,相反他比起许多孩子都要真诚,只不过有些小聪明,但并不令人讨厌。就像他见到老单之后,用旁敲侧击的方式问出了叶萧凌小时候跟老单学东西的过往,就下意识地把老单当作教会叶萧凌一身真力的导师,虽然没有拜师学艺,不过也算是让老单上下看了一眼,说什么根骨不错。至于是真是假,老单说话向来九分的胡言乱语,到底只是随口说说,还真是用了他那修真者专门的查看方式去看了周新宇的根骨,还真不好说。 但鬼画符这种事情,叶萧凌就没那么感冒了,这让叶萧凌总感觉老单还在藏拙,不肯把真的好东西拿出来教教周新宇。秉承着关爱孩子的思路,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周新宇画完了“临”字符,总觉得毛笔之下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叹了口气,看着正在钉钉子的叶萧凌答道:“可是万一这鬼画符真是基础怎么办。” “不至于吧……”叶萧凌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老单神神秘秘的,有太多秘密让他难以琢磨,“我修炼没有这个环节啊?” 周新宇眼睛一亮,赶紧问道:“哥,老单怎么教你修行的?” “别想太多。”叶萧凌咧开嘴笑了一声,“我修行可不是他教的,我只跟他学了些医术、棋术、还有一些杂学比如道家、佛家之类的东西。” “你的师父不是老单呀?”周新宇挠着脑袋上那头蓬蓬的乱发道。 叶萧凌含笑道:“不是。” 周新宇放下毛笔,原地蹦跳起来,拍拍脏兮兮的屁股兴奋地凑近了道:“哥不然你教我呗,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叶萧凌放下手上碗口粗的原木,脏兮兮的手也不擦一下,就在周新宇头上揉来揉去:“别,你最好别跟我学,我自己练得都一知半解,回头你也练得个乱七八糟把身体弄坏了,我没法像你父母交代。” 这倒不是叶萧凌非要敝帚自珍,用话来搪塞他。说实在的自己他修炼的方式太特殊,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经历过别人修炼的过程,而是啼听直接真力灌顶在身体内按照法诀自行运转,效果确实很好,但也让叶萧凌对自己的真力掌控程度差强人意,如果不是承载一身真力的心脏算是筑起了一座堤坝防止了真力大量涌出,否则大江大河在小水管里运行,谁都想到会有什么结果。 当时李时珍评判了他的情况,给出了他至少在完全消化掉体内的真力之前,不可能再接受一次灌顶,否则一口密封的鱼缸里灌了超出容量的水,只会是把这口鱼缸撑到满溢直至爆裂,场面的惨状估计不会比一个西瓜从高楼大厦落到地面后摔得四分五裂的样子好到哪儿去。 所以叶萧凌从那之后也算是孜孜不倦地每日修行李元霸的炼体口诀,只是进度一直不快,或者说是因为真力太足而身体底子太弱,导致的目标太过遥远,所以到了今天,他的身体依然没有达到那种真力迸发如瀑布,大河奔袭成狂涛的那种强大状态。 在修行上遇见的挫折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好老师,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好学生,拿什么去教他? 但周新宇显然对叶萧凌的拒绝十分不满意,估计觉得叶萧凌又在那话搪塞他,噘着嘴哼了一声,对叶萧凌同样下了个定论:“小气鬼。”一脸苦恼地又坐回那块写字时坐的鹅卵石上继续提笔画画,黄色的纸张上,用朱砂鲜红地描了一笔又一笔,把原本画得不满意的“临”字符文涂得乱七八糟,又在一旁画着小画。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着,依稀能看见一头熊的轮廓,旁边躺着个人,脸上表情就像是被踩了一脚一样惨不忍睹,而熊正举着熊掌不依不饶地在上面像扇巴掌一样的乱拍着。 叶萧凌无奈地笑了笑,知道这是在画自己被大黑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知道周新宇的小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由着他去,接着从纸盒子里掏出几根钉子,往嘴上一咬,一根一根地取下来往木头上捶打着。整个墙壁已经初具雏形,不过外观不怎么漂亮,方方正正的倒像个木盒子。毕竟他是个学医的,让他说点李时珍的《频湖脉学》,拿着银针扎穴位,拿着手术刀在皮肉上熟练地割划容易,可让他造房子实在是一窍不通,只能尽力而为。 老单从远处摇摇晃晃地回来,不知道解决他“重大”生理问题解决的怎样了,看着他那骚包的步伐和一晃一晃的穷酸道袍,估计就知道他的心情极好,似乎已经完全从周新宇的鄙视中恢复过来,对着叶萧凌勾勾手,喊道:“臭小子,该挨打了!” 叶萧凌拿着左手拿着钉子右手拿着锤子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迅猛地从那简易的梯子上跳下来,大喊道:“大黑,不准打坏我屋子!到林子另外一边去!” 大黑怒吼了一声,看起来十分威猛,但却连不懂的人都能听到大黑那声叫声里的愉悦,四肢着地,几乎虽然并不算尖锐但足以给予他强大抓地力的勾爪如同紧握着地面,硬生生地把自己往前甩去。 叶萧凌无奈地边跑边转头看了一眼急着想要决定自己今天能不能加餐正卯足了力气狂奔的大黑,硕大的屁股把一扭,四肢一蹦,就把他好不容易造好的木门踩得支离破碎,只得哀嚎了一声,被追得四处逃窜。 这三天时间叶萧凌也算是跟大黑打得如火如荼,知道这头黑熊一动起手来能把周围一切乱七八糟的障碍打什么样子,说是别人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可按照大黑那样直来直去的性格,说是逢山开路遇水填河说不为过了,所以一路上又是撞坏了无数颗上了年份的林木,一个被追得抱头鼠窜的人,一头被加餐诱惑动力十足的黑熊,就这样从林木中奔跑远去。 老单眯着眼睛在原地看着,一颗林木歪歪扭扭地向着山洞洞口倒来,在周新宇看不见的角度上老单在道袍中的手指一弹。 一声轻响。 他平静的眼神中,却能看见那青天白日下,自然的无尽气机,一望无际。袖子微不可查地犹如清风而出,如一柄利剑,轻易地洞穿了倒过来的林木,而林木如遭重击,偏移了方向横着倒在一旁。灰尘四起。 而无人可见,那道被老单一弹指而出的清风,却已经洞穿了无数仍然没有倒下的树木,形成了一条跨越无数树木的透光小洞穴。 道袍旁边早已经放弃那只毛笔和鬼画符的周新宇扯着他的道袍,敞开嗓子急冲冲地道:“老单,快快,我们追过去看热闹!” 老单眼睛一瞪:“不画符啦?” 周新宇回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小眼神,道:“画符什么时候不能画,看哥打架才是正事!快弯腰,背我。” 老单听到自己“又一次”得沦为苦力,瞪着那双摩梭戏称为“牛眼睛”的眼睛,气得直吹胡子:“你个小王八蛋不能自己跑啊。” 周新宇撇了他一眼,看着老单好像在说:“你很不上道。”揪着老单的道袍就往他背后往上爬,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爬上肩头跨坐下来,伸着右手直着前方喊道:“驾!” 第136章 灰道袍的飞翔 不过周新宇说得没错,以叶萧凌与大黑的奔跑速度,靠着他那小胳膊小腿还真是撵也撵不上,只是不一会儿,叶萧凌和大黑的身影就在林木葱郁的树林中没了身影,老单只是站在那,不理会周新宇的大呼小叫,满不在乎地由着周新宇在自己肩膀上撒野,不肯再沦为一次“坐骑”,周新宇怒了,把老单的用木簪子串起来的发髻弄得一塌糊涂,大喊道:“你去不去!” “不去!”老单这回很强硬。 周新宇气得一拍他脑袋,怒道:“老单!不去我就往你脖子上撒尿!” 老单依然没反应。 周新宇左扭右扭还是没能让这匹“马”跑起来,总算知道来硬的不行了,软下来,说着好话:“师父师父,带我去嘛,我想看打架!” 师父这个词汇,老单十分受用,一听到周新宇服软,他得意洋洋地道:“你看,到底你还是得叫我师父。等会儿回来多画五十张张符,至少今天要把‘临’字画漂亮了,我就带你去看打架!” “二十张!”对老单的漫天要价,周新宇气得牙痒痒。 “三十张!” “二十五张!” “成交!”老单得意地讨价还价完毕,脚下轻轻一点,就连地上的落叶都没有晃动一丝,整个人就轻飘飘地跃起,道袍鼓胀,更是让整个人的下坠速度变得奇慢无比,比起叶萧凌纯靠肉体力量踩得地动山摇的态势,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就这样如云中漫步一般,一掠几十米,几个起落就看见了叶萧凌和大黑的背影。 树林中郁郁葱葱的灌木层出不穷,只是老单这匹“奔马”却要比人预想中的舒服得多,轻轻踩踏在灌木从上,他的脚尖却几乎没有丝毫下陷,整个人如同被弹弓弹出一般与地面飞速拉远了距离,飞鸟一般掠空而行,如果有人见到,估计都不得不瞠目结舌,跪拜下来大呼:“神仙啊!” 在老单肩膀上的周新宇看着自己一下一下地在空中盘旋,抓紧了老单的头双腿夹紧了脖子,却欢快地大叫:“老单你真的会飞诶!” “屁话,我可是高人!”老单鼓胀着道袍直哼哼,嘴里嘀咕着:“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尊敬老人,还有个小屁孩在老子头上拉屎撒尿,放以前我可是无数人敬仰的白袍大侠!” 周新宇吐了吐舌头,在老单这样平稳的滑翔中,即使他把舌头全伸出来做鬼脸也不会因为一上一下而咬到:“还白袍大侠,你就是个穷酸道士。” 本该发怒跟周新宇争论不休的老单却没有生气,很久之后再一次展露能力,感受着清风拂面,听着周新宇的嘲讽似有感慨,叹了口气:“也是,就连我自己都快不记得那个穿白袍,虽千万人仍然敢一人一剑挺直向前的单清扬,还会有谁记得?” 他喃喃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叶萧凌从回来之后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老单展现他那超乎凡人的本领,鼓胀着道袍在空中滑翔的老单就像一只灰羽鹰隼,看似很慢,却在他的狂奔之下依然拉不开距离。他总算是第一次把老单摆在世外高人的位置上,不过大黑的来势汹汹,终于到了那一片之前被大黑打得断木堆叠的林子之后,叶萧凌弯腰低压了上身,在土地上滑行了一会儿,双腿一跺,一个反方向的后空翻就从大黑的身前跳跃到了身后。 熊的体形和身体决定了他们不如虎豹那样转向方便,大多时候需要先停下来,而后笨拙地转身才能再一次地发起奔袭,叶萧凌趁着这个时间,眉头一紧,已经是猛烈地踩着高速的步伐想着大黑的背后而去。 “迸!迸!迸!”巨大的力量在叶萧凌的脚下迸发,每一步如跺脚一般的力量让地面上的黑土在鞋变四处飞扬,叶萧凌双手一动,崩拳随着手上一震,已经打在大黑的背上,连续几次拳击更是势大力沉,好像一块铁秤砣与岩石相互碰撞,铿锵有力。 而首先挨了一顿拳击的大黑有些笨拙地转身回来之后,叶萧凌已经是收拳负手而立,往后退出了一个间隔,如临大敌地看着大黑的一举一动。 大黑丝毫没有因为背后被叶萧凌的击打而有什么异样,事实上,这几天里,叶萧凌每次跟大黑对打,之所以对练被老单说成是挨打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不管他用多重的力量打在大黑身上,大黑那身如小山一般的身躯却如同一块纹丝不动的铁板,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在反震回来的力道上,叶萧凌都还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腕隐隐发麻,毕竟他的身体还没有那样强大,在现代人更多注重智慧发展的同时,大多就忽略了身体的锻炼,何况与大黑这样已经几乎成妖的猛兽更是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无法用上全部真力的叶萧凌就变得十分被动。 因为,叶萧凌每一次看似漂亮的躲避背后,都必须要迎接一个十分残酷的事实:他躲避之后每一次的进攻,在大黑来说,其实就跟平时在树上蹭痒痒差不了多少。 但这几天的打斗也让叶萧凌对身体的动作更加灵活了,加上身体因为与大黑的互博和强大了许多,叶萧凌撑够那半小时的时间也比当初第一次见到大黑要好了许多。背部如弓般绷紧,大黑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了过来,这样的攻势,就算叶萧凌把自身实力再提升一倍也不敢硬接,一个侧身翻滚,从大黑那座由肉体组成的大山下逃脱出来,真力在身体内加速运转,他的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好像一切在那瞬间寂静了一下,又以好几倍放大的趋势在他的身体上做出了反应,这也是他能做出比以前普通人时候迅猛百倍动作的基础。 “哥好像比前几天更轻松了呀。”周新宇总算在老单的缓缓下降之后,从老单的肩膀上爬了下来,看着叶萧凌与大黑之间的搏斗,轻声道。 老单找了一棵树靠着躺了下来,十分惬意,好像刚才一瞬间感慨的人不是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把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形,有些昏昏欲睡:“咸鱼蹦达得更厉害了还是得下锅。” 周新宇懒得理他,知道老单除了风凉话就不会说别的。盯着叶萧凌的打斗,越发激烈起来。 大黑向来习惯于用身体的强大去压迫敌人,但实际上他的速度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慢,就算叶萧凌躲过了他几次进攻,不代表就能让大黑毫无办法,扑着不行,大黑一下子人立起来,熊掌就像是坠落的陨石一样从天而降。 叶萧凌人刚好翻滚直立起来,还没等他站稳,大黑的大熊掌让他不得不双手交叉一格,感觉手臂一疼,就像是被一把大锤子打在手臂上,让他苦笑了一声,心道果然大黑这个力量,就算克制使用也还是让人承受不住,但手上没有丝毫缓慢,没有强硬地跟大黑比拼谁的力量更大,而是顺着他的力量往左键一卸,转了个身体,一肘就向着大黑的侧脸而去。 第137章 军体拳 真力在经脉中快速地运转,伴随着胸腔中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而显得更加蓬勃,就好像一轮朝日东方升起唤醒了整个沉睡的世界,叶萧凌的身体内甚至已经不能说只是苏醒,而是焕发了。 手肘带着风声,在这样短的距离内砸中大黑的侧脸,力量不可谓不强,只是大黑纹丝不动的身体反应也很快,跃动之间已经扑向叶萧凌,把退无可退的叶萧凌按在一颗倒下的林木上,巨大的压力甚至把他的骨骼压得咯咯直响,好像随时就要断裂一般。叶萧凌闷哼一声,做着力量想从林木上直立起来,却委实敌不过黑熊的力量,颓然地挥手道:“认输,第一次。” 大黑十分高兴,呼哧呼哧地呼吸着空气,把涎水喷得到处都是,不再压着叶萧凌,往后退了几下,首局才这样短短的几个来回就旗开得胜,它似乎能看见又是一顿烧烤近在眼前,看着叶萧凌站了起来,低吼了一声,又扑了上来。 叶萧凌知道大黑的力量,怎么敢再让他扑一次,双手在背后一撑,就跳跃到这颗倒伏的林木上,趁着大黑刚刚人立起来,一脚踹在林木上把林木踹得直直地飞了过去,正中大黑湿漉漉的鼻子,倒是真让大黑疼痛了一些,应该说大黑浑身上下会感受到疼痛的地方也只有这个灵活的鼻子,不过叶萧凌也是无可奈何才踢了这一脚,平日里,他跟大黑搏斗向来很少针对它的鼻子,毕竟只是练习,也不是搏杀,一直追着人家的痛点一直打,万一人家真愤怒了把他撕成碎片怎办,那结果就不是太好了。 不过大黑脾气却也是真的好,鼻子被林木撞击了一下却也没有什么愤怒的反应,依旧十分认真地为他那中午加餐而努力,执着地追着叶萧凌的身影,方便在贴上去之后一顿穷追猛打,不过叶萧凌这次却没有当即逃离,而是当先发起了进攻,双腿微曲,以三体式在地上一跺,抢着两点一线以最快的速度与最大的力量打中了大黑的咽喉,身子一矮,像条滑溜溜捏不住的泥鳅又逃脱了大黑的一个“怀抱”,对着憨厚的大黑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大黑把这些进攻如数接下,与其说他是头憨厚的黑熊,倒不如说是个兢兢业业的蓝领工了。这些天他也不知道吃了叶萧凌多少攻势,保持着一贯的憨笑,留着涎水,一到陪练时间就动手,毫不犹豫,对挨打这件事情也从来不委屈,恐怕在龙组内部的陪练教官也不会这么用心,当然这也跟大黑单纯的心思离不开关系。 老单说大黑这头黑熊在这座山峰上活了百年,算是已经开了智慧,有走向妖物的趋势,但总体来说还是一头相当于正常人五六岁的“孩子熊”,所以它跟周新宇那么玩得来也算是顺理成章,每次看见他跟周新宇抛篮球的样子,就让叶萧凌想到马戏团的驯兽师,只不过马戏团是恩威并施对野兽进行调教,而大黑则是自己也玩得十分愉快,对于这些人类世界十分平常的游戏却十分感兴趣,只是它的笑声来说对于别人都只是一声熊嚎,感觉缺了点孩子气,也难怪老单叫他傻大个。 跟大黑着实玩了一场捉迷藏之后逮到机会又欺身打了大黑背部一通,这些天叶萧凌也算是逐渐摸清楚了跟大黑的打斗方式,毕竟大黑除了在捕猎的时候通常不会用上尖锐的爪子还有牙齿,更多都只是靠着那一身强健的体魄去压制敌人,而身体不如大黑强健在硬拼中丝毫没有优势的叶萧凌只能像一匹孤狼,用速度的优势去进行多次打击,就算这种多次打击最终还是无济于事,不过在这样的打斗中,叶萧凌也算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每一次真力鼓胀扩张经脉之后,下一次自己的身体对经脉中流淌的真力总量就多了一些,也算是获益不小。 但在龙组学的那些打斗方式在这样的搏斗中实在是不太够用,偏生老单也从来不教任何招式或者是法诀,只让他赤手空拳跟大黑双手互搏。 虽然有句话说是不拘泥于章法形式的打法才能千变万化,可是叶萧凌仅仅只是被严铁生借着铁塔跟他打斗的机会教了他一部分龙组的军体拳,简洁有力算是这套军体拳的风格,但没有亲自传授,很难去运用的多完美,再无招胜有招也得先从有招再无招,否则与野兽厮打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面对大黑看着威猛但实际上也十分迅猛的动作,苦头总是免不了了。 不过军体拳的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简洁有效,与传统武术不同,很少参杂一些难懂的、需要一些基本功的姿势与变化手法,直来直往,所以叶萧凌在运用这套拳法的面对大黑的时候,很少需要静心思考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更多的时候是随着局势变化,身体就自然做出反应,顺其自然也就更干脆利落,不会拖泥带水,也算是他这个菜鸟刚入行最适合的一套拳法。 周新宇倒是看得入神,时不时还模仿着叶萧凌的动作动来动去,有点像是城市里的小孩童年看着奥特曼大战小怪兽做奥特激光的样子,十分好笑。 与他极动不同的是极静的老单依然喝着小酒,好像一切跟他无关,砰砰砰的声音依然不能阻止他自娱自乐的小酌,是不是还伸小指头掏掏耳朵,挖挖鼻孔,还挠挠裤裆,哪儿痒挠哪儿,天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不洗澡又穿着那件旧道袍长了痱子。 一场有些虎头蛇尾的打斗持续半个多小时,叶萧凌到底还是被大黑打倒了十次,大汗淋漓地看着大黑那毛茸茸的熊脸极其生动的高兴样子,十分无奈。 叶萧凌走到还在回味神仙打斗的周新宇旁边揉揉他头发:“饿了没?” 周新宇嘻嘻地笑道:“不饿,哥,你今天比昨天坚持得久那么一丁点!” 叶萧凌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算是吧。但还是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打垮了。” “刚上三天课就想期末考试考100分,哥我以前都没有发现你这么有上进心。”周新宇吐了吐舌头道。 “别贫嘴。”叶萧凌又在他头上揉了一遍,这个之前干干净净的瓷娃娃现在倒像是已经被卖进山区一样不再讲究外表,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叶萧凌肯定是不敢让他父母看见自己孩子变成这个样子。但他也不是个太会教孩子的人,甚至自己童年都处于一个放养式的环境中,也就没在这个方面发表意见,想着至少这样能让周新宇能贴近一些生活的尘土,不要整天生活在无菌房里,应该也算是有利于他的成长。脱下已经被泥土、灰尘、大黑涎水还有自己汗水打湿的外衣,道,“你先坐着大黑回去准备烤架?” 周新宇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爬上正憨笑着的大黑,一大一小俩孩子就缓慢地从树林中向山洞走去。 第138章 弹指一瞬间 叶萧凌看着周新宇这么听话,长了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走到躺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同时也不忘喝酒的老单揶揄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借酒浇愁吧,成天把自己灌醉,怎么的,你是被同门贬斥到这来的?” 老单却不以为然,伸手掏着耳朵,又把耳屎对着地上弹着,就连多看一眼叶萧凌的心思都欠奉:“屁个借酒浇愁,老子是嗜酒狂放,这一生除了……那啥,就只钟爱美食烈酒,愁个屁,人生大梦数百年,有什么可愁的。” “听着倒是有那么点高人风范,不过那啥是哪啥。” “关你屁事。”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叶萧凌怒了,作势要去抢老单手上那瓶五粮液,怒道,“小心我不给你买酒喝,让你天天在这山上跟着一头熊吃烧烤,憋死你。” 躺在地上左支右拙手足并用的老单挡着叶萧凌抢酒的手,开了洞的破鞋踹了叶萧凌胸前好几个鲜明的足印,哇哇叫道:“别抢别抢!再抢我报警啦!小混蛋!小混蛋……快来帮我。” 周新宇懒得理他,跟着大黑回去准备烤架去了。 折腾半天的叶萧凌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老单身边,看着天上的阳光由和煦转为刺眼,神情转为热烈,透过繁茂的枝叶把一道道光束照射在林中,斑驳着地面与树干,十分美丽。正午算是来临了,他背靠着树问道:“吃的咧?” “你问我,我问谁去。说得好像吃的在我手上一样的。”老单白了他一眼,又喝了口酒,道,“让大黑抓去呗。” “哪儿来那么多野味能抓。这附近最近都让大黑扫荡一圈了。要抓得往远了走,谁知道中午能不能开饭。”叶萧凌同样用白眼翻回去,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白眼互翻在他与老单相处的时间里几乎都成了他的本能,“要不然你下山去呗,反正该查我的人都查完了,我家还有得饭吃。我妈看在你消失这么多天的份上说不定会多做几道菜。” 一提到叶萧凌母亲下厨的事儿,老单眼睛就亮起来了,嘴里的口水泛滥,让他吞咽了一下,正想顺着竿子往上爬,突然又愁眉苦脸地道:“不成不成。你在莫城太能惹麻烦。天知道会不会有几个蠢材今天才想到要查查你的身世,到时候撞上,麻烦太大。我才不被你的糖衣炮弹给迷惑。” 叶萧凌鄙夷地看他,道:“你说你堂堂一个修真者,还怕人家查查,人家能抓你去公安局喝茶还是怎的。何况中山会都是你们修真者的一个接待窗口,你就不能让他们活动活动,把人家赶回去?” 老单不断地摇头,反正就是犟着脾气,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本来就脏兮兮的道袍,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要那么简单,我至于提前往这跑么。”他吆喝了一声,大声道,“回了!回了!老子肚子饿,去看看大黑那头憨货有没有逮到东西。” 无奈的叶萧凌只好也站起来,顺手在旁边捡点枯枝、干松针引火,跟着在老单后面晃荡晃荡走着。感受着身体内依然没有在刚才战斗中全面宣泄完的真力,忽然问道:“我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老单侧头斜视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就是太急,这回回来,真放松过么?天天把一天当两天过,就连造那木屋都是当作一种锻炼,有些东西,欲速则不达。” 叶萧凌被老单看穿了心思,但赵素雅这件事情上来说,他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不断地下苦功希望能够有一个比较大的突破了,生命不等人,总不能天天跟着老单画画鬼画符,吃吃喝喝吧。看着老单一晃一晃的道袍,他苦恼地道:“那不急应该怎么个不急法,难道我除了跟大黑打架,晚上跟戒指沟通之外,就吃喝玩乐?” 老单脚步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算是郑重了一些:“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教你东西么?” 叶萧凌一怔,不知道老单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回答道:“你不是说我的真力运行方式跟你的太不一样么?” “那只是其中之一,但我总还算能在一些地方能帮你吧?”老单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道:“但问题是,从小到大,你何时有过一颗真正的求道之心?” 叶萧凌懵了,虽然老单从小到大经常蛊惑他一心向道,拜他为师,可是叶萧凌从来也没真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说到底,不信老单是一方面,但对于道家学派的玄之又玄哲学实在提不起兴趣,如果不是中华传统上道家跟医术几乎是师出同门,不涉及道家知识是无法深刻地认识到中医,恐怕他连现在这一点道家的零头都只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听到老单说他没有求道之心,可求道之心到底是什么?叶萧凌想来想去,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老单知道他答不上来,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答上来过,负手于身后,道袍随风飘动,凝视着叶萧凌道:“周新宇那小混蛋不正经归不正经,可是人家是真的对‘道’有浓厚的兴趣,我要教他的是法,不是术。法通万千,而术却只能专攻一面。我让他先画符,就是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静下心来。可你呢?从小从我这看了那么多书,堆起来都能当一堵墙,道家学说、阴阳五行你不说领悟真谛,好歹也算是出口能成章节,有些地方你都能对答如流,倒着背也未必是难事,可是你何曾真正在心里敬仰过道?你学那些只是为了中医学说,却不知道中医只是救人的身体,却未必能救人的命运,通宵阴阳才能断气运明天理,可你得术而弃道,我该怎么教你?” 一连串的话语不光是进了叶萧凌的耳朵,更是如钢刀一般插在了叶萧凌心上,看着沉默许久不言的好像在小学时候接受老师教训的叶萧凌,老单叹了口气,道:“知道你心善,见不得人身体不舒服,从小你就喜欢跟着我去给人治病。也怪我当初没法跟你明说,不过你现在入了修真之路,也有了一身真力,我到底还是能帮上你一些。” 叶萧凌神情复杂,问道:“怎么帮。” 老单四处张望了一下,折下一叠松针,又拔出一根,轻声道:“看好。” 叶萧凌把眼神聚焦,专注地盯着老单手上那根松针,老单打了个哈欠,屈指一弹,松针脱手而出,只是在一瞬之间,原本轻飘飘应该随风而落的松针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好像随时就会被一阵风吹得落在地上。但撞击在树木躯干上的松针,却完全出乎了叶萧凌的意料,明明好像轻飘飘无力的松针,竟好像如同刚锥一般生生钉进了树木躯干之中! 在叶萧凌刚刚从那一弹指中回过神来,老单手上已经拔下了第二根松针,轻声道:“再看。” 又是一根松针,跨越了十几米距离,只是这一次的速度却迅猛如电,柔软的松针却好像在那一瞬间如钢铁一般坚硬,如离弦的利箭一般,竟然在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弹指之中,跨越十几米的距离,带着轻微的“咻”声,飞过叶萧凌耳畔。但这一次,松针并不如前一根一般钉进了树木的躯干,而却在即将碰到树木之前,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缓缓地落了下来,轻飘飘如落叶坠地。 叶萧凌若有所思,不断回忆着老单一瞬间的气机变化,真力流转。 老单转身负手离去,叹了口气,道:“先尝试用松针钉进树里,等到能做到这种力量了,然后再尝试不让松针钉进树木里,原本我想你这辈子都未必会接触到修真,既然现在已经修成了一身真力,早教总比晚教好。但你要记住,我年轻时候也沉迷于术,我只是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这条路太窄,只会伤人伤己。” 第139章 我想静静 “我哥呢?他怎么还不回来?”周新宇看了看老单,又看了看老单身后,疑惑地问道。 “他想静静。”老单负手在身后,回到山洞口,端着一个紫砂茶壶喝了口,淡淡道。 “静静是谁?”周新宇大大的的眼珠子灵动异常,颇有天真烂漫的意味,只是问出来的问题却让人喷饭。 老单喝着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拍着道袍上的水珠,不善地看了周新宇一眼,道:“梗太老了。换一个。” “好吧。”周新宇摆摆手表示自己放弃这个梗,又继续问道,“他到底干嘛去了?” 老单低着眉头看着坐在温润鹅软石上的周新宇,又指了指烧烤架示意周新宇继续做他的事情,而后叹了口气道:“他的路,会比你坎坷得多。我原先以为他此生都只会是个知足常乐治病救人的普通大夫,可现在看来,他到底还是接触到了修真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当初种下的因,现在结下的果……”说到这里,他突然问周新宇道,“如果我当初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教他这些东西,把他引向该走的那条路会不会比今天好些?” 这样的问题,问一脸迷茫的周新宇当然不会得到一个答案,而老单当然也没有真的指望周新宇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他,倒不如说是自问自答了:“罢了罢了,这些事情,现在说了也晚了。” 周新宇皱着小眉头看着自言自语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老单,以他对叶萧凌的了解程度与对修真的了解程度,实在没法发表什么看法,只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为什么你不教哥修真?你不是教了他很多东西嘛。” “有些东西方便教,有些东西不方便教。”老单继续喝着茶道,“等你长大就懂了。” 周新宇哼了一声:“你们大人总喜欢对小孩子说长大后你就明白了,长大后你就懂了,等你长高就可以做了,难道小孩子就不能先懂点道理么?谁规定的。” 老单撇撇嘴,道:“等你长大了之后就知道谁规定的了。” 这回答就比较敷衍了,不过周新宇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就想到了许多恶心人的办法,在他的生活里,恶作剧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样,何况以他的知识量总能把许许多多的事情研究出很多花样,捉弄起人来也无往不利。 “为什么让我画符?”周新宇问道。 “那是基础,之前跟你说过了。好好练着啊,之前答应我的二十五张。” “为什么你会飞却要走着回来?” “我又不是鸟,成天飞着不下来,你不烦我烦!” “为什么你在这里养了一头大黑?” “瞎说,大黑哪儿是我养的,他自己从小长在这里,算是有点机缘,有点灵气,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傻大个了。” “为什么你不教我怎么跟你一样飞?” “没学走路就想飞,画你的符去!” “为什么你……” “为什么……” 老单不胜其烦,生气地打断他道:“没为什么!不说了。睡觉!” 周新宇奸笑着不肯停歇,接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静静。”老单痛苦地捂着耳朵,躺在树下,闭着眼睛感受透过繁茂枝叶而来的阳光灿烂,就这样睡着了。 这样秒睡的功夫让坐着摆烧烤支架的周新宇目瞪口呆,良久他也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苦恼道:“看来静静真的很漂亮呀,我也想静静了。” 想静静的老单是睡着了,想静静的周新宇则在摆烧烤支架,可是正在树林中一个人的叶萧凌还真是不用想静静,他周围的环境也十分安静。一根松针一样安静地在他身旁的树木躯干之中深深地钉在里面,只微微地露出了绿油油的一点尾端,在与树皮之间颜色有些格格不入,倒像是新冒出头来的小幼苗。 叶萧凌看着手上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松针,沉思许久。终于做出了动作,他从那一小撮松针中拔出绿油油的一根松针,捏在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之间,闭着眼睛不断回忆着老单那一瞬间故意泄漏给叶萧凌感受的气机,跟着老单的动作轻轻一弹。 噗哧。 这样一声几近银针落地的响声过后,叶萧凌苦笑了起来,远处的树木躯干上自然是没有松针的尾巴,松针被他的无名指打成两截,颓丧地落在了地上。他回忆着老单做这件事情的轻松协议,甚至脸上都毫无表情变化,只是轻声地道:“看。”那根清脆的松针就跨越了十几米距离,好像随风潜入夜的细雨,在一片寂静之中,轻飘飘地,就刺入了坚硬的树木之中。 而他甚至就连用迅猛的力量把松针“送”进木桩里都做不到。 这应该就是老单所说的“术”了?应该对力量的运用,对真力的控制,由内而外,从掌握身体,再到掌握力量的本质,最终一切化作出手的那一瞬间的大巧不工。把这样的事情做得如此轻易,老单在来到这个小山村之前,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叶萧凌并非对“术”与“法”一无所知,他也曾在老单那几乎浩瀚如海的书籍中,看过道家玉皇派对“术”“法”“道”的理解,应该说玉皇派对这三个字的理解十分深入浅出,也十分简单易懂。 术,可以理解为一种方法、手段、策略,“术”注重的是某种实际的功用。不同的术,犹如各种不同的钥匙,打开不同的锁,实现各种用途。如某人吃鱼被鱼刺卡住喉咙,多半就要用九龙下海这种术,拿碗水,念咒敕符进去,待饮水之后鱼刺即下;某人的手被割伤出血了,念念止血止痛咒,在患处画符,顿时就止血不痛了;某人最近赌运不佳,在他门口烧一道符,让他这几天的偏财运好起来;某人最近夫妻感情不合,画一碗和合水让双方喝下,使夫妻感情重归于好;又如小孩子出门撞了邪煞,回家后高烧不退,去医院挂水也不见好转,请人在家里做一些净宅驱邪的法事马上就好了等等,以上这些都是术,又称之为术法。必须承认的是这些术法很有效,很灵验,也很吸引大众眼球。 术的原始意义就是“路”,通过这条路,可以达到一个去处。所以后来“术”被引申为方法,策略,就是由此。 那什么是法呢?佛家把法比喻成木筏,必须要靠这个木筏自渡,才有希望到达彼岸,超脱轮回。玉皇派把法比喻成阶梯,要靠这个阶梯,一步步走向大道,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当然在那个时候,叶萧凌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并不感冒,在他年幼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特殊的人,什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叶萧凌看来仅仅只是在山上那座破旧、沾满蜘蛛网已经被现代生活中越来越紧迫,追名逐利走出大山于职场拼搏的人们扫进了记忆的垃圾堆,跟供奉着的诸天神佛一样,看似威严,但不再被需要的尘土已经在他们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一吹,扬起漫天的陈旧。 他身旁只有一个喜欢招摇撞骗,除了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治治病算算命,就无所事事的无赖老单。甚至老单还也给那些有钱在村里造起小洋房依山傍水一个月也只有住个三四天的有钱生意人也画过许许多多的符箓。他见过老单老不正经在私下画符的样子:一身脏旧的道袍和粘连的须发,嘴里哼着小曲、瘦削的右手握着一杆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毛笔蘸着从村口大妈那买来的朱砂在黄纸上涂涂画画,而他的左手却在抠着因为在泥地里光脚踩来踩去偷挖地瓜的臭脚,抠完了还放到鼻尖嗅嗅。偏生当他把这些符箓送给那些有钱人家的时候,人家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老神仙”前,“老神仙”后,还恭敬地送上一顿酒食,真不知道他们在老单画的符箓上会不会闻到一股子脚丫子味。不过即使有,也许人家也会一位这是高级熏香熏过之后的味道吧? 在这样场景回忆下,从小叶萧凌也难以对这些东西产生多少敬畏之心,更不用提什么虔诚的求道之心了。 第140章 与松针较劲 或许是自己一开始就把老单想得太简单了吧。叶萧凌自嘲地笑笑,想着老单那一手飞松针入木三分,嘴上模仿着刚才老单松针飞过的声音“咻”,从那撮松枝上又揪下一根,像是小孩子玩飞机模型一样,作势把松针空中一点点地挪动,好像那根松针就在空中激射,最终钉入树木的躯干中。 只是松针太柔软,即使在手的推动下,碰上树木的躯干上,依然只有折断或者是弯曲,没有第二种可能。这种绝望,几乎让叶萧凌都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在梦中的疑问。用力揪了一下脸皮,感受到那股钻心的疼痛,总算清醒了一些,苦笑道:“看来我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 很多人觉得他老成不像个年轻人,做事一板一眼,一旦在心里打算做成的事情就不费余力的做,这也是当初叶萧凌能在莫言医科大学年级成绩第一名,并且得到一个“才子”称号的原因。当然不知情的很多人也曾经夸赞过他年少有为或者是天赋异禀,他只是笑笑,没有真的在别人面前洋洋自得,只是继续日复一日过着原来单调的生活。 实际上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也会因为别人的夸赞而在内心洋洋得意,自己取得了成绩也会适当地在内心中雀跃,他也会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着天赋,也会觉得自己天生就适合学医。只不过这些东西,大多被他掩饰得极好。 可是他到底还是会希望有这样的夸赞言辞,不管是天赋也好,能力也好。一个人能被认同,这就是一种满足感。 “果然还是自己太着急了。”叶萧凌再度自嘲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道,“不急不急。饭要一口口吃。” 要把一根柔软的松针弹出金铁之刚硬已经是十分困难,而老单刚才那两手甚至已经跨越了这个境界,第一手弹松针,松针轻飘飘仿佛并没有什么力量,在空中飘飞好像随风悠然自得,可是击中树木,却能轻易地钉进树木里,这几乎已经超出了人的理解范畴。 而第二手弹松针更是颠覆叶萧凌对于物理的认知,松针迅猛如电地飞出带着巨大无匹的力量,在叶萧凌看来,怎么的也是会如之前第一根松针一般轻易如戳豆腐一般刺进树木躯干,但这样迅猛的力量击中了躯干,却好似在击中的那一刻,把所有的力量尽数都散去了。仅仅是擦着树木躯干缓缓如落叶落地。 如果是一个人举着匕首刺去在即将刺中之前强行收力往回拉,一样能轻易地取得这样的效果,可是松针脱手而出,又如何做到这样的效果? 这恐怕已经是一种境界,就像是如同小说里写的高人,看起来十分轻描淡写的刺出一剑,但实则内蕴无数繁琐的力量变化,以何种力量而出,以何种力量而退,一刺的要多长,要多短,都是令人想破脑袋的深奥学问。 叶萧凌沉吟许久,眼神锋利如刀,坚定了下来,又一次揪下一根松针,如架上弓弦的利箭,在两只之间,真力鼓胀勃发,一弹指之间,松针轻飘飘地飘出一米,而后落地,到底还是没成功。 但叶萧凌此时眼神里没什么挫败感,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反正他到自己并不是小说里写的龙傲天,生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从娘胎里出来脚踏七星,大喝:“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他还有一样他十分擅长的地方。 努力。 他在大学接近四年的生活中,少有的一次大冒险,应该就是李青梅谈恋爱应该是他出于感性,兼职、陪女朋友导致学习成就就像一颗闪亮的流星在闪耀过后就暗淡几不可见。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叶萧凌依然没有放弃过在学业上的努力,为了闲暇时间泡图书馆,他甚至把一份兼职辞去而后在学校图书馆找了一份工作,这样就可以在熄灯之后的深夜,他依然可以兜里揣着钥匙,借着学校小卖部热卖到几乎脱销最终被学校以“不利于学生休息”而禁止出售的高亮手电筒的灯光,吃着泡面,在各种中医书籍中漫游。 而成绩下降的原因,其实更多是因为他觉得应付考试只需要通过,而一些更重要的知识需要他去掌握,所以他适当地放弃了一些科目。做出这样决定的还是他的一个曾经认识的学长,应该也算是一座学校的传奇人物了,这位学长并不是莫言医科大学的人,而是一位在吃火锅时候认识的一位学金融的前辈,以他数理化的成绩,上清华北大甚至都可能绰绰有余,可是他仅仅只是在临海一座虽然在国内有许多年历史,却并非那么享誉盛名的学校中上学。叶萧凌曾以为是这位学长喜欢这座学校。但后来却在之后的认识中渐渐地发现,原来这位学长因为自己的那点倔强脾气,在高考的英语试卷上交了张白卷,以一个零分成功地把自己整个综合分都压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层次。 可如果有人会把他的成绩略微看上一眼,就会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可怕。除了英语之外,他几乎在每项科目都是满分。 谈到这件事情,他十分淡然,只是静静地道:“我学习是为了自己,实用性的东西才是我需要的,如果为了成绩拿去装一次逼,还不如看两部新番动漫。” 叶萧凌也算是被他折服,之后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向着那个学长的学习方式靠拢。在这样的学习方式下,加上叶萧凌本人的努力,也让他的杂学知识要比同系的学生要高得许多。 一根不行两根,两根不行三根,而后四五六……,这样一长串的数字背后就是叶萧凌的坚定,他不能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老单说的求道之心只能说他暂时还并没有那个觉悟,但这项技艺,却是他认为自己必须学会的东西。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上中午容光焕发的的阳光也将它那灿烂的笑容收归了云雾与群山之间,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能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追逐着那一弹指之间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把身边松树枝上的松针揪下来一根又一根,有的轻飘飘地飞出没多远,就落入尘埃,有的在飞出去的一瞬间就在空中被叶萧凌真力激荡而撕裂成一节又一节,散落在地,甚至还有许多松针在从指尖飞出去那一刹那,就从一根完整的松针,变成了两截颓然的残花落叶。 这样如马拉松的长时间与自己较劲中,叶萧凌再次一弹指,松针随手破空而出,咻地一声不知道飘落何处。他抬头一看,一轮皎洁的明月温和如母亲的眼睛,正透过繁茂的枝叶时间,低眉看着他。 第141章 独夜鬼相语 折腾半天,到底还是没抓住这两次弹指之间的诀窍,叶萧凌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因为打斗而没带手机,他也能从这面皎洁的月亮看出时间已经不早,肚子有些咕咕叫,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是不是还能吃到点东西。平日里一般都是在日薄西山之前带着周新宇从山上下去,回到家里睡觉,那座木屋倒不是给他自己造的,只是考虑到老单要在这里久住,下意识想让他舒服一点。 毕竟他的亲人不多。老单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而长久的在一起厮混也让叶萧凌把他当成了几乎是父亲一样的角色。虽然这个父亲有些老不正经,可是一个他的家庭中除了母亲和叶微曦两位女性之外就再也没有男人了,一个男孩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父亲当作一个榜样或者说标杆看待,所以男生行为七分像父亲,大多源自于此。而没有父亲的叶萧凌自然也就是最亲近男长辈当作自己情感缺失的寄托,除了老单,没有第二人选了。 当然了,其实山村里的人们都是很友好的,家家户户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多都会秉承着拉一把是一把的态度和和气气地相处。比如隔壁家的老丁村口的老张居委会的老王等等都很熟悉他这个小时候跟着老单一起行医的孩子,还在家里教育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小叶,这么大点小鬼头就开始治病了。”,也算是让叶萧凌成功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光辉了一把。 当初他考出大山到莫城的莫言医科大学算是让全村都喜庆了一下,甚至居委会号召下,全村集资奖励了他一年的学费,也算是让母亲少了一些忧愁。1线城市的读书价格从来没有便宜过。 可是在人有亲疏,这些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说到底依然只是外人,总会在许许多多的地方让叶萧凌有些隔阂。在他心目中,真正算得上血缘之亲除了母亲和叶微曦之外,也只有老单了。或许母亲正是因为他这一点,才从来没有阻止过自己跟老单来往吧。 母亲是个懂世情明道理的人,在许多的事情上教导叶萧凌并不会用打骂之类的方式,所以叶萧凌即使年少时候也很少会有跟母亲的冲突,反而一家都比较和睦。不过少年叶微曦性格有些乖戾,也跟她亲生父母抛下她有关,她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刺猬,把自己包裹在一团柔软之中,向着外界伸出尖锐的刺,向来跟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甚至到后来的的离去在叶萧凌感觉里,这就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母亲对叶微曦离去十分平淡,一半是因为她也跟叶萧凌一样感觉到叶微曦迟早会有离去的那一天,另一半更是因为母亲的性格恬淡,对周围人的来去、事态的炎凉大多冷眼旁观,好像那些苦痛在她身体里都已经结成了一块干巴巴的痂,甚至从里面已经从里面探出了翅膀,带着她升华到了空中,一颗百转千回却伤痕累累心,已经不再执着与世事了。这让叶萧凌有些时候有些发慌,小时候他带着老单到家里蹭饭,也是希望老单那骨子无赖性格能让母亲能生出多点人味儿。 叶萧凌轻声地踱着并不大的步伐,在山林蕨草上踩出沙沙的声音,晚间的空气有些寒冷,但他身体内的真力澎湃,在经脉中流动而产生的热量让他反而觉得这样略微有些寒冷的气温有些舒服。月光倾泻下来,与白天阳光透过树冠枝叶不同,银色的光线淡淡的、柔和得像是流动的水。也让树林的路径清晰了许多,远处有一道学瘦削的人影静静地靠近过来,穿过一层层月光,好像在向他招手。 “老单?”叶萧凌在原地停下,有些呆滞地看着那道身影,在山峰上,有这样身材的身影,想来也只有老单了。大黑体形硕大,走起路来向来直来直往,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事儿,而周新宇身高还不高,也不会有这样高大的身影。 但随后,叶萧凌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压低身体,看着那道浑身带着冰寒彻骨阴冷气息的身影,知道这绝不可能是老单,而在这座山峰上,竟然还有别人的存在?他到底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生活,还是这些天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停下!”叶萧凌提高了声音道,“我是叶萧凌,你是谁?” 先自报家门倒不是叶萧凌轻易地透漏自己的身份,而是想来在这样山上出现的人一般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龙组、或者七大家族派过来查老单的人,恰好与他撞上,对于这群人来说,自己的名字早已经不是秘密,叶萧凌说出自己名字,无非是想与对方区分敌我,防止争斗取得谈话的机会。而第二种,就比较复杂一些,也许是跟老单一样类型的人,恰好在这座山上生活,或者今天刚刚来到这座山上闲逛,叶萧凌线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表示一种礼貌,防止一种冲突。 然而那道人影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样子,反而行动越发地快了起来,月光照射在他身上,透出他肩头缠满的绷带,瘦骨嶙峋的身材在阴影中几乎就像是一种山精鬼怪,踏着蕨草不断提速冲过来的样子,几乎就像是一头发现猎物的野兽。 叶萧凌眯着眼睛,透过月光的反射下,总算有些看清楚了身影的眼睛,然而里面却好像没有眼珠子,只是一片白茫茫如云如舞,令人惊骇。几乎只在转瞬之间,叶萧凌眼中的那道黑影就到了面前,浑身缠满的绷带的他几乎就像是个非人型的怪物,耳畔传来他默念的声音:“青燐走平沙,独夜鬼相语。” 叶萧凌瞳孔一瞬间放大,那道阴冷的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光,突破了人的速度的极限,好像一道迅猛的闪电,嘶吼声和风声炸响,直奔他而来。 叶萧凌却没有动,他的身体却失去了控制的权力,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制住了。原本在在眼睛的山林、树木、月光、峰峦、黑影,在那一刻竟然就好像梦中的镜花水月,一瞬间在风中消散如同细密的尘土。 黑红的色彩中,世界在轰隆隆的声音中不断地崩塌,从天空到地面,那种席卷一切的黑暗就好像一头黑暗中体形庞大的怪兽,那种贪婪的姿态,像是被关在笼子里饿了几天的狗,疯狂地用锋锐的爪子掏出内脏填饱自己急需满溢的肠胃。一颗巨大的柱子在这样世界的中心,像是一座高耸无止尽的山峰,然而叶萧凌却能看见,那座孤高如世界君王的石柱,上面却堆砌着不知道多少尸体与枯骨,庞大的数量甚至不断堆高成为了石柱的一部分。然而他们的皮肤相较活人只是稍显苍白一些,没有在这样黑暗的地方腐烂长出蛆虫。在偶尔出现的脚步声的时候,尸体表情就会生动起来,好像随时会在某一刻从石柱上爬起来。 恐惧好像一只大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叶萧凌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也好像被千万只手扼住了。他定睛焦距,不知道自己身边涌着如海潮的尸群,他们眼睛里闪着暗红色的幽光,疯狂地伸出他们的残破甚至断裂的手,即使因为其他尸体的抢夺而导致双手断裂也无所谓,他们没有疼痛,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无尽的饥渴,不断地想办法把其他竞争者杀死而分这一杯羹。随着时间的推移,叶萧凌已经被埋在这样庞大的尸潮中,嘶吼声淹没了他。 第142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就要死去了么?在尸潮之中,叶萧凌感觉到浑身的痛楚,被攥紧的喉咙与心脏,感觉到自己不断地被撕扯,一种死亡黑水已经淹没了他窒息的身体,直达脑部,让他的眼睛翻白,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已经不断地回忆起了他的一生所发生过的时间,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放映。 “阿东……”这是母亲的声音。 “我想要离开这里……”这是叶微曦的声音。 “臭小子,你不信我是个高人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展示一下我那成名已久的绝技,我告诉你啊,我绝技可不轻易的给人看!……诶你别走啊你回来!”这是老单那老无赖的声音。 他的脑海好像变成了一个录音播放器,把他一生中遇见过人的声音都不断地在他耳边播放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越来越繁杂,到最后他的闹钟中几乎成为一座赶集中的菜市场,无数声音交织着充斥满了他的耳朵,整个世界好像即将崩塌,他的心脏也逐渐停止了跳动,最终,他眼睛的光芒在最后一次闪动之时,耳畔出现了那道浑身缠着绷带身影的声音:“青燐走平沙,独夜鬼相语……” “去你妈的!”叶萧凌怒瞪双眼,几乎是在一瞬间,把全身的力量都迸发了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身体里仿佛被冻结住的真力重新运转,那座黑红交织的世界在极快的速度中崩塌成了,连同那座通天的石柱一般,轰然作响,他的眼睛重新又看见了那座月光下的山林,那个绷带人。 叶萧凌一次跺脚,极快地后退,躲过了绷带人那直冲而来的身影,半跪在地上,发现自己浑身居然被冷汗给打湿了。喉咙被无数大手扼住的感觉仍然还在,这让他说话有些嘶哑:“你到底是谁,无冤无仇,一来就想杀我?” 阴冷并且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却没有说话,在叶萧凌感觉里,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是个死人,因为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生气,也感受不到一种温度,好像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凉透了,又因为某种可怕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在他的面前奔袭如电毫无阻滞。刚才那一瞬间通过他眼中制造出的幻境更是让叶萧凌惊惧,压低了视线,不再敢看他那没有眼珠子满是眼白的眼睛。 而绷带人一击不中,身体扭曲着,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咯作响,整个人都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幅度在扭动,他的头颅几乎是以一种180度的角度往后仰,紧紧地以后脑勺贴着背,看得叶萧凌目瞪口呆,心道:“这还是人么?” 当然叶萧凌的想法没有持续很久,绷带人也并没有给他多少喘息时间,随着阴冷影子缓缓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中间混着烧焦的味道,还有几乎令人难以承受的尸臭气,好像上千具尸体在同时腐烂发臭,并且被烈火灼烧着。 叶萧凌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否还能称之为人,又或者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个人。毕竟修真界的东西他见识得少,在黑白无常身上,他也一样能感受到这种阴冷的气息,但黑白无常那种阴冷是一种体质上的阴冷,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没有这样浓重散发出来的滔天血腥味与尸臭。 但他不断地一步步靠近,让叶萧凌的心态也不断地变化着。这样的东西,叶萧凌实在不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应付,还是想办法越过他去找到老单比较好。但这浑身阴冷如尸体的人,看似行走缓慢,却给叶萧凌一种不管他往哪儿边走,都会被拦截的感觉,从一开始他那种神秘莫测的手段,就让叶萧凌完全失控,更别提叶萧凌这种浑身真力运转下从气息上感觉到的那种无法逃脱感,要走脱去找到老单谈何容易?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但绷带人却已经以一种摇摇晃晃的走路方式不断地逼近了他。那种剧烈的尸臭更是让他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叶萧凌凝视着这个人眼睛以下的身体,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却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会从何而来,只能不断地后退,踩在地面的枯枝上,发出折断的声音。 绷带人喉咙里又吐出了一句怪异的话:“遗脔乌鸢饱,滞魄狐兔伍。” 几乎在他吐出的语言的那一刻,阴冷如霜的气息就像是洪水决堤一般向着叶萧凌冲击而去! 叶萧凌瞳孔不断地缩小,在他的眼睛中,这道阴冷的气息好像凝为了实质,化作那铺天盖地的山洪,仅仅是这道气息还没有到达叶萧凌面前,就已经感觉到身体被一阵寒冷如北风而冻结,真力运转出现了运转缓慢的情况。 仅仅只是这样一道阴冷气息,竟然在还没有到达叶萧凌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威力。如果被这样的气息击中岂不是更加可怕? 叶萧凌几乎在第一时间,扭头就逃,也不在乎自己形象,亡命奔逃。 然而那道阴冷的气息来得却更快,好像风暴过境一般带着致命的寒意,席卷了这片树林,在叶萧凌刚刚跑过一颗树旁,就把这棵树冻结,而地面上更是已经一片冰霜蔓延。 “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在这时候,老单哈哈大笑,大步而来,好像裹挟着狂风,夹着骤雨,只是一伸手之间,全身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好像一瞬间月光的都被遮蔽,在这道光芒不断地膨胀一下,绷带人的绷带却仿佛如白纸遇上了光火,竟然在一瞬间变得焦黄起来,甚至不断扭曲,好像即将被烧毁。 而绷带人显然也十分惧怕这膨胀的光芒,在绷带中的嘴嘶吼起来,尖锐的声音好像一根锥子不断地在叶萧凌耳膜中穿刺,让他闷哼一声,捂着耳朵感觉到耳朵内好像在那一刻流出一些湿漉漉黏黏的东西,大抵是血液吧。 老单的光芒不断膨胀到制高点,几乎在山峰上再造了一个太阳一般,把整个树林都照亮如白昼,右手伸手往前一伸一退,全身光芒在顷刻间散去,却于这之间惊起炸雷,一道如剑芒的却如透明波动的镜面玻璃从无到有迸发了出来。 大笑之间。 一剑! 叶萧凌眼睛被那无形剑芒所摄,远远地看见那道剑芒刚开始只是细小的一道波纹,可是在一秒钟时间,竟然变大到有一人多高,十几米长,在瞬间刺破了绷带人的身体,把绷带人的绷带割裂得漫天都是。 绷带人的刚刚嘶吼了一声,就被这样一道可怕的剑芒切成两半,就算叶萧凌这样学医常见尸体的人都在那一瞬间有些失神恶心。然而绷带人被切成两半之后,却并不像一个人一样颓然摔倒在地上,甚至连一丝血液都没有冒出来,而是迅速地在原地快速地崩解,绷带乱飞,肉体也如凋零的花一般分裂开来。 从这样的角度上来说,绷带人确实应该不算是个人类了。 “我……靠……”叶萧凌喃喃地看着绷带人的绷带四散而飞,化作空中的晶莹烟尘,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将那样不像人的绷带人撕裂成漫天烟尘? 第143章 那二十五张符 在绷带人的那幻境中,叶萧凌全身的真力都在那样的恍惚中流失了大半,身体十分疲惫,甚至在从树林回到山洞的时候有有些脱力,在老单若有若无的搀扶下才能站稳脚跟。 然而老单却对此事闭口不言,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是默然地拉着叶萧凌回大黑的巢穴,看着叶萧凌有些费劲地收拾被褥躺好,轻声道:“睡吧。” 叶萧凌只是点点头,知道老单不想说的事情,他也是逼不出来的。 一个晚上不安宁地翻来覆去,叶萧凌不断地在脑海中反复地回忆老单那如破开黑暗的光亮、如天神一般的一剑,余光瞄着盘腿而坐如老僧入定在月光下难得一见好像飘飘欲仙的的老单,仿佛今天晚上的一切都直到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沉沉地睡去。 身体的疲惫、真力的枯竭,心神的损耗,哪一样都不是轻松就恢复的,这就像是社会上有许多人工作过度劳累而体弱多病,甚至过劳死,都跟损耗是一个道理。所以叶萧凌睡得难得深沉。 迷迷糊糊中的叶萧凌睡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外界偶尔传来稀稀疏疏的交谈声音,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原来他一贯的睡眠质量都谈不上多好,加上身体的真力在不断蓄势恢复带动肌肉在被褥下轻微地抽搐,感觉自己身体一会儿如临火山,一会儿如坠冰窖,忽冷忽热。 看着叶萧凌睡了一夜的老单抚着胡须看着叶萧凌深沉的睡眠,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叶萧凌的头,感觉到他额头发烫,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起烧来。病来如山倒,就算修真之人超脱凡俗,可是不如小说中动不动灵丹妙药包治百病那样神奇,毕竟叶萧凌这种发烧并不是身体受到什么外伤,而是身体自身的保护系统在坚定地发挥着作用,如同齿轮一个个地运转,相互摩擦,提升着温度,强行降温反而还会适得其反,老单也只是在树林中采了几样草药在陶制药罐内磨成碎片煎煮给叶萧凌喝下,也就由着叶萧凌继续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 周新宇没老单那样胸有成竹,就显得担心一些,昨天晚上一道惊雷也算是把在大黑怀中睡着的他所惊醒,不过许久之后老单和叶萧凌缓缓回来,他也就微微眯着眼睛装睡,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叶萧凌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 “老单,哥怎么会生病啊?你们这些人不是应该身强体壮一辈子不会生病么?”周新宇坐在大鹅软石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老单逐渐在简易石炉灶中生火,疑惑地问道。 老单当然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忙着用那根细竹管在炭火堆里吹着一夜都还有所残余的炭火火星,看着引燃的干草慢慢地冒烟发出烧焦的味道,从旁边也搬了块鹅软石坐下,手脚麻利地给叶萧凌继续煎药,好像一切事情都跟他毫不相关。 可是装睡看见叶萧凌有些步履蹒跚地跟着老单一起回来,当然不会以为叶萧凌只是简简单单地在外面弹松针弹到生病,有些生气地道:“别装傻,昨晚干嘛去了,跟我说说。” 老单打开药罐看着里面的草药,用叶萧凌带上来的一次性筷子搅了搅,手上不停,嘴里不咸不淡地道:“他就是一下子脱力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发烧是正常反应。” 周新宇扭头看着叶萧凌悠长的呼吸,和他睡眠中有些皱的眉头,他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这是在做噩梦啊。” “你哪儿知道他在做噩梦。”老单一贯不正经的话又随意地往外甩,“说不定他皱眉头是梦里有一群漂亮美女跟他表白,他不知道选谁呢。” 周新宇无辜地挠着头:“我还未成年,你跟说这个真的好么。” 老单指着周新宇嘲笑了一声:“你还未成年,我看你人小鬼大都能当家作主了。” “真的?”周新宇兴奋地双手搬着鹅软石跟老单套近乎,“我是不是可以学正经的了?” 老单瞥了眼神纯真的他一眼:“乖乖画符去。昨天欠我的二十五张都还没给我看见呢。小屁孩,先做小屁孩的事儿。” “你刚刚还说我可以当家作主的!”周新宇要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指着老单的鼻子道,“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男人!” 老单把药罐子的盖给盖上,顺手从怀里抽出一根毛笔放在指着他鼻子的小手上,眼睛都没抬:“我是不是男人不劳您老费心,你先把那二十五张符给画好了,我考虑考虑。” 周新宇听出老单的潜台词,有些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画完那二十五张你就教我?” “不是说了嘛,我考虑考虑。”老单拿着烧火棍撩着炭火。 周新宇却好像听见了圣旨一般雀跃,望着老单一副老神在在地鼓捣着那不大不小的火苗,迅速地一溜烟小跑去画符。这些天周新宇也算是机关算尽想尽办法从老单嘴里抠出几个能学的东西,就差扯下脸皮叫爸爸求爷爷了。不过他思前想后终于还是觉得丢不起这人,毕竟自己将来是要做一袭青衫持剑遨游天地间救世称大侠的人物,不能这么快就把自己节操给甩了,不然将来风骨不正没法在被风吹拂中扇着扇子大大地装一把逼就太吃亏了。 不过老单这家伙虽然无赖如老痞子,可是人精程度却一点不弱于他,也让他十分头疼,比起叶萧凌来说。老单那张嘴何止是滴水不漏,简直就是三峡那座巍峨的防汛堤,从他嘴里能掏点东西真是难于登天,学了一天道可道非常道,又画了两天鬼画符,外加闲暇时间的站桩还有吃饭时候负责的烧烤,真是让周新宇憋的那口闷气郁郁不得发,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现在听老单有松口的迹象,怎么也得抓住这个难得机会,只好轻声地道了一声“罪过罪过,哥我得先奋斗出一身本事到时候你这点小病我给你随手挥两下就给弄好了,现在你就先做你的春梦吧。” 而后在那座树桩上摊开黄纸,手持饱饮朱砂的毛笔一笔一笔认真描画起来。 老单作正了身体,手上拿着烧火棍胡乱挥舞,看着周新宇十分正经地描画符箓,嗤笑了一声,觉得周新宇就像是一只绑上棍子上面吊根萝卜就能一路小跑咯噔咯噔跑得轻快的小驴子。前几天他还不断地跟他讨价还价到底先学符箓还是先学站桩,结果被他三言两语折腾成一边站桩一边画符,最后浑身颤抖把符画得歪歪扭扭被自己往山谷里一丢说这些太差不算数,差点哭出来要跟他打架,不过眼泪刚到眼眶就被他往回收了回去,恶狠狠地道等我学到了本事一天拉着你打三天屁股。也不知道哪家父母能养出这么一个极品小屁孩。 不过在他眼里周新宇的悟性确实不错,加上天生就有十足的灵气,不修真真是有些屈了他那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所以他也生了一些收徒之心,至于到底能学多少,他倒没有什么在乎的,就算自己已非全盛时期那般意气风发,可是教上两手让他能小有成就也是简单的事儿,也算是对掌门师兄有个交代了,自己在这里呆上二十几年,恐怕掌门师兄派出来的人早已经踏遍山河只差没有掘地三尺了,只是他到底是没想到自己会愿意在这座毫无灵气普普通通的山中过着普通的日子,而不在乎那一年不如一年的境界下跌,所以无数次擦身而过,老单就在山峰上迎风而立看着划过空中的如流星闪过的光影,继续回去闷头睡大觉。 第144章 尸体? 山上的人倒是依然忙碌,老单煎完了药躺在树下忙着睡午觉,周新宇龇牙咧嘴地捏着自己酸疼几乎握不住笔的手强制逼着自己把二十五份符箓画完,大黑忙着为中午饭出外奋斗,而叶萧凌……只好忙着发烧生病和做梦。 叶萧凌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恍恍惚惚之间把一切能做的乱七八糟的梦境都做遍了,又是弹松针、又是黑红世界、又是顾妙音那一吻,又是生死垂危的赵素雅…… 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从李青梅的背叛再到获得微信系统,而后的黑影刺杀,赵素雅病情的恶化,叶萧凌也算是多灾多难,好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像他乱七八糟的梦境一样接踵而来甚至都很少给一个喘息时间,至于老单对于绷带人的熟悉以及沉默,叶萧凌只能把那点不解在心里埋得深些再深些,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醒过来的时候叶萧凌有些起床气地半睁着眼睛,看着一夜小雨过后晴朗的天空,好像昨晚那些惊险的事情都被和煦的日光所照亮,大地山峦一片祥和的景象,再无妖魔鬼魅,老单躺在外面一颗大树下睡着午觉,却对叶萧凌醒来的动静十分敏锐,打了个哈切从地上坐起来,拍拍灰尘从炭火上取下药罐,对着叶萧凌问道:“直接喝还是等凉点?” 叶萧凌勉强笑了笑,道:“等我缓一会儿,感觉嘴里被你灌的药味还浓得很,喉咙发苦。” 老单又把药罐放回小火上煨着,以免药罐里的药凉透了,坐在叶萧凌躺着的头旁,道:“臭小子,命挺大,祸害遗千年。” 叶萧凌听着老单有些言不由衷的关心,微笑道:“彼此彼此,我们俩都算祸害。我睡了多久?” 老单只是嘴里咬着草茎,双手放在脑后,回答道:“还好。也就是日上三竿一个赖床的时间。” “看来我的身体受损挺严重。”叶萧凌有些忧郁地说道,平时的他其实很恪守时间,有早起看书的习惯,很少赖床,更别提日上三竿之后才悠悠醒转,感觉到身体内的真力运转如意,总算放心了一些,只是觉得头有些眩晕,喉咙里有些恶心,以他一个医生的直觉估计自己是发烧了。 不过发烧这种事儿对他来说也并不奇怪,他不是二十几年如一日从来没人见到他生病的老单,在学会李元霸抗鼎诀之前甚至他还有些体弱之嫌,更谈不上百病不侵。真力带来的身体健康他刚刚体验也没到一个月,结果昨晚练习弹松针之后又遇上绷带人一番闹腾,最后真力几乎枯竭,没什么福气地发起烧来。 好像他从修行之后一直身体都谈不上多好,又是真力过于强大伤害到肉体,真力弱下去之后又让肉体发了烧,祸不单行用在他身上都已经不过分。本来他打算回来是修养一翻恢复身体,而后养精蓄锐回去救治赵素雅的,结果天不遂人愿,又受了一次伤,虽然这一次没有伤到元神算是不幸中的大型 老单倒是对这件事情没什么看法,对他来说这种事儿就像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真力枯竭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修养身体就好了。叶萧凌也一直认为老单神经大条,就比如说小时候跟老单一起出去 “昨晚上那个绷带人到底是谁?”叶萧凌总算还是没能把疑问埋进心里,只是轻轻一铲子,那个问题又冒出头来,“按照那种修为,至少也是一个修真者了吧。而且那种血腥味和尸臭气,跟你不同门不同路?魔教?” 老单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掏耳屎挖鼻孔的姿态,只是说话藏头露尾地说一半留一半,没把叶萧凌整个疑惑给解开:“修真界没有魔教,就算是比较让人觉得夸张点的赶尸术法,可是崂山那群牛鼻子不是照样好好练着,湘西那边的一个一个神经病学了点偏门的术法,帮人家赶着尸体跋山涉水带回家埋葬,你说他们能算魔教么?不能算吧。少看点小说,多看点报纸,现在讲究科学新社会了。” 叶萧凌刚刚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被老单最后一句话给摁得一阵无语,道:“说得好像报纸上会写着某某村老单全身发光喊了一声‘德玛西亚’就一把大件横着从手上出来桶死了个绷带人似得。” “德玛西亚是什么东西?”老单一愣。 叶萧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找到点老单不像是现代人的东西:“一个游戏里的一角色,德玛西亚是他的国家,平时喜欢高喊德玛西亚然后一把大剑插死敌人。” 老单撇撇嘴,道:“难道昨晚上我的出场不够帅?明明你都已经吓傻了。” 话说得开了一些,而老单也谈到了昨晚的事情,叶萧凌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继续问道:“绷带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单深深地看了叶萧凌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不过是反问:“村子里是不是这几天死了人?” 这回轮到叶萧凌怔住了:“为什么提到这个?好像前两天村口老张的老姨丈脑溢血去世了,拉了帮人吹吹打打的,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嫌晦气。” 老单叹了口气道:“绷带里的,当然就是那位老姨丈了。你们乡村丧葬依然用的传统土葬,可是葬下去十有八九都得在昨晚那样月圆的晚上出来找我,你要是哪天挖开你们村子的那些个坟墓,里面除了已经成一些琐碎骨头的,或者是火葬后的骨灰盒还能存在之外,每次处理完这些,我都得把他们的坟墓重新埋一遍。” 叶萧凌听得有些毛骨悚然,身上原本发着烧的热量都好像在夏日三伏天进了空调冷气房,道:“你说的是真的?” 老单嬉笑着道:“假的。” 可是叶萧凌看着老单的眼神却感觉到老单并没有说假话,震惊着消化着这个有些可怕的消息道:“怎么会有这种情况?”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村子里的人死后都会变成如昨晚绷带人那样可怕的东西,难道老单这么多年,就是在守着这些东西?他低头疑惑地道,“不应该啊……我们村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老单无奈地道:“你看吧,我说假你的又不信了,你看看你,哪儿来的坏习惯。” 叶萧凌人虽然发烧,但醒来之后加上真力缓慢恢复,精神倒还可以,只是有些乏力,看了老单一眼,道:“别贫嘴,这可是得正经说的。” 老单一笑,他从来是随心说话,道:“我只能说,你们这个地方,最好是不要有尸体靠近,否则一到月圆,那股煞气暴涨,自然就会让尸体暴起,漫山遍野地寻找有真力的目标,如果找不到,就会找普通人。” 叶萧凌眼睛里一亮,看着老单那有些瘦削在宽大道袍下的身躯道:“你其实是在这里守着这些东西防止他们害人的?” 老单无所谓地撅着嘴道:“关我屁事儿。” 叶萧凌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如果真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得供着你。” “我还真不在乎这些。”老单洒然一笑:“保护村民只是顺手,可我守在这里是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我没必要往自己脸上贴近。” 第145章 是草包么 一个人如果能把别人对自己错误的赞誉而去纠正,一方面可以说明这个人的洒脱与不执着,另外一个方面自然是表现出这个人的高贵品质。事实上,叶萧凌一直都知道老单尽管无赖,小时候带着他偷鸡摸狗蹭吃蹭喝的事儿也没少干,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老单一直挺直着自己的脊梁,从来不曾做过一些对别人有十足不利的事儿。否则有那么几户在村子盖着小洋房相对来说比较有钱却对老单趋之若鹜以老神仙相称的有钱人家整天希望老单住进他们那宽大整洁的房子里专人伺候,老单大可以进去享清富不必被人苦哈哈的庄稼人嘲讽。 可是老单只是依然按照对待普通人的态度丝毫没有任何加吗,只是画好他们需要的符箓,该测字该算命还也依然只收十块钱,就连人家投其所好送来的一箱酒也只从里面抽一瓶然后屁颠屁颠地回来跟着叶萧凌到处厮混拿着石头砸野鸡,拿着箩筐套狍子,似乎在他的概念里那些黄白之物还不如自己闲逛一天只吃上一顿饱饭要来得更开心一些。 那个时候叶萧凌尚且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旁边跟自己显得十分投缘并且上山下水捕鸟捞鱼算命下棋无所不能的老单竟然有这样超乎凡人的能力,甚至比叶萧凌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昨晚那以真力凝结如实质的那柄巨剑,竟然生生地在叶萧凌眼前把那些修真人士的厉害转变成了能用眼睛看见的现实…… 一剑几如能劈倒山岳。 这太夸张了。 “你昨晚那一剑,就是传说中的剑气?”叶萧凌没有接着问老单的‘私人恩怨’问题,他能感觉到那块幕布之后就是老单真正隐藏的东西,既然要隐藏,就不会轻易开口,能从他那严实的口中获得这么多信息已经是让他喜出望外,虽然头因为发烧有些晕,但他还是没想继续休息,而是接着问道。 老单凝视了一会儿在远处艰苦卓绝把画符画出拯救天下苍生般悲壮的周新宇,眼睛里显得十分满意,听到叶萧凌的询问,嘿嘿道:“帅不?” 叶萧凌无可奈何地迎合了一声:“帅,帅到炸裂了。” 老单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了当年仗剑横行天下的年少轻狂日子,道:“说剑气可能有些有失偏颇,应该说剑罡更贴切一些,等你什么时候见识了老子的碧海生潮,有的是你跪下来朝我谄媚的时候。” 叶萧凌被他惹怒了,发现这个人真是不经夸,一夸就想着各种便宜事儿,还跪下来谄媚,谄媚你妹妹!不对,就算他真有个妹妹也该七老八十了,按照他年纪,要是有个孙女长得貌美如花,他还可以考虑谄媚谄媚,此时看着这个老不正经胡子也黏在一起的老单,没好气地道:“够了啊,说归说,编排我给我跪下,做梦呢!什么时候到你坟头前哭坟我可以考虑一下。” 老单朝上翻了个白眼,祸害遗千年,说真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寿终正寝,他也从来不执着于生死,只是胸中有不平,一柄长剑若不能斩断那股不平之气,终生都不得安宁,对着叶萧凌的诅咒不置可否,畅快笑道:“要不然我给你指点指点?” 叶萧凌却摇了摇头:“等我先会了你那一手弹松针破空吧。贪多嚼不烂。” 老单眼睛倒是亮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有骨气,比预想中哭着喊着求着他教两手绝活的样子差得远了许多,也就不吝给他解答一些问题,不过玩心一起,还是决定先刺激他一番:“昨晚练得怎么样?从正午练到晚饭,三餐只吃了一顿,总该有些成果吧?” 叶萧凌脸红了一下,对这件事情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中也带着那么点犹犹豫豫了:“就连松针以迅猛之力弹出3米都做不到。” 老单一瞪眼,吹着胡子看着叶萧凌好像十足地嫌弃,道:“那么长时间,你什么都没做到,你是不是猪脑子?” 叶萧凌无话可说,唯唯诺诺地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做不到。” “只能说明你是个草包。”老单哼了一声,“在我面前试试看,你现在真力也该回复得差不多了。烧过会儿喝完药也会慢慢退下去。” 叶萧凌一怔,正想挺拔着身体从被窝里站起来,看见老单示意自己只需要躺着,接过老单递过来的一撮松针,摘下一根,闭上眼睛。 真力在体内心脏重新流淌了起来,昨晚上一瞬间摆脱幻境的动作让他真力在转瞬之间在全身快速地运行了一周天,大量的真力几乎像是炸了膛,如果不是快速地让真力从全身窍穴之间引流到体外,恐怕他的心脏早已经不堪重负裂成了落地西瓜,但即使如此,重新运行起身体的真力在各个窍穴感受到一阵如针刺般的疼痛,让他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真力的妙用就体现出来。 重新从全身经脉回流到心脏内部汇涓成河直至形成大海的真力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流动了出来,就像是一股海潮推动了江水,让江水的流动不断变快,洗刷着受损的窍穴,每一次洗刷,窍穴那种针刺的疼痛就轻微一些,叶萧凌闭着眼睛不断催动真力循环全身,暖洋洋的感觉从头到脚几乎盖住了因为发烧带来的不适感。 很多武人在受伤之后长久拖着病体一身伤痛最终直到晚年在痛苦旧伤复发而死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为真气与真力的差距很大程度就在这样的恢复能力上有巨大的差别,真气修复身体更多是刺激身体细胞重新愈合,但伤就是伤,即使恢复了也是一道疮痍,不如先天的身体而完美,最终真气不断的运行中,等于就是在二次伤害身体中那些原本愈合好了的细小伤口,又再一次刺激细胞恢复。拿一把钝刀子不断在身上割着,就算有足够的医疗设施来让身体恢复,可是这样不断的自我伤害迟早会把身体的那点底子损坏。 如泰拳那样暴烈以打击树木为练习方式实际上他们打击的只是用上了肌肉骨骼的力量,却并不如中华上下五千年老祖宗传下来的内家功夫修炼真气那样,动辄牵动全身,举手投足就能带动全身的力量,力能开山破石,但人力是会穷尽的,就连金属绞盘都会因为过大的力量而断裂,人也会因为这样巨大的力量而最终走向灭亡,所以武术的修炼困难,对敌人杀伤力巨大,却对自己也有着巨大的破坏力。所以武术家很多时候练武都是那样不温不火地站桩或者打上一套拳,甚至在实战中很少击打沙袋。他们的打法和练法通常是分为两个方向,平时平心静气不动如山,好像是个普通人一般喝喝茶教教徒弟逗逗鸟,可是临阵之上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方式来修行。 只有养,才能让身体保持活力,才能在需要打出那拳的时候就打得出那一拳。 但是真力却不一样,这种从道家、佛家钻研中而来的能量来自于先天,来自于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力量,水流波涛、风起云涌,植物生长,无所不被包括,只不过区别在于道家更多是向外界借用这股力量纳入自身,而佛家则是讲究从内心中修出自己本身从先天就带有的能量。所以真力有着足够奇妙的效果,也只有这样的能量,才能让在先天领域的修真者不受躯体的制约,发挥出超乎常人的力量。 第146章 阴阳 轻轻把那根松针放在两指之间,叶萧凌保持着躺资,睁开眼睛,眼睛里却倒映着立于高处宽大的树冠,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最后把真力逐渐调整到一个频率的运转,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地一弹。 咻。 一根松针破空而去,以一种高速的状态割裂空气,碧绿却细小的松针却在这一刻好像拥有了破开一切的动力,向着树冠、天空,拥抱那一片苍翠与蔚蓝。但仅仅这股力量仅仅只是持续了4米的距离,松针嘭然化作一股翠绿的细屑,散落在四处。 叶萧凌叹了口气,只感觉阳光太亮,眯着眼睛用倒着的视角看着侧身坐姿对着他的老单,无奈地道:“就这样。” 然而出乎叶萧凌意料的是,老单却没有说出任何嘲讽的话语,只是看着那根化作烟尘随风散落大地的松针,眼睛里却满是震惊。好像那一根松针仅仅飞行了4米是一件了不起到夸张的事儿。 许久,老单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叶萧凌,迟疑道:“你是不是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这个句子很有趣,往好了说仅仅是需要学习,往坏了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而对于老单这句你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叶萧凌却十足的懵然,他总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他弹个松针却像是一个三岁学步的小孩,步履蹒跚还要人搀扶。可是从老单的语气中,叶萧凌却没有听出老单那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嘲讽意味,苍翠的树林微风习习,可是叶萧凌在这样的风中不由得凌乱,跟老单刚刚失神一样愣了半响,终于道:“什么意思。” 老单没好气地看着叶萧凌,如果不是考虑到面前这位算是个伤员还发着烧,真是想一巴掌甩他头上,气哼哼地吹了会儿胡子,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这是纯粹用手指吐出真力推动松针飞行,松针只是普通的松针,如果一个修为强大的修真者手持一把凡铁,强大的真力透过凡铁运行,顷刻间就会把凡铁扯成一堆破铜烂铁,何况一根松针?你难道不明白发出松针的诀窍在于阴阳变化?” 阴阳变化? 叶萧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真的只是一个修行的菜鸟。从啼听第一次灌注真力到他身体里的时候,他就等于就是被迫地接受了一身的真力。如果不是因为啼听这样超出凡界的真力实在太过纯净,如果按照凡间的灌顶方式来说,不管是再精细的灌顶方式,也会存在着因为真力不和而产生的反噬。这就像是做器官移植,一颗完好摘下的内脏器官,在预先做过血型检测等等一系列措施,并且经过无数次测试之后才能移植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可是不管如何做各种匹配,细胞、抗体最终都会把这个器官视作外来者而产生排斥反应。移植之后的人终生都需要进行免疫药物来降低身体的排斥反应。 真力也一样,一个人有一个人修炼的方式,这就像走路先伸左脚还是先伸右脚一个道理,虽然不变的是运行路线与窍穴的位置,可只有在细微之处进行调整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加上每个人先天体质的不同,修炼出来的真力或多或少都未必精纯,属性也有偏向,如果一个人的真力能肆无忌惮地转嫁给另外一个人,那么修真界早就乱套了。 可是啼听却是位货真价实的仙人,或者说是仙兽,居住于地府,为地藏王菩萨差遣。就算是一只普通的猪,在一位仙佛旁边做侍从恐怕也能混一身真力,在九华山出世,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可谓是集群兽之瑞像于一身。他的真力自然是精纯无比,毫无瑕疵,这才让叶萧凌毫无排斥地接受了这身真力并且如臂挥使。 可他从来没有一个正经的老师,就像是一个天生神力的傻子手上拿着一柄降魔杵,平时拿着砸人还算是顺手,可真到使用精妙的招式的时候,还要挥舞得虎虎生风,那可真是难倒他了。 “看你现在那样,跟傻大个差不多。”傻大个当然指的是不见踪影的大黑了,不过对于他的踪迹在场四个人都能猜出个大概,毕竟大黑对于吃烤肉的执着几近如古代的悬梁刺股,附近的小动物几乎是在这些天就遭受了灭顶之灾,不管是灌木丛里钻来钻去的、洞穴里躲躲藏藏的、甚至连树上大拇指大小的鸟蛋也难幸免于难,好在叶萧凌老单周新宇三人都不是什么动物保护者,他们喜欢动物更喜欢烤熟的。在这样的观念促使下,加上又有一位自告奋勇勤勤恳恳的蓝领工在山上捕捉一切可以吃的鸟兽,他们这几天肚子里也算是油水充足了。 老单没有难为他,他能看出叶萧凌的茫然,只是挤眉弄眼鄙视了一翻,而后道:“还记得道家的阴阳学说么?” 叶萧凌点点头,想了想,把脑子里那雪藏已久的知识山挖掘出一角:“凡是运动的、外向的、上升的、温热的、明亮的、无形的、兴奋的、外延的、主动的、刚性的、方的、山南水北都属于“阳”;阴阳五行阴阳五行凡是相对静止的、内向的、下降的、寒冷的、晦暗的、有形的、抑制的,内收的、被动的、柔性的、圆的、山北水南都属于“阴”。阴阳两个方面的相互对立,它们之间的相互制约、相互消长。而中华历史的传统来说,阴阳学说甚至扩张到哲学领域。” 老单伸手找了跟草茎,嘴里没点东西咬着他就想喝酒,可是这几天他喝得有点多,那一箱子酒就剩下那两三瓶,没好意思厚着脸皮让病号叶萧凌再跑腿一次背着一箱酒上山,想着这次解答完他的问题是不是可以趁火打劫一番,他轻声道:“记性还不错。” “多谢夸奖。”叶萧凌回答得很快,老单的夸奖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老单被他一阵抢白,没想到这臭小子在生了病的时候还鬼精鬼精的,一怒把嘴里的草茎甩到地上,道:“真夸你了么!我说你记那一肚子的道家道理,结果自己身体那点真力搞不定,你师父是不是很短很快?” 叶萧凌一怔:“什么很短很快。” “你说什么。”老单道。 叶萧凌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啥啥。” “没错。你也挺快。”老单有意无意地嘲讽叶萧凌,趁着叶萧凌还没有反击赶紧补上后一句:“我说的是明白得挺快。” 压了叶萧凌一头让他躺在床上憋着闷气,老单心情十分愉悦,好像从认识这臭小子之后,自己总觉得让他难堪是一种十足的乐趣,继续解释道:“世间万物都是阴阳并存的,有大的阴阳就如同白天黑夜,朝日皎月,小阴阳则是人体的阴阳五行,你修炼的真力由心脏发出,属火,所以这也是你真力霸道伤身的原因,但即使真力属火,可是真力往细了说,一样划分阴阳,你闭眼感受一下,慢慢地把真力流转一个大周天,有没有感觉到真力有绵柔的,有磅薄有力的?” 叶萧凌依着老单的话闭上眼睛,体内的真力又缓慢流转起来,不过这一次在他的控制下,真力的数量和速度也慢了许多,好像涓涓细流在农田中的灌溉水渠中有些欢快地流淌着。感受到老单把手放在他的天灵盖上,听见他轻声地道:“慢些。再慢些。” 第147章 年轻的老单 听着老单缓慢地话语,叶萧凌深呼吸,真力逐渐像是静止了一般,就像是万事万物的阴阳之分,呼为阴,吸为阳,随着他一呼一吸,真力的速度不断变化,他重新进入到了内视的境界中,有些迷迷糊糊之中,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种什么样子感觉? 就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大河中荡漾的鱼,而真力就是那无穷无尽的水,而即使在表面的波涛之下,却也有捉摸不定潜藏着的暗流,他感觉到了阴阳之分,感觉好像在真力中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对于有一身不错的真力,却在修行中等同菜鸟的叶萧凌,从来没有想到过普通道家书籍中的道理就已经深入浅出地把真力的本质,甚至世界的本质都已经剖析得清清楚楚。因为在他感觉里,真力好像是一种超出凡人理解的力量,普通人甚至都没有机会接触这样的力量,虽然这样的力量在中华传统出出自道家学说,但他下意识地把整个修真的概念都放在一个高高在上,超脱凡俗无法被普通人看见的位置。 可是有些东西,越普通越被人忽视,却在内里藏着越发深邃的知识。在老单的话语下,他感觉到自己对修行的认知就好像从一个在纸糊窗外的人,突然有一根手指轻轻地戳破了那一个洞,让他窥见了无数原本无法窥探的东西,最终那一个指头般的的洞穴渐渐因为撕裂了一道口子而变大,屋子里的古风典雅、高贵温和的一桌一椅逐渐展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在意识中,他伸出了手去,逐渐感觉到大河中涌动暗流中的力量,与表面的波澜壮阔相比,他们要低调得多,缄默不言却在一片深水中像是游动的海蛇,而波涛带动了整条大河的生机勃勃,阴阳相合,力与力之间交织却不冲突,将真力从心脏不断推出,环绕全身。 “阴阳是人的本质,是万事万物的本质,当然真力也不例外。”老单半闭着眼睛,透过叶萧凌眉心进而摸索到叶萧凌全身的真力流动,轻声道,“你力量用得太直,不会拐弯,虽然说力走中线,以两点一线发力最快最短,但首先,你要知道,力是不断变化的,只有你抓住了自己身体里不断变化的力量,才可以忽视各种千变万化,再找出你最合适的发力方式。” 感受着叶萧凌身体里虽然相比起真正修真者尚且还并不成样子的真力,但那种活力、那种生机,让老单好像重新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尚且还稚嫩,却已经在天一门拥有赫赫威名,如果说年少轻狂,再没有比那样更轻狂的日子了,门派之外的人把他描绘成新生一代剑神,得天独厚的天赋甚至直追五百年以前的末代剑神柳木元,然而他却不屑一顾,觉得柳木元手持巨阙破开天门得道升仙就像是一条急于乞食的狗,天上有什么好去的?难道上不了天,就与大道无缘?可手上若有一剑,腰上能吊一壶酒,此生逍遥,难道不比做那劳什子长生仙人好得多? 当初掌门师兄在高达几十米,石柱红漆发亮金龙盘踞的天一大殿上看着老单一整天躺在那长达八十一级的台阶上饮酒打瞌睡,就如同今天叶萧凌躺着看老单,踱步良久,掌门师兄忍不住从那高大辉煌的大殿走出来,苦着脸道:“师弟,你在这里喝酒,门下弟子今天早课都不敢来做了,祖师供奉每天都要上香,你在这里躺着叫什么事儿?” 老单把酒葫芦放在一旁的台阶上,感觉现在的姿势不太舒服,又把身体扭来扭去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大他五十岁,却依然像个和蔼可亲中年人的掌门师兄,一贯没什么好言语,他这个与掌门师兄同辈的剑神师叔做得有些名不副实。 师父收第一批弟子的时候年纪已经上了三百岁,就算是按照修真者的年纪也已经半截身子入土,虽说头上承蒙各大门派看得起他的道家修为,头戴着那白玉流云冠威严如山岳,但在师兄弟面前想来都如现在的掌门师兄一样和蔼可亲,钓鱼、挖笋、种白菜这些事情样样也没见他少做,说他是掌门师父,可大家觉得他在人后跟老农也没什么差别。 当时天一门还没有这么大的门庭,虽然天一这个词听着道义伸长,所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可是山上还真是刚有一无二,一座小小的道观满满当当地住着师父和他们师兄弟五人,如果说是一个门派,倒不如说是温馨的一家子了,虽然清苦一些,不过好在被称作竹峰的山峰上什么都不多,就是竹子多,而且鲜嫩,每年春冬之际总算还是能大快朵颐一翻。 等到老单在师父三百二十岁大寿那天从小山村里被带进门派的那一天,老单看着周围一圈好奇地围观年纪小他们五十岁的小师弟的师兄们,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个土匪窝点。大师兄董成鑫衣服还算是衣冠楚楚,只不过边角、领口等地方已经明显洗得发白,如果不是讲究一些用炭火放在铁壶里把把一副熨烫得平平整整,恐怕跟古代落魄秀才也差不了多少。 这时候的他当然不知道他将来会在师父驾鹤西去之后接任掌门头戴玉冠身着秀着白鹤的道袍立于高几十米的大殿之上如得道真仙的样子,但也算是有那么点影子。 但看到二师兄高林,老单那年轻的小眼睛就完全瞪圆了——一个袒露着胸口、手臂肌肉就像是是那些火车站扛包的那些粗手粗脚的脚力汉子,可是再晚上一看,那道脸上的横跨鼻梁的伤疤和眼睛里有些病态却好像针扎一般的白光,这哪儿是个道家牛鼻子,简直是个草莽好汉了,哪天在张作霖手下迈着八字步,带领着一群兵痞子打家劫舍都有可能。到时候他当着面从腰上掏出一柄乌黑铁壳子手枪来指着头大喊道:“把钱交出来。”自己裤裆里那临出门偷偷摸摸从家里抽屉摸出来的两枚银元怎么还保得住? 再往后看,四位师兄一个个都十分有特色,真是完全与大师兄的人畜无害形成了反比,三师兄看着像个侦缉队队长、四师兄像个一方豪强,五师兄稍微好点,可那一脸的贼眉鼠眼,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要不是师父眼睛一瞪把勾肩搭背的师兄们赶去生火做饭,招待他这入山的第一顿饭,十岁的老单真得一溜烟逃回那个因为弟弟妹妹太多张嘴巴养不活他的家里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两枚银元能买他这条贱命足够,前提是他们不需要一个年少的苦力的话。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后续的日子竟然也是有滋有味,进了修真界之后,与俗世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阀混战彻底断了联系后,没有了张勋、溥仪、冯国璋、段祺瑞、张作霖那一群乱世大王把世道闹得一塌糊涂。加上他平时并不受父母太待见,也就没那么多思念,彻底在天一门驻扎了下来。 师父单人隐世修道,修为在修真界算是有不错的声名,道观里的书籍卷宗可算是堆积如山,把原本该堆柴火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只好在外面搭了个雨棚放干柴。不过书多归多,师父也不是什么严师出高徒的主儿,只是每日早晨习惯性地跑到院子里在那口铜锣面前敲得咣咣响,把爱赖床的是兄弟们叫起来做早课,却唯独对老单这个小徒弟爱护有加,破例允许老单不用参加早课,所以哪怕在师父去世之后,老单依然没有做早课的习惯。 在天一门,睡觉睡到自然醒,这应该就是老单的幸福生活。 第148章 一别无期 而对于喜欢教书育人的师父只是在书库地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小单呀,你想将来做个什么样的人?” 老单翻了个白眼,牛气哄哄地道:“要做就做个大侠客,御剑乘风、行走天下。” 师父依旧是笑眯眯地道:“那学会了御剑乘风之后你要怎么行走天下做个大侠客呢?” 老单被问住了,半响没说话,师父也半响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他,终于老单仔细地想了措辞,道:“先逛逛,看见觉得不好的,就去阻止看看。” 师父慈祥地点点头,应了一声道:“那就先练本事,去看看这修真界吧。” 那年老单开始在武库看书,一看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后,修真界多了一位新剑神。 老单躺着把一只脚翘起来,不安分地抖着,说:“谁让你这天一大殿上阳光最好,地板又全是汉白玉躺着舒服,其他山头那些个建筑物一个个像茅草屋和粗制滥造的破寺庙,我不爱躺那。” 掌门师兄弯腰蹲下身来,却仔细地把身上的道袍理了理,提着道袍的边角,不愿意让道袍在地上沾了太多灰尘,这件道袍外观呈现天蓝与深蓝相交之色,就好像海洋中的深海与浅海交融,又有阴郁的阴阳呼之欲出的寓意,在胸前绣着一只正飘飞天际的仙鹤,看上有孤高如隐士,清雅如白莲,又有得道飞升之意。 但老单心里去对掌门师兄这件衣服向来嗤之以鼻,几乎把这件衣服当成了掌门师兄小家子气的真实写照,他知道这件道袍是从他继任掌门的第一天定做的,布料价格能吓死人,这让他每次穿完之后都得挂在架子上好好抖一抖,再用湿毛巾擦去灰尘,甚至在大夏天的时候掌门师兄也得谨慎地在里面穿上一件打底的衣服防止汗水打湿这件道袍。但这样珍而重之地保护着道袍,也还是有脏了的时候,然后老单就能偷偷地溜进掌门师兄一个人在那间大得让掌门师兄晚上睡不着觉的住所里,看见掌门师兄每次在搓衣板上一搓就好像在搓他的皮肉,龇牙咧嘴的。 能以一指之力削平半截山峰却还能保持着谨小慎微甚至说守财奴般小气的人,也只有这位掌门师兄了。 掌门师兄依然苦着脸,听见老单把门派那几座旁支喊做山头,更无奈了:“那可是你各个师兄领衔的山峰,倒是被你叫成山头,听着就满嘴的土匪味。到时候你二师兄知道不得追着你打三天三夜。” 老单撇了撇嘴,想着二师兄那暴脾气心里萌生了退意,可是很快就又恶狠狠地道:“二师兄上次跟我打架脸肿得像猪头,他可没那心情出来见人。” 掌门师兄为难道:“听说你前几天又把天阙派的掌教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师弟,你这么到处打架,我到处道歉真的很难弄啊。前几天刚刚把我阉了好久的酱菜给送出去,明天我又得去后院挖竹笋上门找左掌门赔礼道歉了,这么下去穷得都只能喝西北风了啊。” 老单用余光斜视着看着一脸陈恳的掌门师兄道:“我说你都造得起这座大殿和这九九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了,怎么就这么小气,不是造完大殿还有些钱剩着嘛,哪儿来的穷得叮当响的事儿。” 掌门师兄愁苦的脸一如既往,好像这些年从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再到现在几近重新开宗立派,座下弟子上百的他依然是当年那个整天愁苦为观中过年新衣服没钱做的大师兄:“就这么几个钱,师父临终的时候想看见的大殿现在还只修了一座,后面还有的是用钱的地方呢,到了过年还得跟弟子们准备一身新衣裳,按照我们的老规矩,门里最大的得给小辈们发新衣裳。” 老单叹了口气,。师父临终前的那句问话天一能不能兴?山上自由散漫惯了的师兄弟斗士面面相觑,只有大师兄轻声而又坚定地道:“天一当兴。” 从那一天起,掌门师兄也就很难再跟他们几位师兄弟挖笋抓野猪一起胡闹了,而在灵台斩落十一路魔头之后,一指劈山之后,天一这个不温不火甚至应该说惨淡经营的门派竟然就这样火热了起来,门下弟子总计接近上千,虽然大半都在掌门师兄的门下,少有进那另外四位师兄底下一起胡闹的,可是天一门几位算是资格最老的师父师叔辈一直都是一团和气,从来少有在旁枝末节的利益上针锋相对的。 有些时候,老单挺希望再次看见那个温和地笑着,跟他们一起下水摸鱼的掌门师兄,可是以掌门师兄的责任心与对师父的重诺,此生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老单双手别到脑后继续躺着,神情有些恍惚:“师兄,你说我们折腾这么些个大殿、这么多个弟子,到底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我们师兄弟几个其乐融融地厮混着。” 掌门师兄依然笑得很温和:“当然有用了。师父他老人家会高兴,你们师兄弟看见这么一座大殿也能自豪自己门派也算是有点名气了。” 仅仅是这么点简单的理由。他就背上了一切。 老单总算从楼梯上站了起来,把酒葫芦别回腰间,背着那柄破军朝着台阶下一步一步地走去了,走之前只是挥了挥手向掌门师兄表示再见。 “小师弟。”掌门师兄叫住他,神情有些紧张,“你该不会又要找谁单挑去吧?” 老单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不知道算是没法回答,还是算就默认了。 掌门师兄知道他的作风,专心劝诱道:“你还是留下来在门中静坐比较好,剑这一条道路,修真界已经没人能走得比你更远,可是师父走之前让你们都出去让我留下,一个人告诉我说,你走的路子太偏,迟早有一天会深受其害,师兄专门在新的藏经阁给你挑了十几本书,算是这几十年想的法子,你可以静坐看看,说不定哪天就走上大道,超过师兄了。” 老单看着掌门师兄的样子,轻声道:“师兄,我知道你道行高远,可你明明不会打架,否则当初就不会因为斩那十一位妖魔而不小心把人家的山都给劈塌了。” 掌门师兄被提起尴尬事儿,脸上有些挂不住,道:“那不是不小心的嘛,也算因祸得福才能让门派兴旺了起来,何况修道修真,坐下来和和气气地修才好嘛,哪儿有那么多打架的事儿?” 老单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下去了。没曾想,这一别,就没能有再见之期。 山风习习之中,老单看着因为被他真力一挑而真力逆行直冲脑部昏睡过去的叶萧凌,感慨道:“当初师父和师兄都知道我剑走偏锋,太锋锐,兵强易折,你最好不要走我的老路。师兄当初在我临走之前在背后拼命喊着:‘师弟!要好好跟人说话,不要动不动就拿剑打架!’我没听进去,现在想来,是我自己太刚愎自用了。道、法、术三层境界,我到底只停留在术,没明白掌门师兄的那层法的境界。” 第149章 你太娘了 莫城军人荣誉疗养院虽然在外面做了许多的伪装,但实际上许多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地方的不凡,从那些时不时升空的战斗机和运输机,还时常能听见里面会有炮火“迸迸迸”、枪械“哒哒哒”这些沉闷和清脆的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疗养院位置略微偏僻,并且在这个地方的公路是独立的,没有任何的交叉口与分支通往另外一个方向,恐怕在现如今逐渐车辆繁多甚至交通堵塞到了郊外的发达莫城,这个名为疗养院实则是龙组军事基地之一的地方门口早就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了。 端木长歌驾着的那辆军用越野车上挂着军区一眼吓死懂行人的车牌号码,逆风开在这样郊外的道路上空气清新、花香鸟语,加上龙1组的队员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巍子坐在后面调戏夜微裳而后被一脚揣在裆部直不起身来,胖子和小强则是幸灾乐祸地在说着巍子断子绝孙的光辉历史,让端木长歌这个开车的笑得浑身颤抖,连方向盘都握不住,把车开得歪歪扭扭。 公路是以混凝土所铺设的刚性路面,加上在严铁生这样一位大人物就近在咫尺,莫城交通局的那些点头哈腰的人们也格外认真,几乎是一步一观察,做足了忠臣良将两袖清风的样子,也就把整个公路整治得十分平顺,甚至在一些衔接处都做了许多细微的力学处理,所以驾车开在上面有着很好的流畅感,这段被莫城人称作“最流畅”的公路也是龙组人心知肚明却啼笑皆非的一个对象。 天知道那些大腹便便却跑过来好像给老佛爷请安一样的每一任市长背后有多干净,不过严铁生向来不管这个,对于这些市长跑过来装孙子期望被青眼相待,更是无动于衷,只保持着不亲近不疏远的态度,毕竟反腐倡廉是最高检反贪局的事儿,严铁生在乎的只是在于龙组向中央索取的物资能不能保质保量并且准时送到罢了。水清则无鱼,任何时候,龙组都需要能办事儿的地方官员,除非他们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些方面懒政不作为。 当然这样偌大一个中华直辖市来说,也是有过那样有眼不识泰山的一任市长,穿着一身精致西装打着领带对手下人颐指气使,倒在收钱方面一点都没有收敛,抽雪茄玩洋妞,甚至因为那点贪心把手伸长了到龙组的物资款上。不过从严铁生雷霆一怒,带着红细胞小队荷枪实弹地封锁了市长开会的会议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那位叫得跟杀猪一样的市长回到龙组监狱进行了一场只有三个问题“龙组的物资款呢?”“你贪污的钱藏在哪儿?”“你手底下或者说你上头还有谁参与这件事儿?”却旷日持久的质询,最终以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并且尝试了一次真气冲刷经脉如脉冲电流通遍全身的痛楚,大哭着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信息画上了句号。 那一天晚上龙组的人员直接入驻最高检反贪局,强行推动了逮捕工作,拉出了一连串丝丝缕缕联系的贪官污吏们,声势之大震惊全国,让莫城百姓都拍手叫好,只是不知道这群如同天降神兵的群体到底属于国家的哪个部门哪个派系。当然后果就是,中央连续下派了上百名官员紧急接手莫城市的政治经济工作,这种紧张的加班持续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在尚且还没有完全摸透城市底子的时间里战战兢兢地把龙组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 在经历过那天的莫城市老官员有的已经上升为领导级别,有的甚至已经去了中央走向更宽广的天地,但在回忆起历史中这一天时候,都会感慨地说:“那真是撕破黑暗的一把神兵啊。”拜这件历史重大事件所赐,莫城市几乎是在全中华在反腐倡廉口号下,最干净的一个城市了。毕竟谁头上悬着那样一柄达克摩斯之剑,也都会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的。 顺着那条地雷区的羊肠小路,左晃右晃的军用越野车在端木长歌的驾驶下平稳地进入了“荣誉军人疗养院”,紧闭的大铁门之后又是那一片熟悉的机场,把车停进车库,端木长歌当先一步跳下车,很没有正经开车下门保持绅士姿态的意识,迎来一车龙1组人员一阵白眼。 夜微裳调笑地道:“头儿,你是不是跟我姐约会的时候也这么下车的?” “放屁,那不能!”端木长歌义正言辞地道,“为了吃那一顿饭我可是专门去理发店把头发打理了一遍,穿上一件行动起来总觉得不方便的西装,做足了绅士外表,举手投足都是贵族风范,你都不知道你们头儿原来可以这么帅,到时候演艺公司找到我让我代言,我就赤裸着上身,揉着头发,然后说广告词:男人本色!” 巍子插嘴进来:“是的,我替头儿作证,他那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贵族……中的小流氓。” 端木长歌恼羞成怒地一脚踹在巍子那浑圆的屁股上,看着巍子踉踉跄跄地脚步,骂骂咧咧地道:“要你多事儿,你还有脸说我,那天晚上你把腮帮子塞得跟松鼠一样,真想一巴掌把你嘴里的吃食给打喷出来。” 巍子嘿嘿笑道:“头儿,你就在我斜对面,喷出来我肯定喷你脸上。”转向夜微裳,“微裳,你那天晚上不去真是错过太多精彩细节,反正也是跟你姐一起吃饭,你跑去干嘛?” “要你管。”夜微裳翻了个白眼,“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都不好意思跑去当电灯泡,你倒好,屁颠屁颠就跑去蹭饭了。本小姐可是有朋友的人,难得回一趟京都,都跟你一样没人疼没人爱最后跑去当电灯泡啊。” 巍子愁苦地道:“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好歹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丝毫不先考虑我一下?” 夜微裳抛了个媚眼,道:“本小姐难度太高,你还是找个中等难度的比较靠谱,比如我那群小姐妹们就对阿兵哥挺感兴趣的,说有男人味,胸肌大,还有十八块腹肌可以捏来捏去。” 巍子喜出望外道:“选我呀选我,我有胸肌,十八块腹肌露出来保证他们流口水。” 夜微裳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向着军营唯一的女生宿舍而去,风中传来她轻柔的话语:“你太娘了。” “……” 掏空了山腹之后这座疗养院占地面积之巨大,几乎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连带着端木长歌与巍子走得也十分漫长,巍子依旧黑着脸看着前面笑得已经直不起腰的端木长歌,终于憋不住埋怨道:“头儿,不带你这样的,我很受伤好么。” “抱歉抱歉……哈哈。”端木长歌止不住笑,抱着肚子感觉疼痛一阵一阵的,几乎让他背过气去,“我只是,真的忍不住。” 巍子牙齿痒痒,知道夜微裳回到基地就会跟廖晴继续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或者说如胶似漆地粘着廖晴,想要在那位冰山美人的手下找回场子,恐怕能被她那超过龙2组组长铁塔的武力打得半身不遂,为了下半生的生活自理能力,这口气他也只能忍着到角落地幽怨地画圈圈去了。 走上熟悉的铁质楼梯,因为曝露在风吹日晒雨淋下,这个本身十分简陋的楼梯已经锈迹斑斓,副手也不会有人愿意去一握,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说明了严铁生对于这种物质上的低需求,毕竟就算龙组手头并不算宽裕,但严铁生大把大把地向龙组委员会拿钱投入到龙组建设上,比起那些间谍比如李俊那样动不动上千万的伪装费用,这样的一个楼梯的更换就显得微不足道,但尽管如此,严铁生依然秉承着老一辈“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那种艰苦奋斗精神,从来没有把那些钱拿出哪怕一分一毫投入在一些享受的部分上,能做到这样的人,不管是待人还是待己,心都如铁石。 但在军队,只有心如铁石不蝇营狗苟的上级,才会受人敬佩。严铁生在士兵心里如一座丰碑巍然耸立那么多年,自然不光是靠的那些早年积累下的军功,和现在依然时不时以伤病之身出外勤的奋斗精神。 第150章 包括叶萧凌? 端木长歌已经停止了捧腹大笑,不过脸上依然是习惯性地带着笑容,看起来有种成竹于胸的自信,只不过敲门的声音就有些小流氓了——伴随着砰砰地敲击声,端木长歌那夸张的声音在巍子耳边随风摆动:“开门开门了!查水表!” 宿舍没有开门,只是传出严铁生的声音道:“水表在外面。” 端木长歌僵了一下,怒道:“开门开门,送快递。”听到里面没声音回应,端木长歌的声音更响亮了,“老乡,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拿您一针一线的!” “老乡老乡,快开门呀。” 门忽然就这样洞开了,憋着笑的巍子与专心敲门夸张大喊的端木长歌就这样愣在原地,严铁生穿着一身轻便的军装,肩膀上的星星在两人眼睛里几乎闪闪发亮。胸前是无数功勋章,密密麻麻地铺满着直到口袋底部,只是胸前纽扣尚且没有系上,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背心,看起来有些好笑,但端木长歌与巍子看着这样着装的严铁生都笑不出来,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直击他们的心脏。 端木长歌稍微正常一些,性格有些痞性的他恢复了一贯的笑容,道:“老头儿,今天去哪儿,怎么还穿上正装了?” 严铁生深邃如刀的眼睛看了一眼几乎腿软站不住的巍子,转到端木长歌身上,道:“对于你们的行动,我需要去龙组委员会商谈。” 端木长歌听到这句话,脸上难得地涌起一些怒容:“他们又要干嘛?整天刁难这个刁难那个,如果我们不当机立断独断专行去把李俊给拦截在领海之内,他们以为他们的那个肥大的屁股还能坐在那张千万人都向往的椅子上?” 严铁生哼了一声,却不是向着龙组委员会的人,而是对着端木长歌,压制着端木长歌的愤怒道:“好好说话。龙组的权力如果没有人去制衡,于国家不利,做些简报算不得什么。倒是你,反应过大了,不光是我,就算你将来坐在我的位置上,也得这么做!” 端木长歌反应过来,低声道:“是。” 巍子的眼睛却亮了,在他的位置上,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对外的交涉工作,他知道那些个所谓的达官显贵都是怎样的姿态,靠着那点权力打着官腔,一边对下说为人民服务,对上却谄媚地拍着马屁,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谁能如严铁生这样铁骨铮铮,竟然在龙组之上专门设立了一个龙组委员会来制约自己的权力? 也只有这样的军人,也只有这样的赤胆忠心,才能让龙组所有人服从吧? 他想到自己还没有对严铁生打招呼,双腿顿时如铁浇筑,“啪”地一声并拢,道:“报告元帅,龙1组副组长巍长延任务完成,向您复命。” 严铁生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龙组人面前笑得很少,不知道是为了保持一个泾渭分明的关系,还是为了足够的威严。但前者来说,严铁生即使很少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看,他们也一如既往地把严铁生当作心中唯一的领袖,甚至可以说是:只从帅令,不从中央的绝对意志。而后者来说,严铁生的威严一直如同山岳一般巍峨耸立在龙组所有人的心中。夏渊遇刺,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在做着各项的应对工作,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心中的绝对领袖严铁生,依然在低头看着这个组织的运转,所有人的心里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对接下来的风云变化都不再惧怕。 “李俊尸体处理得怎么样了。”在龙组基地,有着足够的反侦察手段,监听、摄像在严铁生的宿舍旁边都是行不通的,地毯式的搜查会让这些小设备无所遁形,当这并不是说其他地方就可以被监控,只是在做严铁生宿舍附近的检查的时候,所有龙组成员心中都有着一种肃穆的情绪,对于检查也会更加细致。 “还行,在那片海域,要找到一具尸体就像捞针一样困难。就算他们用大量的资源找到了,可是我杀李俊的方式是给他灌了军用的毒药,他们只会理解为李俊为了保守秘密而自杀。”端木长歌在这样人少并且都是自己人的的场合向来不跟严铁生打正式的招呼,这跟他们亲近的关系有关,当然严铁生用工作时间用工作称呼和礼仪的话也说过这件事情不光一次,却最终还是以一个父亲的叹息做了一个细微的妥协,毕竟端木长歌是在龙组长大,对于老一辈人就像是叔叔伯伯一般亲密。 在现如今这个龙组基地不成文的规矩中,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喊严铁生将军,比如铁塔、廖晴、端木长歌这些曾经在严铁生领导,现如今已经走上龙组舞台担任龙组小组组长了的部下,类似于刘能那样老一辈的炊事班班长则会更近一步在亲密的时候喊一声组长,新一代的比如巍子、夜微裳等人大多不够格,因为他们并没有在严铁生当年的直接领导下,在严铁生被国家擢升元帅军衔之后,他们也就从将军改口成元帅,毕竟缺少了那层袍泽之情,又不是严铁生当年直属部下,强行腆着脸上去,就几乎等同套近乎了,在龙组内部,最不能做的就是拉帮结派公事私办,谁做谁死。 严铁生点点头,眼睛里透着欣赏,看着一身作战服身体匀称,爆发力与速度并存的他,轻声道:“帮我系扣子。” “嗯?”端木长歌一怔,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严铁生是个很少谈及私事儿的人,从军以来甚至从来没有给自己放过假期,就算在休息时间出一次疗养院也是因为公事,而现在突然让他帮忙系扣子,这样的事情,只有端木长歌小时候做过。后来他开始出外勤,严铁生也就很少让他帮这样的生活琐碎,大多是在廖晴或者是传令兵的帮忙下整理衣冠。 不过他反应得很快,往前走了一步,双手稳重地为严铁生一个一个地系上纽扣,想到当年还在严铁生膝下承欢的日子,突然有些失神。而严铁生的眼睛里却依然锋利如刀,少有露出父亲的那种慈爱,不知道应该说是天生的性格还是他多年铁血治军的惯性。 “把你龙1组的人手调回来,分出一个小队支援龙2组,你自己留一个小队支援你的监视任务,情报部门我审查过,领导层没什么问题,你可以用,接下来你的事情要主要投入在与七大家族的周旋上,摸清楚他们的情况,把这件事情里七大家族到底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查清楚。” “查到谁都可以么?” “查到谁都可以。” “包括那个你看好的叶萧凌我是不是要接触一下?”端木长歌眼睛好看地眯了起来。 第151章 你今年几岁? 叶萧凌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发愣,仰着头透过繁盛职业中间露出一角的蔚蓝天空上白云在风的推动下仿佛像是迁徙的羊群,身体的真力游动如游蛇,脑子里那种眩晕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理他而去。 老单依然坐在他的身边,只不过换了一个姿势,双腿交叉如老树盘根,标准的双盘腿,这种双脚的脚掌心都向上的坐姿在内功、中医的知识中,又称作“吉祥坐”或者“双跏跌坐”,几乎是修行中人的必修课,静心冥想,能引导气的上行下行。 不过叶萧凌这个半吊子的下生僵硬,而且没有开过盆骨,至今也只能单盘腿做到“金刚坐”,再进一步也已经十分困难,这让他有些惭愧自己在修行方面依然稚嫩,几近孩童。 “醒了就别装死。该起来就起来。”老单眼睛半闭着,眼珠子却十分安静,没有丝毫的转动,单凭气机和心脏的的跳动变化,他就已经掌握到身旁的叶萧凌已经苏醒,在这样晨间清凉的空气中,他双手一动从莲花指改成交叉置于丹田,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比叶萧凌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真力在缓缓流转。 那种流转的方式与叶萧凌并不相同,叶萧凌的真力聚集点在于心脏,为了足够霸道暴烈的真力,在每一次心脏跳动的推动下,全身真力的运转速度可以像是狂涛席卷,却失去了一些灵动与柔和。 然而老单身体展露出来的气机变化却十分错综复杂,凝聚在丹田的真力像是深邃如海,他独自立于海滩之上,感受大潮如如海啸席卷万物,却并不狂暴,而是一波接着一波延绵不绝,好像这样的力量就没有穷尽之时,好像从宇宙伊始之时,这样的伟力就已经存在,并且将继续以一种无穷尽的方式延伸,吞吐日月。 原来叶萧凌在自己身体里感受过,从建立心脏真力源泉之后,真力运行经过奇经八脉,感受到身上窍穴那种隐隐的渴求感,他也尝试用真力去灌满这些空虚的窍穴,可是尽管他把真力源源不断的输入窍穴之中,却依然无法让大量窍穴盈满,更不用说还有许许多多的窍穴仍然在堵塞之中,要以真力破开障碍,打通窍穴,所需要的真力恐怕不是现如今真力调用都尚且不能完全的他做得到的。 而老单这样一身无穷尽的真力气机,到底是已经达到什么样子的境界了?他没法知道,甚至他在真力境界方面都还是一无所知,更别提揣测老单这样真正出身修真界有着深厚阅历的修真者了。 叶萧凌把被褥翻开一边,揉了揉睡眼稀松的眼睛,感觉到老单的气机变化,不得不多了几分肃穆的情绪。从他开始修行之后,老单就放弃了躲躲藏藏的一贯原则,不再掩饰自己那超脱凡俗的惊人气机,也让叶萧凌算是大开了一回眼界。 从原本为了方便带着东西上山的双肩背包里找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是早上8点整,没想到一觉就从昨天中午到了今天早上,平时老单在这个时间点都好像一只睡意朦胧四仰八叉的癞皮狗一样睡着,今天却十分地早,不过看着他这样打坐的势头,难道他是从昨天就这样以一种静止打坐冥想的方式到了现在? 疑惑的叶萧凌端详了一下老单那虽然破旧的道袍下,却显得十分周正的打坐坐姿,问道:“昨天你就一直在在这里打坐?” “当然不可能了,傻子。”老单话语依然那样尖酸刻薄不留余地,“还得捏着你鼻子让你把那碗混着乱七八糟的绿药汤给喝下去,你在一边做梦一边还打嗝,跟公鸡打鸣似得。我给你模仿一个?”老单噢噢噢地像是打鸣地叫了声,把叶萧凌整得一愣一愣的。 叶萧凌反应过来,啼笑皆非道:“你在我睡着的时候灌我药喝?” 老单斜视了叶萧凌一眼,双手轻柔地摆动,浑身气机又是一变,巍峨如山岳,稳重如厚土,辽阔如草原,几乎只在这样轻轻地一动之间,他的气机已经与之前绵长如海潮的气机完全不同,可却丝毫没有令人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一切都那样顺应自然顺应天道。 “我用真力打散了你眉心之间泥丸宫的精神聚集,让你进入昏睡状态,这种时候就算弹你小jj一百遍,你也感觉不到。何况只是捏着你鼻子灌一碗药汤,不过估计你是呛着了,打了半小时嗝。” “你确定这么乱来我不会一口气上不来被你那药汤憋死?”叶萧凌瞪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老单,“还有,弹小jj这件事儿能不提了么?” 老单阴阴地笑了一声:“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我就没少弹,不就是一条小蚯蚓么……” “停停停。”叶萧凌打断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下周围,却没看见周新宇那瘦小的身影,好奇地问道,“小混蛋呢?” 老单把真力重新收归丹田,身上道袍无风自动,又逐渐静止,睁开眼睛的他轻声道:“我让他在林子里打坐,有大黑守住他。” 叶萧凌想了想大黑那憨厚的样子,想来守护个人应该是十分安全,眼中有些笑意道:“你打算教那小混蛋修真了?” “谁让你这个比小混蛋更大的混蛋直接带着他上山的。”老单站起来,觉得裤裆有些痒,伸手挠了挠,一点也没高人风度,“瞒也是瞒不住了,既然他有那根骨,我教就教了,反正试试又不花钱。” “你这个随意的态度真是让我没法把他放心的交给你。”叶萧凌摆手无奈地道,“天知道你会把他整成个什么样子,希望他爸妈不会把我拉出去当街暴打。” 老单哼了一声,走到叶萧凌背后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踹了他一脚,像是个老痞子道:“我没空管你想什么,至少他肯定比你这样一个半吊子强。” “这是必然的……”叶萧凌揉着屁股,走到烤架旁却没有动那块包裹在泥土中的烤肉,而是先从竹筒里大口地啜饮着山泉水,因为地域的关系,这里的水尚且没有污染,喝起来有一种甘甜的味道,比起曾经喊着有点甜却已经没有甜味的农夫山泉来说,甚至要更加可口,放下竹筒,“能比我差只能证明你这个老师不靠谱。” 老单伸了个懒腰,袖子因为举高而滑落,露出老单那尽管年纪已经很难考证,却依然结实不干瘪的手臂:“再不靠谱也不可能比你老师更不靠谱,光让你学会运行真力,连什么关节都不会教。” 叶萧凌听到老单的嘲讽,苦笑了一声,他还真没有老师,从始至终这身真力完全是靠着李元霸抗鼎决的那上千字内容修炼,加上啼听给他用真力开了一个真力运行的头,奠定了心脏为真力之源,等于他这身真力几乎就像是凭空得来的一样,没什么能反驳的他只能摇摇头,看着老单那结实的手臂,好奇道:“你今年几岁了?” 第152章 修真境界 这是他多年以来一直萦绕在心间的问题,可以说他在尚且少不更事的时候就已经遇见老单,那时候穿着开裆裤,被老单“慈祥”的大脸给吓得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这一切还是母亲在闲聊的时候说到的,当时叶萧凌只好一脸尴尬地笑,而蹭饭的老单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心解决那一碗两个煎蛋的阳春面,让母亲看得又撒了一些葱花。 可是如果是从二十年前老单就已经出现在村子里,按照当初老单就已经尽显老态的样子,如果是普通人,到今天估计也该有个八十岁了。就算修真者的年纪难以考证,可是如果自己身边真的是个几百岁的老怪物,还真有些令人惊恐。 老单嗤笑了一声,对叶萧凌那点小心思了然于胸,淡淡道:“我1917年生的。那会儿外面还在军阀混战,清朝那帮家伙又时不时地搞复辟。” 1917年出生,到今天不是刚好100岁?叶萧凌咂舌了一会儿,看着老单的眼神也有些变化,感觉自己跟他的年龄差距就像是爷孙俩隔着几个时代在相互对望。倒是老单对这件事儿一点都不在乎,他并不是个老古董,相反他甚至对那些当下流行词汇都有涉猎,什么狗带啦、何弃疗啦、语死早啦、活撸辈等等甚至张嘴往外一甩都没什么维和感,反而是叶萧凌在这些事情上没那么白烂,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没有老单所带坏。 老单看着叶萧凌那咂舌的表情,道:“大惊小怪,我掌门师兄今年二百零三岁,真力会改变人的寿命,修为越精神,天地之力进入身体会让身体继续壮大,按照年龄算,我现在还算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叶萧凌满头黑线地看着已经略显老态却依然臭美的老单,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反正自己跟他没什么代沟,也没啥伦理上的放不开,该怎么交往还是怎么交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当下哈哈一笑把这件事儿算是翻过一页,把用泥土裹着的烤肉砸开一个口子,又小心翼翼地掰开,一阵食物的香气就这样扑鼻而来,肉还是温的,想来是考虑到他还没醒,特意用泥巴裹了烧烤,这样做又不容易让香气流失,又有很好的保温效果。 一边看着做体操舒展身体十分可笑的老单,一边尝着滑嫩的鸡肉,叶萧凌无声地笑了起来。 有时候他也在想这样的日子应该就是小时候他最想过的日子吧?天天跟老单没羞没臊发发神经说说白烂的话,能给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没有出过村子,甚至不知道大城市到底有多么繁华,好像晚上都不会睡着一般,在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气氛中,把月光映照得暧昧不明,城市很大,可是他一个人双手放在脑后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到底是通往哪条出口。 学习中医是他的兴趣,也许也正如老单所说,他的心太软,见不得人受苦,就像是季林在医院哭喊着恐惧自己唯一的儿子即将死去,他会忍不住去帮助。说是善意也好,说是顽固也好,可是他就是天生对医术有着一种极大的兴趣。 而实际上医院时常有这样的情况,甚至在前台护士的眼里,季林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什么亲人出了车祸,浑身骨头断得就剩下一个头还算完好,送进手术室也多半是具尸体,等到那句尸体的一生被一块白布蒙住口鼻,随着滚轮与瓷砖地板沙沙的摩擦声还有与缝隙之间发出的咯噔声,就好像一辆死亡的火车轰鸣着奔跑在铁轨上,碾过他那或许庸碌或许光鲜,但最终都将化作尘土的生命。人的生死,在医院人看来,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他从李时珍那边学习到的上乘医术,做那样一位出头的人,救活了季石而赢得了季林的好感,其实就像是一只急着等待猎人枪响的鸟,或许很英雄,实际上运气并不能帮助自己一辈子,总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死在那一声枪响之下。李时珍传授的医术好比是他那强而有力的翅膀,可如果他没有那样的医术呢?扪心自问了一下,自己恐怕还是会去帮助他的吧? 叶萧凌是个顺着心意来的人,或许有人会夸赞他是赤子之心,但也会有许多人说他是不通社会时局,与社会脱节。但什么是社会时局?什么叫脱节?人总是要死的,而道理会长存,他一直认为尽人事是他唯一要做的事儿,这也是他回来之后一直在修行上十分拼命的原因。 但老单却认为他是用力过猛,反而收不到很好的效果。被强行弄昏睡了一天,叶萧凌也确实感觉到精神好了许多,加上能感受到体内真力流转中的阴阳明暗变化,对于使出老单那一弹指之间的功夫也有了更多信心,虽然还不知道阴阳本质对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帮助,但是循序渐进总需要更多的耐心,需要他压住自己那一些雷厉风行的小性子。 不过能在这样休闲的时候吃着肉喝着山泉,感受凉风习习,叶萧凌一时间精神也放松了许多,不再如前几天那样如一根绷紧的弦,脑海中胡思乱想,失神地吃着早饭,虽然早上吃肉类有些油腻,不过有些烤熟了的菌菇配着,还不算难受。嘴角却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些岁月静好现实安稳的微笑。 老单舒展完了筋骨,看着对他来说是一脸傻笑的叶萧凌,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轻声骂道:“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一个傻子。” 不知道周新宇那边到底已经什么情况,不过老单既然这么放心让周新宇一个人在林子里修行,总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何况自己是个半吊子修真者,到今天从修为上严格来说都还没有脱离武人的层次,更别说晋升到老单所说的超凡境界,在老单的一些说明下,叶萧凌也逐渐摸清楚了修真的门路。 当今修真,从门派时代的各门各派各以各自的境界来衡量修为,通过中山会的一些度量衡逐渐统一而废除掉了以前花样繁多的修为境界名称,而简化到了几个比较有深切含义的词汇,从低到高分别是:障目、清微、知秋、不惑、知命、行舟,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再到清心明性细致入微、一叶知秋能窥大道一角,而后才能找到自己所执着的大道不再迷惑,最终知晓天命。这就是所谓的五境。而行舟则是糅合了道家和佛家的一个境界,佛家有法船一说,登上法船才能不被淹没在生死海、苦恼海、无明海,通往内心的大极乐境界,而道家也讲究超脱,人生而飘荡如一艘小船,随风摆动,不知归岸,不明天道,等到知晓天命,人逐渐掌握了自我超脱的力量,才能摆动这艘小船,往自己追寻的地方而去,而这种境界,已经超出了五境,几近在大圆满境界,只差一步就可以羽化登仙。 佛家和道家虽然理念不同,但道理相同,以一种同样名称的境界名称来统一衡量也算是大势所趋,加上有了中山会这样一个几乎如同各个门派委员代表大会的会议成功召开,整个修真界也从最开始的各自隐世修炼逐渐联通起来。 不过虽然叶萧凌修习真力,加上啼听精纯真力为他浇筑了一块不错的地址,可他的修为到底只不过是普通武人,可以勉强触摸到障目的那种迷茫感,可如果谈真正修真人士还差得太远,因为这件事情,老单在讲解的时候,也没少耻笑他。 “你们修真界到底在哪儿?”叶萧凌倒是随意老单在这个方面百般羞辱了,权当听不见就好,心里一动,好奇地问道。 第153章 五粮液掺水? 叶萧凌构想过许许多多修真界的样子,比如类似于像游戏“仙剑奇侠传”里的什么蜀山之巅,有一群超凡脱俗的人们在上面持剑匡扶世间正义。不过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蜀山就已经成了国家风景区,上面被喜欢弄一块桌布躺着享受阳光然后吃着东西随手一扔而滞留的垃圾显然要比那点本来就是少数派的仙气多得多。就算大隐隐于市,想来修真者也不愿意捏着鼻子就认了自己的居住地被一群蝗虫般的旅游者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其次第二种设想就是正如赵志铭给他提了个醒,中山会的存在不也是修真者的一种存在方式么,虽说孙中山上昆仑山请仙人下凡这件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水分,但叶萧凌一直都把向来喜欢以讹传讹的传说方式归类到一种长舌妇闲着没事儿干闲扯淡。不过中山会却实实在在地存在,并且还与国家有着平起平坐的君子之约,或许在现在这样卫星当空,监控铺天盖地的时代,修真者进入人潮之中,变成一种陶渊明的状态也是可能的,甚至夸张一些也许就如同《复仇者联盟》那样成为一个地下组织,每个人都在中山会中登记造册,执行他们要执行的任务。 只不过老单之前说中山会只是他们修真界对外的一个接待窗口,立刻就把这样一种神秘感削弱到信方办那低矮小的窗口,让人感觉中山会虽然名字内蕴深刻,却好像接地气得令人难以置信,一群超凡脱俗的修真人士,在俗世中还有一个接待窗口这件事儿,十足地令人联想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中年暴躁的妇女一边在电脑上啪嗒啪嗒敲击,然后按了一下桌上的黑色按钮,播报器就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阵音乐:叮叮叮叮,请58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然后就是一阵询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找一位叫方翠花的修真大妈是嘛?”“对不起,我就是那位大妈,但我觉得我年方十八……”(老单一百岁还说自己是年轻人) 叶萧凌甩了甩脑子,把这些胡思乱想驱赶出去,觉得自己的想象能力和跑偏能力都已经随着真力修为的提高也随之水涨船高了…… 老单知道叶萧凌对修真界的好奇,其实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就像是一个常年生活在平凡世界中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与大俗为伴的普通百姓,自然会对脑海中模拟着清心寡欲、才望高雅的圈子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当然老单对此嗤之以鼻,修真者怎么了,修真者就不要吃饭,天天喝着西北风了?修真者就不要拉屎不要撒尿不要放屁了?很多人把很多东西想象得太美好反而最终是脱离现实,像是自己这样哪儿痒了挠哪儿才是生活本质。 不过面对叶萧凌的询问,老单依然淡淡地谈到了这些,只是没有点得太破,好像修真者天生都有保密局背景,什么事情都要被弄得神神秘秘的:“我只能说,昆仑山上有个最常用的入口,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处,但用得少。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站稳在到障目与清微境界之间,就可以去中山会登记造册,会有人把俗世在家弟子引路到修真界的。” 叶萧凌也很敏锐地从老单的话语之间,找到了一个关键点道:“入口?你的意思是,修真界跟俗世并不是一个世界?” “差不多。”老单含糊地回答道,并没有多说太多,此时他正在整理着周新宇被风吹得满地跑的鬼画符,珍而重之地叠成一叠,用一块石头压着防止再次被风吹跑。至于是懒得说太多,还是依然有保密条例,叶萧凌不能肯定,但老单的话让他至少对如何进入修真界有了一个概念——那就是修行直到障目之境甚至是清微之境,真真正正地从修为上达到一个修真者的层次,进入修真界也就水到渠成了。而且听起来处理还十分完备,有着一套成熟的规章制度,想来是这么些年,中山会长期面世而接受了无数管理学等等知识的结果。 叶萧凌吃完了手上的烤肉,又喝了一大口水,饿了一天的胃像是在满足地呻吟,让他打了嗝儿,又迎来老单一个大大的白眼,直着身体从坐着的鹅软石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体上的衣服,感受到那种因为发烧出汗而微微透出的汗臭味,想着成天到处乱跑钻来钻去又是上树又是钻洞一刻都不能安分的周新宇,估计他身上的味道比起自己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天日暮之前看来需要带着他回家好好洗洗澡,换身干净衣服。 看着老单那一身脏兮兮的道袍,他应该是山上三个人里最不爱干净的人了,真不知道他那一身汗臭的道袍是怎么穿到现在的,从小到大,除了母亲那次亲手做了一件道袍送给他之后,到今天老单依然穿着这身道袍,如果没有第三件道袍,恐怕他能把这件穿到天荒地老。 “晚上跟我回家洗个澡不?”叶萧凌想了想,虽然没有抱太大期望,但还是轻声问道。 谁知道老单竟然点了点头,不再执着于在山上躲灾一般当缩头乌龟,两只袖子一挥之间竟然还有了点洒脱的味道:“记得给我再准备一箱酒。还有,不要这个牌子,村里正经的五粮液都是掺了水的,喝起来不畅快。” 叶萧凌愣了好一会儿,先是为老单那点头代表的答应而疑惑,而后再是对花了钱买的正经五粮液居然掺了水而不可置信,最终苦笑了起来:“果然村口刘大妈是个奸商。” 从五娘液再到掺水的五粮液,不得不说真是防不胜防…… 把修真界的事儿先搁置在一边,毕竟以自己那一身在老单眼里可以说是稀烂的修为就像是辛苦爬上门槛的蚂蚁,与其被经过门槛的人一不小心踩死,还不如先努力当一只勤奋的蚂蚁哪天可以转行当个白蚁把蚁巢构筑在木质的门框里还好一些。 尚且还没能成功射出任何一根松针的他又从树上折下一根松枝,上面碧绿如诉说春之生机的松针根根排列好像一把扫净寒冷的的扫帚。 感受着体内已经恢复如初的真力,和那已经从那次泥丸宫之行受损中焕然一新的元神,叶萧凌闭上眼睛感受到体内那真力中的阴阳变化,老单的声音适时地在耳边炸响:“这就像是在射箭,如果说弓身是代表刚的一部分,那么弯曲的弓弦就是柔的一部分,刚柔也就是阴阳的一种体现,你之前用真力强行以真力推动松针,松针只不过是普通的松针,被你以大量真力推出,十有八九要在空中化作尘土,你要做的,是以柔的力量把松针变成一根利箭,在你真力的拨动下,把他射出去。要用巧劲。” 叶萧凌闭眼点头,感受到身体内真力已经运转如意,再也没有那种元神受损之后所带来的无力感,那股源源不断的真力缓缓聚集到手指之间,好像在无形之中化作一张长弓,把松针在弓弦上轻轻一拉。 咻。 一声轻响,松针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所带动,隐隐带着凌厉的风,好像一支缩小了无数倍的松针,随着着那根以真力柔劲的发出,激射了出去! 叶萧凌缓缓睁眼,那根松针好像原本就长在松树的躯干上一般,在风中颤抖。空气中一片寂静,成功弹出松针的叶萧凌精神一阵悸动,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炸向了天空,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根虽然不如老单整根没入树干却已经如被锤子钉在树干上的松针,叶萧凌感觉到好像真力的一扇大门向着他轰然敞开,许多问题都在这道大门中迎刃而解。 第154章 那根射入肩头的松针 尽管叶萧凌当初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大人物们做事情竟然是如此滴水不漏,不光一边与他相交,一边还会派人来到自己家乡探查自己的背景,这个与全中华那些发达城市相比起来显得贫穷落后甚至连一张银行卡取钱都得走几公里山路到旁边小城才能见到没有任何防护玻璃的陈旧atm的小山村,想来这些人也算是在找路的过程中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但他们的专业程度与吃苦耐劳精神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一点困难。 但估计说出来会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接触真力其实算到今天并没有超过一个月,许多人都在疑惑他那一身在别人眼里显得十分强大的真力到底从何而来,最终在他有意无意地误导和别人充斥着各种理所应当地想法中,这口黑得在天黑十分打着灯也找不到的黑锅也就顺理成章地被老单背了起来。 不过尽管如此,旁人依然以为他修炼的是真气,因为真力在整个俗世是中也语焉不详,加上修真者的面目飘渺,甚至就连在七大家族中,也只能触及到中山会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甚至荒诞不经的传说,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度,但如果要了解到修真者修炼真力与武人真气的区别,就有些困难了。 在他们考虑中,也只有一位足够神秘的修真者老师,才能让他这一身真气在少年时候就显得如此庞大吧。 可是只有叶萧凌自己知道,自己这一身凭空得来的真力压根就没有什么老师,而是完全如填鸭一般被啼听灌顶了一身真力,所以对于许多别人觉得几乎是修行常识的东西,他反而会觉得十分新奇,就像是这一次老单教会他真力中的阴阳变化,那种把真力化作一柄长弓,刚劲为身,柔劲为弦这种事儿甚至在他修行以来从来没有考虑过,而这样一个小小的变化居然可以对一件事情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仅仅只是这样的用力方式小小的翻转,居然就把整个把这根松针这样轻易地弹射出去了?”叶萧凌看着自己刚刚射出松针的手,好像看见了新的天地。 老单却并没有那么高兴,皱着眉头看着叶萧凌,忽然道:“变化其实就是术科的一门学问,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把术太高看了,否则最终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就这样的效果还不值得高看?”叶萧凌一怔,实在不知道比那更高一筹的法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境界了,但他只想过生活过得好,并不是一个正经的修道人,真力就像是他的一项工具,他也从来没有那样虔诚的向道之心,所以对老单的话实在难以理解,“可这样的力量变化,几乎已经能够颠覆一切了吧?” 老单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指望过这样轻易就让叶萧凌明白自己的道理,把话题不再纠缠于此,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道:“才刚刚以最简单的方式射出一根松针,先不要想得太多,就算你要跟我学‘术’的境界,也一样要一步一步地来。” 叶萧凌点点头,他知道老单是为他好,从年少开始,老单看似无赖之极,可是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他那若有若无的关怀:“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到你那样轻飘飘地弹出一根松针却能钉入躯干?” “想知道?”老单笑着往前凑了凑,把那张脸在叶萧凌面前晃了一晃,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自己想去。我只负责把你带入门,至于别的,你得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什么独立思考……你就是懒吧。”叶萧凌一脸无奈地看着老单摇摇晃晃地向着林子而去,似乎是准备看看周新宇的功课,不再追问,毕竟对周新宇,他还是有一些关心的,也不知道他光那傻乎乎的大黑陪着能修炼什么,有老单指点再好不过。 不过听见老单一边走一边恬不知耻地说:“我就是懒,光是第一招弹指之间就有64种变化,我没空给你一项项讲解,谁爱谁谁说去。” 叶萧凌鄙视的眼神看着老单,大喊道:“可你就不能再帮忙点破点东西?” 只是这句话刚刚脱口而出,就感觉到一缕细小的风从有到无,从小变大,中间裹挟着一根碧绿的松针,轻飘飘地向着他飞了过来! 叶萧凌大骇,看着那根好像飞得并不快的松针,却感觉到自己双腿一动也动不了,就任凭那根松针好像随风潜入夜的细雨,打在了自己身上。 被松针击中的他只来得及骇然之中喊了一声:“靠你来真的……呃……”就感觉到那根看起来轻飘飘的松针却坚定如同一根锥子,顷刻间刺破了自己鼓动在皮肉之下的真力,深深地扎了进去! 叶萧凌感觉自己的肩膀就好像小时候被拉去医院打屁股针时候的那种疼痛,被自己的口水噎得吐不出气来,瞪大了双眼,过了一会儿,才喘着气,感觉到肩膀那根松针依然深刻地扎在肩胛骨的之间,艰难地伸着手把那根松针从里面抽出来,带着一颗细小的血珠子在那个小小的破口圆润如球。 他终于感觉到那一根松针上所带有的巨大力量,而老单已经在林中由慢而快在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叶萧凌把那种疼痛酸胀感觉强行咽进肚子里,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趁着自己身体还有临时的记忆,不断地回忆着老单那一根松针打中自己的时候所带来的力量变化,5分钟后,长出了一口气。 “这讲解确实效果……不过这个做法,是不是夸张了点?”叶萧凌叹了口气。 那根松针只是普普通通毫无特殊之处的松针,然而在老单那样轻轻地一次弹指之中,就好像无坚不摧的利刃,在那样并不快的速度之中,却坚定地破开了自己护体的真力,扎入肩膀。如果说之前老单扎入实木的一弹指有些可怕,那么这样随手一弹指而来的松针就更是惊世骇俗了。 他一身能被七大家族所称赞的真力毕竟不是假的,就算在老单眼前显得微不足道,可是他真力如果在身上聚集起来,就算比不过顽石,也已经比那木头的外壳要坚硬许多,然而老单并没有使用多少真力就把松针轻飘飘却如利刃射进自己肩膀,这种力量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并且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这根松针停留下来,完全是因为老单所把控的力量可怕,这样的一弹指之间,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了上一次展示两种弹指方式融合的意味,否则以那根松针的力量,完全可以破开自己的护体真力,在射穿他的肩膀从他的背后穿出,而不仅仅只是停留在他的肩膀内。 感觉受伤那一处的疼痛酸胀感觉,想来是老单尽管留了手,但真力毕竟凌厉如刀,依然在他体内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不得不说老单的真力如海,可敬可畏。 “以阴阳变化再调动真力变化,而后真力流转周天,拨动那道力量……”叶萧凌喃喃地说着这根松针所蕴含的无数变化,不由得痴了。 第155章 少年与剑,秉烛颂经。 姑且不论叶萧凌把两招弹松针弄成什么样子,可是老单从来不在乎这些旁枝末节,在他看来叶萧凌纯属婴儿学步,别说触摸到真正算是修真者的清微境界,就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都谈不上,就像是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不懂事,更别提完全明白什么修真的道理。 大道万千,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可有成者才有几人?掌门师兄应该算一个,虽然他打架方面并不如自己……可自己呢?自己算不算?大概是不算的吧。想到这里,走在林间吊儿郎当拿着松树枝胡乱挥舞嘴上还咬着一根甘草的老单对叶萧凌算是理解了一些。不过想到叶萧凌那热衷于术的态度,总让他气恼。 但他有些时候也觉得,这种莫名来的气恼,到底是气叶萧凌不成器,还是气在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也许是后者多一些,但大抵逃不过两者兼有。 走在林中脚步逐渐失去声音,原本换做一个正常人走在这样一个杂草丛生、蕨类与灌木相互紧拥的树林中,恐怕也会在地上发出嘈杂的沙沙声。可是如果有人在场,就可以看见老单每一步明明是踩在蕨类植物上,以他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压弯地上的蕨草,就好像仅仅只是一道清风穿过,缕着它们如同一头乱发的身躯,却静谧得好像它们本来就应该这样安静,而不是应该被一双穿着破旧布鞋的脚压弯了身躯,伸展出各种姿态。 武人有轻身功法,练习到深厚之处,就如同那一次行刺夏渊不成又在乱局中企图绑架夏岚的黑影一般,行走如风,攀岩附壁如壁虎,可绝对没有如老单这样举重若轻几近飘飘若仙。 这样惊世骇俗的却轻松写意的姿态,夏渊能不能?端木长歌能不能?那号称孤狼、修为深不可测的严铁生能不能? 这样的问题显而易见。 前方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这道呼吸声十分悠长,但声音有些低沉,不像是人类,倒像是猛兽躲藏在灌木从中准备捕猎压低的呼吸声。往前继续静悄悄地走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就像是闲庭漫步,春光明媚,天空蔚蓝如画,头顶树林的树冠与漂浮的云朵互成谐趣,就这样透过许许多多不安分的枝蔓之间,看见大黑的身影仿佛如同睡着了一般守在那相比之下显得十分瘦弱的周新宇身旁。 周新宇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因为年幼所以盘起双盘腿也并不十分费劲。虽然老单见过他昨天晚上在画完老单交代的那25张符箓之后兴奋莫名,却在开盆骨那种排山倒海的疼痛中咬牙流泪的样子。让老单记忆犹新。 许多年前老单也像是这样,在那座显得十分庞大的山上,第一次开始接触修真,面对一屋子的书籍,就好像一只在无数仙桃面前挠耳抓腮的孙猴子一般不知从何下手。最终还是掌门师兄走到他身前来,站在因为年幼所以身高只到掌门师兄腰间的他背后,伸手从书架上轻手轻脚地取下一本《大庚长鸣剑》,带着与师父如出一辙笑意道:“小师弟,你要学剑?” 老单很不客气地从掌门师兄手上拿过《大庚长鸣剑》,满不在乎地道:“当然。” 掌门师兄蹲下身来,笑着问道:“为什么要学剑呢?” 老单沉吟了一会儿,说实在他从一开始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许只是兴趣爱好?也许只是小时候从村口那老落魄秀才家里偷了几本武侠小说对里面那些持剑的侠客有着一种羡慕感? 这种事情,其实很难说清。 老单想了一会儿,没结果,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说:“帅啊!” 现在想来,在掌门师兄片刻后因为自己用刚刚占着鸡腿油污的手把《大庚长鸣剑》沾得乱七八糟而慌乱地喊着:小师弟进书库之前千万要洗手,这些都是古书经不起毁坏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此生与剑,恐怕是再也是划不清界限了。 长明灯下,少年与剑,秉烛颂经。 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让老单对叶萧凌和周新宇有许许多多的关爱与照顾,虽然以他无赖又偷懒的性格更多会在行至途中的时候掉链子,可是那种情绪却是做不得假的。 不过看着周新宇静静地闭着眼睛打坐,老单并没有过去打扰他的想法,大黑也十分尽职尽责,听从着他的话语,在周新宇面前刻意压制着呼吸,铜铃般硕大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里面有着它一贯的憨厚却也有了一丝少有的凝重。 从周新宇晨间5点钟早早醒来带着双跨之间的酸痛在林中打坐,到现在的大约9点钟,也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但老单深知一个普通人从普通再到筑基的难处,就算在昨晚老单已经把让疼痛中的周新宇流着冷汗把整部《大衍经》一字一字地背给他听,也给他讲解了筑基之中引入天地灵气灌体的关键点。周新宇倒是性格超乎意外的坚韧,在那样刚刚开跨的疼痛中,依然能够把整部《大衍经》背得口齿清晰,一字不差,放在俗世之中,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们,有哪几位有这样的精神? 如果周新宇真是那样的吃不得苦的小少爷,修行一事,老单并不会在乎缺那一个弟子。 然而周新宇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老单也抚摸着胡须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但尽管如此,天下人那么多,能有仙缘的才有几个?何况《大衍经》是掌门师兄第一次修道的入门书籍,也是是整个门派最接近天道一途的书籍,艰深晦涩,在师父的讲述中,不知道有多少天之骄子自持根骨正,把修炼看作囊中之物却在修炼《大衍经》引气入体之时就因为意志不够正,承受不住那十八次心魔考验,而在筑基那道修真门槛面前长跪不再起,最重要的是如果入修真不能一蹴而就,内心就会产生一种难以克服的心理障碍,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埋入那道千万人仰慕的门槛。 天道渺渺,要的就是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战心,正应如那句名句: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如果没有这样的壮志豪情,加上天生而来的优异根骨,真当修真是大街上的阿猫阿狗随便拉一只就能完成的事情? 不过周新宇如果能够真正跨过那道门槛,他的日后成就才不会局限在他的境界,而是能如掌门师兄那般成为一位千古悠悠却独占鳌头的强者。这也算是老单的一点私心,没有传授他最擅长的《大庚长鸣剑》作为他的入门书籍,一方面老单不希望有太多人走上他的老路,一方面老单也在心中有一句不甘地呐喊。 “谁说我单清扬不通天道?” 第156章 劈荆斩草 随着天地灵气地不断聚集,周新宇紧皱的眉头也已经成了一个川字,那不断颤抖的身体越发剧烈起来,甚至从他颤抖的肩膀直到他的嘴唇都开始了不断颤抖,用力紧咬着的牙齿让牙龈承受了过大的力量,密切分布的毛细血管也破裂了开来,顺着他不断颤抖的嘴唇,一道鲜红的血痕缓缓留下。 大黑低沉地吼了一声,压制着自己的呼吸,感觉到周新宇的那种痛苦,在这些天他已经把贪玩的周新宇当作了自己一位好朋友,看着他受苦却无力拯救,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躯也有些按捺不住,双腿伸直站了起来,在身旁缓慢地走动,看着他嘴角留下的鲜血,它伸出长长的舌头,控制着自己的那强大的力量,轻柔地把他嘴角的鲜血舔去。 可是即使嘴角的鲜血被这样柔和地舔去,周新宇体内的痛苦却得不到丝毫减轻。要把天地灵气从飘渺的外界引导进入身体,冲击经脉扩张经脉大小,就好像在一口鱼缸里强行放入一条硕大的金枪鱼,它在里面不断地挣扎,寻找着通行的道路,这样巨大的力量会一直从他的全身经脉到每一个毛孔,最终在他那茫茫然如一片荒原的身体上挖出一口尽量深邃的深井。有位修真界的前辈曾笑谈筑基就像是女人生孩子,孩子太大,洞口太小,非得扩张到剧烈疼痛不可。 虽然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堪和不正经,可是却实实在在地描绘出了筑基的痛苦。 可如果一个人不能承受这样的切肤之痛,何来的大决心与大毅力追寻那渺于鸟道的天道?人要有所执,才有所成。 修真看似是走一条神仙的康庄大道,可实际上,只有修真者自己才能知道,修真从来不是一件轻松写意如开一辆车在海滩上兜风的事情,不经历苦难,没有磨练心智,成仙成佛的那些大能门岂不是都成了蒙祖上福荫的二世祖? 虽然周新宇他那来时一身价值不菲并且毫无牌子却能让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定制的衣服来说,可以算是一位真真正正的二世祖,但想要踏入修真境界,一样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与承受巨大的痛苦。 经脉中的真力奔跑就好像一只巨大的硕鼠,臃肿圆胖的身体在周新宇的经脉中不断地奔跑着,随着周新宇不断地按照《大衍经》的真力运作,奔跑的速度更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在经脉中迅速地穿梭着,仿佛在它的背后正有一条饥饿的蛇在紧咬着它的尾巴不放,让它在好似地下洞穴的经脉中拱动,鼓胀的身体不断地撑开原本没有经过修炼而细小的经脉。 而在它每一次跑完一个循环,周新宇就感觉到自己的丹田的热气一阵上扬,几乎感觉有些压制不住,然而他不断地控制在体内流转的真力在丹田上堆砌,好像勤勤恳恳的蚂蚁构筑他的巢穴,这个过程其实很缓慢,即使在天地灵气浓郁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会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进行这样的构建过程,毕竟人的身体适应真力的流动需要一个过程,贸然就开始进行大量引气入体只会导致身体承受不住太快的构建速度,这样的结果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承担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比如说叶萧凌他的筑基方式就比较奇特,完全没有依靠外界的天地灵气入体来淬炼体魄高筑道基,而是被啼听庞大的真力从内部直接一蹴而就般地在极快的时间里完成了筑基这样一个过程。当然那样做的风险也远远超过周新宇这样的传统筑基方式,那样的疼痛要比周新宇筑基的强烈十倍,几乎让叶萧凌失去了自我,淹没在痛觉的滔滔大海中,如果不是李时珍那句“脱了衣服去”让叶萧凌能够顿悟而忽略了痛觉逐步掌控真力引导其在心脏搭建道基,昏迷的他恐怕会因为浑身真力四处乱窜而把他身体撕扯成碎片。 修真筑基的作用就像是在平地起高楼之前在地面上打下结实的钢筋地基。而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修真界的筑基方式描述中,像是树上的落叶一般,几乎没有完全相同的路可走。 而在不断变化的修真界,筑基的方式也在不断更新,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都完全足够。而经过无数年的变迁,把道基构筑在丹田的方式已经十分稀少,甚至可以说几近绝迹,毕竟在丹田筑基固然可以调和阴阳,平衡五行,通往无上大道,可人的天赋、性格,几乎都会决定一个人将来的成就,功利性更是不论俗世中人还是修真中人都会十分在意的问题。 有人把道基的开辟在肾,主水,真力讲究如水般柔和却像是大江大河一般悠久绵长。峰回路转,好像在如同在看优雅的诗句,再听呜咽的二胡。 有人把道基的开辟在肝,主木,他的真力就好像一颗逐渐成长的参天大树,真力对身体的修复能力也会大大提高,就如同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样,生机勃勃。 还有像是叶萧凌的以心脏为筑基点,才能最大程度地配合李元霸抗鼎诀的霸道与暴烈,也才让叶萧凌身体内的真力伤害力巨大,以至于他到今天也不能完全地释放出心脏内的真力。 人的内脏分别有五行所属,不同的内脏作为道基都会有不同的效果。 而相比之下,丹田的修炼就显得有些温温吞吞,既没有在某一种力量上钻研到极致,讲究的也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大道。所以这些年来,以丹田筑基的修真之士越发地稀少。 可百川终究要归入大海,丹田调和阴阳,化五行,就好像在品一壶香气悠长的好茶,越细品越能感觉到那种口齿留香的品味。老单感受着那种飘渺如飞的气息,想到掌门师兄那种一动一静尽皆符合天道的舒服感觉,心中对着那些急功近利的修真者不屑一顾。 修道,不光修的是决心,耐心也是一项重要的元素。 那些阿谀奉承之徒只看见掌门师兄近乎触摸天道的修为,可谁看见掌门师兄修炼《大衍经》那数十年不得一丝寸进却毫无急躁之心的大耐心?后来掌门师兄在那一日观黄昏后,在山崖上,轻轻踏出一步,这一步却已经凌空而立,破五境而入行舟境。《大衍经》终于名扬天下。 可就算如此,在天一门那座已经越发庞大的藏经阁里,《大衍经》依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摆在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从师父再到师兄们,他们从来没有认为过这些是什么稀世绝学,说到底,修道不在秘籍,而只在与心罢了。求道之心足够虔诚,就算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道德经》也能让人道行一日千里,那些稀世绝学看的人数不胜数,能看穿本质的人却少之又少。 天地灵气的凝聚也越发实质化,在周新宇旁的大黑也越发地烦躁不安起来。周新宇终于触摸到了那一层门槛,经脉内奔跑着的硕鼠几乎就在转瞬之间胀大变成几乎控制不住的狂龙! 老单终于从树后走出,轻飘飘不着力地掠过数十米落在周新宇的身旁,让原本烦躁不安的大黑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对着老单不断地低吼,庞大的身躯此时做着一副乞求的姿态,令人心疼。 老单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它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挥了挥手,示意它离开一些距离,静静地盘腿坐在周新宇的对面,替他稳定周围不断震颤的天地灵气。 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毕竟大道千条,可每一条都不是捷径,都需要人不断地拼搏支撑,以自己的顽强还有意志,一步一脚印在山重水复之间,走出一条康庄大道。老单能做的也只是在当周新宇失败的时候,引出他身体内膨胀在经脉中的真力,让他不至于因为筑基失败而导致经脉大幅度受损,甚至半身不遂在轮椅上度过他那甚至连上半生都还没有完全开始的人生。 可修行长路漫漫,他必须自己亲身踏出这第一步。 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而周新宇只有一个人,他必须要持刀劈荆斩草,以一种武人刚毅的姿态,从这座杂草丛生的荒山中,开辟出第一条能让人走通的路。 第157章 刚还是柔 叶萧凌纠结许久,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纠结,就像回家以来的修行,在山上与八狮戒的沟通,还有现在老单口中的小把戏和歪门邪道……弹松针。 不过老单临走之前的那一次弹松针真是让他隔了许久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久违了的疼痛,就好像半个肩膀在那一瞬间失去感觉而被一种酸胀疼痛所取代,但那如波澜阵阵涌上心头的酸疼,却能感受到老单那随手一弹而带动的力度。 老单弹得很随意,叶萧凌却能感觉到那随意的一弹中蕴含着千变万化繁复难以捉摸的力量。 闭眼盘腿坐下,山风细细地吹过他的发丝,真力勃然而发,像是喷涌的火山,心脏内向来不安分的真力争先恐后地涌入经脉,握着松针的指尖有些抖,但却能感觉到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两指之间如花盛放。 他已经能够在专心致志的情况下弹出一根松针迅捷如利箭,刺破寂静的空气而直入树木躯干,但这样轻飘飘的力量就像是云雾一般捉摸不定,忽上忽下忽远忽近,让叶萧凌甚至有一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玄妙感。 到底是刚还是柔?是阴还是阳? 叶萧凌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以前顶多称之为玄学的东西。 真力这种玄妙的力量的复杂度要超过真气那样本质上变化并不多的力量许多,毕竟真力从历史角度来考证的话,实际上脱胎于力量。武人从站桩、冥想、练气、调息等等方式成就了真气这种气功的最高体现方式,然而人的身体毕竟只是在芸芸万千生命的其中一种,比起其他动物甚至都谈不上多少特殊。就算自诩为万物之灵长,可比起动物来说,人类甚至缺少了许许多多的异能,比如海豚的声波定位,巨鲸在水中以某种频率波段的交谈,蝮蛇对红外线的热感应…… 这样种类繁多的动物特殊能力表现在他们的身体上,而人类的能力想来只是比动物成长得更快,拥有了更高的智商去借助外物、使用工具,却在身体的开发上仅仅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 而先代大师们从道家学派、佛家学派等等的道理中逐渐找到了一种比起真气更加先进的方式,那就是引导天地灵气入体,几近偷天换日般地改造了人类的身体结构,这才有了无数在求道路上前仆后继的修真者。 道家的道理很浅显却也很玄妙,结合现在已经发展的修真之路,把整个真力的使用已经推进到了一种更加深远的位置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恰好机缘巧合在拥有一身精纯真力却不会使用的叶萧凌在遇见老单明白真力的运用并不是一种独立学科之后,已经从原来的独木桥逐渐走到了康庄大道上。 真力的锐气在两指之间聚集,但叶萧凌却迟迟没有把松针发出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轻易地把这根松针弹出去,松针固然不会像是他刚刚开始学习时候化作尘土,却会像是刚才第一根松针一般迅猛如箭射进树木躯干之中,看起来十分厉害,却依然没有触摸到老单第一弹指的真意。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这句话的大意是:执持已经到了满溢的程度,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而不知收敛,锐势难以保持长久。 想到道德经的这句话,叶萧凌逐渐把指尖的真力化作了一泓春水,柔软像是家里棉花的枕头,就连身体都放松下来,随着山风轻轻摆动。 可如果只是柔劲,又该怎么能把松针弹出而射入树木的躯干呢? 叶萧凌感觉到了其中的难处,苦思冥想的他几乎有些魔症了。他没有想到原本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却发现就像是你难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般,虚掩着的人正因为他虚掩着,所以你才很难去主动地打开他。 正在这时,叶萧凌灵光一动,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句子往后再一翻的那一句话来。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精神和形体合一,能不分离吗?聚结精气以致柔和温顺,能像婴儿的无欲状态吗?) “精气神合一,刚柔齐驾并御,用柔和温顺的力量来运行真力,如婴儿混沌,有意控无意,却让无意带动有意。”叶萧凌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道,内心中的大欢喜逐渐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触摸那扇虚掩着的门,里面一切的光彩亮丽正在缓缓展露出了一角。 “其实说到底,这个东西,就根本不是刻意逢迎能使出来的?”叶萧凌突然明白了一些,又唉声叹气地道,“不过说起来,老单那种是真的一举一动全是带着有意和无意,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区分,想来到他们那种境界,本来就是一种无意带有意,有意控无意的境界吧?” “连术都这么难学。那法的境界和道的境界都快超出地球了吧!” 叶萧凌叹了口气,感觉到身体内真力像是闲散一般地旋转起来,在不光体内周天运转,在两指之间也产生一种旋转,就好像太极中的阴阳鱼相互依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的大包容与大和谐,不正是一个圆么? “其实什么乱七八糟的技巧都是扯淡。”叶萧凌忽然站了起来,右手一动之间,一根松针就这样好像是在动作之间不小心跌落一般,轻飘飘混不着力地飞了出去! 松针飞的速度给人感觉并不快,但实际上如果有人用一个高速摄像头拍摄,就会看见那根松针其实就像一道闪电,在转瞬之间,就掠过十几米距离,破空而过。 仿佛它天生就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高速却并没有感觉带动了多少力量,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于是它就这样,理所应当地钉在了一颗松树的躯干上! 成功射出松针的叶萧凌却并没有十分开心,而是无奈地道:“可是这种技巧,要怎么用在实际情况上嘛,我又不是你那种境界,总不能在用之前跟人说:喂你等等我,我想静静!”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静静,早被气笑了的敌人打死了吧…… 叶萧凌想到那种打斗中突然喊着我想静静的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道:“我还是继续练吧,感觉修行跟做艺术家一样,也没什么差别了。” 三个小时后,老单带着因为筑基成功而浑身经脉被真力洗刷如新导致全身沾满腥臭黑泥的周新宇回来,天色已至中午,大黑挠着屁股双腿直立着走在身后,疑惑地看着身旁树上一根根松针并立,好像从一开始它们就长在这棵树上一般交错却又整齐。 老单笑了笑,有些震惊。 他嘴里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比我想象的要快许多。” 第158章 我是干什么的? 一行人下山的过程有点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周新宇筑基完毕,一身真力有些摩肩擦掌,可叶萧凌可不敢让他乱来,他那点也就刚刚能撕裂点树皮的真力,就算他平时整天不安分地爬上爬下像只猴子,可万一弄不好一下从这悬崖上摔下去,天知道自己怎么跟他父母交代。 于是又是被叶萧凌用外套绑在背后下山。在旁边掠过道袍鼓胀像个热气球般缓慢下降的老单,他撇着嘴不屑一顾地看着叶萧凌那难看地在山壁上低伏着身体,顺口还嘲讽几声你着动作就像是只难看的壁虎,敢怒不敢言的叶萧凌只能暂时放过老单,现在他也可以说是一尸两命,怕分了心抓不住岩壁,荒山里多的是乱坟,他还不想成为其中一个倒霉鬼。 其实这座山谈不上高,叶萧凌体内与周新宇比起来就像是小溪对大河的真力足够让他徒手抓着岩壁做上几百个引体向上,但按照叶萧凌的习惯向来不在这种地方装逼,何况在面前观众只有两位:一个已经成功筑基踏入修真的周新宇、一个一身真力浩瀚如海对他不屑一顾的老单,他表演给谁看都像是在耍猴,丢不起那人。 “这边这边可以抓……那边那边可以抓……”周新宇兴奋地声音在他背上不厌其烦地像只蚊子嗡嗡嗡嗡,叶萧凌没好气地道了一声,“你好好呆着就行了。” 十几分钟不到就到了山下,可以说以现在叶萧凌对身体的协调掌控性比起刚刚获得一身真力的时候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这让他心情也还是有些欣喜的,老单那两弹指,他最终还是完成了一次弹指。虽然还谈不上灵活应用,不过从那种毫无基础的程度在到现在能以柔劲打出刚猛钉进树木躯干,就算力量比起真力深厚的老单要差了许多导致只是刚刚好钉进去而并不是全根没入,甚至连入木三分都算不上,可熟能生巧这件事在这样的练习中就会展现出极大的提升,水磨工夫这种事儿,用老单的话说,急不来。 山脚青山绿水,跟山峰上到处都是松树有些不同,到了下面,树木的种类也就多了许多,尤其是已经在春雨滋润下显得绿油油的粗毛竹,在清风中树叶随风摆动,沙沙的声音不断入耳,清脆的,可是不狰狞,很温和。正是鲜笋冒头的季节,眼尖一些的已经能看见竹林中无数像是从洞中探出头来观察世界的土拨鼠。 老单继续嘴上咬着甘草,最近他闲着无聊就这么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光了那一箱掺水的五粮液犯了酒瘾头嘴里总没个闲头,一人当先走在前面,道:“你确定你不用打个电话给你妈说中饭有客人来?”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知道老单是怕他蹭饭的时候没什么好酒好菜,笑着道:“现在这个时间,我妈应该才刚动手做饭,来得及。” “现在春笋不错,鲜嫩多汁儿。”老单嘟囔着嘴,把负手到身后,看了看一身黑泥却嘿嘿直笑的周新宇一瞪眼,“笑个屁,一身黑泥跟个泥猴子一样,回去先洗澡。” 三个人从尚且没有混泥土浇筑的乡间小路踩着红土迎着天上正午的艳阳,叶萧凌本来是打算傍晚回去带上老单和周新宇洗个澡,不过周新宇筑基完毕身体经脉中的杂志被新生的真力透过毛孔发散出来,很快就如同叶萧凌那一次灌顶后一身黑泥恶臭的样子,但显然跟叶萧凌灌顶后一身疲惫的样子不同,正常筑基的他只感觉到身体轻快,好像就要飞起来,脚步也就一蹦一跳。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老单的背影,心想难怪老单突然答应下山洗澡,也许是看在周新宇的份上,虽然老单表面上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实际上还是对周新宇十分关怀的,就像他用原本就有些脏兮兮的道袍还硬是擦去了周新宇筑基之后一些地方的黑泥,沾得他的道袍一股臭味。想来这件道袍还是没法继续再穿下去了,总不能让他继续穿着这样的衣服四处乱晃,就算不会沾到别人,沾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可是道袍这样的衣服又能在哪里买呢? 叶萧凌快步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穿不穿现代衣服?” 老单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道:“除了你们那种杀马特造型的,我都可以穿。” “你还知道杀马特啊……”叶萧凌失笑地看着老单那怎么都不像是与现代社会接轨的造型,“那你整天只穿道袍,我还以为你钟情于道袍。” 老单恼怒地瞪了叶萧凌一眼:“谁说我就跟现代脱轨的?我虽然人在山中,可是一切都知道得特别清楚,你们莫城那些个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的那些个屁事儿真当我就不知道了?” “打住。”叶萧凌摇头笑道,“什么我们莫城,说得好像我不生在这里一样的。那等会儿给你买几件别的衣服先凑合着?总不能让你穿着这样的道袍到处乱跑。” 老单没什么意见,悄然点头,不过还是说道:“你还是给我准备一套新的道袍,这几天我就暂时穿点别的衣服。” “果然你还是只穿道袍吧。”叶萧凌把他的道袍拉着一角晃来晃去,问道,“道袍有什么好穿的?夏天快来了,不热么。” “我是干什么的?”老单反问道。 “嗯……坑蒙拐骗的……” “老子削死你信不信,我算命什么时候错过?” “可也没几个人找你算命啊。大多都跟你喝茶打屁闲聊听你吹牛。” “……” 老单一脸受气,偏生被叶萧凌戳到了痛点,不得不说当他当神棍显然还不如人家搞传销来的有信誉。虽然他确实会算命…… “你帮我算个命呗?”叶萧凌跟他并排走着,带着叫周新宇的小尾巴,他现在正揪着叶萧凌的一脚亦步亦趋,闭着的眼睛在内视体内的真力像是小溪流水,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人类可以有这样特殊的能力,让他十分兴奋,几乎到了忘我的程度。 “不算。”老单回答得很快。 叶萧凌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色难看地道:“为什么?” 老单一晃一晃一脸险恶的脸,奸计得逞一般:“真当我苦力啊,刚才你还嘲讽我算命不行,你自己去找个跳大绳的看看他们能不能算算你将来娶什么老婆,老婆是男是女。” 这就比较毒了,老婆是男是女这话杀伤力就好像说某个人是gay一样毒舌,叶萧凌怒着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我就小气了。”老单一副欠揍的表情,又把这几天难得呈现出来的那点世外高人的风骨甩到九霄云外,“我从来也没大度过呀。” 叶萧凌捂着头,不得不头疼地想到老单这么多年好像真的从未大度过,做人不留隔夜仇,早上被叶萧凌踹了一脚晚上就能给叶萧凌抹一脸黑泥的他从来也就没有太多高人风骨,估计他这不叫隐藏,而实际上本身他就是这样一个惫懒的人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吧。 于是又谈回关于道袍的话题,叶萧凌心里一动:“你那项鼓胀道袍缓缓降落的法术是不是非得道袍不可?所以你才成天穿着道袍。” 老单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一身道袍无风自动,又鼓胀起来:“你伸手触摸看看。” 叶萧凌有些迟疑地伸手触摸过去,几乎在触及老单道袍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真力在手上激荡,把他伸过去的手弹了回来,咋舌道:“原来鼓起来的不是道袍,是真力,就算没有道袍,你也一样可以做到凌空缓落而不坠。” “知道我厉害了吧。”老单嬉皮笑脸地道,“求我呀,你求我我可以考虑教教你,比如叫老单爸爸教教我吧什么的,我这人不太挑事,你再不要脸一点的话我也能全数收下,一点都不会脸红的。” “废话,占我便宜你脸红个屁。”叶萧凌骂道,“不学。” “真不想学?” “真不想!” “别后悔哟!” 叶萧凌瞥了他一眼:“我猜到就算你教了我,我也没那么庞大的真力来做到跟你一样的效果。” 老单没能骗到叶萧凌,一点也不气馁,只是轻声地笑道:“还不错,还有点脑子。” 第159章 放松! 到家之后,叶萧凌总算松了一口气,几天在山上夜不归宿,虽然知道母亲恬淡的性格并不会怪罪自己,可是身为人子的那点孝心还是促使着他有一种愧疚感。回来这些天,似乎他一直少于陪着母亲说说话,平生就习惯冷清,他去了大学之后更冷清的母亲总是这样,甚至有些没有人情味。 叶萧凌知道,母亲的心里有一块东西已经碎裂许久,而且恐怕再也粘连不会去了——这都拜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所赐。 “先洗洗,我刚开始做饭,你看看你带着人家的弟弟,带得跟个泥猴似得。”母亲淡淡的声音在厨房里传了出来,门口的叶萧凌有些僵在那里,想了想自己三人着一身都不太干净,就不去弄脏厨房里的器具了。而且老单来归来了,可是换洗的衣服等于还完全没有准备,家里又没有第二个男人,叶萧凌的衣服让他穿总有些大小不一。 叶萧凌想了想,看着仍然闭着眼睛感受真力运行的周新宇,不轻不重地拍了他小脑袋瓜子一巴掌,轻声道:“赶紧去洗澡,别得了好玩的就得意忘形了,看看你这一身黑泥,也不嫌臭。” 小孩子似乎都天生有一些耐脏的能力,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更是有许多人会在外面玩闹打滚弄得一身脏兮兮,到了周新宇这个老气横秋但从某种程度上依然是贪玩孩童的孩子身上依然通用,被打醒过来的周新宇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然后瞥了一眼叶萧凌,悄声地道:“哥,你一点都不明白一个孩子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当超人的喜悦。” “去你的。赶紧去洗澡。”叶萧凌轻声笑骂道,真是不知道这孩子有时候是乖巧还是叛逆,不过道理一套一套的,跟他谈话有时候像是跟一个老奸巨猾的小贼对话。 这样也好。叶萧凌想,至少身边带的不是一个整天娇生惯养,一个磕磕碰碰就咿咿呀呀哭哭啼啼的小破孩。浑然已经忘记了如果周新宇真是这样一个孩子,他也就不会被“绑架”带着他回家来了。 老单含笑地从那不大的门槛旁挤出一点位置来,又蹭到周新宇身上的一溜黑泥,露出个头,道:“瑾瑜,今天借你家洗个澡真是打扰了。” 其实按照老单的年龄可以做母亲的叔叔,不过老单自承自己还年轻得很,所以跟母亲一直都算是同辈相称。母亲带着微笑回头,看见老单那仿佛从门框冒出的头,笑意更浓:“不会,上次还剩下半瓶酒,单哥你先去洗洗,一会儿可以吃饭了。” 老单闭着眼睛嗅了嗅,眼睛一亮,笑道:“竹笋炒肉片?” 母亲点点头,油锅已经开了,竹笋像是排着队似得滑进锅里,滋啦作响。 叶萧凌往回缩了一缩,翻着白眼躲在老单背后道:“装什么装,真当我妈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完蛋玩意儿。” 老单回头怒目而视,却不好当场开骂,咳嗽了一声,把火泄到一旁还恋恋不舍不愿意去洗澡的周新宇身上,压低声音骂道:“还不去洗澡,看看你那一身黑泥!完蛋玩意儿!” 或许是老单那点微不足道快跌落地面碎裂成渣的威严起到了那么一点成效,周新宇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向着洗手间奔跑着洗澡去了。留下叶萧凌在背后大喊:“记得把换洗衣服拿上……诶等等!先洗手!再把换洗衣服带上别弄脏了换洗衣服!” 老单缓缓踱步在老房子的那门槛上坐下,靠着石头做的门框,撇了撇嘴,道:“你跟个老妈子一样。” 门框小,叶萧凌就坐在靠着门口走廊的长板椅子上,隔空踹了他一脚,呸道:“他要是一身黑泥把换洗衣服都给弄脏了,要不然你拿着那块搓衣板到明堂去洗?” 看着老单哑口无言的样子,叶萧凌总算是感受到那么点胜利的光彩在自己背后绽放,从明堂的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冲洗三个苹果。这年村里的发展也还算可以,有那么点跟现代社会接轨的样子,村里那几幢有钱大户造给父母养老的小洋房就是明证。陆续也通了自来水,但村子里的人依然还是喜欢用大缸水,毕竟山里的清泉要好过那用过漂白剂的自来水好过无数倍,不过通了之后至少洗衣服不用再辛苦挑水,喝山泉水应该算是村里人一种享受的方式,想想城市里许多人还喝不到这样干净无污染的水,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宝贵财富。 洗完苹果的叶萧凌对着老单扔了一个,先让他垫垫肚子,又留下一个在水缸边缘等周新宇洗完澡出来吃,回到长椅上坐着,咬了一口,看着老单吃苹果的样子,轻声道:“弹指之间如果要随时做到以无意带动有意,我要怎么做?” 老单咔吱咔吱地在嘴里嚼着从山上种植果树上摘下的苹果,十分满意这味道,在山峰上住着虽然避免了被人撞见的麻烦,可是在那座高耸的山峰上大多生长的都是松树,他又不是个松树,难道能把松果当山核桃吃?天天吃肉也会让人觉得油腻,现在有个苹果垫垫肚子正是恰到好处,看在苹果的份上,老单决定“勉为其难”地当一回老师,轻声道:“背过书不?” “当然背过。” “这就像是背书一样,当你习惯保持这个状态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在这个状态中,在这样一个状态中做出无法无相随心所欲的事情有什么奇怪?” “你花了多长时间练习这个?”叶萧凌问道。 老单的回答十分打击人:“我没练过。试了就会。” 目瞪口呆的叶萧凌苦笑了许久,嘴里咬着苹果闭着眼睛去找老单所说的那种背书的境界,回忆那句道德经中的经文,真力流转在无形之中顺着他的身躯像是一条条看不见的丝带一般飘动,这是他在联系弹松针那一手之后莫名学会的一个技巧,原本只是为了让自己真力更加发散,然而从身体冒出的真力却依然不能超出自己身体的半米,就好像当初自己打黑影的那一拳一般,似乎不论如何,真力只能在自己周身半米距离飘动,再远的真力就会重新化作天地灵气飘散在风中。 “无意带有意。”叶萧凌把头后仰,依然闭着眼睛,心神逐渐凝聚到眉心一点,感觉那一处好像有一只从未睁开的眼睛,有些麻麻痒痒的。又以一种随波逐流地让真力周流循环,心脏的跳动也从迅速变得平稳,扑通扑通声中,感觉到那种虚无缥缈的境界,可终归就像是不断擦肩而过的车,当他想要切实地伸手触摸,那种感觉就好像受惊的小鼠,一下子钻进洞穴里不见了。 “放松。”老单咬着苹果随意道。 “我知道……”叶萧凌苦笑着感觉真力明明自己没有故意操控,可是身体和大脑不自主地控制着真力变化,又把自己从那种境界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中,让他苦恼地道,“可我明明没有去刻意控制,真力最终还是变成了我自主的变动了。” 吃着苹果的老单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眼神飘忽:“废话。你想着不刻意去控制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刻意。你要想象真力是一种活的生物,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只不过是把他的想法表现出来,任何有的没的想法都其实在影响着他的动作。就像是一条狗你拴上了狗链子,他动作就永远只能在你狗链子拴着的范围内,谈什么无心无意?” 把真力想象成一种活的生物? 叶萧凌苦笑着道,谈何容易。就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当作他是一种活着的东西。就算他现在可以内视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可要怎么把他当成一种活物? “放松!”老单的声音加重了一些,“先放松!” 听着老单的喊声,然而叶萧凌在放松这件事儿上却一直难得要领,反而越发地有些不能自主起来,真力在体内的周流也变得有些古里古怪,折腾了五分钟总算还是放弃,不然把真力运行路线搅得一塌糊涂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现在还做不到,将来也许还有机会。 把真力缓缓地推进正途,重新睁开眼睛的叶萧凌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几颗细密的汗珠:“果然还是不行。” 老单把吃完的果核往外一扔,惹来门外几只下蛋的老母鸡哄抢,一阵鸡飞狗跳。他轻声道:“你也就在最后放弃的时候算是真正放松了。” 叶萧凌回想了一下,可不是么,真当他完全放弃再继续坚持这件事情的时候,反而他的心神是最放松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想来是他最不刻意去运转真力的时候。不得不说,这种心理状态,就像是钓鱼一般有些捉摸不透,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咬钩,而没有浮漂的鱼线也不会很快就知道那条大鱼正啃吃着鱼饵。 “还是慢慢来。”叶萧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睁眼道。 第160章 从天而降,脸先着地 周新宇洗澡的速度很快,也许是人小要洗的地方也小的关系?不过看着他有些瑟瑟发抖地从浴室跑出来,叶萧凌奇怪地看着他好像是刚从冰窖里钻出来水獭,不断地拍着自己的手一溜烟小跑。 “你没用热水洗澡?” 周新宇一脸诧异,眼睛瞪圆了道:“还有热水?” 叶萧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真是遇见了个活宝。虽然现在春季已经逐渐温暖,但毕竟自来水依然有些寒冷,就算真力的循环让他不再会生病,可这孩子这几次回来洗澡都是洗的冷水澡? 想到这里,叶萧凌皱着眉问道:“你是不是不会用那个热水器?” 周新宇哭丧着脸道:“那东西不是坏的么?我按来按去也没反应。” “不知道怎么用也不知道问我一声。”叶萧凌头疼地道:“要不是我今天看见你洗完澡的样子,估计你在我家这么多天都得洗冷水澡了。” 周新宇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忧郁的语气做了一个抽烟吐烟圈的动作,愁眉苦脸地道:“我哪儿知道你们家的热水器还搞得像是007里面的秘密机器一样,还得用特殊姿势解锁,我真的很忧郁啊。” 叶萧凌没好气地揉着他只是刚刚擦完有些湿润的头发,把它揉得乱七八糟,凶巴巴地道:“别好的不学光作怪,好好说话不会死。” 周新宇振奋精神,一扫那点装出来有些四不像的忧郁,把烦恼甩到脑后,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没事儿,反正我在家里也没少洗冷水澡,现在我修炼有成,更不怕生病了,我就是一根金霸王,电力十足!” 叶萧凌无语地按着他的小脑袋,道:“电池可以用一节来说,你用一根金霸王来形容让我想到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周新宇从叶萧凌的大手下探着脑袋问。 “不许问!”叶萧凌恶狠狠地又把他脑袋压下去了。 轮到老单洗澡的时候,叶萧凌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准备给没有换洗衣服的老单去买几件能穿的衣服,母亲倒是有些好笑,家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让他的情绪也有些愉快,看见老单挠着腋窝进了洗手间洗澡,她轻笑道:“那他洗完澡你们还没回来怎么办?” “不关我事。”叶萧凌很不仗义地道,“这么大个人了,让他先在里面泡会儿,反正又不是泡面,不会泡烂,就当是让他洗涤从内而外,把他那一身经年累月的脏东西都洗洗干净。” 宛如壮士出征一般带上小尾巴周新宇,周新宇很有革命精神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为老单默默哀悼了一声,想想一个人洗完澡没衣服穿出不了洗手间在里面不停冲水是个什么情况,好歹老单也算是那么个世外高人,憋屈到这种程度也是惨绝人寰了。但叶萧凌哼着歌拉着他的小手走得十分自如,他心里也欢快起来,小碎步一样跟上叶萧凌的脚步,眯着眼睛笑:“我们去哪儿?” “你上次买衣服的地方。”叶萧凌轻松愉快地道。 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有了一身真力,就算周新宇那一身真力比较起叶萧凌还像是幼兽初生,有些柔弱,不过比起正常孩子来说,他已经算是有些超人了,在真力洗髓的作用下,原本就有些像是瓷娃娃的他皮肤像是被做了一个spa一般,几乎回归到了婴儿的那种水嫩,好像随便一掐就能流出水来。真力鼓动,两个人好像是一只大猎豹带着一只小猎豹在乡间小道上狂奔,带起一溜尘土,嘻嘻哈哈的声音在田野间格外嘹亮。 出了村口,那块用石头堆砌年代悠久直至上面已经长上一层如同绿色绒毛般青苔的牌坊上的半坡村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其实出了环绕的群山不远处就有一座较大的小城,村里大多需要买些什么电器、衣服都是从那边买的,只不过上一次带着周新宇过来的时候走了许久,毕竟周新宇还没有像现在一样矫捷如猫,真力的支持下让他在树林中穿梭已经毫不费力,想来老单这个有些不正经的老师实际上还是很称职。 不再跟周新宇隐藏真力的叶萧凌也跑得十分愉快,逐渐感觉到身体那种无意带动有意的意境,就好像那样自然而来一蹴而就,兴致到了高处,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伸手一弹,落叶就好像随风摆动,顷刻间就跨越了十几米距离,轻飘飘的却好像金刚铸就的飞镖一般在树木上留下一道印子,只不过并不如松针那样尖锐能够钉在上面,但足可以见到叶萧凌这样信手一次弹指所带起的力量控制,已经十分精妙细微。 周新宇一边奔跑,不够熟悉真力的他气息有些紊乱,喘着粗气看见那片叶子留下的痕迹,有些羡慕地道:“哥,好像很厉害。” “傻。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单教你的东西只会比我多。”叶萧凌笑道,脚下不停,真力一次鼓胀之间,跺在地上的脚硬生生把黄土地踩得下陷了几厘米,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整个人被这样的反作用力像是一只飞鸟一般掠向空中! 在周新宇惊异的眼神中,叶萧凌凌空落下,在树枝上一脚踩稳,又是一脚用力一跺,真力喷涌之下,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重重地从背后打了一拳一般又飞了出去。 “酷!”周新宇没有这样强健的真力,然而看见叶萧凌以一种与老单完全不同的暴烈方式做到一种凌空飞行般的动作,尽管一跃之间并不算很远,大约也只有两三米,但那样巨大的力量,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冲击感。 叶萧凌在空中感受到无尽的风,呼呼地吹得他耳朵,十分舒服,有些不自然地调整着坠落的角度,又一次地成功落在一颗数值上。 但这样的帅气动作并没有维持多长,只听见咔吧一声,叶萧凌嘴角抽动了一下,无奈地道:“好像,没有一次能帅到最后……” 一阵枝叶的哗啦啦声,伴随着树枝的断裂声。叶萧凌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摔在了目瞪口呆的周新宇面前,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尴尬地道:“走吧……快到了。” 第161章 叶瑾瑜与老单的谈话 耍帅不成反吃屎这种事儿,偶尔胡闹的叶萧凌也发生了不少,不过大多只在自己亲密的人身旁才会这么做。能在周新宇面前胡闹,其实就已经把这样一个有些捣蛋,心思活络得不像是个小孩子的周新宇真的当作了一个亲密的人。有些时候叶萧凌也会觉得有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弟弟也不错。至少一大一小现在也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弟,至于老单承认不承认,这事儿可以另说。 从山坡上走下来的时候周新宇显然有些憋不住笑,不过看在叶萧凌的份上也算是勉为其难地忍了忍,估计换做老单干了这样的蠢事儿,他能当场就锤地笑得整个树林都回荡着他那魔性的笑声。 叶萧凌走在前面,看着前面逐渐在视线中变大的小城,听到背后周新宇那时不时从口中漏出一点的笑声,知道他憋得难受,回头没好气地道:“得了,该笑就笑,要不然就给我憋住。” 周新宇把肚子里憋着那点笑不断往外像是开闸放水一般地倒,随着叶萧凌走过崎岖的山岗和乱世堆砌的角落,叶萧凌倒是看得习惯了,周新宇却很少见,也不知道在他的生活里是不是只有宽敞整洁的房间和和蔼可亲的家人、老师,这些天在山里他跟大黑玩得十分愉快的同时也是在那座山峰中逛得最远的人,老单不用说了,喝着酒醉醺醺散散步,但大多不走出很远,叶萧凌专心修行,如果不是大黑保护得很好加上又熟悉路线,天知道周新宇能跑到哪儿去。 “这里能买到道袍么?”周新宇边走边看边问。 “不能吧?”叶萧凌笑着道,“先将就一下,买点普通衣服穿着,等下次我给他买一叠道袍让他换着穿。”说到这里,叶萧凌暗暗想着,老单那个臭屁的性格,恐怕还真的会一天一件地轮换…… 不过在叶萧凌想象中正一人赤身裸着躲在浴室出不来的老单却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穿着一身现代白色长袖衬衫的老单正坐在厨房的长椅上,下身是普通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白色的板鞋。 他的头上依然是朴素木簪子高束的长发,然而在清洗过之后他的黑灰白三色混合的长发却变得十分光亮,不再是以前油腻腻脏兮兮的样子,顺着他有些刚毅线条的脸庞下来,两腮的胡子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好像他从始至终就是这样整洁的样子。 如果叶萧凌在场,恐怕会对老单这样的样子十分惊讶,他这样古风的发髻和现代的长袖衬衫却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不和谐,在他的身上仿佛同时具有了古老的高雅与现代的洒脱,虽然能看出衬衫并不是他的尺寸,却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些紧的衬衫把他上身的线条勾勒得十分完美,结实突出的胸肌和毫无赘肉的腹肌在他身上好像天生就这样完美,令人联想到这件有些半透明衬衫下,他的身躯有着多强大的爆炸性的力量。 而这样的体形在这样一个显得有些老态的人身上,几乎是完全不可能见到的。 叶瑾瑜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好像他已经见过老单这副样子许多次,依然淡然的她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把蔬菜下锅翻炒,撒下细白的盐,在碧绿的青菜与洁白的豆腐之间好像架起了一座桥梁。 “那孩子到底还是走进了那条路里。”老单看着叶瑾瑜把青菜豆腐闷在锅里,盖上锅盖,接过叶瑾瑜递过来的白瓷碗,透明清凉却会在进入喉咙的一瞬间奔袭如火的白酒顺着透明玻璃的酒瓶倾泻下来,好像坠落银河的瀑布,“当初你告诉我不要教他这些,但想来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机缘注定,他到底还是会走上他父亲的那条路。” 叶瑾瑜轻微地点头,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她到底这样的点头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不过她的嘴唇轻启,即使上了年龄却依然清亮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吐露出来,清晰婉转:“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是不是我想得太多,就算他跟你学艺也不一定能撼动他父亲在修真界的位置,反而让他失去了最佳的学习时间。现在他既然学了,也就学了吧。就算他将来真的去了那边,谁能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老单一听有些不乐意,道:“什么叫就算跟我学艺也不一定能撼动他父亲的位置,不过是上林学宫的一个喜欢玩权势搞一言堂的疯子,就算修为与我相仿,又有什么可怕的?”他傲然道:“说到打架的本事,这片天下,谁又能跟我坐而论道?谁……又配跟我坐而论道?” 一个谁有能,紧接着又一个谁又配,老单并不响亮的声音却在内里蕴含着一种吞吐八荒的气势,能够这样轻易地坐在长凳上吐露出这句话,但就算谁站在他面前,都不会觉得老单这句话仅仅只是说笑,举手投足之间,他眼睛里的锋锐好像是万千的长剑,几乎能轻易地把任何人绞杀成碎片。 “可你到底是不可能在人家上林学宫面对万千学子动手的。”叶瑾瑜低着眉头把菜从锅里铲出来,碧绿的青菜与洁白的豆腐被端上了那张不大不小的八仙桌,热气腾腾,却与叶瑾瑜那清冷的声音格格不入,“单哥,我知道你好打抱不平。但这件事情,谈不上谁对谁错,他有他的追求,我不是他最合适的女人,仅此而已。” 老单无奈地喝酒,闭着眼睛让酒液在喉咙里奔腾席卷如狂涛,知道这是今年酿造的正宗烧酒,跟那些个掺了水的五粮液完全不同,能感觉到灼热如刀在他喉咙上刮着,良久,他吐出一口气,叹道:“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还真不知道那臭小子竟然是上林学宫那一看就有些王八蛋气质的林沫辰的儿子。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我在这里守着那个人的坟墓,而你却是在守着自己心里的那座坟墓,也算是同病相怜?” “那怎么能一样。”叶瑾瑜把一缕长发撩到而后,其实虽然她已经到了快五十岁的年纪,但依然能从脸上的轮廓看出她年轻时的那种柔美,就好像顾妙音那种温婉如玉,但却更有一种清新的味道在他周身荡漾,她轻轻笑道,“我只是个哀莫大于心死只想好好过生活的妇人,可单哥你却是以苍生为己任在这里守着那座坟冢里的东西,比较起来,我就太微不足道了。” “放屁个微不足道。”老单很直白,“你该清楚我向来不是什么搞天下为己任的人,这种词形容我那个明明修行到了大逍遥境界却天天不得逍遥的掌门师兄还行,如果形容我,就过分了。我纯粹只是跟那个人的私人恩怨,他想出来一次,我杀他一次,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叶瑾瑜端起酒瓶子给老单重新倒满了酒,看着老单这些年越发苍老的脸,轻声道:“单哥,我只求你,不要告诉阿东(叶萧凌乳名)他父亲的事情,这些上一代的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他不会知道他父亲的名字,他父亲也不会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叫叶萧凌的儿子。至于他将来进修真界,顺其自然就好。毕竟他的身体,你也应该清楚,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老单有些怅然地端着瓷碗又喝了一口,声调也慢慢柔和了下来:“是啊。我当初就在奇怪,一个乡村中出生的孩子,怎么会天生带有这么浓烈的灵气,他的父亲既然是那个人,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嘴上没说,但心里却知道,他的根骨甚至比起周新宇还要超过许多。只是修行上走了些岔路,现在有着一身太过暴烈的真力,加上身体又未经过打磨,可如果他能把这些真力消化完全,至少也该算是稳稳进入障目境界,有去修真界的资格了。”说到这里,老单有些失神地道:“他父亲……当初多少年在清微毫无进展的来着?” “八年。那八年他几近失魂落魄,可在八年后的一天,他一夜未眠,就已经破了五境。”叶瑾瑜轻启嘴唇,“我原本以为他永远都只会在在这个境界徘徊,从此不再回修真界。但现在想来,反而是我有些自私。” 老单脸上有些怒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怎么还能怪你?那个疯子擅离修真界不经中山会报备来到俗世中跟你牵扯上瓜葛,修为突破了之后的一个晚上给你留了个胎中的儿子拍拍屁股就走,这种人换了我不得把他拉过来打上几千个巴掌才行?” 叶瑾瑜却看得很开,只是笑道:“单哥,你别忘记了。你来俗世也没经过中山会登记,否则天一门那位掌门不早已经找到你了?” 老单有些哑口无言,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瞒着,既然你坚持。那我在修行上是不是指点指点?” 叶瑾瑜摇了摇头,不像是望子成龙的母亲:“随你心意吧。其实修为高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我没那根骨,此生走不上修真的道路,不知道那条道路上有什么美景。可我只知道一个好的东西未必强的道理。走了些岔路也好,世上的人,不都是跌跌撞撞蹒跚学步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么?” 老单轻哼了一声:“就你歪理多。”却想到因门派事物缠身的掌门师兄,又想到了现如今在俗世中浑浑噩噩的自己,不得不同意了叶瑾瑜的道理。其实这人世间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多一力降十会?当初自己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如果能多迟疑一些,是不是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第162章 赵素雅的症状 叶萧凌走在小城并不宽敞的街道上,身旁站着一个只超过自己腰间不多的周新宇,不是第一次来的他已经不再惊讶这个“商场”就好像一个赶集的菜市,嘈杂的声音在耳旁就好像有十几只鸭子在嘎嘎嘎嘎,然而他却很喜欢这样一个有着人情味的地方。 虽然是室内,但里面实际上是一个很宽敞的只有承重柱的类似于广场的建筑,只不过被各种木质的隔间分成了一家家或大或小,或装潢新潮,或凌乱堆积的店铺,有着像七大姑八大姨的买家在这里面以一种满脸戾气的姿态在内心吹着冲锋号,向着价格挥下凌厉的一刀又一刀,而店铺主人则更多是在一种赔笑的方式,只不过说话却也滴水不漏,坚持着“好话可以说,马屁可以拍,打折免谈”的中心思想,在进货价格与出售价格之间不断地衡量与徘徊。 周新宇一蹦一跳地走着,好奇地在那些衣服、饰品、泳装、鞋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打量来打量去,然后转头问道:“哥,你知道老单尺寸不?” 叶萧凌不置可否,只是拉着他的手缓缓地走过一条走廊,对做生意大妈们的热情呼唤视而不见,其实不是他冷漠,而是他对于这种热情的招揽客户的方式并不是太感冒,拒绝又觉得有失礼貌,所以只好板着脸恍若未闻地走过一条卖泳装走廊,向着衣服比较多的区域进发。 周新宇却比他受欢迎得多,这个原本瓷娃娃般的孩子本身就有些讨喜,就算现在已经不再穿着他那一身价格昂贵的定制童装,可在成功筑基之后,周新宇身上带着的那种天然的灵气与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一眼看去就能心生好感,所以也多了许多“小帅哥,来看看衣服呀。”的调侃。 叶萧凌有些郁闷,心想大妈你们明明是卖的泳装,叫什么来看看衣服,难道这年头已经开放到能让人只穿着一条泳裤在外面街上随便乱跑的程度了么?有伤风化啊。还有你们那种好像是红灯区拉客般的声音,真的怀疑会不会带坏周新宇小朋友——虽然他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小孩子,鬼精的程度要比他小时候有过之无不及,可叶萧凌在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一个弟弟看待之后,习惯性地那种保护欲也就上来了,拉着一脸开心向着大妈们打招呼的周新宇走进一间卖衣服的小店铺,琳琅满目的衣服旁站着一位有些欣喜的熟人。 “哟,小叶,怎么又来了,这一次你回家真的够久啊。”雷子的脸上永远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因为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而后选择了在这里卖衣服的他却依然是那样无忧无虑的表情。 叶萧凌笑了一声,正打算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轻声地告罪一声,牵着周新宇的手把他交给雷子,自己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轻轻按下接听键,赵志铭那磁性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在耳旁不轻不重地传了出来,在耳朵旁边却好像惊雷炸响:“我还以为你逍遥得太久,已经忘记了什么事儿。” 叶萧凌捂着手机,却依然让有些嘈杂的声音传了进来,然而赵志铭并没有说话,拿着手机正坐在赵素雅窗前的他只是眉头一皱,眼神里闪过一道利芒。 “很难说我现在的情况。”叶萧凌知道这样的声音会给赵志铭一种自己正在哪里逍遥的感觉,但他并不是太喜欢这个说话间总有种高高在上态度的赵志铭,也就没有解释这边的嘈杂,只是道,“不过应该还算顺利,我身体已经恢复,等过几天回来应该会比较有把握一些。” 赵志铭嘴角有些冷笑,但触摸到赵素雅微凉的手,眼神柔和了一些,道:“素雅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 “什么症状?”叶萧凌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眼神凝重了一些,轻声问道。 赵志铭阅人无数,能听出一个人的言语中所带有的小情绪,就像是叶萧凌话语中的一个凝滞和停顿,让他感觉到了叶萧凌的重视,冷笑淡了一些,道:“原本已经在付老的建议下少食多餐,但你知道的……她的身体一直在衰弱,从最开始的一天6餐现在已经回到了一天三餐,但量是越来越少,开始出现一些呕吐的症状,并且有时候呼吸困难。已经给她加上了呼吸机,但心脏的跳动明显变弱。我想,她未必有你说的十天。” 叶萧凌沉默了许久,考虑着离开时候为赵素雅把的最后一次脉搏,和黑白无常的谈话,知道十天想来应该是赵素雅所能支撑的极限,可是在这个过程中,赵素雅毕竟会不断出现衰弱的症状,如果以十天为一个准线来说,恐怕还是太乐观了一些,自己当初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而到了现在,已经是一个星期的时间,想来多脏器衰竭的症状已经出现,尽管有付老这样一位鼎鼎大名的医生,却也做不到太多事情,毕竟多脏器衰竭是一种十分难以治疗的疾病,到现在为止的治疗方法仅仅是营养疗法和介质疗法,前者是补充大量营养来补充患者身体的损耗达到延长这个衰竭周期的作用,后者是一种十分危险甚至有几率加重患者症状的治疗方式,通过细胞的一种抗内毒素治疗或者是抑制阻断治疗等等来提升细胞活性。 可不管哪一种疗法,效果都不会太理想。 他松开了一些手机,感觉到自己手上已经有了一些温热的汗,低下头轻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看看,她比我预想中的要严重一些,你可以开始准备我所说的材料,可能要做好提前进行治疗的准备。” 第163章 睡会儿吧 “他要过来?”看着赵志铭挂下电话,赵素雅轻声问道。 “真是服了你了。”赵志铭看着赵素雅憔悴的脸庞,轻声地道,“就算失败是因为林默打扰了他,可这依然不能洗脱他在这件事情里造成的恶劣后果,而你却毫无芥蒂地去原谅了他。” 赵素雅躺在床上,枕头柔软而又干净,在里面填充的物质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味。这是付远山给她准备的香料,能帮助她安神。她的神情娴静:“我只是觉得,这并不是他的错。是我有些太着急了。” “不是你太着急,而是你太善良了。”赵志铭的眼睛里带着少有的温和,眼神却好像穿过了赵素雅而到了一个茫然的远方,在那个远方里,有着一个年轻的自己,一个自己在多年以前就埋葬的自己,“我向来是不惮于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别人的,可你……却从来把别人想得有多好。” 赵素雅知道赵志铭能在商场走到今时今日,绝对不是自己能轻易所能想象的。就算赵家是七大家族之一,有着深厚的背景,但官商勾结一直是家族的禁忌,从开过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元勋的子女在贪腐上做得是一手遮天,可他们大多最后都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何况是七大家族这样一个众矢之的的家族? 或许七大家族有例如贾思琪那样开着豪车去政法委上班的人,然而即使如此,众人皆知她的这些资金都清清楚楚,毫无猫腻,经得起审查,也毫无能给人抓住的小尾巴,否则七大家族相互结盟也相互觊觎的局面,谁不介意在一只有缝的鸡蛋上挖出个更大的窟窿来? 赵素雅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虽然与父亲相处得少,但她能感受到父亲的殚精竭虑,每日只睡5个小时,奔走于全国各地,或许是上午在浙江喝着龙井,下午就在牧民的家里吃着手扒肉,外人只看见他的风光无限与动辄千万资金的动作,却没有看见他与北方那头老虎在牧民帐中豪不讲究的吃相。每天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去安排,站在他那个位置,一动一静之间都会在国内犹如惊雷炸响:“是爸你在商场上习惯了。其实很多人的交往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也许是吧。” “爸。” “嗯?”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有这个病的?”赵素雅轻声问道。 赵志铭低头看着赵素雅的眼睛,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能看见亡妻的影子,也能看见自己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人的影子,而那个女人现在在她的身体里报复自己,但受苦的却是他的女儿。他有些心疼,也就不再隐瞒:“你六七岁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我到底是你爸,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你明明什么都有,却依然会在外面做那些……”说到这里,赵志铭似乎是觉得偷鸡摸狗或者轻手轻脚这种词汇形容自己的女儿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又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来代替,于是沉默了一会儿。 赵素雅很敏锐地感觉到赵志铭的停顿,虚弱的她却绽放出了如花的笑颜,尽管她的皮肤因为衰竭而变得有些松弛,可这依然不能改变她天生而来的美丽,知道父亲作为父亲,当然没办法对自己的女儿形容为一个小偷,豁达接着赵志铭的那一个停顿道:“那些小偷小摸的事儿?” 赵志铭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抚摸着她微凉的手掌心,双手伸过去把它焐热,这一刻,他不是那个纵横商场数十年几近八方来朝的赵家掌舵人,现在只是一个担心女儿病体的父亲。这个世上,许多人可以对自己的生死泰然处之,然而那毕竟只是自我的生活态度,即使他们对于死亡有着一种足够淡然的态度,却唯独对于至亲挚友是做不到的。 “那些年我每次变着法子换着借口给你检查身体,你挺反感的吧?”赵志铭轻声笑道。 赵素雅憔悴的脸庞也带起了笑意,只是有些虚弱的样子:“只要你别再用什么看妇科病的借口满脸热切地把我推进诊断室就好了。理由太牵强,太离谱了。” 赵志铭握着她的手,唏嘘道:“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说到这里,赵志铭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以后也用不着以自己有男朋友约会来搪塞我这些年给你相亲了。” 赵素雅脸上洋溢着微笑:“真的?以后你不非要把那些个所谓的年轻俊杰塞给我了?” 赵志铭点点头。 赵素雅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她却能从声音里听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真是,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好想快点好起来啊。以后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约会了,可以跟我姐妹们好好聚聚。” 赵志铭笑声大了一些,道:“等你好了,你也就不用顾及你身体的问题,就更不用害怕交了男朋友发现你的小秘密了,到时候不用我说,你自己都会急着去谈恋爱的。” “或许吧。”赵素雅闭着眼睛有些昏沉欲睡,轻声道:“爸,我有些困。” “睡会儿吧。”赵志铭给她拉了拉被子,双手又再一次捂着她的手,看着玻璃窗外那有些阴霾的天空,沉默不言,房间内也只剩下了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同样挂下电话的叶萧凌有些失神地想着赵素雅那本来就并不强健甚至有些柔弱的身子骨,一时间有些自责自己这些天修行得太入神,虽然这一次回来修行大半是为了救治她的时候能够多几分把握,可到了后头,其实叶萧凌已经沉溺进那种修行的乐趣之中。 老单或许不是一位好老师,但绝对是一位厉害的修真者,就算他没有以一种儒家老师的典范在教自己的这方面下足够的心机,但体悟有时候未必弱于长篇大论,能弹出那一弹指,就算叶萧凌自己也有些惊讶,虽然第二弹指依然有些形似神不似,可抓到了基础,就像是学会了数学公式,做题多思考总有一点会明白。 可修炼中的自己,怎么就真的忘记了城市中还有一位生命悬于一线几近在绽放的年华凋零的女子在苦苦等待着他呢? 有些懊恼地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过头的叶萧凌的耳旁终于又把那外面嘈杂的声音纳入了耳朵,然而这一次却已经有些超出菜市场的那种嘈杂,演变成一场激烈的争执。叶萧凌定睛看了一眼,正发现雷子的店铺门口正站着几个彪形大汉,统一穿着黑色的背心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显得有些不合群,手臂上的强健的肌肉与显眼的刺青像是互相衬托着它们的狰狞。一头利落的短发,满脸横肉。 而他们的面前则站着一个相对瘦小许多甚至有那么点歪瓜裂枣意味的瘦小男人,尖嘴猴腮,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棕色衬衫,一条水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腋下夹着一个深黑色却在灯光下有些发亮的牛皮包,正对着雷子阴阳怪气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不交了?” 雷子脸上有些愤慨,音调略高,但一向脾气直爽甚至一根筋的他,却在瘦小男人面前有些克制:“杨哥,不是我不交,我这个月总共没赚上多少钱,你们却要多收一次保护费,没有这样的道理吧。以前都是一个月一次,这个月突然说现在一个月两次,价钱翻了一番还不考虑我们商家的收入,我如果交了,这个月等于是血本无归甚至还亏了钱,一个月接着一个月,你们这是杀鸡取卵嘛。” “哟。还懂成语,到底是上过学的人。”杨哥依然阴阳怪气的声音,甚至在叶萧凌听来有些像是太监的尖声尖气,公鸭嗓子尖锐得令人生厌,“你别问我,这是我们上面决定的事情,我管这一块,你给我个面子,一切好说,可如果你不给我面子,我也就不说那么多,你想怎么哭,我都可以让你哭得十分好看,到时候一个大男人在这群大姨大妈面前哭得像个娘们,那就有些煞风景了对吧?” 第164章 到底要收多少钱 叶萧凌走进店铺,看着正缩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争吵的周新宇,压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周新宇很简单地说了说,大抵就是保护费莫名翻了一番,并且要求短时间内交齐,进来就从雷子柜子里拿钱,一看总共不够保护费的一半,就开始找雷子麻烦。 周新宇绘声绘色地在耳语中说完了雷子的遭遇,他的脸上有些跃跃欲试,轻声地对着叶萧凌道:“哥,你朋友好像有点麻烦,要不然我上去帮他解决一下?”他刚刚筑基成功,一身在他体内激荡,只从身体能力来说,就算这样一身靠着光靠举举重的练出来肌肉吓人的肌肉男再来上一辆车,恐怕他也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只是平时大抵不会有他这一身真力发挥作用的时候,现在遇上了,当然就摩肩擦掌起来。 “不用。你好好呆着。”叶萧凌本来就没有把心思完全放在这件事情上,刚才赵志铭的电话在他心上不断循环,每循环一次,他心上的那块大石头就重一份,横生枝节既然避免不了,不如暴烈的发泄一翻。 “杨哥,道理不是这么说的。我要是生意做不下去了,你们也少个人收钱是吧,好歹我一家都指望我养家,我如果亏了,回去也没法交代。如果我在这里做不成生意下个月你们少一个人收钱,你们也会头疼是吧。要不然这样,杨哥你在这里挑几件衣服算是我补偿你的,这个月就这么点,先算了吧?”雷子手放在柜台上,却能看见因为用力的关系,枝节有些微微发白,在上学的时候叶萧凌就知道他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可是多年生意做下来,也让他学会了许多圆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把握住杨哥等人头疼的事情,并且还献上一些好处,也算是他的一种处事能力了,只不过熟悉他的叶萧凌明白,他内心的那股火气也已经到了爆发边缘,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然而杨哥却并不所动,只是原本就有些阴阳怪气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尖酸刻薄:“我如果自己收就算了,可你想想,我上面是谁?半个城的商场啊、ktv啊都是诚哥的地盘,我自己想要钱就算了,现在是他想要钱,你不给等于就是不让我有好交代,那我告诉你,你这店也别想好好开,你走了有的软蛋来开店,真当小爷差你一个?” 杨哥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看了一眼背后的三个肌肉男,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等什么?上去砸!对不交钱的人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么?” 看着三个肌肉男越过杨哥直直地走向前来,雷子的瞳孔一缩,知道这件事情越发难以处理,一只手拦着三个肌肉男,嘴上连忙开口道:“杨哥……” 然而他眼角一闪,直起身来的叶萧凌却像是一团灰色的云雾从他身旁走了过去,没说什么话,也没见到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动弹的,当先的那个肌肉男当场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即使他靠着健身锻炼出来的那八块腹肌十分坚硬,可叶萧凌修炼的李元霸抗鼎诀本身就是一种增加力量的法诀,加上一身足够强大的真力,甚至在这样控制着力度的情况下要打趴这样一个肌肉男有什么困难? 伴随着当先肌肉男的闷哼声,叶萧凌连续往前大踏了两步,一身真力激荡鼓胀,一瞬间好像在背后都隐隐出现了风声,伸手一掰,原本往前准备撕烂几件衣服造势的第二个肌肉男手已经莫名弯曲了一个可怕的弧度,疼痛让他长着嘴却喊不出声来,因为叶萧凌顺手就往他的下巴往上一按,整个人就仰天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雷子震惊地看着那个浑身并没有锻炼痕迹,身体匀称最多只是有日常锻炼的叶萧凌轻松撩倒了两个肌肉男,甚至动作浑然天成,就好像拿着筷子夹碗里的菜一般毫无阻滞,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在考上大学之后在莫城医科大学就读中医系,怎么回来却像是个武林高手一般? 叶萧凌没有转头,知道雷子必然会因为这件事情惊讶,但他需要快速解决这档子事儿回莫城,赵素雅的身体确实不容乐观,看来自己走之前在她身体里灌输的真力依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眼神凌厉地看着瘦小的杨哥,轻声道:“我没空跟你纠缠,雷子欠你多少钱?” “我草尼玛!”第三个肌肉男看着两个同僚只在眼睛一花之间就撂倒,谁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瞪着眼睛,骂了一声就挥出一拳,举重健身锻炼出来的力量到底是没有白费,甚至他听到自己出拳的那点风声,满意地在心里说着:“我这一拳,你这个瘦子还不得当场躺在地上?” 然而他只感觉到拳头上一疼,起初只是如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然而那股子疼痛却不断扩大,甚至让他感觉到整个手指都失去了知觉,收拳痛呼起来,中指的骨节在眼睛中已经凸出了一块,想来指骨已经断了。可他依然不明白的是,到底这个年轻人做了什么,自己的手指骨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就好像一根腌萝卜一样清脆地断了? 他忍着痛苦视线上移一看,叶萧凌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弹指的姿势依然好像十分随意地横在他的眼前。然而他却好像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事物:他……只是谈了一下手指头,我的指头就断了? 叶萧凌收回手,低头俯视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杨哥,看着他尖嘴猴腮的脸庞,眼神没有丝毫变化,那种不悲不喜的眼神看得杨哥心里发毛,耳旁又传来叶萧凌那句轻飘飘软不着力的话:“我说了,我没空跟你纠缠。雷子欠你多少钱?” 身旁一时间可怕的安静,原本嘈杂着在杀价的买家还有不断地在扮可怜的卖家都在这一瞬间震惊地凝固了起来,空气沉重的好像就像粘稠浓重的雾。 杨哥不断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脚下的货物绊倒而摔在地上:“你……别打我……我不收了,我不收了。” 叶萧凌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俯下了身体,眼神带着寒光地道:“我在问你,你到底要收他多少钱?” 杨哥贼眉鼠眼不止一次地飘过倒在地上的肌肉壮汉们,可看一次只让他心里的惊慌更多一层。这到底是要怎样的能力?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只是匀称身材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三个平日里无往不利的手下打成这样的? 叶萧凌冷眼看着他,只是又重复了那一句话,只是带着的寒意更加重了:“到底要收他多少钱?” 第165章:回村与回莫城 回村子的路上,叶萧凌有些沉默。解决雷子这点事情其实谈不上麻烦,他也用了最快的方式快刀斩乱麻,想想回家陪母亲吃顿饭的时间也还算不多也不少,至少在晚间之前能够赶到赵素雅家看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足够了,心怀各种心思,不断地思考,也就没有来时那样放纵与开心。 周新宇小心翼翼地一边奔跑一边看着叶萧凌的侧脸,树木在他身侧不断地向后忧郁而又宁静地沉没下去,在沉默的叶萧凌身旁,他也有些难以开口了。 之前在雷子店铺面前,原本他想过自己出头耍一个大大的帅,但最终没有把想法付诸现实,首先叶萧凌出手的雷霆手段让他有些发愣,而后面叶萧凌做的事情更是让他这样年纪的一个小脑袋瓜无法理解。 原本他以为叶萧凌纯粹只是要以暴力让这群地痞混混屈服,然而超出他意料的是,叶萧凌那样震慑心神地问着“雷子欠你多少钱。”却真的是一种问题,而不是纯粹只是在以一种反话来敲打那个矮小瘦弱的杨哥。 而看见杨哥已经有些惊恐地不知所措时候,叶萧凌眼神里那种冷漠也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拳把杨哥打得找不着北,然而他却只是接着说道:“他的保护费我给付了,但我有一个要求……”他停顿了一下,侧着脸靠近杨哥的耳朵,压低声音轻声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专门为难他。” 杨哥哪里敢说一个不字,现在他唯一敢说的不字也只能在后面带上一个敢字凑成唯唯诺诺的:“不敢不敢。”了。 杨哥迟迟不说,叶萧凌带着寒意的眼神也就再瞟了他低眉顺眼的脸一眼,道:“怎么着?给你钱还不愿意要了?” 杨哥有些难看地笑了一下,在他感觉里面前这个明明只是年轻人的叶萧凌此时却给他一种好像动物园看见扑向食物的那种危险感,当然他不知道这个世上有真力的存在,更不知道真力引动的那种天然的威势会比猛兽更要凶猛,原本口齿伶俐的杨哥在这时候说话缓慢而且还带着那么点结巴:“就……一……千块钱……” 叶萧凌伸到兜里拿出那个有些寒酸的皮甲,伸手从里面仔细地数出十张,想了想,又多数出一倍的钱放到杨哥那颤颤巍巍的手上,轻声道:“另外再给你这几个兄弟的营养费用。那个捂着肚子的基本上没什么事儿,好好躺躺就好了,至于那个捂着手的,带他去看看医生,他手指骨头有些裂痕,多吃点骨髓补补。至于这位……”叶萧凌转头看向那个整只手臂正以一种古怪的角度弯曲的壮汉,带着一抹冷笑,俯下身尚且在他满脸惊恐以为又要挨打的时候就咔吧一声把他的手臂给正回了正常的样子,只不过骨头虽然是正了,打石膏吃药总是免不了。 杨哥刚平静了一些,握着手上的两千块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场大梦,但听到壮汉因为被正骨而疼痛扭曲地一声嚎叫,让他打消了掐自己一把的念头,低着腰佝偻着身体站起来,正迎上叶萧凌有些寒冷的目光,听到叶萧凌轻声道:“他的骨头我给他弄正了,去医院打上石膏好好休息几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 “一定……一定……”杨哥低头哈腰却跟叶萧凌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把这个随手打折人骨头又随手能把人骨头正回来的年轻人列入了一种猛兽的名单,在这样一个相对和平的小城,尽管法制在这里并没有得到最大的执行,可是平时小黑帮的小打小闹大多只是打个鼻青脸肿,甚至隔一天还有机会坐在一起吃着烤串喝着啤酒一笑泯恩仇,哪儿有这种上手就断手的狠辣角色? 叶萧凌却不管他脑子里各种震惊和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单臂把地上倒着的壮汉扶起来,看着周围凝固着的人群,总算露出一个年轻人干干净净的微笑:“这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一群人做鸟兽散。谈生意的谈生意,逛商场的逛商场,只不过眼角余光里总是或多或少地会看向这边,在他们眼里,一个年轻人能把这群长期恶心人的地痞流氓打成这样,几乎像是小说里的画面,而看着这群人吃瘪,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十足地高兴。 叶萧凌走上前去拍了拍杨哥的肩膀,后者一阵颤抖,以为自己太不知天高地厚,收了钱自然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顿毒打。但叶萧凌只是轻声笑道:“我这里就不留你了,我偶尔会过来看看,希望我们不要有什么不愉快。”壮汉们眼神不善,但杨哥却能听到这句话里带着的威胁意味:偶尔过来看看?意思是你们如果秋后算账,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想到这里,杨哥低声道:“一定一定。”带着又是骨折又是腹痛的壮汉有些灰溜溜地出了下楼梯出了商场。让当时的周新宇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想着当时雷子脸上精彩表情的赵新宇向来不是什么藏得住话的人,就算他鬼灵精怪,可在亲密的人面前大多不会拘束。 “你看出来了?”叶萧凌看了周新宇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轻声道。 周新宇翻了个白眼,跟老单和叶萧凌久了,连白眼都翻得像模像样:“上一次你对上那两个骗子都没有下这么重的手。这一次直接打断了两根骨头,傻子都能看出来。”说到这里,他疑惑地问,“可你既然做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生活的方式通常是由社会定义的?” 周新宇一愣“什么意思?” 叶萧凌带着周新宇停下来,缓缓地走着:“简单的说,就算我今天把他们几个赶跑了,可我不是雷子的保安,我不可能每天帮他看店,而被我打疼了的那些人心怀芥蒂,你说会不会再次找他麻烦?” 周新宇也慢下脚步,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好像是会的” 叶萧凌看着天空的蔚蓝,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今天大可以把他们打上一顿一分钱不给,然后拍拍屁股就走。可是我走了,雷子怎么办?他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如果因为我这样画蛇添足的一顿打让他没法在那个商场里继续做生意怎么办?”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周新宇若有所思。 叶萧凌洒然一笑,蹲下来,刚好跟周新宇一样高:“不是好像,就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人不管以何种方式生活,但进入社会,就需要会被社会方方面面的东西影响。这些东西,将来你长大会越来越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拳头硬就可以的。你学了老单的东西,可是你依然不能用这个东西去欺负同学,知道不知道?” “好。”周新宇答应着,只不过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就算不用真力,我照样能欺负同学。” 叶萧凌大笑,用力地揉他头发,把他本来洗净没多久的头发又揉得乱七八糟:“自我保护就好,别找人家麻烦懂不懂?” 周新宇嬉皮笑脸地道:“明白,我觉得我一直是个很讲理的人。”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你在这方面有着十足的天赋,就像是你骗那俩拐卖犯一样,精彩得像是演话剧。”叶萧凌想到车站里的场景,又是忍不住一笑,“要不然你怎么是个猴儿精呢!” 周新宇也笑了,不过还是问道:“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萧凌眼神飘忽,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要回一趟莫城。” “回莫城?” “嗯。回莫城。”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叶萧凌眼神里的困惑逐渐变成了坚定:“有些事情逃不开的,有些人的生死,我必须负责。” 第166章:批文 “哦。”周新宇也不再能问什么,他的年龄实在还是不知道那么多生生死死的事情。他家庭可以说是幸福美满,平生唯一遇见的一次跟死亡有关的事件只是姥爷在睡梦中溘然而逝,脸上甚至带着笑容,更不用谈有什么痛苦,在当时5岁的他面前就好像一个调皮的老人为了避免被拖出去锻炼身体而假装赖床不起一样。姥姥是个十分大气的女人,与姥爷十分和睦,尽管是老一代包办婚姻,但他们向来是人人羡慕的和谐夫妻,携手走过八十年,如今一朝分离,却也看不出姥姥有什么难过的表情,只是淡淡地从卫生间拿来热毛巾给姥爷擦脸,一点一点认真地擦拭,而后叫来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轻描淡写地把姥爷的骨灰洒向了大海,这是姥爷生前的遗嘱,他说不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只求现世安稳,至于死后的事情,用他曾经瞪着眼睛骂的一句话完全可以概括: “我活了一辈子,躺在地下还得被你们这群人有事儿没事儿来拜访拜访,又是让我保佑又是给我放鞭炮戴花圈,你们不烦我烦。” 似乎自己家里的人都有这样一种修得现世安稳的本事,反倒是他自己,被姥姥笑骂是整个家族里最闹腾的小孩。但说归说,姥姥总是全家最宠他的一个,新年里自己爸爸妈妈都要规规矩矩地讲究那些传统的尊卑礼节,但一旦被自己哄得开心了,也就不管不顾地给自己开饮料喝。 周新宇脸上的表情有些气馁,随着叶萧凌逐渐加快的脚步,真力又开始从丹田中喷涌而出,他年幼的身体就好像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肌腱像是有力的大手在推动着他们的工作,奔跑速度也就不断加快起来。 一路无话。 重新跨越回那个不高的小山包,回到这个群山环绕的村子,犬吠鸡鸣就代替了商场里那有些三俗的音乐,给人一种自然的清新感,草木的腥香更让人的大脑为之一振。 叶瑾瑜留下的饭菜用碗盖着,谈不上冷却,但对于叶萧凌这样快速地就能从小城买到衣服还是显现出了相当的惊讶,只不过叶萧凌打着哈哈说刚好有拖拉机从村里那条刚修好的路出去,所以搭了个便车,也就没有继续再问。 青菜炒豆腐、竹笋炒肉片、小葱煎鸡蛋,都是些十分平常的菜肴,但叶萧凌跟周新宇吃得都十分香甜,吃完饭,叶萧凌跟叶瑾瑜打了声招呼,只说医院里有他诊治过的病人需要他去复诊,叶瑾瑜轻声答应,只说小宇我会照顾,记得早点回来。 叶萧凌答应着老妈的话,有些无奈地感觉自己好像从获得手机微信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谎话大王,并且还得用一个谎话接着一个谎话来弥补谎话的漏洞,出门正看见刚刚从房间内不知道鼓捣什么的周新宇一路小跑出来,正看着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周新宇背着个小书包,从鼓鼓的样子就知道里面塞了不少的零食,大多都是洋芋片、虾条这种膨化食品,从之前火车上一路过来,他也一直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要不是叶萧凌严格限定了他的食量,恐怕一天他都不用吃饭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周新宇有些轻松地拍拍灰尘,愉快地问道。 叶萧凌眼神古怪:“你要干什么去?” “跟回去啊?不然我一个人在这山村乡野,你真把我卖这当童工了啊?”周新宇反问道。 叶萧凌失笑道:“童工也没有你这样成天好吃好喝不做事的。”他蹲下来,拍拍周新宇的小书包,感觉到里面鼓鼓的,嗯。没错,是洋芋片,“你刚跟老单学修真,反正你说的半个月时间,现在才过去一个星期,你就在这里先呆着吧。我的事儿,你也帮不上忙,你呢,好好跟老单学东西。听到没?” 周新宇有些不乐意,但又说不上什么理由,只好哼了一声。 “听到没!”叶萧凌继续问道。 周新宇只好老实地道:“听到了。” 叶萧凌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摸摸周新宇的头:“乖。”站起来朝着老单挥了挥手道,“我走了,一个星期时间我来接人。不然他爸妈真得报警了。” 老单站在门内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根旱烟杆,找了点茶叶充当烟叶抽着,脸上带着嗤笑:“报警也是找你,关我屁事儿。” 叶萧凌无奈地道:“得了得了,反正我把这小子让你看着,你要回山上也好,要在家里呆着也好,总之一日三餐之类的你要给保证好就行。” 老单抽了口烟,冷笑了一声:“老子又不是保姆。” 叶萧凌看着老单抽烟悠哉悠哉的样子,有些头疼这个老无赖又开始耍赖,只好道:“回来给你带酒。” “两箱!”老单无比鸡贼地趁虚而入,十分快速地道。 叶萧凌无奈地道:“两箱。” 老单笑了笑,忽然站起来道:“不用坐车回去,直接用方便点的办法吧。” “方便点的办法?”叶萧凌刚刚一怔,就看见老单出了门对着空气大声道:“别躲了,出来吧,你在这里呆着喝了一星期西北风,躲迷藏很有意思么?” 房顶上几声有些凌乱的瓦片碎裂声,一个人影像是块落水的石头一般重重跌落下来。 他浑身穿着迷彩的作战服,脚上一双绑带军靴,帽子落地之后能看见他那油污重重的乱发,他尴尬地从地上拍着屁股站起来,对着老单赔笑道:“老前辈,我没有恶意。” 老单哼了一声:“你如果有恶意,早被我淹死在粪坑里了。” 农村里还真有粪坑,毕竟农田需要灌溉,而这是最好不过的绿化肥,时常有整缸在田野之间发酵,但老单说的的死法确实有点恶心,让穿着迷彩作战服的人笑得越发尴尬:“是是是。您神通广大,就不要跟我们俗世中的人一般见识了,我也是身负任务,希望你能出示一下您的批文……” 老单从上往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明明身板直挺却硬要做出点头哈腰姿态的人,低眉道:“我没有。” “没有?”那人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进入俗世的修真人士,必须有批文才有资格进出……” 老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瞪着那人道:“就是没有,要不然你让人来抓我,说我非法出入修真界进入俗世,看看他们敢不敢!” 那人低头道:“那怎么成。您别为难我好么,修真界出入口一直以来有人把持着,不可能没有批文,我只需要拍一个照片确认一下您的身份就可以了。” 老单又抽了一口不伦不类的烟叶,吐着烟圈直哼哼,翻着白眼,从腰间取出一块小小的翡翠玉坠:“你拿着这个,去找褚流云,让他证明我的身份,记住,只准找褚流云,如果你找了其他人,我有的是办法给你们龙组添堵。” 第167章: 顾少北? 对于龙组的光辉历史,叶萧凌像是刚打开一本书的扉页,就算他已经从这本扉页上看到了一些小篇幅的任务介绍:严铁生、铁塔、廖晴、小五……可龙组内部的秘密众多,别说他是一个为严铁生治疗的医生加上严铁生看好并且想征召入伍的武人,就算他进入龙组之后接受严铁生劈头盖脸的一个校级军衔甩脸,要能接触到各种核心的事情就好像在泥潭里摸鱼一样,并不那么轻易。 然而老单却来自修真界,中山会只是他们的一个对外接待和管理委员会,所以中山会跟龙组之间的君子之约也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龙组在中山会面前是处于一个弱势的群体,所以老单在龙组成员面前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反而有那么一点修真者的倨傲。当然了,不管对于任何来说,老单本身都是个倨傲的人,就算扔掉他年轻时候那威震四方的名头和他当初令人谈之慨然的事迹,他那日益下降的修为依然是龙组大部分人无法触及甚至无法窥视的一个高度。 军人显然也十分习惯与修真者打交道的态度,腰杆挺直的同时却恰到好处地低着头颅表示自己一种尊敬态度,但挺直的腰杆证明他们龙组那不受外人所指使的、宁折不弯的脊梁。 “谢谢老前辈愿意配合。”军人已经尽量克制他用那一板一眼的军人步伐,走向老单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块绿得惊心动魄的翡翠,但还是让叶萧凌感觉到那种不协调,毕竟一个人的走路方式就好像拿筷子一样自然,要轻易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老单把眼睛眯得极细,叶萧凌能看出的东西,他自然更不在话下,又沉默着凝视了一会儿军人那略微低着的脸庞,15秒钟,不长不短,刚刚好是这个寂静沉默的定点,打破沉默道:“你的任务不光是为了来找我证明一下身份的吧?真要只是这样,你大可以找中山会那群神经病自己找我确认我的身份,比你这样一个龙组的小马前卒来跟我对话好得多。” 中山会的人被你老叫成神经病……军人苦笑着看了叶萧凌一眼,跟他在空中的眼神相互碰触了一下,又转回面向老单,控制着自己的音量道:“元帅的命令只是让我观察,并没有打算让我现身,被您老人家抓到是个意外。” “不是观察,是监视吧?”老单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在有所保留的隐情,“严铁生那玲珑的心窍真当我不知道?当年他被叫做孤狼可不是光能打而已,说只不过当时并称‘狡狐’的端木磊擅长阴谋,而严铁生擅长阳谋,一明一暗,大多数人都更怕端木磊而不怕严铁生而已。” 军人对于老单对他心中万人敬仰的元帅大人直呼其名有些愤慨,但想到面前这位当前换上一身叶萧凌新买的宽松运动装的老单身份成谜,并且似乎对中山会不屑一顾,不敢随意造次,毕竟龙组跟中山会的修真者向来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在国家机关内的目的如出一辙,只不过中山会更偏向于与修真者的协调与沟通,还有管理进入俗世的修真者,仅仅只在国家本土范围内活动,向来就如同天界二郎神与玉帝那种“听诏不听宣”的姿态,如果因为他的关系把两方多年来彼此融洽的关系生出那么芥蒂,即使元帅不因为这件事情说他什么,他也会自请军法处置。 龙组这么多年在严铁生苦心经营,若扯了他的后退,以后让他如何自处? “老前辈资历老,见识广,我们这些后辈当然瞒不住你。不过元帅是真的只是让我观察,并没有监视的意思,一方面是看看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培养出叶兄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还有一方面是让我暗中保护一下叶兄,防止其他来调查叶兄的人出手对叶兄不利,当然有前辈在,我存在自然没什么意义,但我们龙组的侦查之强,国内没有比我们更拔尖,我们发现了您给叶兄留下的字条,但却没有在一周之前先行上山跟您接触,这也是我们龙组的诚意,请老前辈明白,我们龙组在这一周的观察并非出于歹意。” 军人口齿清晰,咬字并不重,有那么点浙江人的口音,但普通话十分标准,铿锵有力,在把这件事情和盘脱出的时候,身形逐渐站得笔直,像是在军队中站军姿一般,站出了龙组的那一份坚强,更站出了龙组那一份大公无私,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毛病。 而老单抓他出来也并不是真的打算找他麻烦,只是轻声又哼了一声:“严铁生就是会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过了几十年都像条老谋深算的孤狼。”没有戳穿他那句“看看那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培养出叶萧凌”这种显然要改成“看看叶萧凌的师父品行是不是端正、与龙组有无冲突”的假话,但能把话说的如此漂亮又能把明面上做到不卑不亢,保持礼貌的同时又顾全龙组颜面的人,大抵不会是龙组里面普通一个小侦察兵,他看着军人站着的标准军姿:“你在龙组里是什么职位?” “龙3组副组长,顾少北,今年28岁,上校军衔。”军人没有隐瞒自己的军职与军衔,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决定还是严铁生本身对他的交代,但他报出自己军职的时候几乎能从声音中感受到刚正的那种信仰感,他的眼神里包含着对组织无限的信任,还有那种……为组织奉献一切的决心,这样一个军人,又有着做事说话滴水不漏的待人接物,不得不让人感叹龙组内部优秀人才的众多。 叶萧凌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在初见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总觉得想不起来,还以为是经年隔世在众人之中有过一瞥,然而看了好久他的脸庞,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是顾妙音那天在大学里亲密交谈的那个表哥么? 当时顾妙音有些急切地想跟他学习《频湖脉学》,然后有些匆忙地跟这个顾少北谈了谈就各自南辕北辙,在走之前,顾少北还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之后说道:“叶大才子,期待下次见面。” 然而这个下次见面好像相隔并不远,甚至都不到半个月,让叶萧凌生出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世界真是小,好像所有人都在一个圈子里不断循环打转,到底最终都还是会重新聚首,不管远近。 他忘记了顾少北的脸,然而顾少北显然却没有忘记他,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触,总算相互回应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顾少北脸上英气十足,间带有一些书卷气,有那么点好像古代形容的儒将风范,想想今年28岁就已经在上校军衔上立足,还在龙组里面那三个主战小组的其中之一任职副组长,谈年轻有为都有些小了,甚至说未来将星都不为过。 老单眼神里有些古怪,看着顾少北和叶萧凌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奇怪地道:“你们俩认识?” 第168章: 铮铮铁骨,绝不能丢! 叶萧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顾少北却落落大方地笑了一声,道:“之前在莫言医科大学里有过一面之缘,叶兄为人不显山露水,却已经能从一举一动之间看出深厚的真气……或者是真力修为。” “你还知道真力?”老单真的是有些惊奇了,“看来你这个龙3组副组长恐怕在龙组里接触到的东西不比龙1组那几个精英成员少了。” “我虽然是龙3组副组长,但并不被组长所限制,我直接对元帅负责。不过这都是元帅栽培,我只是幸运了一些。”顾少北嘴角带着微笑,言辞之间,却丝毫没有任何倨傲之意,令人十分舒服。 老单却满不在乎地哼哼,翻了个白眼:“龙组内能直接对严铁生负责的可是少之又少,如果你只是幸运了一些,那这天下幸运儿就该满地走了。你们这些龙组就是喜欢打官腔,说话不直接。看你的一身根骨,还有你做事的能力,如果不是你有那个能力,严铁生会把你捧到这个位置上?龙组家大业大,可有你这样权力的,除了龙组各个组长之外,还真是少有副组长直接对严铁生负责的,除了你之外,也就是当年担任龙1组副组长的端木磊了吧?” “是的,端木磊将军牺牲之后,我应该算是那少数的幸运儿。”顾少北温和道。 老单眼睛一瞪,哑然道:“端木磊那混蛋死了?” 这样一句好像只是询问的话,然而在端木磊名字后面加上“那混蛋”三个字整句话就有些变味了。叶萧凌知道老单年纪大,算上资历就算那些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资格们都未必在他面前能有倚老卖老的资格,甚至还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前辈,可这样明目张胆地称呼人家龙组为国捐躯的当年龙组的二把手端木磊为“那混蛋”,不管顾少北的脾气再怎么好,可这样显然有些得罪的话也会让他愤慨吧? 果不其然,顾少北在之前的话语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十分恭敬的态度,然而听到老单轻易就把端木磊在后面加上了一个“那混蛋”的标签,顾少北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国家儿郎为国死是不错,但前辈们前仆后继只为了国家安宁,结果却被这些向来倨傲看不起俗世武人的修真者随口一句“那混蛋”就给侮辱了,如果他不是龙组的人,不知道革命先辈们到底付出了怎样的血泪也就罢了,可他从少年18岁时就入红细胞小队训练,刚好是见证了当年严铁生的龙1组成员们全军覆巨大事件,事情发生之后整个龙组连续三天都在广播中鸣钟表示缅怀,当年还不是元帅的严铁生将军被一辆又窄又小的担架车则在当天晚上就被迅速地推进手术室,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顾少北就看见了鼻子上带着呼吸器的严铁生几近支离破碎的身体,几乎成为了他无数夜辗转反侧的梦魇。 三天三夜的抢救之后才把这个已经是在生死边缘的铁血龙组领袖保住了一条性命,而严铁生在三个月修养之后,就已经开始进行复健,拖着满身伤痕的病体,一天要以纯粹的肉体打破十个强韧布料制作的沙袋,而那颤巍巍站都有些站不稳的腿就要被他坚强如钢的意志逼迫着走上十公里的路,就连严铁生专人医生都已经只能苦笑着不断给严铁生加派营养计划来保证严铁生不会在复健的时候整个垮掉。 在那个时候,训练中的红细胞小队最怕的就是每天晨练,却不是因为那巨大的、日复一日不断增加的训练强度,而是在那样有些薄雾的早晨,谁都无法忽略那个在薄雾中有些佝偻的老人用一种踉跄的脚步不断地在训练场上环绕奔跑,一圈……又一圈,直到红细胞小队在训练中口号嘶哑,队长在训练中咬牙切齿,但怎么看他那红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都像是在哭。 端木长歌临危受命重新组织新的龙1组紧急出了外勤,三个作战小组都在或早或晚地被投入到那个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战场,而每天铆足了力气不断训练直到虚脱被医生禁止参加训练的红细胞小队队员就把自己蒙在洁白的棉被里闷声哭泣,泪痕沾满那柔软的枕头,在他们觉得,无法帮助这位已经被上头加冕为国家元帅的老人承担他本不必承担的责任是他们的一种罪过,更何况现在连陪伴着他复健时进行高强度训练都无法完成,无意就好像在他们心口上开了一枪。 然而严铁生依然每日不断地在训练场上带着伤重的残体不断训练、模拟作战、训练、模拟作战,直至暮色四合,那是怎样一个刚强的人啊…… 在顾少北的心目中,这些老一代的龙组前辈们,都是国家的瑰宝,都是国家功臣,他们的死亡就像是他们生前的铮铮铁骨,容不得半天侮辱——修真者也一样! 老单戏谑地看着顾少北,似笑非笑,对于顾少北原本温和外衣下骤然勃发的那种惊天动地的杀意视而不见,只是道:“哟,怎么着,你还想杀我不成?你问问看,你们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了元帅的严铁生有没有把握?” 顾少北一扫之前的温和,只不过那书生气依然在他身上环绕不去,可却额外增加了他脸上的刚毅,书生意气,可昭日月,他沉声道:“身为龙组一份子,我有责任为龙组前辈们的名声负责,他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理由应该受修真界前辈的侮辱,我可以死在前辈手上,可龙组的铮铮铁骨,绝不能丢!” 铮铮铁骨,绝不能丢!这八个大字掷地有声,就好像金铁碰撞,军靴在他并拢的腿上一震,一并,顾少北整个人身上的气机就好像一杆历经沙场磨洗的大枪,那顶端的一点寒芒,就这样对着老单生生刺了过来。 叶萧凌后退一步,眼神里带着十足的惊骇。这绝对是真力,而不是真气,原来龙组从来也不只是一个普通武人的国家特种兵组织,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有了修真战力的国家机器!而从顾少北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来说,他的修为至少绝对不会比他全身真力能够完全发出的时候弱!28岁能有这样不错的修为,自己靠的是啼听的灌顶,可顾少北呢?他靠得是什么? 在叶萧凌不断闪过光芒的眼神里,顾少北已经双腿张开,屈膝下压,做了一个马步的姿势,左手在面前并指如刀,而右手却已经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柄闪着乌黑光芒的军刺,上面的锋芒冷厉而杀气重重,就连钢材都与叶萧凌见过的刀具完全不同,想来是龙组另外给作战小组配备的装备? “老前辈,得罪了,今天能死在您手下,顾少北深感荣幸。”顾少北寒声道。 老单看着屈膝持军刺,背部如弓肌肉收缩的顾少北,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头已经瞄准猎物的虎豹,这样进攻的前奏可算是完美,然而他嘴里的冷笑越发浓重,自己威名一世,什么时候能让蝼蚁在自己面前蹦达过?既然你要求死,难道我还怕手上少沾那么点血腥不成? 就这样在剑拔弩张的场面中,老单却感觉到了自己手上有一只小手不断地挥舞着,老单侧头低下,看着一脸紧张的周新宇。周新宇眼神中有些惊惶,然而却依然坚定:“师父,别动手。” 老单叹了口气,原本在身体内几近勃发就要铺天盖地的气机就好像一场雷阵暴雨,忽然雨过天晴:“罢罢罢,早知道你们这些龙组人,一个个都是死脑经,我何必招惹你们。”他凝视着顾少北那杀气旺盛的眼睛,不知道那柄军刺上沾了多少国外敌人的鲜血,走到现在这个军衔,可谓是步步浴血,要杀这样一个身怀大无畏的年轻人,对他来说也实在有些掉份。 “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但你记住,这不是看在你份上,而是看在我这个小徒弟的面子上,赶紧把你那并破军刺放回去,真当自己的命不值钱么?” 第169章: 静静待飞的“便车” 中华军旅修行真气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身世清白从普通军旅中能力脱颖而出的特种兵,真气的修行大多有他们一份,毕竟虽然国家考虑过让整个军人队伍都学习真气来增强战力,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天赋进入修行成为一个真气武人的,加上管理的不便还有法不传六耳,普遍推行容易导致的资料泄露,所以真气修行大多只控制在各部队的主战精英身上。还有一种人则是追溯父母甚至祖辈就已经是武人的家族,人丁兴旺还是凋零且不必说,从根骨上来说,遗传就已经占据了一个很大的因素,所以修为精深的人儿女大多也都有不错的天赋根骨,他们修行起真气甚至不需要通过国家内部的传授,靠着家传就已经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登堂入室,在军旅中磨练上几年,大多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而龙组则每年都会从这些优秀军人之中以一种严苛的方式挑选出有足够资格进入龙组的军人,这个审查的过程大多长达半年,这也是季林对说叶萧凌说他进入龙组最快也需要半年的的依据,毕竟就算叶萧凌是严铁生征召入伍,但征召是征召,国家上层经过严铁生同意,设立了龙组委员会,本身就把许多的东西定制了规章制度,仅仅只是严铁生看重一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却也不能走一种私人的通道直接加入龙组。 国器沦为私用,是天大的禁忌。即使这个手持国器的严铁生一生刚正不阿,可法律的设定本身就是一种预防的手段,往小了说,既然严铁生能够看重一个人,首先这个人的秉性大抵不会怕审查出什么不干净的底子,往大了说,国家也不允许一个人仅仅凭借某个人的青眼有加就轻易地进入国家最重要的对外军队机关,出了事情,谁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而顾少北修行真气伊始算是属于第二种,父母家族的先天优势让他有着足够强大的底子去修炼真气,在军队中也顺理成章地被龙组看重而吸收,在中山会三年一次为龙组开启一个进修班的时候也就被严铁生亲自指名进入中山会筑基成功,之后修行更是持之以恒毫无一日倦怠,以至于到现在修为,可以说是龙组中一步步问鼎泰山的励志典范,声望几近只在端木长歌之下。 所以在老单面前,他收回气势的速度也十分迅速,从腰杆笔直气息凌厉几近如一杆大枪,突然缩灰一个身带儒雅书卷气息却站姿端正的儒将风范只用了短短的几秒钟,就好像刚才眼神凌厉杀气漫天拿着军刺以一种不死不休姿态的他跟现在这个温和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老单看着顾少北准确无误地把军刺插回皮套里,朝着叶萧凌努了努嘴,嘴角闪过一种意义不明的笑,但熟悉老单的叶萧凌十分快地就明白过来老单那句“你看看人家这个真力控制和气息变化,再看看你!”的潜台词,但他眼神里倒没什么嫉妒,只是心里有些感慨道龙组里面的人果然都是些怪物,不光有克制着实力就轻松能压制自己的铁塔、还有那个武道显然要比铁塔更胜一筹胸脯更是惊心动魄的廖晴,加上面前这位顾少北,如果自己不是凭借着啼听那几天的灌顶,自己的真力修为怎么可能触摸到这些人的脚底板? 但即使这样,他身体毕竟还是一块未经雕琢锤炼的璞玉,真力修为被身体限制了一部分,难以达到这样滔天的气势,如果要这样收放自如就更是做不到了。 顾少北恢复了脸上一贯温和的微笑,他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执拗的傻子,就算铁塔那样看起来像是个傻大个的人都能不假思索地把战术推演理论出口成章,何况是在龙组内部被称作端木长歌第二的他? 能屈能伸,大丈夫之道。既然老单愿意收回那句有辱龙组前辈的话,那么他当然也不是非要一心求死。就算是真龙,只要不被触及逆鳞,大多时候也只会保持一种温和与威仪,而不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生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一睁之间,把眼里那点凌厉杀意的尾巴尽数收敛,拱手对老单轻声道:“多谢老前辈留了我一条性命。” 老单又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是我主动要杀你似得。”但他有些厌倦,意兴索然的他想要一拂袖子离去,又发现自己现在穿着的并不是道袍,而是现代装束,没那样宽大的袖子,看着周新宇有些奸计得逞的笑,猜到在那一刻叶萧凌果断地低头跟周新宇交头接耳了些什么,无奈地挥挥手,一边转头走会门内一边道:“我懒得管,反正臭小子要回莫城你也得跟着回去,干脆你当开一辆顺风车送他一程。” 顾少北的眼神毒辣,他早看出老单收手跟叶萧凌脱不了关系,当然也有些心惊面前这个资料有些残缺不全的小屁孩周新宇怎么就能在老单面前有这样大的话语权,但看着他呼吸之间的那种悠长,知道这个小孩就算筑基还没有成功也已经摸到了以天地灵气转化为先天真力的门槛,不得不佩服老单这些修真界老怪物的手段高明,又有些遗憾自己龙组不能把这些力量握在手中,平复了心境,对着叶萧凌微笑道:“谢谢你。”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 “对叶兄来说,你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少北来说,却是救了一命。”顾少北神情真挚,说话之间并没有绕弯子,“叶兄是要回莫城?” “别叫我叶兄。我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你就叫我名字或者干脆去掉姓氏叫我萧凌吧。”叶萧凌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个现代军人,国家的解放军部队,我也不是什么古代的侠客,只是个普通的平民。” 顾少北依然保持着那股温和的微笑,只不过眼神中更是透露一些欣赏,能被人所恭维却不骄傲,而是主动要求平等交往,不卑不亢更能让人觉得他值得交往:“那好,叶……萧凌,如果你想回莫城,我们可以送你一程。我的任务本身就是在你回莫城的时候就结束,算起来也是刚好回去复命的时候,既然老前辈把我抓了出来,我也没必要假惺惺地躲躲藏藏了,干脆你跟我一起走,也许能节约许多时间。” 叶萧凌点点头,有些便车能搭就搭了,没必要装得欲拒还迎装模作样,跟顾少北一样,他也不是什么讲究表面功夫的人,只是疑惑地看了一下顾少北,问道:“我们怎么回去?” 顾少北温和道:“我们的直升飞机并不远,在两个星期之前就已经着陆在小城的一个宽阔的地方,不过因为这个任务并不适合动用军用武装直升机,所以只动用了比较小的私人直升机会比较挤。但飞行一个小时也就能到达军区的一个中转基地,从那可以进行一次汽油补给,再到下一个比较大的军区上趁着每天下午3点的运输机还没有起飞搭上便车。” “听起来很复杂……”叶萧凌也笑了笑,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尚且没有加入龙组甚至没有军衔的人能够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十分不错了,也就点头道,“那麻烦顾上校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确实有些急事要回莫城一趟。” “不会,本身元帅大人就吩咐过,适当的忙可以帮。”顾少北也笑了,只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又临时补充了一句,“只要不违反纪律。” 第170章: 我会亲自执行…… 莫城。军人荣誉疗养院。 “元帅。顾少北直接信息,说叶萧凌打算回莫城,而顾少北本人那位被称作老单的老修真者直接把他从暗处揪出来了,说让他开着直升机送叶萧凌回来。” 严铁生的宿舍很小,就算抛开他那种在军队里再常见不过的上下铺小床,满打满算也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私人营房的二十几平米罢了。如果与国内那些接近封疆大吏权力的官员们动辄就有着一栋国家分配的小洋房相比,严铁生这一生可以说从来没有正经住过超过六十平米的房间,就算任务需要的时候在外面开一个宾馆房间,他也只会随意地开一个标准间来应付一晚。 实际上他对床的需求并不高,甚至在街上应付一晚上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往上追溯到十几年的一次严铁生在中东执行任务中追踪一个逃窜的ul组织一个将级军官,他在半个月的追踪里,每日风餐露宿,靠着强健的身体,他在中途经过任何城市都没有寻求过任何住宿,只是找到一个能够隐蔽身体的小巷子甚至野外的树丛中就睡得十分深沉。 也有人问过他的为什么对龙组的一些项目上几乎是挥金如土,却对任务中的资金使用、对自己的生活条件享受如此苛刻,严铁生曾经十分很淡然地道:“你某一天跟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起躺在战士公墓的时候,估计都还不到五个平米就够一个骨灰盒。”大多数人听了只能笑笑,毕竟能把生死看得就好像早上早点吃什么这种事情,能接受者有之,但绝对不会太多。 可严铁生确实是这样一个生活与工作始终如一的人,就如同他只接受住在一个普通的军营里,对国家上层干部挖掘一个温泉湖给他享受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连续弹劾三次,在物质方面,他就好像是一个当家知柴米贵的妇女,勤勤恳恳,每日计较那一分一厘的程度让龙组财政部门都戏称为“一份做上一年就感觉自己像是个穷光蛋的工作”。 严铁生坐在平日睡觉的柔软下铺上,身体有些佝偻,这些年随着他的苍老逐渐显现,仿佛他的肩膀上正压着龙组那不断逝去的成百上千的英灵,这种孤独与沉重时常会令一些不在军旅却需要跟他正面谈话的干部胆颤心惊。 “这个老单的身份,有足够的信息了么?”严铁生半闭着双眼,隐藏在眼皮下的双眼深邃如海。 传令兵把报告按照龙组特殊暗号不断地组合,最终重新拼凑成可以解读的信息:“他说尚且还不能肯定老单是修真界的哪位有名修真者,但至少从他感觉中的老单,境界绝对不会太低,气息悠长浩瀚如海,恐怕在五境中也已经是上位的修真者了。但他似乎并不愿意给出批文,只是给了一个信物让我们自己拿去找中山会的褚流云去确定他的身份。” “至少这是一个合作的态度。身居高位的修真者向来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只要他能自证自己不会做有损国家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管他们出来是踏青还是求道。”严铁生半闭着的眼睛略微张开了一点,但深邃的眼睛依然隐藏在眼皮之下,沉吟着的他把长衫下依然能看见强健肌肉形体的手臂放在腿上,双手握着膝盖,食指轻轻敲动,“记录一下,顾少北到达莫城之后,直接去京都与中山会的人接洽,看看能不能见到负责人之一的褚流云一面,至于名义上,就用龙组递交今年中山会进修名单,名单我已经拟好了,让他找政治处的人去拿那份名单。” “是。”传令兵迅速地记录,手上握着木质的书写板,鼻尖颤动却稳重又流畅,可见他的书法功底不错。 只不过严铁生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你告诉政治处,让他们把叶萧凌的名字加进中山会进修名单。” 传令兵的笔尖凝滞在半空中,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话,问道:“您是说,把叶萧凌的名字加入到中山会进修名单?” 严铁生依然半闭着眼睛点头,呼吸平稳,一点也不像是做出一个大决定的样子:“是的。在顾少北回来之前,政治处就要重新修改这份名单,把叶萧凌的名字加进去。” 传令兵虽然级别不高,但作为严铁生的传令兵,对于龙组内部各级的机密涉猎之广设置要超过一些龙组作战组的成员,更是知道每三年一次的中山会一个月进修名额是何等宝贵,而对于叶萧凌这样一个显然已经有了一个修真者作为导师的人,莫名却要占据这样一个名额,几乎是一种浪费资源的行为,而对于从来不徇私的元帅大人,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严铁生听不到传令兵的书写声,睁开眼睛轻吐一口气,看着传令兵那惊愕的脸庞道:“是不是不明白?” 传令兵的笔尖颤抖了一下,知道严铁生治军的严明,连忙在板子上书写起来,嘴上不停地道:“明白……明白,我立刻就写。” 严铁生听着传令兵奋笔疾书的声音沙沙地响起,静静地等了5分钟,直到声音消失,忽然开口道:“你不明白也是正常,但我有我的考量,你跟我也有几年了,但有些事情,组织纪律,我不能跟你说,你可以不理解,但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关键是事情要做到,做到位,明白吗?” 传令兵心中一颤,一位严铁生在怀疑他的做事能力,面色一肃双腿“啪”一声合拢,左手腋下夹着书写板,右手在掌心中握着那只黑色记号笔,大声道:“元帅,我一定做好。” 严铁生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这个急于表达忠心的传令兵,不断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直到传令兵几乎崩溃,才道:“听说你最近跟端木长歌那小子走得很近。” 传令兵眼神已经带着十足的慌乱,感觉到严铁生平淡无奇话语下潜藏着的严厉,带着哭腔道:“只是偶尔谈谈,没有涉及任何公事……” 严铁生眼神深邃,话语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是不敢谈,是吧?如果我哪天控制不住你们了,也许你们就可以跟端木长歌那小子都摊开来说了,反正龙组从来都是那小子的家,将来要接受这摊子也顺理成章?” 传令兵声音颤抖,眼神中的慌乱逐渐转变为一种惊惶失措:“我没有这个意思……元帅……我也不敢有这样的意思。” 严铁生眼神骤然凌厉起来,声音忽然拔高,带着严厉:“是不敢!还是不能!” 传令兵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不敢……也不能……元帅。” 严铁生哼了一声,眼神中的锋芒收敛了一些,低下头看着地面,静静地道:“你要记住,龙组内部,没有个人拥戴的谁,谁就有资格上升的规章。我不行,你们也不行。如果我越过了那条线,自然会有委员会审判我,而你们越过了那条线……”严铁生森然道,“我会亲自执行……让你们去死。” 一道寒风吹过,传令兵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毛孔几乎都已经炸开,汗毛根根立起,仅仅只是在严铁生这样十分四平八稳地话,他却听到了里面蕴含着的一种死亡味道,这么些年他们内部一直认为端木长歌是接替元帅大人最佳的选择,而现在他猛然意识到,他这样的想法……是犯了龙组规章中的大忌…… 第171章:个普通却不普通的鸡蛋 中华历史上的死刑曾经繁多,从个人罪名再到连坐论,先秦时期的商鞅给中华这片接下来会传承五千多年的土地上建立了整套法则,最终保证了这片充满历史尘埃的土地在面临不论怎样的统治者,都会以商鞅的依法治国论作为立国之本,至于尊崇还是贬低,都不能改变法制在历史中所代表的重要地位。 而这些年中华逐渐废弃大量死刑,三年前又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开始的刑法调整案上取消了诸如:走私武器到集资诈骗、组织卖y等9个罪名的死刑,从而使中华适用死刑的罪名从55个将至46个,这样的历史大潮流证明了法制都在以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进行转变,越发地关注人民的一种人文关怀,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在预防执法中因为人为执法导致的误判等事件引起无法挽回的错误。 但即使在这样法律逐渐缓和的年代,在龙组里,几乎一切行为都有法可依,并且龙组内部的死刑在那本厚得吓人的《共和国龙组独立军事法》中却占据了几乎70%的篇幅。几乎处处就如同雷池,触之即死。 然而龙组却从来没有过指责这些军事法规中所带有的那股暴戾之气,因为他们知道,在无数年前饱受列强侵略的中华,在终于成立新中华之后,却依然不断受到来自外部的挑战,从抗米援朝再到原子弹的制造与测试,改革开放与加入世界贸易协会,军事工业的发展与国家民生的提升,国家的每一步发展,几乎步步荆棘,他们享受着国家大幅度的经济支援,理应承受更多责任与担待。 传令兵知道眼前这位收人崇敬的元帅大人在执法之上是如何几近毫无道理的严苛,面对他这样并不直接看向他却能从里面找到万分眼里的眼睛,汗毛直竖的他再也不敢在内心中对元帅是否出于私心有任何猜忌,强自稳定颤抖的心神,双腿并拢站了一个标准的军姿,勉强稳定了声音道:“元帅,我认识到错了,我会向执法组去自领处分。” 严铁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用了,军事安全法我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只是有那个倾向,却还没有构成犯法的事实,没有必要去找执法组给他们添麻烦。” “是。”传令兵声音带着一些颤音,“那元帅……” “我是在告诉你,有些事情,有些黄线,不能越过的,永远也不能越过。”严铁生打断他,“你可以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毕竟法律没有规定你们脑子不能有任何违反组织利益的想法,可如果你真的敢在一些事情上做出在军事法中明确规定之外的事情,谁都救不了你。” 传令兵终于明白,严铁生他提到这件事情的两层意思,第一是敲打自己,告诉自己已经站在黄线的边缘,轻易一抬脚就可能越过那条黄线踩上那触之即爆的地雷,第二层也是在保护自己,以免自己真的做了傻事最终被军事法判处刑罚,忍不住有些失礼的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又重新站好军姿,提高音量道:“是,我明白了元帅!” 严铁生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不能动弹的手指被真力的刺激下有些微微颤动,从上一次叶萧凌来过给他刺激过一次经脉,他就完全记住了这个流程,日日毫不倦怠地试图以真力流转来刺激那些因为上了年头开始有些僵化的部位,但这种刺激,当然不会是什么舒舒服服的事情,反而每一次真力的涌动,都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钢刀切下的手指,但长期没有感受到痛觉的他在叶萧凌的尝试中第一次感受到那毫无知觉的手指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有了一种实际感,好像某一天他就可以重新握紧双拳,手持军刺在那铁与血的战场上长臂用力地割下敌人的头颅,血液洒遍了他的肩膀,声音中也带上了一点血腥味:“是明白了,还是知道了?” 就好像之前严铁生问的一个问题:是不敢,还是不能?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句式,而在里面蕴含的东西,却只有说的人和听的人知道。 传令兵终于稳定了声音,大声道:“明白了!” 严铁生点点头,道:“继续记录。” “是!” …… 在一个小时中,严铁生不断地轻声述说中,传令兵不断地握笔把他口中所说的话在纸上书写成一张一张书面文字,等到严铁生终于说出那个“就到这吧。”,他已经感觉到手腕有些发酸,可在严铁生面前,这样的软弱可不能显露出来。 “一个上午在我这里工作,中饭还没吃吧?”严铁生站了起来,从他那又窄又小的桌子上,用双手夹着淡黄色的煮蛋器,这还是廖晴在五年前给他的生日礼物,她知道严铁生双手不方便,用这个煮蛋器煮早餐能减少一些麻烦,在严铁生真力一抖之下,即使以蛋壳的坚硬也会化作碎片片片剥落,是严铁生最方便做早餐的东西。 里面正摆着一个清水冲洗过的鸡蛋,蛋壳圆润,看起来更接近于乳白色的蛋壳上有一种粉色与黄色之前的光晕:“等会儿你要去各个部门报备,中饭恐怕也不是一时就能吃上了。这个鸡蛋,你先拿着垫垫肚子。” 传令兵惊得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时常在严铁生身旁为他处理事情的他知道这个鸡蛋是严铁生每日的早餐,显然忙于工作,严铁生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鸡蛋都没有顾得上吃,他又怎么敢去伸手拿? “元帅……这是你的早餐……我不能吃。” 严铁生没有理会传令兵的那种受宠若惊,双手有些难看地夹起鸡蛋,走到传令兵的面前,在他略微惊慌中松开落到他连忙合拢的手上:“让你吃就吃,大男人,还是个军人,没那么多讲究,我是元帅,但我也是个军人,我有时间去吃午饭,但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去报备。吃!” 传令兵看着严铁生那有些苍老但依然刚毅如刀斧劈就的脸庞,长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沉默地走到垃圾桶旁边剥起蛋壳来,只不过眼神里已经有些红肿,这一次却不是惊恐的泪水,而是一种感动的热泪。 “流什么眼泪?”严铁生没好气地看着他,“公事归公事,吃饭是私事,公私要分明,不要弄得像个小娘们,你是龙组的兵,要有龙组的那股军魂!” “我知道……我知道……”传令兵连声应着,伸手去用袖子擦眼睛积攒的泪水,感觉到袖子逐渐被泪水渗透,却总擦不干净,“元帅,我不争气,让你担心了。” 严铁生静静坐下,看着传令兵背对着他把蛋壳塞进嘴里咬下半个,叹了口气:“好好吃,桌上有水,吃完了,你就去吧。” 传令兵嘴里咬着鸡蛋又站直了,双腿一碰,啪地一声:“是。”但咽下整个鸡蛋,他的眼泪又下来了,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像是敲钟一般响亮地自责:只能背着身免得被有些苍老的元帅大人看见。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怎么会罔顾龙组工作生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如果不是元帅提醒,自己如果真越过了那条黄线,被喂上一颗花生米怎么办?死了事小,可死后没有烈士的荣耀,死得一文不值,怎么值得? 第172章:运输机上的坦克与反导弹车 偷看了严铁生一眼,他又回想起龙组的历史来,他知道当时刚刚成立的新中华一年国内产值还不到两百个亿,在那个时候无论是跟那强大的米国相比,还是与欧洲一些富裕国家相比较,新成立的中华就好像非洲贫困国家一般一贫如洗。 可国家领导人选择在这样困难的时期,把每年本该拨给海军建设的军费捏在手头强行推进龙组,并且与中山会签订进修的君子之约,在非洲进行一定程度的军事援助与军事素养的培养,可以说眼光之长远,就好像在一盘十九道的围棋棋盘上刚刚摆下第一子,就已经穿透了那朴素木质棋盘背后所隐藏着的龙争虎斗。 而龙组在这样的过程中也没有辜负国家领导人的希望,无数优秀军人在非洲的推进中展现出了坚强的战斗意志,尽管步步浴血,但却把当时不但兵强马壮而且装备精良的米国ul组织压得无法寸进,更是成功地在非洲推进了良好友谊,为将来国外的战略打了了良好基础。 国家以最大程度的经济支持锤炼了龙组这柄国家最锋利的钢刀,当然要有最刚硬的刀鞘来封锁他的锋芒,所以龙组的军事法严苛程度几近令人发指也就有迹可循。 在严铁生继任,中华局势已经相对稳定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共和国龙组独立军事法》的一些严苛刑罚推向一种更加人文化的方式,严铁生却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作为被龙组独立军事法掣肘最多的他,却丝毫不顾许多人的反对,强行推动《共和国龙组独立军事法》的新章程的拟定,在中华的军事会议中,通过了53条之多的死刑,肉体刑罚更多数不胜数,好像非要在自己头上套一个巨大的牢笼才肯甘心。 可在当时都几乎已经半截身体入土的共和党高级干部老人们,却大多对严铁生露出了欣赏的眼神,而在军事会议中,把严铁生提出的法律通告整个龙组以及下一级的分组织,并表示了强烈的支持。 这背后隐藏的对龙组实力增长的担忧恐怕占据了大部分,这样一个原本作为国家特种军事机关的组织,在经历无数年铁与血的锤炼,已经逐渐在国家内占据了所有人无法忽略的一席之地,严铁生私下也曾经说道:龙组这把刀越锋利,需要的刀鞘就要越沉重,否则露出的锋芒如果刺伤到国家,只怕只是那锋利的刀芒只需要轻轻一挑,于国家都是伤筋动骨的结果。 这样的一位元帅大人,怎么可能公然谋私? 叶萧凌坐在运输机上,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有些优哉游哉的顾少北,作为龙组3个作战小组的副组长,并且身份是直接对龙组严铁生负责的上校,显然在在这样虽然并不如客机庞大却装载着武器、坦克车显得杀气腾腾的军用运输机中绑着安全带哼歌实在太平常。 但叶萧凌不一样,他不是军迷,喜好医学的他也不像是宿舍里的田斌一样喜欢看国内军事武装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喜欢军事的田斌为什么要到莫言医科大学里学医学,看着他那对医学昏昏欲睡与军迷状态截然相反的样子,也让叶萧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综上所述,叶萧凌对于这些东西实在缺乏了解,更是第一次感受到运输机在起飞时刻那种失重地起落感,本来跟着顾少北进入到纪律严明的军区就已经觉得有些古怪,他穿着一身普通民众的装束被一群正在跑步走的军人看着上运输机更让他有些浑身不自在,但考虑到回莫城的速度,毕竟还是这样比较快。私人直升机比较小,动力系统也并没有那么夸张,所以到达军区花了一个小时,但这样军用的运输机一旦启动,速度跟那种不可同日而语。 “有些不习惯吧?运输机的坐人可能不是太舒服,有些简陋。”顾少北脸上依然是那种温和的笑,只不过运输机的运输舱内灯光冰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所以他的脸有一部分沉没在阴影中令人看不真切。 “我应该是第一次上飞机吧?”叶萧凌苦笑道,“之前就算是出行,我一般也只选择火车,毕竟便宜,每次在手机上看见那昂贵的飞机票我都没忍心下手,结果今天第一次起飞上天,刚刚是坐的直升飞机,现在又是上了军用运输机,我总有一种玩电脑游戏点错天赋树的感觉。” 顾少北哈哈笑了一声,看着叶萧凌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道:“也不错嘛。第一次上天就能在军用运输机里放风,很多人这辈子也不见得能上来一次,这些东西都是保密的,就像是莫城的那个军人荣誉疗养院,至少别人再对飞机降落觉得奇怪,但在外表足够的伪装之下,只会觉得这个疗养院花了大价钱,居然还有私人的飞机场。” “那你们就不怕我看见了?”叶萧凌苦笑不断,就着昏暗的灯光,侧头能看见被阴影遮蔽了一部分的墨绿色坦克,底盘巨大,轮子就好像一个个磨盘,履带环绕在上面,磨损的外皮闪着一种金属的光。炮管狰狞地指着舱门,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发出一阵怒吼,爆射出粗大导弹,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他在那一次在军人荣誉疗养院也远远地见过战斗机、坦克、装甲车,但仅仅只有那一次,并且距离十分遥远,而在这一次,一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型号,但依然能感觉到它潜藏在铁壳下深邃杀机的主战坦克,这种冲击感无比巨大,更不要提这辆坦克的后面,还露出了被遮住半个身躯的反导弹车…… 顾少北含笑摇头,道:“你将来的身份,接触到这些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毕竟这些东西谈不上是龙组专供,而是在中华的各大军区的陆军部队里,都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当然了,这个99式是中华最新的坦克,所有配备的范围不是特别广,但坦克这东西就好像去菜市场买菜,见多了杂七杂八不认识的菜之后,也就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新鲜感了。” 叶萧凌怎么都能感觉到顾少北话语里的那点笑意,只是他也只能笑笑,听着顾少北那个不是太好笑的菜市场笑话,轻声问道:“严将军……嗯……不对,我应该称呼叫严铁生元帅,他为什么要这么看重我?我怎么觉得你们龙组人才济济,有铁塔、有廖晴……还有你,至于我没见过的就好像之前被刺杀的夏渊,你们每个人都比我强,好像我并没有什么优势啊?” “元帅大人的想法不是我们能轻易揣测的。”顾少北收敛了嘴上的微笑,想到严铁生那并不宽阔却撑着整个龙组的背,有些戚戚然,想到自己这些人好像都还达不到严铁生的接班人要求,只能痛心疾首却做不出什么帮忙的事儿了,看着眼前这个只是比他年轻一些的年轻人,在当初只是时常被顾妙音提起而记住了叶萧凌,但却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几天之后,机缘巧合与他相见的严铁生就做出了征召他入军的决定,这倒还没什么。但龙组内部已经有谣传说严铁生有让他接替自己位置的意思,就算他对于严铁生的决定一向是深信不疑,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闪过一时间的怀疑,可最终他还是稳住了自己,把这些满天飞的谣言扔进记忆角落里。 龙组不允许动摇军心的事情,谁做谁死,这是铁律。 第173章:想妙音还是想静静 顾少北这样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推到严铁生身上当然没办法让叶萧凌对这项解释满意,但显然十分讲究原则的他不会再多说太多资讯,这样的话,叶萧凌也不可能硬逼着人家就这件事情发表意见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顾少北,忽然道:“龙组是不是对于这种方面的事情有严苛规定,不能私下议论?” “没错。”顾少北在这样的话题上倒是可以开口,大方地回答道,“龙组内部规矩严苛,按照综合一本厚达三十厘米的《共和国龙组独立军事法》里面包括了《龙组独立国防法》、《龙组战时法》、《龙组军官军衔条例》、《军事设施保护法》、《龙组现役军官服役条例》、《龙组现役士兵服役条例》、《龙组军人抚恤优待条例》等等各种法规,可说到底,规定最严苛、最不讲人情的就是属于私下议论龙组内部高层事务、滥用职权这两部分刑罚最严重,几乎件件都是死刑。在龙组,是不能有太多有的没的想法的。” “听着很可怕……”叶萧凌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本几乎通篇在写死刑的法律到底会包含着怎样可怕的锋锐,但他没有体会过军法严苛,只能止于想象,可是顾少北把这么多令人有些脑子发懵的法律名称告诉他,让他有些头疼,“怎么感觉龙组内部死气沉沉的?” 顾少北微笑道:“那倒没有,其实严格上来说每个人都会在进入龙组开始身体培训、战术培训的同时也会进行政治思想培训,在里面会把一些十分禁忌的事情说明,而大部分军法其实都跟解放军的军事法区别并不大,只不过违反的刑罚要比他们更严重一些,但只要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不违反这些事情,其实某些程度上龙组内的法律甚至要比普通军人更宽松一些,毕竟龙组需要更宽裕的权限去做一些解放军不能轻易去做的事情,不能束手束脚。” 叶萧凌点点头,之前他对于龙组中的规章制度实在是没有什么了解,虽然听了顾少北也并没有在心里形成一个完整的概念,但至少有了一个心理准备。他自嘲地在内心说了一句“既然是从军,怎么可能没有严苛的条条框框,至少从某种程度上比普通军人要宽松一些。” 他当然有正常中华人都会有的爱国情绪,可说实在的,这些铁与血的事情距离他都太遥远,反而是手术室内的血腥让他安宁,加入这样一个主战、并且正在作战的部队,要剥夺别人的生命想来是一件十分正常甚至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普通的日常,总让他感觉十分古怪,毕竟他当医生更多是想要救活别人,等到入了龙组,自己却要做与之完全相反的事情了?想到严铁生眼睛里的利芒,有些时候,真是不知道有些事情该喜还是该悲。 毕竟,托严铁生那发声征召的福,直到今天来说他也没遇见过主动找上门来的七大家族招揽,与赵志铭这个赵家掌舵人毕竟只是意外,但从赵志铭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贾老太爷平易近人却眼光深邃的风范,他也能窥见了七大家族这些各领风sao的人们到底是怎样高不可攀的存在,而自己只是一个政治上的菜鸟,对于七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毫无概念,如果他真卷入这摊浑水,未必是什么好事。 与之相比之下,进入龙组总还是一种还算不错的选择。 不再把话题放在龙组相关的话题之后,因为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显得有些空荡的运输机机舱内部气氛也变得略微轻快起来,开了话匣子的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隐瞒,颇有那么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学校那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叶萧凌笑了笑,轻声问道。 顾少北眼神温和,让人很难去回想到他原来在老单面前那样刚硬如刀,谈到这些事情他也笑了起来:“我年幼时候父母离异,两个人互相推让我的抚养权,好像都不愿意接下我这个拖油瓶,最终我小姨夫看不下去了,直接把我带到家里跟表妹一起长大,顾妙音,你知道的,他可没少跟我谈你。说她的学校里有一个曾经才冠同届的叶萧凌,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再展露出什么才华了,直到那一次班级答辩,他轻松地把本草纲目背得十分流利,要知道这本书之长,就算许多老学究也时常得在用时翻翻,而你轻易就把那些问题对答如流。” 一提到顾妙音,叶萧凌脑海里就回想起那天那夜那宿舍楼下浅浅地一吻,那道在他侧脸至今好像萦绕不去的清淡香味,几乎把他又带会到那一天晚上脸色有些红彤彤的顾妙音面前。她经常跟自己亲密的表哥谈到自己? 对于女生的心思,叶萧凌向来不是太能体察,否则也不会等到李青梅在已经在他人怀抱中柔软如枕并且对他恶语相向之后才恍然发觉自己跟李青梅在一起的时光里其实一点都没有明白自己身旁女生的心思,而对于顾妙音那天晚上最后的解释说:只是想谢谢你这件事情上,最终叶萧凌还是接受了这个看似有些不合理,但又好像有迹可循的答案。 但现在又听见顾少北说顾妙音时常提到自己,这让他有些乱了阵脚,忍不住继续问道:“顾妙音她……经常提到我?” 顾少北仿佛明白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很好奇?”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顾少北,觉得这些人怎么老喜欢卖个关子把一些简单的事情搞得十分复杂:“换作是你,你不会想知道么?” 顾少北赞同地点点头,笑着说:“那是,好歹我家小妙音的样子,不迷倒几个男人也说不过去。” 叶萧凌流汗道:“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嘛。” 顾少北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你要是对我家小妙音没有什么好感,你就不在乎这个了,问什么问,你们这种口是心非真当我不清楚?” “也许……是吧?”叶萧凌苦笑了一声,而后一愣:“你们?还有谁?” “总之这件事情我不告诉你。”顾少北咕哝了一声,感觉到飞机在飞行中有些震荡,猜到飞机正在降低高度,想来莫城已经近在眼前,道,“这种事儿,你自己当面问妙音吧,反正你们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见,况且,我可是听说你在教她一些医术上的问题,就没有考虑过近水楼台先得月?” 叶萧凌捂着头道:“你就这么指望我把你表妹撬走?你这个当表哥能有这么不正经?” “我这也算是为亲爱的表妹将来的人生大事着想对吧,应该说我正儿八经地当这个表哥不是么?”顾少北耸耸肩膀,“其实我以前姓楚,楚少北,好像听起来没有顾少北好听?不过到底我还算是有个不错的小姨夫,加上两个混蛋爸妈好歹也算是给我留了一个不错的血统,所以修行也成了小时候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功课。我读书还算不错,没沦为那种死读书的眼镜男……”说到这里,他和叶萧凌相视一笑,“其他的东西其实跟别的孩子一样,没什么特殊,也没多少自怨自艾,生活反而还有滋有味,但是我这个表妹就不一样了,从小性格要强,学习上又十分用心,在学校总被称作冰山,至于后面加不加一个美人,还得看那些编排者有没有送出表白信被扔进垃圾桶里。做人太正,有些不近人情了,倒是少有听说她对哪个男生感兴趣,现在有了一个,不是也挺好?” “……我开始怀疑你身上那点书卷味是不是一股子斯文禽兽的味道了……” “放宽心!我表妹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性格还恬淡宁静素雅……”顾少北解开安全带,丝毫不在乎飞机正在失重般地下降,抓着安全扶手伸长身体过去拍了拍叶萧凌的肩膀,“你如果什么时候真的跟我表妹好上了,等你嫁进我小姨夫家的时候你还可以在龙组里多一个人罩着你……” “求别说,我想静静……” “还是想妙音吧,别想静静……”顾少北又拍了拍肩膀,笑得十分愉快。 第174章: 把人医好了就是医术 有顾少北这样一个表面上书卷味十足能称儒将风范却胡搅蛮缠的表哥不断在自己面前推销自己的表妹,叶萧凌觉得运输机的降落也就显得十分漫长。 顾少北倒是没有重新再坐回去,单手握着安全扶手,身形随着飞机波动一起一伏,但腰板极正,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站不住的意思。窗外穿过云层,天空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带着那么一些令人蓦然的灰色,显然在有一场风暴正一片夜色中酝酿。 坐在飞机里感觉到军人荣誉疗养院的地面不断靠近,飞机的摇晃越发剧烈,底盘的轮子在一片风声中静静地像是蜘蛛伸出了爪子,在贴地滑动的过程中牢牢地抓住了地面,引擎的喷涌声静止后只余下了飞机外无尽的风声,两旁的景物在不断地后退,最终在飞行员十分娴熟的技巧中,运输机缓缓停在宽阔的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的时候顾少北松开紧握着的手,对他打了个招呼,笑道:“我得去向元帅报告,接下来的事情我就陪不了你了,不过这边偏僻没车子,我会找个人带你回去。” 叶萧凌点点头,解开安全带的扣子走向那随着舱门缓缓张开而涌进的夜色,诚恳道:“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顾少北挥了挥手,摇头道:“吃饭就不必了,接下来我有段时间要忙,很难蹭上你的一顿饭,不过等你把事情解决完了,记得回来跟元帅谈谈。” 叶萧凌怔了怔:“严元帅有事情找我谈?” “他说过,如果你有疑惑,可以去问他。”顾少北笑着说道,“谈什么我不清楚,但想来我不能解答的问题,元帅也许会解答。当然了,只是也许。” 叶萧凌跟在顾少北后面走下运输机,看着胸前贴着“红细胞小队”名牌与当初手持枪械开一辆军用越野车在莫城里横冲直撞追杀黑影的小五他们如出一辙的军人在迅速靠近,到了顾少北面前,又啪地一声整齐地列队战力,单手做了个标准的军礼,而顾少北也一点都不矫情,只不过做得并没有那么严肃,只是把手在侧脸上做了个有些随意的军礼,道:“把东西卸下来吧,我只是搭便车过来,这些东西的清单列表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找在驾驶舱的那个王文,让他跟你解答,不过我估计是给端木那辆已经烂成废铁的99式临时调来的新坦克。” 红细胞小队的一个小队长单人出列,大声回答道:“是!”又转身对着红细胞小队的成员道,“陈长武出列!你去找王文拿清单,其他人,起步跑!”带着红细胞小队的成员浩浩汤汤地从下飞机的叶萧凌身旁奔跑而过,眼神专注甚至没有人转头看过叶萧凌一眼,可见他们的纪律性要比之前在军事基地里看见的那些军人更胜一筹。 叶萧凌看着红细胞小队的人开始忙碌,转头看向顾少北的方向,发现他已经消失在逐渐浓重的夜色中。 莫城丽景花园小区。 宽敞的床铺,柔软而又温馨,空气中有净化器在喷吐加湿后的雾,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一种湿润的青草芳香,偏灰色调的房间有一种柔和的线条。 赵志铭坐在床边,看着赵素雅深沉地睡眠,缓慢地鼻息,突然有些发觉自己好像很多时日没有像是这段时间一样陪过她了,在刻意降低亮度所以显得有些昏暗却更让人感觉到温和的床头灯光下,赵素雅的脸上有着他的痕迹,还有她逝去的母亲的痕迹。之前有些难以呼吸的症状已经好了许多,然而为了安全起见依然,氧气瓶外用来湿润氧气的水瓶依然在咕噜咕噜地轻声响着,通过一条长而透明的管道,直到她鼻尖的呼吸器上,更显得她的脸庞憔悴好像一瞬间苍老。 “睡着了?”付远山悄悄地打开门,端着一杯水进来,轻声细语地道。 赵志铭幅度不大地点头,眼睛从赵素雅脸上转移到付远山身上来:“付老,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很难说。”付远山把水杯递给赵志铭,“症状上来说,她确实有多脏器枯竭的情况,但引起这种情况的却不是一种生理的问题,我很难做出判断。” 赵志铭轻轻地倾倒水杯喝了一口水,看着透明的玻璃和里面的茶水有一种温柔的光泽,“看来只能等那小子过来。” 付远山默认了赵志铭的说法,虽然这样的一种束手无策让浸淫医道这么多年的他有些脸上挂不住,可是跟一些重名利死撑着要脸皮的医生不同,他向来在名声这些事情上看得很开。当初他出名也只是因为尽心尽力地医治好每一个在手上积累的病人,并没有想过给自己造势,但有些事情就好像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成天在给自己弄宣传的人最终没能成为国内这样一个中医领头羊,他却在这个圈子随着年岁增长,在无声无息之间就有了一席之地,这一切或许他会欣然接受,但他一直很清楚这并不是自己的初衷。 这世上追逐利益的人有之,贪图名声的人有之,一个在医术圈内享有鼎鼎大名的老人在这样古稀之年,大多会放不下自己半生积累,最终固步自封走进一个走不出也进不来的圈子,但付远山向来认同江山代有才人出的观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医术会是后人一个跨不过去的分水岭,何况从古代来说,就已经有那么多甚至超乎现代医学常识的名医诸如孙思邈、扁鹊、华佗,妄谈自己有多少成就,在付远山看来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翻两部医书谋求点旁触及通来找到一些失传已久的医术来的更让人欣慰。 所以在叶萧凌展现出超出自己想象的医学之后,付远山并没有什么嫉妒之心,反而是爱才之心尤甚,甚至已经在心中盘算如何把这个年轻人从医学中推到前台,结过自己手上那根接力棒,引领着中华的医学再创一个新高。 赵志铭看了一眼沉思的付远山,大约知道付远山是在想些什么,微笑着说道:“付老不用觉得自己医术技不如人,那小子在素雅身上的压根不叫医术,反而是一些怪力乱神的路子,如果单纯论医术,那小子还没到能跟您丰厚的经验相比。” 付远山却并不赞同赵志铭的说法,摇头道:“什么叫医术?古时候的医术本身就是道家学派的一个分支,脱胎于道家的阴阳五行,在明确分家之前,甚至依然有道士医术定然不差的公论。现代医学把医学完全归类于一个科目在我看来,只是一种方便专攻的处理方式,可如果谈论到医术,在我看来,只要把人医好了,不管是什么方式,都是叫医术。” 第175章 小笼包与逝去的曾经 “你也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你也没有怎么好好休息,等会儿叶萧凌来了,我会叫醒你的,就算快马加鞭,可从他那个半坡村过来,再快也需要几个小时,算算你也能去睡上半小时,如果今晚就需要进行治疗,你是中间的一个重要角色,不能倒下。” “这些天你也几乎没有过问工作上的事情。” 赵志铭的嘴角噙着一抹清淡却又不容置疑的笑:“如果我设立的商业模式仅仅只在我不在的这几天就会崩塌,那这个商业帝国不要也罢。” “你还是这样的自信。”付远山找椅子坐下,正对着赵志铭的侧脸,“听说你的赵氏集团正跟季林竞争得火热?两边攻城略地都快成现在的一个热闻了。” “说不上。两边都没有动什么真格的,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最多也只是互相试探。”谈到工作,赵志铭那种王者之气又浓重了起来,只是简单的分析,却好像于千丝万缕之中抓到那根脉络,把整个局势把握的清清楚楚,“季林很聪明,还没有真的认为我会跟李丰那个疯子画上同流合污的等号,而我也不屑于去擦李丰的屁股,有些事情能做但有些事情不能做,在我心里都有一杆足够轻重的称,处在这个位置,一举一动引起的局势动荡不是像是路边两个泼皮打架各自甩上两个巴掌就能解决的。季林要造势,我就配合他造势,至于新闻上说的什么‘攻城略地’、‘赵氏集团节节败退’,外人看不出来,季林自己却清楚,这是我给他放的水,他到点上也就会见好就收,这当是我为李丰搞出来的这件事情做一个赔礼道歉,如果贾家掌权的人不是蠢货,自然会咬下这块肥肉就回去好好平常,如果还要贪得无厌……” 说到这里,赵志铭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付远山却能听出那留白中的肃杀之意,让他猝然一惊。潜心钻研医学的他本来对这些事情并没有那样敏感的嗅觉,可毕竟他不是个蠢人,在赵志铭这几天闲谈说到的七大家族局势变化,他也能感觉到这种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涌动,他心里一动,问道:“已经确定了是李丰指使的?” 赵志铭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道:“这有什么关系?出了这件事情,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李家,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首先他们脱不开关系,而以他们李家的强势,也不可能在贾家面前公然示弱,就算真不是他们做的,他们也会捏着鼻子暂时认下,当然他们只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真正承认这种事情等同于闹僵两边的关系,他们只能沉默,换做是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付远山抬头看着天花板,感慨道:“你们这些弯弯道道我还真是没法折腾明白,不过想来季林这是吃准了这一点,就顺水推舟找你们要点补偿?” 赵志铭露出一丝冷笑:“季林看着文质彬彬,可他在商界可从来没有白吃亏的道理,从来都像是头野狼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一块肥肉。”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围观啊。”付远山再次感慨道,想着外面铺天盖地的新闻不断在点评着两个国内庞大的经济体发生的碰撞,有说是经济发展不可避免的争斗,有说是两方都在为将来的商业模式布局,还有一些小道消息说季林是在报当初赵志铭在经济峰会中跟他呛声的一箭之仇,可谁能知道这背后牵扯着这么多丝丝缕缕不为人知的秘辛与交换? 再想到那个已经有些老态的中年人,谁能想到他曾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一个月薪水甚至不到4000元的老师?付远山想清楚这些关节,啧啧有声:“国士无双季林还真是有那么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味道,你们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见面说话,就已经保持了这样一种微妙的默契。” “理当如此。”赵志铭笑了一声,“否则商界岂不是太无趣?有这些人物在,这商界才不会无聊,也才不会感觉商界死气沉沉只剩下那些个无能到溜须拍马之辈。”但他眉眼一挑,有些傲然道,“但季林到底在底子上输给了我不止一筹,论背景,赵家唯我马首是瞻,而他在贾家,说好听些是肱骨重臣,可说难听点就是寄人篱下,就算贾老太爷从来没有看轻过他,可贾家在七大家族中向来实力最强,家大业大是非也就多。他那些个三代不成器孙子孙女辈一众可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角色,甚至就连姓蒋还是姓汪都还很难说,吃里扒外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就连贾老太爷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贾家嫡系子孙对外的本事不怎样,可内斗的本事却一个比一个厉害,看不惯夏渊和季林两个相当于外戚的人身居高位的人更是在平常不过。贾思琪现在是家族掌舵人,又算是贾家大姑娘,要恶心他恐怕有些难,夏渊身居要职,又跟贾家人并不算亲密,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可季林这个位置,真是不知道有多少蛇鼠盯着,恶心不了贾思琪还恶心不了季林?” 付远山看着赵志铭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微笑道:“恐怕还有第二吧。” 赵志铭眼神中闪过一种滔天的豪气:“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进今年46岁,相比较季林那已经接近花甲之年的年龄,我还算年轻,他到底有生之年不可能斗得过我了。” 付远山看着赵志铭那眉宇之间的王者之气,唏嘘了一声:“你们这些人,真是步步心机争斗。”不得不承认赵志铭那点王者气象真是好像有种重如泰山丝毫无法撼动的样子,这时代,就连浙江都出了一位这样身怀王者之气的枭雄,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叶萧凌站在丽景花园小区的入口,就着阴沉的天色吃着在路边小吃店买的小笼包,包子很香,而能在这样丽景花园小区附近开起一个小吃店也证明了老板高超的手艺,自然,价格也要比他在莫言医科大学外那些大排档上5块钱一笼的小笼包要贵了好几倍,但比起这边动辄巍然耸立的五星级酒店,依然便宜得就好像平民食物,但里面灌注着的汤汁在一口咬下之后不断冒出的那种口感确实让叶萧凌觉得十分美味,有些后悔没有当着老板的面称赞一声他的手艺。 不过他一边走着,一边又重新想到顾少北说到的顾妙音的事情,思绪有些混乱。 他不是老白那样秉承着找妹子如同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种马,也没有那种三天从生人到人生再到生人好像找攻城掠地快感的兴趣,用田斌对他的总结或者戏弄就是“一个活在梁祝里却得面对满世界英台更喜欢马文才的现实”,可能说在现代社会爱情三观太正本来就是一种脱离群体的表现。 但叶萧凌依然想要那种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爱情,就好像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在图书馆看见胸前抱着书本跟朋友们有说有笑的李青梅,在那一刻忽然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他们从来都不只是第一次遇见。 那时候的李青梅还只是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裤的女生,素净的脸庞、有着光洁如玉的脖颈,不安分地发丝与阳光晕染成一种金黄色,她整个人就好像一朵盛放的鲜花,与逐渐相熟并且开始交往的叶萧凌在图书馆对坐看书,在学校长廊中闲谈,在被蔚蓝被黑夜遮住的天空下拥吻……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让那个原本十分单纯、只是拥有一些小纠结的女生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烫着离子烫,画着精致妆容、涂着艳丽唇彩、脚上踩着咯噔咯噔高跟鞋躺在别人怀抱中撒娇的李青梅? 叶萧凌自嘲了一声,算了吧,你其实自己都知道,没有物质的爱情,到底不会长久,就连你当初在与李青梅分手时候妄自逞强说的那句“你太高看自己了”也一样,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当你坐在面试席上跟付远山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看着丑态尽显的李青梅失控地谩骂而后被赶出面试间的时候,你自己没有想过其实这些事情在你心里显得十分重要,但其实这些就是现在爱情的本质? 爱情这种事情,更像是一种交换,当你出的价格不如别人高的时候,你就不是人家的买主。 第176章:门禁卡 可顾妙音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亲了自己那一下的呢?一个本身自我条件十分出色,腰肢纤细、身体欣长、脸蛋线条柔美,在莫言医科大学中斩获校花称号将近四年的她,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愿意教她一些医术,所以给这么大一个谢礼?要知道,在校园中,她冰山美人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可如果说顾妙音喜欢他,这种事情又显得太可笑和太自恋了点…… 叶萧凌不得不说在感情的情商方面差了老白不止一条街,如果说他们是在赛跑,那么叶萧凌显然就是在走路,而老白是一路绝尘地向着终点而去,并且已经绕场奔跑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叶萧凌最终发现自己走得根本就是反方向等于逆生长……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一边,叶萧凌向着丽景花园小区的入口走去,毕竟今天应该说是有正事而来,赶急赶忙地称作了一次直升机又乘坐一次军用运输机,接着还被军用吉普带着买了笼包子,可以说把时间就节约到了极点。离开一周不知道赵素雅的身体状况到底恶化到什么程度了,不过黑白无常虽然经常不靠谱,但在这些话上还是应该准确的,想到这里,叶萧凌的心安稳了一些,现在只需要自己赶紧过去看看大概是什么情况再跟黑白无常沟通一下什么时候安排治疗就可以了。 然而他正不断延伸的思绪却被突兀的声音打断了。 “站住……”叶萧凌抬头一看,正端坐在有些狭小的传达室亭子中,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保安穿戴整齐,在洁白的灯光下从接待口子中露出一个头来,“你有卡么?” “什么卡?”叶萧凌一愣,继而又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门禁卡?” 保安有些不耐烦地眼神看着他:“废话,难道还是菜卡么?我这又不是食堂大妈的打饭窗口,还是说你找错了食堂?” 被保安用了个糟糕比喻的叶萧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没有。” 谁知道保安竟然笑了,可那张嘴脸却怎么看都充满着嘲讽的味道:“一看你就知道不可能有门禁卡,这个时间点不招待外面的人,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这里转悠了。” “可我本来就是要进去。”叶萧凌有些不悦,但还是微笑道。 保安语气越发带着嘲讽的味道:“没有门禁卡,你看看你这一身寒颤的穿着,估计家里连个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吧?这里面房子你知道多少一栋么?动不动就几个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这里是你能进去的么?麻利点滚开,现在已经门禁时间了,除了业主或者业主邀请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去。” 叶萧凌被这样盛气凌人的样子有些气笑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上身衬衫是大商场里花了一百几十块钱趁着打折的时候淘来的,牛仔裤更是几年前过年时候的衣服所以洗得有些发白,加上在山中来回赶路的时候弄得有些风尘仆仆。可你一个保安坐在这样一个几米见方就连睡觉都只能趴桌上的亭子里卖弄你那点优越感是什么回事?想到这里,叶萧凌的脾气有些上来了,不阴不阳地反刺了一句:“给动不动能花几个亿买一栋别墅的业主看大门也能这么荣耀?” 保安面色一变,被刺到了痛处,加上昨晚上跟家里婆娘那事的生活十分不和谐,被那黄脸婆娘骂了一句“你就一个看看大门的,晚上还要进我这道大门,瞧你那点出息。”把他气得不行,现在被叶萧凌一刺更是火冒三丈,猛然站起来打开亭子的门,快步走出来骂道:“小b崽子,你很牛啊?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估计就是想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偷的王八羔子,还鼻子插葱装象了?” 这就是先给叶萧凌甩一个大帽子了。不得不说这个保安找人麻烦也算是十分有套路,先找个理由盖个大帽子到人家脸上,加上监控中显然叶萧凌是想进去而被拦住,到时候真打出了伤势,他大可以说是在尽职尽责,而叶萧凌反倒是成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反派了,加上这样一个庞大项目的开发商必然在政府方面有些关系,只要不是员工的问题,开发商大多愿意给这样尽职尽责的员工担保,而叶萧凌估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萧凌也见识过许多胡搅蛮缠的人,但不得不说仅仅这样一个小保安却显然深谙职场规则和一些或便利或禁忌的点,并且还能灵活利用,不得不说也许让他当保安有些太油头还有些屈才,真是不得不说尽管蛇鼠微不足道,却自有他们恶心人的地方。 叶萧凌看着保安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快速靠近,有些无奈地发现这是今天第二次打架,自从他成功练就李元霸抗鼎决之后,好像这些事情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到底是自己天生是吸引麻烦的体质,还是命运纯粹丢给他一个超凡的手机然后故意安排一些麻烦给他,好看一场真人秀?微微苦笑之后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了一步,真是这一天附带着的乱七八糟情绪真是有够糟糕,既有对赵素雅病情的担忧,又有对龙组严铁生一系列的揣测,还有顾少北似乎无意但实则有些故意感觉的小秘密透露,杂七杂八的事情交织在一起真是有够头疼,偏生还遇上这么个极品,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只是个正常有七情六欲的人。 保安有些阴沉地笑着靠近,健壮的身体显然并没有走什么丽景花园小区的后门,而是实打实地有着不错的身体素质,能够担当这样一个高级别墅区的门禁保安,薪水当然也不会低,否则保安也不会分成三六九等。 他把袖子终于挽上了臂膀,伸着大手就想着叶萧凌的头发抓去,心里已经想着让这个看起来身体还算结实但在他面前就好像瘦猴一样的年轻人吃一个狗啃你,然后再用他的铁拳打得他哭爹喊娘,好宣泄一下他昨晚在那个黄脸婆娘身上吃的一身怨气。自己这身肌肉是每天实打实举杠铃和哑铃距出来的,面对这样一个显然没什么锻炼习惯的人就好像拿着宰牛刀杀鸡,能有什么难度? 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一只相比较之下略微纤细瘦弱的手在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放在了他的掌心,随后就是一股剧痛好像电流一般传了上来…… 第177章:愣头青保安 不提他被老单以一根松针轻易破开真力这件事儿,叶萧凌也算是在修行上渐入佳境。而弹松针这项修行更是让他感觉到自己对力量的掌控越发的入微,能够轻易地以弹指把在商场闹事壮汉的拳头上弹出骨头裂缝,这就是一种证明,在那之前,叶萧凌最多只能做到一拳一脚把别人打得离地而起,要么就是靠着强大的握力把对方的骨骼捏得剧痛难忍,可到了现在,叶萧凌却已经在一些小细节上不断地加深了控制。 所以叶萧凌在这一刻动手却并不是握住了他的手臂,而是轻巧地一伸手,握住保安的大拇指旋转一掰,关节处不能弯折,加上扯着他无处使力的地方让他更是无法脱身,嚎叫了一声,另外一只手气急败坏地锤了过来。 叶萧凌笑了笑,往后一退,松开他的手指,与拳头擦着十几厘米的距离躲过保安并不凌厉却颇有健身效果的拳风,笑道:“好了,我现在有事,真的没空陪你闹。” 诚然如老单所说,这就好像熟能生巧,一件事情干多了就好像捏一朵纸花,从玫瑰到康乃馨是一种境界,从康乃馨再到迷迭香更是一种不断提升的技巧。当然这只是叶萧凌的想法,事实上老单说的要无耻得多,他穿着那件破旧道袍,挽着袖子,一屁股坐在大块的鹅软石上用不干不净的双手去扒拉树枝上串着,烤得香脆娇嫩的鹌鹑肉,一边嘲讽地说:“这就好像你上夜总会找小姐,第一次进去一脸紧张只敢找坐台妹随便解决一下是一种入门的境界,再到后面找个相好的也是种境界,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头牌约出去吃夜宵并且花言巧语把人家蒙骗得不收钱就更是一种高端境界了。” 老单的污力叶萧凌一向熟悉,然而能把这样正经的事情与那样不正经的事情联系起来,还是让叶萧凌有些头疼和吃不消,但总算叶萧凌也算是认同了老单的论调……一部分。 保安的疼痛当然不是叶萧凌完全靠着力量 “王八蛋,你还敢弄老子?”被松开手感觉到疼痛稍微缓解的保安没有见好就收,反而骂骂咧咧地揉着手又靠了过来,看着那样子,是还想继续之前把叶萧凌打得满地找牙的想法。 叶萧凌十分无奈,难道这世上的人个个都是贱骨头,不打不行?想来他从一开始也并没有做什么十分过分的事情,顶多是因为保安说话难听反激了他一句,可他至于这样苦大仇深么? 难怪老单说这世上有两个人最难揣测,一个叫自己,一个叫他人。自己难以揣测是因为当局者迷,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上来反而容易丧失原本最纯粹的信念,而他人则是大多会有一种“损人利己”的固态思维,即使圣人也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要不然就不会有“他人即地狱”这样的论调了,叶萧凌不得不赞同有些事情有人人一旦蛮横起来真是完全不讲常理,而处于别人恰好的爆发点的他,就不得不成为了一个出气筒,尤其是当别人认为你这个出气筒并没有什么权势或者肌肉的时候,那种感觉尤甚。 “你最好别再来,我可不打算在这里把你弄成一个重伤病号在医院里哭号。”叶萧凌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想把这件事情弄得不可收拾,这不是在商场打混混,打了一个正经保安即使事后对叶萧凌来说并不算什么麻烦事儿,可是他也算是秉承着法制讲理的原则,总不能光靠拳脚解决问题。 在商场的时候毕竟混混有混混的规矩,玄妙如武侠小说里的说法就是江湖儿郎江湖死,说白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日,还能指望这一生不踢到几块铁板?像是聪明些的,就如那马上变了态度的杨哥,还有之前跟叶萧凌达成一些小默契的九叔,不管在什么人员构架里,能走到人上人去使唤人的人,大多都不会是个愣头青,不然也不可能把屁股下那总有人觊觎的椅子坐热,低头弯腰是基本功,宁折不弯的,有的是磨刀石把他们给磨圆润了。 然而显然这个保安显然真的是那种愣头青,或许是物业认为这样不知进退的愣头青可以把保安应该硬挺着的事情做到位?但叶萧凌头疼地发现,这个口中阴笑着的保安揉好了那根被叶萧凌掰疼了的手指,有恃无恐地道:“刚才你爹不小心中了你的套被你弄到了手指,算是你还有那么点门道,不过你现在给我道歉,我就放过你,不然……” “对不起。”叶萧凌笑着打断他,只不过是三个字的事儿,何况也不是屈打中说的道歉,再者保安说自称你爹不小心中了你的套让叶萧凌有些好笑,他巴不得自己那个素未蒙面的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更不在乎有人骂那个反正不知道名字甚至连姓氏是什么的人,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必要在这里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保安纠缠不休,占了便宜的反正是他。 保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法相信叶萧凌如此轻易就道歉了,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话也就说道一半吐不出来,呆呆地站在呆呆地站在原地。 叶萧凌不太在乎面前这个空有肌肉可如果真动气手来不需要几秒钟就能躺在地上呻吟的保安,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准备给赵志铭打电话,有些失算了,事先没有考虑到这样高档的地方在晚上会有门禁,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叶萧凌自己的一些不周到,这也是叶萧凌没有对保安下重手的原因。 然而保安看着叶萧凌掏出手机若无其事地打电话,那颗有些矫情的自尊却好像被人用力割了一刀,疼痛无比,血脉膨胀火冒三丈,大骂起来:“你他妈很牛逼是不是?老子打得你变傻b!” “喂。”叶萧凌刚在接通的电话发出一声询问,结果被保安一阵大喊弄得耳朵有些嗡鸣,无奈看着奔跑过来的保安轻声道,“你应该去练男高音。” 然而保安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叶萧凌侧身闪过这一拳,听见电话的声音并不是赵志铭,而是一个有些爽朗而又沉稳的声音,心中一动:“付老?” 付远山听见叶萧凌的声音显然十分欣慰,轻笑道:“又惹什么事儿了?刚才那声大喊真是惊天动地。” 叶萧凌左闪右闪躲过保安不断打来的拳头,忽然觉得疲惫,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所能预见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天生有种吸引麻烦的体质?不过我没有门禁卡,你能来帮我解决一下么?” 付远山看了一眼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睡着的赵志铭,压了些音量:“你等着。”一声震荡,电话被挂机键指挥得一片沉寂。 听到电话已经被挂,叶萧凌伸出右手握住保安不依不饶的拳头,欺身往前一步,又一弯的同时夹住保安的另外一只拳头,侧身靠着保安的胸前,笑道:“等会儿会有人出来接我,你也该消停消停了吧?” 说归说,其实叶萧凌故意以这种好像对待小朋友的语气更实际更让保安愤怒,这也算是叶萧凌一种私人脾气吧,甚至可以说有一种推波助澜之嫌,但叶萧凌不是圣人,当然也有脾气要发,面对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保安,如果他真的因为自己几句话非要闹腾,自己也不会介意让他疼上一疼。 第178章: 两个没钱却走在别墅群的人 保安到底还是与叶萧凌料想中的一样,双眼通红的他已经没有再保留多少理智,在叶萧凌有些轻佻的话语中透露出的那点自信就好像对他的侮辱,他挥出的每一拳被躲过反而是重重地打在他的心头上,他不再回答叶萧凌的话,而是大吼一声,企图挣脱开叶萧凌单臂的束缚,却连续挣脱了两下都没有挣脱开来。他愤怒地道:“别想骗老子,你个穷酸样子还能有个富贵亲戚?放开!放不放开!我咬了你啊!” 叶萧凌叹了口气,觉得麻烦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感觉到他那挣脱的力量就好想泥入大海一般丝毫不能击出多少波澜,在他连成霸王抗鼎决的第一天就能一拳把人打得倒飞出去,何况是已经更上一层楼的现在?真力涌动之间,他的手臂就好像钢铁浇筑一样坚硬,肩膀一沉之间,把保安张着咬向他肩头的嘴闪了过去,手上依然紧紧地控制着两只肌肉健壮的手,而肩膀一抬,已经砸在保安的下巴上,让他一声包含着痛楚的“啊”声也被咽进了肚子里。 叶萧凌稳稳地站着,背后向保安一靠,嘭地一声响,保安被束缚着的上臂又被叶萧凌轻易地松开,一屁股坐在地上。 凝望着灯火通明的别墅区,高大的法国梧桐在花坛的灯光中就好像一只长着翅膀即将飞行的鸟,迈开步伐的叶萧凌就向着大门口走去。 “给我站住!”叶萧凌在那一靠之中并没有包含多大的力量,所以只是保安胸口一闷跌倒在地罢了,他迅速地爬了起来,也顾不得拍自己屁股上的灰,被叶萧凌轻易地击倒在地已经足够让他明白自己无法单独面对这个身形并不健壮的年轻人,但他打开了肩头对讲机的按钮,对着里面大喊,“有个人硬要进门,我拦不住,来几个人!” 叶萧凌转身看着这个不知道是忠于职守还是公报私仇的保安,看着自己压根没打算踏进大门的脚,和那无尽深邃的夜色,面色也沉了下来。 你要搞事情,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真正的搞事情是什么样子的…… “小友。”但付远山来得很快,习惯锻炼身体的他竟然是慢跑着过来的,感觉到这里剑拔弩张的局势,付远山十分敏锐地开了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付老。”叶萧凌转头笑道,看着付远山在这样的奔跑中依然丝毫不气喘,有些佩服他这样年纪的人还能够坚持每日身体锻炼与曾经在他面前算是“卖弄”过一番的杨式太极拳,“不用这么着急跑过来,天黑路滑,万一摔个不好,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付远山笑骂道:“什么叫万一摔个不好,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咒我,没你这么说话的。”又转向保安道,“误会,这是我们的客人,可户主又睡着了,我一个老头子也不会弄那高端的现代工具来告诉你,事情到此为止吧。” 场面一片寂静,保安回过神来,看着笑吟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叶萧凌,原本只是以为他在虚张声势,结果现在里面真的来人接他了,这些非富即贵的人如果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清恐怕自己这份工作也就到头了。蛮横如他也不得不低下头颅,屁滚尿流地凑过去,赶忙地道歉道:“对不起先生,之前对您动粗了,请你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我只是想请您不要进去而已。” 叶萧凌只觉得保安这张脸在黑暗中更显得丑恶,摇了摇头,转身没有戳穿他之前动手显然是想打自己一顿出气的态势:“算了,不跟你计较。”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倒是你等会儿请过来那几个兄弟,被你这么一折腾,你得多请顿夜宵犒劳他们。” 保安额头留着冷汗,笑着打哈哈道:“没有的事儿,我本来就是喊他们下班之后去吃夜宵,没有别的意思。” 叶萧凌‘嗯’了一声,不再发表任何意见,而此时什么也不说对他的忽视就是一种最大的嘲讽,笑着对上人老成精早就看出端倪的付老道:“付老,走吧。” 保安躬身低头看着叶萧凌与付远山缓缓走远,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妈的,这些有钱人,一个个穿得这么寒酸,装什么装,老子要是有钱,拿着钱砸死你!” 有钱却穿寒酸这种事儿叶萧凌做不来,付远山也做不来。穿着一身几百块衣服的他在得到季羡林那张五十万的卡之前,穷得可以说是叮当响,还得每日兼职打工赚钱,花去大半宝贵的精力与力气,光买那个手机就是一个月吃糠咽菜,比起老白那样的膏梁子弟,实在是可以说是艰苦卓绝,这样动辄上亿的别墅更是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买得起一块地砖。 而付远山固然在医学界享誉盛名,可这种盛名也只是口口相传的名声,何况付远山从不利用这种名声去搞什么宣传或是地下交易,在救治病人中也尽职尽责从未做什么中饱私囊的事情,当然也就不可能存下多少家底,就连那辆白色桑塔纳都是他的子女看付远山出门都做地铁,怕他上了年纪磕磕碰碰出什么毛病,所以才数着手指头总算给付远山凑出一辆车的钱来,还在买车之前不断地衡量对比,在4s店中徘徊,最终敲定这样一辆销售员都会有些不以为然的平民车辆,算是让老人在70岁注销驾照之前能有个代步工具。 说起来,付老的儿女弃医从商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看见自己父亲这样劳苦却依然口袋里没多少钱,才走上了下海的道路,到如今虽说不算钵满盆满,但也还算是有所起色,而开明的付远山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子女不接自己衣钵而有所不满,毕竟人活一世,谁都有自己的执着,就好像种树,非要把树栽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反而不美。 两个没钱却轻易走在这样一个别墅区里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声些,赵志铭刚刚睡下没多久。”打开门的时候,付远山轻声对着叶萧凌叮嘱了一声,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到了,我还说是不是过一会儿找人去车站接你。” 叶萧凌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顺便轻声带上门,听着锁头轻轻地咔嗒一声咬死,阻止了付远山走过去开灯的举动,当先一步地打开明亮的led顶灯,那种欧式风格的客厅与开放性的厨房又重新映入眼帘。 “有人刚好要回来,我坐了个顺风的……飞机?”叶萧凌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运输机的事情,好在付远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死缠烂打地继续提问,只是缓缓地边走边谈起赵素雅的病情来。 “今天吃了几餐?” “两餐,原本我建议是是少食多餐,一天有五次进食,但显然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反应让她食欲不振,而且伴随一定的恶心现象,也就没有强行让他吃太多,不过喝了点营养液,应该不会在营养上太过欠缺。” “脉搏怎么样?” “有些虚浮,能感觉到那种有气无力的感觉,大概血气也有些不足,皮肤也出现了一定的斑纹。” “……” 两人边走边谈,很快地就进到了赵素雅的房间,浅灰色的墙边、柔和的灯光下,柔软的大床上躺着安静熟睡的赵素雅,几天不见,她的面容憔悴了许多,但依然能从她精致的面容上,微颤如蝶翼的眼睫毛颤抖中,感觉到她的那种娴静和美丽。 第179章: 真力摸底 叶萧凌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上,又悄悄地从被窝里取出赵素雅有些瘦削的手,感觉到赵素雅的呼吸依然平稳轻微,有些放心又有些担忧,用一手握拳垫在手腕处,另外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抚摸着她那跳动的脉搏,感觉着一下又一下的律动,真力透过手腕,就好像一条进入河流的泥鳅,顺着血液河流的流淌,不断深入腹地。 这是叶萧凌新尝试出来的真力用法,以先天真力进入人体内并不像是真气那样容易被排斥,加上他体内的真力精纯程度更是超出凡间几乎大部分的修真者,就自然而然地带着那种好像孩童初生躁动母腹中的那种柔软与和谐,好像本该就是赵素雅身体的一部分。 在真力的帮助下,叶萧凌闭上的眼睛却展现出一副逐渐明了的图画,在那眼皮中的黑暗中构建出一张错综复杂却又暗合调理的人体经脉图,在哪里有阻滞,哪里顺畅,哪里有力,哪里疲软,都有了十分细微的观察。 之前叶萧凌一直没考虑过把自己身体内的真力往别人身体注入的方式,但也算是从那一次真力渗透赵素雅额头进入泥丸宫的体验,让叶萧凌也对于真力的应用有了更多的方向,加上老单那两弹指之间所蕴含着的天地至理与暗中的变化,更是让叶萧凌感觉到好像触摸到一堵隐约横在他面前的障壁,而这道障壁背后,就是一种完全能够贴合医术的真力使用方法。 “也许问问老单会更靠谱一些?”叶萧凌忽然想到。毕竟老单是如假包换的修真者,而且从顾少北恭敬的程度来说,只怕修为不会太低,甚至有那种得道隐士高人的感觉,加上他那个好像从无穷尽的书柜里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书籍,从幼年时侯给叶萧凌看的一些启蒙书籍《论语》《三字经》,再到后面的象棋的棋谱,加上那些老单不断推荐给他看的《金瓶梅》之类的小黄书,叶萧凌小时候只觉得老单估计把书藏在哪里,现在想想,恐怕那个书柜里就包含着他们道家袖里乾坤的法术? 如何这么想的话,还有那些老单拿出的一本又一本几近能堆积如山的医学书籍也就不奇怪了。而很搞笑的是,医学启蒙书的书单其实众说纷纭,系统一点的,例如什么:《现代医学导论》,不过这更多是西医的东西,老单从来不做,叶萧凌也就从来不学,直到大学之后才涉猎了一些。中医启蒙大多要走《易经》的老路,先了解阴阳五行道家学说,《道德经》、《四圣心源》等书籍一本不能少,分成科目还有四大基础四大经典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骨科针灸推拿生理病解剖学传染病,五花八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甚至还有一些人看了道家书籍最终没成为一个好医生反而成了五台山上一个对着眼镜王蛇练蛇拳清静无为的道士,说起来叶萧凌竟然也算是一个奇葩,竟然没有被老单这个不正经的酒肉道士带成一个酒肉小道士,走到现在也还算是没有叛离经道,仍然顽强地走在中医的窄小道路上,也算是让老单啧啧称奇的事儿了。 但眼下不是他搞学术研究的时候,面前还有一个垂死边缘正等着他当菩萨低眉玉瓶甘露一洒如枯木逢春的病号赵素雅,叶萧凌也就按捺住心中那种找老单受道明惑的心思,专心把真力一点点缓慢地传导在赵素雅的奇经八脉中,接着是不断地进入分支,感受赵素雅身体中的虚弱,以便于摸清楚赵素雅的情况。 付远山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叶萧凌的身后看着叶萧凌额头有些缓慢渗出的汗,有些难以明白自己这个医术过人的小友为什么就连切个脉都会如此消耗精力,从桌上手脚轻快地拿起原本给赵素雅降温的毛巾,在叶萧凌的头上轻轻地擦拭着那些细密的汗珠。 叶萧凌睁开眼睛,笑着看了付远山一眼,轻声笑道:“付老,谢谢。” 付远山回以一个同样的笑容,却没有说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赵素雅,示意他继续,叶萧凌也就再一次闭上眼睛,感觉到真力的蔓延在赵素雅的全身已经成了一条涓涓细流,汇入了血脉之中。 付远山继续擦着叶萧凌头上的汗珠,却看见在柔和的灯光下,叶萧凌的头上有一些如烟如雾的水蒸气飘升,惊讶地用手触碰了一下叶萧凌的脖颈,却感觉到一种极大的热量在他手指上蔓延,内里甚至含有一丝火焰的暴烈,让他惊讶地迅速收回手指,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叶萧凌,有些凝重。 这就是那些神秘力量的运行?付远山在心里轻声问自己,又不得不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而自己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摸到这些看似在叶萧凌体内十分接近,却隔着皮肉又好像被如天险难以跨过的障碍哪怕一分。 叶萧凌不知道付远山的内心有些波澜起伏,真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是巧合使然,也好在他在这个年轻的时候能够及时被啼听以大能筑基,否则过了年轻时期,再想要进入修炼,就千难万难了。甚至如付远山这样的年龄,即使先天根骨奇佳,也已经如伏枥的老骥,空剩那千里的壮志,有些人此生的命数,注定了他们能触摸到的天空高度,而付远山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摸到那样的高度已经令人敬佩,就算他没有修行真气或者真力,但叶萧凌却丝毫没有认为自己强于付远山。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继续说过一句话,一个专心切脉,一个专心擦汗,整个房间就寂静得能听见针落地。在这样静谧的声音中,远方却传来一些滚滚雷声,一开始并不接近,而后却已经缓缓来临。 付远山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向外面看去,在远方灯火通明的城市空中,被无穷灯光照亮的、翻滚着缠绕着的云层中,不时地有一道惊鸿闪现,好像穿梭其中的神龙,每一次摆尾,都带来无穷无尽的威势,一道闪光过后,就是延绵不绝好像滔滔江水奔流不息的雷声声声入耳,一场雷阵雨就在襁褓中躁动不安。 窗口摆放着的绿色藤蔓植物被细心的赵素雅用长长竹签绕了一圈又一圈,黑土肥沃,与暗淡的光辉中依然能看见它翠绿又纤细的藤蔓上,有着秀气无比、轻微带着羞涩的叶子,只是多日没有浇水,它原来的欣欣向荣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好像一个爬山累了的旅者,停在中途休息。 叶萧凌缓缓收回真力,感觉到身体已经是十分燥热,不得不叹气暗道自己在心脏筑基这件事情,霸道则霸道,然而真力的控制总少那么点灵动,加上快速地流淌让他体内的真力带动内脏鼓动,也就有了巨大的热量,毕竟,火属性的真力尽管有一方面的优势,却也会有一方面的劣势。只不过不知道周新宇刚刚在丹田筑基完成的真力会有什么不同的体现。 付远山把毛巾交到已经睁开眼睛的手上,自己一个人去把有些开着缝能感觉到凉风吹拂的窗口关上,重新走回叶萧凌身边,还是不愿坐下,只是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第180章:听我说完 叶萧凌沉思了一会儿,大约在心中拟定一些措辞,同样轻声地道:“内脏确实衰弱得厉害,但好在我今天回来给她注入了一些真力,应该会有利于她的恢复,但到真正治疗之前,这些都只是能缓解她的症状,怨灵就好像一块肿瘤在她体内生根发芽,开始吞噬她的生机,靠着身体的调养,是没有用了。” 付远山点了点,在他一生中不知道见过多少病人,对于各种病情早已经没有了紧迫感,或许有人会觉得他太没感情,但实际上一个这反而是一个优秀医生的心理素质增长所带来的一种好处,因为病情无论多么严重,医生的紧张都不会有什么特殊效果,反而会在许许多多的时候打乱计划,或者是影响人的发挥。可对于付远山来说,有病情,那就想出解决办法去一点点想办法解决,就好像做事情,按部就班一样也少不得,这才让他的发挥从来都不会时长,眼下他既然很难在这件事情上插手,也就不谈赵素雅治疗,只是感慨道:“原来你们这种力量叫真力?以前我最多只知道中华传统武术里有气功的说法,但一直没有见到真正的气功,结果看你这种真力显然要比那些假大师吹的气功要厉害得多,看你全身的热量,恐怕放到医院里量个体温绝对上四十几度到五十度。” 叶萧凌笑了笑,感觉这个量体温的话题十分有趣:“也不是每个人的表现都是发热,我算是属火,心火旺盛血液流速快,也更暴烈,所以身体会有发热反应。有一些人却是另外一种表现,算起来,我这种真力属性并不是最合适治病的属性,毕竟暴烈的缺点就是难以控制,太霸道容易伤害病人的身体。” 付远山心里一动:“有没有可能推广一下?如果医学上有了真力帮助,岂不是能往前迈出一大步?” 看见叶萧凌沉默不语,付远山咳嗽了一声,哈哈地轻笑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想来这种东西都是师门单传,规矩森严,哪里有传别人的道理?” 叶萧凌迟疑了下,没有回避付远山的问题,其实他也只是半路出家,对于一些修真者与普通人的协议并不清楚,除非他去跟龙组还有中山会接洽,也许还能探听到一二,但想了想还是分析道:“大规模不是不行,但实际上能修行真力的人并不多,这牵扯到根骨,换言之就是一种天赋,如果一个人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就算是教了也学不会。” 叶萧凌想到老单对他说过的筑基之类的事情,继续道,“而且过了这第一层的筛选之后,还需要进行筑基,要在体内建立一个真力的源泉,就好像在荒野中挖出一口泉眼,打得越深,将来修为走得就越远,可是这个过程十分危险,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功,有修为高深的人在旁边保护,大概还能保证在失败之后全身而退,最多也就是此生不能再次修行,可大规模推广,首先不论要理解真力的修行路径需要一定的理解力,第二也找不到那么多高人能够一一护法。一旦失败,听说严重者可能会失去性命,轻一些的也可能也是个全身瘫痪的下场。” 付远山听完了叶萧凌的说法,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咀嚼着叶萧凌谈到的严重后果,最后叹了口气:“看来成大事者到底只是少数,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倒没必要说什么成大事者这么沧桑的话题。”叶萧凌有些不习惯付远山这样的惆怅,说了个俏皮话,“你可以理解为是我天赋异禀摔下悬崖不死而在山洞里找到了一本仙人秘籍上面写着金蛇郎君……” “还金蛇郎君呢……怎么不是逍遥派无崖子?”付远山笑着打断他,知道叶萧凌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安慰自己,有些欣慰,而他本人也是一个金庸的爱好者,谁年少时候不想过如《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一般狂放不羁仗剑走天涯?但想来此生毕竟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大半,踩在年龄的尾巴上的他就把许多事情看淡了许多,何况钻研医学也向来是他的爱好,此生没有虚度,已经是远超许多人的浑浑噩噩,加上现在还能遇上叶萧凌这样一个忘年交,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想到这里,付远山笑容越发灿烂,甚至不由得音量有些无法控制,略微苍老的脸好像绽放的一朵金h菊,看着叶萧凌做了个嘘声的收拾,尴尬地把声音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治疗?” “明天吧。既然我回来了,也就不脱了,最好是在午时三刻那一会儿。”叶萧凌道。 “午时三刻?午时三刻……午时三刻……”付远山玩味地反复读着这个在现代显然不太常见的词汇,而后眼神大方光芒道,“午时三刻应该是古代的十二点半,通常在那个时间被称作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候,对死刑犯行刑也都在这个点,据说是可以以天地的阳气来抵消死刑犯被绞杀的戾气,这样他们死后就不能作恶。” 叶萧凌点了点头,恭维道:“付老好学问哪。” 付远山又笑了:“别恭维我,你这年轻人,说话不实诚,一套套的,光说好话。” “我怎么不实诚了?”叶萧凌无奈地摊手道:“我说的是真话呀付老,总不能说真话还要被人觉得是拍马屁吧?” 付远山瞅着叶萧凌那眼神里的那点狡黠,笑骂道:“你呀,别看你平时挺老式的,其实呀,内里也是个小机灵鬼。” 叶萧凌也笑得很快意,在这个长辈面前,他就好像跟老单一样话语毫无禁忌:“机灵点总比当傻子好。” “也是。现在不比我们年轻时候了。”付远山眼神迷离,恍惚中好像回到了曾经年轻时候那种尚且还没有被经济社会所取代的单纯时代,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这样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像现在越来越好的生活,可人却感觉心里很满,大家相互之间都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以前狡猾是贬义词,现在的狡猾都已经变成褒义词了,世风日下,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赶不上现在的风潮喽。”说到这里,付远山凝视着叶萧凌的脸庞,神情专注而坚毅,脸上被岁月磨洗出的皱纹就好像一根根深刻的碑文,在诉说着他曾经的轨迹,“但我对你有几点要求。” “付老您说。”叶萧凌道。 付远山想了想,又临时改了口:“也不能说要求,我也不是你的师门长辈,没那资格要求你。” 叶萧凌故作夸张地笑道:“付老,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扭捏的人。” 付远山笑了一声,豪气顿生,不再做那小儿女姿态,在椅子上坐下来,腰板挺直,言辞简单而不失锋锐道:“第一点,做一个好医生。” “会的,付老。” 付远山抬手阻止叶萧凌继续说话,低头道:“你先别答应太早。先听我说完。”他转头望向窗外从乌云中逐渐倾泻下来的大雨,庞大的雨势拍打透明的窗玻璃,水珠不断被撞碎,而后下滑,好像在玻璃上涂上了一层氤氲。 “我知道现在医学界浮躁之风早已经控制不住了。就好像是你上次看见过的那两个叫谁来着?” “许广平和赵仁贤。”叶萧凌的记性还算不错,否则也谈不上记住那么多医学经典和道家古本。 “对,就是他们。”付远山轻声道,“还有听说的那个严沈刚,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屡见不鲜,谈不上稀奇。” 第181章:医生 医疗,作为中华内最不透明的行业之一,本身在这种不透明下面就潜藏着大量的利益,公立私立层出不穷,说好听点是医疗发达,说难听就是……商业化导致了医疗产业变成了一种利益产业机构。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付远山脸上惯常开明爽朗的微笑渐渐地就好像被窗外拍打玻璃的雨所淋湿,变成了一种略微有着隐痛的抽搐。 “……当然我也不是说这种模式不好,毕竟商业经济推动了医学的发展,有了足够的利益,就有了足够的动力去推动这个行业,谈不上全是坏事。可既然从医,首先这个医字,就不仅仅只包含一个钱字,医者父母心,父母能用钱买么?难道还有说我今天出个一百万买你爹妈的说法?经济发展固然是好事,可是有多少医疗行业的人守不住那点本心最终跟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同流合污?这还不算许多原本从事医疗行业的本身原因就是为了冲着这块人人都眼红的蛋糕去的。以前医生做学徒十几年才有挂牌立号的资格,现在这么多大学生学个几年医术半精不精就跑进医院体系里阿谀奉承,对潜规则是言听计从,什么损害病人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还是当医生该有的样子么?” 叶萧凌看着付远山那已经因为年岁的蹉跎生出老人斑的脸,虽然并不瘦削,可能从上面感觉到风霜之意,应和道:“这些事儿我听说过,也见识过。知道现在的医疗体系已经烂成什么样子了。” 付远山接着话头继续道:“所以,我说让你做个好医生,说起来挺简单,听起来也挺简单,可是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你像是那个严沈刚,其实他以前也是个肯打肯拼的医生,可是有些时候,由不得人,四处碰壁多了,人也就圆滑了,就连从医那点医德都磨得不剩半点,说起来,谈不上是他的错,而是这医疗体系出了问题。”付远山脸上又露出一丝微笑,带着欣赏,好像在看逐渐展翅飞翔的雏鸟,“可我老头子还是得说一句,我希望你,能做个好医生,也算是我那么点私心吧,至少如果你进了这摊浑水,好歹别忘记了自己做医生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医生的本质工作有很多,如果放在医院里就显得更加麻烦:坐诊、取号、开药、还要从医院里那些丝丝缕缕掺杂进日常工作中的小规则里找到自己该处的位置,加上学术论文与研发新技术,加上在手术台上的疲惫与事后休息的不足,可以说医生这个好像受人崇敬甚至以一种道德标准来抬举的职业,真的可以说是琐事不断。 但叶萧凌却明白付远山所说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只有一件十分听起来简单却十分不简单的事情:治病救人。 想到这里,叶萧凌眼神充满了十足的尊敬,他知道付远山是一位开明且专心医学不走旁门左道的人,可没想到付远山能在这些地方想得这样深远,却并不摆出一副道德圣人来劝诱别人也当个圣人。这样平淡的话语下却潜藏着十足的力道,说一字千钧或许有些过渡,可每一句都深深地撞在了叶萧凌的心上。 付远山又咳嗽了一声,提到这些有些难以入耳的事情让这个老人好像苍老了许多,他有些花白的头发更显出他曾经饱览的沧桑。他曾经也是个致力于改革医学的人,然而有些事情,就好像在风中变化的云雾一般难以抓住。 他突然尴尬地笑了一声,道:“应该就这么点了,人老了,记性就差,刚想说什么的可到了嘴边突然又想不起来了,也好,就不学那些老学究一样要把事情一样样地列出一二三四,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我不用说你也会去做的对吧?” “是的。”叶萧凌点头。 付远山终于又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出了他曾经因为子女并不理解他工作的苦涩,笑出了他独自处在这样一个高位却对医疗风气无法做出改变的自责,笑出了他无数年如一日不断刻苦钻研医学的坚持,更笑出了在垂暮之年遇上面前这样一位可以说是能接过接力棒不断地往前奔跑的忘年交而喜悦,笑到他咳嗽起来。叶萧凌急忙地站起来靠到付远山的身边拍着他并不宽阔的背。 “付老,你休息休息吧。你的气管炎又有些不太好了。”叶萧凌拍着背道。 付远山摇了摇头,只是笑声低了许多,站起来道:“老啦。这老毛病在年轻时候从来不敢冒头,现在看我一个老头子没以前小伙子那么有能耐了,现在跑出来欺负我一下。你不用管我,我只是这两天有些累了,休息休息就好,知道你医术厉害,能光靠这么点信息就猜到我有气管炎,不过我好歹也算是个国内有那么点微薄名气的中医,知道怎么保养自己,差不多了,我把赵志铭叫醒让他跟你谈谈,他那个脾气,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忧这个女儿的。” 叶萧凌想到赵志铭那样眉眼之间充满淡然,却不怒自威往那一坐就好像掌握天下的气度,脸上突然露出一些难色:“付老,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个小狭促鬼还在我面前讲究谦让礼仪了?”付远山停止了咳嗽,轻笑道。 叶萧凌也露出一些笑容,手上却没有停下,依然在付远山的背上抚摸着,真力在穴位一进一退之间,以一种先天气机进入付远山的身体,为他洗涤身体里一些的不畅通:“你觉得赵志铭会真的在乎自己女儿的生死么?”叶萧凌说完这句话,忽然转头紧张地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赵素雅,看着她平稳的呼吸,略微有些放心,只是声音更低了一些,“我总觉得,如果真的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恐怕不会是一个为了赵素雅放弃一切的父亲。” 这个问题从叶萧凌上一次见到赵志铭就已经在心中悄然产生,赵志铭从门外进来,丝毫不谈赵素雅的病情,而依然能够谈笑风生地给在场所有人做了一顿十分可口的饭菜,与叶萧凌预想中大发雷霆责问他为什么在他家里的样子不同。如果说赵志铭是见多识广,定力如老僧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叶萧凌当然也相信。但事情牵扯到他的女儿,为何他还能那样泰然?他当然也能看出赵志铭对于赵素雅的关心,却隐约地觉得,如果真到了那样的时候,赵志铭恐怕牺牲女儿也未必会停下他要做的事情。 付远山听到这个问题,神情也开始有些紧张,与叶萧凌同样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赵素雅,窗外大雨倾盆,依然在拍打着玻璃,好像在草原上听野马群的狂奔。 “不要想得太多。赵总……他有他的难处,至少他是个称职的父亲,也绝对不是什么不堪的小人,反而任何人都该称赞他有大将风度。”他这样说。 叶萧凌也没有继续问,只是低声道:“我明白了。”或许,七大家族的人,都是这样身不由己?毕竟他们身处的家族,每一个都如同一根中华的支柱,都是可以动摇国家的基石,在这样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里,一个父亲,能够做到推掉所有工作在这几天一直耐心陪伴,也愿意在叶萧凌治疗的时候说出自己潜藏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或者是污点,已经足够。 第182章:再见赵志铭 虚掩着的房门外传来有些细微的脚步声,叶萧凌脸色一变,与付远山交换了一个眼神,果断地停止了谈论赵志铭的话题,搀扶着付远山坐回椅子上,自己则是若无其事地又坐回床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打开房门的赵志铭并没有讶异叶萧凌这样早地就能到达丽景花园,只是手上拿了个托盘,上面呈现三角一般地摆放着三个高高的玻璃杯,里面却不是泡的茶叶,而是在水中好像水母飘动一般的鲜红色枸杞,好像在叶萧凌印象里,赵志铭对于这些生活细节从来都做得十分好,有些时候叶萧凌甚至觉得他这样万人之上的领导者却并没有什么好像被人伺候着的痕迹,反而十分居家。如果不是他那一身高位者的气息令人难以亲近,叶萧凌几乎都要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居家男人看待了。 赵志铭进门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叶萧凌,而后把托盘上的水杯,拿下一杯放在付远山身旁的桌子上,轻声道:“付老,您辛苦,先喝点水吧。” 对于赵志铭把第一杯水递给付老,叶萧凌倒是没有什么可腹诽的,然而超乎他意料的是,赵志铭却好像完全忽视了自己这个人的存在,把托盘放在桌上的同时自己就端起一倍漂浮着枸杞的温水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完全把叶萧凌当作了空气,不发一言,又不把那杯水不轻不重地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让叶萧凌看见,出门顺手搬了张椅子,也老神在在地坐在房间里,一下子把这个原本为了温馨而刻意缩小过空间的卧室弄得好像有些拥挤。 赵志铭不说话,只是继续喝着温水,而付远山当然也感觉到赵志铭的“小动作”,然而这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自己也不好倚老卖老地说些什么。场面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又十分尴尬。 你这是给下马威还是怎么的。叶萧凌暗自嘀咕了一声,但到底没有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在这样越发粘稠的空气中,他下定了决心,厚着脸皮露着细微的微笑从桌上拿起温水,装作看不见赵志铭一般,就这样喝了一口,又坐回了床边,好像在跟赵志铭玩一个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的游戏。 赵志铭看着叶萧凌厚着脸皮拿过温水的样子,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把话题带得十分沉重:“很好,至少你还有那么点厚脸皮,不然不管怎样,我都会先让你不舒服一阵。” 叶萧凌流着冷汗,感觉这个人真是变扭,脸上却面无表情装作云淡风轻地道:“好在我不是什么端着的人,平时耍赖的时候也挺多,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很好。”赵志铭没对这件事情有更多的话语,只是用两个字轻轻地评价,面无表情甚至眼睛都没有任何变化,他那稳重的瞳孔甚至都没有一丝的收缩或者放大,只是顺着桌子上仅存的托盘,又转到叶萧凌手上的那杯温水上,最后,转到赵素雅那素净的脸上,终于眼睛里有了一些柔和,“你怎么安排?” 跟付远山不同,对于事情,普通人,就比如说付老,大多会先问一句:怎么样?然而赵志铭却没有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叶萧凌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光这样一个小细节就能感受到赵志铭在他的商业帝国中是何等讲究效率和规则。 这就好比刚毕业出学校的大学生参加工作,在一些突发因素甚至是上司、老板人为增加的一些因素导致了一些事情没有保质保量的完成或者是出现了一些状况,大部分新参加工作的学生大多会开始解释:“这件事情的原因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这其实并不是怪我……”等等话语来先为自己解释甚至是开脱,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他们解释中的原因,他们上司甚至老板根本不在乎,他们要的这是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和如何下一步的进展,毕竟抱怨或者是解释都需要时间,而公司更不需要推脱责任的员工,而需要能有大担当的人来做事情,至于这件事情的罪过在于他还是在于自己,在效率的要求下,一切对错都不应该细细考究。 叶萧凌有些不是太喜欢赵志铭这种把他好像当作下属使唤的感觉,但毕竟赵素雅的事情起因有自己一部分,何况就算没有,他也会用尽全力去拯救在生死线上不断徘徊的赵素雅,就没有去在意这些东西,同样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明天可以考虑一下进行治疗了,我希望你已经回忆起自己在以前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应该是关于一个女人……或者……情人……” 赵志铭抿着嘴唇,对于叶萧凌口中情人这个有些带有侮辱性的词汇不置可否,但付远山却对于叶萧凌的话语觉得有些过了分,用眼神不断地向他阻止继续说得更多。因为据他了解,赵志铭在结婚之后,从来就没有任何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对于这个妻子,也是相敬如宾,直到她病逝在窗前一直是个众人眼中的模范丈夫,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情人? 叶萧凌眨眨眼传递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赵志铭开口。 “我会的。还有你要的那些铜镜、桃木剑、黄纸等等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下储物间,你是就在房间里做,还是要换个地方?” “房间里就好,这里阳光不错,足够了。”叶萧凌看了一会儿窗外不断拍打玻璃的阵雨,有些啼笑皆非地想到自己要铜镜、桃木剑这些东西感觉自己像是个跳大神的。可是白无常说自己没有那样的法力,只能借用这些本身有驱鬼性质的物质来提升效果,至于到底有没有用,连白无常自己都难说,毕竟对于黑白无常,驱鬼就好像端茶送水,只需要往前一动,魑魅魍魉本身都要害怕,何况是拘个怨灵? “但希望明天天气预报会准确,如果没有阳光,就需要延迟。”叶萧凌想了想,又补充道。 跟赵志铭讲解了一些仪式的流程,这中途有的是白无常的临场教学。不过他估计打字的手速不是太快,所以这个说得速度也就显得无比漫长,道家驱鬼,大抵用的是比较暴烈的手段,与佛家中正平和超度的方式有所区别,从杀鬼咒的:“五天魔鬼,亡身灭形。”可见一斑,不过白无常说倒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吹牛皮咒法,这些东西大多是一些装神弄鬼的牛鼻子老道折腾出的一些玄之又玄的屁话,道法自然,一切本身就在自身与天地之间,开口就是谶语,还需要什么急急如律令? 就好像当初老单在山中只是随便念首诗,一柄光剑就从无到有,暴涨至几米高十几米长,一剑劈裂开那句挺尸的绷带人,老单可没有在嘴里装神弄鬼一副太上老君上身的样子。而那他句诗句也只是即兴,更谈不上是他的法门,道法万千,无非人与自然。人道与天道之间形成沟通,只需要真力在身体里奔流不息,一举一动都会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谈到深夜,叶萧凌也喝完了那杯温水,留下几粒粘连在杯底的枸杞倒不出来,也就作罢,放在一边,起身道:“付老,我扶您去休息吧,今晚你们俩都休息休息,我来守夜。” 赵志铭默然地看着叶萧凌扶起其实只是有些咳嗽但并不需要搀扶的付远山出门,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素雅,走过去抚摸了一下赵素雅耳边的发丝,低头也走了出去,整个房间就寂静下来。 第183章:一桌5人的麻将 一个有些疲惫的父亲,一个有些疲惫的老人,加上一个因为白天练习弹松针,从早到晚连续打了两架又被老单之前那一枚松针弄得肩膀隐隐作痛的年轻男人与一个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清丽佳人,这样的场景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什么苦情电影的画面,至于这样的场景光线如何、分镜如何、剧情怎么发展、到底说的是爱情还是亲情,其实都无关紧要。 叶萧凌只是有些百般聊赖地坐在赵素雅的床边,一张靠背高挺后仰起来还不错的欧式不锈钢塑料椅子算是他今晚解决疲惫的唯一凭借。虽说到了明天天亮,早起的赵志铭就会结果他的班让他去休息直到中午前准备治疗的仪式,然而叶萧凌现在比较迫在眉睫的是当下的无聊与忧郁,还有头疼不知道面前这个在黑暗中呼吸平稳脸庞清丽却着实让他有些愧疚的赵素雅明天会有怎样的结果。 白无常说得倒是挺笃定,不过自从上一次进入泥丸宫的不顺利,叶萧凌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那些看似不可能但实则暗藏在一片沉寂下的危机到底是如何汹涌,如何轻易地就能摧垮一个人的自以为万全的准备,想来想去只觉得越发担忧,又没办法找到一个人说说话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只好拿出手机给白无常发信息看看能不能再跟他了解一些关于灵魂……或者说魂魄的生僻知识。 “干嘛?”白无常回复得很快。 叶萧凌被他快速地回复又问得有些愣住了,不知道从何开口。 黑暗中闪烁着手机灯光,床头灯已经从四盏原本就并不亮堂的光源关闭到只剩下一盏,这让叶萧凌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在弄地下党工作,或者说是弄点什么特工的情报工作,也不知道自己进入龙组会不会折腾这些方面,可想到半年后自己就要进入到龙组里去从军,自己又不是花木兰那样为父从军的牺牲精神,也不像是岳飞那样告别妻子为了家国大无畏地走上将军之路,怎么就莫名地偏离了轨道逐渐走向了军界? 那个半年的时间就好像在他耳边滴答作响,至于是一个如同新年钟声,还是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不知道。 回想起自己从获得这个手机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多难以预料,这也许是因为自己获得了这个手机上的三界人脉系统而导致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轨迹? 想到这里,叶萧凌的脊背有些发寒,他宁肯认为自己进入龙组只是因为突发事件,如果这些事情都是有双大手在背后操纵,那命运这件事情也太操蛋了点。 想想一个大型老式座钟背后有一个上了年纪哮喘声如雷,并且还十分暴躁的老娘们在对着座钟内部一个一个起眼的、不起眼的齿轮在不断地拨弄他们的运转规律和方向,如果她心情好,也许会在这个齿轮上上一些润滑油防止他们因为过渡的磨损而损坏,如果她心情差一些,也许就是用那只粗糙的打手恶狠狠地把原本就因为精密而纤细的齿轮捏得粉身碎骨,然后跌落尘埃之中,循环往复,没有一个齿轮最终逃过这样的结果,最后她挠了挠上了年纪发福的腰,踉跄地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打开来,里面又是数不清的齿轮。 不能脑补……有些事情都是自己吓自己。叶萧凌悄然地闭眼对自己道,稳定心神后把心思专注到跟白无常的信息上:“既然你说明天时间合适,我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地恶补一下一些知识?” 白无常正在跟黑无常还有牛头马面搓麻将,在旁边观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偶尔像方外之士,又偶尔变成暴躁小老头的李时珍,他不断地闪转腾挪,凑在四个人……或者是两个死人两个怪物的背后偷看他们的牌,带着一点奸计得逞的笑,在心里把四个人的迎面好像一把小算盘一般算得啪啪作响,毕竟下一个谁出局决定着他加入到谁的阵营。 黑无常是个没嘴的茶壶,也不知道使眼色,显然跟他组队靠不住,白无常倒是个话痨,而且永远只会笑也有掩饰效果,不过这人万一在斗嘴的时候不小心抖搂出那么点自己手上的牌,得不偿失。牛头马面倒看起来比黑白无常靠谱,可马面整天喜欢马嘶,牛头整天哞哞叫,跟他们任何一人组队都有些头疼,而且谁知道牛马的使眼色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己到底要跟谁组队打牌的李时珍看见白无常又掏出手机开始发起信息,不耐烦地道:“诶老白你怎么个事儿,能不能先把这局打了?等你输了有的是时间发信息。” 白无常愤怒地看了李时珍一眼,然而脸上依然是笑容满面:“凭什么我输,我看出来了,老马出牌犹犹豫豫,显然心里没底子,我都连赢三局了,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 李时珍有些佝偻着背却身手矫健地对着白无常的屁股踹了一脚,险些让白无常扑倒在牌桌上搅乱了整局麻将,趁着白无常站起来想要回踹的同时就好像刚偷到东西的小贼一样躲到高大并且憨厚的牛头身后,用老不正经说他一点也没错:“你就吹!继续吹,老子看了你们几个人,就数你的牌最差!你这就是在拖时间,想让老牛以为你牌多好束手束脚!”重重地拍了牛头肩膀一下:“老牛!别虚!怼他!” 牛头湿润的鼻头上冒着鼻涕泡,爽朗地笑了起来:“好嘞!二饼!” 白无常急了:“老李你这耍赖了啊!不公道了啊!我牌好还是差关你屁事儿,你跟老牛一说,这叫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黑无常一脸怒容地附和道,但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愤怒还是只是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小娘子一样逢迎白无常。 牛头带着牛性地憨厚,可马面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马嘶了一声,抖了抖鬃毛,耳朵一颤一颤:“什么胜之不武,我们这叫场外观众支援!土鳖了吧!没看过人家丹尼·博伊尔拍的《贫民窑的百万富翁》了吧!人家可以寻找场外观众支援还能打电话!” “我有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白无常被气笑了,“你个死马脸,去你全家的场外观众,我问候你全家女性!” 马面愣了一会儿,许久才回过神,带着三分疑惑三分恶意三分鄙夷又不确定地道:“你对母马也感兴趣?” “我……”白无常一口唾沫差点没把自己噎死,“我感兴趣你全家!” 马面嘿嘿笑道:“没错呀!我全家呀,啧啧啧,你也好这口?” 白无常笑脸终于出现了那么点哭丧的神色,伸手挽着袖子,踩着椅子,一副要踩上牌桌跟跟马面同归于尽的架势:“死马脸我跟你没完……” 于是整个场面一片闹腾,黑无常赶忙地一脸怒容拉住已经把袖子挽到臂弯把那不干不净地鞋子半只脚踩上牌九桌的白无常,因为有些够不着,只好拉着他长袍地摆子,被白无常怒道:“老黑你干啥呢!放开!我今天就让这匹死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个马头都已经看出嬉皮笑脸样子的马面则是在他对面坐着鬼脸:“你来打我呀来打我呀,你今天不打死我你就性取向我全家!” 一向有些迟钝的牛头坐在椅子上,有些疑惑的大眼睛看着要死要活的白无常,对身旁的李时珍道:“他到底是生什么气咧?我 第184章: 无常和马面 李时珍翻了个白眼,因为身高在他面前有些矮小,跳起来一巴掌打在牛头脸上,换来依然一个无辜地憨厚牛脸,找不着第五张椅子,突然想起来这原本就是五人商量好谁输了就离开牌九桌看戏还没椅子坐的规矩,两眼又上翻着,有种想把白眼翻上后脑勺的架势:“让你去跟母马交会生啥?骡子还是马还是牛?” 牛头挠着脑袋,又挠了挠弯弯地牛角:“可能是马吧?也可能是牛。总之不是骡,我听说骡子是马和驴的孩子……不过我们又没那功能,就好像我家那群牛只是跟我玩耍而已,他们都不喜欢我有个人的身体。” 李时珍这会儿是真的怒了,气喘吁吁地又站起来,用力一蹦又是一巴掌拍在牛头脸上。牛头没疼,反倒是李时珍自己不怎么高的修为把自己的手反震得有些疼痛,他知道在座的几个人里,因为牛头心思最单纯,所以他的修为反倒是最高的一个,甚至有把马面都甩在背后的态势,也就没有气馁没能甩疼牛头,气呼呼地道:“孺子不可教也!” 这边是李时珍对牛头生气,那边白无常已经在黑无常的拉扯下快把他的白袍子后摆都扯了个口子,不过白无常毫无所觉,只是费力地想把整个人站上这方由他们五个人凑阴德买的“冥王玉”制成的牌九桌。主要是因为牛头这个傻大个真力强大,却又总有些呆头呆脑不知道克制,总能把普通的牌九桌给砸成碎片,而这样的桌子本身就是一件法器——至于功能……当然是在注入真力的时候可以自动洗牌…… “你来呀你来呀!啊哈哈哈……”马面做着鬼脸,一边笑着一边啊哈哈哈地撒丫子满地跑,白无常挣脱开了黑无常,可也终于把自己的下摆扯烂,提起桌上的酒瓶子就往马面那边追过去了,两个二货就好像在云彩上漂浮着的海绵宝宝,玩着幼稚的追赶游戏。地府实际上跟所有人理解的阴森恐惧并不相符合,说一片昏暗的大多只是在形容十八层地狱,可地府既然是位列仙班,当然不会是乌烟瘴气,反而是有着雪白的苍穹,能隐约看见星云在天际不断地聚合与分裂,从来没有黑夜之说。 趁着这当儿,李时珍无比鸡贼地趁虚而入,跟已经无奈地重新坐回牌桌的黑无常搭伙,联合起来一起跟憨憨的牛头下着瘸脚麻将,三缺一这种事儿他们也干得不少,平日里都是用石头剪子布来决定谁和谁联合。毕竟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他们总有一对在外面跑差事,一起聚着的时候可不太多。 有一个心思敏捷的李时珍在,加上黑无常也不是真如表面的闷葫芦一般憨厚,反而在一些决策上未必弱于白无常,两人联手,一向傻人有傻福运气十分不错的牛头就输得格外的快,不过按照这么来,这输赢就不能算阴德了,毕竟两人打一个而且还是最容易受欺负的牛头,黑无常和李时珍两人脸皮还没有厚到找这么一个厚道人坑阴德的地步,而他们打牌本身也只是娱乐,赌点阴德也只是搞点彩头,毕竟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李时珍平时治病的诊金也收得不多,就算要豪赌一次也没那家底子支撑,也就作罢。 白无常和马面终于是回来了,只不过两人都有些鼻青脸肿,马面骂骂咧咧地一边马嘶一边骂道:“老白你这人不地道!说好的打人不打脸的呢?不讲江湖道义的人迟早要被三刀六洞的你知道不!” 李时珍坐在桌上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他最近在看什么?” 牛头毫无隐瞒地道:“好像是老港片还有什么奥斯卡全集。” “怪不得这头神经病骡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李时珍呸了一声,趁着他们还没到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儿,估计是怕两人回来之后追究他鸠占鹊巢把他们的牌九给打完了。 白无常也一路骂骂咧咧地跟马面肩并肩地走着:“说个屁的打人不打脸,我脸上这个拳头印是怎么回事,你特么拿着拳头往我脸上锤,还好意思告诉我打人别打脸?我真想拿出哭丧棒插进你句话里去把里面的肠子全搅合烂了跟你的马粪混在一起。” 马面打了个哈哈,关系极好的他们倒不至于真为了这么点打打闹闹弄坏了心情,用手揽着白无常的肩膀道:“我这叫爱之深责之切,打你脸其实我是想抚摸你的脸来着,用错了力道,给你脸上留下印记,这其实就跟情人之间种草莓是一个道理。” “滚你的蛋!”白无常没好气地斜眼瞥身旁并肩的马面,那张马脸上也有着许许多多的淤青,虽然在毛发的遮挡下有些不够明显,不过让白无常好歹满意了许多,“反正我不管,下次差事你跟我换个班,别想给我跑了!” “一定一定。”马面谄媚地道。 “这还差不多……”翻了个白眼的白无常满意地哼哼,低下头又掏出手机开始写起信息来。 马面瞅了一眼手机屏幕,轻笑着说道:“又是那小子?你最近跟他走得很近啊。” 白无常哼了一声,做了个自以为帅帅的姿势,道:“那是,想我当年在凡间也是迷倒过万千姑娘,有无数媒婆上门说亲的,要不是现在跟你们厮混在一起,怎么说我都该有个婆娘给我暖脚。别人跟我交朋友就更多了,谁不知道我谢七爷当年的名声!” 马面哈哈笑着,用身体撞了一下身旁的白无常,眼神里那点你懂我懂就算傻子都看得懂:“你是不是趁着现在人家还是个雏儿,赶紧去跟人家扯上点有的没的关系?” 白无常与马面都算是同一级的鬼差,当然从级别上来说,还差天生为佛教神灵的牛头马面1级,可这就好比嘴唇和牙齿,就算一个在外面一些一个在里面一些,可是如果真谈上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这种事儿就好比唇齿相斗,不光办不好事情,严重起来,更是唇亡齿寒两相无依靠。 所以马面问白无常是不是在讨好人家这种问题,旁人听起来或许是在试探,或者是嘲讽,至少不是什么好意思的话,在白无常听起来却纯粹只是朋友之间的相互玩笑。 “我可没那么能逢迎那些个诸天神佛,我当个鬼差好好的,就算讨好了人家有什么用,我们是鬼差,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自然没有人说我们谁的不是。逢迎神佛难道我能从他们那些讲经里悟出多少天道来?我可没那么大心思,也不想搞那种虚无缥缈的天道。小日子滋润着多好?” 马面依然跟白无常勾肩搭背亲密无间,那张马脸大概也只有常年跟他们厮混的黑白无常还有李时珍能清晰地看出他在笑了,换做别人都需要好好地看看才能发现。 不过马脸上那种不正经的样子确实令人一眼就能看穿:“那是,小日子滋润才好呢,追求天道整天像个神经病一样念叨道德经啊金刚经啊什么的,哪儿有喝点小酒搓搓麻将开心。” 两人不再提这件事情,回到麻将桌上各自坐定,发现一局已经被趁虚而入的李时珍打完,无奈地知道李时珍估计早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好重新洗牌。这会儿,牛头突然笑了起来,不止是笑,而是捧腹大笑,笑得几乎把这张价值不菲的桌子给拍烂:“我明白老白生什么气了……哈哈哈……我明白了……哈哈哈……” 躲在一旁偷偷摸摸看着麻将桌的李时珍又翻了个白眼,这憨货迟钝得真是没边际了。 第185章 愿与你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等待回复的叶萧凌满头雾水地发现白无常没有了讯息,一时间叶萧凌又不知道他人跑去哪儿了,当然不会想到他们正带着鼻青脸肿却一团和气地打麻将,虽然这个一团和气更多是因为把那点打架的力气都转移到牌桌上了,双手搓得通红,喊杀震天,不管手上牌是好是坏,为了不落面子,都得大喊一声,当然也就不会顾及到那孤零零正在等待的手机了。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叶萧凌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赵素雅,窗外雨声逐渐小了一些,从原来的嘈杂也变成了略微的悦耳,缠绕在筷子上的藤蔓好像细小的蛇,正在翘首观望外面无边无际又被雨淋湿的世界。他站起来,左右无事,又闲的发慌,加上有些静不下心来入定,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赵素雅的卧室来。 应该说这是他第一次打量一个年纪相仿,依然还在绽放花期内的女孩卧室,仔细闻会有一种好闻的花香,应该是床头柜上赵志铭插在水杯里的新鲜薰衣草的与葵百合的香味。暗淡的光芒下可以看见它细嫩的花枝与娇柔温和的淡粉色白色相间的花瓣,这种味道有利于清心安神,也许是付老的主意。毕竟女生大多爱花,能闻闻床头花香带来的安神效果也是不错的。 柔软而又宽敞的床铺上铺着碎花床单,与之并立的桌子与书柜合并成一体,正好镶嵌在天花板与木地板之间,上面摆着一些女生打发时间的言情小说,大抵这个从来不敢大大方方谈一次恋爱的女孩就只能在细腻的字句中体会到那种美好的恋爱,再旁边一些是一些普通的医学书籍,用透明的书皮包着,干净得就好像新的一样。能看出她平日里是如何珍而重之地保护着这些一般女生只有工作中才会看的书本。 桌子的边角放着一个有些憨傻的大白,有些童真童趣,好像叶萧凌遇见的大多数女性都对这些谈不上贵重的东西有着一种偏执的爱好,但现在看起来,大白胖胖的身躯卷曲着腿坐在桌脚,那张永远温和的脸像是在注视着正坐在桌前的主人,不得不说这让叶萧凌也觉得有些可爱了。 从高大的衣柜看到顶端一盒盒的纸板收纳箱,窗户上的绿色小植物与小抱枕、条纹墙纸给人一种温柔感。而叶萧凌最终把视线却放到了桌上那本藏在大白屁股下露出一角的卡通封面笔记本。 叶萧凌小心地看了一眼赵素雅,蹑手蹑脚地从椅子上坐下,打开“植物大战僵尸”中豌豆射手的外表的小台灯,把笔记本翻开一页,从扉页上,有一行十分清秀并且漂亮的大字,艺术感与力度并存:愿与你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她还挺文艺范的。叶萧凌笑了笑,合上扉页,把它放回大白底下,看着赵素雅,轻声道:“醒了就不用装睡啦,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禽兽的事儿。” 赵素雅眉目有些羞赧地睁开,如蝶翼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叶萧凌又笑了笑:“我翻开扉页的时候,你的小动静还有呼吸让我听到了,你偷看我多久了。” “还好意思说……”赵素雅眼里有些责怪,但却更多的是害羞,“你偷看我的日记,还好意思说我偷看你。我告诉你,偷看女生日记是要被抓去蹲监狱的,侵犯个人隐私。” “你从哪条法规上看见偷看日记会拉去监狱……”叶萧凌哭笑不得地道,“还有我只看了扉页,后面就没打完往下看。” “谁知道如果不是我醒了,你才合上日记的。”赵素雅小声地抗议,“说不定我如果还是睡着,你就把里面内容都看了。” 叶萧凌无奈地站起来,坐到床边,赵素雅往另外一边挪了挪,让两人之间腾开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叶萧凌带着坏笑看着赵素雅的脸庞,道:“我要是真那么禽兽,你觉得今天晚上你还能安全地躺着?” 赵素雅蜷缩了身体,像只受惊的小兔,躲在薄薄的毯子下面遮住半张脸:“坏人。” 坏人?这到底是在数落自己还是在撒娇?叶萧凌摇了摇头,有些惊讶于这个原本清丽并且在学校算是他老师的女孩子在虚弱中好像变成了一个邻家女孩,声音娇气,就好像是在对男朋友撒娇一般。 这样的软糯声音让他有些承受不住,更何况面前这个在病魔折磨下有些憔悴却褪去许多清丽更增添一下妩媚的女生本身就十分漂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愣在那里。 倒是赵素雅先开口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话也得接得下去啊大小姐……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叶萧凌打定主意转移开话题,轻声道:“你不继续睡了?” 赵素雅闭着眼睛想了想,躺着轻轻点头:“现在不太困,睡了一天了。” “渴不渴?”叶萧凌强撑着东拉西扯。 “还好。” “饿不饿?”叶萧凌都开始觉得自己说话实在没营养也没水平了。 “有一点点,不过没关系,不是太想吃东西。”赵素雅美目流转,笑着看了一眼有些窘迫的叶萧凌,反倒是在这个时候她作为教师的那种大方劲让她并不怯于这样的场面,她眯着眼睛笑,“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热不热?冷不冷?难不难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萧凌有些僵硬地挠了挠头:“我本来打算说去给你削个水果。” 赵素雅把遮在脸上的毛毯拉下来,轻笑了出来:“好吧,勉强算给你合格,总算没让女生对你大失所望。” 叶萧凌从床头柜上拿过装满水果的盆子,看了一眼,从里面抽出那把明晃晃的不锈钢水果刀,又问道:“吃什么?” “苹果吧。”赵素雅道。 “哦。”于是叶萧凌又开始了有些艰苦卓绝的削苹果过程。其实对于一个出生于农家的他来说削个苹果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上山下田劈柴挖土都会做,没理由不会用这样普通的水果刀削水果,尽管现在的时代大多使用水果刨,但也许是为了展现自己比他人更厉害,叶萧凌也在小时候跟雷子那群泥潭里打滚的孩子们比过用菜刀削水果的手艺。当然这样的比赛大多只是为了争一张班级里漂亮女生的一个用过的橡皮、一根进口的铅笔,在这样有些鸡毛蒜皮的削水果大战中,当然也没有像是如今对着智能手机玩水果忍者那样有着多少畅快感,反而是没少划伤手指,但摆这种历史所赐,叶萧凌也算是能够熟练地翻转不锈钢的削皮刀灵活地把苹果一层层地削皮。 但与他平日里削皮有些不同的是,现在多了一个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些妩媚的赵素雅正眨着那双大眼,专注地凝视着他,这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一把刀也握得有些不成样子,三番五次差点伤到自己的大拇指,这样十足窘迫的样子更让赵素雅看得十分有趣,也就更用专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萧凌。 把皮削了一半,叶萧凌已经差点削到手指十次,如果不是修行真力之后带来的强健身体能够保证他的控制力十分高,恐怕已经把这个苹果早削成大号的红色大号糖葫芦了。 叶萧凌终于忍不住道:“你看着我干嘛?” “谁看你了。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赵素雅眨了眨眼睛,像只慵懒地猫,娇声道。 第186章 关于削苹果 叶萧凌感觉自己就好像在跟一只心思难以捉摸的猫在玩一场你猜不着你猜不着的游戏。不得不说女生的心思百转千回又细腻如毫发,天知道他们在转瞬之间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心思,面对赵素雅的反击,叶萧凌也有些无话可说,只好闭口不言装作一个专心念经的和尚,用刀削着逐渐褪去红皮的苹果。沉下心神之后,叶萧凌手上的速度也增加了许多,何况现在真力在他体内流淌如河,迸发如电光火石,配合上之前练的两次弹指,更让他对力量的把控高了太多。 一圈圈的苹果皮刨着美好的弧线,十分诱人的苹果缓缓地递给赵素雅。 “不帮我切块?”赵素雅眼睛眨眨道。 “好。”叶萧凌总算从赵素雅那种直勾勾的眼神中解脱出来,在削苹果中逐渐转变为沉稳的精神也就不再对赵素雅的关注而慌乱,手脚轻快地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果盘中,递到赵素雅的面前。 赵素雅总算笑出声来,有些狡黠地道:“其实我想告诉你床头柜里有水果刨的,这把刀是我爸爸平时喜欢用的那把。他喜欢用刀来削水果,很少用水果刨,不过我用不来。” 叶萧凌想了想赵志铭那样沉稳的性格,笑了笑:“这大概也是你爸个人修养的一部分。” “你猜到了?”赵素雅青葱般的手指从果盘中拈起一片苹果,看着削得十分漂亮的苹果,道,“他说,削水果是需要很好掌握腕力的事情,不能太急躁,也不能犹豫不决,一点点错误都会让果皮断开,那样就不漂亮了。要坐得端正,平静却不乏沉稳,在阴柔中有足够的刚强,不求快速地把事情做完,却也不把事情做得止步不前。”说到这里,赵素雅接了一句,“到此为止,这是他的原话。不过我从来没有那样的心去练习这件事情,可能有些事情上我做得慌慌张张或者变扭也大多是因为这样的吧。” 叶萧凌笑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修养是修养,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把任何事情都当作磨练自己的磨刀石的。世上有很多人读书,可是读书有成的才几个?你爸就属于那种状元郎,出口都是文章,一举一动都已经成规矩了。” 赵素雅也跟着笑:“你这么恭维我爸,怎么他还是看你这么不顺眼?” 叶萧凌摆摆手,无奈地道:“那我能怎么办,反正我又不是跟你爸有什么交流需要腆着脸求他,他能够这样对待我也还算可以了,至少没有借题发挥。”说到这里,叶萧凌略带歉意地道:“说起来,对不起。” 赵素雅看着他:“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没能在第一次治好你的病,反而酿成了今天的局面。”叶萧凌道。 “这也不是你的错。”赵素雅躺在枕头上吃完了一片苹果,摇了摇头,“你也是好意,何况你也快成功了,如果不是林默打扰了你。你知道吗,你在治疗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很长的梦,在里面,能看见你好像化作了金光一直在一片好像星辰宇宙般的世界里打斗。本来我以为这只是我在做梦。结果……” “结果我是真的在那片星云里?”叶萧凌接过她的话头,似笑非笑道。 赵素雅点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对一些事情总还是知道点。所以……还是比较能接受我是怨灵附身的事实。” 叶萧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七大家族嘛。大佬或者大鳄都有你们的人。” 赵素雅眉头有些皱起,轻声道:“其实也没有,只不过有家族这个踏板,会有更多的机会而已。” 对于这个结果,叶萧凌并不意外,虽然处在他的角度,他一向觉得这些呼风唤雨的人大多难以被制衡。但对于七大家族,叶萧凌着实了解得不够多,并且对于他在修行之前,甚至都无法接触到这样的东西。 当然他在接触贾家人与赵家人之后,总会对这些潜藏在幕布中的这些家族有所好奇,所以也在空余时间了解了一些他们的资料,这得归功于季羡林并没有吝啬的帮助,或许是承上次叶萧凌没有要报酬的情,略微地点破了一些,但只要有一些东西点破,也算是能从一个角度窥全貌。 盘根错节的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此起彼伏,从这样一个人身上就能一叶知秋地知道整个七大家族到底是怎样一个尾大不掉的框框了。 只是叶萧凌实在缺乏了解,在他的概念里了解一遍,估计头都能大上一圈。 如果不是抱着一个斗升小民过日子的想法,叶萧凌早就被这样庞大的家族机器的压力所压垮了,支撑着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一方面是龙组严铁生的征召,另外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没什么兴趣的态度。所以也还没有到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 “想想也是。”叶萧凌同意赵素雅的说法,虽然他在心里还是有所保留,但能从这方面知道七大家族也有所限制,总比知道他们是如何横行无忌来得好一些。 或许是因为走了神,赵素雅吃着苹果有些噎着了,呛了几声,让叶萧凌有些紧张地凑过去轻拍她的后背。 “谢谢。”赵素雅有些自嘲地笑道,“好像我现在真的是一身病重如黛玉了。” “那也没有你这样能笑得出来的林黛玉。好歹你是床头插花,不是在土里埋花。”叶萧凌笑着安慰她。 赵素雅也笑了,看着叶萧凌的脸庞,突然感觉到许多安全感。 第187章 赵素雅与学长 安全感这种东西十分飘渺,但很多时候人总在若有若无地依靠着这种好像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就好像在欧洲殖民时期的那些传教士,他们常常会只身前往野蛮的土著部落,在危机四伏的境遇中传教布道。他们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他们有强烈的安全感足以抵御潜在的死亡威胁,相信上帝会在任何情况下拯救他们,甚至是在他们死了之后也会进入到一个比现实更要美好的境界中去。 而在女生心中的安全感,也许并没有那样包容天下,更多只是一处柔软无处安放,心里是空是满,仅此而已。 从少年时期发现自己有这样的特殊病情,好像任何与她交往甚欢的朋友甚至长辈,都有某一天发现她失控时候的样子而伸出那根指头,指责她是怎样的卑劣和下三流,无法控制偷窃的双手几乎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锥子,在她心中不断地被锤子捶打,一点,又一点地挖空了跳动的心脏。 尽管她家境优越,父亲在浙江商界几乎无可匹敌,可终归,她本人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孩子,会有女孩子的烦恼,也会有女孩子的可爱,更会有女孩子一生中无法避免的……爱情。 但在那样年轻的时刻,就算她是学校里班级里被无数人仰慕的一朵鲜花,可如果谁看见她底下扎根的淤泥,她要怎么去面对别人对她的看法?而她又怎么能迈出脚步大大方方地在学生时代对着自己曾经深深爱恋的学长? 这些事情都好像玩一个打地鼠的游戏,当你击打下一只地鼠的头,总会有另外的地鼠吱吱地、孜孜不倦地重新钻出来……就如同她心中潜藏的恐惧。 一年以前赵素雅也在银泰闲逛的时候遇见曾经那位自己暗恋的学长,他依然那样身材高瘦,却并不令人觉得瘦弱,反而是天然迷人的味道,白色衬衫下有些棱角分明的骨骼,腕上那条劳力士的表就在无声之中滴答作响,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人潮,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天真而又茫然的神情,眯着的眼睛微笑一如既往。 见到赵素雅的时候,他十分大方地向着赵素雅挥手致意,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走过来,用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她:“好久不见,老同学。” 赵素雅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挥手试探她失神的眼神才缓过来,有些糯糯地说:“好久不见。” 学长笑得十分爽朗,一如当年在大学校园中捧着一本书与她走过阳光灿烂下的草坪,在图书馆为她一马当先地抢座位:“现在在莫言医科大学担任讲师还不错吧?” 赵素雅又怔了怔,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学长嗤笑了一声,但更多是一种亲切与朋友交谈的味道:“你当初在年纪里那么多人追,有那么几个人关注到你将来的工作不是也很正常嘛。男人之间,喝完酒就是在倒苦水,就着红油火锅,一群人像是醉猫一样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当年把谁谁谁当女生一样看待,结果追了几年都没有结果的事儿啊之类的。” 赵素雅心里一动,尚且还没有在胸中踌躇过的话就脱口而出:“那你说些什么?” 学长依然笑着道:“嗯……男人嘛。说的话题大同小异,不过他们一群单身狗,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秀老婆咯。” “你……有老婆了?”赵素雅难以置信地失声道。 “很奇怪是吧?”学长低头轻笑着嘀咕,“我也有些奇怪,本来准备好好轻松几年,也没想过这么早就结婚,想着自己还能跟一群哥们出去看看书,打打游戏,听听陈奕迅的演唱会,自己还能凑钱买个新的架子鼓在上面敲敲打打……不过有些事情,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复杂,有点水到渠成的意思吧。”说着,他指着不远处正在对着酸奶保质期皱着眉头不断挑选的一个有些丰腴的女生,“努,就是她啦。”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丈夫的眼神,女生直起腰来,侧头看着自己那在外人面前十分成熟却在自己面前有些像个长不大孩子的男人,笑了起来,朝着他挥挥手。而学长也对着自己深爱的女生挥手致意。 “她总觉得我就像只小金毛一样。”学长挥着手,小声地对赵素雅道,“只要她一朝我挥手,我就一定得回应,实际上我也很无奈,在家里还得给她做饭洗碗,当初豪言壮志在她面前都泡了汤。” 说着这些生活琐事,似乎是也有些烦恼,他转过身正对着赵素雅,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抖了抖,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如梦初醒道:“我抽只烟,不介意吧?” “没事。”赵素雅有些失神地回应道,但她更多的注意力仍然越过了学长的肩膀,落在不远处那个继续低头挑选酸奶的女生身上。 十分普通的棉布衣裙,从侧面能看出她那一缕不安分发丝下,并不算十分美丽却清秀的脸庞,脖颈如玉,上面挂着一根银质的链子,上面却仅仅只是串着一枚应该是铁质的戒指。眼睛极好的她略微一眯眼睛,能看到上面画着的爱心。 学长点燃了烟,不过十分注意地把吐出的烟朝向另外一个方向,同时有些尴尬地笑道:“在家里她总不让我抽烟,说对身体不好,不过好歹在朋友面前她不好说什么,最多也就是今天晚上我得做顿大餐给她吃。” 赵素雅听着学长原本轻吐海子“面朝大海,穿暖花开”的嘴唇,现在他的下巴在近距离却已经能看到一些细微的胡茬,只有锁骨依然像是曾经一样突出。这种喋喋不休却并没有让赵素雅感到反感,只是一种莫名的温暖环绕在他的身上,真的就好像一只正咬着狗玩具十分愉快的金毛犬。但遗憾的是,这种温暖,并不属于她。 赵素雅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自己不够勇气,还是时间改变了一切?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点,是不是穿着纯棉衣裙,在冷柜面前皱眉挑酸奶的女生脸庞会变成她的脸?还能在脖子上仿佛炫耀似地挂着一根铁质并且有些磨损的戒指,却要比那位女生手上的钻戒更要耀眼。 但随后她凄然地想到,也许还是一样的吧?毕竟,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自己的病,只有自己知道。任何人,甚至就连父亲,也不可能在她心中把那个拿铲子挖上十几米再浇灌水泥的秘密给挖出来。 但隐藏秘密需要足够沉重的代价,就如同失去面前这位即使抽烟,却也有些贼兮兮偷看妻子准备随时掐灭烟头的、原本在她心中仅次于父亲般高大的男人。不,不仅仅是原本,就算是现在,她也这样觉得。 分别的时候,他们在同一个柜台结账,女生大概是累了,先行一步出了柜台在外面供客户休息的椅子上坐着,他们一前一后地随着长长的队列缓步向前,就好像当初他们一起在食堂打饭排队。他总是会站在前面帮她站住位子,让她去休息等待。并且在她想要把钱还给他的时候大方地一挥手道:“就当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这么好的学习帮我复习。” 一切都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但现在那位女主角换了人。好像一部老电影翻拍,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女主角的演员没能赶上这一次通告而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电视机前看着原本那个并不算多美好却十分打动人的爱情故事默默流泪。 赵素雅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赵素雅,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呢?你不是普通的女人,就算你现在有着旁人看来足够好的家世,还有着母亲遗传下来足够美丽的基因,穿着chanel的红色长裙,修长双腿足以藐视全场。可你永远也得不到这些别人唾手可得的爱情。越想只会越难过,有什么好想的呢?至少你现在还有着让自己有足够全身心投入的工作,不会有太多的空闲时间,也不会有太多胡思乱想,只需要工作,不断工作就可以了。 然而学长默然掏出银行卡强行帮她结账的之后淡淡地、仿佛解脱状地说的一句“其实吧,以前我也喜欢你。”,一下子把她原本在自我说服下逐渐坚硬的心脏打成了如同碎玻璃般的渣子。 其实她没买什么很贵的东西,而里面也只是多了两盒学长妻子挑选的酸奶。但她好像是逃离一般回家之后在家里默默地喝着依然还冰凉的酸奶,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了酸奶里。 这样也好。至少眼泪落进酸奶里,尝不出苦味。她想。 第188章 赵素雅的泪珠与她的温暖 “你怎么流这么多眼泪?”叶萧凌停止了轻拍赵素雅背的举动,重新坐回了床边,叶萧凌突然问道。 赵素雅有些惊慌,弄乱了自己的发丝好让它遮住自己大颗大颗的泪珠,佯装着十分轻松地道:“没有,只是刚才咳嗽出了些眼泪。” “哦。”叶萧凌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抽纸,外包装上写着:超软超柔,婴儿专用。一下子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赵素雅只是找的借口。哪儿有人只是一些小咳嗽就大颗大颗往外掉泪珠的?但有些事情,赵素雅不说,他也不方便问,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一个人都有一些隐私,这些隐私有好有坏,就比如他好的隐私是有着一个联通三界的手机,坏的就是他从小就没有父亲。而赵素雅这样的女生,想来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恐怕要比男生复杂得多,问了只会更让他焦头烂额,不如不问。 把抽纸递给赵素雅让她擦擦泪珠,看着她接着凌乱长发的遮掩下双手颤动,像是只偷吃的土拨鼠,忍了忍还是略微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赵素雅擦完了眼泪,把长发挽到耳后,眼睛有些红红地看着叶萧凌。 “没笑什么。”叶萧凌憋着道。 赵素雅眼神里带着十分的不相信,恨恨地道:“你是不是看我流眼泪特别有意思。” “真没那意思。”叶萧凌苦笑着摆手,又举着一只手,“我对天发誓真不是。” 赵素雅暂且把那些事情甩到脑后,步步紧逼道:“那你到底笑什么?不许骗人。” “好吧。”叶萧凌耸了耸肩膀,说也就说了,“你用头发遮着脸用双手在脸上擦眼泪,有点像是……偷食的土拨鼠?” 赵素雅辛苦地翻了个白眼,谈了许久,她也有些累了,但倔强还是促使她像是拿针对着叶萧凌刺了一下:“脑残儿童欢乐多。” 叶萧凌只好苦笑,跟一个病号斗嘴,可不是他的初衷。 不过赵素雅逐渐合上眼睛,叶萧凌也就知道她有些困了,毕竟身体的虚弱让她难以支持许久的精神,有些不放心地伸手切握着赵素雅的手腕切了切脉搏,感受着里面虚弱的身体好歹没有出现恶化,也就长出一口气,缓缓给赵素雅注入一些真力焕发她细胞的生机。 “呐,你说我明天能好么?”赵素雅闭着眼睛有些疲惫地轻声问道。 “嗯?你说什么?”一心一意灌注真力的叶萧凌有些迷糊,加上赵素雅的声音又有些轻,听不真切。 “不知道!”赵素雅哼了一声,感受着手腕处不断传来的暖流,逐渐感觉到身体暖烘烘的,十分温暖,横了一眼看着叶萧凌闭着的眼脸道。 后知后觉的叶萧凌总算在脑子里拼出了赵素雅刚刚的话语,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不要在心里太担心,这些事情,我会准备好,这一次不会再让什么林一林二林三林四来搅局了。”叶萧凌睁眼给了赵素雅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就放宽心,好好休息,在明天之前争取让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这样对我的治疗也会有帮助。” 虽说叶萧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些天没有一日敢倦怠的修行既让他恢复了元神,也让他的修为更进了一步,按照老单的说法,他大概也算是摸到了障目的门槛,只不过身体素质差了点,真力尚且有一大部分封锁在筑基点心脏而不能一次爆发出来。但这么多天跟大黑打得天翻地覆,不管是经脉的粗细还有身体的抗击打能力也是有了长远的进步。加上每夜与八狮戒沟通,跟紫色符文内的狮子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这头体形庞大的狮子面对这个每天把符文当自己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人也有些无奈,那点狮王的威严也就没有再爆发出来。平和中的它更像是一头大猫,也会有时候享受起叶萧凌挠他的脖子。而叶萧凌则是十分手疼地双手并用,踩在狮子的身上好像搓洗衣服一样地挠着狮子的脖子,看着这只舒服得闭上眼睛的狮子,啼笑皆非地心想这些大型猫科动物从某些时刻跟那些家里养着、十分享受主人抚摸的猫咪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狮子到底是狮子,那种天生的威严依然在他时不时睁开的眼睛中透露出来,有时候是因为叶萧凌挠得不舒服,有时候是无意之间的眼角闪过,但不管哪样,这都证明了这头狮子潜藏在毛茸茸外表下那种暴戾的本性。从动物世界来说,狮子是陆地上唯一能跟老虎媲美的最高一级肉食动物,他们的存在几乎调节着整片区域食草动物的数量。 而群居的狮群更是连老虎都无法招惹的存在,何况体形庞大的雄狮也并不会在老虎面前落于下风。只不过老虎更多在丛林,而狮子更多在平原,有那么点关公战秦琼之嫌。但也侧面说明了狮子这种动物在食肉动物中拥有的统治地位。 也不知道八狮戒里“关”着的八头狮子生前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至少从他们的体形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物种,或许只有那头一样远超普通黑熊体形大小的大黑才能解释一二? 古时候有许许多多的传说说山精动物会在山野之间成精成怪,获得比普通动物强化不知道多少倍的力量,但现代来说,从来没有哪家自然保护区或者说动物研究者发现过这种情况,在获得那个不同平常的手机之前,叶萧凌也从来觉得这些东西都只是古代伟大人民的脑洞大开…… 啼听至少是天生就是神兽,也许他的诞生有什么奇异之处,但现在看来,就连大黑这样一头憨货都已经能活上几百年并且成长成体形硕大,身板坚硬,力大无穷的样子,以前的那些动物成精也就变得十分真实。 大概八狮戒里的狮子,就是这样的动物死后灵魂被锁入戒指来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延续他们的生命吧?但不论这个戒指是如何产生,在与大黑打斗的时候叶萧凌也曾经激发过八狮戒的力量,在光芒一闪之间,就算是强如大黑,也要被戒指的光芒所击退几米,这让他在对付怨灵上有了一些信心。 赵素雅闭上眼睛,听着叶萧凌的话语让她格外安心,乖巧:“嗯。” 第189章 叶萧凌同学 评判一个女生是不是漂亮,在叶萧凌和他宿舍中的人有一个比较无量的方式,当然这仅仅只是用于在他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看着隔壁桌那腰细屁股圆并且说话娇声娇气动不动发嗲的那些个超短裙女生。老白通常是第一个起哄的,除了吹口哨之外,也没少贼眉鼠眼地在桌面上静悄悄地道:“看我一分钟之内要到这个妹子的电话。”于是甩了甩他那“引以为傲”的刘海,站起身来还顺便要向着满桌无奈的室友们扭扭他那被田斌戏称为“跟娘们一样滚圆”的屁股,带着背后如无尽夜色般的风sao,而后在顷刻之间变得人模狗样。 白衬衫加上牛仔裤,本身就是在那个年龄男生十分潇洒的表现,加上他还恰到好处地打了个领带,并且把领口的领带松了一些,在好看之余,更添加了一些不羁的味道,眼神天真,面孔俊秀,手上还露出那块价值不菲的瑞士名表,何止是要号码无往不利,更在这样的场合中迅速地成为了招蜂引蝶的代表。 在胖子眼馋甚至连口中都有些把持不住匆忙从锅中夹涮羊肉来保证口水不会流出来的同时,他已经带着两个身姿绰约,在有些凉的天气中依然要露出两条勾人长腿的女生施施然地坐下来,当然这个过程中作为绅士表现的帮忙搬凳子也少不了,而后接下来就该让满桌头疼的室友们听见他那刻意控制在一个声调中的彰显他那种帅气风范的声音:“这位叫拉拉,这位叫姗姗。” 放在桌上的手就已经默默地比较出一个七十的动作,就好像老师在为两张考卷十分迅捷地划下鲜红的分数。显然那句哲学的道理没错,“当你在被人以一种衡量的方式打分的同时,你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在给别人划分。” 这样以100为满分好像批阅试卷的评判方式陪着他们经过了大学接近四年的时光,成为他们宿舍男生的一些有趣的小秘密。而现在叶萧凌看着困倦中闭眼却仍然有些皱眉的赵素雅在毯子下的身体纤细,却又在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加上她那尽管在憔悴中依然美丽如神的脸庞,不得不心跳有些加快,赶忙移开视线,假装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 至少也得是85分,如果养好了身体把那点憔悴都给去了,估计还能再加5分。叶萧凌心里嘀咕。 赵素雅有些梦呓般地说话了:“可我还是有些睡不着。觉得很累,但还是睡不着。” 叶萧凌停止了真力灌注,转身刚好可以够到桌子上的台灯,把它关闭,又准备把床头灯也一起关闭,却得到赵素雅的反对:“别关,我有点怕黑。” 那个在班级中向来行事正派,并且做事有些雷厉风行样子的赵素雅现在居然说自己有些怕黑?叶萧凌伸出去的手又有些迟疑地收了回来,却被原本就距离床头灯十分近的赵素雅伸手握住,有些微凉的手心与他的手心相互紧贴着,看着赵素雅微张眼脸下深邃又意义不明的眼睛,心跳有些加快,结巴地道:“怎……怎么了?” 赵素雅轻柔的双手一只托着叶萧凌的手背,一只手在他掌心摩擦,有些痒痒的感觉:“没有了吗?感觉刚刚挺舒服的。” “哦。你说这个啊。”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仿佛乞食中猫咪的赵素雅,这一刻她的慵懒与妩媚放大到了极致,“这也不是一直都能灌注的,你身体承受有限,太多反而有损害。” 感觉到手中的宽大手掌想要抽走,赵素雅有些倔强地握住了这只不老实的手,把它拉近侧脸旁,贴着脸颊:“别抽走,我手有点冷。” 你手有点冷为什么要放在脸旁边啊喂。叶萧凌心里无奈地叹气,越发觉得女生心思深似大海,只好任由她握着,感受着她微凉的手在他手上摩擦。 “你手好糙。”赵素雅感受着手掌的纹路,触摸到那些有些硬的老茧,突然闭眼笑起来,“不过摸起来挺舒服的。” 叶萧凌眼神也有些柔和起来,他知道许多病人在这种生死攸关并且身体又十分虚弱的时候总会需要一个值得依靠的对象,现在她父亲又不在,只有自己这个还算交往不错的朋友。平常时候,恐怕许多人此生也不可能见到她这样娇憨的样子,想了想带动欢快气氛的话,揶揄道:“你这么摸我的手,我感觉回到学校之后总会觉得会有许多人满怀着恶意在我背后戳我脊梁骨啊。” “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么?”赵素雅满不在乎地道,又有些娇憨地笑,“其实很烦的,你不知道,当你经常在抽屉里看见那些三俗得可以小卡片,还有总有人明目张胆地在教师办公室门前大喊赵素雅的花,还有人若有若无地在跟你说事情的时候越靠越近,其实我好多次都想忍不住骂人了。” “你爸爸居然允许你被这些人骚扰么?”叶萧凌疑惑地道。 “当然不会了。”赵素雅轻笑着回答,“不过我不想被人看得好像我在接受多大的照顾,所以学校只有那些领导们才会知道我有这么一个显赫的爸爸。”说到这里,她皱着眉疑惑地问,“你说这算不算拼爹?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风光的事儿。”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爹也是你的,拼就拼了,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用关系来做坏事,能免除点麻烦总比没让麻烦整天往头上倾倒好。有个人跟我说,家里有钱不是什么原罪,非要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装作贫困装模作样地吃咸菜这种才叫装……逼。”说到最后一个字,叶萧凌犹豫了一下,老白这个在他听起来可以当金句的道理说到后头有些粗鄙,不过少了一字就有些失去了本意,也就没有藏头露尾。 “嗯呵呵。”赵素雅笑得十分愉快,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靠着他手掌的脸庞更让她像只喜欢被摩擦的猫。想到猫,叶萧凌又想到那只同样喜欢被人挠来挠去的狮子。她娇憨地道,“那我这也算是正当防卫了?” “当然是了。”叶萧凌顺着她笑道,有些忍不住地在她可爱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不过赵素雅同学,你这坏笑得暴露阴暗内心了。” 赵素雅哼声道,“你才暴露了,还有我是你老师,你应该叫赵素雅老师,知道不?”她一字一顿地续道,“叶……萧……凌……同……学。” “好吧好吧。”叶萧凌有些宠溺的笑着,浑然不觉得两人之间的谈话甚至有那么点情侣之间撒娇的味道,而且随着这样独处时间越长,好像越发亲近,“赵素雅老师,早点好起来,等着你继续在讲台批斗我。” 赵素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记着仇啊。” 第190章 新目标 叶萧凌当然不是记着仇了,虽然赵素雅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老师确实把他拉出来批斗过几次,大概是说他之前成绩多好多好,到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中等平平无奇的事儿。不过叶萧凌对这件事情并不算太在乎,何况在他有些硬挺着扔掉手机的时候赵素雅还捡回来还给了他,从这个角度来说,赵素雅其实是个十分用心的老师。 大学的校园里,大多讲师都深谙这个圈子的规则,到了这个位置,基本上也就没有像是以前小学初中老师一样追着学生让他们学习的事儿,当然不是家长开明了,而是到了这个年纪,基本上学生要逼也未必逼得动,何况从时代的角度,他们也早已经算不得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德至高者。 成了大学讲师,这仅仅只是一个起步点,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职称评审几乎是所有大学教室难以承受的痛,不但门槛高架,而且规则年年变,甚至9月份启动评审程序,8月份新规则方才姗姗迟来。更有某些省份主管领导大笔一挥,从现在开始全省高校职称停评2年!刚刚筋疲力竭地满足了论文总数要求,评审时又徒增国家级课题指标,待你获批国家课题,又要“驱逐出境”访学一年。面对善变的规则,教师们的步伐永远不赶趟儿。 何况还有许许多多的物质待遇问题,如果一个教室苦心孤诣地专心做学问,他一样会发现自己所努力的事情,所享受的物质待遇、所拥有的话语权,常常赶不上一位学术不那么突出、却占有一官半职的教师。于是,对大多数青年教师来说,与其追求思想上的自由和学术上的卓绝,不如谋取个行政职务来的更实惠、更体面。 加上报销十分困难的科研经费,还需要被层层腐bai所克扣,每个教师甚至在搞学术之余,还得有一定的整理发piao能力。不能把自己一本帐算得啪啪啪响的教师,大多只能像是被如来佛祖镇压的孙悟空,总有凌云之志,却不得不头戴紧箍咒,上压五指山,此生能否出头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在教学生这件事情上有多少热心肠了。 毕竟,在经济贯穿始终的时代,要当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圣人,就好像从鸡群里养出一只仙鹤一样困难。更多的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煤炭笑墨汁罢了。 叶萧凌知道一些大学教师的难处,所以在犯下一些错误的时候也大多并不会跟他们顶嘴,当然这里面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当你越顶嘴也麻烦,他们也会更加喋喋不休,当然本质上叶萧凌还是喜欢一种和气生财的方式。 而在鸡群中好像真如出尘仙鹤般的赵素雅,当然也赢得了一众学生的爱戴,就算这其中有八成是爱慕她的美貌,却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是得到过赵素雅或多或少的帮助,这种帮助未必体现在物质上,却在精神上却好像一个摔倒在地的孩童,被搀扶之间,就在心里留下了对这个老师的好感。 不过叶萧凌并没有直接解释自己没有记仇,只是以一种调笑的方式道:“好歹也是被你当众数落的反面典型,要是不深刻记忆,那岂不是辜负你的一片恨铁不成钢心意?” 赵素雅跟着一起笑:“那时候谁知道你有别的东西在学嘛。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大学两年,基本上你的成绩都在年级第一,结果到了第三年,你就掉到一个十分普通的地方去了,怎么看都很古怪啊。我还以为你是自暴自弃不愿意学习了,毕竟有过那么好的成绩证明你的天赋很好,浪费了也可惜呀。” 叶萧凌突然沉默了。其实叶萧凌自己知道,那时候自己并不是有什么额外的东西在学,而是跟李青梅谈起了恋爱,需要更多的钱来支撑他们的约会,至于真力呀、李时珍的医学典籍啊这些东西,更是尚且如漂浮在空中的云雾。不过尽管他并没有在学习方面如前两年,好歹底子身后,加上晚上依然喜欢泡图书馆,成绩好歹还有个中等。 想想那样犯傻的日子,真是到了现在都觉得自己当初那种奋不顾身就好像飞蛾扑火,有些不值得。 感觉到叶萧凌的沉默,赵素雅有些紧张,声音好像紧绷的一根弦:“怎么啦?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不。没有。”叶萧凌看着赵素雅睁开的大眼睛,看见瞳孔中的那种担心与胆怯,轻声安慰道,“只是想到一些不是太开心的事情。” 赵素雅能感觉到他的心情,犹豫地猜道:“是不是关于李青梅?” 叶萧凌嘴角一抽动,有些无奈地笑:“你怎么知道的?感情学校的美女老师都这么八卦吗。” 赵素雅躺着摇了摇头:“才不是八卦。那个胡一凡在跟李青梅好上之后,一个劲的在宣扬自己从你手上抢女朋友的事儿,弄得全班都知道了,我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风声。” “他还真是把这件事情当作一辈子功勋来看了。”叶萧凌无奈道,“好像从我手上抢走一个女朋友是多大的事情似得,我又不是什么国家元首,也不是什么福布斯首付,学习不好之后我连才子也不是,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吹的。” 虽然叶萧凌语气平淡,好像对这件事情仅仅只是一笑带过,但赵素雅却能感觉到叶萧凌话语中那种隐隐作痛,感觉到那种无奈与自嘲,她也是知道失恋那种感觉是怎样难以承受的人,即使叶萧凌是男生,承受能力要比他高许多,可是如果说承受能力高就以为这个人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这种事儿,赵素雅从来都不会这么认为。 毕竟承受能力高与没心没肺,并不是同一种类型。 想到这里,赵素雅摩擦着叶萧凌的手,贴着感受到他手上的那种温度,安慰道:“没事咯。都过去咯。乖宝宝,过去咯。” 叶萧凌被她这种哄小孩子的做法弄笑了,心里那点阴霾也散了不少:“你这是哪门子的安慰,真当我还穿着开裆裤在地上满地跑啊。” 赵素雅咯咯咯地笑起来,那种灿烂的笑就好像在阳光下绽放的向日葵:“失恋的人不都跟孩子一样嘛,其实我失恋的时候也很难过的,不瞒你说,我大学的时候有个暗恋的学长,但是因为这个病,从来都不敢表白,后来我在超市遇见他了,结果他正在跟老婆在挑酸奶。后来他还送了我两盒他老婆挑的酸奶,我当时就急匆匆地回家了,一边喝着酸奶一边哭,眼泪都把酸奶弄稀了。那时候觉得真是世上什么事情都没意义,感觉自己真的好失败。” 叶萧凌听着赵素雅诉说衷肠,知道自己跟她的距离越发地靠近,也越发觉得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也是十分美好的,听着她这样已经敞开地说自己失恋的事情,也笑着问道:“那你现在呢?还难过么?” “之前一段时间还有一点点。现在不难过了。”赵素雅轻声笑道。 “找到新目标了?”叶萧凌笑着说,他也不是真的完全不懂女生,知道一个女生如果忘记了一段感情,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已经有了一段新的感情,对于赵素雅重新恋爱的事情,他也并不奇怪,毕竟正处于青春年华,在考虑到自己有希望治愈她之后,她当然就会把那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心重新点燃。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种情感,通常会以一种强大的意志转移,而通常会转移到 “算是吧。”赵素雅有些羞赧地笑着,但这种脸红让她原本因为病症苍白的脸增添上了更多的妩媚,闭上眼睛,却也又有了一些难过:“但是我怕如果明天没能撑过去怎么办?我有些害怕,现在如果不说,明天就再也没机会说了,可是现在说了,也许他答应了,我明天如果撑不过去的话不是让他反而更难过么?” 叶萧凌凝视着这张美丽的脸庞,那种隐忍下却依然带着为他人思考的想法,令他敬佩且心里一片柔软:“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拿出手机,问道:“你要不要今晚就先在电话里说?” 第191章 喜欢你 “你真的要让我说?”赵素雅看着叶萧凌温和的脸,怔怔地道。 “为什么不说?”叶萧凌反问道,“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两者都有吧。”赵素雅喃喃地说道,双手无意义地动弹,好像在拨弄什么,也许是她心中的那根心弦,也许是她那茫然如云雾的思绪。她垂着眼帘沉默少顷,突然看过来道,“如果说这个人你也很熟呢?这个人……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呢?” 叶萧凌感觉摩擦着着自己手的那双纤细的青葱绞成一团,轻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也许说了之后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们连朋友都做不了,第二种就是他答应了你,但你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叶萧凌伸出另外一只手有些亲密地抚弄着她的长发,把它们一根根都撩到而后,这样它们就不会乱成一团地贴在他的脸上:“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你喜欢的人,其实也在心里喜欢着你呢?如果你真的活不下来,真放得下么?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永远都在病的阴影里。” 赵素雅的崩溃是内而外的,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好像珠子一般落在枕头上,沾湿了一块晕染成水渍,声音十足苦涩带着那么点沙哑:“我当然不想就这样一次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但我真的能这么自私么,好像只顾及到了我自己的感受,而还没有在乎他的。” 叶萧凌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阻止她的眼泪不断下落。能让她抒发一些情感总比让她憋着好:“至少这一次。你可以为自己自私一次。” 这个一直向往爱情却几近毫无机会接近爱情的女生,在叶萧凌面前卸下了为人师表的伪装,此时仅仅只是一个女生,仅此而已。叶萧凌也十分不愿意看着她好像把那种明日当作最后一日的凄凉,声音轻柔,鼓励着她。 “为自己自私一次?”赵素雅轻声地道,好像在问叶萧凌,但更多是在问自己。她低声地重复了几声:“为自己自私一次……为自己自私一次。”而后忽然眼神中露出坚定的光芒,注视着叶萧凌道:“也许你说得对。至少,我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放弃。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至少这一次,我只想考虑自己的感受。” 叶萧凌笑着点头,抽出几张纸递给她:“怎么样,需要我的手机还是你自己的?如果要你自己的,我帮你去拿。” “不用了。”赵素雅摇头,还没等叶萧凌疑惑,他已经看着叶萧凌道:“这个人你也认识,在很远也很近。” 叶萧凌有些古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他即将抓住却又抓不住的东西在室内发酵,有些明知故问地问道:“是……谁?” 赵素雅用纸巾擦干了泪水,现在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了,原本憔悴的面容却在这一刻生动起来,好像一个即将出征、威风凛凛的战士:“叶萧凌。是你。” 叶萧凌好像被惊雷一般劈得愣在原地。 “叶……萧凌。”赵素雅第二次呼唤他的名字,原本有些迟疑的声音中却已经十分坚定,“你可以当我男朋友么?” 有种聊天叫一言不合就开车,有种说话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一种吐槽叫what fk?然而面对赵素雅这样情真意切几乎字字戳人心扉的表白,让叶萧凌更是不知所措,在这样严肃的场面中,叶萧凌竟然一时间开启了小差,跟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种猛然抱住女孩并且深深地感动,显然不同,严格上来说叶萧凌到现在为止对于赵素雅都还没有任何超出友谊之外的想法,也许她十分漂亮、美丽、懂事又有那么一些不为人知的脆弱,可毕竟这种十分吸引男生的点在叶萧凌心中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之后,也就没有往那些方面去想,而现在,叶萧凌只能在内心中带着大疑惑怒喊着:“纳尼?弄啥?我是不是今年撞桃花劫了?” 赵素雅叶萧凌能看到叶萧凌脸上不断转换的表情与眼神里那种明暗变化,却更确定面前这个男生的可以依赖,毕竟,这是个能跟她靠近却能在心里保持那样单纯的男生。她轻声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很惊讶,我也很惊讶。”她感受着脸庞上那只大手的温暖,“没错,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那种无可救药的喜欢。也许是因为我可能快死了,所以才格外脆弱一些,但至少我想,现在我喜欢你。” “我……”叶萧凌有些慌乱地长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这些事情就好像一把枪用力地击中了他的心脏,把他的心脏打得四分五裂,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何种表情,何种姿态来迎接这个脆弱敏感却又坚定的女孩深刻的告白。 但赵素雅没有让他为难:“你可以不用太着急回答。我也不会那么自私。但至少,如果我明天能活下来,我想谈一次恋爱。认真地……谈一次。跟你。” 这是她的温柔,也是她的聪慧。为叶萧凌考虑,如果她明天有事,至少这个承诺就不会变现,而叶萧凌内心受到的伤害也就少了许多,而如果她的病好了,现在不谈至少不代表以后不谈,至少她悄然地在叶萧凌心中已经种下了一枚种子,至于这枚种子会不会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这都是她以后日子里浇水施肥的事儿。在这里她有些大智慧——不着急得到答案的同时,面前这个怔怔的男生也就无从拒绝自己。 叶萧凌从赵素雅深邃的眼神里看见了真诚,左手在她的双手与脸庞之间勾了勾,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轻声道:“睡吧。我有点乱,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也要努力。” “嗯。”赵素雅闭上眼睛,抚摸着叶萧凌的手呢喃道,“真好……我第一次能说出自己的感受,感觉心里很满,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叶萧凌伸出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摸她的长发,冰凉凉的,十分顺滑,好像在抚摸一块织造精细的丝绸:“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好了。” 窗外雨声逐渐放缓变成了淅淅沥沥地滴在玻璃窗上,好像在温柔地抚弄着尚在襁褓中,却萌发生意的情感。 第192章 大厦,风雨中的三人组 丽景花园里一个男生在面对一个不知命运的女生表白而感到无所适从,而城市的另一角,在高高的大厦顶端,端木长歌迎着大风大雨(局部雨会出现一定的降水量差距),身上那件雨披早就挡不住大厦顶端所承受的八面来风,风雨侵袭把他全身都打得湿透,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他有些委屈,哭丧着脸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不管……老头要给我补假期,我今天约了人想决定一下人生大事,花定好了,餐厅位子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预约好了,还让他们在蛋糕里藏了一个情侣戒,找了老毛临时充当小提琴提气氛,结果告诉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雨,我特么得在这么高的大厦顶上执行任务!老天爷特么都为我受到这么不公正的对待而哭泣了,本来我的胸口应该会被一个女孩感动的泪水打湿才对。” 夜微裳转头对着端木长歌白了一眼,她稍微好一些,躲在小小的临时雨棚里在电脑键盘上敲得啪啪作响:“早让你好好看看天气预告,你什么东西都做好了,就是不知道提前看一周的天气预告,怪谁。我老姐估计在家里好好贴着面膜坐在床上看书呢,你这哀嚎她听不见了。” 端木长歌看着这个只能勉强遮住设备不会被雨淋得湿透的临时雨棚,三番五次地想钻进去却都被夜微裳一脚踹了出来,跟一旁傻傻站着看着天上暴雨雷霆的巍子好像是麦田里耸立着的赶鸟稻草人,有种凄凉感,对着夜微裳哭诉:“你不是应该发生这种事情之前提醒我今天要下雨的么!有你这么做未来小姨子的么,都不关心一下你姐和你姐夫的终生大事!” 夜微裳头都没扭,兀自一人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敲打,把整个大厦的地图和行动计划在看不见的无边夜色中逐渐接收,触摸屏上的手一收一张,整个地图骤然放大,出现了一个一个精密的标记:“我哪儿有空给你看天气预报,而且现在天气预报不都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运气嘛,就当老天爷今天还不赞同你告白就对了。古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毕其功于一役,你要这么想,今晚失败了你不是就很头疼了,而且我老姐那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心里有了防备就更难靠近了对不对?你就当再积累积累经验值嘛,不要着急下副本。” “去你的古人吧。”端木长歌没好气地看着这个不讲义气的“未来小姨子”,“思想道德课是怎么学的,还有明明我这次告白是你怂恿的,你好意思把自己从里面都撇干净么?不带你这么没良心的,平时我把罐头都藏着给你,你现在就这么对我,我真是想从这大厦上往下一跳一了百了了。” 傻站着的巍子总算有了点表情,只是嘴角肌肉抽动,原来头儿你这个神经病每次在缺粮的时候就说没罐头是因为都给自己未来小姨子藏起来了,看着天上逐渐开始变小的雨,低头问道:“雨开始变小了,数据传输得怎么样了?” 夜微裳仍然在电脑面前勤恳地如同开荒地的老农民,本来一般这种工作都是最擅长电控的巍子在做,然而这一次的一些任务数据跟夜微裳之前的卧底任务有关,所以这项繁琐的工作只好落到了她的头上。 龙组在国内执行任务向来有一个标准化的流程,但一些任务计划与地图却通常只在任务执行前才会发送数据给执行者,这种做法的好处主要是在打一个时间差,毕竟国内无数双眼睛看着龙组,加上这一次这个方面严防死守,就是为了防止任务内容提前泄露导致目标的撤离,在这样传输完成的几分钟时间里,他们就会足够专业地记住任务方案,进行一个快速地任务行动,也就十分难以被人预先抄了后路。 看着手指上的指甲油随着手指跳动好像光芒闪烁,夜微裳回答道:“快了,地图数据已经拿到了,但还有一部分任务数据在传输。” 巍子点了点头。 而夜微裳回答完了巍子的话,也就继续跟端木长歌斗嘴:“反正餐厅预约可以取消,老毛那个烂乐手让他出来表演一下他都跟有人认同他那破烂音乐水平一样高兴得不行,至于情侣戒,你可以让他们把那份蛋糕留着,趁着我什么时候回京都的时候把它吃掉顺便把戒指洗洗给你带回来,花嘛,让他们送给老姐没毛病,就当朋友问候,真不行,就说我送的。多大点事儿,戏台子搭了没唱成戏这种事儿不是很正常嘛。” 端木长歌脸色一变,连忙道:“现在几点了?” 夜微裳看了看手上的作战表,忽然笑了,道:“九点钟,你自己不是有表么?” 龙组的作战表在作战的时候当然是人手一个,因为执行任务在细分好时间之后,面对有些复杂的情况时常会断开通讯,这个时候只能根据预先约定的时间进行任务的持续,端木长歌却已经无暇考虑自己有表这种事情,哭丧着脸道:“完了,我付了押金的,九点半之前不取消就等于我押金就飞走了。那餐厅押金可一点都不便宜。” “多少钱?”夜微裳随口问道。 “一千块吧。”端木长歌老实道。 “切。”夜微裳又翻了个白眼,面对这个二货头儿真是无话可说,“你又不是跟巍子一样穷得只剩裤裆了,也就是半个月不到的补贴钱,这你也要哀嚎。” 巍子这下没法置身事外了,无奈地插嘴道:“扎心了啊老铁,你说头儿归说头儿,不能把我也捎带进去吧,什么叫我穷得只剩裤裆了,被妹子听见我怎么找女朋友?” “你长得这么磕碜,本来也找不到女朋友。”夜微裳毫不留情地嘲讽,炸了眨眼,笑笑,“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来,小雨棚让你进来挤挤。” 巍子顿时眉开眼笑地一路小跑,完全不在乎夜微裳又嘲讽他的长相,从大风大雨中进入这方尽管拥挤却能感觉到暖意的小雨棚,看着这些十分亲切的精密电器,十分感动地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微裳,你还是爱我的!” 夜微裳皱了皱鼻子,用下巴指了指:“别靠我太近,一身水。爱爱爱,爱你个头!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找你,小娘炮。” 巍子又别叫了一次娘炮,不得不愤怒起来,为了自己的名誉与人格,还有正面自己是有多男人,恶向胆边生,狠声道:“过分了啊!微裳,这我绝对不能忍了啊!你这是第二次说我娘炮了,我这么man,你不看上我就算了,还三番五次地人身攻击,嫉妒!一定是嫉妒!” 夜微裳瞥了他一眼,声调平淡:“先想想你那点烂武力,再往前一步我就把你踹到雨棚外面去。” 巍子立马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不得不承认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古人真理,谄媚地道:“我什么都没说,刚才那个骂人的我已经踹到外面去了,姑奶奶,您要喝点什么?我给你泡,咖啡?还是奶茶?” 这样简陋的环境当然没有什么咖啡或者奶茶,湿漉漉的巍子谄媚着有些靠近,让夜微裳不满地踩了他一脚,不看龇牙咧嘴的他,转向端木长歌问道:“你上次假公济私赢的钱呢?” “老婆本,不能轻易动用的。”端木长歌做了个鬼脸,只是在黑暗的夜色中,又被斗篷所遮挡,有些看不真切,“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一个月拿那么点津贴,老头还不考虑我将来嫁人……呸……娶人的事儿,我只能自力更生一点点攒钱了。”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格外苍凉:“俗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就是那个穷人的孩子,那个孤苦伶仃,走在外边没人要的三毛……” “头儿,你就是个贱人……”夜微裳把白眼翻得朝天,一脚把巍子踹向端木长歌,端木长歌十分优雅地躲过,任由巍子摔在地上,溅起一阵激荡的水花。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躺着也中枪……”巍子哭着道。 第193章: 凿洞 巍子哭得情真意切,夜微裳笑得花枝乱颤,端木长歌望着漫天的雨,畏畏缩缩地找着阳台门口的角落缩着身体呆着去了。 倒不是他们不能躲进室内,只是他们是直接直升机在雨水尚且不大的时候带上的阳台,在上来之前显然没有考虑到这家酒店的员工会把阳台门给锁上的道理,面对室内温暖干燥的空间,比较悲惨得是他们不方便暴力砸锁进门,何况目标跟他们一样是执行过外勤的狠辣角色,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中,没理由他不会在惯常入侵的位置做一些防备,至少透过阳台门那并不大的玻璃透明处,他可以看见在角落中一些仪器正在静静地好像沉睡般地在楼梯旁的墙体上发射出只有戴上眼镜才可以看见的红外线,从这里突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这样大的雨,加上间或响起的隆隆雷声,直升机已经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中穿行,他们只有这些从来不曾离弃他们的装备,还有同样不曾相互离弃的队友。 夜微裳的眼神在电脑屏幕的光芒中不断闪烁,逐渐解析并且被龙组特有暗号所解密,把一张张地图与任务详情铺陈开来,就好像一片星空闪烁,于黑暗中点亮一盏明灯,接着,是一明一暗一闪而过,象征进度的长条终于像是前米长跑一般走到了尽头,化作一片浩瀚的星海。 “资料已经解密了。头儿,巍子,过来吧。”夜微裳沉声道。 巍子是第一个过来的,在任务执行中向来正经的他很少会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而端木长歌则有些老爷做派,懒洋洋地从角落站起身来,抬头又看了一会儿无尽的风雨,又低头沉默地看了一眼在这样雨夜中依然灯火通明车睡马路的城市,感觉到身上有些寒冷,于是他抖了抖肩膀,真力奔腾如海,把经脉中的寒意一扫而空。 这些繁华,是用他父亲的命换来的。他这样想。随后他又恢复了那个小流氓的样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于大雨中却满不在乎地缓缓踱步,在其他人眼里,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雨中踏步。但夜微裳和巍子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眼中,端木长歌就如同单刀赴会的关公,与大风大雨,他也是那样一把冷厉杀人的刀! “提取数据,把任务面板展示给我看。巍子,你接替夜微裳的位置,去控制整个大楼的监控系统,和控制系统,任务开始的时候我要这栋大楼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你接管了。电梯在任务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停止运行,明白么?”端木长歌脸上是个小痞子坏坏的笑,看着雨棚有些拥挤,也就没有进去凑热闹,只是声音有些森冷,令人觉得冰凉的雨中更填几分寒意,“微裳,你跟我一起行动,入侵的第一时间你要做的任务是堵截目标退路,正面上手的事儿,我来。” “可头儿,你还没看任务面板呢……”巍子招手喊住端木长歌,“任务细节……” “任务细节不用看也知道,要不然装备里不会有那些装备。”端木长歌打断他,“老头儿的方案我清楚得很,看不看也罢,反正楼道突袭直下几十层是不可能了。目标在26楼的2615房间,你测算一下,大概是阳台上垂直下去的哪个位置?” “稍等。”巍子接替过夜微裳的位置,有些湿漉漉的手指也没擦擦,直接就单手在键盘上迅速地按出了几个按键,地图就在他手指灵动的跳跃中不断地被放大、缩小最终形成一条计算后的中轴线。 “按照位置,应该是……”巍子沉吟着看了一会儿,伸手一指:“应该是那里。” 端木长歌顺着手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顺手从地上抄起一个长条形军用包裹,半拖半带地带到位置,轻松地道:“巍子,你最好保证你测算的数据是准确的,要是我驾着七彩祥云进去却是见到一堆肥胖夫妻在床上玩相扑,我要你好看。” 巍子看见端木长歌从长条背包里拿出一根根粗壮结实的绳索,哪里猜不到端木长歌要做些什么,只是咂舌地在心里觉得这一老一少制定任务的思路都是疯子一类啊,好在自己主修的是电控,大多不需要进行这样的“空中飞人”项目,头疼地又确认了一次数据测算,道:“没错的,就是你那个位置。有容错差,毕竟这栋大厦的外墙是以玻璃材质的,按照现在的酒店风格来说,就是十分的潮流……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干?” 端木长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军用能量棒,混着口水在嘴里嘎吱嘎吱咬开,好像在吃巧克力豆,但实际上这种东西纯粹只是葡萄糖的口味,虽然这些年在人性化的基础上增加了点香精来调味,变成了诸如:蜜桃味、苹果味、草莓味,但实际上这种东西的味道还是十分糟糕。 “也就我这么好的人,才能放弃今天晚上的美女加大餐,跑来这里吃一根能量棒当晚餐。还要扮演一下蝙蝠侠跳高楼,如果这座城市叫哥谭就应景了。”端木长歌一边感觉到嘴里的能量棒被口水化去而吞咽入腹,一边又咬了一口,“等会儿把电脑拿过来跟我们看看地图说说一下位置代号。” 另外一只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随着他身体的蹲下而从袋中取出凿子有些随意地叮叮当当在墙壁上敲了起来,有着强大真力的他当然就不需要配合锤子双手做孔,而是单手握着凿子,每一次碰撞,都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大锤在狠狠地在凿子上推进着它的行动。 看着他那十分不标准的凿孔,巍子捂着脸,无奈地道:“头儿,你这洞不标准,万一你一跳连带着整根绳子也一起下去,你就真成空中飞人了。” “那不然你来帮我凿嘛,躲在里面遮风挡雨的,还有我小姨子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陪着,我在风雨中接受摧残你也好意思说?”端木长歌翻着白眼继续凿孔,衣服破罐子破摔的态势,“真要是洞碎了,我就下去跟地面接个吻表示一下我的敬意。” 这是何等的神经病啊…… 巍子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时常干出不靠谱事儿的头儿是不是得拉去医院好好检测检测…… 夜微裳倒是笑得十分愉快,黄莺般的笑声在雨里一样十分悦耳,对着巍子又熟练地抛了个眉眼,没有穿雨披就施施然地走出雨棚,原本还算干燥的衣服很快就被大雨所淋湿,紧紧地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她没有害羞,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叮叮当当凿洞的端木长歌,伸了个懒腰,好像一只在湖面上伸长脖子饮水的天鹅。就连巍子也免不了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躲避着她这样诱人的身材,同时一只手捂着鼻子,怀疑自己手上摸到的不是雨水还是鼻血。 “头儿,给我也凿个洞吧?”夜微裳笑眯眯地道。 第194章: 两个疯子 端木长歌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全身在雨水中好像出尘脱世的夜微裳,她那因为常年锻炼而十分有料的身材让他下意识地吹了个口哨,但比起巍子却要淡定得多,随意地道:“一顿午饭。” “这么黑?”夜微裳提高音量惊呼道,眼神十分不善,好像一只发怒的小猫正在炸毛,“我都没有嫌弃你凿的洞是三无产品豆腐渣工程,你居然还要我一顿午饭!你是不是我未来姐夫!” “你未来姐夫连表白都没成功……”端木长歌把洞凿好了,用刚扣扣上,又拿出一个盒子在里面拿出一盒白色的糊状物。这是龙组十分使用地一种凝结剂,可以用在岩壁上加固凿出的小孔,这样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就不容易因为岩壁风化的地方导致洞穴破裂而产生坠落而亡的事情。 这些年严铁生在军备部门也算是投入了不少的资源,因此也就研究出了许许多多类似于这种粘合剂适合特种作战的实用物品,毕竟他们虽然已经在于中山会的友好进修中完成了筑基学会了真力,甚至真力的水平也已经十分出众,但很遗憾的是跟小说里那样动不动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不同,在到达一定境界之前许多人甚至都只能凭借武侠小说一般的轻身术来延缓掉落。飞来飞去这种事儿,至少得上个五境中的知秋境界才做得到,也就放大了这些东西的作用了。 夜微裳翩翩而至,可惜没有穿着长裙,不然仙子气息恐怕在这个小妖女身上也并不少,但这样湿漉漉地站在雨天里着实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她期待一个温暖明亮的房间,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还有一群在她身上跑来跑去的布偶猫。 但这些的前提都得是她今晚能够出色地完成任务,否则她虽然在龙组内部有一定特权,但也只能在严铁生面前接受他面色铁青的一顿臭骂,局面已经铺开,悄无声息之中严铁生已经布下了一张大网,而这张大网中正是许许多多正因为李俊“自杀”而十分安心的猎物,而猎人们的总指挥严铁生是不会允许任何一只猎物逃脱罗网的,而这一次,就是这场庞大革命的开端,他们必须要做到完美,才能用假的任务报告骗过那些潜伏在高层的叛徒们——严铁生还没有发觉你们,你们还能如鼹鼠一般勤勤恳恳地在地下打洞,企图能不断地从中获利。 “巍子,你把位置电脑捧出来让我们确认一下位置信息吧。”夜微裳同样蹲下来从长袋子中拿出另外一把凿子,只不过动作要比端木长歌轻快许多,叮叮叮地不断回响之间,原本用高强度混凝土铸就的承重墙体就逐渐出现一个十分完美如教科书般圆润的小洞,跟端木长歌那粗糙的凿洞相比,她实在是这方面的行家。毕竟端木长歌出的更多是外勤,会迎接许许多多的正面碰撞,但在这样的隐秘行动中,她才是专家,整个龙组内部,仅有的两个女性之一,她们所拥有的潜入素养是大多数战士无法媲美的。 巍子点点头,把电脑中的一块平板上连接线拆下来,开始细心地讲述整个地图内部的一些关键位置,比如说交叉口、楼梯口、洗手间、餐厅等等。麻雀虽小却能五脏俱全,而这样庞大的一个五星级酒店,自然内部结构的复杂也不是随便谁都能随随便便地弄得清楚的。不过任务报告中的地图十分详尽,想来这个地点是严铁生提前就勘测过的,至于到底是谁,哪些人提前完成了这个勘测任务,想来严铁生不会说,他们也不会问。 “我们把这里划分为b1,把这里划分为b2,从整个a区到b区,两端最远距离大概是五百八十三米。而a区含有3个转角还有1个安全通道,b区含有4个转角外加两部电梯一个洗手间,从餐厅到洗浴区我们划分为c区,如果目标逃到这个位置大概是没有办法出去的,但是他可能会想办法伏击你们,毕竟这部分的人比较多,场面又会更复杂一些,你们要小心他裹挟在人群中逃离,也要小心他趁机伏击你们。” 巍子做计划报告多年,从当初红细胞小队中被提拔到龙1组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任务报告者,按照龙1组内部的戏称就是一个高材生,懂电控,懂各种驾驶,并且还能在任务报告上划分得井井有条,这不得不说这是他的一种天赋,也是他努力之后的一种能力。在国外残酷的战场中,他也不负众望,是当初端木长歌硕果仅存的龙1组幸存者之一,经验丰富,也从来不会轻易地打没准备的仗。所以他讲解起地图来,已经有那么点十足的任务报告驾驶,十分详细。 这也是端木长歌懒得听任务详情的原因之一,本身他对这个任务就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严铁生的战术想法在整个龙组几乎没有比他更能明白的人。他是一个合格的任务执行者,更是一个强大的战术推演者。否则当初他年少气盛就接任龙1组的重担,孱弱一些的人,早就死在国门之外马革裹尸了,哪儿还有现在的少将身份。 “我说完了。有问题你们趁现在赶紧问。”巍子没有关闭屏幕,任由地图不断地展示,也算是给他们加深印象。世上没有那么多过目不忘的人,他不是,端木长歌也不是,只不过记这些事情多了,总会比普通人厉害许多,但这样短暂的时间就要熟悉任务的场地,而且缺实地考察,谁也不敢说自己有那样的天才。 “我没什么问题了。”夜微裳把钢钉打进墙体里,用高强度钢挂扣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打好一个双环8字结,这样的打结方式能够让绳子最有力地抓住刚扣不会脱落。而后是腰上系上一系列的保护措施,同样用挂扣连接,把绳子穿插期间,做成一个可调节的下降结扣,准备速降。 端木长歌脸上带着坏坏的笑,看着地图的他脸上没有一点紧张感,反而全身放松双手放在脑后,嘿嘿笑道:“巍子,你就是这点不好,太话痨,总能把一句话说成两句话,我要是听你把任务详情也说一遍,基本上时间都不够了。”他不顾巍子脸一红,感觉到风雨逐渐在变小,而时间显然也在一点点地过去,沉声道:“现在开始对表!” “我现在是9.32分53秒。”端木长歌道。 “正确,无误差。”夜微裳回答道。 “正确。”巍子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被雨滴迸溅的战术表,看了看两人身上已经准备好的绳子与挂扣,轻声道,“祝你们好运。” 端木长歌笑了笑,站了起来,双臂展开,在这样五十层的大厦顶端边缘,仰望天空,往前一步就是无尽的深渊,但他笑得无比猖狂:“你得祝目标好运,我不能保证他被抓回龙组的时候是完整的。”说完,他双腿微屈,用与完全跟速降相反的方式,向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我靠!”巍子好像被一道雷击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几近疯狂的端木长歌,又看着绕成一圈的绳子在不断地被拖出,好像一条迅猛的游蛇。下面传来端木长歌的笑声:“好刺激!妈妈呀!我飞了!” 巍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夜微裳,道:“头儿……” 夜微裳回应一个微笑,十分迅速地把身上的结给解开,变成了最保险但最不灵活的结扣,同样站到边缘,大雨持续淋湿她的身体,她舒展头发,伸懒腰,纤细的身躯在诉说着无穷的诱惑,双腿修长,好像一只梳理翅膀的鸬鹚。 “你也可以考虑祝我好运。”夜微裳耸了耸肩,轻轻一跃,好像被大风刮走的她,仿佛一条跃入海中的鱼,又仿佛飞舞在空中的鸟,然后……下坠。 巍子呆呆地站在边缘,从牙齿缝里吐出四个字:“两个……疯子。” 第195章 上山 对端木长歌来说,淋着雨做空中飞人让他放肆而飞扬,但此时此刻的大雨之中,却有一位老人同样暴露在无尽的风雨之中,被淋得浑身湿透,身上的灰色长衫在黑夜中加上雨水浸染,已经变成了深灰色,略微花白的头发,但却能看见这个老人刚毅而老当益壮的脸庞。 严铁生。 这个在中华国内已经再无人能跟他从军衔上一较高下的老人,此时却只身一人离开了亲兵、护卫,带着受伤十年都没有痊愈的残躯,踩着坚定而又稳重的步伐,从莫城荣誉军人疗养院的温泉湖边缘,踏上大山脚上的楼梯,缓慢地从一级级台阶上向着山顶而去。 应该说这片大山也算是这个表面叫疗养院实际是当前龙组主要军事基地之一的一部分,延绵数十里的山峦已经不如曾经那样的枝繁叶茂,山石的风化更在一些时候产生山体滑坡而砸坏公路上的车辆甚至让人受伤,但毕竟有着加固过的大网好像一只大手牢牢地握着这片山体,所以这些年在暴雨中出现这种情况也已经十分稀少。 但毕竟范围过大,在这样的山上显然无法铺设太多的照明设备,在这样的黑夜中,只会显得过于黑暗,好像有一头野兽在择人欲噬。 他就这样轻轻地向上走,无惧世界的无边黑暗,也无惧头顶的电闪雷鸣,风雨只会让他感觉的长久以来几乎失去的存在感。那种……活着的感觉。 他已经不年轻了,何况还受过伤,总在许多任务上已经力不从心,龙组这把在中华大地上最锋利的钢刀,迟早需要交到一个年轻人手中。 而现在他认为所有人都还不够格。 “元帅。”临时追上来的顾少北依然是穿着任务的作战服,带着鸭舌军帽,只是撑了一把大黑伞,试图用它给面前这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但在这样的大风大雨之中,他的身体都已经多处被淋湿,怎么可能护住面前这个有些佝偻的老人? 但他依然坚定地这么坐着,手上的伞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把全部的面积都遮到了严铁生的身上,并且随着风雨的方向变换,他手中的大黑伞也不断地变换方向,防御着无处不入的雨水。 严铁生没有看向身旁的属下,只是觉得有这柄大黑伞的遮挡下,光线有些暗淡,他脚步不停,淡淡道:“不用给我,你自己遮着就好。” “不。”顾少北倔强地把大黑伞举在严铁生的头顶上,风雨中他的言辞清晰,“只要不是军令阻止我这么做,我就有权力给元帅您遮风挡雨。” 严铁生没有因为下属不听话而愤怒,只是继续走着。顾少北说得没错,这样的事情,严铁生没理由使用军令去要求他不去做,况且有这样的下属,任何将领反而应该感到欣慰,两人不发一言地在山腰上前行攀登,脚步从缓慢逐渐到快速,他们的真力在身体内运转之间,就算这样的陡峭楼梯都能如履平地。 有好事者曾经评过龙组内部的武力到底谁强谁弱,大抵只能沦为纸上谈兵。 毕竟这些年的境外还算是风平浪静(相比较十年前),ul和龙组双方都在保持着一种十分微妙的默契,就算新闻报道叙利亚局势持续紧张、也门冲突尚未调和、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达成、俄罗斯高调打击极端组织“伊兰国”,但在特殊组织介入放缓的过程中,逐渐转变成一种相对普通的地区武装冲突,也总算迎来了一个ul与龙组之间相对平和的时期。 保持着这种政治默契,武力的差别也就不容易被看出来了。 但大概所有人公认比较明显,并且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一种说法就是:龙组之中,抛开修为深不可测的严铁生之外,夏渊与端木长歌接替了老一派的接力棒,作为一个龙组最高级武力代表牢牢地站在了龙组的顶峰,而在他们的下面,有着顾少北、廖晴、铁塔、袁定峰、莫不然等人按照名字排序奠定了整个龙组第二级别的武力层。 所以顾少北能够在这样陡峭的楼梯上依然跟上严铁生的速度并且还能把黑伞撑得一丝不苟,也就十分容易理解了。 当然,严铁生实际的实力已经多年没有表露,谁也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但所有人默认一个事实——就算这位逐渐老去、并且旧伤不断、双手指节无法动弹的元帅大人好像被无数的桎梏所限制,但他的实力仍然是龙组无法达到的一个高度。 迎着大风大雨,顾少北依然倔强地给严铁生撑着黑伞,身体也就十分快速地被淋得湿透,整个作战服也就从淡色迷彩变成了一种墨绿迷彩色。但登上山顶之后,整个视野就一瞬间开阔起来,北地的那种辽阔与一望无际展现在两人面前,远处天地相接,一片混沌,好像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时不时闪过的闪电与隆隆的雷声在这样的山风上好像更加靠近。 借着雷光,顾少北这时候才看清楚了严铁生袖子里握着的那一瓶十分普通,用玻璃瓶装着的无色液体,上面标志也十分熟悉,是红星牌的二锅头,他的商标一如既往,毫无包装,并且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好像这么多年都在一如既往地诉说一个故事、一种情感、一段感情、一场大梦。 “元帅是要去祭奠战友么?”顾少北站在登上山风之后有一瞬间恍惚的严铁生身旁,尽量把黑伞举得好一些,轻声道。 “去跟老朋友说说话。”严铁生看了看天空中无尽下落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雨,感慨了一声,知道顾少北心中在纠结他是不是要避嫌的问题,道,“你跟来也好,刚好一些事情可以跟你顺便谈谈。” 顾少北点了点头,随着严铁生亦步亦趋地走过泥泞的山路,本来就已经湿透的靴子更沾染了大量的泥浆,逐渐变得看不清原本的面貌。而严铁生的长衫更是在这样有些恶劣的路途上,丝毫不在乎身上裹挟着的脏东西甚至是贴在湿透衣襟上的落叶,走得异常坚定。 “去了几天,有什么感觉。”严铁生边走边道。 顾少北依然举着伞,尽管到了现在,黑伞其实已经无力让他们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有一丝干燥了,只是能减少了许多直接拍击脸部的雨滴。他的面容一肃,知道严铁生问的这个什么感觉当然不是真的问他有什么感觉,而是要他的报告。 “任务报告相信您已经看过了。现在我只发表我个人对这个叶萧凌的看法,当然,我跟这个人的交往并不多,谈话也有限。但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叶萧凌有着一些十分良好的品质。” “哪些品质。”严铁生轻声问道。 顾少北想了想,笼统地归纳了一下:“孝顺、善良、正直,还有一定的圆滑。” “听你这么说,他倒是个十分不错的人了。”严铁生双手负于身后,轻声道,“能得到你这个当代白马陈庆之一个高评价的人可不多。” 被严铁生不露声色地恭维,顾少北苦笑了一声,有些诚惶诚恐:“我只是从当前看见的部分来说,他没有父亲,但对母亲十分孝顺,不像是现在的一些年轻人端着架子不愿意剥豆下田,说孝顺当然不为过。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去跟人结怨,并且带着这个孩子在身边照顾,也算是他善良的部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那个老单的弟子之一了,身上刚刚筑基的真力气息他还不会掩饰,但能在这样的年纪里就筑基成功,将来的成长必然十分惊人。正直倒也不必说,但有一点,他并不是一个盲目使用武力的人,在他赶走那几个地痞的时候他不是只用武力慑服,并且还给了钱去抹平这件事情,大棒之后不忘记给萝卜,至少他有成为一个领导者的潜质。” “跟你一样的领导者么?”严铁生随口道。 顾少北依然苦笑,对这个问题他当然无法回答,只能说:“这就不是我所能预见的了。” 第196章 顾少北的疑惑 风雨中两人走过坑坑洼洼又十分泥泞的土地,一片墓地就这样冒出了头,并不精致的混凝土浇筑的地面,一排排墓碑朴素而又肃穆地沉寂在这片开辟出来的宽阔区域中,但在顾少北眼中,这些殉职的同志、前辈们的头颅,却依然就好像这块用料十分简单,高不过半米,宽大约三分之一米的墓碑一般,昂然向着无尽风雨,持续地守护着这片苍茫大地。 严铁生缓慢地抚摸每一块墓碑,知道这些墓碑的石板下有不少是有没有整骨灰衣冠冢,他们的鲜活的生命,就好像凋谢的花,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化作尘泥。沉默就是他们慷慨赴死的激昂。 把每一块墓碑都抚摸结束,严铁生走向了一快熟悉的地方,静静地盘腿而坐,抬头看了一眼兀自撑伞的顾少北,道:“你也坐吧。” 顾少北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如果坐下,就不方便给这位风雨中湿透的元帅大人撑伞了。 严铁生不再强求,只是把那瓶瓶子普通,商标也很普通,但内里液体却十分豪烈的红星二锅头,真力激荡之中,瓶盖已经悄然脱落,他低眉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烈士端木磊之墓几个红字,轻快地在墓碑面前倒了半瓶。而后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酒液入喉很灼热,但人心中的火焰更是百倍于此,严铁生看着墓碑,仿佛有千言万语,一时间都只能化作虚无,只剩下喉咙中灼热如刀割的酒寄托着他的想法,而地面上的酒液原本就谈不上很多,被大雨一冲,很快也就淡了。 “少北,这么多年,我让你呆在龙3组副组长的位置上,有没有怪过我。”严铁生没有对墓碑说话,而是忽然语气平淡地向顾少北问道。 顾少北低眉摇头,漠然道:“元帅有元帅的想法,我只是个执行者,不是一个决策者。” “决策者?”严铁生脸上闪过玩味的微笑,又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而后道,“看来我这么多年用人还远未做到最好。”他看向顾少北,“军中许多人都觉得你才应该是龙3组的组长……至于廖晴,她的战斗力也许比你好,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决策者。事实证明,这些年你在龙3组也做得十分好,可以说,廖晴在于不在,龙3组都会继续下去,并且还会不断地成长。”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廖晴是我的养女,或许是我真的有那么点任人唯情的样子。” 顾少北面色不变,没有对严铁生的话语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对严铁生对他的看重喜形于色,依然漠然道:“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只做好我分内的工作。元帅把我安排在哪里,我就哪里做事,至于别人的说法,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果我说我现在有心让你去做这个龙3组的领袖呢?”严铁生忽然沉声,透露着无尽威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顾少北依然平静,只是双腿“啪”地一声并拢,行了个注目礼:“我没有想法,元帅。” 严铁生笑了,他那张略显苍老的脸好像一瞬间舒展开来,眼神中透露着欣赏,沉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廖晴下调一级,作为龙3组的副组长。而你顾少北提升一级,接任空出来的龙3组组长位置,龙3组在接下来的任务不会太轻松,你敢不敢承担责任?” 顾少北身体一紧,心脏在一瞬间加速,但他十分迅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同样沉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做完这一项重大任命之后的严铁生显得有些疲倦,盘腿坐着的他又仰起头咽下一口红星二锅头,挥了挥手道:“你去吧,任命书在今天中午已经发出,你只需要去报告一声就可以了,廖晴那边,她是个没有什么私心的人,不会在乎这个位置,你大可不必怕她不满。” “我明白的,队长她向来都只在乎完成任务。否则也不会把那么多事情主动交给我来管。”顾少北轻声道。 “那是她有自知之明。”严铁生想了想廖晴那冷淡的性格,她能在心里认同的人还真的不多,端木长歌是青梅竹马,她存在爱慕也是理所应当,但顾少北却是在夏渊之后第二个能够被她认同的人,足可以知道顾少北本人的能力,说起来,这个养女儿也确实只知道完成任务,从来不计较任何得失,这让他十分宽慰。 “还不去么?”严铁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顾少北纹丝不动,轻声问道。 顾少北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不得不开口:“元帅,你需要为你做些什么?” “有些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严铁生瞥了顾少北一眼,看着他有些为难的神情道。 顾少北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自己的疑问,逐步吐露出来道:“元帅,你这是在给那个叶萧凌铺路么?” “铺路?”严铁生静静道,“你说得很有意思,说说你的看法。” “我只能表达我个人看法,但不代表我立场,至于元帅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反对。”顾少北首先做了一个前提来证明自己的立场,随后道,“最近内部人事变动频繁,龙1组又被派遣出一半的队员去国外支援龙2组,加上端木最近出去执行的国内任务,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但这些事情,尽管已经足够缓慢,但我认为这样快速的行动频率是一种足够好的方案,毕竟盘根错节之间,有很多连带后果,有些人固然存在问题,但是龙组在这样的清洗中,也会产生出人事空缺,无人接替的情况。如果元帅您真的打算解决这件事情,按照您的隐忍程度,我想这个节奏会放慢许多。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果端木接替您的位置,他也有能力逐步清理这些不安分份子,毕竟他对于龙组内部的了解足够支撑他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您表现得确实有些急切了……” 严铁生轻轻点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说下去。” 看见自己谈到龙组一把手交接的事情依然没有引起严铁生的震怒,他总算放心了一些,皱着眉做出一个结论:“至少在我看来,您是在为某人在扫平道路,至于这个人,我想除了叶萧凌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顾少北从京都陆军指挥学院毕业,可以说是在整个部队中都少有的高材生,而他在指挥系统上的敏锐嗅觉也让他在许多行动中能够有着足够的思路去理清重重蛛网而直奔根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优秀程度也确实是名不虚传。有人说他是当代的白马陈庆之,这个称号也就随着他进入龙组之后伴随着他的军人生涯无数年。 这样的称号当然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第197章:让我失望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只说对了一半。”严铁生回答道,“想来我还没有老年昏聩到仅仅看重一个体系之外的年轻人就要轻易地打算把屁股下这个位置传给他,龙组不是我的一言堂,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但有一样你没有错,我确实看重这个年轻人,但却并不仅仅只是看重他有接替我的潜力,更因为他在这个关键节点能够起到的作用。至于这一次的清洗行动,整个龙组里能真正看出来的想来也没有没有几个人,一个是端木,一个就是夏渊,还有一个就是你了。端木是策划者,也是执行者,急切是急切了一些,但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他去做到这件事情,龙组内部的更迭,晚进行不如早进行,任何机构在历经一定时间的洗礼之后,都会产生一些蛀虫,在龙组内部产生更大的害处之前,越早清理越好。你不明白我到底做这件事情有多大的把握,但我能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成功是必然的。” “您……有卧底?”对于严铁生的胸有成竹,顾少北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严铁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觉得端木有没有能力接我的班?” “端木能担大任。”仅仅只是六个字,但却已经充份地说明了顾少北对端木长歌的看法。这也是龙组里,大多数人的看法。作为上一代龙组副手的儿子,首先就有一个足够强硬的背景,况且在上一代龙1组那次被ul抄后路导致死伤惨重的时候,端木长歌能带领着尚且还没有足够战场经验的龙1组临危受命,经历战场洗礼,成功稳住了国内与国外的大局,这一点就证明了端木长歌本人有着足够的能力以及高深的指挥艺术,从任何一点来看,端木长歌似乎都要比尚且不通军旅的叶萧凌更适合也更应该被严铁生设立为接班人。 严铁生没有像是对传令兵那样严厉地对顾少北,反而十分满意,不卑不亢之间说出自己的看法,这是顾少北不偏不倚只就事论事的品格。但严铁生却有别的想法。他轻声道:“说得很不错,但我要的不是这样一个接班人,龙组要的也不是这样的领袖,他现在还不够格,至少,他还需要磨练。” 顾少北眼神凝重地看着严铁生,问道:“您想要怎样的领袖?”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但有一些事情尚且还是机密,纪律你是明白的。”严铁生道,“至于叶萧凌,你大可以用平常心与他相交,一个人有潜力的人不代表他的潜力就会被发掘出来,但他的作用不仅限于此,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明白,以后能明白,至于里面的道理,你多想一些,对你有好处。” “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不能对第二个人说。” “是!” 顾少北到底还是离开了,临走之前他依然坚持把黑伞留在墓园,希望严铁生能够改变想法不再继续淋雨。整个烈士墓园变得寂寥起来,当然这种寂寥只是体现在沉默的严铁生一个人的身上,天上的云层依然不断用着瓢泼大雨在击打整个世界,让整座山仿佛都在颤抖。隆隆雷声威严又显得愤怒,随着电光一闪,就好像一万只大鼓同时敲响。 在这样的如大鼓的声音中,严铁生并魁梧的身体背靠上端木磊的墓碑,仿佛整个世界都遗弃了他。他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长衫、湿漉漉的心境,让这个已经逐步进入老年的元帅变得十分悲凉。 他曾经有过这么多好兄弟,有过这么多好战友,他们一起互相扶持,同生共死,一起踏青,一起迎着枪声冲锋,一起……想要踏遍这天下。 然而他们已经在地下长眠,只能由每年清明时候偷吃贡品的鸟雀来诉说他们的回忆。 有个作家说一个人的死亡大致分为几个过程。第一次是你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从生物的角度来说,你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认识你的人都来祭奠,那么你在社会上的地位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后,那你就真的死了。 然而这些默默无闻的战士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社会地位,也没有考虑过他们心脏是否会在哪一天停止跳动,他们被祖国的人民双手所托举,宁肯把自己变成一把锋利的钢刀,刺破一切。 现在真正记得他们的只有严铁生一个人,只有严铁生一个人真正能够证明他们的活着。 “有些时候我有点怀念我们在一起抢酒喝的日子。”严铁生忽然道。 他半靠半躺在墓碑上显得十分轻松,好像一瞬间他肩膀上所有一切都已经云散烟消,把国家的重担、天下的兴亡、人民的生活等等事情都暂时卸下来放在一旁。这么多年荣辱,战争之后又是战争,他同样不是铁打的人,当所有人认为自己的元帅就是支撑整个龙组的顶梁柱,然而他们也十分害怕自己元帅如铁打的脊梁,也终有一天会不断地佝偻。 还不到时候。现在还不到他能真正弯下脊梁的时候。严铁生明白。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此生有一个子孙在膝下承欢、庭院里种上两颗枇杷树,每天摆弄盆景看看书本的生活,这么多年,只有生死才是他的一切。 而生死,都只是一枚子弹,一柄钢刀,一溜冒出的血花……一瞬间的事儿。 “那时候你们都在身旁,火里雨里都一起走。逐渐你们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曾想过我们退休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是整天吊着雪茄互相约定去谁家打麻将,或者是干脆大家一起拿着那点退休金在京都买个四合院,一人一间房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当初刘能还最赞同这个方案,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干他那点炊事班班长的活儿,不会闲的发慌。” “我说给他擢升到少将,他说不要。他说这么多年伺候我们伺候习惯了,你们在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当大官,到了今天你们也不在了,他也只想在这里做完他下半辈子的饭然后跟你们睡在一起。” 说到这里,严铁生脸上露出微笑:“他还特别强调不要在你的旁边,当年你脚臭,估计死了之后就更臭了。” 他把双手摆到脑后,难得笑得像个孩子:“这也没办法。谁让你当年整天不洗脚?谁会知道你那个狡狐的称号最早的源起是叫臭脚狐?” “你去了。留下一个小端木,我就算不接下也不行了。有时候我也觉得,你自己的臭小子,你自己就该好好教养,轻轻松松地往下一睡就什么都不管了算什么事儿?” 严铁生手上摩擦了一下墓碑上的端木磊的名字:“但说到底,你还是在下面睡着了。你当年就喜欢耍赖,就连这件事儿上你也是个无赖货。这点,小端木倒是遗传你的基因,一个小痞子。”他嗤笑了一声,“一个小王八蛋。” “其实当初我还想过把他分配到龙1组去当组长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明明是我们把事情搞砸了,结果却要让你的孩子给我们擦屁股,出去的人大多回来就只剩下那么几张焦糊的军衔,大多数人连尸体也没能带回来。那时候,我都有些后怕,如果小端木出去也没回来怎么办?但我不得不那么做。我那时候是个半废人,处理整个龙组内部事物,只有夏渊能够服众,但年轻一代能够扛起大量的,铁塔、廖晴、顾少北都还做不到,如果龙组不能挽回颓势,我们无数年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他很聪明。也很能干,而且也确实把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我曾预想过他会遇上多少艰难和困苦。但他都一一刻服了。他在外面两年,二十二岁回到龙组的时候,我问他这两年,怕过么?” 严铁生抬头望天,叹道:“他说,这是他爸用命换来的江山,他不该怕,也不能怕,除了他,再没有人比他更应该以身作则。” “我很欣慰。” “但这句话,恰恰就是问题所在。也是我到现在都不能放心地把位子交给他的原因。而他后面所做的事情,更让我失望。” 他只说让我失望。但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他眼神里的利芒闪亮,咄咄逼人,好像就要从眼睛中跳出来,刺破这片无边无际的黑夜。 第198章:穿透木门的手 与此同时。 迎着风雨,端木长歌好像在黑夜中的一只蝙蝠,不断地下坠,整个地面在眼前不断靠近,在大厦顶端他盘成一卷的绳子也已经逐渐接近了尽头,随着绳子发出滋滋的紧绷声音,整根绳子一瞬间变得绷直,下坠的态势忽然静止,而后以一种抛物线的方式,带着无匹的威势,撞碎了第26楼外墙的玻璃。 这样的高空坠落,即使有绳子吊着他们的身体,但这毕竟不是专门用来蹦极的那种弹性绳,下坠到达极限的同时身体也要承担一种巨大的负荷,身体弱一些的甚至可能伤到脊椎从此瘫痪,但毕竟端木长歌和夜微裳的修为都不差,端木长歌的修为甚至可以说在龙组内部也是数一数二,他们经过锻炼又被真力强化过后的身体被这种这种力量所伤害也就显得云淡风轻。 端木长歌脸上带着微笑,知道不用回头也知道夜微裳已经稳稳地同样撞碎了一片钢化玻璃,稳稳地踩在了酒店房间的卧室大床上,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雨水,把整个大床浸染得一片水渍。 “3号去封锁退路,这里交给我。”3号当然是代表夜微裳在这次任务中的任务代号。端木长歌笑了一声,双手插进裤兜,并没有因为入侵这样一个华贵的酒店房间而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是跟预想中他如神兵天将一般把目标吓得屁滚尿流的态势并不一样,这个房间,太安静了一些。 现在已经是九点半接近十点的时间,一个正常人在这个点也不会去吃点心或者是在房门外闲逛,更多是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夜色深沉之间于迷迷糊糊中昏沉睡去。然而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之间,好像他们进错了房间。 不过好在这样的酒店房间隔音效果都比较好,何况酒店工作人员更不可能想到自己这样65层高,在整座城市中都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般的大厦上,会有两个疯子一般的人仅仅只是用军用登山绳就玩了一场不要命的“蹦极”,并且轻易地光用人体就撞碎了就算用锤子砸都不一定会出一个裂缝安全系数几近不讲情面的钢化玻璃进入室内,所以整个酒店内部就好像一切如常,除了逐渐缓慢变小的风雨在吹动窗帘带来湿漉漉的空气与蔓延在地毯上的水渍之外,好像整个酒店把他们两个人就当作客人一般浑然不觉他们是个入侵者。 夜微裳转头笑了一声,很快地打开门出去,以一身湿漉漉的军队作战服与军靴在走廊上,毫不畏惧地迎着一群在走廊上友好谈事、穿着西装革履的人面前擦身而过,因为湿透而粘在她身体上的作战服此时却把她的身体曲线勾勒得十分每秒,能从后面感觉到时不时扫来的目光,一半是惊奇,一半却带着一种赤裸裸地打量,她毫不回头地走着,踩着轻快的步伐,好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在她的眼里,这些冠冕堂皇走在这样莫城顶尖五星级酒店的成功人士,都只不过是在一个巨人面前行走谄媚的侏儒,从小到大他也没少见过这些人在自己家人面前卑躬屈膝。但她从来不会对这些人施以任何的怜悯,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们一眼。这世上有许多人在权贵面前卑躬屈膝是因为他们渴求着自己也变成权贵进而同样地、变本加厉地去使唤他人,这样的人,除了趋炎附势,为虎作伥之外,一文不值。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足够好的人,就比如说她曾经见过一面的季林,彼时她还很小,季林也还在王家做事,虽然已经在商界有所成就,却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仍然是那个会在豪门面前下跪的一条狗。但夜微裳并不这么认为,她能从季林身上看到那种傲骨,他现在跪着,是因为某一天会站起来。而后来季林的发迹甚至获得王昆仑的那句“国士无双”的评语,也证明了她的判断。 她就这样好像若无旁人地走着,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眼神锋利,所有触及她眼神的分都纷纷扭过头去,在心里猜测这位漂亮得有些过分却眼神中带着藐视的女生到底是哪家的子女。 “这里是2号,走廊监控里没有发现目标,3号已经向安全通道封锁,我们的时间不多。”巍子的声音在端木长歌耳朵里微小的耳机中响起,这么多年,他已经无数次地以这种方式给予端木长歌战术上和资讯上的支援。 端木长歌却笑了笑,丝毫没有觉得监控里没有发现目标是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单手在耳道轻轻旋转耳机的按钮,打开通讯:“这里是1号,不用继续监控了,他不会在那儿。” “不会在那儿?”雨棚里的巍子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道,“在哪儿?” 端木长歌转头看了看正在被风雨穿过的碎裂后的玻璃墙壁,窗帘被风卷得不断张开、好像一片飘逸的裙摆。他向前走了两步,在桌子面前看了看那杯有些残留的拉菲,它的旁边正放着半瓶还没有喝完的酒液,有一股酒香正从里面弥漫出来,与空气融合,令人联想到德国酒庄的酒香四溢。 他单手拿起红酒,眼神随着里面酒液的摇晃而变动,而后仰头,喝酒。 “1号,请回答。”巍子失去了端木长歌的声音,有些急切地问道。 “2号,说你话痨,你真没办法反对。”端木长歌轻易地把半瓶拉菲灌下去三分之一,满足地咂吧嘴,点点头,对味道表示满意,“接下来我要做事,暂时不说话。” 端木长歌的脚步很轻柔,走在高级地毯上,他湿漉漉的军靴却好像是一只猫的脚掌,一点一点地,走到了洗手间门前,带着微笑,他轻轻叩了叩洗手间的门。 没有回应。 他又再一次地叩了叩,里面回响空荡,好像空无一人。 端木长歌笑了,对着门眯着眼睛,第三次叩门,轻轻道:“仁兄?躲猫猫抓到了,换你来抓我了?” 话音刚落,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一只强壮的手臂,就好像戳破一张白纸一般,从坚硬的红木门中带着木板断裂的声响,狠狠地,好像一条巨蟒般,钻了出来! 一只手从木板门里钻破坚硬的木板破门而出是什么感觉?如果不是处在这样一个灯光耀眼的的室内,而是处在一个十分黑暗的老宅中,恐怕所有人都会把它跟所有恐怖片里面的恐怖场景联系起来。 但这只手手上的青筋暴烈,破门而出只是,形成勾爪,颤抖之间,却已经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真力隔着一道木门澎湃,就好像对猎物发起进攻的蛇,吐着信子,这样的猝不及防的一击,就这样向着端木长歌的喉咙而去,谁能抵挡? 第199章 被撞坏的抽水马桶水箱 刹那间。端木长歌动了。 作为龙组内部战斗力排名第三只在严铁生和夏渊之下的他,从战火与血水的磨练中,无数次地穿越死亡线,无数次地在与ul对阵的炮火中生还,他的日常就是在战斗中度过的日常,他的身体,也必然因为这样频繁而又密集的战斗……而强大。 随着他身体一次耸动,他的前脚猛烈地在地面剁了一脚,躲过那只如蟒蛇出动的手,同时一个360度的回旋踢,一脚踹在门上! 随着咚地一声巨响,整个木门与门框连接的地方竟然村村断裂,就这样连同他后面的人也被这道木门被撞了回去! 一声闷响,门后面的人的背砰然撞在抽水马桶的储水箱上,坚硬的陶瓷都在这一刻碎裂成了一片片陶片,不再被储水箱束缚的水就好像脱缰的野马,哗啦一声流了一地,顺便打湿了门后人的背后与裤子。 “好险好险。躲猫猫兄,你这一招怎么想出来的,教教我呗?”端木长歌带着微笑,但眼神中却带着嘲弄。 门背后的人没有回应,事实上代号叫黑豹的他也无法做出什么回应了,在端木长歌跳下来的一瞬间,他背后的人们终于得到了消息,并且以最快的方式传递给了他,然而他却已经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安全撤离,他咬了咬牙齿,随后做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决定:伏击端木长歌。 就连夏渊这样的人,都在猝不及防地发难中受伤,而端木长歌与夏渊的差距尚且明显,黑影能做到的事情,他难道就做不到么? 然而事实证明,端木长歌的能力要超乎他的意料,甚至远远地超乎了他的意料,仅仅只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端木长歌只凭借烟灰缸里那半根雪茄,还有他放在桌上刚开不久才刚刚喝了半瓶的红酒,就已经判定了自己会做出的反应。而更可怕的是,完全没有进行侦查,端木长歌就确定了自己只是躲在洗手间后准备对他伏击? 但这样紧张的时间内容不得去想得太多了,背后被撞碎的陶片似乎已经划伤了他的背,让他感觉到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湿漉漉的水和血液融合在一起,让他难以判定自己的伤势,而端木长歌已经快步地往前靠了过来,他一咬牙,同样一脚用力地揣在门板上,随着闷响,门板当空就向着靠近的端木长歌飞了过去! 端木长歌却丝毫没有紧张,在他眼里,这个代号叫做黑豹的人,在他面前就好像一只猫,他的资料、他的行为模式都已经在他脑子里熟悉了无数遍,这也是他判定出黑豹会躲在洗手间里伏击自己的原因。在龙组内部,显然在高层有人在不断地监控他们的任务情况,不然严铁生也不会让他们先行到达任务地点才临时传输解密人物资料,就是为了打幕后这些人一个时间差,让他们猝不及防,恐怕这些人依然还在那块巨大的幕布后面,搂着他们的女人,拥抱着他们的权势,喝着他们昂贵的红酒。但从今夜开始,他们必然会逐渐地、陆陆续续地,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毕竟,杀掉李俊后的这么多天,严铁生手下秘密的情报部门已经以最大功率运转,那些藏在身后的政客或者是叛徒们,就好像暴露在阳光下的蛇,终将无所遁形。 侧身躲过裹挟着凌厉之风的门板,让它撞击在身后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黑豹那张带着隐痛、仇恨、残忍的眼神终于展露在端木长歌面前。他的真力运转,全身肌腱扎实,在两步跺脚之后,就已经以一种猎豹捕食的态势,紧密地贴上了端木长歌的身躯,随着肘击与膝撞这样暴烈的攻势如排山倒海而来,即使是端木长歌也不断地退却。 但仅仅只是几秒之后,处于防守态势的他微微屈膝,抬腿攻向黑豹的左腿,右拳却已经格住了黑豹凌厉的肘击,单手翻转,猛烈地抓住了黑豹的右臂。头微微一低,随着左腿攻势的落空,他却接着左腿在地上已经扎下的根基,一次一扭之间,从正面转变为侧身,肩膀裹挟着巨大的力量,生生把黑豹在一靠之间离地而起,并且再进一步,一次转身,右手变为肘击,把黑豹一击打回了洗手间里! 黑豹一声闷哼,对于他来说,肘击的伤害倒并不是十分难以承受,但端木长歌那样轻易地就突破了自己的攻势,从防守之间,仅仅只是用了一次转身,就用贴身靠把自己打得离地而起,这才是让他十足受伤的原因。 喉头一甜,黑豹能感觉到自己的肺部似乎是受了一些伤,但在真力的流转之下,他胸闷的感觉也有所消退,双手向后一撑,双腿屈膝做了一个马步,生生止住了退势,随着脚底下与瓷砖的摩擦声,他稳稳地站在了抽水马桶之前,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端木长歌。 端木长歌依然笑着,甚至在黑豹攻上来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一丝改变,看见黑豹有停手的样子,他又笑道:“龙组应该给你提升军衔,就凭刚才那一波攻势,至少龙组特务科里,你不会仅限于中尉。” 端木长歌说得十分轻松,但黑豹却不得不接受自己跟端木长歌有着巨大战斗力差距的事实,而他现在奇怪的是,黑影明明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却为什么能够把夏渊打伤? 但想那样的问题并不会有利于现在问题的解决,他现在面对着一个十分难以解开的结:他现在就暴露在端木长歌面前,偷袭的机会只有那一次,他失败了,并且失败得十分彻底,而他现在要怎么做?是打还是逃?可那个3号显然已经封锁了他的出路,他要逃又能从哪里逃? 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端木长歌双手抱胸在面前,十分随意地道:“不用想了,黑影那是带了十几个强手做的偷袭,夏渊杀了所有人,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何况,我不是一个习惯被人偷袭的人,我擅长的……是偷袭别人。” 被端木长歌这样一说,他也不得不沉寂下来,头顶天花板上的灯光惨白,照耀着他神情闪烁地眼:“端木少将,很少见到你在国内活动,不得不说我低估了你,你是一个比夏渊更难对付的一个人。” 端木长歌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要以为夏渊真的是个好好先生,那一次的事件,换做我,大概也不会知道你们这些人这么疯,要不然说说,李丰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黑豹穿着西装革履,在这样的局面中,他把领带缓缓结下,同样摇头道:“这跟李家人没有关系。” “那我就不明白了。”端木长歌任由黑豹把领带解下,尽管他知道黑豹解下领带是为了方便等会儿打斗中不会被他利用领带做一些擒拿方便的动作,但他还是没有阻止,而是继续饶有兴趣地问:“难道年初那几笔资金的责任人不是李家那条狗?” 听到端木长歌这样直白的一句话,黑豹面色一变,但依然强硬地道:“这不关李家的事儿。” “说得好!”端木长歌突然提高了音量。 黑豹一愣。 而后端木长歌却已经自顾自地道:“当然不可能只关系到李家,这其中,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里面。或者说……李丰只是你们拉进去的一个幌子?” 第200章 黑枪 莫城那日一日惊变,担任龙组特别军委副主席的夏渊,也就是龙组实际上第二责任人或者说俗称二把手的夏渊,在参与军委会议的路上,行程泄漏。代号为黑影的杀手,加上十几个同样负责阴暗事件的杀手,五百米之外还有这三个能把大枪玩出花来的狙击手,同时刺杀夏渊。这件事情之大,涉及范围之广,震惊全国,可以说是建国以来国家内部脏事儿的前几名。而作为贾家女婿的夏渊被刺杀,从剖丝剥茧中分析所有的获利人,线索也就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为七大家族的李家年轻一代继承人:李丰。 原因很简单,李家这些年在与贾家之间的党争一直处于下风,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夏渊在军事方面不可忽视的地位。作为同时兼着军委副主席的夏渊,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几乎就是在李家想要在各系安插自己人手之时,面前一座,跨不过、铲不平的大山。 尽管夏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并且公事公办,就算对待贾家的后辈也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偏私。但不得不说,在根系庞大的贾家面前,政治实力远远不如的李家一直处于一种被动的局势,他们迫切地需要从军界入手,能够在国家内争取更加大的话语权,这就必须铲除夏渊这座大山。 所有的推理都指向了李家,同时也指向了那个唯一在李家中做事并不讲道理的继承人:李丰。这么多天李家一只保持沉默(实际上就算他们站出来解释也不可能被人所信服),但龙组却从这件事情内部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的地方。而龙组医疗队送回来救治且关押的时候,被不知名的人所杀,这种事情的发生,更是坚定了严铁生把这件事情彻查的决心。 战士在战场上流血,而国内却有人想要在背后开他们的冷枪。哪怕严铁生压得住龙组内部的群情激奋,但怎么能真的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这一次的袭击是针对夏渊,那下一次呢?又会是对谁? 所以,在龙组情报机器的全力发动之下,许许多多原本微不可查的蛛丝马迹也就逐渐暴露了出来。其中之一就是面前这个代号叫黑豹的龙组堪称特务科领头人“双壁”之一的黑豹,从以前就一只作为心狠手黑的代表,而这一次黑影被杀事件,执行人就是黑豹,能在短时间内屏蔽监控,并且杀死三个医疗人员以及把躺在医疗床上半死不活的黑影开了喉管,并且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下一丝痕迹,从这方面来说,其实也算证明了这个人并不是平白来的虚名。而确实是有优秀的能力。 攘外必先安内,一把握不稳的枪是不可能打击敌人的,还可能会伤到自己。 尽管信奉这个道理的蒋委员长最终失败而败走琉球(琉球你懂得),但当端木长歌对严铁生提出要尽快行动的建议之后,严铁生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端木长歌的行动。当然,严铁生在龙组中的大局观显然要比端木长歌要好得多,李俊吐出情报之后,杀伐果断的严铁生立即就让端木长歌处理掉他的尸体,用来换取几天足够平静的时间,来进行秘密调查。这一次的行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端木长歌起的头子,虽然最终导致他表白大计的冲突,不过这种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他也没少做,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此时黑豹脸上的表情阴晴变化不定,显然被端木长歌这样看似无意,但实际上却已经涵盖了许多信息的话语镇住了。端木长歌这样轻巧地说并不仅仅只有李家参与这件事情,那除了李家之外的,还有谁?这些人,有没有自己背后那些人?他们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想了许久,黑豹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背后的人的隐藏能力,勉强地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没能从黑豹口中套出信息的端木长歌并没有气馁,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西装革履显得十分俊秀此时被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他那放在桌面上的领带,笑道:“看来你背后那些大人物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能力,否则你今天不会这么狼狈的被我堵在厕所里,冲马桶的水这么凉,不好受吧?其实我也难受,外面淋了这么久的与,你都不知道大厦顶端天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些搞艺术的酸文小说家喜欢在那种地方看星星,我真是靠他全家。” 黑豹往后靠了一步,小腿肚却已经碰到了抽水马桶的边缘。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每天都有人做一次保洁,甚至在你要求的任何时刻,尽职尽责的保洁人员也会提着工具敲开你的房门,在里面挥洒汗水,所以抽水马桶里就显得十分干净。但碰到抽水马桶的黑豹依然感觉到了十足的屈辱感觉,作为龙组五大部门:后勤部、情报部、装备部、指挥部、军事部中,情报部下特务科的“双壁”之一,他从来都只把别人逼得走投无路,什么时候这样的局面也会到他身上? 他摇头苦笑,看着端木长歌道:“你不用套我话了,我是不会说的。” “跟你们情报部的人套话就是困难。”端木长歌做了个简评,毕竟作为龙1组这种主战小组,大多时候他们虽然会有情报方面的工作,却更多是负责正面战场,他对于这些东西的能力还不如从情报部转进龙1组的夜微裳,不得不头疼这些个人精一个个都不怎么好套消息,“看来是没得谈?” 黑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如果我开口,你们会留我一条命么?” “当然。”端木长歌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反正他说留命,如果严铁生不留那又不关他的事儿,如果面前这个更偏向于武力的情报人员如果能够这样轻易的开口,让他答应什么都行,答应又不等于兑现是嘛。 “我这里有个纸条。上面记录了一些东西。”黑豹伸手好像从屁股后面拿东西。 “哦,给我吧。”端木长歌站在原地有些无动于衷地道。 黑豹却有些踌躇不定,而后道:“你能靠过来一点么,我的手在刚才受伤了,有些不方便从后面拿东西。”他又把手动了动,做出有些努力的样子,但显然他的手似乎是在刚才一次撞击之中撞上了瓷片,一道西装的破口下,有着许多鲜血正在流淌。 端木长歌轻轻地走向前方,嘴角带笑,看了看这只挂了彩的手,若无其事好像这只手的受伤压根不关他的事儿,往前了走了两步,只跟黑豹保持了一步之隔,道:“手抽出来吧,转过身来,我自己拿。” “好……好……”黑豹应了一声,做事想要抽出手转身,然而眼神中寒芒一闪,随着金属一声咔咔轻响,枪械打开保险的声音就这样刺破耳膜,一柄闪着黑光的手枪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手上,向着端木长歌脸而去! 尽管端木长歌修炼真力,但毕竟真力保护自己身体也有一个极限,在这样的距离下,一把手枪打中他的身体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就算他能硬抗一把手枪弹夹里的所有子弹,可是加上一个在修为上也并不算太差的黑豹,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儿? 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黑豹脸上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好像看见了端木长歌那张戏谑与嘲讽并存的脸被打成烂泥的样子。 第201章 小孩子不听话 这样紧张的时刻,端木长歌却又一次地笑了。 随着他手的一次颤动,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手好像是灵蛇一般一抖,好像跳着一曲华丽的华尔兹,手指一夹一拉,闪着阴冷黑光的手枪就在他手中散落成了若干零件,跌落在地面。 伸手挡住黑豹的一记长拳,往前踏了一步,双手交叉之间,用右臂就压制得黑豹双手无法动弹,左手迅如疾风般直直地贴上他的下巴,再往前一步,两人已经是肩靠肩。端木长歌只是左腿向后一踢,随着他贴着黑豹下巴的手一次发力,黑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并且被那只贴在下巴的手更灌注了一个下坠的力量,整个头颅就这样直直地向下……而后,砸碎了半块抽水马桶的陶瓷! 在陶瓷的破碎声中,在马桶内水流的流淌中,黑豹的头上已经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直到眉毛,而后继续往下,很快就染红了地上原本就因为水箱碎裂而弥漫的水渍。 这么多年龙组严苛的训练。他也成功获得了在前期龙组去中山会进修的资格,并且成为了那并不在多数的、筑基成功的天之骄子,在整个情报部门,他都是一把足够铮亮的刀。然而在今天,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曾经洋洋自得的武力,在面前这个并不年长,甚至还要比他小五岁,今年刚刚30岁的端木长歌,到底有怎样的实力。 但到底真力让他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崩溃,额角的伤口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只不过是皮外伤。虽然真力理论上能保证他的身体在抗击打方面十分强大,但在两次端木长歌的进攻中,他甚至都来不及让真力覆盖全身来保证他的皮肉有足够的坚硬,划破皮肤也就理所当然,只不过还不至于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 但至少,他明确地了解到端木长歌说的“我不是一个习惯被偷袭的人,我更习惯偷袭别人。”这样的话绝对不只是吹牛。 端木长歌并没有趁机连续打击黑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手上那半块手枪上的钢化金属零件,在他这样常年出外勤的人来说,枪械的掌握是必须的,而在十几秒之内组装或者拆卸一把枪械也是十分平常的行为。毕竟他们拥有的真力在现代科技的面前,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强大,就算以他的真力已经可以做到不惧怕子弹的打击,但那种疼痛绝对不好受。 何况是在中东那样错综复杂的场合,游击队们、ul的编外人员们,他们大可以以手上各式诸如ak47、m16、m4a1(m16的兄弟枪械)等枪械形成一个交织的火力网,在这样的打击下,只要是没有突破五境的修真者,恐怕都会在这样的持续打击下最终被耗尽真力而死,可以说,当年的严铁生小组,失败的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被预先埋伏的火力网所消耗了大量的力量,所以才会在ul的修行者队伍面前显得疲软无力。 但战场上是战场上的事儿,当面对仅仅只是一人之力的黑豹,就算拿一把枪能增加一些威胁度,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孩子手上拿了一把刀,也许会在他胡乱挥砍下不小心割伤自己的手指,他却可以轻易地把黑豹打成真的一个孙子。 “为了让枪伤到我,你让我靠得太近了。也许你直接开枪还能中一枪?”端木长歌笑着说道。他的脸上笑容玩味,往后退了几步,给全身已经狼狈不堪的黑豹一些空间,从容地让他在陶瓷水抽马桶的“废墟”中爬起来,只是重新爬起来之后,他头发已经一塌糊涂,粘着鲜血粘结在一起,十分杂乱。 端木长歌静静地看着黑豹双足并用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终于站了起来,但他脸上那种奸计得逞的笑已经如同被他砸碎的陶瓷抽水马桶,而这种局面更是让他十分难过,他苦涩地道:“那样的话,就算中了又能如何?” 端木长歌没有回答,但他和黑豹都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把手枪的力量毕竟不是万能的,就算火药带来了子弹巨大的出膛力量,可是对于端木长歌的修为来说,只有距离越近,才会越有效果,如果要在远距离打出足够的威胁度,恐怕至少得有人端着重型的狙击步枪才行,但这样的阵容在国内这样严谨的社会,要把一把枪悄无声息地运输就已经是头等困难事情。就算到了他的手上,在这样近的距离,端木长歌完全可以欺身一巴掌拍弯枪管导致炸膛,不管从任何情况来考虑,他都没有像是当初黑影截杀夏渊的那种豪华阵容,而在这样风格狡诈的端木长歌面前,就更不可能得到实施了。 “没错。”端木长歌笑了一会儿,看着沉默的黑豹,还是先开了头,十分坦诚地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任何机会。” 这样嚣张的言语更黑豹有些愤怒,尽管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愤怒也只是一种徒劳,但他却发现他除了愤怒之外竟然没有更多能做的事情。在那位“3号”出去封堵他的逃生出炉之后,逃脱是基本不可能了,因为情急之下他选择躲藏在洗手间里的自负也葬送了他最后一丝逃脱的机会。要在端木长歌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面前逃生,他恐怕得有下水道老鼠那样钻洞的本事,才可能从这个酒店中成功逃离。 “别跟目标废话太多。1号,直接废除掉他的战斗力,我们的任务时间已经只剩下10分钟。任务已经泄漏,10分钟之后,莫城的公安就会以司法的名义介入,你不可能跟那些人纠缠。就算我们挂名在国安下,也需要跟当地的公安协同办案。”巍子的声音在雨天中有些电流波动,但思路清晰的他已经明显嗅到了一丝不对的味道。 黑豹当然不可能是诸葛亮,能预知到他们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躲进洗手间里,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恐怕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逃离了现场,不会等着被这张口袋地收紧。这其中究竟有哪个环节出了泄漏的事儿,他不知道,端木长歌也不知道,但至少严铁生的预料并没有错,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最合适也是最能保证他们无话可说的方式就是调动公安这种方式来阻挠他们的任务。 毕竟同是一个体系中的人,在他们依法介入的情况下,龙组也难做那种独断专行的事情,何况他们的档案在公安系统中并没有存档,甚至在他们眼里,端木长歌只不过是危害治安的暴民,难道真的让端木长歌动用真力把整个公安队伍打得七零八落再带着黑豹逃回军事基地?不管是严铁生还是龙组,都丢不起那个人。 “1号收到。”端木笑了笑,伸手按了按耳朵里如同胶囊大小的对讲仪器,接着又看向黑豹,“抱歉,我时间不多。要不然你先跟我们走一趟?也许老头儿会请你喝杯茶,跟你促膝长谈。” 尽管在龙组内并不属于龙1到3的作战小组,但他也知道整个龙组中的一些趣闻,首当其冲地就是端木长歌对严铁生的称呼是“老头儿”,所有人都觉得那样严肃的严铁生元帅有这样一个十分痞子的样子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但现在在黑豹的耳中,却无异于惊雷,这让他丧失了胆魄,感觉到一种害怕在胸口发酵:“我不能去见元帅大人。” “是不能,还是不敢?”端木长歌笑笑,又轻声道,“不过这也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了,这就好比长辈叫去你相亲,你不去的话,长辈们都会愤怒的,到时候就该指责我这个比较大的孩子首当其冲地挨骂了,所以……综上所述,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吧?”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骤然转向冷厉肃杀,“如果你不去……我不能保证你会完完整整地进龙组那个住着还算舒服的监狱。” 黑豹艰难地看着端木长歌,心中翻江倒海,无数人群在喷着口水相互辩驳,他也在这样的口水声中摇摆不定,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 端木长歌耸了耸肩,看着狼狈的黑豹,相比较之下,他穿着作战服浑身湿透却好歹也并不会像是西装革履那样满身狼藉了,他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下黑豹,无比认真地说道:“小孩子不听话是要打屁股的。” 第202章 激斗 然而黑豹的一声怒吼却已经断绝了他接下来的嘲弄,在这样的绝境中,黑豹却率先发起了袭击!他本身就是一个龙组中的格斗高手,哪怕老狗还有三颗牙,何况他的真力已经摸到了障目境界的门槛?仅仅只是一跺脚,他就展现出了叶萧凌在山中与大黑打斗时候都无法媲美的气势,整个身体也随着这一跺脚,横空腾挪了一米多的距离,铁拳就好像坠落的陨石般,随着他的一次旋转,从上而下狠狠地砸向了端木长歌! 端木长歌人在原地,嘴角依然带笑,真力在胸中却已经如雷鸣蟒游,仅仅只是随意地一抬手,黑豹如开山大斧的气势就被硬生生地一截,随着端木长歌地沉肩坠肘,双膝微曲,单手截住黑豹拳头的端木长歌已经横挪了半个身为,躲过了黑豹随之而来的一记正面直踹,向前一碰,黑豹失去中心,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 但黑豹却仍然执着地不肯放弃,他再一次地向着端木长歌发起了攻击,随着他体内真力的不断迸发,他的手臂与腿已经宛若钢铁,一吞一吐之间,他的肺部已经充满了空气,全身骨骼都咔咔作响。 当两人过于靠近的时候,拳头大多也就起不到多少作用了,毕竟人的手臂就好像一根弹簧,只有当有足够的长度才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但当这样的距离中,人挥拳的力量再大,毕竟蓄力的距离太短,都难以起到一个足够的伤害。贴身猛打,无非是锁和被锁,破锁和反锁。手肘和西装则是在这样战斗中最适合的短打方式。 虽说在中华传统武术中有说拳打一丈不为远,可是龙组简洁凌厉到极点的军体拳就是以这种暴烈的方式以伤换伤。毕竟这不是比武,没人会在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还会向对方拱手说一声承让。 黑豹十分明白自己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地在这样九死一生的境地打出一线生机,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而端木长歌就会反客为主变为那一把明亮的刀俎,把他劈得血肉模糊。所以他不断地向着端木长歌发动攻击,力求的就是让端木长歌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算他们的真力有相差,但毕竟从自己口中套消息是端木长歌的目的,在这样的情况中,端木长歌就不可能轻易地下死手,这也是他的一种优势,尽管真力相差悬殊,但他只需要突破端木的封锁,拖住这10分钟时间,他相信自己背后的人是不会作势不理的。 拧腕,沉肩,每一秒钟时间黑豹都会发动一次势大力沉的肘击或者是膝撞,同时双手不断地在跟端木长歌的双臂如同猫抓老鼠一般玩着相互的绞杀,左手拍开端木长歌的手臂,右手就会向前不断进袭。 这或许在普通看起来就好像电影中好像编排好的画面,但实际上在黑豹不弱的真力加持之下,实际上暗藏着决定人生死的力量。 但黑豹还是想得太多了。从一开始,端木长歌就已经不是客人,在他面前,他只不过是在岸上挣扎的鲤鱼。不管他如何蹦跶,也只能任由端木长歌这个渔夫,轻易地扔进网里,而后开火倒油,做成一道好菜。 端木长歌从小在龙组长大,对他来说,生活就是看着龙组队员们的训练,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他知道龙组在留下自己生活是怎样的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么多老一辈的人们在怀念着他的父亲,他根本不可能在龙组这样一个情报十分重要的地方长大,而会是在退役的长辈家中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无忧无虑的上学,最终在某个大学交上一个女朋友,然而进入社会,工作、成家,度过这一生。 但他希望留在龙组,因为他的父亲扎根在这里,他的母亲死于枪林弹雨,最终他的父亲死于ul的那位“皇”的手上。他比任何人都有着强烈的执念,他也比任何人都有着强大的天赋。十八岁他就进入中山会进修,到今时今日他已经是经历过六次进修的人了,而在筑基成功之后,端木长歌并不仅仅满足于中山会的那些修真法门,更是在战斗方式上刻苦钻研,这让他的的身手无比强大,强大到如果不以真力浑厚为基础,就连夏渊都直言道:“单纯以搏击招式来说,我不如端木。” 能被龙组作战能力第二人的夏渊所推崇,他的搏击能力当然不是浪得虚名。被黑豹不断攻击后退下的他脸色不变,甚至在一格一闪一退之间都没有流下一滴汗珠,对他来说,黑豹的挣扎毫无意义。 随着黑豹的一次挥舞手臂,端木长歌在微笑中低头,仅仅只一分毫只差闪过那道凛冽的拳风,手掌伸直,向上以侧方一格,带动着黑豹的手臂向下一压,同时左腿往前一进,逼住黑豹的退路,让他一时间不能后退蓄力,甩开黑豹双臂的同时,看着黑豹从下往上踢来的腿,随手一抓,就把他握在掌心。 黑豹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就范,既然手在端木长歌手上,他顺势借力般地一跳,另外一条腿电光火石般地猛烈而出,然而端木长歌却早就料到黑豹会这么做,这在龙组内实在是太平常的打法,随着腿风而来,他却只是整个人往下一低头,前腿一跺,整个人竟然就生生往后移了接近1米! 这样的动作,黑豹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那一脚又没能踹到端木长歌,随着他单手一拉之下,整个人也就摔在地上。端木长歌放开那条腿,却并没有做出穷追猛打的态势,只是安静地等着黑豹从地面上以踢腿的方式起身,感觉到一股风从他面前穿堂而过,笑了一声,往前一步,以半身的力量右手打出,却在中途就转为整个人转身一脚踹在黑豹的胸口。 这一脚并不重,但黑豹却着实感觉到胸口被这一脚的力量不断后退,刚把真力从那一击的凝滞重新运转流畅,眼前却是一花,端木长歌那张带着嘲弄的脸却已经贴上了他的面前! 仅仅只是控制在与黑豹相同的真力水平上,端木长歌却已经比黑豹更像是一头猎豹一般发动了袭击。 双拳猛烈地连续打击,日字冲拳以一种几乎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好像机关枪一般抨击着黑豹的胸前,让不断双手交叉防御的黑豹感觉到手臂上那种不断震动的疼痛好像电流一般逐渐地蔓延到整条手臂。 第203章 偷袭别人 这不能怪黑豹的身体素质有限,尽管是同样的真力,但从真力的使用上,他们的实力就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从小接受严铁生严苛训练的端木长歌擅长的搏击术众多并且无一不精,甚至在中山会内部开放书籍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三天不吃不喝,醒了看睡了想的学习记录。尽管所有人都说他走起路来总像个小流氓小痞子,可无人否定他在这方面的刻苦,就算老单教给叶萧凌的那两次弹指,恐怕他也只需要看过一遍就能明白其中的关节,一个有庞大理论知识,又有着身体实践天赋的人在这方面是十分可怕的。 两人的手在空中不断交错,带着呼呼的风声,接不住的黑豹不敢在继续让端木长歌以连续打击压制他的双臂,转而使用擒拿手法去抓取端木长歌的快速连打。他知道端木长歌完全是抱着猫抓老鼠的戏耍态度,但仅仅只是这样的真力使用就已经压制住在近身战中从来不输任何人的他,这让他无比挫败,但也无比欣喜。 挫败的是,就算他之前十分自信自己的近身战能力,可在端木长歌这个天之骄子来说,他只不过就像是当下一个笑话中“跳起来打你膝盖”的侏儒角色。但这样让他感觉到自己那种可乘之机,猫在玩弄老鼠的过程中,也不乏被老鼠逃回洞穴的事,如果端木长歌爆发十成的力量,他恐怕早已经被打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现在想来,黑影能够袭击夏渊成功的原因恐怕还是在那三把重型狙击枪的牵制之下才有了进攻的资格。而这样的思考更让他发怵:这些龙组真正作战小组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夏渊面对三把狙击枪和一个武人小队竟然都能做到几近全歼,奔袭几公里之间就连狙击手都无法全身而退,而面前的端木长歌更是在近身战中展现出一种他几近无法理解的能力。 明明一样的真力,他却只要轻易地一拳一脚,就能带来一种极大的伤害,甚至那种力量在打击在他的骨骼上都有一种若有若无地、如跗骨之蛆向内部不断钻入的感觉。 左手从上往下擒拿住端木长歌的左手,以一种横移的方式带动着端木长歌的左手去拦截端木长歌的右手。然而端木长歌被抓住的手却突然之间失去了力量,转而一个扭转变为肘击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又连连退步,但压制住端木长歌的日字冲拳让他无法顺利的施展开确实令他好受了一些,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双手交叉之间分别握住端木长歌双手的手腕。一扯一拉之间,与端木长歌的双手交缠在一起。 但端木长歌双手被擒拿,却丝毫不慌乱,刹那间,他的腿也动了,一次耸动就代表着他的腿在进行着一次变换位置,同时不断地尝试着用膝盖去压黑豹的膝盖,用脚去踩黑豹的脚背,在真力的力量下,他的脚一脚踩在地面上竟然把洗手间的地板瓷砖踩得寸寸裂开,只是不知道楼下的人是不是在这样的碎裂声音中会不会愤怒地冲上楼来理论,当然,黑豹也无法顾及这种事儿了。 上身的交缠让两人都无法在做出更多的动作,但他的双腿不断与端木长歌的双腿相互进攻、绊打、膝压、踹踢,两人在这样的不断进攻下转了个身位,变成一左一右的态势在洗手间中扭打,仅仅只是一踹之间,端木长歌就从黑豹的左腿侧踹断了洗手台的陶瓷外壳,把整个水管踹得爆裂开来,水花好像花园里的花洒一般向着他们两人不断地喷洒,好像在对着两株植物。 但显然两个本来就湿漉漉的人在越发湿漉漉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顾及,只是在一次攻防变换中,黑豹的膝盖压制了一下端木长歌的胯部,另外一条腿像是一条刚硬的鞭子,带着噼啪的声音,一脚竟然踹得整个墙壁都出现了一个大洞! 这当然不是酒店的墙体太弱,而是在两个真力修为不弱的人面前来说,这样的墙壁只要给他们全力攻击的情况,他们就能像是推土机一般轰隆隆地把整堵墙拆得七零八落。但端木长歌显然不会给黑豹踹塌这堵墙的机会,腿部一曲一弹就把黑豹的膝盖压制回去,同时手上一送一抠之间,他的双手已经挣脱了束缚,在黑豹堪堪躲过他的一次踩脚的过程中,顺着黑豹的肩膀,好像一条追踪猎物的蛇,盘着黑豹的手臂顺势向上,直接就到了黑豹的脸庞上! 黑豹瞳孔在一瞬间缩小到一种极限,双手向上一弹,登时就把端木长歌的双手弹得向上,同时抬头,看着两只在真力流转之中青筋好像一条巨龙的手从他的鼻尖抓到了空处,随后他的左手弯曲,一个旋转,用肘部向右格开端木长歌的手,顺势双腿离地,以右手撑着地面,像是武打电影里的画面一般单手撑地用双腿连续踹向了端木长歌的脸! “你们这种将门子孙,一生下来就有着大量长辈呵护,现在无视任务规矩玩起了放水的戏码,哪里知道给敌人开一道方便之门就等于给自己开一道死亡之门的道理!”黑豹脸上冷笑,知道这样的速度之中,端木长歌根本不可能在瞬间凝聚起真力防护身体,只要他的双腿踢中,恐怕端木长歌不死也得脱层皮,终于在这样的打斗中看见逃脱的曙光。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没有持续多久,顺着眼睛的余光,他看见了端木长歌冷静并且嘲弄的目光。 “他到底有什么底牌,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中都还敢嘲弄我?”黑豹脑子里迅速地闪过这个想法,然而却已经迟了,不知道端木长歌怎么做到的,只感觉到自己双腿已经踢在了空处,并且随着端木长歌的一股圆形的劲道,甚至于他的双腿踢出的力量都被借用,反而成为了端木长歌助力,随着端木长歌双手一次旋转,他整个人就这样飞了起来,向上……不断向上…… 最终撞在洗手间天花板的台灯上。 一阵碎裂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天花板台灯灯管的碎裂的声音,而黑豹也被自己的力量所撞击得浑身一僵,而后坠落进浴缸中,把浴缸也撞得寸寸碎裂。 “啧啧啧,这钱我可不负责赔。这些都是你弄坏的,反正你们吃了龙组那么多,赔这么点小钱也不是什么大数字对吧?”端木长歌负手在身后,静静地看着愤怒中爬起来的黑豹,轻声嘲弄道。 黑豹肚子一阵难过,好像整个肠子都互相绞在了一起,打了几个结,在真力覆盖全身之后他受到的伤害倒不是十分沉重,但这种屈辱的感觉让他浑身好像被点燃了,狠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端木长歌,咬牙切齿道:“这不是龙组的作战方式!” 端木长歌双手摊开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没说我得用龙组的作战方式跟你打架嘛。是你自己错误地理解了我,我说过的吧?”他咧开嘴笑了笑,但在黑豹眼睛里,这种笑里却有种一种阴厉,“我并不习惯被人偷袭,我更 第204章 路过 从来不讲道理,能用别人最出其不意的方式去打击敌人,这就是端木长歌的风格,也是他这么多年在国外战场中仍然能带领着龙1组于战火中生存下来的方针。或许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龙1组是多么光辉多么威武的队伍,但他们大多会忽略掉端木长歌那种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战术下,实际上隐藏着着的一种可怕而又阴险的作战方针。 因为严铁生紧急召回之前,他正在对ul一个基地进行一个长期的拉锯战,这种作战的原因好处有无数种,但最直观的就好像软刀子割肉,龙1组只会承受最低的受损比例,敌人却会感觉到一种事事都被牵制的难受感觉。而在收到紧急召回信息之后,端木长歌就疯狂地制定了一个计划以期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所以他把整个龙1组的库存炸药都埋在了一块巨大的山崖岩石上。 在佯攻与逃跑之中,敌人终于承受不住这么多年被端木长歌玩弄在掌心的愤怒,向着端木长歌乘坐的那一辆主战坦克发动了强大的进攻,几乎倾巢而出。因为在他们眼中,端木长歌这么多天来展现的就是一种十分小家子气的表现,他必然也就不可能浪费太多战斗资源,也不可能放弃这辆主战坦克。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的是,端木长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以一种放弃了主战坦克的战术中,甚至还压上了本来应该在未来三个月内都还能有库存的炸药份额,把整个山崖都炸得崩裂塌陷了下来!在这样的可怕战术下,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并不是一个十分讲究原则的人,而是在任何时刻都可能变化的人,今天感觉到他胆怯,但也许明天他就会是个过五关斩六将一身是胆的勇士。 而黑豹也天真地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不断地打斗中,把端木长歌的动作下意识以龙组常规的军体拳进行分析,然而却没有意识到:端木长歌本身就是个武学天才,他所会的东西,只会比军体拳高明无数倍。 在他一脚踢向他脑袋的同时,端木长歌真力一放一缩,整个人好像在阴阳之间转换了一次,随着他双手的旋转,直接借用了黑豹几近全力的力量把他用来甩飞了黑豹,这是太极中常有的手法,当然在这样看似十分平常但实际上无比繁复的变化之中,同样蕴含了端木长歌的一定力量。毕竟真正的太极拳是以一种强大的、避重就轻却十足刚猛的打斗方式,只不过在这些年国术凋敝,这些东西也就深藏在中山会的记录之中,毕竟这些东西,本身就是道士们于阴阳道理中演变出来的一种打法。 端木长歌看了看表,有些懒洋洋的样子,看着黑豹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有些无辜地道:“两分钟了。还有八分钟,你就不能听听话?” 黑豹咬了咬牙,抹了一把额角的血迹,不肯回答,踩在浴缸的废墟堆上,又一次地发动了攻击。 只是原本心里依然存着侥幸的黑豹却再一次地忘记了端木长歌那句“喜欢偷袭别人。”的深刻话语。 随着端木长歌原地微微屈膝之间,真力虽然依然控制在与黑豹同等程度的端木长歌却已经完全展现了区别与纯种军体拳的打法,一手含胸不发一手向外,整个人的气息一变,双手一动一静之间,已经压制住黑豹的拳击,一跺脚,强硬地以肩膀把黑豹顶了出去! “龙形大劈!”黑豹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当代在搏击之上,传统武学已经式微,大多凋敝在民间。但端木长歌却仅仅只是一次反击之中就已经蕴含了一种深厚的传统武学底子,把他打得飞起来,这已经不是普通人就能做到了。这些年真力在龙组内部逐渐普及,大多数有资格参加中山会进修的人都明白了真力这种强于真气的力量,苦心孤诣地向着“一力降十会”的方向发展,然而端木长歌现在却展现出了纯粹以打法就能彻底压制他的能力! 当他转念还没来得及稳定身形,端木长歌一反之前从不追击的常态,只是一个跳跃之间,一脚就把他踹得撞在墙上,背部的撞击让黑豹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已经甩出了脑海。但看见端木长歌再一次地向他靠近,屈膝之间,单手从下往上以手背甩在黑豹拦截的手上,打得他整只手一麻,但在这样的一刹那,端木长歌却已经把身体下压,连环三肘击打得他整个人背靠着强不断地向上跳跃。 黑豹感觉到身体的真力刚刚凝聚,又被端木长歌后续接着的日字冲拳打得四散,感觉到浑身无一处不痛,伸手摆动徒劳地想要擒拿端木长歌的拳头,然而端木长歌却就连这样徒劳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只是身体位置一次变化,把马步下压得更用力,从下往上地换成形意的虎形,双手撞在他的胸口。紧接着又是一轮不断地打击。 快如闪电的打击把黑豹的防线彻底打成一滩烂泥,随着不断地打击,就算端木长歌已经控制了力度,黑豹的嘴角依然不断地涌出了鲜血,再过一会儿,他一阵咳嗽,一滩鲜血猛烈地喷了出来。 端木长歌却已经收手后退,就算这样一点点鲜血都不愿意被沾染到一点。 黑豹背靠着墙壁,被连续打击下的他已经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把持不住身体的双腿也已经松软如海绵,这让他的身体缓缓地靠墙滑落,直到坐在地上。 如果他一开始就抱着端木长歌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出手,也许他至少不会败得这么快。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地上的黑豹嘴角不断涌出鲜血,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他艰难地抬头,看着好像十分随意的端木长歌,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出鲜血,艰难道:“形意的龙形、虎形,八极拳的肘击,咏春的日字冲拳,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 “见识不错。”端木长歌静静地笑着,说出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见识不错,后面续接的四个字当然就是本事不行了。 黑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随着一阵崩塌声,他背后靠着的墙体哗啦啦地倒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不但如此,龟裂的痕迹还不断眼神,直到整个洗手间。 “我原以为我还有一线升级。只要越过你的背后,也许就能逃出去,外面拦截的人估计挡不住我。”黑豹躺在废墟中,已经无力再顾及隔壁房间的一男一女正光着身体躲在被窝里看着崩塌的墙壁而恐惧地说不出话来,“但你的实力要超出我估计得太多。到底是家养的狗,没见过外面的狼有多凶猛。” 端木长歌不置可否,对于黑豹所形容的“外面的狼”,其实也不算说错。他们出外勤的人,本身就是以在生死之间打磨自己的技艺,稍微有一丝松懈,也许明天就会葬身在那场面复杂的战争绞肉机中被绞得连渣都不剩下,相比之下,黑豹这些在国内的特务人员,就好像家养的狗,也许能完成十分困难的任务,但他们的心中,缺少了太多的敬畏,也缺少一种把所有事情往最坏想的决心。 他看了看黑豹,随意地从躺着的黑豹身旁走过,突然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关于人类未来的探讨了。” 躺在床上露出前胸的男人还算有那么点胆量,但哆哆嗦嗦地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是竭尽全力地把女朋友挡在身后,颤抖着说道:“你……要做什么……” 端木长歌耸耸肩,嘟囔道:“路过。”又肆无忌惮地看了一眼男人背后小女朋友展露出来的胸前饱满,无赖地道:“打酱油!” 第205章:一个喊着吃夜宵的神经病 打酱油能把一个人打遍体凌伤奄奄一息,还能把整个墙体打成一片废墟,恐怕也是天下奇闻了。可是坐在床上衣不蔽体只能无力地靠着那点棉被遮挡的小情侣怎么敢质疑面前这个不知道怎么打破墙壁,还把一个人打得不成人形的人? 端木长歌显然觉得自己的解释十分扯淡,只是看向躺在地上的黑豹,无奈地笑道:“看来就算我想省力点不拖着你回去也不行了。” “其实我也不想做这些事情。”黑豹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那么点委屈,令人心疼。 端木长歌笑了笑:“那又关我什么事儿咧?我又不是耶稣,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当上帝。” 圣经中耶稣为了拯救人们的罪恶而选择了牺牲。但他的父亲上帝却是个更残酷的人,他手握权力,毫无留情地降下大审判,只有诺亚和他的家人活了下来,两者的区别一目了然。 黑豹躺在地上,闭了会儿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体虚弱如风中的烂棉絮,晃了晃:“不好意思。”随着这句话说完,他的嘴里突然吐出了白沫,显然他藏在牙齿内的毒药到底是被他咬破了,氰化物,这种常规的军用毒药,会在进入口中的一瞬间就开始展现它可怕的效果。 端木长歌静静地看着黑豹死去,又看了看已经恐惧地说不出话来了的一堆小情侣,又耸了耸肩,暗骂了一声:“麻烦。”随后从吓得尖叫起来的小情侣身旁衣柜拿出一床被子,盖在黑豹已经逐渐停止痉挛的尸体上,道:“怕你们看着太害怕,一会儿警察就来了,你们再忍忍。不过我建议你们穿上衣服免得走光。” 女生显然已经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少顷,她晕了过去。 端木长歌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表示我什么都没干,转头又从崩塌的墙壁走回原本的房间,对着胶囊对讲仪器轻声道:“任务完成,目标挺有骨气,他牙齿里藏了氰化物,活的时候阴险卑劣,但死的时候至少还像个龙组的战士。这下那些人应该会放心地以为他们信息都安全了,3号,回来吧。” 他伸手抓住那根空中不断被风吹得摆动的绳索,绑在腰间,挠了挠腰部的痒痒,看着无尽繁华的街头,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发飙:“妈蛋,2号,赶紧我给拉上去,一会儿我们一起把我未来小姨子拉上去,不然我们真陪这群给人当枪使的警察喝茶去么?把你那个滑翔翼给准备好!我们要脱出了,老子饿了,老子要吃夜宵,表白失败了就算了,夜宵总得吃吧!” …… 叶萧凌猛然惊醒过来,天光大亮。远处窗外的蔚蓝正拥抱着光芒四射洒向赵素雅的床,在她的毯子上斑驳出一块块如落叶般的花纹。 7点了。叶萧凌右手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时间,左手有些麻木,看着十分安心睡着的赵素雅仍然用脸贴着他温热的手,眉头舒展,是不是地像是个小孩子般地扁扁嘴,十分可爱。感觉到赵素雅脸庞的那点热度,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都在做梦。 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然睡眠质量一向一般的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也难得有了个好觉。只是坐在椅子上毕竟比不上真的躺在床上睡觉,趴在床边醒来的他在缓缓抽回那只手之后,也感觉到身上筋骨僵硬酸疼。 叶萧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缓缓松垮膝盖下沉,感受到心脏不断地跳动,闭上眼睛,真力流淌如溪水涓流,顺着血脉、肺腑,直到四肢,最终通过头顶,回归心脏。那种麻木的感觉也就渐渐地消失殆尽。 这是老单在山上时教给他的一向早晨功课,与大黑打架的每日功课不同,与大黑打架是极动,而扎马运转真力却是极静。用道家的说法就是一阳一阴,只有阴阳交汇,人的身体才能持久。有个很浅显的比喻就是光让兵上阵杀人,却不收拢起来护理武器盔甲,生火做饭,兵打不成像样的仗。可如果每天光让兵给枪矛上油和擦洗盔甲,却等于让兵安于安逸,丧失战斗力。 这么多年来,叶萧凌所看过的道家书籍,大多喜欢把简单的事情说得玄之又玄,妙中更妙,非要把两个字能解释的事情整出一个长篇大论谈天说地。这也许跟古人道家喜欢给自己增加神秘感有关。但老单却不是那样的老学究,也大多不会去摆弄那些酸文,能把一些古风古气的诗句或是文章用最浅显的道理说出来,想来这么多年,道家也从来没有止步于进步,只是不知道真正与俗世接洽的组织中山会,里面的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个修真者的办事处,是一间道观,还是一间佛寺?还是跟现在当代新潮毫无违和的写字楼一般? 这些他都不知道。但叶萧凌实际上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能够在修行中感受真力流转,由快到慢又由慢到快,接触到道家的那种“大欢喜”,对于中山会这些他尚且还没有足够能力接触到的组织有些意兴索然。至少,既然顾少北是个筑基成功的“半个修真者”(他并没有出世,而是在国家机关当军官),显然进入龙组之后也会跟中山会有进一步的接触机会。 扎着马步缓缓控制真力流转三十六周天之后,叶萧凌逐渐感觉到浑身的精气神都调整了十分好的程度,终于睁开双眼,笑了笑,准备出房间看看付远山和赵志铭醒来没有。但刚刚走下楼梯就已经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看见正在外面打太极拳的付远山动作如行云流水,就算缓慢之间却能看出一种人体动作的美感。他像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迈着轻快的脚步下楼,擦身而过的是赵志铭,两人只是用眼神打了个招呼,作为晚辈,叶萧凌不得不先低头点了点头,没有在乎赵志铭依然昂扬着头指挥天下的风度,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赵志铭继续往上走了几节台阶,忽然回头,看着叶萧凌的背影在越发明亮的阳光下走出大门,皱了皱眉,把手在蓝牙耳机上轻轻地按了一下,站在原地轻声道:“你再说一遍,昨晚出了什么事儿?” 第206章 穴位的震动 电话那头是平日里一直跟在赵志铭身旁充当司机的年轻人,平时声名不显,但作为一个有资格跟着赵志铭出入各种高档会所,手底下管理着无数公司被大多数人尊敬的顶头上司,他那个显得十分平常的杨庭名字,就有了十足的闪光点:“罗利国际酒店,昨晚大概在九点三十分到十点钟之间,龙组的人从顶层一跃而下,撞碎了两块墙壁的玻璃,拆毁了两道墙顺便打碎了整个洗手间里的东西,外加一个已经七零八落的洗手间木门。最重要的是。留下了一个死人,有两个目击者。” 赵志铭沉默片刻,问道:“是他们杀的?” 正在现场眼神凌厉看着那仅仅是被血肉之躯打成一塌糊涂的房间墙壁的杨庭摇了摇头:“不是,警方那边的消息,这个人是咬碎了牙齿里的毒囊,十分钟内就成了一具尸体。” “毒囊。”赵志铭皱眉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轻声道,“估计龙组已经开始在内部进行清理了,这件事跟一个多星期之前的夏渊遇刺事件脱不了干系。至于死者的身份,你不要查,查了你也查不到,警方说如果从身份验证上找到这个人的什么名字之类的线索,由他们去,我们不不介入。” 杨庭仔细地听着赵志铭的声音,他年轻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在我们的地方折腾,这件事情,我们没有参与,就算撒气,也不应该撒在我们头上才对,他们在我们的旗下的酒店动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怎么看?”赵志铭脸上露出玩味的微笑,好像有意地在询问杨庭的答案。 “也许他们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杨庭想了想,道,“毕竟赵家和李家素来有联盟这件事在圈子内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事儿,不管我们是不是参与了李家在夏渊遇刺那件事情中,有没有在那件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至少他们表明了一个态度:这件事情,赵家不应该插手。还有一种可能,龙组是在故意地激怒我们,想让我们被激怒,或者是自证清白?” 赵志铭有些欣慰,以一种宽慰的声音道:“你说的两种可能性都有可能。不过严铁生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破局者,说不定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巧合,死亡的那个人仅仅只是希望躲在赵家的产业里让人有那么点忌惮,但他低估了严铁生的刚硬。而严铁生在做出这件事情的同时,也是在向我们宣告,如果赵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杨庭听着赵志铭的分析,心中有些感慨,叹了口气道:“这位元帅大人也太暴烈了,做事完全不讲道理啊。” “要谈论孰是孰非?”赵志铭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数落杨庭道,“这天下的事儿如果都能非黑即白,那么孔老夫子说的天下大同早就该实现了。至少龙组做事向来是有准则,我们没有参与过那件事情,更不会有什么能被人抓到小尾巴,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损坏的那点墙砖我倒是损失得起。只不过在我们的产业中死了人,在今天早上就会新闻报道满天飞,就算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的错,但季林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会步步紧逼。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别封锁消息了,直接开个发布会,就说死者是个逃狱的犯人,抓捕过程中犯人反抗失败最终畏罪自杀身亡。至于墙壁这些东西的损坏,你就说他用了爆破性质的武器,我可不希望明天头条是神仙打架墙壁遭殃。” “是。”杨庭低声应和道。 但赵志铭想了想,续道:“去找人慰问一下那两个目击者,给他们点好处,顺便告诉他们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我相信警方也会出来配合的,一个莫城最大的酒店,一天开不了张就等于一天的损失,我们是商人,商人就做商人该做的事。赚钱才是我们最该关注的地方,你不要扯进这摊浑水里,跟那些个张三李四早点撇清关系,否则出了事……我不会救你。” 是不会。而不是不能。杨庭听着赵志铭的话,终于额角留下了一滴冷汗,太阳穴的神经一阵紧绷,给他一种眩晕的感觉。 作为赵志铭一手提拔的下属,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对各种事情洞悉的能力。他平日里跟那些官员来往,赵志铭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事情对生意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但在这样的时期,那些个官员甚至都可能在这次的风暴中自身难保,此时如果还跟他们扯上些什么,实在是有些愚蠢的决定。 毕竟,一场飓风已经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逐渐潜伏于云层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股风暴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再一次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杨庭知道,赵志铭现在是在敲打自己,同时更是在表示他的力量与权威。他无权代替赵志铭做出一些权限之外的决定。想到这里,他只能默然道:“是。” 他知道,赵志铭讨厌在这种时候的辩解。 赵志铭满意地点点头,打开门看了一眼仍然在熟睡着的赵素雅,眼神温柔,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挂下了电话。留下电话那头,杨庭的一头怅然。 …… 叶萧凌走出大门,看着付远山缓缓地推手,不由得想到网上流传的那个太极入门口诀:一个大西瓜,劈他一刀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给你,给你你不要,给他他不收,那就不给,把两人撵走…… 这样搞笑的口诀让叶萧凌一直对太极拳有些绷不住脸,当然不知道端木长歌在昨天晚上涌出的太极腾挪一级回击上用的就连黑豹也没认出来的太极炮捶是怎样强大的一种力量。但在这里,太极就只是一种老人用来锻炼身体的体操。至少,付远山这么多年的练习把这套“太极操”打得有模有样,想来他身体的康健除了注意饮食之外也跟这个脱不开关系。 看着叶萧凌缓缓从门口走出来,向来爱笑的付远山当然不会吝惜他那爽朗的微笑:“小友,你来看看,我这套太极拳打得怎么样?” 叶萧凌笑着走近了付远山,看着他逐渐收拳,把气息控制平稳,而后笑道:“付老,你别笑我。我根本不懂什么太极拳,也就只是能扎个马步打两下四不像的形意崩拳,更没资格做你这太极拳的鉴赏者了。” 付远山开怀地笑着:“我看你对道家书籍也挺多研究,还有你那个什么……真力,难道你们就不需要打坐扎马什么的?” “打坐扎马倒是有。”叶萧凌想了想,在付远山面前十分自然地把双腿张开与肩膀齐平,“但更多是身体内部的运动,外面很难有感觉。” 付远山好奇地看了看叶萧凌的马步,轻轻地推了推,感觉到纹丝不动,啧啧称奇道:“你这马步稳得也可以说是站立如松了,要不然你运行一下真力,让我感觉一下。”说着,他伸手搭在叶萧凌的身体几个普通穴位上,道,“或许我把手放在这些地方,更能感觉到一些。” 叶萧凌点头笑道:“算是吧。不过付老你最好站稳点。” 付远山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站稳一下,正打算开口,却发现叶萧凌已经闭上了眼睛,刹那间,一股巨大的震动就从穴位上顶了上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付远山悄然地问自己,如果不是他双腿张开,有些随意地站成了一个三角形,恐怕在这样一次震动之间,自己就得跌倒在地上,在他触摸在叶萧凌身体穴位上的手就好像在触摸着心脏,每一次跳动之间,都带着强大的震动。而他眼神惊疑不定地触摸着其他穴位,每一个穴位就好像被大锤敲动的战鼓,迸迸地反击着他的按压。 这种反击,有点像是按住水管的一头,却被水流的高压所冲开的感觉,而不断触摸着叶萧凌的穴位,付远山脑海中也逐渐构建出一副经脉的图画:这似乎就好像是奇经八脉中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循环运动! 叶萧凌闭着眼睛,当然不知道付远山那股震惊,只是专心地运行真力在经脉中奔窜,原本经过他运行三十六大周天后的经脉也在这样的运行中重新充满了活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欢呼,巨大的力量回归到了他的身体上。 第207章 早餐 触摸穴位的付远山惊疑不定,但叶萧凌却十分享受这样晨间平缓呼吸着运行真力的感觉。随着心脏稳健地跳动,涓涓细流逐渐变成了大河水脉,滋润万物,让他的经脉也感觉到一种十足的充实感,而穴位的震动力量也很快地变大,最后,一次弹动,已经让付远山能感觉到好像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就有一次地拍击,打在他的手指上。 运行真力其实是一种十分享受的事情,所以类似于历史书里写着的道士佛僧每日每日不缀地打坐,恐怕也是在修行的成分。虽然真力的运行未必是越久越好,但道家佛家大多有一种枯坐的法门,只是叶萧凌从未接触,老单也从来不教他,这让他的睡眠都像是正常人一般,而不是类似于金庸武侠小说里的郭靖一般晚上打坐一整夜。 一圈又一圈的循环,原本叶萧凌是打算让付远山接触一下这种力量,但到了后来,叶萧凌已经逐渐进入到忘我的程度,内视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轰然睁开,眼前的内脏、血液、脉络,在他眼前好像散发着光芒而在四肢、胸腔内闪闪发亮。 在半坡村的山上,他每日在老单的教导下,也算是接触到了许多平日里无法接触到的东西。那两次弹指更是玄妙无穷,其中包含着许许多多他暂时都无法完全领会的力量的运用。甚至可以说,老单的第二次弹指,都还是他在短时间内无法消化的一门技艺。 但拜着第一次弹指所赐,叶萧凌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真力中无时无刻所蕴含的那种变化的力量,那种,难以捉摸但无处不再的力量,阴、与阳,就这就好像天空与大地,白昼与黑夜,你时常忽视他们,但最终,他们都在用他们独特的表现方式告诉所有人:他们永远存在,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仍是。就算这片天地寂灭,星辰重新化作星云爆炸化作宇宙中的粉尘,这种变化也永远存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法则。就好像他手上握着什么东西,当一松开,就会下落,这都是一种法则。而阴阳的力量本质,仅仅只是万千法则中的其中一条。但也是一条十分接近本质的一条,古人在无数年以前就已经从思想上接近了整个世界的本质,他们创立道学,感悟天地,最终他们也明白自己就是这片天地之中的一部分。非常渺小的一部分。然而,他们身体中所蕴含的天地之力,这种先天真力。让他们又是生物中几近最强大的群体。 叶萧凌终于转完了三十六周天,把真力缓缓地收回,感觉到身体精神洋溢,睁开眼睛。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在年轻时候学习中医打下的根基,也许自己到今天还是一个修行中的傻瓜,也许一生都无法接触到那片新的天地。但他的生命中,好像有无数东西都在牵引着他前行,老单、医学、道家……还有手机。 他不知道这种可以称之为命运的东西到底是抱着善意还是恶意。但他只能保证自己的生活和自己亲密人的生活能够尽量的一帆风顺,人总是经历过困境,才会体会到其他人的不容易,就好比赵素雅因为怨灵带来的病而痛苦,好比楚瓷为母亲的医疗费几近倾尽一切,能感同身受,这实际上不是一项人人都会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他是这样从小就吃过苦头而成长的孩子。 付远山感觉到叶萧凌的穴位震动逐渐从剧烈转为温和,最后变成普普通通再无奇异的样子,眼神中的那种惊奇已经变成了无法理解的沉思。有些徒劳地触碰着穴位,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叶萧凌,叹了口气:“看来我没那福气,此生没能研究到这种东西。如果能学会这项能力,或许手下就能治好更多疑难杂症了。” 叶萧凌知道付远山是个能急他人所急,痛他人所痛的正人君子,更是真正能把医者父母心贯穿一生的老人,听到他这样的叹息,心里也有些难过,安慰道:“付老,你已经很有能力了。并不需要依赖真力,你也是医学界中医德最高的前辈。” “不能这么恭维我。”付远山哈哈笑了一声,“医德是什么,我此生但求勤恳做事,用心医人。医德这种东西,让大风刮去就好,如果谁爱要这名声,又能比我做得更好,我随便人家拿去。” 说到这里,付远山眼神里带着期待,看着叶萧凌。 叶萧凌当然能看出付远山这种欣赏以及期望的眼神到底蕴含了什么意思,有些受宠若惊道:“付老。我怎么承受得起。” “受得起,受不起,这都不是你自己决定的。”付远山摇摇头,“我走到今天,也算是在我自己的意料之外,你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让我更笃定你会超过我,把中华的医学发扬光大。” “但在情理之中。”叶萧凌笑着回答,“付老,你所做的事情,就决定了你今天的成就。” 付远山爽朗地大笑,站直了身体,像是一个亲人长辈一般揽着叶萧凌的肩膀,抚摸他的后脑勺,笑道:“好了,一老一少互相吹捧,看了让人笑话。难得在这里蹭几顿饭,赵志铭的手艺,能算是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不吃白不吃,时间也不早了。” 进了大门,叶萧凌就已经看见桌子上已经摆好的早餐,但跟上次的牛排加蔬菜沙拉不同,这一次赵志铭做的早饭却是中式的,洁白的瓷碗里,盛着同样洁白但浓稠的米稀,刚刚坐下来就能闻到浓重的牛奶清香,一旁小盘子里的荷包蛋煎得正好,微微焦黄的边上能看到食油气泡。 中间的大碟子里装的是八个小虾仁饭团,几个金黄的南瓜饼,一团炒熟的菠菜,摆盘十足精美,到有些西式的风格了。 赵志铭解下围裙,听见餐厅椅子搬动的声音,在手机上看消息的他嘴角露出一些微笑,关上吸油烟机,走出厨房门,道:“西式的早餐有些简单,面包香肠什么的也没什么出奇,所以我就做了点中餐,米稀我提前把米泡了半个小时,后面又熬了半个小时,加了牛奶和薏米,味道应该还不错。虾仁是冷冻的,可能口感比不上新鲜的好,但配上饭团,应该不至于感觉到那种老,你们尝尝看。” 付远山跟叶萧凌对视了一眼,知道赵志铭那轻描淡写地解释中到底包含了多少心力,不得不说赵志铭这个大商人能把厨艺练得这么炉火纯青也是奇怪的事儿,但看到这样的早餐,也不得不说有些食指大动。 看着赵志铭从付远山身边坐下,叶萧凌倒是有些生分,只是轻声道了一声谢谢。但付远山跟赵志铭相熟,所以说话更放得开一些:“挺好的,我一个老古董了,手机也玩不来,电脑也不会用,更别说什么西餐了,还是我们中华的那点老东西吃着习惯,一看你的手艺就知道这东西好吃,至于口感什么差别,我们也不是品鉴师,牛嚼牡丹,只好亵渎你的吃食了。” 赵志铭微微笑道:“哪里话,能吃就好,很多品鉴师抿着嘴唇一点点尝味道,大多都是他们那些专业人士的职业病,正常吃东西哪儿需要这么仔细,味道到了,心暖了,就足够。” 付远山大笑:“好一个心暖了就足够,好,听你这话,我下次得多来暖那么几回。” “那付老要说话算话。上次你说有时间来吃顿饭,可等了几年也没来过。”赵志铭笑了笑,拿勺子舀了一勺米稀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三个人也就在这样显得有些融洽的气氛中吃完了早饭。没有叫人,付远山坐在沙发上有些悠哉悠哉地喝茶,赵志铭和叶萧凌则是搬弄起那些提前已经准备好的法器:烛台、红烛、桃木剑、铜铃……这些东西或许在中华人眼中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在现代拿出来,准会被人觉得迷信或者是跳大神,但叶萧凌知道神佛的存在,赵志铭明白修真者的隐世,两个其实都不太动法术的人反而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把东西打理得井井有条。 期间赵素雅被两人尽量轻的碰撞声所惊醒,赵志铭温和地问她需要不需要吃点早餐,但她微笑着摇头拒绝了,在赵志铭转过身来的同时,她跟叶萧凌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让叶萧凌心脏跳动慢了半拍。 第208章 一片荒芜 “等会儿我应该怎么做?”赵志铭脱下了外衣,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把领带解下放在一边,挽着袖子道。 叶萧凌凝视着有那么点农村跳大神风格的桌台上摆着贡品和蜡烛,中间的桃木剑带着原木的辛辣香味,他跟白无常联系了一会儿,道:“等我真正进入到那边之后,桌子上的香一瞬间被燃尽,这个时候沟通之力把素雅……赵素雅的身体联系起来,你说话就可以被怨灵听见了。你要说点什么,跟她沟通,就算不能说服她放弃纠缠在这里,也要让她有一定的动摇,让她从赵素雅的身体里短暂地出来,我在那边才方便动手。” 白无常的说法其实很无赖,严格来说叶萧凌的一顿打斗是免不了的,毕竟怨灵上了年头又是从小就根植在赵素雅的泥丸宫中,就算她活着时候的那点善念能让她觉醒,可是毕竟怨灵已经成了怨灵,这就好像动物不吃东西会饿死一般,她最终不可能逃过自己内心的饥渴沦为一头彻头彻尾的、只知道吞噬生机的怪物。但凡是不说绝对,历史上也有过那么一些怨灵被人说服的特例,所以白无常很光棍地说反正你就让他试,试试又不花钱,最多就是怨灵影响到赵志铭让他生几天病罢了。 考虑到叶萧凌可能面临的迷茫与危险,白无常也决定分出一缕元神跟着叶萧凌在过程中祝他一臂之力,但仅限于解答一些问题。毕竟白无常他们元神受伤要更严重一些,恢复时间也需要比叶萧凌长得多。 赵志铭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师父真的不能亲自来?” 叶萧凌摇了摇头,回想到老单那样坚决的态度,只好道:“他不肯离开那座山,我也不知道原因。”不过他隐藏了绷带的事情,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赵志铭知道得好。 大概以为叶萧凌是在跟老单用手机联系的赵志铭点了点头,还是认同了他的说法,毕竟能够隐世的修真者大多脾气古怪,尽管龙组那头获取到的关于中山会的消息不多,但他还是能大概勾勒出古代那些个道士的做事风格,知道就算俗世中的钱财对他们来说也只是身外之物,当然也就不可能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轻声道:“好。” 一上午时间说了一些注意的东西,又说了一些动作,赵志铭不愧为浙江商业的领头羊,许多事情仅仅只是叶萧凌说一次,他就能完全记下,甚至都没有一个字的偏差,让叶萧凌不得不感叹这些上层人士纵横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随着太阳高升,重要的时间也就逐渐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那个关键的时刻终于就这样到来了,并没有猝不及防,但在这样的时刻,其实就好像人生关键中的考试,不胜则败,总会给人一种紧张感,在赵志铭的眼神中,叶萧凌逐渐地在赵素雅的身旁躺下,闭上眼睛,烛火被赵志铭所点燃。尽管他并不喜欢看见这个年轻人跟自己的女儿躺在一起,但在这样的时刻,他必须要这么做。 看着烛火逐渐像是一双眼睛在眼前闪烁,他看着叶萧凌轻轻点头,手上的香逐渐被火焰舔舐,冒出烟雾,插在铜鼎上。 “准备好了吗。”白无常的元神在他脑海中郑重地问。 “准备好了。”叶萧凌回应道。 “真的准备好了吗?”白无常再一次地问。 “……要不然你跟我说一下还得准备什么……” “那算了,那就来吧。” “我……”叶萧凌刚想开口,却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随着他的跌倒,一瞬间世界都崩塌了。这是一片荒芜的世界,从远到近,只有茫然无措被风卷动的沙石,还有孤零零在地面上的几撮杂草。 “就这么……进来了?”叶萧凌对着一片荒芜,好像一个智商刚刚满月的傻子,又好像杵在原地的一根人棍,有点懵然地他四处张望,感觉到大地与天空一片辽阔,苍凉到真是特么的什么都没有,说好的镜子世界呢?不是应该跟自己当前世界一样的么,结果我跑这来是喝西北风来了么。白无常一会儿又失去了联系,只剩下他一个人傻傻地在装着一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风sao感,但到底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天知道他怎么给赵素雅去解决怨灵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了起来:“老白……” 明明是十分宽阔的原野,然而叶萧凌的大喊却没有像是正常原野那样远远地把声音传出去,反而给他一种好像自己置身于山谷之间的感觉,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却好像更加响亮地回响起了他的喊声:“老白……老白……老白……” 这声回响如此悠长,让叶萧凌甚至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整个世界甚至在这一刻好像变得十分不真实,就像一道香烟之间飘散的烟雾,轻轻地用手一扇,烟雾就在这样的细风中化作了虚无。 “什么鬼……”叶萧凌蹲下来有些愣,在这之前白无常只说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进入到这个所谓的死者的位面就好像穿越一条漫长的隧道,而等到他真正地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实际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世界又是跟他身处的物质世界是相连的,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就是物质世界的一部分,他可以同样地看见活人,看见车、云彩但从某种程度上,灵魂的感知力与物质之间有一层隔阂,正是这层隔阂阻止了灵魂不能轻易地踏过这层界限从而对现实的事物进行影响。 可是现在站在这样一片看似辽阔无疆却能喊出回声来的荒原上,哪里有点白无常所说的样子? 叶萧凌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又盘腿坐下,之后又站起来,站了一会儿又盘腿坐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找到诀窍,但白无常说好的声音指导却又没了踪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个手表进来这个空间,身上的衣服、手上的戒指都还在,但不知道为何,原本口袋里的手机消失了。在这里空耗也不知道时间变动,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衣服在物质世界上的一个位面,那么应该跟泥丸宫的内部空间不同,时间应该差不多才对。而他站在这里面摸不着头脑已经有了一会儿,他进入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那现在算上他在里面折腾的时间,估计也该有个十一点五十分了。 第209章 潮水 如果过了午时三刻,那段持续只有半小时的黄金时间,自己也许未必能够在这样的意识位面跟怨灵匹敌。 想到这里,叶萧凌脸色连续变换了几个表情,从迷茫再到坚定,毅然决然地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去他的,如果不做,今天的机会就错过了! 随着他肌肉地颤动,他的脚步缓缓地抬起,有些试探性地走出了一步。 滴答。 鞋子与沙土摩擦,却没有发出沙沙的声音,而是一种水滴落入湖面的清脆滴答声,这种古怪的感觉让叶萧凌心里一紧,但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整个世界一切如常,于是放下心来,缓缓地走了几步。每一步,都伴随着雨滴落入湖面的滴答声,好像他就是踩在一片湖泊之上,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涟漪。叶萧凌刚刚想到这里,整个世界却忽然颤抖了起来!仅仅是在他走了三步这样短短的距离,那种滴答声音却好像类似于他在荒原上喊出的声音一般变成了山谷中的回音,而且伴随着他后续踩出的两步,滴答声逐渐就好像雨点一般连成了一片。再后来,这样清脆的滴答声已经完全被嘈杂的雨声所覆盖,一滴、两滴、万滴,整个世界都好像被淋湿般颤抖着不断震动,好像一场毁灭世界的豪雨正在侵袭它的躯体。 然而叶萧凌努力地站稳脚跟,看着一片晴朗,白云皑皑的天空,却惊骇地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下雨,甚至连一滴雨滴都没有。 时间的推移让小雨逐渐成为了暴雨,声音被捆成一团,好像一条鞭子一般不断鞭打整个世界,最后,这样的声音已经交织成了轰然作响。 “海潮!”叶萧凌骇然道,他突然意识到这种声音到底像是什么,冥思苦想却没有任何结果,但现在突然意识到,这种声音,难道不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么。而且,这样的声音并不像是沙滩边上那样柔和、悠长的海浪,却给人一种海啸般席卷天地的力量! 叶萧凌再也不敢动弹分毫,就算他预想过许多种情况,比如荒原上有无数的鬼魅漫无目地游荡,又或者会有一大群鬼追着自己想要吞噬血肉,但这样空无一物的世界上,突然从雨滴声汇聚成暴雨声,再汇聚海潮声的事情也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偏生这些声音尽管在他停止了动作之后却已经像是被打开了的开关般毫无停歇,不断地回响,放大,让叶萧凌有些手足无措地呆立在这个一片荒芜的荒原上,孤零零地,好像一只找不到同伴的旅鼠。 “现在到底是要我怎么做……”叶萧凌头疼地在原地站着,抚摸着额头,嘟囔道。 然而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叶萧凌感觉到那些奔腾于天地之间的“海潮”似乎逐渐开始变得近了,原本从天际之间的回声,变成了逐渐靠近的海潮,给人一种正处在鼓浪屿观潮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好像浩浩汤汤地从四周涌来,仅仅地包围了叶萧凌那略显单薄的身体。 叶萧凌左顾右盼,原本有些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但眼前却似乎依然是那样十分平静的荒原,天地在远处交汇,蔚蓝的天空与皑皑的白云相互拥抱。叶萧凌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再次走动起来。既然声音已经形成了海潮,就算真的有水会把自己淹死,也不差自己再走几步路了。可如果自己不继续尝试地试探这个世界,恐怕等过了时间,不光赵素雅的治疗被耽搁,自己也许都会被困在这个世界里。 想到这里,叶萧凌叹了口气。好像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顺利过,白无常也断了联系,天知道这个过程中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一步、又一步。 一个人奔走在荒原上是十分奇怪的感觉,这其中不仅仅只是眼睛中一望无际的辽阔,还有身体在形影单只中奔袭漫步。海潮声好像有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在冲刷整个世界,人也就在这种嘈杂中的冷清中一步一步地不断前行,走到后面,甚至你自己都忘记到底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但总感觉走不到尽头,像是玻璃上蒙上的一层雾,看不见将来,也看不见过去。 这种感觉并不令叶萧凌感到多陌生,从小时候起,应该说他就是一个比较形影单只的人,这种事情的发生当然并没有多令人伤感的什么苦痛原因,只是十分悲剧的是似乎在他那个年龄段的时候,整个村子就几乎没有跟他同龄的孩子。有时候叶萧凌回想起来,也许正是因为老单那老不正经甚至可以说老顽童的样子,才让他莫名地感到亲近,有时候把他当长辈,但更多的时候其实他是个玩伴。 说起来有趣的是,老单对此还感觉到十分愉快,好像他从一开始喊着要教他学道家知识、易经等等乱七八糟的天文地理的那个老单一点都没打算为人师表。叶萧凌在小城上学,老单每天等着他回来开小灶,跟他一起上山抓鸡下河捞鱼,倒是一点都没有摆谱。至于现在……咳,或许是真到了老单专心授课的关系吧。也许自己真的不是老单想象中的那种天才才对,周新宇大概是八九不离十。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前奔跑,整个荒原就好像被一锅乱炖的蔬菜,除了咕噜咕噜滚开的声音之外又是土豆又是番茄,糊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它原来的面目。好像跑了有一会儿都没法找到这片荒原的尽头,而天边甚至连团云都没有变过位置,这让叶萧凌分外挫败。对于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经验,领路人又成了甩手掌柜,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脱身。 他停下脚步,感觉到海潮声已经几乎近在眼前,但荒原上依然荒芜得说赤地千里也不为过,只有几颗零星的、普普通通的杂草有气无力地耷拉着枝叶,像是发育不良的孩子,昏昏沉沉,东倒西歪。 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爆了粗口:“老白你个傻子!人呢!” 但这样做也只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到底有些东西不会在人想要的时候就送上门来。这片不毛之地上就更不会突然窜出一个身穿白衣吐着长舌手持铁棍脸上不断笑着看着有点像是个傻子一般的白无常来。 叶萧凌眯着眼睛,猛然转头,只是在这一瞬间,滔天的浪潮却已经忽然地接近了自己! 那到底是怎样庞大的浪潮?叶萧凌眼睛所到之处,整个荒原上都是澎湃的、几乎是沸腾起来的海浪,庞大的水流像是从天而降的怪物,吞噬着整个天空、大地。它的身体不断蔓延,每经历一处,就变大一倍,只用了几秒钟时间,海潮就已经席卷着巨大的浪花,高高地遮蔽了天空。 叶萧凌怪叫了一声,双腿毫不犹豫地放开了狂奔起来,可是他的奔跑速度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海潮?巨大的潮水狂卷之中,叶萧凌被裹挟着沙石的潮水卷了进去,在水里憋着气翻滚游动,但总找不到一个重心,湍流的暗流又把他冲得找不到北,整个人的力量在这样巨大的自然伟力之下,就好像渺小如蝼蚁,完全不能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随着时间过去,叶萧凌焦急的心也变得沉了下来,许久没有接触到空气,让他体内的真力运转也变得有些凝滞,他死命地咬紧了牙关,闭着嘴巴,防止有一丝空气从那已经干瘪的肺部流失,但尽管如此,他到底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窒息感从胸口不断地透过他的鼻腔直到他的大脑,就连划水的动作也不如之前有力了。 随着潮水的奔流,他的身体在水中不断地翻滚,眼前的景物也在眼睛里不断地翻转,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就是这样狂涛中的一片落叶。 终于,窒息感像是一只大手般攥紧了他,从肺,到心脏,从鼻腔,到大脑,随着意识一点点缓慢地流失,叶萧凌终于晕倒在这片奔流不息的海潮中。 第210章 母亲 叶萧凌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有一生那么长,他遇见许多人,一切都好像录像地倒放,他看见了夏岚、看见了顾妙音、看见了赵素雅、看见了楚瓷、看见了李青梅…… 整个记忆就好像从此翻转。 他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眼睛里好像有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让他又看不见东西,只觉得一片苍白,甚至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内障。 一片苍白的眼睛里,叶萧凌感觉好像有一只大手正在抚摸着自己的头,但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怎么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只是间或有一些零星的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在他的耳边轻柔地诉说着,好像温柔地夜雨。 “你看,他多可爱呀。手这么小,脸红得好像一个苹果。” “是谁……”叶萧凌长了张嘴,感觉脑子有点发涨,昏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诶你看,他张嘴笑了。”这次他听清了,好像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十分熟悉,总给叶萧凌一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感觉,但他想不起来。 “哟哟哟,抓住我的手指做什么呀,小朋友?” “好了,把他回床上吧,你身体不太好,别累着了。”这一次是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 “没事,我不累。你要不要抱抱他?你看,他好像想你抱抱。” 耳边是男人局促的声音:“我还是先算了,我怕我笨手笨脚的,弄疼他。” 女人欢快地笑了:“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明明疼的是我,你看你,腿都站不稳。” “我得缓一缓……”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被戳穿的尴尬,但也带着一种狂喜,只是那种局促依然存在,“我有点紧张。” 女人咯咯咯地笑起来:“看你平时挺能的,现在连自己孩子都不敢抱,多丢人。” 他们相互耳语,男人好像是在女人身边坐了下来,靠近了她的身躯两人在这样的温存中轻声说话,好像有谈不完的事情,他们相互依靠,深情款款。 叶萧凌也有点分不清了,他想也许是自己做的梦太长了,梦里面有那么多人,有他一生见过那么多记得或者不记得的人们,也许这一对夫妇,就是他某一日在医院看见的一个回忆? 他试探着用手去抚摸自己的眼睛,想要揉一揉,看看是不是能看见什么。自己的手很小,好像也很无力,有些颤抖。他用尽了全身地力量让它动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这一切好像不是幻觉,他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但总感觉自己好像十分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我……”叶萧凌又一次尝试地张嘴,感觉到喉咙好像不听话的孩子,跟他玩着游戏,总让他发不出想发的声儿来。只能咿咿呀呀地说些就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你看,他说话呢。”女人又一次地笑了,声音里带着惊喜。 手在眼睛上艰难地揉着,叶萧凌有些奇怪自己的力量怎么就变得这么弱了,不光是身体里的真力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连身体都感觉好像十分虚弱,动弹一根指头都好像需要全身的力量。就连呼吸也要比原来困难得许多,身上坚硬的部分都变得柔软,就连他锻炼出的、还算过得去的肌肉也变成了软软的嫩肉。 而后他感觉到一只比之前略微粗糙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地,好像生怕惊扰到什么地,抚摸着自己的手心。 叶萧凌的思考被中断了,他的眼睛好像逐渐从一片白茫茫变得清晰起来。他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环境:并不高大的床铺,老式的三格式窗户透露着窗外一颗老而弥坚的洋槐,枝繁叶茂,能看见有燕子在上面勤劳地筑巢。洁白的天花板上有些裂痕,有些简陋的白炽灯,实木的柜子,粉刷上绿色油漆的墙壁。 但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女人,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 那是母亲的脸。 准确的是,是一张十分年轻,青春气息洋溢,脸庞洁净如玉,却带着十分温柔宁静的,母亲的脸。 “咿……”叶萧凌下意识地要喊声妈,但却喊不出来,只是一声孩子的牙语声。 叶萧凌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一只仅仅不到一个苹果般大小的手,皮肤粉嫩,肉肉的外表上,有着一些褶皱——这是一只婴儿的手? “卧槽,我穿越了……”叶萧凌第一时间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叶萧凌镇定了下来,或许是被这样一种温柔的气氛感染,母亲在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歌词很土依稀地听不清,好像是雪花飘飘什么的,但带着那么点京剧腔,大概是他那个年代的老歌,不过似乎从在半坡村定居以来,叶萧凌很少听到过母亲哼歌,更听不见唱,只是偶尔能看见母亲看着电视中的歌曲节目怔怔出神,所以有时候会怀疑母亲曾经十分喜欢音乐。 母亲跟他预想中的一样美丽,他的那些邻居大爷大娘们都时常对他这么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十足漂亮的大姑娘。 叶萧凌当时并不理解漂亮的大姑娘是个什么意思,在他概念里,老单叫他认字才是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偶尔老单也会讲点典故,都是些很有趣的故事,一听就能听一晚上,直到母亲在芦苇荡外轻呼他的名字,他才会不清不愿牵着母亲的一根手指一蹦一跳地回家。再大一些,母亲也就由着他在老单那边厮混,只不过要求自己一定要好好睡觉,而叶萧凌也十分乖巧地保持着10点钟必然睡觉的习惯。 面前这个年轻的母亲发丝有些凌乱,没有扎起来的长发披撒,整个人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越发明显。哼着歌的嘴唇很薄,颜色却很润,能看见里面洁白的牙齿。标准的瓜子脸,浓浓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随着她地轻哼,在侧脸上不断跳动的发丝不断地晃来晃去。 她对着叶萧凌眨眨眼睛:“小火星人,怎么啦,看什么的?” 她身旁的男人忽然笑了:“什么小火星人,也不知道你哪儿学来的贫嘴。瑾瑜,孩子在看你呢。” 叶瑾瑜哼了一声,脸上却绷不住笑,眉毛弯弯的,像是月牙:“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好奇妈妈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她忽然凑近了叶萧凌的脸颊,用额头去蹭叶萧凌的鼻尖:“对不对呀,我的小火星人?” 男人宠溺地看着叶瑾瑜,知道面前这个女生总会在娴静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孩子气的心,有些宠溺地看着她:“也该取个名字了,早点取名字,对孩子有好处。” 叶瑾瑜看着男人温和的脸:“你想好了?” 第211章 一个姓杨的父亲 叶萧凌躺在叶瑾瑜怀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心。 应该说他是一个从小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母爱的的孩子,也不是说母亲不爱他,或者会冷落他,只不过从他小时候懂事开始,母亲似乎就永远是那样恬淡的表情,对他人或者对自己,大多十分温和,却也总会有那么点拒人于外的隔阂感。这种隔阂感随着他年纪的日渐增长更是越发的明显。但叶萧凌从来没有怪罪过自己的母亲,反而十分理解母亲的性情。 毕竟,一个从四十三岁都能看出年轻时温润美貌的女人,被丈夫所抛下,独自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半坡村隐居,其中辛酸苦楚甚至都已经难以言喻。 在别人眼里,母亲是个开明的女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和母亲相处之间有那么点相敬如宾的意味,虽然小时候他也曾经做过被母亲追着喂饭的举动,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幼稚,也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好动。 没有游戏机、电脑、漫画书,但乡间比起城市总会有许许多多新奇的东西,低到地上辛勤劳作的蚂蚁,在田野间活蹦乱跳的青蛙,在秧苗之间偶尔会夹到他脚指头的小虾,高到在天空中飞舞的蜻蜓,背后扑棱翅膀的,是追着他们谋取一顿丰盛晚餐的燕子。 叶微曦大多是不愿意跟他一起在泥地里打滚的,在那时候,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她就是所有孩子眼里的漂亮女生,她大自己三岁,上学也要早一些,经常会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一些折成各种诸如千纸鹤、青蛙等等的情书,里面的的文字水平也十分简单明了,对于那群大多数老师要求的日记里写不满两三行的孩子来说,三句话里也就只好不断充斥着一句难得主谓宾俱全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至于他们的喜欢到底是想跟一起在田野间到处奔跑的喜欢,还是一起拿着网兜捉蜻蜓的喜欢,想来素来高冷的叶微曦从来不在乎,至少事后班级的劳动委员总能在垃圾桶里发现许许多多尚且没有拆封的、看起来奇形怪状的情书,扭成一团,凄惨地躺在在垃圾桶里。至于后来劳动委员依靠这些羞人的情书让一群人帮忙写了接近一个月的作业这种事儿,大概也只能在许多“情窦初开”小朋友心中留下一个惨痛经历。 不过叶微曦对自己这个挂着鼻涕疯跑的孩子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的关怀,或许是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仅仅只是为了让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不靠近自己才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也也许是她唯独对自己家人会有着性格之外额外的温暖,时常跑来找自己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玩的叶萧凌也算是懵懵懂懂地了解到了冰山一角。 两个孩子相处得好,母亲也从来不说,也许这就是别人眼中的和谐家庭了吧。只是叶萧凌总觉得缺少了一些温度。 母亲大概是对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的,这得归功于叶微曦的不合群。而一个漂亮而又不合群的女生,也许能被许多人爱慕,但也总会遭到许许多多人的恶意重伤,从而导致老师三天两头地找母亲诉苦。但母亲很少谈论这个,她只是十分专心地听班主任说完,而后礼貌地笑笑,中间没有参杂多少愤怒,当然也没有参杂真的开心,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但她一如既往地不会说。 也许对她来说,两个孩子好好的,能做好自己,就是她最满足的事情了。 稍微长大一些,叶微曦被领养,而叶萧凌又很少惹事,所以班主任找母亲说诉苦之类的事儿也就变得十分稀少了,这让她彻底变得好像与世隔绝,专心地过着日子,养育叶萧凌,苦累也不提分毫。 她似乎永远恬静得好像一口无波的古井,也许她的内心早已经凉透了。 到底是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发自内心的笑了?叶萧凌问自己。 但叶萧凌在这一刻,忽然看见了这样一个充满着青春气息,身体柔软,眉毛弯弯,笑意满满,带着母性伟大的同时却也不缺乏俏皮的她,一时间眼眶有些酸楚,只是婴儿的身体,竟然就连眼泪也无法控制,只能干巴巴地体会到眼眶地心酸感。 叶萧凌沉默着,终于认同自己说不出话来的事实,只是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把稚嫩地小手向着母亲的面容上伸去。 叶瑾瑜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适时地低下头来,看着刚刚生下来却并没有疲惫困倦昏昏欲睡,反而显得十分有活力的孩子,十分愉快地笑着,用嘴抿着去轻轻咬住叶萧凌的小手,轻轻摇晃。 她开口道:“怎么啦。小朋友,是不是饿了?” 叶萧凌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把把手在她的脸庞上附魔,专心地,一寸寸地,感受她的脸庞。 男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来:“叫萧凌吧。嗯,杨萧凌。” 叶萧凌浑身一震,脑子嗡嗡作响,有些僵硬的他奋力地转过头去,想要看清楚那个让母亲托付一生,却最终辜负母亲一生的男人。 然而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轰然打开,一个上了年纪,身体肥硕,走起路来就带着满腹怨气的护士走了进来,对着病房里看不清面容的一众人大喊:“谁是叶瑾瑜的家属?” 男人局促不安地迎上去,叶萧凌看见他的双手不断地摇晃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是叶瑾瑜的家属?”护士手上捧着一块木板子在上面夹着的本子上写写画画,抬眼瞄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是我……”男人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我叫杨步恒。” 护士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制止他道:“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跟我来,孩子的出生证明还没填呢。”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正抱着叶萧凌哼歌的叶瑾瑜,叶瑾瑜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知道他对当上父亲这件事实在有些慌张,想到他削苹果切到手,煮鸡汤烫出泡的笨拙摸样,趁着男人转过头的间隙,好笑地摇了摇头。 但叶萧凌记住了这个名字。杨步恒。好像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本应该熟悉但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见导致十分陌生的名字,也许自己应该叫杨萧凌?听起来挺难听的,虽然叶萧凌也很一般,听起来有那么点装逼的味道,没有杨步恒名字中带着的儒雅气息,可是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名字并没有跟这个男人有什么共同之处。虽然这个名字的本身就是这个男人所取。有些令人恶心。但最终这个名字还是不得不跟随他的一生。 叶萧凌重新看回母亲的脸庞,她依然那样地欢快,好像一只正在枝头上欢欣雀跃的黄鹂,就连叶萧凌都能看出他那弯弯的眉毛还有闪光的深黑眼珠里,包含着多少愉快。有人说过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一个女人最欢愉最圆满的时刻,也许她正沉浸在这样的欢欣中,丝毫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 叶萧凌有些疲倦,孩子的身躯终究还是太虚弱,何况一个刚刚出世,呼吸上第一口空气,正在适应没有母体照顾,没有羊水包裹,必须要接触到病房内千篇一律的消毒水气息的味道。这原本应该是他最熟悉的一种味道之一,但现在,他闻着有点难过。 男人已经离开了这个病房,叶萧凌终究是没有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周围一切人的窃窃私语都显得有些细微,他们的脸上表情涣散,在叶萧凌感觉有些白茫茫的眼睛里,好像被一片难以看清的大雾所遮盖。他眯着眼睛古怪地看着整个病房的一切,忽然发现他们都不见了,自己正躺在病房的那架简陋的婴儿床上,软软的棉垫好像母体的胎盘一般包裹着他,上面有一层给他带来温暖的被子。 叶萧凌闭上眼睛,有些睡意昏沉,午后的阳光透过洋槐树的枝桠,射进那有些小的窗户,在头顶上留下一块小小的印记。 “就休息一会儿……”他想。 但很快这种想法就好像被潮水所淹没,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泡影,疲倦摧垮了他的意识,让他整个人好像是一条小船一样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湖泊上,伴随着月色明亮,他摇摇晃晃,周身是一片温暖的水,远处有歌声哼唱。 迷糊中,他好像有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第212章:恋母癖? “叶萧凌……叶萧凌……” 叶萧凌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光芒太亮,用手遮了遮,却还是感觉到那道光芒像是穿透了自己的手,射进他的眼睛里,把他的视野变得一片光芒,有些看不真切。他的瞳孔放大,疲倦的感觉也在逐渐褪去,渐渐地他的双臂也变得有力起来。他追寻着那个声音,缓缓用手臂支着身体,有些迷糊地道:“……是……谁?” “叶萧凌……”那个声音依然顽固地喊着。 叶萧凌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感觉到胸口的力量好像回归了自己的身体,脑壳开始剧烈的疼痛,雨声、潮水声的记忆逐渐回归到脑海,感受到体内真力的循环运转,他的疲惫好像穿在身上的一件大衣,被他一点点地脱了下来,神智也逐渐清醒,随着视线的清晰,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设计得十分优美的玻璃窗,天蓝色的窗帘旁,窗台上有几种藤萝类的绿色植物正在阳光下舒展着身体,好像在绽放他们的生命。再近一些,是一张与柜子相连的书桌,高高地与天花板相连,桌上有一个大白的毛绒玩偶,在柜子上,有许许多多的书本整整齐齐地吗成一排。 这好像是……赵素雅的房间。叶萧凌有些呆滞地想。 “叶萧凌……”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地响了起来,这一次好像不是在远处,而是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炸响,他一个激灵,整个人的意识总算完整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听着这个熟悉的呼唤声,这不是白无常的声音么? 他晃了晃脑袋,赶忙把一片茫然的状态甩出去,有些头疼地道:“老白,我听见了。” “……那就好。”白无常的声音终于缓和下来,不再一味地喊叫,只是与他平时不同,他的声音有些回响,好像他不是在自己的脑海中说话,而是在一片山谷里跟他通话,“我还以为你这个状态要维持很久呢。” “状态?”叶萧凌愣了一会儿,突然蹦起来,怪叫道,“啊,我现在在哪儿?潮水呢?荒原呢?我妈呢?” 老白被他一阵喊得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古怪地道:“潮水、荒原我大概可以理解。也许你在进来的时候梦见了一些东西,不过梦见你妈是什么鬼?我从来不知道你恋母癖这么严重,小伙子,心理问题要抓紧啊,早治疗早好,拖着不治疗将来可是会粗大事的!” “想什么呢!”叶萧凌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又坐回床上,怔怔地出神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刚刚是在……做梦?” 白无常笑得十分随意:“当然,活人的魂魄要离开肉体进入死者的世界,会有一个过程,就是俗称的死亡之前的走马灯,其实这个过程有点像是做梦,但实际上是魂魄脱离肉体的一个过程。” 叶萧凌低头看着木地板,还是有些愣地道:“遇见一片荒原然后被潮水给淹了也是梦?” “差不多,当然你也可以当作你在意淫自己在冲浪。”白无常嬉笑着道。 “我在水里被冲得七荤八素,冲哪门子的浪啊。”叶萧凌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声,随后有些郁郁地坐着继续道,“那我梦见我妈了……还有我……爸……也是梦?” “你的恋母……” “你再说我恋母癖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叶萧凌反应得很快。 白无常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无法把这件事情抓为一个段子让他有些惋惜,但随即他正经了一些道:“做梦嘛,梦见你妈、你爸、你二大爷、你女朋友、你谁谁谁,都很正常,讲真你们会做梦我也挺羡慕的好吧,你看看我,就连做个统御三界把玉皇大帝的后宫纳为己有的梦都没戏,我们压根没那功能了。” “你这个没那个功能说得好像你是古时候被净身的太监……”叶萧凌捂着头有些头疼地对于白无常这种无耻的想法不置可否,只是依然有些疑惑,“可是……我从来没见过我爸,也没见过我妈年轻时候,但是我梦里我妈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我爸……我没看见他的脸,却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了。” 白无常一怔:“原来这么多年你只知道你爸的名字叫爸爸么?” 叶萧凌继续捂着头,无奈地低声道:“你在瞎说我真跟你同归于尽……” “好嘛,好嘛。”白无常嬉皮笑脸地当作之前说的白烂话都随大风飘过,“你是单亲家庭?” “是。” “你爸呢?” “不知道。” “嚯嚯嚯……原来你是耶稣啊,没爹就直接投胎……”一看叶萧凌又想骂人,赶紧说话堵着他的嘴,“其实也很好理解嘛。你估计是打开了一些记忆片段而已。” “记忆……片段?”叶萧凌有些莫名地问道,“那是什么。” 白无常在他脑海中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就是一些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你没办法回忆起来的记忆。我猜你应该是刚好找到了一段关于你刚出生时候的记忆,毕竟在那个时候,孩子是还不懂事的,有些东西转瞬即逝,很快就忘记了,大多数人很难回忆起三岁之前到底做过什么,但是那些记忆并不是消失了或者被清除了,只不过是好像一本书的其中两页被黏住了,你没办法看中间的那部分到底是什么内容而已。” “也就是说,我其实是见到了我刚出生时候的记忆……”叶萧凌若有所思。 然而白无常显然无法忍耐贱贱的本性,适时地补了一声:“也许也可能是因为你的恋母癖……” “滚……” 理清楚思路之后,叶萧凌原本提着的心总算放宽了一些,至少明白了自己是因为打开了一些原本无法回忆的记忆而看见了一些自己从未看见过的过去,这让他有些感觉奇异,但同时也有些欣喜。至少他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尽管只是知道了杨步恒这三个字,但至少母亲从来不愿意告诉他的东西,他却用这种有些特殊的方式找到了获取的方法。 当然与玛丽苏类型电视剧不一样的是,叶萧凌高兴知道了父亲的名字当然不是为了寻亲以期待某日可以深情地看着那个叫杨步恒的人然后叫声爸爸,对他来说,为母亲讨个说法才是更应该做的事儿,只不过现在要先把这些放到一边,至少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也就是说,我已经进来了?”叶萧凌问道。 第213章:脆弱的交接点 我已经进来了这个问题如果不加上一些名词会让人有些奇怪,不过白无常不需要叶萧凌明说当然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对于叶萧凌这种完全一窍不通的样子,时常会让他有忍不住捉弄一翻的冲动。 他是阴曹地府已经上了年份的鬼差,如果用他和牛头马面私底下的自称就是“老司机”,最近他们把这个梗玩得不亦乐乎,就连李时珍也会插上一嘴。不过抛开这些不谈,就算换做儒雅一点的方式来说也算是驾轻就熟,进入死者世界聚魂夺魄之类的事儿,就算整个阴曹地府里的大小官员加起来也未必有他的多,而天界那些个神神佛佛大概是做不到跟地藏王菩萨一般宅心仁厚放下架子去接触这些因为业力解脱不了的魂魄的,就更不太多的去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本质,说起来,他指导叶萧凌这事儿,也许是叶萧凌误打误撞却歪打正着,找对了人。 想到这里,白无常轻声笑道:“进来是进来了。不过严格上来说你毕竟是个活人,跟现实世界的交接点十分脆弱,你最好适应一下最靠谱。现在还是11点40分,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熟悉自己的身体。” “交接点十分脆弱?”对于白无常的形容,叶萧凌不得不说他实在跟自己原本想象中的鬼差有太大的差距,不像是个老古板的古代人,反而会玩手机会看电视剧,除了并不喜欢玩电脑游戏而喜欢打麻将之外,方方面面都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现代的工作人士,对于这些名词也带着那么点科研的味道,不过这也剩了他许多力气,就算他对文言文并不算太不擅长,可是如果要跟一个人整天说诸如:之乎者也之类的话只怕会让他更加不适应,听到他说的这个,加上之前在荒原上的经历,让他有些小心翼翼,“我不会站起来走一步就又漫天潮水把我淹了吧?” 白无常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不过很快叶萧凌就知道了他的行动,白色的雾气从他身体里弥漫出来,逐渐成为一团烟雾,随着烟雾缓缓凝结,白无常的有些虚幻的身体就在面前成形,他伸了个懒腰:“还是这样习惯,在人家身体里说话总给我一种我好像是蛔虫的感觉。” 叶萧凌无语地想着自己肚子里如果有你这么个无节操能说恋母癖的蛔虫非得吃打虫药把你清理得干干净净位置,咳嗽了一声:“你能在这里现身,是不是代表也能跟泥丸宫里那时候一样帮我打架?” “年轻人,想太多是一种不太好的习惯,意淫需谨慎。”白无常带着惯常的笑容,伸指头弹了一下叶萧凌的额头,比起他们刚刚接触的时候,现在的他们已经可以说是老朋友了,做点随意的动作也就没那么奇怪,“我现在就是一团烟雾,你指望我跟人家怨灵打架,人家如果是个活人我好歹还能说用烟熏死他,问题是人家是个死人,就算我缠在人家头上人家也能眼睛都不眨,有个屁用。” 叶萧凌无奈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感觉到那一弹指打得自己额头有些疼痛:“那你还能弹疼我,你这出工不出力是会被我给差评的。” 白无常翻了个白眼,搞得他浑身都是白白的一团,除了猩红的舌头依然吐露在外,只是不知道他说话为什么没有显得大舌头,还十分流利:“不是说了你跟这个世界的交接点十分脆弱嘛。做到这点对我来说总还是有那么点手段可以实现的。弹你小金金都没什么难事。” “我谢谢你没弹……”叶萧凌真是要背过气去,百姓如果知道他们供奉在庙里的白无常是个毫无节操的神经病,是不是得天天在他们面前跳肚皮舞反而容易吸引他们的关照一些,想了想,他又问道,“我之前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能不能随便动?” 白无常嗤笑了一声,指指点点:“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到底你被水淹了的细节我也不知道。每个活人进入到这个世界梦见的也不是同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你熟悉的过程中容易触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了。” 不用白无常仔细说,叶萧凌大概也猜到白无常所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不是啥好事儿,已经习惯了白无常安排总能出现意外事项的他只好装作不知道,从床上站起身来,伸伸手臂抬抬腿,好像高中时代起来做早操一个样子,看着有些好笑。 尽管是死者的世界,可是窗外阳光明媚,同样的景物却已经在昨晚大雨的洗涤下变得越发鲜艳,绿化带上的树木叶片也已经变得青翠欲滴,雨后的天空蔚蓝而宁静,偶尔有零星的几多白云悠闲地在散步。 这种有些颠覆他一贯想象的东西让叶萧凌有些难以接受,就像是他总觉得阴曹地府应该是个黑暗幽深好像无底洞一样的地方。也许是受到“封建迷信”的毒害太深了。他自嘲道。 白无常看穿了他的想法,笑得无比灿烂,可在叶萧凌眼里总觉得贱贱的,好像之前在老白那座住宅里的那只傻子一样的哈士奇,说蠢萌实在违心。他晃了晃自己烟雾聚龙的身躯,抖了抖白色的长袍,笑道:“是不是觉得为什么这些有关于死人的地方一点反倒是个个像是人间天堂?” 叶萧凌点点头。 白无常伸出手去感受和煦的阳光照射在他烟雾汇聚的手上,道:“那是因为你们活人对死亡总有恐惧,实际上死亡不是什么肮脏的事儿,反而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地府负责把人间的魂魄带回地府,洗脱他们身上一生所带有的业力,让他们转世投胎,这个过程也许会有痛楚,但也只是感官上的痛苦,并不会对他们魂魄造成伤害,而他们重新以一种新的形态回到人间的时候,可以说,他又可以重新经历一次新的世界、新的人生,也许这个旅程并不美好,但是这就是一种生命的本质。死亡才能让生命变得珍贵,世界一切都是周而复始的,这是阴和阳的关系,也是天道的法则,只有循环,才会永存。” 叶萧凌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对于我们来说,死亡总是一件让我们害怕的事情。但说起来,这只是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就好像出生,否则我们永远不会死亡的同时,也会让一切事情都失去意义。” 白无常很欣慰地点点头,不得不说叶萧凌在这方面的理解能力也算是比较好的:“没错,就好像香味需要臭味来衬托才能表现出香味的美好。但实际上臭味只是定义上是一种臭味,并不香味差,也不比香味好。对于这种东西的感觉,只是取决于人怎么想,但天道是平衡的,他不需要考虑到人的想法。” “那那些修真者天天修道想长生呢?”叶萧凌突然想到老单那可怕的年龄,神情古怪地问道。 白无常翻了白眼,道:“你还是不懂。追求长生这种事儿,谁又能真正长生了?追求这个过程,也是一种珍贵的东西。没有死亡,谁要追求长生。” 第214章 因死亡而追求长生 “没有死亡,谁要追求长生……”叶萧凌把这句好像十分含有哲理的话反复咀嚼,不得不说以他的水平和境界,还是没有办法真正做到那种大自在,俗人总还是有俗人看不破的东西,叹气道,“我们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当哲学家好了,事情弄完,我们有的是时间聊天。” 说完,叶萧凌看了看墙上的猫头鹰形状挂钟,时间11点45分,决定继续舒展筋骨,在原地蹦蹦跳跳,又把手臂从脑后向左向右掰动,随意地向前走出了一步。 然而这一步却让他脑子一懵,险些一脚摔倒在地,有些狼狈不堪地直起身来,气急败坏地道:“这地……怎么是软软的,好像站不住。” 白无常嘿嘿笑了起来,道:“这就是一种节点脆弱的表现形式,如果你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当然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但你有一部分跟物质世界是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在这个地方总会有些古怪的感觉。” 叶萧凌盯着白无常,想笑又笑不出来,愁眉苦脸地道:“那我等会儿怎么搞定怨灵?”他尝试着又走出一步,感觉整只脚依然完全无法着力,感觉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不得不说这种地方要让他正常行动起来完全是十分操蛋的难度,“等会儿我跟怨灵刀兵相见,结果他刚打算迎接我的雷霆一击,然后我吧唧摔在她面前,先给她拜个大年,她是不是会当场原谅我的冒犯然后麻利地一溜烟从我朋友身体里出去?” 白无常嘎嘎地怪笑:“想法很不错,显然你也是个意淫的好手。不过你最好趁着这十分钟早点适应身体,11点55分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工,不然等会儿你真的给怨灵行大礼,我也拿不出红包来,怨灵估计更直接,把你暴打一顿再撕成一片片蘸着酱油吃也说不定。” 愁眉苦脸的叶萧凌只好一点点地尝试着在室内走动,辛辛苦苦走到床边没了前路,又转了个身,恰好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与赵素雅那毯子下玲珑有致的身躯相互贴近,而一旁坐着一脸认真凝视香炉的赵志铭,实在感觉十分古怪。 不断地行走之后,地面也好像从一团棉花逐渐变成了软软的羊毛地毯,尽管还是有些灭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但比起原来几乎站不稳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魂状态的关系,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十分轻盈,有时候鼓足力气跳跃的时候就会像是一团棉絮缓缓地飘动。 这种随意就好像会起飞的感觉给予了叶萧凌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甚至找到了一种老单以真力形成滑翔翼缓缓下落的那种法门的感觉,说到底人天性就有一种向往飞行的希望,进入状态的叶萧凌也就玩得不亦乐乎。 白无常在一旁抠着鼻孔,也不知道他那烟雾凝聚成的鼻孔到底有没有鼻屎可以掏,或许他仅仅只是觉得这个动作舒服罢了,他随意地飘在半空,下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凝聚成双腿,而变成了一团雾气,靠在窗口,享受着日光浴。反正叶萧凌这种动作没有害处反而对他熟悉这个世界的动作有益,他眯着眼睛,招招手,在这个世界的位面从桌子上招来一根贡品相交,剥皮之后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地在嘴里嚼着。 叶萧凌则是在整个房间里闪转腾挪,其实也是个比较麻烦的事儿,毕竟赵素雅的卧室谈不上多大,或许比起一般人家的卧室空间这个房间的布局恰到好处,能有足够大的空间,但设计师秉承着卧室需要温馨的思路,把房间设计得偏向于温和一些,反而是在外面的空间是尽量地拓展开来,有了这个强烈的对比,卧室也就显得有些小。 不过叶萧凌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穿透卧室的门走到外界去,看着自己原本并没有类似于一些小说里的灵魂那种半透明的材质,却在穿透木门的时候展露出一种完全与这个世界事物分割来开的感觉,看了看一半身体在门内一半身体在门外,笑了笑,一下子穿透过木门,用力一蹦,稳稳地落在客厅的沙发上,几个起落之间,有了那么点武侠小说的轻功水上漂的感觉。 渐入佳境的叶萧凌在设计上极为宽敞的客厅跑来跑去,总算把那种怪异的感觉抛开,询问了一声吃着香蕉跟过来的白无常时间,趁着还有五分钟于是就在原地微微屈膝,含胸拔背,沉肩坠肘,做了个标准的马步,放松身心,开始感受体内的真力运转。 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萧凌依然能感觉到身体内部的真力,只不过或许是因为魂魄的关系,毕竟一大部分的真力都是以肉体作为依托,所以他体内的能量也就理所应当地被削弱了无数分,现在在魂魄里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当然魂魄尽管是一种虚幻的体质,却完美地复制了身体里的奇经八脉、内脏,肌肉,从这方面来说,会让他有种自己依然是正常的身体的感觉。只是那种经过魂魄脱离而带不过来的真力让他觉得自己真是一朝回到改革前了。 现在他的真力的量,比起第一次被啼听灌顶学会李元霸抗鼎决的时候还要少了一半甚至还要更多,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身躯里蕴含的那种巨大的力量,如果说起来以前他学的是李元霸抗鼎决,现在应该换个称呼叫李元霸孙子抗鼎决——如果李元霸有孙子……或者他孙子不是跟他一样是个天生的变态大力王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体内有真力,好歹他就有了一些资本,这种时候,有总比没有好。如果那个怨灵能相是泥丸宫里面那么厉害,能变乌云口吐阴雷,就算他把完整的真力带进这个世界,也会被怨灵打得找不到北,白无常总不至于在这方面坑他。 白无常继续开始扒第二根香蕉的皮,总在这种紧迫的时候他显得有些云淡风轻,好像即将把怨灵召唤出来的事儿就好像菜市场买两斤猪肉回家包饺子,他怕的只是包饺子的那个麻烦过程,至于饺子会不会包得不成样子,或者肉馅会不会剁得乱七八糟,盐放多放少,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一生”往返两界之间已经是他按部就班的事儿,好像现在的白领每天打卡上班,如果说这种事情对他有什么新意,那仅仅就是从自己亲自动手到这一次指导一个新手跟怨灵怎么打架,是挠他腋窝还是吐他口水,是踩他脚趾还是踹他蛋蛋,这都是些战术上的问题。 这也不是火影忍者的漫画,叽里呱啦来一堆热血就会突然爆种从体内窜出一只九尾妖狐助阵,紧张感除了让人发挥失常之外,没什么作用,按部就班实际上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把香蕉咬了一半,淡淡地道:“不要管你真力的量有多少,本身寄生怨灵还没有从宿主身体里汲取足够力量之前,他出来也比你好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更差一些。当然这取决于你朋友父亲是不是真的能把怨灵说出来,如果说不出来,我只能说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从长计议也没那个时间。我不认为他说不动。”叶萧凌闭着眼睛,感受着真力运行,那种缓缓流淌如小溪流水的感觉跟之前奔腾如狂涛有些奇怪,听到白无常说的这句话,又想了想赵志铭那张淡漠之间却能有统御万人气势的脸,这样的一个人,能做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你说怨灵是极端情绪扭曲体,本来就容易被煽动,而就算别人做不到,我相信他一定做得到。” 第215章 该从哪说起 被叶萧凌十足信任的赵志铭正在静坐。或者说,他正在发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在他人生任何时候都十分稀少,从正式接受家族事业的两年之后,他就已经很难回忆起自己真正这种发呆等待的时候了。家里那些个亲密一些的亲戚大多会拿工作狂来揶揄他,他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从早上起床开始,他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以一种精确的度量衡计算,也许上午正在海市的高大写字楼内与人交谈签订协议,下午就会突然飘然乘坐私人专机在日本的一件小酒馆里跟合作伙伴喝着日本清酒配上金枪鱼寿司——相比之下这些仅仅只是做笑谈的东西,他向来不会浪费时间去思考。 他的时间很珍贵,非常珍贵,珍贵到公司里任何人都有一个共识:不要浪费董事长的时间。报告会以一种最简洁明了的方式打稿,开会也大多不会说那么多形而上却同虚设的漂亮话,而这些,应该说就是现在成功公司的一种健康的环境,相比小公司需要不断画饼给员工重新注入活力来让他们拼死拼活地奋斗,赵氏集团讲究的是一种自行运转的效率,这种环境他很满意,所有人都像座钟的齿轮,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之间,也就相互带动了运转。 至于是他这个董事长带动了整个座钟的所有齿轮,还是本身这个座钟的齿轮运转造就了他这样一个赵氏集团的董事长,这种事儿很难说,但公司文化这种东西,他向来信奉的是王阳明的格物致知,实事求是,当然也明白马要跑得快就要有草吃,也从来放得开手脚愿意给手下人足够的利益,也就造就了这样一个横跨江浙一带等同人人都是土财主的大型集团。 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除了少数混吃等死不可救药的职员之外,每个人都会被足够的诚意所感动,而他们所奉献出来的,也许就不仅仅只是那点奖惩制度所求的价值了。 可管理公司、管理集团,识人、知人、用人这种事儿他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就算在论坛会上提到将来的商业发展方向,他所说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有能力、有资格反对。但此时他不得不感慨一句古时候的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该从哪里说起呢? 也许,一切都得从那个并不起眼却仍然萦绕他心头的名字说起吧? 赵志铭看着香炉内残留的香火残渣,耐心地重新点上一根,正正地插进香炉的中心,这是叶萧凌进去之前对他说的事儿,前三根香燃尽代表他已经成功进入到那边的境界,而这重新点上的一根代表他出来的时间,毕竟,活人灵魂出窍是不能长久的,就算叶萧凌进入了死者的世界从而使得他的魂魄不会受到物质世界的各种光火所损害,可是人的身体离开魂魄太久,终归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至于这个损伤的程度,当然是可大可小了。 他静静地看着香上那看起来十分微弱,却又顽强如能燎原的星星之火的火光,难得的有了一丝苦笑。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烛台轻声道:“婉容,这么多年,本以为我们都无再见的机会了,却又在山穷水复之处再相逢,可惜我们都变了,你也——” 只是他还没有说完,烛台的案头上桃木剑不断地震颤,随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氛好像厚重如山般压得烛台上的火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断地闪动好像即将熄灭,一声拉长了的声音从烛台的火苗上传了出来:“赵志铭——”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然而却在里面好像酝酿了无数凄楚与仇恨,本该清亮平缓的语调,现在却变得嘶哑如破旧的窗帘在风中飘动,扬起那种几近是被绷紧的情绪:“我恨你……”几乎是这三个字吐出的一瞬间,黑色的虚影一次闪动,一双猩红的眼睛就此睁开,流淌着鲜血,好像赤红的泪。 赵志铭震惊了许久,看着虚影在烛台上狠狠地向着他撞击而来,却在堪堪飘出桌台半米范围就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了回去,桃木剑嗡鸣,就连平放在桌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女人声嘶力竭地嘶吼,却被铃声一次敲动,她就疼痛一次,直到连续七次敲动,女人已经惨叫一声,像是个受伤的孩子一般蜷缩在桌脚的边上,默默啜泣,但口中依然咬牙切齿地不能忘记那个名字:“赵志铭——” 赵志铭回过神来,眼神温柔,再没有一开始的那种震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十分瘦弱的虚影蜷缩在桌脚边的她,感觉那种啜泣的背后隐藏着的巨大苦楚,有些愧疚的同时也有些自责:“是我。婉容。”他想了想,交际信手拈来的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有什么话语可以在这种时候作为开场白,最终只能带着苦笑,轻声道:“好久不见。” 铃声已经停止了响动,只剩下桃木剑还微微颤抖,好像女人的肩膀,不断耸动,她眼角的血泪不断留下,却滴落在虚无的空中,撞碎成一片晶莹鲜红的水花,带着她的脆弱与疼痛。 “赵志铭——”女人第三次喊,原本的咬牙切齿却变成了呜咽,看得赵志铭有些心疼。 “他们在说什么?”叶萧凌怔怔地看着女人从烛台出来,做着嘶吼的样子却又被桌子上原本就布置好了的驱邪物品所牵引无法向着她最仇恨的目标发动她的复仇,看着她啜泣的样子,叶萧凌的头皮也有些发麻,有一种少有的恐惧,但也又一种怜悯。 这两个世界可以说是相互联系,所以物质世界的每一个动作,都逃不开他的眼睛,只是女人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他听不见,也听不见赵志铭在轻声地说些什么,隔着一个看着十分接近却又十分遥远的世界,看待这一切的他就好像在看默剧,“你说如果他能说服这个女人,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打了?” 白无常烟雾凝结的身体又靠在窗台上,阳光明媚,他继续抠着鼻屎,有事儿没事儿还把鼻屎往叶萧凌脸上弹,只不过弹出去之后就变成了一团崩溃四散的烟雾,毫无痕迹,听见叶萧凌的问题,摇了摇头,嗤笑道:“怎么,怜惜了?看人家穿着白色连衣裙身材瘦削又这么可怜,下不了手?” 可不是?比起赵志铭那边看到的淡淡虚影,叶萧凌这边看怨灵显然要清晰得多,而那个女人在他眼睛里已经不再仅仅是个虚影,甚至凝结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完整人形,身形瘦削,穿着一件年轻样式的白色连衣裙。只是女人的样子跟恐怖电影咒怨之类里面穿着白衣的女鬼不同,她的白色连衣裙摆有着手工针织的蕾丝花边,从裸lu出来的皮肤与突出的锁骨可以看见属于一个少女的姣好与美丽。 她死前大约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孩,能看出她十分年轻,长发披肩,抱着双腿靠着桌腿啜泣的她几乎会让任何人产生怜悯之感,只是叶萧凌能看见她脸上不断流下的血泪,与赤红的眼白,这才能把她完全跟一个“活人”区别开来。 但如果怨灵一个个都是这个样子,倒是谈不上可怕,反倒是那种怨恨大多来自于对生活、事件、某个人的绝望,说他们是可怕的怨灵也实在不能把这个外表划上等号。 第216章 难如初见 白无常看叶萧凌默认,又轻飘飘地飘过去从桌上掰了一根香蕉,只是他掰他的,桌上的香蕉却没有少了一根,又吧唧吧唧地吃着,缓缓地道:“怨灵本来基础就是人的魂魄,总不会因为怨气形成了形体就变成乱七八糟的怪物,当然泥丸宫那一次例外,乌云是她以法术基础形成的一种形态罢了,但在死者的世界,她永远只是看起来与普通人相差不多的女孩……”顿了顿,白无常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啜泣的女人,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对,应该说少妇,估计她年龄也有三十五岁,只是瘦弱了一些,加上不太显老,所以看起来像个少女……” 听到话题跑偏,叶萧凌无奈地吐槽了一声:“这种时候就不要搞什么辨认是少女还是少妇的游戏了好么,说正事儿。” “正事儿就是……”白无常又咬了一口香蕉,吧唧吧唧的声音总让叶萧凌觉得头疼,“怨灵毕竟是怨灵,虽然我见过那种最终被超度之后洗脱一身怨气与业力重新进入六道轮回的,那大多都是什么大佛才有的能耐,就算你朋友她爸是这个怨灵的心结所在,可是三言两语就能把怨灵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事儿……没可能。” 叶萧凌愣了一愣,看着女人啜泣,又看着赵志铭眼神温柔地蹲下来以同样的高度对女人说些什么,有些烦躁:“那我们在等啥,赶紧送他去你老家好下辈子重新当个漂亮的黄花闺女啊,她也挺惨的,现在不都已经把人说出来了吗,难道我们有时间给他叙旧。” 白无常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倒是意见,不过只要这个女人……不对,这个少妇心里的怨气减少一点,你等会儿收拾起来也能轻松一些,反正午时三刻还差四分钟,给他们老情人叙叙旧也没啥坏处,对了,八狮戒准备好,等会儿你会发现它是很重要的一环。” “知道,最后用八狮戒打散她的形体,把她的怨气和魂魄剥离嘛。反正那头狮子鄙视我的真力水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进去最多就是被它鄙视之后再转过身来朝我放个屁……”叶萧凌想着狮子那高冷难以亲近的样子,真不知道自己真力需要什么水平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但至少也证明了这件法器的未来价值。他唯一担心的只是自己能力不足,还是没能成功地把怨灵降服,“是不是地藏王菩萨就是专业干这种事儿的?” 白无常一怔:“什么事儿。” “超度啊。”叶萧凌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你刚刚说的。” “哦,超度啊。那是当然,地藏王菩萨虽然没有位列佛祖,可是他的修为绝对不比极乐世界的那些个佛祖差,只不过他发了宏愿‘地狱不空永不成佛’,所以强行把境界压住了,所以只能承袭菩萨位,何况人家超度了这么多年,往生经倒过来也能念出花样了,超度当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过……”白无常话锋一转,“人家已经上千年没挪窝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站起来动过,天知道他腿盘了上千年麻不麻……” 叶萧凌流汗道:“你这个麻不麻跟《西游降魔篇》里孙悟空说自己手持西瓜刀从南天门杀到北天门结果被问眼睛到底干不干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无常哼哼道:“反正我没掺合,我已经在地府挨了大圣一回打,导致我几年都瘸着腿跑业务,脑残了才上天庭助拳,听说那天天庭死几万天兵天将,要不是如来佛祖出面,玉帝差点被扒光衣服游街,我就是个小鬼差,我有幸福生活,反正东胜神州也就多了一群死不了的破猴子,他们后代还是会死的,挺惨。” 叶萧凌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毕竟齐天大圣孙悟空几乎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的童年,这么多年,没有枯萎成会,反而在他脑海中茁壮生长,而且每生长一次,孙悟空的形象就越发地深刻,如果不是处于现在这种局面,恐怕叶萧凌会很乐意地听白无常继续聊这些只有他们才会知道的、超乎凡人界的历史。 但面前现在一位哭泣的女人颤抖着流下血泪,眼神中一会儿流露着深刻的恨意,一会儿有是那种惶惶不安的恐惧,时不时还会闪过那种难以承受的苦楚,在人家面前没头没脑地嘻嘻哈哈总给他一种负罪感,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赵志铭显然十分熟悉面前这个女人,他听不见赵志铭所说的话,但从他眼神里流露的那种复杂情感,也许真是老情人也说不定,说起来,自己好像听赵素雅说过她的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得了淋巴癌淡然地选择了放弃治疗而死亡? 只是不知道赵素雅如果看见面前这个几近溃不成军的女人会怎么想。 赵志铭当然是不知道叶萧凌能看见自己在与怨灵对话的,就算他身为赵家掌舵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那种商界王者之气,可术业有专攻,对于修真方面的事儿他向来接触得少,何况叶萧凌现在接触的,甚至是就连修真界都很难接触到的、只有他们人界之外的事情。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叶萧凌有多大能耐或者说是只有叶萧凌能医治赵素雅,这就好比卖同样一件东西,在银泰里面卖总会街头摆地毯的价格要高出无数倍,平台决定了一个件东西有多大价值,同样也能决定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他只不过是搭上了白无常这条往返于地府与凡间,并且一脚踏在物质世界,一脚又踩上死者世界的这条大船,才有这么这么多惊人之举,但换做老单那样等级的修真者,那一身真力就足以逆转乾坤把怨灵打出原形再一手就灭杀了吧。 半米之外,赵志铭静静地蹲着,眼神柔和,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原本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色的心脏一阵绞痛。赵素雅病痛多年,他只当只是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或许无法根治,但总会有机会好好地把她安排妥当,只是现在骤然发现她的身体里躲藏着这样一个啜泣着、疼痛着、恐惧着……并且仇恨着的面容,想到自己多年之前做的一件错事竟然引起了这样的后果,一时间自责的情绪也充斥了他的心中。 “我从未想过离开你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赵志铭轻声道,“当年我们在一起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我此生难得悠闲、轻松、愉快的时光。这件事情上,不谈对错,至少我对不起你。这个陈世美的骂名,我始终是逃不开的。” 赵志铭回想起二十几年前那个在校园中捧着书本,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睛很大,很爱笑的女孩,她不爱穿高跟鞋,但身高又不高的她就穿着松糕鞋蹦蹦跳跳,两人相遇那天,恰逢天空阴沉雨云滚动,一如昨晚。而大风大雨之中,他看见那个叫刘婉蓉的女孩跟他一起从华盛顿的哥伦比亚大学校区内奔跑,被雨淋得全身湿透,瑟瑟发抖好像一颗小草。 那一年,他二十二岁,她二十一岁。但他从未想到到了他今年四十六岁的时候,竟然是会以这种方式重新相见。 她本该遇上一个更好的人,过着平稳的生活,相夫教子,有空的时候出去玩玩摄影,逛美国的大街小巷、吃又辣又香的烤肋排,笑容灿烂一如既往。这么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至于她如此恨自己? 第217章:纽约 赵志铭不知道。甚至在今天真正见到她熟悉的脸庞之前,他还仍抱有侥幸,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怀疑叶萧凌所形容的怨灵,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太特殊,所以他最终没有狠下心来去找人调查她的事情?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就在面前,瘦弱的、凄楚的、伤痛中却又夹杂仇恨,双眼不断滴落血泪。嶙峋的骨骼随着她的啜泣一下一下地颤抖。 “你……”赵志铭迟疑地靠近,但最终没有轻易地越过那靠近桌台的半米之隔,尽管他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方寸大乱,但他依然是赵家的掌舵人,巍然不动的理智依然在主宰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是天生的王者,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也要端正得不能留下一滴眼泪,“在我离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似乎是因为提到敏感的东西,怨灵颤抖的肩膀变得越发震动,她那虚幻的身影抱膝蜷缩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好像要把自己整个身体揉碎,过了一会儿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惨叫声:“纽约……纽约……” “纽约怎么了?”赵志铭略微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无法想象在纽约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把她折磨成这样。 但怨灵显然不是一个十分乐于倾诉的存在,仅仅只是在赵志铭瞳孔一缩之间,她就从那个瘦弱而又脆弱,不断啜泣的女人一瞬间变成了疯狂、残忍、满怀恨意和怨气的鬼魂,原本看起来还算清秀美丽的脸庞一瞬间变得十足狰狞,脸上的血泪更是增加了她的可怕程度,背部一寸寸弓起,脊椎就好像拉满的弓弦,一次嘶吼之间,她狠狠地弹起,已经化身为捕猎的猛兽,扑向赵志铭:“赵志铭——” 她虚幻的身影在她巨大的怨气之下变得十分清晰,但她的脸庞也随之生动,苍白的锁骨凸出,苍白的皮肤也染上了一抹鲜红,眼神中的猩红更是已经呼之欲出。但叶萧凌根据白无常诉说的方法摆下的锁鬼阵势依然顽强地发挥着它的用处,无形的气息逸散在空中,随着桃木剑颤抖,铜铃响动,叮叮叮的清脆古朴声响下,怨灵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惨叫一声,又摔落下去,落在赵志铭的身前。 她距离他的身体仅仅只有几个厘米,可以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气息已经随着她的嘶吼冲到他的脸上,这也是叶萧凌没有让付远山参与这件事的原因,上了年纪的老人,如果接触到这股阴气,难免会因此生病,何况这本身就是赵志铭有关的事情,付远山只是个医生,就算他能妙手回春,但这种事情,他实在帮不上忙。 但赵志铭面不改色,眼睛甚至都不眨,只是看着怨灵,低声道:“你怨我,总是难免的。可我不明白,当初我放弃了你,选择了另外一个人的往事,跟你现在的遭遇有什么必然关系。” 往事如烟大多难以追述,何况还是跟一个已经满心仇恨和怨念的怨灵,话都说不完全的她自然照常地没有给出回答,只是一会儿又从那种狠辣恢复了那种恐惧,如只仓皇逃窜的野狗,一下子爬进桌子下面,抱着膝盖,把头埋低,好像是在舔舐伤口,她声嘶力竭的嗓音变得小声,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纽约……纽约……” 纽约。 赵志铭并不陌生这个地方,那座青春和物欲同样横流在盲目不清的年华里的城市,有他和刘婉蓉共同经历的3年学习生涯,也正是在那里,他学习金融专业为今天能够走上万人之上的位置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而刘婉蓉,是他途经的其中一站,纵然刻骨铭心,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事业,选择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婚后生活可以说也是十分和谐,很快就有了赵素雅这个掌上明珠,就算后来妻子因为绝症而静静地死去,可赵志铭意志坚定,从来不认为死亡是人的一种终结,励精图治去履行自己的责任才是发挥人一生价值的事。 他的感情并不算太丰富,一般有钱人有的那种周游于胭脂从中对他来说更是无稽之谈,甚至在亲人认为,如果不是他有做菜这一项看起来还有那么点享受生活品质的爱好,只怕称他当代的苦行僧也不过分。他节约时间,把它们的每分每秒都以最效益的方式放大出来,在别人尚且在路途中疲于奔命的时候,他已经把许多事情已经完成得十足漂亮。 不管晚上多晚睡觉第二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看一个小时的书、听一个小时的报告、伴随着巴赫的交响曲开车上班、早点在楼下干净中又不时健康的早点铺子默默吃完,就连洗澡冲水也从来都是固定的1分钟热水1分钟冷水1分钟温水。 热水可以洗刷身体的疲惫并且带走脏东西,而骤然而来的冷水却可以让血管和毛孔在一瞬间得到刺激进而收缩,最后1分钟温水对皮肤作为一种缓和的护理,同时洗净身体,不多1分,也不少1分。 他经过严苛锻炼的身体承受着这种苦修士的生活也得到了十足的锻炼,让他越发强大,精神强韧,很少做错一个决策。 一切似乎都是那样按照流程化毫无超乎计划之外的事儿。 但除了这件。 他看着女人因为恐惧而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心想:她到底是在恐惧什么?是在恐惧这个能够让她疼痛的法阵;还是她在这样的意识状态下会伤到自己的事? “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出现了什么偏差。但我希望你不会继续这样下去。”他这样说,但很快他的谈话会就此结束,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叶萧凌看着女人和赵志铭的纠缠,看着女人那种忽然愤怒地暴起,又在事后像是个惶惶不安好像犯错的孩子一样躲进桌底咬着手指甲,看了一眼时间,原本在椅子上坐着的他终于站起来,扭头对悠哉悠哉的白无常轻声问道:“时间到了。看来电影里说得没错,就算结婚几十年的夫妇有时候说话也难免鸡同鸭讲。这个女人,她的举动显然已经无法自制,我能早一步地把她从这种情绪中拉出来,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白无常懒洋洋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已经正对上十一点四十九分的钟表,道:“踌躇满志是好事,但要小心些。我可以不想你因为一时疏忽死在这里,这么多年,难得有个人能跟我聊天打屁。跟你说话,比跟老黑说话有意思。” 叶萧凌嘴角带笑,知道白无常是在关照他,同时也是在提醒他注意安全,至于后面结尾的那句更是表露出了一种朋友之间的关怀,却一点都不矫情。他心里有些温暖,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与白无常交往的过程中,他都是那个依赖者,只是明码标价倒谈不上他占多大便宜,可白无常确实尽心尽力地为他解答却是事实,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新手上路,只能指望你这个老司机帮我把着方向盘和刹车了,该拉一把还是拉一把。” 白无常把香蕉皮唰地甩到叶萧凌头上,臭屁着道:“瞎扯淡,这个月的勾魂列表里没有你,至少你不该死在今天。你朋友也不应该会。” “勾魂列表?”叶萧凌短暂地讶异了一声,只是这些东西不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只是他想着如果勾魂列表会写出某月某日的死者,那从某种辨证角度上来说,岂不是证明了命运的存在?只是他现在没有想法也没有时间跟白无常开一场“研讨会”,只能回应着笑了一声,“借你吉言。” 他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窗外已经十分接近制高点的太阳,低伏了身体,弓着脊背,好像一只猎豹,咬了咬牙,心脏砰砰强壮而有力地跳动,感受真力逐渐覆盖到全身,只是一跺脚之间,就朝着哭泣的女人冲了过去! 有风声透过好像吹动窗帘,撩动烛火。赵志铭轻轻侧脸抬头,仅仅一瞬之间,刘婉蓉的虚影一闪而逝,香炉上的香火猛烈地燃烧起来。 “或许有什么是我没有预见到的。”赵志铭自言自语道。 第218章 捡到桃木 就承担了蓝领工的工作,亲身上阵挂帅出征这种事儿从救治楚瓷母亲再到救季林儿子季石,现在又得跟他之前在赵素雅泥丸宫中的怨灵做一次真正的了断,面对这么多常人已经焦头烂额的事情,除了尽量地强大自己,别无他法。 女人的速度很快,也许是怨灵轻盈如羽的身躯决定了她完全能够逆反牛顿万有引力的规则,也可能本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飞行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他双手缠住女人的双臂,跟她扭打在一起之后也就牢牢地把女人固定在了一个范围内挪动,只是力量有些不相上下,原本他想以李元霸抗鼎诀的沛然大力抢先占据上风的想法算是泡了汤。 但龙组学会的格斗技巧却在这时候发挥了强大的作用,面对完全没有格斗经验只是一身阴冷气息不断侵蚀自己双臂的女人,他猛然地握住她的手臂,同时身体以一种半侧身的方式去探出单腿去直直地勾住女人的左腿,一绊之下,女人瞬间失去了重力平衡,被叶萧凌以体重的优势强行压在地面上,手指上八狮戒的金光一闪,狮子低沉的咆哮声好像被激活了,炸得女人凄厉地惨叫起来! 叶萧凌憋着力量,脸上有了些笑容。尽管他一开始没有以力量占据上风,但此时的顺利却也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看着女人牢牢地被自己压在身下,虽然觉得自己有种打女人的怪怪感觉,但作为医科大学的学生,本身就需要有一种面对病患的良好情绪或者可以称作俗称的“厚脸皮”,否则他给别人看病的时候总会不可避免地看到一些原本不应该看见的部位,或者是给不同性别的人做一些会略带疼痛的治疗,他只能权当是医者父母心,良药苦口,运行着那并不多的真力死死地压住女人,看着在第一次使用八狮戒试探之后,准备用上九成的真力去跟狮子沟通,让他不要出工不出力。 但女人身体被压住,猩红眼睛中那种狠辣的神色却越发地浓重了,随着她一声凄厉的嘶吼,一种他曾经在泥丸宫里感受过的厉声尖叫从她张开的嘴里吐了出来,在室内不断炸响,而距离她最近的叶萧凌自然也就受到了最直观的打击,首先他下意识地把双手捂住自己耳朵,但这样一来,就原本缠住女人双手的手臂也就打开了枷锁。 叶萧凌感觉到腹部一疼,女人的双手失去控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倾尽全力地打在他的肚子上,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哭笑自己真是吃了没有战斗经验的亏,刚才那种情况下,他应该直接用自己的头撞得女人的嘴闭上,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何况他手上还缠着女人的手,忍着疼赶忙又把女人的手锁住,结果女人似乎完全不给他脑子里编排的套路去防守她的动作,一阵咔咔咔作响的同时,她的指甲就好像猫在捕猎时候一样,齐刷刷地伸长了出来,仅仅只是一次纠缠,叶萧凌就感觉到手臂上被划上了几个细密的口子,一种阴冷直投骨髓。 叶萧凌有些来不及思考,不得已直接把怨灵松开,同时用脚用力地踹了出去,真力运转之间,把那种阴冷的感觉统统赶出伤口之外,但鲜红的伤口依然清晰可见,有些头疼地看着重新又嘶吼着扑上来的女人,避开她的已经长如匕首的爪子,侧身之间又踹在了她的腰间,把她踹得踉踉跄跄摔倒在地,同时对着那边看好戏的白无常喊道:“怨灵这些乱七八糟的能力你也没对我说呀!” 白无常依然漂浮在窗台边上,看着时间一秒秒过去,笑道:“怨灵的能力不一定都一样,你总不想我给你准备一本百科大全看个十几年再来给你朋友治疗,这么点问题你该解决还是能解决的,我可是相信的,亲。” “亲你妹!”叶萧凌骂骂咧咧地躲开女人的纠缠,好在女人尽管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打斗起来毫无章法的她对叶萧凌谈不上形成巨大威胁,可是他使用八狮戒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心有灵犀只需要一个念头就激发出狮子咆哮的程度,为了保证有足够富余的真力去供给戒指,他必须锁住怨灵才方便去调动戒指。 可此时怨灵手上锋利如刀的指甲却是实在麻烦的存在,加上划伤之后会产生的一种阴冷气息,更是让他不敢小觑,一时间局面也就僵在一处,他对着白无常高喊:“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他的指甲,我没武器啊!” 白无常耸了耸肩,表示他也没有武器能带进来给叶萧凌使用,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桃木剑,道:“要不然你先把桃木剑拿去用,反正铜铃才是那个锁灵阵的核心,有把东西让你方便抵挡指甲总比没有好。” “说得轻巧……这么一把破木头能起多大作用。”叶萧凌一个回旋踢又把女人踹远,可同时腿部也被她的指甲蹭到一下,有些隐隐作痛,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借着这个世界的轻盈,他一个翻身的同时从桌上端起桃木剑,而在物质世界的赵志铭只看见烛火被一阵风吹动,看着桃木剑好像隐约地颤动一下,却又没了生息,只是那根香炉凌厉的香已经燃了一半,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四十七秒,又看了看有些刺眼的阳光,轻声道:“最好不要失败。” 叶萧凌当然不想失败,救活赵素雅不光只是救治病患,更是救治朋友,尤其这个清新却又温柔,在虚弱之时又流露出小儿女娇憨的女生在昨晚上对他说的喜欢,不管处于怎样的情绪,他都必须真正做到“其功于一役”,拿着桃木剑的他挥动之间,就好像当作戒尺一般“啪”地一声打在女人的手腕上,让她发出了一声疼痛地叫声。 他不会剑术,就连打斗也只不过是学会了龙组里军体拳的皮毛,虽然感觉这点皮毛在平时已经足够让他应付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有些时候总是有类似于“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难过事儿,对于这种“武到打时方恨羸弱”的感觉当然也不是太好,但白无常给的建议倒也不是什么馊主意,在道家理论里能够辟邪的桃木剑,确实也展现出了意料之外的效果,让女人疼痛了一下。 桃木剑的木质结构当然不想铁剑那样刚硬,而自己握剑的方式也不像是武侠小说里那幢侠客般的装x姿势,所以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古风剑客,但却像是个教训学生的教师。但不管如何,有些事情只要有效,他就满意。实用主义在这种时候显得尤 第219章 午时三刻到了 叶萧凌看着女人终于有所忌惮,总算有时间喘口气,感觉真力平稳运行,握住桃木剑的手也就越发坚若铁石。 真力运行实际上是一种十分繁琐的事情,毕竟一个人要记清楚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就已经是件十足繁琐的事儿,这就好比考驾照,首先得在理论上培训个一定基础,把各种题目做顺了,才有实际体验操作的机会。可尽管这样的理论教学之后上了车,大多数人都会一脸茫然分不清楚离合器、油门和刹车,要把一辆车开得得心应手还需要实际操作和时间的磨练。 而与驾驶明了的理论相比,真力的口诀大多以文言文来呈现,艰深晦涩,总能让人手忙脚乱,像是新手试车,踩刹车的时候变了油门,踩油门的时候又不知道松了刹车,跌跌撞撞磕磕碰碰都是少不了的事儿。 只不过叶萧凌学习真力的方式有些奇葩,跟修真人士先是被教导道家学问,再了解人体五行与脉象,最终去感悟天地引气入体不同,啼听用来传递知识的那点指甲盖真力都已经好像一条瀑布从天而降,洗刷全身经脉,在这个过程中,啼听就已经引导完成了他实践的过程,就好像一个人做了个梦,醒来之后就已经忽然懂得了驾车技巧一样令人乍舌。 但毕竟懂得是一回事,实际运用流畅还是另外一回事。真力运转毕竟也不是无始无终的,也需要人为的去引导它的走向。它的存在就好像一只只跳脱的小鹿,四处奔跑不知方向,如果没有成年领袖去领导它们走向同一个方向,群体涣散直到分崩离析也是十分快的事情。 但是打斗中运行真力和平时锻炼的时候毕竟不一样,身体动弹之间,肌肉鼓动热量涌动,要沉下心神去控制真力的流动,同时还要保证自己对敌的格挡、招架、躲闪、进攻等等一系列动作,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中华先辈们在这一项技能的开发下,就钻研出了控制呼吸之间去分神控制真力的方法,这种做法也在后世中流传以及不断演化,被逐渐冠以气功的名称。以呼吸之间控制真力流动,每一次呼吸都会产生如潮水般的力量,一波接着一波延绵不绝,这种方式不需要人在战斗中持续地一心二用来控制全身的真力流动,而是以一种能推动全身真力的初速度去控制真力流转,这种方式也就完成成为了主流,所以从武侠小说里谈到的修为越深厚的人一次呼吸也就越悠长也是有所出处。 叶萧凌一口气吐出,呼吸之间,新生的力量在体内不断运转推动真力的行动,逐渐感觉到身体又重新灌满了力量,看着眼神猩红之间已经几乎按捺不住女人,没有被动地见招拆招,而是整个人猛虎一般当先地一跺脚,巨大的反作用力就好像生生地把他的身体向前甩了出去! 女人嘶吼了一声,猩红的眼神中仇恨越发浓郁,但这个目标已经在打斗的过程中从赵志铭转换到了叶萧凌身上。迎着叶萧凌的进攻,她也豪不躲避地冲了上去! 面对女人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反而被反攻的叶萧凌愣了一愣,双腿在中途一跺,稳住身体,桃木剑回转之间,已经切入在女人双手指甲之间,身体不断后退,连续三次挥动,又是与女人长而锋利的指甲进行了几个交锋,甚至在这种打斗中,真的打出了武打电影的感觉。 当然叶萧凌的动作或许在旁人看起来难度十分高,但如果在那些所谓“苦练功夫三十年”的武打指导面前恐怕会被嗤之以鼻。毕竟他没有练过任何剑术,唯一见过的真人使用剑法,还是老单那一招真力为剑,倾刻之间仿佛横扫一切的大能之法。可他没有老单那样强大的修为底子,也就只能用笨办法把桃木剑真正当成了教鞭戒尺,啪啪啪之间,抖了一个原形,找到一个切入点打在女人的手腕上。 女人疼痛地吼叫了一声,但手上一次回收却又一次快若闪电般重新如毒蛇吐信般伸了出来,双手一张,双臂一展开,做了一个宛若拥抱的姿势,猛烈地向着中间合拢,几乎把叶萧凌整个身体撕扯成碎片。 叶萧凌瞳孔一缩,整个人就好像完全失去了力量般猛烈地向着背后躺了下去,却用了空出的左手撑住了身体,看着长长的指甲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扫过,他的双腿往前一跺,左手一撑,一次后退之间却已经稳住了身体,又用桃木剑打在了女人的指甲上。 重新呼吸了一口气的叶萧凌皱着眉头,看着胸前又留下的细微伤痕,有些后怕地回想着刚才女人的那一次致命般的“利爪拥抱”,还好自己反应得快,知道后退已经来不及,直接躺下避开她的绞杀,可最终还是被蹭到了一些,阴冷气息在胸前十分难过,赶忙用真力去驱赶这种对身体不利的气息。 女人却已经如猛兽出笼,嘶吼着又一次地攻了上来。 叶萧凌冷笑了一声,知道自己背后已经是墙壁,再往后退就已经到了极点,转而从回防变成了进攻,桃木剑随手臂而出,斜斜地掠向女人的脖颈,逼得女人收回爪子去抵挡桃木剑给她带来的疼痛感,但叶萧凌左脚在背后墙壁踹了一脚,整个人凌空而起,整个人斜着旋转了360度,把桃木剑从女人的爪子中抽了出来,当头一剑打在女人的头顶! 攻防转换之间,女人忽然就变成了被动挨打,随着叶萧凌一口呼吸吐出,全身的力气都好像凝聚在挥舞桃木剑的右臂,带着呼呼的风声,啪地一声甩在女人的侧脸上,把女人打得哀嚎后退,披撒的头发也在这样的行动中散乱成一团。 白无常看着这样一招改变了叶萧凌的防守态势而重新打开了局面,撇了撇嘴,有些好笑,称赞也有些怪声怪气:“好招数,看着像是武侠连续剧!” 叶萧凌没好气地看着一脸悠哉悠哉的白无常,似乎女人完全感受不到这团烟雾的存在,他的喊声也就有些像是独角戏:“谁让你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我模仿一下武侠连续剧有错嘛。” 白无常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再调戏他的“好招数”,有些无聊,看着墙上的钟表,忽然道:“午时三刻来了。” 叶萧凌眼神一凝,脸色沉重,看着女人背后那宽敞的玻璃窗外,那已经升到最高空的骄阳,好像感受到那种热量,半闭着眼睛,轻声道:“总算可以看看古代称作阳气最强盛,可以在砍人头只是荡平晦气的艳阳到底带有什么力量了。” 叶萧凌的感叹不是空穴来风,在古代,午时三刻,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华古代人们迷信的看法,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以及和他被处死有关联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抑制鬼魂不敢出现。 而白无常在之前考虑到他本身并不强大的真力,本身给他安排了这个时间去真正与面前的女人怨灵去交锋就是处于这个极大的考虑,毕竟白无常黑无常他们这种鬼差,身上有着强大的真力,不管任何时候,就算阴气最强盛的时间点,对他们来说大多数怨灵也都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不足为惧,但叶萧凌却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白无常让他准备铜铃、桃木剑、铜镜等等能驱邪的东西,并且安排这个时间也是煞费苦心。 第220章:狮子抢食 果不其然,随着那最后秒针的那最后一声细微的轻响,中午十二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然而在叶萧凌身处的这个世界,却好像在这一秒地动山摇!叶萧凌看着那运行到最高处的阳光,万物的影子都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浅淡,几近不留痕迹,而那种灼热的光线却已经好像融化大地般覆盖万物,君临天下。 叶萧凌的眼睛里在一瞬间好像被过强的光芒所照射,变得一片白茫茫起来。 在叶萧凌眼中,这个世界的东西,好像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天地之间,一切都好像回归本源,原本在在叶萧凌眼帘的家具、那原本燃着微弱火焰的烛台,那随风飘动的窗帘,甚至整个卧室直到整栋别墅,好像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这一片光芒万丈却空无一物的世界中,原本就不存在的事物。 随着这样光芒的扩大,女人哀嚎一声,显然没有什么在赵素雅体外生存过的她对这个世界缺乏经验,她感觉到整个身体好像被熔岩淹没般的灼痛,可这片世界已经完全被光芒所淹没,而她无处可逃,她哀嚎着抱着双肩,感觉到身体似乎有一部分正在蒸发,最终这种疼痛,变成了她的愤怒,对着叶萧凌,张嘴吼叫起来,一阵刺耳的音波又好像魔音贯耳般无孔不如地刺穿着叶萧凌的耳膜。 白无常却显得十分云淡风轻,在这个世界的午时三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世界级别的现象罢了,阴阳交替之间,既然有阴气最终的午夜十二点,当然也会有这样极端的中午十二点。光芒所到之处,驱散影子、覆盖黑暗,本身是所有魂魄都急忙躲藏起来的时刻。 “到底还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这个怨灵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朋友的身体,第一次出来,正好碰上这个时间点,她很吃亏啊。” 叶萧凌手持桃木剑,感觉到那种刺眼的光芒逐渐被他的眼睛所适应,好歹这种光芒温暖却并不会彻底蒙蔽他的视觉,反而是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跟女人一样被这种光芒所烧灼。毕竟自己虽然是活人,但现在也算是灵魂出窍,这样的光芒,自己应该也会难受才对。 白无常却很快用尖锐的声音打破他的失神,大声道:“等什么呢!你是活人,在这个世界的法则里,活人是不会感受到这种痛楚的,你再不处理好这件事,错过机会再要故技重施就难了!” 叶萧凌猛然醒悟,眉头紧皱,眼神凌厉,侧过身体,左腿在前右腿在后的同时压低膝盖,右手持着桃木剑如同木棍,随着右脚的推进和左脚的猛踏,他的身体就如同离弦箭一般——抛射了出去! 女人身处光芒之中,浑身逐渐展露出一种被蒸发的样子,原本凝结犹如实体的身躯在这一刻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浑身冒出无数蒸汽,面容也因此变得十分狰狞。她嘶吼一声,痛楚与仇恨并驾齐驱,驱动着她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同样向着叶萧凌发动了回击! 一片光芒之中,叶萧凌的柔韧的桃木剑与女人锋利的指甲相互碰撞了。 女人眼神中的血泪已经好像滴落的血色珍珠,一颗颗地散落在地上,随着她眼神的一个迷茫,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疼痛,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与悲伤,睁大了眼睛,猩红的眼睛一时间却好像被洗去了颜色,忽然就变得正常了,明亮的眼珠带着一丝迷茫,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胸口的桃木剑,又看了看自己在光芒中因为脆弱而被打成碎片的指甲,怔怔看着叶萧凌:“我……怎么会……” 白无常的声音严厉而又洪亮地响起:“锁住她,用八狮戒打碎她的形体!” 女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 叶萧凌别过脸去,有些不忍,但手上已经放开桃木剑的他却十分迅猛地锁住了女人,把她压制在地上,全身真力迸发,在房间的景物恢复之后,把地面压得寸寸碎裂。 身处物质世界的赵志铭坐在床上沉思,猛然站起来,听着那种如同地震龟裂般的声音,木质的地板已经变得四分五裂,而一道风就好像在龟裂的地方,席卷了四处。香炉里的香火不可抑止地变成了火焰,几乎把剩下的长度全部吞噬! “做事!”白无常终于没有在耍无赖,而是严厉地喝止道,“你是在帮她!不是在害她!连接很脆弱,你快要回去了!” 叶萧凌咬了咬牙,看着茫然无措,在疼痛中扭曲而掩面哭泣的女人,肚子里好像有一把刀把他的肺腑都给切碎了,在她悲伤的哭声中,叶萧凌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真力从他心脏砰然作响,好像一瞬间炸裂出来,通过经脉,流过手臂,全部注入到了八狮戒中:“总该真出力一次!” 紫色狮子咆哮起来,此时八狮戒原本闪烁的金光已经被紫光所渲染,随着那声咆哮声,好像一声惊雷炸响,狠狠地打在了女人的身上! 没有声音……女人甚至没有再接着哭泣的机会,她的身体化作了青烟,散落在空气中,飘散在微风中,晶莹在光芒里。 “这就可以了。”白无常看着面前那团尽管女人身体四散崩溃却没有化作烟尘的能量球体,透过它玲珑剔透的外表,却可以看见无数苦痛的记忆,无数张哭泣的脸庞在哀嚎,“把这个球放到烛火上烧掉,你要准备回去了。” 叶萧凌正想答应,谁知道已经闪烁紫色光芒的八狮戒中又传来了一声低吼,随后一头庞大的狮子就这样砰然跳了出来,他健硕的四肢肌肉菱角分明,长长的鬃毛金黄飘逸,好像无一刻不再表示它身为百兽之王的身份,随后它张开血盆大口,竟然生生地——把球体……吃掉了…… 白无常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起来:“卧……槽?”但狮子铜铃般巨大的眼睛却好像能穿透虚幻,看见白无常那由烟雾组合成的身体,低吼了一声,却打了个喷嚏,随意地跃回了戒指中,随着光芒散去,再无生息…… 叶萧凌傻傻地看着戒指不再理他,双眼全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白无常:“这……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给面子啊……” 白无常缓过神来,低低骂了一声:“什么叫给面子,这明摆着馋嘴吃霸王餐。”顿了顿,安慰叶萧凌道,“没事,这种从小孩子身上就开始寄生成长的怨念有很大的能量,他吃了只会有好处,毕竟这种邪气对它来说就好像小儿科一样。” “不过……”白无常补充道,“估计下次除非你有更好的东西给他吃,否则他有一段时间都会慢慢消化这个东西了。你要沟通得找其他狮子,它……显然有段时间不会理你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本来叶萧凌也很少指望过这个戒指到底能给予他什么帮助,主要还是期望于他在这次治疗赵素雅中能够帮上大忙。 这一次它也算功劳不小,既然飞鸟尽,就该让良弓好好地保养保养,叶萧凌想了想道:“由着他去吧。反正还有另外七头呢,开一个狮子动物园都够。” 白无常摊手无奈道:“你能放得开最好。” 第221章 家事 说是那么说,不过叶萧凌心里还是有点小疙瘩,毕竟与紫色空间的狮子交往许久,相互之间就算没有感情至少也混了个脸熟,他也曾经抱着一见如故的这种指望去尝试过其他颜色的空间,甚至好几个空间甚至连门都打不开,就算打开了,他进去之后也只见到一只体形庞大、盛怒中上来就把他意识撕扯成碎片的狂暴猛兽。 这样想的话,他与紫色狮子的交往应该起源于在泥丸宫中白无常扔给他镣铐,算是有个中间介绍人搭桥引线,至于其他狮子,他也只能把死赖皮不要脸的水磨功夫发挥得更强大一些才可能有那一线希望地成功再一次亲近一头狮子了。 不过他把这些想法抛出脑海之后,也坚定了自己不要患得患失的想法。毕竟得到这个戒指本身就只是一种好运,白无常实际上没有义务帮自己到这么深入的,他相信就算没有这个强大的法器,白无常也是会有其他方式帮自己打碎怨灵形体取出怨念能量的,这件法器可以说,完全是友情的礼物。 毕竟,从刚才午时三刻来临那巨大的力量看,要在那个世界战胜怨灵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儿。既然八狮戒在当前主要的作用是战胜怨灵治疗赵素雅,至少结果已经不错。 白无常看了一会儿天光,感觉到那最强盛的一刻已经慢慢过去,而这种衰弱速度也十分快,就好像涨满的潮水退却,一会儿那道光芒也就开始柔和起来。他耸耸肩又飘来飘去地跑去拿贡品吃,这一次不是香蕉,而是苹果了,天知道他这团烟雾的形体既然不能帮他制服怨灵却怎么又能把东西吃得嘎吱嘎吱响的。 有些奇怪地看了白无常一眼,叶萧凌问道:“现在呢?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白无常咬着苹果,从烟雾中凝聚出一根指头,指了指桌上那燃烧的香火,道:“等到了再走,反正你现在不动用真力,可以在里面稳定地再呆一会儿,顺便等我把工作做完。” 叶萧凌怔了怔,好奇道:“你什么工作?”又恍然大悟,“你要把魂魄拘回地府?”他在之前听白无常说过,他打散怨灵的形体,取出怨念,但魂魄这种东西,除非有大能直接用无上法力打得魂飞魄散,否则在哪里散开的形体也会重新在哪里凝聚会原状,只不过重新凝聚的魂魄就不再是怨灵,变成了孤魂野鬼在满世界迷茫的游荡,这本也是白无常鬼差们的工作之一,虽然他们更喜欢放手让手下小鬼去做。 白无常点点头,燃烧的香火因为叶萧凌不再动用真力也就变得微弱,但只剩下那短短的一小部分也不会承载多少时间了,但等等魂魄凝结的这么点时间还是有的:“反正见都见到了,干脆顺手打包带走,带去黄泉洗洗也就可以投胎转世,说不定下一世她能遇上点好事。” 叶萧凌也点头,看着静坐着已经面无表情的赵志铭,开始怀疑这个人心中感情到底处于第几位,但这种猜想得不到验证,只是看着女人那种痛苦的神情,想到自己的母亲,对赵志铭的印象就差了许多,甚至有些愤慨。 随后他就又想到了那个名字:杨步恒。 听着十分儒雅气息的一个名字,想来自己的爷爷应该也是一个读书人?至于是叫杨一杨二还是杨三杨四,既然当初母亲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至少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爷爷要么就是已经死了,要么就是有助纣为虐的嫌疑。他现在把杨步恒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里,同时也深深地仇视自己父辈那边的亲人,如果他某一日会遇见他,怎么的也至少要把这个爸踩在脚下让他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他的面容有多畜生。 白无常看他脸上阴晴变换,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叶萧凌当然是只能摇摇头,“在想点事情,跟这里的事儿无关,我自己的家事。” 白无常靠在柜子上一边漂浮一边抖腿:“听着是家庭伦理案件,看来会很麻烦。” 叶萧凌却被逗笑了,心想你这个鬼差还搞出公安办案的势头搬出个专业名词家庭伦理案件来,想了想还是道:“关于我爸。懂事之前,我没见过爸,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后来他离开了我母亲,只有我一个人被母亲养大。刚才在进入空间的时候我看到了我婴儿时期的记忆,虽然还是没看清我爸的脸,却知道了他的名字。” 白无常显得十分振奋,一对拳头因为是烟雾凝聚的身体,被他随心所欲地放大,看起来像是小时候动画片《大力水手》里的那个菠菜水手男,看着十分好笑。他摩肩擦掌地道:“是不是要找到这个人把他打一顿?需不需要我跑出来半夜吓他一下让他一头摔进马桶里?”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白无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倾诉的对象,这个神经病一到发作的时候就没个底线和节操:“没你那么疯。”他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嗯,想想还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至少,要过得比我爸好,这样再我某天见到他的时候,大可以耀武扬威地在他面前,狠狠地打他的脸。” 白无常撇了撇嘴,把拳头收了回去:“没劲,这么正人君子的做法,虽然我很赞赏,但我还是觉得把你爸拉出来打一顿解气。” “被你说得把我爸打一顿怎么觉得这么怪怪的呢。”叶萧凌又笑了一声,看着地上好像烟尘一缕缕凝聚的东西,感觉到好像有微微的风在之间窜动,“她是不是要凝聚了?” 白无常看了一眼,道:“你把你剩下的那点真力度过去帮她一把算了,好歹我们还能节约点时间。” “怎么度?”叶萧凌有些愣,看着那尚且还是烟尘的魂魄,还是伸手过去,感受到那不断循环的风,“直接把真力从手上发出去?” 白无常点了点头。 既然白无常做了肯定的姿态,叶萧凌也就毫不犹豫,闭上眼睛于一次呼吸之间转动真力,作为筑基点的心脏跳动又一次变得沉稳有力,好像要跃出胸腔,随着真力如小溪流淌,原本储存的真力也随之进入奇经八脉,顺着手三焦经,穿过手指,涌出之间,化作点点光芒。 烟尘依然被那股只盘踞在小范围内的风势带动,如果不是阳光照射之间,还真的有些看不真切,但那点滴真力涌出指尖后,烟尘却好像一条灵动的蛇,不断地扭动之间,吮吸着叶萧凌之间涌出的点点真力。每一滴流淌坠落的真力消失,那道风就变得灵动一分,等到叶萧凌连续输出十几颗真力珠子之后,烟尘的旋转已经变成肉眼可见的雾气,绕着一个圆圈转动。 雾气由淡不断转浓,怨灵女人逐渐重新凝聚,她的娇小的脸,她瘦削的身躯、她突出的锁骨、她纤细的四肢、她白如玉兰花般的连衣裙重新出现在叶萧凌面前,随着光芒汇聚,雾气已经变成了虚幻的东西,伴随着她透明的身躯涌动。 她闭着眼睛。却已经不再流下血泪。长发及腰,黑亮如一团深海中的海藻,随风摆动。 叶萧凌神情复杂地看着女人,打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但他突然有些怜悯这个女人,在她仇恨的躯壳里,竟然如此孱弱又纯洁。 她逐渐睁开眼睛,乌黑发亮的眼珠有些无神,耷拉着的眉头好像十分疲倦,她看了一眼叶萧凌,静静地低头鞠躬:“谢谢你。” 第222章:女儿 “不会……”反倒是叶萧凌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有些愧疚,明明自己让她感受到那么多痛楚,现在却白拿人家的感谢。何况他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了拯救这个可怜的女人,甚至在泥丸宫里看见她乌云那样丑陋的面容还有些不自主地心生厌恶,这让他有种好像自己以怨报德的感觉。 白无常在后面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有时候觉得看着叶萧凌这种莫名的善良很有意思,不过时间就是时间,这种时候,也该是赶紧收尾的时候了,他略微扬声道:“过来吧。”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然而在怨灵状态下完全看不见也听不见白无常的女人却一瞬间变了颜色,眼神中透露着不安与恐惧,但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掠过叶萧凌的身侧,低声道:“确实谢谢。” 叶萧凌随着她的走过而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些酸楚。 但女人走到白无常面前却超出想象中地忽然跪下了,她的声音中有些苍凉,几乎已经不像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她颤抖着身体,哆哆嗦嗦地道:“请……让我最后跟那个人说一句话好么?” 白无常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他烟雾交织成的身体铺开,原本一溜烟的身体也逐渐放大,白色的长袍、高高的礼帽,一米八左右的身材就这样威严地站在女人身前,只不过脸上又露出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你说谁?我不知道不知道,走了,跟我走,带你去地府一日游,还有黄泉洗澡免费券。” 叶萧凌捂着头,感觉白无常的神经质已经病入膏肓:“好好说话不会死……” 白无常对着叶萧凌做了个鬼脸,就算他高大的身材展现的威严都已经消失殆尽:“要你管,上头法规,死人是不能随意跟活人对话的。刚才算是特殊需要,可以破例,现在不行。” 女人眼神闪烁,听见白无常的话更是无法自制地留下了晶莹的泪珠,她咬着嘴唇,猛然磕头,颤抖道:“求……我只说一句话……” 白无常瞥了一眼女人下跪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道:“没商量,我最多考虑考虑让你在喝孟婆汤的时候叫那个死黄脸婆多放点白糖……那个死黄脸婆,吝啬得很!” 女人长磕不起,叶萧凌也有些不忍,然而白无常却在此刻展现出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坚定:“别求我。”说完,他摇了摇头,单手一招,长袖之中好像随着而来一阵风,直接就要把女人吸入袖中。 女人感觉到异样,尖叫一声,转身站起来就向着反方向逃跑。可是她已经洗掉了怨念,又怎么能有抵抗的力量,顷刻间,她的身体不断被拉着后退,她惊恐地拉着叶萧凌的手,仿佛想要叶萧凌救她一把,然而叶萧凌只是任由她拉着,把头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知道,白无常做事有他的规章,他已经让白无常帮了很多忙,这件事情上,他不该阻挠。 女人被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大,她脸上的惊恐也越来越深,似乎是明白了叶萧凌的态度,她万念俱灰,急促地道:“女儿……告诉他……女儿……”似乎没说完,她就再也抓不住叶萧凌的手,化作一团虚影,进入到白无常的袖子里。 收了魂魄,白无常显得十分轻松,他手上还剩下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吭哧吭哧地把苹果吃完,随意道:“我走了!” 叶萧凌正因为女人最后好像没说完的那句话发愣,听到白无常的话急忙问道:“去哪儿?” 白无常翻了个白眼,一个飞腿去踹叶萧凌的裆下,被没好气的叶萧凌伸手挡住,噘着嘴:“没意思,不好玩。走了!” “喂喂喂,我呢?”叶萧凌正打算追上去,刚踏出一步,却感觉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好像从高空落下,翻滚着坠落万丈悬崖,空气中风声鹤泣,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无声地颠覆,他看见城市、高楼、车辆、云层、行道树,而后这一切都好像扭曲了一样,整个世界裂成了三半,轰然作响,叶萧凌猛然睁开眼睛,他浑身一抖,感觉到头撞到了大床的靠背,一阵疼痛,哎哟了一声,唉声叹气道:“这种回来的方式简直糟糕。” 赵志铭依然安稳地坐在那里,看了看叶萧凌,又看了看赵素雅,轻声问道:“好了?” 叶萧凌看了看赵志铭那张略有疲惫的脸,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心怀愧疚。但这种事儿,不好真的去问。他揉了揉头,感觉自己刚才那一次挣扎得太猛,好像头上结了个血块,赶紧在呼吸之中运行真力去驱散淤血,同时道:“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素雅会醒。” 赵志铭点了点头,站起来吹熄了烛火,看见香炉里的那一炷香已经烧得只剩细小的木棍,看了看窗外的骄阳,又看了看正好转到12点10分的时钟,道:“醒了还不起来?” 叶萧凌只是看着赵志铭的背后,却感觉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看了看躺在自己身旁昏沉仍然还在入睡的赵素雅,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是赵素雅的父亲,能够看着自己跟他女儿同床的父亲估计天下还没有那么多个,赶忙起床,站了起来。 赵志铭不用回头也知道叶萧凌已经离开了床铺,有些满意,又十分礼貌地道:“这次的事情,我应该感谢你。但我认为感谢不够,赵家欠你一个人情,我赵志铭也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提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做得到,我会做。”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治疗素雅不是为了向你索取什么。从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女儿。我听付老说过,你跟季林是处在一个阶层的人,但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是实话,作为一个医科大学的学生,叶萧凌向来对那些商业新闻提不起什么兴趣,何况现在电视都已经逐渐退出历史,电脑铺天盖地,就算新闻联播会播报这种事情,叶萧凌也没机会看见,更不用说从赵素雅身上联想到赵家这个庞然大物。 赵志铭转身过来,看着叶萧凌的眼睛,少顷,他点了点:“是实话。不过感情归感情,人情归人情,欠债还欠天经地义,我不会收回刚才那句话,你依然可以向我所要我力所能及的东西。” 叶萧凌皱了皱眉头,本来就并不太喜欢赵志铭的他在这一刻终于没有掩饰,两个人眼神里针锋相对好像有火花炸开:“既然如此,我希望你不要不断地用试探的样子看我。我这个人,并不喜欢被人试探。” 赵志铭微微一怔,但而后又笑了一声:“你还不需要我去试探什么。或许,你可以以后再告诉我,相信以后你跟素雅不会缺少联系的机会,如果某天你想好了,让她联系我。” 叶萧凌忽然想到一件事,神情有些复杂地道:“或许,你可以帮我关注一个人。” 赵志铭没有想到叶萧凌在这时候突然提出了要求,脸上露出玩味的笑:“你说。” “杨步恒。”叶萧凌把心里那个名字念出来,“如果你知道这个人,可以告诉我。” 赵志铭念了念这个名字,问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或者说是,从小把我抛弃的父亲。”叶萧凌只说这一句就没有停止了说法,继续道,“并不需要你专门查他,但我想,你遇见的几率会大一些,只是告诉你有这样一个名字而已。” 赵志铭眉眼一挑,有些意外,却又感觉情理之中,想到自己手底下人查到的叶萧凌的信息,道:“这件事情我会留意,不过太小。可以不算在我刚才说的事情之内,算是我跟你的交清。” 叶萧凌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东西。还有,那个女人让我跟你说一句话,但她没说完,只说了两个字,女儿,也许,你该留意一下。” 第223章 可能不太适合谈恋爱 从赵素雅房间出来的时候赵志铭仍然陷入深思,也许是在思考叶萧凌所说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回忆那个哭泣女人的影子。局外人的叶萧凌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谢绝赵志铭临时惊醒之后给出的留下吃饭的邀请。 叶萧凌对赵志铭并没有十分好的感官,或许他位高权重,或许他做事滴水不漏,但叶萧凌觉得,对比赵志铭,自己还是更愿意跟年纪相差更远的季羡林说得开一些。他不喜欢始乱终弃,对自己是这样的要求,对别人他无法做到,但这不妨碍他对这样的人失去好感,何况是看见女人那样痛苦的姿态之后。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方面是叶萧凌也考虑到赵素雅身体衰弱的根源已经根除,剩下的只不过是调养,时间和营养才是她最好的良药,自己就算留下来,起到的作用也已经不多,何况自己还即将面临赵素雅醒来之后在之前自己心一热有点草率答应考虑的那场太过温柔的表白,他尚且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下意识地想要先逃离这个地方静静思考。 毕竟想想自己如果耐心等到赵素雅醒来之后自然会提到这件事情,自己子在照顾她的同时,还得面临她似乎过度的期盼,而他现在也还没有想好应该给她什么回答,心里有点乱,而既然她身体好了,还是先溜为妙。 临走的时候,在楼下坐在沙发上焦急等待的付远山看见他走下来的皱着眉头,有些心事,还以为赵素雅出了什么事儿,赶忙上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治疗还顺利吗?” 叶萧凌看着付远山,心里玩心起来,故作低沉道:“其实……也没事……”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一听就不对劲。”付远山听到叶萧凌这样的声音,声音中更有些仓皇,“很严重?会更糟糕么?” 听着付远山惶急的声音,叶萧凌不得不笑了出来,秉承着尊老爱幼的思想觉得还是不要把这样正经的事儿来让付远山忧心,毕竟老人上了年纪之后哪怕身体康健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疾病,就算是医者也难以自医,也就没有继续隐瞒,他一边笑一边说:“付老,别担心,没事了。素雅身体里的病根已经去除了,只不过身体虚弱总要时间去弥补,怨灵会把大部分汲取的力量还给她,却还是会让她有些虚弱的。” “真没事?”付远山虽然平时爽朗,但在这方面大多刻板,仔细地观察了叶萧凌的颜色,终于半怒半笑地指着叶萧凌鼻子笑骂道,“你这个狭促鬼,这种事情还要蒙我一下,生怕我老人家不会高血压。” 叶萧凌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算我不好,临时起意,临时起意,下次请您老去吃顿饭好好告罪一下好吧,中餐西餐火锅牛排各种任你选行不?” 付远山没好气地瞪了没正形的叶萧凌一眼,又看了看上楼的楼梯,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原本那点被叶萧凌蒙的怒气又云散烟消了,他爽朗地笑着道:“好,我等请你这顿饭,说定了可不许反悔,我可得狮子大开口点点好的。” 叶萧凌也被付远山这种趁火打劫的态势逗笑了,满口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还可以把陈老叫上,我们三个人又可以聊天说地顺便还能谈谈医术,陈老那双手我第一次见识的时候也是惊了一下,稳定、精确,连抖都不抖一下。” 付远山大笑着道:“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老陈如果听了不知道多高兴,那一次你们做完实验,他可没少夸的手术能力,说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几乎不弱于他了,就算缺乏那点上手经验,可配合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学,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那是他恭维我呢,我一个晚辈,哪儿有他那能力。”叶萧凌笑着摇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搞完那那一摊子事儿,就打电话给你和陈老,去大吃一顿。” 付远山讲究养生,很少真的敞开胡吃海喝,早上一碗小米粥配上点腌萝卜,再多加个馒头就算是吃过,中餐晚餐也大多是少油腻荤腥的绿色蔬菜,跟叶萧凌说的大吃一顿完全绝缘,不过叶萧凌既然这么说了,他当然也就笑着应下,人老之后也多尝试一些年轻人的食物利于心情,心态年轻才是真的年轻。听到叶萧凌说搞一摊子事儿,他心里一动:“你现在要走?” “嗯。”叶萧凌应了一声,看了看高大落地窗外的阳光明媚,心情好了许多,笑道,“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事儿多,总该处理。” 付远山是老江湖了,看着叶萧凌的眼睛,马上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低低笑道:“恐怕不是事儿多,而是在这里事儿多吧。素雅那孩子,看你的眼神不对,我虽然年纪大,但是那点浓情蜜意还是看得出来的。” 被付远山点破的叶萧凌十分尴尬,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可能暂时还放不开,不能真的答应人家,可在她面前,总有些不好说话,赵总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跟他有些不对路,也该功成身退了,赖在这里吃顿饭这种事儿就不做了,下次有的是机会跟您老叙旧。” 付远山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楼梯处,耳朵也没有赵志铭的脚步声,就轻声道:“哪个父亲一开始看自己女婿是有好颜色的?你别想太多,如果你真跟素雅那孩子有感情,赵志铭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相反,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他在商场这么多年,向来都是长袖善舞。”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刚刚也说了,不光是赵总的事儿,素雅的感情,我自己也有点乱,暂时没法接受,还是先躲开比较好。” 付远山看着叶萧凌的眼神,疑惑地道:“是因为上次那个叫顾妙音的女孩子?” 叶萧凌连忙摆手,尴尬笑道:“没有的事儿,我跟她只是同学。”只是说完这句话,他又忽然回忆起了顾妙音在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发丝之间洗发水的香味和少女的体香好像仍然在自己的脸颊上回荡,就连自己的怀疑这个只是同学到底有多少真实度,一时间沉默又沉默,感觉这些事儿真是让他头大如斗,暗叹自己果然不擅长应对这些事儿,也难怪跟李青梅没走到最后。 付远山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出叶萧凌眉宇之间的纠结,笑道:“少年有能,总归会遇上许许多多红颜知己,这种烦恼在你老了之后估计回想起来还是一件有趣的事儿,我老了,闹不懂你们少年人现在的情情爱爱,不过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该上手的时候就不要迟疑,错过之后再后悔总是不好的。” “我会的,所以我也想自己慢慢想想再说。不得不说……我好像在这方面,没什么禀赋……之前我交的一个女朋友,你也见过,在那天面试时候的女生,其实她平时也还算是个文静的女生,只是那天看见我当了面试官有些失控。不过我跟她相处那么长的时间,实际上都很难弄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叶萧凌有些怅然地道,“可能我不太适合谈恋爱?” 第224章 感情 付远山像是父辈一般拍了他肩膀一下,低声笑骂道:“什么不太适合谈恋爱,你就是经验太少,这种事儿也没谁天生就会,有擅长一些的也有不擅长一些的,何况人和人之间的性情都要磨合,哪儿有一蹴而就的事儿?我我家里那小孙子今年十八,女朋友都换了一茬,我问他这些事儿上有什么感悟,他人小鬼大,笑嘻嘻地对我说:‘原来谈恋爱也是一门技术活,还得熟能生巧。’,你看看,我那孙子都比你明白。” 叶萧凌苦笑着摇头,看着付远山那开明的样子,真是不知道付远山这个年龄是怎么有这么放得开的思想:“您孙子也算是厉害,我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两个女生,第一个不过是暗恋,第二个……不说也罢。也不知道是我太上纲上线,我总觉得谈恋爱这种事儿得认真对待。” “认真对待是一回事。”付远山摇头,“可去不去尝试又是另外一回事,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穿了才知道,世上千万人,可是要1+1凑成一副筷子上桌面上吃饭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其中运气、性格、家庭条件、感情经理、处事方法等等五花八门,拿着一项本来就是几率难说的事儿你当作必然事件,当然会有问题。医术要尽善尽美,尽量达成预期的目标,可谈感情……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叶萧凌听着付远山的劝说,逐渐在心里形成了一团乱麻,斩不断又理还乱,但也不得不赞同付远山所说的句句发自肺腑,也句句都是实话,也许自己在感情方面的处理确实太一根筋了?毕竟学医这件事儿他可以一心一意地钻研,可感情这种事儿,因素太多,不是光靠一个努力就能有一个固定的结果的,但他在心里绕来绕去,还是没有一个完全说服自己的理由和结果。毕竟这么多年的心理状态的改变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李青梅的那件事仍然像个巨大的伤疤在心里结痂,让他对感情的事情有些意兴索然,听着付远山的不断诉说,他轻声道:“我知道,付老。”他又重复了一声,好像在告诉自己,“我知道。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时间,改变总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儿。” 付远山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他最欣赏的年轻人,知道劝说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操之过急,想了想也就没有继续喋喋不休,只是道:“也好,你好好想想,至少这种事儿,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尝试一下。” 叶萧凌点点头,知道付远山是为他好,实际上被付远山说的一席话也让他内心有些触动,只是他还早找一个契机,也许是一个真正能够完全焕发起他爱情的女生?他不知道,但至少自己在付远山的说服下,好歹内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有些敬服付远山的说话艺术,还有恰到好处的点明方式,他微笑道:“行,付老。我会好好想想,感情的事情,我不是太擅长处理,不过总不至于原地打转,只是我对素雅可能还没到那种程度,顾妙音也是。素雅是我大学的讲师,也是我很好的朋友,顾妙音是我的同学,我对她们暂时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也许将来某日我会有感觉,但现在,我还是先回避一下。” 付远山轻轻点头,道:“也好,你是个好孩子,长辈说的话都还听得入耳不会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活法,像是我那小孙子,我也斥责过他不要滥情,先专注学业,这种事儿,你自己考虑就可以,我跟你一起走吧。” 叶萧凌伸手挡住付远山道:“别,付老,你留下吧。素雅身体病根是去除了,不过还需要修养,有你在应该会好一些,我也放心,也只能请你多费心了,谢字不多说,将来您有忙的时候尽管叫我,我不会推辞。” 付远山白了他一眼,嗤笑道:“赵志铭是我朋友,帮他女儿本来就是我应该的事儿,你瞎托人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屁孩还老气横秋让我多帮忙,就算没有这事儿,我有忙让你帮把手,你敢不帮?” 叶萧凌无奈地笑,看着付远山那长辈佯怒的样子,应和道:“当然帮。我哪儿敢不帮呢。” 付远山满意地笑,又拍了拍叶萧凌的肩膀,温和道:“去吧,这边我帮你看着,不会让你将来的小女朋友有事的。” 叶萧凌尴尬地笑,看着付远山揶揄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挥挥手,向着他告别,往门外走去,不过走到门旁他就想到了回击的点子,他回想着付远山交谈中所说的话,忽然回头坏笑道:“付老,你说少年有能,总会遇上许许多多的红颜知己,你现在的成就,想想你少年时候也肯定是个十分出色的人,是不是也遇上许许多多红颜知己跟我一样烦恼?那这么说,你孙子也算是继承了你的风流基因了。” 说完,他一下子打开门飞快地奔跑了出去,留下付远山站在后面追着笑骂道:“你个小混蛋,我那年龄哪儿有你们这么多情情爱爱,我们那都是家庭包办婚姻,你还能揶揄我。” 叶萧凌边跑边回头一笑,门外的草木正因和煦的阳光而灿烂,好像有金色的薄纱披在他们的绿叶上,茁壮的树干、盛开的鲜花,生机勃勃,只一下,就从转角没了影子,留下苦笑的付远山摇头往回走。 赵志铭这时刚好从楼上下来,看见付远山从门外进来,问道:“他走了?” 付远山笑着点头,没有说破,道:“这小子说有些事儿要处理,就不多留了,临走之前还叮嘱我好好看看你女儿,也算是尽心尽力。” 赵志铭从付远山话语中听出那种美言的意思,闭眼略微有些局促地摇头苦笑:“年轻人的事儿,还是由他们去,我虽然不是太喜欢他跟我女儿在一起,可如果将来他们真能走到一起,我也没法反对。” 付远山听到这里哪儿能没明白赵志铭早已经看穿了赵素雅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想想他这样的人,大概只是装作不知道,掩饰这种事儿,叶萧凌不过是个年轻人,怎么能看得出赵志铭的心深似海?不过他还是帮着说道:“现在不流行我们当时包办婚姻那一套啦。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越阻挠,反而他们越是坚定自己想要做的事儿,不如顺其自然,引导引导不要吃亏就好。” 赵志铭点头,看着窗外知道已经看不见叶萧凌的身影,走下楼梯想了想,还是明说道:“您知道,我们这些家庭里,很难完全靠感情说事儿。” “理解。”付远山知道赵家这座大山到底有多高,高到能撑起这个过度的一片天,讲究门当户对也就再正常不过,但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还是该给孩子们一点自由的空间,我是个疼女儿的人,只不过没那幸运有个女儿或者孙女在膝下,可我总觉得对女子还是要顺着一些,毕竟女儿大多感性,很难像男人一样只考虑责任。” 赵志铭默然点头,但对于付远山的说法,他只同一一半,尽管他并不是那种拿儿女当筹码或者说是过分干预晚辈婚姻的人,可付远山毕竟只是普通家庭,很难理解他们这种家族里的杂七八糟的事儿,但他知道自己不该过多跟付远山争论,这种事情不但浪费时间还可能会伤及情绪,于是展露笑容道:“付老,你想吃些什么?我下厨。” “当然是你下厨,我做得不好吃。”付远山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绕,明事理的他知道这些事情他不能过分干预,笑着道。 第225章 电话那头的传令兵 一开始叶萧凌想的是先回去看看老单和周新宇,但看看时间,实际上也有些赶,况且他人有些疲惫,就犯了懒不想拖着疲惫的身躯上火车,于是他面前就剩下了似乎维二的选择:一、回学校陪着那群活宝室友胡闹,然后晚上好好睡一觉,二,去医院跟陈行之说说话,讨论讨论治疗方案。但实际上这两种都不是太好,毕竟,这两个地方他都请了假,假期跑过去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光是他自己这么觉得,就算是同事估计也会这么觉得。 手插着裤兜漫无目的地游荡,好像自己忽然就在这样一瞬间成为了失业人群,无处可去,又没什么人可以联系。 “真是有够颓废……”叶萧凌自嘲了一下,走过大门口,正看见那天晚上跟自己吵闹不清甚至到了动手地步的保安,想到那天晚上的闹剧,叶萧凌倒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是胜利者并不需要对着败者表示太多的那种自豪,不过走过门口的时候恰好跟他对视了一下。 叶萧凌露出一个纯真的微笑,然而保安却恨得牙齿痒痒,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无法动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人,毕竟能进入到这里面的人,即使没有那样的财力真的买一栋房子,但至少证明他能跟里面那些非富即贵的人们搭上一些关系,而他这样的小保安,如果真的业主投诉,恐怕他仅仅只是这份工作都保不住。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叶萧凌的眼神,神情有些萎靡,像是条失落的败犬。 “他一定是个什么贵妇的小白脸……”保安在心里恶狠狠地揣测道,当然了,叶萧凌的长相谈不上出众,或许修行给了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可是要做贵妇的小白脸尚且不够格,这种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的想法也只能沦为一种心中的腹诽了。 叶萧凌只是一笑,他才不理会这个保安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用脚指头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词汇,可他又不是古代帝王,没那么精贵到连别人把自己在心里那点编排都要控制,出了丽景花园小区,走上车来车往的公路,左右巡视,很快就看见了地铁站入口。 尽管是郊外,但在这种地方能连通地铁站也并不奇怪。一个方便的交通点也是对房地产一个增值的重点,哪怕这些有钱人个个院子里停着宝马法拉利,开着劳斯莱斯当拖拉机,可有些时候面对莫城这种好像泥沼一般的交通,也不乏有许多人选择去挤地铁。 有钱人也不是整天非要把门面装点得好像拉屎放屁都得用金马桶的,如果他们不务实一些,又怎么赚来那令人高瞻仰止的万贯家财? 不过左想右想叶萧凌还是想到了第三件事,那就是之前顾少北跟他说过的去跟严铁生见一面,说起来,因为赵素雅的这件事儿,他已经耽搁了严铁生的治疗也耽搁了为严铁生治疗而准备的一些实验,这一次过去,也算是帮严铁生再刺激一下穴位和经脉。而他也有许许多多的疑问需要解答。 有了目标之后,叶萧凌也从那种孤魂野鬼的态势中脱离了出来,放松精神地过安检、刷卡、买票,坐上因为饭点的关系显得并不拥挤的地铁,在嗡鸣的加速中向着莫城另一头的郊区而去,同时打电话联系上了荣誉军人疗养院,这是陈行之给的电话,用来方便他随时联系到严铁生。不过通了之后接电话的却不是严铁生,而是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和不解:“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叶萧凌。”叶萧凌想了想,把自己名字报了出去,又有些怕自己是第一次单独联系那边被误解身份,接着道,“我是之前跟陈老一起过去的医生,今天准备过来给元帅看看身体,不知道方不方便安排?” 叶萧凌当然不认识电话那头的人,可拿着电话的人去手有些颤抖,眉宇之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放松,眼神闪烁,显然有些意外。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而且,他要知道得比龙组那些一知半解的战士还知道得更多一些,他就是前些天被严铁生一顿教训的传令兵,专线电话大多是经过他,再去接线到严铁生的,毕竟,龙组的制度规定,在一个人处于工作状态下而非休息时间里,是不允许有私人电话的,何况是严铁生这样一个生活与工作已经完全如胶似漆黏着在一起的伟大领袖,就更不会有什么额外的私人电话了。 他对于叶萧凌的突然问访实在心里没有什么准备,对于严铁生为什么流露出想把屁股下那万人敬仰的位置交给这样一个小医生更是疑惑,但龙组的规章在他桌上的那本厚厚的纸质书里璀璨发光,公事公办是他的准则,专线电话每一通都需要录音存档,也只有严铁生对党和组织完全忠诚并且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的领袖才会同意这种近乎苛刻的条件,他不能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上次严铁生的批评已经足够严厉。 于是他隔着电话,轻轻点头,用十分形式化的笑道:“嗯,叶医生是吧。我知道,元帅正在处理公文,顾少北上校正在他的身边做助手。不过元帅之前说过,如果你要来,可以直接过来,不需要接通他电话,请问一下,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到莫城郊外的那个公交车站,方便我们提前派人去接你。” 叶萧凌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地铁站名称下的红灯闪烁,这辆地铁正在以50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在冗长的隧道里疾驰,想来到达的时候也不会太晚,于是道:“半小时后吧,麻烦你们了。” 传令兵客气地回答了一声:“不会,这是我们应该的。”停顿了一下,随后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挂电话去安排人手了。” “好的,谢谢。”叶萧凌下意识地点头,笑了一声,听见电话里嘟地一声陷入沉寂,他把手机放回裤带中的同时也沉默下来,开始回想严铁生脉络中的问题。 而传令兵挂下电话之后,却要比叶萧凌思绪凌乱得多,一桌文档堆积如山,他环视了下周围,整个部门的人们都在热火朝天的开展工作,咖啡和茶叶的香味中参杂着一股子酸臭味,估计又不知道是哪个战友在堆积如山的工作里没日没夜地发臭。 “周东野,愣什么呢?”背后有个声音传来,传令兵扭头地看了一眼,是他在指挥部里的好搭档庞墨,跟他的名字相符,文职的他脸上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味道,端正的五官,利落的短发,脸上带着一些疲惫的笑,手上的咖啡正在灯光中散发着热气,“听你说什么叶医生,谁啊?” 周东野叹了口气,放松了一些身体,把头枕在柔软的靠背上,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舒服了一些,连他这样时常跑动的人都感觉颈椎吃不消,更别提其他已经把黑眼圈当烟熏妆的同事了。他仰着头看着庞墨,神情复杂地道:“你听说过,就是那个叶萧凌。” 庞墨听了有些惊诧,失声大呼道:“叶萧凌?靠,那不是前些天传得满城风雨的那个元帅接班人么?” 周东野被庞墨这声呼喊弄得一惊,整个人下意识地站起来就要去捂住他的嘴,结果碰洒了他的咖啡,弄得一地都是,可他那声惊呼却已经把周围已经因为工作旷日持久到几乎生无可恋的同事们从茫然的状态中喊得醒了过来,纷纷凑过来把地上的咖啡踩成一片泥泞,洁白的瓷砖变成了一塌糊涂的泥地。 第226章 内部团结 “东野,真是那个叶萧凌?” “听说元帅放出话来要招他进龙组是为了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东野,别藏着掖着,说说,他声音怎样,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霸气?比端木组长还要强悍吗?” “瞎扯淡,谁能比端木队长强悍,他可是我们这些年公认的龙组第三!” “切,一说第三就觉得好像没底气,要我看,夏渊将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毕竟夏渊将军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出任务了。” 整个场面你来我往七嘴八舌,一瞬间原本有些沉浸在工作中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变得热闹了一些,其实他们指挥系统里未必都是一些高军衔的人,甚至许多人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卡在士级和尉级的军衔层里半辈子摸不到上边的天花板,平日里也有些憋屈,说话欲望强烈,有一个令人瞩目的话题打开之后就等于打开了一个话匣子,叽里咕噜地往外冒泡。 这种指挥系统里的军衔偏低跟龙组的组织架构特殊性有关,毕竟想想在外面打生打死的人大多有军功可以更快的晋级,例如常年在外出任务的龙1组,除了组长端木长歌30岁就已经是少将之外,那些个组员一个个也都是校级的军官,望而生畏。 就算是出去频率没那么夸张的龙2组和龙3组,他们的组员也已经基本都在少尉与少校之间游离徘徊,只差一定的契机,就可能晋升到中校甚至是大校,再等过些年从年龄上被组织认同之后,大多数人都能在退役之前上个将级军官带上那一两颗金星在儿孙面前臭牛逼一下。龙组这个作战部队,说是军官队也不为过了。 而他们身在指挥系统内,并且本身也是战术指挥专业毕业,可毕竟在龙组的大多数决策都是以夏渊、严铁生商讨之后完成,战略上的许多事情都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甚至他们接触许多秘密的权限都没有。尽管他们发出的命令可以让作战队伍听从,可谁都知道他们听从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在他们背后的严铁生和夏渊,这种负面情绪也时常充斥他们的脑海,只是文职毕竟不需要每天在生死线上挣扎。见过那么多战友的衣冠冢立在山上,他们也时常安慰自己至少还留待一条有用之身为国家效力,没有长眠在地下从此化作英灵默然捍卫国家尊严。 国家只能由活着的人去捍卫,他们的军衔或许不高,但作用却足够重要。 周东野看着一群人叽里呱啦地还没等他开口就已经争论上,一时间头更大了,想到元帅之前批评的事情,更是心乱如麻,咳嗽了一声,赶紧插嘴道:“你们别在这里私下讨论,部队有纪律,到时候你们被处分加练战术动作和体能训练,我可没法替你们。”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所有人听见,虽然他们并没有停下议论,但到底是把声音压低了许多,把剩下半杯咖啡喝完的庞墨有些谨慎地看了门口一眼,凑近了低声道:“东野,你是元帅的传令兵,你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让我们听听?” 一时间,所有人都纷纷问了同样的问题,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作,在办公桌的隔板之间飘动。 周东野头有些大,涉及到一些敏感的东西他现在已经很难随意开口,他很难想象严铁生如果第二次发怒,他会有什么后果。何况严铁生对他这个传令兵有足够的期望,他体内的真力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在年后甚至可能就会从文职转进作战部队走上许多人崇敬却又心怀恐惧的位置,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元帅失望,他无法原谅那样的自己,于是他选择沉默,只是许久之后看着一群面面相觑的同事兼战友,道:“你们别问我,有纪律,我不能在这方面有过多的透露,具体的事情,元帅如果真的做出决定,会直接通知我们指挥系统,我们只需要听命就好了。” 这样的回答当然无法让所有人满意,人群嘘声大起,以为只是周东野故作神秘一反支持端木长歌的常态不肯说话,又三三两两地各自讨论起来,这个说:“我觉得元帅只是看重了这个人的医学能力,毕竟战场上好军医的作用很大,什么接替位置的都是所有人的臆测,毕竟元帅从来没有表态过,发声只代表他看重叶萧凌的医学才能,都是那群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造谣……” 那个说:“可你见过元帅一生几次对公众发声说对某个人单独的邀请进龙组?就一次吧!而且那个人就是现在的夏渊将军,当初一大堆部队要抢当初还是少校的夏渊将军进部队,元帅直接一句话把他们都堵回去了。”说到这里,那个人压低了声音,“要不是夏渊将军为爱牺牲断了自己的前程去娶那位疯疯癫癫的贾大姑娘,估计元帅早能养老退休了。” 接着就是评论的来了:“啧啧啧,说起来当初这件事情真的是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当时的军政主席老首长都过问了,但结婚这种私事到底还是不能真的插手,而元帅最终也还是同意了夏渊的婚姻,爱情啊!真是个伟大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我能找个婆娘好好在晚上有团肉暖被窝啊。” “你抱母猪吧,全是肉,早上还能嚎叫让你起床,拉你一床猪粪。”这明显是跟他关系很铁的战友,说话里全是损人的意味。 在各种窃窃私语中,周东野坐在椅子上十分头疼,仰头对着庞墨问道:“庞墨,你也天天在脑子里想这些么?” 庞墨把杯子放在桌上,他就坐在周东野的背后那张办公桌,倚在隔板上温和地道:“指挥部门里这么多人整天批公文,搞工作,心里闷着当然也就要找点发泄的东西,何况这事儿这么大,我当然也不能免俗,讨论讨论就算了,决策这种事儿,什么时候元帅需要我们民主投票了?这又不是选总统,这是军队,军队要的是统一的意志,谁嚷嚷,那也都是瞎嚷嚷,不过嘛,让他们讨论讨论也无所谓,反正无伤大雅。” 周东野看着自己这个关系很铁的哥们,摇了摇头,凝重地道:“你对了一半,你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儿到底有多严重,这些事情讨论来讨论去,根本原因是什么?” 庞墨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理解。 “会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个事情,并且在这件事情上发表意见,这就代表了龙组内部有不同的思想。”周东野看着四周叽叽喳喳的人群,严肃地道,“可元帅看重的是龙组内部的团结,不管叶萧凌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们这种讨论,势必会引起一些人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就算是聚在一起搞结党对抗也说不定。你想想,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首先不能接受的是谁?” 庞墨倒吸了口凉气,心里那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元帅大人?” 庞墨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事实上能够进入到龙组里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在自己部队中有良好的记录与强大的能力的优秀军人,可这件事情上,当他真正被周东野一句点醒的时候,他还是背后出了冷汗。 第227章 指挥部电话 对于庞墨的问题,周东野终于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点头道:“没错,前几天我在跟元帅汇报工作的时候被元帅批评过一次,他严厉地强调了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该讨论的问题,就算叶萧凌真的上位,那也是元帅的决定,也是党组织的决定,我们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有不满,甚至搞对抗,元帅是不介意亲自收拾我们的。” 庞墨脸色难看,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要去喝水,却发现自己的水杯里已经早被他喝干了咖啡,只剩下一点底子。他把那点底子也倒进嘴里,抿着嘴唇把这点咖啡的余味深深地在舌尖缠绕,最终道:“看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点,自以为元帅对于这种事情不会太在意,最多也就是训斥训斥,但其实这种事情,我们自己没察觉自己的潜意识里对这件事情是持反对态度并且甚至可能是不满和有抵触情绪的。” “你明白就好,我不能说太多了。”周东野没有看向他,他舒展了一下脖子,开始准备给接待的人打电话,想了想平时去接待陈医生的都是铁塔,但现在,他身为龙2组的组长,此时正在国外的枪林弹雨中领着龙2组和龙1组的半个小组奋勇作战,当然不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回国。 手指凝在那里,考虑这件事情该不该打电话给严铁生询问派谁去好一些,毕竟龙组内部对于这件事情向来十分重视,并不是因为叶萧凌这些天闹得风风火火的事儿,而是严铁生手伤的治疗,为了表示礼貌,龙组一般都会派一位有分量的人去接车,但如果他没有严铁生的命令,不可能轻易地自我决断私自传递消息指派谁去接待,毕竟这是铁律,如果他越过了那条线,必然会受到一定的纪律处分,无论他这件事情上到底本意是什么,有没有做错。 庞墨平缓了一下心情,看着周东野的手在固定电话上踌躇不定,决定插口轻声问道:“需不需要把这件事情跟他们说一下?” 他们,当然是说他和周东野周围议论得正欢的同事们,本来他们工作十分枯燥,现在有了话题之后都纷纷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整个办公室都是他们窃窃私语声,天知道如果被严铁生撞见会出什么事儿。 周东野摇了摇头,他不是部门的长官,无权对这些人负责。而这些事情又十分隐晦,处在他这样一个“元帅传令兵”的职位上,有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狐假虎威穷装大气。庞墨毕竟是他比较说得来的人,思路清晰,一点就透,可这些人,他没把握弹压,干脆由着他们去。 但庞墨的这一句话也确实点醒了周东野,这四周满是议论的声音,他如果打了电话到严铁生的房间却咨询,话筒必然会告诉他这边的杂乱情况,到时候严铁生震怒起来,整个指挥部门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这些同事们说归说,在平时还是比较管得住嘴巴的,他不想在这件事情弄得好像自己里外不是人,思索了一下,果断地按下了几个按键,接通了正在兵营休息的同事刘崇光:“帮我找一下廖晴上校。” “稍等……我在睡觉,现在给你出门找她。”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刘崇光正在床上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有些暖心他没有任何抱怨,看了看背后沉思的庞墨,心想什么时候抽时间好好请他们吃顿饭,涮羊肉一直是他们的最爱,而后他听见话筒里奔跑的声音,一震一震,很快就变成了敲门的声音。 刘崇光有些紧张地看着门在清脆的敲门声中打开,从里面露出廖晴的半张脸,猛然立正大声地喊了起来:“报告!廖上校,指挥部的电话。” 廖晴在门后露出半张脸,但依然能看见她胸前的饱满以有着惊人的大小,那种几乎令人疯狂的弧度让人想入非非,但刘崇光很快地稳定了心神,他知道廖晴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眼神不干净的人,看着她伸出素净的手,于是恭敬地把自己的私人手机递过去道,“您请。” 廖晴略微一点头,接过电话,放在耳边道:“我是廖晴,请说。” 周东野听见廖晴的那一贯冷漠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道:“廖晴上校,打扰你的休息时间十分抱歉,但现在有件事情我想请您帮忙,大约半小时之后,叶萧凌叶医生会到龙组给元帅检查身体,现在元帅正在处理公文,我不是太方便打扰他,所以想请问你可以抽出时间去等会儿接一下么?没有龙组内部人员的接待,他是不可能进来的。” “我知道了。”廖晴看了一眼故作轻松把视线飘忽不定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刘崇光,尽管只是一小会儿,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刘崇光的那种视线,这令她不是太舒服,但平日里这种视线并不少,她并没有什么理由去指责什么,顿了顿,又问道,“接待外人需要将军同意,你如果不询问,这件事情的流程是不是存在问题?” 她称呼为将军,这种称呼体现了她与周东野泾渭分明的亲属程度,这个称呼,是只有在之前龙组最靠近严铁生的龙组成员为了表示他们的亲近才用的老称呼,在龙组有资格称呼严铁生将军的不多,也就那么几个核心成员,甚至就连刚刚在龙3组转了正当上组长的顾少北都没有这个资格。周东野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没有能早几年入军,但此时他抛开了那些多余的想法,解释道:“元帅大人说过,如果叶萧凌来找他,可以不用通报,由我直接安排铁塔上校去接待,但现在铁塔上校并不在基地内,而元帅大人又在跟顾少北上校在批阅公文,我想,是不是打给您询问一下会好一些。” 廖晴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语调四平八稳,既没有被周东野提前想到而尊敬态度而感到高兴,也没有因为在他休息时间被打扰而感觉到不悦,她冷漠的样子,令人联想到一座万古不化,并寒彻骨的冰山,只不过那美丽的脸颊与完美的身材更增添了她的妖娆程度,反而更令人期待,“我亲自去接,这件事情我会负责,你不用告诉将军了。” 周东野有些高兴地听见廖晴把这件事情揽了下来,不过礼仪上他还是保持了一种无法挑剔的程度,“感谢理解,我不打扰您的休息时间了,您可以自行安排接待的时间,叶医生会在半小时之后到达公交车站,谢谢,完毕。” 第228章:两个翻滚在床上的女生 电话挂了下去,廖晴却走了神,她回忆起那个与铁塔打架毫无样子的年轻男人,他变扭的打斗方式在他的眼里其实就好像一只企图在池塘里翻腾游泳的母鸡,扑棱翅膀也只能展现出与能与游鱼嬉戏的鸭子完全不同的笨拙姿态。铁塔压制了实力,同样在严铁生的控制下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这并不能改变她心中“银枪蜡枪头”的评价。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也有些惊讶,这个年轻男人真的能够以真力凌空打半米?要知道真力离开了体内就会变得十分脆弱,要隔空打半米更是十分困难的举动,这么说来,他也是隐藏了实力,虽然最终他还是不可能赢过铁塔,可至少他已经展现出了严铁生为什么要征召他入伍的天赋。 “廖……上校……”刘崇光有些尴尬,他的私人手机还在廖晴手里静静地握着,而似乎面前的廖晴却已经神游物外,丝毫没有了动静,弄得他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好低声地厚脸皮开腔,“我的手机……” 廖晴被他的话语拉回现实,眼神变得十分清明,她看了一眼刘崇光,点点头,正想把手机递还给他,忽然背后传来了“噗通”一声,她转过头一看,手上放开了军营房间的门,被风一吹,房间门也就敞开了起来。 刘崇光看见一个整洁的房间与整洁的床铺,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得整整齐齐,而有些小细节上却别出心裁地体现了女生那种娟秀的感觉,墙壁上挂着kitty猫的卡通塑料挂钩,没有什么遮掩的床底下则是有着许多双便服时候穿的高跟鞋与靴子,衣柜上在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贴着“流川枫”的贴纸,桌上还摆放着一些设计漂亮的相框,里面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子正比划着剪刀手,她身旁几个像是她家人的人也在微笑着,中年男人和女人神情沉稳,还有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女生脸上淡然地笑着,感觉到身上那种柔美的气质,配上她天使般的面容,令人联想到一朵正缓慢盛开的玉兰花,旁边是一些精巧的发卡和耳环,一只陶瓷的哆啦a梦。估计如果不是军队的纪律严明,他看到的这些东西会更多一些。 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是性格冷漠,并且很少在休息时间出门闲逛,对女性的小玩意儿几乎没什么兴趣的廖晴所带进来的,那声“噗通”的坠落声后,刘崇光也从廖晴露出来一些的身侧看见了那个被称之为龙组两朵金花之一、平日里性格与廖晴完全相反,活泼美丽的夜微裳。 此时她衣衫不整,好像是刚刚从床铺上摔下来,迷迷糊糊地揉着摔着的地方,光着脚就从地上爬起来,咕哝了一声:“又滚过头了……”,随即揉了揉眼睛,眯着看了廖晴一眼,甜甜地笑着,一把揽住正打算搀扶她的廖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晴姐,来抱抱,今天休息,我们一起睡觉觉……” 刘崇光在外面看见夜微裳因为衣服凌乱而露出来的洁白肩膀和突出的锁骨,她凌乱的长发和因为没有睡醒而有些发红的脸颊更增添了一些妩媚,穿着休闲短裤,两条细长而结实的长腿毫不怯场地表现着它的出色,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则瘦。 一时间刘崇光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对自己大喊“快闭眼快闭眼”,可完全不听使唤的眼睛就是睁大了,好像一个单反相机,咔嚓咔嚓地,就要把这幅画面深深地保存在脑海中。 廖晴面容冷漠,一般女生有的情绪似乎在她这里都好像完全没法贴合,她就是一个情感的绝缘体,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有多少感情波动:“别闹,我要出去,有公事。” 夜微裳却不依不挠地缠住了廖晴,同时把脸下滑,在廖晴的身前不断地拱来拱去,好像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口中吐出孩子般撒娇的话:“不嘛,不嘛,不要你走,我们一起睡觉觉。困,昨天晚上好晚回来,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你就从了我嘛。” 刘崇光傻傻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感觉到鼻子里一阵发热,伸手就去捂住,感觉好像有种湿滑粘腻的液体正在向下延伸。 廖晴似乎对夜微裳也有些无奈,这个在平时性格就好像一个小妹妹的女孩子是整个龙组作战组仅有的第二个女生,天赋出色,也有着强大的家世,但在龙组中总喜欢缠着她,好像一块甩也甩不脱的牛皮糖,此时她想要出门就显得十分困难。 夜微裳八爪鱼般紧紧缠着四肢让廖晴迈不开步子,好像还没睡醒的脑袋也在这样的缠斗中舒服地靠在廖晴的胸口,如一只正满足地在睡袋中依靠着的小袋鼠。更麻烦的是,她竟然以这种姿势缓缓地又重新进入了睡眠状态,呼吸悠长,偶尔咂吧咂吧红嫩的嘴唇,好像在半梦半醒之间正在吃糖,如果换做一个男人被这样一个女生这样抱着,恐怕会在顷刻间化作禽兽,做出什么都可能的事儿吧? 不过,就算她抱着的是廖晴,作为旁观者的刘崇光显然也已经完全无法承受了,他捂着鼻子,强迫着让自己转过头去,垂着眼睛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果然已经血红一片,这种场面,他实在不能再看下去,否则今天晚上恐怕都睡不着觉了。 廖晴有些费劲地把这个黏人的牛皮糖拖来拖去,感觉到自己的脚背上正踩着夜微裳的光脚,走起路来格外困难,好几次差点撞到床铺上铺的横杆,努力弯下腰,想办法把夜微裳甩上床铺,却被夜微裳拖拽着顺势也被拉上了床,这个小妖精竟然还十分顺手地拉过毯子,直接把她和廖晴一起盖了起来,嘴里继续睡意茫然地小声哼着:“乖宝宝,睡觉觉,我的宝贝……” 刘崇光感觉到鼻腔内又是一阵潮热,傻子也能猜到里面的那张床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状况……他赶忙地摇头晃脑,他不能再想下去,感觉鼻腔里那股潮热已经控制不住…… 廖晴发现自己有些推不开夜微裳,虽然她的实力要超过夜微裳许多,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方便使用体内的力量,万一伤害到她就有些不好了,可被她缠在床上没法脱身,她一贯冷漠的表情最终还是流露出一些无奈:“微裳,放开,我真的有事。” 夜微裳哼了一声,随意地道:“有什么事比我重要,让门外那个人走,廖晴姐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本来刘崇光就已经走开了几步尽量避免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听见夜微裳这句话,心中郁闷地大喊:“我也想走啊,你倒是把手机还我啊。我很慌……我有女朋友,再这么下去我已经没脸回去见她了……” 廖晴尝试着去掰开她的手指,但掰开了之后她又飞快地重新缠上来,真不知道她迷迷糊糊之间怎么还能这么有力气闹腾,于是双腿用力,转而变成把夜微裳压在身下,想用重力的力量,再接着想办法脱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廖晴最终还是把夜微裳成功地掰弄下来,好好地放在床上,看着她一脸不满意地重新睡去,把床铺上的手机捡起来,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间门,身上依然穿着军绿色的背心,显然不打算换身一副再出门,看着捂着鼻子的刘崇光,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刘崇光哪里敢真的说自己流鼻血,只是艰难地敬了个不好看的军礼,从廖晴手上拿过手机,像是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第229章 同车 叶萧凌走出地铁站口又上了公交车,引擎轰隆隆的声音中,年轻的高楼大厦身影逐渐被抛向身后,取代他们的则是老而弥坚,依然沉稳,孕育草木的宏伟庞大的山脉。上一次他经过这里是跟陈行之一起来的,这一次却变成了他单人过来,幸好他的方向感不算太差,死记硬背了之前的坐车流程,否则军人荣誉疗养院这个又没法靠手机导航,在地图上也因为国家法规被删除的地方,他还真没法第二次找到。 车辆震颤,他的心情也有些起起落落,司机应该是个并不稳重老成的人,开起车来有那么点横冲直撞急踩急刹的感觉,不过这个路段在这个时间从来都很畅通,没有什么来往车辆,也很少听见鸣笛声,总体还算顺畅。 叶萧凌把腿摆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向着窗外眺望,一切景物就好像在他眼前缓慢地在阳光下散步,一排白桦树忧郁而又安静地从身后沉没下去。 到达公交车站的时候公交车猛然震动了一下,似乎是面前有一辆车辆顺势停了一下,让公交司机有些手忙脚乱地踩急刹,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叶萧凌看着自动车门缓缓打开,顺势站起来往下走,懒得看那个开起车来好像玩特技一样的司机,只是忽然眼角的余光看见他点燃了一根香烟,吐出一团烟雾。 公交车站挺安静。 因为是郊外的缘故,这里虽然有公交车经过,但车辆的目的地大多是为了到达再几十公里外的乡村,所以也不会看见人们排排站着等车的场面,只是今天多了一堆举止亲密的情侣似乎是出来踏青,正打算等车回城市。叶萧凌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撒娇、密语,又忽然想到顾妙音那天晚上的轻轻一吻,又想到赵素雅的表白,感觉整个事情一团乱麻,原本被付远山劝说的那些想法又变得一团混乱。 不过来接他的是廖晴也让他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廖晴好像对他有些不待见,那种冷冷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十分恶心的流氓,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初次见面的时候也确实是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人家胸口上瞟了两眼,这件事上理亏的是他,反而只能默然接受廖晴这种态度。 开着车到站旁的廖晴踩下刹车,车辆的性能在这一刻完美地体现了什么叫军用车辆,几乎是一瞬间车辆就已经从极动转为极静,稳稳地停在叶萧凌面前,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眼神放回挡风玻璃隔着的面前,静静地道:“上车。” 叶萧凌有些无奈,感觉到廖晴语气中的那点不善,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副驾驶座,身后同样在等车的那对小情侣正在耳鬓厮磨,窃窃私语:“你看,这就叫娘子出征去,丈夫当家织。”那个女生笑得格外清亮。 叶萧凌审阅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不得不说面前的场面还真的是被那个男生说得有模有样,一个一身穿着军服开着军用越野车,一身凌厉气息的廖晴,一个穿着休闲服因为中午治疗赵素雅而有些疲倦佝偻在这一刻就显得病怏怏的叶萧凌,这样的场景,任谁都大概会把自己的思想拖到那一边去。 叶萧凌想回头解释自己跟廖晴不是那关系,又觉得跟外人说这些好像全无意义,何况身处中心的廖晴一脸的生人勿进,一根手指还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击,估计有些不耐烦叶萧凌的动作不够简洁与快速。 看着廖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冰山面容,又听着背后那个男生不断嬉笑着调侃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一时间玩心大起,忽然转头道:“我愿意,我就是小白脸,你来咬我呀。” 等车辆扬长而去的留下一缕烟尘的时候,只有两张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的脸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跟他们说什么意思?”廖晴开着车,目不斜视地轻声问道。 叶萧凌有些讪讪,一会儿的玩心让他有些克制不住,现在面对廖晴冷漠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笑道:“没什么,就是瞎扯。” 廖晴微微点头,专心开车的她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好像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引擎在嗡鸣,这种军用越野车的发动机功率要比通常的车辆更大一些,也就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声音在耳旁嗡嗡作响,但呼呼的风声在耳畔掠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从发动机的声音上转移到身旁正坐在驾驶座上专心开车一言不发的廖晴身上。 “铁塔呢?”叶萧凌问。 “出任务。” “哦。”叶萧凌又问道,“元帅怎么样?” “自己看。” 叶萧凌有些头疼廖晴这样冷淡的态度,总感觉她有意无意地在讨厌自己,想了想,决定开诚布公地谈谈。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我没有。”廖晴的回答依然十分简洁。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不知道。” 叶萧凌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如果是我初次见面下意识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一眼,我道歉。” 廖晴猛然地一踩刹车,整辆车的惯性狠狠地压在叶萧凌身上,让没有系上安全带的叶萧凌一下子被这巨大力量推动,猝不及防的他整个人向前差点撞在台子上,如果不是他手反应得快,迅速地按住了车辆前方的平台,恐怕他的鼻子就得挂彩。 廖晴看着叶萧凌的脸,狠狠地道:“你很烦。” 被惯性一甩之后的叶萧凌有些狼狈,被廖晴这样对待之后心里也有些恼怒,略微抬高了一些声音:“这样很危险你知道么!” “你活该。”廖晴审视着叶萧凌的眼睛,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灼灼逼人,一时间又侧过头去,静静地道,“我没有讨厌你。” “可你好像对我很不耐烦,总用一张臭脸对着我,哪怕是冷漠就算了,或许那是你的性格。可我总觉得你在有意无意的排斥我。”叶萧凌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要惹得你这种看待我?” “我……”廖晴刚想反驳,忽然想到自己好像确实对他有意无意地排斥,一时间又语塞了,在闹钟思索着自己对面前这个人的态度,问着自己道,难道自己真的对这个男人有一种厌恶感?是因为他见面的时候看了自己胸脯一眼?可大多数男人都会这么看,她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又因为些什么?难道是因为听说他是端木长歌的竞争者还是对严铁生对他莫名的看重而感觉到不屑? 她沉默下去,一时间有些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生着闷气,缓缓发动引擎,在发动机的嗡鸣声中又把军用越野车开动起来,只是一路上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僵硬,一言不发的车上的气温都好像降了许多度。 两个似乎相互看不对眼的人都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冷战,直到军人荣誉疗养院前那条显得并不十分宽阔并且埋藏着许多奇奇怪怪又十分危险东西的小路上都没有搭上过一句话。叶萧凌心情逐渐平复,只是也没了开腔的心思,此时到了之前令他精神紧张的路上,他习惯性地紧张了一些,即使知道廖晴进入这条路完全是轻车熟路,但想到这并不起眼的土堆下面正掩埋着许许多多的地雷,一颗心总是提着无法放下。 第230章:他是我爸 他看着车辆左转右转,闪转腾挪,逐步地开始记忆起越野车的动作,借此来分析地雷的位置,算是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想着尽管这一次无法记住这些东西的位置,但某日总也还是会记住整条路上潜藏的危机四伏,也就进入了一种强记的状态。作为一个中医,博文强记向来他们必须会的一种基础技能,毕竟不管是从人体五行学,再到本草纲目那多如牛毛的草药数量,还有各种脉络、穴位、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与相互的影响,各种经验。除了记忆,都没有捷径可以走。这并不像是数学那种可以按照逻辑来做一种对或者不对的推理,他们手下是正处于身体不适的病人甚至濒死挣扎的病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有实验这一说。 不过廖晴却在此时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冷漠与寂静,她实际上十分清脆的嗓音对着叶萧凌轻声道:“别记了。这些设施的位置不总是固定的。会在随机的时间去更换位置。” 叶萧凌怔了一下,没有想到廖晴会率先说话,听到她说这些东西会在随机的时间更改,又有些感叹这个防备设施的反人类——不光反敌人,还针对自己人,问道:“那你们不是全部人都得记住这个路线?隔一段时间更改,不是很麻烦么?” 廖晴一心二用地开着车辆显得十分轻松写意,一点也不像是开在一条充满了暗卡和地雷的路上,听完了叶萧凌的问题,回答道:“我们会在重新铺设之后的3天内进行一次考核。让他们直接在这条路上开车。至于没记住的人……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他们的情况。” 什么不用说……叶萧凌流了滴汗,知道廖晴所说的潜台词当然就是没有记住的人就会在这条路上十分壮烈地开上地雷,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支离破碎…… 龙组真的是个有些变态的组织……叶萧凌想。 在叶萧凌感叹龙组变态的同时,她居然还顺便补上一句:“至少我们会考虑到影响,会追加一个烈士的称号。” 叶萧凌睁大了眼睛,无法想象廖晴居然以为这种事儿是多么人道的处理方式,看着她冷漠的脸庞,最终败下阵来,只能说自己的脑回路跟她的相比颇有南辕北辙的味道,这个冷漠得好像完全不知道人情世故为何物的女生,也许真的跟他完全不同。至于是一些他不知道的经历塑造了这个女生,还是她本性造成了这样的思维逻辑,他不知道,因为他跟廖晴的接触也只能说是认识的人,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 车辆开进缓缓打开的军人荣誉疗养院的大门,开进平坦而又宽阔的水泥地,叶萧凌又一次地看见了几辆正在缓缓起落的战斗机,庞大体积的运输机静静地停在停机坪上,能看见无数的军人正在打开一些机舱进行检修工作,有坦克缓缓开过道路。 此时沉默着的廖晴忽然道:“如果我对你存在态度问题。我向你道歉。” 叶萧凌猛然转向廖晴,却发现她依然保持着那张冷漠十足的脸庞,只是嘴上的语气却柔弱了许多,似乎是在对自己做一些妥协。这让叶萧凌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跟这样一个天性冷漠的女孩子生气,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讪讪地回答道:“我之前的态度也有问题。我该向你道歉。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不太好的情绪带了过来。” 廖晴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尽职尽责地把车开到车库,没有打开车门,直接就从车上迅猛地跳了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她的长发在那一瞬间飘动,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在那一瞬间好像变成了一股褐色的瀑布,波浪起伏,金光闪闪。 叶萧凌则是有些老实地打开车门下来,看了一眼依然插在车上没有被拔下来的钥匙,想来在这里的东西都是公用的,没有奇怪廖晴这样好像不负责任的做法。关上车门,跟着廖晴缓缓走出去,穿过宽阔的道路,越过起伏不定的军营,那片湖泊就这样又一次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冒着如梦境般的水蒸气。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见到这面宁静之中带着祥和与美好的湖泊,第二次随着顾少北进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何况他并没有停留,而现在重新见到它,看见它与那片繁茂的草坪融合的它好像一个被簇拥的美丽女生,她娴静的外表下,一颗祥和美好的心一如既往地酝酿着她的温柔。 走到严铁生宿舍的楼下时,廖晴停下了脚步,轻声道:“我送你到这里,你应该记得将军的位置,你自己上去吧。” 叶萧凌点头,但还是惯性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上去?不方便么?” “我早上跟他吵架了。”廖晴却给出了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几乎让叶萧凌哭笑不得,可她却好像一副十分正常的样子,甚至冷漠的外表下还带着那么几分理直气壮,“你自己上去吧。我不想理他……至少,今天是。” 叶萧凌眼神复杂,无法理解军营里还有这种情况的他试探着道:“可能有些唐突,你……跟元帅是什么关系?” 廖晴已经转身离去,只轻轻地留下一句话:“他是我爸。” …… 被廖晴一句他是我爸雷得不清的叶萧凌只好带着他那破碎得快不成渣三观噔噔噔地走上梯子,回头望了一眼廖晴那即便是在作战服下也能感觉到玲珑有致的身体和她飘逸的长发,想了想,转身敲响房门,听见里面传来严铁生那阔别一段时间的声音:“进来。” 叶萧凌打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严铁生正坐在那张他第一次来时就见过的朴素长桌前,一身长衫,好像一个民国时期的老学究,有着微微花白的头发。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根深黑色的钢笔,流利地在纸上写出一个又一个就连他也不得不叹为观止的优雅行书,这样的字恐怕就算拿出去跟那些书法大家相比较恐怕也不会有多少逊色,最重要的是,他那深黑色的字迹中,好像藏着一种十分厚重的锋锐之气,那是一种金铁碰撞,能看出黄沙百战穿金甲感觉的锋锐。 都说见字如面,叶萧凌也是从这样的字迹上就已经能识别出严铁生这样一个尽管已经上了年纪,却依然内心烧着一团火的人。这团火很旺,带着杀气,也许在某一天就会从星星之火变成燎原大火,烧尽他的敌人。 桌面上有着厚厚一叠a4纸打印的文件,尽管桌面上放着一台黑色烤漆笔记本电脑,然而严铁生却并没有去使用它,依然十分专注地以有着油墨味的纸张处理事物,不过大多数都只是写十分简单的批准和否定,而后是他龙飞凤舞的落款,严铁生,这三个字犹如带着一种魔力,可以主宰千军,而这种魔力,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万人敬仰的元帅大人。 顾少北坐在他的身侧,有些不太起眼,但这也仅仅只是跟严铁生相比较而言,但能够与严铁生平起平坐一起处理公文,这已经在无声之中体现了他强大的事物能力,尽管龙组是一个武力机关,但能够处理日常事务去控制组织走向的战术人才,只会在这种地方显得越发珍贵。 “又见面了。”还是顾少北先开了口,严铁生只是在门内说了一声“请进”,但这仅仅只是因为他才是这个宿舍的主人而非顾少北,他有权回应敲门的人并决定他能否进门,而顾少北不能。不过顾少北也察觉到了严铁生似乎有些沉默,也就率先打破这种寂静,向着叶萧凌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第231章 字迹 说起来叶萧凌跟顾少北分别不过一个晚上外加一个上午,就算现在算上已经过去的中午那几个小时,谈到又见面了还真是有那么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味道。顾少北的嘴角带笑,身上的儒雅书卷气依然,年轻的脸精瘦而英俊,眯起来甚至有一些男模的感觉,但那一丝笑容却又是那样阳光而又清新,令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不过叶萧凌却想到了跟他沾亲带故的顾妙音,发现他们两人甚至在眉眼之间有些相像,只不过顾妙音更柔和一些,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之气。 但不管怎么说,他和顾妙音这对堂兄妹还真是天生基因就已经超人一大步,一个是少年阳光俊秀,一个是少女柔美典雅,堪称金童玉女。而看着他坐在严铁生身旁共同批阅不知道关于什么事物的文件,也已经说明了他不仅仅只是外表上所展现的英俊,而且在处理事物上更是一个十足的能手。加上他之前在老单面前表现出那种刚毅不屈的精神,这让叶萧凌在心中默默地赞叹顾少北这个人的一切真是令异性追逐且令同性嫉妒。 严铁生依然没有回头,只是专心的阅卷,叶萧凌看着他并不宽阔却好像撑起一座大山般有力的后背,一时间没有回答顾少北的话,只是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顾少北看出叶萧凌的尴尬,毕竟任谁进了别人家里,看见主人似乎并不待见的样子,都会有些不适应和难以自处,又笑了笑,站起身来给他搬来一只椅子,道:“坐吧,元帅在批阅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又不知道你会过来没有提前安排时间,所以现在不方便分心。” 叶萧凌眼神复杂,看着严铁生精神专注的样子,甚至他都没有回过头,怎么就知道是自己来了?顾少北固然算是在有意无意中点破了来者的身份,但在那之前,严铁生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来报告的兵什么的么?还是说他平时一贯就是这样的态度……也许自己进来该喊声报告? 苦笑了一声,跟顾少北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坐下,顾少北又用迎客用的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水,十分普通的杯子,平平无奇,不比市面上卖的东西好,也不比市面上卖的东西差,就算从上一次已经见过严铁生的生活到底有多朴素,不过看到这个纸杯,总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但这种感觉过去之后,又是一种深深的敬佩。能居高位而节俭,实在是这世上少有的君子。 严铁生却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说话了,只不过依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一边奋笔疾书,一边不咸不淡地道:“我不用转身,可以从真力上感知到你来了。人的脸和身体可以改变,但真力的味道却骗不了人,你的真力比其他人的特征都更明显。或许,你应该研究研究如何去隐藏自己的力量……稍等十分钟,等我把这部分处理完了之后就行。” 只不过话是这么说,叶萧凌看着严铁生因为手指经脉尽废无法动弹而选择了使用透明胶布把自己的手跟笔贴到一起从而批阅公文的这种行为还真是有些无话可说,作为医生当然是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己的病人逞强,但面对严铁生,他不得不低下头表示就算赵志铭在他面前都没有让他感觉自己的气场那么虚弱,天知道面对这样的病人,陈行之到底是怎么做到心境平稳的。 但既然他并不是有意冷落,那自己也没有必要把时间好像弄得十分值钱一样等都等不得,也就安稳地坐着。 顾少北只是跟他相互笑了笑,很快也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心无旁骛,他写字的速度甚至要比严铁生更快一些,但角度的问题,叶萧凌看不见他的字迹,估计比不得严铁生,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喝了口水,叶萧凌左右无聊,也就继续看着严铁生龙飞凤舞的笔迹。依然无法从惊讶中走出来的他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哪怕他没有办法正常握笔,照样能把字得得如此漂亮,恐怕等他手指回复之后,就算退伍当个书法家也是能在国内享誉盛名。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去做。毕竟,严铁生今年已经七十有一,尽管他现在仍然展现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活力,而他体内狂涛一般的真力也在支撑着他上了年龄的身体,可一个从军几十年,战场上摸爬滚打直至浑身伤痕累累的老人,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都不知道,到如今,已经很难把握他还能保持多少年这样的精力了。 虽然也有例外,就好比那个百岁却依然老当益壮嘻嘻哈哈到处骗吃骗喝的老单,可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修真人士。就算严铁生必然是个真力不弱的修行者,也未必就有老单那样的寿命。 这是叶萧凌在上学时候随着老师们去做志愿者给抗战老兵们看病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十分凄凉的道理:尽管老兵已经从那残酷的战场上走了回来,可他们一身的伤病积累到晚年,就会成为逐渐燃烧他们那点灯油的火。老兵不死,只是会凋零。 10分钟说长不长,在室内静谧中不间断的写字刷刷声中也就是一转眼的事儿。严铁生的守时程度和估计的精准度显然要超过叶萧凌的理解范畴,几乎是掐着准点,他最后把案头上的最后一张公文批复完毕,习惯性地把笔尖在纸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顾少北坐在他的身旁,再熟悉严铁生不过的顾少北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严铁生停笔的习惯动作,他迅速地同样停笔,把钢笔的笔帽盖回去,主动站起来,伸出手给严铁生利用透明胶绑在手上的钢笔“松绑”,为了保持稳定,透明胶布不止裹了一层,而是已经透着微微的多层米白色,弄下来的时候总会让顾少北有些心痛:如果他们谁能真正让元帅卸下这样沉重的担子,是不是就可以看见元帅真正独坐山水之前,双手架杆垂钓的样子? 对于严铁生的手,实际上顾少北个人在心中的私心反而有些希望他的手伤不会恢复。这这当然不是顾少北的小人之心,而是他知道,如果严铁生完全恢复了身体,也就是他重新带领着军队重新与ul巅峰对决的时候,不管哪一方胜利,这其中严铁生要付出的伤痛,不是顾少北乐于见到的。 元帅理应真正地退休去真正过几天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而不是永远在龙组里真的熬到蜡炬成灰泪始干才对。 严铁生的表情十分淡然,他熟悉下面的子弟兵就好像熟悉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头,甚至他能把所有龙组成员喊出他们的名字。龙组发展到今天,全国组织直到在国外的触手,动辄就已经是几千人之众,能把每个人的面容和名字都记下,他对龙组的熟悉度可想而知,对于这个想来看重的顾少北,就更是了如指掌。 但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技能,而仅仅如同父母不会忘记自己孩子的名字一般。其实这些的人都算是他的孩子。对他来说,那些能够为国血战到底,真正保护这一国一家平安的人,不管他们是在作战队伍中扛着重机枪吃着干粮骂骂咧咧今天的伙食多难吃,还是乘坐着坦克在一片荒凉之中向着一片枪声炮响进发,不管是他们是在敌人的后方每日承受着无数难以名状的考验和折磨中获取情报,还是在一片寂静之中在办公室里不断地处理工作。他们都是他的孩子,是党的孩子,是人民的孩子。 所以他能察觉到顾少北在撕开他手上胶布的时候那种不断变化的情绪,能看见他眼底尽管已经深藏却依然难以掩饰的那种痛楚。他没有很快地开口,只是默默等待顾少北把他手上缠着的胶布给解开,然后把那只黑亮烤漆的钢笔取下来,盖上笔帽,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同时没有忘记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手上有没有残留的胶布或者是粘连的浇水,一旦发现,他就十分仔细地把它们给清除掉,力求能把严铁生的手弄得干干净净。 第232章 如梦来 “可以了,就这样吧。”严铁生低眉看着顾少北在自己手上折腾来折腾去,静静地道,“今天还有一批公文需要处理,你现在弄干净了也没有意义,很快还需要继续在粘回去。” 顾少北没有听从严铁生的话,只是不断地持续着自己似乎毫无意义的工作,语气平稳地回答道:“等会儿会不会再沾上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儿。我现在只需要保证您的手可以足够干净。” 严铁生观察了一下顾少北坚毅的脸庞,不得不说从某些程度上来说,顾少北的性格还有做事方式更像是他年轻的时候,而端木长歌……他继承了他父亲端木磊的性格,是只尾巴大却难以被窥视的狐狸。这两人谈不上谁更好谁更坏,哪怕是当初他跟端木磊在龙组内并称双壁的时候,所有人也只会觉得这种互补是一种福分。 “你是不是在想希望我的手永远都好不了,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退休,把事情交给你们来做?”严铁生收回眼神,半闭着眼睛道。 顾少北的手颤抖了一下,但继续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没有隐瞒,低声道:“是。” 严铁生微微点头,任由自己的手继续被顾少北折腾,这些天他不断地用自己强大的真力按照叶萧凌上一次的刺激手法去刺激经脉和穴位,这让他的手指已经有了之前从未有的痛觉,这让他有些愉悦,听着顾少北的回答,他并没有怪罪:“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希望我某天真的能够好好的退休好好在家里看看书养养鸟混吃等死,毕竟这强过我又一次地踏上那片曾经熟悉的战场死在外头尸骨无存。” 严铁生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些惆怅和荒凉,他继续道:“我明白你们敬仰我,也希望我会有个好结局。可你想过没有。一个整天在国家分配的那一亩三分地每天看看书养养鸟的糟老头子,还会是你们现在敬仰的严铁生么?” 顾少北清除完了最后一点胶布残留,站直了身体,没有理会叶萧凌在场,而是忽然把双腿并拢,做着一个注目礼,好像在倔强地对抗些什么:“我并不在乎元帅您会不会变成糟老头子。这跟我们的敬仰无关,而我也相信,哪怕所有被你守护着的那些人民还有达官贵人都忘记了您,我们这些龙组的子弟兵却永远不会忘记您曾经怒吼着带着我们上战场,去夺那一时之绚烂,万世之祥和。但您需要有一个合适的归宿……以后的事情,有您手下的兵会去做,去流血,去牺牲,同时……去奋斗。” 严铁生睁开眼睛盯着顾少北,没有想到顾少北把他的想法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并且说得如此深刻,一时间看着这个龙组之中他最信任和看重的属下之一,静默无言,整个房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坐在一旁的叶萧凌早已经喝完了被子里的水,把杯子暂且放在一旁的水壶旁,以待等会儿口渴的时候二次利用。但突如其来的这种说冲突不想冲突,但又是一老一少对抗的场面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还没有进入龙组,对于龙组许多事物只不过是听季林跟他说过一些,可远远达不到真的了解。而这种半外人的身份让他处在两人的夹层之中更显尴尬。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又跑去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不知味道地喝着,把背朝着对峙着的两人,想着能装作不知道就装不知道。 不过严铁生也并没有让这种气氛持续太久,静默了一会儿的他很快就重新开口,但这一次说出来的话让一旁有些不明故里的叶萧凌都有些颤抖险些握不住杯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诗?”他轻轻地吟念,“夜阑卧听风和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些年,我时常会梦见自己在战场上,奔跑在一片中东的荒野之中,面前是一片硝烟,我一个人大笑着冲进敌人的战线之中,枪声齐响,万炮齐发。可我怡然不惧,抓住一个混在那些穆斯林群体里的美国佬,两手一扭就把他撕成碎片,踏破他们的战线,压着他们整只军队慌忙逃窜。” “一个战士,一个士兵。除了马革裹尸还之外,还有别的死法么?如果我严铁生真的死在床榻之间,形同枯槁,提不起枪,握不住刀,屎尿失禁,难以自理,你觉得这是我最合适的死法么?我中华男儿马上刀马上矛,死马背死马旁,但凡能手持军刀,我就该把这最后一次挥砍留给敌人,而不是自尽在敌人的面前。千万人又如何?我严铁生有怕过谁?” 说到怕过谁这一刻,严铁生原本那有些佝偻的身材之中,忽然爆发出了一种滔天的气势,压得叶萧凌一时间被水噎住了,差点没有呛出来,而他和顾少北的身躯也在这种滔天的气势之中有些摇摇欲坠。叶萧凌感觉这个已经七十古来稀的老人,此刻就好像一尊不可战胜的天神,仅仅在简单的站立起来的动作之中,却好像已经如单刀赴会的关公一样手持钢刀,即便五关六将,他都要把他们斩落马下,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是一种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气势,不是纯粹的真力强大,他的意志就好像是那万千死在战场上的英魂所堆砌,他往那里一站,他就是一个为战而生,为战而死的、纯粹的军人。 顾少北正面对着严铁生的眼神,感觉到那里面有一团火正在灼烧,感觉到那种深刻的恨意,那种恨意,那种激昂,那种睥睨天下的情感,就连他在赵素雅体内纯粹由负面情绪控制的怨灵都无法比拟,在白无常口中,一个人如果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不是走入魔道就是自取灭亡。 可严铁生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好像光芒万丈,他的仇恨不仅仅只是他个人的仇恨,更是国仇家恨,他有太多的理由去仇恨他的敌人,但也有太多的理由去抛开仇恨正视他的敌人,总有一天,他要重新捡起钢刀,把它插进敌人的心脏。 他眉头一挑,声音拔高道:“这份仇,难道我要让你们替我去报?我的失败,难道要让你们给我弥补?” 他沉声直视顾少北的眼睛,好像要把一道光射进顾少北眼睛里去,让顾少北一时间下意识地想到躲藏而移开目光:“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地就死在战场上。但我也不是一个会在万年躺在床上等死的老人,我这一生,不会有没有力量的时候!我的心脏里燃烧着的是复仇的野火,他可以烧死我自己,但在那之前……” “我要拿着他烧死我已经在名单里记忆了十年的敌人。” 叶萧凌忽然明白,为什么严铁生那样的伤体却依然有这样强盛的活力。 第233章 解释 其实那一次叶萧凌去跟着老师去做志愿者看望老兵同时锻炼实用医术的时候,他应该还是当年“第一才子”,没有遇上李青梅,也没有那么多胡思乱想,甚至感觉爱情这种事甚至都不会掉到他的头上,心无旁骛,一心潜心学医,有那么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味道。 他有天赋,同时也有足够的热情,加上从小就跟着老单厮混,给村里的大叔大妈们把把脉看看病,也曾算是村里的一个知名小童星,也是许多人家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跟他同岁的孩子不太多,想来他在村里要更加被同龄人排斥一些。这也造就了他与别人的不同,在医术上,他不仅仅只是看过医书,也实际见证过许多病人症状,上山拔过草,下山煎过药,在实际上手的时候也就往往能够比别人更快地熟悉,这也是当初他能在总分评测中胜过顾妙音成为第一名的原因,现在他已经不追求那个名次,也很少再去看榜单,想来,现在的第一名应该终于是写上顾妙音了。 可尽管他有这样的能力,但他在那土坯堆成的老旧破屋里,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一场大雨倾颓的泥墙下,他依然救不回那些逐渐逝去的无名英雄。他们曾经是中华的城墙,以血肉耸立起了国家的未来,但他们现在身患的却是所有医生都不可能救治的病症:衰老。 再博学的医生,哪怕翻遍古今中外所有医书,都不可能得出这种状况的救治办法,在那一天,一直十分欣赏他的老师就坐在那门槛上,门外是沉寂在一片丰收中的田,他抽着老式旱烟,看着因为熬药疲惫着有些睁不开眼睛的叶萧凌,有些惆怅地道:“小叶,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来看这些苟延残喘的老英雄们么?” 叶萧凌一愣,他刚跟那帮子同学生完气,头疼这些人嫌弃农村房子破、又热又没空调,还顿顿只能吃点油泼面,有钱都买不到蛋糕奶茶。可他又不得不去安排这些人好好的做事,更没心情想那么多:“为什么?” 那个叫原来叫齐子霖后来辞去教师工作并改名叫齐成德的老师叹了一口气,神情专注地告诉他:“我要告诉你们的一个道理就是,不管你本事再大,医术再高,但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当医生是应该想去治好天下所有病,可当医生……最终还是要明白人力有时而尽的道理。但是……”他顿了顿,“你们必须得抱着一颗满怀感恩的心去尽力而为,因为你们的现在优厚的生活,尤其是像是你那些个家底殷实的同学,手上随便掏出几万块钱往人家老人家手里一塞就当作他的善意……这种善意。没有用,要敬仰。以后也要怀着这种心态去医人。” (子霖:高贵且有福泽,霖为甘雨,表福泽。成德:君子必成己成人之德,同时也成自己之德。) 叶萧凌当时没懂,但现在有些懂了。像是那些曾经为国奋战,甚至到了晚年也不肯享用国家福利的这些军人,到底为什么会衰老的如此之快,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为这个国家的国泰民安奉献出了他们宝贵的一生。而面前的严铁生……正是因为他心中燃烧的那一把火,给了他到今日依然强健如少年的体魄,他终有一日会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因为他们有着战斗的理由,心理状态,会在一个人的身体上反映出来。 他认为他还不能死。因为还有敌人横在面前,还有战场等着他去回归,还有血债需要血偿。 对于这样的老军人。他不得不去敬佩。 …… 顾少北几乎是用一种仓皇的身形逃出房间的,他的背影让叶萧凌看见了一种格外的失落,就好像他的影子,孤零零地,在墙角好像不被光明所照亮。 他在逃避,逃避这么多年里,他一直明白,但却不肯相信的一件事——那就是严铁生这样的人,此生是不可能有老死在床榻上看着膝下子女承欢的。他是一团火,只能是烧死敌人的同时燃尽燃料而枯竭最后化作尘土。平凡的生活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奢望。 顾少北走后,没有什么表情的严铁生把椅子挪了挪,走到在床铺上坐下,侧着脸看着从窗外偷偷溜进来斑驳在地面上的阳光,开口道:“他只是没想明白,给他些时间,他会调整自己。” 叶萧凌犹豫着把水杯放在桌上的热水壶旁,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 严铁生坐姿正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擦着长衫粗布的布料,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不会逼你进龙组。但我的生命可以保证你一年之内无人敢用一些肮脏的手段动你。我说的那些话,一半是给少北听的,另一半是给你听的。我需要你明白,如果你决定进龙组,也许你此生就不可能平凡,也注定很难会获得像是普通人的安稳。” 严铁生言辞中带着一些惆怅,他继续道:“我不是老军阀,也没有强征人入军的说法。整个圈子里都因为你在那一拳打出的效果还有你的年龄、你老家那个老单的背景而把眼睛落到你的身上。这些东西,你不知道,也不明白,因为你本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过……我既然放出消息要征召你入军,他们那些人自然就会胡思乱想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是看重你的能力,还是想要拉拢你背后的修真者,是想要拿你当龙组内部改革的棋子,还是真的有意思把屁股下这个位置给你,这种思考,会让他们举棋不定。” 叶萧凌终于知道了严铁生发声想要征召这件事情中到底蕴含了一些什么东西,想到他仅仅只是这样一件看似十分普通的事情,就让七大家族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思路在不断胡思乱想,不需要废一兵一卒就保护了他,并且给了他自主选择的权力,一时间感觉到十足的佩服,又感动于他的开诚布公,他走到严铁生面前,蹲下身来,默默地给他切脉,检查他的身体,缓缓地运用真力以一种尽量缓和不会引起严铁生体内力量反击的温柔方式,感受着严铁生体内那强盛的生机和许多因伤被封锁的穴位和经脉。 严铁生看着面前这个十分年轻的叶萧凌,有些怀念起曾经端木长歌在他面前仍然如孩子的时候,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用这么拘谨。反正你拘谨来拘谨去,说到底还是把来给我看病的事儿忘记了这么久。” 叶萧凌脸一红,知道自己之前所说的隔三天给他做一次经脉刺激的事儿自己没有做到,此时被严铁生突然提到,更是感觉无地自容,不过严铁生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笑意,显然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真的不满。面对这种玩笑,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总有一大堆事儿忽然就来了,我自己也分不开身。” “是赵家那个孩子的事儿吧?”严铁生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她那从小就开始的病,怎么样了?” 叶萧凌惊讶地抬头,看着严铁生那锋锐而又睿智的眼睛,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赵素雅从小那样麻烦的病。就算连赵志铭最初也只是以为赵素雅是一种小孩子的心理变化,更没有想到这种东西甚至已经超越了精神疾病进入到修真者才能解决的范畴,而作为一个外人的严铁生,又该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第234章 瞎折腾的病人 严铁生看着叶萧凌的眼睛,坦坦荡荡的他没有隐瞒什么:“你应该也见识过我们龙组的情报能力,有些事情,我不用他们自己告诉我,我也会在案头上看见关于关于他们的报告。” 叶萧凌低下头,换了一只手去把严铁生的脉门,心里有些恐惧龙组的这种情报收集能力,而严铁生指代的见识过,估计是指老单留下信件中龙组的留言。甚至如果不是老单那样强大的感应能力能察觉到潜藏在自己身边的顾少北,恐怕他即使到了今天也不会知道顾少北原来在自己身边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今天刚刚把她的病情给治好了,只不过她的身体有些虚弱,还不能下地,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叶萧凌低声回答,“也许需要一周的时间恢复。” 严铁生点点头,并不是太看重这个讯息,只是恰好提到罢了,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跟七大家族周旋这么多年,他也有许许多多的底线不会去突破,而七大家族在一种相对平静之中,为龙组注入经济资源与人的资源,这种一种相互的妥协,所以在如今的龙组里,有着许许多多的七大家族子弟,比如小五这些年轻人。毕竟,七大家族的底子深厚,他们家族里出来的孩子也大多都是有见识有能力的孩子。能做事是一件珍贵的事情,干部层面,不可能全都交给眼界不够宽阔的穷人子弟,当然,夏渊是一个例外。 “你跟小陈的那个研究方案,什么时候可以有一个确定的成果?”严铁生问。 叶萧凌想了想,终于还是觉得似乎时间太紧迫,他还需要回老家跟老单学完那些真力的运用法门,何况一周之后周新宇也得接回莫城带他安全回家,学业考试也已经逐渐靠近,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易搞定的,不得已只能把时间往后推道:“可能还需要两个月才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结果,而且还需要经过临床实验,在人的身上真正使用这项技术有一定风险,在不能明确地保证方案可行之前,我不能草率。” 严铁生感觉到叶萧凌的真力逐渐在自己的经脉中运动,他压制着自己那狂躁着想要反击的真力,保证他们不会干扰到叶萧凌的行动,叶萧凌的回答,道:“不必要拖太长时间。想来我的身体不至于那么娇贵,你能把整个实验真正地理清之后,我可以当你的试验品。想来就算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叶萧凌把真力在严铁生的身体里蔓延,不由得惊叹严铁生体内的真力之强大,可以说是见所未见,估计他此生见到的人里,只有那从来不显山露水至今摸不清楚实力底子的老单可以超越他,毕竟他是修真者,而且,在他的话语里,还是个修真者之中的翘楚,超越一个凡俗中人总不会是什么难事,但感觉到严铁生真力时不时地反弹,他感觉到一些紧张,没有回答,等到他真的把真力完全浸透到严铁生身体里感受到他强大的奇经八脉与那他只敢在外面徘徊的的强大筑基气海,在心中默默惊叹了一下严铁生的实力之强大。 他没有回复严铁生刚刚的那句话,而是自顾自地道:“您的身体恐怕要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健康得多,真力修为更是延缓了您的身体老化,虽然说你您今年已经七十一,但在我看来,你的身体还在壮年。” 严铁生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担心过我身体的状况,我知道他不会出问题,至少会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能保持这种活力,只是我手伤影响了我的作战能力,这是一件很大的问题。至少在我手伤痊愈之前,国家不可能同意我重新回归战场。” 叶萧凌考虑了一会儿,尝试着说道:“我不太清楚您原本的极限在哪里,毕竟我在真力上的造诣不如您太多。不过我想,作战方面,就算是您的手恢复了,可毕竟恢复的也不会如原来更好,加上您的手指十年没有得到运用,重新使用它也会有一定的生涩,至少,我不建议您重新作战。” “你比少北会绕弯子。”严铁生轻声笑了笑,但并不久,好像笑容跟他永远只是点到为止,到今天为止,叶萧凌从来没见过严铁生开怀大笑的样子,“我说让你把我当实验品,你刻意不回答而去说其他的事儿,而现在又从医生的角度建议我不适合重新作战。看来你是打算帮少北一起劝我?” 叶萧凌心里想的被戳破,只好讪讪地笑,果然这些小心思没法瞒住这些常年处在政治圈中心的老人,自己在他们面前,只不过是个稚嫩的孩子,连拆招的资格都没有:“我只是按照医生的角度去建议,至于元帅您听不听,那是您的事,毕竟我也不可能拦着您。”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严铁生的元帅军衔,他当然不再喊将军。 严铁生欣慰地看了叶萧凌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可能没办法完全恢复到全盛时期了。不过作战这种事情,也不仅仅只是个人实力就能决定胜负的。只要我能重新握刀捉枪,首先心理状态就有天壤之别,就算我还是会有缺憾,也会因为这种缺憾而更加强大。这些,我想你应该还不会明白,但你将来也许会明白。” 叶萧凌当然不明白,于是他只能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毕竟,他不是战士,而是个医生。很难体会那些只有战士才明白的东西,他的生命中没有以命相搏,也没有你死我活,更多都只是些小打小闹。 不过他很快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特别是他真力行至手指的时候,却已经感觉到手指那一部分的脉络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原本因为多年损伤得不到很好刺激的经络却已经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而原本堵塞的地方却已经好像被人梳理了许多次一般,十分通畅。一些神经在其中好像沉睡已久的幼苗,逐渐睁开了眼睛,犹如电流般的神经元已经一点点地开始了传导。 叶萧凌愕然地抬头,看着严铁生,奇怪地道:“怎么我不在的这些天,有人代替我帮您刺激穴位和经脉么?” “没有。”严铁生漠然道,“只是我记下了你的真力运行路线,自己每天尝试着去刺激穴位还有经络。能感觉到手指有些知觉了,只是还是不能动。” 自己刺激经络和穴位……叶萧凌心中呻吟了一声,好在这件事情并不严重,反而算是歪打正着地有了一些比较好的结果,严铁生自己的真力就好像一把强力的扫把,把多年淤积的一些东西都清除出去了,这让他的手指情况变得好像是新伤一般。也许不会达到十年前刚刚受伤的程度,但要好得多。但是毕竟他没有让严铁生自己做这件事情,万一严铁生这种迫切的精神做了一些不应该自己动手的事情,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叶萧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一个问题:“您用的不是我那种程度的真力吧?” 严铁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有问过医生就私自理所当然地道:“你的真力注入得太少。我认为是因为我的身体不适合你注入大量真力,所以我用了大概十倍于你的真力去刺激穴位。” “……” 第235章 疼痛 叶萧凌呆在那里,实在是完全服了这个敢于对自己身体都乱搞一通的老军人、老元帅,因为他身体内的真力反弹力度太强,太弱的真力无法在他体内畅通无阻,当初他用来刺激严铁生穴位的时候,不得已就把真力的量上调到了自己真力的两成。按照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两成的真力足以把他打得悬空起飞,而进入到严铁生的经脉之后,他也一直小心地观察严铁生的反应,害怕他会因为这种刺激而感觉到疼痛。 但显然严铁生对于疼痛这件事情并不陌生,他的一生都在与疼痛相伴,也许是生理上的,也许是心理上的,但不管如何,他对于叶萧凌的这种刺激毫无反应,甚至可以说无动于衷。但他现在告诉叶萧凌,他用了叶萧凌十倍的力量来刺激自己的经络,等于就是两个叶萧凌全力(包括无法动用的那一部分真力)的力量在他经脉里游走,这种庞大的力量对于经脉的刺激几乎就好像拿着380伏的高压电通过全身,绝对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但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跟他完全无关,这让叶萧凌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说,能证明严铁生的真力强大极限远超他的想象之外?毕竟刺激经脉这种事儿,不可能全力以赴,一般来说最多也就使用本人身体的三成,超过三成,原本强韧的经脉就可能在这种刺激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而就算严铁生用了三成力,按照叶萧凌的计算中,至少严铁生体内的真力可以等于七八个他,这还不能保证严铁生是真的出满了三成力。 但不管怎样,越大的真力会带来越大的痛苦,严铁生这种承受痛苦的范畴只能是让他这个医生多年受到的教育扔进垃圾桶,上学时候他们也学过疼痛指数,从一到十,如果算叶萧凌以二成真力刺激严铁生经脉已经算是疼痛9.2,等于用一把美工刀从中指中间切开来,那么严铁生以他二成真力的十倍刺激,疼痛指数至少已经超过一个女人生孩子嚎上一天的9.8,超过了10的范畴。也许世界医疗组织应该给严铁生个人新增一个新的疼痛指数列表?那估计顶峰得上20才够衡量严铁生真正的承受力。难道这属于高手高手高高手的一种生理常态? 可回想了一下老单那个被螃蟹夹了一下就能瞎嚷嚷的水平……果然这种东西还是个人意志力的问题。 但不管严铁生有多强的疼痛忍耐能力,可这些事情不是光靠忍耐就就能坐得好的,毕竟这就好像有些人一知半解在网上查查资料,看这个病症好像是,看那个病症也好像是,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管药性、药量,自己就瞎吃,就算一次两次没事,甚至有些时候刚好对上了症能够药到病除,可有些时候如果犯了错,这个结果是个不可以逆转的——如山倒的病情,怎么可能在一日之内就能被清理完毕?冰封三里非一日之寒,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习惯。 秉承着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他还是打算让严铁生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比较好,只是他在严铁生面前总感觉自己若有若无地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原本想发点火让他就范,可想了想……那些严厉的话语到喉间就弱了三分,一下子又变成软弱的劝说,这让他自己觉得自己分外滑稽,可又没法在这件事情上说服自己强硬,于是弱弱地道:“以后还是别这么做好一些,有些事情万一做得不好,可能会给后来的治疗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至少,下次要做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 出乎意料地,严铁生却露出了一些温和的微笑,把他脸上的许多刻板还有严厉融化了三分。他轻声回答道:“说得是,可能是我有些着急了。” 叶萧凌眯着眼睛也笑了起来:“我也不是在指责您。只是这种事情,欲速则不达。就算是干脆利落的切除手术可后续还得配合一个长长的恢复期,何况您这种情况已经十年了,如果想要很快的时间内就恢复如初,那我只能说我不是个医生,以后得转个职业去跳大神了。” 严铁生看着蹲下身来在他身上到处去触摸穴位以真力感受脉动的叶萧凌,微笑着道:“当个医生这么能贫嘴的,也是少见。我明白。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古人都明白的道理,我如果听了你的劝诫还要再犯,那也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统领这些年轻人了。” 叶萧凌原本只是开个俏皮玩笑好缓和一下室内有些浓稠粘腻的空气,却没想到严铁生一下子把这件事情抬高到这么高的高度,不知道怎么答话,只好走曲线救国路线,又笑了一声:“缓称王?元帅最近在看明史?” “一个上不了战场的糟老头子,整天坐在这一方几十平米的房间里,不给自己找点乐趣也说不过去。”严铁生感慨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何况看的白话文,有时候倒觉得好像在看些故事,大概是我这辈子没那当读书人的福气。” 叶萧凌哈哈笑了起来,手上又换到另外一个穴位,继续检查严铁生的情况,但对于严铁生流露出来的这一点孩子感觉,一时间感觉心里欢快了不少:“读书人也不一定有您这样的能力,大学毕业、硕士博士,可真正走上舞台上唱戏的才有几个?有时候,书读得多了,反而腾不开手脚做事。” 一老一少聊开了话题,也就不继续牵扯那些过分严肃的、甚至叶萧凌都插不上嘴的话题,好在他在老单的“填鸭”教育里也看过一些杂七杂八的正史或者演义,加上发挥了那么点厚脸皮,说错了也就打个哈哈听严铁生解释,两人相谈甚欢。 不过严铁生看书确实是看到了底子里,不像是许多人,能把诗文名句倒背如流,但让他们归纳一些浅显的道理却哑口无言放不出一个屁来不同。或许是他身处在一个本身就是不断在处理事情的位置上,许多历史的段落都能给予他一些独特的见解和领悟,说到后头,甚至叶萧凌都觉得有些头大,毕竟从人生阅历还有事物经验来说,他远远不如老成持重并且一生波澜壮阔的严铁生,回答起问题也有些吃力,不过严铁生也十分明白这只是闲谈,也不是什么学术辩驳,有时候浅浅的点破也就不再多言,这让叶萧凌轻松不少,有些跟付远山闲聊的味道。 只不过付远山跟他谈论的时候大多都是跟医学有关的问题,不像是严铁生这样对任何事物都能够指点一二。叶萧凌心里十分欢快,暗自高兴自己能够遇上这么多能够在他前行路途上给予许多指点的老前辈,付远山是,陈行之是,严铁生更是其中的翘楚。这还不算上自己能够谈医术的李时珍、能够找他帮忙的黑白无常、死皮赖脸一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的老单…… 这是不是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或者说夕阳红经验团?叶萧凌失笑地摇了摇头,又跟严铁生谈到杨廷和、徐阶,不过叶萧凌对这段历史实在有些吃不住,败下阵来,只好默默地听严铁生的谈论,只是他心里一动,忽然问道:“元帅,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严铁生停下了说话,看着他说道:“问吧。” 第236章 生日 “感情这种事情,可以轻易尝试么?”叶萧凌想着自己脑子里那么一团乱糟糟的事情,有些鬼迷心窍地问道。 这会儿轮到严铁生皱眉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我没办法回答你,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我回答不上来。”他顿了顿,“我这一生,并没有过婚嫁。” 叶萧凌怔了怔,有些懵懵地道:“可廖晴说她是您的女儿……” 严铁生露出了一些笑容,点了点头:“是不是那孩子跟你说些什么了?这孩子,脾气倔,有些事情,她即使懂,但却不愿意去做。” “没有没有。”叶萧凌胡乱地摆手,之前他提到感情,现在又说到廖晴,结果严铁生眼神里那种看女婿的神情连他自己都看得出来,连忙洗脱干系,“我跟廖晴一共就见过两次,她怎么会跟我说什么。只是今天是她来接的我,到您的房间之前,她说他就不进去了,我问她为什恶魔,她说跟您吵架了。本来我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私人吵架的事儿,还以为她是您的晚辈,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她是我的女儿?”严铁生接上了叶萧凌那没有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以他的年龄,放在外人眼里,谁都会奇怪。毕竟他已经头发多数花白,因为那一次受伤的原因,这十年他的外表衰老的也要比正常修行人来说要快一些。放在那些狗血电视剧里,他们这样的组合甚至就是类似于“干爹”“干女儿”那种意义暧昧的组合。 廖晴长得很漂亮,抛开她因为从军训练本身就十分结实、菱角分明、玲珑有致的身材,她那张会让人心动的脸庞,她眉眼之间的英气,恐怕在外头能被追求者踏破门槛,而且一个一个还得排着队面对她那冷若冰霜的性格从上而下的“检查”,谁能想到她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已经七十多岁、面容上已经被岁月的刀斧劈出许多皱纹的老人? 严铁生回忆着自己捡到廖晴的雨夜,想到自己擅自改掉那张写在纸条上的“廖忆如”的名字,改成廖晴,希望她此生不再会遇见这样孤苦伶仃的雨夜,轻声地解释道:“廖晴这孩子,是我二十八年前捡到的一个婴儿。只知道她父亲应该姓廖,但已经不知道她的生日。只能把她的生日归到1989年的3月20日。取名晴字,是因为我捡到她那晚上大雨倾盆,她在雨里被雨水淋得襁褓湿透,如果不是我听见她响亮的哭声,恐怕第二天就是个死婴。算是一点念想,想她以后不必再遇上这样的时候吧。” “3月20日……”叶萧凌喃喃道,“好像就是昨天?” 严铁生回答道:“没错。有些事情,她跟我吵了一架,估计现在还在生气吧。” 既然严铁生一生都没有过婚配,赵素雅的事情叶萧凌也当然只能说是问错了人,也就没有继续地追问,不过想到廖晴那冷若冰霜的脸,忽然有些明白她今天为什么对自己好像十分生气,估计自己本来就让她有些看不过眼,又赶上心情不好,就很悲惨的沦为情绪垃圾桶了吧。不过她那种性格冷漠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这让叶萧凌是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元帅,您是不是昨天甚至都没有庆祝过她的生日?” 严铁生看着叶萧凌,没有否认:“没错。不过这不是她生气的原因。” 叶萧凌笑了笑,终于知道严铁生有一些东西还算是没自己明白:“女生总会比男人在乎自己生日一些,有些时候,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就算因为一些事情发脾气,说点好话,给她准备一块生日蛋糕,总会让她的那点气消下去的。” “看起来你很懂。” “哪里。”叶萧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之前我的前女友就是这么个人。而且我有个种马室友,对这种事情做得十分得心应手,我也算是明白那么点道理而已。” 严铁生不置可否,只不过对于儿女之间的情感把握,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他也犯不着在这方面非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制高点上。他看着叶萧凌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神带上了那么点温柔:“叶萧凌。” “嗯?”叶萧凌忽然听到严铁生叫他的全名,一时间全身颤了下,立刻回答道,“什么事,元帅。” 严铁生笑了笑:“你不用一直叫我元帅,你还没有进军队体系,我也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也不是我底下的小兵,这个元帅,也不是谁该叫的。” 叶萧凌有些乱,不知道严铁生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握了握自己的衣角,又松开,反复两次,有些僵硬地笑:“好像除了元帅之外也不知道叫什么……”严铁生?这又不是在医院开门诊喊排队的下一位进来。将军?这好像是只有部队里他的少数老部下才会那么喊。老严?呸……数来数去也只有严老还像点样子,只不过在严铁生面前,叶萧凌总有些难以自制的敬畏感,这么喊又觉得好像太亲密了一些。何况怎么看,严铁生都不像是喜欢被人称作“老”的人。正常他这个年纪的人早就不会向着上战场杀人了。 严铁生算是默认了叶萧凌没有更好称呼的说法,说到了正题:“或许你可以帮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请她去吃顿饭,顺便……买块蛋糕,给她庆祝一下。至于钱,我还算是有一些补贴,到时候你直接找我报销就行。” 叶萧凌哪敢要他的钱,听见他让自己请廖晴吃顿饭这种事儿就有点傻眼:“您不能自己做这件事情么?” 严铁生唏嘘了一声,道:“部队里需要的是为严父,而我也从来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算是越老越顽固吧?” 这属于端着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吧……叶萧凌心想,不过此刻终于觉得严铁生更像是普通人了一些,至少终于发现原来他也是会有一些凡人的苦恼的,尤其是一个父亲的苦恼,需要保持着他的权威,却又其实在心里十分关心廖晴。 “行吧,说起来,元帅您帮我擦那一拳的屁股,我也还没有能有任何报答的机会,这点小事,义不容辞。”叶萧凌道,“不过钱就不用了,我请客吧。” 严铁生摇头否定他的话,道:“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公私要分明,我的家事,不能拿你一分钱。而我帮你擦那一拳的屁股,也不是真的只是我私人的想法,而是确实有招你进龙组的想法。” 他伸手阻止了叶萧凌想开口说的话,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不是个战士。但好的军医也是十分珍贵的人才。你的医术,有目共睹。而除了医术之外,你更有不错的修为。对于龙组来说,你十分值得我去培养,相信在战场上有了你,龙组一直居高不下的伤亡率也可以下降好几个百分点。” “龙组的伤亡率是多少?”叶萧凌问道。 “很难说。这要根据每一场行动的成果来定。但我们国家还不够强大,许多力量也调用不动,就比如说中山会是完全独立的机构,甚至不听从国家的指令。但龙组的伤亡率一直很高,具体的数字,是机密,还不能解密。” “谢谢你看重我。”叶萧凌听到这里,知道严铁生跟他说这么多实际上已经是特殊关照了,如果再要问得更深入才是不知好歹,既然自己很大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而且甚至发现自己有了一些自主选择进不进龙组的权力,笑了一声,继续专注地给严铁生检查身体来。 第237章 老少 分离 如果说之前因为谈心而使得检查的进度不快,那么两相沉默之后,叶萧凌的检查速度也快了许多,只花了半小时,也就摸清楚了严铁生身体的状况。其实之前叶萧凌跟陈行之一起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严铁生的身体,只不过跟老单学习力量的运用法门之后,多了一些感悟,使用真力进入他人身体探测的手段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一次也算是应证所学。 李时珍给他的的医学经验只有两卷,主要还是穴位、经络、肌肉、五脏肺腑等等各种学科知识,至于真力配合医术的知识,至少叶萧凌觉得李时珍在地府早已经成了有职位的小神,真力这种事情对他毫不陌生,自然应该是信手拈花不会太出人意表,但这些知识在后续不知道第几卷的内容里,叶萧凌学不到,老单也不愿意教,他只能自己摸索。 说起来,按照老单的说法,自己这又算是魔怔了吧?毕竟这些在他眼里算作雕虫小技的东西大多只能归于‘术’的范畴,而不能触摸他所说的‘法’,更无法触及到真正的核心‘道’。至于那种境界,到底是怎样才能明悟? 他不知道。或许有些事情,不是轻易就能把握清楚的。否则天下岂不是人人都是得道之士了? 但不管怎么说,叶萧凌感觉到身体经脉的真力运行的量已经比起刚刚被啼听第二次灌顶的时候多了许多,在之前,他最多只能以五成的力量在经脉内奔跑,而且这五成真力在经脉里跑动的时候会感觉到身体的胀痛,甚至维持时间过长还会损害自身。 现在自己把真力提升到六成的时候都已经能维持十分钟运转,说起来,老单只是简单的教导,却让他收获了超乎想象的结果。 其实一开始学习的时候,他只觉得弹指的法门可以用来在对付怨灵的时候派上用场,不过午时三刻的那一瞬间光芒压制了怨灵的力量,这让他原本压箱底的技巧也没用出来,狮子又那样给面子,不光打散了怨灵形体,干脆就还跳出来吃一顿霸王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跟怨灵的对阵也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这些天来不同的变化。首先身体的强度在李元霸锻体诀和跟大黑的对练之中已经强大了许多,加上老单教会他的阴阳明暗变化也让他对自己的真力控制得更得心应手,不容易伤害自己的经脉。 也许老单一开始教他感悟真力的阴阳变化本身就是一种帮助他更好控制真力防止伤害自身的一种技巧。 不过就算没能把这门技巧大放光明,叶萧凌在现在应用得越发熟悉之后,反而已经觉得这种技巧不光是一种纯粹的战斗技巧,更是一种修行的法门,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技巧,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够调用的真力更多,而控制力度也更强了——到底是修真者,轻易指点的东西都是一项无尽的财富。 走之前,严铁生打了个电话给传令兵周东野,通过他去再次联络廖晴让她接自己回城,并且还特意叮嘱了让她陪着自己吃顿饭。叶萧凌只好老式地坐在椅子上,啼笑皆非地听着严铁生用跟他气场不太合的“以权谋私”,用“感谢”的名义滴水不漏地把公事的态度又拖回到家事中。 毕竟叶萧凌可以不知道,龙组里的人却都是知道廖晴是严铁生的女儿,这种请客吃饭,并且就连走账都是私人账目不用龙组资源的一分一毫,谁都只会觉得严铁生是真的为了感谢叶萧凌才让自己女儿廖晴陪着吃一顿饭。虽然要通过周东野来传递这个指令有些奇怪,却也并不与严铁生平时一贯全身心为公的风格。 为了保持自己在部队中的严厉风格,严铁生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令叶萧凌在心底有些发笑,却又十分敬佩严铁生愿意化身龙组的一种精神丰碑,就连当一回正常的父亲,陪女儿过一次生日都要以这种方式实行。这种态度,本身就代表了严铁生把龙组利益放在最高点的态度。 出了门,叶萧凌回想着严铁生临时叮嘱的一句话:“你今天似乎做了什么事情,真力跟身体有些脱节。最好几天之内都不要跟人动手,好好休息。”大概是他那火眼金睛又看出叶萧凌今天因为灵魂出窍的关系让真力和身体有了一些变化,好心的提醒。 想想白无常也在短信里发过这样一条,不由得心里温暖,自己好像忽然周围就多了许多人在关心着自己。 而他也笑着对严铁生道:“您的真力刺激身体是可以的,但现在您的手指部分状态已经很不错,只需要保持三天一次就可以了,太过频繁容易损伤经脉和神经,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先问问我。” 一老一少心照不宣地表达了互相的关心,也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天光已经逐渐转暗,到下午四点的阳光也变得萎靡起来,红澄澄的太阳孤零零地挂在空中与远方的高楼大厦相互倚仗,昏昏欲睡。 刚刚走出几步,叶萧凌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咕地叫,然后他感觉到饥饿。他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吃中饭,现在已经接近晚饭时间,当时他从赵素雅家里出来的时候在不断地胡思乱想,忘记了这件本该是每日最重要的事情。 这让他倍感嘲讽,自己被这么多人看重,季林、付远山、陈行之把自己当成忘年交、贾老太爷也说过对他很有好感,严铁生看重他的能力想要招他进龙组,赵素雅 第238章 呼朋引伴 说到生日宴,叶萧凌忽然想到两个人过生日好像有些太寂寥,于是打了个电话跟田斌他们说了说,想让他们一起出来凑一桌,他请客,陪人过生日。一直保持着“有吃大家分”优良传统的宿舍里一下炸了锅,就连原本正打算陪着新交小女友一起出去吃哈根达斯之后逛银泰的老白也很果断地重友轻色了一回,算是弥补他之前抛下一众“战友”跑去温柔乡放纵的事儿,并且冠以十分冠冕堂皇的说法:“敬爱的二哥,你要知道我一直都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这一次我可是抛下了我那一份来之不易的珍贵爱情陪你过一次生日……” 听到田斌那头的扩音中已经说得越来越没边,叶萧凌赶紧截断老白的发神经:“停,不是我生日!你们几个混蛋玩意儿记不住我生日就算了,我什么时候是上半年过生日的?” 老白一愣,赶紧道:“我靠,那我还一边跟你说话一边发了条信息跟软妹子表示很遗憾,现在想再变回来也来不及了,谁生日!赶紧的,说,坑害我一次约会的是谁,这么大排场还要你帮着张罗过生日。” 叶萧凌呸了一声,回答道:“我……朋友。”算是朋友吧?虽然只见过两面,不过普天之下皆朋友,脸皮厚点都是说得过去的,叶萧凌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她是个军人,平时很少过这种节日,刚好我赶上了,帮她张罗一回。” 老白跟只发神经的猫一样乱叫,愁眉苦脸地觉得自己今晚约会泡汤这种事儿是多么惨绝人寰,于是控诉道:“为了阿兵哥你就坑我……不带你这样的,你要知道我这次这个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搭上线,八字刚有一撇!” “不是之前那个小女生吗?”叶萧凌嘲笑道,“你当年还说自己是软妹杀手,怎么,过了保质期不管用了?我听说纯牛奶臭了会变酸,你都可以不用酵母就变酸奶了,酸酸甜甜好滋味呢。” 趁着老白还没接着控诉,他继续道:“是个女生。不是阿兵哥。阿兵哥倒是真好说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弄桌子烧烤配上半箱啤酒,喝大了之后一起摔在公共厕所里。” 老白却很兴奋:“纳尼?女军官啊!我喜欢,制服诱惑啊!长得漂不漂亮?要不然介绍给我?” 叶萧凌笑骂道:“你就别祸害祖国的花朵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不只是正儿八经,恐怕在她概念里杀个人就跟过年宰猪做菜没什么区别,天知道你拿着你那一套跑去糊弄人家会不会被一把军刺插喉咙里。叶萧凌藏了后半句话,继续道,“她难得生日,没什么人陪着,所以我想让你们来一起吃顿饭,热热场面,而且也算是刚好请你们吃顿饭,最近小赚了一笔外快,你们随便点。” 老白听出了一向钱少的叶萧凌难得大方,忽然心里一动,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就从田斌手上抢过手机对着话筒大喊大叫:“我知道了,看来不是我有兴趣,而是你自己有兴趣对吧!难怪顾妙音都没能把你套住,原来有梦中情人啊!你放心,我肯定见机行事,保证不破坏你的好事!” “说什么呢!”叶萧凌刚想否认,结果老白吧嗒一声就挂掉了电话,只留给他嘟嘟嘟三声提示音,有些无奈地把手机放回兜里,觉得这群活宝到时候别真的把他场面给砸了才好。等会儿到一起了还是解释解释,免得他们瞎弄什么幺蛾子。 转角处,叶萧凌却意外地遇上了正靠着墙壁抽烟的顾少北,他神情有些疲惫,又有些阴郁,有些像是文艺片电影里的英俊年轻人,看见叶萧凌之后他很快地熄灭了烟,因为周围没有垃圾桶,直接把熄灭的烟头放进口袋:“做完了?” 叶萧凌点点头:“做完了。” 顾少北不再靠在墙墙壁上,轻轻一推重新站直了身躯挺直了脊背,道:“我送你回去吧。” 叶萧凌洒然一笑,道:“不用了,你还有工作吧,我看见桌上那一整叠文件了,不耽误你,而且元帅联系了廖晴让她送我回去。” 顾少北意义深刻的笑了笑:“重色轻友,这朵玫瑰刺多,可不好采。” 叶萧凌很无奈这些人怎么心里都把自己当成一个花心情圣了,只要跟某个漂亮女生扯上关系都好像是自己有意思一样,可自己一个连恋爱经验都十分缺乏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种马老白一样?他只好辩解道:“不是我要求的。昨天是廖晴生日,元帅说让我给她过个生日,名义上是她请我吃饭,不过让我自己考虑增加点额外内容,反正男人抢结账这种事儿,总不是很困难的事儿。” 顾少北也欢快地咧嘴笑:“只是开个玩笑,倒是你,反应有些过度了。” “最近我好像总被人误解跟女生有关系。”叶萧凌也回应微笑,“可能是反应过度吧。” 顾少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送你一程,算是朋友的礼貌。介意么?” 叶萧凌看着顾少北的眼睛,笑起来,尽管跟他相处不久,但却真的是跟他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何况他的笑容如此真诚,令人难以拒绝。也就跟着他并排走:“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算是我的幸运。” 两人摇摇晃晃地拖长了影子走在逐渐深沉起来的暮色中,远处云朵好像被火光烧成煤炭,一片火红的边缘中,暗灰色的云团三三两两。顾少北走了两步,忽然道:“好像我今天做了件蠢事儿。” 蠢事儿?叶萧凌很快意识到顾少北说的当然是他跟严铁生争论的事情,但龙组的内部事物他了解的不太深刻,只能站在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角度道:“其实你也没错。关心这种事儿,谈不上谁对谁错。” 顾少北勉强地笑了一下,继续走着道:“其实这件事情……是我错了。如果我们这些年轻人真的能有元帅的力量,能够把他心里想的东西都能做成,他何必亲自上战场?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人太无能。” “不是这样的……”叶萧凌说一半又停滞了,声音卡在胸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只能道,“只是任何人都有内心的执念。这种执念……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何况元帅的伤痛,我也只是见识了冰山一角,却能感受到那种苍凉和不甘。有些事情,他不亲手去了解,他此生都不会瞑目的。” 顾少北抬头看着夕阳,道:“是啊。我们有我们的执着,元帅有元帅的。其实我们反而应该全力支持他才对。”他转头看着身侧的叶萧凌,“元帅的手,你确定是真的能复原?” “至少有七成把握吧。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至少从现在来说,可能性比较大。”叶萧凌老实地回答,“当然这个周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我构想的医疗方案现在仅仅只是开了一个头,后续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困难,至少要实际运用到元帅身上也需要两个月。而逐步进行手术处理也需要以一个很长的时间来进行,不保守估计是一年,如果有一些意外,可能还要更久。” 顾少北心中盘算,而后道:“那就拜托你了。能治好元帅的身体,我们龙组全体都会感谢你。不仅如此,就是整个国家都应该感谢你。” 叶萧凌受宠若惊,听见整个国家都感谢更是有些受不住,含糊不清地回答:“别这么说,我可没那么大德行。只是医生治病,恰好我有能力治好而已。” 顾少北摇头笑着,心里觉得叶萧凌到此刻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多大,大到可以颠覆整个国家的格局,不过对于这样纯粹的他很有好感,何况将来他们说不定还会有机会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吃同一份压缩饼干喝同一口水,至少有个医生朋友还会有个更直观的好处就是自己将来有点小病小痛就微不足道了?心里想着如果叶萧凌真的进龙组,自己可得第一个先想办法拉他进龙3组才行。龙1组龙2组的整体实力固然强于龙3组,但他接任了龙3组组长之后,有信心很快就能把实力拉升到跟龙2组持平,加上龙组内部把端木长歌和叶萧凌划分成两个阵营,龙1组的人应该很难放下成见招揽叶萧凌才对,这算不是是捡了个便宜? 想到这里,他心情轻松了许多,远远地看见那个换上蝙蝠一脸冷漠的纤细身影,他笑着拍叶萧凌的肩膀,道:“虽说是玩笑,不过有一点我没说错,这玫瑰带刺,你自己得小心手。”说完,他转身向着原来的方向走了回去,他还有许多工作,至少今天晚上他估计需要拖到很晚才能安然入睡。 叶萧凌也已经看见了廖晴淡漠的眉眼和心不在焉的步子,在兵营的阴影下,她穿着便服的样子好像是一个有些叛逆的翘家小女生。她的头发没有任何烫过的痕迹,乌黑发亮。她的便服仍然是很像她风格的朴素又宽松的裤子,棉质的卫衣外套有些随意地敞开,左边领子上好像是缺了一个扣子,里面仍然是她常穿的灰色紧身背心,把她的胸脯曲线勾勒得惊心动魄。 第239章 算是孤单 她也很快就看见了叶萧凌,略微加快脚步靠近了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明白顾少北为什么看见她就忽然离去,不过她没有想追上去询问的意思,收回他的视线,看着一半在光芒下,一半处于阴影中的人,好像从外表能看见他的两个性格面。 “请你吃晚饭。谢谢你帮我爸治疗。”廖晴声音依然冷漠,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实际上是严铁生跟他商量好的,所以一上来就用一种好像通知般的语气。给叶萧凌感觉好像她不像是想请自己吃饭,反倒是想把自己拖进厕所暴打一顿。 经过中午她开车接自己的过程中,他也算是对廖晴的性格熟悉了一些,也就没有计较这个,不过心里总还是起了点波澜,好气又好笑,这算哪门子邀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是下战书的。也许性格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天生注定,看看顾少北那令人十分舒服的笑容,还有他平时泰然的处事方式,加上他那坚廷不会动摇的底线,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十分值得交往。但廖晴……廖晴她好像一座冰山,就连请人吃饭都会给别人一种憋屈的感觉。 看着叶萧凌久久不回复,廖晴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生硬地问道:“你不想去?” 叶萧凌如梦初醒,自嘲自己又开了小差,一瞬间就把笑容堆满了脸庞,好像想感染这块大冰山能让她融化一些:“去,为什么不去,我也该谢谢你开车送我回城,反而应该我请你。” “你知道我要送你回去?”廖晴在这些事情上好像一只直觉灵敏的猫。 “没有,没有……”叶萧凌有些慌乱地摆手,暗骂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哈哈哈笑着掩饰过去,“只是觉得既然你想请我吃饭,总不至于不开车想跟我一起走回城里。” 廖晴的眼神炯炯有神,盯着叶萧凌让他喘不过气来,她靠近了一些,好像眼神里的锐利好像针尖,盯着叶萧凌的眼睛,道:“你在说谎。” “哈……我说什么慌。”叶萧凌把眼神偏离了她锐利的眼神,想要借此逃离她的审视,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有些慌乱。 “顾少北是提前走的。我说请你吃饭是在后面。除非你知道我要送你回去,不然他干嘛看见我就走了?” 叶萧凌呆呆傻站着,一时间找不到话语来回答。不得不说一个女生敏锐起来真的是有些可怕,这些蛛丝马迹都让她推理得头头是道,他吞了口水,正想说话,却看见廖晴往后退了一步,听见她冷冷的声音:“算了,周东野说过态度要温和一些。走,我去开车,你跟我来。” “哦……”狼狈得好像刚刚逃脱猫吻的老鼠,一时间有些垂头丧气地跟着这个实际上比他矮一些的女生向着车库走去,至于周东野是谁,它倒是没有深究,估计是龙组里的谁谁谁,这个基地太大,估计容纳一整只军队都绰绰有余,如果他打算进入龙组,自然会有人帮助他熟悉这些战友兼同事,如果他不打算进入这里,知道这么多人的名字也毫无意义。 廖晴上车的动作依然十分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打开车门上车的同时甚至不等叶萧凌上车就已经发动了引擎,在轻微的嗡鸣声中斜眼看着叶萧凌从副驾驶上来,很熟练地开始倒车后退,她转动方向盘的动作很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后视镜和车库的墙体,动作中透露着几千次重复的精确度来。 踩离合,松油门,重新挂上档位。她的动作是由纯粹的简洁组合在一起的整套动作,因为太连贯而高效,在叶萧凌的眼中有种流畅自如的美感。 说起来,严铁生那样从生到死似乎都好像在龙组的军人,是怎么捡到她的?而把她带回龙组之后,难道从小她就是开始训练成为军人?她这样的女孩子,一般到了28岁这个年纪,已经熟络地应对工作的内容,上班之前在镜子前搭配好一天所要穿着的衣服,画上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的同时带着甜美的笑容,让一众男同事因为她的清新与美丽而侧目。 接着结束一天的工作,她精确地计算着下班的时间,打电话之后来到他面前的是她英俊的男朋友,她对他撒娇,走在夜色渐渐深邃的城市街道上,霓虹灯把整个夜晚都照耀的暧昧不明,他们打闹,吃饭,捧着甜甜圈和冰淇淋路过恒隆银泰外的喷泉,在一片美丽的水花与光芒之间浅吻,巧笑嫣然之间谋划下一步的未来。 但她显然与那样普遍的女孩大相径庭,在羞涩中在云层躲躲藏藏而渲染得整个天空如同被火焰烧亮的天空下,她快速地开动车辆向着门外开去,路上向着正在岗哨前站姿如一颗千年老松般刻板的军人相互敬礼,听着嘀嘀嘀的电子声音后铁门大开,她穿过那条满是陷阱的道路,开上回莫城的道路。 她的英气很足,是会让人感觉到帅气的那种女生。尽管她的面容美得如同一副在夕阳下的油画,发质好得如乌黑的缎子细密,在风中飘散。这样的女生,无疑会让人眼前一亮。 “听说你是整个‘疗养院’里唯一的女生?”叶萧凌看着道路两旁的山峦随着他的视线如同波澜起伏,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唯二。”廖晴说话的方式一如原来的毫无情绪,“前段时间我的室友任务回来了。现在是两个女生。” 叶萧凌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不过不知道怎么的,听见她还有一个室友的时候忽然有些松了一口气,也许是觉得她有个朋友的话不会太孤单吧?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这样一个十分漂亮的女生在一群男兵中总是不免孤立,有些替她担心。 廖晴却注意到叶萧凌的小动作,她手上不停,踩着油门变换着档位在这条限速的道路上把速度控制在一个平稳的区间内,压着限速极限:“你吐了口气。” 叶萧凌看着廖晴,简直觉得自己见了鬼,少顷,他苦笑道:“我吐了口气你也能注意到。没人告诉你女生这么敏锐地关注别人的一举一动不太可爱么?” 廖晴看着眼前的道路,冷冷地回答:“没听说过。而且我也不需要可爱。” 得,算是对牛弹琴了。叶萧凌又长出了一口气,深深觉得自己身旁这位姑奶奶还真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儿,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个女生,从小在军队里,不会孤单么?” 廖晴眼神里有些不解,她松了松油门,车辆的速度慢了一些,她的长发披撒在肩头,好像流泻下来的珠帘。 “孤单……是什么感觉。”她问。 “孤单……嗯……应该这么说……”叶萧凌有些找不到措辞,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怎么说呢……应该就是……嗯……就是一个人呆着,就算周围的人很多,可是好像自己跟他们完全是不同的,许多事情,你跟他们始终有一条沟壑,没法最终聊到一起。”他有些断断续续地形容完这个“孤单”的定义,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廖晴,又问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廖晴的眼神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叶萧凌感觉到车辆的速度略微快了一些,她好像又回到了原本开车的状态,不过樱唇一张:“大概能明白。” 她眼睛转了转,想了想,有些郑重地回答道:“那我应该算是孤单。” 第240章 聚餐经历 什么叫算是……还有你说自己很孤单用这么四平八稳不带情绪的声音算是怎么回事。叶萧凌叶萧凌看着主驾驶座上说出刚才那句惊人之语的廖晴,她好像只是一个对话机器,回答完了问题,她又不说话了,沉默而又高效地开车她的车,好像刚才那种应该是沉重忧伤的话题都像是考试卷子里的abcd。她只不过是选了其中一个选项,至于问题……只是问题,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叶萧凌走神地看着廖晴那张美丽的侧脸,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轨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没法理解廖晴这种把“我孤单”的语句当作说报告的人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但凝视了许久廖晴的侧脸,他忽然又有些明白廖晴养成这种性格的原因。如果不出意外,廖晴此生甚至都没有接触过几个同性,唯一一个算是亲人的严铁生又向来是个严父。在龙组中因为性别关系而有一定距离隔阂的她甚至没有人跟谁有过亲近关系,也就更多是处于一种自闭的状态,也许这种环境是导致她这样有些“面瘫”的原因——当然也不排除她的性格天生就偏向于冷漠。 想到这里,叶萧凌的心里有些软化,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也许是考虑到廖晴的童年经历未必是多令人快乐的事儿,又想到今天算是打算给她过生日,虽然这个生日的主人公到现在依然被瞒在鼓里,可这并不影响叶萧凌的态度更温和一些。 车辆迅速地在郊外掠过一片山峦、河流、还有麦田,从浇筑得十分平稳的公路上行进到一片灯火阑珊的市区内,正直下班高峰的城市在连成一片的车辆与它们的鸣笛声中终于撕开夜生活的面纱,开始进入到宁静而又温和的夜。叶萧凌看着缓慢前进的车队,高架路上的黑暗被车辆的车灯与两旁的路灯所照亮,高架路下两旁的商店也在夜间展现着他们旺盛的生机。 “想吃点什么。”廖晴看着面前似乎一望无际的堵车潮流,并不急切于穿过这一片胶着的泥泞,一根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眼神游离着忽然道。 她这句话问出口之后,叶萧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既然是她的生日宴,自然应该找些她喜欢吃的东西,毕竟,虽然廖晴还被蒙在鼓里,但自己反客为主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边发短信想问上一次在飞机上跟他交换过电话号码的顾少北,一边假装地想了想:“随便吧。你决定。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这应该算是一种比较聪明的做法,借用别人自己去选择喜欢,自己也算是能够从这种安排中摘出去,宿舍那群禽兽还流着口水磨刀霍霍,老白不断地在短信中问自己地址,早点决定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叶萧凌还是失算了,或许是廖晴太不按照常理出牌,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一片鸣笛的嘈杂声中,一片路灯的灯光下,她冷冷地吐出一句:“我从来不在外面聚餐,当然是你自己选。”把叶萧凌噎得有些不清。 也不是给我过生日。叶萧凌心里咕哝,但暂时不能把这句话放上台面上来说,有些急躁于顾少北没有回复他的问题,只好随意地找了点借口打算先拖延一下时间:“嗯……如果你想平常一些,我学校的外面就有一家火锅餐厅不错……当然可能会让你觉得有些太低调……” “就那里吧。”廖晴冷冷地打断他,丝毫没有留什么情面,压着叶萧凌说不上话,又继续道,“给我地址。”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啊……叶萧凌悲愤地想到,最后还是不得已屈服,终于把这一次生日宴变成火锅宴会,给廖晴复述了一次路线,又给宿舍的那群禽兽们打了电话让他们先去占位置之后,叶萧凌小心地看了一眼廖晴,防止她因为等待车辆行进的过程中忽然无聊转头看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发着短信告诉老白:帮我去买个生日蛋糕,大一点,漂亮一点的,最好是女生喜欢的。等会儿藏起来。 老白回复得很快,由此可见他的双手互搏打字功底的流畅度:没问题,我搞定,保证你今晚的行动成功举行! 叶萧凌瞅了一眼身旁的廖晴,又小心地赶忙回复:别瞎闹,正常的生日蛋糕就行,我没那意思,就是普通朋友! 叶萧凌关上手机屏幕,祈祷着老白那头不要给他中途掉链子,对于老白那人的花花肠子,他也算是见识了不少,最夸张的是有一次田斌带了个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女生过去同桌吃饭,老白眼睛滴溜溜一转,趁着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把整个餐厅的场子包了下来,然后在餐厅里准备上蜡烛、香薰、玫瑰、甚至还买通了一个不知道哪个学校音乐系的老师,穿着燕尾服,带着小提琴,拉着b降大调即兴小提琴曲,而后是女生在雪球冰淇淋里吃出了田斌在一次旅行之后带回来送给老白用来糊弄小女生的云南匠手工制作的银戒指,把那女生整得稀里哗啦,搂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田斌支支吾吾地道:“我好幸福。” 于是田斌成为了一个妻管严……彻底的……属于女朋友让他往左他不敢往右,女朋友让他背着他不敢抱着的那种……这件事一直被宿舍说成是一则美谈,作为一个梗被整个宿舍嘲笑了好久。 想到这件事他就有点后悔找谁不好要找自己宿舍那帮子人,田斌显然在自己嘲笑他妻管严之后属于某日原样奉还的主儿,加上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没良心室友,还有一个“君子成人之美”的老白,想想都绝望。 廖晴倒是预先没有想到叶萧凌会请人来一起吃饭,趁着叶萧凌打完电话在发短信的功夫,她轻声问道:“你朋友也要来?” “……是的。”叶萧凌尽量做出陈恳的语气,他知道一个女生知道自己请客里莫名奇妙多出一群人总会有些不舒服,但现在还不是告诉她这都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的准备的时候,“两个人有些冷清,所以我让我朋友也来。可能有些不合时宜。” 廖晴却摇了摇头,只是道:“没关系。我只负责请客,至于你怎么做,不关我的事。” 叶萧凌把手机放到一边,又一次为廖晴那种完全与其他女生截然相反的做事态度感觉有些懵然了。 “你……不介意?”叶萧凌试探着又一次问道。 廖晴再一次地摇头,手上把着方向盘,把军用越野车跟进那缓慢向前的车流,“不介意。这是任务,虽然我个人更喜欢一个人吃饭。” “不用猜也知道。”叶萧凌喃喃地道,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廖晴会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看来她只是把请客吃饭当作龙组交代的任务,甚至在桌面上吃什么她也不会在意,就算一群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吧嗒一声响,拿出一堆臭豆腐、皮蛋让她平常,估计她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吃下去,并且还会把自己的胃塞得满满当当。 叶萧凌转头凝望着廖晴在夜色中柔和一些的侧脸,道:“你从来就没有过跟别人一起吃饭只为了开心的经历么?” 廖晴没有转头,她知道他在看着她,但她不在乎:“没有。最近一次聚餐是在任务的时候跟龙2组的队员们一起吃压缩饼干配纯净水。” 第241章 餐厅一桌 空气阴冷而又粘稠,跳过一个不知深浅的沼泽泥潭,在一堆灌木丛中坐下,从背包中集体掏出压缩饼干沉默而又安静地咀嚼着,时不时地喝口水……这种群体吃东西的方式真的谈不上聚餐……更像是一种动物性的进食,他们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保持身体的活力的一种生理行为,跟心情啊,口味啊什么的毫无关系。 当然这之间的观念冲突实际上的是他和廖晴之间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而产生的不同认知,如果把他摆在廖晴的位置,未必也就会比廖晴更有情调。不过他也见过顾少北那样能知人情冷暖的人,大概也能知道龙组里不都是冷漠刻板的战争机器,他们也有正常人的情感,也会有正常人的享受,会喜欢音乐,会贪吃美食,会痴迷于某本书里的某个段落,能在一片荒野中朗诵“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的诗句,相比较之下,廖晴在龙组里也还是有些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更像是一个机械化的异类了。 这种事情,也许廖晴自己不觉得,但叶萧凌透过她的眼神却有些同情她一声毫无经历过丰富多彩的生活,甚至还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而生活之前就先学会了枪炮去杀死敌人来保证自己的生存,这种日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女生应该有的场景,忽然明白为什么原本一直刻板的严铁生会让自己做这样的事情,也许是这个一向不称职的父亲也想要对自己这个生活单调,并且时常在生死里穿梭的女儿有一点补偿吧? 城市里的道路在不断地现代化,高架路也显得盘根错节高矮不平,从最上一层的高速通道再到最下面一层的普通道路,几层的结构整个交织成的就好像一张铺设完全,条理清楚的蜘蛛网。他们在这张蜘蛛网上由内向外穿梭,好像逃离的飞蛾。 不过很快他们就高架路上下来,把那如山峦起伏的高架路甩在身后,在莫城公路上直奔莫言医科大学不远的那家火锅餐厅,越接近热闹的区域,就越能闻到多种食物的味道,它们或辛辣,或清香,或甜美,或富有浓郁的水果味道。喧闹也从车辆鸣笛声变成了人来人往的交谈声。 很快,廖晴开着车经过喧闹的街道,把速度降下来,经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左转右转之后,终于到达了餐厅的门口。不过因为周围没有地下车库,所以廖晴也只能把这辆有些显眼的军用越野车停在了比较僻静的小道旁。 随着两人拉开帘子进门,一阵水蒸汽正把整个餐厅内部弄得有些云雾缠绕。服务员很快地靠上来,轻声问道:“请问几位?” 叶萧凌摇了摇头,道:“有人应该定好位子了,姓白,或者姓田。”一般来说一马当先包揽全局的也就是他们俩,胖子通常是个混吃混合的憨货,平时又懒,不爱动,否则他那一身肥膘也许还能少一些。 “嗯,是有,在楼上包间。”服务员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于廖晴的美貌与冷艳,眼睛总有些收不回来,略微有些艰难地在前面带路,却总想在转角处偷看廖晴一眼。那胸前一抹令人心晃神摇的山峦啊…… 当然他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叶萧凌和廖晴的眼睛。至于原因,叶萧凌也是个正常男人,看见美丽的女子,少年时也总有过那种好似猫抓在心忍不住想偷瞄的经历。而廖晴则是本身感觉敏锐,对于男人的视线又十分不舒服,感觉到面前这个显然是兼职大学生的服务员就更没有好脸色,冷若冰霜的脸上几乎要结了冰,她冷冷地道:“我身上没东西,不然我应该拿刀子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乖乖,这个冷艳美女还真的是冷到骨头里去了,不光冷而且还可怕。服务员一时间被廖晴言语中的那种杀气所镇住,再也不敢一步三回头,尽心尽力地带着两个人上楼找到包间,打开门一阵欢呼声中,站在身前开门的叶萧凌见看见了那一桌熟悉的身影。 第242章 上校 叶萧凌苦笑着招呼廖晴坐下,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身边,跟其他人,甚至是何静萱都保持着一个长长的距离,有些无奈地转回视线向老白道:“别瞎说,我认识她不久,我先喝。”他喝下半杯,又被田斌幸灾乐祸地添柴加火,唯恐这团火烧得不够旺:“留那半杯做什么啊!养金鱼啊!喝!” 叶萧凌老老实实地又把那半杯灌进肚子,给老白使着眼色,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对廖晴这么做。 不过这不用他说,一向很能观察女生表情的他早已经感觉到廖晴那种冷漠的气场,这个女生就好像一座冰山横在他们的面前,甚至就跟同为女生的何静萱他都保持着一个较长的距离,有些玩笑对叶萧凌开开就好,不适合把矛头转向廖晴,于是猛然拍了一下一脸猪哥像连凉菜都不吃了的胖子喊道:“胖子!看什么呢!再看你也是个单身汉!瞧你那眼神,跟一只等着吃狗粮的萨摩耶似得,吃你的凉菜。” 等着吃狗粮的萨摩耶这个形容把整个场面的人都逗笑了,胖子有些悲催地在一阵笑声中用一张苦瓜脸道:“你上次还说我是荷兰猪。” 老白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后来觉得荷兰猪对你来说太小了,你那憨傻加上蠢萌的属性更适合萨摩耶,而且你还是条单身狗,合适。” 田斌笑得更加响亮,何静萱也跟着咯咯咯地笑,觉得整个桌上的气氛活跃了一些,预先开口道:“叶萧凌,怎么说,你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大美女?” 叶萧凌拍着马屁道:“嫂子,你也是大美女,我们公认的。”说得何静萱那张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说事就说事,别转移话题。” 叶萧凌给廖晴在桌子上准备好餐具,又有些殷勤地把她的筷子准备好,看了一眼还没上锅底的电磁炉,道:“我朋友……廖晴,晴天的晴,嗯……现任军官,任职是少校……” “我已经擢升上校两年了。”廖晴忽然冷冷地打断他,扫视了桌面上的人一眼,道,“廖晴,隶属于国安局,现任上校。” 话一出口,叶萧凌就暗骂了一声,果然廖晴这种不通人际的性格带来了一些麻烦。他不是不知道解放军的一些事情,至少在军衔方面,在非战争年代,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军衔提升,一个28岁的士兵,少校级已经是令人咋舌的程度,何况是上校军衔,这种情况几乎是颠覆所有人的想想。 果不其然,随着廖晴的声音落下,一时间,整个场面有些凝固,家里有人在军队体系中的田斌最吃惊,好久都没能缓过来,但也是他第一个忍着震惊问道:“上校?你几岁了?”出了口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于是补充道,“不好意思,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廖晴没有对田斌的问题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国安局的这个职位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对外的伪装,毕竟除了少数部分的人之外,没人知道龙组这个可怕组织。对外报出国安局没有什么问题。她回答道:“28岁。” 田斌想要消化这个几近于吹牛的说法,但看着廖晴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何况国安局这个名头不是谁都有资格加在自己的军衔前面的,他有些结巴道:“……好吧,廖晴……上校,您真的是厉害。”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您都出来了,等会儿好好聊天的想法估计都已经泡了汤。何况,整个局面因为廖晴这座冰山在,总觉得整个场面都要降温好几度。 何静萱和老白同样惊讶,只不过他们对军队了解不够多,所以有些插不上话,相比较之下,胖子就比较淡然了,对他来说,上校也不能吃,短暂惊讶之后,他那一向不愿意多想事儿的脑子进入到“吃吃吃吃吃”的模式,对着一盘水煮花生上下其手,吃得不亦乐乎。 老白咳嗽了一声,突然感觉到带着胖子来是多么明智的一个举动,也只有胖子这种完全不用脑子的人也许还能把整个尴尬的场面带出一些活气,瞥了一眼话都说不利索的田斌,他脑子急速运转,想着破解尴尬的办法,正打算开口,这时候火锅的锅底被刚才那个被廖晴看跑的服务员端了上来,一边喊着小心,一边缓慢而又稳重地把火锅锅底放上台子,按上电源,好歹场面又开始活络起来,话题也开始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何静萱跟田斌在谈论一些男女朋友之间的小事情,其乐融融,老白则是专心打击胖子,胖子只好使用惯用的化悲愤为食欲,大吃特吃水煮花生,包间也有了点吵吵闹闹的意思。廖晴看着锅里的水,似乎有些好奇,伸出筷子搅了搅,没找到有什么能吃的,最后夹起一个锅底的红枣,转头轻声问道:“没有东西,怎么吃?” 叶萧凌满头黑线地看着廖晴那毫无伪装的疑惑,低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根本没吃过火锅。” 廖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低声说话,只是听着他压低了声音,她也压低了一些,道:“我从来只吃龙组食堂准备好的盒饭。”而后她看见叶萧凌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又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叶萧凌把身形压低了一些,好像想借着鸳鸯锅的高度掩盖自己的表情,继续低声道:“等会儿会有菜来,把它们放进锅里煮了再捞出来吃就好。” 廖晴脸上疑惑的神色依然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我们自己放?餐厅没有厨师的么?” 叶萧凌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精神疲惫地给这个好像在生活角度完全是一片白茫茫的好奇宝宝解释道:“火锅就是这样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放进锅里煮,这样味道好。” “哦。”廖晴点了点头,大概了解了叶萧凌所说的原因,只是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道,“但这样好像很浪费时间。一顿饭能在十分钟内吃完么?” 叶萧凌真的是要被打败了,估计这位姑奶奶的世界里吃饭都只能用十分钟。焦头烂额的他有些难以回答,只好低声说道:“总之你等会儿看我怎么吃,你就怎么吃,吃东西就对了。你晚饭也没吃过吧?总之,吃东西。” 廖晴没有反对,只是哦了一声,而后端正坐姿,如一颗松树一般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叠放在桌上,有些执着地看着逐渐沸腾的锅底,安心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叶萧凌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笑,又辛苦忍住,天知道等会儿他拿出生日蛋糕想给她吹蜡烛、唱生日歌的时候,她会不会突然问道:“生日是什么?” 那场面得崩成什么样……叶萧凌苦恼地揉着头发,忽然发现自己跟严铁生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女生过生日能够开心一些这种事儿,就好像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就好像吃西餐用叉子,吃中餐用筷子一个道理,说不定跟廖晴找个靶场打一晚上枪还能让他开心一些。 他抬起头来,发现老白正对着他贼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笑个屁,你老实说,是不是又折腾什么坏点子了!真别闹,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老白嘻嘻笑着,做了个鬼脸道:“我能有什么坏点子,嫂子在呢,要不然被她发现始作俑者是我,那我不是惨了。”他说的事情,当然是田斌请何静萱吃饭的时候被老白横插一手,从普通吃顿饭变成了鲜花、音乐、戒指、女生眼泪的表白,这件事情只有田斌、胖子、叶萧凌三个知道,心知肚明这件事儿虽然被老白推波助澜成功,但如果说漏了嘴被何静萱知道,总会在人家心里有个疙瘩,这也让叶萧凌心里放松了一些,看了一眼一脸狐疑的何静萱,后者看着他问道:“你们是不是又商量什么坏点子了?” 叶萧凌笑着摆手道:“没呢,老白在说坏点子。” 说起来,老白满腹的点子之多,就连跟田斌在一起之后的何静萱也体会不小,在许多事情上也着实让田斌和何静萱狼狈好几次,自然就被他当成了老白又一次的恶作剧谋划,于是她转向老白,没好气地道:“老白,你又想什么坏点子了?” 第243章 不会吃火锅的廖晴 “没有,没有。”老白依然嬉皮笑脸,冲着何静萱龇牙,“我向天作证,嫂子,我这会真没准备给你们的坏主意。” 何静萱哼了一声,道:“对人家的也不行,人家廖晴第一次见面,你如果弄出什么事儿来把人家弄跑了,看叶萧凌怎么收拾你。” 此时的叶萧凌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战火烧到老白头上,谁知道忽然风向一边,转而话题到了自己身上,翻了个白眼,道:“嫂子,你别添乱,我们是普通朋友。” 何静萱好看地笑笑,一副洞察万事的表情,指指点点:“这么漂亮的女生,天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心思。”说着,她把椅子搬得距离廖晴近了一些,凑近了道:“廖晴姐……我叫你姐没关系吧?你比我大几岁,这样叫亲近一些。” 廖晴正专心等待着食物的来临,结果何静萱忽然凑近,有些茫然,只是点点头,道:“没事。我有个战友,她也叫我廖晴姐。” 何静萱眯着眼睛笑,就连田斌都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都没有享受到这种温柔待遇,看着两个女生凑近了之后越发美丽如画,只好又跟老白凑一起谈论游戏,窃窃私语。 何静萱笑着道:“廖晴姐,当女兵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知道,你跟我说说呗?” 廖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想了想,道:“应该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训练,吃饭,训练,然后实战。” 何静萱却能继续没话找话,拉近关系:“那当然,我们上学也是上课,吃饭,上课,吃饭。训练是什么样子的,你可以跟我说说嘛,是不是很辛苦?” “习惯了之后就还好。”廖晴沉默片刻,道,“平时大概是五点五十起床,而后开始列队,体能训练。越野奔跑、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单双杠等等……”说到这里,她略去了一些保密协议中不能提到的类似于修行、真力等等词汇,继续道,“然后是早餐,进行一些科目训练,午餐午休,接着继续训练,晚餐之后会点名集合,然后可以睡觉。” 她想了想,补充道:“就是经常会遇上半夜的突袭集合,有些睡不好。半夜需要进行几十个公里的越野和隐蔽训练之类的。” 实际上这些东西都在田斌那边听说过,毕竟田斌虽然没有走当兵的路线而莫名走了医学,但一个军人世家来说,这些事情知道得不少。但何静萱依然听得很入神,不得不说她真是有那么点大嫂风范,调动起气氛来也要比叶萧凌在行得多,加上女子对女子天然有的一种亲和力,总算场面也活跃了许多,至少,廖晴也不再做闭口禅什么也不说。 但几十公里的越野还是让何静萱有些惊讶,在她概念里,只不过是田斌所说的越野五公里,实际上是一种很痛苦的行动了。但廖晴一开口就说几十公里,这样一个路程,足以折磨人的一种生理极限。她无法想想一个人半夜起床之后紧急行军五公里是怎样的难受,而几十公里这个数字更等同于一种刑罚,她眨了眨眼睛,把用手撑着下巴:“难怪廖晴姐你的军衔这么高啊。半夜起来几十公里的越野,你们部队一定是很强的特种部队吧?” 身旁叶萧凌听着翻了个白眼,心想很强的特种部队这个倒是没错,但你如果真以为几十公里对龙组那群人来说是多大的负荷,那就是夏虫不可语冰了。真力的支撑下,就算他,在几十分钟内奔跑常人需要行走一天甚至两天的几十公里也不是什么问题。估计廖晴他们的行军速度要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可怕,加上身上的负重估计也不会轻,真正的情况只会让人惊得掉了下巴。 不过这些事情当然是不能说的。就算他暂且还不是龙组的人,但国家保密协议是每一个人都需要遵守的。这些龙组的军人们已经足够可敬可畏,给他们再找一些麻烦实在不智。 廖晴从小对这样的生活已经司空见习惯,与叶萧凌所想中的出入还要大一些,实际上他们负重越野之后还会越野回程,这个过程只花费两个小时,回到兵营还能好好地睡上一个回笼觉。当然,这些细节她是不会说的,不是因为保密,而仅仅只是何静萱没有深入地提问。她就没必要回答。 这时候菜终于上来了,一碟一碟的摆了一整桌,从薄薄的羊肉、牛肉,再到碧绿的生菜、菠菜等等应有尽有。其中还有何静萱喜欢的芝士年糕和小酥肉,估计田斌贴心地为她点上这两份的时候估计又是一阵浓情蜜意,那是老白经常会捏着鼻子嘲讽的“恋爱的酸臭味”。说来奇怪,田斌平时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但在何静萱面前,就马上变成了一个听话的乖宝宝,也许真的是有一物降一物这种说法。 廖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一时间有些迷惘,随意地夹了一粒牛肉丸子放进锅里,没等一会儿就打算夹起来吃。叶萧凌赶忙地用筷子把牛肉丸从廖晴筷子上鼓捣回锅里,轻声道:“还不能吃,还没熟。” 廖晴淡漠地哦了一声,又把若干菌菇、蔬菜一股脑地扔进火锅里,只是这一次不再着急下筷,专注地看着锅里的汤汁在锅底的高温中沸腾。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给她弄好调料,放在她面前,想了想又顺口问了一句:“葱和香菜吃不吃?”廖晴随意地点头,没有张嘴说话,继续默默地等待着锅里的食物翻滚。 叶萧凌只好自己动手给她把蔬菜撩上来道:“这个很快就熟的,你先吃点。” 廖晴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奇怪,跟叶萧凌靠得很近的她不需要说太大声就能让他听见:“哦,原来不一样?” 叶萧凌又被她噎了一下,想问难道她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遇上什么需要生活做饭的时候?不过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咽回到肚子里,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估计回答总能让自己难以接上话。 但廖晴随后却已经自主继续道:“我原来在行动中都是组员生火做饭。如果没有条件,我会吃压缩饼干,或者生吃虫子和动物的肉。” 叶萧凌脸抽搐了一下,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又有些莫名的心疼,把涮好的羊肉放进她调料碗里,道:“你尝尝看,这家餐厅虽然不大,但东西好吃,比那些高端大气的酒店也许都要好一些。” 廖晴点了点头,满头流泻下来的黑发被他挽到耳后,给她的脸上增添了一些妩媚,她张开小嘴,轻轻吹起,把羊肉放进嘴里,咀嚼两口就吞进肚子里,而后道:“还不错。比盒饭好吃。” 叶萧凌无奈地道:“吃东西你要在嘴里细嚼慢咽,不要直接拿来吞。” 廖晴默然道:“我觉得很浪费时间。” 叶萧凌把心情放松下来,轻声道:“没关系,你试试,现在不着急,元帅没有固定你在什么时间回去,甚至今晚你可以不用回基地,你可以好好尝尝这些吃的。” 第244章 顾妙音将至 “唔……”廖晴看着绿油油的菠菜,把它夹进嘴里,没有说话,只是变成了叶萧凌负责放菜进锅,把东西夹进她碗里,而她就好像一只勤劳的硕鼠,在不断地咀嚼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一样,又好像一个等待喂养的雏鸟一般看着自己的调料碗。 叶萧凌顶着一桌人的目光,感觉那种目光逐渐转变成暧昧,压力山大,可看着廖晴那个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只好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继续给她夹菜。 不过其他人误解为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好到一人夹菜一人吃,一旁靠近的何静萱却能听到叶萧凌跟廖晴之间的窃窃私语,毕竟这些不是什么太机密的事情,叶萧凌也没有避开她说,廖晴更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羞涩,她只不过是不会做东西吃,既然叶萧凌看得出什么熟了能吃什么熟了不能吃,她也就吃得心安理得。 何静萱眼神闪烁,听到廖晴说他在行动中如果没有饭吃,就只是压缩饼干甚至生肉和虫子,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长发飘飘,面容姣好,却仿佛不通事物的女孩,若有所思,好像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贯的冷漠。来之前,田斌跟她说过,她是生日会的主角,只不过生日蛋糕是他们共同要保守的秘密,现在还不能拿上桌面来,但她看着廖晴的这个样子,大概就猜到这也许是她第一次过生日。 看着一桌人都把眼神看向这边,她忽然有了那么点母鸡护雏的心情,没好气地看着老白田斌,道:“看什么看,吃你们自己的。”她也夹了锅里已经熟了的食物,放进廖晴碗里,道,“廖晴姐,我帮你夹。” “谢谢。”廖晴只是根据礼节感谢了一声,就继续闷头吃东西,反正给她夹菜的人多一个不多,毕竟她也不懂在水里要煮多久时间才会熟,吃着吃着感觉嘴唇有些辣,就张开嘴露出一小节鲜红的舌头吹气,看着十分可爱。 叶萧凌看何静萱热心肠的样子,心里有些暖,低声地对何静萱道:“谢了,嫂子。” 何静萱每次听到嫂子都会习惯性的脸红,不过这一次她十分洒脱地挥手道:“没事,我觉得廖晴挺好的。你加油。” 廖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把嘴里的吃食咽下,问道:“我什么挺好的。” “没什么,她说你挺漂亮的。让我加油给你夹菜。”叶萧凌赶忙给何静萱使眼色,用唇语告诉她自己真的没那意思,这菜让何静萱继续用那种看情侣的眼神淡了一些,但却更多的是撮合的样子,令叶萧凌一阵头大。 田斌和老白两个狼狈为奸的看着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大笑,把令人为之侧目,一时间叶萧凌也看了过去,看着他们笑个不停,笑骂道:“干嘛呢,笑个屁。” 老白憋着笑,又憋不住吐出了一口气,捂着肚子:“你知道今晚还有谁要来?” 叶萧凌一愣,他原来就觉得包间里的桌子有些出奇的大,这让他们都坐得有些三三两两地分散,原本只是以为包间都满了之后这一间,现在看来,显然老白还叫了其他人。 “谁啊?”叶萧凌问。 老白忍着笑道:“你猜猜。跟你有关系的人。” 跟我有关系?叶萧凌有些狐疑地看着老白,不知道他又搞什么明堂,看向田斌:“老大,你告诉我,老白这小子又憋什么坏了。” 田斌原本辛苦地憋着笑,看着叶萧凌蒙在鼓里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说……我怕我说了你当场就跳起来。” 叶萧凌有种不好的预感,黑着脸把吃完的虾颗用筷子夹着丢向田斌,后者迅速躲过:“赶紧说,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们俩斩首示众!” 老白嘿嘿嘿地笑了半响,终于没有隐瞒,但说的方法更让叶萧凌发狂:“我们今天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她听见我们说叶萧凌请客吃饭,她就说她能不能来。” 叶萧凌努力地在脑海中翻开一页一页的记录,还是没能想到到底是谁,何况中文里他和她并没有区别,否则他会更早猜到一些,看着老白憋着坏,他没好气地骂道:“到底是谁。”说完,他又丢了一个虾壳往老白那边直飞而去。 老白哈哈哈地躲过,坦然道:“就是,那天晚上你送回宿舍的人呀。这可不关我的事儿,是她主动问的,我当然就满口答应。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大好人,有忙都是能帮就帮的。” 叶萧凌黑了脸,大概他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不敢确定,他鼓起最后那点侥幸问道:“顾妙音?” 老白微笑不言。 叶萧凌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尖叫了起来,让原本淡漠着吃东西的廖晴都看了一眼,只不过碗里依然有许多东西等待她解决,她的饭量很大,所以就继续埋头吃东西,倒是何静萱有些疑惑:“顾妙音跟叶萧凌什么关系,干嘛要来?” 老白打了个哈哈,一下子转了个声调,活像个说书先生:“话说一个星期之前,那一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 叶萧凌又拿着虾壳扔他,这让他左闪右闪,笑得喘不上气:“那天晚上顾妙音让我们二哥送回女生宿舍,你说她今晚来干嘛?” 叶萧凌爆了粗口,骂道:“靠,瞎说什么!我跟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好么?” 老白又闪过一个虾壳,躲在椅子后面嬉皮笑脸:“没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这么紧张,嫂子,你看,这人显然做贼心虚。” 何静萱此时惊讶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面前这个身姿卓绝,面容美好,冷漠中却透露着天然呆萌的廖晴已经让他觉得叶萧凌已经有所心意,结果现在又扯进来一个顾妙音,天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不过她到底还是在场所有人的“嫂子”,有那么点大家风范,坐着露出了点笑意,继续给廖晴夹菜,看着叶萧凌道:“哦哟,叶萧凌最近命犯桃花啊。我就说你这么好的男生不可能有太长的空窗期。”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何静萱道:“嫂子,你真的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做。”本来他回来不想回学校住一晚上的原因就是因为怕跟顾妙音遇上有些尴尬,可现在等于是火星撞地球,想到那一晚上带着花香的轻轻一吻,心乱如麻,在桌面下的双手纠缠在一起:“老白,她什么时候来?” 老白夸张用拖长了的声音道:“她说去准备一下,你觉得女生准备什么,当然是去看看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化妆咯。我们才刚开始吃不久,她应该马上就来。哦……听说还会带着她的一个室友,我见过,长得也很标志哟。” 胖子听见室友长得很标志两眼放星星,看着老白道:“是不是我也有份……” 老白摁着老白那张胖脸:“有份个屁,你先给老子去减个四十斤,我保证给你找个漂亮小女朋友!” 老白看着一桌的好吃东西,下不了狠心,悲愤地道:“我吃完这顿就减!” 田斌翻了个白眼,谁都知道胖子没一顿都是吃完这顿就减,这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胖子,既然你要减肥,我把宿舍你那些零食都承包咯?那都是万恶的源泉啊!你要感谢我,但我不用你感谢,就这样吧,以后叫我红领巾。” 胖子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踌躇在“减肥”和“不减肥”之间好像一颗弹珠在台子上不断地滚动,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又进入到吃东西不思考的状态。 可叶萧凌没法跟胖子一样心宽体胖心无旁骛一心只对他面前的食物大快朵颐,想到等会儿顾妙音就会敲响包间的门,身形款款地走进来,他有些头皮发麻。 第245章:顾妙音到来 回忆起那个晚上,回忆起那个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而之前在严铁生面前展现的那种“我还是懂一点女生”的表象在已经被他甩进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垃圾桶里,找也找不回来了。 廖晴依然在他的身旁专心致志地对食物发动着进攻,何静萱却已经快要崩溃了,她实在没有想到廖晴的肚子就好像一个异次元口袋,不管她夹多少菜,似乎廖晴都可以一脸淡漠地把这些统统归于她那根本不大的体形里。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她保持着巨大的运动量,同样也需要巨大的营养作为支撑。何况作为修行人,强大的真力就给予了她强大的消化能力,龙组里的人估计个个的食量都能达到一个壮年男子的三倍到四倍,相比较之下,廖晴等于只是刚刚垫了肚子。 她对于顾妙音是谁并不在乎,对整个包间里人那种看热闹的坏笑也没有特别的好奇,她只觉得等会儿会多加两幅碗筷,反正桌面上依然空荡荡的,也不会觉得挤。 叶萧凌低头思索着对策,看着桌面上不断减少的食物,只好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塞回肚子里,打开门想喊服务员加水同时再点一些菜。只是他刚刚打开门走出半个身位,他忽然愣住了。 在大厅略微有些嘈杂的声音中,在一片雾气里,正俏生生立着一位宛如立于水中央的佳人,她如出世白莲,又如一片风中摇摆的蒹葭,她还是穿着一条淡绿色方格的薄棉布长裙,光脚穿着帆布鞋,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薄衫,袖口被一条从内部的丝带提了起来,显得十分随意却又精致。 而她原本如瀑布的长发此时被一根同样淡青色的丝带系着,露出雪白的脖颈,脸上仔细处理的淡妆把她的整张脸衬托得不可方物。 叶萧凌长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吞了口口水。这不是顾妙音还能是谁。 而顾妙音此时看见叶萧凌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用素净的手抓着裙摆,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动,被身旁孙语芙用胳膊肘顶了顶,总算明白过来,向前一步。但原本想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一开始她在校园只是碰巧路过的时候听见田斌宿舍三人在高声谈论,她隐约听见叶萧凌请他们一起吃饭,而且是给一个女生过生日,心里一紧,等自己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孙语芙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急匆匆到他们面前问道:“叶萧凌回来了?”她在那一晚上听叶萧凌说过,他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会学校,此时忽然听到他回来给某个女生过生日,怎么可能心里不起波澜。 田斌几个人当时当然是一瞬间惊住,那种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得顾妙音脸颊发烫,上学这么多年,她从未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而这一次她几乎是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做出的本能反应,再想要后悔就来不及了。但她心里那种倔强又坚强地发挥着作用,强行拖着她的身体不肯后退一步,她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田斌,后者咳嗽一声,道:“嗯……你找他有事?” “嗯……有点事。”有些期期艾艾地回答这一句,又怕他们误解,补充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需要跟他当面说比较方便而已。” 听到这里,她的室友兼任闺蜜已经不断翻白眼,她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傻子都能听出她话里有话。可看着自己这个闺蜜这样局促却又顽强地顶着压力也要刨根问底,忽然有些十分开心自己这个一向倔强暗恋一个男生都几年忍着不跟他说句话的闺蜜竟然勇敢地走上前去,好像正房在质问自己男人在外面到底做什么那样英姿勃发。 至于叶萧凌是不是真的在给另外一个女生过生日,在孙语芙看来,难道还有男人抵抗顾妙音的魅力?只要自己倔强又在心里带着可爱的闺蜜真的上去招招手,那个叶萧凌也会像是被吸铁石吸引的钉子一样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三个男人被一个女生挡在面前,都有些沉默。不过老白这个时候倒是率先开了口,有些坏坏地笑着告诉了顾妙音地址,并且十分诚恳地邀请顾妙音一起过来吃顿晚饭。 顾妙音撩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这个妩媚的动作让三个男人眼神里都有些闪烁。 去就去。顾妙音心里默默地发狠,咬了咬牙,直接就答应下来。 孙语芙在后面扶着额头,心想这个丫头真的已经陷进去了,只是在那天晚上开了一个端口,恐怕要收回来就困难了。不过她决定坚定地给自己的闺蜜当屹立不倒的后盾,她靠近了一些,道:“妙音,我陪你去吧?” 顾妙音看着孙语芙,听见孙语芙想陪着自己,觉得自己总算可以有个人防止自己太过尴尬,她看了看面前的三个男人,有些局促地道:“可以么?” 田斌刚想说话,老白却又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用一贯地坏笑,给田斌拼命使眼色,而后对顾妙音流利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小子说过,让我们也可以带家属过去帮忙热闹一下人气。有你们两位美女加盟我们求之不得。” 孙语芙趁势一把把顾妙音拉到身后,像是只护雏的母鸡,眨眨眼看看三个人道:“那我带我们家妙音去打理打理,她刚刚折腾完一个课题,蓬头垢面的,也不适合过去添乱对吧?” 被孙语芙这一句抢白,顾妙音这才意识到自己那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有因为忙于课题也没有好好洗脸的脸庞,红了脸,看着三个男人好像小鸡啄米地不断地点头,拉着孙语芙逃也似的就向着女生宿舍跑去。 背后她听见老白一句感慨地话:“啊……大海啊,你全是水。美女啊,你全是媚。” 估计后续又是一些让她没法听下去的话,但她们两人很快就跑远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有些急急忙忙地打理自己那对她来说比任何时候的感觉乱七八糟的长发,洗脸,搭配衣服,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整个宿舍弄得叮叮咚咚。这个时间,宿舍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孙语芙跟着她一起回来,另外两人此时大概还在外面闲逛。孙语芙关上门,插腰像个凶巴巴的包租婆,看着手忙脚乱的顾妙音有些无奈,好气又好笑:“我的顾大小姐,你这到底是要跑过去争风吃醋还是怎的,怕晚了自己男人就被别人抢走了?” 顾妙音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茫然地走到椅子旁坐下来,捂着脸:“啊啊啊……我好像做了件蠢事。小芙,你快帮我想办法,要不然我今天不去了?” 孙语芙嗤笑了一声:“你就不想看看那位心里的叶大才子到底是给哪个女生过生日?” 这句话戳中了顾妙音那柔软的心房,让她心里一颤。“不知道……”顾妙音依然捂着脸庞,喃喃道,“我又没什么理由兴师问罪,他想跟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啊。” “顾妙音!”孙语芙提高声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弱势啊,平时你做事情那么有条理,情绪一点都没变化,现在遇上这么点小事你就怕了,真是的。”孙语芙搬着椅子坐在顾妙音身边,双手掐她的脸庞不断地扭来扭去,“天灵灵地灵灵,你一定是个占据我闺蜜身体的陌生人,妖魔鬼怪快走开,妖魔鬼怪快走开……” 第246章: 花瓶的新解释 顾妙音脸上疼得不行,用手把孙语芙的双手拨开,皱着眉头道:“别闹了。我都快烦死了,不然你要我怎么有条理……这件事情上,不管我怎么做都是没条理啊。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忽然加入到他的饭局都让我觉得有些尴尬了,你让我怎么强势啊。” “你这是不行的,姐姐我感觉要给你做个恋爱培训才行。总感觉你对这种事儿完全一无所知啊,哦对了,你谈过几次恋爱?” 顾妙音弱弱地道:“没谈过。” “难怪!我得趁着这时候赶紧对你进行一个紧急培训,否则你跟那个叶萧凌还真是俩傻子凑一块,一个不知道怎么迎合女生,另外一个不知道怎么去让男生顺势向上。” “我可以不要么。总觉得……你好可怕……” “要知道我这是为你好……”孙语芙翻了个白眼,双手轻轻地拍顾妙音的脸庞,“谁说你们没关系了,普通朋友也是朋友,你凑个热闹而已,人家不都说了,也希望带亲属来热热场面,你去了是给他面子,你有什么好怕的。怕他能把你吃了?” “不是……”顾妙音低着头道,“可我过去说些什么呢?总不能过去就埋头吃东西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吧。还有,他如果真的跟那个女生有关系怎么办?” “哪儿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孙语芙道,“谈恋爱这种事情其实很简单,又不是结婚,两个人在一块合适就谈了,不合适就分了,你怎么确定叶萧凌跟那个女生就是在一起了,就算在一起,他们也可能是会分手的,也可能会有性格不合的。你又不是要去当他们第三者,只管摆出普通朋友相处方式就好了。” “而且!”孙语芙补充道,“我一点也不认为叶萧凌会忽视你,你以为人人都那么傻,你亲了他一口,跟他说只是想谢谢你,他就信了啊。要我说,他估计心里乱着呢,都不敢见你。要不然他请客吃饭大可以叫上你。他躲着你,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凑上去,把他心思搅乱,怕什么,你就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子就行,你是校花诶。大把人追你,大把人喜欢你,难道还怕叶萧凌讨厌你?” 顾妙音诺诺道:“可我现在见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就说,嗨,普通朋友,我来凑个人数?” 孙语芙嘻嘻地笑了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啊。先把开场给说了,接下来的问题交给叶萧凌就好了,你都先开口了,他不主动说话,那只能说明他这个男生没风度。反正你目的不是想过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女生有什么,那就过去坐着吃东西嘛,听你还不会啊。又不需要你暖场子,你就静静地,把自己当作一个观赏性的花瓶,没人会觉得你讨厌,只会觉得你赏心悦目。” “……可花瓶不是贬义词么?好看又没有用。” “只有你这种女强人才会这么觉得。”孙语芙白她一眼,“女生如果各个都跟你一样把事事都做得尽善尽美,不当个强人也要当个学霸,那那些男生的大男子主义拿什么去表现?你想啊,那么多人想做花瓶还做不了呢,做花瓶也得有那个能力才行。要好看,性格也要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摆放着才能入眼。人家青花瓷花瓶往那一放,识货的人自然就会看见,不识货的人看不见也是他没眼光。你要是弄个又脏又黑的陶琬放那,也没人看啊。不要把长得好看当作原罪,这种事情上天就注定了,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你不知道体现自己的优势才是问题。” “哦……” “哦什么哦呀,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别到时候傻傻的不知道干嘛。反正你就做你自己,你平时怎么样的,过去就怎样,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乱了阵脚。真的有麻烦,我会在旁边帮你的。你就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力压全场。当然,衣服穿得简单点,不要太隆重,别让人觉得你太重视这次聚餐。” “哦……” 孙语芙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看着这个平时在学习上一点就通和恋情上一直不太开窍的闺蜜,只能是自己尽量帮她挑着大梁。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总之,镇定,这是第一要务,你就当作自己只是去普通聚会,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意思。” 顾妙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把整个心境平稳之后,她原本的那些大方娴静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让孙语芙连连点头:“没错,要的就是这种我往那一坐,不用说话也不会被忽略的气势。” 她坏坏地拍拍顾妙音的脸,用有些不好好意的眼神审视了她一下,装作小流氓一样地道:“好了,花姑娘,去好好打理打理自己,等会儿就接客啦。” 顾妙音妩媚地白她一眼,却不得不认同自己这个闺蜜在这些事情上要比她玲珑得多,镇定下来之后,感觉自己的困恼也少了一些,低头想了想,猛然站起来整理思绪,去洗手间打理自己。孙语芙说得没错,长得好看不是她的错,不知道去体现才是问题。想着这些,她把头发洗了吹干,把脸庞洗得清爽,一扫因为课题带来的那些焦头烂额,一时间好像一只斗志昂扬的雌孔雀,等待在某一刻张开她那美丽如屏风的尾巴。 吹头发,换衣服,为原本那张习惯于素净的脸庞上难得化了一些淡妆,整个人在镜子里的呈现出来的时候都感觉有些古怪,她很少为了某件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可心里总更有种欢快好像要溢满出来。而孙语芙是直接搂着她的肩膀喊道:“我的漂亮公主,我保证你今晚肯定能秒杀全场。”但现在,真当她需要面对面前显得跟她一样局促的叶萧凌,一时间她竟然也说不出来。 …… 叶萧凌看着顾妙音那张化了淡妆的脸庞,和她看起来随意但却别出心裁的装束,着实被惊艳了一下。顾妙音确实很漂亮,她在大学里一直在第一校花的位置上连续几年巍然不动,成为无数大学牲口梦中情人确实有她的出色之处。何况她不仅仅只是生得漂亮,在学习上还有着足够刻苦的能力,能在系里成绩第一,实在不容易。 中医的古色生香熏陶了她的气质,她的那双眼眸好像一池春水流转,尽管有一些怯生生,却宛如流水,实在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咳……你来了啊。”叶萧凌轻声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想要打破这片凝固的空气,只好率先开口,但却也只能归类于没营养的招呼。 顾妙音低头点了点头,在火锅餐厅包间外略微有些嘈杂的声音中小声道:“嗯。”她想了想,还是有些忍不住道,“你不是说半个月后回来么。怎么现在回来了?” 叶萧凌看着她那双大眼睛,感觉里面好像有无数的话在闪动,心里有些慌乱,也低下了头道:“刚好有点事情,临时回来一趟,明天应该就又回去了。” 但他这样解释,当然被顾妙音就下意识地理解为“他特意回来一趟就是为了给这个女生过生日”,心里就有了那么点酸酸的味道。孙语芙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却忽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第247章 满座一席 孙语芙能感觉到叶萧凌的那种尴尬,而这种尴尬不是那种被撞破的尴尬,而仅仅只是因为在顾妙音面前所展现出来的不自在,以她的机智,大概也能猜到叶萧凌大概是因为顾妙音那天晚上做出的疯狂举动而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到了今天都有些畏畏缩缩躲着不敢直面顾妙音,有这样一种情绪至少证明了叶萧凌心里必然是有顾妙音的,不管他自己承认不承认,打破寂静,她笑着说道:“好啦。别都站在这里,我都饿了。叶萧凌是吧,我们家妙音时常提到你哦,今天来蹭个热闹,不介意吧。” 被孙语芙这样一打岔,叶萧凌感觉那种尴尬的气氛少了一些,也跟着笑起来,暗自稳定心神,道:“当然不介意,本来今天就是想尽量热闹一些,你们能来当然更好。赶紧进去吧。他们都已经先开吃了,刚好打算再点一次菜,你们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别嫌弃。” “没关系,吃火锅热闹。”孙语芙轻笑着道,她推着有些迈不开腿的顾妙音向着室内进去,走过叶萧凌身侧的时候还不忘对着他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从叶萧凌的脸上,她看出了这个顾妙音口中的“叶大才子”应该不是个在感情中游刃有余的人,跟顾妙音凑在一起反而有点像是十分合适的组合,这样的人,大多都会对恋情认真对待,而不仅仅只是玩玩。只不过,两头牛要凑到一起,还得她背后加把力。 打打闹闹地推着顾妙音进包间里,里面的人看见两人进来,原本热闹的氛围就更热闹了一些。何静萱终于给廖晴夹了满满一碗吃食,有种提前感受当妈喂孩子的感觉,母性光辉莫名笼罩。看见顾妙音进来,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就变得十分精彩,低头看着廖晴一脸冷漠又像个乖宝宝地在咀嚼食物,第一反应是希望战火不要烧到她身上来,第二则是有些幸灾乐祸看叶萧凌会怎么处理这一滩乱七八糟的事儿。 但整个场面出乎她意料的平静,除了田斌、老白、胖子三人见到顾妙音从门外进来眼前一亮一阵欢呼之外,顾妙音进来的样子既不像是兴师问罪,也不像是 ,她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在经过淡妆衬托之后,不得不让她有些自渐形秽。在她眼睛里,顾妙音穿得也并不出彩,淡绿色的棉布长裙,和薄纱的上杉,但那种别出心裁地搭配与脸上与她原本素净脸庞十分相宜的淡妆就几乎已经把她的容貌变得无懈可击了。 孙语芙脑子里小心思乱转,她先是环绕了一圈,看了一下桌面上的餐具,整张桌子上也只有一个叶萧凌不在座位上,其他人历历在目,敏锐狡猾如她当然就发现了一副使用过的餐具自然是叶萧凌坐的位置,他的位置距跟三个男生有空档的位置,左边是那个低头吃东西的女生,再就是一个不断给她夹菜,举止与田斌十分亲昵但她却叫不出名字的何静萱,想来低头吃东西的女生应该就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了? 想到叶萧凌居然跟这个女生坐在一起,她有些愤愤,我们家妙音都已经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了,你难道真的是个傻子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她当然不知道叶萧凌跟她坐在一起纯粹只是因为廖晴是女生,跟何静萱凑一旁比较合适,而他又怕自己需要照顾这个冷漠又不通世情的女生,所以才跟三个室友拉开了那么点距离。这种事情不可能解释,先入为主的孙语芙当然就下意识地觉得叶萧凌跟这个女生的关系很好,她斗志昂扬,硬要让顾妙音坐在叶萧凌的另外一边,于是场面就形成了一个三角之势,叶萧凌的座位一旁是正在埋头吃东西的廖晴,一头则是心里有些慌乱的顾妙音,何静萱和孙语芙就好像各自护犊的老虎,把两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叶萧凌在下楼找到了服务员,告诉他上来加水,又拿了一张菜单和笔,快步地走回包间,看见顾妙音已经安然地坐在他的座位另外一边,一个左边的廖晴,一个右边的顾妙音,他能只能腆着脸拉开椅子坐在两人中间,承受着宿舍三人外加何静萱与孙语芙这两个“护花使者”暧昧的眼神盯来盯去,实在不是什么太舒服的事儿。 好在老白难得做了一回好事,先举起杯子,倒满了啤酒,大声道:“好了,现在人算是齐了,虽然第一轮还没结束,不过我们也可以先开始第二轮热场了,现在四男四女算是势均力敌,喝点酒吧?” 孙语芙瞅了老白一眼,没少听说他在学校里的多情事迹,翻了个白眼之后,笑了起来:“女生不方便喝啤酒,平时锻炼瘦小腹就苦难重重,就不要给我们增加负担了,要不然我们换红酒吧。你看这位学姐杯子里都空空的呢。……这位学姐怎么称呼?” “何静萱。” “嗯何静萱学姐是吧。还有这位呢?”孙语芙准备先摸清楚情况,“男生几位我们算是见过了,我们都是女生,也先认识认识吧?” 廖晴低头吃完了一颗金针菇,听见耳旁好像是在提到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孙语芙和顾妙音一眼,没什么感觉,只是按照正常礼节顺势地回答了一声:“廖晴。” “这位廖晴可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年仅28岁就在国安局任职,军衔上校。”田斌笑了一声帮助介绍了一下廖晴,同时阻止了老白准备把杯里的啤酒往窗外瞎倒的荒唐事,拯救了即将被冰啤酒劈头盖脸淋湿一身的无数花花草草,脚下踢过一个垃圾桶,倒光了几人杯子里的啤酒,把没有开封红酒匆忙打开,一瓶递给了孙语芙,一瓶自己几个男生一人倒了一杯。 田斌笑得十分淡然,但孙语芙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28岁的上校?而随着廖晴抬起头来重新把披撒下来的长发撩到耳后,她也终于看清了廖晴那张不施粉黛却已经能够媲美顾妙音的面容,她常年锻炼而结实有力的臂膀胖瘦程度十分适中,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而她胸前的那一条曲线更是惊人,她打着哈哈给连带着叶萧凌在内的四个女生一个男生倒酒,一瓶红酒直接就见了底,可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脑子里不断地转来转去,觉得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了,好在她给顾妙音出的“花瓶计策”应该还是有效,只要敌不动我不动,总不会处于下风。 可28岁的上校……还有这绝美的身材与那张英气十足却又透着柔美的脸庞,她瞬间感觉压力山大,自己身旁这个小妙音又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概念,看来要打赢这场战斗还得循序渐进啊。 而坐在她身旁的顾妙音此时心里也并不是太平静,顾少北是军人,虽然部队里的事情顾少北因为保密协议很少跟她谈论,但一些基本知识她也具备,甚至比起孙语芙还要明白一个28岁这么年轻的女上校到底有多么艰难,至少顾少北作为中校一年四季基本不着家就已经足够让她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国安局……这好像是顾少北同样任职的地方?这么说来,她和自己的表哥顾少北应该算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了? 第248章 编辑成册 顾妙音看着廖晴那张美丽的侧脸,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她用女生之间的打量眼光在廖晴身上审视了一下,发现这个女生的样貌完全不弱于她,心里不胜惊讶,想来如果她好好打理自己,换掉那一身看起来有些朴素的衣服并且化一些妆容的话,也许还要超过她一些,尽管超过的并不多,可依然让她有些挫败。何况她还有着一项她不具备的优势,顾妙音想到这里,看了看廖晴那惊心动魄的峰峦,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自己发育良好,可在她面前,忽然感觉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发育成这么夸张的嘛。顾妙音心中腹诽,但有些话当然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只能沦为女生的一些小心思。不过面前这个叫廖晴的女生似乎对一切事物都很冷漠,尽管场面因为加入了两人而越发热闹,可她依旧我行我素地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她的吃东西速度很快,因为过度专注而对外事显得充耳不闻,何静萱依然隔三差五地帮她夹菜,相比较之下,叶萧凌倒是没有敢于继续这么做,也许算是一个男人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么做会给顾妙音一些胡思乱想的方向。 有了红酒搭配新菜单,整个场面也算是越发热乎起来,比较不矜持一些的老白田斌和胖子已经吃得额头上冒汗,加上孙语芙显然是个女中豪杰,一瓶瓶的红酒被服务员摆上桌面,伴随着连续地嘭声,她十分豪气地把它们打开,一挥手道:“来!你们男生能喝一些,我喝一杯你们也喝一杯,不许一个一个地找我麻烦。”原本就已经喝完满满一杯红酒的她脸上有了一些红晕,她的娇笑就有了那么点狐媚的味道。 面对一个女生的蔑视,急于展示男人雄风的田斌和老白他们当然是欣然应允,除了胖子消极避战之外,两人都自发地结果孙语芙递过去的红酒,重新倒满了已经空荡荡的杯子,田斌的酒量好一些,何静萱倒是不担心,只是下意识地悄悄瞪了他一眼,表示他控制一些,当然被田斌选择性地忽视了。 叶萧凌的作为被四个女生围着,只好也跟着一起阴盛阳衰,倒了半杯红酒就算意思。笑着看三人拼酒的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肘被轻轻地敲击,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正迎上顾妙音的大大的明眸,里面的流水在流淌,好像一条涓涓细流。她用手机在记事本应用上打了几个字:怎么你朋友都不说话? 叶萧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断吃东西,时不时张嘴呼气的廖晴,有些无奈地接过手机,一字一字地删除掉上面的字,在上面打上一行:她性格就这样,有点冷漠。打字打到这里,叶萧凌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了一句:先别告诉她这是给她过生日,算是给她一个惊喜吧。 顾妙音看着手机上递回来的文字,有些高兴自己跟叶萧凌好像一种窃窃私语的亲密感,但看见叶萧凌煞费心机地给廖晴惊喜,又觉得有些酸味,莫名地患得患失。但她坚持着心里的那点倔强,不肯问清楚叶萧凌跟廖晴到底是什么关系,而看向廖晴的撩着长发的侧脸,她的眼神好像真的旁若无人,只是一心在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一旁苦笑着不断给她夹菜的何静萱不知道已经重复多少次这个动作,但似乎廖晴的胃永远没个尽头,只好接着把一盘盘食物下到红油锅里。 顾妙音不太擅长吃辣,当然也就把菜放进鸳鸯锅的高汤一边,涮了涮羊肉,有些食不知味地放在嘴里咀嚼,她晚饭向来吃得不是太多,一方面是怕自己胖,另外一方面则是吃得太多晚上会失眠。她的睡眠不是太好,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转,这种时候她只能默默地走到窗台看看星空以希望睡意重新到来。 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原本成绩总是一座大山一样横在她面前的叶萧凌,当时他还是全系敬佩的好学生,只是后来他跟李青梅在一起之后少了一些精力在学习上,也就落了分数,但总体在全系的中间徘徊还是有的。可如今看来,似乎自己面前这座大山,只不过是已经消失在她的面前,而他真正的底蕴,远不止她看见得那么简单。 因为神秘,所以她反而更加难以自拔,自己身旁的这个男生的身上,好像蕴含着许许多多的秘密,让她看不透摸不着,他到底是怎么能把《本草纲目》倒背如流的?他到底是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能在李时珍医学的研究上达到那种夸张的程度的? 要知道,那天她听叶萧凌侃侃而谈《濒湖脉学》,而后跟她的导师谈到这些,她的导师平时向来都看重她,知道她最近在研究《濒湖脉学》,也就带了那么点考究却又更亲切的态度去问她的功课如何。她把叶萧凌跟她说过的那些东西整理了一下,跟导师仅仅只是说了个大概,导师就已经惊得把手上的茶杯落到了桌面上,打湿了案卷。顾妙音有些匆忙地帮忙他擦拭桌上的水,却被导师拦住,他任由桌面上“水漫金山”,看着顾妙音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些想法,就连我都不得不拜服,谈举一反三都太狭隘,恐怕将来再整理整理,假以时日,你完全可以以这些内容写一篇论文,作为博士论文也完全够格。妙音,你前途无量啊。” 顾妙音当时就愣住了,她断然没有想到叶萧凌似乎完全只是兴之所至,说的医学道理竟然能被自己的导师这样推崇备至,而看着他那样兴奋的目光和他抖索着的胡子,她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告诉他这些东西是叶萧凌的想法。毕竟,既然叶萧凌有这样的能力,没理由成绩还在中间徘徊,既然他甘于平凡,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想了想,在手机上又打起字来:“你之前跟我说的《濒湖脉学》的一些理论想法,我导师听了很感兴趣,想要让我整理一份,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承认这些是你的成果,毕竟你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成绩不让人发觉你的优秀。我只好先瞒着他,如果你想要发表,我可以跟我的导师介绍一下你。虽然他没有付老那么有名,但也是业内很好的教授。你怎么说?” 叶萧凌接过手机,看着顾妙音周到的安排,不由得笑了。她当然不知道自己能够学会这些东西全败那个奇怪的微信所赐,在那一头是真正在明代享誉全国的中医李时珍,并且在这么多年地府锤炼技巧,他胸中所容纳之学可以说是包容万物。他只不过是接着李老那个暴躁小老头的心得有了这样独特的见解,并且《濒湖脉学》因为本来就是李时珍所写的书,所以他就有了更多的想法。如果换做其他人的书,他未必能有这样的见识。 但看着顾妙音周全的安排,他不得不对这个女孩心生敬仰和亲近,他继续写道:“不用,我不想出那风头,不过我可以整理一份给你,你可以以你的名义交给你的导师,但不要让他发表。或者只你自己看看也行。” 顾妙音悄然接过手机,看了看,又书写问道:“为什么?被人看重不好么?付老虽然有名,但毕竟学校里的事情,不如老教授有资源实力,也能方便你在学校里的学习。” 第249章:娘娘腔 叶萧凌又一次地接过手机,有些好笑他们之间这种类似于小孩子传小纸条的说话方式,但莫名在心里生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也许他和顾妙音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一种情感正在升温。他打算把这些东西写出来,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纯粹只是觉得顾妙音这种求学心切的性格十分可爱,能够把一部分李时珍的心得编译出来,交给顾妙音看,这种事儿也算是他的一种帮忙手段。 况且,在跟老单于山峰之巅修行的闲暇,他也曾经跟李时珍谈论过一些关于把李时珍医学发扬光大的事情。 李时珍的态度很直接,他并不反对叶萧凌把他的心得前两卷传授于他人,但反对他把心得散布出去成为日常读物。至于原因,他只是说道:“前两卷医学心得跟真力无关,传授也就传授了。后面八卷每一卷都需要以真力作为根基,如果轻易传授没有他以手机作为媒介的教授,也许会弄出乱子而不自知。但抛开这些不谈,即使仅仅只是前两卷,也只是允许他看合适的人之后去教授,如果把这些东西散布得到处都是,也许会给他引来一些麻烦。” 叶萧凌不知道李时珍说的是什么麻烦,但他不愿意明说,叶萧凌也不能乱问。不过显然顾妙音是这样一个十分适合的人,她的好学之心更是让叶萧凌为之侧目。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是水到渠成。 叶萧凌在手机上写道:“有些个人的原因,这些东西不是太适合弄得满城风雨。不过我打算把它们编辑成册,给你看看。” “只给我看?”顾妙音打字问。 “是的。”叶萧凌继续回复,“我觉得你是挺适合的人。” 顾妙音看见文字心里一热,挺适合的人?女生的心思总是诗,特别是在敏感的时候,总会在字里行间里做胡思乱想,而被叶萧凌这种特殊对待也让她有一种满足感。她热切地回应:“好的。我期待你给我看你的大作。大才子。” 叶萧凌看着最后大才子几个字,慨然笑了,用充满笑意的眼睛看着顾妙音的眼睛,轻声道:“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妙音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双手在桌面下纠缠在一起。她知道叶萧凌说的是编辑成册的书籍这件事儿,可她听见这样一句话猝不及防地进入了自己的耳朵,由不得她不会害羞。她没有什么情感经验,在这方面她就好像一张白纸,指望她能真的保持平时的那张大方婉约才是真的难事。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又喝了一口红酒,假装只是因为酒气上头而脸红,看着孙语芙与老白田斌搏杀正欢,又有些无奈。明明说好给她压阵,结果得意忘形的孙语芙估计早忘记了这件事儿。 然而孙语芙没忘。她当然知道自己此行是给自己的闺蜜撑腰来的,她玲珑的心怎么可能真的得意忘形到忘记自己的闺蜜尚且跟自己坐在一起。但她之前察觉到叶萧凌跟顾妙音那种隐约在无声之中飘散的情感,她把顾妙音推到叶萧凌座位旁,本身就是一种最有力的帮助。 她借着喝酒转移整桌人的注意力,自然是为了让叶萧凌和顾妙音有更多窃窃私语的时间,这也是她战火一直没有烧到叶萧凌原因。她一面举着酒杯高声跟老白和田斌拼得热火朝天,斜眼却能看见顾妙音和叶萧凌把手机换来换去,心里早已经恍然,觉得顾妙音竟然要比她想象中还要镇定,此时两人窃窃私语其乐融融,甚至好像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廖晴则是依然埋头苦吃,怎么看都是她赢了。 而反观对面,在喝酒上老白惊异地发现自己在她面前节节败退,但作为男人,他没法退缩,只好硬着头皮撑着他满脸的通红跟孙语芙不断地劝酒以游击战代替正面硬抗。何况有一个酒量很好的田斌撑着,他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当然他也不是蠢货,敏锐如他也早已经看见了叶萧凌跟顾妙音的小动作,只是苦于已经进了孙语芙的套,无法脱身。而且,作为室友兼兄弟,他也觉得这种好事不该打扰,偏偏孙语芙一副你们赶紧把注意力往我身上转的势头,无奈与两个本来心思差不多的人都只好把这场拼酒大战继续下去。 但过了不久,田斌也有些撑不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开朗的女生居然比他们两个男生还能喝,而且在他们微微有些醉意的眼神里,她却好像处在正佳状态的鱼,晃动着尾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无奈的他们只能很没义气地烧到叶萧凌身上来。老白大喊道:“二哥,你一个人躲在温柔乡里不管我们几个正在战场上拼命是不是不太好,赶紧加入我们把这个女流氓喝倒。” 孙语芙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地回荡,眼神轻蔑,挥手指点江山:“你们几个男人,连我一个小女子都喝不过,女流氓怎么了,娘娘腔。” “我靠。”老白跟田斌异口同声地感叹女流氓之强大,老白发了飙,“过分了啊,可以说我们酒量不行,说我们娘娘腔,你是真没见识过我当年是怎么灌到全场屹立不倒的!” 孙语芙抛了个媚眼,把老白电得浑身酥麻:“那你来呀,让我看看你多男人。” 这么露骨的调戏孙语芙都说得出口,她女流氓的称号也还真不是老白添油加醋了,但眼见老白和田斌确实已经满脸通红酒意上涌,叶萧凌打着哈哈中间插入道:“要不然我帮忙喝几杯?” 孙语芙霸气外露,所向睥睨,站着瞅了叶萧凌一眼,心里又心生一计,轻佻地瞟了他一眼,哼声道:“来,我就不信本姑奶奶制服不了你们。”她又瞪了老白一眼,“娘娘腔。” 整个场子都被她一个女生压得抬不起头来。 叶萧凌苦笑着被拉进战团,一杯杯红酒下肚感觉自己那点本来就战五渣的酒量被一阵脸上的燥热与头顶的眩晕带得有些找不到北。顾妙音当然也不能逃开这种欢乐的大潮,多喝了几杯,脸色红润。甚至连廖晴都莫名其妙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一桌人劝得喝了几杯酒,不过好在叶萧凌顾妙音廖晴三人不是主要的开火对象,也还算是神志清醒。 红酒味道还不错,尽管不是什么高年份酒庄产,也不是什么难得的牌子,但酿造得清冽醇香。廖晴尝了几口,觉得还不错,也就当作饮水一样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在部队中从不喝酒的她脸上很快就浮上了两片绯红。原本有些淡漠的一桌人也随之融洽起来。 老白借口去洗手间上厕所的名头悄悄地在男厕所里催吐了一回,精神抖擞地要跟孙语芙接着大战三百回合,孙语芙欣然应允,也不知道她这样的酒量是怎样锻炼出来的,她就好像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摆在桌面上就能力压群雄。 第250章: 受人之托 顾妙音脑子有点晕晕的,原本的拘束就放开了大半,靠在叶萧凌身旁悄悄地在他耳畔轻声道:“语芙她是资深的夜店爱好者,没少玩拼酒的事儿,这点程度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了。” 叶萧凌苦笑,回答道:“我总感觉有种被坑了的感觉,喝酒这方面,我真是一筹莫展。” 顾妙音笑得十分愉快,道:“终于有你不擅长的东西了?真是千古奇闻,还以为你什么都很厉害呢。” “熟归熟,我一样告你诽谤。”叶萧凌同样跟着笑,“说到底当年我的理论成绩就不如你,只不过男生动手能力强一些,勉强在你上面。可觉得我有失正道的导师也很多,他们觉得我在动手能力上很强却不能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学术论文。说起来,还是你更讨人喜欢一些。” 顾妙音听叶萧凌这么说,心里有些难过。她一生似乎是太幸运,生得漂亮、家世谈不上多富贵,但也是养尊处优视界开阔,导师喜欢她这个聪明伶俐又肯下苦功的学生,可叶萧凌的努力她也曾有目共睹,曾几何时,她在图书馆每日看见那个夜色中翻书苦读的男生,直到图书馆的管理员有些不耐烦地在广播里表示下班,她和叶萧凌实际上只相隔几张桌子。她习惯在他身后,去观察他的一点一滴。久而久之,竟然就成为了习惯,有些无法自拔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那个背影,只觉得不知道何时开始,仅仅只是两人在图书馆选中同一本书相互谦让的时候都会给她一种十足的愉快感。他穿得朴素,是学校大多数人都知道的贫寒子弟,外面兼职打工,学校里发奋读书。但她却能同样感觉到他并不是那种阴沉的人,他爱笑,并且发自内心的喜欢医术,并不是那种仅仅只是为了成功而去做一件事,而是因为热爱一件事而有了为名列前茅的成绩。 带着酒意,顾妙音柔软的心几乎感觉要融化在这种窃窃私语的感觉中。这与她在那天晚上跟叶萧凌闲谈有些不一样,两个微醺的人相互依靠,外面是杀得满脸通红不断喝酒的孙语芙、老白和田斌,就连何静萱都不得不“挂帅出征”,颇有穆桂英的味道。 她侧头看见廖晴正在静静地喝着红酒,把碗里满满的食物一点点地放进嘴里,略微有些寂寥地去从锅里撩食物。心里惊讶的同时,又有些自责自己好像完全没有顾及到本该是这场聚会的主角,好像自己私自霸占了叶萧凌一般,可小女生的那种思想让她不肯放手。 这本来就只是一对一的事情。顾妙音心里有些倔强地想。但最终她的教养没有让她继续自私下去,她看着叶萧凌问道:“你朋友……廖晴。你不用管她么?” 叶萧凌笑着看着持续吃东西的廖晴,低头低声道:“她还没吃饱呢,我去打扰她反而才会让她觉得厌烦。” 实际上他比在座的人来说看,与廖晴的相处时间也并不多一些,起始于他最早在“军人荣誉疗养院”简单的相遇,莫名其妙地引动她的愤怒。不过严铁生简单地说过她的身世,而在来的路上他们也算是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还有饭桌上的表现,这让叶萧凌略微更了解廖晴一些。他知道廖晴是个十分纯粹简单的女生,没有那么多常人该有的人情世故,更多是一个偏向于实用主义者,吃饭对她来说是进食的意义更大一些,此时打扰她也不一定是什么明智的事儿。 顾妙音却无法理解,看着廖晴一口接着一口的吃东西,好像从她进来开始,廖晴就一直重复这个单调的动作,现在多了偶尔喝几口红酒,没人打扰她,她也把外面的喧哗充耳不闻。可算算她吃掉的东西,恐怕在座的男人吃得量都达不到她的一半,她的胃到底有多大? 叶萧凌看出她的想法,笑道:“放心,她能吃的东西比你想得要多。”修行人士实际上身体的消耗会很大,食量也会随着这种巨大的消耗而倍增。应该算是一种能量守恒概率,每次他调用真力之后,总会饿得快一些。不过他毕竟不是跟廖晴他们一样每日有训练,所以不必要保持一个庞大的食量。 顾妙音点了点头,继续轻声道:“你的生日蛋糕准备什么时候拿出来?” 叶萧凌一怔,赶紧看了一眼廖晴,确定她听不见顾妙音的低声询问,才从桌子上拿起顾妙音还没有关闭屏保的手机,在上面打字道:“别用嘴说。她听力很好。” 顾妙音看着手机上的字,笑了,打完字又递给叶萧凌:“你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谈不上。”叶萧凌想了想,打字道,“只不过生日蛋糕一般来说不都是酒足饭饱之后拿出来关灯点蜡烛么。她不知道这一次是为了给她过生日,所以等会儿真正揭晓的时候让她知道也许会好一些?”虽然这么说,叶萧凌看着廖晴淡漠的表情,还真很难保证她会因此而开心感动。 顾妙音看着叶萧凌煞费心机的安排,心里又有些泛酸,打字也就带上了点小情绪:“你真的很重视她。” 叶萧凌看着手机上的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他隐约感觉顾妙音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不敢肯定。这种时候,他只能有些抱怨自己在这方面的迟钝,看着顾妙音带着那么点小情绪的打字,他下意识地解释:“不是。我跟她认识实际上也不久,今天算是跟她第二次见面,过生日是受人之托。” 顾妙音白了叶萧凌一眼,又继续打字:“受人之托?过生日这种事情谁还要托付你,又让你给她看病。” 叶萧凌无奈地回答:“她父亲也是个军人,并且还是她的上级,可能是为了保持一个上级的威严吧。她父亲让我帮她过个生日,最近他们父女俩吵架了。” 看见叶萧凌这样急切的解释,顾妙音感觉到心里有些温暖,噗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打字,轻声笑道:“好啦好啦。我信你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真的因为他的解释令人信服,还是自己因为盲目而信任。但她对这件事情了然之后,反而对廖晴生出几分好感。 她本来就是大方的人,很少跟谁有过不去的时候,即便一开始跟廖晴有一种隔阂感,那也只是一种因为陌生并且心思变换之间的一种下意识反应。可廖晴的样貌,和她朴素实用的风格,本身就让她无法讨厌这样一个女生。 顾妙音细腻的心思流转,正好看见廖晴吃完了碗里的食物,又有些笨拙地在锅里搅弄,轻轻地笑起来,帮着她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锅里,又把可以吃的东西夹出来,放进廖晴的碗里,因为毕竟中间隔了一个叶萧凌,所以她手伸得要长一些,侧头对依然拼酒正欢的孙语芙白了一眼,这个没良心的闺蜜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大杀四方的同时兴高采烈地对着整桌人大喊大叫:“来呀!别怂,看我们今晚谁倒下。” 接着,顾妙音对着廖晴轻声道:“廖晴姐,我帮你吧。” 廖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比起何静萱不断地夹菜,顾妙音的对待方式差别大一些,她一边夹菜,一边对她说这个东西怎样才算是熟了,哪样东西需要煮久一些,哪样仅仅需要涮两下就可以出锅。把廖晴说得一愣一愣,心思机敏,好像当完成任务一样不断地记住顾妙音的话语。 叶萧凌看着两人融洽的样子,笑了笑,跟顾妙音换了个位置,方便她们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毕竟整桌都杀得天昏地暗,也就只有三人之间这么一点净土,顾妙音看叶萧凌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廖晴身旁的座位,更加相信了叶萧凌之前的解释,媚眼流转,烟波横行,喝过酒红彤彤的脸颊十分美丽。 第251章:路虎极光 孙语芙一边拼酒,一边斜眼瞥着注意这边的情况,她的酒量很好,加上凭借着女生的优势,每次倒酒都能以各种理由留那么点小空隙而不是满杯。也许看起来不多,但是对于她的酒量来说,这种优势足够让她在酒场上摧枯拉朽。而叶萧凌跟顾妙音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还有他们换作为的举动,更让她感觉自己有种一晚上都在暗中主导全场的快感,涨红了脸,蔑视着老白和田斌,压着何静萱抬不起头来:“石头剪子布!你输了,你喝!” 正当这时,窗外一阵爆炸的响声,一片寂静的夜被一片火树银花所撕裂,远方烟花灿烂,映照得整片莫城的天空一片绚烂。叶萧凌看着那一片烟花爆开,忽然意识到今天是莫城的特殊节日,几年之前的今天,也是莫城正式成为一线直辖市的日子,整个城市都会有提前安排好的烟花绽放,既是纪念也是狂欢,难怪今天餐厅的人那么多,许多人大概都打算今天出来看看烟花而选择在了外面吃饭。 轰隆隆不断地炸响声中,烟花的绽放打断了桌面上的拼酒,也打断了顾妙音和廖晴的融洽交谈,一桌人透过打开的窗口,看着远方从高楼大厦身侧不断绽放的烟花,一时间情绪越发高昂。 “我知道有个地方看烟花很不错!要不要一起转移阵地?”孙语芙率先提议。 老白也很兴奋,正好他感觉自己有些扛不住了,转移阵地刚好可以让他从这种胶着的战况中解脱出来,当然也就第一个支持:“走走,刚好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看烟花。” 一时间整个桌面上的人都同时复议,看烟花也就成了所有人的心向往之的安排。比较意外的廖晴,叶萧凌本以为她会执着于吃东西,但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烟花,放下了筷子,道:“走吧。” 叶萧凌看着她,关心道:“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会儿。” 廖晴摇了摇头,道:“差不多了。这几天我都是休息状态,没有什么任务也没有什么高压训练,不需要太多能量。而且吃得太多也会影响行动,我需要时刻保持行动力。” 叶萧凌默然,他知道廖晴的实用主义,但没想到她甚至在这样休息的时间也要保持一个行动力而不愿完全吃饱。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顾妙音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带着一种莫名的默契,跟着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打开包间出门,留下一大堆还没有下锅的食物,还有开了瓶盖却没有喝的酒。 下楼的途中,一群人商量本来打算打车过去,不过听到叶萧凌说廖晴开着车来,等会儿取车不方便,而且还是一辆宽大的军用越野车,于是都笑着说打算抢占一个位置。她并没有参加拼酒大赛,加上她修行与锻炼日日不辍的身体,之前喝的一杯红酒那点劲头早已经散去,所以众人也毫不担心她会酒驾。 站在楼梯上一顿,转过身来的廖晴看了看人群,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十分精确地道:“坐五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上人,我那种是敞篷的,安全带又不够,容易发生危险。” 这当然难不倒鬼点子多的老白,他大呼小叫着要所有人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自己坐车过去,孙语芙笑眯眯地加入,把事情推向了更进一步的高曹:“那多没意思呀,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进后备箱。” 老白惊疑不定,看着孙语芙道:“你确定你们几个女生承受得住?” 孙语芙白了他一眼:“就算我们承受得住,你们忍心让我们女生进后备箱?肯定你们男生之间得出一个失败者呀。” “诶我头好痛,我可能有点发烧。”老白佯装要晕倒,靠在胖子身上仿佛柔若无骨,道,“我觉得万一我输了今天也不太适合进后备箱,否则你们拖出来一个半死半活的人会被人以为黑社会处理尸体的。” 所有人都笑,好像已经看见了老白在一顿路程颠簸之后被一群人拖出来喘着气嘶哑着声音说:“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样子。 当然孙语芙只是开个玩笑,毕竟现在有八个人,何况胖子那个体形,就算把他算成五个人之一,恐怕也会挤得其他人难受,所以胖子也就众望所归地被划为“自己搭车”的首席,女生瘦弱,放在一起挤挤也差不多可以上六个人,那么接下来的胜负也只能是从叶萧凌、老白、田斌三人里决出,老白一脸悲愤地道:“老田老叶,好歹在宿舍你们都算是我长兄,你们一个老大一个老二,是不是得做做好事让让我这个小弟?” 田斌哈哈一笑,他的脸上依然红得像猴屁股:“谁管你,来,老实点,听天由命。” 三人一出剪刀石头布,却反而是田斌输了,无奈地他只好自己去坐车,老白在他背后小人得志嘻嘻地笑。何静萱主动提出自己陪着田斌一起搭车,这样的话,等会儿军用越野车也就变得十分宽敞起来。 但刚刚从餐厅出来,转了个胡同,正好看见廖晴的车把一辆车似乎是卡在了胡同里,这让它进退不得,只是开着车灯照着军用越野,好像一双大眼睛在愤怒地瞪着挡住他去路的军用越野车。其实他应该不是开不过去,廖晴做事周全,其实也已经给其他车辆留够了距离足以让他们通过,不过看着对面那辆路虎极光上贴着那两个大大的“实习”,估计是车主没有足够的技巧把这辆车开过去,又控刮掉了油漆,所以才在这里等。 车上显然也是满座,看见叶萧凌一行人靠近了军用越野车,很快就从车上开门下来,好像一群古惑仔地骂骂咧咧,驾驶座下来的那个年轻人头发烫成白色,打着耳钉,画着烟熏妆,对着人大骂道:“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么窄的地方,你们也要把车停进来,真当别人的车都不要从这条路出去了?” 廖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懒得理他,只是道:“我给其他车辆留了足够的空隙,如果开不出来,我无话可说。我现在要把车开走了,你也可以出来了。” 这时候孙语芙悄悄地在叶萧凌背后道:“什么品味,一看就是暴发户,开着路虎极光,好好的纯爷们牌子都被他买了少有的一款娘娘腔车型。” 叶萧凌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些话当然不能被对面那个白毛听到,本来对方情绪就不太好,到时候惹出的事儿也太麻烦。 白毛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气势汹汹地谩骂却被廖晴这样一个女生就顶了回去,接着车灯的光亮,看清了廖晴那美丽的脸庞与她匀称的身材,那曲线惊人的胸脯,眼睛缓缓睁大了,又环视了一眼跟着过来的三个女生,孙语芙也许谈不上顾妙音那么漂亮,但在学校里如果不是因为她有男朋友,追求者也会不少,而站在她身旁的顾妙音因为喝了几杯红酒,脸颊绯红,温婉中更显出一些妩媚,何况她略微上了淡妆的脸庞要比一脸素净的廖晴更让人震惊。 白毛没想到仅仅只是在这样的胡同里竟然能遇见这样漂亮的女孩,坏坏地笑了一声,下巴上扬:“把我们堵在这里面这么久,连个道歉也不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廖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他那种肆无忌惮的眼神感到厌恶:“让开。” 白毛得意洋洋地挡在廖晴身前,用一种轻佻的语气道:“就当遇上就是缘分,我们几个一起去喝点酒?我知道有家酒吧劲爆得很,调酒师不错。” 第252章: 猞猁 听到白毛的调戏,他后面几个人也都朗声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位向来愿意给他们买单付账的领头估计又是看见了哪家漂亮女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打算了。这种事情他没少干,恐吓加上一些礼貌假装只是带着女生去喝酒,而灌酒醉了之后自然是他的重头戏,许多女生在酒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赤身裸地睡在他的身边,哭哭啼啼,他就丢下大把的钞票,大多数女生也只好忍气吞声地收下。这社会上有钱有权的人向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特权,何况柔弱的女生遇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摊开来说?说出来之后,她们只怕就得面对无数人的冷眼,还得面对男朋友的苛责。 听见白毛得寸进尺的样子,孙语芙女中豪杰的性格马上就有些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想开骂,叶萧凌却只是伸手拦住了她,轻声道:“没事的。你忘记了廖晴是什么人了?” 孙语芙猛然惊醒,眼神里也就出现了十分有趣的笑意。她有些悄悄地在叶萧凌身边兴奋地道:“瞧好了,等会儿姑奶奶也要上场。”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这位“女英雄”摩肩擦掌,一副真的想要动手的样子,又看了看廖晴一个人站在白毛面前,觉得好像让一个女生单独承担这种事情有些过分,于是想了想,上前道:“我来解决?” 廖晴长长的睫毛抖动,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白毛却不满地叫嚷起来:“怎么,要英雄救美?乖乖学生,还是好好回去读你们的书在宿舍里对着黄色小说跟五指姑娘做伴吧。我告诉你,这儿没你的事儿,你走开还能少点事儿,如果非得中间横插一杠子,我们直接把你扒光了衣服丢街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怎么裸奔。” 叶萧凌倒是对这种威胁无动于衷,这就好像一个小矮子说我要跳起来打你膝盖一样,不管他话语放得多响亮,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好像螳臂当车。从小时候叶萧凌就明白,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吉娃娃哪怕叫得再响亮也不可能咬倒野狼。 不过老白却听不下去了,身为现在仅有的另外一个男人,虽然他看得出来对面从车上下来在哄笑的那几个瘪三估计都是些常常健身的不安分分子之流,但叶萧凌是他的室友兼任他的兄弟,叶萧凌无动于衷,但他却不能容忍。他从孙语芙的身侧走上前去,锋利的眼神看着白毛的眼睛,含着怒气,带着嘲讽:“开着一辆娘娘腔配色的路虎,还在这里欺负女生,真以为自己多男人了?” 白毛脸色一变,他最讨厌别人评论他路虎的配色:“哦哟,你很拽啊。要不然你给我们展现一下你多男人?”他走上前去,挥挥手就想一一巴掌掴在老白脸上。 老白眼神一变,伸手就要去握住那只手。他谈不上多厉害的打架能手,但毕竟也算是跟招惹事情的高手,说他不会打架也实在说不过去。但他刚一伸手,却抓了个空。叶萧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侧面,握住了那只可恶的手,老白看着叶萧凌点头含笑,心里痛快,骂了一声:“他妈的,让你拽。”完全不管不顾白毛后面还站着四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一脚就踹在白毛的裆下,大喊道:“娘娘腔,老子让你变太监。” 叶萧凌苦笑,天知道老白这一招撩阴腿这么下作,看着白毛捂着自己裆下几乎颤巍巍地要跪下,叶萧凌想来这场打斗是没法避免了,看了看廖晴和对面已经急匆匆赶过来的人,轻声道:“要不要我来?” 虽说严铁生告诉他短时间内最好不要打架,但处理这些小混混,基本都不用动用多少真力,就更谈不上有影响了。然而廖晴却比他更快,在叶萧凌刚说完,她却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没有一句废话,也不需要一句高声之言来抬高自己的气焰,仅仅只是抓住距离她最近的白毛的领口,往下一扯,那个人就已经因为这种猝不及防的大力一头栽倒在地上。而后,她猛烈地踹倒了另外一个反应过来就向上凑过来的人,可以看出她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但即便如此,她的存在也好像一只扑入受惊兔群的猞猁,她矫捷的身姿,无匹的力量,都在宣告着她作为“肉食者”的无上地位。 “我靠……”孙语芙站在后面,忍不住爆了粗口,原以为场面会十分火爆,但她无法想象的是,面前这个原本只是在桌面上好像个透明人一样不断吃东西的廖晴竟然可以在一动一静之间就从一个简简单单的漂亮女孩变成一只掠食者。 老白眼见廖晴的厉害,越发兴奋,本来因为喝酒而涨红的脸更是红了三分,跟在廖晴屁股后面打黑拳打得津津有味,一脚踹开一个被廖晴撂倒在地上挣扎想要起身的人,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拳打脚踢,喊得气壮山河:“妈卖批,见过男人了么?男人这么雄伟见过了么?你倒是雄起呀?” 旁边冲过来一个人影,老白吓了一跳,却发现是孙语芙正拎着手袋过来,她穿的是低跟的铆钉帆布鞋,因为顾妙音喜欢穿帆布鞋,简单,朴素,随意。而她穿的有那么一点小根刚好可以弥补她跟顾妙音的身高差,这样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更加协调。而这时候,这样的根底也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踹人。 微细的跟脚踹在那个倒地的腿上,让他一阵嘴角抽出,偏生老白用不断地朝着他的肚子、当下这些地方进攻,让他只能伸手去阻挡。 老白看着孙语芙兴奋地道:“女侠,没看出来啊,很有胆量啊!” 孙语芙白了他一眼,豪气干云:“屁话,本姑奶奶从来都是胆大包天!” 叶萧凌后退一步,有些无语地看着老白和孙语芙十分有默契的:你踢档的时候我踹肚,你踹肚的时候我踢档,把地上那位兄弟折磨得不成人形,苦笑着对顾妙音道:“你这个室友,跟老白还真是臭味相投。” 顾妙音也是看呆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睛跟叶萧凌一碰,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甚至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去遮她的嘴,牙齿干净白亮,笑容美丽。 事情结束得很快,实际上那几个人在廖晴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尽管廖晴已经没有动用真力,完全只是靠军队中磨练出来的体能去对抗他们,但她简洁灵敏的风格就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把他们几个男的都打翻在地,甚至秉承着龙组“消除敌人一切反抗能力”的信条,咔吧几声中,就把他们的手给卸成脱臼。 老白和孙语芙倒是最兴奋,哪怕廖晴在开车扬长而去的时候还不忘大呼小叫地对后面大喊:“娘娘腔!”一起捧着肚子笑成一团。 而廖晴专心开车,很快地到达了目的地。 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孙语芙并不是带他们来到什么户外的老人公园或者是视野开阔的广场,用她的话就是:“这城市早都被几百米都嫌太低的高楼大厦给遮得哪儿哪儿都没空隙了,去广场有个屁用。” 第253章: 会议? 所以一行人有些懵然地看见自己来到了罗利国际酒店高高的大厦下,一片灯火璀璨与烟花绽放之间,它静默在原地,犹如一个远古就存在的巨人。刚到门口,她就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喂喂喂,黎昕,老娘在楼下,赶紧给我下来接驾。”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随着孙语芙走进大厦的旋转门,一片宽大的大厅映入眼帘,大理石的柜台里站着笑容十分到位的前台服务员,他们的妆容与着装精致而又整洁,领带一丝不苟。而另一侧则是与一般酒店接待大厅不同,竟然是摆放着无数红酒的玻璃酒柜,一瓶一瓶价格昂贵的红酒被作为装饰品拜访得井井有条。 在它们中间,宽大的沙发与茶几方便客人在这里临时休憩,地板在设计上竟然还以一种欧式状元的红木风格复古,一条交界线把整个酒店大厅划分成好像新旧交替的样子。 虽然感觉孙语芙眼界很开阔,家里估计也不仅仅只是小打小闹的有钱,但现在看来,她跟老白这样的膏梁子弟也差不了哪里去了。作为莫城最高级的星级酒店,光从大厅进来就能感觉到它的精致,这种精致是以足够的财力堆积出来的精致,而它的风格却十分融洽,已经完全摆脱了暴发户的低级趣味,甚至仔细品味,能感觉到许许多多的装修细节在容易忽视的角落闪闪发亮。 孙语芙进门十分自如地在沙发上坐下,拉着身旁的顾妙音拖着她倒在沙发上歇脚,看样子,顺便同时等待搭车的田斌、何静萱、胖子的到来,电话里,她似乎在跟那个叫黎昕的人说些什么,眉飞色舞的他毫不在乎地展现她那种可以称之为“豪气干云”的气息。叶萧凌想到之前她跟老白一起对着被廖晴打倒的白毛一阵围殴,嘴角有些抽搐,这个女生的彪悍跟老白的风sao也算是搭配的相得益彰。 “你到电梯了?快来快来。”孙语芙一张脸笑得合不拢嘴,她夸张地唱着,“我,在这儿等着你过来哎,等着你过来。” 电梯的一声叮咚的提示响,一个身着深色职业服装,脚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从电梯里出来,一手拿着电话在耳边挂掉,放进口袋。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鬓角更是有了一些汗珠,似乎是有些热,她松了松领带,同时把领口拉开了一些,用一只手在脸颊旁山风。看见孙语芙朝着她笑嘻嘻的招手,眼睛一瞪,没好奇地走过去道:“瞎闹,还好我会开完了,今天有个大会议,一大堆董事都来了,我都没来得及招待他们就直接下楼了。” 孙语芙笑嘻嘻地走过去搂着她,道:“小昕昕,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来亲一个。” 黎昕瞪着她把她作怪的嘴推到一边,脸上却已经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又有什么事儿麻烦我?” 孙语芙一副深情的样子:“这么说我就很伤心了呀。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你了?我们感情这么好,等你做我嫂子我还得当你伴娘是不是,怎么能把我想得好像每次一找你就有事儿求你一样,我是来看看我英明神武管理着莫城最大酒店的未来嫂子的。” 黎昕听见嫂子两个字,脸上有些红,不过听见孙语芙的马屁听得她眉开眼笑,不过她还是憋着笑板着脸用一根青葱般的手指在她头上按来按去:“小马屁精。这点你比你哥好,说话中听。” 孙语芙小声地在她耳旁坏笑道:“等结了婚你就知道我哥也是个很肉麻的人,小时候他也是个不安分的马屁精,为了过年讨个大红包整天叔叔长伯伯短,又是夸人家下棋厉害,又是说人家书法高明,每次他拿的红包都比我我的大。” 黎昕失笑地捏了捏孙语芙的脸,一只手捂着嘴笑:“你们呀,都是活宝。好了,说吧,我都看见你们的朋友们了,你同学?” “一部分是。”孙语芙点点头,笑着说道,“今天放烟花,我带他们来找个最好的位置看烟花来。” 黎昕白了她一眼,道:“小尾巴露出来了吧?等着,我给你们安排个看烟花最好的房间,专门开聚会用的,宽敞,视野又好。” 孙语芙贼兮兮地笑:“嫂子,你最好了。” 黎昕又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走到柜台,满脸笑容地跟前台说了几句,十分迅速地拿到了房卡,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了回来,把卡丢给孙语芙,跟着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拿好了,别丢了。还有,早点睡觉,要让你哥知道你又疯一晚上,他该数落我了。要是真回不去,房间里也有几个卧室,床也够大。男生女生可以分别睡一屋。” 孙语芙咯咯咯地笑,凑在黎昕旁边用手揽住她:“嫂子,你最好了。” 黎昕又白了她一眼,看着她奸诈的脸,没好气地道:“说得好像刚才刚刚打电话直接喊我名字的人不是你一样的。”她没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看着正都坐着的叶萧凌一众人等,笑道,“不好意思,她总这样胡闹,平时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叶萧凌和顾妙音当然是笑着说没有没有,老白倒是眼睛闪闪发光,说得最响亮:“没有,我们从来都是孙女侠手下的一员小将,她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黎昕刮了刮正在抗议的孙语芙的鼻子,揶揄道:“你看,人家都喊你孙女侠了。” 孙语芙瞪了坏笑的老白一眼,往黎昕身上蹭来蹭去:“我当然是女侠了,从小到大你看看我做了多少行侠仗义的事儿?”她想到刚刚躺在地上哀嚎的白毛,脸上笑得更欢了,看了看在座的众人,忽然想到除了顾妙音认识她这位“未来嫂子”之外,叶萧凌、老白、廖晴好像都并不知道黎昕是谁,于是笑嘻嘻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未来嫂子,黎昕,年底我就得当她伴娘帮她挡酒了。” 黎昕大方地笑着,暗地里去掐了孙语芙的腰间软肉一下,对着坐着的叶萧凌众人笑道:“你们好。” “今天你们开什么大会啊。我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今天有这么一次例行会议?”孙语芙双腿乱抖,笑着给黎昕有些凌乱的头发打理打理,“我记得上一次是上一年的10月份吧。你们的股东会议。” 黎昕有些疲倦,正好有了诉苦的对象,也就放开来说道:“当然没有例行会议,今天这个会是临时安排的,昨天出了点事儿,有个在逃的犯人不知道怎么的混过了检查,在我们这儿开了个房间。结果晚上就被来抓他的人给找到了,他拘捕,还袭警,最后被抓的人一个失手给以暴制暴了,公安今天中午才清理完现场走的。打烂了洗手间,还撞破了墙壁的玻璃,一团糟。我一天都得穿着这么高的跟跟一大堆被惊动的董事们打招呼,笑得我脸都快僵了,说起来,酒店ceo也不是什么好做的差事,感觉好像管理了这么大一个酒店,实际上人家董事一来,你都得好好的招待着。人家背后才是真的有钱有势的财团。难弄得很。” 第254章:白杨树的杨,庭院的庭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黎昕还是隐瞒了一部分的实情,虽然她这个ceo在横跨整个莫城许多产业的董事会面前显得有些渺小,但对整个酒店的事情还是了如指掌的,事情的实情她只是按照官方语言给孙语芙解释了一下。毕竟她总不能说昨晚上有两个疯子从顶层一跃而下打碎了玻璃墙顺带着还把整个洗手间变成拆迁后的平房,顺便弄死了个肌肉强壮程度能让人看得一呆的男人,吓得一对正在房间里胡闹的小情侣差点精神失常。这种话说出来,她这个ceo也就可以引咎辞职了。 但仅仅只是对外修改过的辞令,孙语芙也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么残暴?还打破了玻璃墙?我记得你们玻璃墙不是有什么专家检验过,几乎可以防弹么?” 黎昕收拢了一下长发,用黑色的发绳绑好,翻了个白眼道:“那也挡不住人家真刀真枪啊。不过好在公安已经控制住局面了,明天我们还得召开一个发布会跟公安联合发表一个声明表示这不是我们酒店的安全做得不到位。要不然我们的业绩恐怕就得遭遇一阵跌宕起伏了。”她哀声叹气,“生意难做呀。真是。” 孙语芙笑着道:“都做得这么大了还说生意难做。那那么多靠着两间平房梦想创业的人也就该一头撞死了,我都不知道多羡慕你这几百万薪水的工作,当然我知道我肯定不是那块料。不过真想见见那个房间到底弄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劲爆的场面,真是生平仅有。” 黎昕一掐她的大腿,让她疼痛地叫了一声,瞪着她道:“别给我瞎闹。那一团糟呢。我昨天大晚上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安排人手一间一间的房间敲门过去告诉那些住户给他们换房间,现在那一整层都是空的。现在还有两个警察在保护现场,到时候你被他们当作可疑人士抓起来,我可不负责去捞你。” 孙语芙张牙舞爪地想要掐回来,不过常年被她荼毒的黎昕显然已经应对十分老道,把她不安分的手给牢牢抓住,折腾半天终于让她放弃。 “不看就不看嘛。”孙语芙撇撇嘴,又换上了坏笑,“那小昕昕,我们先上去咯?我们来就花了半小时了,还有一个多小时烟花就该结束了。” “去吧。”黎昕嘴角含笑,“少给我惹麻烦,我就感激你了。” 众人站起来,向着电梯走去,然而刚好这时候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从电梯里出来,领先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深蓝色的领带和手腕上的劳力士表衬托着他沉稳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镇压全场的味道,看见他的同时,原本领口有些松的黎昕赶忙地把领口整理好,把领带重新整理得没有一点褶皱。 他的身边是几个已经不是太年轻的老人,同样着装得体,一身西装一丝不苟,满是皱纹的脸上脸上挂着笑容:“杨总,百闻不如一见,能在这么快稳定事情,拿出解决方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头子都觉得该退休了。不愧是赵董事长的得力干将。” 年轻人笑了笑,道:“哪里哪里。你们都是我的前辈,什么常见后浪推前浪,我们都是波涛的一部分,不分你我。” 老人们一阵爽朗的大笑,后面一群侍从管家一样的人同样穿着黑西装,领口打着蝴蝶结,从另外一部电梯里鱼贯而出,默默地跟随在一众人等身后。 黎昕主动迎上去,在年轻人面前道:“杨总,都已经安排好了。公安的态度很积极,明确表示要跟我们商量明天的发布会,我们考虑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是不是可以把我们之前本来是为了节日准备的活动一起推出,毕竟,刚好这件事情把我们推到了一个舆论高峰,在媒体也是成为了一个焦点,加上公安一起澄清事实,我们及时推出活动也可以拉高业绩。” 年轻人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欣赏,道:“我同意了。你自己安排吧。这边我也不可能一直关注,我放权给你,这件事情你全权负责就好。至于权限,我会让我秘书跟你沟通。当然……事情要做到位。更要做好。做漂亮一些。” 黎昕听见年轻人给她放权,眼睛一亮,果然自己想的方案得到了认同,而且这位杨总的大方程度更是要超过她的想象,只是这样一件事情就足以看出他的气魄。她笑着退到一旁,让年轻人从她的身侧过去,带着一群正说“杨总用人的眼光不错”的老人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忽然,年轻人看见黎昕身后的一众人,略微一怔:“你朋友?” 黎昕看了看身后正默默观察的孙语芙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妹妹和她的朋友们。正好今天莫城放烟花,他们来找个房间聚会。” 年轻人仔细地从孙语芙身上扫来扫去,又扫到叶萧凌身上,瞳孔微微一缩,停下了脚步,露出了个笑容对身旁的老人们道:“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正好我看见一个朋友。赵董、周董、刘董,改日我登门拜访。” 老人们爽朗地笑了起来:“别说话不算话,我们可不嫌弃多你一双筷子。” 年轻人笑了笑:“一定一定,本来就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还要跟你们多学习沟通。” “你看看,三句话不离工作。”那位被称作赵董的人笑得响亮,转头跟另外几位老人交换眼神,“我就说他和志铭一个性格。” 几人相识大笑,带着侍从管家们向着门口走去。 年轻人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笑,转身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正打算当先走进电梯的叶萧凌面前,轻声笑道:“又见面了。” 在身旁的黎昕正打算离开去安排事情,看见杨总忽然转头回来,又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站不稳崴了脚,反复辨认确定杨总确实是跟那个并不算太起眼的叶萧凌主动说话,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叶萧凌刚开始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没想太多,现在他忽然走过来主动打招呼,他眼神迷茫了一下,终于辨认出来,他是那天在赵素雅家里见到过的给赵志铭开车的那个年轻人,只是他不知道名字,只好先礼貌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有些疑惑地道:“嗯……” “杨庭。”杨庭笑了笑,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下,“白杨树的杨,庭院的庭。我们见过,不过没有说过话。” 叶萧凌笑了起来:“我知道,在赵素雅家里,那会儿你跟赵总一起……” “给他开车,对吧。”杨庭毫不避讳这件事情,实际上在商业圈,许多人甚至把这件事情当作荣耀,毕竟给赵志铭开车就等于可以接触到那些形形异议的人士,况且,做事情不到位,不能把在圈子里长袖善舞的人是没有资格给赵志铭开车的,他也深刻地感觉到给赵志铭开车是他这些年能力提升如此之大的原因,司机等于半个学生,这在赵家从来都是通用的。 叶萧凌坦诚地笑了笑,杨庭这样轻松地聊天给他一种舒服的感觉,这或许也就是商人的社交能力,赵志铭恐怕要更厉害一些,只不过他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多所有人都保持这种态度。 “你们聚会?”杨庭同样笑着,看了看他身后有些惊疑不定的众人,又看了看眼神复杂的黎昕,“黎姐,从仓库把那箱香槟拿出来,帮我好好招待一下。我那边还有些公事,得先走了。” 黎昕听到这个黎姐几乎已经被天雷电得动弹不得,听见杨庭轻描淡写地说话,又赶忙地点头道:“好的,杨总,我会安排。” 第255章:香槟 黎昕当然知道杨庭说的那箱香槟是哪一箱,在酒店里,有一个酒库,里面放的都是只有一些重要人士在一起聚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的物品,甚至就连她都无权调用。平时她也只是在少数的周年庆典的时候拿出来招待客人。这几乎在酒店里成为了一种不成文的规格,能够以那些酒招待的人,必然都是她只能仰望的人物。杨庭只是语气十分平顺好像随口一提“把那箱香槟拿出来”,但在黎昕心里却已经激起了轩然大波。 面前这个看似普通像是个学生样子的叶萧凌到底是什么来头?杨庭会这样恭敬地跟他说话并且还要拿出最高级酒库里的藏酒来招待他?就算香槟的价值并不如同样放在那个酒库里的红酒高昂,但那只是因为香槟本身的特质决定的,而不是因为杨庭有意保留。大概是看见他们是开聚会,香槟要比红酒更符合场面一些,才会有这样的决断。 叶萧凌听见杨庭莫名就要这样用心地招待自己,而听他的话语,恐怕那些东西都不是随意就能拿出来的。想到这里,他对着杨庭说道:“不必了吧。让你招待总过意不去。” “应该的。”杨庭摇了摇头,对着叶萧凌又笑了一下:“我就不陪你们了,还有些事情得安排,玩得开心些。房间等等一切费用记在我账上,不要推辞,我毕竟不会差这些钱。” 不会差这些钱……吗。叶萧凌看着杨庭转身缓缓离去,一时间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些有钱人的有钱任性,也就没有执着于追上去不愿接受。那么做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太过于斤斤计较,最多也就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个人情,将来也许也还能还上。 很快杨庭那并不高大却有着上位气息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一辆沉稳又不失新潮,烤漆优美,线条如流水的轿车在一片灯光闪烁的夜色中打开了车前灯,仿佛一瞬间睁开了双眼,成为夜色中飘荡的幽灵疾驰。 叶萧凌看着那辆车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转角中,转过头来耸了耸肩,正想说:“我们上去吧。”但刚刚只吐出“我们上……”就被孙语芙抓着领口推进电梯里,眯着小眼神看着叶萧凌那张或许谈不上英俊但因为修行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气质的脸庞大呼小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到底是怎么结交那个年少多金的杨总的?而且他明显对你很恭敬,你怎么做到的?” “小芙,别乱折腾人家。”黎昕看见孙语芙这个样子,有些头疼地赶忙跟进去,随后是哭笑不得的老白和顾妙音,廖晴依然面无表情,但动作十分迅速,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就一步踏入。 叶萧凌看着孙语芙凶巴巴的样子,只好一脸苦笑:“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人家这么对你。”孙语芙提高了声音,又忽然小声了下来,满眼都是狭促,“那个杨总,该不会是个gay吧……就好你这一口。” 黎昕在后面听得差点一口气吐不出来,呛得咳嗽,顾妙音关切地轻拍着她的背。她一脸不知道是哭是笑的拉着孙语芙,把她从叶萧凌身上掰下来,板着脸教训道:“怎么能这么编排人家杨总,还有,这是你同学,别瞎闹。”而后她转头对着叶萧凌道,“叶先生,别介意,我这个小妹总是这么疯。” 孙语芙笑嘻嘻地对着她,一点也不怕她可能是真的生气,她知道面前这个未来嫂子从来都对她心慈手软。 叶萧凌整了整领口,再次苦笑了一声:“黎姐,你怎么也这么看待我。还叫我叶先生,我真的只是个学生。” 黎昕眼神明亮,她当然不会相信叶萧凌此时的任何解释,只是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还是叫你小叶吧。”但多年的工作经验与待人接物的准则让她不会蠢到莫名其妙去问人家是不是七大姑八大姨是什么人,那样跟查底子没什么两样,何况背后真正有权势的人都十分讨厌这种问题,她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形形奕奕的人也见了不少,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员工在她手下估计也会让她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对她因为被人轻贱而哭哭啼啼骂上一声“活该”。 不过进展还是有的,从叶先生的称呼换成小叶,至少他们两人显得更亲近一些,有句话叫做下闲棋,指不定这些人际关系在某一天都会转化成她的实际力量帮助她更进一步,加上想到刚才杨庭对他一声黎姐的称呼,她几乎就要飘飘欲仙地飞起来了。 她实在没想到,孙语芙只是随意交的朋友竟然有这样大的能量,居然能让杨庭都做出这样的对待态势。他的背后该是什么家族势力? 顾妙音眼中也是晶莹一片,与其他人不同,她十分明白叶萧凌家庭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庭,甚至可以说是贫困也不为过。从上大学开始,他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赚钱,甚至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跟李青梅分手前买的那个手机,也是他同时好几份兼职工作赚到的。那么,那位杨总的态度只可能是出在叶萧凌本人身上,至于因为什么事情而导致杨庭的恭敬。她不知道,但想来杨庭不可能随意地对一个无名小卒做出这样的礼貌态度。 叶萧凌知道无力改变这些人对他的看法,但他也不方便把给赵素雅治病的情况说出来,如果说到赵志铭,难道他要说:“我只不过是给那个杨总他上司见过?”这样的话,恐怕他们会更加胡思乱想,只好由着他们尽情发挥他们巨大的脑洞。 电梯迅速地在电梯井内循序往上,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停留,很快就从大厅的一层到了房间所在的最高层,打开房间门的时候让叶萧凌和顾妙音都一瞬间惊讶了一下。与赵素雅家里那种大方与明亮不同,整间房间的光线温和,灯具用的不是那种明亮却显得太过惨白的节能灯,而是一种介于黄与棕之间的灯光,灯罩分两层,里面一层被油漆上各种颜色绚丽多彩,外面一层以透明玻璃罩住,既是保护,也是装饰,看起来像是个倒过来的杯子。 这间屋子的墙壁被一种温和的颜色的墙纸所铺满,木地板的质地考究,踩上去十分光滑又舒服,脱下鞋子换上拖鞋的时候,估计是因为老白踹人的时候太激动弄破了左腿的袜子,一根不安分的大拇指冒出了一个头,让孙语芙看了笑得捧腹,老白十分光棍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搔首弄姿,顺便把袜子直接脱了,丢进门前的一个垃圾桶。 走进去之后才感觉到这个室内家具的铺设井然有序,不失前卫的聚餐桌子是用白色大理石做的桌面,两侧放的是钢铁做脚并且用螺丝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墙上的画框、巨大的电视机、半人高白色陶瓷花瓶和它里面插着的鲜花、桌椅、跟客厅融合在一起的厨房都安排得十分到位,足以看出这间房间在设计之初设计师如何绞尽脑汁。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张庞大的沙发,它大概有七八米长,加上旁边独立的小沙发,完全可以容纳一群人在这里坐着一起看电视或者从茶几上折腾零食,透过完全由玻璃构建的墙壁,烟花正在十分接近的距离绽放,视野清晰,看向其他建筑物,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黎昕说的适合聚会的房间,果然是名不虚传,不用进卧室看看,就已经能让人对这个房间产生一种好感。何况温和的灯光就好像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他们的头发,影子在墙壁上跳动,好像皮影戏。 第256章: 蛋糕与烟花 “你们先玩,我给你们安排酒水和食物。嗯……你们还带了点东西?厨房里有工具,还需要什么的话等会儿我来了可以告诉我。”黎昕思路清晰地把话说完,甚至十分自觉的想要帮众人关上房间的门让他们尽情娱乐。 这让叶萧凌有些不太自在,他从来没有被人安排得如此到位,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面对黎昕这样身份人的亲力亲为,有些过意不去,只好道:“黎姐你不用给我们拿什么,我们很简单,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自己去买。” 黎昕听见这句话笑了笑,觉得面前这个男孩真的是挺礼貌的人,一点也不像个能让杨庭恭敬握手的小少爷,她停下了准备出门关上的动作,放开手里的门把手,转过身来。 “别。”她笑着说,“杨总交代的,我可不能掉链子。” 只能说叶萧凌跟她不处于一个频道上,既然她执意这么做,叶萧凌也就无话可说,跟着面色十分自然的孙语芙和老白进到室内,也随之换上拖鞋,因为考虑到顾妙音在自己的身侧,他很顺手地帮她拿了一双合脚的拖鞋,让她温暖地一笑,随后叶萧凌给廖晴也拿了一双,廖晴默然地接过。 “哇!烟花加香槟,还有大沙发!”孙语芙尖叫了一声,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跑了两步,像是坠落的流星一样整个蛮横地砸在宽大的沙发上,让后面的老白翻了个白眼,拿过一个抱枕就开始往她脸上丢,她伸手结果蹦起来拿着枕头去打已经手无寸铁的老白,两个枕头砸得他连连躲避。 整个房间一下子就鲜活起来,原本就温馨的灯光也在这一刻增加了一些愉快的味道,房间里荡漾着一股薰衣草的味道,应该是四处摆放着的香薰的功劳。 田斌和何静萱随后敲响了房间的门,少有来这样奢靡地点的何静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倒是胖子显得十分自如,只不过他的身材实在有些笨拙,被田斌又嘲笑了一声。几个人看见房间内部的布置和玻璃外的烟花也同样眼前一亮,一起换鞋进房,第一时间就被孙语芙拉着讲述之前廖晴提车的时候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你是不知道……廖晴就那样抓着那个白毛的领口往下一扯,他整个人就啪地上了。”孙语芙绘声绘色地说着,眉毛不断地挑动,好像做这一件事情的不是廖晴而是她,反而当事人的廖晴坐在沙发上喝茶,显得十分安静,只是看着烟花怔怔出神。 “还有,我跟老白把那个白毛踹得那叫一个痛苦,分工明确的效率就是高,反正我看那个白毛这辈子都得留下一个心里阴影。不过活该,谁让他开着一辆娘娘腔的路虎激光到处装13,本女侠这是在教育他做人得收敛着点,就好像我小时候叫上一群人把人揍了都是直接上手,从来不扯一大堆话来壮大声势……” 田斌一边苦笑一边听孙语芙的讲述,眼神不断地飘过沉默的廖晴,实在有些惊讶这个看似纤细的女生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战力。但想到她几乎高不可攀的上校军衔,又感觉一切都得到了解答。何静萱给他削了个苹果,同样给廖晴削了一个,递过去的时候,眼神里的那种母性怎么看都好像一只母鸡在看自己的蛋。 叶萧凌看着烟花,又看了看时间,拍了拍手,笑道:“好了,现在也算是翻开了一张新篇章,本来打算吃完饭就开始的,不过现在这里的气氛反而更适合。”他打开手里一直带着的蛋糕,他知道老白的眼光向来不错,当大大的水果奶油蛋糕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也是让所有人都欢呼了一声。倒是顾妙音苦着脸,她是个容易发胖的体质,平时就连多吃点零食都不太敢,更别提这个时候再来点甜食了。 几个女生十分精巧地插上蜡烛,而后是惯常吸烟的田斌拿出他那个平日里时常把玩的zippo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老白比较惨地被指使着去关掉灯光,整个房间就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伴随着玻璃外绽放的烟花光亮忽闪忽闪。 “祝你生日快乐。”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这首基本人人会唱的生日快乐歌就连成了一片,所有人都对着主角廖晴露出微笑,烛光柔和,映照着她有些茫然的脸庞。 唱完了歌,所有人都催促着廖晴许愿吹蜡烛。廖晴怔了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许些什么愿望,只好冷漠地回答:“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随便什么拉。比如头发长长、永远不会老啊什么的,想什么就瞎说什么。”孙语芙笑着插科打诨,“比如我就整天许愿自己吃夜宵不会胖。”连带着身旁的顾妙音也在听到这个愿望的时候笑了,吃夜宵不会胖,这是多少女生的梦想? 廖晴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于是怔怔地对着闪动的烛火,道:“希望我爸的身体好起来。”而后没有怎么深吸一口气就一下子吹灭了蜡烛,修行者的气息悠长,甚至她都不需要顾着嘴巴就感觉到有一阵风力飘过,甚至吹倒了一个插得不牢固的蜡烛。 众人没有想到她的愿望这样孝顺,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沉默了一下,又很快振奋精神喜笑颜开地把蜡烛从奶油蛋糕上拿开,让廖晴亲自切蛋糕。 叶萧凌看着廖晴拿着那把并不锋利的刀却好像拿着军刺,完全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气息,一下子就把蛋糕一分为二,有些担心她会忽然动用真力把整个桌子都给弄裂开,嘴角抽了抽。想来她这个与常人相比有些过分冷漠的性格,估计她并不是真的愿望只有给严铁生恢复身体,恐怕对于她自身是真的没有什么过分强烈的愿望。 黎昕这时候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来,手上端着的果盘和一些干果,身后跟着两个男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抬着一箱用木板箱子装着的香槟。她看见正在切蛋糕的廖晴,笑了起来:“哟,原来你们不是光来看烟花,还是开生日宴的呀?” 孙语芙咧开嘴笑,从沙发上重新穿好拖鞋踢踏踢踏地走了过去,先是拥抱了一下端着果盘的黎昕,后者惊慌失措地把果盘举高防止被她碰落,瞪了她一眼。 “嫂子,知道你最好了。还给我们准备吃的。”孙语芙做了个飞吻,被空出一只手的黎昕一拳轻轻地打在头顶。 “没大没小。”黎昕忍不住笑,把果盘拿着放到桌上,对着后面两个抬香槟的男生道,“把它放在茶几旁边吧,小悦,你去把外面那辆车推进来。小刘,你去告诉厨房,把甜点换掉,换点少糖分不容易发胖的夜宵送上来。” 被称作小悦的往外一走,推进来一辆餐车,白瓷的餐盘上盖着银亮的的盖子,打开来是一只烤得恰到好处的火鸡,又拿出香槟的杯子,放在桌上。让本来就已经因为香槟而两眼冒星星的孙语芙大声叫唤起来。最终黎昕手上多了一份廖晴切得十分整齐的蛋糕,就连小悦手上也有一份,只不过比起黎昕脸上慢慢的笑容,那位叫小悦的男服务生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知道能让黎昕如此严阵以待的人,都不可能是多普通的人物。想到这里,手上装着蛋糕的盘子就有些发烫。 第257章: 关于父亲这个话题 黎昕前脚走,孙语芙关上门就坐在沙发上头疼地道:“看见我嫂子完全把你当成祖宗供着我就总有种低你一等的感觉。” 叶萧凌耸了耸肩,只好投以微笑:“这又不是我想让他这么做。” “为什么她要拿你当祖宗供着?”不明就里的田斌插嘴问道。 叶萧凌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再跟田斌说一次导致他也加入审问大军:“哦……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孙语芙凶巴巴地盯着他:“长你个头。你肯定有鬼,要不然就是什么世界首富遗失多年的孩子,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作用千亿家产了。” 叶萧凌浑身无力地往后躺在沙发上:“我有妈,在乡下,没什么钱。”不过他忽然想到那个名字:杨步恒。说起来世界真小,刚刚对他恭敬导致了黎昕对他过分热情的杨庭也姓杨,当然,姓杨的人多得是,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叶萧凌心里一动,也许自己父亲真是一个什么有钱人? 但随后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就算杨步恒现在过得好还是不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被抛下的孩子,他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因为物质等等条件去原谅他。 看见母亲那种样子,又想到梦中母亲欢快的样子,叶萧凌闭上眼睛,心里有些绞痛。 当然孙语芙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敏锐如她听见叶萧凌说他有妈,马上就意识到叶萧凌并没有提到他的父亲,立刻抓住这个小尾巴步步紧逼道:“那就是你爸,诶,你别隐瞒啊,要不然就是心里有鬼,你爸说不定非常非常有钱,买个布加迪威龙跟玩儿似得。” 顾妙音对叶萧凌更了解一些,但只听见他说过母亲,却从来没知道他提到过父亲,不管他是跟父亲关系不好还是怎样,这总不是什么方便非议的事儿。听到孙语芙说得有些远了,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小芙,别瞎说。” 叶萧凌抿嘴唇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我母亲生下我不久,我父亲就不见了。怎么不见的。我不清楚,我也没见过他。”他最后还是隐瞒了自己从潜意识的记忆里找到杨步恒这个名字的事情。 但尽管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说,就已经让孙语芙一下愣在原地。比起顾妙音,她更不了解叶萧凌的一些过去,也许她知道李青梅跟叶萧凌的一些轶事,却不可能知道他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听起来十分惨痛的历史,她愣在原地一会儿,脸色变换,心里不断地骂着自己:“笨蛋笨蛋笨蛋……又得意忘形了吧,这下好了,帮闺蜜结果搞砸了。” 她知道自己没法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从沙发上站起来,诚挚地道:“对不起。” 叶萧凌笑容带着一些破碎的过去,但他确实没有生孙语芙的气。为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不值得,他看得出来,孙语芙是个很好的朋友。讲义气,而且放得开,就好像她可以冲上去帮着踹白毛一样。他何其幸运,能遇上面前这一帮好朋友,从田斌到老白,从顾妙音到廖晴,都是十分值得交往的人:“也不用啦。其实这事情如果我是小时候父母闹离婚分开也许对我的阴影还大一些,但从小没见过一个人,实际上也就看得很淡。而且我小时候没什么很大的悲伤啊,也不像是电影里有人喊我没有爸爸。上树掏鸟窝,下水徒手抓鱼,追着鸡群满地跑,弄得一身灰,跟其他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还少了许多每个男孩子都可能有的惨痛挨训经历。我小时候那么皮,虽然该懂事的地方我会懂事,但说不定有爸爸我还得被吊起来用竹笋炒肉片,男子单打,男女混合双打……”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孙语芙也憋不住笑了,作为赔罪,她主动跑去开箱子拿香槟,顺手就塞到距离箱子最近的老白怀里,利用完这个廉价的劳动力,她落落大方地开香槟,搞怪又阴险地笑道:“准备好咯!喷泉要开始咯!” 顾妙音脸色一变,已经瞬间明白自己这个闺蜜到底要做些什么,赶紧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躲到沙发后面,也不知道她穿着棉质长裙是怎么做到这么迅捷的,众人不明就理,而老白则是下意识地意识到什么,赶忙地拿着沙发抱枕挡在面前,伴随着一声香槟开瓶声,带着苹果味道的气泡酒的香味和它喷涌而出的酒液一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众人大叫起来,孙语芙笑得直不起腰。 不过孙语芙还是注意了位置,并没有把香槟往沙发上喷,否则这样一块净土就不得不废弃了,短暂地闹腾过后,她提着酒瓶把一脸劫后余生的顾妙音从沙发后面揪出来,用双拳在顾妙音脑袋两边握拳像是对待一个蜡笔小新:“跑这么快,我能往你身上喷不成!” 所有人都笑成一团,当然除了廖晴。 给每个人倒上半杯香槟,此时廖晴已经淡定地分好了蛋糕,整个蛋糕被切得均匀,还剩下一半,她端着碟子给一人一份放在茶几上。孙语芙站起来道:“为了廖晴姐的生日,干杯!” 八只杯子碰在一起,叮咚作响,八个不同性格,不同年龄的人带着一种同样的欢乐,在一片烟花绽放之中,开始了他们的夜生活。 …… 酒过三巡的时候,叶萧凌看见廖晴独自一人站在窗台旁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烟花。尽管她的衣服十分普通,甚至有些太过朴素,但她天生的丽质却能从这样的朴素中展示出她均匀美好的身材。双腿修长,长发披肩,眼神略微有些迷离,手上端着一杯香槟,她站着的时候像是一只落单的鸬鹚,尽管有些孤独,但更多的是一种孤高的美丽。 “不去跟她们坐在一起吃点东西?”叶萧凌站起来走到她身旁。 廖晴低眉半闭眼睛摇了摇头,黑亮的头发轻轻飘动:“不了,我不是太习惯这种场合。” “嗯。”叶萧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外面的烟花,尽管已经快到结束的时间,但似乎今年的莫城烟花规模要更大一些,一点也没有衰弱的湿透,依然大量地在空中绽放,把天空映照得一片明亮。这是个注定许多人都狂欢无眠的夜晚。 “喜欢烟花?” 廖晴看了叶萧凌一眼,又继续看着烟花,嘴唇轻启:“嗯。我接触到的火药大多都用来做炸药。很难想象这种用来摧毁目标范围杀伤的东西还能用来做这样漂亮的烟花。” 叶萧凌微微笑道:“不是有句话说世上一切都是双刃剑吗。就算是钢铁也是有用来铸造桥梁和铸造刀剑的区别。只是取决于需要。” 廖晴轻轻点头,抿了一口冒着气泡的香槟:“也许你说的没错。是我太极端了一些。” 叶萧凌疑惑地看着她:“我有这么说过吗?” 廖晴端着香槟杯子在面前,凝望烟花:“没有吗。” 叶萧凌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吧。如果我说过,应该会记得。” “那应该就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廖晴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你说过我太敏锐。” 第258章: 顾少北组长 “好吧。算是有点道理。我确实有这么想过。”叶萧凌苦笑着看着这个冷漠的女生,不得不承认她的直觉确实敏锐得令人发指,他手上同样端着香槟,只好为这种不太礼貌的想法做沉默不辩解,慢慢地喝了一口,感觉到气泡在舌苔上蔓延开来,这箱香槟的味道确实不错,比起之前在老白生日宴上喝过的那种要更柔和悠长,并且能感觉到一种清冽从喉咙直到腹中。 “好像我们两个人都属于被抛弃的类型。”廖晴歪头悄悄地看了一会儿叶萧凌,忽然道。 “嗯?”叶萧凌看向她,跟她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什么。” 廖晴转回头去:“是什么感觉?”她犹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知道自己好像被自己对父亲来说毫无用处的感觉。” “你是在说元帅?”叶萧凌有些惊愕地看着她,忽然感觉到她似乎不止是在问自己的感觉,甚至还带着她自己的疑惑,“你说你和他吵架了。是因为这种事情么?” 廖晴食指在香槟杯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动,她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整齐,没有多余的残留,展现了她作为一名军人的优秀素质,叮叮叮地轻响在两人之间酝酿:“我降级了。” 她眼神里带着一些迷惑:“做了龙三组组长六年。其实我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做这个组长是为了自己,只是觉得我爸有需要,而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我就做了,中间并不存在什么我想要有什么权力的想法。但忽然被他降职说我不用再继续担任龙三组组长总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怎么说呢?”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就好像心里有些空空荡荡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了。这段时间恰好又赶上没有任务,我一下子闲了下来,加上大部分工作又已经交接,好像我就到此为止了一样。” 她偏头看着叶萧凌,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明白么?” 叶萧凌看着烟花,点了点头:“你是觉得自己一下子不被元帅需要了吧。原本你一直担任的重担,没有疏漏却忽然让你把这个责任交给其他人。正常人都会有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他洒然一笑,看了看廖晴,“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因为分权的原因而不高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我觉得,你是不是把心思太集中在元帅身上了?” 廖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叫集中在他身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你看孙语芙,她很放得开,一副救世女侠的样子。再看老白,他就是个有理想、有追求,风流倜傥的花花大少……当然这个是他自己自称,我们都说他是个骚气蓬勃的小流氓。还有顾妙音,她一直刻苦地钻研医学,在学校,她的成绩是最好的,所有导师都很喜欢她……这么多人,有这么多种性格,有这么多种自己的生活。” “而你,似乎太过于把自己的生活跟龙组捆绑了?你看看顾少北,至少他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娱乐细胞的人。他很能说笑,待人接事也很老道,偏偏内在他又十分刚强。从他身上我就觉得想来你们龙组总不会都是想你一样把龙组当家没有自己生活的人。而你,好像一切事情都是工作,一切东西都只不过是因为元帅的命令,可你真正有为自己好好生活过一天么?抛开那些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好好的体验一下外面的多姿生活,你们应该也是有出来的权限的吧,否则不是太不人道了。” 廖晴点头,迟疑道:“这就是自己的生活?只有在龙组外面才有吗?” “也不是。”叶萧凌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也许有些人是真的热爱于这个国度,发自内心的想要守护它,为此他可以奉献一切,他一生就只在乎于这种奋斗,外界的一切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叶萧凌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比如说,元帅大人?” “那我又有什么不同?”廖晴问。 叶萧凌笑着回答:“你给我的感觉,不是因为自己想要留在龙组而留在龙组,仅仅只是你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才留在龙组。一种是自己的选择,一种是根本不做选择。这两者有着完全不同的本质上的差异。” “当然。”叶萧凌补充道,“我不能保证我说得肯定对。毕竟我跟你相识也不太久,很难把握你的想法。” “也许你说得没错。”廖晴喃喃道,“我似乎是真的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我的父母又不要我,只有我爸把我从雨夜里抱起来,还希望以后我不会再遇见这样的事情,取名叫廖晴。除了龙组,除了他的身边,我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那只是你觉得。”叶萧凌笑着道,“其实这个世界对人的容纳度很大,你只不过是没有去接触,去认识更多的人,而把自己的圈子局限在那样一个小小的范围之内。也许某一天你真的走出去了,就会发现有许多的人,许多的事,你的人生并不仅仅只是在元帅大人的认同或者否定中兜圈子,那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所以……我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耿耿于怀?”廖晴得出一个结论。 “取决于你怎么想。”叶萧凌笑着没有帮他下定论,这种事情不是他能教的,廖晴也不是孩子,别人的说法永远不能主导另外一个人,“不过我觉得,如果你根本不在乎权力,不在乎这个职位,你没有必要执着这件事情。毕竟我想元帅只是出于用人角度考虑,不可能是因为看轻你。”说到这,他想了想,笑着说道:“虽然问这个问题有些唐突,而且我也不一定认识那个新组长,不过我好奇心还是驱使我问一声:“新组长是谁?” “你认识。”廖晴语气平淡地回答道,“顾少北。他曾是我的副组长,现在他是我的组长了。” 叶萧凌长着嘴巴有些尴尬地僵硬在原地,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信息,顾少北,那个笑眯眯的、跟他聊天时候好像十分轻松随意的的人,尽管他看得出严铁生对他的器重,但现在,他已经以一个中校的身份成为龙三组的组长了? 完全看不出来。 回想一下他跟自己在光线昏暗的军用运输机舱内相对而坐,实在是没法一下子把他放在一个龙组大人物的位置上。说起来,顾少北也好,廖晴也好,其实他们的年龄跟他差距都不算太大,最多也就是一个谁当哥谁当姐的问题,而在真力修行的支撑下,本身人的年龄也是被极度的拉近,就好像廖晴28岁,但看起来依然就好像22岁的小姑娘一样。但他们却承担了比那样沉重的工作。反而自己忽然之间就变得安逸起来。 赵素雅的病已经完全断了根,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工作也已经尘埃落定,而且听付远山说已经把那个讨人厌的严沈刚调走去参加一个研讨会,自己至少几个月都见不到那张令他烦透的脸。严铁生的手治疗非一朝一夕之功,他要做的也只是跟陈行之合理安排时间去进行临床试验。季林给了他五十万,他也不再需要去兼职打工赚钱,好像他一下子从忙忙碌碌变成了悠哉悠哉。说起来,对上勤勉并且保家卫国的廖晴,显得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他有些惭愧。 第259章: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思绪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起严铁生对他的邀请,虽然他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做军人的天分,但也许可以做个优秀的军医。尽管军人和军医之间的界限很暧昧不明,甚至可以说好的军医的前提就是一个好的军人。这也是他犹豫的一个原因。加入战场,在枪林弹雨之中钻过一条又一条的战壕,这跟他原来的想法大相径庭,甚至是背道而驰。但他看着严铁生的时候,能明白这些值得尊敬的人们所承载的伟大理想。 说真的,叶萧凌自觉自己并不算太高尚,但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人做些什么的想法,所以他会为了严铁生付出大量精力去研究那个治疗方式,也会在这个问题上踌躇不前。 “战场……”叶萧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是什么样子的?” 廖晴看向他,又低头:“很残酷。每天都可能会死人,后勤一旦脱节,每天都可能吃不饱肚子。运气不好的一次,穿越雨林的时候,后面的队伍因为一颗敌人随意埋着的地雷,一次爆炸,一个人当场死亡,另外一个人没了半边身体,送到医疗站的时候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然后……他也死了。” “我们在大雨中突袭,带着一身泥浆从泥潭里爬出来杀进敌人的据点。或者是在最热的时候藏在滚烫的沙子里装作冬眠的蛇,然后在半夜时间发起突袭,有一次。龙2组出动了18个队员,两个被正面的火力直接打成筛子,一个跟ul的一个修行者相互把一把军刺插进对方心脏,死的时候我们甚至分不开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的尸体。整个废旧工厂就是一个军火库,里面藏着大量的炸药和子弹,我们不能保证敌人会不会果断地点燃这些炸药跟我们死在一起,但我们必须冲进去,时间每延迟一分,敌人的后援就可能接近一分,任务时间是固定的。” “有一些区域在米国的监控范围之内,要躲开间谍卫星的侦查,就必须以最分散的方式先到指定目标,然而再聚拢,躲开侦查,这个过程中,往往会有运气不好的战友遇上对方的小股部队。下场不会太好。我们可以发射导弹去拦截他们的卫星,他们也会同时拦截我们的导弹,在进攻的第一时间,其实整个战场就已经动起来了。” “记忆比较深刻的是有一个比较小的组员,他才19岁。他很有天赋。但上了战场……不是仅仅有天赋就能活着。他很倒霉,第一次就被ul的狙击手盯上了。在几千米之外的反器材狙击枪。他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聚集起他尚且都还没有筑基的真气来应对那一瞬间的打击。他整个人只剩下一半,他说他下身好疼。实际上他已经没有下身了,他的肠子流出来,流得整个地上都是。我杀了他。因为他活不了了,痛楚会让他更加痛苦。” “对不起。我可能谈到了你不是太高兴的部分。” “没关系。这是我的生活,没有什么高兴或者不高兴的部分。”廖晴十分安静,她看起来单薄的肩膀好像跟这片空间分离开来,自成一个空间。 “你没有想过……你可能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的么?”叶萧凌尝试着问道。 “我能做什么。”廖晴有些茫然地看向叶萧凌,“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叶萧凌一瞬间竟然说不上话来了。有种东西在喉咙里梗得他发痛。他大概能想象出战场的残酷,但当廖晴站在他身边,身姿绰绰,面容姣好,他很难把这样一个美人把那样的生生死死代入进去。当然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太以貌取人,但叶萧凌觉得,他这种想法应该是因为面前的廖晴相比较顾少北,实际上很不像是一个军人。她更像是一个在人群中跌跌撞撞的,找不到方向的小女孩。她冷漠,但她不是不知道疼痛。她只是习惯了之后……下意识地忘记这些事情。 对于这些,他只好举杯道:“不说这些了。今天算是给你过生日,看看烟花,喝香槟,开心一些。” 廖晴静静地跟他碰杯,喝上一口。 “谢谢。”她又一次说。 叶萧凌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做什么。你还要蛋糕吗?我帮你拿。” 廖晴抬头看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红的、紫的、绿的、黄的各色光芒映亮她的脸庞,风吹动她的发丝:“不用了,这样就好。我感觉很好,比以往都好。东西好吃,你们……也都是挺好的人。” “不加入他们么?” “还是算了。我会扫兴的。”廖晴静静地道,“以前会,现在仍然会。” 叶萧凌没办法劝她加入他们的欢愉中,但能感觉到她内心有一朵鲜花在悄然绽放,她窥见了一片天地的一角,但她十分谨慎,并不急于靠近。他笑了笑,没有太过苛求,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处事方式,把自己的想法套用在她的身上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转过头,看见顾妙音正笑着看他,尽管一群人举着香槟已经进入癫狂状态,但她依然安静,面前茶几上的香槟只是少了半杯,她控制着自己的酒量没有让自己喝醉。她的眼睛微微眯着,有些迷离,在烟花的反射下炯炯有神,那种光芒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萧凌从这种眼神中嗅到一些也许将会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曾经在他和李青梅身上发生过。 李青梅。叶萧凌想到这个名字,忽然腹中绞痛。她不是一开始就是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女生,她也曾可以跟他牵手在满是便宜小店铺之间闲逛,吃许许多多也许并不高级但十分美味的小吃。有时候她还会趁图书馆管理员没发现的间隙悄悄带点图书馆不允许带的食物进来放到叶萧凌桌上,用身体遮住视线,轻声地道:“快吃点,光看书又不会饱。” 那是他们两个人最美好的时光。但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在医院当“面试官”的时候,他看见了在面前已经判若两人的李青梅,她的丑态,她的那种失控,其实他可以理解。当一个人真正因为她想要某些东西而变味之后却忽然发现原来已经从深爱转成蔑视的人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心中的落差感太大,总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付远山说他能把公私分明,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上直接否定李青梅。但实际上叶萧凌想,自己真的有那么高尚么?想来应该没有。只是他在那一刻忽然有一瞬间的怜悯,所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他也奇怪自己在那一瞬间产生的竟然不是愤怒或者仇视,也许手机也同样改变他,他拥有了可以改变自己的力量。何况他对她的感情也已经在她坐在另外一个男人腿上撒娇的时候凉透了。 第260章:看个鬼 叶萧凌跟顾妙音相视而笑,但他的心情有些跌宕起伏,他不知道自己嗅到的那一点古怪味道是不是正在发生某件事情的征兆。但诚如他在赵素雅家跟付远山谈论所说,也许他还没有做好开始第二段感情的准备,而且,现在的他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李时珍剩下的医术知识、而且编辑一部分前二卷的内容给顾妙音也需要大量的精力。中途还要兼顾治疗严铁生的实验研究,这些天还打算回老家继续跟老单学些修行之道,顺便把周新宇接回莫城。 更不用说他还有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任了职,等把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他还要开始正常上班。说起来,自己这个医生有那么点不称职,毕竟自己过去一共也就上了一次班,虽然也算是功德圆满救活了季林的儿子,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上班的样子。 想到李时珍的医术,他忽然下意识反应过来,单手撑在栏杆上,另外一只手去摸裤袋的手机,打开微信,检查了一下信息记录,果然,自己救赵素雅的阴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送到账,给余额增加了八千点。没有上一次救季石的多,但实际上上一次点数那么多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季林投入到慈善基金里的一千万,而不是他拯救季石的阴德高。 如果只从救人的阴德上来说,给赵素雅治好病的阴德已经是十分高的一个点数了,抛开他投入的一千点请黑白无常帮忙的事儿来说,也有七千点。可能是因为赵素雅的病状比较麻烦,的关系。 不过他刚刚看了一眼余额,又有些奇怪,一万多点的余额到底是哪里来的?自己上一次把最后的部分支出给黑白无常了啊? 翻看了一下记录,他笑了笑,在记录排列在第一条的就是白无常的一条转账信息,他还附带了备注:怨灵我带回地府了,今晚就洗掉业力重新投胎,这算是额外工作,这个阴德算你一半,我们平分。 说起来,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在这件事情上反而是求人者,不是帮人者,平白无故分白无常的阴德总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何况他还被白无常送了个八狮戒,光那一件法器的价值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几千阴德可以衡量的。 他给白无常发去了谢谢二字。他知道白无常不太喜欢客气,送了就送了,如果自己还要还回去等于是不给面子,反正他们对阴德的需求远远没有自己迫在眉睫,毕竟他到今天实际上依然欠着大量分期,至少有了这一万点阴德,下个月还李时珍第三卷的阴德也就足够了,虽然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第三卷,但临时还款并不有利于长远的分期。下下个月还李时珍的阴德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要赚这么多阴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白无常回复了一个笑脸,道:“客气啥,不过可惜那头死大猫把那点怨念全吃了。要不然我还能拿回去锤炼一下法器,毕竟这种从小寄生伴随着宿主长大二十几年的怨灵可不太多见,这种怨念如果进行炼化之后转化为能量,还是十分可观的。” 叶萧凌笑着发信息:“反正是它吃的,我不负责帮它屁股,要怪就怪你给我的戒指里狮子的脾气太差,平时喊他们做点事都爱理不搭,吃东西倒是比谁都快。” “切。”白无常回复,“说得好像你不愿意要戒指一样的。不要还我,我现在发现这戒指还是很不错的,当初把它熔铸在镣铐里真是有些屈才了。” “礼物送出去没有归还的道理。”叶萧凌迅速地回复道。 白无常回复了一个摊手无奈的表情。 叶萧凌笑着拍了一张夜空中烟花绽放的照片,道:“莫城今晚过节,烟花持续一个多小时,你来不来看?” 白无常在地府因为输了牌只好从那张只能四人的牌桌上下来,让位给在一旁等待着重振雄风杀进牌局的马面,百般聊赖,坐在楼梯上一手撑着下巴撇着嘴回复:“看个鬼。让你把这种小玩意儿看个上千年看你有没有兴趣。这东西明朝那会儿就流行得很。不说了,打麻将去。” 叶萧凌喷了口香槟,惹来廖晴奇怪的眼神,不管不顾地大笑,心想难道你麻将就没打上千年,不过他们既然喜欢麻将,他也不多余的指手画脚了。看了会儿烟花,他又被一群醉猫拉着坐倒在大沙发上,真皮的沙发柔软如一团棉絮,十分舒服,老白和孙语芙两人这会儿简直就像是死党,七手八脚地给叶萧凌灌酒,因为杯口塞不进他嘴巴,还差点弄湿了他的衣服。顾妙音笑得快要背过气去,放开之后的她声音嘹亮。 田斌打了个酒嗝儿忽然醒过来,傻愣愣地看着正抱着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样睡去的何静萱,心里温暖,小心地起身,把她的头放平在沙发靠垫上,顺手就找了张毛茸茸、印着维尼小熊的黄棕色毯子给她仔细盖上。 胖子在用烤火鸡、曲奇饼配着香槟一个人欢乐得不行,他虽然在之前跟廖晴一样埋头吃火锅,但他吃的速度没有廖晴快,所以现在仍然有着大量空间把这些东西填充进去。看着火鸡、蛋糕、曲奇饼,减肥这种事儿早就已经抛在脑后,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甚至产生了一种“此生足矣”的快感。 烟花缓缓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不再璀璨在夜空中,整片莫城的夜色也重新回到了昏昏欲睡的困倦中,孕育在一片光团中的城市像是一个正在昏沉睡去的孩子,它醒着的时候十分活跃,但睡着的时候却十分安宁。 中间黎昕过来过一次,看见一群人胡闹个没完,只好笑了笑留下一些厨房准备的点心就去做自己的事儿,她熬夜的时候很多,谈工作狂也不为过,但今天开了一天的会也有些累了,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去自己固定的房间打算好好敷敷面膜睡上一觉,以待明天同样十分忙碌的工作。 烟花结束之后,廖晴看了看时间,有些晚了,也就在叶萧凌的邀请下没有急于赶回疗养院,只是一个人找了略微僻静的餐桌坐着闭目养神,这让叶萧凌感到有些无可奈何,但她这种孤僻的性格本身就造就了她这种举动,无可挑剔。 叶萧凌坐回一片欢乐的人群中,被老白揽着肩膀,他的身旁坐着的是田斌,对面一个单独的小沙发上坐着腮帮子鼓鼓的胖子。孙语芙挨着他,大呼小叫着,顾妙音在一旁灿烂的笑。喝得有些醉醺醺的老白四处扫了扫整个房间的布置,忽然看见架子上原本是用来做艺术品的小提琴,走过去拿了下来,顺便把旁边略微大一些的吉他扔给田斌,笑着道:“老大,来,我们二重奏。” 田斌笑得很无辜,道:“你别找我,我得先把我家媳妇抱到床上去,你让老二来。” 叶萧凌只好笑了笑,把老白手里的吉他接过,他看见正默默注视着他的顾妙音眼睛里闪着莹莹的光,又感觉自己应该鼓足力气把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吉他水准发挥好,坐在沙发上的他抬起一只脚翘了个二郎腿,把吉他架在腿上,田斌正抱起何静萱抱着向一个卧室进发,在他怀里的何静萱好像一只熟睡的孩子,嘴角仍然有些甜甜的微笑,裹着毯子,垂下来的头发晃来晃去。 说到吉他,这还是他在宿舍里跟着田斌学的,其实他们一直觉得田斌的长相应该更适合去当一个街头艺术家,他是络腮胡,有时候刮不干净,一个人抽着烟的时候给人一种成熟中带点颓废,老成中带点天真的味道。他会吉他,反而是医术一塌糊涂,每次把叶萧凌当成那只佛脚在面对考试之前临时抱上,靠着他划出的重点考试内容,总算还是卡着及格线堪堪而入,对于学业,就连叶萧凌也同样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来学这一项他并不 第261章: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与他不同的是,老白家世好,家里培养过他各种形形奕奕的艺术兴趣,从小提琴到大提琴,从素描到油画,究其根本主要是为了培养老白有一种贵族气质,这可以用来洗刷他们家庭向来被那些历史悠久的有钱财团戏称为暴发户惨痛耻辱。 当然这些手段最终都被老白用来在情场纵横,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务正业,从这方面来说,老白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如果说他叛逆,他又在这些方面如数接下,并且保质保量的完成,从来没有一丝倦怠。但如果说他不叛逆,他又完全不顾家人的反对而抛弃了国外金融系留学镀金而进了医科大学而仅仅只是为了圆他“泡小护士”的梦想。 按他自己说,他是个有理想的、有追求的风流大少。虽然在叶萧凌眼里他小流氓的气质更多一些,不过在小女生面前他就会展现出他截然不同的方面,衣衫整洁中带点不羁,即使白衬衫配着有些宽松的领带也会给人一种浊世美少年的感觉。发型经过设计师的精心设计,臭美如他还会在宿舍用一些护肤品,大多是一些叶萧凌不认识的牌子,除了满满的人民币味道,他没嗅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倩碧、契尔氏,这两个还算是比较能懂一些,如果再往下看就会发现fresh、kiehl's……这种完全与全宿舍人形同陌路的牌子就好像一个个排列在一起、以老白搔首弄姿作为表现的臭美词汇的新应用方式。 田斌嘲笑他不男人,孙语芙说他娘娘腔,说起来,还算是有那么点道理——尽管他的外表看起来除了并没有像是田斌一样男性荷尔蒙报表之外,跟娘娘腔一点都不沾边。 此刻他当先拉起小提琴来,站在原地略微低头,柔和光芒下的他煞有介事地拉了个十分正经的贝多芬序章,然后就开始跑偏到愉快激昂的摇滚乐wake me up。没有他那么高音乐造诣的叶萧凌笑着当旁观者,孙语芙和顾妙音在一时间不断地拍手表示赞扬,从这个方面来说,老白确实算是个优质的钻石王老五,能找到那么多痴迷于他魅力的小女生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炫耀了一下他自己的音乐造诣之后,他也就不再穷装文艺青年,跟叶萧凌一起配合着演奏起张学友的《如果这都不算爱》,这是田斌很喜欢的歌,顺带着宿舍的人也同样耳熟能详,作为他的“学生”,叶萧凌当然优先就学会了这首歌曲并且把它作为自己弹得最顺的拿手活。 吉他轻松、小提琴优美,叶萧凌和老白两人相视而笑,两人都在这样即兴的演奏中十分欢乐。 田斌从房间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这样能让何静萱在里面沉睡而不会被外面的音乐声所打扰。他同样也有些头疼,在喝酒的量上他甚至比老白还要多几分,听着《如果这都不算爱》的音乐声,他笑着歌唱,因为手头上已经没有第三把乐器,但他的歌声饱含磁性,带着一点好像老男人一样的沧桑感,令人听得十分入神,三个男人组成一个男人帮,有小提琴有吉他有歌喉,场面就好像电影里的一样令人感动而充满戏剧感。 廖晴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然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这一刻好像闪闪发光一般,原本淡漠的表情也好像冰雪融化,带着一些动情的神色,她默默地听着三个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他们奏响的是情歌,但一起和声唱起来的是兄弟情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利益交换,跟现代尔虞我诈完全不同,纯粹而又干净。 “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谢谢你的慷慨……”到最后,已经不仅仅只是三个人的声音,顾妙音、孙语芙,还有胖子,都已经加入进来,好像所有人都本该如此纯粹,一句接着一句,就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早上,叶萧凌从睡着三个男人的大床上醒来,阳光已经透过洁白的窗帘映照在柔和的墙上。这张床很大,大到即使三个人躺在上面都仍旧有着足够的富余空间,老白在昨晚睡着之前戏称可惜一起睡在这张大床上的是两个男人,被田斌和叶萧凌联手一阵暴虐。至于胖子,他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按照他那种一天睡不满十个小时就好像失魂落魄的常态,估计现在还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不过这样的床有些太软,让睡习惯硬板床的叶萧凌感觉浑身有些酸痛。挣扎着起身拖着因为宿醉而七荤八素的脑袋坐在床上,但睡意却促使他躺在靠背上,眼睛一眨一眨,好像是在抗议他在昨晚那样狂欢的夜之后还这么早的醒来。 叶萧凌有些头昏脑胀地揉着太阳穴,一只手伸到枕头下去摸手机,尽管他作为医生知道把手机放在枕头下不太好,不过好在他有把手机关机的习惯,何况这个手机里的秘密,实在不方便让人知道。随着一顿震颤,手机漆黑的屏幕又亮起了光芒,屏保出现在他的面前。 时间是六点半。看来确实挺早。 他眯着眼睛,揉了揉,有些茫然地看向身边依然熟睡的田斌,又看了看另外一边,有些懵然。老白不在,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不过叶萧凌自嘲着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估计是这些天一下子接受太多新事情而产生了一定的被迫害妄想症,看见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就下意识以为后面又有乱七八糟的大事要发生。老白又不是孩子,难道还能大半夜梦游不成。如果是绑架,那他和田斌此时也应该浑身被捆绑,眼睛蒙着黑布,嘴巴里塞着布团在一个僻静的废旧工厂里支支吾吾。 伸了个懒腰,叶萧凌感觉精神振奋了一些,背上那种酸痛也感觉好了一些,他轻声下床,小心翼翼地从田斌身边而过,找到四散在地上属于他的裤子还有外衣,把他已经日渐结实的胸肌和腹肌遮盖,系好了皮带,穿着拖鞋往房门外走去。 刚打开房门外他就惊呆了,客厅的窗帘因为紧闭着所以没有什么光芒,隐约中他只看见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一个被压在墙上,一个死死地抵着他。真力强化着叶萧凌的耳朵,他能听到那种吻在一起的细微喘息,感觉整个客厅都感觉在升温。 他缩了缩身体,正想从门后缩回去关上房门,但却听见了一声叮咚作响,他的脚后跟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心里暗骂,低头看见了一个香槟瓶子,它咕噜咕噜地滚动着,带着一溜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外面两个身影听见的声音,砰地一下撞在墙角边。 随着这一声响,两个身影十分警觉地分开,从黑暗中走出了神色有些紧张的老白,他的身后是发丝有些凌乱的孙语芙,接着一些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叶萧凌看见他们的脸颊绯红,傻子都能猜到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相比老白的紧张,孙语芙倒是十分光棍地整理整理了头发,甚至还朝老白挥了挥手,大大方方地走回了女生们睡着的房间,老白看见面前是叶萧凌,神色有些古怪,带着那么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叶萧凌赶紧把他拉进房间里来,把他摁到在地上,压低了声音道:“我靠,你搞什么呢。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第262章 雌雄双煞? 老白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只好风sao地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做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嗯……那啥来着,情到浓时……” “浓你妹!”叶萧凌恶狠狠地低声骂道,“老实点,坦白从严抗拒打死。” 老白无奈地挥手,道:“就是这么回事嘛,刚好我跟亲家来了那么点电,所以就相互解决一下男生女生的荷尔蒙需要。” 叶萧凌松开了老白的领口,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小心地把门锁锁上:“什么鬼亲家,你们有家庭联姻么,还好看见的是我,万一对门房间出来个女生喝水撞上了怎办。” “顾妙音跟你如果好上,我作为你的兄弟,她作为顾妙音的闺蜜,这不就是亲家吗。”看见叶萧凌板着脸作势要打,刚刚想撑起身来的手又赶紧招架在面前做出逆来顺受状,只不过这样以来他就又没法起来了。不过这会儿他终于又回归到原本的小流氓光棍气质,干脆就不打算起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笑着道,“撞上就撞上了。我就是被你那一声响弄得有点紧张。现在想想我紧张个屁,看看人家孙语芙,一脸的理所应当,显然我的流氓程度还没她修炼得高。” 叶萧凌低沉着声音道:“你瞎弄什么。我告诉你,这是顾妙音的好朋友。你别乱动你的歪脑经。到时候你又来一次金蝉脱壳,我跟顾妙音都没办法交代。” 老白把双手放在脑后垫着,感觉有点舒服了,地面上有些冰凉的感觉,但卫生工作十分到位,要不然昨天晚上他们几个也不会十分胡闹地随意把脱下来的衣服丢在地上。他笑得无比自如,甚至好像一朵花儿绽放:“谁我说瞎弄了,我是真的有兴趣。” 叶萧凌白了他一眼:“废话,你没兴趣你跑去跟人家亲亲我我,你之前交女朋友哪个是没兴趣上去搭讪的。” 老白有些憋屈地道:“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 叶萧凌严肃地看着他,做了一个更加严肃的评价:“没错。就这么不堪。” “好吧。”事到如今,老白只好承认,“我这方面确实是花了那么点……” 叶萧凌眼睛一瞪,打断他:“花了一点?你都快上天了,要不要我给你买张美联航的机票直接让你上去把嫦娥给搭讪下来告诉她别看吴刚砍树了,我们来做点没羞没臊的事情?” “好呀好呀。”老白十分快活地赞同,看见叶萧凌又扬起了拳头,只好赶紧服软,“如果我真能上天跑嫦娥的话我说不定也就没那么多泡妹子的兴趣了嘛。咳咳……”他握住叶萧凌的拳头,讨好地道,“哥,你是哥,先别动手,我真是有兴趣。” 叶萧凌没好气地看着他:“去你妹妹的有兴趣!” 老白哇哇叫着被叶萧凌一顿锤,最后可怜兮兮地透过挡在脸上的双臂缝隙中看着叶萧凌:“我是说,有兴趣,不是那种兴趣,而是我真的对这位亲家有感觉。” 叶萧凌有扬起了手。 “没没没,不是亲家,不是亲家。”老白又挥手道,不过他面容好歹正经了一点,双手一撑坐起来道,“我真觉得孙语芙是我的那盘菜,能一直吃的那种。” “你来真的?”叶萧凌一愣,“你这么多年就没一个正经对待的女朋友,现在你告诉我你看上孙语芙了而且还是喜欢他,并且最终想要跟她来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 “是的。”老白严肃地道,不过瞬间又破功,小声笑着道,“当然如果她允许婚外情的话……” 叶萧凌一把又把他推着躺在地上。 “然后呢?现在是什么情况?”叶萧凌看着这个跟自己十分要好的室友,这几年下来,他们从原本来自于不同抵御的陌生人,成为了现在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不过他太清楚老白的性格,在这几年的惯性下,实在难以认同老白是真的对孙语芙感兴趣。但老白难得这么严肃地表示他想要跟一个女生正正经经的谈恋爱,这种事情却少见。至少,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老白从来不否认他跟那些女生走到一起只不过是为了开心开心,何况你情我愿,他又做好了安全措施,从来不会让人家小女生吃亏,所以宿舍的人也只是认同他是个花花大少或者小流氓,却也不是一个混蛋。 老白陪笑着又坐起来,看着叶萧凌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小声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早上起来,我喝水,她从洗手间出来,我就是一下脑热顺势壁咚了她,她也没反抗,反而回应很激烈。” 叶萧凌白眼又一翻,真是无法理解这些人到底脑子都在想什么,可能他实在是对于这种现代的情感关系显得太落伍太老派传统了:“然后呢?什么都没有了?她没跟你确定关系,你也没问她是不是要当你女朋友?” 老白洒然笑道:“显然她不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人,我也不是。反正我们俩既然能唇齿相依,好歹是表示双方都有一定的感觉,再差也是有那么点好感,将来的事儿,反正还有时间,在一个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说起来,我要感谢你啊兄弟!” 叶萧凌单手按着他的脑门,感觉自己头疼欲裂,特别是他刚才说的那句婆婆妈妈,自己好像莫名躺枪:“说话就说话,不要造孽!” 老白又整理了一下刘海,潇洒地道:“要不是你的关系搭上了顾妙音,我都不知道原来她有个这么适合我的情感方向的闺蜜啊!” 所以……这怪我咯……叶萧凌捂着头觉得自己带着这个人出现在这个生日宴上真是个大大的错误,他看着老白说道:“所以,你是真的确定方向了?真的不是玩玩?” 老白点了点头,肃然道:“显然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人就该搭配这样豪放不羁的女朋友,我觉得我们可以组成一个雌雄双煞,纵横江湖……” “打住……”叶萧凌继续捂着头,打断他的话,“能把正经的话按照不正经的方式来说也就只有你这个死流氓了。我只能说,你如果是真的有正经的想法,我不反对。不过我听说孙语芙好像有男朋友,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如果你只是玩玩,到时候弄得大家脸上都挂不住,这种事情,想来你也不愿意见到。” 他伸出手,向着老白一招。老白喜笑颜开,伸手握住,被叶萧凌有力的手臂拉动的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领带,笑道:“安啦,我只是花心,从不造孽。你不知道我么?就算分手,我也是堂堂正正有凭有据的,你什么时候看我当过渣男?” 叶萧凌松开手,依然有些头疼:“说不定这一次你就是第一次当渣男。”他想了想,又道,“这些事情你别借我的名义,你自己跟他搭线去,别用我当幌子。” 老白慨然笑道:“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我什么时候还需要打着别人的幌子?”他笑嘻嘻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指着一个用无节操暴走漫画图片做头像的好友,“看见没,我们已经加了好友,以后我们自己可以约。” 叶萧凌看了看,苦笑不得地道:“你什么时候跟她搭上线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老白比了个大拇指,露出洁白的牙齿,做出一个《火影忍者》里怀特凯的姿势:“被你知道了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第263章:暗影中的人 对于名字倒过来写这件事情,叶萧凌不置可否,姑且不论老白的这个承诺是否能长期有效,叶萧凌也没法弄明白孙语芙在想些什么。至少按照他的观念里,实在没法去接受这种有点感觉就可以搂搂抱抱悄悄亲吻的,当然求同存异,没谁的观念就一定正确,只不过人人是在做自己而已。谁也不一定比谁高尚。理了理老白和孙语芙这摊子事儿,想了想孙语芙的豪气,觉得这个女生跟老白也算是棋逢对手,吃亏的还不一定是她,什么时候老白哭着跑过来说他一败涂地,叶萧凌都觉得这种事儿十分正常。 在老白嬉皮笑脸的逢迎中,他只好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贱货。”又被老白点头全数接下,甩了甩头,无奈地一脚把老白踹上床跟田斌搞基,开门出去。客厅的灯光依然昏暗,但能依稀看清楚家具的位置不至于撞到,否则他刚才也不可能看见两个黑暗中纠缠的身影——当然,一部分的功劳归功于老白和孙语芙穿的衣服:老白脱去了外衣,只留一件放dang不羁的白衬衫,领口立得周正,而孙语芙则是一件白色短袖丝质上衣,说起来,这也算是他们不打自招的一种方式? 叶萧凌笑着想了想,觉得喉咙有点干渴,莫城的气候并不如南方多雨水,于是从客厅随意地找到昨晚的空杯子给自己倒了点香槟喝着,虽然大清早喝酒不是太好,不过这里也没有煮好的茶水,这样将就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刚在沙发上坐下,叶萧凌就面色一变,黑暗中好像有一些细微的声响,他猛然转过头去,一个身影渐渐地把身上披着的黑暗褪去,向他靠来。 “谁?”叶萧凌问。 他很快不再需要问这个问题。只见黑暗在来人身上尽皆褪去之后,露出了她本来的原貌,纤细的身姿,她走起路来脚下几乎没有声音,而她的五官如此适合到位,面容之间的那点冷漠和肩膀上的发丝都在昭示着她的身份。 “廖晴?”叶萧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藏在客厅里的?想到这里,他声音就一些局促,“额……你怎么在这……” 廖晴看着他,有些无动于衷地回答:“我睡不着。觉得这里不安全,没有人守夜。” 叶萧凌原本的笑脸在脸上凝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刚才……” “看见了。”廖晴淡淡地回答,“两个人嘴巴贴在一起,也许是在吃糖。” “额……”叶萧凌真的是对于廖晴的一些常规认知开了眼界,不过他难道要跟廖晴解释两个人嘴巴贴在一起不是在吃糖?想了想,只好苦笑着道,“你说是就算是吧。他们怎么没有发现你?” “你不是一样没有发现我吗?”廖晴反问道,她轻巧地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看着叶萧凌,“龙组的技巧,如果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战场是会死人的。” “晤……”叶萧凌不知道怎么对这个话题发表意见,不过龙组的这种隐匿技巧还是觉得十分亮眼,如果廖晴是他的敌人,他要如何应对?一个敌人,如果藏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地方,在背后伸出一柄锋利得足够在顷刻之间切开颈部动脉的短刀……恐怕他就算有着真力修为,也是凶多吉少,修行的程度,果然未必就等于作战能力。 而能有这些技巧的龙组的力量,果然有些不同凡响。 不过既然廖晴一直在隐藏在这里,那她岂不是一晚上都没睡?联合之前她说自己睡不着,他乍一听还以为只不过她早上提前醒来在这里坐着罢了,但他不能确定,开口问道:“你昨晚没睡?” 廖晴点点头,算是确定,有时候她的回答真的是快捷效率:“不习惯。”她又想了想,补充道:“床太软、人太多、没人守夜。” 叶萧凌无奈地道:“床太软我可以理解。我也习惯硬板床。不过人太多和没人守夜。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吧。总不能一晚上不睡觉。这里不是疗养院里,晚上不需要有人值班守夜,安心睡觉就好。” 廖晴点点头,但还是道:“我知道,但……不习惯。” 这就很难说了,叶萧凌不得不表示这种事情他真的无话可说,只好投以沉默。他看着廖晴在他身边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好像一只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心里有些疼痛——她就是一直以这种毫无安全感又孤立无援的样子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或许,这个女孩天生丽质的外表下,藏着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饿不饿?”叶萧凌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习惯大早上香槟给喉咙带来的刺激感,侧头看了一会儿廖晴道,“要不然我们先去吃点早饭,看他们的情况,估计得赖床到很晚。” 廖晴点了点头,想了想,四肢张开,伸腿去穿羊毛地毯上的拖鞋,动作轻盈而又敏捷:“走吧。” 叶萧凌笑着起身跟着廖晴一起开门出去,趁着没关门,又顺手把放在门口鞋柜上的房卡塞进兜里,小心翼翼地把门锁合上,它们在叶萧凌细微的动作中发出了轻轻的“咔嗒”一声,两边咬合,自然就不会吵到正在睡觉的众人,身旁站着静静等待的廖晴,看着叶萧凌关心的动作只是默不作声,等着他转身之后跟着他一起朝着电梯走去。 合上电梯门的时候,叶萧凌仔细地确认了一下餐厅的位置在六楼,但还是征询了一下廖晴的意见,毕竟这不光只是他一个人吃早餐,何况这样酒店里的早餐,他同样也吃不习惯:“你想吃点什么?就在这里的餐厅点餐,还是出去吃?” “出去吧。”廖晴难得地有了意见,不过她的脸色依然不变,好像不会融化的坚冰,声音坚定而又冷漠。 两人看着电梯的数字下到1而后戛然而止,居然没有任何人上电梯,看来这个时间点确实大部分人都还在酣睡。走出酒店高大的大门,服务员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值班,所以他们就不必被昨晚服务员那种毕恭毕敬的眼神折磨。 走在比起昨晚的喧闹显得有些冷清的街道上,叶萧凌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方向,看见远处有一个在一片新潮大厦群里显得有些陈旧的住宅区,这种住宅区在莫城很常见。高昂的拆迁费用让政府部门也十分头疼,加上开发商也常年在这种价格上不肯松口,所以在城市高速发展的步伐中,他们好像是一群忽然中断在泥沼中昏沉睡去的蚯蚓,潜伏在土层之下,但依然有着属于他们的勃勃生机。 两个人都是身怀真力强壮如牛的人,叶萧凌也就没有讲究什么照顾女生的绅士风范,按照实力来说,估计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纤细甚至瘦弱的女生估计真东起手来能把他打得找不着北,自取其辱这种事儿叶萧凌还是不会去做的。 真力运动在身体里,叶萧凌一路小跑了起来。只不过与廖晴不同的是,廖晴根本没有动用任何真力,仅仅只是靠着力量强度就已经跟他并驾并驱,丝毫没有一点落后,她的身体轻盈得好像一片羽毛,每一步脚步踏在地上都要比叶萧凌要高一些,有些像是武侠小说的轻身功夫。从这种奔跑方式联想到老单的那种以真力作为一种滑翔翼来滑翔的方式,他感慨了一声:“看来还有很多东西我都还没接触也没学到啊。” 廖晴淡漠地看向他。 叶萧凌有些慌忙地摆了摆手,笑道:“别管我。我自言自语。” 第264章:廖晴的大食量 两人很快就到了住宅区里,老式的建筑物一排排地整齐排列,胡同里却有些七折八转,不过叶萧凌在莫城多年,也习惯了这种路,有些轻车熟路的找到卖豆浆油条的早餐店,比起宽大街道上披萨、炸鸡、西餐餐厅的冷清不同,这个时间点已经有许多人在座喝着一碗碗热腾腾的豆浆、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吃着热气蒸腾的小笼包。 叶萧凌喜欢这种环境。比起高级餐厅里慢条斯理的把东西吃出艺术感,他觉得还不如像是小时候跟老单一起上山抓鸡生火拔毛的时候更令人振奋。因为是这样陈旧的小区,所以老龄化也就更加偏高,环视周围基本上都是老人,只有在因为室内摆不下而在室外放着的桌子上坐着一些零星的年轻上班族——这里的房租价格还算令人满意,尽管房子不太新,但却是许多人刚刚加入工作的最好选择。 叶萧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而廖晴刚走到桌子面前就因为她的外表而被几个年轻的、刚毕业不久的白领们看来看去。她皱了皱眉,在叶萧凌对面坐了下来,有些无聊地看着厨师架着大锅炸油条,一根根白面条子沉默下去,很快就几倍的膨胀,最后变成了金黄的颜色,漂浮起来,好像一艘艘在波光粼粼水面上摆动的小船。 “点点什么吧。想来这些东西应该也是你们部队里时常有的早餐食谱?”叶萧凌笑着道,看了看门外小黑板上写着的单子,对热情洋溢的老板娘道,“一碗豆浆,一根油条,四个生煎包。” 廖晴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种类不多但每一样都做得十分精致的食物,而后道:“我跟你一样吧。不过……我要四份。” 叶萧凌笑着点头,他已经见识过一次廖晴的食量,说起来,修行之后他自己的食量也是大大的增长,让他吃他也是吃得下去。只不过本着自己就是医生的经验之谈,自己也没多少需要运动的地方,吃那么多除了积累脂肪之外,好像也没别的用处。 五份热腾腾的食物拿了上来,看起来颇为壮观,老板娘有些惊讶地掩嘴而笑,道:“小年轻,你们还有朋友要来么?这么早放上桌会凉掉的。” 叶萧凌看了看慈眉善目的老板娘,她的脸上有了许多细密的鱼尾纹,但笑容反而更令人心生温暖:“不会,这些她一个人吃的。她吃得完。” 老板娘惊讶地看着廖晴,目瞪口呆地看着做事风格简洁效率的廖晴已经拿起一根油条啃咬起来,三两口就少了一半,实在没法想象这样一个并不肥胖的女生竟然有这样大的食量,觉得在叶萧凌面前失态又有些不礼貌,于是迅速地回到店铺里面,凭借着真力对感官的强化,叶萧凌听到老板娘对里面的老板小声道:“那个小女生,一个人吃四个人的份量,太可怕了。” 叶萧凌无奈地笑,觉得这种事儿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修行者与常人已经逐渐变大的分歧在俗世中自然会引起普通人的骇然。 看着廖晴吃得迅速,叶萧凌只好摇头笑了笑,一晚没睡好像对她的精神完全没有丝毫影响,也许是自己担心过度了一些。他装作看不见两旁同样惊得吃不下东西的白领们,加了点酱油,低头喝起自己的豆浆。 但尽管如此,廖晴吃的速度还是超乎了他的预算。仅仅只是十来分钟时间,廖晴就已经喝完了四碗陶瓷碗装着的豆浆、四根并不小的油条,外加十六个生煎包。她吃的效率,甚至喝豆浆时候举止淡然,却仅仅在几口之间就把一碗豆浆吞入腹中。细微的油条碎裂声只是响了几下,就进入了廖晴那平坦的小腹。 叶萧凌喝着豆浆看着她,忽然笑了。他感觉面前这个女生真的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一点都不复杂,该吃东西的时候不客气,说话的时候不含糊,但沉默的时候又不是小女生那种生闷气,而是她真的打算一个人静静呆着,并不需要有人安慰她,她自己一个人就足够强大。 叶萧凌静静地看着她,笑道:“还要不要再来一点?” 廖晴点了点头。 叶萧凌对着房间内正在招待食客的老板娘喊了起来:“老板娘,这边再来两份刚才一样的。” 老板娘闻声而出,感觉声音有些耳熟,走出门口就看见叶萧凌笑眯眯的眼睛和挥舞着的手,又看了看廖晴面前那叠在一起的空碗、一个装油条、一个装生煎包的两个空盘子,双腿一软,她几乎站不住脚。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生才能把这些东西在短短的十来分钟时间里都吃进肚子里去?她颤抖了一下跑进房间里去,对着厨师喊道:“老王,再来两碗豆浆,两根油条,八个生煎包!” 老王不明就里,有些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声音了带着颤音,中期十足地回应道:“好嘞!”叮叮当当地折腾盘子。 等到老板娘再一次开门出来的时候,迎着天上逐渐出现的阳光,她端着豆浆放到廖晴面前,咋舌道:“你这个小女生,怎么这么能吃咧。不会吃坏肚子吧。” 叶萧凌含笑对老板娘道:“没事的老板娘。她吃得下。” 谁知道老板娘竟然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不是我说你,你们这对小年轻,一个放纵自己暴饮暴食,另外一个也不知道看着一点,你当人家男朋友,光顺着她可不行,吃坏了身体怎么办。” 叶萧凌对被误认成廖晴的男朋友有些无所适从,而且加上她怒气冲冲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只差没有飞雪飘飘洒落肩头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老板娘:“她真的没事的,这就是她平时的食量。还有,我不是她男朋友。” 老板娘面色一肃,眼睛瞪得更大了:“还没成男朋友也不行!光靠顺从追人家大闺女,明摆着就是冲着人家漂亮。人呀。不能这么着相。” 听见她说着想,叶萧凌苦笑着道:“老板娘,你还信佛?”他看见廖晴早已经不管不顾地再次开始了她惊人的食物消灭工程,把随后老板端着出来的油条和生煎包转眼之间就消灭大半,眼见老板娘伸出去拦着廖晴道:“小姑娘,不好这么吃的,对身体不好。饿也得忍着点。” 叶萧凌浑身无力,只好道:“老板娘。她平时就吃很多。她是个军人,平时运动量很大,需要营养。你总不能让她在训练的时候饿晕在训练场上。” 老板娘不屑一顾地瞪着叶萧凌:“啥军人,当我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能是军人么?军人哪儿有这么瘦弱的,你看看,肯定是吃苦吃多了,今天一有东西吃就疯狂吃。” 廖晴有些莫名,看着老板娘拉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尴尬无解的叶萧凌,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吵的,她抬头配合了一声道:“我是军人。现任军官,还在服役中。” 老板娘更不信了,眼神看着叶萧凌几乎认定叶萧凌就是个搞洗脑骗女生的恶棍,把廖晴护在背后:“不可能,这哪儿像是军人的样子。小姑娘,你别怕,大妈给你做主,他如果是强迫你应和他的话,不要怕!这里不远就是个派出所,分分钟就有警察把这人给抓走!” 第265章: 打人?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叶萧凌有气无力地捂着头,心里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到底自己为什么莫名奇妙就在头上戴了一个诈骗洗脑的名头了。可看着大妈一副真心保护廖晴甚至如老母鸡护雏,威风凛凛的样子,叶萧凌又觉得这老板娘是个好人,只不过自己莫名躺枪这种事情实在是说不过去。 好在廖晴也有些没耐心了,从口袋里掏出皮制封面的军官证,递给身前抢占她座位阻止了她继续吃东西的老板娘,道:“这是我的军官证。你可以查验一下,上面的钢印是做不了假的,就算真有人有这能力,国安局的钢印如果被查出作假,最严重可以判无期徒刑。” 老板娘将信将疑地结果廖晴手上的皮本本,看着封面上的中华人民国安局军官证的名字,翻开来,是一张廖晴的一寸免冠照,里面的她比现在更青涩一些,但从那种青春气息体现出的她的漂亮,会令人惊叹。她把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吃惊到说不清楚话,结结巴巴地对廖晴问道:“你真的是那个什么国安局的上校?”她虽然只是个市井小民,可是国安局这个令所有人都觉得虚无缥缈的组织总对他们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廖晴点了点头:“没人敢在这件事情上作假。”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娘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又戛然而止,终于回过神来,双手不断地在围裙上摩擦着,好像不知所措的孩子:“大妈弄错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啊。” “没事。”廖晴含糊地应了一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军官证,放进口袋,重新坐下来又低头吃东西。 叶萧凌看着老板娘几乎要摔倒,站起来搀扶老板娘道:“大妈。我说的吧。我真没骗您,她食量很大。能吃是好事,证明她身体好呀,你别外面看起来她这么瘦,她的手臂你一捏,全是腱子肉。” “小伙子你平时也不好过吧。”老板娘被搀扶着,忽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用手拍了拍他搀扶的手臂,“这么一个上校女友,平时没少挨打吧?” 喂喂喂。这怎么又把火烧到我身上了?叶萧凌侧头翻了个白眼,以免自己现在那臭得跟烂鸡蛋一样的表情被老板娘看见,转过头又是一副笑脸,心里暗暗地骂自己真贱真贱,可面对热情洋溢又是满腹好意的老板娘,真是有些无解了:“老板娘你别瞎猜,我们好着呢,还有,她真不是我女朋友。” “我晓得我晓得。”老板娘一副我懂的表情,年纪不小的她笑起来依然花枝乱颤,略微臃肿的身躯走动起来却轻飘飘的好像只燕子,她往店门走去,转过头笑着道,“现在不是,努力努力以后就是了嘛。小伙子,你也年轻有为啊,一般人不敢追这样的小姑娘的。”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叶萧凌是真无力吐槽这个早餐店老板娘的脑补能力,只好唉声叹气地转身回到位子上坐下,看了看依然在吃东西的廖晴,刚才老板娘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声,现在就连他身旁坐着的小白领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其中包含着一种羡慕嫉妒,又包含着一种幸灾乐祸,看来在他们觉得,自己有一个野蛮女友这件事儿已经甩也甩不掉了,可廖晴却又如此自然,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这让叶萧凌有些怀疑她到底能不能听懂老板娘的话。 廖晴抬起头,微微一怔:“怎么了?” “没什么。”叶萧凌挠了挠头,但又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老板娘的话,你没反应?” 廖晴四平八稳地喝着豆浆,一边咀嚼着油条想了想,而后喉咙一动,把食物吞了下去,这才张嘴道:“我不是太明白为什么上校女友就会挨打。而且,我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关系,你明明解释了,为什么她不信?” “你能这么思路清晰也算是好了。不过许多人总是觉得别人会说假话,或者是场面话,所以这个时候我属于跳进黄河洗不清,说什么都白搭。”叶萧凌双手托腮苦恼地道。 廖晴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叶萧凌的解释,不过关于感情话题,她知道自己会有很多的不理解,略过也就略过了,对她来说,她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直觉,也难以理清楚常人觉得十分平常的那些事情。但还有一个问题她仍然想知道答案:“那为什么有个上校女友会挨打?所以,上校女朋友,和挨打,这两者是联系在一起的必然选项么?” 叶萧凌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廖晴这个问题完全偏离了一个正常人的问题,就算叶萧凌口齿还算伶俐,可天知道面前这个已经被他下意识归类于不同常务的傻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偏离常理的问题。 廖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低头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说,如果我某一天成为了某一个人的女朋友,也需要天天把那个人打一顿?但这好像没有什么必要性。” “别……这个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你想太多了。”叶萧凌赶紧阻止了廖晴的胡思乱想,因为她这几句话让叶萧凌越发觉得自己在跟外星人说话,可他如果不赶紧出言解释,万一廖晴这么淡漠的性格也在将来真的交到了男朋友,一天把人家打三遍怎么办,秉承着对将来某位不认识仁兄救苦救难的想法——当然他不知道这种事儿在某个时候最终应验在了他自己的头上,但现在,他化悲愤为力量把自己当作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的光头和尚,解释道,“这只是他们的一贯想法而已。在他们概念里,女军人的性格都有点……呃……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宁折不弯的感觉,加上搏斗能力又很惊人,所以觉得男的如果镇不住,会有点吃亏。” “哦。”廖晴从牛角尖里出来的速度也很快,她点了点头,眼神宁静,“那想来我应该不会是那种喜欢打人的人。当然,我觉得我喜欢的人,也不会打不过我。” “你有喜欢的人?”叶萧凌奇道,“龙……”他忽然意识到这周围坐着许多人,尽管他们对于廖晴和自己的话题觉得很古怪,但接下来的东西是机密不方便摊开来讲,所以又把那个龙字吞回肚子里,“是……你那里的人?” 廖晴把豆浆喝完,面前的盘子里只剩下了半根油条和四个生煎包,她用筷子夹起一个,生煎包的诱人的油脂混合着酱汁滴落,“算是,但很难说。我是一个不太喜欢人的人,只是觉得,那个人更偏向于我的感情归属一些。” “不会是顾少北吧?”叶萧凌问。 “顾少北?”廖晴一怔,摇了摇头,“他只是我的战友。那个人……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廖晴的哥哥?那岂不是就是严铁生的儿子?叶萧凌想了想,很难想象严铁生这样的人会有子女,但又觉得本该如此,一个为国为民奉献一生的老人,膝下子女承欢总比孤寡一生更令他能接受一下,但廖晴一直不肯吐露这个人的名字,叶萧凌也就不打算问。不过看她的隐瞒,叶萧凌笑了笑,看来她在感情方面也不见得一定是一张白纸,至少她知道会去 第266章:流浪狗 两人吃完了早饭,叶萧凌看了看时间,于是又买了一些油条和杯装的豆浆,还有小笼包和生煎包装了几个袋子,准备带回去给估计还在床上赖着不愿意起来的众人一点起床的动力。不过在老板细心地给他夹东西放进塑料袋的时候,原本在他后面左顾右盼的廖晴却忽然走过了他的身侧,进了厨房,不知道跟老板娘说了些什么,老板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嘞,小姑娘,你放心,这些都可以,钱就不要了,刚才不好意思误会你,就当我送的,反正这些东西我们也迟早拿去丢掉。” 半分钟后,叶萧凌手上提着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早点,又看着廖晴手提一只纯黑色看起来像是用来装水产的塑料袋走了出来,跟他并肩地走在路上。于是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一些动物的内脏。”廖晴淡淡地道,“跟我来,我要先去个地方。” 叶萧凌装着满腹的疑惑看着提着一袋内脏的廖晴带着他穿过一个又一个胡同,然后停留在一个略微阴暗狭小的过道面前,叶萧凌看见许多在暗中窥视的眼睛,躲在堆得脏乱的杂物后面,地面有些潮湿。这里的流浪狗带着一些警惕,但廖晴静静地蹲下来,从黑色塑料袋里不管会不会弄脏手就从里面拿出一小块切碎的内脏,扔了过去,饥肠辘辘的流浪狗们就摇着尾巴一只接一只地跑了出来。 叶萧凌跟着她一起蹲下来,看着她的侧脸,奇怪地道:“你连人都不喜欢,会喜欢狗?” 廖晴静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喜欢我。” “那是因为你喂他。”叶萧凌默然看着因为食物的香味而有些雀跃的狗,有各种品种:斑点、串串……但最多的还是中华田园犬,他们一窝蜂地蜂拥而至,舔着嘴唇迫不及待地看着廖晴张开那尽管深黑但却无法掩饰食物气味的塑料袋,一副谄媚的模样,但廖晴喂得很认真,没有一下子洒在地上,而是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喂给那只当先最近的斑点,而后又掏出一块,喂给他旁边的狗,就好像军队里分发食物一样一丝不苟。 “我帮你吧。”叶萧凌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在他身旁不断摇尾巴的一条小狗,它很顺从地躺下来,露出它柔软的肚子任由叶萧凌抚摸,尾巴不断地摆动。 “不用了。”廖晴拒绝了他,但眼神却难得地流露出一些柔和,她塑料袋里的内脏碎块很足,足够流浪狗饱食一顿,但她知道狗抢食的习性,她记清楚每只狗吃了多少,又从他们的体形来估计他们的食量。 感觉到流浪狗们排排地围绕着两人,它们感觉到两人那种谈不上热切,但却温和的眼神,放松了警惕,一些已经吃饱了的狗把这里肆无忌惮地在他们两人面前奔跑玩闹起来。廖晴依然是蹲在原地,一点一点地把碎肉喂给他们,静静地看着他们吃完,瞳孔放大,好像心思已经飘向了别的地方。 “你来过这里?”叶萧凌对廖晴怎么能这样轻车熟路地找到这条狭窄过道而有些奇怪,看着她失神停止了喂食,问道。 廖晴回过神来,回答道:“没有。只不过我刚才看了一下,从我们吃东西开始,这些狗就三三两两地在这边聚集,活动范围基本没有超过这个位置太远,我只是找了找。这里这里应该是最适合他们躲避的地方。” “这是不是就是你的战术思想?”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廖晴,但又觉得这个女生冷漠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温柔的心,身旁有一只狗对他手上的塑料袋里的油条十分感兴趣,他把袋子提高,伸出一只手抚摸它的头,严肃地道,“这里的不行哦。找你们的廖晴姐姐去。”说完,他又忍不住爽朗地笑,感觉自己在这一刻也莫名地心理年龄下降了一个档次。 …… 喂食这件事实际上也用不了多久。事实上,这些流浪狗们从骨子里都有着狼吞虎咽的秉性,吃起东西来十分迅速,这是它们长期争夺食物的印记。尽管如此,它们对于人类依然表现出一种十分的信任感。 叶萧凌有些时候会忽然觉得到底人类这种抛弃的性格劣根性到底从何而来,这些狗明明都应该有一个十分温馨的家庭,有几个十分爱惜它们、每天能够供给他们狗粮、罐头,给他们皮球瞎玩瞎闹,就算被他们占据沙发也同样只是怜惜地笑笑的主人。不过而后他自嘲了一声,觉得自己忽然一下子落入了哲学的范畴,这世上的苦难从来就不从减免,就好像是他同样也救不活许多病人一样,这件事情,本身就没什么道理,他只能不断地强化自己,至少能让自己在面对赵素雅那样的病人时不会手足无措,让世上少几个病痛缠身的人。 刚想到这里,廖晴忽然从他身边站起来,越过围绕着她的流浪狗们,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蹲下。叶萧凌疑惑地靠近,在一团杂物的后面,意外地看见了一条躺在地上浑身无力,眼神灰暗的黄狗。它的肚子依然在微微起伏,但它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 廖晴看了看叶萧凌。 叶萧凌伸手过去抚摸了一下黄狗的脖子,感受了一下脉搏,又注入真力查看了一下它的体内情况,最终半闭着眼睛对着廖晴摇了摇头。 廖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黄狗,而黄狗似乎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死亡将近,被廖晴抚摸的同时它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叶萧凌感觉到廖晴眼神里有些哀伤,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忆起了战友死在她面前的场景,于是切了个话题道:“把它埋在花坛里吧。” 廖晴看向他,有些惊讶,但最后是默然地点了点头。然而叶萧凌此刻却听到了一声轻轻地呜咽声,叶萧凌眼神变化了一下,伸手挪开了了黄狗旁边的杂物,一只躲藏在里面,眼睛尚且都还没有张开的小狗展露了出来,它耷拉着耳朵,似乎在寻找母亲的ru头,却不知道母亲早已经离它而去。 叶萧凌四下看了看,最终只有它一只,也许它的兄弟姐妹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被人收养,或许是在某处因为没有母乳饿死。廖晴怔怔地伸手从它身体下方托起它,抚摸着它同样鹅黄色并且柔软的毛发,沉默不语。 …… 俩人把最后的内脏一股脑地倾倒在地上,引得流浪狗们一阵抢夺。不过好在剩余的内脏本来就不多,抢夺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并没有引起什么撕咬。走到花坛旁,看了看四下无人,叶萧凌伸手从一块墙砖上扣下一块,又把手上的塑料袋暂且挂在树枝上,手脚极快地挖了个坑,把黄狗放在坑里,用土埋上,从一个公用的水龙头上洗了手,重新拿上给众人带的早点。期间廖晴一直抱着那只小狗不发一言,而小狗似乎感觉到温度,也在这种温暖中渐渐睡去。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依然并肩,只不过为了照顾小狗的睡眠,走得慢了许多。叶萧凌感觉到廖晴那种沉闷,于是率先开口没话找话:“龙组里面能养狗么?” 廖晴怔怔地看着他,半响才道:“可以的。” 到此又进入沉默。叶萧凌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走着,给廖晴一些空间。他不知道廖晴的许多事情,更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到底正在想些什么。这种时候,胡乱调解都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何况他又是谁?如果从关系上来说,他甚至是不是廖晴的朋友都有些扑朔迷离,毕竟他只是受人之托给她过了一个生日。至于将来,也许他们都会作为龙组内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但他忽然听见廖晴的声音:“谢谢你。” 尽管这不是什么深刻的话,但听见廖晴在里面带有的感情,他忽然笑了起来。 第267章: 黑卡 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抱着狗的廖晴当然少不了引来一阵注视。罗利国际酒店进出人群非富即贵,所以服务员们看见客人带着宠物入住也就不会有太多传染病的顾虑,也许反而是客人要比他们更讲究一些。只不过考虑到一些大型犬类之类的伤人可能,也就设有专门的宠物托管所。而且那里有着专门的兽医还有陪护人员,恐怕要比一些粗心并且在生活粗糙的主人来说,这里的照顾要更好一些。 所以当廖晴抱着一条幼小的、尚且没有睁眼的小狗进来的时候,虽然不是大型犬类,但他们同样迎了上来道:“您好,您的宠物好像有点幼小,是不是让我们这边托管照顾一下?” 廖晴下意识地把小黄狗抱得紧了一些,感觉到怀抱的力量,小黄狗发出了一声梦中的叫声,仿佛是在说些人听不懂的梦话。 叶萧凌看了看廖晴,皱了皱眉,有些意外这里还会提供宠物托管服务,但这么小的黄狗对他来说又有些顾虑,毕竟看得出来廖晴十分喜欢它,外面托管的设施又大多简陋,未必自己人尽心尽力。 似乎是看出他的顾虑,服务员保持着十分礼貌的微笑:“如果您是怕宠物有问题,大可不必,我们这里有专业的宠物托管所,有专业的兽医还有陪护,甚至有些客人习惯于把我们这里当成宠物医院,我想您的宠物应该还小,也需要喂食。可以暂且托管,等到退房的时候我们会领着您,或者您女朋友一起带回来。” 叶萧凌听到这里笑了笑,既然有专业的看护人员并且还有兽医,至少比起手头上既没有狗奶粉,并且也没有对狗做过一系列疫苗措施的他和廖晴看管要好得多,于是他笑着道:“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一趟了,还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 “朋友。”廖晴接过话,有些固执地抱着小黄狗,看着叶萧凌,“一定要托管?” 叶萧凌微微低头,廖晴的身高比他略低一些,不过差得不远,甚至如果穿上高一些的高跟鞋恐怕还要高出他许多。听见廖晴首先说出朋友两个字,他知道自己算是真正廖晴所承认。他温和地对廖晴笑着道:“你刚刚找到它,也不知道它身体怎么样,是不是需要喂食,是不是有什么病痛对吧?还有,既然你要领养它总要给它打一些疫苗,保证它将来不会生病什么的。” 廖晴眼神闪烁,想了想,终于还是道:“好吧。”但她不愿意放开怀里的小黄狗,好像那就是她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转头向着服务员道,“带我去。”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员看着两人之间已经得出了结论,也就笑着走在前面,他只是觉得廖晴这个女生冷漠的脸十分清丽,身体匀称,也许穿衣服并不是特别有风格,但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常人没有的气质。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气质来源于廖晴超凡的战场经历,还有她一身不弱的修为。 他只是觉得面前这对关系好像有些扑朔迷离的男女身上都带着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即使这个年轻男人手上拿着的显然是十分市井的早点,可在这里形形奕奕的有钱人众多,好这一口的也不少见,甚至他还见过一个从来不喜欢喝红酒、香槟、啤酒、白酒等酒类的中年男人,唯独好受众者少的黄酒,喜欢配上一叠腌萝卜,这让他们着实跑了几条街才能在一家小店里买到他指定的那个“大牌子”黄酒,当他穿着一身整齐的装束摔下十块钱对着一脸错愕的老板说来一瓶xxx黄酒的时候,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他的工作这么多年,那件事情可以统计入他深刻记忆的其中之一。 上司也曾经对他们说过,永远不要因为客人古怪的兴趣或者喜好来判定一个人,也许一个衣着破烂的人背后站着的就是一个价值过亿的公司,甚至可以说正因为他们一些比起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们成功的资本。 电梯打开的时候,黎昕刚好从电梯里出来,撞上正被服务员领着的叶萧凌和廖晴,看见廖晴怀里的小黄狗,她微微一愣,又看了看叶萧凌手上的油条豆浆,笑容满面道:“怎么出去买早点?虽然说这里的西餐更受欢迎,但油条豆浆这些东西我们从来没有从菜谱里排除。” 叶萧凌身前的服务员黎昕微微低头,低声道:“经理。”他心里有些震惊,黎昕对待叶萧凌的态度如此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说是逢迎,足以显出自己背后这对男女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黎昕看着服务员点了点头,道:“去哪儿?” “宠物托管所。”服务员道。 黎昕再一次地点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领他们过去。” 目视着服务员的离开,叶萧凌看着黎昕笑着道:“只是觉得老胡同的味道比较习惯,让我坐在高级餐厅里点吃着豆浆油条有些古怪。” “哪里。”黎昕笑着领叶萧凌和廖晴进电梯,“实际上豆浆油条喜欢老总都喜欢吃,所以我们还专门请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厨专门做一些老风味的小吃,味道只会做得更正。” 叶萧凌哈哈笑道:“那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以后有时间再尝尝吧。我本来就是刚好出去吃东西然后给他们带点回来。他们估计都还跟死猪一样睡着,去餐厅的话就两个人有些冷清,叫用餐服务又怕吵醒他们。” 黎昕按了一个层级的电梯按钮,她脸上的笑容不减,而一晚上的休息让她昨晚脸上的一些疲倦一扫而空,她早就在房间洗漱、把有些不听话的领口熨平,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再就是把头发拢到脑后,扎成高耸的马尾,画上精致的妆容。现在遇上叶萧凌,不知道算不算是今天开始的第一个好运?想到这里,她把口袋里昨晚就安排人做好的一张黑色的卡拿了出来,双手都用食指和大拇指握着递给他:“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张卡给你,下次得记得要过来尝尝,好歹黎姐还想在你们展现一下我管理的一亩三分地呢。” 她说得十分平易近人,好像真的只是一对姐弟在随意地闲聊,拿出这张卡就好像一个向来疼弟弟的姐姐把一张优惠卡交给弟弟那样普通,但叶萧凌看着那张黑色显得十分轻薄的卡,看着上面显然十分有艺术感的设计,显然这张卡背后蕴含的意义并不简单。 叶萧凌想到昨晚上杨庭对他的态度,而此刻,应该就是黎昕对这件事情的一种作为。恐怕杨庭甚至都是在心里默认这件事情的,如果不懂得顺杆子往上爬的同时并且积累人脉,面前这个孙语芙的嫂子未必能在这样的年纪就走到了大多数人的前面。 但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杨庭的生意伙伴,也同样跟赵志铭并不是什么忘年之交,甚至他们两人还有些若有若无的矛盾,既然现在赵素雅的病根已出,按照叶萧凌的想法反而是能不见到赵志铭最好,就算见到了他也并不打算慷慨他的感情,反正他并没有打算趋炎附势,不管赵志铭是否认为他是不是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可在他看来,自己治疗赵素雅的病从来都不是因为她有个叫赵志铭的父亲,而纯粹只是他们的朋友关系罢了。 可是面前黎昕的热情让他有些难以躲避,在这样的情况下回绝黎昕更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他心思一转,想来这件事情是黎昕自己的考虑,而未必是杨庭刻意给她的指示,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下来,反正以他的这么点底子,以后来这种地方能有多少次都不一定,何必拘泥于这样一件小事。 于是他同样伸出两只手去接下,算是给足了黎昕面子:“谢谢。” 第268章: 宠物托管所 黎昕见过他接过黑卡,心里有些窃喜,至少看着他眼神一瞬间的变化,到最后的大方手下,这给她的感觉是叶萧凌在一开始的错愕而到后面已经接受了跟自己那种略微亲密的关系,脸上就笑得越发愉快,电梯打开,黎昕带着叶萧凌和廖晴进了一个规模颇大,全部用玻璃做墙体的大房间,白灯耀眼,门口上贴着一张狗狗的照片,下面写着宠物托管所,欢迎光临。 黎昕抿了抿嘴唇笑着介绍道:“这一层都是不用来住客人的,原本我想过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一整层的资源,不过后来考虑到一部分客人并不喜欢宠物,而且在一个宠物医院旁边会让一部分客人感觉到不舒服,于是我干脆就把整层都整改,弄成了一个休闲娱乐区,有健身房、电玩、台球等等各种东西,反正这些东西该有本来就要有,干脆把他们做得专业一些,集中在一起。” 叶萧凌看了看另外一边的一个台球室,里面正有几个人抽着雪茄,西装革履地弯腰打台球,尽管时间尚早,但显然他们已经开始谈他们动辄使用大量资金的生意。他笑了笑,看着黎昕道:“黎姐,难怪你这么年轻就职位这么高了,我可没你这么有管理能力,也没这种魄力。” 哪儿有你厉害,能让杨庭都恭敬对待。黎昕抛了个眉眼,当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到台面上说,只是哈哈地笑了一声:“只是些雕虫小技。”她打开门,正看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起身对她点头,她同样点点头,转身对叶萧凌笑道:“那我就不像个牛皮糖一样的跟着你们了,估计你们两个年轻人也烦我这么一个老女人跟着你们到处走,都不方便你们说点悄悄话了。” 叶萧凌有些尴尬地笑,道:“黎姐,你哪里是老女人,你这个年纪还正是一朵花的时候。我跟她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黎昕炸了眨眼,挥了挥手走出宠物托管所笑道:“黎姐怎么想不重要,你自己怎么想才重要,是吧?” 叶萧凌知道这种时候他做什么解释都不可能有效,只好苦笑了一声,任由黎昕离去。反正今天一天下来误会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多一个不多。他转头看着医生,微笑道:“医生,你帮忙看一下这只小狗吧,检查一下身体,可能还需要麻烦你喂一次食。它还没睁眼睛,我们刚刚捡到的。”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材高大,大概有一米八甚至还要更多一些,可以看见白大褂内不听话露出的一小节衣服只是普通的棉麻织物。但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薪水当然不可能低,应该是平日里生活喜欢散漫的那一种人。他眼神深邃,面容菱角分明,鼻子两翼有着不深不浅的法令纹,下巴有些没有修剪干净的胡茬,但并不给人以颓废的感觉,反而是一种天真烂漫的味道。 他看见叶萧凌背后的廖晴,眼睛一亮,把双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来,接过廖晴手上的小黄狗,看了看,道:“刚捡到的?那最好做一次除菌,新生儿的免疫力不是太好,然后可以考虑打一下新生儿需要的疫苗。”它伸手抚摸小黄狗的腹部,又把它全身抚摸了个遍,好像是在检查它的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大手抚摸,小黄狗醒了过来,呜咽着用软糯的声音轻叫。 医生笑了笑,道:“还挺有活力。估计是饿了,我给他调点奶粉喂喂就好。你们是在这里等还是等会儿过来?” “在这里等。”没等叶萧凌张嘴,廖晴淡漠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但声音里带着一些担心。叶萧凌少有地感觉廖晴身上多了许许多多的人味,嘴角带笑:“那就等等吧,不过我得先上去一趟,要不然我手上的这些早点都要凉了。”他看着廖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行么?”言辞之中,好像把她当作一个需要人看着的小孩子。 廖晴感觉到那种关切,但她脸上依然淡漠,只是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随后就有些固执地看着小黄狗在医生手上挣扎爬动,继续发出叫声。 叶萧凌微微笑了笑,看了看穿着白大褂的一声道:“那麻烦你了医生。我随后回来。如果事情结束,最好帮我准备一些能带走的狗奶粉,我想你这里应该会有卖。” “没关系。我会准备。”医生应了一声,把小黄狗放回到廖晴怀里,走过去配奶粉,“很多人都喜欢在我这里买宠物用品。包括奶粉。” 叶萧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抱着狗的廖晴,提着早点开门走出宠物托管所进电梯上楼,不过偶尔因为早上已经有许多人起来,这一路上停停动动,不断有人进来或者出去,等到上到众人所在的那一层就用了一些时间。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孙语芙和老白还有田斌就着昨晚上的蛋糕配香槟在沙发上闲谈,孙语芙巧笑嫣然,原本有些凌乱的头发已经打理整齐,一点也看不出早上她会跟老白那样疯狂。他关上门拿着早点进去,被一阵热烈欢迎——当然,这种欢迎仅仅只针对他手上的早点,并不针对他这个人。这让叶萧凌无奈地笑了笑,走到胖子单人睡着的侧卧准备拉起这头呼呼大睡的肥猪,而孙语芙同样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姐妹,把衣衫有些不整,睡意朦胧的顾妙音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她突出的锁骨展露着一种说不清的美丽。 “廖晴呢?”顾妙音揉了揉了眼睛道。 “她在楼下的宠物托管所。我们一起出去吃的早点,她捡到了一只小狗,准备带回去养。”叶萧凌回答道。 孙语芙惊讶地道:“看她这么冷,原来这么有爱心呀。” 顾妙音瞪她一眼:“别乱说,人家本来就是挺好的人。” 孙语芙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啃油条,挥挥手道:“安啦,我只是在她不在的时候这么说而已嘛。而且又不是坏话,是不是你已经觉得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出口就说人坏话了?” “你也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呀。”顾妙音噗哧地笑了笑,看向叶萧凌,忽然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改掉懒床这个习惯可以跟叶萧凌一起出去吃早点,倒让廖晴一起去了。 过了一会儿胖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一坐上沙发就抱着早点像只勤奋的松鼠吭哧吭哧地吃东西,这样所有人也就只剩下何静萱依然睡着。叶萧凌想了想表达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去的事情,毕竟他周新宇还在他老家那边跟着不靠谱的老单一起瞎闹,自己也还没能把那第二弹指学到手,现在赵素雅的病情告一段落,自己在学校情的假期还有医院请的假期都还没有结束,这样安逸着可以去修行的时间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田斌老白胖子的态度十分直接:“快滚快滚,早点留下,谢谢您啦。”这让叶萧凌只好一阵苦笑,这群损友,总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顾妙音倒是说我送送你,不过叶萧凌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带着笑意道:“你还是先把你两只肿得像核桃的眼袋好好料理料理吧。我可没法给你一路上遮脸。” 顾妙音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慌乱地一边说:“糟糕,昨晚睡太晚又喝了酒。”一路小跑进洗手间去去洗脸去了,留下孙语芙不厚道地哈哈哈大笑:“还好本姑娘在包包里有准备一张敷眼面膜。” 叶萧凌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关系好所以幸灾乐祸,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这个群体已经结成了一个很好的同盟,一个男人帮对上一个女人派,算是旗鼓相当。 “走了。”叶萧凌挥了挥手,准备下去看看廖晴的情况,而后就去火车站。 第269章: 你这是要死啊 廖晴那边的状况出乎意料得好,看得出那名医生对动物有着足够的责任心,当他刚刚进宠物托管所的时候小黄狗已经打完了最后一针疫苗,只不过因为疼痛哼哼唧唧地在廖晴怀里叫唤,廖晴的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大袋包装精良的狗奶粉。 “状况还不错,身上也清理了一下,没有寄生虫之类的东西,到时候上个狗牌就可以了,当然我这里不是管理所,没那权力,只能你们自己去做了。”有些胡茬的年轻医生咧着嘴笑,颇有一些天真烂漫的味道,他的头发短却干练,双手插着兜靠在墙上看起来好像有些无聊。 廖晴没有多看他一眼,她的精力都击中在怀里还有些闹腾的小黄狗身上,跟刚刚打开门的叶萧凌对视了一眼,十分安静地就走到他的身边,倒是倚在墙上的医生嘴角抽了抽,有些自怨自艾自己整天猫狗折腾却还是只能归类于他们的同类——单身狗。 “谢谢。”叶萧凌对着他咧开嘴笑道,“需要多少费用?” “免费。”医生耸了耸肩,道,“感谢你让我饱了会儿眼福,女朋友很漂亮,虽然性格冷了一点,不过挺有爱心的样子。” 叶萧凌满头黑线地听见他因为这种事情不收钱,又因为再一次地被人误解自己跟廖晴有什么情感上的关系,只好苦笑:“我们只是朋友。真的。还是把钱给你吧,过意不去。” 医生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这种小事本来我就不收钱,你们一晚上的房费估计够来我们这里做十次这种事情,我只能说劳动阶层不容易。倒是如果你真的想感谢一下我,既然你说跟这位廖小姐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你可以把她的微信好友给我,我会真诚地感谢你的,毕竟,光棍太久了,就连看只狗都觉得眉清目秀,我得避免我将来谈一场跨越种族的恋爱,同时,还能应对一下家里老妈催得越来越紧的带女朋友回家任务。” 廖晴冷冷地道:“我没有。” 叶萧凌被他逗笑了,不得不说这个宠物医生说话带着那么点幽默,尽管他是在赤裸裸地要廖晴的微信,但叶萧凌却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讨厌的感觉,他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并且态度豁达,笑容真诚,反倒是让叶萧凌觉得这个人可以交往。 他笑了笑,道:“这只能你自己去问,我跟她认识不久,一样没有好友。我只是跟她长辈有交往,你可以加我好友,还有,悄悄告诉你,我也只是个小医生,在这边定房间是沾了朋友的光,你在这里工作,薪水肯定要比我的高。” 医生眼睛一亮,笑道:“那感情好,我们还可以在医生这个同宗但不同业的科目里一起研究研究。”他掏出手机,跟叶萧凌笑着互相扫码加好友,然后道,“你叫什么?” “叶萧凌。”叶萧凌笑着道,“我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工作。” 医生晃了晃手机,同样笑着道:“那感情好,我一样在那里工作过,林秋那个活宝知道吧?我是他学长。”他伸出一只手来跟惊喜的叶萧凌一握,“汪洋。” 他又看了看叶萧凌的一些惊讶,放开手举起来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别问我为什么当兽医,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说得累,你听得烦,以后什么时候一起喝杯酒兴趣我可以跟你竹筒倒豆子相互诉说点大学宿舍里那点花裤衩、跑操场之类见不得人的事儿。” 叶萧凌大笑,觉得这个汪洋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挥了挥手道:“那后会有期。”廖晴同样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没有哪怕一次地回头,留下汪洋一个人在原地沉思地看着廖晴那窈窕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年头的妹子不流行我这一款?看来今年过年我只能上淘宝租一个莫城女朋友回去应对一下抓狂的更年期母狮了。” 原本叶萧凌打算自己一个人打车过去,不过廖晴说送他一程,加上叶萧凌刚刚走之前顺手从服务员手里讨要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当作小毯子把小黄狗裹了个简陋的襁褓保证它不会受冻,加上它体形够小,放好可以放在一个越野车的一个小柜子里,不会受风。看着小黄狗沉沉睡去,即使廖晴一个人也同样能够带着小黄狗回到龙组,也就笑了笑,同意了她的好意。说起来,她之前说出的朋友两个字,让他有种被认同的愉快感,他不介意跟廖晴多呆一会儿,毕竟他们之间的友谊要比顾妙音或者赵素雅纯粹得多,就好像他自以为跟夏岚同样把他当作普通的好朋友一样。 坐在车上直到车站,告别之后又上火车,加上下了火车之后还得走一段路到汽车站换乘之后才能到家,叶萧凌这一路就颇有些繁琐且疲惫。 但到了地方,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欢乐,顶着中午的太阳走在两旁尽皆是绿油油田野的道路上,他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新鲜空气,很快就到了自家那十分朴实不起眼的门前。 不过抬了抬头他就有些愁苦,因为房顶上正有一个矮小的身影踩着老旧的瓦片正对一只橘猫穷追不舍,橘猫显然平时吃得不少,胖胖的身体尽管依然矫捷,却因为背后那个上下腾飞毫不费力的身影而只能不断地奔逃而拉不开距离。 “周新宇!你干嘛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个瓦片不是城里的那种新瓦,人踩着很容易碎的!”叶萧凌厉声地大叫起来,天知道任由他在上面继续胡闹下去自家的房顶在下雨天的时候还能不能敌得过风雨侵袭,他可不想在到时候定着一片不断滴水的屋顶睡在总觉得湿漉漉的床铺上一整夜失眠。 周新宇闻言停下了脚步,一转头正看见站在地上的叶萧凌,顿时惊喜地叫了一声:“哥!你回来啦!”他猛然一跺脚,就连叶萧凌都听见了瓦片碎裂的声音,不由得用手捂着额头,但下一刻原本站得十分稳健的周新宇因为碎片的瓦片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瓦片上,只是哗啦啦一片响声,原本堆砌得十分有调理的瓦片就坍塌下去了一大片。 周新宇讪笑着拍拍屁股从房顶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一时失误……” “……”叶萧凌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终于从牙齿缝里一字一字地说了一句话:“你这是要死啊。” …… 第270章:修瓦 尽管没吃饭的叶萧凌感觉肚子有些饿,但愤怒如他还是把周新宇的屁股打得一片青红,伴随着“啪啪啪”的声音,周新宇哇哇乱叫,结束的时候都只好憋屈地提了提裤子,躲到墙角去画圈圈。叶萧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别乱跑,等会儿跟我一起把房顶给弄好。”而后进了家里。 叶瑾瑜当然早已经听见了房顶的轰然大响,也听到了叶萧凌骂骂咧咧把周新宇打得哇哇大叫的声音。不过听见儿子的声音在外面,也就一点也不担心房顶上有什么问题,只是淡淡地带了一些笑意继续往炉灶里添柴,枯枝被火舌舔舐,迸发出轻轻地噼啪声音,锅里咕噜咕噜地作响,带着好闻的米香。 叶萧凌四处看了看,好像没有看见老单的影子,走进厨房,叫了一声妈,然后从陶瓷茶壶里倒了一杯凉水喝。 “老单呢?”叶萧凌问道,“怎么就只剩下那混球小子在了?” 叶瑾瑜继续添柴,动作宁静祥和:“早上出的门,好像是去山上了。” 叶萧凌点点头,有些毛手毛脚地去开灶头的锅盖,却被叶瑾瑜用枯树枝打了一下手腕:“看什么,还没熟呢。手脏,等十几分钟可以吃饭了,先去洗手。” 叶萧凌老实点答应了声,在脸盆里洗了洗手:“下午我把房顶给好好整整,反正也快到换瓦的时候了。” 叶瑾瑜秀气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就不再多言。 叶萧凌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闲着不知道做什么,出了门去看蹲在地上生闷气的周新宇,从房里拿了个桃子递给他:“老单又回去干嘛去?” 周新宇哼哼着接过桃子,也不管手上有些脏兮兮,擦了擦就咬:“好像是去看看大黑那头憨货,顺便把一些书搬下来。” 叶萧凌点了点头,坐在门槛上指了指叶萧凌,轻声道:“过来。” 周新宇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叶萧凌,怕他休息了一会儿又想打他屁股,犹犹豫豫地走到叶萧凌身边,说起来,自从跟叶萧凌相处这些天之后,他的狡猾少了许多,或许这是他对待人的真实态度? 叶萧凌好笑地看着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一把抓他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拍得啪啪作响:“你瞧瞧你,本来挺要好的一个城里孩子,怎么一到乡下就忘了干净?” 周新宇嘻嘻地直笑:“入乡随俗嘛,我要是摆着架子非要吃好的穿好的,你受得了我?” 叶萧凌嗤笑了一声,拍了他脑袋一下,翻着白眼:“我看你根本内心就是个不要干净的熊孩子,这会儿算是完全解放又没人管你了,要我是你爸不得打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周新宇一点也不怕,咧开嘴的他牙齿倒是十分白,看得出他不在的昨天也有好好刷牙:“我爸才没空管我呢。他整天在外面跑业务,要不然他那个人精,我想骗过他出来一趟还真做不到。” 叶萧凌无奈地道:“骗长辈都成你的主要行当了?” “副业,副业。”周新宇打着哈哈,“我也是关久了嘛。有句话说有压迫就有反抗,我妈整天给我折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补习,要知道一个小孩子的发展是不能沦为大人视线梦想期盼的工具的!” 叶萧凌又敲了敲他的头:“就你歪理多。”他想了想,“你爸是商人?” “不是。”周新宇摇了摇头。 “单位跑业务的?”怎么看周新宇也是个膏梁子弟,一点也不像。 “更不是。”周新宇笑着道,“他是外交官,没什么钱,有钱的是我姥姥和我妈。不过我妈什么都听我爸的,我家里我爸一个人说了算,他打我,没人敢阻止。” “一听就知道你爸在家的时候你没少挨打。”叶萧凌揶揄地道。 两人吃了午饭,开始折腾起房顶那一滩乱七八糟的大洞,既然做了,叶萧凌干脆把整片房顶的瓦片都拆掉换上早已经在阁楼里准备好的备用瓦,这些瓦都是些不太经用的东西,所以每隔几年叶萧凌家里都需要上房去把旧瓦换上一次,家里常有备好的瓦片以防止在大风大雨的时候去更换,也足够把整个房顶的瓦片翻新一次。 周新宇做得十分入神,毕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虽然他一开始做得有些笨拙,不过修行还算有成的他在房顶上蹦蹦跳跳就好像一只猴子,做起事情来也要比正常小孩子有力许多,这也是叶萧凌征用他这个劳动力的原因。 “哥,这个瓦片扔掉之后拿去干嘛?”周新宇弯着腰,一边把整片瓦向着一边掀开扫落,一边转头问道。 “没什么用了。不过可以拿去填一些泥泞的土地上,毕竟陶片不容易一下雨就糊成一片。” “哦……”周新宇若有所思,“原来还可以这样……” 叶萧凌看他垂煤思索的样子,好笑地觉得周新宇这个城市里出来的孩子果然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概念,不过比起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来说,他能够以这种用心的态度去做这些体力活,实在是他不可多得的一个优点,想到这里,叶萧凌心里多了一些温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弟弟也是挺好的事情。虽然有些古灵精怪,而且还在车站把自己憋得无力回击……但越跟他相处越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 两个人人齐心协力,加上都有修为在身,不光力量强盛,并且孜孜不倦,也就很快地把瓦片翻新了一翻。折腾好的时候叶萧凌去把散落在房屋四周的碎瓦片收拢到一起,而周新宇在房顶灵活地铺设好最后一块瓦片,用衣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因为衣服上的灰尘把整个脸都弄成了花脸猫。不过他毫无所觉,只是兀自地看了看他的工作成果,得以地咧嘴:“啊,酷!” 叶萧凌笑着在下面喊着:“酷什么酷,一脸脏,下来洗个澡,这些旧瓦片就先丢在这里,我们去看看老单和大黑。” “好嘞!”他应了一声,一跃而起,好像一个圆球一样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修行真力已经让他的身体今非昔比,何况叶萧凌的家只不过是单层建筑,算上凸出的阁楼高度也不算高。平稳落地的他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强壮姿势,让叶萧凌笑骂了一声“臭美”,一溜烟跑去洗澡了。 上山的过程对叶萧凌来说早已经不算陌生,体内浑厚的真力支撑下的他手足刚硬,握住岩缝的手哪怕在山风之中也照样是纹丝不动。周新宇原本也想试试这种攀爬,但叶萧凌只敢让他尝试山脚那些谈不上多陡峭的缓坡,而且还是他在下方盯梢随时防止他的摔落才敢让他往上爬。 这当然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且不论周新宇交到他手上,安全问题他是需要保证的。不然把他带回莫城如果是缺胳膊少腿,他都没法向他的父母长辈交代。而且姑且不论这种因素,他也不希望周新宇会受到什么伤害。 上了山腰,周新宇已经老实地被叶萧凌用外衣绑在背上带上山了,尽管他筑基成功,已经走出了许多人迈都迈不出的一步,但他毕竟还年轻,修行时日尚短,身体里的真力远达不到能让他在这样陡峭的山峰上顶着八面来风而登上最高峰。叶萧凌这种莫名获得了一身精纯真力的经历,毕竟不是正道,可遇不可求。 有时候叶萧凌甚至觉得老单让他上这里来找他本身也是出于一种考验的意思——如果他没有能力爬上那座山峰,自然就还没有获得老单认同的资格。叶萧凌不是傻子,尽管他跟老单之间从来都没大没小,可他一直隐约感觉到老单内心的一根傲骨……这根傲骨,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所折断,甚至孤高到没有人能跟他共享那处会当凌绝顶的风光。 翻上最高的一块巨石,前方就是那座熟悉的松林了,叶萧凌放下了周新宇,牵着他的小手并肩走着,看见第一次被遇见大黑时候被打断的树木,忽然有些好笑。之前他们是不熟悉,但在这里过了一个星期,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家一样都铭记心里。 叶萧凌向前目视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雾气最薄的时候,视线很长,可以看见很远的位置,但此刻,忽然有一声细微的破空之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向着他飞了过来! 第271章: 松针之后关门放熊 从啼听那里第一次获得真力之后,叶萧凌就感觉到自己的感官有了很大的提升。如果换做以前,这样细微的声音就好像在嘈杂的闹市里掉落了几根绣花针,恐怕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毫不起眼。但叶萧凌经过了两次醍醐灌顶,身体内的真力精纯几乎是天下少有,何况底子也同样深厚,如果能成功解脱开脆弱的身体这项禁锢,恐怕他的感官能力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而在这样尽管山风呼啸、鸟啾禽綢的山顶上能听到一声细微的破空之声,也就并不奇怪了。 那一声破空之声十分细微,在叶萧凌耳朵里,只感觉到好像是一件很小如飞蛾一般的东西在不断地划破空气,由于太过锋锐,隐约地有一种轻微却又尖锐的啸声,可叶萧凌静下心来仔细一听,却已经感觉那一声细微的声音已经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变成了山崩海啸! 什么东西?叶萧凌尚且还没弄明白这件事情,却已经无暇做出更多的思考,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只能第一时间把身旁牵着他手尚且还一脸茫然听不见那声可怕声音的周新宇一把推倒在地,希望他匍匐在地上不会被那件飞行的东西所击中,身体下压,膝盖微微完全,整个腰已经好像拉圆了的弓一般,随着呼吸一次接着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好像把整个胸腔都撑开,因为事情紧急,他整个身体的汗毛都在这样一瞬间立了起来,但他却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东西。 如果说是生物,应该不会这么小如飞蛾,可如果是器物,又有谁能把东西弄得这样厉害?叶萧凌忽然意识到什么,但眼前的东西也已经告诉了他它们的来意。 一根绿油油仿佛仍然在树梢生机勃勃的松针。 它带着呼啸的风声,原本细微的声音也因为它的到来已经转变成了如海潮一样的巨响,不管一根松针是怎样被那个无赖老单做到这样强大的,叶萧凌瞳孔微缩,却根本不敢生出任何硬解松针的想法。 但松针太快。快到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他双眼只是刚刚看见了松针绿油油的外皮,心思一转之下却已经感觉到松针从他的耳朵旁一闪而逝,落入一片空旷的山谷中。叶萧凌浑身惊出一身冷汗,感觉到这根松针如果刺进自己的身体,恐怕就好像一颗狙击枪子弹,完全可以把他顺势打穿,至于没有击中身体,应该是老单故意瞄准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松林,却看不见老单的身影。跳脚地大骂了起来:“我靠!老单你个王八蛋!你……” 话刚说了一半,叶萧凌脸色一变,远处竟然又传来了细微的破空之声,而且这一次不仅仅只是单一的一根,索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几乎是连成了一根直线,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有无数松针从松林中好像丰收季节的漫天蝗灾一般涌了出来。 “卧槽……”叶萧凌忍不住又爆了粗口,可这一声骂声却已经不想之前一样中期十足,咽了一口口水,不得不抱头鼠窜,看着松针十分靠近,他看准了空隙,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感觉到松针擦着自己的背划破天空,他头皮发麻,山峰上的石头不规则又尖锐,隔着他单薄的一副扎得他胸口隐隐作痛,但他毫无所觉,感觉到松针终于飞过了身侧,松了口气,就连骂老单的话都没心思说了,看了一眼身旁显然十分鬼精已经在地上匍匐着像一块小石头一样的周新宇,拍了拍灰尘起来,有些怨声载道:“这见面礼也太大了点。” 周新宇鬼头鬼脑地小心抬头,看着叶萧凌道:“完事儿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叶萧凌看着周新宇皱了皱眉,忽然感觉有个不好的预感:“我说你是不是知道老单要这么我玩我?” 周新宇趴在地上嘿嘿直笑:“我只是有预感。” 叶萧凌又拍了拍上身的灰尘,无奈地准备去拉他起来,看起来他刚刚洗的澡又打了一半折扣。好像周新宇从进入到乡村之后就跟之前他瓷娃娃的形象完全已经跑偏了不知道多少远。恐怕就算他带着他回到莫城那天这个城市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真的能变成一个农村小破孩。 有些费劲地把周新宇从地上拉起来,因为刚刚情急躲避松针的他顺手就去拍他身上的灰尘,叶萧凌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十分享受作为哥哥的这个角色,嘴角带了一些笑意。但很快叶萧凌耳朵轻轻一抖,脸色就又变了。周新宇尚且还没说出完整的“怎么了。”刚说出了一个“怎”,就又被叶萧凌一只手摁倒在地上,扬起一身尘土。 叶萧凌转过身来破口大骂:“有完没完啊!” 但叫骂显然不能让接下来继续飞舞的松针减慢分毫,漫天的松针又再一次像是飞蝗一下子涌了过来。叶萧凌龇牙咧嘴地在山峰之间奔跑跳跃,总算在最后关头跑出了松针的范围,除了周新宇趴着的位置,整块上了年头而有些风化的石头都因为松针的袭击而变成了碎块。 叶萧凌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真力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忽然发现现在涌来的松针没有第一根那样强大的气势与声音了,但看着岩石被击中后的效果,他同样不敢让松针碰到自己的任何一个地方。 松针一波接着一波,老单似乎玩上了瘾,动辄就是上百根松针一次出动,天知道他是怎么每一次能弹出如此之多的松针的。 叶萧凌上气不接下气,骂人的力气都已经烟消云散,跑得几乎要把胃都呕吐出来,只是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他就躲过了五波松针,感觉这一辈子的紧迫都要被这样短短的一分钟之内榨干,到了第六波,他几乎已经完全形成了肌肉记忆,刚刚听见松针发出的声音,他就已经低伏着身体做好了腾挪闪躲的准备,一次漂亮的跳跃,从松针的顶端硬生生跳了过去。 “酷!”周新宇啪在地上偷偷抬起头观望道。 “老实趴着别抬头!”叶萧凌没好气地喊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丑态还是不想他受到误伤,可第七波松针擦着他的头皮一闪而逝。他被这样好像永无止尽的攻势热得全身不爽,低喝了一声,一个跳跃冲进松林,翻滚之间就看见一波松针把他身旁的一颗树钉得满是碧绿的松针。 在这样的环境中,老单显然没办法轻易地打中轻易就可以找到掩体的叶萧凌,这让叶萧凌自鸣得意地对着松林身处喊道:“你来呀!打中我算你厉害!” 话音刚落,一根松针飘然而至,竟然以蛮力穿透树干,直接破开一条路径,越过了他的身侧! 叶萧凌冷汗直流,有些哆嗦:“你来真的?” 不过叶萧凌惊讶地发现除了这根松针,老单好像就没有再发出更多的松针,似乎是默认了他在树林里不方便击中的话。刚才那一根松针破开树干,想来只是老单表示自己有足够能力来做到这件事情,但他把握着度不去用而已。 叶萧凌哼了一声,不敢直接明着骂,暗中咬着牙齿:“这老混蛋。”可想法刚出,他就感觉到远远地有一声熊的低吼,大黑就这样撞断无数松树,向着他奔袭而来! 第272章: 烤肉旁有几颗光秃秃的松树 还没等见到装神弄鬼的老单,叶萧凌就感觉自己被完全玩弄了。在这山峰之中,想来也没有第二头熊敢于进入这块土地中有屎尿、树木上有划痕,已经完全被某只体形硕大、力大无穷的憨货划做私人领地的地方。不,应该说是私熊领地。 叶萧凌跟大黑相处了一个星期,当然对大黑的叫声也有了一些了解,最简单的,比如说知道它怎么叫是高兴,怎么叫是委屈,怎么叫是愤怒,或许他再继续大黑相处下去,说不定对于熊的习性了解也不会弱于动物园里的饲养员。 而刚才那声低吼,尽管在不懂的人耳朵里只知道是一声熊吼声,在叶萧凌耳朵里却听到了大黑浓浓的喜悦。而这种喜悦当然不会是因为叶萧凌回来所以他能开心开心至此,一般这种态度都是用来对它玩伴周新宇的。而这么多天跟大黑打得昏天暗地,叶萧凌自然听出了大黑低吼中那种喜悦的含义:要开饭了! 叶萧凌懊悔地觉得实在失策,他根本没想到老单的奸诈已经完全算准了他想法,他一进松林,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大黑当然在老单的怂恿下就带着无比的欢快冲了上来。尽管只是一天没有吃到熟肉,但身在山中从来食物单调的它已经完全爱上了烤肉的味道,现在叶萧凌作为“只要打他一顿就可以吃烤肉”的对象,他怎么能够不兴奋? “我到底是造的哪门子孽……”叶萧凌嘴角抽了抽,侧头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大声叫了起来,“憨货!有话好说!” 但大黑裹挟着巨大的力量而来,一路上以他的习惯根本不在乎面前有多少拦路的障碍,他的体魄太过强大,完全只需要撞过去就可以了。它的气势恐怕跟古代大将在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恐怕也不会差上太多。 叶萧凌嘴上这么喊,当然不可能真的指望大黑手下留情,这头熊没什么喜好,完全就是一个吃货,老单一说给他吃烤肉他就伸长了舌头流口水,节操什么的,他只是头熊,又不是个人,从来就不会想那么多。 看着大黑如山一般的身躯朝着他压了下来,叶萧凌已经很快就进入了之前每天跟大黑对练的状态,跺脚之间就闪过了大黑的硕大熊掌,他头也不回,直接就往林子里冲去。 “我把大黑带到你身边去打,看你怎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怀着这样的心思,叶萧凌在林中奔跑得就更快了一些。身后的大黑紧紧追在身后,不时地想要用熊掌拍击叶萧凌的背后,却总能被他毫发之间闪开。但一旦开始奔跑,大黑的速度要比叶萧凌快上许多,所以一人一熊之间的距离也一直不能拉开,远远看去,十分惊险。 而在林子外,匍匐了许久的周新宇当然不可能真的那么老实的低头不看,从叶萧凌躲避完松针之后进了林子,再到大黑撞破林中寂静化身为拆迁队,他都看在眼里。确定老单不会再次发射松针的他嘻嘻一笑,有些好奇地抚摸了一下深深刺入岩石中的松针,拔出一根,却因为松针跟岩石之间结合得太紧密而尾端被折断,有些无法理解这样软弱的松针是如何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不过他很快地站了起来,不再细想,毕竟他的修为还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自己拍了拍灰尘,追着那一人一熊跑了进去。 …… 叶萧凌奔跑至途中,感觉身体有些不太听使唤。之前严铁生跟他说过的后遗症在这一刻展现出来,原本在平时很稳健的真力在这样激烈的行动中就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一条条涌动在经脉里的江水就好像失去了引导,产生了自己的意识,裹挟着水流向着四面八方侵袭,把真力循环冲刷得有些紊乱。 正常人在全力奔跑之中会因为缺氧运动而产生乳酸,从而使得双腿酸痛直到极限再也迈不开脚步而不得不停下。但真力在经脉中流淌,好像一道道暖流洗刷过双腿酸痛的肌肉,每一次循环就能让他双腿产生的酸胀感减少几分,保持着快速地奔跑速度,叶萧凌却已经感觉几乎不能在每一次呼吸之间控制住自己真力在身体的一个文件循环,双腿的速度也就不由得慢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偏有万人捶。 叶萧凌不得不放缓速度之后,后面的大黑终于是打破了这个相互持平的零界点,很快地扑了上来,把叶萧凌从背后压倒在地上,沉重的身躯让叶萧凌骨骼咔咔咔作响,好像几乎把他全身弄得散架。巨大的身躯人立起来,一声低吼,大黑的熊掌就已经落了下来。 叶萧凌被压在大黑身下感觉浑身酸疼,但这样的一次停留也让他有了一个缓和的时间,他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找回了真力的运行感觉,重新把真力推入了一个稳健的运行轨道,心脏用力地跳动,给身躯提供了巨大的爆发力。 他同样吼了一声,用力一扭,竟然就从大黑的身下抽身而出,反过来压倒了因为人立而没有保持好平衡的大黑! 一个人在跌倒的时候下意识会去维持平衡,也就忘记了手上的动作。熊也一样。 在这样的跌倒之中,大黑的熊掌当然就忘记了原本想要拍击叶萧凌背部的本意,整头熊仰倒在地上。不能用嘴上锋利的牙齿去控制猎物,大黑当然也就没有能够以最有力的态度制住叶萧凌。 而叶萧凌当然知道他如果认输,大黑就会放弃对他的进攻。但明白这种打斗对他来说是一种身体锻炼的他自然也不会轻言放弃,在大黑翻到在地上的同时,叶萧凌已经好像一个抵死缠绵的情人一样拥抱上了大黑的身躯,对它那个憨厚的大脑袋一阵乱锤。 大黑很快地反应过来,想要用前肢推开叶萧凌,但叶萧凌显然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敌得过面前这个力大无穷几乎成妖的它,顺势就从它的脑袋上下来,临走之前还很不客气地踹了一脚,算是发泄一下这头憨货完全不管他求饶的兴奋,反正它也不会感觉疼,如果叶萧凌能打得痛它,也就不至于天天被他暴虐了。 但这种与巨熊搏斗(或者说被巨熊暴打)的日子确实实际有效地提升了他身体的强度,这让他让他能够输出更多的真力。加上李元霸抗鼎决藏在中卷里的炼体口诀,尽管这些东西并不像他被啼听灌顶一身真力的时候来得那样快速,两者相加之后却也展现了不错的效率。或许在他自己感觉起来好像是修为停滞不前,但他同样明白,等到他提升了身体的强度,真力完全就可以在啼听对李元霸抗鼎决所释放的第三次灌顶之中获得进一步提升。 他就好像一个储水罐子,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扩充这个水罐,容纳更多的水,比起大多数修行者来说,他这种对待修行的态度已经算是闻所未闻了。 大黑重新翻身,这一次它没有重新人立起来,因为叶萧凌已经趁着这么点时间,又开始了马拉松式的奔跑,穿过层层叠嶂的松树林,叶萧凌看见那个依然灌木丛深的洞穴,而在洞穴旁边,坐着一身普通人装束的老单,裤子有些松垮,不过依然不能掩盖他那种闲散的气息,柴火堆火光熊熊,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拿着一根棍子烤肉,身旁几颗松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好像是中年谢顶一般,变得光秃秃了。 第273章: 那一脚 这种场景对于叶萧凌来说当然不算陌生,不谈他那么多年跟老单一起厮混着能把所有地方都打造成临时小灶的光辉历史,光说这座山峰上都还没有冷却的回忆中也有他们度过的一个星期时间。 这一个星期,基本上可以说是顿顿有肉,如果说是大鱼大肉,毕竟有大黑这样一个“壮劳力”不用白不用。当然偶尔也会因为油腻的关系,偶尔去采点野菜和蘑菇搭配,老单算是主厨,一切烤肉在他手上即便没有任何佐料也能有滋有味。 叶萧凌一看见他身旁两颗光秃秃的松树,他就大概能猜到自己刚才几波之间到底躲过了多少松针,这个数量可以说是跟这个无良老单给他添了多少堵的数量是完全成正比的。看着老单云淡风轻一心只管烤肉甚至令人觉得好像刚才发出松针跟他丝毫无关的样子,叶萧凌恨的牙痒痒:“老单你个王八蛋!” 老单斜眼瞥了他一眼,穿着普通现代服装的他显得有些瘦削,但肌肉饱满,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百岁老人,当然他扎着高高的发髻,看起来倒有那么点复古风范。他无赖得一如既往,反正他又不吃亏,他摊开手一脸无辜:“关我屁事儿,刚才有个叫老弹的忽然跑过来把我旁边这颗松树上的松针都拔光了,我告诉他这不环保,他瞪我一眼说老子管他妈的环保不环保。” “……” “还有,现在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你背后有头熊。” “卧槽……”叶萧凌猛然回头,大黑已经兴高采烈地在他背后把他一把抱住,这一次他人立起来没有徒劳无功,巨大的熊掌和它体内蕴含着的巨大力量,一下子把叶萧凌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憋着气想要挣脱,但实在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力量,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快散架,浑身皮肉得要被挤压成一片烂棉絮。最终他只好憋屈地投降:“我输了我输了……放开!” 大黑听见这一声话语立刻放开了一对厚厚的熊掌,就连人都能看出它眼睛里蕴含着的喜悦,毕竟这声我输了对它来说就是能吃上一顿烧烤的有力保证。 叶萧凌瘫倒在地上,懊恼地像只刚被蹂躏过的猪,只能躺着哼唧哼唧个没完。周新宇顺着他们的步伐随后也就到了这里,看见叶萧凌的样子,嘿嘿笑道:“哥,欢乐不?开心不?” 叶萧凌把双手托着脑后,感觉地上的松软的旧松毛躺着还挺舒服,索性就不起身,冲着幸灾乐祸的周新宇翻白眼:“迟早有一点你也得跟我一样躺在这里欢乐开心,到时候我就拿个棋子插在你旁边,上书娱乐节目。” 周新宇嘿嘿直笑,不以为杵,跑去跟胜利满足的大黑套近乎,三两下就爬上它的肩头指挥着大黑往左往右。而大黑就好像一条乖巧的大黑狗一样听话,仿佛它的头上好像被安装了两根操纵杆。 老单把地上的火苗熄了,让炭火持续发热,又把烤肉挂回两旁丫字一样的架子上,看着地上喘着粗气的叶萧凌嘲笑道:“毛都还没张全就学人家搞魂魄出窍。搞这么个样子怪谁。” 既然严铁生能看出来,老单一眼看出他的虚实对他来说也就见怪不怪。他知道如果没有这样的隐疾在身上,也许他还能跟大黑周旋个半小时,可有这样的隐患在,他当然就不敢轻易地放开手脚,所以往这边跑当然也是他为了避战的方式,至于认输,只能说是半推半就:“那怎办,你个王八蛋又不出山帮我。要不然你直接出去装模作样地拿把桃木剑在台子上跳会儿大神,我还要这么拼死拼活吗?” 老单嗤笑他道:“说得好像你自己干这种事儿不像是跳大神一样的。修行真力,从头到尾在别人看来你就是个跳大神的玩意儿,你拿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哇哇乱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也像个傻b。还讽刺我。”说完,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叶萧凌身边,猛然地踹了他一脚:“这才叫跳大神。” 叶萧凌被他踹的脑壳一阵疼痛,愤怒地站起身来:“你干……”但他忽然感觉到两眼一阵金星飘动,站不稳一下又跌倒在地上,一瞬间浑身的真力都澎湃起来,心脏跳跃之间更是蠢蠢欲动,可他原本有些控制不住的真力竟然在一瞬间随着他的意动就涌了出来,顷刻就好像一条扭动的大鱼在他身体内游走,原本被大黑蹂躏得疼痛的地方在这样的洗刷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叶萧凌长了张嘴,但又感觉一口气吐出之后真力有些混乱,连忙坐起来,盘腿在地,双手交叉在丹田位置,好像托着什么,屏息稳定着自己身体的真力。 修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就好像叶萧凌每每如履薄冰不敢轻易地撩拨真力,可偏偏真力总能在他想不到的情况下不得不冲出牢笼肆意妄为。就好像他打出那一拳救了夏岚,就好像他灵魂出窍进了死者的世界,以魂魄的状态控制全身真力激活八狮戒……还有就是现在老单轻易地踹了他一脚…… 但满腹脏话吐露不出的叶萧凌还真不得不承认,这一脚踹得还十分见效,甚至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闭上眼睛的叶萧凌开始感受真力在体内的运转,从心脏源泉涌出的真力跟其他部位筑基最大的不同是心脏是不断跳动的,这让他的力量涌出并不是一个十分平缓的方式,却好像是深邃大海涌来的海潮,力量大的时候可以惊涛拍岸,力量小的时候同样也是以一波一波的蔓延来吐露。 这是属于他筑基修行的特性,李元霸抗鼎决的修炼方式在五行之中走的是火的路子,而五脏心脏属火。火是没有一个静止的形态的。这也是它充满力量和活力的原因之一。筑基方式跟周新宇不同的他修行李元霸抗鼎决的第一时间就因为啼听的真力从手机内直接涌入他的身体,甚至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心脏筑基完毕,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 但作为储藏力量的气海,它的霸道在叶萧凌面前显然十分显眼,否则他也很难打出那凌空的一拳。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修行的只是武人修行的真气,而修行真气的人能够打出凌空一拳,已经代表了他作为一个年轻拥有的强大力量。不过他知道,实际上很多人都高估了他的实力。 也许真气的力量在同等程度上跟真力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却真气并没有一个筑基的过程。它从历史角度本身就是脱胎于真气,但比起通过筑基确定气海,能把全身的力量聚拢在一点,已经走得更长更远的真力,还是有一些缺陷,何况缺少了天地灵气的融合,真气还缺少真力对改变人体体质的能力,高下立判。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筑基在心脏,一次跳动之间鼓动全身真力涌出体内,这才打出了那惊天的一拳,同时也伤损到了他手臂的经脉。如果换做他是其他属性的筑基修行者,未必能在这个修为就一次性做到这样的效果。 不过大多数俗世人都不明白真气还有一个更加完美的“接班人”叫真力,加上即使有些人明白,也很难在筑基这一关完成一个实质性的跨越。 所以修行真力的修真者的数量最终不如修行真气的武人一样普遍,要通过筑基这头拦路虎,倒在它面前的普通人自然是占了大多数。武松却只不过是寥寥数人罢了。就算他见过的顾少北、廖晴等人都是筑基成功的人士,那也是因为这些人本身就是大多数人之中的佼佼者。 时间悄悄流逝,叶萧凌对真力的控制也越来越的心应手,原本那种失控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神色轻松,嘴角若有若无地带着笑意,感觉山风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舒服,鼻子微微抽动,好像在风中闻到了一股甜美的味道。 山谷之中好像有狐狸在鸣叫?微风柔和地抚摸他的肩头,他感觉到自己全身毛孔一个个都张开了怀抱,拥抱住外面无处不在的天地之力,并且容纳进入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隐隐地闪现出晶莹的光芒,他内视的肺腑经脉之间,感觉到自己每一个穴位都在闪闪发亮,好像在等待着他某一日用力量将他们灌满。 他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全盛的状态。 一朝恢复,叶萧凌真是再也不愿意进入到那种状态里了。 说起来,他短暂的修行历史里,已经有过两次这种情况,一次是损伤元神,一次又是因为短暂的魂魄出窍,但最终都在老单这边缓慢重新恢复如初。这也许算是他的流年不利? 第274章: 进修事宜 调息了许久,叶萧凌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嘴里吊着一根草茎无聊地坐在大石上看大黑吃东西的老单,心潮澎湃道:“你怎么做到的?” 老单鄙夷地看着他:“我说了你做得到?” 叶萧凌哑口无言。 “这些都只是小道。你做你的,打好根基,比什么都强。”老单道,“一个月后是龙组跟中山会合作的进修,等你去过一趟,也就对修真手段不会感觉太惊奇了。” 叶萧凌一愣:“我跟这个进修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答应严铁生。” 老单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件:“信可来得比你快。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一封信封纸质十分硬,磨砂感十分舒服,而内里信纸也十分高级的信纸,上面写着落款写着竟然是中山会。他仔细地一字一字地看过去,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老单:“中山会进修?” “说是中山会,可中山会只不过是个引子。龙组进修实际上就是给严铁生那些崽子一个获得提升的路子。说起来,严铁生一声做的事情被人评判不一,但这件事情却是开创了一个先河,让龙组跟中山会的来往从原本隔一段时间派个人来指导修行到直接带着人进去修行,这一点差距看起来不大,但实际上对龙组的战力提升十分重要。” “可我还没决定进不进龙组。” 老单看不惯他这种小处拘泥忸怩捏捏的样子,嘲讽道:“龙组只负责提供名额,中山会那些王八蛋可不管他拉进去的人到底是哪家的阿猫阿狗。况且,严铁生那个小气劲,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把只属于龙组的好处给别人。反正你就算去,也未必需要以进龙组作为前提。” 叶萧凌想了许久,实在不知道严铁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他跟自己说的是一年之内都可以让自己自行选择。可又让自己跟着他们龙组人去进修?想来这种名额必然宝贵,他占用一个,而且还没决定加入龙组,多少人得骂他忘恩负义?想到这里,他看着老单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老单坐在大石上冷笑:“狗屁进修,不去也罢。” “那好,那就不去。”叶萧凌点点头道,反正他也不在乎修真界会给他的的东西,他手机里连通着超出人界的真神,山里又有一个修为不弱的老单,就算他对修真界的现状十分好奇,可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挂上了龙组的名头,或者是欠下一个人情,自己就很难从这件事情上摘出去。他还没有决定好进不进龙组,不希望在这么早就把自己跟这个组织捆绑。尊敬和要加入,毕竟不是同一种情况。 “难道你就对修真界是什么样子的不好奇?”老单猥琐笑着诱惑他道,“里面可是宝山无数,灵气充足,对你的修行大有好处。何况还有万千典籍,你可以选择各个门派去一个月时间。难保不会被人看重,赐予一些什么好东西。” 叶萧凌撇了撇嘴,一看老单那副猥琐的样子就知道没安好心,他沉下心来,轻声骂道:“去他妈的修真界。” 老单哈哈哈大笑起来,直起身体站立,尽管须发如霜,可他的潇洒站在山风之中就好像飘飘欲仙:“说得好!去他妈的修真界!老子都不稀罕的东西,还指望老子身边的人稀罕!”不过他很快地低下头小声地对他道,“不过你可以考虑把新宇顶替你的名额进去。我顺便让他进去认祖归宗,看看他师伯,还能讨点好处。” “……”叶萧凌捂着头,感觉人生全是套路,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过说归说,叶萧凌还是皱了皱眉,他忽然意识到原本按照老单的性格完全可能把这封信随手撕了丢进炭火里给烤肉加一份柴火,而不必要专门留着拿给他看。而这封信如果是寄给他的,也就不可能是在老单手里,估计他在外面扯虎皮当大旗的举动产生了作用,这些原本只是无意中的掩饰已经真的被他们当作了一种坦诚,所以他们才会秉承着尊敬的态度把信件交给老单。 一个强大的弟子,当然应该有一个强大的师父。 所有都会这么觉得。 而叶萧凌也同样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所以他才下意识地去掩饰,因为一个普通人,莫名奇妙拥有了足够令人关注的修为,这种名声,很容易就会变成一种坏事。既然老单确实有那样的实力,他当然乐得顺手推舟。 此刻老单看似简单的玩笑,叶萧凌也感觉到了那么点隐藏的意思。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老单:“你真的想让他进修真界?” “跟你的傻差不多真。” “说归说……别又挤兑我。”叶萧凌恼火地道,“可那是龙组人家的名额,你反正是修真者,直接跑去找中山会不是更好?” 老单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他不明白的东西:“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不能亲自回去,否则会有大大小小的麻烦。”他看了看已经骑着一边吃烤肉一边用两条腿走路的大黑走远的周新宇,估计他没有听见刚才他和叶萧凌的交谈,“龙组进修的人里有很多没筑基的,但同样也有很多筑基的。弄一个预备兵的名头,新宇混进在里面不会太奇怪。而等到他进去选择了门派进修之后,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伪装成从那边学习来的真力法门。毕竟我教给他的那本法诀在我的门派里并不是藏着掖着的东西,甚至随便去个人都能学,只不过很多人都学不会而已。我不擅长于此道,让我师兄指导指导他,给他打个根基是最好的选择。” 叶萧凌找了一颗树,不再盘坐,而是一只手放在弯曲的膝盖上,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坐着,斜眼同样看见周新宇和大黑的背影,轻声道:“你跟他说过了吗?” 老单盯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你见过拐卖还没找到卖家就先告诉孩子的吗?” “我……”叶萧凌气得鼻子都歪了,“意思是他妈的我还得帮你做他的工作,做龙组的工作,做他家里的工作!” 老单轻蔑地看着他:“谁让他叫你哥呢,你不做谁做。” “……你还是他师父呢!” 第275章:一口黑锅 “可你之前不是跟某个褚流云很熟吗?他不能帮你掩饰一下然后把新宇送进修真界?” 老单挠了挠耳屎,十分理所当然地道:“中山会并没有推荐人修真界的权力,到现在为止,修真界的进入人员筛选依然很严格,俗世收的弟子首先要成功筑基,然后再师出有名地向中山会发出申请回归山门,但回归山门的俗世弟子需要在修真界里修满至少一年才能回来。龙组的进修时间是一个月,也就龙组这种进修的时间能满足我的想法。而如果通过褚流云的私人推荐去送新宇进入修真界,你觉得我的师兄还可能放他走?” 叶萧凌捂着头:“人家好歹是你师兄……怎么被你说得跟拐卖犯一样,你要知道,你才是想着把新宇拐卖的那一个。” 老单不屑地笑了一声:“至少不可能仅仅只是进修那么简单,直接收在门下做内门弟子也不奇怪,他修炼的法门,跟我师兄走的是一个路子,他如果看见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新宇拜他做徒弟。如果知道他是我的弟子,更可能直接扣留新宇逼我回去见面。反正第一,我不想回去,第二,老子的弟子,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不至于吧。”叶萧凌哪里知道老单跟他那个不知名师兄的那些纠缠,在他看来老单这纯粹是属于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搞。但想了想老单说的修真界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则,又觉得十分麻烦,“不过你们这些法规确实是挺麻烦的。” “那群是个老古董。规矩的事儿,他从来都十分遵循古制。就好比龙组进修这个制度的制定之初,修真界那群老顽固就认为这个口子如果撕开得太大,将来外面的人都可以借由这个名头进入修真界,会很大的影响修真界的稳定。” “……”叶萧凌感慨道,“怎么听着就好像是开了个门缝,又怕人家一股脑的进来,关门开窗让他们一个一个的挤。” 老单啧啧有声地道:“差不多。不过严铁生确实有能力,至少每一年龙组进修的名额都有少量的增加。在我离开修真界的时候,他把名额的数量已经增加了三名。” “三名?听着一点也不多。”叶萧凌道。 “那是你不知道这个名额有多难,那些老顽固活了几百年,没有几个人愿意敞开他们的传统,能设立中山会就已经是他们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中华大地真的尽失在那些碧眼或者岛国的手里,恐怕他们仍然会作壁上观,但尽管如此,中山会也并没有在抗日战争中起到一个主导性的作用,只不过是推动而已。” 叶萧凌咀嚼着老单这里透露的一些关于修真界的信息,这么说来,修真界很不喜欢跟俗世扯上关系,但又不能完全失去俗世的联系?难道修真界需要俗世的某样东西来维持他们的平静?亦或者需要一定资源?但这种猜测落不到实处,就算中山会跟国家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国家在获得中山会帮助的同时也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些东西对他而言都太大,他把心思转回到给周新宇安排进入到修真界这件看起来好像很小,但又很棘手的事情。 想到这件事的棘手程度,他还是忍不住地抱着一丝希望道:“那就走龙组那边,你跟严铁生谈?我可以从中转达。” 老单嗤笑了一声:“转达可以,但新宇进入进修名单,不能以我的名义,而必须要用你的名额转让。” “这又是为什么?”叶萧凌皱着眉头问道。 老单看了看远处的山峦,眯着眼睛:“我有些私人原因,至少这件事情上,新宇不能跟我扯上任何关系,知情人只能局限在严铁生、你、还有中山会的某个人里。” 叶萧凌苦恼地道:“简单的说,你是希望拿我做幌子,让周新宇通过严铁生进入到那个名额里,但因为不让龙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严铁生是因为你才这么做,所以要让我背这个黑锅?” 老单笑得无比猥琐:“差不多。” “凭什么!”叶萧凌没法容忍地对他喊道,“这件事情明明是应该你一手安排好,我只负责牵线才对!” “有一些比较未知的原因嘛。总之我不方便露面。” “你到底是在修真界杀人了还是放火了,非得藏着掖着。” “严格上来说……杀人有过,可这不是什么过错?”老单很随意地道,“修真界又未必就是一团和气,也没有一视同仁杀人偿命的法律,手上沾血这种事儿并不少,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要的是,我能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但又要有一个人顶替进这件事情里来当幌子,这样才能避开一些陈年旧事。” …… 两个人争论来争论去也没什么结果,反正叶萧凌知道老单决然不会松口,但如果真的让他去做工作,他又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棘手,甚至连个切入点都没有。他心里一动,又想到这件事情还牵扯上周新宇的家庭。 周新宇当然是好说的,对他来说,他没见过的,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东西,如果他告诉周新宇,估计周新宇立刻就会高兴得跳起来。能见识一下真正的修真界,能看见那些高山仰止在云雾之间飞来飞去的“仙人”们,总比在这里看老单一个人抠脚要强得多。 但问题是,他并不是一个可以完全自我决定的成年人,更不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无国孤儿,他的一举一动,需要他亲人的认同。他做出的判断,也因为他尚且年轻而不计后果的原因不能作为一项参考。 叶萧凌深知自己带着周新宇回到乡下准备过完这半个月会引来的麻烦,甚至明白这件事情必然不可能像是周新宇所安排得那么简单。毕竟这件事情上有太多细微的漏洞:就算周新宇两头蒙骗,可谁保证这两头都被蒙骗的双方会在某一日心血来潮地通个气?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估计叶萧凌头顶上就得先标记一个“人贩子”的标签,想想都觉得头疼。而现在,老单更是给他出了一个麻烦的问题,周新宇已经认他做师父,跟随他学习道家的修真之道,本来这件事情要解释起来就已经千丝万缕,何况真力的事情,总不能到处弘扬,这么久的时间他已经渐渐明白一个问题,如果这件事情百无禁忌,那么就算修真、真力这些东西多么神秘,好歹也会在人们心中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或者概念才对。可俗世之中,几乎没有人能明白这东西,甚至就连赵志铭这样的人物都对修真界知之甚少,这说明什么? 俗世之中,恐怕有一个组织在管理这种舆论导向,他们在控制着这个俗世中关于修真的信息。这个组织可能是一直隐藏在一张神秘面纱却若有若无地露出一角的中山会,也可能是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识过的修真界。既然这样,他又怎么方便把真力的事情到处说?他能保证付远山守口如瓶,却不能保证周新宇的亲属能够对保密的要求一诺千金。 要说明修真这件事情不是跳大神,同时还得说服周新宇的父母同意周新宇离开他们一个月时间杳无音讯甚至是人间蒸发地进入到修真界进修。他实在没这个把握。 似乎是看出叶萧凌皱眉想些什么,一旁的老单又笑了:“你是不是在纠结怎么跟新宇这王八小子的爹妈解释?” 第276章: 静下心 “屁话。”叶萧凌瞪了他一眼,“难道我跟公安局解释一下周新宇这一个月不是失踪,不是被拐卖,只是作为一个小屁孩出去逛一圈,旅旅游,踏踏青,采采风?” 老单咂吧咂吧嘴,又从地上拔了跟草茎塞进嘴里咬着,翻着白眼:“教你真力的人没跟你说过这个问题?” 叶萧凌一愣:“什么问题。” “看来你那位我都没见过的师父真的比我还要懒。”老单气得直哼哼,“如果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有人被修真者看重,收为弟子并且筑基成功,他们享有知情权,除了禁止传播之外,这件事情没什么影响。” “你的意思是……”叶萧凌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开诚布公地跟他父母谈?” 老单点点头道:“反正如果他父母如果不出去到处乱说,中山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也不会找你的麻烦。这些年修真界估计人才凋零得厉害,能找到一个新血液,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可你让他以龙组名义进去……”叶萧凌用看傻b的眼神看着他,“这跟直接跟修真界扯上关系是不一样的吧?至少顾少北的表妹顾妙音就从来不知道他有真力修为,他们关系很近,没理由隐瞒。那就侧面证明了龙组里的人是没有资格泄漏秘密的。你又要隐瞒周新宇不是你送进去的,我他妈拿什么证明他是你的徒弟?万一我哪天睡觉睡得好好的,一群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修真者把连锅端了怎么办。” 老单甩手给他一个爆栗。 叶萧凌猛然站起来:“干嘛!说到底这都是你在自找变扭,我分析得有错吗?” 老单又白他一眼:“你忘记了我把信物交给那个叫顾少北的青年军官了?中山会的那个人跟我有旧,他拿着那东西,自然可以在中山会那里证明我的身份,同时他又不会泄露我的秘密。你只需要把事情跟龙组打好招呼,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问题最麻烦的就是跟龙组打招呼……”叶萧凌无奈地蹲下来,苦着脸,“我凭什么让人家拿着一个宝贵的名额送给我,而且我还不要,转送给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就算我明说这名额是你想要,难道他们就会愿意给?” 老单低头嘲讽地看着他:“我要的,他们好意思不给?” “要你妹!”叶萧凌恼火地冲老单大喊大叫,“你那么厉害,自己不去要,结果让我给你背着黑锅。拿了这个名额就等于至少有一大堆人丧失了竞争这个名额的权力。傻子都能猜到这个名额有多重要,到时候我还不知道要遭多少人记恨。” 但老单一点也不担心叶萧凌背这口大黑锅会有什么问题,反而嘿嘿地笑,贼眉鼠眼地看着他:“教你两手绝活?” “不要!”叶萧凌憋着闷气背朝着他。 “三手?” “滚蛋!” “五手!过了这村没这店!” “成交!”叶萧凌面色一变,正色道,“我帮你背这口黑锅,但你也别想置身事外,至少你得给我两封亲笔书信,一封给严铁生,一封给中山会。至于名面上,我可以把这件事情背在身上,但至少暗地里,我不能欠严铁生人情。” 老单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顺手就从口袋里拿出两封有些皱巴巴的信封,比起刚才纸张高级,手感极佳的中山会信封,老单掏出来的信封就好像从垃圾桶里捡回来铺平的烂纸团。上面一封写着“中山会老友亲启”,一封写着“严铁生亲启”。尽管信封很皱,但字写得很正,大开大合,甚至从比划中有着一股难言的锋锐之气,让叶萧凌有些怀疑自己摸上那几个字的时候甚至会被划伤。 叶萧凌把两封信的信封看了看,已经封口,就没有再度拆开看内容,想来老单不至于在这种地方阴他一手,于是把两封信折了折,放进自己的兜里。叹了口气:“我试试看去说。但不能保证能成。” 于是这件事情就彻底以老单教五手绝活的价钱彻底压在了叶萧凌身上。不得不说,老单这件事情还真的麻烦,一方面要瞒住龙组除了严铁生之外的普通人,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名义去遮掩。怎么看自己如果这么做了,龙组内部自然都会怨气滔天,毕竟严铁生给他一个名额已经是破了例,现在他还要把这个名额转给周新宇,怎么不让那些辛辛苦苦就想着获得这个名额却苦求不得的人炸了锅? 但毕竟老单又是为了周新宇好,这无可指责。叶萧凌只好垂头丧气地继续在脑子里思索着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至少这口黑锅背在身上,恐怕他将来就算是真的要进入龙组也没脸进去。天知道他会不会在某天晚上就被一群仇视他的人绑在麻袋里一顿暴打。 但最终他还是没想到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叶萧凌有些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呼吸着山风上纯净清凉的空气,总算感觉发涨的脑壳舒服了一些,又看了看光秃秃的松树,想到刚才山峰上无数松针如暴雨倾盆向他直射而来的样子。有些后怕,尽管除了第一根掠过他耳边的松针和最后一根穿透树干的松针,其他松针实际上包含的力量都不是很大,可毕竟数量众多,全打在他身上也足以他把弄成一只绿色的刺猬。老单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到了今天,实际上叶萧凌还是一无所知。 或许那天晚上爆发出的一道剑芒隐约地展露了一角,可看老单那天轻松的样子,恐怕哪一剑同样也不是老单的尽头。 上去摸了摸几颗松针已经一根不剩的松树,他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把松针一次性都弹出来的?” 老单跟叶萧凌谈完了关于周新宇的交易,又开始自娱自乐,他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酒葫芦,打开盖子就冒出一股农家酒的香味。听见叶萧凌的问话,他停了嘴,看了一眼:“我又不是割麦子的麦客,干嘛非得用手。” “好吧。”叶萧凌只好承认,这些东西他实在不够了解,毕竟他只是个半吊子修行者,尽管真力代表他已经进入了修真者的范畴,可他仅有的一些手段,跟普通修行真气的武夫也差不多。 老单喝了口酒,喉结动了两下,闭着眼睛抿着嘴唇感受喉咙里一线向下,最后张嘴突出了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随意地抖动着。他轻快地道:“想学?这可以算一手,不过你的修为还太差,等你真正进入了五境中的第二境才算有机会学。” 叶萧凌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连第一境障目都没进去,还因为身体限制导致真力使用不全:“那五手你准备教什么?” 老单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静静地闭上,全身更放松了:“事情做完之前,我只教一手。那两弹指可以不算在内。不过你如果连第二弹指都还不能做到,就不要好高骛远地想学什么更深入的技巧。” 叶萧凌叹了口气,同意道:“也是。把身体弄好了,比什么都强。” 老单靠着一边喝酒一边嘲笑:“至少这一次回来,你能静下心了。” 可不是?叶萧凌刚刚回来的那几天一直被老单指责他静不下心来,但毕竟千里之外有个赵素雅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他没法完全忽略。现在事情已经搞一段落,或许,他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和更平稳的心态去锻炼自己。 第277章: 莫城车站的孩子与少年 叶萧凌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真力像是一条条河流在缓慢的流淌,心脏在跳动,他把整个视线投入到全身如同小时候看河流纪录片时候那一条条沟壑纵横水流款款一样的经脉上,越深入,他就越能看清楚那河流的背后潜藏着一颗颗隐隐闪耀的星辰,它们是无数个穴位,而在身体里,他们的存在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个深邃的洞穴。 但他尚且还没有这个能力去激活他们,也许真正等到他全身真力都能被控制之后,可以向着这些穴位进发,但现在,他仍然需要做的是强化自己对真力的控制力。于是他把心思收回来,沉入江河,不断向下延伸,好像深入海底,一片昏暗之中,他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暗流,他们潜藏在深处,就好像海底深处,静默无声的鳗鱼。 从之前老单教给他阴阳变化之后,已经过了接近一周。 他也从一个对此毫无概念的人逐渐开始明白自己体内真力是包含着无穷无尽秘密的一座宝山。而他能够随意地拥有这些东西,不得不说是一种很大的幸运。 周新宇走出了第一步,但在此之前,老单已经在许多方面有意无意地给他输入了许多知识,就好像画符的时候,他时常会从这些鬼画符上延伸一些道家的道理。叶萧凌初听的时候只是以为老单在讲解符箓,但现在他回忆起老单说的这些话,忽然觉得,真力本该就是这些无数道家道理交织成的产物。每个人有不同的路子,但大道千条,殊路同归。 他从小没有想过原来这些东西有着这些联系,而现在学会真力之后再重新去过这些东西,也就比周新宇那种按部就班难了一些。毕竟他就好像黑夜摸石头过河,深浅全凭感觉,等于根本没有前人的支持。 每个人都以为他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导师,而在叶萧凌刻意地误导下,这些人都把他们的视线放到了在一旁喜欢闲着无聊就抠脚挠腰的老单身上,尽管他躲在山里从来不愿踏出去一步,但他所展露出来的那一些很片面的信息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而老单当然也知道叶萧凌是在扯虎皮当大旗,拿着他当挡箭牌,可他跟叶萧凌的关系经年累月早已经难分彼此,就算他申辩也不会有人相信,干脆就不做任何解释了。只不过,这种被迫背了个黑锅的感觉不是特别好,他有些不高兴,但他同样好奇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叶萧凌调教出这样一身真力,甚至大到他的身体都吃不消。 见多识广的他其实对这种事情并不算太奇怪,许多大门派的弟子都有在进境过快导致真力反伤体魄的历史,甚至许多人以此为荣来表示他们的修炼速度快得惊人。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他也曾经见过一些因为一朝顿悟连续晋升而导致天地灵气引体过多而毁坏经脉最终半身不遂的倒霉蛋。毕竟,修行如登山,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足够稳健。 叶萧凌跟这一类人比起来,已经足够幸运。或许这应该说是教他真力的人准备还做得不错?毕竟按照他体内真力的量,已经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但又因为他把真力控制在气海的方寸之地而没有肆意地进入在经脉中咆哮冲刷而达到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点。而随着叶萧凌体魄的逐渐强大,这个平衡会逐渐偏向于好的那一边。 “但这个人特么的责任心比我还差。”老单嘴里咬着草茎有些不爽地想。原本他在叶瑾瑜的商谈后决定装作看不见叶萧凌那一身灵气,不教给他任何东西。可是骤然有一日被人抢了先,而且这个人在抢了先之后还要把接下来的工作甩到他身上,换谁都不会舒服。 在老单看来,叶萧凌身体就好像被那个不知名的人士轻易地放了一把火,却没有人教会他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子,就连最粗浅的阴阳变化之类的常识都没有一点说明,几乎是存心让他因为火力过旺烧灼头发变成一个浑身焦黑的锅炉工。 “该不会……”老单心里忽然想到一个想法,“这小子的师父该不会一开始就存着拉我下水的想法吧?” 他狐疑地咕哝了一会儿,当然没有让已经进入静坐状态的叶萧凌听见,只是一个人憋着闷气,看了看叶萧凌浑身真力运转,哼了一声,双手别在背后漫无目的地向周围散步:“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是谁。” …… 叶萧凌没空理会老单那些胡思乱想,即使有这个空,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难道他应该说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导师,他学会这一切都是因为只是跑去苹果专卖店买了一台该死的苹果手机之后被女朋友抛弃、然后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手机给了他一身真力? 这种话就好像对着路人忽然说天上存在什么诸天神佛,他本人还跟黑白无常打过交道一样,除了引起别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毫无用处。他在这条河流中不断下潜,逐渐触摸到一层光,他钻了进去,好像进入太阳,他的脑袋轰然炸响,一切都在他面前变得模糊起来,老单的动作,林间的鸟叫,什么都听不见了。 …… 一个星期之后。 莫城偌大的车站可以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甚至在高峰时间里已经是水泄不通。家底殷实一些的,大多是在那个还算是宽敞咖啡厅或者是麦当劳里点上一些饮料点心坐着看看手机静静地等待车辆到来。而贫穷一些的人在等车时如果没能找到座位,也就十分光棍地席地而坐,背后也许还担着一根扁担,靠着墙的他们把那只装满家什的大袋子压在背后,这样可以在他们打鼾的间隙不会有被剽窃的风险。 而在火车月台上,拥挤的人潮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带着一些小兴奋,奋力地从人潮中挤出来,在一旁的小卖部买几根香喷喷的烤香肠,小的很小,低矮的身高也并不是那些发育超前的孩子,虽然穿着一身有些脏的衣服,但他那光洁的皮肤与瓷娃娃般讨喜的面容还是能引来不少喜欢孩子的人群侧目旁观。而大的一些则相比较之下显得平常一些,很正常的年轻人装束,也许白色衬衫衬托出他躯体强壮匀称的轮廓,但这样大约在毕业或者未毕业之间的年轻人实在太多,也就很少能引起什么人注意。 不过小一些的身影显然对他十分依靠,脸上洋溢着笑容,仔细看还能从他眼底发现一些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狡黠,此刻他正对着年轻人笑说些什么。 “哥,我觉得这个还是车上的泡面更好吃,下次你给我带两桶,我们悄悄在外面生火,我妈老告诉我那些是垃圾食品,连尝都不给尝。” 年轻人瞪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啊!让你尝尝桶装泡面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还指望我下次带一些找你,我真得被你爸妈撕成碎片不可。你就这么点高,还不好好吃东西补充营养。还生火……”说到这里,他没好奇地拍了孩子额头一下,孩子十分迅速地捂住了头。 “这是城市里知不知道。别整天跟老单学那有的没的。村里不用讲规矩,劈柴生火没人管,你要是跑莫城里去玩火,看我怎么收拾你。不对……是看我怎么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收拾你。” 孩子嘻嘻地笑,一点也不怕年轻人的威胁:“那我就告诉我爸妈,说这招是跟你学的。好歹我们俩兄弟情深,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我……”年轻人一句话憋在喉咙里,好像他刚刚咽下去的那半根香肠,噎住了。 第278章: 扒手 这两人当然就是刚刚回到莫城的叶萧凌和周新宇了。只不过两人回来的路程却不是波澜不惊的坦途,在周新宇那喜欢到处惹事儿的性格下,当然免不了遇上点乱七八糟的事儿。刚一上车,眼见的周新宇就看见了扒手正在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旅客背在背后的包里悄悄划破一个口子,用一根细长的镊子从里面夹出一个深黑色、上面纹着栩栩如生的白色驼鹿头的钱包。周新宇回头看了一眼身旁正背着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包正在找座位的叶萧凌贼笑了一声,立刻大喊了起来,声音之中,完全不像是他平时的语气,而是好像一个十分天真无邪小孩子的声音:“叔叔,你是不是还要把它缝回去?我这里有针线,你给我看看怎么缝合的好吧,我特别好奇。” 扒手脸上正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扒窃的活计做得不少,从镊子的手感他就可以判断,这个钱包里绝对装着不少厚厚的纸片,而那些纸片上面都画着中华伟人毛爷爷的头像,鲜红得就好像他因为狂喜而气血上涌的红脸。谁知道正在最好的时候忽然被这样一声叫喊打破了他美好的愿景,他的手一抖,感觉到前面的背包一下子远离的同时,有些愣愣地发现自己手上已经完全把钱包抽了出来。而这个钱包的主人转过头,深深的法令纹好像刀劈斧就,眼神里的阴鸷就好像天上的一片乌云。 他慌了神,但看见自己手上那个厚厚的皮夹,忽然心底不不知道哪儿涌出的勇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本来打算用于吓唬人用的三菱刮刀,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狠声道:“看什么看?少管闲事。” 而后他转向依然表现得一脸天真的周新宇,牛一样的眼睛带着好像吃人的怒意,就这样直直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小屁孩,回去找你妈,再乱说话我把你丢下去。” 听见他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说这样的话,乘客中出现了一些怨言还有一些正直的呼声。但随着扒手怒吼了一声:“别废话!”之后,整个车厢就开始了好像原本拥挤的找座位,在这样的社会,人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冒着被歹徒伤害的风险,实在不值得。 叶萧凌当然已经反应过来,从周新宇用从来没有过的、对他来说是假惺惺的语气说着跟他性格完全不符合的话时,从扒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柄看起来磨得锋利的三菱刮刀时,他就已经反应过来。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情的经过光靠猜就能猜出前因后果,他没好气地轻轻从背后踢了周新宇屁股一脚,只是为了暗中骂他又捣鬼,但他却没有指责周新宇这种行为。 在现今的时代,孩子心中的正义感能多一分总是好事。尽管他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教孩子的人,只不过在这些方面,他有自己的坚持。也许他也曾经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但那都是因为之前的他没有足够掌控场面的能力而不了了之。但现在,他的真力在他身体里流淌,就算没有在山中修行的这段时光,他要解决一个只不过是拿着一把尖刀狐假虎威的扒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他在这段时间修行里,成功地学会了第二道弹指,把他所能控制的真力提升到了身体的七成? 周新宇转头对他贱兮兮的笑了一声,揪了揪他的衣角,做了个“去吧奥特曼”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修为尚浅,就算他的力量已经比这个成年人都要强大,但还仍然缺少足够的实战能力,明智的他当然是选择让有能者为之。 叶萧凌瞪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作怪,但这种事情有觉得无可指责,只好不发一言地越过他不高的身子,迎着扒手走了上去。 “站住!你要干什么?找死吗?”扒手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靠近,很快就把头转向了他,并且举着尖刀对准了叶萧凌道,“我告诉你,逞英雄的结果都不是太好。” 叶萧凌嘴角含笑:“当然。不过你也应该看过美国英雄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面前,下三滥和小毛贼通常都是用来被踩和被打压的。” 扒手一愣。 “没看过?”叶萧凌看着他那嘴唇里露出的牙齿,和他手指之间的一些老茧,长期学医的他大概猜到这种人平时最常做的事情估计就是抽烟喝酒打麻将。面对一个彻头彻尾的街头下三滥,叶萧凌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明珠暗投的感觉。但他脚步不停,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把手伸了过去,看似随意却迅猛地抓向他的刀柄! 扒手瞳孔忽然微缩,他看见面前这个人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靠近,心中慌乱,拿起刀就往叶萧凌身上砍去。手腕颤抖,却又怕真的把这个人砍伤而自己摊上官司去吃牢饭,慌乱地大喊了起来:“你别过来……呃……” 叶萧凌当然不会怕他这样毫无章法的乱砍,他在身体的真力在澎湃呼啸,全身血液随着心脏砰然作响之间就流淌全身,带动他看起来仅仅只是匀称但却已经能在某一刻刚强如铁的肌肉,猛然地矮下了身体,闪过了那慌乱的一砍,同时脚下向前踩了一步,一只手好像一只游动的长蛇一般,顺着他的手腕咬住了它,而后一个大的扭转,整个人猛然站直之间,就把扒手的手反手锁在他的肩膀后,有力的臂膀直接往后一勒,原本人关节转都的极限就被这样的动作拉伸到极致。 扒手面部抽搐,他感觉到自己手臂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扭动,那种疼痛感冲击着他的神经,最终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另外一只手上那只纹着白色驼鹿的皮夹也就掉在了地上。但他那只手上还有一根尖锐的镊子,这本来是他用来偷东西的作案工具,但毕竟尖锐又细长,为了脱身,他猛然拿着镊子向着叶萧凌刺去:“给老子放开!” 但不得不说他也许是流年不利,尽管叶萧凌正打算去抓住他刺过来的镊子,但此刻一只他想不到的手伸了过来,以极快地速度打在了扒手的手背上,让扒手的手背一疼一抖,镊子当啷一声跌落地面,而后。那只手又很快地掐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另外那只手向着背后一扭,把他的手反向扯在腰后。 顺着那只手,叶萧凌有些震惊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竟然是刚才那个被偷走钱包的人!说起来,叶萧凌回想了一下,在所有人都因为扒手威胁的时候,只有这个人还依然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扒手。他脸上的法令纹十分深厚,他的皮肤不知道常年从事什么工作而显得有些沟壑纵横。如果不仔细看,叶萧凌甚至会以为这个人是已经年长的老人,但现在看了看,发现这个人的年龄大概也就是在30岁之间。 “看来我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叶萧凌自嘲地道。 “没有。很感谢。”他面无表情地感谢,好像这件事情跟他并无关联,甚至连他心中一点波澜都不能惊起。 第279章:电话 身着警服的警察穿过冗长的过道拨开厚重的人群,终于进入了骚乱的中心。看见这样的场景已经心中有数。又看了看扒手的脸,笑了笑,带着嘲讽道:“哟,赖子,今天不偷东西改持刀抢劫了啊。” 显然警察也认识这个扒手,而且不只是第一次打交道,能准确地从他的脸叫出他那个“赖子”的称号,估计这个扒手平时也没少被警察找麻烦了。 赖子哭丧着脸,看见警察的那一刻几乎两眼一黑,可是手上的疼痛又让他回归现实,握着刀的手也就再也握不住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交给我吧。”警察轻蔑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赖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镊子、尖刀、还有那个纹着白鹿的皮夹,道:“这个皮夹是谁的?” “我的。”正把赖子一只手锁在背后的法令纹男人闷声闷气地道。 警察礼貌地笑着道:“看来这小子平时不学好,今天终于撞上铁板了。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希望你跟我走一趟去做个笔录。应该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我们会给你改签好下一班的车票。” 男人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个时间。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也许我可以给你留个电话,今晚我会到公安局找你。” 警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在他看来,男人说自己没有时间这种事情十分平常,毕竟在现代不断奔波劳碌的社会里,每个人自己的时间大多不被自己随意支配,相比较现在这种并没有造成损失的小事,反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放弃一些追责的权力去选择做自己的一些事情。但他却说要在晚上过来公安局做笔录,这样麻烦的事情他也没见过几个当事人愿意。 不过诧异归诧异,毕竟现在时间紧迫,他也就不在纠结这些。他笑着道:“那好,我先把他提回去拘留,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不打算追责,我们可能在一些程序上很麻烦,所以希望你能来的话还是来一下。” 听见自己将来的命运可能要跟牢狱长期相伴,赖子哀嚎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我没想真的伤人,我就是……吓唬你们一下。” “少废话。”警察瞪了他一眼,拿着手铐把他的双手拷在身后,同时对放开手的叶萧凌笑了一下。 “会来的。”男人点头。接过警察递过来的皮夹,放进未被划破的背包口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挤进人潮去寻找座位了,倒是人小鬼大的周新宇看着他这样淡定的样子,又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喊了一声:“酷……” 叶萧凌拍了他头顶一巴掌,瞪着他:“酷什么酷,好好说话。” …… 吃完了小零食点心的周新宇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跟着叶萧凌蹦蹦跳跳地走出火车站,他不是没吃过更好吃的东西,或者说他的家庭注定了他吃的东西都是干净、整洁、漂亮餐点——如果甩开他那个做菜可以把一锅鸡汤做成煤炭的老妈的话。 不过他更喜欢这种熙熙攘攘的车站里带着的人味,炸香肠的大妈十分和蔼,看着周新宇甜甜地叫声阿姨还眉开眼笑地多送了几根香肠,这些更偏向于市井的东西让他都十分新鲜,食物搭配上这些东西才有了更多味道,就好像是他在车上吃的那一桶方便面。 有些时候,食物的味道取决于心情,他的心情极好,在车上又演了那一波好戏,他现在吃什么都感觉如同山珍海味般有滋有味,他本就不是那种因为家庭富裕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孩子,他的爷爷只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的父亲尽管在外交部门职位不低,但同样保持了淳朴的心性,同时教导了他没有真正的高贵,也没有真正的低劣的道理。 他在农村的半个月,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十分开心,从未觉得那些大爷大妈显得褴褛的衣衫在他面前有多难看。他跟着他们一起下地体验插秧,欢快的笑声中,他感觉到这群人都有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方式,尽管物质贫乏,却活得比谁都光荣。 但叶萧凌却有些愁苦,因为他回来的同时还不仅仅只是带着这个小尾巴回家,他还得面对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情,其中最接近的一项就是跟他父母谈妥将来他们孩子要离开他们一段时间去修真界进修的事宜。尽管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好像孩子在假期出门的一次夏令营,但要把神神鬼鬼、真力真力、修行修真乱七八糟的东西跟一对现代科学的父母讲解清楚而不会被当成一个人跳大神的人,确实有点麻烦。 这会儿他又开始暗骂起老单给他出的这个难题,拉着周新宇回莫城的路途也就显得格外不平坦。 不过对于老单的说法,叶萧凌其实还是认同的。周新宇刚刚筑基,一切都尚且刚刚开始,在他面前,叶萧凌甚至感觉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叶萧凌可以说是顺手推舟,老单算准了他心里所想,其实更多并不是以利益让他屈服,如果叶萧凌真的不愿意去做,那五手绝活怎么可能让他敞开底线? 周新宇需要更好的发展,老单有他的限制,这件事情他不方便直接出面,那么这件事情他就要去脚踏实地地去落实。去做。 只是龙组那方面确实是一个十分麻烦的问题。他本来还没有决定好是否真的要“响应国家号召”,秉承着为国奋斗的精神入伍参战。但偏生这件事情的利益上跟龙组这一次的中山会进修挂了钩,他就不得不踩进这滩浑水,这对于尚且还举棋不定的他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到自己应该找一个人咨询一下,于是他掏出手机给顾少北拨出一个电话,希望能从他那里大概商谈一下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但刚听见顾少北接起电话的“喂”,他就有些后悔,这件事情既然是严铁生才能做主的事情,自己又拉一个顾少北进来做什么?在这种关节眼上,加上他又因为这个名额的关系估计会被许多人看不惯,多让一个人知道恐怕就会多一分风险。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顾少北会在这件事情上守口如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顾少北的原则性还是十分不错的,比起上去就跟严铁生接洽,能得到一个龙组内部人员的一些建议也许会好一些。 “喂。”叶萧凌道,“我是叶萧凌。” 顾少北在电话那头笑,似乎他从来都不缺笑容,甚至在很多时候不会被人察觉他是那样一个仅仅龙组前辈被侮辱就会刚硬到以命相搏的人。他十分熟络地道,“知道是你,不用自报家门。有事情直接说就好了,这么见外,好歹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在一个战壕里抽烟撒尿呢。” 抽烟撒尿这件事情被顾少北这样一身儒雅气息的人说出来却一点没有粗俗的感觉,叶萧凌苦笑了一声,这是不是他这种人的个人魅力?但他说的这件事情却正好说到点上:“先别说得太早。我不一定会进龙组,毕竟我一直觉得,我也许可以做一个不错的医生,却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第280章: 不是事情的关键 “每个人对自己将来的形状都未必清晰,在我看来,谁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原本以为不会成为的人。”顾少北依然笑着,“举个例子,就好比我,小时候我喜欢玩积木,同时也喜欢看书,甚至一念之差我就去做了建筑工程师,在那个时候看来,也许我一生就应该跟钢筋水泥打交道。但现在……”他忍不住大笑,“我更多的考虑是怎么炸掉他们。” 叶萧凌跟着笑,觉得顾少北实在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说话之间总会令人有一种十分欢快的气氛,这就好比他们在那架光线昏暗的军用运输机里谈天说地,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个纯粹的军人,有时候叶萧凌甚至会以为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产品推销员:“那也许我会跟你差不多。我现在的职业是个小医生,习惯于拿着手术刀在台子上把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但如果我进了龙组,就得拿着军刺把人家从生命边缘捅出去了。” “好歹你还是可以当军医的不是吗。”顾少北继续笑着道,“说正事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我不是里面供着的金大佛,可当个收香火钱的和尚应该还算够格。” 叶萧凌只好哭笑不得地跟这个收香火钱的“和尚”谈论起周新宇替换自己名额参加中山会进修进而进入修真界的事情来。但这件事情毕竟不简单,就连顾少北听到后面也逐渐开始凝重起来。龙组内部知道叶萧凌获得这个名额的人不少,毕竟这个名单并不是完全保密的,只要越接近那个小而专权的圈子,就越会知晓里面的信息。等到叶萧凌说完,他已经陷入沉思。 “你觉得,我这种事情有可能么?”叶萧凌问。 顾少北没预料到他带来的是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即使是他,也在这件事情上很难提出一些完全有用的意见。他坐在批阅公文的桌子前一只手玩着笔,黑色中性笔在他指尖灵活地打转,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这是他陷入思考的一个习惯:“我很难说。毕竟这种事情看起来好像不大,但实际上这个口子就好像千里大堤,很难开出一个小口子。或者说,开了这个小口子,也许就会导致水患全线崩溃。” 他继续道:“以往龙组内部一直对这些人员的筛选有许多非议。尽管元帅拥有一票否决权,但也不得不去考虑那些老人的想法,何况外面的战士日日浴血奋战,亏待了谁都会令他们不满。可毕竟名额有限,每三年一次给的名额数量甚至都不够那些优秀人才的十分之一,这个名单也是不断地在被斟酌。要给出一张让各方满意的答卷并不是太简单。” 顾少北的声音并不沉重,音调也不高,只是十分平淡地给他分析这其中的关节,但对龙组内部了解缺乏的叶萧凌却听出了许多惘然之感。原来这个名额可以牵扯到这么多东西?尽管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名额绝对不会太泛滥,但此刻明白这一个名额的珍贵,叶萧凌忽然觉得这件事情执行的难度甚至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作为一头能以手机微信联通诸天神佛,另外一头还能跟隐藏多年的无赖修真者老单牵扯上线的他,在不假思索地说出“去他妈的修真界”的时候,他毕竟已经有了太多人求之而不得的东西。这些东西给了他一种选择权,自然也就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可他现在忽然意识到。许多人……根本没得选。他们几年就指望以这个名额获得一个向上晋升的机会,而这个机会被自己横插一脚,到底会激起多少人的嫉恨不说,还会引起许多大佬们的不满。但严铁生既然看重他,加上这个进修又是严铁生一力促成的,也许在指望这个名额的人们眼里至少是不得不妥协的一个点。但他现在要把这个名额替换给周新宇,这种难度,无异于水中捞月,困难度实在令人发指。 “不过既然你不是因为你自己想随意地给人,这应该就还是有商议的余地。”顾少北安慰他道,“既然老前辈想把他的弟子放进龙组进修人员之一进入修真界,一定有他的道理。至少我把信物拿给中山会的时候,中山会告诉了我老前辈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在修真界犯下大罪呆不下去的大奸大恶之徒,同样也没有仇敌敢于跟他正面交锋。从这点可以说明,老前辈肯定不是怕什么寻仇或者是追杀。也许他只是想要隐藏身份免得他的徒弟进修真界受到过多关照?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地位崇高的修真者愿意跟龙组搭线,本身就是十分少有的事情,从这方面考虑,高层的一些人如果知情就会闭嘴。” “那低层呢?”叶萧凌问,“老单他不想要被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是他的意思,甚至除了严元帅之外,他都不愿意有别的人清楚这件事情。或许元帅可以用这个理由跟高层的人交差,但对下面的他不能吐露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这件事情不是十分困难?就算是元帅,要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容易的吧?” 顾少北脑海中浮现出严铁生那张严厉的脸,忽然苦笑道:“你最好不要低估元帅在这件事情上的压制能力。只要他真的开口宣告,没有人会跟他唱反调。……只不过,这件事情你需要跟他谈。如果他真的会下定决心,那这件事情至少就有成功的希望了。” “我明白。”叶萧凌道,“我本来就打算要跟元帅谈谈。只不过算是先投石问路,看看你怎么说而已。” 顾少北洒然一笑:“我怎么说,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叶萧凌挂了电话,继续向前走着。周新宇脚步轻快,在叶萧凌身旁一蹦一跳,听完叶萧凌刚才那个电话,他的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几乎变成了两道弯月。他看着叶萧凌道:“哥,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去修真界了?” “还不知道。”叶萧凌苦笑,他哪儿有那么大本事说让他去就能让他去,不过他蹲下来给周新宇整理整理衣服,在莫城车站的洗手间里,叶萧凌给他换回了之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童装,摸上去手感顺滑,显然价格不菲。给他整理了下领口,扯了扯他的袖子,又伸手去拉他的裤腰。周新宇嘻嘻地笑着躲开,道:“大路上,哥,要矜持,我不搞基。” 叶萧凌瞪着眼睛又顺手就拍他头一巴掌,骂道:“搞你妹妹。” 周新宇佯装着震惊的样子:“哥,恋童癖也是不好的。我妹妹还没出生。我是独生子女。” 叶萧凌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把他抓起来打屁股,骂骂咧咧地道:“再瞎扯,扒光你衣服让你在大陆上裸奔信不信。你那小鸟,这些天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还跟我装矜持,自己不知道好好把衣服整理好。” 周新宇哇哇乱叫,但却更多是欢快的意思,叶萧凌手上用的力道也许对其他孩子来说足以感受到疼痛,可是周新宇筑基已经稳健,真力已经能顺畅地运转周天,当然不会怕这样的威胁,他大喊着道:“哥我错了哥,我回去就给你看小鸟。”导致整条街上稀疏的行人都把视线投向了他们两人,叶萧凌尴尬地举着手正打算狠狠地把这个小鬼头虐上一顿,但他喊的那句“看小鸟”实在是令人遐思,一时间叶萧凌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变态,尴尬地笑着,把周新宇扶起来,牵着他的手配合着他的脚步慢慢地走着,可背影怎么看都像是狼狈逃窜。 第281章: 廊桥 杨庭坐在大厦最高层的办公室里,隔着宽大的玻璃墙,向下凝望着仿佛正在如旭日方生般的商业区。到了现在,原本因为晨间早起的睡意昏沉已经全然被他抛在脑后。尽管他睡眠时间只有2个小时,但毕竟他平时睡眠时间也不超过5个小时,加上有着桌上咖啡里的咖啡因在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保持着他的活力,他仍然是公司所有人心目中那个气场平和却又无时无刻在彰显强大的杨总。 可尽管如此,他确实还是感觉到了一些疲惫。他当然也希望能够像是许多人一样每天美美地睡上七八个小时,然后在晨间闹钟响起的时候恼怒地用力拍打闹钟让他停止鸣叫,接着把杯子蒙过头顶回味了一下睡眠的轻松在缓慢地起床,走进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慢吞吞地开始洗漱、吃面包、牛奶、配上覆盆子果酱,也许还可以来点利于肠胃的沙拉。 但他明白,这种理想中的生活无论谁都可以拥有,然而他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叫杨庭,因为他的血统并不留着富贵的血脉。反而正是因为他并不叫赵庭,他才需要这样日以继夜,晨起节约每一点时间,早上只用酱油加上一个鸡蛋,中午只吃公司的便当,晚上堆满一脸的笑容与那些老而不死已经快成精怪的董事们虚以委蛇,相互调笑。 他又看了看自己那张木料讲究,衔接浑然一体,就连上面多出一条裂痕都会损失几十万价值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档案袋还有一叠4a纸打印的合同与决策单,笔筒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是红色的和黑色的签字笔,还有若干的环保纸张的铅笔。这些东西是上次他为赵志铭出面参加一个环保拍卖会获得的一些赠品。而拍卖物是一个硕大的、已经逐渐风化的野牛头骨,上面的眼睛位置已经只有一个空空荡荡的洞穴,当他亲手挂在公司过道当作企业文化象征之一时候,他总感觉在那只空空荡荡的洞穴里有一只眼睛在冷冷地看着,嘲笑着他。而他也嘲笑着自己:花了几千万买一个野牛的头骨来倡导环保,这种环保就好像建立在无数野生动物的尸体上残酷。可事实血淋淋地告诉着他,他必须这么做,只因为这一切都是生意,赵志铭愿意大手大脚地去在环保上投入资金,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当一个回馈社会的环保企业家。 他又看向那张进口牛皮包裹着的老板椅,它就跟所有公司的老板椅一样平平无奇。或许它很大,黑色的皮制泛着光亮,坐上去柔软舒服又对颈椎有着良好的保护作用,但钢制的扶手好像一只只阴鸷的眼睛在同样回看着他。他明白,这张椅子所代表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座位。更代表着他所处的位置,代表着无数正觊觎着的、一双双冷厉的眼睛。 “高处不胜寒么……”他轻轻地叹息,坐下来,开始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在这几乎已经彰显他身份的最高大厦顶端,批阅他一份又一份的工作。他明白,尽管他已经处在所有人都仰望的高位,但他更像是一个落在海中的人。他只有游,不断地往前游。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下一个惊起的波涛所淹没。 而他的眼角又一次看了看大厦之外。廊桥的繁华也同样正在督促着他。 中华千年历史,在那漫长而又久远的历史长河中,自然形成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地名,这些地名可能在起名的时候跟这个名字内蕴含的意思完全格格不入,其中之一就是莫城的廊桥。而这个名字十分有意思的点在于虽然这个地名叫廊桥,但实际上这个廊桥并不是一座桥的名字,反而成为了莫城里最大的商业开发区。 历史上莫城以北的这里曾经是一片荒芜之地,毕竟这里的土地并不适合耕种,而且加上距离地表的水流尚且还有几百公里那样遥远远,气候干旱。以古代人的科技水平很难深入地下去挖掘到那些潜藏在十分深的地下水脉,当然也就把这块地方当成了不毛之地。 不过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因为天灾和地壳板块的运动导致了河流的改道。把原本一片低谷变成了一片湖泊,最后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好像月牙形状的地表水流带,古人觉得着整片地方就好像被一片水流包裹着的长廊,所以把这片水流带叫做廊湖。而又因为如果在当时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感觉自己好像渺小地站在一座桥面之上,所以又把这片区域称作廊桥。 拥有水源的这片区域很快就在那时候兴盛起来,人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垒砌高墙,把原本一片荒芜之地变成了一片熙熙攘攘的富饶之乡,商业也渐渐地开始兴旺。但那时候毕竟偏远,加上土地并不是天长日久形成的肥沃土地,这片区域还并不被看重。 可这么多年过来,这里已经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方便的物流,成为了中华快速发展的经济核心之一。甚至可以说,莫城,只不过是这片廊桥商业区的延伸。在这片浩瀚如海的河流中央区域,依然主宰着这座城市的一切经济流向。 杨庭明白这一点。 第282章:彪悍的秘书 随着半个小时过去,杨庭听见自己办公室的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所敲响。因为太过谨慎,而敲的力度又太过克制,杨庭意识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爱说爱笑,偏偏总能带起他笑容秘书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她收敛了所有放纵,把自己的一切表情收进心底。而在这里,能让她做到这种程度的,当然只有一个人。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汗水而被打湿了,握着笔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控制着自己的喉咙发出一个平稳的声音:“进来。” 首先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一身职业装束领口整齐衣服平整无褶皱的女秘书,她的身体纤细,俏生生站在门口的样子颇有一些古代女子亭亭玉立的样子。略微画了些淡妆的脸带着一些妩媚,她的眉眼极美,嘴唇又薄又润。 看见她的样子,杨庭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身后,空无一人,于是露出了一些笑容:“周姐,你怎么这么小心了。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淑女的样子,早这么做,你就不会被你妈催结婚了。” 名字叫周若雨的秘书看着面前这个小他几岁的上级,平时他们私交很好,甚至有共同的爱好就是在一切事情了了之后到一间胡同口的小店吃一些金枪鱼寿司,喝点柠檬茶。可今天她做不到上来就轻易地说她那些因为上了29岁即将成为老姑娘而被父母亲整天唠叨的烦恼事儿,外面有一个人正以一种看起来十分平和却能压倒一切的气势坐在她副办公室的办公椅上闭目养神。于是她迈着标准的职业步伐,走近了杨庭,小声地道:“赵董在外面,他说让我先问问你有没有忙于处理的工作,如果有,你先做完他再进来。” 杨庭看了看自己桌面上正刚刚看了几页的合同,他用笔在上面还用红笔划出了一些重点,在他那本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内页的牛皮笔记本里写了许多注意事项与流程安排,如果说忙于处理,这件事情确实重要。但如果说比起赵志铭的事情来说,这种事情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不过听见周若雨说赵志铭坐在副办公室,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于是脸上更浮现了一些笑容:“我还好。你把赵董请进来吧,晾着顶头上司这种事情我可不敢。” 看见杨庭略微带着一些孩子气的笑容,原本脸上神情有些敬小慎微的周若雨也露出了一些笑容,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地看着杨庭道:“刚刚他一个人进来的,甚至都没有跟前台打招呼,直接进到我办公室里来了。我那会儿正在偷吃零食,一看见他进来差点整个人都叫起来了。记得,帮我说点好话,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被fire,要不然丢了工作我就从一个老姑娘变成一个失业老姑娘了。我妈能大清早就敲着木鱼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拉出去跟母牛配种一样相亲。” 杨庭大笑,不过他的声音始终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因为周若雨进来的时候也许是不想让赵志铭有一种她进来说悄悄话的感觉,所以依然开着办公室门,如果他真的大笑,恐怕赵志铭那边也会听到一些他放肆的笑声:“我可不管。背着老板偷偷在上班时间偷吃零食,早上给的那份案卷搞定没?又偷懒了吧?” 周若雨白了他一眼,一脸“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的表情,道:“早搞定了,知道你今天有些东西要忙所以我把案卷的形成编排到下午三点钟交给你。我是谁,周若雨好不好。什么事情我没有效率又完美的搞定?”不过想到自己偷吃零食的事儿,她又垮了一些了,继续小声道:“真的……求你了。好弟弟,乖乖弟弟……”她语气一转,用不容置疑地声音道,“请你吃一顿寿司!” 杨庭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原本是他下级,但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拿她当活宝姐姐的周若雨对着他撒娇,知道对工作十分看重的周若雨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他心里一动,低头笑道:“一顿怎么成,那家店还是我介绍给你的,光这件事情你就欠我一顿。” 周若雨龇着牙威胁着杨庭道:“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知不知道姐姐我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基本都是别人请我没有我请别人的份的。”顿了顿,“外加一客牛排,我妈做的!保证满满的都是家庭味儿。” “驳回。”杨庭笑道,“拿阿姨的东西跟我谈生意这心一点都不诚,难道我去你家的时候阿姨不会主动给我做好吃的?我可是记得上一次我在你家吃的那顿饭,阿姨都快她十八般手艺都给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够招待七八个人的。” 周若雨哼了一声,翻着白眼:“你以为我妈真的是招待你啊。她估计是拿你当未来女婿了,反正自从我单身半年之后,她现在只要看见我身边站一男人她就觉得哪儿哪儿都顺眼。一听说你是我上司,她那眼睛都跟手电筒似得……”说到这里,周若雨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母亲,轻声哀嚎道,“妈呀,真的简直就是一只看见猎物的狼!” 杨庭笑得捧腹:“那还不是你把不光把那些相亲对象给弄吹了。这个月已经几个了?” “十个。”周若雨又翻了个白眼,她真的感觉自己就是被农夫拉去配种的母牛,偏偏这个牧场里的公牛还特别多,一见她就哞哞叫,“还不是看我有这么个工作,吃用不愁,连我妈的房产都是我买的。我妈也是,出门就炫耀说我又给她买了什么贵重东西,还跟那群爬山的伙伴展示一下我给她的购房单据。” “那不是阿姨骄傲有你这么个女儿嘛。”杨庭笑着道。 “骄傲?”周若雨瞪着他道,“你家里有头母牛特别能产奶,你会骄傲得整天想带着她配种吗?” “你这个比喻也太夸张了一点……”杨庭败下阵来,只能一边摸着鼻子一边苦笑,“哪儿有把自己形容成一头母牛的。还有,阿姨也是为你好,确实你也该结婚了。到时候你要是确定了目标,告诉我,我保证准你的婚假,顺便还给你包个大红包。” 周若雨眼睛一亮:“有多大?” “一只柯基那么大。”杨庭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养条狗嘛。小短腿配上你自称的大长腿,绝配。听说家里养宠物还会对孩子好。” 周若雨显然对这种事情不太热切,挥了挥手:“免了。我连自己都养得一塌糊涂,还得养只狗。到时候我妈就得说不光照顾我一个还得照顾一条狗。我就更烦了。” 杨庭想了想她家里显得有些凌乱的房间,又笑了起来。他知道周若雨是个平时在工作中能够井井有条,却在私生活中有些丢三落四的人,一个女人能同时拥有两种相反的特质也算十分奇特了:“将来你有了老公,让他给你养着,你就随便糟蹋房间,他不收拾你就收拾他呗。” “有道理。”周若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还是哀嚎道,“唉,没看见喜欢的嘛。那些个相亲对象一个个看起来都人模狗样的,跟他们谈两句我就知道这些个人,满脑子的装,实际上都是些绣花枕头。” 杨庭无力地一笑,只好道:“那是你太强了。不是人家太弱。” “所以这怪我咯?”周若雨随意地耸了耸肩,“难道我要强行拉低自己的档次去配合他们的那些家里有个老婆能赚钱又体贴温柔的龌龊想法?我又不是搞慈善的,何况,就算我是搞慈善的我也没有理由把自己当慈善资本的道理。要么他能够在一方面弥补我,要么他就干脆能超过我,否则我凭什么给他做黄脸婆。”说完,周若雨妩媚一笑,趴在桌上伸手勾着杨庭的下巴:“不过弟弟你嘛,姐姐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嗯嗯……你会做饭,还喜欢整理东西,还是我顶头上司。一听就靠谱。” 杨庭有些狼狈地躲开周若雨的手指,笑骂着“女流氓”,整理了一下领口,笑看着她道:“总之我只说我该说的。至于题外话,至于赵董怎么说,我可管不了。记得你说的一顿寿司。嗯……你帮我跟赵董说声我好了,请他进来吧。顺便帮我们俩泡杯咖啡,一份要糖,一份不要。” 周若雨站直了身体,做了个俏皮的军人理解:“保证完成任务。”惹来杨庭回敬的一个白眼,但他还是笑了出来。似乎跟她谈话,自己原本紧绷的心情能放松许多。也许这也是他跟周若雨从来都在工作上合作无间,在私下又相交甚欢的原因吧?至于周若雨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很享受这种友情,尤其是对于他这种很难拥有真正友情的人来说,每一点友情都弥足珍贵。 等到周若雨走出了办公室,他眼里的笑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自持。他知道今天赵志铭来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他昨天晚上连夜通信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如果说昨天之前的他还不明白“刘婉蓉”这个名字的背后有什么秘密。但在昨天晚上他把调查的记过梳理一遍之后,已经把这个名字深刻地记忆在心里。 而门外即将进来的,就是跟这个女人脱不开关系的人。他的顶头上司,也同时是他的老师之一,更是他的长辈……赵志铭。 第283章:《围城》与文在道 “这几天工作还算顺利?” “还可以。已经把项目进程推进到了50%,剩下的工作至少在这个季度结束之前可以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结果。” “看你有些黑眼圈。昨晚睡得不好?” “还行。只是……有些事情忙。” “注意身体,年轻人也许有足够的本钱,但这种本钱并不是无限的。” “唔……我会注意。” 与赵志铭的开场似乎显得有些平平无奇,甚至进入到了一种领导巡视下级,长辈关怀晚辈的那种嘘寒问暖。但杨庭当然明白面前这个手上掌握着不知道多少资源的男人是一个怎样可敬可畏的人。这种对话在这种看似轻松但实际上十分凝重的气氛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办公室很大,除了他这张孑然独立的办公桌之外,一旁还摆放着一整套柔软的沙发、根雕做成的茶几,流动的水源只需要轻轻打开水龙头。有许多合作伙伴更喜欢跟他坐在这样的环境中交谈,全身放松,翘着二郎腿,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休养极好的杨庭带着一些淡淡的笑容煮茶把第一泡在根雕茶几上那只大蛤蟆身上浇灌。 然后是泛着浓郁茶香的绿叶茶,杨庭个人喜欢普洱,但同时也会准备一些花茶。几个人坐在一起各自说自己的观点,这是一种令人更舒服的交谈方式,毕竟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只有一张比起他椅子小一些的招待椅子,这种标明主次的感觉总会令一些内心骄傲的合作者感觉不满。 但赵志铭并不在乎这些,他是一个对物质享受并不追求的人,而他也并不需要沙发来抬高他的位置。尽管他十分自如并且表情淡漠地坐在杨庭对面的那张招待椅上,但眉眼之间淡漠的神情和眼神里睥睨天下的光甚至让身处主场的杨庭都几乎不得不佝偻起来。这样的人,当然会让他原本言辞犀利,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周若雨感觉到惊惧。 杨庭本来在脑中梳理好了刘婉蓉的事情准备顺势开口对赵志铭报告,然而赵志铭淡漠的神情却好像根本忘记了这件事情,从他的眼睛中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他明白自己的察言观色对于赵志铭这样纵横商界无数年,又统领了商界无数年的天然上位者,早已经练就了一身不露声色的能力,任何人想要琢磨他的想法都好像从大海里捞针一样难。 于是他只有沉默。 沉默,等待赵志铭先开口。 赵志铭放松地坐在那张招待椅子上,把头往后靠,眼神淡漠地环视整个办公室。他看见那柔软的沙发,看见那精美的根雕茶几,看见简洁朴素却尽显本色美感的酒柜。酒柜的旁边是大大的书柜,上面放着许多书籍,区域划分也十分精准有序。从沃尔特·艾萨克森撰写的《乔布斯传》再到沈复的《浮生六记》,从格雷厄姆的《聪明的投资者》再到钱钟书的《围城》,不仅仅局限于商业,显得杨庭涉猎极广。 赵志铭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嘴角微微上扬,从书架上拿下那本钱钟书的《围城》,翻了两页,忽然道:“你怎么看?” “嗯?”杨庭有些猝不及防地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愣了一愣,又明白过来他是指这本《围城》,于是他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道:“那要看从哪方面来说。一本书包罗万象,要看切入点。如果只是简单的文评,我倒是可以略微说说。” 赵志铭合上了那本《围城》,书本纸张在碰撞之间发出了轻微的“噗”一声响,而后他把它放回到书架上,整理整齐,没有转身,只是道:“你还是太书卷气了,跟你老师一个毛病。” 杨庭当然知道他说的老师是谁,他的老师严格上来说赵志铭也算一个,但毕竟这只是一种意义上的老师,赵志铭本人并没有跟他确立过师生关系,却实实在在的教会了他许多道理。而赵志铭现在提到的他的老师,当然是自己那位三次拒绝赵志铭进入公司,只愿意一心在大学中教书育人,到今天已经近乎桃李满天下的中年人:文在道。 说到这个名字,也许许多人会被勾起许多遐思。文在道在中华商圈内的名字不可谓不响亮,最重要的是他出版的基本关于经济商业的书籍,里面许多对整个社会的发展进程、商业的变革方向,都已经逐渐被一一验证。而加上他三次拒绝赵志铭从商的历史,更让所有人认为这平时看起来像个好好先生,对学生有问必答,笑容和蔼如春风化雨的经济学教授在骨子里是何等的孤傲。 他要做的不是自己引领中华的商业发展进程。而是要培养出更多能够决定中华将来命运的学生,所以他的名声反而没有因为他不从商而有任何减弱,反而更是因为他的这种决心引得更多年轻人对他的品格与学问所折到。 文在道在莫城那座原本并不算太出名的莫城金融学院里担任经济金融科目的任课教授,仅仅两三年时间,这座莫城里只能说是之一的经济学院就赢得了无数的外来资金注资,甚至摘到了“之一”的后缀,成为了“唯一”。 而填写志愿进入莫城金融学园的学生也因为文在道强大的人格魅力与独特的商业见解不断增多,到了今年,这座学院的报考分数已经是居高不下,许多优秀学子甚至因为一分之差与这座学院失之交臂的关系当着无数师长同学的面前泪流满面,默默整理书本准备开始第二年艰难的复读。 但文在道授课却有一点赢得所有学生的爱戴,那就是他放出话来:“我的课堂不应该是一个座位一个坑,这种方式就好像按部就班地上个厕所挨个坐在马桶上一样死气沉沉。既然我有资格决定我的课堂是什么精神面貌,那我就说一句:在我上大课堂的时候,我欢迎任何学生进入到我的课堂里来,不论专业,不论院校,只需要带一颗专心的脑袋。前提是一,不吵闹,给所有同学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二……”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难得俏皮了一下,“走的时候顺带着把你们那些什么本子啊、书啊、生活垃圾啊甚至女朋友啊、前女友啊统统带走。因为我只是个大学教授,不是山西开矿的煤老板,我花不起那钱专门找个小时工还得清理一遍教室。” 于是文在道的课堂上总是好像菜市场一样被人塞得满满当当,甚至就连有人想出去上个厕所都得不断地向外挤出去。如果是个瘦子还好说,如果是个胖子,在莫城金融学院的院校论坛上流传着一句话:胖子就老老实实地穿上纸尿裤,妹子就老老实实地带个男朋友给你们撑开一个空档。前者的意思是胖子没法从拥挤的人群中出去上厕所,后者是说妹子挤在人群中难免被咸猪手占便宜。说得十分有趣,但却是文在道每一堂课的真实的情况。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教室的空间依然不够用,于是教师的走廊上就同样挤满了大量的学生。 偏生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所有学生都按照一种十分有序的方式在安静地听课,有人带着录音笔,有人带着纸笔,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轻易地发出打扰课堂的声音。而莫城金融学院的校长曾经因为这件事情大发雷霆,认为这是自己学院的教室,理应利于自己学院的学生。但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莫城金融学院今时今日在莫城中甚至在整个中华中院校的排名基本都来自于有文在道这样一个教师,他又怎么能自己搞砸自己的金饭碗? 杨庭想到自己那个开明的老师,脸上露出了一些孩子气的笑容。又为自己能够成为他关门学生而感到骄傲,听到赵志铭说他跟文在道一个毛病,反而他觉得这是一种夸奖。他略微自嘲地道:“毕竟儿子像老子,学生像老师。”但语气中却更多地内蕴着一些骄傲感。 第284章: 相亲? 赵志铭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杨庭,同样笑了起来:“看来在这一点上我是说你也没用。也罢,我那位整天不务正业的小叔还真就喜欢你身上这点书卷气。说他这么多年支持你,主要就是因为这点。” 赵志铭说的小叔,就是杨庭与叶萧凌相遇那夜时,相谈甚欢的“赵董”,听到赵志铭这么说,杨庭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但赵志铭下一句话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我想问的是,《围城》之于你,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 没看过《围城》的人可能很难了解赵志铭想说什么。而即使明白赵志铭说的一部分,如果不了解杨庭,也很难理解赵志铭为什么会把《围城》这本书跟杨庭挂钩。但杨庭作为看过《围城》的人,加上赵志铭所说的就是他本人。他当然很快就明白过来。 作为一个赵氏集团里因为被赵志铭所看重一步一个脚印直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能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杨庭可以说是赵家集团里的一个异类。当然,并不是说赵家排外到公司里甚至不能有任何一个不姓赵的职员。但作为一个传承多年的家族,当越接近高层的时候,自然整个家族集团就越靠近这股名叫“赵氏”的浓郁血液。 如果说能力,这么多年杨庭在赵志铭手下做事,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同时也积累了大量的处事经验与政治商业双重的敏锐嗅觉。加上文在道给予他足够想用一生的知识与智慧,他甚至可以十分自豪地宣告,整个莫城,不,甚至整个中华都没有多少个能在他这个年龄能跟他坐而论道的人。 而如果论到人际关系,抛开杨庭在商业上积累的广泛人脉不谈,就算文在道当初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去闯,并不打算插手他的一切事务。可是作为文在道的关门学生来说,他的背后同样拥有着随时可以调用的关系,甚至这种关系就连赵志铭都不能轻易地忽视。这些关系里,有的是同样跟他相同深受文在道影响的一代学生,还有一大部分是十分看重与文在道保持关系,寄希望于某日可以从文在道那里得到一些启发甚至是能拿到文在道一个人情的实力雄厚人士。这些人士也许单个来说不足以跟赵氏集团抗衡,但如果以他为纽带把这股力量拧成一根绳,同样也是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 但能使用这股力量的前提是,他必须足够强大。只有他能在赵家坐稳了自己的位置,他才可能在让这些人真正买自己的账。古时候有句话说是商人无义,表子无情。虽然真正来说,商人未必无情无义,但追逐利益的本性却已经根深地刻在了他们的价值观与意识形态里,只有一个值得他们投资的杨庭才会获得他们的支持,如果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杨庭在他们面前,恐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恍若未见,甚至啐口唾沫来满足他们的内心快感。 可他现在十分尴尬的是,他在赵氏集团里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触及最紧要的那一部分。而这一部分,从来都十分排外。即使以赵志铭的位置,首先他也是七大家族之一,赵家的一份子,也许他可以调用整个赵家的资源,但这样已经形成派系的家族,也许可以面对外敌的时候一致对外,却对有人进入到他们的圈子里分一杯羹十分忌讳。 毕竟,以血缘为纽带组成的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对种姓的事情就看的格外重。而一个有能力又不乏野心的外人,在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时候就会引起整个集团的敌视。他们害怕自己的利益被外人分走,甚至会因为这种看似可笑的原因迅速抱团摆出同仇敌忾的姿态来戒备他的存在。 杨庭对此毫无办法。毕竟,再亲近的外人,也是外人。 而赵志铭刚刚提到《围城》,暗中的意思,其实就如同《围城》小说里描绘出的那张画轴,里面的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一个圆圈打转,偌大一座城市,却好像一座监牢,想进的人进不来,想出的人出不去。这何尝不像是杨庭现在所身处的位置? 杨庭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只能沉默。 因为他知道,此刻,不管他说什么,都可能是错误的。就连赵志铭也未必是真正坚定地站在他的背后。作为赵家的当家掌舵人,他同样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赵志铭见杨庭不回答,也没有强逼,他知道这个问题换了谁都不好回答,于是换了个话题轻声问道:“听说你跟叶萧凌打了照面?” 沉默的杨庭心中一震,没有想到赵志铭的消息如此之灵通,不得不说赵志铭背后那片如暗色迷雾般的智囊团与情报网的足够强大。他微微低头,点了点道:“是的,他似乎是与同学有个聚会,到酒店定个房间看烟花。我跟他见了一面,但没有谈太多。” “什么感觉?”赵志铭问道。 杨庭有些不明白赵志铭到底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是从公事上谈,还是从私事上谈?” 赵志铭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笑笑:“从公事上可以谈,从私事上也可以谈。有哪方面的看法,就说哪方面的看法。他跟素雅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我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 跟赵素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杨庭浑身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掩饰得很好,甚至脸庞上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变化,好像对这件事情毫无看法,公事公办地回答道:“我觉得他是个有些矛盾的人。” “哦?有意思。”赵志铭嘴角带着微笑,“说说看,什么地方矛盾?” 杨庭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逐渐变得轻微,终于感觉有些东西他可以完全摒弃一切主观而以完全理性的角度去说的时候,他开口了:“应该说,他在这个年龄,本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或者说,本该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对一切事情有执着,但也对于一些事情有散漫。可我却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些年轻本不该有的东西。” “很好。”赵志铭听到最后,躺在靠背上的头转向他,用审视的眼光一遍又一遍地看过杨庭,然后道,“我想,是时候安排你跟素雅有更多的一些接触了。或者说。用通俗的一些说法,叫做相亲。” 杨庭心里巨震,感觉好像一道晴天霹雳在他的头顶轰隆作响,半响说不出话来。尽管他确实曾经想过这种对赵家人来说显得有些僭越的事情,并且他同样对赵素雅抱有一种男女之间的好感。可他从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被这种方式实现一半。 世道变化竟然如此之快了?明明刚刚自己还在嘲讽周若雨相亲的事情,结果现在一转眼,相亲的人竟然也轮到了他?但他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道:“谢谢董事长看重。” 第285章: 洛杉矶往事 赵志铭深邃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微笑:“你可以不用这么拘谨。我跟你老师是同窗,当初我请他来我公司做我的顾问,他不愿意,只愿意在大学校园里教书育人。当初毕业的时候我就说他满身书卷气,现在看来,我一点没说错。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红玫瑰白玫瑰也是人人各有所爱,我没资格评判他的生活方式比我的差,但只不过很遗憾不能一起共事罢了。但毕竟同门情谊还在,你可以叫我一声赵叔,也许将来……还可以换一个称呼。” 换一个称呼是什么称呼?杨庭当然知道赵志铭的潜台词里是说些什么,而他脑海中也浮现出了赵素雅那张宁静之中自有清丽的脸庞。她温润如玉的脖颈,她笑起来弯如月亮的眉毛。他明白自己那种同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而他所处的位置,成为赵志铭的乘龙快婿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如果说有哪件事情可以最有可能把他从这样不上不下的境地中拉出来,与赵氏联姻无疑是最佳的选择。这就好比想要从狮群口中分到一块肥肉,最好的办法当然不是把整只狮群打败,而是成为它们的其中之一。 如果他真的能跟赵素雅永结同好,血缘和联姻双重的关系就会给予他在赵家一道几近势如破竹的通行令,假以时日公司大权需要人接手,赵志铭又没有儿子,纯粹以能力而言,他就是最合适的一位接班人。也许他的儿子会因为这个大家族的要求去随母姓,可他的位置却不再会是现在这样的不上不下。进入到最深的那个圈子也就水渠渠成了。 但不知怎么的。杨庭却觉得这件事并不十分让他开心,反而他的心中有些空空荡荡的。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有些试探性地道:“赵……叔?” 赵志铭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现在也许你还不习惯。但将来你就会习惯这个称呼。” “是。”习惯吗?杨庭透过酒柜的玻璃映照出的他的眼睛,里面藏着一片自己都无法看透的雾。 赵志铭坐到沙发上泡茶,于是杨庭跟着他同样坐了下来。柔软的沙发大得惊人,即使坐下七八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杨庭心里有些事儿萦绕,于是沉默,成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赵志铭的手从柜子里取出茶饼,用手轻轻掰开。 他的手法温和,就好像在捋顺一只猫的毛发。杨庭听见电热水壶的闪烁的开关发出轻微地咔嗒一声,沸腾的热水就这样被赵志铭并不宽大却格外优雅的手抬起,一条如瀑布般的银线从空中淋入昂贵的紫砂茶壶中,黑红的普洱茶叶被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量所席卷,蒸汽好像一团云雾。 只是在短短的十秒钟内,赵志铭倒满了开水,把电热水壶放下,盖上紫砂茶壶的壶盖,闭上眼睛握着茶壶的柄端晃荡,一股浓郁的轻响逐渐就这样散发出来。他把茶壶里的茶水倒在那只玉石的蟾蜍身上,看着已经略带颜色的茶水带着蒸汽,把倒水的水槽变得好像浓雾覆盖、一片蛙鸣的池塘。接着他开始倒入第二股开水。 手法娴熟,节奏轻快。这是杨庭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八个字。而只是在他闪过这八个字的同时,赵志铭已经重新端起紫砂茶壶,在与视线平行的地方慢悠悠地轻晃。他闭着眼睛,好像可以想象出里面的茶叶在热水中好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从一团蜷缩的“花苞”中舒展他们的身体,陆续绽放。 “你应该猜得到我今天为什么来。”赵志铭闭着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但杨庭却已经感觉到一道精光好像要穿透他的眼脸刺得他有些不自在。 “是。”杨庭低声道。 “说说吧。”赵志铭叹了口气,空气中的茶香逐渐从清微变得浓郁,他把已经色泽恰到好处的普洱倒进景德镇上好的陶瓷小杯中,翻了个身,盖在茶碗上,轻轻地推到杨庭面前,“这不是让你报告公事。这应该算是我的私事,所以不用太形式化。” “是。”杨庭又应了一声,却猛然惊醒,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又堕入了形式化里。于是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做一个开场白,“洛杉矶那边在昨晚传来的消息,因为只是短短一周,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出入,但大体都有确认过,至于一些可能不太可靠的消息,我会放在最后说。” 赵志铭点了点头,给自己同样倒了一杯,放在鼻子旁闻着:“喝茶。” 杨庭点头端起茶碗,揭开茶杯闻了闻累积在杯子里的浓郁茶香,然后呷一口他平时只用来接客时候冲泡的普洱。这些普洱是他专门找人去云南省西双版纳高价买来的。那里有座小寨子叫老班章,那里的村民自古以来就一直以传统古法对茶树进行人工养护,收工采摘茶叶,土法日光晒青等,也是前云南省境内少有的不使用花费化肥以及农药的生态茶产地。 这里的普洱茶叶茶气浓烈,厚重醇香,霸气十足,在普洱茶中历来被尊称为“王者”、“茶王”、“班章王”等美名。当然,这样的茶叶产量自然不可能太多,每一克都很昂贵,而且很多时候还不是价格的问题。平时常常整理的杨庭专门买了一个防止茶气泄漏的密封柜,连接电路同时在关闭的时候会把内部大部分空气抽空。而这个密封的茶柜里放着几种茶叶:大红袍、龙井、庐山云雾,最后一种就是老班章的普洱茶。 在圈子里有一个流传范围很小的一个说法就是:只需要看杨庭在泡茶时候拿的是什么茶叶,就可以看出他对面坐着的是什么档次的人。这句话不假。杨庭的位置如同中枢,接待人也是十分普通的事情。而有资格跟他一起在沙发上泡茶谈事就已经是一件足够荣耀的事情,而如果一个人能喝到老班章的普洱,就几乎证明了杨庭对这个人的认同程度。 而今天,赵志铭泡老班章普洱茶给他喝,是不是包含有同样的意思? 杨庭沉默着感觉到普洱茶浓烈的香味好像滋润了他舌头的每一处,带着微烫和一些苦涩,却在进入喉咙之后迅速回甘,唇齿之间萦绕不去的味道就好像情人的吻,余味犹存。他看着对面的赵志铭,他闭着眼睛,同样在品味普洱的味道,但杨庭却看出了更多的东西:他的眉毛有些上挑,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有些不安地动弹,这些小细节证明了赵志铭的内心似乎并不平静。 但杨庭想到查出来的事情,忽然有些明白面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轻声地开始诉说起他昨晚梳理的资讯:“刘婉蓉,死于二十六年前,但这个区间应该有几个月的差距。而这几个月时间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在和……”说到这里,杨庭顿了顿有些无法开口,但最终还是说道,“董事长您分开之后,很快地她重新找到了一个男人,至于这个男人的名字,现在尚且未知,只查到他的一个模糊的姓氏。男人在洛杉矶有一处略微偏僻的房产,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同居,几个月之后,有人看见刘婉蓉的肚子有一定的隆起,应该是怀了孕,但似乎两个人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的邻居时常听见他们在晚上大声吵架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房间里玻璃破碎的响声,应该是两个人在摔东西。” 第286章: 疯了 “争吵的内容已经因为距离时间太久而不能确定,从他们邻居的回忆中说,当时刘婉蓉看起来依然是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清汤挂面的学生,喜欢笑,也喜欢在厨房里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中国菜到他们家里跟他们一起分享。而那个男人似乎不喜欢这种活动,更多是在家里一个人打打电玩,然后上班,生活规律且单调。” “不能根据这个房产找到这个男人?”赵志铭闭着眼睛喝着茶道。 杨庭没有因为被赵志铭打断说话而恼怒,只是用十分平静地声音道:“没有,时间太远,这个男人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卖掉了这处房产,而且走的是并不太正规的路子,基本很难查到记录。现在那处房产已经住进了另外的一家三口,爱尔兰裔美国人,他们只记得那个男人跟他们说准备去另外一个地方居住,尽管有人捕风捉影地说这个男人欠下了大笔赌债所以才要卖掉房产离开,但我们调查过,应该不可信,这个男人的生活几乎是一种十分健康的方式,偶尔喝酒,但不抽烟,更没有赌博的习惯。” 赵志铭点了点头,道:“你继续往下说。” 杨庭同样点了点头,顺着之前说的继续往下道:“刘婉蓉和那个男人似乎是在同居之前领取了结婚证,我们去查过,这件事情应该是可以被证实的,只不过因为隐私保密协议之类的原因,我们无法从这些信息方面得知这个男人的名字。但他们尽管已经领了证,却似乎并没有举办过任何形式的婚礼。在刘婉蓉怀孕的几个月时间里,她跟那个男人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就越来越紧张,甚至有时候邻居隔着窗口能看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跟那个男人吵架,还被打了一巴掌。而在他们同居9个月之后,孩子呱呱坠地,可是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因为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而有所缓和,反而更加严重。” “8个月?”赵志铭听到这里,忽然道。 杨庭并不意外赵志铭在这里提问,实际上他心里也已经做好了赵志铭会在这里提问的准备,以赵志铭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不发现在这里的蛛丝马迹,而他要做的,只是在抽丝剥茧之间把他获得的资讯层层展开:“没错。这个时间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刘婉蓉和这个男人最初应该是没有联系的,因为我们从刘婉蓉的那些校友哪里询问过,他们也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而刘婉蓉在大多数理解里应该属于那种乖孩子,很少跟校外的人纠缠不清,也就是说,刘婉蓉遇见这个男人是在赵董你离开她之后。” “早产儿吗?”赵志铭想到一个可能。 杨庭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早产儿。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刘婉蓉还抱着她串过邻居的门,如果是早产儿,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医院的保育箱里才对。” 赵志铭喝了口茶水,眼神有些闪烁,单手触摸着沙发的扶手,显然内心并不十分平静:“那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我的了。如果说婉容是跟这个男人早有认识,应该她的校友应该都至少见过。毕竟刘婉蓉那会儿还是在校学生,进出不可能完全保密。八个月,不是早产儿,往上推算,怀孕的时间应该是我还在跟婉容一起的时候,在我离开洛杉矶的前一个月她意外怀孕,这是最大的可能。” 杨庭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志铭这么快就否定了一切可能,冷静地把最有可能的、却也是对自己最不利的结果分析了出来。一时间他有些佩服赵志铭的心理承受素质,但此刻,他很难作为一个安慰者去安慰赵志铭,于是他只是默认了赵志铭的这个说法,继续道:“其实在这个时候刘婉蓉仍然还是一个在校学生,只不过她在学校办了半年得休学手续,而后这个手续又在半年之后延长到了一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赵董你回了国,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并且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赵志铭默然地点了点头,也许在杨庭看来,他依然十分冷静。但实际上他同样在忍不住地不断回忆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曾经在那并不算太短暂的时间里一直能如他内心雨泽一般滋润他心河的那个少女。他离开了她,而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她到底是犯了怎样的傻,才会把这个孩子给留下来?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跟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的相处会每况愈下。以她那个诚实的性格,骤然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并且这个孩子不是那个男人的,她一定会抱着不愿意害人的心态而坦诚地谈吧?何况……两个月时间的拖延,已经足够让她即使想要隐瞒也就如同一团纸包住的火焰,终究有一天火舌会从那团纸团里冒出来。 杨庭继续在说着刘婉蓉在二十六年前的故事,但这件事情却真的只是故事了。故去的事情,就好像故去的人,谈到的时候就好像在解开心里的一个疤痕,大多时候都会鲜血淋漓。 “产后的刘婉蓉跟男人之间的裂痕越发的明显,甚至原本在邻居影响力显得温文尔雅的男人也变得暴躁和易怒,从烟酒基本不沾,到孩子出生之后,男人开始学会了抽烟,而且抽得很凶,经常能看见他拿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烟灰缸。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始终都还没有分开,或许是因为那点残留的感情,或者是基于一种变味的怜悯,在孩子出生后依然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 “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整个空气好像颤抖了一下。好像一根弦在这个时候忽然崩断了一样,赵志铭忽然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一些预料之中的痛楚,似乎他已经明白了杨庭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如果刘婉蓉如果忽然某一天迎来了转机,跟这个男人相互之间都彼此获得了一个相互理解,把整个剧情变成晚上三点档的情感肥皂剧,最后迎来无敌完美大团圆结局,那么刘婉蓉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可怕的样子?赵志铭又回想到了在哪天双目流血,躲在桌脚旁颤抖哭泣的女人。她那样的纤细,就好像一根风中的芦苇,没有成片的同样一起在风中欣然摇摆的同类,她只有她一个人,怀揣着恨意与痛楚,潜伏在赵素雅的身体里,与其说她是复仇,倒不如说是绝望的挣扎吧? 杨庭还是坚定地往下说了下去,他明白这件事不论他任何修饰也毫无意义,何况他不认为赵志铭是那样一个脆弱的人,尽管他眼神中包含痛楚,但他依然强大,他只是坐在哪里静静地沉思喝茶,所有的光芒就都好像是为他而生一般,照射在他的身上:“一个多月之后,他们签订了离婚协议,刘婉蓉搬出了那栋房子,而男人则卖掉了它,去向不明。而等到我们找到刘婉蓉生前最后居住过的房子,却发现那只不过是十分残破的烂尾楼。她带着孩子,身上没有钱,我不知道他后面的日子怎么过的。但据说她靠着男人们光顾她,坐着皮肉生意,勉强度日,却依然爱护她的孩子。” “一个月后……几个突如其来的暴徒闯了进来,强暴并且轮了她,还差点弄死了孩子。而刘婉蓉像个疯子一样反抗,尽管她保护了孩子,但也许是神经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最后……她真的疯了。” 第287章: 廖 赵志铭听到最后停顿后的疯了显得比较平静,然而他的眼神却难得地流露出了一种令杨庭感觉到恐惧的杀意。杨庭却已经感觉面前这头平时仿佛昏沉欲睡之间却能统帅全军的王者内蕴的怒火与杀意。 他认识真正的赵志铭,他绝对不是只是一个空有手腕却没有杀伐之心的上位者。甚至把他跟杀伐果断挂钩都不为过。只因他的位置能让他在赵氏里触摸到足够深层信息。 他第一次在老师文在道介绍下见到赵志铭的时候,只感觉他从骨子里就带着一种统御天下八方来朝的气息,他就静静地站在哪里,嘴角带着一些微笑,但眼神却好像穿透一切,在他们面前,除了自己的老师之外,其他人就好像电视剧里做过打过模糊图层的背景。他因此觉得这个人似乎天生就应该处在这个位置,因为他来,本来就是为了统御他人。 但他忘记了史书里书写出的英雄伊始,往往来源于鲜血与荆棘。与所有世家子弟一样,赵志铭在家族里的竞争同样也充斥着许多如战国时期群雄并起的情况。他能做到今时今日的位置,绝对不只是靠他那气度去做不战而屈人之兵。更是靠的他手腕与能力。 在当初年轻一倍,同样有着跟赵志铭能够并驾齐驱的年轻人在,可最终只有赵志铭一个人在那一代中脱颖而出,而其他人要么是因为钦佩而臣服,要么因为倔强而堕落。 杨庭见过在一个菜市场现在卖早餐的一个店老板,他就曾经是跟赵志铭竞争过的赵家子弟,当跟杨庭聊到赵志铭,他只是苦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一些后悔道:“跟他做敌人,就好像面对一头雄狮。你可以露出肚皮表示臣服,他会接纳你成为狮群中的一员为他驱使为他搏杀。他有这个气度,即便是昨天的仇人,也可以成为今天的左右手。可如果有人执意地跟他争个高低,他就会以他的姿态迎战,咬着你直到你最终认输,或者失败而失去一切。他是我见过的,能在世家中把帝王心术玩得最出神入化的人,当初我年轻气盛,自以为能与他正面交锋。但他仅仅只是一个回合之间,就把我从云端打落地面,算是前车之鉴,你不要学我,当然。我想你也不会学我,你是他器重的人,不必像我。” 杨庭从那一天开始更深入地了解到赵志铭这个人,他不是赵匡胤,不仅仅只是靠着众人心向往之而成为赵家的皇帝。他是朱元璋,如果有必要,他可以打落任何挡在他前面的人。 “疯了?”赵志铭静静地看着杨庭,“具体的跟我说说。她是怎么疯的,疯了之后是什么状况。” “如果说严重,应该不是特别严重。”杨庭考虑了一下,在心里编排了一下措辞,他决定把一些话说得更温润一些,“主要表现来说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平时不发作的时候显得十分平常,甚至有人看见她依然笑得跟平时一样欢快。好像她已经完全从那片可怕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但她发病的时候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暴徒入侵她家门的时候,她把孩子放在最里间的婴儿床上,手上拿着尖锐的剪刀,蜷缩在墙角,就连慰问她的人都曾经被他刺伤。她是已经把所有人都当作可能伤害她孩子的人了。后来有人举报她这种情况,本意上应该也只是出于好意,一是怕她在发作的时候伤人,二是怕她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差,然后伤害到自己的孩子。所以希望警署派人把她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但当时正常的她偶然得知了警署的来意,她抱着孩子就逃离了那栋房子,几乎花光了积蓄,买了一张回国到莫城的机票。但似乎她身上不仅仅只是精神病,在最后一次她的医院记录上显示她已经得了脑癌,第三期,已经无药可救。回到莫城之后她就因为疾病死在一个阴暗肮脏的胡同里,警方找到了她的尸首,因为通知不到她的家属,所以执行了火葬。她的骨灰……因为存放太久已经撒到大海里了。” “那几个歹徒呢?”赵志铭眼神锐利如刀,令人联想到一只随时都可能露出利齿撕咬猎物的雄狮,他眉眼之间天然的上位者气息就更会让人胆寒。 杨庭有些承受不住赵志铭眼睛里的那两把尖刀,在他的面前,他不过只是一只尚且还没有力量也没有智慧与他平起平坐的幼狮,他下意识地躲开了赵志铭的视线,低了低头:“好像是被警察拘留了几天,但因为刘婉蓉有做皮肉生意的关系,加上那些歹徒有那么点关系,于是就象征性地罚了几百美元的款,然后就放出去了。” “找到这几个人,确定目标。”赵志铭面色依然平静地道。 杨庭点点头,却根本不需要赵志铭下这个指令:“已经找到了。毕竟这种有案卷在的信息还是比较好找的,何况美国警察付败同样严重,花了点钱就可以买通。” “很好。”赵志铭点头,眼神中闪过寒芒,他依然稳定地端着茶碗抿了一口,“先把这几个人控制起来。我想,我们在美国从来不愿意安分的朋友路易森不会放过这个能让我欠下人情的机会。” “可……”杨庭有些惊讶,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赵志铭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难道赵志铭真的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们似乎完全没有必要求助于他们,在美国,法律和公正一直处于一个暧昧不明的交接点,我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控制住这几个小喽啰。” 但赵志铭不置可否,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杨庭无法反驳:“我们当然可以控制这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但有些时候要给其他人一些机会不是么,美国是我们重要生意的一个根基点,就算是龙组和ul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也无法阻止,因为这牵动了国内经济的发展。跟那些只知道满足喊爱国的懦夫不一样,只要我们揽进怀里的收益比美国更多,即使双方同样在发展,同样是我们中华的胜利。既然同样是要有收益,给一些不安分份子成长的机会有什么不可以呢?相反,这还能给美国当局造成一些困扰,即使这些困扰在他们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只不过是些旁枝末节,但恶心一下他们也总是好的。” 杨庭没有想到即使在这样的时刻,赵志铭依然可以把公事和私事之间处理得如此协调,甚至天衣无缝,他猜到了赵志铭没有说的话,接过去道:“同时,路易森在洛杉矶的势力可以帮助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有更多的推进?” “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我需要知道刘婉蓉既然终于下定决心回国,那么她一定有想过回莫城到底要做什么。”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带着一些苦涩,“她的祖籍不在莫城。既然她带着孩子来莫城,或许她是想来找我。而那个孩子……我需要找到他。” 杨庭点点头,极快地计算好了一切:“我会派人在整个莫城的孤儿院、领养者这些信息里去筛选看看有没有在姓氏、时间、地点吻合的孩子。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但也许还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至于路易森,明天一早我就上飞机去洛杉矶跟他面谈。” “注意身体。”赵志铭看了看有些跃跃欲试的杨庭,忽然说了一句跟现在事情毫无关联的关心之语。 他交代了一些事情,随后有些费劲地站起身来,但跟他来的时候不同,杨庭却从这个逐渐年长的长辈背后看见了一些苍凉。他终究只是个人,而人。就会有更多的感情。 忽然,赵志铭转过头来,问了最后一句:“你说你还有一些无法证实的东西,是什么?” 杨庭平静地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不会影响自己说话的语速:“有一些可能不确切的信息,那个男人,可能姓……廖?” 赵志铭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他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步履逐渐从零碎而变得坚定。他仍然是那个纵横商场的赵志铭,事情既然发生,他不会去自怨自艾,他是一个积极的行动者,就好像当年在家族里与无数竞争者搏杀一样,他还尚未老去,他仍然处在一个中年人最顶峰上,那里容不得犹豫……和懦弱。 …… 第288章: 爬水管的小男孩 叶萧凌傻了眼。 他一个人站在周新宇家的门前,正对着别墅金属制成的防盗门,它用铜漆在上面画出一种历史的质感,而门的两边是修剪得恰到好处的如茵草坪。但他当然不是因为这座别墅有多豪华,事实上,他见过赵素雅那栋别墅,要比这一栋豪华得多,同样有着种类繁多,(绿化描写)的东西,而这里并没有连成一片,街道并不是十分现代化的马路,只不过足够宽敞。 可叶萧凌傻眼的是周新宇对他说这就是我家,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的同时,他居然就轻车熟路地顺着自家门外那根在墙上钉得牢固的水管向着二楼爬上去了,真力强健了他的身体,所以他爬起来格外轻松。但叶萧凌却能看出这种轻松绝对不仅仅只是他的身体素质的问题,更多的是他的熟练度问题。 “你回家干嘛要爬水管?”叶萧凌久久傻愣着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只能是对周新宇这种回家爬水管并且打开窗户探出一只脚往里迈的回家方式。 听见叶萧凌这一句话,周新宇如梦初醒:“哦……习惯性地就上来了。我这次有借口。”他很快地关上了二楼的窗户,呼哧呼哧地从水管上爬下来,白嫩的小脸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轻轻喘气。 这家伙……到底翘了几次家……以至于能把爬水管这种事情当作强大而又顽固的习惯……. 回忆起初次跟面前这个可亲又可恶的小混蛋相遇的时候,他正被两个人贩子带着不知道要往哪里跑,但叶萧凌却从他眼底的狡黠看出了他根本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且对此怡然不惧,也许这是他家庭教育给予他的镇定,同时,他确实也在很多方面不像个孩子,对许多事情有着很强的洞察力。 甚至在跟他相处的这些时光里,叶萧凌越发地开始相信这个孩子甚至完全可能反过来把那两个贼眉鼠眼却谈不上多聪慧的人贩子卖了,说不定还能催动他们自发地给他数钱。 而现在看着周新宇把翘家这件事情几乎当作一种乐趣在做,叶萧凌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是不是奇葩遇见得多了,导致现在竟然心里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老单是无赖、李时珍是个暴躁小老头、白无常是个不靠谱的鬼差、林秋是个脱线的八卦癌患者…… 而现在……真是天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父母养出这样一个小妖孽。 周新宇整理了一下因为爬水管而有些弄乱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尽量保证自己不会被父母看出来自己之前日子里过得是多邋遢,但他在林中略微有些晒黑的皮肤当然是无法掩盖了,尽管因为筑基,他的皮肤依然白嫩,但他现在更偏向于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这是好事,却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不过他也想好了,反正扯谎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信手沾来,随意扯个在姥姥家晒了晒太阳的谎言也就好了。反正童言无忌,孩子撒谎。老天都会原谅,何况他扪心自问,好像自己在这方面良心一点都不会受谴责的样子。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叶萧凌打算跟他父母谈的事情,这个谎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而且,就连他这么多天翘家的行为显然也就掩盖不住了。他忽然感觉到屁股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好像已经看见了男女混合双打的竹笋炒肉片就近在眼前,不由得苦了脸,看了看叶萧凌,无奈地道:“哥,你准备怎么说?” “怎么说,怎么说。”叶萧凌哼了一声,“当然是照实说,你小子不学好,外面拐了我非跟着我回家,现在拜了个无赖师父想让你去修真界进修,还让我背一个黑锅。现在我决定把你儿子送进修真界一段时间,希望你要打就打你这个混蛋儿子,别打我。哦对了,如果你儿子进了修真界真的乐不思蜀不回来了,同样别打我,骂你们混蛋儿子去。” 周新宇哭丧着脸控诉道:“哥,你这是对人的不尊重!对一个孩子是不能这么残忍的!” 叶萧凌蹲下来掐他的两颊,把它们拉扯来拉扯去,恶狠狠地道:“当初你拐带我怎么不觉得是件残忍的事儿?现在东窗事发了,开心了吧?怪我咯?” 周新宇从叶萧凌手上挣脱出来,揉着被掐得疼痛的两颊,瞪着叶萧凌:“你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能拐带人的嘛?一般我都是被拐带的对象好不好?你应该说是照顾一个孩子的感情,带着他去看了一次世界有多么大,体会一下祖国山川,顺便拜师学艺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这么光荣重大的使命,你怎么都一点不感激呢!” 叶萧凌白了他一眼,双手叉着腰哼声道:“我当然光荣了,所以我现在准备送你进去光荣一下。”他一把拉住作势欲逃的周新宇,轻易地用一只手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拽起来道,“老实点,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我的事儿啊。要去修真界看看的可是你。你要是不想去,我大不了就不要老单那五手绝活,让你随便回家去。” “别别别。”周新宇人被提在办公中谄媚地笑,但他的脸太过稚嫩,反倒是显得有些可爱,“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我觉得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这件事情太着急是会起到反效果的。” 叶萧凌一瞪眼:“反效果?你算算你还有多少时间?半个月过去了,今天你不回家,你确定你爸妈不会知道你翘家了?到时候都不用我说,你被人赃俱获,到时候就更严重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新宇小声咕哝,被提在空中的他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反而开始冥思苦想怎样的方式能让父母更容易接受一下。但即使聪明如他现在也不由得陷入了僵局,毕竟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对着自己一对从来都信奉科学发展观的父母,对它们一口气说:我遇见一个世外高人他说我根骨不错于是10块钱卖了我一本如来神掌我修炼之后打通了任督二脉就一不小心筑了个基,顺便还打算去进修一下从天而降的108种姿势…… 估计他那小屁股被打到明天都不够…… 他的脸色阴晴变换不定,最终他叹了口气,把那一团乱麻的思绪丢到一边,让叶萧凌把他放下地,抱着视死如归的心,脸上凝聚着悲愤的表情,敲开了自家的大门:“妈,你亲生儿子回来啦!” 叶萧凌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第289章:周新宇的母亲大人 门内的反应很快,当然跟周新宇那么小小的个子却能猛然跳起来按到门铃有很大关系。孩子心性当然跳脱,所以他按起门铃当然不是正常的那种叮咚一声之后再一次按下,而是好像在连珠炮一样地不停地一下接着一下,把叮咚按成了“叮叮叮叮叮咚”,在背后的叶萧凌看来,这种做法就好像在投币的游戏机上打拳皇一个样子。 随着门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人探出头来,低了低头看见周新宇,把门全部打开,露出她那张尽管已经流露出一些岁月痕迹但却依然好像少女般的面容。她的身材尚且保持的十分良好,或许是因为在家的放松,只是穿着粉色的卫衣还有灰色的薄棉裤,头上用一根好像兔子耳朵的棉布发箍把长发收拢得整齐,眉眼微微眯起,丹凤眼狭长之间更显露她的美丽。 但下一刻,她就从一副娴静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小疯子,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抓起周新宇蹂躏着他肉肉的脸庞道:“要死哦你,教你多少次了门铃不要这么按,很烦的。你母亲大人表示今天是我休息天,我得好好在家补个觉。” 叶萧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忽然从极静转为极动的女人,只能在心里验证了一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道理,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些周新宇的性格为什么永远都如此乐观并且能自娱自乐,也许也正因为是有这样一个母亲? 但周新宇当下感觉十分苦恼,他的年龄尚小,她母亲现在也依然是一个女人正绽放的时间,用她的话说就是“即使我现在奔四,可我依然感觉我年方十八……”于是他被她很轻易地提起来,好像在折腾蜡笔小新一样在空中不断被蹂躏,开始自怨自艾自己怎么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他用力地拨开她纤细的手,从空中下来,恼怒地对着他母亲发脾气:“你也是,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弄我脸,将来我这张帅脸如果变大了那都是你的错!” 女人双手叉着腰,横着眼睛瞪着周新宇冷笑:“哟,长本事了啊,都敢跟你的母亲大人顶嘴了啊!不要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打你屁股,要知道你帅是我给的基因好,在我面前装?看我不让你求饶。” 周新宇脸色一变,一下子从刚才的嚣张气焰变得期期艾艾起来,他低着头一副认错的乖乖宝贝神情道:“我错了我错了……老妈,有外人在,给我留点面子……” 女人这时才发现门外不远处正傻傻站着的叶萧凌,不知为何她同样面色大变,猛然地把周新宇拉进门内,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周新宇压在门旁的墙角里,弯着身子瞪着他:“你哪儿带来的人?去趟姥姥家你居然带回来一个男人!”她沉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呀,你要知道你是我儿子,不是我女儿,你如果找个大美人回来老妈二话不说做主把她给你整成童养媳,可你找个男人回来这件事情我可没法接受啦,先别说你爸是个直男,你老妈我也是取向正常得很对不对……诶不对,我们如果不正常也就没你了……总之,儿子呀,你找错对象啦,你要找的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呀,是不是小时候妈妈没教给你下面的小东西是代表小男子汉的?来我给你上一堂课……” 周新宇忍无可忍地对着女人大喊道:“够了啊,鱼思睿!当妈没你这么流氓的,还教……教你个头!老子比你直得多,这辈子都是个直男!还有我今年才9岁,找个头女朋友啊!” 鱼思睿依然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像这件事情再正常不过:“那可不,你看看现在的小破孩子,上幼儿园就知道谁是谁的男朋友谁是谁的女朋友啦,你今年都9岁啦,可以考虑一下甜蜜酸涩的初恋啦……嗯……虽然人还没长高……”说到这里,她忽然回过神来,凶巴巴地瞪眼道:“你叫我什么?半个月不见,你现在都敢直接叫我名字了?周新宇,你这是真的不知道你母亲大人的威仪值几分钱了!还自称老子!你爸现在就在楼上,信不信我把你老子叫来看看你这个小老子会不会变成孙子!” 周新宇听见他爸在楼上忽然一个踉跄,腿都有些软了,原本的气焰又变成了零星的小火星,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里,好像一只刚刚流浪归来的小狗:“鱼……”鱼思睿眼睛一瞪,周新宇又立刻改口道:“妈……这是我哥,不是我男朋友……” 鱼思睿大惊失色:“你爸小时候居然就已经能开花结果弄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了?我一看那年轻人就有二十岁!你爸居然还有这么大个历史遗留问题,现在还上门来了!” 周新宇捂着头,实在没法直视面前这个女神经,觉得自己真该把自己老妈拉出去给叶萧凌看看,说不定叶萧凌以后就没法教训他人小鬼大了……有这么一个亲妈,自己不人小鬼大一些也不行啊…… 他无奈地道:“我认的哥,我爸那性格,估计跟老妈你结婚的当天晚上还是个处男……还历史遗留问题……你是傻么!” 鱼思睿笑嘻嘻地看着他,伸手又去揉他脸颊,道:“哎呀,亲儿子真有意思。开个玩笑嘛。真当你妈是傻子呀。你爸结婚当天晚上……”她忽然面色又变了,“处男……你个死小鬼什么时候都明白处男是什么东西了!是不是在外边跟人没学好!你才9岁,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你还不能知道!”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周新宇控诉道,“明明你刚才还让我找女朋友!现在记得我才9岁了!” 鱼思睿又蹂躏起周新宇的脸颊,左揉右揉好像把他的脸当成了一个软软的枕头,盯着他道:“女朋友是女朋友!还没上升到那个高度!” 周新宇只好哭丧着脸拜服自己的女神经老妈,道:“好好好,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别揉了,我的脸都被你揉大了!我哥还在外面的,让他跟你说去,你都晾着人家这么久了。” “哦对哦。”鱼思睿忽然惊醒,放开了周新宇的两颊,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上楼去把你爸爸叫一声,快可以吃饭了,让他别在书房看什么巴基斯坦的小黄书了,顺便告诉他,今天我想吃糖醋鱼……” 周新宇执着地不肯走去:“那我哥呢?” “废话。”鱼思睿白了他一眼,“当然是你的母亲大人来交流了,我会好好告诉他你年纪还小,现在还正是学习的黄金期,不能早恋……”看见儿子不善的眼神,她打着哈哈改了口,“放心啦,我知道我要说什么。赶紧让你爸爸下来做饭了。” 周新宇无奈地一步三回头上楼去了,临走之前还白了一眼他这个疯颠颠的老妈:“真不知道老妈你一不会做饭二不会打扫,老爸是怎么看上你的。” 鱼思睿作势要追上来又蹂躏他,周新宇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第290章: 周毅 重新打开门的鱼思睿脸上带着一些温和的微笑,在阳光下她就好像一个幸福的主妇,脸上带着一些在爱情中滋润的红润,施施然地对着刚才因为一下子被关在门外没有反应过来正傻傻地站在原地的叶萧凌道:“那个……你进来呀。” 叶萧凌暗自钦佩她的变脸能力,忽然从她那张脸上的熟悉中看出了她就是平时电视上时常看见过的那个“莫城新锐美女企业家”,有些惊诧,看来周新宇说自己家里的经济大权在母亲手里还确实没有说错,有这么一个会赚钱的母亲,他家这栋尽管并不算太奢侈却依然价值不菲的小别墅也就不奇怪了。虽然知道他作为一个外交官的父亲和一个企业家母亲在两人组建家庭的时候定然会遇见一些政治上的麻烦,不过那不是他该关系的事儿。 他走上前去,带着一些笑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会太局促,但他总感觉自己莫名跑上人家家里来好像一个不速之客,所以笑容就有些僵硬:“您好。新宇妈妈,我是叶萧凌……嗯,应该算是他朋友?” 鱼思睿轻声捂嘴笑着:“先进来喝点什么吧。我想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事儿。他爸爸也在家呢,我想你上门来不会只是没事看看的吧?” 叶萧凌听出了他这句话的几重意思。第一,周新宇的父亲在家,自然他如果是不怀好意,也得顾忌到她家里有一个男人,并不占据什么优势。第二,既然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事儿,她自然摆出了足够的友谊,请叶萧凌进家门喝点东西算是他们的礼节,叶萧凌如果是客人,自然能得到良好的招待。 叶萧凌心中苦笑了一下,心想周新宇还真是有一个厉害的妈妈,不过毕竟她企业家的身份做不了假,有这份心思当然也就不在话下,于是点头道:“是的。他爸爸在家最好,我有件事情需要跟你们二位一起沟通,这件事情……说来有些话长,所以我只能先打扰了。” “不会,我们家时常来客人,我们都习惯了。”鱼思睿笑着当先走进门去,一边走一边对着正在关门的叶萧凌问道,“饮料?咖啡?还是茶?” 叶萧凌愣了一愣,道:“茶吧。谢谢。” 鱼思睿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原本觉得他这样一个年轻人应该更喜欢饮料或者咖啡,当然喜欢茶的年轻人也并算十分少见,也就温和地继续笑道:“嗯,茶的话,家里还有一些铁观音和五峰毛尖,你看看喝哪种?不过都是些很平常的茶叶,哦对了,你别干站着,你先坐那边沙发上休息休息吧。” 叶萧凌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走向沙发:“铁观音就好。谢谢。” 他在木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闻到客厅有一些若有若无,却十分厚重悠长的香气,这种香气幽婉,能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低头在茶几上有些意外地看见一个檀香的炉子,这种东西他在贾家大院里见过一次,也就大概明白这种味道来自于这里冒出的淡淡烟雾。这种味道可以帮助人镇定心神,强化心脏,对于贾老太爷的身体有诸多好处,但如果不是家庭足够富裕,是不可能烧得起这种东西的。市面上那些卖十块钱、二十块钱一串据说是沉香木的手珠,实际上要么用来做材料的沉香木属于最劣等的次品,要么从根本上这种沉香就是糊弄人的假货。 而真正能作为中药使用的沉香价格至少在1000克3000元以上,在某些地区更要昂贵一些。何况以叶萧凌的中医水准,大概能猜到这里面的沉香不仅仅只是自己在中药房里闻过的那些普通的货色,它的味道很醇厚,但没有给人一种很浓重的感觉,反而是很优雅如一丝丝地沁入他的心扉,让他原本因为要解释修真这件事情的忐忑都少了许多。 这样的沉香,恐怕光每个月消耗就已经是一些中层白领的薪水,珍贵可想而知。 但叶萧凌趁着鱼思睿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倒水的时间里,环视了一下房间客厅内部的结构,却没有感觉到房间里有任何的奢靡之气。它就好像贾家老宅里那种丝毫不显山露水的朴素一样,给人一种好像十分平淡却又十分舒服的感觉。 之所以拿这栋房子的内部结构跟贾家老宅比较的原因之一还有是因为这里跟赵素雅那栋欧式风格的别墅不一样。虽然从外面看这栋别墅是十分标准的现代建筑结构,但内部进来却能感觉到许多森然的古意,这里面的布置是完全以中式的风格布置的:镂空屏风灯、柜子上的青花瓷、正方形灯罩盖着的的天花板灯具……这些东西的古风相互连接,加上瓷砖地板的花纹与天花板上圆形的图案,给予了整个空间一种好像亭台楼榭的感觉,古意森然,天圆地方。 他坐的木质的沙发用的是普通的硬木拼接,上了一层黄棕色烤漆,触摸起来光滑又温润。茶几同样是这种材质,只不过颜色要略微地深一些。 而以原木纹墙纸贴好的墙上挂着一些从样子上看十分平常的山水画。落款并不是什么当代的大家,也不是什么流传到今时今日的古董,而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周毅。尽管整体的字显得十分圆润,却能从笔锋上看出一些锋锐之气,与高山流水的山水画相互衬托,能感觉到一种柔中带刚的感觉。 姓周?这应该就是周新宇的父亲了吧?叶萧凌想了想,又环顾了一下整个客厅上挂的另外两幅画,一副是孤山雪松,一副是密林寻竹,但看起来并不悲凉,反倒显得有些孤高之意。落款同样是周毅。 鱼思睿从厨房里端着青瓷茶杯出来,盖着盖子,放在叶萧凌面前,笑了笑:“先喝口茶。” 叶萧凌有些拘谨地回以一个微笑,端起茶水不知味道地在嘴里小口抿着,看着坐在对面仔细观察自己的鱼思睿,有些尴尬,于是咳嗽了一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新宇的爸爸什么时候下来?” 他话音刚落,从楼道传来一声淡淡的“您好。”一位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眼神平静,波澜不惊,好像一座常年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尽管八面来风,但他却屹然不动。但他的声调却是柔和的,并没有给人以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反而在潜默化中给人以亲近之感。他走到赶忙站起来的叶萧凌面前,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轻声笑道:“听说你是小宇认的哥哥,我是周毅,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就不说了我的身份了。” 他所指代的“身份”当然是说他身为周新宇父亲的这件事情,毕竟周新宇叫他哥,如果他当面说我是周新宇的父亲,那岂不是直接就压了叶萧凌一头?开头就给予这样一种好像令人不悦的气氛,恐怕对接下来的谈话也会有些影响,从这里足以看出他作为外交官的手腕。并不需要可以亲近,只需要把自己跟对方拉在一个平等的局面上去谈话,任何人都会产生一些愉悦之感,也就更能放得开。 叶萧凌礼貌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新宇叫哥了,从关系上来说,其实我只能算是他的朋友。虽然他这么称呼我,可能给你的感觉……是奇怪了一些。” 周毅略微开怀地笑了笑,似乎也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有意思,笑道:“是有些奇怪,但不是这个称呼的问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我儿子性格有些顽劣,能跟你交上朋友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你是我第一次遇见的,能让小宇为你说那么多好话的人。” 叶萧凌心里一暖,心想这小鬼头还不算没良心。大概周毅下来得有些晚的原因也是因为周新宇在跟他说话。于是他笑了笑道:“其实新宇还算懂事,我就叫你周叔吧。你是长辈,你先坐,这件事情有些长,而且也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所以需要慢慢谈。” 第291章:好事还是坏事 慢慢谈到底有多慢?恐怕就连叶萧凌自己都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点。毕竟他现在要接替周新宇对他父母说:你孩子骨骼精奇,于是有个前辈卖了一本10块钱的如来神掌传授给他,现在又想拉着他去更高级的学府培训从天而降的108种姿势…… 当然好处就是周新宇不会因为扯淡而被打一晚上屁股,但与之不同的,也就是叶萧凌不得不在人家面前跳一回大神了。其实叶萧凌跟顾少北通话之后已经觉得自己未必能够从这个名额中为周新宇拿到一席之地,可毕竟现在来都来了,而且这些事情早晚也都要让周新宇的父母知道,毕竟周新宇总不能每次去见老单都得靠着“去姥姥家半个月”来搪塞,所以他今天在这里谈话也算是顺理成章。 当然,对面的周毅显然比他更沉得住气,当然这跟他并不知道叶萧凌到底要找他谈什么有关系,但叶萧凌看见他稳重的样子,觉得外交官到底是外交官,每天接触那么多各式各样的人,这些人有些真心实意,有些人居心叵测,有些人高调直爽,有些人沉默寡言,如果不能辨别到底哪些人是直如弦,哪些人是曲如钩,当然也就坐不住他这个位置。 于是他跟周毅相对而坐,而他则是略微先等周毅坐了下去之后再落座,表示了一下对于长辈的尊敬,忽略一旁鱼思睿若有所思的目光,然后率先长了张嘴,却有些惊愕自己打的腹稿一下子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于是皱了皱眉,赶紧捋了捋思路,以期待赶紧开始这场让他实在痛苦的对话。 该从哪儿说呢?从车站?从那两个农民工拐卖犯?从他?从老单?还是从修真?叶萧凌不知道哪个点切入才会给人最大的接受能力,于是尝试着道:“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们十分惊愕,毕竟这些东西,普通人……我是说,不接触我们这一面的其他人是很难理解的。这就好像实际上我的职业是个医生,就不可能让一个土木工程师来跟我一起谈论人体骨骼分布与经脉构建。毕竟隔行如隔山,搅拌着水泥画着设计图的人跟拿着手术刀和银针的人总是很难聊到一起。” 顿了顿,他略微有些沉重地道:“但我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话,至少你们都先听我说完。我不要求你们很快就相信我说的东西是事实,但我想,至少你们在我说了之后,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周毅听着叶萧凌的开场白,眉头皱了皱,他不明白叶萧凌等会儿到底准备说些什么,但既然要以这么长的一个前提语来做一个铺垫,等会儿说的东西自然不会只是“今天我买了几个瓜”“明天菜市场刘阿姨大降价”之类显得普通的交流话。但他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欣赏,对叶萧凌做这样一个前提觉得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于是轻声道:“你放心。在外交这一行里,我见过的事情很多,这就好像美国新上任的那个川普,当面说一套,背后又做另外一套,过了两天连口头上都变了……我想,对于一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理解的比较快。不过我想预先问几个问题,希望你不要回避,当然我想应该也不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应该的。”叶萧凌点点头,“你问。” 周毅同样点了点头,眼神平和,静静地看着叶萧凌道:“第一,这件事情我想应该跟我家小宇有关系,而并不是一定跟我们有直接关系?” “是的。”叶萧凌点了点头,觉得这个问题实在简单,无可指责,并且很好回答,“这件事情的丝线主要是在新宇的身上。如果我说二位只不过是被这根丝线所牵动,可能会显得有些失礼。但毕竟新宇现在还小,有些决定,我认为必须征求二位的意见。” 周毅闭着眼睛想了想,吐了口气,睁开眼睛道:“那请让我再问第二个问题。” 叶萧凌笑了笑,觉得周毅这种好像应对外交谈话方式有些意思,就连问题都要以第一个,第二个来做一个总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僚能力? “你说吧。只要我现在方便回答。” 周毅点头问道:“第二个问题。这件事情,对小宇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见这个问题,叶萧凌有些迟疑地挠了挠头,如果说这件事情是好事,但毕竟周新宇要离开他们一段时间,这也许会让他们有些不悦,毕竟,谁家父母不都是把尚且稚嫩的孩子当作掌中宝贝?但如果只纯粹针对于周新宇来说,这件事情也许应该可以归类于好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幸运接触到一个普通人从来不可能接触到的一个世界。 叶萧凌也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每天想的是如何在学校学会更多的东西,与女朋友更融洽的相处,在勤工俭学上能够更加宽裕,为接下来的考试与论文头疼,为将来工作方向而迷茫。但手机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切,尽管他在刚刚接触到手机里蕴含的那些力量时候,真的是在背后出了一排冷汗,可逐渐的,他感觉到一扇他从来无缘见到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李时珍的医术、李元霸抗鼎诀,真力、修行,这些东西交织成了一个构架在普通生活的另外一个世界,而他同时也获得了更多的能力,能够做到更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换做周新宇,也同样有这样一种对那片世界的期待吧?不,恐怕孩子对于那些未知事物的求知欲会比他更大,他们渴望更宽广的世界。 于是他轻轻清了清嗓子,眼神中已经从一瞬间的茫然变成了坚定,他斩钉截铁地道:“是好事。至少不管是在我看来,还是在他自己看来。这都是好事。” 周毅坐在沙发上,透过叶萧凌的眼睛,看见了他那浓重的坚定,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他这样做外交工作的人,第一课,就是需要从他人的眼睛里挖掘更深层次的东西。而相比能够虚怀若谷不动声色那些大人物们来说,叶萧凌实在是稚嫩太多,甚至可以说在这方面还并不如跟他年纪相仿但已经参加工作的的一些年轻外交官。但他从不认为这是一种坏事,毕竟外交工作的特殊性需要他们去有能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对于叶萧凌,这种真诚反而能给人以一种十分愉快的好感。于是他笑了起来,道:“那好。我没有问题了。既然这件事情对于小宇来说是好事,那么我当然要给予最大的支持。我从不认为一个孩子的眼界只应该落在自己父母的那点期望里去。”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鱼思睿白了他一眼,但他装作没有看见,“孩子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不只是一个被父辈们决定思维的机器。虽然说我是一个家教严厉的人,但这些家教,都仅限于塑造他的一个基本作为人所应该有的、正确的,精神与观念。” 叶萧凌听着周毅这样开诚布公地说了起来,又感觉到周毅那种豁达的气质,心里舒服,于是诚恳地道:“周叔,谢谢理解。” 鱼思睿忍不住插嘴了:“谢他什么呀。他呀,就喜欢没事高谈阔论。” 这样不客气地拆台当然让周毅有些难堪。不过周毅显然十分熟悉自己妻子的性格,对于自己被拆台这种事情也已经不陌生,只是无奈地看了鱼思睿一眼,道:“客人在,你就知道给我拆台。” 鱼思睿哼了一声,道:“我说错了吗?” 周毅原本给叶萧凌那种中正平和但内蕴刚毅的样子忽然一下变得柔情似水,他把鱼思睿从略微有些远的沙发空间上拉到身边来,轻声地抚慰道:“我知道你希望儿子学这个学那个。但人总得走自己想走的路不是?别忘记了,你当初决定去学商业的时候可没人觉得你会成功。” 鱼思睿被周毅的手搂着肩膀,脸上有了些红晕,但嘴上仍然不肯屈服,却已经声调放弱了许多:“就你歪理多。” 第292章: 厨房里的谈话 因为有叶萧凌这个硕大的高瓦电灯泡旁观,当然这对显得仍然满怀热情的夫妇自然也只是浅尝辄止的甜蜜。倒是这样的场景落在叶萧凌眼中让他若有所思。 如果说,他没有获得那个能够联通三界的手机,那么他的梦想大概也仅仅只是希望能够找一个贴心的女孩子,然后找一份能让自己满怀热情的工作,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再可以的话把母亲接过来照料,然后还有一个爱胡闹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着吧? 但那些现在都成为了过去式。说起来,也许正应了那句道理,当上天想要给你什么的时候,必然要从你身边拿走什么。 一个人所能容纳的福分有限,而叶萧凌此刻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他现在有一身真力,又从李时珍那里学会了两卷医术心得,还能与付远山这些医学界大名鼎鼎的前辈所平等交往,可以说他在医术工作方面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而等到他真正毕业走出校门,恐怕自己也已经学会了大部分李时珍的医术,能够把严铁生的手医好了吧? 但他现在已经有了更大的天空,他现在还没有学会李时珍的那剩下八卷心得,何况李时珍也亲口告诉他,医术的境界,绝对不仅仅止于他。有如此庞大的天空等着叶萧凌去飞翔,有如此广袤的山河等着叶萧凌去博览,他的心态已经与当初完全不同。他渴望接触到更多的学识,不论是修行还是医术,他都已经不只是满足于此。 既然男儿生于天地间,何不策马啸西风? 周毅看着沉思的叶萧凌,想略微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当然他不会知道叶萧凌是在想些什么,只是以他的气度,又确定了这件事情对周新宇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他也就大可不急,现在也已经到了不早的时间,家里炊烟未生,灶头一火未点,总不能光谈事情饿着肚子。于是他站起来笑道:“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吃午饭吧,我去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 叶萧凌从想法中跑了出来,听了周毅的提议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那就叨扰了。” 周毅摇了摇头,缓缓走进厨房,一边走一边道:“太见外。” 叶萧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尚且还没有那种只因为周新宇跟他的关系就要把周毅一家都当作自家一样随意的厚脸皮。看见面前依然在好奇地打量他的鱼思睿,又笑了笑,道:“阿姨。怎么了。” 鱼思睿略微神秘地笑了笑,跟着周毅走进厨房里去了。 …… “你来干什么?”周毅看见鱼思睿从厨房门外走进来,温柔地笑了笑,“你在外面呆着就好,你也帮不上忙,去陪陪外面那孩子就好。对了,让小宇在楼上别一个劲的打游戏。该看会儿书了。” 鱼思睿噘着嘴道:“不要,我被他叫阿姨,感觉头疼。” 周毅正从桌上把案板翻倒,从刀架子上取了一把轻巧的尖刀,放在案板上,听见鱼思睿的抱怨,哭笑不得地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人家不叫你阿姨难道叫你姐姐?那他这辈分真是乱七八糟了。况且,如果他真有这油嘴滑舌,我也不会这么快相信他的话。” 鱼思睿双眼胡乱地在厨房看来看去,看着周毅从冰箱里拿出那条提前已经修好了的鱼,放在案板上,心不在焉地哼哼:“反正我呆着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可以来帮你打下手。宝贝儿子那边,由着他去,反正今天刚刚回来,让他玩玩也没什么。” “你呀。在外面工作的时候精明得很,实际上就是个懒汉。”周毅有些宠溺地对她笑笑,从案板上拿着刀在鱼身上很快地划了几道口子,略微带着一些嘲笑道,“你能给我帮什么忙?你也就会吃,让你煮个面条你都能给糊在一起,要是给我切菜,我都怕你切伤了手指。” 鱼思睿在厨房里闲晃,尽管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依然就好像一个年轻的少女一样好动,她满不在乎地道:“那不是挺好,切伤了手指我就可以先不上班,让他们先折腾去,反正企业一天没我也倒不了。如果我离开两天企业就倒了,我还不如不要。” 周毅了然于心地笑了笑,道:“嘴硬。真倒了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哭呢。不过我难得在家一段时间,你就多休息休息陪陪我也好。诚如你所说,企业现在没了你也能自行运转,也不需要你这把锤子在上面敲敲打打。过段时间我又得出门,其实有时候,留你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总有些过意不去。” “好呀好呀。”鱼思睿像个少女一样眯着眼睛笑,听见周毅说陪陪她的时候,眼睛更是一亮,从里面透出一些少女般的羞涩来。不过很快她又转了个话题道,“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周毅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此时叶萧凌正坐在外面,不过厨房的隔音还不错,只要不高声宣扬,外面不会听见:“有什么不可信的?难道他说得有什么问题?至少到了现在,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鱼思睿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神神叨叨的,说了半天也没吐露一点有用的东西。这种人,换做让我跟他做生意,肯定麻烦死了。” “可这样的人,你还是会跟他做生意不是么?”周毅笑着戳穿她,“说话神神叨叨,不肯吐露实际信息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只是金玉其外,里面空空荡荡空无一物。还有一种就是他肚子有东西,但事关重大,他不能随意吐露。在你的生意场上,前一种既然只是金玉其外,大多也就只是装腔作势,容易一戳就破。可第二种,无论如何总不该放过,因为他们决定在手里握着足够重要的东西。” 鱼思睿帮他从冰箱里拿出生姜和蒜头、葱,看着周毅熟练地把蒜头剥开,混着生姜一起切成丝,不得不承认周毅说的话没错,道:“说得没错。生意场上,不怕神秘,就怕神秘之后是假神秘。他显然是肚子里真的有事,但不把这些前提说开了,他不好明说。那至少证明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或者说,这件事情不是随意能说的事儿。不过我有些奇怪的事是,他把这件事情说得那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周毅已经在鱼的两面用面粉噗了一层粉,点火倒油,让鱼轻轻地滑进锅里,鱼热油发出美妙的滋滋声,他眼神闪烁,不过却不是心虚,反而是一种经历过太多事情之后的镇定。他笑着道:“反正他今天都打算说了,等会儿听听他到底说些什么不就好了?” 第293章: 家常饭菜 想想周新宇的父母已经算是十分开明豁达的一对夫妇了,当然这跟他们尚且仍然在壮年,并且依然在不断接受新事物也有关系。叶萧凌坐在客厅里,当然不知道周毅与鱼思睿到底谈了些什么,但他也不傻,一猜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在谈论自己刚才跟他们说的话。他把话藏头露尾,还非要在这些话语前加上一些前提,实际上也是他自己耍了一些小聪明,他想要衡量周毅夫妇到底对自己有多大的信任度。 如果他们有着足够的信任度,他大可以大刀阔斧地快刀斩乱麻,不必扭扭捏捏,直接以开诚布公的方式跟他们谈周新宇已经开始修真的事儿。可如果周毅夫妇如果根本就觉得自己是个说话扯东拉西只是在胡搅蛮缠的外人,那么……他也只能直接展示一下自己真力,把这件事情从复杂往简单里说,隐去更多信息,只说修真界有人看重周新宇,想要让他去一段时间修行就好。毕竟,他需要的是一对开明,懂事理,将来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去知道这些信息。这些天从老单那边知道了许多关于修真界的规则,他自然也要尽量按照这个规则办事。也许周新宇已经筑基成功,他的直系亲属已经获得了知情权,但如果他们不能把这个知情权咽进肚子里,对周新宇还是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按照现在看来,叶萧凌觉得这对夫妇对他显然是前一种。尤其是周毅,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周毅同样对那个答案十分好奇,但他却不慌不忙,并不急于在短时间内就说完,反而摆出了待客礼仪来招待自己。 那么,自己应该是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得更多一些?叶萧凌想。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要的是把周新宇从一对珍爱他的父母手上带走一段时间,而且随着周新宇的修行程度不断进展,还会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周新宇,这一次是一个月,下一次呢?叶萧凌已经开始提前考虑起周新宇的未来,这些时日的相处,潜默化地,他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了周新宇哥哥的这个角色,而这些事情,是他必要的考虑范围。 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品尝了两次失去亲属的滋味,所以其实自己内心也期盼可以有另外一个人能进入一个自己兄弟姐妹的角色里?叶萧凌自嘲了一会儿,出生之后就没见过那个弃他而去的父亲,懂事一些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叶微曦离开了自己,说不定,自己对周新宇的好,就是这样一种强大感情的转移。 …… 周毅的手艺谈不上多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居家男人的水准,摆上桌面上的也只不过是四菜一汤,主菜是一条糖醋鲤鱼,旁边是颜色艳丽的西红柿炒鸡蛋,显得有些普通的蒜苔炒肉片、韭菜花茄子,还有一盘是也许是因为春天清寒,带着一些养生色彩的生姜炒扁豆。一大碗菠菜蛋花汤因为水偏多而显得有些清汤寡水,但却给人一种十分清爽的感觉。 比起赵志铭那种已经登堂入室的手艺,周毅的菜谱可以说是十分家常而且普通。但如果说让叶萧凌感觉起来,反而周毅这样普普通通不把他当外人所做的菜更让他舒服。 周新宇被喊下楼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psp游戏机,半个月在农村抓鸡追猫上山下水的生活让他显得有些生疏,过不了一会儿就显示了game over,不过他锲而不舍地再次出发,十分平静,这一点倒是有一些他父亲周毅那种沉稳的风范。 鱼思睿抢走了psp,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看着他嬉皮笑脸仗着叶萧凌在的关系鱼思睿不敢暴露本性,于是头上被一个板栗催促进了洗手间洗手。而周毅已经招呼叶萧凌坐下来,显得十分熟络地道:“都是些普通家常菜,我的手艺也只是毒不死人而已,只好让你将就一些。” 叶萧凌看了看那条做得像是网络食谱图片的糖醋鱼,笑了笑:“怎么会。其实已经很好了。” 周毅同样笑着回答道:“只不过是看看食谱依样画葫芦,不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不会难以下咽。”顿了顿,“……怎么称呼你好呢?” “叶萧凌。周叔你称呼我小叶就行。”叶萧凌有些随意地道。 周毅却否认了这个看法,笑道:“小叶显得有些太见外,倒像是房东在找房客收房租,或者是老板指挥下级干工作。回了家,我就只是个普通人,何况外交副司长这个位置,比起那些管理地区的、搞经济的、搞教育的等等没什么权力。倒是得为国家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外面接洽,加上现在正在搞‘一带一路’经济,听取当地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就更多了,只不过是个哭累活,我也摆不出什么官威,就折中叫你名字,萧凌吧。” 尽管周毅在自嘲自己的位置没什么权力,只不过是在苦累中做一些鸡零狗碎的活。但叶萧凌却能听见周毅在话语中隐隐蕴含的自傲之意。但叶萧凌却一点没有觉得维和,也许是因为之前坐在客厅的时候看见了落款周毅名字的几幅字画,从字画里能感觉到周毅这个人,志向高远,内含傲骨,何况他为国为民,怎么也值得叶萧凌尊敬。于是他笑着点头道:“听您的。周叔。” “来来来。先吃饭,吃完了饭我们再细谈。”周毅洒脱笑着,似乎是对叶萧凌的尊敬十分满意,接过鱼思睿盛好的米饭,递给对坐的叶萧凌。而后他毫不拘谨地当先夹了口鲤鱼放进鱼思睿的碗里,宠溺地笑了笑,惹来后者一个满足却又狭促地白眼。他心里舒畅,先扒了口饭,夹起蒜苔肉片,美美地吃起来。 ……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周新宇因为修行,饭量大涨,从一开始他在叶萧凌家里一次吃一碗多点饭,到离开的时候已经可以一餐吃上四大碗米饭了。尽管叶萧凌已经略微克制着食量,但两人的食量很快就把电饭煲里的米饭一扫而空。 周毅倒是一点都不难过,反而十分欣喜,对着鱼思睿笑着说道:“你看看这才叫吃饭。你每次家里宴请的客人,每个都把菜拨弄两下,象征性地吃两口就算结束。他们俩这吃相,让人觉得饭都变香了。”说到这里,他好奇地看着周新宇,又转过视线看着叶萧凌,问道,“我倒是好奇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宇当初可是挑食得很,一天吃半碗多,还得让他妈追着摁在饭桌上。这次回来,皮肤黑了一些,饭也能吃了许多。” 叶萧凌当然不敢说你儿子跟着我去一趟农村,也算是把地里长得,树上生的,山上跑的,水里游的东西都吃了个遍,何况筑基完成之后的周新宇一直好动,挥霍真力的同时也就带来了更多的食量。 但毕竟一个孩子从一碗的食量变成了四碗,怎么说也说不过去。他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周毅,却发现的眼神里带着一些玩味的微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兆,心想他不会是已经猜到周新宇这半个月根本没有去他姥姥家吧。 想到此节,叶萧凌有些汗颜,但这件事情又迟早要摊开来说,于是干脆就在饭桌上就着愉快的气氛开口道:“周叔,我得先跟你道个歉。” 第294章: 解释修真这件事儿 周毅看着叶萧凌诚恳的眼神,笑得无比欢快,好像把一切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小宇这一次不是去姥姥家,而是翘家出去玩了是吧。只不过平时都是一天疯完了就回家,这一次一去半个月,有些出人意料。” 叶萧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看见身旁周新宇假装听不到一般不断地扒饭,暗暗地骂了一声不义气,抬头硬着头皮道:“是的。新宇这半个月一直住在我家,嗯……说来话长,我老家在乡下,有山有水,阳光也还不错。所以他晒黑了一些。” 鱼思睿却已经瞪着个大眼睛看着正装不知道的周新宇叫了一声:“嘿,嘿。周新宇同学,先停一下,说到你了。听说你半个月夜不归宿?” 周新宇苦着脸抬起头来,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使出惯常的嬉笑道:“妈,我还想吃,还有饭吗?” 鱼思睿眼睛狠狠地从他头上剜下去,哼声道:“饭没了,竹笋炒肉片还有一盘,我在想这盘肉片是炒得香嫩一些还是焦脆一些。” 叶萧凌看他们母子相斗,只好厚着脸皮插嘴把过错先揽到自己身上:“阿姨,你别怪新宇,应该怪我。我应该发现新宇的第一时间就给你们送回来的,但那天我有些匆忙,就同意了新宇的请求。”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叶萧凌心里有些无奈地想:什么鬼请求,小爷被你家孩子绑了票,偏生现在绑匪跟自己这个肉票已经进了一个阵营,他不得不帮周新宇背一口黑锅,这种感觉也是十分尴尬,所以他笑得也格外僵硬。 不过鱼思睿却显然是执子莫若母,她跟周毅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对视一笑。由周毅轻声开口道:“自家孩子自家知道。萧凌,你不用给他背这口黑锅。不过这次出去既然有这种改变,至少证明这一趟没有白去。有你照顾着,我很放心。” 周新宇赶忙地笑着附和:“嗯哪,哥一路上都很照顾我。还给我买衣服,带我吃好吃的东西。” “没跟你说。”周毅淡淡地看了周新宇一眼,没好气地道,“人家至少把事情做得足够好。倒是你,一句话不说翘家半个月,你要是在外边出了事儿,知不知道你父母会有什么感想?你姥姥会有什么感想?还骗我们是去姥姥家住半个月,以后再这么胡闹,我就直接把你扫地出门,让你睡大街去。” 鱼思睿本来也是一肚子火,但听见周毅对周新宇说的话,同时又有些不悦了,她大大的眼睛瞪着自己丈夫:“什么叫扫地出门。这不是你儿子啊。你一家之主,厉害了,这儿子你不要我要。到时候我把你扫地出门,你就天天跟非洲人民一起睡土房子去。” 被鱼思睿这么一骂,原本处事泰然的周毅有些无奈了,看着鱼思睿气鼓鼓地样子,有气无力地道:“你这又生的哪门子气,我这是在教育孩子呢。不教会他是是非非,到时候他再来一出翘家的戏码,出去没遇上萧凌遇上坏人了怎么办?” 还真是遇上坏人了。还是两个人贩子。叶萧凌嘴角抽搐,却根本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但鱼思睿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嘴里哼哼,站了起来,看了看周新宇碗里已经不多的饭,道:“煮饭来不及了,我去给你们热点速冻的小馒头吧。好在菜都还有。”说着,他看了看叶萧凌和周新宇,炸了眨眼,“你们俩还能吃多少?” 周新宇对自己老妈的庇护实在是满意到了骨子里,嘿嘿地笑着,想了想道:“大概来个十七八个我就饱了。” 鱼思睿白了周新宇一眼,随口骂道:“饭桶。”又看向叶萧凌。 叶萧凌赶忙摊开双手有些窘迫地道:“我差不多了。”但犹豫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少一些,再来个五个馒头吧。” 鱼思睿捂着嘴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和他转身离去一蹦一跳的背影一点也不像是个为人母并且还管理着一个莫城大企业的女强人企业家,倒像是一个尚且还青春洋溢无忧无虑的少女。好像,有那么点像是夏岚的感觉?叶萧凌忽然想到夏岚,好像,自己有段时间没见到夏岚了,也不知道这个乐观的,喜欢眯着眼睛笑,总让他感觉可爱的贾家小公主、医院小护士怎样了。不过按照她的性格,估计半个月的离开一声不吭,而且从来没有跟她联系,估计她再见到自己就会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兴师问罪吧? 叶萧凌下意识地笑了笑,还有同样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的林秋,春天冷热交替频繁,估计他的门诊又是日日爆满,终日被那些花痴小女生追得抱头鼠窜了。 周毅看着叶萧凌的笑容,他也同样笑了起来,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十分对他胃口,又看了看继续低头扒饭的周新宇,缓缓道:“我想,你想说的事情跟新宇的这个饭量增长也有关系吧?就算他去了一趟乡下,饭量大增长,却也不可能多到这种程度。我更好奇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了。” 叶萧凌听见鱼思睿在厨房打开冰箱门的声音,估计她正在取出馒头准备放进蒸笼里预热。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开口道:“周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超乎科学范畴的东西?” 周毅没想到叶萧凌是以这样一个开场,也同样沉默下去,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还是直接一些说吧。我毕竟已经年长,也许有些思维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至于你说的,超乎科学范畴的东西,意有所指。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指些什么。” 叶萧凌点了点头,看见鱼思睿已经从厨房出来,大概是已经打开了蒸笼的火而等待水烧开而热馒头,正好一桌人都在,于是开始谈论起“修真”的概念来。 …… 其实如果叶萧凌打定主意去解释什么是“修真”其实也不困难,他有强大的中医知识在他脑海中为他构建了一个人体的地图,加上对于这些东西的理论表述能力也不差,把修真笼统的说为一种“挖掘人体深层力量”的方法也会更让周毅夫妇更能理解一些。 当然,他的这种解释只不过是偏向于实际性的去解释。如果把“什么是修真”这件事情给老单去解释,估计老单能给出几十种不同的解释方式。在这方面叶萧凌甚至觉得这些真正的修真者也许都有去当哲学家的潜质,一方面有些遗憾自己似乎只是个蓝领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不过是会运用真力,就连真力的阴阳变化也是在最近才知道——就算他背过包括《道德经》在内的许多道家书籍,说实话,他还是能理解老单所谓的,“真正的天道”。 这其实就好比现在许多心灵鸡汤,成功心语。说白了,一万个人有一万个道理。很多人发现某一句对自己十分有用,贯彻地去执行他,有的人做到了,也许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改变。有的人也许做的还行,但可能因为时势的关系,并没有改变自己多少。毕竟听过那么多大道理,从中华古代五千年的孔子、老子等等再到当代的那么多文学作家,现代人脑中的大道理甚至完全可以拿出来给自己洗一次“纯鸡汤”的澡,但依然那么多人过不好自己的一生,那么多人挣扎在一个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的远方里,如果说叶萧凌能真正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解释天道,解释“术”、“法”、“道”,也许他已经能像是老单那样成为一个真正可敬可畏的修真者。 但他尚且还年轻,何况看看老单100岁同样身体如同年轻人一般康健,想想老单提到过的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他的可能性怎么也不会太少。 第295章: 当抬起那一辆轿车 解释到了最后,叶萧凌感觉自己的言辞有些无力。他苦笑了一声,总觉得这件事情就好像那句谚语一般“剃头担子一头热”。有时候他做了腹稿,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小段关于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只不过是一知半解的真力来源,而后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好像一个常年野狐禅枯坐的老僧在对虔诚的佛教徒在授课。甚至他自己有些觉得自己好像化身成了传销小分组的头头,看着面前一对难掩震惊之色的周毅夫妇,他有些无奈地知道自己不论说多少言辞,最终都可能只能成为空洞的描述。 叶萧凌做了一个有些人畜无害的无辜笑容,他当然也想简简单单地把这件事情敲定。但无奈这件事情似乎从头到尾就透露着麻烦。就好像一个人赤脚走过炭火遍地荒原。天知道自己所追逐的那一轮日头到底还有多远。 于是他叹了口气:“我想不管我说什么,其实都不如一些实际的例子能让值得相信。”顿了顿,叶萧凌看了看坐在他身旁吃完了米饭,正有些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双腿晃来晃去的周新宇道,“你把老单教你的东西让你爸爸妈妈看看?” 周新宇愣了一愣,忽然道:“你觉得我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能带来多少震撼力吗?” “好吧……那还是我自己来。”叶萧凌郁闷地站起身来,对着周毅道,“周叔,我的水准其实也还谈不上高,所以做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隔空取物的东西……就算我做得到,说不定你们也会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说到这里,叶萧凌忽然想到老单那天晚上几乎劈开黑夜的惊天一剑,那一道剑芒尽管不是向着他而来,却好像硬生生地戮进了他的脑壳,把他全身劈成了两半,让他再也忘记不了那一幕,如果能周毅夫妇能看见老单的这种手段,也许早就相信了吧? 到底还是修行不足,只能把技术活做成体力活了。叶萧凌无奈地腹诽,抬起了头走到大门前道:“我能做的可能只是一些实际性的事情,所以也只能请你们出来看看。” 说完,叶萧凌打开大门,门外阳光明媚,外面世界已经一片光亮。 …… 叶萧凌给周毅夫妇看的当然不是什么胸口碎大石,胸口开轿车,就算这些事情对于已经有足够真力底子的叶萧凌来说已经并不奇特,甚至他只要在某一天想做也同样做得出来,但毕竟太掉份,况且他也不是为了告诉周毅夫妇他让周新宇进修真界修行也不是为了将来可以出去街头卖艺做点高难度动作收几个钱。 但叶萧凌所做的却着实给周毅夫妇大量的惊骇。他身体里的真力运行路线是来自于啼听给的《李元霸抗鼎决》,心脏筑基给了他强大并且霸道的真力,而他的肉体也在炼体口诀的修行上有了很大的进步。当然要演示的部分自然也是会从力量上着手。既然周围没有什么方便可以使用的道具,于是叶萧凌看了看正停在外面车库里的那辆显得十分昂贵和新潮的奥迪轿车,走到它的面前,转了一圈巡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别的东西会影响到他的动作。于是他蹲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真力只是在顷刻之间就从他的心脏跳动之间欢快地涌遍全身,带着澎湃的力量,在一个浪潮的爆发之间,竟然就把整台奥迪轿车的一头抬得离了地! 当然叶萧凌也不会在这个动作真的保持太久,他抿着嘴唇,感觉自己到底不是一台真正的千斤顶,能把这样一辆沉重的车辆一角抬离地面,想来也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而他又不是一个健美先生,摆出一个姿势之后还得等着一大堆封面摄影师喀嚓喀嚓地对着他不断绽放那盏小小的闪光灯,于是他呼出一口气,把体内的真力逐渐散去,稳稳地放下那辆显然清洗得十分干净,甚至在他握着的地盘上也没有太多灰尘的奥迪,走到愣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的周毅和鱼思睿,笑了笑:“大概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当然这主要是我自己的能力问题,我见过的新宇他师父有许多完全能超乎普通人想象的手段。如果去参加这一次进修,说不定新宇会比我成长得更快。” 周毅眼神之中的惊骇已经浓得散也散不开,甚至就连他一贯平稳十分有节奏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心跳的速度让他血脉膨胀,脸上涌起几分红润。 一辆小轿车当然不是一个哑铃,也不是一个电影《少林寺》里简简单单的几个装满水的水桶。实际上再普通的一辆轿车实际重量已经达到了1.2的吨位,甚至有一些加重的轿车重量足以达到2吨。 当然周毅并不是喜欢搞车辆改装的人,他也并没有对车辆的一些乱七八糟功能有着多少兴趣,在他的生活习惯中甚至步行和借用公共交通更大多数,但他当然也不是完全不明事情的傻子,他知道自己家里这辆车因为为了方便在上高速公路之后在高速的疾驰中却不会出现轻飘飘的打滑,这个型号在车辆的底盘上实际上要比普通的车辆重得多。而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个被自己儿子只是十分简单地称作“哥”的人,却在他面前,好像一头裹在人皮下的大猩猩,硬生生地把这辆车给抬起了一角! 在一旁旁观的周新宇却并不如周毅那般惊骇,毕竟他跟叶萧凌已经相处有一段时间,就连老单上天入地的本事也见识了不少。何况从单单从力量的方面来说,叶萧凌这样抬起轿车也没有把它举过头顶,比不过大黑在山上徒手化身拆迁队把整个森林的树木不断拍断的冲击力要小很多,所以他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叶萧凌在他的父母面前出了一回风头,吹了个口哨,却被叶萧凌瞪了一眼,主要是怕周毅猜到周新宇吹口哨的本事是跟他学的,本来周新宇有时候就有几分老单无赖的神韵,他要是对着谁吹起口哨来还真有几分小流氓的神韵,这样的行为想不让周毅理解为自己带坏了他儿子还真的很难。 不过他的眼中更多的是笑意。这些天的修行,他一直没有机会去验证过自己的修行成果。也许他现在已经能在大黑手底下坚持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件事情可以表明他已经有了长足的成长,但那毕竟他贯彻了“连打带跑”的精神,与其说是在跟大黑在打斗,倒不如说他在跟大黑玩抓鬼游戏。而今天抬起轿车来说,他已经把自己所能使用力量最大的限度地发挥出来,虽然轿车是单边被他抬起,但至少他大概可以预估到了自己的双臂力量加起来大概可以达到八百斤。也许听起来好像并不算太出奇,但实际上一个人也不过是从百斤到两百斤之间的数值,他等于可以以双臂抬起五六个成年人,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可怕。 只是……轿车很重,手臂……确实很酸痛。 第296章: 回归平静 周毅显然同样明白一个人能够使用出如此庞大的力量代表着什么,而饭桌上的闲谈中周毅也已经知道了叶萧凌那只不过说二十几岁尚且还没从大学完全毕业的年轻。而这样一个年轻人,将来还会有多大的发展?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完全摆脱一个人所能做到的极限,而且这个他看起来所谓的极限,也许根本就好像只是他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的结果? 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头,只不过此刻他再也不能在心中抱有一丝怀疑,感觉到鱼思睿下意识地用力握着自己的臂弯,他单手揽住了她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这件事情了。”说着,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叶萧凌,忽然问道,“你们这样的人,是不是跟国安局有什么关系?” 没等因为把国安联想到龙组的叶萧凌而心惊肉跳说话,他又忽然叹了口气,自嘲道:“当我没说,这世上奇人异士遍布天下,我也只不过是有所听说,又怎么可能人人都跟那个从来都有着独立行政权、近乎于特务机构的国安局有什么关系。” 叶萧凌有些凝固,他当然知道那个平民百姓从来只听说过但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的“国安局”的背后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出于保密协议,加上周毅的身份特殊,他更加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毕竟龙组的纪律严明,严铁生也明确地表示龙组的事情只能深藏在一片浑浊的水中,也许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都不可能见到一丝光亮,所以他只能保持缄默,换了个话题假装不明白周毅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多事情其实我也谈不上清楚。只不过眼下恰好有这样的机会,也许新宇去了那里,会对这些东西了解得更多一些。” 而在这时候,周新宇恰到好处地在自己父亲的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稚嫩但却真诚地道:“爸,哥为了让我进去,是把自己的名额让给我的。本来能去的是他。” 周毅听到这句话,心中震动,他和鱼思睿对视了一眼,转回来看着叶萧凌,眼睛里的光芒越发明亮,他诚恳地对着叶萧凌道:“谢谢你了。明明是我的孩子,你跟他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却做到了这份上。” 叶萧凌看见周新宇对他炸了眨眼,对于名额这件事情来说,其实他和周新宇都心知肚明,他不想要这个名额不仅仅是因为要让给周新宇,当然之后老单想要让他争取到这个名额同时给周新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周新宇这句话无疑是一句恰到好处的催化剂,叶萧凌当然也就不会站出来否定这件事情,倒是看见周新宇眼底的狡黠,心里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是个聪明角色,这意味着将来自己被他坑害的日子还长着…… 到时候一个无赖老单,一个麻烦小鬼,真是日子要多黑暗有多黑暗…… 接下来的谈话就直接了许多,从一开始他绕那么多弯子终于把这件事情的开头给铺开,到了现在他展示自己的力量之后,叶萧凌与周毅的谈话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家人的语气。当然这里也许还有周新宇那一句画龙点睛的话的作用在里边。 叶萧凌一边跟周毅笑着一边吃馒头一边闲谈的时候嘴角抽搐,也许自己现在的形象已经在周毅心里上升到了大仁大义,能为了一个路人放弃一个宝贵机会拱手相送的人了吧?虽然好像自己确实也是当仁不让地把这件事情担在了自己身上…… “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我要把这个名额转让给新宇,其中也可能会遇上重重困难,未必就那么顺利。只不过按照规矩,筑基之后,直系亲属享有知情的权力,我也是先跟周叔你们先沟通一下,方便在将来真的谈好了名额转让之后,可以直接把新宇送过去。何况即使这次不成,新宇也需要在每隔一段时间抽出空档去找他师父一趟巩固修行,汇报功课。”叶萧凌不断地给周毅分析着当下的形式,把一些琐碎给解释清楚,顺便给周新宇提前谈好他的修行安排,也算是为了旁边不停啃馒头的周新宇尽心竭力。 而周毅的笑意也十分浓烈,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小宇的那个高人师父不愿意到我们家里来呢?我想,我们是愿意把那位……先生当作座上宾好好照料的。这样沟通也能方便一些?” 那我哪儿知道。叶萧凌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想到老单那张可恶的脸,又想到那天晚上的那个绷带人,感觉有一片疑云笼罩在老单的身上,偏偏自己连触摸这团云的能力都没有,对着周毅苦笑起来:“那我不知道了。可能人一旦厉害起来,都有那么点奇怪的脾气。” …… 莫城街道上。 坐在公交车上的叶萧凌透过玻璃,终于在裹挟着大量轿车的潮流中,隐约地看见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那栋因为建筑时间不同而导致显得有些陈旧的老楼,还有一颗跟老楼几乎等高的大树,正是他曾经在跟严沈刚第一次确认自己上班职位的时候看见的那颗梧桐。它的树冠已经几乎紧贴着那栋老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者就好像一对已经经历无数荒诞岁月却依然老而弥坚的亲兄弟,勾肩搭背,尽管年岁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而青春也已经从他们的身上像是老楼上的油漆一样开始剥落,但他们依然稳稳地站着,注视着这座不断在经济发展中前进的城市,并且依然坚持着他们最初仅仅只是为了救治病人而巍然耸立的梦想。 叶萧凌一直觉得,莫城其实是一件很健忘的城市。就好像这座城市的人大多已经忘记这座城市的源头来自于廊桥,也已经忘记这座城市带着的许许多多历史人文气息。新世纪的钢筋水泥已经把这座城市浇筑得遮天蔽日,如果不是在郊外,一个人甚至很难在因为现代化脚步践踏下的莫城里看见一马平川,春意盎然的景象。 但叶萧凌此刻忽然开始有些庆幸这座城市的健忘,因为在度过了这半个月时间之后,似乎他再也没有记得自己在之前做过什么以及他曾经打出的那一拳。他终于可以在今天回到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继续实习上班,在这座漂亮而敞亮的建筑里重新进入到工作的状态,忽然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好像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远离他而去。 贾家、李家、赵志铭、严铁生,其实这些事情都本不该跟他有多大交集。其实他就好像一个碰巧在舞台边缘的小人物,在一次盛大的活动中,无意中被聚光灯所照亮。为了夏岚打出那一拳只是一件意外,尽管他并不后悔这么做,但后续带来的麻烦和卷入这件事情之后的一些后续变化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于是他就再也不能安然地躲在角落里当自己乐意去当的老鼠,过着自己日复一日辛勤劳作的生活,而赤裸裸地暴露在一群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大人物面前。偏生在这些大人物在派人调查自己的时候,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有那些人调查了自己。 龙组是一家,不过严铁生的态度实在是无可挑剔,在获得了老单在山上的信息却不对这条信息进行持续的跟踪,而对叶萧凌表示了友好让他并不太反感。而赵志铭对于自己的熟悉程度,显然他也是其中之一,而还有贾家、李家这些处于事件中心的家族,还有那些自己仅仅只是在贾家老宅里听夏岚提到的空有一个姓氏尚且毫无印象的林家、王家、秦家、楚家,他们有没有可能也关注过自己? 叶萧凌不知道。但好在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开始往一个风平浪静的态势发展,也许严铁生的征召真的完全慑服了七大家族的招揽之心,至今他也没有遇上任何家族对他的专人接触,这让他在心底免不了愉快起来。 第297章: 重回医院 明明能被这么多大家族所关注,甚至还被可以说是这个国度里最有前途的军事机构所邀请……偏偏叶萧凌根本就没有什么觉得荣耀或者是骄傲的地方。也许是性格使然,当然一个方面也是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适的军人,或者是合适的上位者。军人需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血火硝烟中取人性命,而世家招揽的人才则是为了凌驾于他人之上,作为帮忙最高层控制手下的一个层级。这两者所需要的大无畏或者是功利心,似乎叶萧凌一直都不太多。 老单在之前就说过他从小想的只是当一个好医生,所以他不愿意教他完整的修行,因为他没有一颗真正虔诚的求道之心。至于周新宇有没有,叶萧凌不知道怎么说,但至少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渴求确实比周新宇要弱一些。 说起来,老单反倒是比严铁生把自己看得更透彻一些?毕竟自己从小跟他一起厮混到长大,他明白自己那点心思,也知道自己对其他的发展方向缺乏足够的兴趣。 不过,严铁生真的是高看了自己吗?还是,他是真的抱着把自己从一个医生培养成一个优秀军人、战士的想法想要招揽自己的? 这些人的心思太深沉,叶萧凌也很难从一点点蛛丝马迹里找到足够的线索。 等到公交车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外的公交车站缓缓停稳,叶萧凌从车上踩着小碎步轻轻地跳下,回归到一片熙熙攘攘的人间,明明仅仅只是阔别不久却也生出了一些怀念的感觉。这就好像他长久不回老家看看之后想念那清澈的山水与整齐的农田,也会心生一些重见的渴望。其实每个人都有这样一种感情,毕竟老家是每个人的根系,但城市……却是每个人起飞的方向。 回到医院便是等于回归到他最熟悉的医术领域,尽管他在这个领域的能力被付远山和陈行之都赞不绝口,但叶萧凌自认自己还是十分年轻稚嫩,何况李时珍的心得自己才刚刚得了两卷,后面还有博大到自己甚至都无法揣摩边界的知识宇宙,谈何成功? 所以叶萧凌习惯性地如一只蛰伏的土拨鼠,做好自己的事情,其实就足以让他满足。于是他长出了一口气,想到这些事情实际上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的迷惑,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做事的人,要把自己弄成那种心思深沉,动辄思考全局如赵志铭的人物,恐怕他连当医生这点初衷都会失去。还不如先继续做自己。 叶萧凌进到医院的大厅里,也许是因为午休刚刚结束,医院里就显得有些空荡寂寥,没有几个患者,倒是只有零星的医生和护士在闲着无聊到处闲逛串门谈话。叶萧凌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个显然正洋洋得意的林秋,他手上拿着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凑在几个小护士之间奸笑,估计又是跟这些天生就有八卦细胞的女生们聊东扯西,刚想上去打个招呼,忽然看见一旁经过的一位护士对着他惊呼道:“叶医生?” 叶医生?叶萧凌一下子没适应这个称呼,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医院任职,职称当然算是医生,不过面前这个护士是怎么认出的自己?反倒是他,对面前的护士毫无印象。 杨佩显然看得出叶萧凌的迷茫,她浅浅地一笑,素净如水的脸庞倒是有几分清秀,虽然谈不上多好看,但自然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气质:“别奇怪,那天晚上你救季允石的事迹我们都传遍啦。何况医生列表都有照片,我们看一眼就记得。”她伸出手来,“不过半个多月也没见你露面,今天忽然一下子见到了,真开心,我叫杨佩如,中药房的,算是你的最佳同事群体。” 叶萧凌嘴角带笑地跟她握了个手,道:“叶萧凌,嗯……虽然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半个多月没在是因为有些点事情,我离开了一段时间。” “知道。”杨佩如大方地笑笑,“谁都会有有事的时候。今天回来上班?” 叶萧凌想到自己的位置依然被安排在导医台,决定先去找一下新来的主任,毕竟严沈刚已经被调走,总不至于换了一个人还是非得把自己按在导医台上:“嗯。不过还得先去找主任谈谈,先把工作位置调整一下。” 杨佩如眨了眨眼睛,了然于心地道:“也是,你这么大的能耐,严主任做得也有些过分了。不过他被指派出去搞那个什么学术交流怎么看都好像是获益了。” 她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安排里有陈行之的影子在,只是觉得严沈刚明明在季允石这件事情里表现得十足差劲,却依然能在医院里保有一个主任的位置,偏偏还被加入了学术交流的荣耀行列,实在令人不忿。 但叶萧凌明白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当然不会认为这件事情严沈刚反而是收到了多大获得好处,只不过陈行之是君子,不愿意给他穿小鞋,所以暂时把他调走,让叶萧凌少一个冲突的源头,更加方便地在医院里工作。不过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真的放上台面来说,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反倒让杨佩如更加觉得他的大方。 “对了,陈老是不是在医院里?”叶萧凌忽然问道。 杨佩如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她并不知道陈行之跟叶萧凌之间的特殊关系,不过还是很快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陈老挺忙的,时常要参加一些大型研讨会,平时也会更多地在整理一些学术的研究资料,除非有病人太麻烦不方便处理才会找陈老来。” 正在这时,在一旁闲谈得兴奋的林秋抬了抬头,恰好从他周围几个人的之间的缝隙中看见了正在跟杨佩如交谈的叶萧凌,眼睛一亮,对着周围的人赶忙地说了一声“你们聊”,于是连奔带跑地向着叶萧凌而去。 “仁兄!好久不见!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我们至少已经分开了好几年,我都快老了,还好我的腰还没有被那岁月的重担压弯,我的两鬓还没有斑白,尚且还能看见你那雄壮的身影踏着如雷般隆隆的脚步声向着我走来……” 叶萧凌看了看身旁的杨佩如,有些头疼地道:“他是不是又寂寞难耐找不到人谈发泄一下他那满脑子的神经了?” 杨佩如掩嘴轻笑,道:“最近他沉迷歌剧,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子《悲惨世界》或者《雷雨》的feel,跟南海十三郎附体了一样,我们最近都在拿这件事儿笑话他,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反倒是志得意满地” “仁兄……” “别靠过来……”叶萧凌伸出一只手撑着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熊抱的林秋,觉得此刻他实在是无法接受面前这样一个活宝对他投怀送抱,而且眼睛里还灿若桃花般一股子小受的味道,让他浑身毛骨悚然,“我不是冉阿让……更不是周萍……” 听到叶萧凌的话语,林秋的眼睛一亮,他哈哈笑道:“哎哟仁兄,同僚啊,果然我当初就觉得你肯定是我一生的知音,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我最近在看的两部话剧你随口一说就能说出主角的名字,来,我们好好亲热一下。” 说着,他作势又要上前,张开怀抱。 叶萧凌忍无可忍,终于抓着林秋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暴打,打得他哇哇大叫:“仁兄……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是吧……” “别打脸,我那英俊的脸……” “英俊的脸是吧……” “哎哎……我错了,我不英俊,我很丑,总之先饶我一命……” “饶你一命是吧……” 于是整个场面变得一团混乱,中间夹杂着许多人的嬉笑声,所有在大厅的医生还有护士加上患者都看见了一身白大褂的林秋被叶萧凌单手拉着,另外一只手不断地挠着他各种痒痒的地方,把他弄得各种求饶,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第298章: 血证? “好好说话不会死,把你那点《天鹅湖》和《悲惨世界》先抛开一边。”叶萧凌折腾完了林秋,没好气地把他从地上扯了回来,他的白大褂自然是脏了,沾了灰尘,于是帮他脱了下来,却只是扔到他怀里,让他自己拿去洗衣房扔进洗衣机,顺便再换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林秋自然是小心翼翼地接过白大褂,有些像个受气小媳妇一般地一步三回头折过转角进了走廊去了,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说起来,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就好像这种孩童般的胡闹,也许他平时看起来十分不正经,但实际上他 叶萧凌此时忽然心里一动,看着自己身旁笑得有些合不拢嘴的杨佩如道:“夏岚呢?怎么没见她。” 杨佩如的笑一下子变得暧昧之极:“一回来就问我们护士科最漂亮的一朵金花在哪儿,叶医生,你不会回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情的吧?” “怎么会?”叶萧凌有些窘迫,挠了挠头,道,“只是很久不见了,打个招呼。” 杨佩如抿嘴轻笑,大方地撇开这个话题不谈,道:“在她一贯的工作岗位上呢。今早有一个孩子抢救,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估计她也忙到现在。” “死了?” “没有。”杨佩如摊开手无奈地笑笑,“不过我看那孩子他妈妈快疯了。你知道在那栋楼吗?第八层楼梯口的那个病房。” “我知道,去过一次。” …… 跟杨佩如聊过之后的叶萧凌转过几条道路,根据着上一次的记忆走向那栋专门用来照顾孩子们的住院楼,现在的阳光十分好,因为气温不高,所以在建筑物外面被阳光晒着的时候全身有种暖烘烘的感觉,十分舒服。这种温暖感觉就连他上了楼都没有减少,毕竟这栋楼为了给孩子一个阳光的映像,不想让他们每天感觉自己因为整天面对着缄默而又冰冷的水泥墙有不开心的情绪,所以采光做得极好,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外洒落整片金色如薄纱绝美地毯,不光是映亮了他的眼帘,更映亮了他的心房。依然是那个旋转的楼梯,却已经跟人有一种不一样的闪亮感觉。 他没有走电梯,而是顺着楼梯向上,听见周围时不时闪过的孩子嬉笑声,想到一会儿就可以重新见到夏岚,不知道像只欢快小猫咪一样的她会不会有同样的惊喜。 因为有真力在身体里旋转,加上他的身体已经在开始修行李元霸留下的锻体诀之后迅速的强大起来,也许这个强大对于他掌控真力的程度的进境并不快,但相比较常人去健身房锻炼的速度已经等于他一天多出几十个小时不断地强化身体了,所以他爬起楼梯来十分轻松愉快。 上楼走到第八楼楼梯口的那个特护病房面前的时候,叶萧凌深呼吸了一下,为了防止吵到里面的病人,所以十分小心地把握着用力的程度,轻轻打开了那道门。他的眼神一闪,正看见一片洒满阳光的病房里,夏岚坐在看护椅上,但或许是累了,她趴在洗得干净雪白的病床上,闭着眼睛,呼吸散漫,好像童话里睡过去的公主。 而她的身旁,正躺在病床上同样闭着眼睛沉睡的是那个上次见过的胖小子,只不过这一次胖小子消瘦了许多,面色有些苍白,鼻子上还带着呼吸器,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充斥了整个病房。 叶萧凌关上门,听见锁孔咬合的咔嗒一声,轻声缓步向前,看了看熟睡的夏岚,想了想,没有去打扰她的美梦,绕了一下,走到病床的另外一边,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胖小子血氧探测夹子,没有把它摘去,而是翻转了一下胖小子的手腕,切了切脉象,在一片沉睡之中,他的脉搏变得十分平缓,但尚且还算有力,看来抢救还算成功,只是感觉到跳动的背后带着几分虚弱,这种虚弱只能等他慢慢调养。 但说起来,就算他这一次调养好了,又能坚持到几时?白血病的孩子,一直是医疗界一项巨大的隐痛,这些年社会的发展导致了许许多多事情,从食品污染到药物和化学物品,从水源和大气污染再到装修污染,加上放射辐射和遗传缺陷,青少年患上白血病的数量每年都在增加。可治疗上却一直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只有部分病例可以被治好,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经过骨髓移植,而找到一个匹配的人,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叶萧凌想到李时珍,于是默然着去掏裤兜里的手机,在微信里发了条信息:“李老,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李时珍发回了消息:“干嘛?有屁放。”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心想李时珍一旦脾气不好起来就是个暴躁小老头,尽管他没见过李时珍的样子,却都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身形瘦削,弯着腰却眼神带着一种不屑,看见不高兴的地方就要出言讥讽两句的样子。 但叶萧凌反而不觉得李时珍这种性格令人讨厌,毕竟这是李时珍的真性情,只要顺着他一些,他就会给予最大的帮助,并不像是许多现代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却在背后会为了利益捅人一刀。 他打字道:“您老心得的后面几卷里,有白血病的治疗方法吗?” 李时珍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显然有些不耐烦:“什么白血病,老头子没听说过。你是说‘血证’吧。” 叶萧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名字,在中医里,白血病被古代人命名为“血证”,而李时珍显然对一些当代的病症名词缺乏了解,自然会觉得有些古怪。他赶忙回复道:“是的,就是血证,关于这个,您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 但李时珍过了很久才回复,却是反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把我的医术心得交给你吗?” 叶萧凌不知道李时珍为什么把事情莫名地说得沉重:“呃……这是怎么说来着。我不是花了阴德找您老买的吗?” 李时珍这会儿确实发了语音信息来的,似乎光靠打字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愤怒,他在语音中重重地哼了一声:“血证的病人,在古时候从来都很少,病例甚至都编辑不成策,如果你想让我给你写个治疗方案出来,那估计没戏。地府这些人,也从来不会有什么血证。而新时代的你们所谓的白血病,大多在被带回地府之后已经没有这些症状。你觉得我就算有这个能力,但没有病人,我从谁身上找解决方案?” 叶萧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是啊,李时珍本人在地府,而地府大多都是神神鬼鬼,尽管神仙或许在某些时候会生病,可许多病症因为他们的身体特殊性,早已经不会产生,而鬼魂进入到地府,大概也会失去许多原本的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以李时珍务实从不空谈的性格,又怎么能完整地给提出一个白血病的方案?而叶萧凌并不仅仅只是想到了这些,更想到了李时珍如果在地府无法找到许多病例,那么这么多年,他又该是怎样的去研究医术? 第299章: 良师诤友的一声滚 大概李时珍知道叶萧凌会有这样的疑问,还没等叶萧凌回答,他就用淡淡的语气回答了他:“地府当然同样会有疾病,但跟人间相比,两者有一道深深的鸿沟。就好像两个体质不一样的人,一个是阳亢阴虚,需要清热滋阴,而另外一个人是阴阳两虚,需要从根子上去补足,你记住。天下没有完全一样的两张树叶,也没有一样的两个病患,具体某个疾病的治疗方法,不要问我,就算你问,先不说我会不会回答你,就算我回答了你,你能保证我跟你遇见的是一样的情况吗?一个简单的小感冒尚且有几千种,而你现在问我血证的治疗,我如果回答,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你治好了人,但从此之后丧失了自己判断的能力,那我看后续的心得我就不必交给你了,你只会成为我在人间的傀儡。另外一个就是你因为我和你之间面对病患的差异,你没有治好人,你需要负担起因为自己治疗失败而导致的惨烈后果。我这么说,你还觉得问我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吗?” 叶萧凌把手机放在耳朵旁听完李时珍的话,有些苦涩地语音回复道:“李老……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李时珍再次平静地回复道,“我的东西就好想爱过你一口井水,你从里面提出一桶一桶去用,至于这些水你到底是用来做汤还是用来泡茶,是炖黄豆还是加上猪蹄,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学我的东西,但不能只用我的方法明白么?我可以保证我的泉水清澈,但能保证光靠我的泉水就能喂饱难调的众口么?” 叶萧凌沉默良久,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单只愿意教他最基础的东西,却不肯教他一些切实可行的手段——尽管弹松针的两次弹指具有一定的实战意义,但首先他需要平心静气地去感悟身体沟通天地,严格说来,这种技巧更像是一道老单考校他真力控制能力的考题。 老单是过来人,李时珍也是。他们都在一个领域达到了各自的巅峰,他们的眼界要比叶萧凌看得更长更远,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也许时常被许多心中叛逆或者是走在新时代中大步向前的年轻人嗤之以鼻,可是有些东西,无论哪个年代,经历怎样光怪陆离的事件,都不会过时。 他们的教导,并不相识现代为了应付考试的填鸭式教育,老单反复强调‘“术”“法”“道”三者之间的差异,而李时珍则是传授给他通过汗水和辛劳总结而来的心得,并不是一本死板的医学教科书。他们并不屑于再创造另外一个自己,或者甚至是不如自己的一个傀儡。 所以叶萧凌跟老单学了半个月东西,尽管没有学会什么能在战斗中实际发挥的技巧,但却能在真力的控制上从原来的五成达到了现在的七成。跟李时珍学了两卷心得,让他可以在跟顾妙音交谈时,对着《濒湖脉学》里的知识侃侃而谈,甚至还能提出许许多多他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叶萧凌忽然觉得这两人也许性格上有些变扭,但如果把他们的做事风格真正地去细想,他们都可以说是坦荡荡的君子。 而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如此幸运,遇上这样可以被称作良师诤友的人? 当然,老单要是知道他“苦口婆心”地说那几次“术”“法”的道理,却还不如李时珍对他的话更来得直接有效,估计得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大声地骂他一个狗血淋头了。也许是因为亲疏的关系?叶萧凌默然想到,也许正因为他跟老单的关系太亲近,所以对他的一些话不能起到一个当头棒喝的作用,反倒是对于跟他一直有一定距离的李时珍一句话就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脏。 叶萧凌想明白了许多东西,于是他不再打算去问李时珍白血病应该怎么治疗,也许李时珍不会治疗白血病是框他的,毕竟地府那么多医生就好像赶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来来去去,李时珍又是一个医痴,不可能不跟他们进行友好并且深刻的交流。但此刻,他忽然有些豪言壮志,他回想起自己对夏岚说自己终究有一日会治好这些深受苦难的孩子。 只不过,之前他的信心完全来源于李时珍后面八卷的内容,但现在,他不仅仅只是依靠那八卷的内容,更是他想要构建自己心中的一个医疗体系。而要构建这个体系,他需要大量的病患,而他相信在这件医院里,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并且他之前跟顾妙音提到过的写出一部分理论,这些都会在一方面上帮助他走向更高的天空。 不过现在的谈话实在是进入了一个太严肃的氛围,叶萧凌有些不知道接下来应该真心实意地说声谢谢,还是说点别的。不过按照李时珍的性格,估计这些他都未必爱听。于是他对着阳光灿烂地微笑,打了几个字:李老,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看重我,既然如此,那后面八卷你就直接送给我好了呗? 几分钟之后,李时珍回复一条信息,没有表情修饰,只是一味地简洁凌厉,好像一把劈开雨幕的大刀,毫无曲折:滚。 叶萧凌屁滚尿流地退出聊天。 锁上手机屏幕的叶萧凌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感叹了一声果然这些个君子尽管坦荡荡,但实际上性格一个个都难伺候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灿烂的阳光,咧开嘴傻笑了一会儿,开始期待自己等会儿重新穿上白大褂的样子,顺势转头,他发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眨呀眨地看着他。 夏岚醒了。 其实叶萧凌一直觉得夏岚的眼睛是他见过的,最生动的一双大眼。而虽然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倦容,但这不妨碍叶萧凌觉得这个女孩的可爱,也许她并不像是顾妙音的脸庞那样柔美,也不像是廖晴那样英气冷艳,更不像是赵素雅那样的平和,但从她的眼睛,他就好像看见一个孩子。当这双大眼睛带着一些笑意,眨呀眨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总会让他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你怎么偷看我?”叶萧凌忍不住笑了一声,半责怪地语气,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 夏岚撅了嘴小声地反驳道:“你自己偷偷地跑进来这个病房,还说我偷看你。” “门又没锁。”叶萧凌耸了耸肩,眼睛划过床边上摆得满满的仪器,各项数据在不断地流动着,心率图就好像一条跳跃的闪电。 “啊……”夏岚倒是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她忘记了锁门这件重大的事儿。毕竟在现在的情况,以防万一也需要阻止外人进出打扰到病人的休息。她已经看护了这么久,竟然一直都想不起要好好锁门这件事情。于是她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你这些天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300章:醒来的胖小子 叶萧凌本来以为夏岚会因为这件事情张牙舞爪地对他责问,没想到夏岚的语气这样平常,于是他带着一些温和的笑容,对着夏岚解释道:“我回去看看我妈。”至于老单的事情,还有周新宇的事情,叶萧凌自然就干脆略过。 夏岚听到叶萧凌的回答,同样宁静地笑了笑:“啊,阿姨好吗。” “不错,每天都一个样子,真要是有什么幺蛾子,我都会感觉奇怪。我妈给我一种感觉就是她可以把一年过成一天。”叶萧凌想到叶瑾瑜的那种从容不迫,好像她一直就好像如一口无波的古井。可他见过跳脱如夏岚的她。 夏岚有些好笑地皱了皱鼻子:“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己妈的呀。看来你家家教太松了,没有尝过竹笋炒肉片的滋味。” 叶萧凌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忽然想到身旁还有一个沉眠中的病人,于是压低了声音笑着道:“开个玩笑。不过你钥匙见过我妈,一定也会觉得我这么想是理所应当。在我妈身上是真的能看出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就好像一张落叶落了地,连风都不会带动一下。” 谁知道夏岚的回答却好像跑偏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啊,你这是变相的要带我见父母了吗。我还没准备好咧,是不是得带个红包呀,还得带点美容礼品?” 叶萧凌有些窘迫,被夏岚话弄得有些尴尬:“我是说……” “开玩笑的啦。”夏岚笑眯眯地打断他,“你真好玩。” “好玩……”叶萧凌无奈地背靠在窗台上,看着夏岚依然趴着的样子,觉得她好像一条幼年期的小狗或者是小猫。 “你是不是还困?我吵醒你了?” 夏岚白他一眼,有些有气无力地抬抬手:“当然了。我真的是忙死了,哪儿有你那么潇洒。从大清早到现在,一直提着心做事,到现在早饭都还没吃呢。” 叶萧凌吃惊地看着她,想了想,又道:“午饭呢?也没吃?” 夏岚点了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叶萧凌看得出她的意思,很有趣的是,夏岚很多时候完全可以不用说话,仅仅凭着她的眼睛就可以清晰地表达她的意思,她的喜怒。就好像她现在期待地看着叶萧凌,好像一只乞食的猫咪,跟他老家里母亲为了抓老鼠而养却因为疼爱根本抓不到老鼠的胖猫如出一辙。 对此,叶萧凌当然是回以一个宠溺的微笑,他总觉得夏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庞大家族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反倒是像一个喜怒都写在脸上,刻画在眼睛里的可爱邻家小妹妹。说起来,他回想起赵素雅、杨庭,其实他们身上都没有那种世家子弟应该带有的娇纵,反而他们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待人接物方式,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魅力。七大家族的子女难道都有着这种良好的教养? 叶萧凌鼻息里出了一口气,带着笑容:“好了,我去给你带点东西来,你可以再眯一会儿。”顿了顿,“你想吃点什么?披撒?馄钝?炒菜?” 夏岚却好像兴致不高:“就医院的营养套餐就好啦。”夏岚撇了撇嘴,“其实我有点反胃,不是太有胃口。” “那就是你饿了太久了,都把自己饿坏了。”叶萧凌严肃地看着她,想到贾家老宅里那颇为泼辣的贾思琪,“你妈妈要是看见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她真得把你撕了。” “不用这件事她也想把我撕了……”夏岚把下巴枕在手背上,有些苦恼地道,“我都不太想回家。” “为什么?你又搞出什么大事件了?” 难道我喜欢你并且又不敢直接跟你表白被老妈鄙视能直接告诉你?夏岚在心里暗自腹诽,当然不可能直接把原因说出来,只是摇摇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去吧皮卡丘,使用食堂打包外带之术!” 叶萧凌听着她的白烂话,无奈地同样摇了摇头,打开门,对着她招招手:“你等着我。” 在这个时间其实食堂已经打烊。不过对于医院里的医生还有护士等等内部人员,医院那个因为对所有人开放而建造得十分宽敞的食堂依然会在锅里炖一些食物,电磁炉可以保温,不会凉透。而且那个在窗口外就可以看见的大缸里,就用微火煨着许多小罐汤。而临时炒那么几个菜也十分快速。毕竟医生这个职业也许看起来十分不错,但实际上许多医生都自嘲自己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睡得比鬼晚”。 因为一个大型手术往往就要持续五六个小时。如果提及那种上十个小时都得在手术室里把自己当成机器使用的手术,更让许多辛劳的医生们生无可恋,病人的生命危险往往都好像山洪暴发一样突然,许多主刀医生想要准点下班就好像打赢一场革命战争一样困难。如果再加上一条“吃得比猪差”,那也显得太不人道。 当然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这种专门做好开小灶准备的医院食堂其实也并不多,说起来,还要感谢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第一任院长,自从他之后,这个福利就一直保存至今,没有任何改动,而食堂的大妈也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听见医生一场辛劳之后想吃什么的请求,他们往往都能一口答应下来——尽管她在盛饭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把她那一根金贵的大拇指……插进米饭里…… 叶萧凌等待了一会儿食堂大妈在厨房内的翻炒,一股食物的香味飘过窗口直入叶萧凌的鼻腔。红烧鸡块、花椰菜、玉米粒、胡萝卜,再加上一瓦罐煨好的笋干老鸭汤,叶萧凌端着盘子听着大妈那声和蔼的:“新来工作?以后记得饿了就来大妈这儿,想吃什么就给你做。”笑容满面地端着盘子回到了夏岚所在的特护病房,看见她又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中昏昏沉沉地睡去,就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抚摸她的背。 她睁开了眼睛,依然是笑眯眯的,只不过有一点困倦在眉眼之间,她笑着说道:“这么快?” 叶萧凌点了点头。 此刻床上的胖小子鼻子抽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带着呼吸器的他有些难受,看了看床头的饭菜,却依然流下了口水。他双眼灵动,一点也不像是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人,只不过看见叶萧凌的时候愣了一下,嘿声笑道:“岚岚姐,你男朋友又来啦。” “什么男朋友,看我不打你。”夏岚脸有些红,但看见胖小子醒过来还是喜悦大过羞涩,“还好么?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能不能不戴着这个了,感觉难受。”胖小子看了一眼床边正随着一滴一滴的滴落而缓缓通过长长透明塑料管道而进入他身体内的药液,又努了努嘴,大概是指他脸上的呼吸器。 “嗯,医生说过,如果你醒了,可以先摘掉。”夏岚熟悉地记着医生的每一句叮嘱,站起来帮胖小子摘掉呼吸器,关上氧气阀,继续坐下来看着他,这会儿,她笑容无比灿烂,好像脸上的疲倦都少了许多。 胖小子摘掉了呼吸器,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看着床头的饭菜,感觉嘴里不断地湿润,口水好像决堤的水库:“我想吃饭。” 夏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听起来却有一点真的哭腔:“这会儿还记得哭。就知道吃。” 胖小子看出了夏岚眼睛里的伤感,有些慌了神:“岚岚姐,我就是睡了一觉,久了点嘛。肯定是医生闲着没事情干,看我不高兴折腾我一轮,哎哟,身上还插着尿管,感觉半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夏岚接过叶萧凌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的泪水,笑骂道:“你就知道给我添乱,谁让你跟那个医生一直相处得不好。估计是他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告诉我你如果要吃饭,得等到晚上。给你挂着一瓶葡萄糖,你就撑着吧你。” 胖小子脸色一变:“什么?晚上!”他一阵哀嚎,整个病房却都充满了欢乐的空气,叶萧凌和夏岚都笑得十分愉快。 第301章: 老人 最终夏岚还是没有把叶萧凌打包带回来的一盘食物给吃掉,食欲不是太旺盛的她只是喝了点笋干老鸭汤,算是在空荡荡的胃里同样撒下一些温暖的阳光,她出了一些汗,因为长久没有进食而忽然刺激肠胃有些胃疼。叶萧凌自作主张地买了些胃药给她吃下,把剩下的食物带回食堂,抚摸了一下夏岚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因为疲惫而发烧,松了口气。对着样子十分乖巧的她,叶萧凌温和说道:“要不然我帮你把看护椅张开,你躺着再睡睡,我看过……”叶萧凌转向胖小子,不知道怎么称呼。 “邹亮……”胖小子含糊着嘴依然想念着叶萧凌已经拿走的饭菜,有些郁郁寡欢地道。 “邹亮。”叶萧凌点了点头,“我看过他的身体,不会有太大问题。”他抚摸了一下胖小子的头发,笑了笑,“这小子很皮实,过了那个坎,怎么的也得祸害遗千年。” 当然邹亮不是个祸害,叶萧凌只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夏岚想起邹亮平时跟他的那位“好兄弟”一起胡闹弄得病房里一片狼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她还是有些累,却又不肯离开这里,躺着睡会儿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她相信叶萧凌的医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竟然双眼就有些睁不开了。原本活泼可人的她这会儿安静下来,在窗台和煦的阳光中,好像美丽的一朵兰花。 …… 看着夏岚呼吸逐渐散漫的叶萧凌打开病房门,下了楼。他还要去找新来的主任报告。实际上他已经因为周新宇的事情空耗了一上午,到了现在,就连中午只剩下一些与下午时间连接的尾巴,可以说,他已经在超出自己假期的时间里做着跟自己工作毫无关联的事儿。 略微有些轻快地走到主任房门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有些苍老的“进来”,叶萧凌打开房门进去,正对上一个正把金丝边的老花眼镜戴得偏下,眼睛有些小,看着报纸有些犯困的老人,他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里面的背微微佝偻,显然已经上了一定的年龄。至少在叶萧凌中医水准的望闻问切的望字诀里,他能判断面前的老人恐怕都已经到了古稀之年,早就是该退休的样子。 老人小小的眼睛看着他,因为老花,所以看人的时候他需要不透过那金丝边的老花眼镜而把眼珠子努力地往上抬,略微低着头,一副审视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他问。好像他从来不知道这间医院有过叶萧凌这个人。 叶萧凌有些不悦,更不喜欢他那种审视的眼光在他从头到尾不断地好像一台x光机器,想要拍得他全身没有一点遮挡,让他的骨骼和内脏都暴露在他的眼前,他走上前一步,道:“我是之前安排实习的叶萧凌。请假了几天,现在回来报道一下,顺便的,我想调整一下工作岗位。” “叶萧凌。”老人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的眉毛一挑一挑,带着一个老人的威严,却忽然一下春风化雨地变成了堆满的微笑,他双手微微颤抖,用看起来有些枯萎干瘦的手把眼镜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原来是老陈说到过的那位小朋友。” 叶萧凌有些惊讶,但老人摘下眼睛的眼神失去了那种审视的光芒,现在只能看见一种老来宽慰的色彩,他的不悦也就渐渐地消失不见。他露出了笑容,看着老人:“不敢当。陈老是前辈,我只是晚辈。他们恭维我而已。” 老人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愈发明显,给人一种和蔼可亲:“能让老陈恭维你,就代表你有让老陈认同的能力。否则那么多人,老陈早就一个一个地跪下给他们擦鞋了。”他说得有些极端,但却是事实,根据叶萧凌对陈行之的了解,他跟付远山一样,从来都不会专门去阿谀谁,只不过付远山身处的位置更需要他的为人处事智慧去周旋,而陈行之则是从来都不卑不亢,只做事,不多说,一如他的性格。 老人在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翻来覆去,把原本叠得整齐的文件翻得有些杂乱,但他脸上笑容依然没有丝毫减弱,反而看起来有些红光满面。他背后窗口外的梧桐依然生长得欣欣向荣,反而在叶萧凌离开的时候更要繁盛,一根调皮的枝头落在窗台上,不安分地向着窗内的缝隙钻着。 他找了有一会儿,蘸着口水翻着本子,终于找到了一份4a纸打印的文件,他抽出来,笑容满脸地看着叶萧凌道:“老付前几天来过,跟老陈商量了一下,顺便也找我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都还可以,所以给你擅自安排了一下,你要是有疑虑或者有什么不愿意,可以提前说。”说完,他把那一份文件推到叶萧凌面前。 叶萧凌在办公桌的对面那张小一些的椅子坐下,翻开4a纸的合同,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不出意外地看见付远山的字迹,他的书法极好,总能给他一种深邃并且意犹未尽的感觉。把他调正到门诊部中医科去坐诊,这个结果还算是符合叶萧凌的预期,同时也让他心里有些感激。 但翻到后面,叶萧凌愣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在后面纸张看见的文字,他略微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堆满笑容的老人,又低头重新看了一遍最后几页,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问道:“让我去参加交流会?” “不是参加。”老人纠正道,“而是由你领队。” 叶萧凌苦笑地看着老人,有些不知道这些老人的信任感从何而来,也许付远山是十分看重自己,陈行之同样认同他的能力。可是如果说让他去领队带着一群医生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研讨会,是不是太看得起他?毕竟他现在甚至还没有从学校完全毕业,甚至在业内根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绩。他知道中医大多讲究资历,所以交流会大多都是他叔叔阿姨大爷大妈级别的人在一张桌子上扯东拉西。放一个年纪还未必有这些人一半的他进去,成何体统?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这么问了,毕竟这件事情既然老人也参与商讨,他也就不必舍近求远地去打电话给付远山。 但老人依然脸上挂着微笑,好像叶萧凌在乎的这些问题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反倒是他突兀地反问了一个跟现在毫无关联的问题:“为什么说‘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 第302章:问答 叶萧凌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他道:“语出《素问·六节藏象论》,其原因有四:1、胆为“中正之官”,有决断的作用。所谓“中正”即指不偏不倚,准确、平衡的意思。“决断”指胆性刚直果断。胆的这种作用,可使人体情志活动得到重要的控制和调节,从而保持人体精神思维活动的正常状态,甚至在受到外界较强的刺激时(包括各种精神因素或寒热的侵袭等等),也不发病。从这种意义来说,十一脏也是取奂于胆的。所以,勇敢的人,气是正常运行的,而怯弱的人,气就会停留而为病。遇大风不畏惧,则不会被风所伤;遇大寒大热不畏惧,也不会被寒热所侵袭。但气是因胆而充沛的,这样,邪才不可能侵犯。2、胆与肝互为表里……” 长长的一串回答他足足说了几分钟,但老人显然听得十分满意,时不时地还点点头,带着欣慰的笑容。等到叶萧凌说完,他又问道:“何谓‘煎厥’、‘薄厥’、‘大厥’、‘薄厥’?” 叶萧凌再次流利地回答了他。 但老人似乎仍然不满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老人那微厚的嘴唇好像连珠炮一般不断地吐出一堆问题,这种节奏甚至让叶萧凌产生了自己提前进行毕业答辩的感觉。但老人的问题范围十分广大,从一些比较常规的《内经》、《伤寒》、《金匮》、《神农本草经》等等书籍,甚至还问道了许多生僻的诸如《灸绳》、《医贯》等等书籍里的问题。叶萧凌当然看过这些大部分书籍,毕竟老单的书库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知道他把那些书籍藏在哪里。但托了这些书籍的福,等于他从年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一个关于医学知识的储备,到了今天,这个储备就好像多年精心耕耘的田地,已经展现了一些金秋中丰收的色彩。 可是老人的知识储备显然要比他想象中的可怕得多,如果说叶萧凌体内的知识如同一个水缸,那么老人脑海中的内容却已经几近是大河了。他就好像一条穿越深山荒原的大河,翻滚着滔天的浊浪,拍打着叶萧凌这块显然显得太微不足道的礁石。让叶萧凌几乎产生了一种几近支持不住的感觉。 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博文强记的人?叶萧凌心里惊讶,不断地回答他的问题,并且只要他回答结束不到三秒,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就好像一个攻势猛烈的棋手,车马炮信手沾来,说不假思索甚至都太浅薄。这让叶萧凌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疲惫。他不断地从脑海中调用出那些厚厚地、累积在他脑海中的东西,好像一部计算机,不断地翻阅无数书籍的索引。 但尽管如此,老人的话语没停,叶萧凌却已经吃力得有些撑不住了。一开始老人还以偏向于中正的知识来考校他,到了后头,叶萧凌却已经发现老人每一个问题都是平时甚至都不会考虑到的东西。 叶萧凌回答得越来越慢,但老人越来越有耐心。他就好像一个答题机器,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笑着看叶萧凌冥思苦想,静静等待。 但叶萧凌实在是有些独木难支,天知道付远山已经是医学泰斗,他们又是哪里找来这样一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来询问自己?而这样一个老人,仅仅是坐在这个主任办公室里当个主任,是不是太屈才了一些? 等到后头,叶萧凌已经很难通过储备如同背书一般去回答,老人似乎也已经触摸到了他的极限,嘴角带着微笑,仿佛在闲庭漫步观雨吟诗,不再是不断地问书本的东西,而是开始问一些实际的临床问题。 可不管叶萧凌再有知识,却也只是一个尚且幸运,获得了两卷李时珍医术心得的学生,哪里又会有那么多临床的实际经验?在这样的强大攻势下,他的额头上逐渐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他闭上眼睛,只能不凭借那么多医书的东西,下意识地从他的第一感觉来判定来对症下药。 但李时珍的医学心得在这种时候十分强大地帮助了他一把。原本李时珍的医学心得实际上就是一本偏向于实用主义的书,里面包含了李时珍对许多医理本源的看法,而从李时珍所说的,这就是一口井水,实在是有些菲薄。实际上这是一口深井,叶萧凌只不过从这口深井里挖下了两成深度,就已经让他获益匪浅。而现在,他开始以自我判断开始应对起老人的问题,他的回答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他的回答已经如同刚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一样的速度。 “啪”,轻轻地一声,老人拍在桌面上的手中断了这一次的答辩,把一切落于寂静。叶萧凌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老人,忽然感觉到他的眼神无尽深邃,让他几乎抽不开目光。 “你看看。”老人摊手指向叶萧凌,洒然一笑:“能回答这些问题的人可不多,把交流会里的医生叫过来一排排地站着也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你凭什么不能去当领队?” “事情有这么简单么……”叶萧凌有些无语,如果这只是能力的问题,那 “就这么简单。”老人笑着说,“很多事情实际上是人们把事情想得复杂了。当然,这件事情,我负责往简单里想,你却得往复杂里做。你明白吧?” 叶萧凌明白,他怎么可能不明白?领队的位置是他们定的,可能不能真正做这个领队而不只是一个光杆司令,这件事情却不只是一个位置的问题。 “我尽力吧。”想到付远山和陈行之,叶萧凌有些无奈,但又觉得他们是好意,可难道他们就真着急到非得把自己这样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往台前推? “那就很好。”老人点点头,忽然道,“忘了告诉你,这个交流会,不仅仅只是交流会。安南地区出现了一种新型的传染病,扩散得很快,而且还没有什么实际有效的解决方案,这次的交流会,你主要是代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队伍,研究这一次的病症到底有什么阻止扩散并且治疗的方法。” 原来是这样么?叶萧凌忽然沉静下来,感觉到有一种使命感压在他身上,他是个实际的人,他只只知道,既然这场交流会是在做实事,他就有了足够的动力。 “我什么时候出发?” “五天时间,我们的队伍需要准备,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提前解决的麻烦,尽早解决。” 但叶萧凌没有看见的是,当他有些疲惫地从饮水机倒了一倍热水冲泡开绿茶提神的时刻,老人从办公桌旁拾起一根看起来木质十分昂贵,并且龙头刻画得栩栩如生的拐杖,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出医院大楼,门外立刻就有一个穿着一身正装,领带打得十分正式,长得十分英俊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搀扶着他。 “爷爷。”年轻人低声道,“您这是何必?不过只是一个懂些医术的年轻人,值得你亲自过来考察?”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十分和蔼的微笑,任由孙子搀扶着,只是淡淡地道:“李丰,你要知道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跟他也差不多。” 现在尽管已经并不如之前年轻,但也仅仅只是30岁的李丰搀扶着老人走过种着菊花的花坛,因为季节还没到,所以依然是一片绿叶繁茂的样子,他低头低声道:“那不一样。我们李家,您知道的。” “如果你抱着这个思想,首先你自己就迈不出出一个圈子,等于画地为牢。”老人洒然笑道,“我主动找到付远山,给他开放李家的一部分书库,你以为我是用意何在?” 李丰一愣,他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在家里,即使老人已经不再管事,每天逗鸟弄花,打打五禽戏,但家族里的人,从来不敢对他生出任何忤逆的念头,就连开放一部分库府给一个外人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可能有任何怨言,但他没有说话,以沉默来表示他对这件事情的不满。 老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很快到了用杆子拦着的医院大门前,上面写着“一杆一车”,正有许多车辆因为已经过了午休时间,不断地向医院内开进,好像一排长龙:“怎么不说话?” 李丰不敢再保持沉默,摇了摇嘴唇,道:“爷爷你想把这个叶萧凌拉进我们的阵营。”他顿了顿,“可是严铁生已经说了话,他不可能来我们家里,为什么我们要冒着触怒严铁生的风险,去做这种事情?” “眼光要放开一些,你的性格太执着,容易钻牛角尖。”老人深邃的眼睛看着远方,吐了口气息,“不要把严铁生太神话。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孤家寡人,在某些事情上的决断力甚至不如我们这些老东西做得容易。现在他尚且可以做到说一不二,可将来呢?” 李丰面色一阵变换,眼神闪烁,惊讶地看着老人,颤声道:“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道:“这次,你把事情做得太过火。让家族都很被动。你该好好跟你父亲学学,争有两种,一种是大争之争,一种是不争之争,你只知道第一种,却不知道以退为进也是一种智慧。”说到这里,他寒声吐出两个字,“蠢货。” 第303章: 板栗和眼镜 蠢货这个词,往上可以延伸到古代,从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里就已经把这个词用上,足见即使在那种诗书礼乐的年代,人们也未必就那么文明,反倒是书生意气更会引发争端,这些词被使用也就十分不奇怪了。 但老人嘴里只是轻微地吐出了蠢货,却不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骂人,就算老人的声音并不响亮,在他身旁搀扶着他的李丰却已经感觉到四周明明是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却好像骤然降了不知道多少度,就连他的心脏都几乎蒙上了一层冰霜,并寒彻骨,冒着丝丝的凉气,让他的舌头僵硬,发不出声来。 不知道能说什么的他他亦步亦趋地陪伴着老人向前走动,走过车来车往的医院大门,向着和煦的阳光,横穿马路,但老人兴致却好像极好,并没有打算就此上车的意思,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着,路上有人在卖糖炒栗子,老人走上前去,买了两斤,被小贩用纸袋装着,顺手就放在李丰手里,一个一个地数着,而后拿出一个,用腋下夹住拐杖,拨开了糖炒栗子坚硬得外壳,他的双手尽管苍老却依然十分有力。但他没有放进自己的嘴里,而是递给了他身旁的孙子。 李丰看着栗子,有些懵然,不知道老人此刻忽然递给他栗子吃到底是代表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接还是不该接,陷入了僵局。 而老人手在空中支棱了一会儿,却没有收到李丰的回应,小眼睛看了一眼身旁五官都俱佳,显得十分英俊的李丰,轻哼了一声:“还要爷爷给你喂进嘴里去?” 李丰猛然惊醒,略微颤抖地伸出手去,接过那已经褪去了外壳,金黄鲜香的板栗,放进嘴里。以他的地位,此生基本都不会在外面买这些“三无食品”吃上哪怕一口,可那颗板栗在他的牙齿缝之间被咀嚼开之后,一股浓重的香甜在他的唇齿之间渲染开来,这一刻,他几乎落泪。 多少年了?似乎从他真正懂事开始,身旁的老人便再也不像当年疼爱着他,愿意背着他在大雨天上下学、带着箩筐和他去摸鱼、在清澈的水库中垂钓。世家里的亲情,时常就好像君臣一般不可僭越,他越长大就越有敬畏心,到了今天回过头来,却发现原来老人依然是当年那个对他笑脸相迎,对他十分疼爱的爷爷。 “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老啦。”老人看着宽阔的街道,从他这里向着远处眺望,这座城市好像根本没有尽头,卡在时间长河的两岸,当年他在这里定居的时候,这里只不过是北方的一座小城,而此刻,它早已经褪去了老年代的稚嫩,开始焕发了年轻的生机,以不断进取的姿态,向着未来进发——就好像他身边的孙子一样。 老人感慨地道:“其实虽然我们李家跟贾家形同水火,可反倒是这些年,我和贾家的老贾头倒是凑一起在山上采过野菜、在院子里下过棋。他那饭菜做得倒是比以前那味道好多啦……可惜他老伴走得早,吃不上贾嫂的拿手活炖猪蹄啦。”说到这里,他又想到贾老太爷那下棋的耍赖事儿,嗤笑了一声,“倒是老贾头下象棋耍赖这件事情,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没变。”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沉默着吃板栗的李丰:“可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只跟人下象棋吗?” 李丰一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道:“也许贾老太爷的口味变了。” “蠢货。”老人又一次骂道,但这声骂却要比之前柔和许多,并没有带上太多肃杀之意,反倒是谆谆善导地继续说道,“老贾头这一生浸淫围棋,说他是国手也不为过,至少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自认在围棋上下不过他。而铺设全局,以退为进的本事,同样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当年他在政坛几乎已经没有敌手,可他却愿意在那时候退下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年轻人,这是他的胸襟,同样也是他烧冷灶(在一个人尚且还没有炙手可热的时候就去关心他,并且在某个时刻给予支持)的本事。 现在他上面有老首长的子弟因为他让出一个空缺给了他们发展的空间,势必心存感激,而他孙女烧冷灶的本事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他顿了顿,有些欣赏地想到了贾思琪那张漂亮的脸,其实有时候他有些遗憾自己孙子因为年龄上的关系无缘跟那位贾家大姑娘有婚配之约,他们两个家族因为一些争端而显得势同水火的到了今日都秦晋之好。 但实际上,这种局面甚至是许多家族在外部刻意促成的。李家和贾家如果联合起来,其他几个家族谁还能跟他们争锋?所以,他们两大家族相互为敌,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了,“那个夏渊,能被沙中淘金出来是人家的本事,你要做的是去学人家怎么做到这种事情,而不是想着怎么去阻挠人家。七大家族维持和平这么多年,自有你不明白的原因,这个道理,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会明白。有些事情,你可以去争,有些事情,你不可以去争。” “我知道了。爷爷。”李丰低着头轻声回答道,“我会去贾家认错,向贾老太爷认错。” 老人冷冷地看着他,阴厉地道:“你是知道了,但不明白。你事情既然做了就做了,何须认错?你现在认错,人家肯接受吗?” “……”李丰沉默不言。 “接下来你要对贾家尽量的让步,但不能承认这件事情跟你有关。”老人把腋下的拐杖拿下来,继续拄着地上向前踱步,他的腿是少年时候就落下的毛病,那时候他还是个年轻人,要比李丰现在都年轻得多,被那些老首长们戏称为“毛还没张全的小子”,有一次打仗的时候,他背着炸药包,匍匐前进着去炸一个碉堡,却在半途的时候中了一枪在脚踝,打碎了几块骨头,留下了这后半生的毛病。可却也因祸得福,他没有跟那座碉堡同归于尽,现在尚且还有机会看着儿孙在膝下承欢的样子。 “医院的股份,完全收购了吗?”他忽然问道。 李丰知道,老人指的是这件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股份: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已经收购了,现在我们占比51%,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医院的大事小事。” 老人点了点头:“很好,合适的时候,你可以跟他接触一下,看看他对我们老李家的库府有没有兴趣。” 李丰心里一颤:“可那是我们李家传承的……” 老人的眼神严厉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传承的目的是什么?是让人去用!你自己也是从府库出来的人,你自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是……” 老人收回了他的威严,又变回了那个和蔼的老人,好像他从来都不曾凌驾于众人之上,他迈着年迈的脚步,好像每一步都走在岁月的的尾端,但他仍然在追逐些什么,至少,他的人生依然精彩,没有结束。 但走了一会儿,老人的面色忽然一变,转头就道:“等会儿,扶着我我回去一趟……” “怎么了?” “我把眼镜丢那了,老伴新给我买的呢,两千多块呢……” 李丰看着自己这个在某些地方好像显得十分小家子气的爷爷,嘴角抽动了一下,搀扶着他回头去了。 第304章: 再问 叶萧凌的疲倦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精神上的疲倦。他坐在主任房间里回答老人的问题的时候,几乎已经把自己的知识储量横扫一空,如果不是靠着李时珍医学心得里的知识对许多问题提出一些自己都显得有些不太自信的答案,恐怕他早已经在老人的连番攻势中崩溃。但尽管他最后回答的速度已经重新赶上老人的提问速度,实际上他自认自己已经完全败在了主任室里的那位老人面前。 到底是哪里才能找来这样一位可怕的人?叶萧凌坐在中医内科的门诊室里,喝着用纸杯冲泡的茶水,有些没滋没味地想着。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是一家中西结合的医院,通常里面的西医大多会使用一些中式的中成药,但尽管如此,纯中医在现在的时代已经式微,所以他只是诊断了几个病人,给他们开了药方或者是让他们躺在床上进行了一些按摩。 可老人的面容依然在他脑海中一直散不去,他依然维持着一个坐姿,戴着眼睛,用那双小眼睛看着他,让叶萧凌一瞬间有些心神不宁。 叶萧凌在门诊室里坐了有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坐住,跟隔壁同样是中医内科的同事说了一声道歉,求他帮忙先顶着,收到一个满是笑容的肯定之后,他从医院的四楼迈着小碎步啪嗒啪嗒地一直到一楼,跑进林秋的门诊室里。 林秋正在头疼今天又是一大堆小女生找他看那“这疼那疼浑身都疼的病”,明明他只是个内科医生,却被整得好像神医华佗或者扁鹊。看见叶萧凌跑进来,他眼睛一亮,站起来喊了一声:“仁兄……” 叶萧凌挤着排成长队的病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一堆面目不善的小女生们道:“借你们的林秋医生用用……”于是带着走之前依然保持着十分绅士微笑实则内心已经乐开了锅终于可以暂且摆脱纠缠的林秋出了门诊室,带到了医院建筑物外的僻静花坛里。 “仁兄,你这是要做什么……”林秋被他拉着跑了一会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在花坛边缘坐下道。 他上下看了看叶萧凌的样子,忽然一下子蜷缩了身体,颤声道:“我……我其实……喜欢的是女生……” “滚……”叶萧凌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秋,差点没把他掐着脖子扔进那满是尖刺的玫瑰从里去,而后坐在他身旁静静地道,“我问你一些医学上的问题,你回答一下。” “纳尼?”林秋惊讶地看着他,舒展开了蜷缩的身体,一下子眉开眼笑地啪啪啪拍着叶萧凌的肩膀,“仁兄啊……早说嘛,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你要问我的三围我都告诉你……” 叶萧凌一巴掌拍在他鼻子上,拍得他酸痛之中眼泪流淌,没好气地道:“好好说话不会死,你就不能拿出对待那些小女生时候的正经来吗?” “打人不打脸啊……”林秋捂着鼻子呻吟着,委屈地看着他,好像一只骨头被偷走了的哈士奇,尽管有些可爱,可叶萧凌还是觉得这个人怎么偏生就自带了蠢货2b属性?不过这样的表情,估计门诊部里的那些小女生心脏都会花掉,顺势瘫软了身体躺进他怀里……叶萧凌头疼地发觉自己跟林秋这个“小鲜肉”差距有点大的事实,又回想了一下赵素雅的表白和顾妙音的好感给自己找了找自信,把腰杆子挺直了一些。 他正经地说道:“我要开始问了啊。” “嗯……你问吧。”林秋点了点头,总算有了那么点正经的样子,不过很快就破了功,他伸出两只手,做着好像交警叔叔让车辆停车的手势道,“停停停,先别开始,我先问个问题。” “干嘛?” “你要问什么问题?” “不是说了嘛,关于医学的。” “哪方面的?”林秋略带着猥琐的笑容,“你该不会想问我带女朋友打胎应该找哪个医生?我告诉你!老邢!少有的女性妇科医生,满足你觉得女朋友被男人看了的变扭感,而且她手法还很不错!” 叶萧凌觉得一阵恼火,又一巴掌拍他鼻子上:“关于中医的一些问题!我知道你会中医!别给我装,我那天听见你给人家开的药了!平时开点中西结合就算了,那次你还开了汤药!你如果不会我一头撞死!” “我会中医也不是我的错嘛……”林秋涕泪横流地捂着鼻子咕哝着,擦了擦眼泪谄媚地笑,“我这只是三脚猫手艺,哪儿仁兄你厉害,我是真的崇拜你那几首,要不然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叶萧凌哼声道:“教教你可以谈,你如果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教你。” 林秋做好了准备,一副严肃的样子,但他严肃的时候反而让叶萧凌总是在脑海中不断回顾他的“二”,这让叶萧凌心里有些无奈,这是不是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至少他对林秋,似乎是很难把他当成一个正经人看待了…… 不过叶萧凌收拢了一下心神,他找林秋不仅仅只是闲谈,他想要验证一件事情,于是他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说‘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如老人如出一辙。 这种问题实际上只要对中医有一定造诣的人都能回答得上来,而林秋能够在日常门诊中开纯中药,至少在制度上就已经证明了他是个已经有考出证件,能力不俗的中医。说起来,叶萧凌在考证这件事情上都尚且只进行了一半,现在能够在这家医院里实习工作,全赖付远山的看重。 当然了,即使没有获得李时珍的医学心得,叶萧凌只靠自己在学校学习的东西,还有老单那边看的书籍和一定的实践也足以考出那困难重重的执照,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毕业,他对这件事情也就没有那么着急。 林秋回答得很快,当他正经回答问题的时候,倒是像一个好好学生,他用很正统的书面化语言详细地回答了叶萧凌这个问题,从答案上来说,基本跟叶萧凌回答老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几乎相同。毕竟这种书本上已经解释的东西,其实就好像三三得九,谁来回答也不会变成三三得八。 叶萧凌很有耐心地等待林秋把最后的尾巴收住,于是又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接下来,叶萧凌凭借着自己的回忆,闭着眼睛,不断地把老人的问题一个又一个的重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要一次性回忆老人的所有问题而有些吃力,但他的脑子却十分灵敏,嘴上也十分快速,听完了林秋的每一个回答,他就好像老人那样不断地提问。只不过少了几分老人的犀利,但这连连不断的问题,却依然像是一把开山巨斧,向着林秋劈了过去! 林秋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叶萧凌会以这种方式不断的问问题,而经过了前面书本内容之后,他听见叶萧凌已经涉及各种临床的实际问题,也同样地遇见了之前叶萧凌的那种痛苦。可他的面色发白,额角留下冷汗,却始终在这件事情上不肯妥协,尽着全力,不断地回答着。 但最后,他毕竟没有叶萧凌那种能力,很快,他在第二十一个问题败下阵来,因为说话太快而咬到了舌头,思维阻塞,感觉好像撞上了一堵墙而七荤八素。叶萧凌睁开了眼睛,看着林秋,终于停止了问题,叹了口气。他还有后面的二十几个问题尚且没有问出口,但莫名地,他感觉到了一些自信。 “……仁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找点自信……” 林秋苦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305章: 我有病 从林秋身上找了那么点略微可笑的自信之后,叶萧凌的心安了一些,尽管他知道他的这种作为有些幼稚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今天面对老人那犀利如刀的提问,他甚至产生了质疑自己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的医术来源于何处,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医术一半来源于自己孜孜不倦的学习,另外一半则来源于李时珍的那两卷心得。 原本他自觉得有这两卷心得,就连付远山的医术都未必就能稳稳地胜过他,但现在又出来一个坐在主任办公椅上的老人,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向着他问一些问题,却就好像一根尖锐的刚锥,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自信心里。 而现在从一脸幽怨正垂头丧气的林秋身上证明并不是自己医术太差之后,原本应该高兴的他却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忽然就对老人那深不可测的医学能力产生了一系列的高山仰止,他回到主任室想要跟他谈谈,却发现老人已经离去,坐在办公椅上的是一个同样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只不过,老人是金边,他是黑框。 这个在桌子上摆着陈忠普名字的主任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看着他穿的一身白大褂,问了一声:“有什么事情吗?” 叶萧凌愣了一会儿,憋出一句:“之前的那位老先生……怎么不在了?” “老先生?”主任同样一愣,“这里什么时候有过一位老先生?” “是我记错了……”叶萧凌低声地道了一声歉,关门离开,却对老人的身份越发惊疑不定起来,他跟付远山和陈行之有交往,可叶萧凌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位亦师亦友的长辈有过这样一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朋友?叶萧凌回忆着老人的问题,下了一个简单的判断,恐怕这位老人展露出来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这世上真有这样强大的医生? 叶萧凌走了几步路,又去倒了杯茶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有些郁郁却又十分高兴地发现,果然这世间卧虎藏龙,而自己自以为所见到的一面,只不过是最普遍的一面。在这样普通的、如同海洋表面的蔚蓝之下,潜藏着深海黑暗中的无数光怪陆离,藏着无数的能人异士,就好像修真者,就好像刚才那个老人。 也许他将来会再遇见这些深藏不漏的人,对于这个结果,他十分欣喜。 但不管怎样,叶萧凌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在医院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中药熬煮的气味中回归平静。 这种平静在平时或许感觉有些乏味,但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经历太多乱七八糟事情的叶萧凌来说,反而是一种极为舒服的享受,这种享受,好像三伏天里躲在空调室里吹着空调喝着冰啤酒,好像一场运动之后在桑拿房里泡澡感觉浑身暖洋洋地在水中漂浮,好像长期疲惫之后沾上了枕头。 于是他开始享受起这个宁静的午后,伴随着零星地门诊病人,他脸上洋溢着微笑,审视了一下他们的外表,然后问了一些问题,再切了切脉象,然后十分自如地在电脑上砸下一个又一个中药的名称:麻黄、桂枝、杏仁、甘草…… 岁月静好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叶萧凌送走了病人,看了一眼时钟,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但这个平静很快就被一个奇葩的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 “医生,我有病。” 叶萧凌看着面前这个显得吊儿郎当在某些地方甚至跟老单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年轻人,他的年龄大概要比自己大一些,估计在28岁到30岁之间,长得不并不算很英俊,但五官端正,眉眼修长,混合着一种好像混血的感觉,站在面前的时候能看出他那休闲服装下的身材十分匀称,甚至可以说健康得有些过分。 但他依然带着笑意看叶萧凌,重复了医生道:“医生,我有病。” 我有病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句式,如果这三个字不是在医院里被念出来,大概都会变成另外一种带着自嘲的意思。然而即使现在是在医院,这世上能把“我有病”三个字年得如此坦然,如此随意,如此……带着脸上有些流里流气甚至可恶的微笑的人,恐怕也只有面前这一个人。他看了看病历,是空白的。他是第一次来这间医院,但叶萧凌有种直觉,他恐怕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又把病例盖上,看了一眼封面上的那少见的姓氏和他那带着洒脱意味的名字:端木长歌,开始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想了想,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 端木长歌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驼着背坐在椅子上,又觉得好像不舒服,翘起了二郎腿。这会儿,他真的像是一块毫无姿态的滚刀肉:“我心疼……我想追一个女生,但表白被我们上司的一个临时任务破坏了。” 所以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儿?难道我还能拿着军刀,带着你,走进你办公的大楼,掐住你上司的脖子,对着他恶狠狠地说:“在别人正在为下半生和下半身的幸福铺垫的时候,你老实点体谅一下。”?还是说我应该拿着玫瑰花,跟你勾肩搭背,带着你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小流氓并且正在对医生耍流氓一般的人找到你心宜的女神勾着她的下巴说:“嫁给他吧。”?叶萧凌头疼地想到,但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把这些想法都吞进了腹中,拿出另外一套说辞:“所以你因为这件事情,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身体上?”端木长歌听到这个问题,咧开嘴笑了笑,道,“没有。我就是心理上不舒服、不开心、不高兴、以及难受。” 叶萧凌绷着脸僵硬了一会儿,剧烈地咳嗽了一声,道:“哦,请出门下楼到一楼挂号窗口重新挂一个心理医生的号……” 第306章:门诊室里的一个牛皮糖 莫城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座钟在不断地运转。随着暗藏在内部的齿轮在咯噔咯噔地转动之间带动无数等大或者不等大,横向或者不横向的其他齿轮,他们之间相互拥抱之间跨越的。就是时间,至于哪颗齿轮跟哪颗齿轮恰好相撞咬合在一起,这就是缘分。 而叶萧凌一直觉得这座偌大城市里的缘分很奇妙。尤其是面前又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至于这种奇怪的对话会不会让门外的其他患者觉得这里面的两人在上演一出神经病病患与一个长期被折磨的医生的喜剧,叶萧凌实在没法顾及。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开中医药,调理身体或者是对付病灶的中医,难道他还能摇身一变忽然变成一个知心大妈,然后带着感情受挫的人们在街上跑步找寻阳光的新梦想?叶萧凌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根本不打算离去的端木长歌,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端木长歌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张给病患准备的,但显得有些小的四角方凳上,却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十分放松地趴在了桌子上。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叶萧凌曾以为是香烟,谁知道是薄荷糖,他往自己嘴里丢进一颗,又拿着盒子对着叶萧凌道:“来一颗?可以戒烟的。” “我没烟瘾。”叶萧凌无奈地道,“而且你如果有事情就赶紧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我帮你看看,或者你自己把手上伸过来我自己把能看得出来的地方看看,不要影响后面的病人。” “刚才那个病人是最后一个。”端木长歌随意地哼着歌道,“基本上每个医院都差不多,中医内科一到这个点就没什么病人。我去了你隔壁那个中医内科门诊,里面的医生都提前下班了,电脑也关了。” 叶萧凌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后仰躺在靠背上,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前这个似乎就是赖着不走了的小流氓。如果说他是来找麻烦的吧,他什么也没做,更没有用什么暴力或者对他有什么偏见和谩骂。可如果说他是来看病的吧,说实在的,光从第一眼看过去,叶萧凌就觉得这个人身体估计健康状态得要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隐藏在宽松衣服下的是一身匀称但不缺乏爆炸力量的腱子肉,也许他平时经常健身,也可能他从事的本身就是类似于拳击、运动员之类的工作。 但他现在就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十分随意地含着薄荷糖,哼着歌,好像一块牛皮糖一样不肯离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看叶萧凌久久不说话,端木长歌嘴里含着薄荷糖,趴在桌上抖了抖脚,忽然道:“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 叶萧凌头都大了一圈,他凝视着端木长歌的眼睛,用十分诚恳的语气问道:“我们很熟吗?” “不熟。第一次见面。”端木长歌嬉笑着说道,但他似乎根本不觉得他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并且是正在给他就诊的医生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他又一次地问道,“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 叶萧凌当然没可能莫名其妙地跟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跑去吃点什么东西,就算他真的要去,好歹那个人也得是类似于夏岚那样像只小猫小狗一样可爱地吐着舌头拖着他去让他无可奈何才行。端木长歌纵然并不面目可憎,但毕竟两人根本不相熟,更何况他觉得这种病患和医生的关系有些怪异。 而端木长歌似乎也根本没把自己当病患,他出了门左转,叶萧凌原本以为他要离去,谁知道他很自来熟地勾搭上了医院的几个小护士,杨佩如也在其中,她们被端木长歌几句俏皮话热得一阵娇笑,花枝乱颤地,专门给他拿了几个纸杯,告诉他哪里可以接水,于是过了没一会儿,端木长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又进了门诊房间,很轻车熟路地在叶萧凌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揉了揉屁股,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抿了一口,看着叶萧凌。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来……”正如端木长歌所说,这个时间点中医内科的门诊几乎已经没有病患,所以房间里显得十分安静而又空旷,但叶萧凌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觉得自己就好像莫名其妙地被一块牛皮糖沾上,甩也甩不脱,只好无奈地问道。 端木长歌笑得十分微妙,眉眼之间放松的神情好像他身处的不是医院而是踏青的老年公园,他随意地挠了挠痒痒,对着叶萧凌道:“我来玩儿呀。” 叶萧凌败退。 如果说这世上有哪几个地方不好玩,那么殡仪馆、医院这些地方毫无疑问地得排在前几。然而叶萧凌只能说面前这个赖在这里好像一个看门小流氓的端木长歌就是这样一个奇葩,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选中中医内科来作为他玩闹的对象,不过他隔壁的同事提前下班之后,显然这个科室也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目标,所以他很不幸运地成为了唯一可以玩耍的对象。但过了一会儿,就连叶萧凌也快要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不能再装作看不见面前一直自娱自乐的端木长歌,对他道:“你有事儿吗?” 端木长歌晃了晃脑袋,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样子道:“说了我有病你又不给医。” 叶萧凌真的是受不住了,怅然地看着端木长歌,道:“你能别就杵在这么?我快下班了。” 端木长歌哦了一声,忽然站起来转头就向着外头走了出去。 就这么简单他就走了?叶萧凌有些茫然地看着端木长歌临走之前留给自己的一个背影。他甚至都不知道端木长歌到底是谁,做什么工作,到底今天过来干嘛。难道还真的是如他所说,只是过来玩? 但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叶萧凌却感觉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扔出脑海,自嘲式地笑笑,觉得自己也被这个人弄得有些神经质了。收拾了一下桌面,叶萧凌关掉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天光依然明亮。他绕了几个弯,又去了那栋白血病孩子们的医院大楼,走上五楼去找夏岚。 刚打开,他就看见已经醒来的夏岚正笑眯眯地看着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正在唱着一首《小苹果》在跟胖小子瞎闹的威威,之所以叶萧凌还记得他的名字是因为叶萧凌对他的眼神深刻一些,在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一瞥,但从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无忧无虑的欢快。其实孩子懂什么呢?白血病和死亡这种东西就好像天边的云彩,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很近。但说到底,这些东西就好像他们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有忧虑一个道理。 也许,自己某一天可以把这些孩子都送回到他们期盼想要回去的课堂里? 下一刻叶萧凌肯定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不是应该,这是他必然要做到的一件事情,他跟夏岚承诺过。不过,这些孩子如果回到课堂里,又会不会因为繁重的课业想回到这里无忧无虑地胡闹? 带着这个略微有趣的想法,叶萧凌走进了病房。 威威依然是那样活宝,对着他道:“帅哥你好,好久不见。” 胖小子邹亮十分高兴地看着叶萧凌,道:“帅哥你来给我送晚饭的吗?” 夏岚拍了他头一巴掌,好笑地眯眼看着他:“没大没小。晚饭时间还没到呢。” “也差不多快了。”邹亮咕哝着道。他嫌弃光靠葡萄糖注射实在没法满足他那空虚的胃,说起来白血病的孩子很少有他这个体重,更多是威威的这个身材。不过他忽然想到夏岚之前叫胖小子小超,那他为什么又叫邹亮?他好奇地问了一下这个问题,结果胖小子红了脸。 夏岚倒是十分愉快地大笑,毫不犹豫地揭穿胖小子邹亮黑历史:“他之前看超人的漫画还有电影,说将来要做大超。我说你这么胖还这么小,做什么大超,当反派还差不多。他支支吾吾地反驳了几句,说不过我,然后就自降身份说做小超了。” 叶萧凌忍不住笑了几声,却收到了邹亮的抗议,于是他忍住笑问夏岚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算是弥补这么多天音讯全无。 不过夏岚却笑了笑拒绝了他,只不过语气中就能听出她的那点可惜:“今天不行啦。我不放心小超,你先去吧。下次有机会记得请我吃饭,还有!不许又忽然人间蒸发,至少告诉我一声。” 叶萧凌笑着道:“是是是,女王大人,我下次蒸发之前一定告诉你我是变成了哪团雨云。” 嬉笑了几声,叶萧凌下了楼,一时间有些茫然,回学校宿舍的话现在似乎还有些早,说起来,有了季羡林送给他的五十万,他有些想在外面租个房子了,毕竟这样距离医院也近一些,可这样又会跟宿舍的人疏远,一时间有些游离不定。 但他的思绪没有飘多远,走到医院大门,他愕然地发现,端木长歌嘴上叼着一根烟,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第307章: 车上的国安局公务员 “所以你在担心些什么?难道我看起来会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那么饥不择食地看见你就想要把你带到一个不知去向的地方找一个狭小的角落,脸上挂着险恶的坏笑,然后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按在墙角里奸污?” 端木长歌嘴里叼着烟,开着一辆已经油漆都多处剥落,车前灯也已经在磕磕碰碰中便得歪歪扭扭的小破车载着叶萧凌在道路上行驶着,跟不上时代的老旧发动机不断发出好像老人咳嗽般的嘈杂声,它被汽油所灌入,在内部燃烧成能量,推动着这辆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散架的小破车在马路上轰隆隆而去。这让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端木长歌的邀请的叶萧凌产生了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当然不认为端木长歌有什么龙阳之好,就算有,以他的能力,恐怕他也可以轻易地把一个壮年大汉当作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一样制服在地。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的是,身旁这个看起来笑容随意,好像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感觉到尴尬,把任何地方都当成自己家一样轻松写意的端木长歌,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非要带着自己去找什么餐厅? 端木长歌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打开了车窗,感受穿堂的凉风撩动他的发丝,他想到一周之前在那栋莫城五星级酒店的顶端纵身一跃的感觉,大雨逆向拍打他的脸庞,地面在好像向他本来,想要亲吻他的面容。身旁的叶萧凌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他说要跟他接触,那时候许多人都以为如果他跟叶萧凌遇上大概会拉下脸来针锋相对吧? 实际上他从来不觉得叶萧凌是他的敌人,他更清楚严铁生的性格,如果说严铁生只因为某一天看见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就想着让他继承自己的意志,带领整个龙组。那么所有人就都太小看严铁生了。他是一个成熟甚至到烂熟的领袖,规避风险是他早已经学会的众多技巧之一,而这种技巧的第一种表现形式就是不做尚且还没有被验证的,存在侥幸的事情。他不否认如果将来叶萧凌进入龙组之后能展现出超越自己的能力,严铁生会把屁股下的那个位置交给他。但这种事情是都是未知数,何况,以他的自信,他并不认为在龙组的新一代会有任何人能超越自己。 这是他在经历无数血火锻打而凝聚成的自信,也是他能够在外面策令千军从不回头的决心。 不过,小爷也好歹是找到一个人逗逗趣是不是?端木长歌心里想着,嘴里的烟头火星闪亮,朝着窗外吐出一个烟圈,顷刻之间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成碎末。他有些不文明地把烟头往外一吐,嬉笑着道:“人生一场如梦如幻,何必要把自己折腾得像个僧侣?就好像你坐在这里思考我准备把你带去哪儿的同时还不忘记运转力量锤炼自己,勤奋到了你这个地步,难道不会觉得很无趣?” 叶萧凌心里一惊,看着端木长歌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惊疑不定。他知道这座城市里已经有许多人知道自己大概的修行程度,可如果说有人忽然跑到他面前一下子点破他,还真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他眯着眼睛,觉得自己觉得端木长歌像个小流氓实在是一点不奇怪,坐在车上的他全身懒若无骨,懒洋洋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十分随意地踩着老式c1驾驶系统的离合器,在如今的莫城,除了那些大型货车和工业车辆,已经很少再使用,更多的是自动档,只有油门和一个刹车,只不过会更耗油一些。 但他开得十分轻松写意,在公路上轻松地上了高架,把一辆小破车甚至开出了虎虎生风的感觉,穿插交换车道的动作也很自如,眼神散漫,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能通过观察就能看出自己体内有真力的人。 那么,他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人?这个解释至少说得通一些,也算是让叶萧凌明白了为什么他其他人不找,却偏偏恰好在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就轻易地找到了自己。只不过他的背后代表了哪些大人物的意志? 叶萧凌坐在副驾驶默然沉思,这些天,他已经养成了一个把小事多想几次的习惯,这种习惯当然是为了针对那些自己根本不明白的事情。严铁生、七大家族,这些人似乎在心里都装着一些事儿,但叶萧凌自己却并不明白,为了让自己不会在莫名其妙中被巨大的潮流所冲走,他只能把一些事情想得复杂一些,再复杂一些。 只是,一个当医生的人一下子要去转当在细节把关的“福尔摩斯”,实在是有些折磨人。 “又在胡思乱想了吧?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有什么意思?”端木长歌随意地笑着,双眼依然散漫地看着前方,但语气中带着一些嘲讽,“动辄就以为一件事情跟另外一件事情有关联,这个人跟另外一个人有关联。哪儿那么多屁事儿。” “那要不然你告诉一下我,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叶萧凌面色入场,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圈子里专业的思考者,这件事情让他想破脑袋也不一定能从千丝万缕里理出一个线索来,既然如此,干脆开诚布公地问。 端木长歌继续笑着,但现在的笑容却跟之前有了一些变化。他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跟普通人不一样的执着,就好像风筝的一根在大风中的树木,它的叶子已经被那丝毫不留情面的大风吹得七零八落,但那根躯干却似乎依然迎着风雨,不肯倒下。而在对自己大量的猜测中,他竟然有这样的勇气摆明车马,如果他真的怀着别有用心去接近他,他的这种举动要么就是太愚蠢,要么就是有大勇。 但显然叶萧凌是后者。 于是端木长歌很轻快地哼着歌,在间隙吹着风道:“我就是个浪子,潇洒来潇洒去。”他眼睛看着前方,右手却伸过去,对着叶萧凌略微有些郑重地道,“再次自我介绍一下,端木长歌,国安局成员……”他忍不住又笑了,“虽然说我不知道我这种小卒子这么说会不会犯忌讳。” 国安局成员?叶萧凌却心思转了几个弯,有些意外,那么也就是严铁生那边的人了?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当然句式要更客气一些:“你……是元帅有事找我?” “跟龙组有个屁的关系。”端木长歌毫不客气地回答,甚至是指责,“每次龙组对外面做事都用我们国安局背锅,说真的,我们国安局也很苦啊,权力比龙组小那么多,人家随便一来就是个中校上校,动不动就用权力压着我们龇牙咧嘴。我呢,就是闲着无聊,上次看了你打出那一拳的监控录像,反正上头说让我多注意注意你,那我跟你直接搞熟点不是更好?” 叶萧凌愣着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实际上他对龙组和国安局这些好像远在天边的部门并没有多少了解,在贾家老宅,他第一次从季林的嘴里听到一些关于龙组的东西,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没有深入。在跟严铁生治疗的时候,严铁生也跟他说过一些,但同样都把许多事情隐去,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感觉自己和龙组面前就好像隔着一座大山,又或者是一层黑布,在那后面必然隐藏着无数秘密,但他尚且还没有这个权力去接触。 “龙组……和国安,不是一个部门吗?”不过端木长歌这样说,确实让叶萧凌放松了一些,而看着端木长歌那张随意的脸,怎么也不觉得严铁生的龙组能有这样一个一看就自由散漫像是个堵在京都首府调戏过路女生的端木长歌。或许他真的只是这样一个自由散漫到把观察任务变成上门搞成见面会的人? 第308章: 酒吧 端木长歌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带着那种十分随和地笑,他的声音略带一些磁性,令人联想到大提琴,有着那种厚重的低沉,却也能从里面展露出少有的激昂:“龙组是对外的机构,国安是对内的机构。但是这些年龙组的组织架构不断扩大,到了后面我们国安反倒像是他们龙组的一个编外部门,他们的人在国内甚至不通过我们的管辖,直接就可以以我们的名义插手日常事务。我们倒是没意见啦,有人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做了,让我们还能提前下班,挺好。可是他们做了事情却让我们背锅,这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太痛快。” 听着端木长歌带着笑容的这些说辞,叶萧凌不由得在脑海中勾勒出顾少北甚至严铁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国安局的人压得抬不起头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好笑,在他知道龙组这个组织之后,他还真没有把国安局和龙组两边分成不同的机构。在他意识里,他感觉国安局只不过是龙组的一个对外的“马甲”,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算是接触到了第一个国安局的人,听见他们发牢骚,觉得这些人也像是普通人一样有血有肉,比起龙组的那种肃穆庄严感觉,面前这个端木长歌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满腹牢骚的公务员。 “所以你就因为这事儿把我拉出来陪你解闷?”叶萧凌逐渐放下了警惕,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始接纳面前这个显得有些懒散的国安局公务员,“就算我被元帅征召,这实际上也怪不得我,甚至元帅征召的时候我也根本不知道有龙组这个组织。就算你要找个诉苦对象,我也帮不上忙。” 端木长歌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生无趣,无奈地道:“你就当我闲着无聊没事儿找事儿不行?我可是听很多人说过,在他们眼里,公务员就是属于养老等死的代名词,既然我都养老了,闲着没事儿干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可我……偏偏从来不是一个非常擅长找乐子的人。” 这句话是实话,如果说他童年时候跟老单在村里到处找乐子的历史算进去,他还算有那么点娱乐细胞,不过等到他开始在莫城读书之后,他的性格就越发地由动转静,也许是每个少年都会有的一个内敛的过程。但叶萧凌似乎比同龄人要收敛的快许多,有时候他也会自嘲觉得自己好像都不如当年小时候更活跃,这么回想回去甚至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让他觉得啼笑皆非。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似乎他与李青梅分手之后,他就越发严肃,好像混凝土过了时效,开始凝结成一整块坚硬的石头。 …… 当然叶萧凌还是继续跟随着端木长歌到了目的地。毕竟医院已经下了班,夏岚又没有打算跟他一起吃饭的意向,林秋则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时间他好像变得孜然一身无处可去。回大学宿舍是可以的,只不过他现在尚且还想在外面走走。 “酒吧?”叶萧凌愣了神,站在那高大的、用霓虹灯搭建正不断闪烁着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色彩的酒吧招牌,有些莫名其妙。 端木长歌没有再抽烟,只不过又拿了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也不知道他这种又抽烟又吃薄荷糖的戒烟模式到底有什么用,但叶萧凌无从评价。 “当然,这样的晚上,不疯狂一把,也太说不过去。”端木长歌带着一些微笑,当先走进去,进门之前还从捧着一叠宣传册的服务生手上十分随意地拿了一张,看了看,伴随着内部音乐的鼓点声,消失在门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叶萧凌会就此离去。 叶萧凌实在摸不清楚端木长歌的思路,总感觉自己任何对他的揣测,都与事实背道而驰,脸色转变了几下之后,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拒绝了服务生递给他的那张宣传册,走了进去。 酒吧内部装潢得十分有情调,有些怀旧风的天花板顶灯,墙壁上顶着许许多多的小东西,钟表、摩托车的金属标志、坏了一半的吉他……可吧台却十分有现代色彩,明明地板上铺着的是好像阿富汗风格花纹的地毯,但总让人感觉十分融洽。新与旧,现代与文化连接在一起。 他很快就发现了端木长歌,尽管室内人不少,但能从背影就让人看出懒散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何况他他穿着宽松的卫衣和薄棉裤,一幅居家的装束,跟酒吧里穿着或性感或妖娆或狂放或跳脱的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神情放松地半趴在桌子上,似乎他跟调酒师有过一些交情,看着他手里的调酒瓶好像一只带着金属银色的鸟在他周身飞舞。叶萧凌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有些自嘲自己好像也不是太符合酒吧的风格,不过他不是老白,从来没有一套为了酒吧准备的衣服,甚至除了在一些派对里不得不去之外,他根本对酒吧这种地方提不起兴趣。 在端木长歌的身旁的圆凳坐下,把双腿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只不过他没有半趴下,而是扭头看着端木长歌问道:“你不是说吃饭吗?” 端木长歌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个阿富汗人,前些年在中国定居,不过他调酒倒是确实不错,你看,这个调酒师的动作,流畅吧,老板的儿子。”说道这里,他坏笑着凑近了叶萧凌的耳朵,轻声道,“不过他是个同性恋,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看着叶萧凌僵硬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别怕,我开个玩笑,你自己看看单子?”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对酒没什么了解,只要喝的下去都一样。” 这时候调酒师正把调酒杯里的酒倒出来,红色的酒液好像樱桃汁,满上了一杯不大的高脚杯,接着是一片柠檬,他把它切开一个口子,插在杯壁。同时,他还对着叶萧凌友好的笑了笑,叶萧凌这时候才发现他的五官有些不一样,不像是纯粹的亚洲人,也不像是纯粹的外国人。估计是个混血,但看着他那露出白牙齿灿烂的笑容,叶萧凌又想到端木长歌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些不自在。 “人不会喝酒,就好像不太会生活。”端木长歌的手伸出去用指缝夹住高脚杯的脚,在桌面上晃了晃,看着鲜红的酒液在他眼中好像一团血液在飘动,他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是我那个无良的老爹告诉我的,但最终我喜欢上一个不会喝酒,只对柠檬汁感兴趣的女孩子。” 他自嘲地笑:“跑题了。”抬头对调酒师用十分流畅的波斯语(阿富汗官方语言)说道,“给他一杯‘海岸’。” 叶萧凌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从调酒师的笑容与他熟练地开始在杯中倒入各种酒液的动作中,他大概知道了端木长歌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好奇,对他问道:“这是什么语言?” 第309章:喜欢海 “波斯语……嗯,或者换个称呼帕尔斯语。”他略微带着调笑地看了叶萧凌一眼,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两个名称,他甚至不可能知道阿富汗的战火纷飞,不会知道塔利班与米国傀儡政权的相互交锋,“不过也许我说哪个都差不多。” 叶萧凌听出了端木长歌话语里的调笑,但他无力反驳,他听说过波斯,但那只是历史上的一个马上民族,曾经在欧洲盛极一时,拥有强壮的象群与骑兵,就好像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仅此而已。甚至他现在还记得的原因是因为他曾经在历史考试里因为这条内容被打上鲜红的叉叉,而不是他对于这些地方有着天然的好奇。 但他好奇端木长歌为什么会说这种十分偏门的语言,如果说学习英语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儿,学习法语、日语等等语言是不多见但也时常有的事儿,可谁会去学习阿富汗那片盛产石油却战火纷飞的土地的语言? 只是最终他还是没能问出这个问题,不是他不愿意问,只不过这时刚好有一个身体略微臃肿,肚子宽大,好像怀胎三月的阿富汗人从他的背后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嘿,端木涨歌……”那人显得十分热切地样子,对着刚刚转过身来的端木长歌就露出了友好的微笑,虽然中文的发音有时候会偏向于一个十分古怪的角度,好比是把长的chang读音读成了zhang令人有些觉得好笑,但还算能让人听得明白。 端木长歌坐在圆凳上,转过身来,看着胖胖的阿富汗人靠过来,脸上依然是挂着淡淡地微笑,只不过他从圆凳上挪了下来,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身高只不过是亚洲人的普遍身高,但不上魁梧,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他有些瘦弱,比起面前那位略微有些高并且体形还有些“丰满”的阿富汗人差了一些,好像一个动物饲养员和他的熊搭档。但叶萧凌却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老板拥抱了一下他,他说:“很高兴再一次地见到你,我的朋友,上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了?啊,那都已经是十年以前了,你的父亲还好吗?” 端木长歌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如常,脸上依然微笑着地道:“已经过世了” “哦,我很抱歉,那太遗憾了。”老板一下子变得哀伤起来,他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在缅怀某人的离去,但叶萧凌看得出来,他对于死亡的认知并不如中华人那样隐晦,而是一种十分开明的态度,就好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长了就必然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一些迟早的事儿,似乎他对于死亡这一词并不陌生。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沉痛地问道,“恕我冒昧,他是怎么过世的?他的墓地在哪儿?我想,我需要去拜祭一下我的恩人。” “撒海里了。”端木长歌淡漠地道,“他生前喜欢大海。” 老板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哦。那是个不错的归宿。有海豚,有鲸鱼,还有美妙的珊瑚。” 端木长歌大声并且近乎癫狂地大笑:“他喜欢的是生鱼片还有墨鱼干。” 老板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有些不知道话应该怎么接,过了一会儿,他讪讪地挠着头道:“那就祝愿他在天堂可以吃到喜欢的东西。”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恭维人,苏丹。距离我第一次认识你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你一点没也没变。”端木长歌咧开嘴笑得十分欢快,就连叶萧凌都能看出他心中的喜悦,他的眼神发亮,整个人因此而容光焕发,拍着老板的肩膀:“不过,中华没有天堂这一说,人去世了就是去世了。就算好人和坏人,都只是去阴曹地府论功行赏。我那位父亲是个混蛋,恐怕得下十八层地狱。”只是,在老板听不到的地方,他轻声地道:“不过我会尽量多送一些人过去陪他。” 老板惊了:“中华人不是十分尊敬父兄长辈的么?你这么说真的好么?” 端木长歌撇了撇嘴:“难道他还能从地下冲上来打我一顿不成?小时候是被他打得有点多,不过我还是挺皮实的。” 调酒师轻轻呼唤了叶萧凌一声,叶萧凌这才发现原来调酒师并不是不会说中文,而是他根本不会说话,他嗯嗯啊啊地对叶萧凌笔画了一下,把那杯被称作“海岸”的橙色鸡尾酒推到叶萧凌面前。 叶萧凌凝视着在大理石吧台上的这杯鸡尾酒,逐渐听不清楚端木长歌跟老板说些什么话题,只是不时地听见他们响亮的笑声,一个中华人跟一个阿富汗人显得是十分融洽,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那条遥远的国境线。 他不知道“海岸”其实是一种适合女人喝的鸡尾酒,味道酸酸甜甜,略带一些伏特加的小辣。他只是觉得味道还不错,毕竟说起喝酒这种事情,他除了跟老单一起喝过白酒,跟宿舍那群损友一起灌啤酒之外,平日里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喝酒的兴趣。当然也就不知道端木长歌隐藏在酒水中的调笑。 当然,端木长歌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这么做,毕竟这种调笑总有种对方茫然我独醒的感觉,令人愉快。 老板走了,不知道去做些什么,叶萧凌也没心情去猜,他只是觉得在酒吧有些不太习惯,所以勉强靠着那杯鸡尾酒维系着自己的那点并不高昂的兴趣。但过了六点,酒吧里的音响音乐骤然停了,一对似乎是爱侣的男女走到了那并不大却足够容纳一个小乐队的台子,女人弹着钢琴,男人则低伏身体支撑着大提琴,他们取代了原本有些嘈杂的摇滚乐,大提琴和钢琴在相互交融。 叶萧凌听过这个旋律,是john legend的 all of me。只不过没有了歌唱的声音,更能显得安静和柔和。钢琴的声音如流水,大提琴的声音如长河,他们交织在一起,能看到这对男女的眼神中带着爱意与柔情,好像他们可以这样演奏一生,不再顾念生活中的鸡零狗碎和争吵冲突。 端木长歌也看得入神,那杯鲜红色的鸡尾酒早已经见了底,他要了一瓶朗姆酒两个玻璃杯子,跟叶萧凌不断地碰杯,叶萧凌通常是喝一口,而端木长歌则是把整杯都喝完。但尽管如此,叶萧凌还是感觉头有些晕晕的,但端木长歌兴致不错,还在那一堆男女一曲罢了的时候跟着人群一起鼓掌,顺便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三两步跑到台子面前放在一个专门用来插入现金的箱子里丢进一张鲜红色的百元钞票当小费。 “一次小费给一百元,你们公务员都这么有钱么?”叶萧凌喝着朗姆酒,感觉这种有些酒精的辣味中却又混合水果的甜味还不错,多喝了一口,看着端木长歌拖沓着双腿好像个不务正业的小流氓一样走回来坐在圆凳上,揶揄他道。 端木长歌耸了耸肩:“薪水一年两万,没有奖金,买点东西都费劲。我可不是有钱人,穷鬼一个,裤裆里叮当响。” “那你还给这么多小费。”叶萧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有钱人的关系,所以他从来都很节俭,这是一种常年养成的习惯,早已经渗透进他的骨髓,即使他现在有季林送给他的五十万,可他实际上依然没有动用多少,直到今天,他也只不过是花去了一千多元,其中还包含了火车票的路费。 第310章: 烤馕 端木长歌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笑得十分放肆:“人生就该对酒当歌,留钱有什么用?反正我一有单位安排住宿,平时还有工作餐,老了还有养老金,不潇洒潇洒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叶萧凌摸着被他拍得有些疼的肩膀苦笑:“看来是我们太不同,虽然无法苟同,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端木长歌又拍了他肩膀一巴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年轻人,搞得跟个守财奴老头子一样,有什么意思。等会儿你付账,就这么说定了。” 叶萧凌默然不语,有些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好默认了这件事情。这就好像他跟周新宇遇上的时候,也是处于被动,好像他就一直有那么点被剥削的性格?感觉到肩膀被拍疼的地方,忽然心里一动:“你是不是会真……气?” 原本叶萧凌是想问他是不是会真力,毕竟他的身体在真力的强化下,如果说一个普通人能拍疼他的肩膀,这实在太奇怪。只不过话到嘴边又收回来了,硬生生把那个“力”字改成“气”字,毕竟他已经知道,真气在隐藏人群眼里并不是十分隐秘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受众面也挺广大,而真力却不同,只有修真者可以教得出来,即使是龙组,也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获得一个进修真界进修的名额,贸然就问一个国安的人是否会真力,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端木长歌听见叶萧凌的问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体内的真力在不断地在经脉里好奔流不息,他从来不曾停止过身体内的真力运转,时至今日,这已经成为一种他的本能,他甚至根本不需要通过冥思来引导真力的流向,这就好像他伸出手去就可以抓住某样东西一样,精准得令人难以置信。但这却是他在无数生死之中锻炼捶打出来的能力,他不能保证自己在什么时候会对敌,战场上瞬息万变,而他只能做到的是,让自己随时做好这种准备。 但他当然不会正面回答叶萧凌的问题,又喝了一倍朗姆酒,他眯着眼睛瞄着叶萧凌道:“会是会那么点,不过跟你打肯定是被暴打。所以你还是不要考验一下我那不堪一击的破真气了。” “我也没说要跟你打架……”叶萧凌回忆起自己在山上每天跟大黑打得不亦乐乎的日子,好容易回到莫城,他可不想再折腾一次,何况他跟端木长歌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结,更没有什么打一架的理由。他想了想,又问道,“国安为什么要你盯我?我又没做什么”他看着端木长歌,有些嘲讽地道,“难道我还威胁国家安全,危害公民财产了?” “你要是真威胁了,我直接找一群人把你打一顿带进监狱关个十年八年不久好了。”端木长歌冲他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了叶萧凌的嘲讽道,“为什么要观察你,那是上面大佬的问题。我就是个小卒子,关我屁事儿。”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端木长歌把关押犯人说得好像黑社会带着小流氓一起打群架一样,头疼地觉得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他的嘴里都能变了味?总之这个话题是聊不下去了。这会儿他又觉得肚子有些饿,就算他的消耗没有像是周新宇那么大,但毕竟修行真力以来,他的身体对外界的营养摄取要高了许多,一顿不吃之后总会觉得身体饿得有些难受。 “所以,我们的晚饭就靠朗姆酒解决了?” 不过叶萧凌的问题尚且还没有得到回答,就被堆满笑容正端着两个盘子的老板打断了,他迈着大步,熟练地闪过一个过路差点撞在他身上的客人,把盘子放在吧台上,正靠着朗姆酒的酒瓶子:“难得来一趟,我请客。” 叶萧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端木长歌,他好像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嘴角有点弧度地耸了耸肩,表示了一下他已经不用回答叶萧凌的问题,又倒了半杯朗姆酒喝得干净,反倒是对食物并没有很大的兴趣。 叶萧凌低头看了一眼,烤肉与孜然好像一堆最融洽的伴侣正抵死缠绵不分你我,而一块巨大而有些干硬的烤馕垫在下面,看起来盘子反倒是有些多余的了。而老板转身离去之后又很快地端了两个碗来,装着不知道名字的汤,热气腾腾的,里面有鸡蛋花、胡萝卜、青豆,那奶白色的汤汁大概是混合了奶酪。 老板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尝尝,我的家乡菜。你是端木的朋友,很难得。我一直觉得你们这种在战地中的友情很令人尊敬。” 端木长歌笑着止住老板接下来的话语,道:“别想太多,他跟我的工作上没有联系,我们各忙各的。” 叶萧凌看着老板惊诧的神情,实际上他自己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跟着端木长歌来到这里吃阿富汗风情的食物,看起来有点像是他学校外的那家新疆菜餐馆。而他尝了一口,味道同样很像,只不过香料的味道更浓重一些,带着一些辣味。而汤的味道有一点点酸味,不过鲜美可口。 他点了点头,笑着对老板道:“很不错。” 老板有些骄傲地笑着离开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给他们做这一顿晚餐已经花费了足够多的时间。 而端木长歌则是顺手用烤馕夹着一些烤肉在嘴里咬了一口,很随意地咀嚼着道:“就你会给他面子,实际上他做得也不怎么好吃。不过,味道倒是一直没变。” “他说你在战地上?”叶萧凌看着他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些没法跟老板说的那两个字联系起来,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国安局还需要上战场吗?” “之前我不在国安局任职。”端木长歌随意地道,“不过现在退役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倒是没有骗叶萧凌,龙组的人都在国安局有挂名的职位,就好像廖晴可以轻易地拿出军官证证明自己是国安局的军官。当然,那是在国内活动的必要掩饰,他之前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当然不需要这个身份。但他现在回来了,当然一切就按部就班入乡随俗,把这些他扔下许久的东西都办理了回来。 而严铁生接下来交给他的任务是让他在国内代替夏渊的位置面向国内的那些大家族与复杂的政坛,他说自己退役也不算说错。虽然不再继续在外搏杀让他少了一些真实感,但他明白,他终于有时间腾出手来做一些他必须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十分重要。 半个小时后,端木长歌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趴在吧台上沉沉睡去的叶萧凌,他一个人喝了三瓶半的朗姆酒,比起叶萧凌那一瓶半,他要比他多得多。但他感觉依然清醒,反倒是酒精刺激了他的精神,让他清醒异常。 他打开门,从酒吧走了出去,门外巍子正把军车停在路边,漫不经心地等待着他的到来。而等到他跳上了车,巍子一下子回复了精神,眼神凌厉道:“怎么样?” 端木长歌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着喊道:“去监察委员会。” 巍子惊讶地看着他:“头儿,你做好接任龙组副总组长的准备了?你不是讨厌当官的吗?” 第311章:医院改姓 端木长歌对着巍子使劲翻白眼:“老头儿分配下来的任务,你觉得我能推得掉?” 巍子开着车,一只手伸过去接端木长歌递给他的薄荷糖,扔进嘴里感觉到那股清凉的感觉在舌头上蔓延,但却是满嘴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元帅怎么想的。夏渊中将明明只是受了伤,何况我们去见他时候明显他好得很,吃饭一顿能吃五六碗。走的时候我还看见贾家的那位大姑娘拿着腿踹床上躺着的中将。把你推上前台,不是把你放火里烤么?” 端木长歌自己也扔一颗进嘴里,而后把已经空了的盒子扔向直接路边的垃圾箱,他的手法准确无误,盒子在空中划过一个精准的弧线,跨越过一辆正疾驰而过的大型悍马顶端,落入垃圾桶中,他笑骂道:“这话你要么跟老头儿说去,在我面前说有个屁用,不管怎么样,夏叔是总算能安心享一段时间的福了,可事情还要做吧?你来做?” “狗才做。”巍子对前方的车辆按着喇叭,撇着嘴,“我也做不好,我做什么做。” “那不就得了。”端木长歌又对他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向前方,放肆地大笑着道,“老头儿指派的事儿,做就就做嘛。有什么了不起?老子难道还做不成?去tm的准备,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巍子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头儿,你很中二。” “是嘛?”端木长歌低下头自嘲道,“也许是因为最近回来闲着无聊看多了动漫的关系?”但他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好像悬着一把钢刀,锋利无匹,所向睥睨,“不过,我们要争,就得争个光芒万丈!夏叔在那些人面前装孙子装羔羊软弱了那么多年,还不就是等有这么一个时刻?” 巍子同样笑了起来,他的眼中同样有着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好像深藏了许多年,从未有生锈过:“是啊。既然要整,就整得漂亮些。”说着,他转头看向端木长歌,笑道:“往死里整?” “往死里整。”端木长歌眼神深邃地看着远方,若有所思道。 十秒后。 “巍子!给老子看路!要撞车了!老子没车险,更没钱给你赔!” …… 叶萧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片黑暗的角落,这里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沙发,虽然并不怎么柔软,但睡在上面还算舒服。他感觉到头疼欲裂,一时间摸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但听见轻柔的音乐和谈话声,他有些艰难地支着身体起来看了一眼周围,又一下子地放松了身体躺了下去。喝了一瓶半朗姆酒,早已经到达他的酒量极限,也许是因为朗姆酒并不像是啤酒一样喝多了涨肚子,也不像是白酒一样过于辛辣而让喉咙太难受,所以等到他感觉到酒精开始麻痹他的头脑的时候,已经支撑不住。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几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这张沙发上的,不过在这一团角落的黑暗里,他的身体因为疲惫还有酒精的折磨而绵软,感觉不想起身,甚至产生了就在这里过一夜的想法。 这会儿他的手机响起来,铃声从他的口袋飘过他的耳畔。他从口袋里抽出它,看着屏幕上林秋来电,有些莫名其妙,点了接听键。 刚刚联通两个人的通讯,他就听见林秋的大嗓门在兴奋地对着手机呐喊:“仁兄!我有个惊天的大八卦!第一手消息!你要不要听!” 叶萧凌的耳朵被他一阵大喊弄得有些受不了,把手机挪开了一些,躺在沙发上有些懒散地道:“干嘛,那些个小护士不愿意听你跟她们分享八卦消息了?” “为什么不愿意?”林秋疑惑地问了一声,但又很快地用兴奋地声音把叶萧凌的嘲笑抛开一边,话语就好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着一句,不断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他不还断地强调:“惊天的呀!第一手呀!” 可他说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切入正题,这让叶萧凌很是疲倦,只想在这张沙发上就这么睡死过去的叶萧凌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没好气地道:“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别呀!你难道不觉得发现一些东西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一样令人振奋么!我谁也没先说,就先告诉你一个人,这是我们友情的见证。我一直觉得我们上辈子一定是形影不离的孪生兄弟……” “再见……”叶萧凌无语地撇了撇嘴,顺势就挂掉了电话。 不过他心里知道林秋是那种不吐不快的性格,如果他不愿意听,林秋反倒是越要凑上来说,尽管他对林秋所谓的“惊天消息”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调戏一下林秋还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果不其然,不到半分钟,他的手机就再一次地响起了铃声。他把它接起来,眯着眼睛笑道:“怎么?” 电话里是林秋的声音:“我深切地考虑了一下你说的话。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而且是非常的有道理。”林秋谄媚地道,“仁兄,你细细听我说来?免费的vip服务,质量好,态度优,出门转个720度你都觉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叶萧凌闭上眼睛,把手机就放在沙发的耳边,随意道:“说吧,我给你3分钟,如果你这个vip服务让我觉得带着乡土气息,并且还都是豆腐渣和地沟油,那我随时表示终止你的服务而且还要投诉你卖假货……” 林秋凄楚地道:“仁兄,你这么对我真的好么,我这么忠心耿耿,获得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告诉你……” 叶萧凌懒洋洋地声音穿透手机灌入林秋的耳蜗:“三分……” 在那个“钟”字尚且还没有吐出来的时候,林秋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整件事情化繁为简地说了一遍:“我们医院院长换人了,新院长姓李。” 叶萧凌被他一阵快速的坦白弄得有些懵,他长了张嘴,有些茫然地道:“……换,什么来着?” “院长!”林秋提高声音,“我们医院!或者说,莫城市第一人民医院,从今往后……不对,应该说是两个星期之前,就已经改姓了,以后姓李!木子李!” “姓李?”叶萧凌终于听清了林秋的话,这个姓氏让他下意识地一怔。对于他来说,一家他工作的医院换个老板实在是很正常的事儿,这种事情只关乎于商业,并不关乎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他最近接触的人实在太特殊,要么就是他从来没有机会见到的、隐藏在公众视线之外的庞大家族,要么就是从来都没有在任何眼中出现过的国家机构,就连莫名其妙跑他门诊室里看诊的人都是国安局不知根底的“公务员”。说起来,他那家医院里还有一个贾家的夏岚,他学校里的老师是赵家的赵素雅,似乎他就有吸引大家族人的潜质?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忽然想到林秋姓林,而那听季林说过的七个姓氏中有一个就是林氏,他心里夸张地想着:不会这么巧吧?但连续的巧合已经让他无法相信一些简单的巧合不是一个必然,于是他问道:“林秋,你姓林对吧。” “我姓林呀?”林秋有些奇怪地道,“双木林。” 叶萧凌道:“我知道你是双木林,不过。”话到嘴边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七大家族这四个字,而是旁敲侧击地道:“你家里,是不是挺厉害的?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仁兄,你知道?”林秋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告诉你,我家很厉害的哟……” 叶萧凌心里微微一颤,真这么巧?七大家族的两个家族都在这家医院里?加上一个当医学老师的赵素雅,还有一个医学世家的李家,你们七大家族四个家族都跑去从医,怎么不叫四大名医家族呢? 然而林秋下一句话却让叶萧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听说我们家跟林则徐有远房亲戚的关系,虎门硝烟的时候我家的祖先在一旁煽风,据说因为没有蒙布条后来还吸鸦片吸嗨了……” “再见!”叶萧凌愤愤地挂了电话。 …… 第312章: 恩人 挂完电话之后的叶萧凌感觉有点无力,酒醉之后的感觉又重新从刚才的对话里逃了出来,窜进他的脑袋里,这让他感觉整个脑袋里都好像进了水,随便一晃荡,就是骨碌骨碌地乱颤,这种感觉拖累得他好像全身都没了力气,想爬又爬不起来。 躺了一会儿,他忍住头疼爬起来,却又因为眩晕躺了回去。 “客人,你还好吗?”老板臃肿的身躯一抖一抖地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头关怀地看着他,“要不要给你端点水?” “不用了。谢谢。”叶萧凌揉着太阳穴,“端木呢?” 老板略微带着一些憨厚地笑着解释道:“他先走了。临走之前告诉我照顾一下你。你喝醉了,我把你放这先睡会儿。” “谢谢老板。” 老板摇了摇头:“不用。举手之劳,我欠着端木他父亲人情,这点小事都不够还哪怕万分之一。” 叶萧凌不知道如何评价老板对于端木长歌的这种感激,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老板,你和端木,是什么关系?” 老板十分成熟地笑笑,眼神里带着一些追忆,好像一些事情即使被岁月侵蚀却依然不可磨灭。他的声音低沉,甚至可以说是浑厚,:“算是,恩人的儿子?我是个地道的阿富汗人,那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很混乱。塔利班、米国扶持的傀儡政府政权,犬牙交错。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让自己不要靠近任何政府的设施,因为越靠近政府的设施,就意味着越危险,这种危险不仅仅是路边突然冲出一个路人带着炸弹冲进政府机构把里面炸得七零八落,甚至有时候我们的政府都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我们的敌人。更不要说他们雇佣来当警察的那些原本只是下三滥的地痞流氓们,他们都只是一群狗仗人势的家伙,当他们看见一个平民不爽,他们就会围上来勒索一顿,甚至还可能会打你一顿,不需要任何理由,这只是他们寻开心的一种方式。” “说起来在来到中华之前,我从未曾想过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和平的国度,这里的人上街都不可能见到一把枪,就更不可能看见那些虎视眈眈正在坦克、装甲车、重机枪面前审视每一个路人,把每一个路人都当作可能的袭击对象的警察了。阿富汗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从种族主义上来说,我是个普什图人,我们信仰的是伊斯教的逊尼派,好战,并且认为比信仰什叶派的哈扎拉人高一等。” 他自嘲地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曾经的我,是一个狂热的民族主义。同样认为哈扎拉人是下等人,是不配享受高等人待遇的人种。而后来,我被一帮哈扎拉人的暴徒在商场里绑架了,他们对于人质的态度就好像对待路边的石头,整个商场里的人都被聚集在一起,用塑料绳捆住双手,防止我们动弹。有几个勇敢一些的人冲了上去,但很快就被枪械打成一滩血肉。” “我非常害怕。也许是因为每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从一个完整的成年人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我缩在人群里,看着我的老婆被他们因为强暴被反抗而枪杀,我儿子被他们割去舌头。他们在商场里设了炸弹,救援的人进不来,我只能像条狗一样伏在地上,看着我因为疼痛而昏睡的儿子,第一次感觉到人生可以如此绝望。” 老板深情并茂地最后道:“而端木的父亲,他救了我。把我带出了那座充满死亡的牢笼。而我被他们关照,获得了进入中华暂居的资格,鉴于我保持了良好的记录,所以一直到今天。这份恩情,我此生是还不完了,只是听见他父亲去世的消息,总让我有些难过。” 叶萧凌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因为这个故事而有些震动。听到最后一段话,即使老板已经略掉那些细节,但一直认真听的叶萧凌甚至有些泪目,他想到端木长歌的态度,道:“但看起来,端木好像一点都不难过。他跟他的父亲相处得不好?” “不要以为一对父子表达爱的方式只有思念和融洽。”老板严肃地说道,“端木,他跟他的父亲,是一堆很要好的父子。但他们有着区别于旁人的相处方式。对于这一点,我一点也不意外。” 不意外么。叶萧凌想了想,大概能理解老板的说法,只不过他对于父子亲情领会得太少,甚至他对于父亲也仅仅只是那一个简简单单的“杨步恒”一个名字。也就无缘感受那种如山般厚重的父爱。这也是一个人从童年就缺失的其中一块,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很难再被补全了。 他用力地坐起来,闭目运转真力至全身,上通头顶的百会穴,下到脚踝的照海穴,他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而那种疼痛和眩晕也逐渐消散。接着,他睁开眼睛中的眼神逐渐泛起了光芒,伸手接过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手上的湿毛巾,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老板。” 老板上下审视了一下叶萧凌,看见他的眼睛重新闪耀起光芒,好像酒醉之后的症状已经完全离他而去,点了点,若有所思地笑道:“客气。你们,果然跟我们都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叶萧凌明悟老板大概说的是真力或者真气。只不过他不能解释什么,只是道:“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都希望体会到美好的人生,希望此生没有伤病,没有疼痛,没有……战火。不是么?” 老板一笑离去:“说得很好。下次来,还是我请客。” 回到宿舍的叶萧凌当然少不了被宿舍的那群损友们一阵欢迎,当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学业,加上考试将近,临时抱佛脚的紧迫感也就压过了仅仅一周的“久别重逢”,各自抱着书在奋力啃着。大有不胜利毋宁死的视死如归气势。 当然胖子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胖胖的身躯,肉肉的脸,打着呼噜,不知道自己的口水在桌面上蔓延。而叶萧凌走出阳台吹风,看见老白正在打着电话,大概是跟一个女生,相互之间聊得十分投入。 叶萧凌静静地等他说完,挂了电话,才道:“孙语芙?” 老白含笑点了点头:“是的。” 叶萧凌揶揄道:“一点也不像是你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花心老白吗?” “也许,爱情这东西真有一种魔力?”老白撩了撩刘海,做了一个自以为帅,但实际上很骚包的姿势,被叶萧凌翻了个白眼。 叶萧凌看了看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嘲讽道:“别忘记人家还有男朋友,你要解决的问题还远远没结束。” 第313章: 与付远山的通话 提到孙语芙,实际上叶萧凌并不是只为了泼老白一盆冷水,他还没有小心眼到看见人家甜蜜,而他自己没有一个红颜知己而需要通过嘲讽别人来获得内心的满足。这更多的是警醒,他是在告诉他,孙语芙不仅仅只是一个有缝的蛋,而这个有缝的蛋旁还站着一只虎视眈眈,正对这只蛋拥有所有权的蟒蛇盘旋,如果老白不能真的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恐怕老白和孙语芙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其实他也很摸不清楚孙语芙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于恋爱,对于爱情,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些摸不清猜不透的东西,他实在没有什么经验,她到底是真的有心跟老白有一段情真意切的感情,还只不过是无聊时刻的顺手推舟? 但想来老白毕竟是男人,何况他还是一个身边从来都不缺乏女人的男人,哪怕他某一天感情受挫跑过来对着一众兄弟哭诉,他们也大可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去喝个醉生梦死,所谓男人之间的友情,大多就是如此,并没有女生那么多小心思。 不过老白当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在大学这几年里,换过的女朋友比他换过的衣裳都多,即使这一次他是真的对孙语芙产生了感情,但他还不至于堕落到忽然一天之内变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放开任何底线把自己从一个花心大少变成了一个专心致志一心一意的情圣非她不娶。有来有往,这是他的游戏规则,同样也是孙语芙跟他的默契。 叶萧凌看着他嘴角的那抹微笑,头疼地抚摸了一下额头,猜到自己的话其实很多余,这两个人完全是棋逢对手,谁也不是天真烂漫,反倒是如同《史密斯夫妇》一样在家里随时随地都藏着枪械可以在某一天来一场大战,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女朋友都把控不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 但他走之前感觉到肩膀上一股热流,老白的手发着热气,正握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笑,他手机里的电话又响了,他把它给接上,一边说话,一边对着叶萧凌宽慰地笑笑。 叶萧凌同样笑笑,有时候,男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话。他转身就进了洗手间去洗漱,尽管真力缓解了他的头疼,可他依然有些疲惫和酒醉之后的微醺。他当然可以以真力强行加快气血运行让酒意全部散去。可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恐怕这世上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一些乐趣又得减少一样,所以他只是把头疼减弱,而酒精带来的睡意也开始占到了上风,他需要赶紧洗漱完毕,然后化身为一具挺尸,在这深夜之中死去,而在明天一轮朝日中重生。 …… 因为下班时间和上班时间的关系,叶萧凌这几天一直没有遇上顾妙音,但偶尔顾妙音依然会打一个电话给他询问一些关于医学上的问题。她的声音软糯,柔和中好像潺潺流动的溪水,十分动人。而叶萧凌则是在闲暇的时候或用直接对话或者打字成短信给他发过去。每一次回复,顾妙音都会在之后用短信或者直接开口说一声“谢谢”,只不过意义深长,并不仅仅局限于礼节,反而两人倒像是一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不需要动人的话语,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谢谢”,就已经让两人心里一团暖热。 医院里的工作就好像一口无人的古井,静静地在山林之中,无丝竹之乱耳,只是古井无波,好像远离人间。他难得找回了清静,尽管他从医院人事中不断的调动感觉到了医院在为五天之后的交流会准备,不过好像这些调动并没有他什么关系,也许医院遗忘了他,也许医院只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安排他。 但不管怎么样,叶萧凌也算是有一些闲暇的时间,反正中医内科的病人并不是很多,他也就在医院的小卖部顺手买了一本不厚不薄的笔记本,加上若干铅笔还有一些黑色记号笔,开始书写他从李时珍那学会的一部分心得,既然李时珍同意他可以把一部分写出来,他也就不用跟李时珍扭扭捏捏,何况他并不打算把这些东西放到传媒公司编辑成册在印刷厂了咔咔咔地复印成千百万册然后洒向莫城,天知道这些东西能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写这些心得的时候,叶萧凌也曾经想到找之前在主任室的那位老人给他提供一些宝贵的意见。但似乎是自己会错了意,那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什么主任,甚至在全医院都没有这样一个人任职。没人知道他姓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他就好像一团雾气,仅仅只是在叶萧凌去主任室换岗位的时候凝聚了一下,而后就飘散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对于这个结果,叶萧凌有些心里准备,同时也十分接受老人并不是主任的事实。毕竟在他看来,老人这样的医术,只怕付远山在他面前也只不过就好像蹒跚学步的孩童,自己靠着李时珍那两卷心得在他面前算是勉强没有丢脸,但把握主动权的一直是那位老人,而不是他。付远山尚且有着更大的天空,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屈从于一间小小的医院? 但不能跟他再次相见让叶萧凌有些失望,所以他打过一个电话给付远山,电话里,付远山的语调中带着兴奋,但不肯透露他在哪个地方,只是他听见付远山那边似乎十分安静,只有书本被翻开的刷刷声,外带一些轻柔的二胡声。 “我现在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付远山的语气古怪,但能感觉到他掩饰不住的兴奋,甚至因为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现在正站在一扇门前,推开这扇门,是如同越过山峰的美妙风景。只是我答应了别人暂时不能说。” 叶萧凌有些奇怪他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他当然不知道付远山此刻正在老人与李丰说的那个“府库”里翻阅无数保存得十分良好的线状古籍,整个库房内的墨水与纸张气味浓重,而他坐在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面前,抬头眺望,带着森然古意的书库内有着无数拍书架,他们就好像延绵不绝的山峦,在略微昏暗的光线中,好像演变成了一部史诗。付远山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他感觉自己略微年迈的身体好像一瞬间被注入了无数力量,他不舍得闭眼,好像只需要闭上眼睛一刻钟,这些书籍就好像变成一场虚无的梦境。 “好……好……”叶萧凌没有追问付远山到底身处何处,又为了什么心情变得如此振奋,只是持续地听着付远山对他的一些交代,不断地应和着。他知道付远山这样的人,一旦告诉他,那么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如果一件事情他不能说,那么即使他磨破嘴皮,付远山也不可能放开他的底线。古时候有君子一诺千金,而付远山身上的古风就好像山林上的一颗孤松,即使世道沧桑,他依然秉承着他的君子风范,令人钦佩。 “那件事情是我安排的,当然我跟老陈也坐在一起谈过,考虑过,他认为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坏事。当然,领队这个位置并不是我的意思,老陈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把你的位置抬到领队的位置。只不过有位我们尊敬的前辈说,既然要做就做得大一些,给年轻人一片能够飞翔的广袤天空,不必太拘泥,于是他一力促成了这件事情。” 叶萧凌神情复杂地道:“那位前辈叫名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传来付远山带着一些困难地声音:“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那位前辈说会找机会跟你见一面,不知道你见了没?” “见过了。”叶萧凌回想到那场答辩,几乎血液又沸腾起来,他感觉到好像触摸到一片新天空的兴奋,但又转为一种凉意,他强行稳定心神道,“他……问了我一些问题。”他苦笑,“那位前辈还真是……令人可畏。” 第314章: 府库里的那道光和阴影中的老人 付远山在电话那头简短地一笑:“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也是如此觉得的,别太奇怪,我遇上这位前辈的时间也不比你久太多,只是在你不在莫城的半个月时间里发生的。说不定我们这些人,都只不过是井底之蛙,身在山中不见庐山真面目了。一回忆起我前些年的一片论文还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议论,名字叫《中医的等级》,现在想起来,我那篇论文也真是贻笑大方了。这世上卧虎藏龙,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叶萧凌同样是一笑,宽慰道:“付老,毕竟你在业内是所有人都承认的领军者,你有资格去发表这样的论文。而那位前辈……”叶萧凌有些苦涩地道,“恐怕谁也想不到中华还有这样的隐士。” 付远山深刻地道:“我多年一直致力于还原古籍中对中医的一些知识。时至今日,也只不过是简陋地还原了四五本还算过得去的中医典籍,历史上湮灭在时间里的典籍还不知道有多少,古时候的人在乎门户,在乎单传,并没有一个开诚布公的态度去传承医学,其中一大半又因为一些政治原因或者是时代的历史事件导致了许多知识的消亡。但民间仍然有着一些人,保持着古时候的礼节,隐藏在大多数都不知道的闹市或者山林之间,这位前辈也是侧面证实了我的判断。”他顿了顿,“不过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些失去的知识找回来。”他抬头看了看库房黑暗中蕴含着的、灿若繁星的医学典籍,心里一阵热流翻滚,“即使没有在我手上实现,也会在你、或者你后来的人实现。” 叶萧凌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付老,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挂了电话之后的付远山坐在库房那张不大不小的桌子上,心里那种澎湃的心潮依然在翻滚,他废寝忘食,几乎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他要把尽量把这些不能带走的典籍一字一句地记下来,让这些东西重见天日,让它们在新的时代里,携带者滚滚的历史潮流,重新找到他们的位置,重新造福无数人民,并且……重新奠基中医的辉煌。 但他猛然抬头,感觉到面前不远处的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看是自己因为太累而出现了幻觉。他犹豫地起身,走近了一些,想要触摸那片黑暗。 “听我孙子说,你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付远山被这声话语惊得猛然收了手,连续后退了几步,而他的眼神中已经无一处不是惊骇。他忽然发现原来那一道亮光并不是什么亮光,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潜藏在黑暗里的人眼睛太亮,以至于在睁开的时候反射了一些他桌子上台灯的光芒。 他仔细地看了一眼,忽然迅速地拱手尊敬地道:“老前辈。” 之前在医院对着叶萧凌问出无数问题,在出门之后又被李丰称作爷爷的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因为他的身体太平静,甚至呼吸都没有一点声音,以至于他在那片黑暗中,根本无法被发现,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片黑暗中的梦魇。他双手之间竖着拐杖,抬着头,看着尊敬的付远山,笑了一声:“叫我老前辈让我太不舒服。明明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只不过是虚长你三十来岁。老人对上老人,你叫我李兄就可以。” 付远山听着老人的这句话,有些沉默,他知道他自己已经处在一个老人的范畴里,但面前这位年长自己三十来岁的人却让自己叫他李兄,这在礼节上让他有些过不去。 老人看了他一眼,斜视着他道:“怎么,我当不得这一声李兄?” “那里的话?”付远山赶紧否认道,他有些摸不清楚面前这位老人的脾气,但他想了想,还是略带生涩地道,“李……兄。”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尽管在黑暗中,他的动作实在令人看不太清楚:“只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不死,不用搞那一套礼节,我知道你的性格,就算你什么也不说,也要比某些人更尊敬人一些。”他拿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听见木地板传来悠扬的回声,看着黑暗中的库房,他熟悉这里,他甚至不需要一盏灯,他就可以在这里面随意地走动,找到他想要找的书…… 老人回到那个话题道:“听我孙子说,你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 “是……”付远山有些犹豫地应和了一声,道,“我进入库房的时间有限,所以我想借着这点时间,多看几本书。” 老人凝视着付远山那张同样已经不年轻甚至略微带着苍老的脸,上面的皱纹一道道,一条条,纵横交错,却都描绘着这个人的诚恳。他叹了口气:“你不必这么做。我让他们把时间给你开放多一倍,你去好好睡觉,否则在出去时候拖垮了身体,我可付不起这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我不说,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体那点破事儿。人不服老可不行啊……” 付远山却已经完全听不到后面的话了,他听见老人给他重新加了一倍的时间,已经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兴奋,让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谢谢……李兄……大量。” “不用谢我,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原本就是要给人看的。只不过老头子我毕竟老了,不好忤逆先祖的规矩,家里的那些个年轻人都把这些东西当作了私产,自己人要看都尚且要规定时间进出,给外人就更不愿意了。这些东西也只能堆在这里,造福不了天下,你能带几本出去也不错……”老人迟疑了一下,“你记得住么?” 付远山笑了笑:“从记时器,看医术,过目不忘。” 老人十分欣赏地看着付远山:“你是个好苗子,只怪我没有早点发掘你。现在……似乎也有些晚了。” 付远山感激地对着老人道:“谢谢李……兄的夸赞,但你既然说要让叶萧凌那孩子进来观看,我想,即使我做不到一些事情,那孩子也总还能替我走下去。” 老人笑着道:“你呀,别人说你无私,你还真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些。”他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吧,去睡会儿,老大不小的人了,如果你倒在这里,我还得向你家里人交代。我会告诉他们,你睡觉的时间可以不算入时间里。” 付远山感激地再一次道:“谢谢李兄。” 老人只是摆了摆手,向着库房深处蹒跚走去,他拄着拐杖,所以走得并不快,可是在付远山眼睛里,老人每一步都是那样平稳,从声音里说,老人根本可以不用拐杖。只是十秒钟时间,老人就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 付远山这时候才猛然惊骇地发觉,老人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黑暗中的?即使他看书看得入神,可这样一个人老人,走路尚且有些蹒跚,怎么可能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藏身于此处?而他眼神里闪过的那道亮光,付远山回忆了一下,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他终于想起来,那道光芒里,似乎带着十足的阴厉,好像只是简单地一闪,就要有人头颅落地。他背后忽然被冷汗打湿了,他再也不敢小视离去的那位老人,他知道,这位老人,绝对不只是一位好好先生,如果认真起来,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第315章: 关于一个少女几岁的问题 叶萧凌挂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付远山显然有许多事情瞒着他,但他不可能去问,问了之后付远山未必会说。既然门诊暂时没有病人来敲门,于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铺开一本笔记本,从记忆里把知识掏出来,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很多人也许肚子里墨水很足,但自身就像一块海绵,如果不用力挤挤,这点墨水总是不能顺着笔杆子落到实处。 不过叶萧凌没有这种头疼的问题,因为脑海中的知识,最重要的一部分本身就是从李时珍那继承过来的,可以说,这部分早已经被李时珍编译,而叶萧凌要做的,只是从这部分的知识库里取出一些他认为合时宜的内容,写下来交给顾妙音而已,他当然可以把所有的都写下来不做任何保留。可是在李时珍的第二卷内容里已经若有若无地提及真气和真力,他不能确定顾少北的特殊身份是不是有让顾妙音知道,所以他觉得还是暂且先保留一些。 林秋偶尔会趁着他那边的空闲凑过来一趟,大概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不过对于医学方面的事情,林秋却有着一种常人没有的韧性,尽管比起叶萧凌的知识差一些,但叶萧凌知道自己那点底子如果抛开李时珍教的医学心得之外,还真不比林秋厉害多少,所以他从来没有有过恃才傲物的想法,毕竟那又不是他的才学,他傲个屁。说起来,就算是他自学的那些东西,实际上也是古人早已经去费尽千辛万苦地去研究、去证实的东西。他只不过是像是无数学子一样把古代先贤的知识纳入自己的体系里,并没有什么稀奇。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到更远的风景,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当然他因为写书的时候没有专门避讳林秋,所以从来都很八卦很眼尖的林秋自然就很轻易地发现了叶萧凌在笔记本上的内容。他也同样是喜欢纸质的东西,不喜欢在电脑键盘上敲击来敲击去,也许是中医本身就是一种旧时代的职业,所以他们两人都算是有一种念旧的个人爱好。而叶萧凌在老单的劝诱或者是逼迫下,也曾经练过书法,即使不像是严铁生的龙飞凤舞,也不如周毅的刚毅孤高,甚至还赶不上付远山的平和中正,可让人看起来也十分顺眼。 看着林秋跟他闲聊的同时,不断地有意无意凑过去看两眼他正在书写的东西,他心里好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看就看,偷偷摸摸干什么,好像我有那么小气一样的。” 林秋喜不自胜,拉了板凳就坐下来凑近了叶萧凌的笔记本,看着他一行行地写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呼吸都缓慢了几分,好像他长出一口气就会惊扰这些文字导致他们像是蝴蝶一样随风飞去。 良久,他愣愣地道:“仁兄,你这是在写书?” 叶萧凌正翻过一页,继续写着,下笔没有什么犹豫,十分流利地拿着黑色记号笔在上面滑动,在纸张上发出刷刷的声音,他不转头,只是一边写一边道:“是啊。我准备把一些东西写出来,一方面能加深一些印象,一方面……”他笑了笑,“我打算送人。” 林秋忽然激动起来,他啪啪啪地拍着叶萧凌的肩膀,夸张地道:“仁兄!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没想到你对上次答应教我的事情这么上心!我心里对你的崇敬就好像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以后我们哥们俩一起在医院里纵横无敌,秒杀众生,我帮你介绍女朋友!” 叶萧凌正皱着眉头,被林秋啪啪啪地打在肩膀导致他的笔画歪了一些,手底下的那几个天人合一就写得歪歪扭扭,正打算开口,结果门这时候忽然打开了。他们两人抬头一看,浑身充满青春少女气息的夏岚正从门外伸进一个头,看来这几天她休息得不错,不在是之前累的浑身疲软的样子,笑眯眯的,好像他第一天刚见到她的样子,不过她伸进头来一眼看见叶萧凌和正把手放在他背上的林秋,“咦”了一声,马上缩了回去,顺便还不忘记说一句:“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是很有包容心的,对于你们这种取向我觉得可以理解。”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让林秋停下,喊了一声,却发现夏岚根本就没有走,她打开门,施施然地坐在门诊室仅存的那一只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她没有穿护士服,而是穿着休闲毛衣,下面配着一条牛仔裤,穿着一双过脚踝的帆布鞋,看起来十分随意的样子。但尽管如此,这样的着装却好像跟她那青春的气息完全相融合,好像她那种天然的本色更得到了烘托,加上她那张显得十分漂亮的脸庞,令人眼前一亮。 “没想到我就几天没见你,现在你的取向都已经变得面向林秋这种类型了,是不是太久没有见到姐姐我绝世的容颜,心里太寂寞了?”夏岚一只手平放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支着侧脸,略微歪着头,眯着眼睛笑道。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所以你那绝世的容颜就能改变我已经变形的取向了?尽管你现在确实比林秋更有吸引力一些。” 林秋在一旁惊恐地挪开了一些,盯着叶萧凌,颤抖着道:“仁兄……那个,我其实是喜欢女生的。” 废话,谁不是啊。叶萧凌心里想,但他却没有答话,而是同样笑着看着夏岚。 夏岚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有些脸红,不过倔强不肯服输的她自然不肯后退一步,而是扬着下巴看着他道:“那得看某人是不是能放弃旁边那个长得像小白脸的男生,转而向我表白咯。” 叶萧凌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尴尬,暗骂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撇开话题道:“你怎么来了?还穿着便服,想要去哪儿?” 夏岚听到他转移话题,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但如果让她继续深入地坚持那个话题,她实在做不到,于是只能顺着叶萧凌转移的话题笑着回答道:“我轮休啦。前几天太累,好歹本少女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现在大超那小胖子也好好地又转移回普通病房去了,我不用非得杵着了。况且,我还得回学校一趟。” “学校?”叶萧凌一愣,忽然意识到面前的夏岚实际上并不他大,甚至有可能比他小,有些懊恼他根本没有问过她的年龄,他下意识地问道,“你几岁?” 夏岚哼哼了一声:“师兄,你不知道问一个女生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举动吗?你让我回答得大一些还是小一些?怎么回答你都得罪女生的好嘛。” 叶萧凌有些尴尬地道:“听说过是听说过。不过我还以为你要比我大,所以已经工作了,结果你现在说回学校,我有点懵。” 第316章: 林秋的舅舅 夏岚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把双手交叠在桌子上,然后把下巴放上去,满足地眯着眼睛看着叶萧凌,看得他一阵慌乱:“我本来就不比你大,要不然怎么叫你师兄。”她解释道,“我跟你一样,过来实习的啦。只不过来得比你早一些,跟他们都混熟了而已。我大学学的是临床医学,不过还顺便把护理学修了,所以现在在这里当护士学习学习。不过将来说不定我也跟你一样穿着白大褂坐在门诊室了正儿八经地看病哦。当然……我好像在这方面不是很厉害……”她有些挫败,不过很快又一次振奋精神,“不过不跟你这样的变态比我还是有自信心的啦。” “什么叫不跟我这样的变态比……”叶萧凌苦笑了一声,“难道我在你们面前就是这么个形象?” 看着林秋和夏岚同时点头,他无奈地摊手道:“这也怪我咯?” “没怪你呀。”夏岚笑眯眯地道,“师兄,你不知道变态这个词实际上是褒义吗。很多人想被这么称呼还没戏咧。林秋当初也是被人这么称呼的,他可是高材生,他可是在国外修满了硕士学位的,就是长得有点娘,看起来娃娃脸,加上老不正经……”她白了一眼正捶胸顿足一脸悲愤的林秋,继续道,“实际上他可是比我们大好多的。当然比起那些动不动就三十岁的医生来说,林秋还是年轻了一些,所以现在还没有继续升职,不过我可知道,等他过两年,医院里可是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的。” “什么?还有这种福利?”林秋兴奋地道,“是院长年轻时候的艳情史,还是披撒餐厅的一年免费券?” 叶萧凌和夏岚同时捂住了额头,开始怀疑他现在没有升职的原因是因为他脑子有问题。 “所以,你要比我小很多?”叶萧凌看着夏岚,有些好奇她的年龄,但既然她不愿意回答,他也不好直接地问,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至少确定一下一个区间,反正这种东西,心知肚明就好,他不说,总不至于被恼怒的夏岚一顿乱锤。 “你可以把我当作每一年都18岁,谢谢。”夏岚无辜地道,“总之……保密,别问啦。师兄。” “你还是别叫我师兄了……脑壳疼。” “那……老叶?老凌?”夏岚炸了眨眼,看着他笑道。 “那还是师兄吧。”叶萧凌想了想,好像自己的名字还真不是特别容易称呼,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杨步恒有点中二,反正叶萧凌总感觉自己的名字在别人说起来有点绕口。 “好的老叶。我知道了老叶。”夏岚笑眯眯地道,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让叶萧凌想到一只超脱世间的精灵,好像永远那么无忧无虑,走在丛林中,从来都没有束缚。 叶萧凌笑笑,只好听之任之,说实在的,很多时候他对夏岚都毫无办法,对于一只在自由中漫步的小鹿,他怎么可能把握到她下一步要往哪里跳跃?即使他可以揣测,甚至是去控制,但他不愿意这么做,毕竟这样的夏岚,才是最真实的夏岚,她说话总是笑眯眯的,有时候很脱线,但有时候又带着许多温柔。晚上总忍不住想去吃夜宵,即使双倍辣的鱿鱼她也津津有味。她看护那些白血病的孩子,关切温和就好像他们的另外一个母亲,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东西都凝聚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形成了她无数的闪光点。 感觉叶萧凌那种视线好像要穿透自己的眼睛,夏岚却有些慌乱了,她低了低头,躲开他的眼睛,装作惬意的样子,却心里有团乱麻在不断地缠绕来缠绕去。她很少有谈恋爱的经历,或许是因为她的父亲和母亲太合拍了,她的家庭幸福到任何人都想象不出来,所以她对于爱情的定义就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需要天荒地老?而她喜欢上叶萧凌,就是那种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喜欢,然而她心里却也有些胆怯,害怕失败,又患得患失,这也是她至今下不了决心真的跟叶萧凌表白的原因。 至少先多相处了解一下?她想。又有些懊恼自己一点也没学到老妈的干净利索,但毕竟叶萧凌也不是夏渊,她可不信贾思琪是真的勾勾手就把夏渊就带回来了,一定是她在吹牛,毕竟夏渊从来都不敢反驳贾思琪任何事儿。 时间过得飞快,三个人嘻嘻哈哈一会儿,夏岚就有些慌忙地的离去了,她需要在一些指导老师还在的时候把资料拿过去让他们签字,这会儿她已经有些说得过了头,天知道赶地铁还来不来得及。 叶萧凌看着女孩有些狼狈却依然清新活跃的背影,笑了笑,在本子上继续写了一些内容,看着林秋正在看着窗外沉思,他用笔杆子捅了捅他腰间:“喂,干嘛呢?想什么?” 林秋低头摇头晃脑,叹了口气:“唉,我很愁啊。” “你还有愁的事情?”叶萧凌含笑地又捅了他的腰,“说说看,让我这个知心大叔听听?”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纠正自己道:“不对,你明明比我大,应该说知心小弟。” 林秋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道:“你觉得他们会给我弄个什么职位?” 叶萧凌想了想,知道他是在说夏岚之前说过的大礼,心里好笑,揶揄他道:“你不是想要披萨一年免费券嘛。” “要真是就好了。”林秋哀声叹气地道,“就怕他们把我弄到上边去让我做学术,太头疼了,每天看山一样的资料,还得记得那些人谁是谁。重点是怕他们因为我舅舅的关系非得让我给他们提点,我怎么推?” 叶萧凌听到他说姥爷的关系,好像他的姥爷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能在医院上层有那么多话语权,只是从来没听他说过:“你舅舅是谁?” 林秋绝望地道:“付远山。” “……” …… 如果说这世上有巧合的话,叶萧凌觉得自己一定是正处在一片巧合的海洋中,一艘小破木筏载着他,在洋流的不断翻滚中一起一伏,是不是被一堆巧合的海水迎面拍在脸上,拍得他七荤八素,拍得他人畜不分…… 到底自己周围怎么会都围绕着这么多相互联系的人? 叶萧凌终于忍住了想吐槽的冲动,看着面前这个俊秀到跟付远山那张苍老的脸毫无相似之处的林秋,实在觉得这些事情很扯淡。但想想尽管这件事情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又似乎是在他的情理之中,这间医院本身就跟付远山之间的关系匪浅,何况又是莫城最大的医院之一,把自己的侄子安排到这里工作也在正常不过。只是叶萧凌看着一副无辜样子的林秋,总是在心里生出了一些变扭感。 不过两人之间相处得还算可以,尽管叶萧凌有时候觉得林秋的无节操和脱线实在不像是个比他大的男人,但谈到医学的东西,林秋却会很快地回复正常语速,甚至要比许多人的口齿更加清晰凌厉,而他说出来的东西也十分有理有据,颇有付远山跟他闲谈医学时候的风采。 就这么谈谈写写,两人都十分愉悦。这种融洽的场面直到后来林秋被一个凶巴巴的护士揪着耳朵拉出去了之后才结束。根据她说,由于林秋翘班太久,那边已经排成了一个长队,然而偏偏这个门诊医生却不见了,不知道多少病人已经如同休眠的火山随时爆发——除了那些依然在队列里两眼发光看见林秋就想凑上去占一把便宜的小女生除外。 当然叶萧凌并没有感觉到林秋走了之后有什么影响,相反少了交谈他写得东西更快了一些。而人一旦做起事情来,日子就过得飞快,这几天叶萧凌写起书来,也算是少有地再一次感觉到把三天当成一天过的感觉。 偶尔来几个病人,都只不过是一些气血盈亏的问题,他只不过是开点药,让他们多运动,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了。 第317章: 出版? 临近这一天下班的时间的时候,陈行之难得地出现在了医院。他走在医院的宽阔的大厅上,时不时有人笑着对他点头打招呼道:“陈医生。”或者是“陈老。”,而他同样含笑地点点头,他从业年龄很长,长到他已经记不得很多患者的名字,却愿意跟他们寒暄几句。 说起来他甚至根本不像是现在的孩子一样有接受过一个完整的教育时间,他的大学文评,再到他的医学硕士、博士学位,都是他后天努力的结果,跟任何学校都没有关系,一旦被人提起来,他们总会有一种看见传奇的神色惊叹。 但他实际上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比起付远山的忧国忧民,他更多是一种简单的做事,抛开大多数俗世纷扰,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学问和治病救人上,他不曾考虑过中医的未来如何,毕竟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中医,在他看来,不管是何种医术,实用就是最重要的,否则空谈中西医术之争,脱离实际,只争高下,不解决问题,什么也无法改变。 毕竟,医术的竞争应该是一种进取性的竞争,是齐头并进互补缺憾的竞争,而现在中医总是被一些三流骗子边做另外一种敛财的幌子,令人惋惜。 他知道叶萧凌在哪里,自然也就不需要寻找,轻车熟路地顺着楼梯一圈又一圈地往上走到五楼。他的脚步轻快,步伐稳健,长期的身体锻炼让他脸不红气不喘,并且令他意外的是,叶萧凌给他的那个口诀对他的身体有了不错的帮助,实在神奇。 轻轻地扣了三下门之后他才进入到叶萧凌的门诊室内,林秋早已经离去,而叶萧凌依然在里面正襟危坐,拿着黑色中性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地换上铅笔作图,以免中性笔画错了任何一个点就得整页废弃。看见陈行之进来,他有些欣喜,放下笔杆子,他笑着道:“陈老,你怎么亲自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陈行之看了看整间房间干净的样子,窗台上还有三盆绿色的盆栽,兰花、仙人掌、水仙。现在天光还没有暗去,在光芒下的绿叶好像是透明的,碧绿得令人心醉。他带着笑容走进来,边走边笑着道:“看着你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地方,我记得之前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小植物,眼光不错,就算是卖花店铺里估计也是最好的几盆。” 叶萧凌转头看了看窗台上的绿色盆栽,心里有些小满足,看见那抹绿意喜人,感觉有一种生机在这里静静地向上成长。不过他再过几天就要去做那个什么交流会的领队,大概可以让林秋帮他的忙每天过来浇浇水?叶萧凌想着这些小问题,心情十分轻松,点头微笑道:“那当然,我自己挑的。我想着整个房间太苍白了,墙是白色的,洗手台是白色的,床铺是白色的,偏生就连桌椅也是这么悲悲切切的白色,有这么点小绿色舒服一些。” 陈行之哈哈地笑了起来,顺手搬过叶萧凌说到的“白色凳子”,跟叶萧凌隔着一张桌子对坐,道:“确实苍白了一些,当初装修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室内设计师是哪家熟人,非得把整个门诊室搞得像是病人的丧事会一样,可能在他概念里医院除了白色就不会有别的温情。”说到这里,他有些玩味地看着叶萧凌,忽然转移话题,“不过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你这么坐得住,我可是看见你隔壁的同事早已经提前下班不知所踪了。” 叶萧凌偏头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的微笑:“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咧?难道还有别人提前下班我就也得走的潜规则?” 陈行之看了看他面前的本子,有些好奇地道:“在写东西?” 叶萧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笑了笑,慷慨地把本子递给他:“没事写写画画而已。” 陈行之皱着眉头翻了几页,摇头笑道:“没事写写画画有这水平,认真起来你不得去弄本书去发表?”但再接着看了几页,他心中的惊讶更甚,眼前本子里写着的许多内容竟然就连他也需要细细深思才能把整个理论走通,尽管里面的内容很多部分并不是很深奥,可连起来总有一种十分简洁流畅的美感,好像已经经过千年沉淀,早已经去尽了糟粕,只留下了精华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过去,直到把叶萧凌写的内容翻完一个章节,才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凝视着叶萧凌道,“这些东西,是你的心得?” “算是吧。”叶萧凌当然不可能说这是在黄泉之下那个暴躁小老头李时珍的心得,他还没想被人当作神经病一样送进精神科检查,只能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何况李时珍给他的知识之简洁,之流畅,他仅仅只是经过这么些天就已经完全理解通透,这样的回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模糊的回答,已经足够令陈行之震惊,他知道也叶萧凌的医术水平很高,甚至他都已经在许多方面赶不上,可是这几页内容却给他看出了厚重如大山的感觉,没有太多旁枝末节,带着好像一个老人晚年一针见血的老辣,仅仅只是深入浅出,就已经令人心向往之,这样的内容,如何出自这样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他又深呼吸了一次,终于终于苦笑道:“看来你迟早得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地羞愧致死。” 叶萧凌嘴角抽了抽,他是在拿着李时珍上千年的知识在给陈行之看,陈行之会有这种感觉是也是正常。说起来,他第一次接受李时珍心得知识的时候,也是时常感觉李时珍那部分知识在他脑海中就好像巍巍的高山,云雾缠绕,好像万年不倒。这种感觉来源于李时珍的能力,来源于他的知识,来源于他强大的底蕴,而叶萧凌自己要真正把这些东西如李时珍之前的教诲,融会贯通再从里面找到新东西,恐怕还是一个很长的一个过程。 “你有没有兴趣出版?”陈行之看着他,皱着眉头,他知道这本价格不到五块钱的笔记本里的内容如果一旦发行,会有多大的价值,恐怕不光是影响少数人,甚至会影响许多正在学习医术的学子。这些简洁而又刀刀见血的见解,无异于在他们摸黑前行的道路上点上一盏明亮的灯。让他们可以跨越那黑暗中的一片暗流涌动,走到彼岸。 想到这里,陈行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像是付远山一样专修中医来。不过很快他就自嘲地笑笑,医术就是医术,何须拘泥于中西?即使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中医,但一样会有人弥补他的缺憾,就如同付远山,就如同面前的叶萧凌,就如同……那一次跟付远山一起接见的、那位可敬可畏的老人。 但叶萧凌摇了摇头,他记得李时珍的态度,他只愿意让自己在一定的小范围中分享,却不赞同自己交给更多的人发扬光大。既然如此,他也应该遵从李时珍的意愿,到了现在,他感觉自己跟李时珍更多地像是古时候的君子之交,尽管这位“君子”有时候有些坏脾气,但他的品格,确实令人敬佩,他自然也应该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不愿意?为什么?”陈行之有些意外叶萧凌的拒绝,追问道。 叶萧凌微微低了头,手上从桌面上拾起那只中性笔,在手上转着,平静地道:“心得归心得,这些东西是我一个老前辈教给我的,他不愿意外传,我也不方便把这些东西真的印刷出来。尽管说起来好像有点私心,不过怎么说呢?承诺的事情,我不能违反。” 第318章: 舍我其谁? “了解。”陈行之却并不如叶萧凌想象的有一些不悦,而是很快地接受了叶萧凌不愿意把这笔记外传的理由。他听付远山说过,中医有许多十分讲究的规矩,这些规矩来源于中华历史上那源远流长的儒家礼法,即使到了现代已经礼乐崩坏,可依然有许多老人在固执地遵守着那些规矩。 这也许令人无法理解,但却同样应该被人敬佩。就好像那位他都觉得医术深不可测的老人,他同样尊敬他。即使他并不相是付远山一样把振兴中医或者是悬壶济世为己任,可他还没有天真到要把自己的道德标准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在任何时候,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过时。 他平静地看着叶萧凌,道:“只是有一些遗憾了,你的这些东西,如果能够发表,必然是在医学界的一个大浪,你也因此会走上一个别人都要仰望的高度。” 叶萧凌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轻声笑着转笔:“如果我真有能力令人仰望,何须用这种方式?何况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没有把自己真正变成巨人。” “谦虚。”陈行之笑着道,他忽然严肃地看了叶萧凌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将来允许的话,帮我引见一下这位高人。” 引见李时珍?难道大半夜一条鬼魂跑你家去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陈……行……之……,我是你想让叶萧凌引见的人。”?也不对,按照李时珍的性格,恐怕也是用不耐烦地在他们面前一晃,斥责道:“听说你个小娃娃想见见我,我来了,有屁就放,打两圈麻将我可以考虑。” 叶萧凌忍不住嘴角笑了起来,落在陈行之眼里当然就变成了怪异。 叶萧凌赶紧收回心神,但还是忍不住地笑道:“有时间我给你引见引见。但这得看他愿不愿意,不是看我。” 总之给你看老单应该也差不多,反正老单在医术上也是一把好手,何况他手里藏着掖着那么多手段,能在一巴掌之间把他的真力打回正轨,说不定吹口气把半死不活的人救回来也说不定。 陈行之当然不知道叶萧凌的想法,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只好撇开这个话题,说到他今天真正想说的事情道:“医院是不是已经安排了做这次交流会领队的事情?” 叶萧凌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这件事情,愣了一愣,点了点头道:“我听说过了,但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也许院方要到那天再公布吧。” “也许。”陈行之点头道,“你有什么看法?” 叶萧凌苦笑道:“还有什么看法,陈老和付老你们俩纯粹就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烧烤,领队这个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在医院虽然不说是举目无亲,但也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了,哪儿有服众的那个能力。你们就没想过我要是不是那块料,真被烤成了孜然味的羊肉串怎么办?” 陈行之被他的比喻说得大笑了一声。他同样知道叶萧凌的难处,但他和付远山敲定的都是这一次的事件机会难得,如果能就此把叶萧凌推到一个好的位置,接下来的那件事情就好做了…… 但他还不能这么早地告诉面前这位往年交的年轻人。有些事情,老一辈应该撑起来的担子,能撑着就不应该给年轻人增加太多压力,尽管他比付远山年轻,但也已经把人生的路途走了一多半,不最后发光发热,于别人或者于自己又有什么意义?所以他只是避重就轻道:“我和老付商谈的事情毕竟是觉得这一次机会难得。老付他的身体虽然好,但显然撑不住这样的远方跋涉了,而我手头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也分身乏术。这一次的传染病事件尽管在国内的新闻报道还没有铺开,那是因为上头有人控制了舆论方向,他们需要稳定人心,至少在还没有找到发病原因还有治疗方向之前,这些事情都还暂且只能控制在这个小圈子里。所以到了今天还没有开始动员,只是在私下组建名单,也应该是基于这个考虑。”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可以给你透个底。我和老付都拿到了资料,看过之后,共同得出一个结论都是:这种疾病不简单,从各项细数检测之中甚至我们都没有看出什么不正常的样子。人的免疫系统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种被进攻的反应,这种传染病——姑且先称作传染病,因为我们现在都还摸不清楚这种东西的病原体是什么,绝对不是随便派几个人过去看看就可能有解决办法的。这种病情蔓延的第一时间国家就对距离最近的莫城发出了指令要求派出医疗队伍,可尽管莫城医学界固然能人众多,这一次过去的却大多是一些年轻人,即使有几位老人坐镇,但那些个老人……说难听一些就是难堪大用。我和老付都认为莫城上层对这件事情不够看重这件事情,所以我想,万一这种病情的实际情况真的有我和老付想得那么棘手,也许你在,可以能有一些帮助。” “毕竟……能尽量把扩散控制住,减少病人的不良反应总是好的。” 叶萧凌听陈行之长长地一段说完,他大概明白了付远山和陈行之把自己放上这个位置的用意。也许他们确实抱着把自己推上前台的想法,但最重要的,还是希望能让他在事态失控之前,能把这件事情往好的方向推一些。而如果要做到这种程度,他就需要有相当的权限,只有领队,他才能接触到一些东西,也有足够的权力去驱使一些人手做事,只不过他们能做到的,只是把自己推上这个位置,却不可能替他收拢人心。毕竟他们的身份太敏感,如果他们站出来要求医生去为自己工作,恐怕下面的人当时就会以为他是一个靠后台关系做到领队的二世祖,只会起到反效果。 而真正让自己坐在领队的位置,也只有他自己能做到。只不过方式和方法,他都还需要考虑。 “你明白了吧?”陈行之眼神复杂的看着叶萧凌,有些歉意地道,“这件事情确实我们有点赶鸭子上架了。毕竟正常我们的安排是希望你在医院先有一个台阶,等你完全毕了业,再发表几篇论文,我们也就可以让你承担更重要的工作,毕竟医学界……尽管讲究实力,却也很讲究资历……” 叶萧凌点了点头,冥思了一会儿,他知道这件事情与其说是陈行之和付远山的好意,恐怕更多的是他们无计可施非得让自己在这个位置帮他们一把了。而他本来也不算太排斥这件事情,只是对领队这个位置实在有些难受,这就好像让他往一张烧热了的凳子上坐稳,不管他怎么坐下去,都会感觉屁股热辣难忍,几乎就要在那种热量被烤焦…… 但他看着陈行之眼神里的陈恳,他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何况做医生本来就是他的兴趣,他也十分愿意拯救许多在病痛中沉沦的人。所以他忽然失笑道:“陈老,你们都想太多了。” “嗯?”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着陈行之,忽然豪气纵横胸间,好像明月照射大江,千里亮白:“这种事情,舍我其谁?” 第319章: 叶领队? 当然舍我其谁这种话只不过是叶萧凌临时想到的一个牛逼,吹了就吹了,真如果坐起事情来,可不是“我叫赵日天”这么简单的,不过叶萧凌临时也算是有了一些想法,何况在陈行之给他解释完这件事情的利害之后,他最后那点迷茫也就一扫而空,胸中越发坦荡,就好像三伏天里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之后忽然喝到一碗冰镇的绿豆汤…… 叶萧凌心结被打开了,他开始思考怎么去做这件事情。 “陈老,你和付老之前看过的那份资料,我可以看看吗?”叶萧凌最早想到的当然是先对这件事情加深了解,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预先了解一些资料就好像在上课之前做过预习一样,能让人更快地对事情有足够的了解和掌控力。 不过他的希望却落了空,面有难色的陈行之尽管并不如付远山年纪大,但毕竟也已经接近花甲之年,在提到这茬之后他的眼睛眉毛更是皱在了一起:“恐怕不能,我们手头上同样没有资料的副本,在观看的时候,我们只被允许浏览,却无法做记录。事后这份资料也被他们收回去,有太多数据,光靠记忆应该不准,只会对你有反效果。” 叶萧凌叹了口气,有些遗憾这条路走不通,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最迟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资料?”他谈开水无奈地耸了耸肩,“总不至于院方要跟我们玩一个捉迷藏游戏,非得等我们到了之后再给我们急急忙忙地看资料去解释?” 陈行之被他逗得露出了一些微笑,抚平了之前皱在一起的一部分皱纹,他推测道:“应该在明天就会把这份资料交到你手上,你是领队,其他人不知道,你也会需要先知道一部分消息,如果我没有预料失误,恐怕明天院方就会开一个会议,有一众老人在座,老付也会过来。” “付老也会过来?”叶萧凌若有所思地重复了陈行之的最后一句,大概猜到了一些什么,但有些捉摸不定,于是他双手交叠支着头凝视着陈行之问道:“是不是我这个‘领队’的位置,即使到了现在,还被一大堆高层人员反对?” “是。”陈行之没有隐瞒,他欣赏叶萧凌,在这种事情上他也就没打算藏私,“他们听说我和老付举荐了一个甚至连毕业证都还没有拿到的实习医生担当这一次的领队,都很有情绪。他们在这一次的医生名单里安插了许多自己欣赏的后辈,这些后辈基本上也是在莫城小有名气的医生,有这样一次绝好的锻炼机会,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十分可口的果实。” “偏生这个果实眼看着就要被一个不出名并且也不知来路的无能小子给抢走了?”叶萧凌微微嘲讽地接着陈行之的话语道,“看来这些个老人真的是把这件事情当作名利双收的好事儿看待了,到时候医疗队一去,救好了人,治好了病,官方不再封锁消息,恐怕他们当天就可以把这件事情在媒体大肆宣扬,把自己的许多后辈推上前台来,再没有比这样更有利于他们的事情了?” 陈行之听出了叶萧凌的嘲讽,知道他是在说这些人只在乎名利,根本不考虑这次的疾病爆发背后到底会有多少人受苦。他只能尴尬地笑笑:“现在的医学界,在商业经济的冲击下,已经很难保证以前的那种单纯和无私了。” 叶萧凌随意地哼声道:“一群野狗看见天上掉下来一块肥肉,却根本没想过这块肉的背后有一头正在哀嚎因为被切掉一块肉而痛苦的猪。真是漂亮。” 陈行之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以前我可没有发现你是个这么刻薄的人。” “其实我小时候更刻薄。”叶萧凌笑着道,他从小跟老单长大,而老单在他人眼里只仅仅是一个无赖和老骗子,可叶萧凌跟他朝夕相处,自然也就带上了一些老单言辞之间的刻薄,只不过平时很少在人前表现出来罢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确实让人看不下去而已。” 陈行之默认地点了点头,他同样对这样的事情感觉到难受,只不过他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品格让他不太会对这种事情发表明确的厌恶罢了,至于叶萧凌对这些人的形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去反驳,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萧凌所说的比喻,其实十分贴切? 陈行之不在纠结于这些人和事儿,只是为叶萧凌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尽管他们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可我们有强力的后援支持,他们想要改变这件事情的安排,但我们不会给他们机会。至少你领队的位置,我们是一定会帮你争取到的,你只需要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在明天的会议上听我们说话就可以。” 叶萧凌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笑着说道:“当然,我又没什么话语权。想来明天可以把这件事情完全敲定,叶领队,这称呼听起来还可以。” 陈行之被叶萧凌的自娱自乐弄得哈哈大笑起来,笑骂道:“看来你狭促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停下笑,严肃地道,“不过不要太小看到时候你手底下的医生,恐怕他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人,有一些有能力有一些没能力,但不管如何,都是在这些场合里混得很有经验的老油条,说不定你上任的第一天就当了光杆司令也说不定。” “没关系。”叶萧凌无所谓地道,“不过就是跟孩子谁当老大一样,如果我是个文弱书生,也许还真拿他们没办法。而等我到了那边,我想用一点小小的暴力,总还适用?” 陈行之听出叶萧凌的潜台词,有些震惊道:“你真要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你也说了,这件事情很重要,拖不得。”叶萧凌回答道,“反正我也不打算跟这些人混得多好,我只需要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能够出工出力,那么用一些直接的方法也许更简单一些。先证明我有压制他们的能力,其次再证明我的医术水平,让他们无话可说,尽管这种方法有些原始甚至野蛮。不过我想,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才是这件事情最重要的点不是么?” 他看向陈行之:“我想付老会选择把我推上去,也是因为相信我可以把这件事情简单化不是么?” “可……你只是一个人。”陈行之犹豫地道,“你要怎么以一个人压制一整个医疗小队?” 叶萧凌大笑起来,陈行之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本,然而叶萧凌却明白。他之所以敢说用暴力压制,自然是他体内运转的真力给了他即使一人也能把这些医生训得服服帖帖的能力,之前在学校门口他就曾经把九叔手下那些小混混打得溃不成军,何况这一次只不过是一个由医生组成的团队,说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也许过分些,但在打架这件事情上来说,叶萧凌还真一点都不怵。 “总之陈老你等着看吧。” 第320章: 医疗队的新同事 陈行之走之后,叶萧凌的门诊室也就恢复了平静,走之前的陈行之还问过他能不能把笔记写好之后给他看看,叶萧凌欣然答应。在他看来,陈行之同样是会信守承诺不把笔记随意外传的人,如果说除了付远山顾妙音林秋之外还有谁他会愿意把笔记交给他们,陈行之绝对算一个。 在下班时间前三三两两还来过几个病人,不过都是一些因为工作劳累有些身体虚浮的人,在现代社会紧张繁忙甚至由不得喘一口气的工作氛围中,有这样情况的白领比比皆是,比起一些靠劳力赚钱的蓝领工来说,他们并不需要挥汗如雨,可他们每日坐在办公桌面前或敲击键盘或批阅文件,缺乏身体的锻炼又劳累过度,反而是更容易患病的人群。 切了切脉门,叶萧凌给他们开了一些温养的药物,又给了一些诸如让他们尽量增加户外运动减少伏案时间的无用建议,他也就没有多做什么事情。不过那些药物他经过筛选,组合起来,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如果他们能够记得按时吃药一段时间的话。 下班的点上,林秋踩着时间点跑进他的门诊室对他兴奋地道:“仁兄,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叶萧凌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幺蛾子,眯眯眼道:“有屁放。” 林秋有些挫败地看着叶萧凌,道:“那我还是一条一条跟你说吧。”他坐了下来,有些垂头丧气地道:“坏事是我被安排了另外一项工作,暂时有段时间不能在医院里上班了。” “那好事呢?” “我被通知了,说过几天就要出去交流会,还听说你也在名单里?”他笑得灿烂,又跑去拍叶萧凌的肩膀,拍得啪啪响,“仁兄!我们果然是有缘人呐!虽然不知道这一次的交流会到底做点什么,不过上一次搞学术交流的时候我们去了京都,有很多老风味小吃,我趁着那几天的空隙吃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而且还跑去长城拍了许多照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不到长城非好汉’!我绝对是那三十六天罡里的宋江啊!” 叶萧凌有些愣,他在走神,他一时间没有想到林秋竟然也会加入这一次的交流队伍当中,看着他满心雀跃的样子,他有些不忍打击地告诉他这一次的交流会不仅仅只是一次单纯的学术交流。因为新型传染病的爆发点在山林之中,所以就不可能会有什么多媒体会场,不会有办公桌,不会有会议室,也不会有咖啡、浓茶,更别提办公地点之外的小吃、菜肴了。 而且陈行之的讲述让叶萧凌对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有了一些预料。恐怕,就连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都不一定有,一头面对躺在临时搭建的隔壁不病房里呻吟的患者,一头还得用简陋的设施去进行病理分析,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不过叶萧凌最终还是没有撕碎林秋满心欢喜的小梦想,反正时间也不多了,从林秋被指派这件事情上来看,医疗队的人员已经被固定,开始动员,只等明天会议在关于由谁领队方面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后天应该也就可以动身出发了,到时候等林秋到了目的地,他自己体会就是。 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有人给他窗台上的小植物浇水了?叶萧凌自嘲地笑笑,好在这些植物也不需要天天浇水,大概可以打个电话给夏岚,让她帮忙照看一些。从上次她百密一疏没有要他电话号码之后,这一次,叶萧凌主动把电话号码给了她方便联系。毕竟叶萧凌一直觉得夏岚这个小女生,做朋友,确实令人开心——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夏岚看似大大咧咧但实际上细腻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真的能用上帝视角看见夏岚在家里对贾思琪的话语,恐怕他真的会怀疑今年是不是撞了桃花,已经娇艳如霞,洒满天际。 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叶萧凌也感觉肚子有些饥饿。这几天没有见到端木长歌,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明明他之前说要代表国安局来给自己交往,如果说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又怎么观察自己? 不过那些也都只是他的问题,不是自己的问题。尽管叶萧凌从酒吧那位阿富汗老板的话语中知道了端木长歌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有故事归有故事,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有许多,没那么多心思管别人的事儿。 不过他有些怀念起那天晚上的阿富汗老板做的烤馕,尽管端木长歌说老板的手艺一点也不好,但其实叶萧凌觉得老板用心制作的烤馕在焦黄的外表下,实际上带着一股十分好闻的清香,加上孜然烤肉,令人难忘。而且还有那一对弹钢琴和拉大提琴的情侣音乐档,钢琴如流水,提琴如大河,同样很好。于是他对着林秋道: “林秋。” “嗯?” “我记得你有车的是吧?” “有呀!”他兴奋地道,“5门5座suv,6挡手动,1.5t 174马力,长4790mm……” 叶萧凌伸手止住他的话语,不容置疑地道:“停!打住。你开车,我指路,我们去吃点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秋咧开嘴笑着问。 “阿富汗风情烤馕。” “……” …… 第二天叶萧凌来到医院里的时候,已经嗅到了一种整装待发的味道。 尽管医院里依然像是照常升起的太阳,可是从许多依然正襟危坐的医生眉眼之中,却已经看到了一种期待或者不安定的味道,期待的也许是因为这一次能进入名单的人无异于是一个荣耀名单,而不安定,大概也是一种人心浮动的不安定了。叶萧凌凭借着这种眼神大概判断出一些大概会在名单里的医生,但觉得这种事情又毫无意义,笑了笑,去衣帽间换上白大褂,走之前还把领口捋了捋,上了楼。 跟那些期待或者有些惊疑不定的人不一样,他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玄机,陈行之昨天提前告诉他的信息不得不说是给了他很大的一个帮助。 坐在门诊里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当急诊部又开始新一天的繁忙,西医各个科室在不断接待病人的时候,他所在的中医内科却开始了新一天的冷清。说起来,中医的萧条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从现代医学开始冲击传统中医之后,许多人已经开始对“摆弄各种奇奇怪怪物件”的“伪科学”保持了一个怀疑的态度。而在许许多多伪装成神医的江湖骗子闹出的各种诈骗事件之后,中医的名声就越发不好。 当初叶萧凌选择中医作为主专业,辅修一些西医临床医学是因为他从小跟老单学习了许许多多的传统中医,倒未必怀着一种中医至上的想法。但他在中医学科沉浸许久之后,实际上发现在中医学科里的手术未必就如通常人所认为的那么差,尽管在这些年现代科技高速发展之后,中医的手术已经逐步退出历史舞台。但对于经脉的理解和对于整个人体循环系统的掌控,西医依然还仅仅停留在“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已。 毕竟,一个救治民族五千年的职业,尽管因为现代发达的科技开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医依然有他存在的意义。而叶萧凌获得了李时珍的医学心得,越发这么觉得。 但毕竟他科室少有患者的情况已经昭示了一件事情——尽管中医依然能在某个方面大现光芒,却依然难挽回人心所向,就如同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需要的是整个群体,而不是某一个人,就如同国民革命一般。 只是叶萧凌忽然想到,这样的情况,身为名中医,而心中抱着振兴中医想法的付远山,又该是怎样困难的一个景象? 第321章: 风雨欲来 严格来说,他跟付远山交往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付远山开明得不像是一个老人的性格,爽朗的笑声,对于他的关照与欣赏,已经让叶萧凌对这个老人产生足够的好感。两人相交甚欢,即使他在山上的时候,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也曾在电话里交流过医学上的问题。 那时候赵素雅身体里的怨灵已经被白无常带走,而她的身体也就好像迎来了新的春天一样,从原本的衰弱又开始了恢复,甚至因为有怨灵残留下的能力供给之后,她的身体会比以前更加健壮。 而付远山会按时地打电话告诉他赵素雅的身体情况,相互进行一些小的交流,只不过剩下的事情主要就是滋补赵素雅的身体,在这方面,付远山多年浸淫药物经验不会比叶萧凌差,所以叶萧凌更多是一种听取意见的态度,而并没有直接对付远山的药物使用发表什么不同的意见。 尽管老单一听他在电话里跟付远山交流医学问题,他就不屑一顾地走开,但叶萧凌依然觉得,自己跟付远山交流实在是一个足够愉快的事情,而他同样能感觉到付远山在电话那头的愉快,两人之间虽然谈不上是伯牙子期,但至少也算是少有的知音。 一对一老一少的忘年之交能有这样的默契,实在少有,而叶萧凌也十分珍惜这段情谊。 但他现在坐在门诊室里,皱着眉头想到付远山那比起他苍老的年龄更加长远与广大的梦想,还是不得不摇了摇头,他同样热爱中医,但以他的角度,也实在是不知道付远山这样的梦想要经过怎样的苦难,怎样的隐忍,才有可能从黑暗中找到一把火把,照出一片光明。 更难能可贵的是,付远山尽管有着这样远大的志向,却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件事情假托他人,对于自己,他保持着一种十分开明的态度,如果自己愿意做,他愿意用尽手头的资源为自己铺平道路,如果自己不做,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时刻保留那种在医术上的赤子之心。这种几乎是只有圣人才能做到的坦荡态度,几乎让叶萧凌有些羞愧。 叹了口气,叶萧凌整理了几页笔记,手上转了几次笔,继续往下写了下去。这种事情,如果让他来想,实在是太过头疼的事情。有句话说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暂且还只是一个小医生,如果让他从一个中医宏观的角度去看待整个行业,实在太困难。还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情。整理好笔记,打印四份,一份给顾妙音,一份给林秋,一份给陈行之,一份给付远山,想来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帮助,何况他同样也答应了付远山和陈行之去帮他们打这一次的“擂台”,这就已经足够。 总不能把念经还只算半吊子的小沙弥推上去给人解签甚至管理寺庙不是么?叶萧凌自嘲地笑笑,晃了晃脑袋,把这些诸多繁杂的身外事务都抛开在脑后。 低头做事就容易时间过得快,有些时候的“太无聊”大多数是太闲的结果。静下心来继续做事的叶萧凌也就很快地发现自己面前用来开药下单子的电脑边角那个时间跳动到了中午12点,有些意外今天这个陈行之今天这个会议到了现在还没有开完,正常来说一般开会会选择在早晨,所以如果按照时间上来说,这个会议即使是在9点开,到现在也过去了三个小时。他没有来告诉自己好消息,意思是会议上的事情并不顺利? 叶萧凌迟疑了一下,看着时间,踌躇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先去吃个午饭,又怕自己走了之后陈行之或者付远山刚好过来,所以一时间进入了僵局。 但他的踌躇很快就被打破,就在这个时候,林秋敲了敲敞开的房门,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到来,有些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脸上却没有挂着一贯的不正经的微笑,反而是带着一些严肃,看着他道:“仁兄,我想,你有点麻烦事儿了。” 叶萧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好像猜到林秋所说的这个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但不敢确定,于是他笑了笑,道:“虽然我期待你正经说话这件事情期待了很久,但你一正经说话,我还真的不习惯。” 听到这句话,林秋的严肃一下子垮塌下去,他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道:“仁兄,还是你了解我,正经这种事情真的太难,每天得面对我那些病人一个接一个的盘问,我得表现得很有风度,不能肆无忌惮地嘻嘻哈哈,不能跟外边药方的小护士们一起聊医院里的八卦,真的很无聊。” “所以呢?”叶萧凌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放松,也许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林秋的关系?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坐直了一些,看着他道,“现在又有什么事情要烦我?又听到什么惊天大八卦了?” 林秋愣愣地看着他:“仁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叶萧凌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疑惑地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你要当医疗队领队的事情啊!”林秋有些急切地看着他道,又忽然意识到门还没关,于是迅速又小心翼翼地跑去把门关上,锁上了小锁,咔嗒一声之后,又跑回到叶萧凌桌子面前,随便找了张凳子做了下去,顺手端起叶萧凌桌子上的茶杯,问道,“不介意吧?” “不介意。”叶萧凌并没有那种精神洁癖,只不过是喝口水,到时候他把杯子洗干净就好。 “那好。”林秋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水,知道把整杯水喝干之后才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继续道,“渴死我了,一早上就没消停过,先是有一群病人非得在我病房挤着,搞得我出不去倒水,后面又是一些破事儿……” “恐怕不是一群病人,而是一群仰慕者吧。”叶萧凌揶揄道,他可是知道林秋门诊室那边的“门庭若市”是怎么个回事儿,现在又仔细地看了看林秋那张俊秀的脸,实在不知道这样一个俊秀的脸跟这样一个神经质的性格是怎么完美结合到一起了,再一次地深刻体会了一下“人不可貌相”的这条真理,又没好气地道,“捡重要的说,你光屁话就说了一大堆了。” 林秋有些不满足地又倒了倒茶杯,确定里面已经没有茶水,只好无奈地放下。而这时候叶萧凌已经抢先开口:“我猜,是你听到我要当那个什么医疗队领队的事情了是吗?很惊讶?很不敢相信?” 林秋缩着身体小声地道:“如果真的只是你已经当着领队了,我倒是不担心。反而我觉得这是好事儿,至少证明仁兄你的升职会很顺利,有这样一个履历,只要你毕业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跳板。”他顿了顿,道,“可是现在医院里的情况那么复杂,最近又经历了一次高层大换血,现在人心浮动得厉害,我可是听说上头大多对你担任领队的能力表示怀疑,并且深刻地不满。就连我舅舅现在也在顶楼的会议室里开会,把交流会的章程、人员、时间安排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已经协调好了,现在就剩下你的问题。” “早猜到了。”叶萧凌嘴角不屑地笑了笑,“昨天陈老告诉过我一些,我大概也能猜得到我拿这个领队的位置不会一帆风顺。不过我直接告诉你,这个领队不是我想要,而是付老……不对,应该称呼你舅舅……还有陈老两人一起推举的,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我只不过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而已。” “我舅舅和陈老?”林秋略微有些震惊地看着叶萧凌道,“你的面子真的挺大,我舅舅和陈老已经很久没有专门推荐过年轻人担任重要位置了。难怪上面就算根本不认同这件事情也要谈这么久的会议。” 第322章: 打虎亲兄弟 说到这里,他忽然惊醒道:“哦不对,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说话了。” “怎么了?”叶萧凌一愣。 “我是来找你进会议室的。他们似乎说要亲眼见见你。医院高层的那些个大佬们齐坐一堂,估计得把你当成过门小媳妇一样审视一遍。”林秋快速又简洁地说了一遍事情,还做了一个令叶萧凌不是太爽的比喻,拉着他道,“仁兄,赶紧,我带你去会议室。我舅舅打的电话,让我把你带会议室去。” 要去会议室?看来付远山背后的强援并不够硬?叶萧凌皱了皱眉,被林秋拉着跑着,他的身体极好,在经过在老家山上每日不缀的修行,在日常生活中早已不知疲倦为何物,只是他听着林秋的喘气声有些好笑:“你要带我去顶楼,难道真的打算就带着我爬楼梯上去?” 林秋喘着粗气,猛然惊醒,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哎哟……我……下意识就跑楼梯来了,平时不用上这么高楼……” 叶萧凌笑着拉着他到这一层的电梯,跟着有些拥挤的人群上了顶楼,两个人并排地走在走廊上,叶萧凌思考着现在的局面,又问着林秋道:“一般来说开会有多少个人?” “大概十几个到二十几个吧。”林秋想了想,他是跟付远山进过会议室一起跟着开大会过的人,自然对这些东西掌握得比较清楚,一般这样的会议,医院会把院长、副院长、各科室的主任还有一部分股东,通知到位,所以人数也不会太少,何况这种会影响到整个医院日常运作的动员,必然规模会远超以往,恐怕里面坐着的,基本上是能在日常事物中影响到这间医院的所有大佬们。 “就是着一扇?”叶萧凌看着林秋停下来,他看了看暗红色的大型防盗门,问道。 林秋点了点头。 叶萧凌同样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心里却想着的是今天付远山和陈行之的处境大概是什么个情况,而那位神秘的老人会不会在座,用深邃的眼睛盯着在座所有的人,又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能。那位老人就连付远山都要以最高的敬意表示,何况是这间医院的其他人人员?既然那位神秘老人参与了这一次的安排,如果他肯出面,那么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敲定,不会还有现在的胶着。 那么,是那位老人不来,导致付远山和陈行之看扛不住整个场面的巨大压力了?所以需要自己来做一些证明? 但想这么多,实际上不实际见到内部的情况,也只不过是一些空想。他伸手握住门把手,迟疑了一下,于是就想要打开门进去,他已经听见会议室里传来的轻微议论声音,尽管隔音不错,但在门这个位置,他依然能够听到里面的一些话语。 “等等。”林秋忽然拦住了他,看着他坚定地道,“我陪你进去。” 叶萧凌皱了皱眉,道:“你陪我进去?会议有要求过让你也一起来吗?” 林秋挠了挠头:“那倒没有。” “那你陪着我进去干嘛。”叶萧凌严肃地低声道,“你就别搀和了,这件事情是我和付老他们要解决的事情,你没必要把自己弄进来惹一身腥。付老想来很看重你这个侄子,毕竟我听付老说过,他的儿子并没有从医的想法,他的孙子现在年龄还小,你就等于是他医术的延伸,搅合进这件事情里被这些上层人留个坏印象,没好处。” 林秋被叶萧凌一堆话语说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可不是擅长想这些事情的人,现在被叶萧凌这样一分析,他原本坚定的心情倒是一下子变得摇摆不定了。他知道付远山在自己身上付出了许多心血,甚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接下来的道路,只要他沿着付远山准备的道路行走,迟早会走到付远山现在的这个位置,为了叶萧凌,他抢先给里面的一些人留个坏印象,到底值不值得?要知道,这些人实际上只要心思一转,就可以在医院里打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莫城的医院很多,但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是首屈一指的医院,在这里升职,有着更广泛的空间。何况他即使进去,实际上也帮不上叶萧凌任何忙。 但他咬了咬牙,摇头道:“我陪你进去。” “你决定了?”叶萧凌看着他。 林秋咧开嘴洒脱地一笑:“我舅舅虽然很用心地给我铺路,但是抛开这些不谈,他最看重的还是一个人的品质。我不想你孤军奋战,至少我跟你坐在一起,说说一些人的名字和事迹,总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 叶萧凌有些怔住了,他不知道林秋这种勇气从何而来。但最终,他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似乎他有一种十分的幸运,到了现在,遇见讨厌的人不少,可是却同样能遇见许多做朋友永远不会让他后悔的人,林秋、顾少北、夏岚、顾妙音…… 他轻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面前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差了一些,他还会笑得更放肆,他拍拍林秋的肩膀,带着笑意与坚决地道:“好,有句话说打虎亲兄弟,我们算是挚友赴刀山!” 他只是轻轻一推,虚掩着的门就轰然洞开,室内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林秋的胆怯、不安、与坚决。 …… 不过当然没有叶萧凌所说的刀山火海,实际上,这样的会议尽管暗流涌动,但名面上所有人都更多地展现的是不动声色和波澜不惊。这是一种社会人所必须锻炼的能力,只有不让人猜透自己的想法,才能方便掌握自己的行动。想要压制他人,首先就要压制自身。 叶萧凌带着林秋进了会议室,一张椭圆形大会议桌上坐着的所有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地看向他们。1……2……3……18个人。比预想中的多了一些,比最大承受的人数少了一些,所以整张桌子还有那么几个零星的空位……当然,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叶萧凌却笑了笑,他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但现在他却是在门框上敲了敲,道:“我可以进来么?” 其实他已经被所有人看见了,大可不必在多余地做这样一件事情。但叶萧凌此举无异于向全场宣告一种自己的到来,这种嚣张的姿态,首先就会引起大多数人的不满。而叶萧凌眼神流转之间,已经看见许多或中年或白发苍苍的、坐在椅子上的领导们眼神里露出了一种不善的神色。 但他面色如常,他本来就是来打这场擂台的,他已经在第一时间看见了申请有些阴郁的付远山和陈行之,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的足够强硬。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证明自己的能力。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医生,他一无所有,只有表现的足够坚决,只有把一切都抛开,在这里,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一个不能进入他们眼睛的小角色,即使他表现得谦恭和卑微,只会被他们当作蝼蚁。 第323章: 众目睽睽 这座议会厅实际上要比叶萧凌在外面的推测更大一些,或许是因为叶萧凌在门外的时候仅仅只是通过外墙来衡量内部的大小,却没有想到实际上这个会议室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门,实际上这个会议室从大小来说横跨了三个大房间,一张巨大的椭圆议会桌摆在中间好像一条硕大的蜈蚣,会议椅子上坐着的这些高层主任、院长、股东们就好像它的细脚,但在这座房间即使容纳了这样大的物件,照样十分宽敞。 他不知道这个会议室来源于他在山上尚且不知情时候李丰下指令扩张的结果,一个星期之前,医院给所有人放了三天假期,而后是紧张而又严谨的装修工作,好几间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因此被合并到了一起。 而这张巨大的会议桌的仅仅为了摆进来就已经把家具公司的工人们折腾得精力憔悴,更不用提他们以拆解成无数部件终于带进了这个尽管并不小但也谈不上多广大的门之后还得在原地把整个桌子组装起来,就更是一种苦痛的折磨。 不过李丰坐在这张桌子的主座位上,用一只手撑着侧头审视着这家医院所有高层人员和股东的时候,嘴角露出了冷厉的笑容。他手头管理的东西不少,同样懂得如何透过表象去看人的本质,的敏锐嗅觉让他只需要一眼就知道这群人的名面上的和睦就好像一团包着火的报纸,掩盖不了他们暗地里的勾心斗角。这间医院尽管历史悠久,但内部的结构早已经就好像被白蚁蛀空的木橼,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还十分普通,但内部早已经成了一盘散沙。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没有心思参与到区区一个城市大型医院的管理中。 而所有人战战兢兢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得过了分的新东家坐在那里审视着他们的时候,李丰终于开口,他冷冷地一笑,一开口就石破天惊:“院长的位置暂时空缺,我预留给了一个人,但平时你们不需要向他报告,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日常的事物,让原院长转成副院长,继续全权负责,其他人,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想,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不要让我看到你们有什么损坏到日常事物运转的小动作,否则,我大可以把整间医院的所有人清理出去,再另外换一批新血液。我想,没有人乐意见到这种后果。” 一间医院里,许多事情都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有一些人在跟外面医药器械的公司相互交好,收他们的红包,给他们优厚的条件,让他们可以把他们的工具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医院内部以赚取巨大的利润。有人在一些晋升条件上故意做一些小门槛,为的是把自己的熟人安排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同时打压异己,保证他们在医院中的话语权。还有人在医院内部可以规避一些高风险的手术来保证自己的医疗生涯没有污点,遇见治疗有困难的病人就想办法让他们转院…… 这些各种肮脏的事儿层出不穷,毕竟现代是一个商业经济社会,拜金主义和唯利是图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有那么几个不愿意自污的人,他们也从来不敢轻易地站出来把这些事情挑明。 但李丰敢,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而他所说的后果,绝不仅仅只是说说。在医疗界有着巨大话语权的他们,绝对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找到一批愿意加入的精英,从而替换掉整间医院的骨干。 所以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根本无法站出来反驳他看起来好像威胁性十足的话,他们纷纷都在这样的强权下做了一只只缩头乌龟,尽量把头埋得低些,再低一些,保证他们不会被过境的飓风所刮得不知去向。 可现在让他们愤怒的是,仅仅一个星期之后,现在又有了另外一个年轻人对他们展现了一种蔑视的态度。李丰蔑视他们,是因为他有着已经完全可以碾压他们的实力,可是现在又有了另外一个人以这样一种态度面对他们,他又是凭借着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付远山和陈行之的赏识? 可会议室里的人们眼神相互交换,却闪过了许多愤怒,这种愤怒潜藏在他们深邃的眼睛之下,在他们看来,李丰敢于蔑视整个会议室的所有人,那是因为他有着强大的实力。而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得甚至可以说毛都没有长全的毛头小子,又凭着什么敢于这样蔑视他们? 当然,他们不会直接地对叶萧凌呼喝或者指着鼻子怒骂,他们只是保持了一个沉默,就好像针尖对麦芒一样,看着他,没有说“可以进来。”或者“请进。”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这种态度让原本刚刚鼓起勇气的林秋更是心里打鼓,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道道眼神灼热如刀,好像每一把都指着他们的眉心,整个气氛就好像一罐被打翻的火药,只需要一点点微弱的火星,就足以把引爆。 良久,付远山咳嗽了一声,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所有人道:“让他先进来吧,我们继续谈事情。”他抬了抬头,看着叶萧凌,眼神里却是一种担忧,他能感觉到叶萧凌那从来并不跋扈的性格在这一次表现得如此嚣张,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为了给他们分担压力,可是这么做,许多人的怒火就从原本提出方案的他和陈行之身上一开,倾泻到叶萧凌的身上。 “叶医生,坐吧。”付远山轻声地道,他没有称呼小友,而是用了一种十分形式化的称呼,但同时他悄悄地朝着叶萧凌摇了摇头,示意让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叶萧凌笑了笑,好像会议室里那些个拥有各种职称、学位、荣誉的高层人员们都只不过是空气,事实上,在他看来,他也确实觉得这些人的视线根本不值一提,获得三界最强人脉系统之后,他见过多少可怕的人? 严铁生的眼神刚毅之间就好像一把随时都可能出窍杀人的刀,这把刀,上面粘着陈年久血,可只要一闻,就能感觉到尸山血海的血腥味。 赵志铭的眼神尽管没有这样的锋利,可是他只需要眉眼一挑,就带着八方来朝的威仪。 问他医学问题的老人眼神看起来十分苍老浑浊,可是那种浑浊,却是阅尽了沧桑,他现在回想起那个眼神,就好像一口黑色的深井,深邃得好像要接近地心,怎么看也看不见底端。 有这些的可怕眼神在前给他铺过垫,他怎么会对这些人感觉到害怕? 他带着亦步亦趋的林秋走向了另外长长桌子的另外一头,坐在了两个空着的座位上,审视着同样用一种平静的眼神有来有往地审视着整个会议室桌面上的人们。他的白大褂还没有褪去,而桌面上的人也是。一排排白大褂组合在一起,把整个场面都弄得有些阴厉。他最后看向对面坐在应该是院长位置上的人,是一个谢了顶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已经好像刀斧劈就,无法隐藏,他面前铺开着一份文件,他的白大褂右胸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胡景文。职位是副院长,但看起来,整个会议显然是以他为首。 第324章: “副”院长 会议室里的沉寂总是要被打破的,毕竟这是议论的地方,并不是一个“谁先眨眼”游戏的主会场。他们需要在这场会议上解决问题,而不是接着在这里浪费个几小时,所有人都明白,中饭他们已经赶不上,只能指望这场会议早点结束,至少在之后他们各自还能在外边加上一餐。 桌子上的茶水不知道换了第几次,在这一次重新换上一杯热茶之后,坐在院长位置的傅景文开始说话。尽管因为李丰占用院长位置的关系,他已经不再是院长,可李丰确实也同他所说的一样,根本不插手医院的日常事物。所以实际上,他依然还是这个医院的最高管理层,只不过在职位的前面多了一个“副”字:“我们再来回顾一下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首先,这一次的交流活动是中央下达的指令,并且我市的市长也跟我们医院进行了沟通,尽管我们医院已经早在2000年的时候就已经从公立医院转型成为了股权制的私立医院,但基于莫城市高层对于我们医院技术的信任,所以把这项重大的任务交给我们……” “院长。我想,这些东西我们所有人都听过了,就不必再说一次了吧。我们直接跳过这个,开始敲定这个名单吧。”胡景文的话语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只是刚刚铺开了一个开场白,就被人打断了,而打断他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任何一个医疗部门的主任或者护士长,叶萧凌能看见坐在胡景文旁开口打断他的人比胡景文年轻一些,尽管头上的头发同样有些稀疏,但梳理得油光发亮,白大褂下的西装笔挺,看起来是个挺严肃的人。 他的牌子因为角度的问题,叶萧凌看不真切,只看见好像有个傅字,至于职位,同样隐因为白大褂的褶皱而进入了他的视角盲区。 身旁的林秋这时候开口了,只不过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别人听见:“这是之前的副院长傅川洪,院长位置变更之后,他顺带着跟着胡景文院长降级了,从副院长降级到了主任医师。偏偏现在的主任医师都已经有人,也没有人需要退休,所以他等于是没有部门的主任。不过我听说他的权力并不比他是副院长的时候少一点。毕竟院长都降级了,他也谈不上是被惩罚或者是被下调。” 叶萧凌听得笑了笑,接下来是林秋的一些牢骚,他也听得十分有趣:“不过这位副院长,这些年每天想的都是怎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他的屁股挪到胡院长的那个位子上去。但是胡院长这些年的成绩有目共睹,他带领着我们医院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技术巅峰,导致了到现在依然没有其他医院能够超越我们。而这个副院长,平时也就是写论文写得漂亮,一个月的手术台数还不到十台,我们都说他这论文光掺水,临床验证都不严谨,脱离实际。不过也是托这些论文的福,他不断地获得了业界关注,而胡院长现在年纪也快到了退休的时候,谁都知道他再过几年就是院长,很多人都心灰意冷。” 林秋忽然咧开嘴小心翼翼地笑:“不过这一次那个姓李的院长强势插入,他不光是占据了院长的位置,同时他还是实际上的医院股权最高掌控者了,这位姓傅的副院长,现在不光没实现把那个副字去掉的目标,反而还降了一级,变成了一个主任医师,而且就算他终于成功地拖到了胡院长退休,他还是个副院长。我们私下都笑着说这个傅川洪副院长,就算他把那个副字去了,人家叫他还是得叫‘傅’院长,生来姓傅,这辈子他就跟正这个字无缘了,哈哈。” 叶萧凌同样地微笑了起来,只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的交头接耳,他的面部表情一直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嘴角抽搐,看起来倒像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从牙齿缝里基础一句嘲讽道:“你别忘记了你舅舅也姓付,一个读音。你这话顺便把你舅舅给损了。” 林秋大方地低头装作若无其事:“没事儿,我舅舅只是在这间医院有一部分股份,加上的名气也有利于医院的运作,他才没那心思去争一个小破医院里这些不上台面的职位呢。” 叶萧凌嘴角抽搐,这一次他不是笑,而是有些无奈地道:“得,我们都在这间小破医院里做事呢。你这干脆把整间医院里的人给损了。” 他们在说的同时,傅川洪跟胡景文之间的谈论已经接近尾声,大概是真的如林秋所说,因为从“副院长”降到了“主任医师”,并且就算他再往上一步,也只会是一个“副院长”或者是“傅院长”的关系,他的情绪显然有些不好,连带着他的语气也有些带刺。胡景文的语气倒是十分从容平静,颇有大将风度,显然平时他管理医院已经锤炼了他这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他们对于“是否要把这个名单再重新安排”的问题连续来来往往说了几个来回,最终胡景文还是以他绝对的权威否定了傅川洪的说辞。他笑了笑,对着在座的所有人道:“我并不赞同傅院长……不对,老了,改口不太容易,哈哈,现在得称呼傅主任的说法。” 叶萧凌看见傅川洪的面色被这一句说得发黑。好像胡景文对他傅主任的这个称呼甚至把他从主任医师这个位置还要往下拉了一级,从“正”的也变成了“副”的主任。 不过胡景文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继续道:“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对一切表示否定。我认为,我们之前会议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这一次的名单,基本上都已经敲定,没有太大的问题。在座的各位,你们也都赞同。而现在……”他顿了顿,一只手的骨节在桌子上敲了敲,加重了一些语气,“我们要确定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位置,那就是领队的人选。” 他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这个位置,很多人向我推荐,也有很多人自告奋勇。我觉得这是好事。毕竟这证明我们医院里有着很不错的活力,对于事情的来临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逃避,而是勇于承担。这种承担的精神是我们医院的立身之本,从当初莫城还一穷二白,除了繁华地带的廊桥之外,大多数地方还都是土房烂瓦,街道上都是牛车时候,我们医院就已经从创始人刘老身上学会了这种精神。但是……”他话锋一转,“愿不愿意承担是一回事,能不能承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当然我不是在否定某些人的努力,我认为我们医院的医生都很优秀。只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势,而我要做的,是综合考虑优势,去选择最合适的一个。” 一通话说得十分深情,同样也说得十分有理并且并没有贬低谁或者抬高谁,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尽管这种话语对于很多人觉得太形式或者太假,然而叶萧凌却忽然觉得,身处在胡景文的位置,他这么说话是自然而然的。毕竟,他作为“院长”,整间医院的所有的事物都需要向他负责,所有的人,都需要他来管理。如果他以个人的好恶随意说话,恐怕不管他说得到底对还是不对,都会引起一部分的不满。只有保持一个平衡,不偏不倚,不压不捧,这种好像无所作为的态度,反而能最大限度地受人爱戴。 当然……这种态度,同样也会纵容傅川洪这样只写论文不做手术的医生占据一席之地。 第325章: 没毕业的学生 话音刚落,傅川洪就接上了话头。这种急切让叶萧凌感觉到一种不尊敬,大概是这两人在暗地之中早已经不知道争斗过多少次,彼此之间那点同僚情义早已经雨打风吹去,只剩下了对权力、对屁股下那张椅子的渴望。实际上这间医院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堆建筑群,但实际上内部的关系与人事之间的冲突,丝毫不会比国家政坛里的那些你争我夺少。 他开了开嗓子,没有拐弯抹角,或许也是他觉得这件事情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根本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带着一些趾高气昂,理直气壮:“我想这件事情对在座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理解的。胡院长说得很好。”他说胡院长说得很好,但语气之中却没有听出他多少夸赞的意思。他很快地切入正题,“不过该说的要说,该做的也该做。毕竟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迫在眉睫,我们商讨了几天时间,得出这样一个名单,已经算是以最快的效率和最大的进度来解决这件事情,如果不把这件事情在今天敲定,原定的5天安排恐怕还要延期。而这件事情如果一旦延期,首先政府那边不好交代,毕竟我们是莫城市数一数二的医院,技术上也是领衔的,而就算抛开政府态度不谈,在那边受苦受难的患者们也不可能让我们一直这么拖下去……” 叶萧凌听着他形式化的语句和义正言辞,听得有些皱眉,不过他知道这种话语在任何一家公司大概都不会太少见,这就好像人上了位,当了官一样。自然而然地就有了官腔。一个不知道说得大义凛然地说些关于使命感等等的话题的老板,反而会觉得自己的事业没有什么逼格,在人家面前也没有一套好听的说辞。尽管这是治病救人的医院,可在现代商业经济时代的冲击下,经营一家医院也早已经像是开店卖东西,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这种说话方式让他和林秋都不是太舒服,林秋首先第一个扛不住,小声地对叶萧凌发牢骚道:“哎哟,他一开会说起话来,那真是滔滔不绝。一句话的事情可以被他说成十句,我都怀疑他治个感冒会不会把感冒的所有类型先汇报一个遍,然后再开始报治疗的药名,分别说各种药的好处,坏处,还有他喜欢这个药的什么地方,而从支持国产的角度出发应该买哪种药。我替他开个头!就从999牌感冒灵说起!两个字说他半小时,翻一翻文件里估计还有个千来字,说到明天干脆我们就直接出发!” 叶萧凌脸上装着面无表情,歪了歪头,靠近了一些林秋,低声地道:“你是不是平时老这么干?” “怎么干?” 叶萧凌暗中笑着道:“编排你这位‘傅’副院长。” “那算什么。”林秋撇了撇嘴,你是没见过那群小护士怎么说这个副院长的,他们那个毒舌,我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抹了蜜。” 叶萧凌无奈地露出了一些苦笑,听着傅川洪依然在滔滔不绝得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当然大概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不支持用一个没有资历,没有实践经验,同时没有学位,甚至还没从医院毕业的实习生作为领队。” 叶萧凌耸了耸肩,他确实没有资历。而说到实践经验,学校里的那点课题研究应该只能说是小儿科,而救治赵素雅这么大的疑难杂症也不算是医术范畴,毕竟医术不会让你莫名其妙跑去跟人家鬼魂搞沟通,那是泰国那些神婆、通灵师干的事儿,他们走都不是一个科学理论体系。 而学位来说,尽管他成绩还算不错,莫言医科大学也算是莫城首屈一指的医学院,可比起赵素雅那样在国外修满双学位,功成名就回国当老师的“社会精英”来说,他确实只不过是老猫小狗两三只,毕业证都还没拿到,也许还算不得大学毕业生。 不过想到赵素雅他倒是忽然想到自己有段日子没跟赵素雅见过了,他回来之后的这几天,他在学校也没见到过她,大概依然还在养病。毕竟她的身体在经历那样一场浩劫之后,就好像要把一场地震之后的废墟重建,需要有一段时间的安静。她没有自己的电话,这一点倒是让叶萧凌放松了不少,想到在她躺着的时候对他情真意切的表白,如果再次见面,他还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叶医生。叶医生?”叶萧凌猛然从回忆中惊醒,眼神的余光焦距,他看见傅川洪正用正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盯着他,那种眼神,就好像一个开着宝马车,因为高血糖打着胰岛素,把体形大腹便便当富贵像,喜欢一身定制大款西装的有钱老板,路过在转角看见衣衫褴褛,浑身肮脏,脚边还放着一口破碗,里面还只有几颗零星硬币的乞丐。叶萧凌摸了摸鼻子,用手掩盖着自己嘴角的弧度,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不过他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待他的。 叶萧凌眨了眨眼睛,道:“您说。” “我想,你可以就这件事情发表一下意见。毕竟你算是当事人之一,你自认,你自己有有没有这个能力去胜任这份工作?”傅川洪看着他,哂笑道。 叶萧凌笑着把身体往后仰了一些,好笑地道:“傅主任,我想这件事情,我说什么也未必算,就算我说自己行,你也不信,我说我不行,你肯定也不愿意。有些话我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当然你可以继续把你的一些话揣在怀里装糊涂。我被推荐,想来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家庭的关系,这一点,我的履历上写得明明白白……”他朝向付远山,一眼对视之后,笑了笑,“付老跟我,一,我不是他的学生,说起来,我在学校学习,也只见过付老上大课的时候,而且还总抢不到座位。二,我也跟他没有什么祖辈三代之前的远方亲戚关系。当然如果往上联系,说不定我跟他都一个祖宗,至于追溯到周朝还是商朝,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想付老不至于为我这么一个跟他非亲非故,只不过在医疗上有一些交集的后辈要去拿这个名额。我不说,在座的诸位我想你们都知道付老的为人。但我想说的是,既然推荐了,自然证明我有这个能力,而傅主任却问我自认有没有这个能力。那傅主任,我是不是也应该问问你,当这个‘傅’主任,你自认有没有这个能力?当然……你写论文很漂亮。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很不错。” 傅川洪在一开始听叶萧凌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紧皱着眉头,听到叶萧凌意有所指的话语更是让他有些坐不住,等到叶萧凌直接亮明刀枪地冲他而来的时候,他已经难忍心中想要喷发的怒火。他手指颤抖着指着叶萧凌,震怒道:“你……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有资格问我?不要撇开话题!我知道你进医院没有经过面试,纯粹是付老直接安排进来工作实习,不管他跟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至少你在医院里的身份,本身就掺了水分!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对前辈的态度首先就有问题!”他转头向着胡景文怒道,“院长,我想,你也看见了,这样无礼的一个臭小子,怎么可以让他负责这样重要的位置?换掉他!一定要换掉他!” 胡景文戴着黑框眼睛,他嘴角带着一些苦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心里满是嘲讽,有一句“平时你不断地跟我闹变扭,现在却要让我换掉人?”没有说出口,只是他同样有些头疼,不知道付远山哪里找来这样一位年轻人,在这样的场合,上来就敢于挑战自己最高级的上司之一,这中间不知道还跨越了多少层级别,说他有胆魄吧,可显得有些鲁莽,说他有说话有条理吧,可是言辞之间又太锋利,太尖锐,在医院这种潜规则无处不在的地方,很多话都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就算要说,也得想是个黄花闺女进房间洗澡一样,娇羞无比地,躲藏在紧紧锁好的门后,而后才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光滑洁白的背部…… 可叶萧凌这番话何止是开门见山?他简直就好像神话传说中的沉香,拿着那把开辟天地的斧头,硬生生把这座山给劈开了一道口子!劈得所有人懵然,劈得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劈得当事人的傅川洪那颗心脏都几乎因为这种怒火而跳动至暴裂。 第326章: 那有怎样 眼角看了一眼同样一脸震惊的付远山,胡景文苦笑着觉得看来这个年轻人的举动并不是跟付远山串通好的。大概是他自己的决定,以一个小医生的位置去对抗傅川洪……有意思。 他挥了挥手,让傅川洪停止了话语,道:“好了,叶医生说话尽管有些带刺。不过我们都无法忽略他话语中确实带有的清晰调理。我们在场所有人也不会相信,老付(他跟付远山年龄差不多)会是一个徇私而不顾公事的人。”他压制着傅川洪想要再次开口的嘴,提高了声音道,“但是。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这里毕竟是会议室,是谈事情的地方,不是用言语互相攻击的地方。我想叶医生你需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把话语放平和一些。” 他说得天衣无缝,好像叶萧凌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在陈述自己的想法,他刻意地忽视掉了叶萧凌在这些话语中透露着的那些不尊敬。而且他更厉害的是,因为他这样一句话说下去,傅川洪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了,跟胡景文斗了这么多年,他听得出来,胡景文这句话并不仅仅是对叶萧凌说的,更是对他说的。而他说无法忽视叶萧凌话语中带着的清晰调理,同样是在敲打傅川洪,意思是:人家已经说出了他的理由,就算说话不怎么好听,如果你再要以他是一个未毕业的学生、一个没有学位、没有资历、没有经验的实习医生来搪塞所有人,这是难以服众的。 傅川洪忍住了心里的怒火,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勉为其难地道:“叶医生,你说得是有一定道理。我以一种常规的方式去揣测,是有失偏颇。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认为我的问题至少有一部分你依然没有回答完全。我想问的是,你到底自认有什么能力,可以带着这个医疗团队,解决这个事件。你是手头上已经有了对这次事件的详细信息,还是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叶萧凌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耸耸肩道:“当然没有。” “那你又怎么自承可以承担这巨大的责任?”傅川洪目光尖锐地看着他道,“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是确实有一群正在承受痛苦的患者等着我们的救援,你需要慎重!” “原来你知道有一群患者正等着救援?”叶萧凌嘲讽地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傅川洪带着怒气道。 “没什么意思。”叶萧凌又耸了耸肩,表示他只是十分随意地一说,而后接着道,“我听说这件事情实际上比在座的诸位领导晚,实际上,我应该是昨天才知道的实际情况,在那之前,我一直只是觉得这只是一个跑去打打报告,写写论文的交流会。不过我知道这个实际情况之后,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严重。” “而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妥善解决?”他问道,又自我回答,“我想这也是各位领导齐聚一堂在这里谈论的原因。既然医疗队伍的名单已经拟定,那么我当然也就不应该对这件事情有什么阻挠,毕竟作为医生的天职是救人,如果再往上说一些,那就是更有效率的救人。我可以不当这个领队,实际上在我回到医院继续实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没想过自己一定要当这个领队。但是,傅主任否定我的原因是认为我的能力不足,那我想他肯定有一位能力更足的人有资格去担当这个领队,毕竟一个领袖的位置,是有能者施展才华的位置,而不是只会写论文而不去实践的、尸位素餐的人享受的位置。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傅主任是想推荐谁来顶替这个位置?” 傅川洪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当然听出来了,叶萧凌最后那一句基本上就是在映射他的沦为数量还有临床的手术台数的问题。但他明白面前这个年轻人背后站着的是付远山和陈行之,这两人,一个是医院名声在外的名誉教授,一个是在医院一直以来都享誉盛名的主刀手术医生,即使是他有朝一日接替了胡景文的位置,他同样也需要仰仗他们。所以他强忍着怒火,告诉自己不能被他所轻易惹恼,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我当然会推荐一位,有能力,有经验,并且学历高的医生去。”他从面前一堆文件里翻出一份材料,翻到某一页,打开来,对着身旁的不知名主任道:“帮忙递一下。” 那位主任十分恭敬地甚至有些谄媚地接过,一个接一个地递到了叶萧凌的面前。 傅川洪眼神深邃地看着叶萧凌道:“这位,蒋林宇,去年获得的博士头衔,今年从美国回来,在我们医院作为主治医师任职,他的能力很强,在那边又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与漂亮的理论文章。我想,在现在的第一人民医院里,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叶萧凌翻看了几页这个所谓的“蒋林宇”的资料,笑了笑,他当然看不出什么来,但至少,他不会认为自己会不如他。在空闲的时候,他大概衡量过自己的医术,如果是从理论方面来说,他应该要比付远山都强出很多,只不过付远山有着多年的经验与长久以来的知识堆砌,在一些药物使用和处理上,他或许比付远山弱一些。而陈行之……他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中医,所以没有什么可比性。 而付远山的医术已经在这间医院里作为名誉教授医师,这样一个尽管有着博士称号的就算履历漂亮,难道纯粹说医术来说,他还能比得过付远山?何况,对于内科疾病来说,中医有着很强大的认知。比起西医,在那种没有什么高级机械帮助的地方,中医同样有着更好的适应性。 他把资料放在桌上,道:“的确很漂亮。但我想,这位蒋林宇博士,是不是能力上就足够超过我了呢?” 傅川洪脸色难看地看着叶萧凌,痛斥道:“你要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学生!蒋林宇能拿到博士学位,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而你,甚至连大学毕业证都还没有拿到!” “那又怎样?”叶萧凌看着他笑着说道。 “那又怎样?”他再一次重复。 第327章: 作证 “就算他是博士,难道医术一定比我更高明?”也许把这句话如果放出去给所有人听,这种好像理所应当,偏偏又在内里蕴含着一种十分不合理的蛮不讲理的话语,会被大多数人沦为笑谈。 中华有句话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在座的人听到起萧凌的这句话,在内心都不由得描绘出了一只牛犊与虎相互顶撞的图像来。叶萧凌就是那只不怕虎的牛犊,甚至他根本在心里就没有存在一种对老虎的惊惧,甚至是想要主动去撩拨老虎的锋利的抓牙,想要把身体矫健,体形巨大的老虎追得落荒而逃! 当一个人言之凿凿地质疑一个医科博士,会不如他自己一个未毕业的医学院学生,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十分令人吃惊的做法。但叶萧凌这么做了,非但这么做,他的言辞之中,甚至带上了否定。 傅川洪冷笑了起来,听见这句话,他已经完全不再把面前的叶萧凌放在眼里。他们之间相差了十米的距离,然而他却觉得自己的形象不断高大,而面前叶萧凌那张丑恶的脸上好像涂抹了白粉,变成了一个,语无伦次,只会哇哇乱叫的小丑。 胡景文推了推眼睛,他眼神深邃地看着面前的叶萧凌,他同样无法理解,为什么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即使他能力尚且还有欠缺,但被付远山看重至少也从侧面上证明他的发展前途,不必要争一时之长短的年轻,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看了看付远山的脸,却又觉得好像这件事情十分令他捉摸不定。难道这世界变了?不再是猛虎下山食牛犊,而是牛犊上山顶猛虎了?可他有是凭借着什么资本在这里大放厥词?还是,他真的只是一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狂生? 付远山同样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与在座其他人不同,他知道叶萧凌所说的话语中包含了几斤几两的真实,但他同样更明白世俗对于一些超出他们理解的东西是会有怎样的反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在人类社会中,更多的时候是,一颗好木头在森林中如果表现得太过出色,甚至出色到让他们无法理解,那么他们就会把这棵树下意识地排斥在外面,这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一种可怕的惯性,他们需要一种否定的态度来维持他们平日里保持着的世界观,保证它不会像是象牙塔里的小人一样随意地跌落和撞碎、摔碎、敲碎。 他知道他必须站出来为叶萧凌说话了。不光是为了叶萧凌为了他和陈行之做出的举动,更因为关于叶萧凌的医术,他是仅有的几个知情者。他亲眼见过叶萧凌在楚瓷母亲身上做出的医学判断,也见过季石身上伤口被叶萧凌处理的那种漂亮程度,甚至……他还是见证了叶萧凌把被一种鬼神般难以想象的力量所迫害的赵素雅从生死边缘中重新拉回了人间,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他见证过这么多东西,同时他还跟叶萧凌谈过许多医术方面的事情,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最有力地证明叶萧凌的医术水平? 他咳嗽了一声,坐直了身体,看了看在场所有眼神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嘲讽,从疑惑变成了蔑视的各个股东、主任们,打破这种寂静道:“这个,我可以作证。叶萧凌的医术,并不在我之下。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在许多方面超过了我。” 他这样一句话的声音音量并不高,但说出来的时候,却好像变成了山崩海啸泥石流,从天际之间不断拔高,然后一下子倾颓下来,压垮了所有道理,原本安静的场面越发安静,好像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被耳朵准确地捕捉到。 “老付。”胡景文手上拿着笔,有些不安地在手中摩擦。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付远山道,“我知道你对这个年轻人的看重,但你不用说这么偏激并且毫无条理的话。我们本身就是在开诚布公的谈事情,你这样带着情绪,会让大家都不好做。” 胡景文以为他只是在情绪带动下说出了这样的话,目的只是为了给大放厥词的叶萧凌壮声势,撑腰杆。可是他认识付远山这么多年,从来都不觉得付远山是一个胡乱说话的人,更讨厌以“假大空”的理念来把一些事情所夸大。可今天付远山给他的感觉显然有些失态,首先上午的会议中,他就不断地在执着于要把叶萧凌放上这个位置,让他十分难做,而现在,他更是以一种贬低自己的方式来抬高这样一位年轻人。 付远山是什么资历?从年少成名,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几年的光景,国内所有所谓的“中医专家”,或者是新锐名医,在付远山面前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付老。这一声付老不光是尊敬他不断为中医这个行业奔忙的品德,更是因为他的个人医术水平已经是整个国内数一数二的中医,只要经过他的眼睛看过的病人,基本上就没有看不好的,除去那些当代医疗手段尚且都还无法解决的诸如:癌症、白血病、艾滋等等。 但付远山以他强大的中医水品,几乎是为许多疑难疾病铺开了另外一条路。人们第一次发现,原来许多关于内科的疾病,并不仅仅只是有动刀子进行手术或者去做那些十分痛苦的化学治疗一条路径,而还有中医这样一项平时被人忽略,却总能在一些时候力挽狂澜的技术能够拯救无数患者于水火。 有人称赞他是当代中医的柱石。 没人提出质疑。 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中华当代中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他的奔忙带货了半个中医界,把因为被各种类似于“伪科学”“巫医”等等标签而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一击的中医重新带出了生机与活力。许多年轻人因此选择投入中医的事业之中,成为中华当代中医的下一批顶梁柱。 这样一位老人,怎么会有人相信他的中医水平会有技不如人的一天? “我不是在说笑。”付远山摇了摇头,他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座的所有专家、股东,他面容沉静,并没有觉得自己自己承认自己不如他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努力想做好一件事的中医,只不过时代的原因,把他顶上了这样一个必须逆着人潮不断向前的位置,他不断地向上,于是就逐渐成为一种神话。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神话。他见识过叶萧凌的医术,更见识过那位老人的医术。他深刻地知道中华卧虎藏龙的事实,而中医这种拥有悠久历史气息的职业更是内里深藏乾坤。而与所有人羞于承认自己不足的性格不同,对他而言,如果有人能在医术成就上超过他,反而会让他大大的松一口气。这让他觉得,中医还远远没有到崩溃的时候,有这么多潜藏在民间的高手,有这么多未被发掘的经验知识,而他这么多年的一往无前,是不是可以说并不是无用功? 他眼神闪烁,看向叶萧凌之中,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但他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在沸腾,他尽管身体已经有些佝偻,保持着打太极拳的习惯同样并不能阻止他身体的苍老。但他感觉有一种使命感在召唤着他,他感觉到眼前好像有一片光明在向他招手。他沉静地看着叶萧凌,终于眼神中的光芒尽数敛去。 现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了。而老人,需要有人结果他手里的大旗,对着身后的千千万万人呐喊,带着他们找到风雪之后的夏天,开始新的生活,获取新的希望。 “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至于不认同我这个老不死的医术。尽管我自认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书看得比别人多,疾病见识得同样多的老人。” 第328章: 季林到来 他打断了胡景文的欲言又止,对着他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着坚定:“终我一生,我坚定地认为尽管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意义,却总是要做事情的。因为有些事情,你不做,也许它就无法开始。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关于维萨留斯的故事,他是当代解剖学的奠基人。五个世纪以前,他就发表了《人体构造》这本著作。这本书里,他以他十分专业的知识和从尸体上无数次检验获得的资讯,他终于刻画出了有关人体骨骼、肌肉、血液还有各种各样器官的解剖结。但他当时被那时候的教会视为异端,他们认为他的著作只不过是歪理邪说,并且迫害他,最终把他逼迫到一个希腊的小岛上,最终。那座小岛困死了他。然而他的学说,却经过历史的检验,一代一代地传承,最终在现代医学中发光发热。” 付远山眼神深远,好像穿透了单调的混凝土墙壁,好像把目光投入到这样一段特殊的历史里:“他当然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学说,甚至因为他曾经威胁到教会的统治,教会会给予他丰厚的奖励。但他拒绝了。这种事情放在我们现在来说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当代的商业经济,就好像一个一个巨大的吊车,他给了医学稳定上升的能力,但同时也把医学置身于一个悬空无处落脚的位置。我在这里不评价这种发展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有些事情,存在,既是合理。” 他话锋一转,“但我们是不是保持一些对于医学本身一些,纵然过了千万年,依然保持不变的初衷?这初衷到底是什么,我想我不言而喻,当然是治病、救人。当然我还是要说,你们可以当作我这个老家伙的絮絮叨叨……”他忽然笑笑,咕哝道,“反正我好歹在这里说话的时候你们还没法打断我。” 胡景文忍不住笑了笑。他跟付远山是同期的学生,那时候他选择的是西医,而付远山选择了中医。但他从来不觉得医学分科会对他们的友谊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而他也知道曾经年轻的付远山是怎样一个充满理想,充满智慧,并且充满热情,顺便……还带着一些小调皮的人。现在他们都老了,原本黑亮的头发也逐渐变得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白色杂草,可是有些东西,直到他们死去,都不会变味。 付远山跟他对视一眼,没有理会傅川洪有些难看的脸色,笑着继续道:“这一次的活动。实际上我们对外的称呼都是学术交流。而至于是不是学术交流,我明白,在座的各位都明白。一种新型的传染病已经在我们尚且还没有接触到的地方逐步蔓延,上面给了我们医院五天的时间准备,实际上这个五天的时间,我问过,已经是最极限的天数。他们不知道临时从附近县、区小医院赶过去的医护人员到底能不能暂时地遏止住这种疾病的传播,而我们的动作势必就要快,同时……也要认真对待。” 傅川洪忍不住道:“付老。您说的我们都明白。之前会议上我们也谈论了。所以我们现在在考虑这个领队的问题……” “而我现在把一个最合适的人推了上去。”付远山打断他道,“我说这么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什么私心。我自己承认,我的医术并不如面前这位,你们看上去过分年轻的学生。”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在内科方面,中医有着怎样的意义,你们都明白。而我是在认真地说,我的医术,并不如他,那么,到底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一个博士?” 付远山笑着说道:“我有件事情平时不说,那是我觉得说出来你们会觉得我在吹牛。”他顿了顿,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微笑,“实际上我二十八岁就已经有国外医学双博士。在国内,我的学历应该还没有几个人能超越。所以有时候博士并不代表什么,我想,对于一个人的能力评定,也并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学历。就好像创立心学的王阳明,他到死,最后也没有坐到京官,甚至成为内阁元老之一。但相反的是,他心学的学生,徐阶、高拱、张居正,却是明朝最出名的三代首辅。” 所有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付远山,他们都只是听说过付远山一些年轻的事迹,但实际上因为时间久远,很多人都已经对这些东西不太清楚。当然他们可以翻阅资料去看,但关于付远山在国外的一些事迹,许多资料里都语焉不详,他们也无从得知。现在付远山这样说出来,当然让他们有些惊讶。但惊讶之后,又是十足的崇敬。 面前这位老人,尽管是中医,却能在国外拿学位?看来他的医术范围,远远不止中医这么简单。 “所以,我现在想要要求的,或者说是请求的就是……我希望能把这件事情真的放进你们心里,即使这场疾病爆发只不过是季节性流感,我想我们都一样要尽心治疗。我理解各位培养下一代年轻人的初衷,毕竟没有年轻人就没有将来。但至少,这件事情,我们都需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安排到最好……” “说得好。”门口的位置传来一声令叶萧凌熟悉的声音,傅川洪皱着眉头正打算开口反驳,仅仅只是转头一瞥,就已经把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同时站了起来,对着他恭敬地打招呼。 叶萧凌和林秋同样站了起来。而叶萧凌对面前这个略带着一些两鬓微微有些斑白,显得有些老相的中年人十分熟悉。这间医院的人这样恭敬他,他并不意外。因为他是这间医院的最大无偿出资人,仅仅是出于慈善,他对于这间医院的注资就已经超过了一个亿。这间事情是后来林秋在闲谈说提到的,叶萧凌只听了一次,就默默记下了。 能有这样善意的人,当然就是季林。 季林听着整桌人对他的那句“季总”的称呼,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表示他听到了。他的脸上都是笑容,有些随意地找了一只椅子坐了下来,正好就挨着叶萧凌。他轻松地放松了一下肩膀,笑着道:“刚好,我看完我儿子,过来看看你们在谈论些什么。” 胡景文十分恭敬地对季林道:“季总我们在谈论……” 季林的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表示他不用说话,然后继续道:“不过我在外面都听了个大概。付老说得很好,我想,我们所有人都值得学习他的那种精神。” “那是……” “当然是得学习。” “付老毕竟是我们德高望重的前辈嘛。” …… 在场的人一阵应和,季林静静地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说完。又笑了笑道:“先坐,别因为我拘谨。我说了,我今天只不过是来看看我儿子的。” 第329章: 敲定 但尽管如此,依然没有人因为季林这句话而坐下。可能是因为敬畏季林背后强大的经济体,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感激季林对于医院医疗资金的支持,整个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 不过实际上季林实际上在性格上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除去上一次因为儿子的原因对叶萧凌大发雷霆之外,他的修养,他仅有的棱角也早因为长期在商界被打磨得圆润。当然这种圆润,并不是说季林毫无底线,趋炎附势,而是展现出一种十分成熟企业家的风采,旗下的季云慈善基金会更是不知道资助了多少上不起学、吃不起饭的贫困孩子。还为许多贫寒学子提供了一个奖学金的申请通道,可以说,是为了莫城,为了这个社会,他的回馈令人敬佩。 他再次地对着众人笑了笑,道:“怎么还都站着?难道我有这么可怕,让你们坐下你们都不敢?” “哪里的话……”胡景文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正打算缓缓坐下,但他的瞳孔一缩,叶萧凌竟然先所有人一步,毫不犹豫地坐下了! 傅川洪的眉头大大地皱了起来,他知道季林对于医院的重要性。实际上正是因为季林提供的资金帮助,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才能做到今时今日的位置。这位祖宗,就好像医院的一颗摇钱树,浇水怕淹了,阳光大了怕晒了,恨不得把他做成牌坊在医院里好好供起来,然而叶萧凌却做出了这样不礼貌的举动! “叶医生……”傅川洪带着怒火,低声道,“我想你如果懂一些礼节,就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合时宜。” 叶萧凌对他笑了笑,随意地回答道:“有吗?既然季总都说让所有人坐下,我想只有我坐下来了,才更对得住季总的话吧?” 傅川洪对着他正打算继续开口指责,然而叶萧凌的下一句却堵住了他的嘴。在所有人缓缓坐下,而他一人站立的同时。他看见叶萧凌对着季林相互笑了笑,同时道:“没错吧。季总。我就不跟你讲那么多礼节了。” 季林十分轻松愉快地笑出了声音,他眼神柔和,看着叶萧凌好像看见一个十分欣赏并且关怀的后辈,道:“当然。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的时候,你总不好拒绝。” 叶萧凌没想到莫名其妙被季林顺杆子爬了上来,反将一军,苦了脸道:“季总,你拿这个说事儿,会不会有点太没长辈的气度了。” 季林继续笑着,背往靠背上躺着,显出十分放松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难得见一次面,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行吧……”叶萧凌有些窘迫,然而他却是知道季林实际上是在帮他。这种私事儿,季林完全可以在私下底再跟他说,然而他却选择了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多人的面前毫无保留地以“一顿饭”来表示他们的关系。尽管信息不多,但足以让许多人想入非非。 傅川洪黑着脸再也不发一言,安静地坐下,他再也无从对于这件事情发表任何评价。人家本身就有熟悉的关系,甚至看起来还十分亲密,他在中间插嘴说什么礼节,反而就好像一条多管闲事非要抢先猫一步去抓老鼠的狗,这算什么事儿?可面前这个年轻人实在可恶,他既然与季林有着这种超凡的关系,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装好像不认识? 但他回想了一下,季林从进门坐下,第一时间明明有更多好的位置可以选。他却选择了坐在叶萧凌的身旁,这也许本身就表示了一种亲密关系。他疏忽了这一点,一时间感觉十分懊恼。 而他更懊恼的是,现在他看见叶萧凌和季林之间既然有这样好的关系,那么自己在医院里要怎么压制这个年轻人?原本他的背后只不过是看重他的付远山和陈行之。这两个人都只是用心的大夫,却未必是能在管理层长袖善舞的人,尽管付远山和陈行之的地位在医院十分特殊,但他自信有的是办法堵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他想要的是胡景文屁股下的那个位置。而如果他为了争这种东西而导致得罪季林,影响了医院外来的一笔巨大资金源,那他即使在胡景文退休之后能坐上那个位置,也会被无数愤怒的科研人员拉下马来。 所以,他只能忍,至少在现在,他再也不适合说什么蒋林宇的事儿。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叶萧凌与季林谈笑风生,然他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却无比厌恶起来。 “叶萧凌是救了我儿子一命,并且还把我儿子原本必然要截肢的一条腿给拉回来的医生。”季林刻意地以叶萧凌去称呼,而不是以“叶医生”去称呼,是为了证明他们之间,并不仅仅只是患者家属与医生的关系,而要比所有人想想得更亲密一些,“他的医术,我想,即使不算有目共睹,但你们去查查资料,总还是能找到一些记录。”说到这里,他疑惑地看了看叶萧凌道,“你在手术室,做过录像吗?” 叶萧凌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打算把手术室内部的情况搞得跟春晚一样人尽皆知。这是病人的隐私,不是我个人的小品。” 季林的眼睛亮了一些,他没有想到叶萧凌会这样回答,但这种回答让他感觉到一种人文关怀,令人愉快。 “挺可惜。”季林说着挺可惜三个字,然而脸上的笑容却一点没有可惜,或者遗憾的样子。而是一只手放在桌面上用一根指头轻轻地敲了敲,道,“不过也罢,没有录像信息,但我可以给他证明,他的能力,绝对不会太弱。” 陈行之这时候也应和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过季总儿子的伤势,即使换了我,也许也只是能抱住他的生命,而不能让那条腿完好无损。我想,自承认自己不足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承认自己比一个年轻人不足就更不应该觉得丢人,毕竟这代表年轻人的医术水平只会超过我们,而不是不如我们。如果我们搞医学的还要像是孔子一样,每一代都认为自己不如前人,那这医学还怎么发展?” 大概只有你有这样的大无私的精神。这大概是在场大部分医生的内心想法。但台面上来说,这种话他们只能支持和赞扬,而不可能挑出任何毛病。医学界需要发展,而年轻人当然是衡量医学是否发展的一个标杆,这是大是大非,在这面前,谁站错了队,都得面临身败名裂的下场。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整个会议上稀稀拉拉的应和也自然就变成了群体的响应和呼声。与其说那些主任们是墙头草两边倒。倒不如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不过这时候依然有几个看起来装束是医院股东的人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很快有旁边另外一位股东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低声对他说些什么,脸色阴晴变换之间,他也沉寂下去。 叶萧凌身体有真力强化,而当他把真力运行到耳部的时候,听力更是敏锐无比,在这样的场合,本身要掩盖一些声音就无比困难,而叶萧凌自然就很轻易地听到那位拉扯袖口的股东在说些什么:“你疯了。老板说过,让我们如果遇上季林,不要发生任何冲突。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们只做好正常的事情,不要过多的干预医院的这些复杂事情。” 叶萧凌有些疑惑,他们所说的老板到底是谁?但他们没有再继续说话,他当然也听不到些什么了,他隐约觉得这间医院内部还有着许多他还不知道的秘密,然而他捉摸不透,自然也就只能暂时搁置。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情,主要是还是付老他们头疼的对象。 傅川洪脸色难看地坐着,他已经没有再发表任何观点,就连之前那位大博士的事儿他也没有再说一句。好像一瞬间他修行了闭口禅,惜字如金,只是应和地道:“好。”或者“可以。”还有“我赞同。”除了最多五个字的“我没有意见。”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第330章: 多人份的注意 季林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表态,脸上的笑意浓郁,双手交叠地放在桌面上,显得十分轻松,他同样没有接着说话,然而他这个人坐在这里,就无法被人所忽视,在会议室的桌面上,他就好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稳,并且毫不动摇。至于是他的地位给了他这种气质,还是他这种气质成就了他今天的地位,这就只是见仁见智,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领队的位置在投票表决之后,很快就确定下来,叶萧凌当然不必再说什么,结果已经板上钉了钉,无法脱落。只不过付远山却在叶萧凌的领队位置终于尘埃落定之后,明显地叹了口气,这一口气中,带着达成目标的满足,也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与陈行之相互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竟然都是这种表情,一时间忍不住笑了起来,桌面下,他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尽管他们的年龄有差距,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成为医学上、日常中,最无话不谈的好友。而今日他们两人并肩度过难关,各自心里都有了一些感触,一时间除了笑,竟然不知道应该有什么表情去应对。 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人从门口陆陆续续地或并排,或前后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了还有几个人在整理着文档,皱着眉头看着文件。付远山经过叶萧凌的时候,对叶萧凌笑了笑,道:“我们在楼下等你。” 叶萧凌正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要在楼下等自己的时候,季林看着人群像只肥大的幼虫一样,基本上已经从门口略显臃肿地出了门,对他笑道:“找个地方说说话?” 叶萧凌愣了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得无比灿烂,道:“好啊。” …… 在医院顶楼的天台上,季林顺手从怀里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点燃了,而后倚着栏杆,看着远处繁华喧闹的建筑群,深吸了一口,而后从鼻子里吐出一阵浓郁的烟雾。 叶萧凌好奇地看着季林的样子,有些疑惑道:“你上次不是说早就不抽烟了吗?” 季林把烟夹在手里,从手指上可以看出他的老烟枪本质,他笑着说道:“之前我的烟瘾是戒了。但上一次抽了两口,你们医生似乎应该见过这种情况不少?” 叶萧凌洒然地笑了笑:“别看我,我只是个学生,中医门诊本身接诊量就少,你还指望我整天遇见这种特殊病例?来我这儿的,大多数是一些因为工作劳累拖垮了身体的体虚,还有一些就是癌症切除之后的中医养身。毕竟我们中医给人的感觉更多是保养。”他忽然想到老白说过的一个笑话,“换言之,我们只是负责洗车擦车打蜡,并不负责拿着扳手把不听话的螺丝拧回去。” “唔。”季林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把烟放进嘴里抽了一口,他抽得十分随意,并没有什么可以做作的优雅,好像他根本不是背后有一个几千亿资金集团的老总,而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略微有些颓废的烟民。叶萧凌倒是不太讨厌他这个样子,比起赵志铭一直蔑视一切的样子,他更喜欢季林的这种亲和力。也许他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的原因? 在叶萧凌胡思乱想的时候,季林开口道:“决定好了?” “嗯?什么?”叶萧凌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愣了一会儿,不太明白季林到底是问些什么。 季林又吐出一阵烟雾,这会儿,叶萧凌闻到了烟雾里带着的味道,这种味道,不是那种富含尼古丁和焦油的烟草味,反而是一种中药的味道,里面好像有一种留兰香的味道,这种草药又名叫绿薄荷,能疏风、理气、止痛。 “我说你去交流会的事儿。”季林低头带着一些追忆神色地道,“我可是听说了,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差事。目的地是在安南那边的一个落后的山地里,这种地方,大型的医疗器械显然是运不进去的。而且缺医少药,有时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你是个医生,如果光靠一双手,也未必就能做成事儿。”他顿了顿,“何况,还有挺大的危险性。这些人一个个都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学生或者后辈去加入这个队伍,希望凭借着这一次的事件,能够给自己的后辈铺平升迁的道路,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实际上隐藏着很大的风险。疫病的传播源现在还不是特别明显,暂时只能确定接触性会传播,但还有没有其他感染方式,现在还不确定。” 叶萧凌听出了季林对他的关心,心里一暖,似乎他身边围绕着许多道德高尚的长者,付远山是,陈行之是,而面前的季林同样用他与其他商人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让他认同。他笑了笑,道:“那怎么办,我不做总得有人做。我去了,也许这件事情能更快结束。好在我是中医,不是西医,不需要进个山区还非得扛着ct、x光、磁共振各种乱七八糟的机器去,带好一套手术器械,还有银针,几瓶药剂和试剂也就差不多了。山上草药多,总还能填补一部分空缺。至于传播方式……”叶萧凌想了想,“如果当地的医院能够把这件事情查得清楚,何必要我们这些人过去?” 季林笑了笑,道:“你能这么看得看也好。不过,我还是得强调一句:注意安全。我不是没见过医生倒在救援的前线上,08年的汶川大地震,我带着一个志愿者队伍进山,第一天就拉出来三具因为二次坍塌而导致死亡的医生尸体,这个差事,不好做。” 叶萧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季林竟然会亲自去进汶川地震的受灾现场去抗震救灾,但看着季林那种平和的眼神,又觉得这种事情好像理所应当,略微敬佩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跟他一样撑在栏杆上,笑着道:“我会注意的。” “注意不能光是你一人份的注意。你得带着多人份的注意过去。”季羡林把烟抽了了一半,在鞋底弄熄灭了之后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垃圾桶,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包住烟头,又揣进口袋里,十分温和地对着他笑,带着几分揶揄道,“有些人挂念着你,嘴上不说,所以我帮某些人说一下。” “谁?”叶萧凌有些失神。 季林却没有点破,他想到那个他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从一个活泼可爱叫他季伯伯的时候,变成了现在一个亭亭玉立却依然像个孩子般的大美人。也许是他上了年纪的关系,他也开始有些婆婆妈妈,开始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不过贾家的事情,等于他的事情。而贾老太爷、贾思琪、夏渊,这些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外人,他也乐于专注地做好伯伯这个角色。 第331章: 资源整合者 与其说两人是在谈事儿,倒不如说两个人是在闲聊。尽管闲聊的双方并不对等,一边是身价几千亿能上福布斯榜单的企业家,另外一个却只不过是尚且没拿到毕业证在医院实习一个月领个几千薪水的小中医。不过两人谈话都还算轻松愉快。 这也许跟季林性格有关,叶萧凌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也许换一个角度,把季林换成是赵志铭,恐怕他就根本不可能跟他有这种温情脉脉的谈话。 一个上位者看待他底层人民的眼神是自如的,他孤立山巅,却并不怕风霜侵袭,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即使沧海变为桑田,高山沉入海底,在人类群体之中,却依然有三六九等。这是一种社会的方向,也是一种事物转而向更高效发展的必然。赵志铭就是这样的人。 但叶萧凌在赵志铭面前的时候,看着他睥睨天下的样子,总让他有些变扭。也许是因为他丛生下来开始就只是一个小人物的关系?而现在,即使他有了手机里黑白无常的帮助,有了付远山、陈行之、季林的认同,有了强大的医术,有了深厚的真力。却依然无法改变他从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是上位者所轻视的底层人民。 然而季林对他却并不是这种态度。他更像是一个老朋友,眼神柔和,尽管两鬓的苍白诉说着他逐渐走向苍老,但他的心境却没有因此而走向固执,反而愈来愈随意。有时候叶萧凌觉得,他走在大街上,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他就好像一位温和的学者,即使没有戴着眼镜,身上穿着价格昂贵的西装,系着领带,他对待他人的态度依然是平等的,因为他并不需要以地位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他和普通人站在一起,同时他也是普通人中的一员。 不过叶萧凌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季林的解答,这让他有些郁闷。季林只是神秘地笑,但却不肯在这件事情上有只言片语,好像这个秘密就好像是用肥皂水吹成的泡泡,它晶莹剔透,飘飞在风中,却在戳破之后,会失去一切美好。 既然季林不说,他也就不再接着问。想了想,叶萧凌对着季林道:“谢谢。” 季林温和地笑着,看着他道:“为了什么?” “你那一千万慈善基金。”叶萧凌看着他的眼睛,他仍然记得自己获得那上万阴德的时刻,那时候,季林因为他的原因,投入了一千万进入到慈善基金里。他有些郑重地道,“我想,这笔钱会帮上许多人。而你是因为我才把这笔资金投入到慈善基金里去的。” 季林观察了一下叶萧凌那郑重其事的眼神,忽然奇怪地笑道:“在你眼里,我们商人是不是都是那种,无情无义,无利不起早,就连做点好事儿也得带点目的性的人?” 叶萧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种问题,他真的不好回答,不管是说好话还是说坏话都好像有些不合时宜。所以他想了想,略微僵硬地笑着回答了一句道:“只能说,大部分吧。” 季林缓缓地眨眼,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说话有些不合时宜而僵硬、尴尬的年轻人,觉得面前这个叶萧凌实在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少有的有趣的人。一个成年人,想法却好像孩子一般单纯。偏偏在这种单纯的外面,还覆盖着一层成年人为人处事的盔甲。也许这就是赤子之心? “其实也没说错。”季林重新把身体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晒着太阳,他感觉身体暖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我最早选择去当老师,其实也是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至于跟钞票打交道,必然会让一个人失去原本作为人的灵魂,成为物质的附庸。” “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成为自己曾经所厌恶的人。就譬如我。” 叶萧凌听着季林这样毫无掩饰的自嘲,忽然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尽管他知道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资格去教导或者是安慰季林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何必这么说自己。商人是追逐利益不错,但没有商人,这个世界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所以。”季林笑着道,“我尽量把自己定义为一个资源的调用者。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商人,这个时代有太多松散的资源因为无法得到很好的利用而散落在各处。而我的工作,就是把这些资源整合在一起,然后让他们能够发挥本应该发挥的作用。就好像我的季云集团把资源整合在一起,创造了几千万个工作岗位,让更多人都能找到他们发光发热的位置。就好像我把资金投入到慈善基金里,用来支援教育、医疗、扶贫,实际上没有你,这件事情我一样会做下去。” “这应该就是我此生的意义。” 叶萧凌看着面前这个把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实际上十分伟大的事情轻易地背负在身上的中年人,沉默着,一时间有些敬佩。 …… 叶萧凌在上面聊得愉快,而在这时候,一楼的电梯就这样缓缓打开,里面满载着的人们就迈着各自的步伐向着各自的方向进发。之前那位打算质疑季林却被拦住的那位股东拖着略微有些发福的啤酒肚,顺着因为时间的原因所以并不是太拥挤的门口走了出来,走到空无一人的花坛边上。 他限时站在花坛中央,后来又觉得太阳太炎热,走到了花坛边角,这里刚好在建筑物之间的阴影下,让人感觉清爽了一些。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这才从怀里摸出电话,简短地快速拨号之后,顺着空气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电话信号,向着某个人发出了他的声音。 “喂?少爷。”他小声而又略微谨慎地对着电话那头轻声地道,好像怕是惊动什么,又好像是在敬畏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他接着道:“老太爷……现在没有在您身边吧。” 电话那头,是正在李家老宅房间里看字帖的李丰,而老太爷……自然是那位李姓的,能够令叶萧凌、付远山、陈行之都觉得医术可畏的老人。他交代过让李丰平时多练练软笔字,至于写得好写不好那是一回事,写和不写又是另外一回事。尽管李丰对于书法并不是太看重,然而他最近被禁了足,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也只能先找点事儿做。他知道老人是在打磨他的性子,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性子太急功近利,就好像一把太快太亮的刀,不知道藏,能伤人,也容易伤着自己。 李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对老人说道:“我明白,爷爷。有您在,我出不了乱子。您就是我的刀鞘。” 练了几天字,他逐渐把一些心里积压着的东西放开了一些,在兰亭宣纸上写出来的字也逐渐有了一些自如,他看着字帖上的行书如行云流水舒展,他的眉头也跟着一起舒展了起来。然而这个电话却打断了他的清静:“什么事儿,我爷爷不在我身边。你有事直说,就算我爷爷在,你也没有瞒着他的道理。” “我明白我明白……”股东男子不断地点头,当然知道这是原则性问题,哪怕他现在确实在做着隐瞒那位老人的事情,但他必须装作十分谦恭,并且在这种问题上,表达自己对那位老人毫不保留的忠心。 他看了看四周,安静如常,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开会,季林来了。” 第332章: 你只是觉得?! “季林?”李丰皱了皱眉头,又舒展开来,他知道季林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有资助的事儿。尽管这间医院现在已经姓了李,但他并没有因此拒绝这份资金,只是不知道季林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了这间医院改姓的事情。季林的背后是贾家,而贾家和李家从来都有着激烈的竞争关系,如果他知道,又该怎么处理?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至少现在,李家和贾家之间正在以一种和解的态势走去。这是两个大家族最顶端的老人相互之间的握手言和,同时也是一种政治默契。 “那又怎样?那间医院本身就有季林的资金,我们反而是后来者,这很正常。”李丰道。 股东男子听到李丰这样的态度,一时间有些急切:“可是他插手了医院的日常事物。今天我们会议本身开得好好的,结果他走了进来,明确表示支持了付远山他们,导致整个场面完全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医院里所有人都惦念着他那每年资助的无偿资金,根本没有人敢于站出来反驳他。” “会议?”李丰有些奇怪,季林怎么忽然对这间医院的日常运行感兴趣了?“什么会议。” “就是这一次的医学交流会,名面上确实是叫医学交流会,但实际上,上头把这件事情定性为医疗救援,如果能在里面安插一些我们的人,在这一次的行动中交出一张完美的答卷,那么上头的表彰和媒体的舆论造势,可以很方便的扶持起几个人。” “我知道。”李丰沉吟片刻,问道,“可那又跟季林有什么关系?” “那个年轻人。叶萧凌。”股东男子提到了这个名字,解释道,“付远山和陈行之选择了他去当这次行动的领队。可这个年轻人显然是贾家那边的人,我们想要把的领队位置取消,甚至把他的名字从这次行动中踢出去。可是季林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 然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张着嘴刚刚吐出我们这两个字,他听到了来自电话里李丰的雷霆怒火:“股东男子!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跟叶萧凌为难?这件事情是我的意思,还是我爷爷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独断专行?” “可是……”股东男子还想要解释,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丰忽然发起了怒火,以为是他说得还不够明了,张嘴道。 “可是什么可是!”李丰打断他的话,声音响亮如洪钟,谁都能听出他电话中带着的狂怒,他就好像一只被触及了领地的雄狮,咆哮着,几乎就要把股东男子给吞噬,“我让你们在医院看着点,不是为了让你们跟叶萧凌做对的!我说过,你们给我反映情况,但这不代表你们有权力自己决断关于叶萧凌的任何事情!” 股东男子张着嘴,他完全被李丰的怒火所吞没了。他原本以为,他的报告会让李丰感觉到他的忠心,谁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听见电话那头的怒意,一时间,他握着手机的手哆嗦起来。好像随时就会握不住手机而导致它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丰的话语依然还在电话里响亮地回荡着:“买下这间医院,是我爷爷的决定,不是我的决定。而我爷爷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向我报告,更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告。同样,我没有权力去质疑我爷爷的决定,反而我应该毫无保留地支持他在任何事情上做的任何决定。他要的,只是在这间医院有足够的话语权,可以操纵一些事情,可是他什么时候有放出话来,说要你们去专门针对这个叶萧凌?” “相反!我爷爷甚至还对你们说,如果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可以不动声色地去帮上一手。而你们现在做的事情,难道是在给他帮忙?还是说……”李丰的话语带着森然的寒意,“你们已经不打算给李家做事了。” 股东男子彻底慌乱了,在李丰手底下,他被指责过很多次,然而李丰通常是对事不对人,很少有揪着别人的小辫子不放的时候。而现在,他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诛心之论,认为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了李家,他差点挣出眼泪来。声音也带上了颤抖的哭腔:“少爷……我没那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李丰完全没有让他完整说出一句话的打算,话语再次像是一座山一般向他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你只是觉得,我爷爷已经老糊涂了,对于叶萧凌的处理,他非但不去打压,反而还买下医院想要在某种程度上把他捧起来。你只是觉得,我会认为叶萧凌这个人对我有威胁,能尽量打压他就应该尽量打压他。”两个你只是觉得,几乎好像拿着刀子在割着股东男子的心,让他痛不欲生。而李丰咬牙切齿地继续说出最后一个你只是觉得,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好像从牙缝中出来一般,带着狠意,道:“你只是觉得……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羽翼,所以我爷爷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想做什么,就连我爷爷都阻止不了。而且将来,我甚至可能反过来掣肘我爷爷?” 股东男子再也扛不住李丰的一连串话语轰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哭丧着脸,已经完全承受不住李丰那最后一句的你只是觉得,在李家,天地君亲师,规矩森严,谁乱谁死。而李丰这一句话,几乎等于判了他死刑。他只是做了这样一件打压一个医生的小事,怎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他仓皇得好像一条被痛打倒在泥地里的野狗,浑身因为大棒殴打而肿胀,再也站不起来,含糊着哭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这个意思,你觉得你应该向我解释吗?”李丰狠声道,“你应该在李家祠堂里,对着我爷爷,去好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股东男子差点尿了裤子,哭丧着道:“不行啊……少爷,这事儿如果真的被老太爷知道了,我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我真没那意思。我只是觉得……” “收起你的只是觉得!”李丰厌烦了他的愚蠢,声音中带着威慑,“还好这一次季林插手了这件事情,扭转了局势。否则,你自己去李家祠堂请罪去吧!” 股东男子一听,连连点头道:“没……没错,季林……哦不,季总,他支持了付远山那一边,叶萧凌还是当上了这个领队。我没有成功……我没有成功……”他不断地重复“我没有陈功”这句话,这句平时他厌恶至极的话,忽然在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可亲,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央求着李丰道:“少爷,我求您别告诉老太爷,我真不敢这么想。” “现在还想解释?晚了!”李丰嫌恶地拿开了一些手机,不再想听这个人的声音,隔着一些距离,他平复了一些怒气,静静地道,“我听说小隐那边需要几个到国外去铺设道路设施的主管。好好把你那点建筑学的知识捡回来,你明天去他那报道吧。” 股东男子傻了眼,他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件事,他等于就被发配,急切之间,他再次央求道:“少爷……” 电话传来嘟嘟声,李丰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他知道,即使李丰没有挂掉电话,这件事情也不可能有什么转圜了。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冒犯了李家的忌讳,现在李丰主动发配他,他还能留有一条命。可如果等到老太爷处置他,恐怕下场要比现在,更加凄惨。 他想到老太爷那张平时惯常眯着眼睛笑的脸,不寒而栗。如果李丰不这么做,老太爷难道真的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在李家,低估谁都可以,唯独不能低估这个,经历无数年思想斗争,早已经锤炼成钢的老太爷。 他接受了这个,也许比被老太爷处理,要更好一些的决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他在阳光下的背影,比拄着拐杖的李老太爷,显得更加佝偻。 势必人强。不得不低头。 第333章: 一对父子的温情 李丰在电话里的怒火如同山崩地裂,一瞬间像是火山迸发出的岩浆一般一泻千里。而叶萧凌原本打算在会议里发一次飙,最终他还是没有发出来。恶人刚做了一半,却有些虎头蛇尾的收了场,这倒是让叶萧凌有些感觉憋闷。只不过这件事情既然圆满解决了,叶萧凌也就没有了发飙的理由,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扮演恶人的角色,更不用说像是李丰一般把那位股东男子边做经历火山喷发之后的庞贝古城,把傅川洪等人彻底掩埋在熔岩和火山灰下了。季林的到来等于顺势地给了他一个台阶,叶萧凌看着大局有没有他都已经定案,也就干脆由着事态发展去。 季林邀请他去看看季石,于是他们俩从楼上下来,跟季林一起去了一下季石所在的特护病房,发现他的儿子已经不在病房里,只是空余了一台正在默默制造冷气把整个房间弄得有些凉意的空调,还有一瓶水培的绿色植物在窗台上欣欣向荣。季林笑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刚有点起色就闲不住想到处乱走。”语气中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从这一次差点失去季石的事情之后,他对这个儿子越发的关爱,甚至已经完全放弃了让他继成衣钵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实际上跟叶萧凌也有些关系,实际上季石跟叶萧凌的年龄相差不算多,都属于年轻人的范畴。季石十六岁,叶萧凌二十二岁,但季石在他的掌控下却不得不去学习许多关于他并不喜欢的东西,反观叶萧凌,倒是从始至终都在做自己。从医也好,做人也好。或许这才是一个人原本应该有的精神面貌? 在叶萧凌面前,他说自己要做一个资源搬运者这件事情倒没有撒谎。只不过他没有说的是,他看着叶萧凌,也时常想起来自己做教师的日子,那时候,书本如山,岁月如金,他和那些年轻人在一起,过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生活,真是如刘禹锡一般体会着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悠闲。 只不过,这种日子他是回不去了。很多人所处的位置,所承担的责任,都决定了他不可能在将来的某一日忽然轻松的放弃一切。那一次他想把整个季云集团白白送给叶萧凌是一次冲动,而现在让他做第二次,他当然不可能再重演一遍。 既然自己被这些尘世的事物所累,又何必把这些包袱往自己儿子身上再压一次? …… 两人在笑谈之间,季林很快就在一片风和日暖的阳光下、草木边,找到了正有些愉快地自己推着轮椅好像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过而有任何阴郁的样子。他的头发因为头部有一定外伤的关系,被剪短了,只不过这个半个月的时间里,又长回了一些,跟其他的位置长度不一,而显得好像被老鼠胡乱啃过一样坑坑洼洼。他的病人服装上面似乎沾到了什么果酱,也许是早上吃了土司面包,几点紫色已经干去。 可是这些都掩盖不了他眼神里真正存在的快乐。他看着医院小花园里因为有专人精心照料并且修剪的绿嫩枝叶,还有羞答答含苞待放的玫瑰正在舒展自己的形体,等待某一日展现它们最美丽的身姿。有两只蝴蝶从他的身边飞过,他转头顺着蝴蝶看过去,阳光透过小花园顶端高高的玻璃透光顶棚好像一缕缕丝绸般流泻下来,映亮了他黑亮的眼睛。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些迷茫的色彩,脸庞英俊而又年轻。 这才算是真正的小鲜肉吧?光从这一点来说,季石的母亲必然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只是后来跟季林渐行渐远令人惋惜。叶萧凌笑了笑,跟这样清秀的季石相比,就连特别受小女孩喜欢的林秋都显得有些太成熟了。当然。也许那些个小女生就是喜欢林秋那种介于成熟与孩子气之间的气质。叶萧凌难以评判。 季林对着他远远地呼唤了一声,又挥了挥手,声音中透露着一个作为父亲的快乐。他曾以为自己要永远的失去这个儿子了,未曾想,他就好像仅仅只是暮然回首,儿子依然笑得欢快,坐在一片风和日暖中,会对他十分温暖地喊一声“爸爸”,会在某天他加班之后劳累地睡过一晚上,早上起来看见单面煎得十分漂亮的鸡蛋,旁边是一张便签“爸爸我去上学了。”,这样的孩子,怎么能不惹他怜爱? 季石听见了他的呼唤声,有些欢快地滚动着自己的轮椅向着季林而来,因为动作有些太快,所以他的胸口起伏,呼吸有些急迫。但他的笑容依旧,他到了季林面前一下子停了下来,笑着道:“爸,我把轮椅玩得好吧。” 季林瞪他一眼,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道:“也不知道好好在病房养着,一个人也敢在外面乱跑。万一轮椅不方便倒在地上了怎办?” “医生也说我应该多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要整天憋在病房里。”季石笑着道,“反正我的轮椅玩得这么顺溜,有什么关系?这里的车进来之后速度还不到10公里每小时,撞条狗都费劲,可不是上次那种彪到三百多公里每小时的赛车。” “怎么说话的。”季林又瞪着他,“狗好歹四条腿都健全,跑起来比你这坐在轮椅上的人跑得快不知道多少。” “那狗还不清楚车到底会怎么开,往哪儿开呢。我好歹知道车的运行路线,至少比起狗来,我不盲目。”季石反驳道。 叶萧凌看着这对气场很合的父子在认真辩论着关于季石躲车的撞击是比狗强还是比狗弱的问题,一时间他在旁边插不上嘴,只是嘴角一直带着笑,这让他回忆起某个电视剧里的温情画面,一对父子,相互敞开心怀之后,相互理解,然后在一起做一顿饭,父亲炒菜,儿子用刀,整个气氛都给人一种莫名的暖意。 其实他很多时候他很羡慕这个画面,所以时隔多年,这个画面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里,就好像某一站的风景如画,终身难忘。实际上他并没有太过执着于有没有父亲的生活,而那些狗血肥皂剧里的那种“你没有爸爸”的这种话语也并没有在他上学的时候不断地从他的身后响起。 只是他小时候毕竟是个男孩子,有别于家里的母亲还有叶微曦,一个男孩在童年时候通常会把爸爸作为榜样来发展自己的男性特征,不断承担责任,走向成熟。而一个缺乏父爱的男孩总会会在某些时候面临一种无措的缺失感,尽管叶萧凌并不认为自己期盼那个叫杨步恒的男人。 因为。当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那就等于这这个人你的概念里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你甚至想要怀念或者想象,都很难在自己的心里产生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与其说一个人看开了这件事情,倒不如说一个人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只是看见这样的温馨场面,叶萧凌偶尔还是会心里抽痛一下下。但仅仅只是一下下,他笑了笑,有时候觉得能看见这样的场面就已经足够美好,何必自己拥有? 季林和季石辩驳了有一会儿,但实际上都只是一些父子之间带着温情和亲情的斗嘴,彼此都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季石发现自己还是争不过毕竟本来就压自己一头的父亲,并且这个父亲因为在商界多年打拼,总会在某些时候展现出与他外表不符的老奸巨猾的时候,他终于哼哼几声,应和了几声,算是挂了免战牌,好歹没有认输,也不算是举着白旗妥协。 为了终结话题,他顺便还开了个小玩笑:“爸,你看,我现在像不像电影里的那个x教授?就是这头发有些乱,如果能剃光就好了。” 在季林有些哭笑不得地当儿,他略微有些好奇地看着季林身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叶萧凌,问道:“爸,这位是……” “这位是叶萧凌。”季林笑着介绍道,“你爸爸的朋友。” 第334章: 一张感情牌 叶萧凌有些讶然地听见季林把自己称呼为朋友,感觉有些惭愧。毕竟季林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使他不说,叶萧凌也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当然他这样坦荡的态度会让叶萧凌更加高兴。他走向前一步,看着面前这位年轻而又清秀的季石道:“你好。” “你好。”季石笑着应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好奇,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父亲有这样一位朋友。而且……这位朋友,显得太年轻了一些,难道是那些世家子弟? “他不是那些家族里的人。”季林在这时候补充道,“小石,你受伤进医院的那天晚上,就是他把你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还保住了你原本要截肢的腿。快谢谢人家。” 听到季林的话,季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恭敬了,他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做什么动作,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对着叶萧凌低了低头,道:“谢谢你……哥哥。” 叶萧凌听着这个哥哥,心中感觉无比怪异。他没有兄弟,小时候跟夜微裳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一起的时候也还算是有过同层级的亲情。只不过这个时间并不长,跟他后来的孤寂相比,更显得格外短暂。如果不是他跟老单厮混得开心,也许他还真的会成为一个内向一些的人。 而且对于季林这样的人来说他,叶萧凌下意识地要想得多一些。所以他也很快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点:如果季石在心里怀着对自己这样深厚的感激,岂不是说将来他会想办法还自己这个人情? 一条人命,加上一条属于年轻人健康的腿,这样人情的价值,恐怕此生都难以还完。季林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等于就是给了叶萧凌后半生的一张感情牌,而作为季云集团的唯一继承人的季石,他的感情牌,价值恐怕无法限量。 叶萧凌伸手过去跟季石握了握手,感觉到那只小手里的分量。暗自感慨了一声这个孩子跟季林一样有着十分仁厚的本性。他转头看了一眼季林,而季林只是径自笑着,不发一言,也不解释任何东西。 只是叶萧凌朝着他点了点头,抿着嘴唇做了一个略微无奈的表情。季林这会儿又失笑了。他看出了叶萧凌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不是纯粹善良的蠢人。这很好……至少,如果他将来进入到自己这个圈子,光会善良,是活不长的。 …… 离开了季林父子之后,叶萧凌向着付远山的那句“我在楼下等你”的话语,很顺利地在医院的大门口见到了正坐在候诊椅上歇息的付远山。 叶萧凌走到他的面前,很自如地顺势就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身旁微笑的付远山,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付老,这结果你是预见了的?” 付远山坐姿端正,眼神平和,看着他,神秘地笑了笑“你猜猜?” “老奸巨猾。”叶萧凌没好气地道,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一次的会议发展,付远山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可能说季林根本就是付远山找来的,“那你干嘛还要我来会议室?我还一位你们扛不住了。” “你回来没几天,甚至大部分都不认识你,我让他们认识认识你有什么问题?”付远山十分理所应当地辩驳道,想到叶萧凌在会议上的事情,又忍不住低头嘲笑了一声,“结果你进来的时候,我真是被你给吓着了。也不知道你这个孩子,在折腾些什么。” 叶萧凌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挠了挠有些痒的肩膀,把背靠到靠背上:“我想你们既然想叫我来,自然是已经扛不住压力,想要让我能够证明一些东西,去帮助你们分担一些压力。而我如果高调一些,他们的矛头当然会在瞬间转向我。” “下次不要这么瞎来。”付远山盯着他正经地说道,“我们老家伙的事情,当然有我们老家伙自己搞定,你帮我们扛着算什么事儿。我让你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都认识认识你。” 叶萧凌点了点头:“那看来是我会错了意,给你们添了麻烦?”又只好无奈地笑笑,“好吧,下次不会了。不过付老你说的那段话真是精彩,说得我都差点哭了。” 付远山一点也不信地看着他,揶揄道:“你哭了吗。” “不是差点吗。” “贫嘴。”付远山转移视线,看向导医台上的护士正带着一位病人到挂号窗口,他声音平和,带着一些老人的谆谆教导,“你呀,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就是个惫懒货,其实你自己心里就想这么做对吧?只不过刚好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就干脆就放开了干而已。” 叶萧凌笑了笑,没有否认,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但这种事情,承认了太掉份。话锋一转:“不过说实话。付老,你是怎么知道季总要来的?” “我当然不知道。”付远山笑着说道。 “切。”叶萧凌撇撇嘴,“你就继续装,别以为光只有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是条老狐狸。” 付远山低头小声道:“彼此彼此。” “说正事儿吧。”叶萧凌道,“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安排我去做吗?” 付远山摇了摇头,笑着道:“难道我就真是一个无时无刻地想着你帮我做点什么的没用老头子?好歹我也算年长,经历的事情多一些,不至于在这种身体还康健的时候非得让你们年轻人就给我们挡刀挡枪。” 他继续道:“我只是叫你来,想跟你说声,这次的活动,尽管不是一去千山万水,可毕竟等待你的,不都是坦途。甚至还有许多艰难刻苦等着你。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做好防护措施,别还没做出成果,你自己就躺在病床上等着别人来救。” “我会的。”叶萧凌微笑道,“季总也跟我说过这个,说起来,你们上了年纪的人,大概脑子里想得都差不多。” “我可不能跟季总比。”付远山眼神中带着钦佩,“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搞医学,想要把中医弄得好一些的老人。而季总,就好像起飞的鲲鹏,吞吐八方。他的志向,我不能比。” “至少自谦这个方面。你们俩都差不多。”叶萧凌忍不住笑道,“一个想着做一个资源调配者。一个想着振兴中医。明明志向远大,都非得把自己说得跟种田汉子一样。好像每天真干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事儿。” 付远山作势打了他一下,笑骂道:“就你稀奇古怪的形容多。什么种田汉子。” 叶萧凌当然身手矫捷地躲开了,躲开之后,还十分孩子气地冲着付远山做鬼脸。 付远山只是随意地打了他一下,当然不是真的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他放下了手,有些感慨道:“其实我们这些人,心里揣着那点理想,就好像逆着风行走,都只是不愿意就此罢手认输罢了。” 第335章: 青菜豆腐 听着付远山的感慨,叶萧凌只是轻轻微笑,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比起付远山他们来说,他显得太年轻稚嫩,就算他比一般同龄人更懂事,或者更成熟,也同样很难地跟他们真正站到一个阵营里。付远山有付远山他们的人生,而叶萧凌他自己同样有他自己的人生。 如果说这两者的人生会有什么交集,他想这种交集也是一种相互擦出一些温和火花的交集,而不会是一种重复他人道路的无趣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人生道路会走在哪里,他现在同样处在各种年轻人必然会遇见的人生分岔口,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过得欢欣鼓舞,而不是郁郁寡欢。 或许是付远山他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很多事情,他能感觉到付远山实际上都并没有告诉自己,而是自己一力承担了下来,给予了他足够的个人空间,做着自己想做的、也是应该做的事儿。比如写那本书、比如当个小医生给人看诊。这些日子他生活波澜太多了,而现在反而看起来有点拨乱反正的味道。 他很感激付远山他们为自己做的一切。而这一切,都只是在不言中无声胜有声,说出来反而不美。 “对了,老陈说你在写一本医学的书籍?”付远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看着叶萧凌问道,“写得怎么样了?” 叶萧凌无奈地发现陈行之在保守秘密上并不是一个闷嘴葫芦,他跟付远山的关系好到几乎穿一条裤子,就算别人不知道,付远山也一定会知道。不过他倒是不担心付远山知道了之后会有什么坏结果。所以他点了点头,道:“是写了点,现在还刚开始,不多也就几万字吧。” “不少了。”付远山感慨道,“你还这么年轻,第一本书,写得慢一些很正常。何况学术方面的书,又不是请客吃饭或者上厕所腹痛排泄,总不会那么顺利。” “……付老,你的比喻能力真是……清新脱俗。” “是嘛?”付远山哈哈干笑了一声,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一边比喻是吃饭一边又比喻是上厕所,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不在这个话题上接着停留,而是继续道,“什么时候写点样子出来给我看看。老陈很欣赏。” “好说。” 不过付远山下一个问题让叶萧凌有些为难:“听他说,你不愿意把这书出版?” 叶萧凌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付远山心系中医的振兴远大志向。可他同样要考虑到李时珍并不愿意让他的心得像是免费赠送一样弄得满大街都是,所以他还是勉为其难地道:“确实,有些我不能说的苦衷。” “既然有苦衷。那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付远山倒是很开放,笑道,“谁还没几个秘密。要我说,这估计跟你那位可敬的老师有关。” “老师?”叶萧凌想了想,苦笑一声,大概付远山认为自己背后有个老师不愿意面向世人。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时珍确实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他跟李时珍之间的关系,要更复杂一些,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赞同地轻声道,“差不多吧。” 付远山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声:“我发现这些有能力的高人怎么都喜欢玩点神秘感。” 叶萧凌笑了笑,当然知道付远山只是像是孩子一般地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句话听起来实际上并不符合付远山一贯持重的性格,然而叶萧凌却十分明白付远山的无奈还有遗憾。 他在中医浸淫那么多年,找回古籍中许多失传的药方还有治疗方式,可是尽管如此,这些很早就已经被研究出来却始终被历史的尘土覆盖得面目全非的东西还是如共同空中飘散的雾气一样难以捉摸。更何况他还要去把这些东西证实了之后做出诸如:归纳、推广、跟教育部商谈加入到教材里。十年如一日,付远山过得实在太苦。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劝解道:“至少证明这世上有那么多隐士的高人仍然继承着从那些年代的东西。并不是已经被时间所湮没,其实也是一种幸运不是吗。” 付远山笑了笑,低头道:“也对。”他站了起来,略微带着一些佝偻的身躯旁若无人地舒展,这让他的身高看起来高了一些。只不过付远山从来都不是什么魁梧的人,甚至在叶萧凌眼睛的估算下,他只有一米六五,带着一些驼背就更低了。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做的事情,却要比许多一米八的魁梧人士显得更加光辉高大。 付远山伸完了懒腰,没有让叶萧凌搀扶,他的身体不错,还没有到那种需要有人搀扶的时候:“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叶萧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儿,笑着道:“客气。” “不过……”付远山忽然想到什么,揶揄地道,“这些天我看着赵素雅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正常回学校上课。虽说你刚好接了这份差事避开了一阵子,可是你到时候要怎么面对她,想好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事儿也只有付远山做得如此自然了。叶萧凌略微有些窘迫地发现,付远山爽朗的性格之外,实际上还很喜欢看人笑话。可是关于赵素雅,他又该怎么说?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咳嗽一声:“船到桥头自然直。” 付远山笑道:“那你这艘船,是打算在那个桥头停泊呢,还是不停泊呢?”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萧凌无奈地摊手道,“我真的没有想好。” 付远山爽朗地笑了几声,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向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虽然我知道有些婆婆妈妈,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麻烦你了。” 叶萧凌单手揽着他的肩膀,亲热地道:“付老,你这么过意不去,要不然你请我吃饭咯。好歹不能满足我的心灵也还可以满足一下我的胃。” “哈哈哈。好!”付远山眼神灼热,看着叶萧凌开怀大笑,“吃饭是小事!叫上老陈,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 谁知道叶萧凌却撇了撇嘴,道:“吃饭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他贼笑着道,“付老,你关心太多了。我才没兴趣跟你一个老头子吃饭呢,我跟林秋约好了出去吃饭,炸鸡,薯条,你吃吗?你老上了年纪,还是清粥小菜见云霞,青菜豆腐保平安吧!” 看着叶萧凌大笑着离开,又看着他跟林秋两人肩并肩的样子。他们年轻的就如同一颗颗青葱的树木一般正在勃勃生长。他失笑地摇了摇头,道:“这小子……”又转身进了医院,对着里面喊道,“哎呀!老陈!有什么好收拾的嘛。吃饭最重要明不明白!老胡!今天你请客,我们去吃点油腻的……”不过他刚喊道这里,面色一变,忽然又一路小跑地出去,对着叶萧凌的背影呐喊,声音雄浑,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记得明天早起!8点钟医院就要集合点名了!” 第336章: 千泊湖 春天开了个头,尽管天气偶尔还是阴晴不定,可是这世上的人总是能从并不轻松的生活里找到许多玩玩闹闹的快乐,就连老人也不例外。付远山带着胡景文和陈行之悠闲地散着步去吃他们已经过了点的午饭了,而在莫城的另外一端,有一对老人正各自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悠闲地看着平静的水面,一根长长的钓竿在面前支着,悬挂着一个铃铛,时而随着清风的飘扬而传出轻微地碰撞声,十分悦耳。 “你的钓鱼手艺还是那么稀烂。”一位老人对着另外一位老人嘲讽道。 被嘲讽的老人却也不动气,只是道:“急什么,这里的鱼比其他地方要狡猾得多,你光钓那些小鱼有什么用。” 这里是莫城廊桥的其中一片水域,自从水流改道之后,这里原本从一片干旱的区域变成了零星的渔村片区。然而这些渔村尽管有些零星和散乱,但如果用航拍俯视的角度一寸寸地看过去,这里的渔村就好像这片水域里的鱼群,一片片地聚拢却又散乱,但一望无际。 在鼎盛时期,这里曾经有上千条渔船,在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刻,顺着略微寒冷的江面,向着水域身处进发,捕捞那活跃的鱼群。所以这里就被当地人称作千船江,只不过这个名字略微有些土气,在改革开放的新政策之风吹遍全国的时候,这里也被改建成一片蓄水的水库,也就跟江有些不一样了,所以上面干脆把这个土气的名字改掉,直接改名了千泊湖,保留了原本名字的风味,但名字的“艺术加工”,和这里美丽的天然景致,让这里变得诗琴画艺起来。 现在,这里的渔民早已经因为水库的改建而搬走,他们就好像血液里的一片红细胞,顺着无数根血管,在湍急的血液中,遇上无数细小分叉的毛细血管,轰然撞得散落一片,这些人,有些拿着拆迁款去城市中买了房,买了车,精打细算,过上了平和的生活,有些拿着这笔钱去在外面闯荡,万般艰辛之后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有人拿着这些钱在外面豪赌的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最终被追债的黑帮打手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凄惨地自杀在肮脏、潮湿,不到10平米的出租房厕所里。 历史已经忘却了他们,而千泊湖。这里已经成为莫城只有上层人士才有资格进入的疗养院。 当然,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疗养院都像是莫城荣誉军人疗养院一样内部一片平坦,不断有运输机和战斗机刺破云层用尖锐的声音宣告他们的下降。也不会有无数装甲军车和主战坦克在里面轰隆隆地开来开去,更不会有一群隐藏在里面实际上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军人在默默地进行着训练,等待某一天登上战场。 “你是谁的随从?”门口的保安严肃地看着他,有些奇怪于这个人的单人行动,但看着他的样子,又好像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是那位大人物的随行人员……嗯……他想要在这里合拍几张照片,让我回去拿单反相机了。”好事的记者伪装成一个贵人的随行人员,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装,带着鸭舌帽,掩饰着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拿着黑色的单反摄像机装作想要为某位贵人拍摄风景一般通过门禁走了进来。走之前他还感觉到后面那位保安在后面眼神犀利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从外到内地整个剖开。 他有些不自在,抖了抖肩膀,低着头,以尽量的谦恭向前走去,终于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终于逐渐消失在上坡,而后传来的是门禁嘀嘀的关门声。 只是他刚刚抬起头来,他就被眼前的风景所震惊,他从未有想过在外面高耸的围墙内,竟然有着这样的一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无匹的江河,尽管这里名称已经改为湖,但实际上这里的蓄水量大到令人难以想象,就算他知道这只是一片水库,可是眼睛还是下意识地否定着他自己的判断,把这里当成一片海洋。水流养育了两岸葱郁的草木,因为人工种植的技术逐年提升,这些树木成长得很快,远远望去,他们好像一位位沉默地巨人,相互摩肩接踵地拱卫着这一片乐土,他们的脚下,低矮的绿草延绵起伏,好像无穷无尽,他们在这片天水之间散发着无穷的升级,绿得令人眼睛十分放松,似乎有人正在上面打着高尔夫球,走在上面,像是几只细小的蚂蚁。真的是绿树成群,绿草如茵。 “你是谁?”然而记者并没有来得及惊叹多久,只是很快,他就被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记者转了转头,看见一群穿着跟他同样颜色工作服装的人群正向着他迅速地靠近了过来。他们的动作统一,宽阔的肩膀,魁梧的身躯显得和裸出来的满是肌肉青筋的手臂让他们看起来孔武有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鸭舌帽阴影下的眼睛,阴森得好像一片黑潮,带着警惕和残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 因为好奇而进入到这里面拍摄画面的记者,虽然冲动,但他并不是无脑的人。再此之前,他已经查阅了许多在网上流传的零星资料,能够混进来,当然也跟他的这些努力不无关系。面对这群十分警惕如猎犬的工作人员,他很快地重新低下头去,有些局促但尽量恭敬地举着他辛苦攒了几个月薪水才买下的单反相机道:“我负责拍照片。” 那群工作人员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位领头的人走上前来,冷冷地看着伪装成工作人员的记者道:“不可能。我并不认识你。我想,我手下的人,我都该认识才对。” 记者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一瞬间有些慌乱,但他很快地强自压住心神,冷静地道:“我是刚刚过来的。可能您不认识我。” 然而领头的人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他向着周围的几个人使了几个眼色,而那几个人很快就把记者围在了中间,一边是魁梧如打手的工作人员,一边是整天跑新闻的瘦弱记者。显然这样的对比就十分鲜明了。记者心里有些发怵,看着领队伸手过来拿他的相机,他把相机往回收了一些,嘴里同时道:“你要干……” 然而他刚刚说出三个字,那位领队的手却更快地触摸到了他的相机。他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力量好像如澎湃的海潮,压制着他整个人无法反抗,只不过是自己一阵慌乱,他手中的黑色单反相机就已经被领头的人夺去。 “还……还给我……”相机骤然被抢走,记者有些心急,他几个月省吃俭用才能买下这样一个单反,如果这些人顺手就把自己的单反砸成地上的一堆零件,恐怕他不知道要为此心疼多长时间。 只是他的反抗力度显然对于这些人来说显得微不足道,只是其中一个人顺手握住他的肩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一阵疼痛,整个人已经按着坐到在地上。这种在他肩膀上的头疼让他错愕,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退伍的特种兵吗?否则怎么会只是轻易地动手就有这么大的力量?而他最后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远处正拿着他的单反相机的领头人,心里有了一些恐惧,他脑海中那些记者拍到不应该拍的东西而被灭口,这里该不会是什么贩毒集团的聚会地把……如果是的话,那自己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鹞子。检查一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储存卡。有必要的话,把他的裤子被扒了。”领头人冷冷地对着其中人说道,他低下头,十分熟练地把单反相机开机,从里面开始调取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单反相机里的储存卡很卡,显然记者想要带着足够多的画面出去,在那些茫茫如海洋的照片中寻找照片,领头人却并没有一点烦躁。他十分耐心地把一张一张地照片翻页,眼神平静,每一张照片都要停留五六秒时间,好像他不是在检查,而是在挑选自己下一个相亲对象。 等到几分钟之后,他看完了所有照片,看着因为被一群男人在浑身上下“彻底”检查之后已经哆哆嗦嗦不敢动记者,把单反相机塞回到他颤抖的手中,扶着,道:“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 第337章: 穿着工作服的王洛图 这件事情是哪件事情?可能是因为这群人那种冰冷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这群人身上那种好像货真价实的“杀气”,在这一句话说下来,浑身上下被翻了个遍只差被真的被人扒光衣服在这一片风和日暖、碧草蓝天之间扮演那不穿衣服的变态的记者,在这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对这里抱有这样强大的好奇心,以至于专门地做了一个月的准备,找准了这一次恰好有一群人鱼贯而入的时间,混了进来。或许是因为门口的保安对他太过疏忽,所以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侥幸,认为之前那么多同事都说这个地方不是他们这些人轻易能进去只不过是在诳他。 十几秒钟之后,他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怀里的那个单反相机,感觉到了一种无尽的屈辱。他是记者,而在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个职业,那个职业叫狗仔。他平时做得做多的事情就是跟踪他人的轨迹,窥探别人的隐私,而当当事人愤怒地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却总能嬉皮笑脸地对着他们道:“如果你打了我,你们是公众人物,而我只是一个小记者,但我却可以让你们身败名裂。” 无数明星、名人不得不败退在他万能的法律武器和媒体曝光之下,屈辱地用钱来压制着他的持续好奇心。他也因此获取了不少的利益,当然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新闻公司对他工作的肯定。在这方面来说,新闻公司并不希望穷追猛打,他们只是需要从这些人名人身上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然后换取一些利益,毕竟,真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或许是因为厌倦了这些今天我偷看你洗澡,明天我找到你出轨的人,后天你花钱买了我的一手信息,大家皆大欢喜的场面。记者放弃了狗仔队的工作,真真正正地做了一名记者,尽管记者的工作某种程度上来说跟狗仔队也并不会差得太多,只不过他做得很开心。哪怕三个月的薪水才够攒钱买一个单反的镜头,可是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安逸,很美好。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找到了堂堂正正做人的感觉,不必在用那些偷奸耍滑的手段。 可是今天,记者觉得自己必须拿出以前的那些流氓劲儿,来解决现在的困局。他鼓起勇气,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对着这群工作人员装束的人喊道:“你们这样是对我人身的侵害,我会请律师控诉你们这些人对我的侵害。” “没有伤口,没有证据。我们甚至没有对你做出什么有损害你身体的事情。”领头人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十足愚蠢不开窍的傻子。“这里是私人会所。我想,对于你这个不速之客,我作为主人,有权力请你出去。” 他贴近了记者,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冰冷锋利地道:“如果你还有藏着什么储存卡在泥土里、在草地里、甚至……在你那个肮脏的菊花里,当这些照片上新闻的时候,我会请整个莫城最好的律师去上法庭控诉你。不要怀疑我有这样的能力,也不要怀疑我有这样的决心。这里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小记者有能力涉足的。” …… 哭丧着脸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完全撞上一块巨大铁板的记者被几个工作人员架着出了千泊湖的门口。领头人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记者仓皇得像是一条刚刚被打了一顿的野狗一般的身影,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让门口的老尹过来。” “我已经让他们出去的时候顺便叫了。”他身旁仅存的一人靠近了他一些,站在他的肩膀旁,用不大不小地声音冲着他的侧脸恭敬地回答道。 很快,那位门口保安室的值班保安额角带着一些汗水一路小跑地到了领头人的面前。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那位被架着出去的记者身上,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到底在于何处。 但与那位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记者不同,他明白那位装束与其他人并无特殊之处的大人实际上却是这座把疗养院和会所融为一体的拥有者。只不过他从来都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抽着雪茄看着窗外的风景如画,而更喜欢跟工作人员一起在外面挥汗如雨。这里有一片新开辟的区域,里面新栽培了上百棵小树苗,而其中的一半,都有这位大人参与其中,说他深入基层,恐怕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这个特殊爱好。 “老板。”保安老尹走到他的面前,下意识地想要做一个军礼,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放下了手臂,只是低头微微地鞠了个躬,没有什么辩驳,没有什么哭诉,而是一昧地沉默。 领头人,或者说王家老虎的弟弟,爱好摆弄庄园的王洛图把双手交叠到背后,眯着眼睛看着老尹的这个动作,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座庄园里的保安相关工作人员,实际上都是一群退伍军人,而他自己,更是从龙组退役下来的一位强大的修行者。对于这种军中礼节,他再熟悉不过,甚至看见这种动作,他心中会油然生出一些温暖的感觉。 但他的眼神依然冰冷,他分得清楚私事儿和公事的区别,更明白在河堤上垂钓的那两位老人在自己的庄园里意味着什么。他必须要在安全上把好最重要的一关,这也是他今天带着人不断巡视的原因。 “是不是太久没有在军中服役,现在人都懒散了?”王洛图看着老尹,言辞之间好像一杆长枪,刚硬,笔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从龙组里退役过。 老尹低着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等了一小会儿,用平稳的声音道:“这次的事情,是我的疏忽,老板,您扣我薪水。如果还有下次,您可以取消我的养老基金。” 王洛图背着手审视了一下年龄已经过五十,但身体肌肉仍然没有什么松弛迹象的老尹,跟军人或者说退役军人交谈,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一就是一,在黑与白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灰色域。他们明白承担责任的重要性,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同样不会用一些好听的话语去逃避。 不过王洛图还是点了点头,道:“我让财务把你半年的薪水扣留。如果你的表现足够好,我会让他们在年底的奖金里包含上这半年的薪水。” 保安面色不变,站立得好像一根笔直的标枪,迎着阳光,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眯一下。他道:“谢谢老板。” 王洛图挥了挥手,有些意兴索然,道:“你去吧。” …… 第338章: 佝偻的小板凳和佝偻的老人 老尹走后,王洛图在原地看着这片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庄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他的汗水渗透在其中。甚至就连那座大坝,他也曾经亲手拿着砖刀,身上绑着绳子提着一桶混凝土,在上面挥汗如雨地砌砖。这就好像他的孩子,而他这位孩子,在今天迎来了两位长辈的审阅。 他背后那位没有离开的工作人员靠近了一些他,在他的耳边道:“老板,关于这个记者进来偷拍,您觉得会不会有古怪?需不需要告诉一下那两位……老爷子?” 王洛图的鸭舌帽下,一双狭长的眼睛眯着,看向了河提的方向,低沉地道:“不要拿这件事情去打扰那两位老爷子,就算这个记者的目的不单纯,但既然两位老爷子今天在我们这里聚会,我们就有责任负责好他们的一切,他们需要清静,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做好安全,否则,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处?” “明白了……不过老板,您不是跟李家有过节么?可那位……老爷子,可是李家最大的那位……” “不要把这事情事情混为一谈。”王洛图打断他的话语,他的视线依然在远处飘散,忽远忽近,追逐着空中一只飞翔的白鸟,他静静地道,“我跟李家有过节,和我招待李老爷子是两件事情,何况我只是针对李丰那对父子,跟老爷子并没有什么关系,小辈之间打打闹闹,老辈们也会当作看戏一样高高兴兴地看着。记住,对于这些老人家,要保持尽量的恭敬,不要拿出你们以前在军队里的那点臭脾气。” “我当然知道要恭敬。”那位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恭敬我也不敢啊。那两位老爷子,看着和和气气,好像公园里随便都能找出一大堆。可是走近了之后,我们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种气势,那种气势,就算我们在他们面前都不敢造次。不过说来也奇怪,在所有人眼睛里应该是死敌一对老爷子,可是坐在哪里,却看起来像是一对老去的亲兄弟。” “老一辈的人们过来的路可不像是我们这么平坦。何况,贾老爷子和李老爷子当初可是一个部队里出来的人。”王洛图笑着道。尽管他跟这位工作人员同样是龙组退役,同样在血火里打磨,在荒漠上奔袭,可是在他看来,比起这两位只要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段历史的老爷子来说,他们还太稚嫩。 “不过秦世杰给我的信息,确实有点意思。”王洛图眯着的眼睛里带着一些凌厉之色,即使他已经退役,他仍然是个铁血的军人,他身上深刻地打着严铁生培养的烙印,即使生活和平得好像一朵开得繁茂的花,可他依然能嗅到身上的血腥味,“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给李丰一些颜色瞧瞧。我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就算我们王家不涉及党争,可是报报之前他在产业园区开发的项目里背后插一刀的一箭之仇,我还是很开心的。” 工作人员嘴角带着一些苦笑,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板到底是个怎样睚眦必报的人物,上一次的产业园区开发招标,他被李丰抄了后路,耿耿于怀以至于到了今天他都还记得深刻:“只要那位家主不管就好。” “我哥才没兴趣管我这点小打小闹。”王洛图笑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那位看起来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但实际上却是掌握整个内蒙以至于东北区域黑色产业的哥哥王昆仑,有些感慨地道,“他的志向要比我这点小兴趣远大的多。当初修行真气我就不如他,他从政了一些年,我进了龙组,原本我以为我可以超越他。谁知道他毅然离开政坛,去内蒙打拼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武道修为,早已经让我无话可说。” “家主确实是个令人难以揣度的人。”工作人员感慨道,“听说他把这次那边清洗完了之后,要回莫城来了?” “他要去京都。”王洛图笑了一声,“所以王家莫城的小打小闹,他让我接管。” 莫城偌大一个城市,其中的事物竟然被谈成小打小闹。更令工作人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是。回京都?这意思是,王家老虎,要重回政坛了?上一次,王昆仑是被迫从政坛退出,而这一次他裹挟着北方老虎的名头重新回到京都,又该掀起怎样的风浪?而与京都联系紧密的莫城,又该有怎样的变化? …… 小辈有小辈之间的谈话,而长辈自然也有长辈之间的谈话。这这种东西未必是一种长幼有序的敬畏,更多的是一种权威的不可侵犯,因为在这样一个偌大的中华,能与他们坐而论道,平等对话的人实在不多,王昆仑或许可以,赵志铭或许可以,这些都是七大家族年轻一代唯一能够跟老一辈平等对话的少数佼佼者。而河堤上的两位老人他们并不需要主动说些什么,他们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是一段历史,没有人能够动摇分毫。 然而这两位老人今天所谈的却并不是公事,他们坐在各自的小板凳上,这种小板凳其实是许多钓鱼钓友的常备用品,折叠的小板凳,布面的,不大,却十分实用。然而王洛图一开始却十分反对两位老人使用这种普通人才坐的小板凳,究其原因,一方面是这种小板凳太小,老人坐着不舒服,另外一方面是两位老人都已经年事已高,如果他做不好这方面的照顾,会显得他太不厚道。 但两位老人同时都拒绝了他想要给他们搬来折叠躺椅的做法。笑容随和,好像他们根本不是在这个中华里动辄就能引动天雷,搅动风云的人物,而仅仅只是两个正在晚年自娱自乐的糟老头子。 所以这样宽阔如天,浩瀚如海的水边,就有了两位老人坐在小板凳上垂钓的情景。佝偻的老人配着佝偻的小板凳,好像一副图画,只不过,这幅图画里蕴含的都是年华的老去,和岁月的倾颓。但偏生一些鲜艳的色彩却又让这幅图画有了一些欢欣雀跃的感觉。 两旁负责安保的人员则笔直地站在距离他们五米处的位置,以防任何意外的发生时,他们可以第一时间的上去救援。但实际上,即使门口的那位老尹即使疏忽放了那位记者进来,那位记者手上的单反相机就算是真的伪装枪械,他们也绝对接近不了这座疗养院内部的这片区域。到了这里,保安已经几乎人人带枪,更不用说因为王洛图是龙组的退役军人,手底下接受了不少从国安局还有龙组退役的军人,任何人不带理由和通行证靠近,只会被无数的枪械打成筛子,或者是被那些修行真气的龙组、国安退役军人们打成肉饼。 这里是王洛图的庄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就是王洛图的国度。只有他才能在里面畅通无阻。现在又多了这两位老人。 李老太爷坐在左边,手上握着一根细长但坚韧的钓竿,缕缕微风吹动他的长衫,看起来有几分出尘的色彩。他看着一片平静之中波澜阵阵的水面,那里有一个浮漂正在上面顺着水流颤抖飘动:“王洛图的这疗养院确实不错。也许什么时候我们俩真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赖着一个国家退休保障,安逸等死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一睡不醒。” 贾老太爷坐在右边,看起来却更随意一些,他佝偻着身体,手上也握着钓竿,任由钓竿固定在架子上。唯一相同的是,他同样也看着水面上的浮漂,淡淡的嘲讽声从他嘴里出来:“那也得看你什么时候能得空。我至少是什么时候来也差不多了。而你……你估计就算上了殡仪馆的灵车的时候,两眼还睁着怕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离开你就不转。” “你有个好孙女。”李老太爷听着贾老太爷的嘲讽,却没有动怒,这一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宿敌的老人,坐在水边却出奇的融洽,正如那位工作人员所说,像是一堆老去的亲兄弟。不过对于贾老太爷的嘲讽,他当然不是无动于衷,带着一些感慨,他道,“至少在家族利益上,在处理事物上,李丰都还远远没有达到一个真正领袖的标准,他父亲,做事能力是有的,但掌控全局的能力,还有眼界,还是差了一些。” 贾老太爷洒然一笑,对着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管得太多,导致儿孙都越不过你这座大山,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第339章: 野心 不管如何融洽,老人之间的相互戳脊背总是显得有种翻旧帐的意味。给人这种感觉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两位老人的年龄已经足够老迈,人到了这个年纪,大抵想的事情,说的事情,都会带上那么点怀念。 李老太爷看着浮漂动了动,他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然而水底下那只也许只是好奇游过的鱼儿却过分警惕,并没有轻易地下口,李老太爷只能静静地等待下一个机会。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等待,对于许多事情并不过分急迫,而是稳重如山。他继续平放鱼竿,看着天水一色,微笑道:“也许是吧。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有个这么好的孙女,能替你管理家族,有个这个好的孙女婿,如果不是严铁生在位,恐怕他早已经当了龙组的领袖。” 贾老太爷摇了摇头:“夏渊当不了龙组的领袖。从他跟我孙女结婚的那一天起,这件事情就已经注定。即使能,我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七大家族的人,当上龙组领袖。不合适。” “以前我可以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讲究原则的人。” “那是因为你以前从来都觉得我不讲原则。” 于是两人沉默。因为这件事情谈到了一些他们每一次回忆都多一些感慨的东西,一时间眼神光芒闪烁,都暂时地沉浸在记忆的倒放之中。 良久,李老太爷轻声地道:“说起来,那会儿我们也总喜欢吵。不过不管我们怎么吵,别人都只会觉得我们关系太好,只差穿一条裤子。” “难道我们那时候关系不好?”贾老太爷反问道。 “以前的事情。只能谈以前了。”李老太爷轻声笑了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少有的疲倦,这不是他身体上的疲倦,而是他心中的疲倦。这么多年一往无前,到了现在,他终于感觉到一些疲倦,而坐在他身旁的,是他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宿敌,但他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敌人,也知道,他们曾经好得就连他人都羡慕,“不过我很想知道,如果当初老首长没有让我们两边各自的群体相互争斗,我们会不会依然好得每天上山下山,踏青钓鱼,成为别人眼中最好的一对异姓兄弟?” 贾老太爷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他叹了口气,看着睡眠浮动的波澜,略带沧桑地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啦。何况老首长也没说错。我们各自代表的,是中华上层一个巨大的利益聚合体。而这个聚合体于国家有利还是无利,都仅仅可能只在许多人的一念之间。只有我们不和,才能保证整个中华上层的平衡。只有我们不和,中华的政治体才能在这种争斗之中保持着向上的动力。只有我们不和……这个中华,才不会只有我们这两个家族说了算……而主席说过,绝对的权力就会导致绝对的腐化。” 李老太爷原本表情有些阴郁,但听到最后一句,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是小声的笑,到了后面,他已经毫不掩饰地大笑。这种笑,甚至让五米之外的安保人员的眼皮一抖,不知道这位身处高位的老人到底因为什么如此高兴。 “干什么?”贾老太爷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李老太爷道,“我说错什么了?” “文盲!”李老太爷一边笑一边颤抖着把手指着贾老太爷,好像要岔了气,“亏你当初还是延安抗大的高材生,众人公认的战术推演神通。这句话不是主席说的,而是一个英国佬说的。” “英国佬?”贾老太爷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道,“可我明明是在那一次听主席在台上演讲……” 李老太爷笑得越发大声:“主席就不能引用别人的名人名言了?当初我们党内怎么教我们来着?要学习一切对于我们有利的东西。” 贾老太爷忽然涨红了脸,骂道:“我他妈不管什么英国佬!反正就是有这么一句话!主席说过,我听见过!我说主席说的,没错!主席听谁说的,那管我屁事儿!” 李老太爷笑了一会儿,终于停下了笑声。 他着看蓝天白云,看钓竿把它们分割成左右两边,好像一把开天辟地的裂痕。铃铛轻响,他收杆,却只发现了鱼饵已经被吃完的鱼钩。 他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挫败地在鱼钩上重新穿上黄橙橙的,用各种食材混合做成的饵料,又把鱼竿放回原位,嘴里却还是略带失落地咕哝了一声:“现在的鱼饵都不顶用。想想我们以前就随便土里挖来的那些蚯蚓,一根根扭得正欢,往水里一放没一会儿就能收杆。” 说完这句略带老顽童气质的话,他忽然对着贾老太爷道:“我准备拉那个叶萧凌进我的阵营。” “拉呗。”贾老太爷无所谓地道,“这种事情你还要向我报告?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更不是你那个脾气不好的老婆。” 李老太爷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他眼神中的光芒收敛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道:“你知道李家对这个年轻人的吸引力应该要大一些。我们有传承上千年的医学典籍,这些都是无数先烈用命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而他的职业,决定了他是最能发掘出其中价值的一个群体。” 贾老太爷不屑一顾地撇嘴,好像李老太爷说的那一屋子书就是一些垃圾:“不就是一屋子破书烂布,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都是虚的。” “你贾家倒是拿点虚的出来呀?”李老太爷得意地笑着,用眉头对着贾老太爷做着挑衅的动作,他的眉毛好像是两片在风中晃荡的柳叶,动起来的时候,他的那张老脸也变得生动了许多,大概谁都不会知道这样一位可敬可畏的老人竟然还有这样好笑的举动。 贾老太爷不为所动,只是伸手挪了挪架子上的鱼竿,也许是因为这里的鱼都被人钓习惯了,鬼精鬼精的:“我干嘛要跟你一样拿虚的出来。我手头有实际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整天玩套路。” 李老太爷听出了他话语中所带着的意味,心里疑窦丛生,忍不住问道:“你用了什么?” 贾老太爷咧开嘴神秘地一笑:“比起你那些书本,更有价值的,当然是人了。” 顿了顿,贾老太爷再次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准备把我的重孙女嫁给他。” 李老太爷枯瘦的手微微一抖,伸出一只手去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震惊道:“你来真的?”他想了想,又不确定地道,“你确定你孙女那个性格,不得把你整个老宅给拆了?”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那位彪悍孙女贾思琪在老宅的作为,贾老太爷的脸微微一囧,下意识地巡视了一下四周有没有那位尽管年纪不小,却依然好像一个在青春期飘荡如风的身影。不过他现在正处于这座疗养院里,他的那位彪悍孙女和那位听话的女婿估计都各自在做着自己的事儿,不可能来理会他。他这才说话,只不过显得有些贼眉鼠眼,就连声音都轻了很多:“这回她拆不了。我又没逼着我重孙女去嫁给他。夏岚那孩子,自己喜欢上叶萧凌,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咧?” 李老太爷在看着自己的鱼竿,所以没有看见贾老太爷下意识的动作。否则以他的性格,大概又要好生地取消一番。尽管现在贾老太爷的声音变得十分轻,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是一只老狐狸。” 贾老太爷笑着说道:“我把这当夸奖。” 李老太爷变换了语气,用严肃的声音道:“我是真的想要用他。我跟他见过一面,也许他自己还不觉得,我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都可能没有发现的东西。” “什么东西?” “野心。” 第340章: 融洽之中的怒骂 贾老太爷温和地笑着:“我跟他同样有过几次见面,还坐在一桌吃过一顿饭。我一样看见了他一些东西,但是跟你不同。”他看着远方,眼神略带迷茫地回忆道,“我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仁厚。” 李老太爷又扶了扶眼睛,转头看向贾老太爷:“这个时代。仁厚还真的能适用?” 贾老太爷收回目光,低着头瞟了他一眼,嘲讽道:“看来这时代真是变了。我一个学指挥系的,在这里谈仁厚。而你一个从小学医的,却在我面前谈野心。” “也许我们两个人当初都应该换个工作才对。” “我是不会换的。”贾老太爷撇他一眼,有些不悦地道,“你们老李家有那几千本古籍在那栋就连轰炸都没有毁掉的书阁里。我又没有。就算我学了医,也只不过是个庸碌的医生。” “有些时候,庸碌不见得是坏事儿。”李老太爷带着淡淡的感慨,换了个话题,“可惜我没有孙女适龄,青青又运气不好,遇上个短命的丈夫。” 贾老太爷终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感觉,自豪得就连他有些微驼的背都直了许多:“孙女是你想有就有的?何况还是我家的基因,看看思琪,再看看小夏岚,一个个都出落得像一朵清水芙蓉。” 李老太爷不满地嘲笑他:“你那哪儿是你的基因。明明是你儿子娶了个漂亮老婆,跟你那歪瓜裂枣的基因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贾老太爷忽然急了,他瞪着眼睛,好像要从里面掏出一把刀来扎自己这位老战友一万遍:“谁说的!老子年轻时候也是部队里的抢手货,多少女同志跟我眉来眼去,说出来都都能臊死你!” “哟哟哟。”李老太爷夸张地道,“还急了。我看你自己别害臊就行了,我倒是快臊死了。真当我不知道你那队里那点破事儿,你那队里一共就仨女的,一个长得比一个磕碜,妇女主席冯小芳,名字倒是很很小家碧玉,长得三大无粗跟田里的牛似得。我都能想到你要是娶了他,晚上你就是被牛犁了一遍又一遍的番薯地。” 贾老太爷一时间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想到那几个女同志,好像都在之后的战斗中,永远地躺在了冰冷的土地下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还是挺怀念年轻那会儿的。” “是啊。老首长先去了,我们这些人也都跟个没了爹的孩子,只能自己瞎折腾了。想想当初他对着我们一群人骂娘希匹的样子,我们都哄笑,说他学老蒋。他还吹胡子瞪眼说,谁学老蒋了!老子明明纯正的宁波人。你当娘希匹是老蒋发明的?” 两人对视大笑。 李有些感伤地道:“现在没了老首长在我们面前骂脏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想想以前,我们在他手下,你打枪我放炮,每次打仗我都觉得跟娶媳妇一样热闹。那会儿想的事情少,做人也简单。可现在……” 谈到国事,贾老太爷的沉稳一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我们现在都不是当初的小伙子啦。国家建设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这些人要是不进步,拿什么接着跟那些老毛子拼。” 他发表完感慨,叹着气又重复了一声道:“这日子,憋屈。” 李笑了笑:“早晚的事儿,急什么。你都七老八十了,还扛得动枪?就算扛得起来,现在的枪也跟以前那些洋枪土炮不一样,你也不会用了。 要我说,再过个几十年,差不多国家也就有实力跟人家叫板了。到时候那些憋得早就受不了的年轻人全都会嗷嗷叫地上战场,把那些个王八蛋打得屁滚尿流。 现在忍久点,不是坏事儿。记不记得当年过草地之后终于见到敌人的样子?” 贾老太爷眼睛略微有些红了:“记得,那时候整个部队的眼睛都红了,在草地里又饿又冷,还不如趁早死了算。所有人都疯了,端着枪都不带后退的。”似乎想到什么愉快的事儿,他爽朗地笑了笑:“事后还缴获了好多罐头。那会儿的老蒋,打仗不怎样,送补给缴获的水平真是一流的。”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老太爷收敛了笑声,也许是因为喉咙里的浓痰,剧烈地咳嗽了一声:“不提这个,我反正是不信你重孙女能阻止得了他进李家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能光沉湎于温柔乡?何况你没听说过女生外向这句话吗。到时候叶萧凌娶了你重孙女,带着她进了我们老李家,我看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老太爷“去你娘的赔。他敢!” 李老太爷看着贾老太爷嗤笑:“我保着他,你能怎的?” “李正基,你信不信老子现在照样可以把你摁在水里打!” “你来!你要是不来!今天你就不姓贾!你姓西贝(贾字上下部拆开)!” 后面的两位安保人员看着两个原本一团和气,此时却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张牙舞爪,快要扭打在一起的样子。一时间表情十分怪异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确定他们根本都没有用上真力而仅仅只是一对老人的打打闹闹之后,他们把视线往下低了一些,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 诚然如安保心中所想,李老太爷和贾老太爷之间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打斗。毕竟他们都是曾经从战场下来的人,即使现在身体已经江河如下形同枯槁,可是真要打起架来,只怕比那些只知道装横卖狠的破少年要厉害得多,他们知道人的身体哪里脆弱,怎么的力量才可以用得最精确——并且产生最大的杀伤里。 而现在,他们只不过是相互气喘吁吁地停手,把那落在一边可怜兮兮的鱼竿捡了起来,各自深呼吸。 “喝两口去?”不知道是李老太爷自己的酒瘾发作,还是他知道贾老太爷内心的想法,他首先开口发出了邀请,这里存着他酿造了许多年的药酒,这些药酒十分珍贵,就连自己家里,也只是逢年过节才能一人喝上一杯,并且每喝掉一坛,他就要让儿孙们重新准备一坛,深埋地底。 贾老太爷听到这句话,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喝两口!把你老李家那点存着的药酒都给老子拿出来,当年你就藏着掖着。老林在的时候你不肯给他喝,现在老林先走一趟,这下你后悔了吧,趁着现在我还身体不错,你别给我藏私。” “屁话。老林那是他自己受不了。说我的酒太烈!” “瞎扯。老林上次还喝完了酒跟我悄悄地掉猫尿,说战友一场,你丫都不肯把自己珍藏的那点私活给他尝尝!” “放屁放屁!” “闻到了,真臭。” “……”李老太爷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老子现在就把我那点家底都给你拿出来,喝死你!” 贾老太爷同样瞪着他,双手叉腰呼喝道:“拿!不拿你就不是人!到时候你给老子脱了去河堤上大喊三声你不是人,然后我一脚给你踹进去,省的你这么个王八蛋活着浪费空气。” 在装雕塑的安保人员的注视下,两个人老人怒目而视,却又互相搀扶着向着那一片青绿色之中的房子走去。 第341章: 黄酒 等到贾老太爷微醺着被王洛图搀扶着走出客房的时候,李老太爷也正在被一位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往外搀扶。房子的外围是一圈十几级的台阶,这是为了抬高地势,防止在水流满溢的时候倒灌进入房子。 王洛图搀扶着这个轻得可怕的老爷子,可是他的手臂十分用力,生怕贾老太爷脚下一脚踩空,甚至就连他的背部也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僵硬起来。他体内有强大的真力在窜动,它们好像一条鼓动的龙,正在怒吼着,随着气血飞往身体各处。 而下了台阶之后走了几步,贾老太爷脸上的酒意更浓了一些,他轻声地对着王洛图说了一声:“停一下。”结果王洛图因为他声音太小而没听见,于是他大声地喊了起来:“停一下!”于是王洛图很快地反应过来,搀扶着他停住了。 “走了!走了!”他呼喝着道,“下次见!下次见!”也许是因为喝醉的关系,他总是把话说两遍,搀扶着他的王洛图满脸苦笑,眼神之中早已经没有了之前控制记者,训斥手下的锐利,这两位老爷子此生恐怕来自己庄园的次数也不会超过一只手,偏生这一次喝了这么多酒,他已经可以预见等到自己护送两位老爷子各自回家之后,自己会被贾家和李家用怎样怪异的眼神看待。 李丰,或者他的父亲李道石,估计不会当面对自己表达不满。只不过贾家的那位大姑娘贾思琪……恐怕得来自己这儿闹上一阵子。 贾老太爷呼喝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满足,醉意朦胧地转过身,对着因为深处几级台阶之上而所以看起来有些高,正俯视着他们的李老太爷喊道:“下次!你最好提前准备点黄酒,我身体可不如你这个学医的王八蛋好,估计我们再能这么冠冕堂皇地喝酒的时候,你只能对着一块破石头说话了。” 王洛图苦笑出了声,不得不道:“哎哟,贾老爷子,您这话说得真多余。” 在中华,黄酒在大部分地区一般不是平时会喝的酒,更多的是用来祭祀或者祭奠的时候才会使用。贾老这么说的时候十分放松,好像在讨论明天早点吃牢笼包还是油条。可尽管他笑得十分放肆和大声,王洛图心中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他看向那站得尽量笔直的李老太爷,他和贾老太爷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但比起贾老太爷,他清醒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显得阴郁与悲凉。 这种悲凉只有他们知道,王洛图尽管好奇,但他们告诉过之前在水边守护两位老爷子的人员:“即使你们听到任何东西。不要向我报告,更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所以这个秘密,恐怕会被两位老人一起带进棺材里。 曾经一起作战的兄弟二人,因为政治原因,此生只能扮演给自的敌人,而且即将一老一死不能相见。实在凄凉了一些。也许英雄末路,总是不如小说里写得一样美好。 李老太爷大概是累了,听着贾老太爷的大声的呼喝,他并没有回应。只是略微有些沉重地朝着贾老太爷挥了挥手,转身就让人搀扶着相相反的方向走去,好像贾老太爷那句酒醉之后说的胡话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只是,在转头的一刹那,搀扶他的工作人员却听见了他低声的自言自语。 “黄酒?怎么不是你准备给我呢?” 听见这一句话,搀扶他的工作人员一时间浑身僵硬,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而李老太爷笑了笑,只是用手拍了拍正搀扶着自己腋下的,那只温暖而又有力的手,笑着道:“别太在意。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人上了年纪,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一语成谶这种事情,更不会想到,几年后,当贾老太爷啪在他棺材板上撕心裂肺地哭泣的时候,他的魂魄早已经如风中的沙砾。而当李丰以整个李家的力量对抗叶萧凌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再阻止这样的事情。 …… 下班,回学校宿舍,同时顺便拿着那本笔记交给接到他电话略微有些匆匆而来的顾妙音,而后小声地谈论了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两个人各自笑着离开,走之前他说了一声:“记得如果有不懂的,打我电话。” 顾妙音怀里抱着那本带着叶萧凌温度的笔记本,心情无比的雀跃,脸上的笑容浓郁,那张精致的脸庞也越发不可方物:“好,你说的。别怪我打扰你工作。” 接着,叶萧凌回宿舍跟老白谈论了一些关于他和孙语芙的事情,没什么结果,只是老白依然笑意满满,叶萧凌只能由着他去,有些困倦的他倒头便睡,闭上眼睛就是感觉一片黑暗好像一座大山一样从他头顶压了下来。他开始在黑暗中思考明天即将要做的事情,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他终于鼻息平稳,陷入到深沉的睡眠中。 他不知道在今天的中午有两个可敬可畏的老人在水边一边钓鱼一边决定了他们将来各自家族对于自己的态度,也不知道两位老人从因为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而产生了分歧。 而自己的野心到底是什么,叶萧凌恐怕连自己都没法完全了解。毕竟一个人对于自己的了解未必是全面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于山中的时候总是很难了解到自己正处在某一节山腰,更何况一个复杂的人总有多面性。 第二天早上清晨,叶萧凌一如往常地起床,刷牙,漱口,去早点店铺随便买点冲剂的油条豆浆,也就乘坐着地铁和公交车向着医院进发。 因为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养成了还不错的早起习惯,所以叶萧凌来到医院的时候,即使算不上神采奕奕,但好歹也是生龙活虎,甚至说他当即上能爬山下能凫水也不为过。 不过等到他面临一整车医生的昏昏欲睡,深切感觉到“困意会传染”道理的他,不由得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打起鼾来。 其实在之前医院广场上胡景文和傅川洪主持的动员会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见了这种情况,毕竟一群平时上班9点的人在大清早6点半被拉着在一片光亮之下就就好像昼伏夜出的猫,也就不能埋怨他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柔若无骨。 自然,台子上胡景文大义凛然的演讲,这些人一点也没听进去,只不过他的位置倒是被声明了。 当他被胡景文点到名字,站到台子上的时候,他看见所有人都拿着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也许是诧异他的年轻,也许是觉得自己这幅面孔的陌生,综合起来,可以把一道道眼神都归类于怀疑。 而让叶萧凌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这些眼神里唯二十分兴奋欢快的两道眼神,一道来自于在下面因为付远山影响有着良好早起习惯的林秋,还有一道,则是来自于那位操着一口蹩脚东北玉米棒味道的外国医生,他在季石手术的那一晚,他也是手术辅助的成员之一,显然他的记忆不错,到今天还没有把他忘掉。 而迎接这样一群视线观察的叶萧凌知道,自己这一路想要让这些各自内心都有些骄傲的医生做事,还早得很。 第342章: 车上的交谈 他在车上的座位旁,坐着的是林秋,一阵早晨的折腾之后,早已经在一片寂静之中甜美睡去,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张俊秀的脸却展现了一种二哈一样的气质,口水顺着嘴角下滑,让叶萧凌忍不住拿着面巾纸给他擦了两次。 尽管距离谈不上很近,但莫城这一次出发的医疗队依然选择了使用高速公路的交通方式。这样的交通方式的好处在于,他们可以运送一批大型的意料机械还有一批药品直抵安南区域那被称作檐山的经济落后区域,给予这一次的治疗最大的支援。从这个角度来说,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那群高层人员为这件事情还是有有高度重视的,至少要协调出这么多大型机械和药品运送出去,本身就需要医院资源统合做得十分漂亮。 沿着高速公路,他们一行车辆一共有六辆车,其中四辆货车里放的都是物资、器械、药品。而医院的工作人员实际上只需要座一辆车,只不过因为还需要跟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人相互协调,所以在他现在身处的这辆车上,就正坐着五位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其中四位,都已经睡去,只剩下一位仍然还微微睁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深邃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些不安。 他有些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神色。想来只有疾控中心的人才是对这些情况最了解的人。他们手头的资料甚至可能会比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拿到手的资料更多一些,毕竟他们才是主要负责控制国家范围内疾病传播的主要机构,对于这种类似的事情,他们已经处理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起。 只不过这次,就连付远山都从有限的资料里看出了这种疾病的治疗困难,而知道更多信息的疾控中心要承担的压力,恐怕要更大。 “你们是不是可以把更多东西给我们看看?”叶萧凌对着那位尚且还没有睡着的疾控中心人员道,“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再泄密成为不可能,既然如此,让我们多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 那位疾控中心的人原本在思考着,被叶萧凌这样忽然开口的话语打断了思路,微微一怔,转头发现开口的正是坐在他对面,中间只间隔了一条过道和一个熟睡的林秋的叶萧凌。温和地笑了笑:“叶领队。” “我们在上车之前已经打过交道。”叶萧凌用双腿支起身子,尽量考过去,伸出手道,“叶萧凌。不用叫我领队,你们疾控中心的人也不归我管。” 那位疾控中心人员跟叶萧凌笑着握了握手,看着叶萧凌坐回去,这才幽幽地道:“叶萧凌,其实我们掌握的信息,你们看或者不看都没有什么意义。等你们真正见到病人,实际上以你们的医学水准,要比看那些资料要有用得多。何况还没到地方就先增加一些忧虑,没有必要。” “其实我是喜欢在心里留点底子的人。”叶萧凌笑着说道,“当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强求了。听你说得太可怕,我还是先把那颗心脏放回心里,等见到病人再说。” 疾控中心人员的头晃了晃,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半侧身看着叶萧凌道:“不过我想叶领队……萧凌,你还是做好比较坏的心里准备比较好。我知道你们医院里的医生见过的疫病爆发次数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但这一次,事情严峻,你要督促他们做好防护措施。” “明白。”叶萧凌淡淡地道,“嗯……怎么称呼?” “郑勋。” “嗯。郑勋,先希望我们能保持一致,合作愉快。”叶萧凌预先给他打预防针道,“我知道我太年轻,也许许多人都不信任我。但我要说的是,我是付老举荐的。而付老的品德我想整个医学界都有公论,也不比我去品评。他这样的人,不至于为了我的升迁而搞这种把戏,他明白这件事情不是儿戏,更懂得人命大如天的道理。” 郑勋摇了摇头,笑着道:“不要以为我们疾控中心的人整天只跟疾病打交道,我听说过你。季总的儿子,原本几乎已经被医院下了死亡通知书。结果你却力王狂澜把他从生死线里拉了回来。作为一个医生或者“前医生”(疾控中心的人通常被外界认为他们仅仅只是医护人员),我有理由更多的相信你。” “那还真是省了许多力气去证明或者解释这件事情。”叶萧凌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我这一次回来上班之后,就一直在不停地在给人解释我有能力。” “你只不过是一块还没有发光的金子。”郑勋微笑着道,“不过这一次,是很好的机会。至少我认为,付老在这一次的举荐中,至少也有顺手推舟把你推上前台的意思。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略微有些低沉的嗓音道:“这一次你的主要阻力,并不是我。” 叶萧凌想到在另外一辆车上,显然因为资历和工作年限来说,比他更受这一次医疗队医生支持的那位蒋林宇。那位被傅川洪所推荐的美国博士。 尽管这一次蒋林宇并没有拿到这个领队的位置,然而毕竟他的能力确实足够出色,所以即使他不是领队,本身他的名字也在名单之内。他扭头看了看正在自己这辆客车后面沉默跟随的那辆上着白色油漆的客车,上面写着莫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既然来了。本身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过程。”叶萧凌微微笑了笑,与郑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身旁的林秋砸吧砸吧嘴,好像又梦见了那一次在夜市吃的双倍辣鱿鱼串。 …… 跟叶萧凌预料得没有差错,在另外一辆车上,显然要比叶萧凌所处的这辆车上要热闹得多。一脸愤怒的蒋林宇正站在司机旁边,对着整辆正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医生们怒吼道:“我们怎么能任由他这样一个因为关系而当上领队的人瞎搞?要知道,这次的行动不是他们大学里的研讨会,不是写两偏东拼西凑的论文就可以交差的。” 车辆内的医生显然被他的煽动而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即使蒋林宇不站出来说,他们心中也对这种安排有所不满。在他们看来,一个尚且还没有毕业,也没有学位,更没有什么资历的人,莫名其妙就在这一次的活动中靠着背后的关系当上了领队,无异于踩着他们的脑袋,告诉他们多年的辛苦工作和研究等于是无用功? 这种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所以车内也就响起了不少带着情绪的声音: “没错,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没资格当我们的领队。” “我们不听他的话就好了嘛,反正这次的事情是针对疾病寻找解决方案,有他没有他一样做。” “我看没那么简单,听说这个叶萧凌的背景挺硬,季林季总都明确表示支持他,到时候他拿出那领队的破架子管你,你还能不听话?” “凭什么?我工作这么多年,这会儿空降一个智障领导,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能力。” “还是蒋林宇靠谱,他拿着美国的医学博士学位,本来这次的领队就应该他当。” “没错,蒋林宇才是有能力的人,我们听他的就行,反正傅院长一直很赏识蒋林宇,到时候胡院长责怪下来,傅院长……不对,现在是主任,一定会帮我们说话的。” 在这样一片喧闹的声音中,蒋林宇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听着整辆车逐渐统一的意志,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343章: 路途 一个刚刚组建的团队,一上来就和谐融洽,围着火堆,吃着烤肉唱着歌,还有人弹着吉他,整个黑夜都变得明亮……这种事情更多出现在小说里,而不是在现实中。 事实上,一群人聚拢在一起大概都逃不开一些怪圈,吃得起肉的嘲笑天天吃菜的,吃菜的天天嘲讽只能喝汤的,喝汤的要么默默承受要么炸了毛回头挠人,层层欺负,谁也看不惯谁在谁在头上拉屎撒尿,而后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凭什么顶头的那个可以吃肉?于是所有人抱起团来结党斗争,好像他们原本就有着一种不可调和的仇恨。 而这个道理,放到叶萧凌现在带领的医疗队一样适用。 升米恩,斗米仇,这是小民的常态,偏生叶萧凌很不幸地就处于一个在别人心目中属于吃肉的主儿,所以也就很不幸地变成了众矢之的。 在他们看来,叶萧凌只不过是一个甚至就连大学都还没有完全毕业的学生,即使医术出色,又能出色到哪儿去?他能够坐上领队这个位置,终究只不过是一个靠着关系处于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位置的无能者罢了。 而他们臆想中的叶萧凌的靠山:付远山,尽管名望惊人,可在他人看来,在现代不合时宜的中医本身就已经展现出它的颓势,就算一个中医有一定的能力,也必然被历史的进程扫进垃圾堆。 顺带着,崇尚现代化、科学化的西医对于中医的治疗方法大多数嗤之以鼻。在这样的双重蔑视之下,叶萧凌在他们心里就已经默认被打上一个“二世祖”和“靠人情”的标签。 叶萧凌坐在座位上,想着这些琐事,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对陈行之说过自己准备用一些暴力。可是这种复杂的情况,暴力远远不够解决问题。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从军行,领头靠的也不是最能打的人。即使他能把所有人都赶鸭子上架,也难保他们不会偷工减料不肯做事。 还真是麻烦的位置啊。付老。叶萧凌嘴角抽动着笑了笑,看向客车窗外的景色。 此刻客车已经到了一片青翠的郊外,尽管还有一些聚拢在一起的民房,可更多是延绵的山脉和一根接一根的电线杆。它们闪过叶萧凌的眼睛,笔直得好像尽忠职守的卫兵,沉默而又威严,和他们背后古老的山脉一样令人心生敬畏之感。 安南地区的檐山是一个身处大山内,交通落后的区域,叶萧凌从手机上调出的地图上看,里面错落有致着几个村落,尽管没有看到地貌,但稀疏的建筑物足够能看出这个村落绝对不是那种已经整个迈入现代化脚步的新村落,而这种山村大多有一个共性就是与外界总会有很大程度上的封闭。 这种村落对于叶萧凌来说并不陌生,他的老家半坡村在他尚且还七八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改造的春风吹得紧一些,在他10岁的时候,村落里就已经通上了电,铺设好了完备的自来水系统,所以也还算是运气的一个村子。 不过尽管改造,这种村落还是会有一种十分鲜明的特点。因为工作岗位的原因,无数年轻人也就都纷纷出去打工,导致了里面出不去的人只能呆着,外面出去打拼的人不愿意回来。年轻人在远隔千里的城市里做着他们整床摆满钞票的有钱梦,老人和小孩在里面对着几亩可怜的农田逗逗狗。就连孩子的上学都得跋涉几里路翻山越岭到附近的小县城去上学。 何况这几个村落还未必有半坡村那样的环境。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里的疫病一直只局限在这个区域,而并没有向外扩散的原因。 …… 医疗队的车队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又进了一条略微显得狭小而又陈旧的公路,有些颠簸,令车上昏沉睡去的人有些难受。很快时间到了中午的吃饭时间,整只略微有些庞大的车队停下来休整了一下,在一个偏僻的加油站加了一次油,一行人就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块餐布,把一些诸如饼干、巧克力、面包等等摆放出来,就着盒装的牛奶等等饮料算是解决一顿中饭。 叶萧凌听到周围医生对这样简陋的就餐发出阵阵不满,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林秋吃得很欢快,估计他那根大得惊人的神经一点也不在乎吃东西是在怎样的场合。更看不出他有什么在城市落下的娇生惯养的毛病,一边吃的时候一边还看着远处那清澈的自然景观发出由衷的赞叹。好像他这次出来是为了一次令人振奋的郊游,而不是面临可怕的传染疫病去做斗争。 不过这样也好,心理没有压力总比心理有压力好得多。他能从其他医生脸上都看到一些不悦的神色,这种不悦在谈到这次的传染病就好像一根被点燃的火柴,从他们眼神中闪现着一种不安和不情愿。 叶萧凌大概了解到医院为什么在出发的这一天才把这件事情的真相给揭露出来,大概也是怕这些医生们一听传染病三个字就心里打了退堂鼓,个个都想要以五花八门的方式请假吧? 毕竟,尽管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体制庞大,人员繁多,可是这样一支车队里光是主治医师就有十二位,加上其他医护人员和助理,仓促之间,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要筹措这么多人员也是有一定困难的,更别提如果他们再请假一大部分还要更换名单来填补空缺了。 想到这里,吃完东西重新坐在座椅上的叶萧凌从随身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用黑色中性笔在上面逐字逐句地划下几个重点,把医疗队的情况,还有突出的问题勾勒一下,又开始闭目养神,这会儿,林秋吃完了东西也坐了回来。 …… 解决完这样一顿格外简陋的午餐之后,整只车队又很快踏上旅程。一路的颠簸也因为越来越差的路况而变得越发严重。车上的人早在这种颠簸中没了睡意,开始在有些狭窄的车厢里面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还有有人拿着车载的麦克风调剂气氛唱起了歌,引来整辆车人的欢呼。 叶萧凌同样笑着看向拿着话筒的那位活宝卖弄着各种rock roll的姿势,嘴里却唱着不着调的《小苹果》,随着人群一起拍手,也算是十分融洽。而在他靠着的窗外,整只车队就好像一对游进网兜里的鱼群,被群山所逐渐包围,密林层层叠叠,鸟雀的声音也就显得格外空灵嘹亮。 但很快,车辆一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窗外,整车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静谧之中司机师傅拿着对讲机对着另外几辆车道:“老韩,怎么了?干嘛叫我停车?” “请叶领队下来一趟吧。”对讲机里传来那位韩姓司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些忧虑,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所有人的眼睛一瞬间都看向了他。 叶萧凌环视了一眼,给所有人一个安慰的眼神,站起来越过林秋身边,走到司机身边,转头对着所有人道:“放心,我去处理一下,你们继续。” 第344章: 霸气测漏 车上的众人当然不可能只因为他一句话就放下心来,不过叶萧凌在这种时候也无力解释什么,说完了话也就干净利落地随着司机师傅下车向着后面的车队走过去。 走的时候他还顺便看了一眼四周的位置,已经这里是公路的最后一节,在往后大概也就快要进入到那片落后的小村子,车辆停在这里,不知道是有什么原因。 面前有几位司机聚在一起,默默地相互借火点烟,在略微暗下来的天色下,那点星火的光芒变得十分闪亮。快步走了几步,叶萧凌到了几个司机的面前,伸出手跟几个人握了握,道:“我是叶萧凌,现在出了什么问题吗?” 几位司机看着叶萧凌那张年轻的脸,纷纷都有些吃惊。毕竟他们只是负责开车,对于这支医疗队的编制并没有什么了解。 在名单上,他们知道这一次的领队是一个叫叶萧凌的人,但在他们一贯给医院开车的记忆力,一般这种医疗队的领队都是中年老成的人,沉稳,持重,有足够的威望压着整支队伍。 可偏生,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样一个年轻到令人诧异的小伙子,这让他们怎么能不觉得古怪? 而那位开着第二辆载人客车的司机脸上倒是挂着意义不明的笑,他姓刘,刚才在车上见识了一番蒋林宇对于医生们的煽动,尽管他那辆车里的医生只站这次医疗队的一半,可是显然这支队伍的人心不齐,另外一车的人也未必就会比这一车对叶萧凌更信任一些,看来这一次的医疗队,能给他一场好戏看。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位置。”那位开货车的韩师傅手上拿着一张叠成正正方方小块的图纸,一点点地把它翻开,展现出来的,是檐山附近整片区域的详细地图。 他用手指指向一个位置,道:“手机上的地图没有这么详细,所以之前我们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个位置我们根本进不去。我们后面的货车里装载着几部大型的医疗机械,包括ct、磁共振等等,所以用重卡吨位比较大,本来前面那样颠簸的路段我们就已经有些勉强,但这个位置,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往里面开了,这边的路况太差,先不说能不能开进去,就算硬开进去,这些大型器械也很可能因为路况的颠簸导致损坏。” 他最后补充道:“这些机械每一台价格都需要上千万,如果在这里损坏,造成的损失太大,我想,这个事情还是叶领队你做决定好。” 叶萧凌看着那张地图,整个檐山的地貌就有点像是一个葫芦的口子,里面还算宽阔,但外面的路就好像一条狭窄的小口,何况这里面的公路修得十分不完善,再往前,甚至可能公路都没有了,这样的卡车,如果要开进里面去,确实太过困难。 他想过以自己的力量,甚至可以考虑抬起整台机械进山。可是这种做法太过惊世骇俗,何况这样的机械太过精密,估计也承受不了他一路上的磕磕碰碰。想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那看来我们只能暂时把车辆停在这里,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有带过柴油发电机?” 韩师傅点了点头:“没错。在物资清单里确实有三台柴油发电机。但是装载的时候因为空间问题,只带了两台。” “也差不多足够。”叶萧凌点点头,实际上他对这些事情也并不在行,要不然怎么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当这个领队。虽然叶萧凌在学校的时候也组织过一些活动,可毕竟跟那不同的是,这一次他需要真真正正地为整个医疗队负责,所以他绞尽脑汁,尽量地让拿出所有理性和逻辑思考着。 “既然带不进去,那就只能在这个口子搭建一个临时的帐篷,把需要的大型机械拿出一部分放在帐篷里,用柴油发电机接电使用了。” 韩师傅思考了一会儿,弹了弹烟灰,道:“可行。不过等会儿需要大量人手来搬运。而你们大部分东西也得靠人力带进去了。类似于生活用品、帐篷撑杆、帐篷防雨布、食物、一些手术器械等等,最好是人来完成。腾出客车车厢可以带一部分小型的机械进去,毕竟虽然路不好,客车也不是一点路都不能开。能往前开多少就开多少总能省点力气。” 说到这里,他忽然脑经一转,道:“为什么不把这些大型机械放到附近的那个县城呢?最早进入里面开始医疗援助的队伍,就是那个小县城的医院人员吧。那边好歹有足够的空间,也有足够的电力。这种小村子里,说实话,就算能把这些机械运进去,也不见得能承受满负荷的机械运行。” “这不可行。”叶萧凌否定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道,“资料里提到过,县城那边尚且还没有出现哪怕一例病例。我们如果贸然把病人往县城里输送,只需要任何一个细节出错,就可能导致整个感染扩散,到时候的后果不堪设想。” 听着叶萧凌的说法,脑海中不由得描绘出疾病扩散,哀嚎满地的场景。他的手抖了一下,一点火星从烟头飘落:“我明白了。” 刘师傅在一旁听着叶萧凌和韩师傅的话语,眼神闪烁之中带着许多怪异。原本他在蒋林宇车内的煽动之词里听到的叶萧凌原本应该是一个还没有毕业,仗着背景实力当上领队却毫无能力的人。结果看着他这样认真地分析局势,跟着他们讨论整个车队的去留问题,从里面能听到他处理事情的条理,怎么也无法把他跟那种不干正事儿只能捣乱的二世祖联系起来。 叶萧凌感觉到他的目光,皱了皱眉头,看向他:“师傅,你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刘师傅收回了目光,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听着他们继续谈论。 长时间的一些讨论,两辆客车上的医生和医护人员们也有些不安起来,有几个人已经从客车的门口探出头来,正向着叶萧凌这边张望。而叶萧凌感觉到他们的目光,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他们就好像受惊的小兔一样缩了回去。 叶萧凌心里苦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搞出这种姿态又是表演给谁看? 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种事情,跟几个司机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这么安排吧。机械方面,需要有人留守。不知道哪位司机师傅能够留下来看守这些东西?” “我来吧。”韩师傅道。 叶萧凌点点头,道:“那么韩师傅就麻烦你了。还有几位师傅,剩下的路程还得接着麻烦你。” 几位司机都笑了起来,道:“小事儿。” 那位给蒋林宇那辆客车开车的刘师傅笑着道:“倒是叶领队,这么年轻,还能安排好事情,我们这些家伙都很佩服啊。”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叶萧凌苦笑道:“我头疼的事儿都还没结束呢。” 他头疼的事儿确实没结束。尽管他和司机们已经商量出对策,可是这个对策要执行还得要整个医疗队人的配合。光是从在偏僻加油站附近“野餐”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这支医疗队对于吃苦耐劳这种事情实在是捉襟见肘。 可是现在要进入到山区进行医疗援助,刚上来就遇上这么一个难题,他又能怎么办? 想归想,事情还是得做。叶萧凌转过身的时候,又看见两辆客车里那几个如受惊小兔缩回去的头。他叹了口气,有些垂头丧气地向着客车的门走了过去,但在上车之前,他硬生生地站得笔直,浑身真力鼓胀,流淌全身,让他身上多出了一些凌厉的色彩,如钢刀般的眼神巡视过去,接触到的眼神纷纷避开。他看着整辆车的人们,道:“因为路况的原因,后续的货车已经无法再次前进。所以我需要你们从货车里,搬出所有生活用品和食品,徒步进山。” 老子真是霸气测漏啊。叶萧凌心想。 第345章: 抱怨 应该说,叶萧凌比任何人都比在场除了司机之外,更了解这四车物资有重量的人,不光是因为他是这次带队的领队,有看物资清单,而在医院把物资装车的时候,他也是拿着清单在看着劳力搬运的旁观者,甚至在气力不济的时候顺手托了一把。 他的体内有强大的真力在转动,李元霸抗鼎诀的能力更是把他的力量提高到一种令人惊骇的程度,在周新宇家人面前,他曾经可以抬起半辆汽车,相比之下,他帮搬运工略微撑一下那即将抬不动的物件就显得十分轻松。 但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跟他一样有着强大真力并且修炼的法诀是偏向力量的。比起他那强大的力量,面前一众并不擅长运动更不勤于举重的医生就显得格外孱弱,他们的手更多是用来拿温度计和手术刀,让他们搬运起东西来,就好像挑选绵羊作为战马一样困难。 “请问,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有人带着一些试探性地问道。 “3公里。”叶萧凌回忆了一下地图上的信息,尽管这个距离并不长,但在这个3公里前还要加上一个“山路”标签,就有一些艰难了。 所以整辆车上的所有人在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满腹的怨言就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得徒步进山?而且还得负重走3公里山路?” “这太荒谬了!我们又不是常年练习越野的军队,3公里的山路还得带着那么多行李,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看看这座山!这座山的路根本就是原始人走的路!我们怎么可能做到负重徒步!” “是啊!我们做不到!” “我强力怀疑你这个领队带错了路!我要求换一个领队!” 叶萧凌站在嘈杂的车厢里,听着漫天的怨言,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有这样的情况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些人都是城市里养尊处优的医生,他们进了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为的就是这座医院里舒适的环境和每一年高额的研究基金。 这就好像让一群地主放下他们的架子,低下自己的头颅,把自己的趾高气昂和盛气凌人都甩到身后,然后跟着手下的农长工一起割稻。这种事情,谁会去做? 但叶萧凌必须让这群人动起来。如果说地图上还有另外一个路口可以进入这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另外一条更宽敞、更平坦的路途。这不光是考虑到这些医生的体能问题,更是考虑到那些大型机械的运输还有其他物资的输送。可是几个司机跟他一起对着那张地图统一商讨之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 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即使有,也不是车辆可以开上去的。环绕一圈大山再次寻找一条路途这种事情根本不现实。太不值得,同样也太浪费时间。 于是他低头转向刚刚从车门口上来的那位司机刘师傅,道:“把地图给我。” 刘师傅反应得很快,回头喊了一声老韩,后者就很快地把那张地图递了过来。 叶萧凌在一片抱怨声中把地图摊开,把正面面向所有人,指着那个位置道:“我不想解释太多,但我想你们都有着不错的学历,不至于连地图都看不懂。我们现在处的位置是这里……”叶萧凌指了指地图上,“这是进山唯一的入口。我想各位拿到手的资料都应该看过……” 叶萧凌凝视着众人,结果发现有一大半人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心里叹息了一声,这群人还真是来郊游的。 他提高了声音道:“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偏向于封闭的村子聚落,这也是我们有时间进行支援的原因。毕竟现在病症还没有因为传染而扩散到整片区域,这是我们最好的运气,但同样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难题。” “我们必须要放弃大型机械,我们必须要放弃一大部分辎重,我们必须要走过很长一段崎岖的山路,我们更要带着许多物资进去……”叶萧凌声音坚定地细数着几条难题,一句比一句响亮,但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们当然有很多理由放弃。但我想请各位不要忘记了我们的来意。即使我不说,在座的各位都应该知道这一次的行动本来就不是一次轻松愉快的旅行。这一点,医院今天的高层没说,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提前告诉你们,因为这样会打击你们的积极度。” “当然,我是很想对胡院长和傅主任骂娘的。毕竟他们唱白脸,好事儿全让他们做了,我却得在这里跟你们说明形势的严峻和解决问题要付出的艰辛……真是他妈的混账玩意儿……”叶萧凌说了点俏皮话,想要缓解一下所有人的心情。 他看见有几个人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他们并不信任自己,但本质上他们都还是很简单很纯粹的医生。 毕竟,只有他们能一心一意地去钻研学术,也才会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有一席之地,简单来说,至少他们身上带着一半的书呆子属性。 所以蒋林宇可以那样快速地煽动所有人,这也跟一般医生偏向于单纯的心思不无关系。 叶萧凌对着所有人笑了笑,拿出了一顶大帽子道:“可是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有些事情我就放开了说了。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里面,如果你们有人想打退堂鼓,我很乐意,当然,我会按照实情去向胡院长交代。” 这顶帽子当然不是指用来遮阳的草帽或者鸭舌帽。而是胡景文这顶,在医院里面作为管理层的权威帽。叶萧凌当然不指望自己一番话就让所有人痛哭流涕,好像悔悟觉醒一样抱着自己的大腿,忽然一下就变成了吃苦耐劳的骡子,不再有一句怨言。 有些时候,强权才是压制不同声音的最有效手段。这也是他之前跟陈行之说的“暴力”的其中之一。这种体现并不仅仅只限于肉体的伤害,更是一种权威的压制。 当然叶萧凌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既然有这种方便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反正狐假虎威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天生就会用,甚至都不用学。好比小孩子的班干部会拿着老师去压同学一个道理。 他之所以前面说一些开场白,只不过是为了声明一下:这件事情,并不是我的愿望,但我只能这么做,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把自己从这些医生的不忿和怨恨中尽量地摘出去一点。 既然谈到了胡景文,许多人也不得不沉寂下来,他们当然可以对叶萧凌阴奉阳违,也可以不听他的指挥,可是这次的行动本身是由医院的高层策划的,如果他们真的直接表示反对,那么这种反对,反对的可不是叶萧凌,而是胡景文、傅川洪等人。这种结果,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 蒋林宇坐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身旁是跟他两个关系比较好的医生。他的嘴上挂着冷笑,一直听着叶萧凌说到现在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上的大是大非上,叶萧凌等于站对了“政治正确”这四个字,他的背后扯着胡景文等人的大旗,根本无人能抵抗。 他想了想,嘴角的冷笑更浓了一些。随着车厢的议论声逐渐混乱嘈杂,他站起来,对着所有人道:“各位,听一听,听我说几句话。” 所有医护人员都转头看向了他。 第346章: 负重 他脸上的冷笑早已经如阳春白雪融化,现在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对着所有人道:“我们既然来了,肯定是要把这件事情做好的。否则我们也对不起山区中等待我们救援的病人,更对不起胡院长和傅院长对我们的期待。” 他在最后一句里好像十分无意地把傅川洪的职称从现在的主任,喊成了院长。对于所有人来说,只会以为他下意识把傅川洪以原来副院长的称呼喊了出来。 但叶萧凌很明显能听出面前这个他并不认识的医生语气中对于傅川洪的亲昵,他大概猜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位傅川洪一力推荐的医学博士蒋林宇了。 不过蒋林宇既然跟他在这件事情上走到了一致,他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跟蒋林宇之间并没有什么冤仇,也许自己是抢走了原本会属于他的领队身份。 可是叶萧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多看重这个位置,陈行之和付远山的本意也是希望他看着点整个医疗队伍,保证这一次的疾病不会进一步的加重甚至扩散。而看蒋林宇深得人心说起话来比他还有分量的样子,他也乐得由他去。 一个人说话有一个人的分量。作为能煽动整车人集体反抗叶萧凌的蒋林宇来说,他说出的话就更让人产生信服的感觉。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叶萧凌是他们的“阶级敌人”,而蒋林宇则是带领着他们推翻“政”的革命家。 所以,当这个“革命家”在这一刻发出他的呼声,并且用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整辆车的人的时候,就显得十分简洁而又有效。 在座的所有人在他的话语中纷纷点了头,即使原本没有点头的人,也因为周边同事们的决定而决定不偏离大众的思想,尾随上了他们的脚步,很快地,他们就达成了共识。 而蒋林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也流露出了十分自信的笑容,好像已经把一切掌控在手心。所有人并没有因为叶萧凌的话语表现出完全的信服,偏偏当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用一种戒慎的态度听了进去,这让他感觉到无比骄傲。 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个领袖,而作为这个领袖,他能带领所有人走出一条不一样的未来,而这条未来里……并不需要一个姓叶的领队。 叶萧凌没有在乎蒋林宇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声:“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么现在,下车吧。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就进山,否则太危险。”说到最后,他郑重其事地道,“尽量多带走一些物资和器械。并不是我刻意刁难你们,而是我们确实需要这些东西。我也不多说什么,我只承诺一件事情:“不管你们谁,背负了多少重量。我会背负你们的至少三倍以上的重量。” 他晃了晃脑袋,下了车。他还有另外一辆车的人要去通报。 …… 人群随着潮流一起从门口挨个地往下,从客车下方的货舱里拿出各自生活的行李,开始了一场浩浩荡荡如旅鼠迁徙的跋涉。而叶萧凌只是陪着韩师傅搭好了几个为大型机械准备的防雨帐篷,就去清点这一次的物资清单。 远远的看去,由三十几个人结伴而成的医疗队伍正在有序的上山,他们的背影好像一条正在钻入草原的长蛇,而树木则是繁茂的野草。 叶萧凌收回眼神,看了看整辆货车上的东西,皱着眉头,即使客车货舱和原本用来搭载乘客的位置都已经放满了物资,依然还有很多物资无法被搬运,只能暂时留在这里,等待需要的时候再运送。 至少,在短时间内,搬运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儿。 “你要的我帮你清理出来了。”韩师傅走了过来,嘴里又叼了一根烟,顺手从手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叶萧凌,却被叶萧凌婉言拒绝。他也没有生气,只是问道,“你说要背负三倍的重量。我把最重的几样机械还有捆扎在一起的物资绑在了一起……只是……你确定你要背着这些东西走这么长的山路?” 他看向背后那总计重量就连他一个人都背不动的东西,凝视着面前这个十分年轻,甚至就好像他邻居家孩子的叶萧凌,实在不敢说这样孱弱的身躯可以做得到这种事情。 “没关系。”叶萧凌笑了笑,他有他的底子,如果不是怕太惊人,他就算再来一倍负重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不过他背负三倍重量被人看起来只不过是能力强大,如果再往上加重,恐怕他们以后看自己都只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异类看了。他还不想作为一个人类却被这群医生看作一头怪力大猩猩。 “如果做不到,不要苦撑。”韩师傅劝慰了一声,叹了口气,去摆弄他的帐篷了。大型的机械,他已经联系了搬运工,等到一定时间之后,会有人来帮助他把机械放下来。没有叉车等等的器重机械,要把这种东西抬下来,需要大量的人力。 然而他刚刚走到帐篷门口,准备进去喝口茶,休息休息的时候,他下意识转过头的眼神却一下子瞪圆了! 他的嘴唇颤抖,好像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嘴巴一松,刚刚点燃不久的烟头就这样掉落在泥土的地面上,溅起几点火星。 而他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他的眼神里。只看见了那一座小山一样的物资,如同正在升起的红日,被一个身影孱弱却好像如同山峦一般的叶萧凌,轻而易举地背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几位把货车关门的司机与正准备上客车往里开的司机走道了韩师傅的身旁。 刘师傅看着叶萧凌那稳健的脚步,甚至就连颤抖都没有的背影,尽管并没有让嘴里的烟头掉落地面,但他下意识跳动的食指却暴露了他心中的震惊。 “我靠……老韩,你看见没!这特么的还是个人吗?” “这特么得有多少斤?两百?” 韩师傅艰难地扭过头来,原本只是以为叶萧凌会把他聚拢在一起的物资搬走,另外一件将近一百斤的重物是他刚好放在旁边的,结果也被叶萧凌顺势地“打包带走”,而且看他如此轻松,就好像他那个因为学习实行减负所以书包越来越轻的小儿子…… 他涩声到:“我现在怀疑我是不是在看奥运举重频道了……” 一群人相对无言,这一幕对他们的眼睛冲击力太大,让他们一瞬间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如此真实而又荒谬? 有司机掐了自己一下,一声痛呼,他嘴里喃喃道:“这特么是什么力气?” 叶萧凌不知道自己意外之中多拿了一件机械导致整个重量已经超过了两百斤。他只是觉得身上的东西有点多,而偏偏……它们都是不太规则的物品,用登山绳子临时绑在一起,总会让他觉得背部不太舒服。 不过再一次看见这样荒山野岭的一片碧绿,他的心情还不错。他是生于山中的孩子,天生就感觉有一种亲和感。而他一边看一边走着,脚步也就越来越快。逐渐追上了队伍,追上了人群,越过了人群,走过了蒋林宇身边。 此刻蒋林宇正在展现自己在美国锻炼而有的肌肉,他背负了许多东西,引来他人的一阵羡慕。 可是他发现自己面前的几个人眼神都忽然变了,变得惊恐,和不敢置信。 他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自己背后,寒毛都炸了起来,惊惧地转过身,叶萧凌正微笑着背着整堆东西走过,他的脚步稳健,只是在泥土的地面上,每次一脚就能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他越走越快,吓到了整只正在登山的医疗队伍…… 第347章: 东倒西歪 叶萧凌当然感觉到了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但身上背着的东西都已经背上了,总不能走个一半假装扛不住了放下来。那种做法既脱裤子放屁也会让人看不起,既然如此,干脆还不如就直接展现一下自己的力量,至少这样还可以让他们有一些敬畏,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好在所有人都惊讶于他有这样大的力量的同时,却都捉摸不定他身上各种物件加起来的总重量,如果这会儿真的有一个大型秤把他整个重量量一量,只怕他们会更加惧怕,甚至都不能保证他们的下巴会不会从现在的即将脱臼而变得真的脱臼。 叶萧凌脸上带着一些自嘲,略微装出一些辛苦的样子,觉得自己真应该拿奥斯卡影帝,这算不算对表演无师自通? 不过尽管他在脸上装出一些辛苦的样子,这只上山的队伍也还是逐渐缓慢了下来。三公里的路途其实并不太长,如果一个人喜欢散步,也许晚上花上个把小时的时间一个来回,也许都并不困难。 但毕竟这里是崎岖的山路,就连原本司机师傅们打算把客车开过来之后都已经发现这边的路途已经完全像是天堑一样拦住他们的去路,一大部分的物资被迫停留在山下,等待下一次的运送,而医疗队的人们要在难走的山路上一部接一步地登上山峰的同时,还需要三三两两地抬着或者扛着行李箱,这条路也就走得格外漫长。 行至半途,已经有许多人承受不住,路旁的草丛上坐了下来,在原本就疲惫不堪的队伍里,这种情况就好像一点火星落入干草,随后就是燎原的大火。越来越多的人懒散地坐了下来,在这些感觉上十分松软的野草上寻求片刻的休憩。 叶萧凌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天色。北方的夜晚来得并不快,即使到了七点八点都还不会太黑暗,但原本到达这里就花去了将近的一天的时间,所以到了现在,时针已经默默地转到了五点半的刻度。 他感觉身体的力量依然稳健,即使再让他搬运一倍重量的东西都不会太辛苦。可是他同样无法阻止整只队伍东倒西歪地在路旁坐了下来。之前还在高谈阔论的蒋林宇,现在也已经像是一根萎靡的野草一样,疲倦地跟几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与他们不同的是,林秋倒是精力十足,他背着一个大大的包,里面装着的是许多手术器械,同时他的右手还拿着一箱用行李箱装好的药物,也许是考虑到他的存在,这一次的药物清单里多了许多可能会用到的中药。 不过分量都不多,主要作用是让他用来尝试治疗方法,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等到他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后,外面当然就会源源不断地输送有效的药材进入这片区域,只是现在,一切都为时尚早。 笑得十分灿烂的林秋看着远处一片寂静的森林,走到正在回头查看整只队伍的叶萧凌身旁。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了队伍最前端的位置,在他们的后面,整只队伍都已经陷入了胶着的状态,前进不去,也退后不得。 这让叶萧凌分外头疼。 看着那些个在原地喝水吃起饼干的医疗队成员,叶萧凌算了算,他们还仅仅只是走了一半多的路程,实在是有些缓慢。而最让叶萧凌看不下去的是,只是在这样简短的休息时间,居然还有人拿出了不知道一开始放在哪里的扑克牌,吆喝着三三两两打起扑克来。 “院里的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叶萧凌怔怔地看着整支队伍不堪入目的情况,有些头疼地对身旁的林秋问道。 林秋把东西放下来,站在叶萧凌身边擦着汗,笑得依然十分灿烂,结果开口就让叶萧凌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额头:“啊?什么?他们扑克牌打得很烂么?” “这真的是重点吗?”叶萧凌无奈地看着身旁这个总能从地球跑偏到一个不知名角落,也许叫火星,也许叫天王星等地方的林秋,“就算确实累。休息就归休息,如果他们这么打起扑克牌,又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出发?时间不等人。” 林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嘻嘻笑着道:“仁兄!你看!我都没有坐下来诶!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厉害厉害……”叶萧凌扶着额头实在受不了林秋的思路,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声,“怎么你不累吗?平时做很多锻炼?” “我可是我们医院运动会的长跑第一名。”林秋郑重其事地道,不过他的声音中更多地带着一些炫耀的味道,他背着大大的背包,却对他做了一个强壮的姿势,道,“有没有觉得我很威武?我都觉得我帅呆了!” “帅倒是帅的……不过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这张长得天生就该去做小白脸的脸。”叶萧凌看着林秋那张俊秀的脸,也许脑残跟长得好看是一对孪生兄弟?他微微嘲讽道,同样背着东西,只不过没有一样东西临时放在地上,“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考虑这么把这么些人带到目的地吧。我怀疑他们到了目的地会不会因为恶劣的环境而闹着要回家,哭得跟个吃不到奶还得求着人抱抱的孩子。” “为什么……难道我长得好看也是我的错……”林秋幽怨地看着他,像个闺中怨妇,让叶萧凌有些吃不消。 “诶……差不多得了啊!收!”叶萧凌拼命摆手道。 林秋好笑地看着叶萧凌那嫌弃的样子,无奈地摊手道:“好吧。看在仁兄你这么苦恼的份上,这可是你求我的哦!” “我求你个鬼。”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接着看向整只接近于瘫痪的医疗队伍。 不过被林秋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确实好了一些,或许林秋最大的作用就在于这里?叶萧凌静默地看着正支队伍的懒散状况,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忽然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付老要我带这只队伍了。” 林秋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舅舅平时对他严厉的样子,吸了口凉气,龇牙咧嘴地道:“为什么?因为你不打牌?” 叶萧凌同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终于忍不住,发飙道:“每次我一正经你就打岔!好好说话不会死!真的!” 林秋一脸懵地看着发怒的叶萧凌,无辜地道:“我觉得我说话很正经啊……正得跟拍电视剧似得。” “电视剧!电视剧!电视剧!”叶萧凌扛着一身的重物追着叶萧凌打,最终跑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他看见有几个看着自己的人发现自己居然还跑得懂,眼神里那点震惊之色越发浓郁,所以他也就不再动,看着刚刚逃跑现在又安然回来像只喘气的哈巴狗一样的林秋,无奈地道:“可能我说起来有点自恋,不过如果付老预先就已经料到这只队伍是这样子的话,他选我来带领这只队伍也就很能理解了。” 他追忆了一下付远山对他说的话,其实付远山没有提到这些,不过叶萧凌一直觉得,他口中解释的:希望他当领队的原因是因为希望他给这次活动压阵,尽量减少患者的痛苦。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充分。 毕竟就算他不是领队,实际上他也可以去给那些患者看病。如果他能找到正确的治疗方法,医疗队没理由不去采用。 但现在看见医疗队这幅娇生惯养的样子,他大概了解到,也许付远山一开始就不认为这只医疗队真的会为这件事情付出多大的力气? “想那么多干嘛。”林秋在一旁嘿嘿地笑着,一点也看不出任何忧虑的样子,“反正来都来了,他们又跑不了。” 第348章: 进村之难 “没错。他们跑不了。”叶萧凌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实际上林秋尽管脱线,却一点也不傻。他很明显就点清了这整只医疗队伍的关键点,那就是这次名单上的人员,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有退路。 否则等到他们擅自脱离医疗队伍,他们势必就要迎接医院里,胡景文甚至那位李姓院长的怒火,而且这种事情传出去,必然也会是一件丑闻,影响他们在将来工作中的升迁,甚至还会让他们从此陷入一个无法游出的泥潭。 退无可退的队伍,就好像破釜沉舟之后,只能背水一战的军队,这样的队伍,总还是能发挥一定的作用。何况他手上还有一个尽管并不是太有用,但是强在名正言顺的领队头衔。 不过看着这支队伍的样子,恐怕他们还需要休息很长的时间。里面当然有许多混着只不过是不愿动弹的人,但叶萧凌眯着眼睛巡视了一下,里面同样有很多老实一些,只不过身体确实撑不住,正坐在地上喘着气,擦着汗的人员。 这样的话,叶萧凌也就不好强行要求他们再次上路了。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出能够好的解决办法,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一动,道:“要不然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去不去?” “好啊好啊。”林秋略微有些兴奋地傻笑,不过很快他又有些愁道,“那这些人怎办?” “相信我。有人比我更想要管着这些人。”叶萧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人群走了过去。 整只队伍就好像一直在太阳下被晒得瘫软却无力动弹的长虫,道路是这只长虫的躯干,而四周三三两两、零零散散的人群大概就算是这条长虫的无数条脚了。 叶萧凌背负着两百多斤的重量穿过人群,自然吸引了无数目光。尽管他们之前已经震惊过一次,但他们仍然感觉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多东西居然还能走得比他们快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蒋博士?有时间吗?”叶萧凌靠近了蒋林宇,轻声道。 “什么事儿?”蒋林宇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叶萧凌,尽管他同样是在别人眼中年轻得过分的天之骄子,可是面前这个人,为什么会被这么多大拿所看重?他打听过叶萧凌的家世,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富人家的二世祖,这也是他有信心跟他对着干,在车上煽动人心的原因。 而他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背负着一种他觉得十分可怕的重量,这让他更加心惊。 叶萧凌温和地解释道:“整支队伍现在看样子是前进不了了。我想我先进山去看看情况。所以在我走之后,你先帮我看着点他们,再过二十分钟,也该让他们重新上路,就算走得慢些,至少今晚在天黑之前,要尽量进山。在外面露宿大概不是什么好做法,我想,你也不希望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只能吃着面包和方便面。” “为什么是我?”蒋林宇看着他,有些古怪地问道,明明他想要争他的权力,结果现在人家自己把权力送到他手上来,这又是演得哪一出?是他真不知道,还是太单纯天真?如果是单纯天真的话,也许…… “我知道你并不认同我。”叶萧凌压低着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我申辩,你也不会因此而认同。但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帮忙,甚至……如果你能做得比我更好,我并不介意把领队的位子让给你。” “就这样吧。”叶萧凌最后道,“我先行进山,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 “你有我电话吗?”蒋林宇有些迟疑地问,他还没有想明白许多事情,包括叶萧凌为什么这么说,既然他不想要这个领队的位置,为什么付远山他们又这样极力地支持他? “我有名单,上面有你电话。”叶萧凌挥了挥手,道:“我先走了。” 林秋在远处等着他,所以他加快了一些脚步,走到林秋面前。两个人亦步亦趋地顺着山路,不断向前,向前,进入森林,却又好像深入海洋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蒋林宇站在原地,看着远方消失的叶萧凌和林秋,沉默不语。他身旁有人奇怪地问他:“林宇,他找你干嘛?” 蒋林宇没有回答。只是脑海中回想着叶萧凌说的那句“我并不介意把领队的位子让给你。”忽然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什么叫可以让给我?我难道不应该比你更应该得到这个位置?我的能力,一个领队有什么了不起?何况……如果没有季林,这个位置,本该是我的…… 他终于开口道:“没什么。”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亲手把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叶萧凌打落地面,狠狠地踩在他的头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满足。 人的厌憎,有时候就是这么突然。 叶萧凌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然会导致蒋林宇从一种排斥直接上升到了厌恶自己,如果他知道,只能无奈地表示原来人有时候真的毫无道理可讲。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路都是鸟啾禽啁,很难想象在这里会正在酝酿一场顽固的传染病的爆发。尽管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病人死亡,但到今天,病症的主要原因仍然没有被发现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叶萧凌继续背负着东西,揉着略微有些发涨的太阳穴,他头疼的事情很多,人心散乱并且还十分娇生惯养难以使唤的医疗队伍,难以被发现传染源的疾病,每一样都是十分麻烦的事儿。 蒋林宇也许可能会是一条导火索,但问题的主要部分并不是在他。 但原本叶萧凌以为麻烦已经够多,偏生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在还没有进村,他竟然就遇见了一个十分麻烦的问题,就好像在这样的下雨天,整间屋子漏得像是下水道的同时,他还丢失了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雨伞——他竟然被拦住了进存的去路。 眼前这个人一身干瘦,双手叉腰,带着一些穷山恶水的刁民以为,用着那一对三角眼讨人厌地看着他道:“你们是谁?” “我是莫城医疗队领队,我的队伍还在后面。我们进山来解决传……患者问题的。”叶萧凌没有说出传染病三个字,而是转而说患者。他觉得,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还是不要把传染病三个字挂在嘴边,以免引起人心惶惶会比较好一些。 这不光是对这里面的村民,更是对他身后的医疗队伍。这些城市里的医生,就好像是夏天温暖之地的老鼠,从来没有感受过冬天的苦寒,一到这种时候,就只能窝在鼠洞里瑟瑟发抖,尽管他们都已经对此行的目的有了一些了解,可是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对这件事情有没有发怵? 然而尽管叶萧凌自己觉得已经考虑得足够多,面前这位有着一对讨人厌的三角眼的男人却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莫城赶来支援的医疗队而感觉到欣喜,反而是一副十分厌恶的态度,他瞪着眼睛,弯着腰,对待医疗队就好像看待路边的一条赶不走的野狗,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对着他们道:“什么医疗队。都是进来骗吃骗喝的混蛋,我们村的病估计就是你们这些人带进来的,我不准你们进去。” 第349章: 死了人 叶萧凌距离目的地已经咫尺之遥,甚至从他视界所到之处,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在下坡的村子,尽管有着无数的大树遮挡视线,可他依然可以看见里面正披挂着的无数的半透明塑料隔离布。 真力在方方面面强化着他的身体,这让他的眼睛的视力从原本微微有些近视而变得十分清晰。整个村子有许多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还有一部分的医护人员穿着青色的抗菌服,大概是正打算进手术室。 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由白色、青色交织的医疗基地,尽管因为低矮的平房、很多还没有使用混凝土打地基的土地显得有些简陋,但他能感觉到在这个村子里,正积累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这些医护人员尽管看起来按部就班,然而脚下的脚步……却实在急切了一些,显得有些慌张。 叶萧凌看着面前这个长得讨厌,尖锐的声音更是令他耳朵难以承受的三角眼男人。 他见过很多不懂医学,喜欢对医生指手画脚的人——当然,这更多是在他学校老师的描述里。不过,他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正常上班的一个星期,也证实了这种判断。 气氛紧张的村子,一片白色青色交织,沉闷中好像透露着危机与恐惧感的医护人员,他们带着口罩,眼神冰冷,因为急切而不断地做着手头的事情,这本身就会令许多普通人产生一种恐惧感。 有这样一个人来拦住支援的医疗队也就毫不意外了。 “我们是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来支援的医生,带着许多物资,并不需要从你们村里要吃的。”叶萧凌尽量温和地解释道,“甚至……如果你们需要,我们还可以把一部分食品送给你们,当然……有个前提,就是建立在你们食品缺乏的情况下。” 三角眼男人歪着头审视着叶萧凌的脸庞,盯着他的眼睛,那种不信任的神情毫不掩饰,甚至从里面透露着厌恶。但听到叶萧凌的说辞,他显然犹豫了一下,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但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爆喝:“那也不行!快走,我们村里已经够乱了,你们这些人越早走越好。” “喂……老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也想好好在城市里呆着吹空调打游戏的好不好。”林秋听着三角眼尖锐的嗓音,忍不住插嘴道,“我们专门拉来四大车的物资,还带了三十多号人,光这一路过来就花了一天时间,光加油都得不少钱……” “那关我屁事儿?”三角眼转过眼神看着林秋,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在给自己壮着声势,“里面进来的人,呆了一星期,问他们什么病,他们不知道,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吃,他们不知道,反而拿着那些塑料布把我们村整个搞得好像送死人一样。我们当初就是有几个人发点小烧,现在好几个人死了!”他激动起来,似乎是找不到桌子可以拍,于是狠狠地跺脚,“我怀疑你们这些医生都不是好人,在拿我们这些人做实验,搞研究!” 好几个人死了?叶萧凌跟林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资料里,里面医护人员的报告只是有五个重病例,十四个轻病例,直到今天他们早上出发的时候都还没有任何死亡者。怎么今天他们到了这里,一下子风向就变了?几个人?难道是那五个重病例的其中几个?还是他们隐瞒了一部分病情没有报告? “死了几个人?什么时候死的?死的样子是什么状况?”叶萧凌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他想要快速知道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而他说的一些死亡时候的样子,也能帮助他更早地获取到第一手资料。 然而三角眼根本不配合他的问题,反而提高了声音,指着他的鼻子,尖锐地指责道:“关你屁事儿!你赶紧走!赶紧走!这里没你们的地方!我们村也不需要你们这些人帮忙!晚点我们就要让里面的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一个一个都卷铺盖回家!” 叶萧凌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自己似乎太急切了,上来就问问题,反而会越发让他觉得不高兴。 想到这里,叶萧凌的心情缓和了许多,尽管面前这个三角眼长得令人讨厌,可是毕竟他们村子里死了几个人,偏偏医生们又拿不出一个理由和解决方案,有情绪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因为普通人很难理解医学,对他们说一些专业名次就等于一个学语文的要对一个搞数学的人讲解关于文学与爱一样困难。死了人,偏生他们还得不到任何解释,加上整个村子被隔离搞得人心惶惶,在他们眼中,原本是尽心尽力拯救他们的医生也就很容易在他们的心中变成妖魔一样的人物。 轻声咳嗽了一声,叶萧凌微笑着道:“不好意思,是我问得太急了。我向你道歉。” “不需要!”三角眼回答得很快,同样也很不客气。 但叶萧凌也没有生气,只是向他继续解释道:“我们是莫城的医疗队,正因为里面的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我们才收到了他们的支援。毕竟一个县城的小医院,本身实力就有限。”他指了指山脚下那个村子,问道:“那是你们村子吧,我看见那里已经拉着很多的隔离布,至少证明他们已经很努力地防止感染的扩散。甚至可以说,你还可以站在这里,身体康健,有力气大喊大叫也许就是他们隔离的功劳。” 三角眼顺着叶萧凌的手指看了一眼,有些狐疑地看着叶萧凌,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么多遮挡视野的东西中间看清楚他的村子:“那又怎样!说不定他们不来,那几个死的人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发烧。” “可你也不能肯定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发烧对吧?如果说你们能肯定,那这些医生怎么还会专程进你们的村子?肯定给你们开点藿香正气水,或者挂几瓶点滴了事儿。”叶萧凌继续向他解释道,“他们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而当他们做不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向我们发出了支援的请求。我们应邀过来,本身就是为了解决这一切,如果你把我们赶走了,把他们也赶走了,等到你们真的发现他们的发烧不是简单的发烧,你觉得一切还来得及吗。” 叶萧凌只是一个假设,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被三言两语就被赶走。里面的医护人员只需要跟他们进行一次交接,实际上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把责任和担子推出去了。而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这个表面上叫做“交流队”的队伍,却是没有任何退路。 因为他们既然已经出发,就代表了莫城上层的意志,更代表了医疗界的一种态度。如果他们仅仅只是因为一些挫折就打道回府,先不说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在这件事情上会有什么恶劣影响,就连莫城上层那些推动这次医疗队支援的大人物也会因此而感到愤怒,甚至以一种“渎职”的态度来看待这一次的医疗队人员。 显然他背后那些医生也很明白这道理,胡景文一个院长就足够压制住他们,更何况如果他们真的闹起来回莫城,恐怕叶萧凌这个领队都不需要说什么,莫城里有的是人可以去整治他们。 听着叶萧凌的解释,三角眼男人也有了一些动摇,说话也带上了一些犹豫。他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看看叶萧凌,又看看自己的脚尖,欲言又止。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执拗地站在原地,顽固地阻止着叶萧凌等人的前进。 叶萧凌看着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里纠缠。看了看一旁显得也很无奈的林秋,于是道:“我先打个电话看看里面的负责人怎么说吧。” 第350章: 拔地而起 电话打通之后,对面传来的是一个略微有些疲倦的声音,一个星期的劳累显然让在电话那头的医生负责人有些难以支撑。 “喂,我是卢仲才。请问是哪位。”他的嗓音有一些沙哑,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天协调,喊得太多的缘故?叶萧凌不知道到底这几天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但看着面前的三角眼男人,显然他们这些天的日子不会太轻松,何况现在还死了人,村民们都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你好。我是这一次负责支援的医疗队负责人。我叫叶萧凌。我和我的人已经到了这里,不过因为道路的关系,物资只能人力搬运,大部分人都还在后面休息,我先行过来看看情况,但这里被人拦住了,你能想办法让我们过去吗?”叶萧凌对着电话那头的负责人道。 卢仲才听到叶萧凌的说辞,尽管他依然疲倦,甚至想找到一张床就这么睡死过去,可是他的声音里蕴含了太多的兴奋,坚持这么久,他想要的支援总算真正来到了这里,回想这一周时间的焦头烂额,一时间竟然有了一些酸楚。 但他强忍了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他等了这些人足足五天,没理由这个时候还要再等下去。 “你们在哪个位置?” “半山腰吧。我能在这里看见满是隔离布的村子。” “好,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 叶萧凌挂下电话,看着依然倔强着不肯走开的三角眼男人,仔细看了看,发现他其实很年轻,只不过常年的劳作让他看起来显得比较老,但毕竟这种老只是表象,叶萧凌是中医,望闻问切就基本功,何况有了李时珍的心得,他好歹也算是个不弱于付远山的医生,看出这种东西总不是太困难。 “看什么看?”三角眼男人感觉到叶萧凌的视线,瞪了他一眼,装出凶恶的样子,咬着牙道,“小心我把你打一顿。村里一大堆人都打不过我,上次他们七八个人一起上,都被我一拳一拳打趴下了!” “哦?”叶萧凌好笑地看着三角眼男人,七八个人,就算一个特种兵都不可能轻易地把他们都打趴下,而三角眼男人的穿着尽管不算褴褛,可却也能看出他只不过是个穷村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人打七八个? 似乎是感觉到叶萧凌的笑容里带着轻视。三角眼男人愤怒起来,向前一步,大声道:“你不信我是不是!我真的很能打!别以为你们城里的小白脸可以小瞧我们乡下人!打起架来,我一个人单挑你们一群!” 叶萧凌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了看身旁的林秋,他同样忍得很辛苦,只不过这种姿态,更让三角眼男人恼怒,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面前两个城里来的“小白脸”藐视了,而且那个长得漂亮得像个娘们一样的那个混蛋,笑又笑一半,憋着好像拉不出屎,更让他难受,他猛然地向前一步,伸出手就想打人,可是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闪烁,又收了回去,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叶萧凌已经停下了笑,之前看见三角眼男人想要动手,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当然不是因为他知道三角眼男人不会真的打他们,只不过对于拥有一身的真力的他来说,他有等的资格。他的真力在体内鼓动,随着心脏每一次有力的跳动,他的全身都好像被灌满了力量一样,可以轻易地在一次发力之间,跨越短短的距离,瞬间击倒面前的三角眼男人。 这种自信当然不仅仅来自于他的对于体内真力的衡量,更来自于他每日不缀,不断奋发修行的努力。 在莫城,他就读的莫言医科大学的地皮上,最早有一座因为尚且还没有进行规划的小山,现在尽管已经被大型机械铲平一半,却还有一半孤零零地屹立在校园的运动场旁,上面长着一些树木,因为没有人管理而已经遮天蔽日。 而这座山因为有足足两米高的围墙围着,所有这座山更多是作为学校内部的景观,平时上面通常不会有人。 这样两米的围墙,对于叶萧凌当然没有什么作用。他的力量足够让他在一次跳跃中,以一种反重力的决绝姿态,脱离地面的牵引,跨越这两米高的围墙。 每天叶萧凌都在这座小山上,单纯以肉体拍打树木,到现在,仅仅只是一周的时间,他就已经把一颗碗口粗的树拍得有些萎靡。足以证明,叶萧凌对于真力的修行和肉体的锻炼,从未有丝毫倦怠。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讲道理的事情。就好像那个在披萨店随意打骂服务生的九叔,刺杀夏渊不成又想要绑架夏岚的黑影刺客,甚至……是他在老家那座山上的绷带人。也许是因为他接触的面开始广泛,所以他遇见这样需要以纯粹的暴力解决问题的事情也就多了不少,如果没有这一身真力,他早不知道已经过不去多少道坎。 所以他即使只是这一周上班时间,他依然在每日不缀地在早上和晚上修行两次真力,尝试掌控更多的真力,还有不断地以高负荷的锻炼来强化自己的肉体,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更强大的能力,只不过他现在只能明白,自己没强大一分,对意外的把控就更稳固一些。 不过对于三角眼男人没有打出那一拳,叶萧凌实际上还是有些意外的。他看得出,三角眼男人并不是一个多冷静的人,而他在挥出那一拳的中途,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而收了回去,这让叶萧凌分外奇怪。 然而让叶萧凌更诧异的事情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发生了。三角眼男人拳头打不出来,显得更憋闷了一些。对着叶萧凌和林秋啊啊啊地大声乱喊了一通。四下看了看,竟然跑到一颗碗口粗的树木旁,一声大喝,满脸通红和抽搐的他,竟然硬生生把那颗树从土里拔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又是怎样的力量?叶萧凌自认自己身怀李元霸抗鼎决,要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困难,然而他有能力做到这样是因为他有着强大真力作为后盾支撑。而面前这个显然是小村子里普普通通一个村民,怎么会有这样巨大的力量? “我靠……”看着三角眼男人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叶萧凌和林秋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粗口。 三角眼男人满脸通红地看着两个人,脸上显得十分开心,他对着两人大声喊道:“看见没!我要是真的动手!你们城里人肯定会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什么城里人被打得满地找牙……你这力气,乡下人也得被你打得找不到北啊……叶萧凌瞪大着眼睛,最后苦笑起来,伸手向下挥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放下吧。你看看你脸红的,感觉你头都快炸了。” “嘿嘿……”三角眼男人听到叶萧凌的服软,得意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就在叶萧凌面前,就这么干脆的,直接的,决绝的,倒了下去…… “喂喂喂……”叶萧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三角眼男人的身边,看着他通红的脸,赶忙地伸手去切他的脉门。 “怎么样?”林秋略微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但又十分兴奋地接着道,“我靠……这兄弟的力气也太夸张了。超人啊!美队啊!绿……不对……红巨人啊!” 叶萧凌满头黑线无奈地感受着三角眼男人强而有力的脉搏,道:“他好像只是睡了过去,甚至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而三角眼男人砸吧砸吧嘴,朦胧中发出一声梦呓:“马大婶……再来一碗棒子粥……” 第351章: 关于肉质鲜美的问题…… 叶萧凌想过很多种从三角眼男人面前突破进入村子的方式筛选下来,有两种最直接有效。 第一种,当然是直接了当的他直接放任自己身体里的真力在一个呼吸之间爆发,轻而易举地压倒面前这个显得有些愤怒但实际上穿着很朴素,只不过是一个十分普通……或者说长得略微有些讨厌的普通乡民。 这种方式最轻松愉快,叶萧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如果那会儿三角眼男人真的把那只显得并不强壮的手臂挥舞下来,打向林秋,他真的会这么做。当然后面三角眼男人临时收回了手臂,所以叶萧凌在全身涌动的真力也就没有真的爆发出来。 而第二种,自然是他打电话让里面的医疗人员出来接自己,只不过这种沟通,首先要经过电话,还要经过人员的走动,说不定还少不了浪费口舌,所以显得有些浪费时间。不过叶萧凌秉承着非暴力的原则,也干脆就打了电话。 然而叶萧凌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他和林秋确确实实地可以从这条小道直通山下的村子里去了,而且不会再有人阻挡他们,因为这个阻挡的人……他睡了过去。 “你确定这个人……这个怪物,他不会忽然一下子睡醒了变身神兽然后把我们真的打成渣渣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两下就吞下去?” “你难道不觉得就算是他变身成神兽也会觉得你这个烂人肉太难吃只会一脚把你踩扁然后在你头上拉屎拉尿吗?” “额……我一直觉得我这么帅,肉质应该很鲜美……” “这真的是重点么?”叶萧凌头疼地看着林秋,感觉自己再一次被他带偏了话题。 这下子山中小道一下子没有了争吵声,叶萧凌和林秋之间谈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笑不小,但并不如冲动的三角眼男人的大喊大叫一样能盖过鸟啾禽綢,但叶萧凌却感觉这样的场面更让他感觉到尴尬。 他皱着眉,继续把着三角眼男人的脉门,感觉到里面的脉搏跳动的力量依然好像初生的太阳一般有着无尽的能量,一点也不像是爆发潜能之后身体枯竭陷入睡眠的人,这让叶萧凌分外奇怪。 而他看向那颗正倒在路旁,碗口粗的大树的根须正与泥土相互粘连,带着一些泥土和青草的辛辣香味,更是怀疑自己现在仍旧在做梦。触摸他的脉门之后,他感觉到三角眼男人的身体并不像是修行的人,又是怎么把这样一颗大树给拔出来的? 林秋依然在他耳边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叫,对于三角眼男人拔出一颗树的事儿显然惊讶得不能自已。叶萧凌继续摸着他手腕的脉门,又换了个位置去触碰他的颈动脉,对着林秋没好气地喊了一声道:“闭嘴。给我安静点的空间!” 林秋马上合上了那张,说话十分不着边际,然而在平时对着那群小女生却惜字如金显得沉默中有一些温和,笑起来让她们都会花痴般尖叫的嘴巴。叶萧凌总算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闭上眼睛,专心感受三角眼颈动脉的搏动,同时也感受自己的。 心脏就好像一颗巨大的能力源泉,而他的身体就是整个不断循环并且革新的系统。如果以小见大,小可以说到泉眼,大可以说到整个星系,而不论是哪个星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点,有有一颗爆发着巨大能量的恒星。 他的筑基位置在心脏尽管不是叶萧凌的自主选择,但到现在为止,看起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火的爆裂代表了他所能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这让他经脉中那涓涓细流可以随时变成汹涌的江潮,一波又一波地击打他的肌肉,带动他的肌腱、肌肉甚至骨髓都得到巨大的刺激,获取到了强大的力量。 伴随着心脏每一次有力的跳动。他的真力就这样,在他的操控之下,一点,又一点地向着三角眼男人的经脉里输送了进去。 …… 从对赵素雅使用这种技巧有效之后,叶萧凌一直尝试琢磨着真力在诊断时候使用的方式,这种以真力进入他人身体来获取一种资讯的方式。在山上的时候他尝试着用真力进入树木里,去感受树木的脉络,然而最终他的真力总是会因为控制不住力量的大小而破坏树木的内部,导致树木枯萎。 当他尝试这种事情的时候,老单却并不打算教给他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叶萧凌一个人在做各种尝试,甚至还不忘开口嘲讽一声:“我说你是想看看这颗树是不是有点便秘,看看人家的肠子里有没有挤压着几十年的宿便?” 对于老单的嘲讽,叶萧凌对他回骂了一句道:“你要是可以给当试验品我也不介意,也许我还真能发现你胸腔里藏着一百年的胆结石,还有几个发育不对的内脏。哦,一个叫狼心,一个叫狗肺。” 老单当时正躺在用茅草铺成的床铺上,喝着新买的红星二锅头,砸吧砸吧嘴,被叶萧凌说到胆结石,一口喷了出来,恼火地骂骂咧咧:“你那点破手艺谁愿意给你弄?你丫就是在把一团狗屎在手里捏来捏去想要把这东西捏把成一个雕像。问题是捏来捏去,狗屎还是狗屎,难道你把他捏成贡丸的样子,人家就能把它就丢火锅里告诉你真好吃再来两个?” 叶萧凌听出老单话语里隐藏的含义。嫌弃自己手艺烂?言下之意,他是在说自己有更好的做法?于是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单,问道:“你会这个东西?” “老子看起来有什么是不会的吗?”老单一脸理所应当地道,“老子无所不能!” 叶萧凌嗤笑了一声,对着他指指点点:“要不然你现在生个孩子出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老单的表情一下子就好像把刚才他说的狗屎真的捏成了贡丸还吃了下去一样难看。他愤怒地站起来,已经洗干净的道袍一拂,带起一阵小风,转过头去准备就此走开,结果被叶萧凌一声“老单”叫住了。 老单愤怒地转过头来,瞪着叶萧凌道:“干嘛!” “你说有更好的办法?”叶萧凌问道。 老单这会儿脸上的愤怒变得微妙起来,他凝视着叶萧凌,沉默片刻,然后略带一些嘲讽地道:“想学?” “废话。” 老单耸了耸肩,道:“你把新宇进修的事儿搞定了我就教你。” 这回轮到叶萧凌恼怒了,刚刚他在树木上做实验的时候刚好剥落下几块树皮,劈头盖脸地朝着老单丢了过去。但它们很快就因为空气阻力而落在了地上:“不说说好的教我的那五手绝活的呢?” 老单嘿嘿嘿地笑得十分奸诈:“没听说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吗?钱还没给,你就想拿货?你当我是傻子要白给你做这亏本买卖?” 自然,叶萧凌也没能从老单手上学到关于真力的查探他人身体的技巧。但好歹这么多天的研究,他还算是有一点收获。比起当初在赵素雅身上和严铁生身上尝试,他现在的手法显然要熟悉得多。尽管林间鸟雀的各种声音不断,但他丝毫没有被影响,只是一心一意地感受着他透过指尖进入到三角眼男人的真力的一动一静。 第352章: 紫色闪电 以真力进入他人的身体是一种很奇妙的事儿。叶萧凌闭着眼睛,却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正在无形之中睁开眼睛,他的眼光穿透了皮肤,血肉,在三角眼的经脉中穿行。 有那么一瞬间,他会觉得自己就是悄悄溜进江河里的小鱼,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世界,看着那些运行的血脉,感受着他们流动中产生的脉动。 随着他的心念动了起来,他的真力从颈部的动脉穿行,逐步深入,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三角眼男人身体经脉的全貌,好像是 在中医的概念里,人体有着正经和奇经。关于正经和奇经的区别,《圣济总录》认为:“脉有奇常,十二经者,常脉也,奇经八脉则不拘于常,故谓之奇经。盖以人之气血常行于十二经脉,其诸经满溢则流入奇经焉。” 如果用白话解释就是,正经有十二,即手足三阴经和手足三阳经,合成“十二经脉”,是气血运行的主要通道。而真力主要就奔行在十二经脉里,有着一定的起止、一定的循行部位和交接顺序,随着气血的运转,这种顺序就好像人生来就拥有的本能,遵循着古老的规则,与各个内脏之间相互联络。 而奇经有八条,即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合称“奇经八脉”,他们就好像一个个隐于大众背后的上位者,有着统帅、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的作用。 而一个修行真力的人主要把真力放在十二经脉,当然并不是他们不想让自己的真力在奇经八脉里随意运行。而是奇经八脉的特殊性就导致了真力在里面运行的困难。 虽然武侠小说里时常会有一些什么打通“任”“督”二脉然后就忽然成为高手的情节,但实际上,奇经八脉当然不是真的平时堵塞着,要不然人的气血运行也会受到阻隔,往实际点说,人的奇经八脉如果真的是堵塞的话,这个人早就因为血管堵塞而产生各种并发症甚至是死亡。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奇经作为统率十二经脉的同时,他们拥有着比十二经脉更宽阔的空间。 真力在身体里流淌如水,而当容量逐渐变大,这条溪水就会逐渐盈满变成大河奔腾不息,可进入宽阔的奇经来说,就显得有些少了。就好像把一条河流放入枯竭的大海。即使整条河流的水流全部流干,恐怕对于枯竭的大海来说,都是不够的。 而想要这些水顺利地流淌起来,就好像一个小水坑里的一滩水想要如小溪一般肆意流淌一样可笑。 对于修行方面。叶萧凌实在是了解有限,他不知道身体里的所有窍穴为什么就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不管他怎么填补真力都无法填满。他不知道奇经八脉的存在到底在某年某月某日才会可以被激活,才可以同样流淌着奔流不息的真力…… 他甚至还不懂许多关于修行上的东西,他只能一点点的去学,就好像把他当成以正常遥远的长途跋涉,至于他到底能走多远,他只关心脚下,免得好高骛远,却固步自封,迈不出哪怕一步。 至少他已经逐渐触摸到如何掌控自己全身真力的方式,在给他几个月时间,他大概就能把全身真力收归他麾下,成为如臂挥使的“子弟兵”了。将来的成长,还会很远吗? …… 时间的推移,叶萧凌的真力终于覆盖到了三角眼男人的整个身体,而此时,三角眼男人脸上的涨红也已经褪去,他手臂上爆出的青筋也像是一条条羞涩的小蛇,不愿意再暴露在他和林秋的视野下,纷纷钻入了皮下,变的十分模糊。 只有旁边被三角眼男人所拔出来的那颗碗口粗的树和黄泥的辛辣清香依然在提醒着叶萧凌和林秋,面前这个三角眼男人到底做过什么,到底具备怎样强大的力量。 然而叶萧凌的真力在三角眼男人的身体里转了一个周天,整个循环里,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甚至就连原本猜测的那种潜能爆发之后的身体衰竭也无迹可寻,反而在他的感觉里,三角眼男人的身体健壮得像是一头耕地一天都不会疲倦的野牛,尽管从外表上看起来肌肉并不粗大,然而它的纤维却一根根扎实得可怕。 “这货……好像真的只是累了睡着了?”叶萧凌依然闭着眼睛,哭笑不得地对林秋道。 林秋好奇地在一旁看着叶萧凌闭着眼睛,半跪着用手触摸三角眼男人颈动脉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叶萧凌那两根手指的下方同样去感受了一下三角眼男人的颈动脉跳动。他是半个中医,但绝不代表他的水平弱于那些纯正的中医,当初答不上叶萧凌的那些问题更不能说明什么。 或者说,这只能说明叶萧凌对于同龄人有多怪胎。毕竟这世上,有谁有这样的幸运,能接触到地下的李时珍,还在童年时间有一个尽管无赖但实际上还是有教导一些不错东西给他的修真者老单陪伴? 随着那一阵又一阵有力的脉搏,林秋默然无语。在他看来,这个人壮得简直是头牛,那种脉搏的鼓动,对于习惯于掌握细微变化的中医来说,就好像在他的手指上用力地敲鼓,默然之间,就已经在林秋的心上发出“嘭!嘭!嘭!”的响声。甚至林秋都不需要去感受,仅仅只是凭借触摸就可以做出这样的判定。 然而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胎?看着闭着眼睛依然在三角眼男人身上感受什么的叶萧凌,林秋收回了手,站了一会儿,有些踌躇地问:“能发现什么吗?” “还在找……不过……”叶萧凌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真力不断地在三角眼男人身体里循环,连续三次,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越发感觉到三角眼男人的身体莫名的健康,甚至连一点病症都是多余的存在。 然而正当叶萧凌深深呼吸,准备把真力撤出三角眼男人经脉中的时候,他奔流在三角眼男人经脉里的真力,却好像一条嗅到了猎物的蛇,一下子窜动了起来! “嗯?”叶萧凌猛然睁开了眼睛,马上又闭了回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似乎在三角眼男人的身体里发现了一条紫色的闪电。然而那一道闪电只是一闪的之间,却一瞬间从他真力的感知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怎么了?”林秋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再次把真力循环一次,确认根本无法找到那条紫色闪电的叶萧凌睁开眼睛,缓缓地撤出真力,站了起来,轻声道。他下意识地手指之间摩擦了一下,那条闪电……绝对不可能是他的真力感知出了问题。 两人带着微笑地谈了一些闲话,尽管现在三角眼男人不再拦着他们,但他们反而不好直接就走了。不管怎样,把三角眼男人就丢在这里总不太好。 正好这时候,一位身穿白大褂,头上还买来得及把手术帽摘掉,嘴上还带着个大口罩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医生跑了过来,他似乎是跑得太累,一到叶萧凌跟前就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本来我应该提前准备来接待你们的,但是实在太忙,村里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我们只是暂时严格把控了有可能的感染源,但却依然没有找到疾病的治疗方法。昨天晚上死了一个身体原先就不是太好的老人,今天早上又死了一个本来就是重病号的中年人,现在村里炸了锅,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我们。” 他定睛一看,正看见躺在地上,睡得安详的三角眼男人,眼睛都瞪圆了,他颤声道:“这……怎么回事儿?” 第353章: 曾牛?真牛? “没事儿……他只不过是睡着了。”叶萧凌嘴角抽搐着,不得不用这样听起来十分扯淡的理由对着面前喘着粗气,穿着白大褂,带着大口罩,说话瓮声瓮气的医生解释。 说着,他又想了想,继续道:“真的不是这次的传染病。我看过了,他的身体很健康,甚至……健康得不像话。” 叶萧凌原本以为他需要废很多口舌才能让面前这位县城医院的人相信,谁知道面前这位县城进入到山村里控制疫病的医生却十分迅速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看着他那十分理所当然的眼神,叶萧凌反而自己觉得奇怪,他忍不住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奇怪……他躺在这里,怎么看我们俩都属于跳进黄河洗不清。” 医生笑了一声,结果却因为喘着粗气而咳嗽起来,他弯着腰,连续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结束,把脸上的大口罩摘下一半,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小子,我估计就算全村的人得病了,他也不见得会得病。他叫曾牛,还真有一些牛力气,而且名字叫牛,他对自己家的牛还真的好,经常跟他母亲不用牛就犁地,宁愿自己累都不愿意让家里那头上了年纪的老黄牛下田。” 他一拍大腿,像个说书先生一般夸张地道:“结果你知道怎么的?我们还真见到他在田里犁地的样子,那力气,一点也不比他家的老黄牛差!我们也查看过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体健康得可怕,这把牛力气,估计是天生的。” 叶萧凌听着医生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曾牛?真牛?这名字,虽然带着乡土气息,不过还真贴合三角眼男人这个人的特质。就连……那牛脾气也是。 “现在村里的情况怎样?”叶萧凌晃了晃脑袋,把这件事情暂且搁到一边,对着医生问道。 大概是被叶萧凌的问题所惊醒,医生忽然一拍脑袋,道:“对了,我就是为了这事儿过来的。卢主任还在里面指挥,他过不来,所以让我来接一下你。”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叶萧凌的背后,并没有发现除了他们俩之外的人,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医疗队呢?不会就你们俩人吧?” 叶萧凌失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们俩身体还算不错,走得快了一些,你知道的,城里人……身体缺乏锻炼,偏偏这边山路车辆又进不来,只能把物资用人的力气运上来。你们能抽得出人手帮忙吗?” 叶萧凌这么问,当然是因为那几辆车里的物资,尽管所有人已经下车用人力带着物资上山,可是即使这样,同样还有一半的物资没有运上来,而如果能有一批“生力军”去帮忙,那再好不过。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还是落空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叹了口气,向着村子的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我们这边太乱了,抽不出人手来。前几天的感染人数是十几位。现在已经增加到三十个人了。今天还死了俩,下面光折腾好自己那点事儿都困难。更别说帮你们搬运,我们现在24小时连轴转,饭都没法好好吃上一口。” 他笑了笑,向往地道:“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儿就是一觉躺下去,睡上一整天,谁也别想叫我起来。” “理解。”叶萧凌点头笑道,“既然我们来了,总能让你们有一部分人轮休一下,不过今天……大概不行。我的人现在也很累。估计等到了村子,都不一定有力气马上开展工作。” “嗯……当初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村子太偏僻了。也好在偏僻,所以病症没有扩散,依然局限在这个村子里。”医生继续笑着,回想到他们搬运物资进山村的劳累,现在真是不想再来那么一回,不过他眼睛很快就瞪圆了,“你的人?你……是领队?” “嗯。看起来有点不像?”叶萧凌无奈地摊手,他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实际上,就连蒋林宇那个年纪都在别人看来都显得有些年轻了,何况是他? “当然不像……”医生苦笑道,“你确定你没有骗我?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这么大的一间医院,不可能抽不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领队吧。” “那你还别说,很多老人还未必有我们仁兄靠得住。”林秋笑眯眯地忽然插嘴道,“我们叶仁兄可是付远山付老举荐的,他的能力厉害着呢。” “你还是付老的侄子呢……”叶萧凌低着头拍拍林秋,无奈地道,“还有这个仁兄到底是哪里来的?好像从很早之前你就这么叫我,我总感觉这背后包含了什么故事啊……” “我向党和人民保证!这仁兄背后绝对没有故事!”林秋嘿嘿地单手举国头顶,做着发誓的动作,又放下来,贱兮兮地道,“我比较喜欢看武侠小说……” “得。你边儿去吧。” 医生看着两人之间的举动,又听着他们的话语,两眼呆滞,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付……远山?”他很快反应过来,呸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直接称呼人家的名字显得不太尊重,赶紧换了一个称呼道,“那个付老吗?” “医学界还有第二个付老吗?”叶萧凌狐疑地问道。 “当然没有了!”医生十分兴奋地道,“我很早就在新闻网站上看过付老的报道,据说他第一天去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任职的时候,在住院病房逛了一圈,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几张药方,一星期之后,那十几个病人就都出院去了,太厉害了!我偶像啊!” 叶萧凌眼神古怪,看向林秋道:“你家舅舅干过这么臭牛逼的事儿?” “额……严格上来说,干过……”林秋挠了挠脑袋,很快又补充道,“不过那些病人的病症都其实只是介于严重和不言重之间,他几贴药下去,刚好就让他们到了一个亚健康的零界点,他们也就可以出院了。只不过就是在医院里喝药改成在家里喝药而已。” 医生却依然一脸狂热:“那也很厉害呀!换个人,谁做得到这种壮举啊。也就付老这么厉害的医生做得到,看多了付老的报道,我都觉得我当初选错了专业,我应该是个整天跟草药打交道的中医,而不是现在整天光跟手术室过不去的西医。说实在的虽然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可是吃饭的时候想到那些个内脏的样子,还是有点恶心。” 他眼睛亮闪闪的,看向林秋,向前两步道:“你是付老的侄子?” “嗯……”林秋有点受不了医生这么狂热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别看我,我不是纯正的中医。这位仁兄才是。我舅舅都说他的医术不在他之下。” 医生听到这句话,原本正想用来恭维的那句“虎父无犬子,鹰舅无雀侄”咽进了肚子里,高兴地道:“那真是有救了。我听说中医对于内科病症方面很厉害,说不定能更快地解决这个难题。何况你们本来就是莫城城市里的医生。”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肯定比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厉害。” “哪里。互相帮助吧。”叶萧凌被面前这个两眼冒星星一样的医生也弄得有些不习惯,原来医生界也有类似于追星族一样的存在?不过他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先进村子看看情况吧。” 医生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地道:“好,我给你们带路。”不过刚走两步,他又转了个头,“呃……这个,曾牛……” “我帮你背过去。我力气还不错。”叶萧凌放下几个身上背的大包,道:“不过这个你得帮我拿一下。” “哦,好。”医生本来想的是跟叶萧凌他们一起把曾牛一起抬进村子里去,结果叶萧凌直接就说他来背,于是他也就很自如地接过叶萧凌递过来的背包,尽管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一路过来,实在没那么多力气自己来。 只是,他刚刚接到背包的一瞬间,手就一沉,他错误地预估了背包的重量,没有想到这几个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背包竟然如此之沉?而背包在往下坠的一瞬间就止住了下坠,当然不是因为他一下子抬了起来,而是尚且没有放开手的叶萧凌又一次地稳稳握住了背包的带子。 叶萧凌笑着道:“注意下,挺重的。” 第354章: “签名照” 下山的路程尽管挺短,但因为山路蜿蜒崎岖,所以显得要比原计划的距离长。背着曾牛,走在路上的叶萧凌在下坡的时候有些担心后面赶上来的医疗队能不能撑住,不过这些事情想也没什么用。 当前他能做的,也就只能先尽量早点下去看看情况,如果能尽早得出一个结果最好。如果不能,除了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来安慰一下自己之外,显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走出山林,山脚处的村落就这样呈现在他的面前。实际上在中华,这样的村落已经算是十分稀少,很多这样的村落都已经进行了搬迁或者是改建,只留下一堆因为时间而被侵蚀的废墟。叶萧凌这次不知道是幸与不幸,算是意外地遇见了一个。 路还是那种用碎石堆砌成的乡间小路,而在这条并不并不平坦的路旁是鳞次栉比的房舍,原本还有一些古老的味道,只不过现在到处拉着的透明塑料布和白色的棉布弄得有一些凄凉,外边不时能看见医生和护士走来走去,却见不到几个村民。只不过从一些破窗户的缝隙中,叶萧凌能感觉到一道道打量的目光,隐约地透露出来。 日头逐渐开始下沉,它被淹没在一片山峦之中,因为四周山地环绕,所以阳光会更早地离开这里,随着一片寂静,黑暗逐渐也就笼罩了下来。但半山的田地上的水,在这样的红霞中闪着一点波光粼粼的水光,看上去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叶萧凌跟着白大褂医生,看着他因为有些艰难地背着那两个背包所以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子,笑着觉得果然县城和城市里的医生的身体都不怎样。 “你还行吗?要不然还给我。”叶萧凌关切地道。 “不用。我撑得住。”白大褂医生尽管比起叶萧凌来说并不年轻,但他的脸上笑容真诚,令人心生温暖。但他背后的重量还是压得他已经有些疲惫的身体无法动弹,他转头看了一眼叶萧凌身上依然挂着的好几个背包和一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医疗机械,忍不住吐槽道,“你难道跟曾牛兄弟么。怎么抗这么多东西上山的?” 叶萧凌笑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自己身体里有着真力,它们在经脉里流窜,就好像一条河流,不断地给他的身体供给力量。这种东西就好像告诉一个正在看动漫的人说我其实我是奥特曼一样荒诞。何况,既然知道了修真者的保密协议,他更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挂在嘴边。 医生看着他不回答,也就没有接着问。只是咕哝了几声:“大猩猩。”让背后耳里不错的叶萧凌有些哭笑不得。转过头,他发现林秋也正在奇怪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叶萧凌皱纹问道。 林秋笑得无比隐晦,他凑近了叶萧凌耳边,小声地道:“仁兄!你是不是修炼过什么九阳神功啥的,所以力气这么大。要不然你教教我!说不定我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某天打通任督二脉就哇呀呀呀一声,化茧成蝶,学会了从天而降的掌法……” “滚蛋。”叶萧凌没好气的骂道,“我还乾坤大挪移呢。你要不然干脆改名叫张无忌?” 谁知道林秋竟然认真地想了想,十分正经地看着他道:“其实我考虑过……就是不知道我爹妈会不会来一次男女混合双打把我的屁股打成我爸妈家楼下张嫂做的红烧肉……” 叶萧凌对着他踹了一脚,把他踹得一个踉跄,没心思理他,只是低着头继续走着了。 …… 穿过紧张忙碌医生旁,叶萧凌把曾牛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让他靠着墙壁,继续呼呼大睡。那位引路的医生因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所以就打算先行离开,走之前还两眼闪着金星地对着林秋大抛媚眼,让林秋一瞬间汗毛倒竖起来。 而听到他的要求只不过是要几个付远山的签名之后,林秋十分自豪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原本叶萧凌还以为他是要说“没问题”或者“交给我吧”,谁知道林秋竟然从裤兜里掏了掏,很快从里面拿出钱包来。 接着,他十分熟络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寸免冠照,上面正是付远山的正脸,因为拍的证件照而显得十分严肃和沉静。照片的背后写着“付远山”三个字,未必龙飞凤舞,却能从自字迹中看出宁静祥和。 然而林秋却十分亢奋:“兄弟!看在我们一来就见面的份上,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照片,当初我小时候趁着我舅舅不注意偷的。你要是真想要,100块我就把这个忍痛送给你,别误会,我不是用他卖钱,只不过看在你这么崇拜我舅舅,我成人之美而已。只不过刚好身上没带现金,需要你帮个忙……” 叶萧凌捂着头,转过身去,开始怀疑自己带着这个人过来到底是对是错…… 等到那位医生离去,叶萧凌一把抢过林秋的钱包,从里面翻了翻,一小叠现金完好地码得整整齐齐,鲜红得就好像天边的云霞。叶萧凌瞪着林秋,嘲讽地道:“听说你没有现金?” 林秋嘿嘿嘿地傻笑:“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忽然,叶萧凌看了一眼钱包里的一个口袋,伸出手一掏,竟然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堆付远山的“签名照”来,一张张付远山严肃的脸和他背后的那个自己漂亮的签名。就连他自己怔了了一会儿:“这些又是什么?” 林秋耸了耸肩:“如你所见,照片,加签名。” 叶萧凌捂着头道:“我是问你怎么来的……” “哦!上一次我跟舅舅下棋,他输了,拿这个抵债。我看着还行,就拿来了。” “……” 为了防止自己的心脏会在某刻承受不住冲击而爆裂成一团烂棉絮,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把钱包丢回给了林秋,转头进了房间里。 这里是临时租下使用的民房,然后改装成医疗区域的办公和指挥室。只不过此刻里面的医生都已经出去忙碌,所以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卢仲才一个人坐在案前不断地书写。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手指一颤,笔尖下的一横写歪了一些,但他没有在意,而是很快地站了起来,看向门口那位显得过分年轻的年轻人。 叶萧凌关上门,把林秋锁在外边,抬起头,看着卢仲才,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你好。我是这一次医疗支援的负责人。叶萧凌。” 第355章: 石头与血 跟之前那位“追星族”医生并不一样是,卢仲才显然要稳重得多。这种稳重,不仅仅是因为他那老态龙钟的脸庞,年龄并不能说明一切。 他的眼神深邃得好像一口深井,注视之间,让人有种会向下坠落的错觉,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表情有些疲惫而涣散,但叶萧凌却已经感觉到面前这位长者有着那种无法忽视的气质。 看着叶萧凌那种略微带着局促和诧异的表情,卢仲才猜到叶萧凌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并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产生不信任,笑了笑,用温和的语气道:“我是负责人,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个名单,所以并不感觉到意外。至少,能被付远山和陈行之联名推荐的人,我不认为会真的是个二世祖或者是混名声的无能之辈。” 叶萧凌微微低了头,由衷地道:“谢谢您的信任。” “信任你的不是我,而是推荐你来的人。”卢仲才摇了摇头,往回走了几步,在桌面上敲了敲,快速地道:“我们还是先做一些交接吧。我的人需要休息,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就尽快地把我他们换下来补充一下睡眠。” 听着卢仲才的话语,叶萧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您的队伍打算离开?” “不要以为我们在这里工作只是为了等你们来。”卢仲才严肃地纠正道,“直到这里真正地不需要我们之前,我们都会在这里,尽力地拯救每一个人。” 但他很快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能力有限,说来惭愧,到了今天,我们还是没有能拿出一个完善的治疗方案,甚至就连这种病症的源头到底是在哪里出来的都还无法确定。” 叶萧凌想到门外面那些铺设的十分到位的抗菌隔离布,想到那些不断地来回走动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面对面前这位老人的以身作则,一时间肃然起敬:“您老的队伍能够在这里坚守一个星期,已经很不错。至少我的队伍,可能技术上会比你们的队伍强,但从这种坚持和责任心上……”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未必有你们恒心。” “大城市的队伍。没见过恶劣的环境,当然很正常。”卢仲才却并不觉得叶萧凌说的这种事儿值得忧虑,他和蔼地劝慰道,“不过自身底子厚,锻炼锻炼,总还是比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队伍,厉害一些。” 两个人在那间临时的破旧办公室里商谈了半个小时,把一些细节捋了捋,然后双双携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卢仲才对于叶萧凌感觉到十分满意,尽管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见到叶萧凌的医学能力,至少一个年轻人,第一次承担这样重大的领队责任,能把一些事情处理得不错,已经是难能可贵。 毕竟,不光是政治圈争名夺利,现在的社会,哪个圈子不都是这种风气?而叶萧凌能在这样乌七八糟的坏风气中保持一颗医生的心,已经属于少见。 “我现在先去看看病人?”叶萧凌尝试着问道。 卢仲才却摇了摇头,道:“你的队伍现在还在山上,你最好先去看看。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先把队伍带好才是正理,事情急不来。” 叶萧凌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却找不到林秋的影子。不知道他这会儿干嘛去了。 不过再怎样,林秋总也不会跑出这村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叶萧凌耸了耸肩,也就没有管那么多。 然而就在此时,有位全身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医护人员奔跑着,用一种狼狈的姿态一直到卢仲才和叶萧凌的面前,大声地报告道:“主任!外面闹起来了!村民……村民……他们不让医疗队进村!” 卢仲才的面容一紧,向着前方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小跑起来,急切之间,他对着叶萧凌一边跑一边道:“等会儿冷静一些,尽量不要引起冲突。我协调村民,你把控住自己的医疗队。” 叶萧凌跟着卢仲才一起奔跑,林间有风吹向他的脸庞,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 只是远远地听到村口的嘈杂声,叶萧凌和卢仲才都已经知道了场面的恶劣。从曾牛身上,叶萧凌可以体会到村民对于医疗队伍的不信任和因为这么多天的压抑,在今天死亡病例的恐惧刺激之下,就好像一桶火药,落入了火星,一瞬间爆发出来。 “我们身上的病估计就是这些城里人带进来的!” “没错!我听说他们城里人都特别放d,不检点,喜欢乱搞!身上都是传染病!” “把这些人赶出去!” “赶出去!” 蒋林宇脸色难看地看着聚拢成群的村民,他已经磨破了嘴皮子,用最谦恭的姿态去解释疾病并非医护的问题,然而在这一片愤怒的汪洋之中,他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他带着整支队伍拖着疲倦的身躯从山上下来,考虑了很多怎么从叶萧凌手上强权力的事儿,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种局面?蒋林宇咬着牙,他明明已经尽力让这支城市里吃不得苦的医疗队伍翻越山脉,走进这座在他看来十分破烂的村落,原本他想象中见到的鲜花、欢迎和掌声,此刻都好像在嘲讽他自己的妄想。 而当准备再次开口最出最后一次解释的时候,他感觉到面前黑影一闪,接着,他的额头剧烈的疼痛,一种粘稠又滑湿的液体顺着他高耸的鼻梁流了下来,一种晕眩感让他几乎站不住脚。在他歪歪扭扭地想要坐在地上的时候,他身后的两个跟他关系最好的医生慌忙中搀扶了他。 “绷带!”直到他身旁人的一声喊,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受了伤,他视线一片模糊,好像看见了地面上粘着血液好像正在厉声对他发笑的石头,他哀嚎起来:“你们……你们居然打我!你们居然打我!” 似乎是被他如受伤野兽般的声音所震慑,村民们嘈杂和拥挤的人潮也一瞬间安静了一些,甚至许多人都不断后退,好像看见了一头正在狂吠的野狗,生怕他忽然发难,冲上来咬伤谁,或者撕碎谁。 有一群人慌忙地从物资箱子里翻找,最终把一卷惨白的绷带经过一只只手的传递到了蒋林宇身旁医生手中。他们眼神紧张,嘴唇紧闭着想要给蒋林宇包扎。却被蒋林宇一掌打翻落在地上。 他已经看清了面前这群可恶的村民,他眼神猩红,脑子里就好像被一万吨的炸药炸得粉碎,只剩下复仇的渴望。他嘶哑着声音道:“我不要包扎!给我上去打他们!” 所有医生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蒋林宇厉声大喊,“我们是来拯救他们的,结果他们这样对我们,你们能咽下这口气?要么上去打他们,要么我们直接回医院。我会告诉傅院长事出有因,你们不会受到责罚,我倒是要看看,等到下一支医疗队来的时候,是给他们治病的,还是给他们收尸的!”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村民,他不知道谁丢出了这块石头,但在他眼里,是谁丢出的无关紧要,他讨厌这群在村子里没文化,不讲道理的野人,他诅咒道:“你们这群王八蛋,老子到时候在你们坟墓面前放满石头!” 听到他这样诅咒,村民们不再胆怯,一时间愤怒又充满了他们的心中,一阵或稚嫩,或苍老,或尖锐的声音又开始谩骂起来,一浪接着一浪。 医生们依然手足无措地看着彼此,他们生活在大城市里,即使医闹也会有保安解决,只要程序没有错误,签字凭据都齐全,自然就能脱开关系。而他们现在甚至什么都没做,就遭来这种待遇,这让他们也失了阵脚,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第356章: 那一位鞠躬九十度的老人 但终究,人都是有脾气的。总有那么几个人在面对一系列不平等的待遇之后,会迸发出无穷的怒火。而此刻的谩骂声,正是对他们最好的激励——尤其是在有一个可以避免冲突又可以复仇的方案的时候。 “我们走!”很快医疗队的队伍中就传出了谩骂声,随着快速地传播,这种情绪不断地扩散,整个医疗队也变得愤怒起来。 无数人握紧了拳头,向着天空抬起,对着那些尚且还怯懦,或者是摇摆不定的人喊道,“他们这么对我们,我们凭什么去救他们?我们有人都受伤流血了!现在我们走人,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大可以说我们是出于自我保护所以离开,这种事情很合情合理,就算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有一群人煽动,自然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甚至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还有许多人想要冲上前去跟对面的村民打上一架,好学学武侠的快意恩仇。只不过面对人数数倍于他们并且身体都还因为劳作而十分强壮的村民来说,这种人也只能是嘴皮上占点便宜,喊点:“上去打他们!”这种话。 而村民则是同样回应以一阵谩骂: “谁要你们救!你们不害我们就不错了!” “我们之前都好好的,就几个发烧,现在都死了人了!你们这些庸医,还不如我们这些乡下人采采草药有用!” 等到叶萧凌和卢仲才赶到的时候,如果不是县城的医护人员尽力地用身体去拦住村民,恐怕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疗队早已经被愤怒的村民所冲得七零八落。争吵之中,许多医疗队的成员已经因为愤怒而重新拾起因为疲惫而放在地上的行李,准备上山回去,两边就好像两团火,不断地烧灼对方,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卢仲才擦了擦额头的汗,顾不得喘气就急急忙忙地挤入了推推搡搡的人群中,穿过村民,跟县城医护人员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看见卢仲才矮着身体从人群里钻出来,纷纷道:“主任……” 卢仲才挥了挥手,让他们暂时别说话。四下看了看,又费了很大的劲滚来一颗巨大的石头,站高了大喊道:“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 然而他的声音即使再响亮,又怎么能跟这样一群愤怒谩骂中的人比?很快,他的声音就淹没在一团怒火的海洋中,翻不出一点浪花。 叶萧凌眯着眼睛站在后面看了看,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这么点时间,蒋林宇居然能够带着医疗队走到了村口。而更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这么点时间,这边的局面就乱成了一锅粥。卢仲才依然在奋力呐喊,只不过在愤怒之中,总还是没有任何效力。 他走上前去,心脏砰砰跳动之间,真力释放着巨大的活力,他把真力控制着涌向胸腔和喉管,感觉到一种压迫力在身体里回荡,他张开嘴巴,吐气,就在此刻,他的声音就好像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 “都给我停下!听卢主任说话!” 场面一片死寂。 叶萧凌看着整个场面终于宁静了下来,只有远处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呼啦啦啦地滑破天空,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对着同样已经陷入呆滞的卢仲才道:“卢主任,你请说。” “呃……哦……”卢仲才反应过来,尽管他心里暗自惊讶叶萧凌这声响亮的呐喊声,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张开手臂,对村民那边喊道:“大家听我说,这是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来的医疗队,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治疗你们的病情的!” “什么治疗我们的病情!我们根本没病,你们来了我们才死了人!” “对呀,对呀!” 村民群情激奋地又七嘴八舌地对着卢仲才说起话来。 “安静!安静一下!”卢仲才费力地大声呐喊,他感觉自己的肺有些吃力,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但他支着自己苍老的脊背,依然坚持着站在石头上,大声地道,“我知道各位乡亲不相信我们,我们也很自责为什么我们没有能找到治疗你们病情的办法。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对你们怀有恶意!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能力有限,尽量控制传染不会扩散,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但是现在,局面会迎来一个变化。那就是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疗队来到了这里,他们会全面接替我们的工作,对你们做一个十分权威的判断。”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就有能力解决我们的问题?”有人高声问道。 卢仲才剧烈地呼吸了一会儿,嘶哑着声音道:“那么我想请问,如果你们今天真的把他们赶出去了,你们敢确定,自己身上的病症,真的不是传染病吗?如果是。那么这种病症会在他们,甚至我们撤走之后,会传染的越发剧烈。失去了隔离控制,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可能会很短的时间里得上这种病。” 他尽量大声地道:“今天那两位死去的可怜病人你们也该看见他们脸上蒙着白布用担架抬着出来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们甚至没有办法给他办一个像样的丧礼,只能因为考虑到传染源的方面,烧掉了他们的尸体。你们也希望成为下一个么?” “你那么肯定!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 卢仲才面容严肃,抿着嘴唇用眼睛扫过那两个发出质疑的人道:“我不敢肯定。” 一阵哗然。正当村民们想要继续谩骂的时候,卢仲才却发出了一声大喊:“可你们敢赌一次吗?如果赌失败了,这种病会传遍全村,到时候你们都得死在这里。这种结果,你们真的敢赌吗!” 卢仲才捂着胸口,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剧烈颤抖,好像一个老旧风箱,再也无法承受他大口的呼吸。但他继续用不容质疑的话语道:“我卢仲才跟乡亲们保证!我们一定会查出病因,给你们一个交代!请你们相信我!”他弯腰向全村人鞠躬,沉重地道:“谢谢你们了!” 一座村子,如果长期闭塞,里面的村民必然会带着一些乡土气息的蛮横。但也正是因为这种闭塞,这里面的村民的民风却也十分淳朴。看见卢仲才喊得精疲力竭却仍旧站在石块上不肯离去,所有人也不忍在让这个头发已经两鬓斑白的老人继续在这里费心操持。 于是有人试探性地道:“要不然我们信一次?毕竟卢老一直挺用心的,这么多天……” “是啊。其他人可以不信,卢老是好人……” “走吧走吧。” 一种情绪的感染就好像在水里滴如一滴颜料,渲染是很快的。如他们最早愤怒情绪一个接一个爆发的时候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卢仲才依然鞠着躬,他的腰弯着90度,就好像一根凄凉的三角尺,就这般立在在风中,他斑白的鬓角微微摇动。 叶萧凌于心不忍,走上去扶了扶卢仲才,他低声地道:“卢老,你的肺……” 卢仲才微微笑了笑,推开了叶萧凌,道:“没事。” 第357章: 都别说话! 只是卢仲才的一声回答之后,再次发出了一阵与“没事”这个词背道而驰的剧烈咳嗽。叶萧凌扶着他,略微有些担忧地看着,一只手十分快速地握上了卢仲才的脉门,却再次被卢仲才推开。 卢仲才眼神深邃地看着叶萧凌,继续摇头:“先别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论其他。” 他这样辛苦的姿态更让村民们感觉到歉意,面对这个事事尽心尽力的老人,他们无法说得更多,只能用实际行动表达他们对卢仲才的敬意,一些人开始转身离去,这样的举动接二连三地在村民的人群中扩散,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村民的群体也走了一大半。 然而这时,村口却再一次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走?你们打破了我的头,现在就想走?” 蒋林宇的头上已经被同事包裹上了绷带,只是流出的一部分血液尚且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何况又是临时的包扎,并不能保证会不会需要缝针,所以看起来格外凄惨。 此时此刻,他带着愤懑,对着所有村民尖锐地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下等人脑子里是不是都装着水,但我想知道的一个道理是,你们打了人,就能这么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是不是把我们都当作猴子耍?” 他嘴唇颤抖,眼神嘲弄地看着正盯着他的人们,忽然提高了声音:“老子不管你们特么的是不是快要死了,你们这群暴徒,在我看来,你们就应该都死光!”他重复了几遍,好像在问着自己,然后确定下来,狠狠地点头道:“对,全死光!” 被他这样的话语一刺激,原本已经散了一大半的村民又聚拢起来,对着他谩骂: “这话说得,你才应该去死。” “王八蛋!” “你这个人太恶毒了。” “我们不要你们进村!” …… 场面一团混乱,卢仲才咳嗽着,他已经不能再继续弯腰,被叶萧凌搀扶着从石头上下来,他一边喘息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不能让他们发生冲突。否则一切都毁了……一切都……” “卢老,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叶萧凌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和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有些担心地道。 他只是一开始没有注意,但毕竟他的眼力还在,只是简单地从卢仲才的表现之中,他就已经看出来,卢仲才的肺部有着隐疾。 他的症状因为跑步的剧烈喘息而十分明显,像是一定程度的哮喘,只不过叶萧凌没有把脉,可是不管是他的咳嗽还是他呼吸发出的粗重声,这种声音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肺部所应该有的。 他下意识地找了找,看见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有一个小瓶子,打开来是一些不知名的白色药片。 “这些是卢老的药吗?”叶萧凌对一位同样过来搀扶卢仲才的医生道。 “应该是的。”那位医生一脸担忧,他使劲地搀扶着卢仲才,生怕他一放手卢仲才就会顺着他摔下去然后人事不知,他皱眉努力地回想着跟卢仲才共事的一切细节,确定了下来,“我见过卢老从里边拿药吃。” 卢仲才此刻呼吸顺畅了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得不低声地道:“一片就好。我需要水。” 叶萧凌侧着头对那位医生道:“你扶住卢老,我去拿水。” 他身上的东西临时放在了卢仲才的那个临时办公室里,现在,他身上卸下了所有的物资行李,根本找不到哪怕一瓶水。但医疗队的人群中有,快步地穿过人群,从一个人的背包里找到了一瓶矿泉水,打开来喂卢仲才把药吞下去,抚摸着他的胸口,看他好了一些,道:“卢老,你先休息。医疗队的事情,我来处理。” 卢仲才略微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水,点点头,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此刻整个场面已经从一个低潮又卷起了一波海啸。甚至许多离开的人都因为相互之间重新响起的谩骂声又走了回来。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当一个人认为自己属于一个群体的时候,即使当他们不知道原因,也会跟着这个群体做出一致的动作。 所以即使回来的村民们哪怕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嘴上不停地对着医疗队漫骂着,把场面弄得越发混乱。 叶萧凌皱着眉看着双方你来我往的问候母亲几乎要冲上去打起来的架势,他不得不陷入了沉思。 来之前可不知道这差事这么麻烦。叶萧凌苦笑着摇头,本来他以为自己这个医疗队的内部事务已经够让他头疼,结果到了这边村落里,还遇上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他也不是专业管理团队的人,在大学,他唯一跟管理有关系的事情就是在图书馆里兼职,把一车车的书籍管理得井井有条。 可书只会沉默地在书架上等待着他把它们安排到各处,却不会相互争斗,同时还消极怠工。 听着声音越来越响,他终于站了出来,深呼吸,真力在运转之中,让他再一次地发出一声爆喝:“都别说话!” 这是他在今天,第二次发出这样响亮的喊声,其实如果说他的声音仅仅只是响亮,那未必会有足够的效果压制住正群人的谩骂与愤怒。然而在这些天每日不缀的修行中,叶萧凌也更多地挖掘出了真力的各种用法。他不再是局限于真力提升自己的五感来提升对周围环境的掌控力,更尝试了使用真力凝聚爆发声音的方式。 或许别人只是感觉他的声音过于响亮了一些,然而叶萧凌却知道,自己的喊声绝对不仅仅止于此。真力的作用是让人变得十分强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超出普通人类无数个身位。 用自然界的规则来说,他就好像一头在羊群中强大的雄狮,自然而然他以真力这种力量源泉作为根基所发出的喊声就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尽管这种效果并不是太明显,但在这个时候使用出来,却取得了比意料之中好得多的结果。 这也许就是一种修真小说了常说的摄魂之类的东西?或者说魅惑? 叶萧凌不知道,毕竟他对于真力相关的东西了解实在稀少。关于修行,他就好像一个小学生,莫名其妙跳了级,直接一路坐着火箭上了大学,结果发现大学的许多课本根本都看不懂。他只能慢慢学习。但同样这并不妨碍他做一些有趣的尝试。 整个场面都因为这这一声喊声顿时死寂一片,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了一些畏惧,尽管这点畏惧有些微不足道,可是在群情激奋的时刻,情绪波动太大,所以被这样一点点畏惧就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声音。 这只能说明不管是村民,还是医疗队双方,他们其实在心里都存在着一种畏惧。村民不相信医疗队,但同样心里有一些畏惧害怕医疗队真的离开会有什么巨大的后果,只是一口气憋着不肯低头。 而医疗队也知道他们如果就此离去会有什么后果,无论如何,就算上司不责怪他们,他们也可能要在余生背负着“放弃一村人性命”的重担。 这给了叶萧凌一个插入说话的机会。不过他并没有对村民们说什么,毕竟他对于村民中间并没有什么威望,更不存在权威,他只能尽量管好自己“带领”的这个医疗队。 他眼神凌厉地看着愤怒的蒋林宇,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渗出了一些红色,显然刚才被石块砸得不轻,也许还需要进行缝针。在这样的位置缝针,根据情况不同,也许会留疤痕也不一定。 第358章: 耳光与脏话 想到这里,叶萧凌甚至有些同情他,毕竟到现在位置,尽管蒋林宇跟自己貌合神离,却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带领着整支医疗队用比自己预料之中还要快一些的速度到达了这个村落,结果却面临了这样残酷的对待,换做他,他恐怕也会愤怒到不能自已。 可处在他的位置上,他必须要快速结束这一切。否则他不能保证接下来的场面会不会再次爆发下一个人被石块砸中,甚至整个愤怒的村民群体进行大规模械斗的场面。 一片沉寂中,叶萧凌严厉地问他:“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来的?你是三岁小孩吗?被打了你就要哭哭啼啼地回家去找妈妈,当然,你回家去找傅主任去叫妈妈,我怀疑他的性别能不能接受你这么一个巨婴。” 说实在的,叶萧凌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但看着蒋林宇已经完全愤怒得失去理智,他只好用更重的话语压制他。毕竟他并不擅长劝解,何况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也没有劝解的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那根弦都已经崩得十分紧,只需要一点点力量就可能崩断,他只能先压制住领头的人,防止整个场面继续恶化。 被叶萧凌所激怒的蒋林宇肩膀颤抖,就连他的眼睛都发着如狼似虎的红光,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狠狠地把叶萧凌撕扯成碎片。他低头喃喃地道:“我忘记了什么?我忘记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凄厉地尖叫起来:“你问问是我忘记了什么还是他们忘记了什么!老子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被石头砸的!我有医生的基本操守,我会尽力的拯救我能拯救的人,但不代表我要为了一棒子狼心狗肺的人去死!我忘记了什么?我没忘记我什么也没做头上就被砸成了这样!”他狠狠地指着自己的头,那里绷带的一抹鲜红色因为他的动作而显得更红了一些,鲜血渗透了出来,有让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接着临时包扎。 然而蒋林宇一把推开了他们,冲着叶萧凌大吼:“别在我面前装圣母!石头丢的不是你,你刚才在干嘛?你好好的进了村子……什么也没发生!” “是!我是没有被石头丢中,我是好好的进了村子。”叶萧凌按捺住心中愤怒的心情,压低了声音对着蒋林宇咆哮道,“你很可怜,你没有犯错却被石头砸出了伤。可那不代表你就非要在这里像条受伤的野狗一样一样逮着谁咬谁!你什么都没忘记,唯独你忘记了医生的本职!” 蒋林宇冲上前对着叶萧凌怒吼道:“老子尽了医生的本职!” 然而一声响亮的“啪”,打断了他的怒吼声。所有人,包括旁观的村民一瞬间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叶萧凌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对着蒋林宇甩了一个大大的巴掌,这个巴掌的力量之大,在蒋林宇的脸上都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刚才几个搀扶着蒋林宇的医生看不下去,飞快地跑出来对着叶萧凌喊叫道:“你干什么!他都这样了,你还打他!” “我不打他,他永远找不回他那点理智。”叶萧凌沉重而有响亮地道,他的眼神扫过那两个人,让他们一瞬间不敢在发出任何反驳,只是很快地继续搀扶住蒋林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脸上的红痕和头上的鲜红印记。 “你打我?”蒋林宇似乎是傻了,他被搀扶着,看着叶萧凌,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我是受伤的人,你打我?” 一团火在他心中燃烧起来,几乎在一瞬间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灰烬,他嘶吼着,好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推开两个搀扶他的医生,向着叶萧凌扑了上去,用他的双手狠狠地掐住叶萧凌的脖子,人群又是一团慌乱,这一下,就连后面的医生也赶忙地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拦着蒋林宇的动作。 叶萧凌的脖子被蒋林宇掐住,然而他的面色不变。即使他不使用真力,他的身体强度也远远地超过了普通人,何况当他运行起真力的时候,他的脖子就好像铜浇铁铸一般坚硬,就算蒋林宇用尽了全身力气,都不能让叶萧凌有多少难受。 他沉着地对所有人道:“都别管,先退回去!” 所有医生惊讶地看着他,无法理解他即使被这样死死地掐住脖子,却就连眉毛都没有抖动分毫,摄于他这样的威势,他们一个个地后退,沉默地呆在了后面。 叶萧凌伸出一只手,抓住蒋林宇的一根大拇指,很轻易地一拉,他的手就离开了他的脖子。这是他在龙组与铁塔对打的时候学会的小技巧。 当被抓住的时候,使用力量强行地把他人的手拽开通常是下册,而握住大拇指,只需要一定的力量,就算是女子也可以轻易地把一个男人的手从身上拽下来,毕竟人的关节延展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的程度,在普通人眼里显得毫无作用,但在精心钻研搏击的人眼中,这一点极限就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拽下蒋林宇的一只手之后,他飞快地掐住他的手腕,控制着他那只手的动作,让他发出一声闷哼。随着他另外一只手的一个抚弄,蒋林宇的另外一只手也被拽了下来,被双手控制的蒋林宇还想要用牙齿去咬叶萧凌,而叶萧凌转了一下手肘,正好抵住蒋林宇的下巴,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前进。 “给我冷静点!”叶萧凌威严地大喝,“你是个医生!而你看看现在的你!像是一条没有理智的疯狗!野狗!” “我草尼玛……”蒋林宇双眼通红地骂道。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这一声耳光打在蒋林宇的脸上,声音清脆而又冷冽。叶萧凌从未想过真的需要动用物理,而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动手,或者说,蒋林宇也是在某个方面侵犯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不论如何,不管什么情况,他不会允许他人侮辱自己的母亲。 “我草……” “啪。” “草……” “啪。” “草……” “啪。” 耳光是一种击打声,这种击打声通常不会显得多么好听。然而伴随着蒋林宇每一次咬牙切齿的开口,叶萧凌都很快地跟上一个响亮的耳光的时候,这种声音竟然好像变成了一种古怪的乐曲,慑服了所有人。 蒋林宇依然不断地想要开口谩骂,然而叶萧凌的耳光每一次都好像如影随形地贴着他的脏话狠辣、响亮而出,带着挥动的威风,竟然在这样的场景里,打出了一种击鼓的感觉。 有多少个草就有多少声啪,耳光伴随着脏话,就这样飘荡在山林的风中,有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划过血红的残阳,好像是被叶萧凌的耳光所震慑,很快地又隐没在山林的另外一处。而叶萧凌的耳光依然没有停止,好像他会一直这样打下去。 就这么连续打了十几个耳光,在所有人都几乎看不下去,懦弱的捂住了双眼,而抱不平的人摩肩擦掌准备想要上来的时候,蒋林宇终于不再开口了。他已经被打得凄惨无比,之前曾有过的博士英姿,在此刻似乎都化作了尘埃。 他急怒攻心,加上疼痛与失血,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第359章: 气沉丹田 医疗队到底还是进了村。只不过所有人看叶萧凌的表情都已经不如之前一般简单,有人看叶萧凌可憎,有人看叶萧凌可畏,有人看叶萧凌可敬,然而叶萧凌也由着他们去,毕竟有时候畏惧他总比轻视他有用得多。 蒋林宇的脸实际上并不严重,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夸张,叶萧凌打他的时候到底还是把握了度的,在他晕了之后,叶萧凌背负着他那略微有些沉重的身体,到了一间县城医疗队提前安排的房间里。 放在床上做了几次真力疏通淤血,再用针灸做了一遍治疗,蒋林宇脸上的红印就尽数褪去,估计等到他醒过来抚摸自己脸庞的时候,就连疼痛都不会有。 不过自己到底是动了手。叶萧凌想到自己原本对陈行之说的暴力,没想到戏言成了真事儿,说起来真是有些祸从口出的意味。 把蒋林宇的问题解决之后,叶萧凌驱散了门外挤成一团在偷看他做事的医生们,让所有人各自把物资跟卢仲才指派的人安排到各种位置。而他自己则是一起过去调配,把一切东西摆放到位。 这会儿,所有人对他的力气倒是没有那么的感想了,毕竟经历了蒋林宇掐脖子却被反打耳光的事情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把这个“叶领队”当成瘦弱的二世祖,反而理所应当地接受了他是个大猩猩的事实,看着他随意地搬动那些十分沉重的机械轻松的样子,只能暗自咂舌心想自己不要跟蒋林宇惹毛人家。 叶萧凌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么点小事儿。大猩猩就大猩猩,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是形容他力气大的褒义词不是吗?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带领的队伍快速加入工作,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病人,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本来就不大的村子一下子又稀稀拉拉地涌进来三十几个人,物资的堆放还有抗菌隔离的工作都是一个大麻烦,他当然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情搁下——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看一眼就可以把人的病症就救好的程度。 不过,尽管这支队伍人心不齐,并且谈不上吃苦耐劳,但毕竟第一人民医院里的医生们,就好像温室里的花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极大地保证了思想单纯度的,否则林秋也不会说有那么多人看不惯傅川洪那种光些论文不做事的话了。 所以在他指挥起来倒并没有遇上什么抗拒,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根据物资的需要把一部分物资堆放到地窖,一部分跟县城医疗队的物资仓库放在一起,用粉笔画出界限,保证了相互之间不会混杂。 这一切事情,林林总总,看起来不多,但也让他用掉了这一天硕果仅存的几个小时,暮色四合,夕阳开始逐渐淹没在山峦远处,把最后一台医用机械放好之后,叶萧凌闻着不远处厨房烟囱里冒出来的烟雾,他笑了笑,对所有人道:“各位辛苦,先去吃饭吧。” 于是一群人一哄而散,带着一些快意的微笑,擦着额头和领口的汗水,手上拿着玻璃或者不锈钢的饭盒,准备开始他们今天正经的一顿饭。食物的味道,总是会让一众辛劳之后的人觉得美妙。 当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去的时候,叶萧凌想了想,拦下了其中一位之前他看起来跟蒋林宇比较要好的医生道:“麻烦你个事儿,蒋林宇估计还在睡着。你去打饭的时候顺便帮他准备一点,免得他起来饿着。” 那位医生脱下工作时候穿的白大褂,对着叶萧凌略微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些畏惧,拿着两个饭盒,三步并作两步就从仓库里走了出去。 “难道我现在像个罗刹?还是说我像老白?”这个老白当然不是他的室友老白,而是他手机对面,那个在地府里除了笑还是笑的白无常,叶萧凌知道他今天的举动引起这种后果其实也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和蔼可亲的类型,一下子成为一种敬畏的目标,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 但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当他开始修行的那一天开始,实际上他就已经是站立在所有普通人的上方,一头狮子,总会引起绵羊的敬畏。而且随着他的修为越发精深,这种情况会越来越明显。 晚饭是县城的医疗队租用的厨房大锅做的饭菜,当然不会做得多好吃,茄子炒得稀烂,黄瓜和鸡蛋也不是太好吃。不过算是为了欢迎一下他们的缘故,做了一道黄豆炖猪蹄,炖得又烂又香,令人食指大动。 这些饭菜食材是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来之前就安排好的一些东西,主要是米面还有一些保存时间比较长的诸如豆类、瓜果类的东西,所以之前曾牛说他们混吃混喝还真是说错了,毕竟他们这么多人,真要靠这小村落接济,恐怕把他们存粮吃光了也不一定足够,这也是他们做了准备的原因。 不过县城的医疗队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东西,所以这一顿算是吃的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物资,也算是摆脱了“混吃混喝”的尴尬局面,就连那些个忙碌之后好不容易找地方坐着或者蹲着吃顿晚饭的县城医生们就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独立过。 叶萧凌打了饭回来,这里也没什么大食堂,更没有那么多桌椅准备着,于是他想了想,干脆就在仓库门口端着玻璃饭盒坐在那并不高的台阶上有滋有味地吃着。反正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从乡下出身的土孩子,不会太在乎屁股上沾多少灰。 ……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卢仲才的面色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剧烈的咳嗽,他端着一个不锈钢制造的饭盒走到叶萧凌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台阶的另一边,对着叶萧凌笑道。 “这台阶又不是我家的。”叶萧凌笑得欢快,“谁想坐我还拦着不成?卢老,坐吧。” 卢仲才略微有些笨拙地在台阶上坐下来,显然他平时很少这么干,叶萧凌略微担忧地搀扶了一下,帮他坐稳,才继续吃着自己碗里饭菜,看着山川之间的夕阳,缓慢而又稳定地咀嚼着。 两人吃了有一半饭食的时候,叶萧凌听到卢仲才的声音:“做得不错。看起来挺有气势的。” “卢老,你这是在笑话我呢。” “怎么会?我觉得付远山没有选错人,你那会儿站出来大喝镇住全场的气势,足够证明你当得起这个领队。” 被卢仲才这么一个显得有些无厘头的回答说得哑口无言的叶萧凌长了张嘴巴,最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想这又不是中国好声音,谁高音飙得高谁就能当领队,要不然我早一开始站出来大吼一声他们就过来朝拜了,还用得着这么头疼吗。 不过卢仲才让叶萧凌有些难以回答的话语尚且还没结束,随着暮色四合,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玻璃饭盒里的莲子粥,忽然奇怪地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喊得那么响的?” 叶萧凌不敢看他,只是看着远处村子里的一条大黄狗正领着几条带斑点的土狗招摇过市,轻声地道:“嗯……气沉丹田。” “气沉丹田……”卢仲才看着叶萧凌,疑惑不解地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叶萧凌暗自咕哝着,觉得解释这种事情太头疼,毕竟他身体的真力是一种不好轻易让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所以只能含糊地道:“差不多……” 卢仲才尝试着气沉丹田着喝了几声,没喝出叶萧凌那一声响亮的风采,道是咿咿咿呀呀呀的尝试看起来像是在唱京剧之前的开嗓,显得十分好笑,他尝试了良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道:“老了,肺也不行,喊不动了。” 叶萧凌偷偷地掩嘴发笑。 第360章: 村支书? 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林秋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了,一身的白大褂还没有脱掉,只在只是把胸前敞开,任由下摆在春风中飘荡,看起来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境。 不过当别人看见手上端着一碗堆得小山一样的饭菜就显得有些违和了,也许是因为怕那座小山会在他走路的颤抖中一个不小心倒下来,所以他走得步履蹒跚,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个刚学会人走路的猿人,看着十分滑稽。 跟卢仲才的礼貌不一样,他很不客气地在叶萧凌坐的台阶旁坐下来,因为空间有点小,还顺便把叶萧凌往中间挤了挤,这会儿他的碗里掉下去一块炖得恰到好处的猪蹄肉,他轻轻地抱怨了一声,赶忙地用勺子吃起高耸的饭来。 “你去哪儿了?”叶萧凌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后道。 “看病人去了。”林秋嘴里咀嚼着东西,说起话来也就有点含糊不清,索性叶萧凌还算听得清,只不过三个人挤在小小的台阶上总会让人觉得有些难受,不过林秋接下来的话语很快就让他无暇顾及这些,“我看了那些躺在床上的病人,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明明身体很衰弱,但心脏却跳得要比正常人快,好像他们的身体在进行一种超乎正常速度的代谢速度的工作。有一个重病号,他的嘴唇有些紫色,看起来有点像是中毒,不过我问过县城的医生,他们说做过血液透析,并没有什么毒素,然而我很奇怪的是,明明这些人都并不缺氧,也没有中毒,为什么会表现出这种症状。” “你怎么想?”叶萧凌看着那门口盖着白布上面画着十字防止村民随意进出的病房,眯着眼睛,轻声地道。 “额……我想我饿了。”林秋把嘴里的饭食咽下去之后,感叹了一声道,“还是肚子里有点东西干得动活儿,当我脸色不比躺在床上的病人好的时候,我就会难受地想到为啥他是躺着而我是站着,想着想着我就想爬上去一起睡。” “你妹。”叶萧凌窘着个脸,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正在搬运掉落在地上的饭粒,他同样叹了口气,“一说正经的你就打岔。” 卢仲才听得哈哈大笑,结果咳嗽又来了一下,叶萧凌只好伸手帮他拍背,道:“卢老,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来。” 卢仲才停下了咳嗽,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刚来那会儿不这样。估计这几天累了,所以严重一些。没事儿,你们来了,我能多点时间休息,那就好了。” 叶萧凌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掩饰的味道,只不过面对这个老人的刻意隐藏,他也不便刨根问底。于是他转移话题道:“卢老,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安排。” 卢仲才早就预料到叶萧凌会找他商谈这个,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他轻声地道:“把你现在遇到的问题说说看。” 卢仲才的问题让叶萧凌沉默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双手抱着膝盖,回想了一下之前一边做事一边考虑的问题。反而从医疗上倒还没遇上什么问题,从村民闹事跟医疗队产生了摩擦之外,毕竟现在只有林秋一个人查看过病人,所以现在更多的都是生活和工作安排的问题。 尽管这个村子说小不小,但说大其实也不算大。物资倒是依靠临时的仓库还有老地窖可以解决,可是三十多人的住宿,势必会产生一定的问题。尽管叶萧凌在之前以防万一地考虑地准备了好几顶大型的行军帐篷,却因为山路的原因,被迫留在了车上。 除此之外,吃饭也是一个问题。考虑到保存的原因,这一次带的食物更多的是米面还有一些土豆,春季的土豆容易发芽,不过裹上泥土之后还算能保存更长的时间。毕竟还能做菜吃。但也不可能顿顿都米饭配上土豆丝,他倒是真不是太在乎,可还得考虑到本身就很劳累的医生们的情绪问题,他们是第二支来的队伍,不可能从村子里得到什么,否则他们不真成了曾牛口中混吃混喝的队伍了?村民现在的情绪状况,他们无法再要求得更多。 这两项都是最重要的部分,而其他的林林总总,反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等到叶萧凌把这些事情跟卢仲才说完了之后,卢仲才沉吟了一下,提议道:“住宿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怎么解决?”叶萧凌怔了怔,“今天这么紧张的情况,他们还愿意提供多的空间给我们吗?我想……光是你们那些病房,还有这个仓库,你们住宿的地方,就已经闹得他们得被迫迁移了吧。” 卢仲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略微有些低沉但却欣慰地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叶萧凌随意地笑了笑,摇头道:“只是因为我小时候也在乡下长大,知道这种地方,知道村子里不可能会有太多的多余房间来挪用。” 卢仲才点头道:“确实没有什么空间。这个仓库,原本是他们用来堆谷物的谷仓,里面原本还放着稻谷脱粒的机器,我们能说服他们让给我们已经是尽了全力。”他感慨地道,“说起来,这段时间是我这一生治病记忆里动嘴皮子最多的时候。” 叶萧凌默默点头,乡村里的人大多文化程度有限,对于医学知识有了解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何况他们都有点忌医的潜意识,比起大城市里的医生来说,反而是在相间行走的赤脚医生更能让他们产生信任感。 这也是在他村子里,老单尽管到处混吃混喝,却依然有很多人愿意请他去一趟的原因,除去老单那不知道靠谱不靠谱的算卦,更多的是让老单看看家里人生什么病,只不过,这种事情,大多不放到台面上来说。 城市里的医患关系也会有紧张的时候,但大多还有规章制度来保证双方之间的闹腾会有人做裁决。 而在这种穷山恶水,人家就算真的当刁民,医生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卢仲才对村民们倒是很信任,他把饭盒放到一边,双手交叠在小腹,做点揉捏的动作,这种动作,大多是中医用来帮助消化的强身按摩,而卢仲才这么做,侧面也说明了他的胃同样不是太好:“难是难,不过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揉了一会儿,停下了手,站起来,道:“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这里的村支书你就知道了。” 村支书?叶萧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职称,不太明白为什么卢仲才忽然提到这个,他认为在这种山村里,村支书就跟企业门口看大门的大爷差不多。从刚才闹事的时候,村民那边根本没人出来管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他说话真的有用,那为什么会闹到那种程度? 然而卢仲才却并不跟他意见一致,他微微笑道:“不要觉得他真的什么都管不了,至少,这些病房,甚至我们住宿的地方,都是他安排出来的。” 第361章: 奇怪的病人 听着卢仲才的说辞,叶萧凌对这个所谓的村支书也产生了一些兴趣。只是他依然保留了自己的疑惑,总觉得村民闹事的事情有些古怪。既然这位村支书有这样的号召力能给医疗队腾出房子做住宿或者病房使用,那么为什么这件事情上,完全见不到他的影子? 当然叶萧凌觉得空想也没有什么用,所以他同样站了起来,因为坐久了之后他的右腿有些麻木,他在地上跺了跺。而后他转身低头对着正在享受大餐的林秋道:“起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秋依然在往嘴里不断地塞东西,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唔……你各级(自己)去……”咽下这口饭,他语调平稳,声音清晰地道,“仁兄,我都饿了有一会儿了,你不能在这种时候还不让我好好吃点东西吧。” 叶萧凌看着他。 而林秋只是无奈地回视。 卢仲才在一旁看着笑了笑,似乎觉得有趣,他把双手交叠到背后,一副难得悠闲的样子:“你也别去了。等我跟他安排好了会来找你。” 叶萧凌偏头惊讶地看着卢仲才,沉默片刻,点头道:“好,那就这样。”他想到什么,又道,“卢老,要不然你顺便帮我问问看,有没有可能,由村支书出面,我们用一些钱或者物资交换一些新鲜的蔬菜,当然价格会按照市面上更高的价格来收,毕竟我总不能让我的队伍一天三餐到最后只能吃主食。” “嗯。可以考虑一下。”卢仲才温和地笑着,“不过你还是最好最好预备案。毕竟这村子也不大,开垦的田地说多不多,如果要供给你们,恐怕也没有足够的量。” “能有多少就多少吧。”叶萧凌叹了口气,道,“总好过没有。我打算晚点联系一下院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提供一些支援。我们带的东西,也还是能吃上几天的。” …… 卢仲才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去了,鸡鸣狗叫声音之中,太阳昏昏欲睡,落入山坳,逐渐隐没了他红澄澄的脑袋。天色就这样昏暗下来,因为是乡村,所以也没有几盏路灯,整个村落就好像被一块沉重的黑布所覆盖,天空就好像直接落了下来,压在所有人的头顶,带着压抑的气氛,令人不安。 林秋倒是一点都不难受,他终于吃完了他那慢慢一碗饭,连他的肚子都微微有些隆起,他十分满足地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一边把白大褂口袋里的矿泉水打开,漱口之后喝下去,一边轻微地叹着气:“吃饱了之后总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要不然我真觉得自己会跟那几个病人一样顺势就躺在病床上。”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街巷,老式的房子窗口不大,更没有窗帘,有灯光从里面温和地亮着,带来一些温暖,驱散一些压抑。他低沉地道:“说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在卢老面前说,所以要把我拖着?” 林秋赞许地看了叶萧凌一眼,只可惜天色太晚,叶萧凌看不清他眼睛里的小星星,不过对于他一贯莫名亢奋的语气倒是十分熟悉:“仁兄,我们俩真是心有灵犀!我怀疑我们一定是上辈子的孪生兄弟!要不然你可以考虑一下这辈子我们结拜结拜,我年长几岁,只能勉为其难地当你哥哥……” “滚……说正事儿!”叶萧凌一巴掌打在他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不再站着,他继续在台阶上坐下来,侧头看着林秋的笑容:“你还真笑得出来。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儿,你倒是一点也不头疼。” 叶萧凌说的是实话,来之前,付远山跟他说,此去不一定都是坦途,然而叶萧凌现在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何止不是坦途,几乎步步都是陷阱,一走就是一个坑,天知道他某一天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摔进沼泽里再也爬不上来。 医疗队本身许多人并不服他,而他今天把方便控制人的蒋林宇打成那样,难保他不会愤懑地报复,甚至拉起医疗队一起跟他搞ba工对抗。村子里的气氛也还是紧张,甚至他在空气中都能闻到一些看不见的硝烟味道,还有一大堆物资无人运送,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解决,虽说卢仲才夸赞自己做得不错,可是他自己觉得,自己也是心力憔悴,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林秋倒是无忧无虑,他从来都擅长把一些事情从复杂想得简单,尽管他的这种思路有时候会被人觉得“少根筋”,不过他一句话就抓住了重点,同时让叶萧凌无奈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白了,头疼都是因为仁兄你的威信还不够。你到时候展露两手医术,吓住他们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叶萧凌道,“你该说了吧。有什么发现的。” 林秋又喝了一口水,把矿泉水瓶的盖子旋紧,放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天上亮起的繁星道:“这些病人,很奇怪。” “废话。”叶萧凌白眼道,“不奇怪也不会需要莫城出动医疗队过来了。我准备等会儿就先去看看病人的情况,至少在心里能做个大概会比较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病人,说是病症,可是一点也不像是病。”林秋摇头道,“反而我感觉他们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很健康,只不过是有些亢奋……亢奋到,身体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状况。” “亢奋?”叶萧凌愣了愣,神情凝重地道,“你详细点说说。” “我们直接过去看吧。”林秋站起来,一只手拿着饭盒,一只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对叶萧凌说道,“其实这东西,还是你看了才更明白一些。毕竟我医术不如仁兄你……”他无奈地笑,“你自己看一眼就什么也不用我说了嘛。” 叶萧凌同样站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所以……那你想说的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简单地装个逼……哎仁兄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 第362章: 又见紫色闪电 整个更衣室都显得简陋而粗糙,一个等身高的巨大镜子,一些看得出来是临时制造的木柜子,两张长条椅子,一个在一旁有一个储水桶和一个空木桶,这就构成了更衣室的布局,一个没有窗户,只是临时拉了一条电线,有一盏灯光惨白的节能灯泡在头顶坚定地驱赶黑暗。 叶萧凌在站在镜子面前,拉了拉领口,把让白大褂的领口整齐地贴合自己的脖子,戴上口罩和帽子之后,他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按照正常程序,这里本该有一整套完备的消毒措施,把区域划分成污染区、清洁区、无菌区。 然而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当然做不好那种措施。 把自己的一切私人物品放进柜子里之后,叶萧凌跟林秋一起走了出来,踱步走进亮着光芒的病房,经过在隔离区域的一些简单消毒手段之后,他们拉开隔离布,走了进去。 整个病房都是十分简陋的砖瓦建筑,墙体剥落之下,很多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露露出来的红砖,昏暗的灯光下,尽管病床之前的距离已经尽量拉开距离,但因为空间的限制,每一张的病床之间的距离都远远达不到最合适的隔离距离。 不过好在县城大量使用了塑料的隔离布,好歹把任意的病床之间的隔离做得稍微好一些。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之下,叶萧凌就能看出卢仲才在这些事情安排中的睿智。这样做可以尽量保证相互之间的交叉感染,也算是非常时期用的非常办法了。但偏生他用得如此到位,到现在位置感染都还只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也算是不容易,当然也就能看出卢仲才为何疲惫到老毛病再犯。 “你看过了所有人?”叶萧凌听着林秋的描述,于是道,“你觉得哪几张床的病人特征最明显?先带我去看看。” 林秋指引着他来到一张被隔离得十分演示的病床前,掀开塑料布进去,嘴巴在口罩内说话显得有点瓮声瓮气:“你看看这个人。” 叶萧凌同样掀开塑料布走了进去,看着面前这个正在昏睡中,嘴唇发紫的病人,他的年龄说老不老,不过眉宇之间的皱纹和他皮肤的外表,叶萧凌大概能判定这个人的年龄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跟正常睡着的人来说,他的呼吸显得格外粗重。 这是叶萧凌第一次接触到这次生病的病人,到现在位置,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疗队除了林秋和他之外,甚至都还没有接触到任何病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了解,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带来的许多昂贵医疗机械也要尽量调配到位,这些东西都需要花费时间,叶萧凌也就没有急于让他们参与,毕竟说到了解情况,必然是县城医疗队的人更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而他们处理了这么久的时间,依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纰漏,他很放心。 “我听卢老说,尽管找不到感染源,但感染方式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叶萧凌想了想,“既然是血液和ti液传播,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把手套摘掉吧。” 林秋略微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只是暂时的定论,不排除其他可能或者说是变化的可能。” “那有什么关系。我想我的身体能保证免疫这种病。”叶萧凌轻松地摘掉手套,把它交给林秋。他的自信当然是有来源的,自从他修行真力之后,似乎到现在位置,他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得过一次病,唯一让身体难受的只不过是真力的量太大损坏经脉的疼痛,想到那一次啼听把中卷灌输到他身体里的时候,那还真不是什么享受。不过至少他有理由证明,自己的身体在真力的运转之下,已经十分强大。 林秋愣愣地看着叶萧凌:“虽然不知道你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不过仁兄,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么笃定说话的时候很帅?” “废话,我一直很帅。”叶萧凌嘴角带笑,只不过在口罩遮盖下,当然无法让林秋看见,于是他翻了个白眼,道,“我需要一些简单的直接接触,带着手套不方便。” 直接的接触当然是为了灌输真力来做一些检测,尽管叶萧凌的真力已经可以做到透出塑胶手套,然而毕竟这么做有一定过的困难,更影响他真力感知的敏感度。 从被子下拿出病人的手,他用两根手指放了上去,开始进行切脉,只不过他的切脉早已经跟正常的中医不同,有着真力支持的他,就好像在身体里多了一台检测的机器,真力在他人的经脉中奔流,会把最直观的感受传递给他,这让他对病人状况的掌控有了很大的提升。 最初他只是对严铁生使用这个方式,那时候还很生涩,而经过赵素雅的事情之后,他已经熟练了许多,这让他对于这种方式有了更多的体会,而多次实验之后的结果也让他更加觉得这种方式的好处。如果老单愿意把关于这方面更深的学问教给他,恐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到老单面前当一个好学生。 闭上眼睛,他体内的真力就好像蛰伏的蛇,逐渐从冬眠苏醒,随着心脏越来越有力的跳动,荡漾在他经脉中的真力逐渐从溪水化作大河,开始迅速地流淌。他呼吸了一声,把真力透过手指,让他们不断地扩散到病人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延伸出无数的触角,像是一只蜗牛的触角一般敏感而又多变。 他的脑海中逐渐映照出病人的身体的一切。好像一片黑暗之中,逐渐亮起一张地图,他的山川,他的河流,他的森林,他的峡谷,都越来越清晰明亮。 林秋站在他的身边,有些好奇为什么叶萧凌每次把脉都会闭上眼睛,并且时间都十分漫长。一般一个中医把脉并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而叶萧凌把脉的时间几乎是正常中医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这种不同让他十分好奇。 也许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他医术强大主要原因?林秋暗中猜测,然而很快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也许叶萧凌只是观察足够精密,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变化吧? 他当然没有想到,这世上有一群人,他们身体里存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不光会逐步壮大自己的身体,还能有各种妙用。 叶萧凌闭上眼睛逐步感觉自己的真力扩散到病人整个身体,在这一刻,他好像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一般,完全掌控了病人身体内部的运转。那不断砰然跳动的心脏的外观有点像是椰子,有无数的血液像是潮水一般涌入它的内部,在每一次收缩和扩张之间,又被运送到身体的各处。 新陈代谢就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叶萧凌终于明白了这种疾病的棘手所在,在他真力的查探中,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个病人有什么问题,甚至他的身体比一般人都还要强壮一些,这种强壮并不是因为他是乡村人所以不城市里的人强壮,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内部的活力似乎太夸张了一些。 中医里把人体同样划分阴阳。而在叶萧凌以中医的解释来说,这个病人可以说是阳气太过旺盛而导致的身体一些反应。然而嘴唇上的紫色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把真力逐步通入肺部,同样没有发现什么缺氧的可能,可如果说紫色是中毒,为什么自己渗透到他身体里的真力又无法找到任何中毒的迹象? 想到这里,叶萧凌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种情况太过怪异,这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真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病人身体里这种怪异的活力确实是一种奇怪的现象,一个人睡着之后,正常的心率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而这个病人明明正陷入沉重的睡眠之中,身体却好像日常正在劳动的时候一样兴奋。 难道是因为这种异常的兴奋导致了人体的衰弱? 然而叶萧凌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这个病人的身体显得十分强劲有力,如果把一个医生蒙上眼睛,不告诉他任何细节,恐怕让他把脉之后,只会得出这个人身体十分健康的判定。 叶萧凌尽量把自己的真力扩散得越开,紧皱着眉头努力地让自己不逃开任何一点变化,他的真力就好像一团金黄的雾气甚至穿透了经脉,开始触摸到肺腑,渗入骨髓。随着越来越深入,他脑海中的那张“地图”也越来越真切,但同时也越来越复杂,他好像回到了学校时间里,对着整个人体构造苦心钻研的时候,肝脏、肾脏、脾脏…… 无数的名词充斥了他的脑海,他有些头疼地晃了晃,感觉一时间的负荷有些大,他有些吃力。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好像蛰伏许久的紫色闪电,一下子闪过了他以真力铺设出来的视线! 第363章: 寻找曾牛 这是叶萧凌这一天之内第二次在人体内见到这样诡异的紫色闪电,上一个例子是在半山腰拦着他们路途不让他们过去的曾牛,现在他正在舒服的酣睡,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 叶萧凌却心头巨震,有个不好的念头好像晴天霹雳一样劈得他脑壳疼痛,几乎感觉自己的头颅就要炸开,他没有像是之前一样继续寻找紫色闪电的踪迹,从曾牛身上检查的时候他就已经体会过一次这种紫色闪电的隐匿能力,几乎是如神龙般见首不见尾。 而他现在感觉到最可怕的事情是:如果曾牛并不是像是他以为的只是在酣睡,而是跟面前这个病人一样因为这种紫色闪电一样已经进入了醒不过来的状态了呢?他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感染体去感染其他人? 要知道,他只是简单地把他放在卢仲才办公室的台阶上任由他去睡觉,并没有多想。而现在,他怀疑自己犯了个可怕的错误。 他撤回真力,有些急切地睁开眼睛,对着林秋低声急切道:“赶紧去看看曾牛还在不在卢老的办公室外睡觉!” 林秋本来看他眉头挑动,以为他已经发现什么,正心里兴奋,结果他两眼一次睁开,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有关于那个力气奇大的曾牛,还让自己去看看曾牛是不是还睡在办公室外,不由得有些奇怪,挠着头道:“怎么了?” 叶萧凌没有时间解释远离,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越早找到曾牛,越早把他隔离起来就越好,仓促之间,他的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恐慌,他尽量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听起来就好像一头狮子在荒野之中低声咆哮:“赶紧,我怀疑曾牛也已经感染了这种病,说不定他睡着并不是累了,而是这种症状已经发作,他进入了昏迷状态!如果你找到他,就直接让卢老帮忙一起把他隔离起来,在之前跟他有过诸如血液、:t液接触的人,都可能是感染扩散的目标!” 林秋浑身一抖,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叶萧凌严肃的眼神,知道他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他没有回答,只是一个转身,一溜烟就向外跑去,倒是让另外一个正在病房对着病人做病例记录的医生有些奇怪。 叶萧凌看着林秋的背影消失在病房内,他皱起了眉头,转过身,穿过塑料布到另外一张病床的旁边,伸出手去把住脉门,心脏剧烈跳动之间,再一次地把真力灌输到这个显得比较轻微的病人身体里。 他要做一个更严谨的判断,如果这个病人体内也发现这种紫色闪电的踪迹的话,那么基本就可以肯定,这种病症有很大几率是受到这种紫色闪电引起的。尽管这种紫色闪电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还不清楚,可是如果能早点摸清楚病因,至少他可以尽量早地预知到感染的人群,并且还可以把研究治疗放上日程来。 真力随着他的心神很快就再一次地蔓延到这一具同样显得有些强健的身体内部,他脑海中的一片黑暗再一次像是一张地图一样亮起,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庆幸正是因为自己发现自己的真力对于这种检测有着强大的能力,甚至并不比许多现代机械弱太多,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紫色闪电。 难怪古人在中医上的造诣放到今时今日依然会让许多西医匪夷所思,在他们看来,在那种还没有工业革命,医疗机械的发展尚且还没有到现在这样完备的时候,那时候的人光靠把脉是怎么把整个人的身体变动了如指掌的? 也许正是因为古人早已经发掘了真气和真力这种隐藏在人体中,奇妙的能量,才给予了他们十分强大的帮助,所以才会接连诞生诸如华佗、孙思邈、李时珍、扁鹊等医界圣手,才会在中华医学历史上留下那样璀璨的篇章。 随着叶萧凌的真力越发深入,他脑海中的地图也越发明亮。这个病人的身体要比之前那位病人好许多,他的身体各项系数也十分接近于正常人的数值,只不过在叶萧凌真力的敏锐感知下,依然可以发觉,这个病人身体内,比起正常人来说的那种过分旺盛的精力。 只是找了有一会儿,依然没有发现那道诡异的紫色闪电,这让叶萧凌对自己原本几近盖棺定论的想法产生了一些怀疑。但至少他找曾牛是一种预防手段,如果曾牛没事,那叶萧凌至少避免了一个可能,可如果曾牛确确实实地发了病,他提前把曾牛隔离起来,至少可以避免更多人跟曾牛产生接触而被感染。 正当他打算尝试去接触另外一个病人的时候,林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也许是他跑得太急又太用力,他的额头和嘴唇上方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没有擦,只是对着叶萧凌有些紧张地道:“曾牛不见了。” 叶萧凌皱着眉头,看着林秋的眼神有些奇怪,少顷,他靠近了林秋,低声道:“你搞什么。不见了你不会赶紧问问周边的人,是不是谁把曾牛转移走了。或者是曾牛的家人,他们把曾牛背回去了也说不定。卢老在不在办公室?” “卢老不在。”林秋摇头,“他去找那个村支书了,你忘记了?我问过周边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曾牛去哪儿了,他们没有关注。” “去曾牛家里去看看。一个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叶萧凌恶狠狠地道,“一定要找到他。” “你们找曾牛?”在一旁值班的医生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块木质的书写垫板,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支笔正在上面写写画画,“他家在村口过进来之后左转的第五家。那栋外边挂着许多没晾干灯笼的房子就是。他跟他母亲住,他父亲前几年听说是上山遇见猛兽,尸体找回来的时候就剩下半个,还被啃得七零八落的。” 叶萧凌没有想到这个医生的听力这么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不过好在看样子他并没有听到最重要的部分,于是他对着林秋道:“你赶紧去找到他,去看看他的状况。” 林秋点点头,正打算走开,却又被叶萧凌拉住了:“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第364章: 泼辣的母亲 两人快步地走在一片黑暗的村落里,只靠着各家各户房间里的灯光有些困难地确认脚下的路途,一路行至村口的过程中还惊起了一群正在惬意走动的鸡群,引起了一只看门黑狗的吠叫,叶萧凌看见黑狗在黑暗中闪着凶狠光芒的眼睛,心里有些不高兴的他引动真力,用冷厉的眼神盯了狗一眼,动物的敏锐程度通常比人要高得多,似乎是察觉到面前这个人拥有的强大力量,它十分可怜地哀叫了一声,躲进了并未关进的门中,再也不肯出声。 “你是怎么认为曾牛有可能感染的。”林秋看着亲眼看着那条狗狼狈地逃回房子里,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想太多。他心里同样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疑团,他忍不住向叶萧凌提问道。 “我也不敢肯定。”叶萧凌一边走一边道,“但我在曾牛的身体里发现的东西跟那个病人里发现的东西很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曾牛并没有像是那些病人一样躺在床上,但之前他睡过去的表现如果实际上是发病,那结果就太糟糕了。” 林秋点了点头,他能体会到叶萧凌为什么急切。他安慰地道:“没事儿,仁兄,毕竟现在已经明白他的传染方式是通过血液和t液,这种感染方式的传播速度不会太强。” “最好我们有这个运气。”叶萧凌点头道,只不过他自从得到手机里的那个人脉系统之后,运气一直不怎么样,尽管最后都还是化险为夷,可是这也让叶萧凌对于一些事情不敢太过乐观。 到了村口,两人走向了一个拐角,这村落并没有整整齐齐的规划,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还有编排都十分混乱,就算之前那位医生告诉他们是从村口左转第五家,看见这样混乱的布局,依然让叶萧凌皱起了眉头。 在并不宽敞的巷子了走了一小段路,叶萧凌没有看见曾牛的家,更没有看见什么灯笼,一时间也有些着急起来。 不过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的时候,墙边挂着的一串灯笼让叶萧凌找到了曾牛的家。这种灯笼不是那种红色的灯笼,而是以竹丝编织成骨架的再糊上一层纸的小灯笼,外边用一种油脂抹了一层,在灯光下依然有些闪闪发亮。 叶萧凌知道这种灯笼通常用于祭祀祖先之类的事情,虽然他家只有一个母亲,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在哪座墓园里宁静祥和地躺着酣睡,不过他总还是见过每年清明家家户户准备这种灯笼的场景,这种油脂在涂抹之后需要放在露天去晾干,难怪外边要这样挂着。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由此可见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彼此十分相信,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偷窃的事儿会发生。 而当叶萧凌推开虚掩的门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里面的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声正在数落着谁,估计是曾牛的母亲。这房子的格局在里面才是卧室,推开门是露天的大厅,所以曾牛的母亲尚且没有发觉门口有两人正在靠近,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说你,非得跑去一个人拦着医疗队,结果又乱发脾气拔了一颗树就睡着了。还得让人给你背回来,要不是卢主任派人把你送回家里来,你今晚就睡在人家办公室门口,成什么样子。” 接着叶萧凌听见了曾牛那粗犷的声音,只是与之前拦住他们的大声相比,此刻的曾牛显得格外委屈,就连他的声音都降低了好几个声调:“这又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拔了一颗树就又睡着了。明明上次我把一颗树背回家里劈柴都没事儿,结果这一次在外人面前丢了脸。” 叶萧凌跟林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怪异,曾牛居然醒了?那也许,紫色闪电真的不是发病的原因?还是说,曾牛的病情还不严重,所以没有达到发病的条件?可是在叶萧凌的记忆里,他体内的那道紫色闪电甚至要比那位重病人都要粗大许多,如果说那位病人体内的紫色闪电是一条在土里钻来钻去的小蚯蚓,那么曾牛身体里的紫色闪电就像是一条迅猛而又善于隐藏的水蛇了。 难道是自己判定错了?叶萧凌停下脚步,可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女声继续响了起来,这一次,女声里带着一些愤怒:“丢什么脸。早就说过了让你别跟跛三黄五他们折腾,你就是不听。我听说今天他们闹起来,把全村的人都带了过去,还用石头砸了人家医生。这算什么,人家大老远过来,难道真图我们这点吃的不成。人家就算在县城里也该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空没事儿进我们这山沟沟里吃那点野菜?” 听到这里,叶萧凌和林秋同时都笑了起来,没想到拦他们路的曾牛竟然有这么一个明事理的母亲,听着他的数落,两人都舒服了不少。 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林秋只是对于那些村民的眼神有些不舒服,而叶萧凌更是见过那些村民愤怒地冲上来用石头砸伤了蒋林宇的样子。他知道这种事情也许不会只有这一次,可如果村民里多几个像是曾牛母亲这样的人,也许这场冲突就根本不会发生。 听见他们俩的笑声,房间里敏锐的曾牛一下子察觉到了两个人的靠近。他粗声粗气地对着房外大吼了一声:“谁呀!天都黑了!” 曾牛母亲则是一声责怪地道:“好好说话,就不能改改你这坏脾气这毛病。有人上门就好好说话不行?” “吱呀”一声,内室简陋的门被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推开,露出一个上了年纪女人的身影,她对着叶萧凌和林秋望了望,因为光线的问题,她只能看清楚叶萧凌和林秋两人身上的白大褂:“医生呀,有事儿吗?天黑了,要不然进屋喝口茶?” 曾牛跟着从曾牛母亲的背后,结实的他因为身体魁梧,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镶嵌在矮小的门框里。在灯光中,他那对三角眼依然令人生厌。他看清了两人正是他拦着的叶萧凌和林秋,顿时就脾气上来了,对这两人大吼道:“干嘛?我还没找你们去呢!你们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你没见那颗被我拔出来的树啊,信不信我把你当柴火劈了扔进灶头里煮汤去!” 他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他母亲的一巴掌,因为他母亲的身形矮小,所以要打到自己儿子这个高个子上的大脑袋还真有些不容易,她连续打了几下,气喘吁吁地道:“叫!叫什么叫!人家上门是客,你劈个试试!你先把我劈了,那我就不拦着,我一会儿就去灶头给你找斧头去!” 曾牛十分委屈地低着头,呜咽着道:“妈,什么叫把你劈了,你把我劈了我也不能把你劈了啊。他们俩找上门来肯定是因为我之前拦着他们路,他们找麻烦来了,你进屋,我给他们打去。” 曾牛母亲还真带着几分泼辣,像是《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又像是中华历史上的那位芈八子(芈月——秦昭王之母)有几分像,她双眼一瞪,又是一巴掌拍在正低着头委屈的曾牛头上,大骂道:“教你多少次了,要待人有礼貌,你净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教你的那些书本知识都哪儿去了啊?哪儿去了?” 似乎有些不解气,她又拧着曾牛的耳朵,厉声道:“光有力气能有个屁的出息!”最后,她吼道,“滚去厨房,给客人煮点开水泡茶去!” 曾牛十分委屈一步三回头地向着厨房去了,临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叶萧凌和林秋一眼,恶狠狠地道:“你们有事儿冲着我来!要是敢对我妈怎么着,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他脑门上当场挨了一鞋子,可他一点不敢发火,只是十分恭顺地把地上的鞋子捡起来,送到母亲脚边,看着她穿上,而后一步步地向着厨房去了,很快厨房里响起了摆弄柴火的声音。 曾牛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看得有些呆的叶萧凌和林秋道:“不好意思,我儿子就这臭脾气,叫他好好克制点也不知道收敛。” 叶萧凌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阿姨,您真是威武霸气……” 林秋本来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会儿被叶萧凌这么一句,他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厨房里的曾牛又发出一声怒吼:“笑个屁!你们给老子等着!” 然而他刚蛮横起来,很快又哀嚎了,曾牛的母亲上了年纪,可腿脚却一点也不差,随着她的身影进了厨房,里面传来曾牛的哭声:“妈,我错了妈,我一定克制,我再也不敢了……” 第365章: 14岁 有这么一个泼辣的母亲,一个孩子的性格多半有迹可循。叶萧凌私底下暗暗地笑,当然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敢表现在脸上。而曾牛的母亲在进去把曾牛踹了一顿之后,走出来却一下子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这种变脸速度和效率让叶萧凌和林秋看了一眼都哭笑不得。 “四川变脸戏么……”林秋习惯性地想吐槽,叶萧凌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让他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 听着曾牛母亲那声:“客人,进来屋里坐呀。”叶萧凌瞪了林秋一眼,一人当先就跟着曾母进到光线明亮的室内。 屋内十分整洁,尽管并不算太宽敞,但每件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叶萧凌四下看了看,一张靠墙八仙桌上放着一组瓷器茶具,茶壶硕大,并不显得优雅,但能装很多凉茶,叶萧凌老家也有一个,只不过后来生活条件变好,又某天磕磕碰碰破了个小洞再也装不住水,于是也就废弃了。 椅子是有靠背的木椅子,上着红漆。但只有两只,跟八仙桌一起靠在墙边。不过他能看见有两只长条板凳靠在另外一边的墙上,显然在有客人来的时候还算是有备无患。 八仙桌和椅子靠着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年年画,上面画着寿星童子图,还有一副对联,写的是“庭前鹊嗓迎和合”“屋外莺歌献寿星”,只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有些褪了色,看起来有些凄凉。 头顶上挂着许多竹篮子,因为挂得比较高,所以叶萧凌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大概也是一些零碎的杂物,诸如干果白糖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基本上就是这间“客厅”的一切,而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木质上二楼的楼梯,和一个破旧柴扉罢了。叶萧凌沉吟了一会儿,显然比起其他家庭来说,曾牛家庭并不富裕。 “客人来坐这儿。”曾母显得热情而又愉快,她手脚麻利地把长条椅子搬出来放在八仙桌旁边,还没等叶萧凌和林秋急忙过去给她帮忙的时候,她就进了那件关着门的屋子,片刻后从里面拿出一盆坚果,放在八仙桌上,看着叶萧凌和林秋有些局促的样子,她敞亮地笑了笑:“客人,坐呀。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叶萧凌和林秋显得有些不自在地坐下,被曾母的一通热情劈头盖脸浇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接下来要对曾母说的话就更有些不安,毕竟要告诉一个母亲他的儿子可能得了传染病需要隔离,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会有些色难。 不过曾母却十分聪慧地提前开口打破两人的沉寂问道:“你们不会闲来无事到我家逛逛的吧。有什么事儿得劳烦你们两位都亲自过来?” 叶萧凌咳嗽了一声,有些为难地开了口道:“我们发现……” “阿姨你家的山核桃真不错。”身旁传来林秋欢快的声音,他就好像一只发现新大陆的小鹿,满心的雀跃。 叶萧凌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他已经捧着坚果咔哧咔哧吃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叶萧凌忍不住想踹他一脚,但看见曾母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俩,让叶萧凌没办法直接动手。于是他干脆扭头不看他,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阿姨。”叶萧凌再一次开口道,这一次他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他知道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他要趁着曾牛那个莽汉煮完茶进房间来之前说完,免得他中途打岔。他看得出来,曾母在家里完全可以一人说了算,如果他能说服曾母,那这件事情也就简单许多。 “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情告诉你可能很残酷。但我不得不说。我是莫城指派来的医疗队的领队叶萧凌,今天刚到的村里。可能你们对我们这些医生印象不佳,不过我很认真负责的告诉你。你儿子,我在他的身上找到了跟病人有很相似的地方,如果没有弄错,你儿子现在是疑似病例。” “疑似……病例?”曾母显然对这种医学上显得有些专业的名词有些困惑,不过叶萧凌的整句话说得明明白白,所以她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与叶萧凌想象中她慌乱或者是哭泣这种场面并没有出现,她撇了撇嘴,反而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你说我儿子有可能被他们传染上了?” “是的。”叶萧凌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平静。 “这怎么可能呢。”曾母有些夸张地长大嘴巴,“我家阿牛,打小时候就不会生病,大冬天在外边就穿一件短袖乱跑,又是上山打猎又是摘果子,连个感冒都没得过,我们全村人都说他就是个福星,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扛起大人都不一定抗得动的东西,身体壮得像头牛……不对,牛都没他壮。你说他生病?” 这算不算光辉历史?听到曾母的讲述,就连他也不得不咋舌了一下。他只听说过这世上有些人天赋异禀,从小不会生病,然而见到实例却是第一次。不过曾牛的力气确实夸张,要知道一棵树长在地里,不光只是树本身重量,还要考虑到它深埋地下千丝万缕的根须,它们就好像许多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抓着地面。要对抗这样的力量,曾牛的全身力量好歹也超过了一百多斤甚至两百斤。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才有的力量。 然而叶萧凌在用真力探查的时候,却结结实实地发现曾牛纯粹只是以他的牛劲把树木拔起来的,他的身体里并没有丝毫真力或者真气的痕迹。也许这个长着一对讨厌三角眼的曾牛,还真是天生神力,就跟项羽、李元霸一样。 “传染病确实跟人的身体免疫能力有关系。不过这不是绝对的,今天曾牛睡着那会儿,我看过他的身体,有一点异样,但我一开始没有在意。但今天我去看了躺在床上的病人,他们之间的那点异样很相似,甚至可以说基本相同。” 叶萧凌慢条斯理地给曾母解释着传染病的一些原理,尽管他感觉曾母似乎是读过一些书,不过关于一些医学上的知识她也未必就十分清楚。所以叶萧凌把话说得尽量通俗易懂。 曾牛毕竟有患病者的一些特征,他不可能把这种几率拿出来赌那虚无缥缈的运气。而他还有点小心思:如果说曾牛实际上是被感染了,但他患了病但身体能够抵抗住这种疾病的不良反应,甚至免疫,那么他对于这次传染病的控制,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曾母原本也是有些不以为然,大概是因为曾牛那从小不生病的光辉历史让她已经把“曾牛会生病”的想法远远地抛出脑海,但她毕竟是个母亲。 而母亲,最关注的点就是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就像是叶萧凌刚刚到莫城求学那会儿,叶瑾瑜也时常打电话来问问自己的状况,问问自己缺不缺钱之类的事情。所以在叶萧凌的劝说下,曾母的心神也逐渐有些慌乱,她结结巴巴地道:“你说的那个……呃,我不太懂。不过我家阿牛没有昏迷至少证明他不至于跟村里那些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一样是吧?” 叶萧凌点了点头,他语气平静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至少曾牛现在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要么就是不严重,要么就是他的身体确实好到可以抗住病症。不过提前预防和提前治疗总是好的。我想先带他去病房隔离,等到这次事情差不多了,我确定他没有问题了之后,再让他和阿姨你回家行不?” 这会儿,曾牛端着茶水刚好从厨房回来,他听见了叶萧凌的一部分话,心里不满,一进门就粗声粗气地道:“妈,我不去!” 曾母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来就骂:“去不去你说了不算!你要是过了18岁,我什么都不说,现在你都得听我的!” 叶萧凌僵住了,看着曾牛那看过去像是二十八岁左右的脸,下巴差点脱臼:“阿姨……曾牛现在还不到18岁吗?” 曾母变脸的速度之快,几乎令人难以置信,她前一秒还在对曾牛发着脾气,下一秒她就用柔和的笑容看着叶萧凌道:“还早呢。今年刚14岁。” 第366章: 我跟着他去了 14岁……叶萧凌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怪物。他明明把过曾牛的脉,在他感觉里,曾牛的身体已经发育得十分健全,根本不像是个14岁的孩子。何况只从外表上来说,曾牛怎么看也不是个孩子。偏生有人告诉了他曾牛是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年龄还不大的事实,这实在是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这会儿,曾牛把茶水放在了桌上,转过身又反对道:“妈,干嘛让我去,人家空口白牙,瞎说两句你就信。前段时间那些个医生还说肯定把人治好呢。结果今天张伯和蓝帕就死了,我反正不信他们这些医生,都是来骗人的。” 曾母转过头来就是一巴掌打在曾牛头上,她怒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人家好心好意过来告诉我你可能得了病,他还要害你不成?” “他就是要害我!”曾牛头上倒是一点不疼,他皮糙肉厚,根本不觉得这一巴掌打他有什么感觉。只是被母亲这样打,觉得心里委屈,他的声音大声起来,“我之前拦着他们,他们现在上门来找我麻烦。我没错儿!他们心里不舒服,就专门想把我拉过去关起来,好让他们寻开心!” “我还真没这么想……”叶萧凌郁闷地道,“你又没对我做什么,就拔了颗树就睡那了,我还得给你背下山,我找你麻烦干嘛呢。” “你别管他,他就是倔。”曾母挥手阻止叶萧凌说话,继续对着曾牛开炮,“就知道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碎嘴子瞎说,那些个医生天天奔波劳碌哪天休息过?你光看人家没治好人,怎么没看见人家在努力救人?你当治病都跟你下地耕田一样,光有一膀子力气就能把土给翻出来?” 曾牛被曾母的一顿臭骂骂得沉默不语,他从未敢真正跟母亲叫板,此刻看见曾母真的发了火,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只能低着头,看着脚底板,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曾母骂了一会儿,大约是有点累了,最后对曾牛大声道:“去!你今晚就去,好好听人家小叶医生的话,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妈……”曾牛抬头委屈道,“我不想去。我没病,我好着呢。” 曾母又想继续骂人,叶萧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本来只是想带着曾牛去病房隔离,没想过要把人家家庭闹得天翻地覆,看着曾牛委屈的样子和曾母恼怒的样子,他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道:“曾牛,我没有说你一定有病。但是你身上我发现了跟那些病人有一些相似的东西,算是以防万一,好吗。” 他看见曾牛的表情有些松动,他趁热打铁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的身体真的能抗住这种病,那反而是一件好事。卢老他们到今天还是没能找到这种病的解决办法,因为这种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可能是一种变种,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料和了解。如果你的身体能够抵抗住这种病,那我们就能从你身上找到一些抗体之类的东西,来帮助那些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去治疗这种疾病。那些病人都是你村里的叔叔阿姨或者哥哥姐姐,你想帮他们,对吗?” 曾牛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个180度的大变化,他从未知道自己还能帮助别人治病,但此刻,他听到他有可能可以帮助那些躺在床上的病人治疗,他不再反对,只是依然有些执拗地道:“我不想躺在床上……” “没人让你躺在床上啊。”叶萧凌温和地道,“你又没昏迷,躺在床上干嘛,他们是没办法才躺在床上。我们倒是想他们醒过来呢,地方那么小,床位那么紧缺,哪天他们如果醒过来,我们直接把他们往外赶,说:赶紧走,好了就赶紧走,你还想站着茅坑不拉屎怎的?” 曾牛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会儿,他终于有了一些14岁少年的天真烂漫,面容松动,那队三角眼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可恶了:“那我要怎么帮你?我想让那些人赶紧醒过来。” “可能会从你身上抽点血。”叶萧凌继续微笑着道,“你怕疼吗?” “不怕!”曾牛十分骄傲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把自己那旷阔的胸脯拍得震天响,“我从来不怕疼,小时候我妈打我屁股打得她自己手疼!” “你个死孩子。”曾母满腔的愤怒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你就不听话,净找打。” 但曾牛却十分恭顺地走近了曾母,低声道:“妈,那我跟着他去了啊。” 曾母摆了摆手,她骂得太久,毕竟上了年纪,这会儿觉得有些疲惫:“去吧。去吧。早点去还能早点回来。小叶医生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医术厉害,你就算有病,他也肯定能治好你。” 叶萧凌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笑而不语。没有一个医生可以治好所有病,但他自认自己的医术确实要比其他人厉害一些。靠着李时珍那几卷医术心得,加上他这段时间的感悟,他已经能把许多东西用得得心应手。 曾牛眼睛忽然红了,他有些担心地道:“妈,那你这几天别下田,也别把老黄拉去,老黄年纪大了,干不动活儿了。你也是。” 曾母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低头依然摆着手,闭上眼睛道:“知道了。老黄我会喂好的。你别担心。” “阿姨。那我带着曾牛走了。”叶萧凌伸手拉了拉依然在吃山核桃的林秋,轻声道。转身领着曾牛往外走去。 曾母闭着眼睛,听到门轻声吱呀地合上,笑了笑,他知道曾牛那性格,不可能会关得这么小心,估计是叶萧凌的动作。他知道他们已经离去,略微睁开一些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她毕竟是个母亲,儿子这样关心她,怎么能不让她感动。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没滋没味地喝了口茶,自嘲地笑笑:“哪儿来的风沙哟。” …… “所以,你就坐那儿吃了这么久的山核桃?” “我有听你们说话呀,反正仁兄你解决得这么好,好像根本不用我干啥嘛。” “我真是后悔带着你过来了……” “安拉。我就是来给你壮个声势的,你难道指望我挽起袖子帮你拉着人家出门吗?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仁兄,你还是别想那好事儿了。” “屁话。我真想拉人还用得着你?” 叶萧凌和林秋走在夜晚的街巷,在曾母家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外面就越发黑暗,但天上的繁星明亮,月亮透明的好像一轮琥珀,泛着银白色的光芒。黑夜里,有几只猫身躯矫健地从叶萧凌面前掠过去,投入到无尽的黑夜之中。 第367章: 那很好 对于林秋,叶萧凌也是万般无奈。有时候觉得他听讲义气,就好比那天在会议室前,他毅然决然地跟自己一起闯进去的时候。那次在门外他看得出来,林秋同样很怕里面静静坐着只需要一句话就可能把他扫进垃圾堆的大佬们,但他依然愿意陪着自己进去,并做出一种:尽管螳臂当车但依然要奋不顾身的举动,让叶萧凌十分感动。 但在某些时刻,他又会一下子化身成为《辛普森一家》里那些无节操的人物,好像外边风风雨雨在任何时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想一如既往的脱线,好像他只不过是个漫画的白烂人物一样,不管经过多少年,他都会一直白烂下去。 但这就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林秋,他或许很二,但绝不在一些事情上马虎,他的医术在同龄人中也绝对不差(只不过是叶萧凌的水平在同龄人中太夸张了一些)。他或许总显得不在状态,但总会在某些时刻能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做他想做的事情。 撇开了这些想法,叶萧凌一边走一边跟林秋闲聊:“你说卢老能解决住宿的问题吗?” 林秋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能吧?”只不过这句话显得太没底气,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必须能吧。要不然今晚我们都得跟县城的医生挤在一起打地铺,我去看过他们的宿舍,已经够挤了,再塞我们这么多人进去,估计还得有一半得天当被地当床……”他又开始习惯性地跑偏,“也许可以趁势练习一下蛤蟆功……” “也是。”叶萧凌把双手伸过脑后,抱着后脑勺有些百般聊赖地叹气道,“一来就没什么舒服的事儿。今晚要是解决不了睡觉的问题,那我就只能连夜跑步回去把那几顶大帐篷拿来凑合凑合了。” 林秋惊讶地看着叶萧凌,嘴型夸张地道:“仁兄,你不要告诉你,你一个人能把那么重的东西都搬过来,你可能没注意,我记得那种大型帐篷的钢制骨架重得很!” 其实叶萧凌知道那些大型帐篷因为体形的关系,钢制骨架的重量也显得略微沉重。而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只拿一顶回来,固然轻松,但那样的话毕竟容纳不了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医疗队的三十多人。何况加上被铺这些用品,总共的重量恐怕没有个五百斤下不来。 不过霸王抗鼎决就好像一个强大的引擎,在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力量,这样的重量,放在以前他没有修行之前或许根本不是一个人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放在现在,如果不是这些东西的体形太庞大他不方便一步到位,恐怕他一次性把全部东西都搬运过来也并不难。 当然了,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告诉林秋。第一显得很傻,他不想被看作内裤穿在外边救苦救难的克拉克。第二,这些东西,本身就不适合告诉普通人。付老和陈行之已经是例外,他不愿意再增加知情者。 “那不然你解决他们睡觉问题么?”心里有数的叶萧凌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今天本来我就已经把蒋林宇打成那样,造成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不满了。到时候还解决不了睡觉的问题,他们不得炸了锅?” “炸了锅也变不出睡觉的地方。”林秋摇头晃脑走没走相地瞎晃荡着,忽然他想到什么,两眼冒着小星星地转向叶萧凌道,“不过仁兄!你今天真的把蒋林宇打得乱七八糟了?” 叶萧凌瞪他一眼,提高了声音,道:“对呀,打了,还把他打昏过去了。” “强!无敌!”林秋激动地道,而后他脸上又多了一些遗憾,“可惜我没看见那火爆的场面,这让我在今后的人生中少了许多八卦谈资啊!” “滚蛋!”叶萧凌笑骂道,“这事儿你回去别瞎传,人家是自己昏过去的,虽然跟我打有一定关系,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丢面子的事儿,到时候他得恨死我。” “就算我不传,估计蒋林宇也得恨你一辈子。”林秋感慨地道,“那么多人看着呢。” “是吧?”叶萧凌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天上的那轮半月,道,“那我能怎办,他是大博士,在医院的根基又比我稳,他真带着那些人回去怎办?到时候我跟付老怎么说去?” 曾牛一直跟在他们背后不发一言,只不过他的脚步跟叶萧凌和林秋轻快的脚步声比起来显得更加沉重,这个14岁的少年,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长的这一身力气,而他的外表更不像是个14岁少年,如果有机会,叶萧凌和林秋倒都想研究研究。 不过这会儿他们都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沉默,毕竟在他们印象里,曾牛就是个大喇叭,藏不住那么多事儿,喜怒都写在脸上,甚至非得喊出来才觉得舒畅,结果现在他真的一个屁都不放,这让叶萧凌和林秋有些不太习惯。 叶萧凌放慢了一些脚步,逐步到跟曾牛肩并肩平行走着,看着他低头想事情的样子,他笑了笑,道:“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曾牛没看向叶萧凌,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孩子般的害怕,只不过这种害怕并不是惧怕什么,更多是一种担心,他的语调低沉,离开了家之后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此失去,所以他变得格外沉默:“我怕我妈。怕她没人照顾,她看着挺好的,其实现在身体也不太好。” “看得出来。”叶萧凌微笑着,闭上眼睛回忆道,“有点风蚀,而且还有点支气管炎。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对生活会有一点影响。” 曾牛猛然抬头,看着叶萧凌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萧凌轻轻地笑着,知道这一切对于曾牛来说或许有些奇怪,但对于他来说,实际上这对他来说完全理所应:“我毕竟是个医生,就算你一直觉得我们这些医生什么也不会,光会蹭吃蹭喝,但好歹我们学的就是这种东西,看出一个人有没有病也不奇怪。你母亲腿脚有些不是太利索,我看得出来,多观察观察大概就能明白这应该是一些关节炎和风湿。还有你母亲的呼吸的声音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奇怪的,对我来说却有很大不同,分析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曾牛死死地看着叶萧凌,好像在看一件宝贝:“你真能看出来?” 叶萧凌摊开手,无奈地道:“这得看你信不信。不信的话,我说什么也没有用吧。” 曾牛一边走着,一边咬了咬牙,他低沉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黑夜倒真相是一头牛在叫:“我妈说你们都是大城市里来的医生,肯定要比那些什么也不会的医生厉害。我信。不过你能不能……” “当然能。”叶萧凌侧身对着他笑,这孩子,脸上一颦一笑都好像在宣告着他的情绪,尽管天色昏暗,叶萧凌还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阿姨的病,我会帮忙。不过你要好好配合我,不要闹,知道不?” 曾牛用力地点头,他的攥着拳头,眼神坚毅:“我不会闹的。” 叶萧凌点点头,他本来就没打算用这件事情要挟他,只不过时间不等人,他现在暂时不方便给曾牛的母亲看看病而已。听见曾牛这样沉重的承诺,他心情极好,就连天上的繁星闪烁都觉得可爱了许多。 叶萧凌依然抬着头,漫不经心地道:“那很好。” 第368章: 蒋林宇的用心 在叶萧凌尚且还带着曾牛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叶萧凌打得凄惨无比甚至当场昏迷过去的蒋林宇已经从床上醒了过来,只不过他的记忆还有些混乱,所以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感觉头上的那点疼痛,大概是有人给他缝过针,不过此刻他已经冷静了许多,这点疼痛也就不算的什么了。 “林宇,你醒了吗?”这时门外有声音传来,那位跟蒋林宇关系不错的医生正捧着重新热过一次的盒饭走了进来,来的时候,他踩了点淤泥,所以在台阶上用力里摩擦了几下,想要把脚下粘黏的淤泥给蹭掉。 走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蒋林宇这样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他怔了一会儿,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坐在他的床边上,把盒饭也放了上去。 其实这间房间里的床如果说床,未免有些可笑。 简陋的房间尽管已经被清理过一次,但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白石灰墙也能让人想到这间房子到底被废弃了多久,而这张硬硬的水泥炕床的边上也有了许多破损,原本用来添柴的洞口也许是因为闹了鼠患,所以已经被一些成色很新的水泥给堵上。 总而言之,这张床的历史在这个医生看来就好像他的爷爷一样难以追溯,甚至因为上了年纪,身体里早已经积累了不知道多少陈年旧病,只等待某一日的无声的倾颓,它就会化作一堆看起来和实际上都没多大用的烂石头。 他坐在上面,铺着凉席和棉絮的床铺从房间的一头到另外一头,横向放着无数枕头、棉被,大概这些天,县城的医生们就是在这样的一张大床上睡得头尾相接,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地方真差,想想自己在莫城里尽管还没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但就算是租来的房子里,也会有一张十分柔软的席梦思,还有宽大的沙发、整洁的茶几,还有着冰箱、碗柜、微波炉、锅铲一应俱全的厨房。 他看着沉默不言的蒋林宇,试探地低声道:“林宇,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 他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等到回答。也许蒋林宇是因为今天的打击对他而言太过沉重,毕竟他在莫城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既是海外漂洋过海回国的优质海归,又是众人眼里英俊的优质男,就连年轻有为这个词语都已经因为对他过度使用而变得太过朴素。而今天他当众额头流着鲜血,失态地怒吼,又被叶萧凌拎着打了不知道多少个耳光,恐怕他的心脏都已经在那一声声啪啪啪的声音中碎成一片片渣子。 “我先放这吧。”医生看他不回答,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劝解的话,这件事情发生还不久,他知道说什么都未必有用。就在他把温暖的盒饭放在蒋林宇的枕头旁,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蒋林宇的带着磁性的声音。 “医疗队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已经转过头看向他的蒋林宇,有些惊喜,很快地回答道:“大部分都加入工作了,都在逐步接手原本那些小县城医疗队负责的工作。大概这几天就能交接完毕。只不过我们来的时候还是只带了一部分的东西,很多东西都还在那边车上。”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略微带着一些抱怨的语气道:“不过住宿问题好像现在都还没有解决,同事们都有些烦躁。” 蒋林宇头躺在枕头上,轻轻点了点头。尽管有些人觉得他跟傅川洪走得太近,有些地方为人诟病,但实际上他的能力确实不差,否则傅川洪也不会这样看重他。他只是默默想了想,大概就能弄明白现在医疗队的现状,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起来,又感觉头有些眩晕,大概是因为那块石头砸得失血,加上有些轻微脑震荡,一时间竟然眼睛一黑。 而医生看见蒋林宇这个样子,赶忙地扶住他,一脸担心地道:“你还好吧?” 蒋林宇摇了摇头,道:“没事。睿明,帮我一把,我有点没力气,起不来。” 名字叫白睿明但跟蒋林宇关系极好想来只称呼名字的医生把蒋林宇扶了起来,有些发现他的身体有些软绵绵的,有些担心:“不会是有什么后遗症吧?缝针是缝过了,那个叶萧凌亲手帮你缝的,我看过,他的手稳得很,连抖都不会抖一下。而且他缝的时候还很注意位置,估计将来疤痕也会很小,做几次后续治疗应该就会跟以前一样了。不过看你流那么多血,怕你有点问题。” 提到叶萧凌,蒋林宇的肩膀不由得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脸颊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肿胀。也对,他自嘲地想,如果肿胀,他应该会感觉到疼才对。不过叶萧凌是怎么做到打他那么多耳光却没有留下淤痕的? 想到在众人面前自己的失态,又想到叶萧凌抓着自己,一耳光接着一耳光,打得他七荤八素,打得他浑身颤抖,打得他……就连最后那一点尊严,也跌落在低低的尘埃里。 他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只是睡得有点迷糊,身体有点发软。不严重。” 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掠过一丝狠色,但他掩饰得很好,在白睿明的搀扶下,轻声地道:“你说我们住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那这里是那些县城医生的住宿地方?”他眼睛飘过窗外,看见深沉的夜色,“现在几点了?” “八点半了吧。”白睿明轻声道,“这里是县城医疗队的住的地方。你昏过去了,我们临时把你放在这里的。应该住宿的问题也很快会解决了吧。” 蒋林宇点了点头,他静默地想到,如果很快就会解决,那就不会拖到现在了。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眼睛里闪过一道白光。 蒋林宇用尽量诚恳的语气道:“睿明。我总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再晚一点县城的医疗队也该回来准备睡觉了。我这是鸠占鹊巢,等会儿人家来了我太尴尬。你能不能去帮忙问问周边的同事,我什么时候可以住进我们自己的住宿点?”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别问叶萧凌。我……心里有点疙瘩,你帮我问问周边同事。就算一个不知道,也会有人知道的,你多问问,总不是什么坏事。” 白睿明心思单纯,听到蒋林宇这样柔和的语气,自然就觉得蒋林宇尽管心里有个疙瘩,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仇视叶萧凌,他的心情极好,点了点头,道:“好,我去问问,你放心,我不会找叶萧凌问的。你先吃饭,你自己行吗?” “我可以。”蒋林宇道。 “那好,我走啦。”白睿明笑着挥了挥手,出了房间门。 蒋林宇坐在床上,神情淡漠地沉默了一会儿,又斜眼看了看在床上的那个玻璃饭盒。里面盛着热过的米饭、蔬菜还有那炖得恰到好处的黄豆猪蹄。然而他脸上却生出了十分厌恶的神情,对于这个房间,对于这些好像猪才吃的饭食,对于这个村子,对于……叶萧凌,他感觉到作呕。 住宿问题你都没有安排好。既然如此,我让所有人来质问质问你会怎样?会不会很有趣?就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越笑越大声,他的眼神越笑越冷厉,他的手关节因为他的用力而显得发白。他恶狠狠地道:“叶萧凌……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舒服。” 而被当枪使走出去的白睿明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并不是问他们住宿问题是否解决,而是让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晚上可能没地方睡。他也看不见蒋林宇这样发狠的样子了。 第369章: 洗澡 村子的病房依然灯火明亮,或者说,这么多天,县城来的医生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而叶萧凌手下的医生在逐步接手了一部分工作之后,也还是减轻了一些他们的压力,好几个县城医生就这样坐在靠墙的地上昏沉睡去,原本讲究的“抗菌”的外衣也沾上了灰尘,他们被疲惫这座大山压得太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叶萧凌做过他们的身边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还有好几个蜷缩着的医生十分警惕地抬起头看着他和林秋,发现并不是又发现病人之后,他们才再次安然地把头埋在蜷缩的双腿之间,寻求片刻的小憩。 叶萧凌叹了口气,或许是卢仲才专门挑过人,在这里的医生,都有很强的责任心,让他十分敬佩。看着他们疲惫的神情,他默然地想到:或许等到过几天,他可以放一部分医生回县城休息休息。 当然毕竟县城的医生在这里已经奋斗拼搏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对于一些事情的把控的熟悉度还在莫城初来乍到的医疗队之上,所以县城的医生暂且还不能离开这里——即使叶萧凌和他的医疗队全面接手了工作,有些地方未必有他们做得熟络。 但不管怎么说,从三班倒变成有一定休闲时间,对于县城在这里的医生来说肯定是好事儿。 “他要隔离?”一位正在记录档案的县城医生疑惑地看着曾牛道,“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发病的症状啊?”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跟病人相似的东西。但我不能肯定,以防万一,还是先隔离一下。”叶萧凌笑了笑,没有解释曾牛身上可能会有抗体之类东西的事情,毕竟这事儿就连他自己都还不能确定,提前让人享受未必存在的欢愉,不是好事儿。他补了一句俏皮话,倒是让那位医生跟着笑了起来,“毕竟现在的情况,宁愿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得拿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被撞决心来才行。” 带着曾牛的叶萧凌回到病房,让他跟林秋站在外边,等待医生给他安排了一张相对比较靠墙的床,接下来是让他带去洗洗消毒,毕竟他身上带着许多已经干了的泥巴,褴褛的衣衫也显得太脏,容易带进细菌。县城医疗队的病号服倒是多得很,就算让他一天换一件都不会不够。 洗澡算是一件美差,尤其是在一天劳作之后。曾牛身上的有着不少的汗渍和泥土渍,现在听到能洗澡之后也就显得格外开心。然而当他发现他就连洗澡的过程中还得有一个医生在一旁旁观指导,他就显得有些不太淡定了。 “别……凭什么我洗澡还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老子是大男人,不是你们城里那些有烂癖好的兔子!”曾牛面红脖子粗地对着叶萧凌大吼大叫。 只不过叶萧凌一脸的幸灾乐祸,笑得那叫一个邪恶,就连林秋在一旁都眼神都古怪了起来,他抖了抖肩膀,感觉有股寒意顺着他的尾椎骨一路向上,打了个寒噤,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低声道:“我靠仁兄不会是有那癖好吧。” 叶萧凌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只不过这会儿他却不是对曾牛在说话,而是对背后的林秋:“不要以为你说话声音小我就听不见,编排我的时候麻烦你先走出三公里远。” 林秋一脸惊容,一溜烟就跑远了。看着方向,大概是向着卢仲才的办公室而去。看表面上他一点也不担心,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在意的,否则他也不会现在就往卢仲才那边跑,大概他是想帮自己看看卢仲才那边事情解决得怎样了。 最后看了林秋背影一眼,心里嘲笑了一下他的奔跑就好像一只狼狈的刺猬,他继续看向一脸局促,卡在消毒房外不肯进去的曾牛道:“曾牛,你不听我的话吗?既然你来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对吧?” “那是两回事儿!”曾牛大声抗议,“抽血我不怕!但我受不了我洗澡的时候有个人盯着我上下看!”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你个14岁的小屁孩,还怕有人看你洗澡。你有能看的东西吗?” “怎么没有!”曾牛涨红了脸,冲着叶萧凌怒吼道,“我6岁就自己一个人洗澡了!” 叶萧凌无奈地摊开手道:“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咧?你进去不是光洗个澡那么简单,医生要确保你身上的全身都是干净无污染的,否则你没办法进病房隔离。还有,顺便说一句……我5岁就自己一个人洗澡了。” 叶萧凌斜眼看了看他,有些好笑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赶紧进去。都是大男人,被看两眼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下面太小觉得人家嘲笑你?” 这会儿,就连那个医生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正在往头上戴防护帽,用来防止一些意外污染。与其说曾牛进去是洗澡,倒不如说是被他拿着水枪不停的喷射,直到全身干净不会有问题为止,尽管乡村设备简陋,但能做到的环节,尽量都要做得最好。 “进就进!我才不怕嘲笑!”曾牛到底心思太单纯,当然或许也是他心思太成熟,毕竟正常一个14岁的孩子对于“下面太小”这种事儿并不会太敏感,不过叶萧凌小时候也被自己村子里那些无良大叔们调笑“叶小子长大没呀?”和“来给叔叔看看弹一下你下面的小鸡呗?”之类的话,这直接导致了叶萧凌早早地对一些事情有了一些模糊而又隐晦的了解。 只不过这种历史太惨痛,叶萧凌只能用一句“往事不堪回首”,苦笑一声,当作权没有这事儿。 说不定曾牛的村子里也有这么几个无良大叔,喜欢对小孩子说点荤话玩笑。 然而让叶萧凌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在外边静静地等到水喷枪的声音结束,里面当先出来的负责给他消毒的医生一脸震惊,一见叶萧凌就迫不及待地抒发自己的震惊:“我靠……这小子真的是14岁?那玩意儿比我都大!”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咳嗽了一声,讪讪地道,“不是……差不多,差不多。” 叶萧凌一阵无语。 曾牛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病号服,脚上拖沓着一双有些不太合脚的胶拖鞋缓步出来,洗去了身上的污垢,换了衣服,他的脸庞终于呈现出一些少年人的线条,年轻光滑的皮肤,干净得有些像某种玉质品,就连他那双天生有些讨人厌的三角眼都好看了许多。 叶萧凌权当没听见那位医生的话语,走到曾牛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像那么点小孩子的样子了。虽然骨架大了点,声音粗了点。好歹还能接受。” 他背后医生噗地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看见曾牛正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他赶忙收拾了下东西,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去。 …… 消毒的房间和病房实际上是一体的,中间的差别其实只是一个拐角,毕竟在这样的村子里不可能专门找到一间专门用来消毒的房间,而且这间屋子还要距离病房足够近不会在中途被外界污染。指引着曾牛到自己的病床上老实呆着,空间有限,也只能让他先将就将就,不过叶萧凌也算是考虑到所有人病床上的人都昏迷,就他一个清醒着的找不到人说话未免太孤单,他走之前还给他准备了一本不知道哪位医生准备用在闲暇时刻看看的杂志,叮嘱了一句“呆着别乱走。”就出了病房的门。 第370章: 办公室门前的喧闹 卢仲才的办公室距离病房并不远,想来如果条件允许,卢仲才甚至愿意把办公室放到病房尽可能近的位置,而不会需要走几分钟路的另外一边。叶萧凌一边回想着病情一边皱着眉头踱步走着,这会儿天色黑暗,他原本有些乱的心神反而变的十分沉静。 这次的病症,如果不是付远山和陈行之仅仅通过资料就提前看出了这次传染病的特殊性,叶萧凌未必会来。而也就不会利用真力探测发现那一道紫色闪电了,而紫色闪电到底是什么,叶萧凌心里尚且还没有定论,这种略微带着灵异的东西,他甚至考虑过从手机去联系李时珍问问他有什么看法,不过让他强行忍了下来。 尽管他现在已经从李时珍那边学会了两卷医术心得,但诚如李时珍之前所言,有些事情必须要他自己去考虑,他学习的目的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医生,而不是成为李时珍如臂挥使的傀儡。 除去那两个因为身体本来虚弱的病人在今天死去之外,剩下的病人体征都很稳定,加上他有了曾牛这个可能形成突破口的关键人物,所以他也狠下了心决定忍一忍,等到真的不得已的时候再去找李时珍解答。 毕竟,他总是需要成长的,而他的成长,必须由自己一步一步地完成蜕变,成为李时珍第二,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既然林秋已经提前过去,叶萧凌也就没有做多少停留,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之后,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不到三分钟,叶萧凌就已经从转角见到那间他今天刚从山上下来就去的那件民房。 然而跟他意料中的寂寥不同的是,二十多人把卢仲才办公室的房间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大多数身上的白大褂都还没脱掉,有很多还带着口罩和帽子,远远看去,就像是《生化危机》里的丧尸围城一样蔚为壮观。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太暗,尽管他体内的真力强化了他的视觉,可他毕竟不是只猫,不可能真正做到完全的夜视,但从这些医生身上显得崭新的白大褂上,猜到了这些人大概就是他从莫城带来的医疗队。 再往前,出了转角,他愣了一下,因为没有准备,所以他没有用真力去听周边的风吹草动,竟然没有发现林秋实际上就在这个转角的后面。此刻,林秋愣愣地站着,好像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该后退,他的眼神闪烁,大概没有预料到今天经过几场风波之后,竟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有些不安。 “怎么了?”叶萧凌靠近了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 一阵猝不及防之中,林秋被拍得浑身一抖,转过头,看见背后是眼神清澈的叶萧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赶忙地把叶萧凌推回转角后面,有些低沉地回答道:“我凑上去问了下,不知道是谁说你现在还没有给他们解决住宿问题,他们现在心里都很不满,担心今天晚上没地方住,所以跑来这里质问。” “质问……”叶萧凌沉吟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估计是一时间找不到他,干脆就去找卢仲才,但没想到卢仲才也不在办公室里,所以干脆就堵在这里等人。 在他正想继续问点什么的时候,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开始传出阵阵呼喝声。 “出来!出来!我知道你在里边!” 叶萧凌和林秋小心翼翼地从转角露出一个头,听见卢仲才的办公室门后传出一个紧张的声音,他在对着窗外喊道:“卢老不在!他出去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呐喊声:“我们不信!你开门!还有我们领队也不见了,开门,我们要找他们俩说说,我们今天晚上睡哪儿!” 一片人群骚动就聚拢在这样小小的房门面前,里面只不过是一个有些摸不清楚情况,大约是卢仲才助理的人,明明身无罪责,却被这样一群人苦苦相逼,叶萧凌有些看不下去,向前走了一步。 “我过去。”叶萧凌沉声道。 林秋猛然拉住了他,道:“仁兄!你去什么去。你当你是荆轲啊。” “荆轲?”叶萧凌愣了愣,忽然苦笑道,“我又不是去干嘛,总不能让里面那个替罪羊给我顶缸。不至于用风萧萧兮易水寒这么悲切的句子吧。” “你见过发情期的野兽会跟只能等待胜者决定他命运的母兽讲道理吗?”林秋嗤之以鼻道,“你现在过去,我怀疑你会被二十几个人摁在地上打得下半生屎尿都无法自理……” 叶萧凌对他头上弹了个弹指,恼怒道:“什么鬼比喻。他们是发情期的野兽,我是什么?准备被那啥啥的母狗?” 林秋双手举着表示清白:“这是你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叶萧凌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有些话也没说错,算了,我们去找卢老吧。看看他解决得怎样了。如果他解决得好,有些事情解决得可以简单直接一些。” …… 卢仲才解决问题显然并不简单。他坐在一座并不宽大的老房子里,正襟危坐的他脸色有些难看。他老了,就算他依然奋战在第一线,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年龄已经到了快退休的时候,在这样的年龄,熬夜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伤害,更何况他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做事情,更加重了他身体的负担,他已经感觉自己那点蛰伏的陈年老毛病正在他的背后窥视着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它就会恶狠狠地冲出来对他的残躯咬上两口,让他万般疼痛。 但他还有他所要完成的使命。也许这也是他退休之前的最后一次使命。他不是什么大城市里写一片论文就可以在业界内迎来无数掌声的名医,但他带着这个县城医疗队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是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他没有那么多哲学性或者像是在做入党宣言一样的义正言辞。他只知道,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需要他去解救的人。 “上一次我已经给你们腾出了那么大的空间,给你们用作病房,用作住宿、消毒、仓库,你应该知道,我们村子的房子并不多。”卢仲才对面坐着一位老人,只不过他正躺在一张躺椅上,他是村支书魏奇,原本今年已经七十岁的他应该已经退休,但在这样的穷山恶水之中,干部的工作年限总是不得不被延后,更何况他是在这个村子里少有说话能被认同的干部。 卢仲才咳嗽了一声,他深邃地看着魏奇,好像在重新审视这个人:“可你上次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我有需要,你还有一些底子可以给我们一定的帮助。” “之前是之前。我现在认为这件事情我做不到。”魏琦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看卢仲才。这把年纪,他不想在自己家里来一出两个老人大眼瞪小眼的戏码。他觉得有些困倦,轻声地道。 “为什么?”卢仲才有些失神地道,“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多,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高估了我这么一个老头子的能力。”老人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静静地看着卢仲才,声音中带着一些遗憾和抱歉,道,“我毕竟只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在村民中有点威望,但不代表我有权力使唤他们向东向西。这件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第371章: 流光 借着深沉颜色的掩护,叶萧凌和林秋两人走得悄无声息,就好像两只见光就死的老鼠,迅速离开了场地,这种灰溜溜的姿态,让叶萧凌有些憋屈,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暂且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他说真到山穷水尽时,他回车上搬运帐篷,但帐篷住人毕竟人比不上正经的房间,而且那些钢制骨架、被褥等等东西的重量也太重——当然,他不是担心自己背不动,而是担心自己一旦展露出了自己的本事,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如果真到了这种情况,他又能怎办呢? 贴墙而走的叶萧凌沉默皱眉,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看了看四下静谧,只有地里的蝈蝈和田鸡在鸣叫,只可惜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去想看什么田园风光,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整天在城市里,没见过乡下风光的人。他从兜里摸出电话,打算打给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的卢仲才。 “喂。叶萧凌吗?”一接通电话,对面的卢仲才就要比叶萧凌更快的速度率先发出了声音。 叶萧凌怔了怔,听出卢仲才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好的情绪,轻声道:“是我。卢老……” “你们的住宿问题,我还在解决。”卢仲才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有些疲倦地道,“现在是9点钟。最迟应该可以延迟到10点钟。我尽量解决一下。如果真的不行,我另外想办法。”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道:“另外想办法?卢老。你别安慰我了,如果你有另外的办法,何必还要让我等你到10点钟,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做你的事儿?是不是村支书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卢仲才拿着手机,低眉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就快要睡过去的魏奇,声音顿了顿,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毕竟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解决,叶萧凌初来乍到,加上又因为他们在这里一周时间都无法找到病因和治疗方案的关系消磨了村民的耐心,恐怕让他处理这件事情是难上加难。 顿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就好像落着千斤重担一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过来找我吧。我在村口右转第八家老房子里。” 叶萧凌点点头,沉声道:“我马上过来。” “卢老搞不定了?搬你当救兵?”林秋好奇地道。 叶萧凌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谈什么救兵,找俩臭皮匠过去看看能不能顶用才对。不过他当然不会当着林秋的面自承臭皮匠,只是没什么话好说地摇了摇头,道:“走吧。卢老在等我们。” 这会儿,不远处的山峦旁,深沉的夜色中有一道流光一闪而逝,让林秋惊叹了一声,尚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他盯着找了好一会儿,却再也找不到那道流光的痕迹。 叶萧凌当然也看见了那道光芒:“流星?” “也许吧。”林秋喃喃道,“好难得呀。”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没时间让他接着回味:“走了,别感叹了,这村子得这么古怪的传染病,不是一样很难得?可是我们现在都还得头疼天黑之后无家可归,无床可睡,哪儿来那么多雅趣。” “也是。”林秋不再想天际的那道流光,嬉皮笑脸地跟上叶萧凌,凑近他的肩膀道,“仁兄,今晚我们要是真没地方睡,是不是开个篝火晚会?我带了点新鲜鸡翅,还有调料,还能当宵夜靠着吃。” 叶萧凌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还在想这种有的没的,恼怒地道:“滚蛋,要篝火你自己一个人弄去。”他有些咬牙切齿,看了看天上明晃晃好像正在嘲讽他此刻处境的月亮,下个决心道,“真到那时候,我就内裤外穿。” “然后开始裸奔?” “……裸奔你个头!我去搬帐篷去。” “……那还是裸奔比较容易。” “咱能别提裸奔这事儿吗?要去你自己去好吗。我是个正经人好吗?我讲究社会公德好吗?” “好的叶萧凌同学,不过老师我看好你哟!” “滚……” …… 而吵吵闹闹的叶萧凌和林秋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就在那道流光之下,那座就好像天然障壁一般高耸的山峦之上,有个人影正紧张地把一块黑布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双手捧起来向上一次挥舞,看着它在浓重的夜色中张开如一团黑雾,又好像舞台上缓缓落下的帷幕,最后合上了那一点闪烁的光亮。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人影看着被黑布遮盖,已经不再发光的那朵看不清样子的花骨朵,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异象出现得比我估计得还要早一些,还好只是露出一次,而且还只是很小的异象,中山会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察觉到。” 黑暗中,他的瞳孔如墨一般黑得深不见底:“希望不要在这段时间横生枝节。”说着,他浑身的肌肉就好像一瞬间鼓胀起来,他宽松的衣服里隐约有气流穿过,只是一个弹跳,他就蹦了三米多高,到了一颗老树的顶上,这颗老树大概也有个百年的高龄,身形庞大,大概需要两个成年人环抱才能完全抱住。 而他在树冠上的一段树杈上,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下来,风吹动叶子,带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就这样睡着了,姿态之坦然,好像他这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 …… 如果说村子里哪栋房子小,说实在的这里的房子都半斤八两,在黑夜里像是一排排拥挤着、压迫着的一群营养不良的孩子,它们歪歪扭扭,带着严重的倦意,昏昏欲睡,好像一阵风来就可以让他们之间推推搡搡。 但如果说哪栋最大,就算叶萧凌这样初来乍到的人都一目了然,他问过一些还算友善的村民,据说是有个村里出去打工的,在外面赚了大钱,不愿意再回来,又觉得自己的母亲在村子里不愿离去,就想给他好点的条件,于是拿了几万块钱,找了几个砖瓦匠,在村子本来就显得有些拥挤的位置造了一栋大房子。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可以改善他母亲的生活,另外一方面自然是炫耀一下自己的财力。而那位住进了大房子之后却再也没见过自己那位发迹儿子的母亲也没有在里面呆上多久,就撒手人寰,人要入殓的时候只收到几万块钱的丧葬费,连一个人都没来。这件事情在村子里被人津津乐道,也是许多村民认为“人一去大城市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想法的来源。 过了两年,那栋房子因为空着没人居住,那位“孝子”索性就把这栋房子捐赠给了当地的居委会,彻底成了公家的建筑。 而现在卢仲才所说的往村口右边走第八栋,叶萧凌估算了一下,大概就是那栋大大的房子,想来村支书大概是住在这里面的,换做他也会这么干。毕竟这么个房子,不住白不住,既然能假公济私,何必还要藏着掖着。 但当他来到第八号房子面前的时候,仔细地确认了一下门牌,这才愣了愣,八号竟然不是那栋大而又庄严的房子,而是在那栋房子旁边一栋十分不起眼,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老房。 第372章: 底线 门是虚掩着的,叶萧凌只是轻轻敲了敲,还没得他推,那栋显然疲软无力的门就轻轻地洞开了。里面是一间小院,外加一个内房间的结构,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看见卢仲才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说些什么,而他的对面是一位陌生但他能猜到身份的老人,他躺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显得疲倦的样子,身上的毯子已经到了胸口,眯着的眼睛如果不是叶萧凌目力不错,甚至都会以为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听到门洞开的吱呀声,卢仲才转过头看,对上叶萧凌的目光,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继续转过头,对躺在躺椅上的老人魏奇道:“现在村子的情况你也该明白,这些病人如果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很可能都会像是今天的人一样一个一个默默地在昏迷中就此长眠不醒,甚至……可能这种传染还会接着扩散,到其他人身上,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当然担心。”魏奇同样眼睛睁开了一些,看了走来的叶萧凌和林秋一眼,低声道,“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如果还想要我做得更多,太困难,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应该明白村民的情绪被压了太久,现在都不太稳定,如果我要他们给新来的三十多人腾出空间,他们恐怕今天晚上就能把你们所有人赶出村子。我能说些什么?你不明白乡下小地方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道理永远只是一种指导,但他们做事并不需要讲究道理,只需要心情舒畅,愉快,他们就不在乎那么多。” “旁边那栋房子呢?”叶萧凌走进去问道,“我听人说,那栋房子已经被捐赠给了居委会,那么您老应该会有使用权吧?”他走过去对着老人略微躬身点了点头,道,“我是这次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医疗队的领队,叶萧凌。这是我的同事,林秋。” 听到“领队”二字,魏奇再度看了叶萧凌一眼,但又很快地闭上眼睛,躺在躺椅上的他轻声了说了一句:“太年轻。” 叶萧凌正想解释什么的时候,魏奇又转了个话锋道:“我是魏奇,这里的村支书。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农民,只不过读了点书,有那么点学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那种可以标榜自己多清廉的人。人老了,贪点小便宜也无可厚非。何况就算我要贪,也贪不了什么东西,难道我去贪点土豆贪点豌豆角?”魏奇接着道,“旁边的房子,我跟卢主任解释过,为什么无法使用。” 叶萧凌看向卢仲才。 卢仲才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地道:“那栋房子,在去年就已经被占用,魏支书……他把房子直接给一些孤寡老人,这些老人,大多都是没了儿女,身体状况也不是太好,又需要人照顾。” 叶萧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看向魏奇道:“魏老,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村子现在的处境。当然我也不想用什么大义之类的话来说服你,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还能做些什么?” 其实叶萧凌未尝不想跟卢仲才一样说服让魏奇直接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卢仲才去了那么久,自然也就谈了那么久,如果这件事情能够三言两语就谈成,恐怕他甚至都不需要走到这里来。 他一开始也是抱有侥幸,觉得这件事情如果能够简单化解决也是再好不过,可是到了现在,看见那些正堵在卢仲才办公室门前不肯离去的医生们,他早已经把心里最后那点侥幸打得粉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需要尽早做出一个详细的方案,否则这样下去拖着,不是办法。时间不等人,他总不能真的跟林秋所说一样办一个篝火晚会,所有人不睡觉狂欢一晚上吧? “你在摸我的底线?”魏奇躺在躺椅上,听见叶萧凌这么问,他的眼睛亮了一些,瞳孔里也多了一些欣赏。 “算是吧。”叶萧凌直言不讳地道。 “叶……”卢仲才犹豫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被叶萧凌挥了挥手,阻止了接下去的话语,他看向魏奇,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魏奇的回答。 魏奇闭上眼睛,又想了想,其实有些东西他心里有数,只不过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还有一个库房,但就算拥挤一些,也估计只能容纳二十个人,我把钥匙和地址给你。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帮助,除此之外,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看着你们自己去解决问题了。” “好。”叶萧凌沉声道,“那就这个库房,其他的我们自己解决。”他看着魏奇有些颤颤巍巍地从躺椅上起来,进室内说完,他转头对着卢仲才道,“卢老,走吧。” “可是……”卢仲才依然忧心忡忡。 “走吧。”叶萧凌又重复了一声,卢仲才这才站起身,带着一脸倦容,对着魏奇打了声招呼,才向外走去。 叶萧凌走在前面,带着林秋和卢仲才向外走去。 “就这样了?就不再谈谈了?”卢仲才有些担忧道。 “如果能谈得拢,我想卢老你应该也不用一直在这里据理力争了。”叶萧凌看着简陋房门外,那座高大的房子,“既然魏老能做到把这么大的房子交给那些孤寡老人,我想他不至于是故意不帮忙。”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只能说我们这些人,确实在这里不太受欢迎,这算不算是失道者寡助?” “我觉得是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林秋笑着插嘴道。 叶萧凌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笑着道:“难得你有一次说话我没有想打你的冲动。” 卢仲才看着面前两个足以当他孙子的两个年轻打打闹闹,一时间心里的阴霾也淡了一些,忍不住笑着摇头道:“到底还是你们看得开。但是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最多容纳二十个库房,还是不够吧?” 叶萧凌笑了笑,把钥匙放到有些疑惑的卢仲才手里,对着他道:“这就是我想拜托你们的事儿了。” “什么意思?” “你们去把库房的事情落实。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叶萧凌神秘地笑了笑,道,“我就不告诉你们详细的细节了,我想那间库房估计也需要清理打扫,要不然到了大半夜还住不进人那拿了库房也没用。何况现在他们都闹着呢。” “闹?”卢仲才一惊,眉头紧缩盯着叶萧凌道,“怎么回事?” 叶萧凌轻声给卢仲才解释了一遍刚才和林秋看见的场面,但显然卢仲才要比起他们要忧愁得多,原本嘴角带着的一点笑意也就云散烟消。在这个村子里遇上太多麻烦事儿,这么多天,他心里的那些忧愁早已经像是被旋紧的发条,一圈又一圈,早已经崩到极限。但他依然坚持了下来,可是今天一连串发生了一次村民的闹事,现在又是医生反过来闹,真的是有些心力憔悴了。 叶萧凌知道卢仲才的忧愁,安慰道:“卢老,你别担心,比起村民闹事,这次医生们闹起来总还是比较纯粹一些,我们只要把事情解决好,他们不至于闹得太厉害。说起来……”他苦笑道,“还是我这个领队不够称职,连带着还得把你们一起带进去。” 卢仲才摇了摇头,道:“这不怪你。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有限,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如果说罪责,我们能力不足,最终导致了村民闹事,给你们莫城来的医疗队心里有个疙瘩,否则,就算现在还没有解决问题,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他最后低沉道:“他们这是心里也有把火啊。” 第373章: 山岗上的人影 告别卢仲才和林秋的叶萧凌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就上了山,尽管这种时候还得走夜路有些令人不悦,可是他作为领队,也只能尽量把这种事情做好。经过今天早上村民们的一次闹事,医生们的情绪实际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叶萧凌并没有调用医生跟他一起来,也是出于这种原因。 而山风习习之中,叶萧凌回头望了一眼村子里零星的灯火,感受着山风习习,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些苦笑。本以为带着一群医生,驾驭者一支车队,满载着无数医疗物资甚至还有大型医疗机械,就差脚下没有踩着五彩祥云,轰轰烈烈而来,自以为意气风发,气吞万里如虎。 结果来了之后却是车辆开不进来,物资运不进去,大型机械只能摆在山外,脚下更没有五彩祥云,倒是卷着无数烟尘,到了这里紧缺度日,柴米油盐酱醋茶。说起来,真是偌大的讽刺。 他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居然有蒋林宇的影子,就算知道,恐怕叶萧凌只是心里带着一些愤懑,而后自嘲一声不了了之。归根到底,这件事情即使蒋林宇不去煽风点火,如果他解决不了,也早晚会爆发。当一群无家可归的医生们在村子里四处游荡的时候,变成愤怒的野兽想要把他们无能的“头领”撕成两半也就顺理成章。 不过叶萧凌也不乏一些苦中作乐的乐观心态,轻声哼着歌,迎着晚间清凉的山风,在黑暗的山间小道上像是闲逛一样走着。其实这样的结果已经比他想得好一些,好歹有了一间可以容纳接近二十个人的库房,当然他可以想象到这间库房打开之后会有怎样的脏乱差……好歹打扫打扫总算能解决半数以上人员的睡觉问题。而他就不必带着六百多斤的帐篷等物件回去,只需要带两顶帐篷和骨架。 这样的重量,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可以接受——尽管别人依然会把他当成大猩猩…… 一脚一脚地踩在这种十分不平坦的路途上,其实叶萧凌走得出奇得快。从他上山到现在实际上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的真力依然充沛,好像从山脚到山上用这样快的行走速度只不过就从家门口开门对着快递小哥收个快递,连口气都不带喘。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不喘气,只不过他的鼻息已经变得十分平静,好像轻微的微风。身体里的真力在他的四肢源源不断地消化着肌肉产生的乳酸,强化着他的身体。或许是因为有意思,他逐渐克制着把自己的脚步压低,带着一些蹦蹦跳跳,他走在山路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头蹦跳在黑暗中的僵尸,异常可怕。 他就这样在山岗上不断地尝试着变动自己的脚步,让自己行走之间逐渐变得无声,到了最后他的力量把控之间,已经不用蹦跳起来,而身体一起一伏,他的真力流泻如大河东进,他的脚步却如同猫掌卸力,悄无声息。 就这样走了几分钟,叶萧凌眉头一挑,忽然压低了身体,靠在了一颗树下,黑暗为他的身体涂上了一层墨汁,令他难以发觉。而他的不远处的树丛里,却传来了几声跟蝈蝈鸣叫不和谐的声音,叶萧凌把真力凝聚在耳部,静静地倾听,逐渐听清楚了一个说起话来像是公鸭嘎嘎叫的人声:“燕老三!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非把我拉这来,如果什么没有,我非把你撕成两半不可!” “撕我?你有本事试试!你几斤几两当老子不知道?”有一个粗犷的声音毫不掩饰地喊道,“老子亲眼看见的!那道光,就在这儿,我祖上就是专门看异象找宝物的,没我,你们连这里有宝物都不知道!” 公鸭嗓子似乎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讥讽道:“是,你家那几个死鬼,留下一本书就想让你研究,鬼知道你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说到底,你现在还不是一个山沟沟里的乡巴佬,你修炼的那点破真气,也就欺负欺负我!” “欺负你就够了。”粗犷的声音无赖道,“老子一天打你三遍,你服不服?不服打到你服!” 叶萧凌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声音,有些惊讶,虽然说山上路途并不艰险,但一片漆黑的路上,没有一点本事就在树林子里乱逛,通常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而听到他们提到真气,他也就释然了,只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些人到底说的宝物是什么,需要这样大晚上的出来寻找? 叶萧凌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低了身体,依靠着深沉的夜色和周围草木的的遮蔽,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越靠近,就越听见他们在树木和灌木之间翻腾的声音,似乎找的东西就藏在这些不起眼的灌木丛里。 “你不是说异象会一直存在的吗?”那个公鸭嗓子喊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这样大晚上不可能会有人在这里走动,他原本克制的声音也就变大了许多,“可是那道光芒就闪了一下!我们这么找,就算把整座山都翻遍了,也不一定知道是什么东西。” 粗犷的声音沉重地道:“可能只是泄露了一部分,那件东西还没有完全显露出力量。那道光也不是特别亮,可能也不一定是多好的东西。” 公鸭嗓子有些不满了:“不是多好的东西你就上来火急火燎的找。大半夜的,黑灯瞎火,你能找到个屁!” 叶萧凌终于靠近了他们,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很远。而叶萧凌只是小心地从草丛里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从夜色中看到三个人影,一个身形魁梧,大概就是那个粗犷声音的主人,相比较之下,另外两个身影都显得瘦弱,让叶萧凌看不出这两个人到底谁是那个公鸭嗓子。 魁梧的人影又开口了:“不乐意你自己回去,老子还不乐意多你一个人分呢。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对于跟那些天地奇珍相比较,那些东西,早已经在世上绝迹不知道多少年了,找到一样都能当一个门派的镇派宝物,我们三个小修行者,也就学了点皮毛真气,拿了那种东西不是等死?就是这种东西,估计也对我们也有不少的好处。” 公鸭嗓子哼哼了一声,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只不过也没更多理由反驳,哼哼道:“就你理由多。” 魁梧的人影有些恼怒,对着一道瘦弱人影怒道:“说了,你不乐意你就自己回去。老子跟香兰自己瓜分了,要不是看在我们几个都是朋友的份上,我还要带上你?” 这会儿,另外一个瘦弱的人影终于发声,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三十岁,十分柔和,对着两人道:“好了,你们俩别吵了,都是朋友的,至于吗。燕三,你也别说气话,他就是说不过你非得闹一闹。” 公鸭嗓子恼羞成怒道:“什么叫非得闹一闹……” “你别说话。”女人的声音打断他,“难得有这么好机会。好东西大多掌握在国家部门和那些大家族门阀里,我们也享受不到。现在不用心,到时候等异象更明显,会引来更多的人,到时候你想要都不一定拿得到了。你很高兴?” “我就是那么一说……”公鸭嗓子有些幽怨地咕哝道,但没有继续再三个人继续在周边不断寻找。 第374章: 有人来 叶萧凌在这样的山岗里移动要快,他们当然就要使用真气。听着他们的呼吸,感受着他们身上真气的气息,叶萧凌感觉到他们的修为并不怎样,估计三个人加起来都还没有自己一个人的修为强大。 只不过叶萧凌对于俗世里修行的人一直心有忌惮,上次遇上那个黑影,只在一个照面就压制住了自己,还从自己身后抢走了夏岚,只能说,在进入五境之前,真力和真气之间的威力差距未必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是一个使用的功能性问题。 而虽然他能在这三人面前稳操胜券,甚至展现压倒性的能力,但他似乎跟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更何况他对什么宝物一无所知,这会儿出去,只会是百口莫辩,还不如继续隐藏着。 只不过叶萧凌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只是发现他们不断地在四处寻找,就连一点明确点的目标都没有,他也没有耐心再继续看下去,调整呼吸之间,他缓缓离开了隐藏自己的灌木从,向着小路回去。 既然找宝物,也就由着他们去。说不定在地里真能挖到个烂陶片什么的卖个好价钱,反正那又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对于这件还没见影子的宝物,叶萧凌并没有什么兴趣。 说起来,他手上的八狮戒,放在俗世中必然是一件不俗的宝物,好歹这也是黑白无常用过的东西,而他也确实见到过狮子所展现的威力,而他当时只不过是能求着狮子不要吝啬力气,稍微帮点忙就有那样的力量可以把大黑击退,如果他能真正掌控八狮戒里的八头狮子,把他们放出来逛一圈,估计想想都厉害。 但说归说,这些都只能存在于他的想象。他现在的修为太差,对于狮子来说,他只不过就是一个死皮赖脸凑上去求他们帮忙的泼皮,他们高兴的时候帮上一帮,不高兴就不帮,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想。 而上一次那头狮子在死者的世界里吃掉那团怨念之后也已经对他的真力没有反应,甚至紫色的那道符文都已经无法再被真力穿透。从这方面来说,现在的八狮戒跟一个普通的铁戒指也差不多。 紫色的狮子是因为在泥丸宫空间里跟他打过交道,所以对待他并不算太差,如果换做其他狮子,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让他们有所反应。 “看来什么神器到手秒天秒地都是骗人的。老子拿了个阴神用过的戒指,结果他娘的还被鄙视了……”叶萧凌走在小道上,有些不满地咕哝,想到网络上时常出现的广告,做了个严肃的表情,小声呼喝了一声:“嘿!屠龙宝刀!点击就送!一刀888级!” 整个山林依然一片寂静,只有身边的树木依然沉稳地在他身边,山风习习,在他耳边环绕,好像是在用独特的语言说:你这个傻子。 叶萧凌满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低声骂了自己一声:“叶三岁,该干活了!”顺着山岗的小路,小声飞奔起来。 …… 韩师傅今年五十三岁,算是正处于一个中年的尾巴尖上,再过十年,大概他也就快要成为大腹便便成天就知道在家打打牌喝两口小酒眯着眼睛在外边调笑人家开裆裤小娃娃的小老头儿,只不过趁着现在身体还康健,想着多赚点钱,给自己那个在大学里负笈苦读的女儿多买两件花衣裳,给她多添置点嫁妆。 以前老人一家就能有七八个,现在时代变了,算是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号召,也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工作结束,回到只有那位贤惠妻子的家里总觉得有些寂寥。不过这也好过他在外边工作的时候。 而出门在外的时候,他每天在睡之前,从皮夹里摸出那张跟女儿妻子一起照的全家福,他的内心就有十分的满足。这一次他们出来的活儿虽说不太轻松,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倒也还不算差。车上的医疗机械被锁缩在了车厢里十分安全,不会被打开,而大帐篷里的机器有他们睡在里面,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这几千万一台的机器总让人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出点问题。韩师傅看完了照片,愣愣看着这架价值几千万的机器,他奇怪地想,到底人这一生怎么才能赚个几千万。 不过想破脑子,他这种只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斗升小民也不会想得明白,也就没了那种惊艳的心思。毕竟虽说面前这机器价值几千万,可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冰冷的机器,也不是铺满床铺的红艳艳的钞票。 “老韩,睡了?”刘师傅从帐篷外走了进来,他跟韩师傅两人一起负责在这里看守机器,所以晚上也就准备一起睡在这个帐篷里。 刚刚他们就着热水壶泡了两包泡面也算是解决了肚子问题,何况车上还有那么多琐碎的零食,吃点火腿肠和鸡翅也足够满足贪婪的嘴,这会儿,刘师傅在外边撒完了一泡尿,想了想,也就从车上拿了一副扑克,看见躺在地铺上的韩师傅轻声道:“打会儿牌不?” 韩师傅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就着那盏充电的马灯,豪迈笑道:“来一把。” 这一趟车出来,他们也算是跟无数的司机竞争,成功获得了这次加入医疗队当司机的机会,倒未必轻松,只不过薪水高,还有一部分政府补贴,总要比之前零零碎碎的活计要好得多。所以两人打起牌来心情也极好。窗外是无尽深沉仿佛梦魇巨兽的夜,而帐篷内的灯光照亮了他们手中的扑克,更给了他们一种心理上的暖意。 手上打着牌,刘师傅抿着嘴,手指极快地把手上的牌各自排好,而后一合一张之间,一手牌就井井有条,足见他平时没少在这些小卡片上下功夫,他看着韩师傅有些不太流利的样子,正想嘲笑一番,忽然想到什么,道:“诶你说他们进山之后怎样了?” 韩师傅总算把自己那一手牌整理好,但看了看,叹了口气,感觉手气略差,他抬头看了刘师傅一眼:“还能怎样,医生干医生的工作呗。我们又不懂。” 刘师傅咧开嘴笑了一声,道:“那是,我们就会开个车。哪儿弄得清楚他们那些专业性的玩意儿。诶,你最近看书不?” “看不进。”韩师傅道,“年纪大了,反而心静不下来了。” “我也是。”刘师傅打出一张3,下意识想抽烟,然而想到现在是在帐篷里,又把刚摸出口袋的烟盒放回口袋里,想着叶萧凌那张过分年轻的脸,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不过他们进山之后,我猜麻烦事儿还不止一桩。” 韩师傅打出一张5,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 刘师傅笑着道:“你就没看出来?那些医生跟那位叶领队,可不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倒更像是不得不干活的包身工,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出工不出力。” 韩师傅点了点头,用眼神意思让刘师傅继续出牌,而后看见刘师傅那张k,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对2,想了想,还是没敢拆,道:“过。” “不过不至于吧?好歹看他们触发的时候那个院长,那个副院长,站在台子上给那个叶领队壮声势,就算那些个医生不考虑叶领队的能力,也得考虑考虑他背后那点关系。到时候人家给穿双小鞋,得多难受。”韩师傅道。 说到这里,韩师傅看着怔怔着不出牌的刘师傅,奇怪地道:“怎么了?” “嘘!”刘师傅压低声音道,“别说话,外面好像有人来。” 第375章: 跳跃的怪物 如果是熙熙攘攘的城市里,两个人坐在一起打牌,听见外面车来车往,估计就算到了凌晨一两点有人经过都不会奇怪。但在这样的山脚,在这样远离喧闹区域的一个偏僻地方,在这样一片漆黑的时候来了个人,当然就有些令人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惊惧了。 尽管现在时间还不到十点,但韩师傅听见刘师傅这么说了之后,表情也马上严肃了起来,不再随意闲谈,而是皱着眉头仔细倾听,但他没有听见什么声响,只听见外面是不是穿过的风声,犹豫了一下,他压低声音道:“你确定有人,我怎么没听见。” “我刚才确实听见什么。不过现在又没了?”刘师傅同样皱着眉头,他从小到大就长着一只招风耳,对比另外一只耳朵就显得略大,当然,撇开小时候被人嘲笑猪八戒、冬天做不好保暖容易生冻疮之类的一些杂七杂八小麻烦之外,他自傲的一点就是他的听力一直比常人要好,所以才能听见那显得并不明显的细碎声音。 只是这会儿那个声音就十分奇怪地消失了,这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心里产生了一些心理作用。 韩师傅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听见什么声音,低头小声笑道:“你不会是晚上怕鬼吧?还是什么大半夜的僵尸跑进帐篷来要把我们全吸干了血?” “胡说!”刘师傅斥责道,“我怕什么鬼。我又没做亏心事。”只是想到那十分细碎,好像双脚在地上一点就跳的声音,他的背后汗毛一阵竖起,还是忍不住往那些怪力乱神的地方想,有时候人的迷信总是突如其来,不讲道理。 外面风声依旧,而漫天的星光与夜色的姿态也越来越沉重,透过帐篷透明天窗,向着空中眺望,感觉整片如墨的云雾正摇摇欲坠。刘师傅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也烦躁起来。 “我出去看看。”他鼓了鼓勇气,对着韩师傅道。 韩师傅看着他的样子,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起身,想给他壮壮胆子:“我陪你一起去。” 刘师傅没说谢字,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用说这一个谢字。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男人,更不可能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恐惧。拉开帐篷门的拉链,刘师傅和韩师傅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太黑,在后面的韩师傅又转头把充电马灯顺带着一起带了出来,跟刘师傅并肩站在一起。 “我觉得你肯定是听错了。也说不定是外边有些老鼠什么的。”韩师傅笑了笑,对刘师傅安慰道。 刘师傅也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心里那点不安淡了许多,笑骂道:“有个鬼的老鼠,荒郊野岭的,老鼠也是得追着人气儿去的,这地方也没东西吃,没垃圾堆刨。” 韩师傅反驳道:“谁说的,你是没见过,山上的老鼠,比城里的还大,像只猫!” 刘师傅笑得捧腹,道:“那是另外一种鼠,跟老鼠同个祖宗,但不是一个类型。” 韩师傅有些尴尬地挠着头,另外一只手还提着马灯,反唇相讥道:“反正就是什么东西从草丛跑过去了而已。也行,抓到了我们晚上还能吃顿烧烤。” “得了吧。你有那本事。”刘师傅摇头失笑道,“车上那么多东西还不够你吃的?” “到底还是想回家吃老婆做的菜。”韩师傅晃了晃马灯,跟刘师傅向着前方走了起来。 其实这片地方也不算太荒芜,毕竟靠着公路,时不时总还是会有一些在大晚上运货的货车经过,车前灯照亮了道路,带起一阵呼啸声。 其实出来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刘师傅在帐篷里就犯了烟瘾,这会儿刚好可以把口袋里的那包烟掏出来,掉在嘴上,用在加油站便利店买的便宜打火机点燃那只利群,又分过一支,给韩师傅也叼上,这才吐出一口烟雾,一深一浅地踩着乱石堆道:“诶记得你女儿快毕业了吧?” “是快毕业了。”想到女儿,韩师傅的眼神一阵柔和,这片夜色似乎也带上了那么点温和的光晕,“不过女儿嘛,多读两年书享享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又不是小子,不丢泥地里打滚就不成事儿。” 刘师傅又吐出一口烟圈,揶揄道:“估计你女儿听你这么说,得庆幸自己生了个女儿身,要不然遇上你这么个不疼儿的爸,得多难受。” 两人熟络,说起话来也就十分放得开,开开玩笑也各自不会生气。 这世上的令人疲倦的职业很多,而货车司机则是最累的之一,也许他们表面上收入过万,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经常一辆车一开就开一天,辗转各地,甚至连口水都喝不到,连上个厕所都得看着服务区标牌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旦形成习惯,久而久之,甚至一些专门跑某条路线的货车司机还会养成一些职业病,比如说不到什么点就撒不出尿来,在任何休息时间,哪怕是五分钟,也能很快地睡着。 最重要的是跑长途时候,货车司机总是时常鱼疲劳驾驶打交道,尽管现在很多车都是以双人轮流来驾驶,可每年货车出车祸的事件也从来没有少过。而出了车祸后,先不说人的生命安全,就算侥幸逃过一劫,留下一条命,耽误货物运送的同时还得面对交警扣车扣驾照等等一系列问题,就好像在悬崖边上跳舞,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而这些,他们都是不方便回家对家人说的。于是在外面做同样工作,跑同样路线的同行就会在很多时刻成为他们的倾诉对象。而这种开始,可能只是需要某时某刻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夜宵。熟络起来,他们会聊自己的家庭,人生。而相互之间还会有个照应。 而韩师傅和刘师傅就是在这样的相似的境遇下相熟起来的,所以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两人之间甚至比起亲兄弟还没有隔阂。 不过他们的愉快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走出不远,一道身影就飘然而至,一蹦一跳之间,悄无声息。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躯体,更因为光线扭曲了他的样子,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只跳跃的僵尸,十分可怕。 韩师傅几乎是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嘴上的烟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跌落在地上,只是极快的时间,在这样可怕的场景在面前,他想要转头就跑,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不听使唤了,恐惧正在让他的双腿打颤发软,他想要迈开一步,却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软骨病人一样几乎站不住。 这时,他感觉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发现原本被他嘲笑怕鬼的刘师傅反而是最早恢复正常的一个。他伸手抓住他的上臂,想要大喊,但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嘶哑难听的假音,但清晰得能让韩师傅刚好听见:“愣什么!跑啊!” 韩师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就在一瞬间像是脱缰的野马,他用尽了全力,迈开脚步,向着反方向,狂奔起来。只不过他的背影显得太仓皇,反倒是像一只正在被猫追着的老鼠。但他没有心思想这些东西了,他感觉到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地攥紧了,力量之大,好像要把它捏的爆裂开来。 他带着哭腔对着刘师傅喊道:“跑!” 刘师傅正在抿着嘴唇狂奔,因为跑得太用力而身体几乎维持不住平衡,听到他这一声喊声,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他啼笑皆非地想:“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让我跑。”可是他稳住了身体,奔跑得前所未有的快速,他同样恐惧那背后确切来说,甚至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身影。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跑得离那玩意儿越远越好。 “韩师傅!刘师傅!”不过一声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这让他们一愣,而这个声音似乎紧紧地追着他们,并不像是老远出来,他们的脚步也就慢了下来,他们转过身,正看见叶萧凌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只不过脸上带着一些疑惑,“你们跑什么呢?” 如僵尸般一蹦一跳却又悄无声息的身影,当然是正在以真力运转全身,以一种玩闹的姿态在练习这种有益于隐藏身形走路方式的叶萧凌。只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效果并不好。毕竟他注意掩盖了脚下的声音,可是他这样一蹦一跳,只要人的眼睛没瞎,总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刘师傅停了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面前的是那个十分年轻的“叶领队”,而不是一只铁面獠牙的怪物,终于松了口气,低声道:“还好……还好。” 叶萧凌看着他,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疑惑问道:“还好什么?” 第376章:背负箱子的叶萧凌 刘师傅跟韩师傅对视一眼,各自的脸上都是一红,这种丢人的事儿当然不能告诉他。刘师傅哈哈笑了一声,把这一阵尴尬给掩饰过去。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叶萧凌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啊。”叶萧凌笑了笑,道,“我来拿点东西。” “拿东西?”韩师傅听到他这么说,怔了一下,“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这么晚过来拿?”他看了看远处黑暗中的山峦,道,“现在山路可不好走,天这么黑,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怎办?” 叶萧凌当然不会说自己因为有一身真力所以不会怕这种事情,何况他的目力,即使不能在黑暗中看清楚所有东西,但走走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摔下山这种事情除非他自己玩闹过了火,否则就算他在山上走一晚上估计也不会有问题:“我没事。我眼睛还不错,晚上也能看清很多东西。” 叶萧凌走上前,领着韩师傅和刘师傅一起往车那边走,边走边道:“那些帐篷还在车上吗?” 韩师傅点了点头,道:“都还在,除了已经支开的两顶,还有两顶大帐篷和十来顶小帐篷。” 叶萧凌知道这个数目,当初在装车的时候他就确认过这个。因为是山村,所以他一开始就担心没有足够住宿的地方,预先准备了一些帐篷,只不过最后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东西一开始就很难带进去,所以只能暂时先放在车上。 “帮我把那两顶大的搬下来吧。再帮我拿两顶小的下来。”叶萧凌算了算人数,觉得还是保险起见先多拿两顶小帐篷会比较好一些,实际上,比起大帐篷为了防止扭曲的钢制骨架,小帐篷的反而是轻得微不足道。 “两顶大的?”韩师傅嘴上的烟刚才在跑的时候掉落在乱石堆里了,所以他又重新点了一根,吐出一团烟雾,“我们帮你拿过去吗?” 叶萧凌笑着道:“不用了。我自己拿过去就行。” 韩师傅握着烟头的手指微微一僵,想到那会儿上山的时候他一个人背着那么重的东西上山都健步如飞,实在可怕。而刚才那个跳来跳去的身影是他的?怎么看,这种行走方式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而且脚步几乎没有声音……这个叶领队,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山鞘精怪之类的东西吧? 想到他脑后的汗毛一竖,但随后他又自嘲地一笑,真是精怪,他们早给被吃了,难道他还要跟自己谈论一下用餐礼仪不成。 …… 叶萧凌在帮他们从车上卸下箱子,整整两个箱子,重量接近两百斤,倒未必比他之前上山时候的重量重,只是这样的箱子不容易背负,会更耗费力气。 韩师傅担忧地看着他,道:“你真的搬得动?” 叶萧凌笑得灿烂:“没事儿,我搞得定。”似乎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话,他双手一提,那捆住两只箱子以防其中一个箱子脱落的绳子就被他一拽,他像是背着双肩包的学生一样,只是这两个箱子大夸张,所以在韩师傅和刘师傅眼中,就显得越发惊骇。 他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可能搬得动这么多东西,还要上山下山? 叶萧凌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们心里的震惊,向着山上走去。 …… 卢仲才终于在办公室面前维持好了秩序,有了那能容纳二十多人的库房当作筹码,再加上以“你们叶领队正在给你们解决剩下的住宿空间”作为帮助,这些原本就只是因为睡觉问题而聚集起来的医生们很快就倒向了卢仲才的一边,不再抱怨。 只是听到要打扫,显然他们的心情也不太好。今天一天已经折腾了太多累活,结果生活上还如此艰苦,这跟他们之前想的“好差事”之间相距太远,也难怪他们心里会有落差。 不过在这种时间点上,他们不做事就没法睡觉,也就只能屈从于“残酷的现实”,找到那件无人使用已经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层灰的库房,开始打扫起来。电源倒是还有用,换掉已经碎裂的灯泡,总算还有些光,不至于黑灯瞎火。 “你还有多久?”卢仲才站在门口,他上了年纪,自然干不动这样的体力活,也就站在外边旁观,顺便打了个电话给叶萧凌,“我这边已经安排下去了。” 叶萧凌背着两个大箱子,从背后看,他原本只是算是普通身高的因为两只大箱子的堆叠而上到了二米三。也亏得他有这样的力气,才能对抗这样的重量,才能搬得动这样的重物。如果他叫人来搬弄,估计还得叫个四五个人,把东西分散出来才行。 只是背着两个大箱子,跟卢仲才打电话,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活儿,他用脖子夹着手机,无奈道:“卢老,你别急。我快了。” “我能不急嘛。”卢仲才头疼道,“剩下还有那么多人的住处没法落实,想到这个我就睡不着觉。” “嗯嗯……行……”不过卢仲才的忧心倒也并不是太叶萧凌跟卢仲才说了几句,总算把他安慰好了一些,挂了电话。 听着声音在手机那头彻底断绝,他却并没有赶忙赶路下山,而是挑了挑眉头,因为他听到了树林的声音。有三个人的脚步声。看来那三个人还没有走,或许是因为他的电话声,而现在,甚至这几个人都在向他接近。 他小心地把背负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压低了身体,身体一个跳动之间,就向着树林里,窜了进去。 他的真力要比他们强大得太多,如果把他们三个人的真气聚拢在一起,大概还能接近于他的真力总量,但既然这三个人的能力只不过不到他的三分之一,那么他隐藏起来也就十分容易。 一个呼吸之间,叶萧凌的真力在周身尽数收敛,回归心脏,而他的身体也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逐渐进入了类似于睡眠之后的状态。真力的运转可以改变身体的许多状况,就好像他真力勃发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动是常人的几倍,而他收敛下来之后,他的心脏也从原本一分钟七十多下,变成了一分钟三十多下。而且跳动的力量也就微乎及微。 “燕老三,你先过去。”而后他听见了那个公鸭嗓子的声音。 第377章: 隐藏 这三个人的位置各自分布,实际上都是对那条山间小道发动进攻的最好位置,一旦发动进攻,他们会从是哪个方向同时控制住敌人的行动方向。走在那条小道上的人如果是个普通人,正他在缓缓踱步,而且嘴边还哼着歌,想着老婆孩子,无疑是会受到来自三个修行者最无情也是最不可能有生路的无情打击。 而如果这个人不是个修行者,在面对三个修行者的进攻的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甚至惊慌失措乱了自己的阵脚而失去自己的逃生机会。 只是理论终究只理论,叶萧凌的真力实力已经超过了他们太多,在他们想要发动进攻的时刻,他们不知道叶萧凌的敏锐感官早已经发现了他们不怀好意的靠近,更反过来,他一跃之中,悄无声息地好像一只跃入兔子洞的矫健兔子,把自己的形迹掩盖的无影无踪。 此刻,在那山间的小道上,只剩下了那两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连心跳都不可能有的箱子。 而伴随着公鸭嗓子的一声厉喝,从他侧面的方向,那位被称作燕老三的魁梧男人真气在身体经脉中猛然那炸响,随着他一跺脚之间,他的脚下松软的泥土竟然在一瞬间陷了下去,而他整个人在这样的推力下,就好像一头丛林中狂暴的野猪一样,从树林里蹿了出来,伴随着他的巨吼,冲上了乡间小道! 而他却不得不面对空无一人的场面。面前两个箱子昭示着叶萧凌只是刚刚离开,但他却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目标,一时间愣在哪里。 “燕老三!出什么事儿了!说话!”公鸭嗓子喊了一声,没有听见燕老三的回答,于是忍不住也冲了过去,看见没人只有两个箱子的小道,眼神闪烁了一下,对着林子里喊道,“香兰,出来吧。人不见了!” 被称作香兰的女人从比起公鸭嗓子显然要更谨慎一些,听到公鸭嗓子的喊声之后,依然警惕地凝视着周围,微微压低着膝盖,让整个人都保持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缓缓靠近了小道。而此刻公鸭嗓子已经打开了纸箱,黑暗中,他只看见里面是一些钢筋骨架和一些帐篷布,骂骂咧咧地呸了一声,一脚踹翻了下面的箱子,不过下面那个箱子有经过胶带密封,只是滚了几滚,发出了几声嘈杂的声音,而上面的箱子则是直直地坠落,稳稳地落在地上,并没有掉出什么东西。 这一切,当然被隐藏在树林里的叶萧凌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依然没有动手,毕竟公鸭嗓子只是发泄式地踹了一脚,甚至没有用上真气的力量,里面是钢筋,也不怕以他们的修为能轻易弄坏,所以就继续潜伏着。 “我们是不是搞错目标了啊!”公鸭嗓子骂骂咧咧地道,“这不就是些普通玩意儿,人家说不定只是路过。” “你就继续当你的傻子吧啊!”燕老三粗犷的声音骂道,“大晚上的上山,你当人家都跟我们一样有事情来么?肯定人家也是察觉到什么,所以上的山,这些,掩饰掩饰而已。” 躲在不远处的叶萧凌露出一个苦笑,他还真只是路过。只不过他也确实察觉到了什么,当然他没有那个本事去看异象找宝物,他只是听见了他们的话语声。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被发现了,而不是他主动上去找人家,等于就是给人家一个猜测想象的空间。从来不敢对人的善意有过多高估的叶萧凌也就没有跑上去前去解释,百口莫辩的事儿,说话不如做事来得有力。 真力的控制在他的长时间锻炼之中,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而此刻他缓慢把自己体内的真力从静默的姿态转换成流动的姿态,逐步加快,他原本十分安静的心脏也缓缓跳动了起来。 这也许是火系筑基点不好的地方?毕竟以心脏作为筑基点,对于心脏的跳动频率影响会十分大,而当他全力激发力量的时候,他的心脏更像是打鼓一样,就算想要隐藏都不太可能了。何况李元霸抗鼎决的的真力属性本来就更偏向于暴烈,否则他不会到现在为止都依然无法掌握所有的真力。 按照老单的说法,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如果说换做一个水属性或者木属性真力的人,大概已经把真力完全如臂挥使,而不会像是他体内就算是在火属性真力里也算偏激一些的真力一样不愿意屈服。 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精深,他要控制真力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困难。而等到他成功突破到五境的第一境障目,真力展现出火属性真正的属性面目的时候,他的修行也会在这方面显得越发艰难。 不过五境……这就好像一个俗世武人到一个修真者的转变,他暂时没有想那么远。毕竟现在是现代社会,就算他身怀真力,可是到现在都没有遇见过几个真正需要他尽全力动手的武人,面前这三个人或许身怀真气,但毕竟他们的修为太低。 他就好像古人所说的修炼屠龙之术,然而世间无真龙,即使本领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抛开这些思绪,他静静地催动着真力,从隐藏着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尽管他的真力总是会引动心脏的跳动,但他把心脏压制在正常人的跳动程度也还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这几个人的能力并不强,还不至于有那么强大的听力。 他从黑暗中,半蹲压低着身体,看着三个人之间的的微妙距离,时刻准备着。 而或许运气也给了他一臂之力,因为没有找到叶萧凌的踪迹,三个人也就准备分散开来,分头寻找。 叶萧凌也找到了机会,他看着最早走进林子里的那个燕老三,身体里的真力一次如潮水喷涌,他体内经脉中的“大河”就好像大堤决口一样,带着猛烈的力量,拍打他的全身。而他整个人就这样窜了出去。 在一片黑暗中,叶萧凌像是幽魂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安静的身姿,从他的背后,悄无声息向着他猛然地撞了一下。 到底是修为程度差了叶萧凌太多,或许他在之前的冲锋之中展现出了冲垮一切的样子,可是在叶萧凌以真力鼓动全身,李元霸抗鼎诀的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撞之下,他被撞的背心一沉,胸口一闷,向前走了两步,踉踉跄跄地趴在了地上。 而他转过身来,想要积蓄起身体的真气做出最快的反击的时候,叶萧凌却根本不恋战,更没有想过趁他病要他命,一个跺脚后撤,整个人又飘然进入了树林中。 这会儿,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沸腾,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修行人真刀真枪的搏斗。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了一种兴奋,他在山上跟大黑打得太久,太憋屈,半个月来,每天几乎都要跟大黑打两次,每次都是被大黑压在下面无力在反抗而告终,而此刻,刚好有这么几个人能让当陪练,也再好不过。 之前与铁塔的搏击更像是一种玩闹,而跟劫持夏岚的黑影的打斗,可以说他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他能够以全身真力打出那一拳,把黑影打伤,只不过是凭借着黑影对他错误的估计和他身体本身就已经背负已久的内伤。 对于战斗,叶萧凌或许有渴望,但绝不代表他会热血上涌地上去正面对峙,所以他很快就躲藏进了黑暗中,吐出一口气息,感觉到身体里的真力就好像一群雀跃的动物在蹦蹦跳跳,他也开心起来。 这声撞击并不小,所以另外两个人也很快就转过身来。 “燕老三!”“燕三!”公鸭嗓子和香兰同时喊了起来,这会儿,公鸭嗓子也没有再讥讽他,而叫出燕三真正名字的香兰已经迅速跑了过去,把燕三扶了起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确定他只是胸口有些闷,真气有些紊乱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不由得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展露了一些小香兰的羞愤。 “平时不都喊得挺厉害的嘛,现在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给抄了底了?” “我没事儿。”燕三重新捋了捋身体里的真气,让他们丝丝缕缕重新在身体中运行得井井有条,笑道,“这点子扎手,不过这一撞估计是他最大的力气,没把爷爷我撞死,证明他的修为还不如我。” 第378章: 奇袭 “你就别逞能了!”公鸭嗓子靠近了过来,警惕地看着四周道,“人家现在藏在哪儿都看不见,有那速度,就算修为不如你,我们现在也是活靶子。我们得三个人一起行动,否则阴沟里翻了船,那才叫得不偿失。” “屁话。”燕三沉声喝道,“一个只敢玩偷袭的小王八羔子,老子还要跟你一起行动?刚才我那是没准备!现在我有心理准备,只要他敢靠近我,我就敢在一瞬间真气灌注全身,反过来把那只老鼠从暗黑里揪出来!” 香兰抓着他的肩膀,阻止着他独自一人想要再往树林里深入的动作,忧心道:“你还是别逞强了,这人隐藏的能力那么强,你一个人进去,兼顾不到四方,还不是给人当靶子的份儿,何况就算真的他打不过你,难道他就不能直接远遁?三个人同时拉开十米距离进树林,能搜索这个人的踪迹不至于他逃掉,也不会因为一方被偷袭另外一方没法及时支援。” 似乎是被香兰说得动摇,燕三没有再继续坚持,他嘴上说得厉害,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限度,刚才自己被偷袭的那一下,即使没有打得他受重伤,但他现在也感觉到自己的背心隐隐作痛,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而真气的自我修复能力有限,而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真力的修行法门,即使接触到了,光是筑基就可能导致他的一身修为付诸东流,对于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停止了挣扎,不再异想天开,人的天赋不同,有些人的天赋也仅仅只能止步于某个局限,某种程度上来说,修行这件事情,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他会触摸到多高的天空。 他没有再发表什么言论,只是默默地小幅度点了点头。香兰知道他的生性要强,在这时候更不愿意示弱,也只是抿着嘴唇笑了一声,不在乎他的点头幅度是多小,而后对着公鸭嗓子道:“我左边,燕三右边,你守住我们后面,我们一起进林子,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揪出来。” 公鸭嗓子很迅速地就往后撤了几步,倒转过身子,用背对着香兰和燕三的背,三个人拉 开了十米的距离,形成一个三角的搜索圈,就向着树林里缓缓进发。 一颗树下,叶萧凌嘴角微微地翘起,这几个人,对于他来说,就好像几个还刚刚上学的孩子,或许三个人冲上来能跟他打一架,可是凭借着这样深沉的黑夜,能做到更好隐藏的他完全把握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让他有心情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一次跃动,他压低的身体就在无声之间铲翻了三角眼的身体,并且迅速地抬起一脚,把公鸭嗓子踹得飞翔赶来支援的燕三,整个人迅速后撤,又隐藏进了林子里。他就好像把三个人之间的区间,变成了一个舞台,而他掌控着舞台的帷幕,表演时间由他随心而定,轻松写意。 他并不是杀人狂魔,反而从他修行真力之前二十几年都是个守法好公民,他也没有杀人或者要把他们打残的意思。只不过现在人家逼上门前来,他总要做点反应来宣告一下自己对全局的掌控程度。 当然他完全可以把力量再提高一些,就比如刚才那一脚,他完全可以用猛烈的力量踹的公鸭嗓子顷刻间失去站起来的能力,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一场误会,如果真弄到那份上,又是何必。 不过他找到了在这种黑夜中袭击的乐趣,也就把这件事情乐得当游戏在玩。反正时间尽管有些紧迫,但以他的速度,回到村子还算来得及,于是他继续隐藏,等待着下一次的袭击。 “你怎么样?”燕三双臂伸出,下盘一沉,以一种十分稳健的方式抵住横向被踹飞过来的公鸭嗓子,而后把他放在地上,看着他有些隐痛的表情,心里一阵恼怒,他们明明是以一种最合理的方式进的林子,对于他们来说,十米的范围恰好是他们所能支援到的最远距离,而三角形更是稳固了他们的安全,无论任何一人受到袭击,都会有两个人同时支援。 然而在黑暗中的那个影子动作实在太快,并且这好像预先计算好的一脚更是拖延了他的判断。而只是在一次草木的声音中,香兰赶到了公鸭嗓子被踹飞的位置,却依然没能找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这种好像被玩弄的事情,怎么不让他恼怒? “没事儿。”公鸭嗓子躺在地上,嘴角抽动了一下,刚才那一脚刚好踹在他的肚子上,甚至就连他控制真气保护自身都有些来不及,这让他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然而那个劲道过去之后,把真气运转全身,再聚拢在腹部,他的疼痛也就降低了许多。 “妈的这混蛋挺会藏啊。他出现的时候我一点都没发觉。”公鸭嗓子吐出一口气,从地上扶着燕三的肩膀站起来,他跟燕三多年交情,尽管平时总是互相看不对眼,但实际上真到生死相扶的时候,有些事情都尽在不言中。 燕三眼神凝重,在他的眼角,香兰向着他走来,对着他摇了摇头,这个人行动速度太快,加上又是这么晚的天,要找到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袭击者,实在太难。他想了想,咬了咬牙,握着拳头沉声道:“缩到七米吧。你继续断后,我和香兰向前。” 点点头,公鸭嗓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黑暗中的眼神就有了一些信心。他对自己的实力从来都很有信心,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过只是躲在乡下附近避世修行的小个体户,可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难道还能有个隐士大能一只手能碾死他们不成? 既然他藏头露尾不肯出来,那么必然个人实力不强,而他们有三个人,想想自己被踹的那一脚也并没有真正对他造成什么有损的内伤,他的信心足了一些。缩小了范围,支援的速度就会更快,这只黑暗中的老鼠,只要冒一次头,即使他能随意击倒他们其中一人,他也必将被另外两人撕碎。 叶萧凌还真不知道他的想法,说起来他只不过是恰好有这样的心思玩玩,而如果他出去正面打倒了这三个人,那他是把他们赶走还是把他们杀了?赶走的话,也许人家还会再叫人来,自己的身份暴露,反而会引来无穷的麻烦。可是如果杀了…… 他还不是那样嗜血好杀的人。 所以他想再跟他们玩玩,让他们知难而退。 第379章: 跳脚的公鸭嗓子 不过把握度其实是一种很困难的问题。这也是到现在位置他甚至没能让他们受到什么伤害的原因,结果人家却因此误判了形式,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会借着天色搞偷袭的家伙,躲藏在一颗树后的叶萧凌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隐匿能力确实要比他们强一些,但绝不代表的有什么隐匿功夫,如果不是这无尽深沉的夜,恐怕他的身形三两下就会被发现。 毕竟他又不是专业的杀手,甚至连一个专业的修行者都不是,对于打架这方面或许他在山上跟大黑打了半个月,并且还有老单的一些小小的“调教”,但终究这些事情的主要目的都在于让他能够消化身体内无法使用的真力,而并非让他在短时间内变成一个“武林高手”。 想来龙组顾少北廖晴他们,应该很擅长这样的行动?叶萧凌猜测道,不过他并不是龙组的人,至少现在来说他还没有下决心去进入龙组里把自己锻打成一个国家战士,也就不可能腆着脸去跟人家学得更多,至少现在看来,一套形似神不似的龙组军体拳,已经足够他受用一生,总比让他当一个毫无花巧只能以力压人的莽汉好得多。 面前三个人的探索三角被缩到了相距七米,尽管只是短短的3米之差,实际上就能把他们相互之间支援的时间缩短接近一半,可以说,如果叶萧凌在一次偷袭之后无法快速隐匿身形,恐怕他就会面临两个人同时的夹击。 他不怕两个人同时夹击,实际上就算这三个人一起上来,叶萧凌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甚至还能稳稳地压他们一头。只是这样的话,他也就再也藏不住,必须得露出自己的面目,这是他不乐意的。 小心地压低着身体,叶萧凌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盈,之前像是僵尸跳跃一样的走路方式在这样的实际战斗中当然无法使用,不过他在那样的跳跃之中琢磨出的卸力技巧却着实让他每一次脚步都变得轻盈不少。 何况现在林间还时不时有山风呼啸,也就把他的脚步声掩盖的更好,这三个人没有叶萧凌那样的真力,当然感官也就不可能敏锐到那种于风中听见脚步声的程度,所以叶萧凌在测试了几次之后,也十分安心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防止被他们瞎猫撞上死耗子。 不过到底要把力量把控在什么程度才合适?叶萧凌不解地看着这三个人,魁梧的燕三,显然他的身体要强许多,而且从他第一次袭击来说,燕三反应速度却也要比公鸭嗓子要快,至少公鸭嗓子做不到一瞬间以真气覆盖身体来防住他的攻击,而燕三却做得到。 难怪之前叶萧凌偷听的时候,燕三对公鸭嗓子的实力不屑一顾,在公鸭嗓子面前,燕三也确实有一定的自豪资本。那么,对他当然是需要用上一定的真力的,反倒是公鸭嗓子,在击打的时候只需要攻其不备,趁着他真力还没有形成保护之前打在他那并不算强大的肉体上,也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他没有考虑那个叫香兰的女人,或许是心里有点大男子主义作祟,他从来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对于她的实力,叶萧凌并没有很好的预计。不过从她的脚步行动上看,大概能跟燕三接近。 连续变换了三个位置之后,这三人组的探索圈也在林子里十分谨慎地前进了五六米。显然叶萧凌一直不出现让他们三个人有些烦躁不安。 公鸭嗓子首先耐不住性子,对着林子喊了起来:“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有本事出来跟爷爷我正面打一架!要不然你就是个生儿子没眼的家伙!” 燕三看着自己面前一片黑暗的森林,隐藏在黑暗中,有蝈蝈依然在鸣叫,他冷冷地对公鸭嗓子道:“喊那么多干嘛?你以为人家真出来跟你正面打,你打得过?” 公鸭嗓子咬了咬牙,骂道:“老子愿意喊,怎么着?我又没对你骂!你有个屁怨言!我实力比你们是差了点,但不至于差到那程度!人家刚才踹我一脚一样没真踹伤我!” 燕三嗤笑了一声,没有看他,继续看着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林子里的任何蛛丝马迹,对着背后的公鸭嗓子嘲笑道:“你以为人家真伤不了你?人家显然不打算跟我们拼死拼活,只是打算把我们赶跑,好一个人独占那样宝物,刚才他那一撞,我真气护体人家都能把我撞倒在地上,你以为人家真不会用真力灌注踹到你身上?” 公鸭嗓子被他一阵说得无可反驳,只能咬牙切齿,继续缓缓行动,寻找着叶萧凌的踪迹,可他的耳朵里只有蝈蝈的鸣叫和呼啸的山风,什么也听不见。 而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也不是一只能夜视的猫,更不可能找到任何踪迹,他看见了地上有因为被踩踏而倒在地上的野草,可是他们这会儿不是搞什么追踪,人家随时在变动位置,隐藏在黑暗中里虎视眈眈,这样的踪迹发现,也就没什么作用。 “这么找,找到天亮也不可能找到。”公鸭嗓子不耐烦道,“人家如果打定主意不上来,我们在这里转一晚上?” 燕三的真气在身体里运转三个大周天,感觉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他寒声道:“我是不可能走的。就算拖到早上,我也要找到那件东西。我本来就是个无门无派的人,资质也够不上进那些贵族门阀,和千年大派,这辈子如果不能更进一步,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香兰听出了燕三语气中的悲愤,安慰道:“别这么说,燕三,人这一生,平平安安总是福。” “去他的福分!”燕三大声道,“老子这辈子本来就该进白鹿门!是那个王八蛋靠着那点远方亲戚的关系取代了我!让我再等十年!十年之后,名单里还会有我么?” 白鹿门?叶萧凌对于俗世之中的宗门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白鹿门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听见白鹿这两个字,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带周新宇回莫城时候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被偷钱包的人,他的钱包上就印着一只白鹿的头,当时他就觉得十分精美,所以多看了几眼,而联想到那个人那样迅速地锁住那个扒手赖子的关节,说不定这人跟白鹿门就有什么关系? 但这些都是其他时候该想的事儿,白鹿门也好,中山会也罢,实际上他对于这些东西都没有太大了解,也许将来他会接触到这中华社会中隐藏在太阳下的这一面,可是这一切,他并不急于去窥视。他已经拥有得足够多,他有能以“独特”方式教导他的老单,有想要邀请他进入龙组的严铁生,还有……那个可以联通神祗的手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为了保护手机,他专门花了几百块钱去买了一个保护壳,而平时他也小心翼翼,不敢让手机离开自己太远,更不敢让其他人使用自己的手机。他知道这只手机才是他强大的根本,而这种强大,也许离开了手机他就会变得像是纸糊一般脆弱。 也许可以尝试去联系一下其他神祗?但这是叶萧凌一直想做但也不敢做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拥有这个手机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没人能问,也没人能解答,他只能把这件事情深埋在心底,等到某一日被挖掘出来重见天日的一天。 第380章: 八卦掌 躲藏得太久,叶萧凌也关心自己的时间是不是还多。毕竟他原本打算的是10点半之前到达村子里。再花半小时,把这些帐篷支开,料理好一切事物,能够结束自己一天的麻烦事儿好好睡个交。 他看着三人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距离,就好像手里捧着一碗与边沿持平的水,生怕只是因为用力过度就洒落一星半点,却不知道对于他来说,实际上他们这种七米并不安全。 叶萧凌嘴角翘起,无声地微笑,悄然靠近了公鸭嗓子,当然这不是他有着“柿子挑软的捏”的想法,而是纯粹觉得公鸭嗓子的嗓音让他难受,既然选谁都差不多,干脆就随心所欲一些,选个自己不喜欢的。 往上一贴,他感觉到公鸭嗓子这一次倒是学乖了,身体时刻都保持着真气若有若无的运行,而在他袭击的时刻,他的真气也在同一时间在身体覆盖了一层保护。叶萧凌感觉到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拳因为并没有使用真力而毫无效用,笑了笑,一跺脚,向后就撤去。此刻燕三和香兰也已经接近到短短的2米距离,公鸭嗓子狂喜,对着叶萧凌大喊道:“别跑!看老子不削你!” 公鸭嗓子同样也是一跺脚,真气运行全身,带给了他活力,像是迅捷矫健的豺狼一样向面前扑了过去,他自认自己的实力确实比不上自己两位朋友,可是如果他能拖住面前这个喜欢搞偷袭的王八羔子一会儿,燕三和香兰就能在后续把这个人揪出来狠狠地打杀! 然而他“嘿”地一声提气向前挥出的那一拳却空了,他只是看见面前那个影子在后撤的时候,轻飘飘好像不着力的蒲公英一般轻易一晃,避开了他的拳头,在他正满怀怒意的时候,他眼前却是一黑,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就这样冲着他的面门,接着他的脸上一疼,整个人都向背后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叶萧凌嘴角带笑,他当然有预备公鸭嗓子可能会做好防护的准备。他自己修行真力,同样知道当自己保持着一定频率运行真力的时候,做出反应的速度也会快上不少。只是这种做法比较消耗真力,并不是太合适长途奔袭。 不过或许等他完全掌控了自己真力的真力,估计也就不会在乎这么一点损耗了,这种限制,实际上只是对于真力不够的人而言,而真力或者真气一旦充沛,这点损耗完全可以在一个呼吸之间回复过来,或许类似于老单那样的人,他的全身上下,永远运转着浩瀚如海的真力,就好像天地之间的海潮,一浪接着一浪,不会停歇,也不可能停歇。 这种是真力的一种不断提升上去的境界,而他如果修炼到身体的七百二十个窍穴盈满真力,能够把真力推进奇经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他会强大到什么程度。或许到那时候,他就是已经进入了老单说过的五境? 尽管只是最低层打地基的障目,好歹他也可以自豪地自称自己是个修真者了。毕竟他现在尽管是筑了基,打好了修行的基础,在俗世中,就算修炼真气的到一定程度上的人,也未必会输给他。只不过真力毕竟是真力,在许多方面,例如:延寿、探查、锤炼身体重重方面会要有效得多。 毕竟真气的生成完全靠的是身体里内蕴的元气,这些元气在修行之后会逐渐转化为身体的力量,却毕竟没有纳入天地灵气强化身体的效果明显,而修行速度更是不可能跟真力相比较,这也是龙组的人为什么执着于“进修”的原因。 或许一次进修未必能够提升自己的多少实力,但一旦成功筑基,等于就是给将来的修行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这条大道上,风光无限好,能让他们看见更多的风景,有着更远大的将来。 带着真力的一脚踹飞公鸭嗓子的叶萧凌飘然再一次进了黑暗中,燕三没有再追逐上来,而是转了个身去查看公鸭嗓子的情况。反倒是叫香兰的女人的能力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叶萧凌想要完全隐匿进黑暗中之前,她却能十分迅速地追上了叶萧凌的身形,上来竟然并不是女子柔弱的打法,而是用的十分刚猛的把式。 她全身真气鼓动,甚至在叶萧凌眼睛里,她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完全不弱于燕三,甚至超过燕三不少的真气水平,而她高举起来像是要把漫天星光揽进怀中的手在空中一次挥动,向着叶萧凌的头顶就挥了下来,令人毫不怀疑如果叶萧凌是个普通人,恐怕他的脑袋会在顷刻之间像是一个爆裂的西瓜瞬间变成变成一堆血浆。 然而这只是一种假设。叶萧凌到底不是普通人,香兰尽管展现出来的实力要比燕三更强大,而她的手法要比想象中更刚猛,叶萧凌却并不会害怕。他那一跺脚的力量已经展现了颓势,整个人身形开始了下落,但他双手举高,好像要托住了什么,双手交叠之中,有真力动荡,卷动气流,传出一些风声,就这样,平平无奇,但却结结实实地抗住了香兰的这样从上而下的一记手刀。 当然,他在空中的身形当然也就维持不住,在这样的力量中落到了地面上。地上的泥土本来就十分松软,在叶萧凌带着力量的双腿一沉落在地上,马上就地上呈现出一种凹陷。 香兰本来就没有期待只凭借一记重手就能取得什么效果,而在两人都落地的同时,她欺身而上,像是一条游蛇,一瞬间又从刚猛转入了阴柔,双手并指如刀,也就好像手握了两把快刀,带着真气的呼啸声,像着叶萧凌从左右劈去。 叶萧凌全身真力在一个呼吸之间澎湃运转,他的骨骼发出一阵爆响,不退反进,向前一步,反而刚好避过了香兰的“刀锋”,双手一个握就掐住她的手腕。 谁知道香兰的手腕竟然如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只是在一瞬间,香兰的手刀收拢,变成锥状,一退之间,就从叶萧凌的手中收了回去。而她这一退,身形一矮,双手再一次如刀一般,变换了招式,从左右劈斩变成了从正面的一捅,“双刀”就好像钢刀一样向着叶萧凌的胸口而来。 叶萧凌嘴角露出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香兰的招式,果然跟大黑打架和跟人打架是不同的。大黑的力大无匹,更兼皮糙肉厚,所以打架的时候,他完全是依照着熊的本能,一扑、一拍,整个身躯如大山一般向着叶萧凌压倒,却没有香兰的这种凌厉劲道,更不会有这样形成的各种变化。 对于这种并指如刀,叶萧凌大概有个印象,这是不是就是那种国术中的“八卦掌”?看着她双手并指如刀,凌厉锋锐的样子,还真是要比他那粗糙的打架方式要强大不少。 不过叶萧凌也没有泄气,毕竟他知道自己本来就不会什么打架,跟铁塔打架来说,铁塔并没有出全力,仅仅只是通过最基础的龙组军体拳来跟自己拆解,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而他学也只是学到了一套基础的东西。可如果铁塔真的以面对廖晴时候那种方式来打,估计叶萧凌几个回合就得躺在地上,后面当然也就没什么可玩的了。 既然有得学习,叶萧凌也乐得让面前这个香兰施展她的技巧。毕竟他身体的真力充沛,反应速度也要比香兰快得多,或许香兰的动作中带着凌厉,双掌如刀好像只要劈到他身上就会把他劈得裂开,但叶萧凌知道,自己就算真的被她劈中,只要真力依然在保护着自己的身体,她就只会无功而返。 而要耗空他身体内本来就强大与他们几倍的真力,他们三个人车轮战都做不到。 第382章: 连续攻势 迎着香兰正面戳来的“双刀”,叶萧凌的身体不断后退,一个跺脚之间就掠出了三米多,但香兰紧随其后,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奋不顾身地向着叶萧凌进攻而去。她的目的当然是拖延叶萧凌的身形,等到燕三和公鸭嗓子的到来,但她的打法却已经透露出一种凌厉根本不考虑后援的态势。 不得不说,叶萧凌十分赞叹于她这种明明目的是为了等待后援,却能做出一往无前的气势,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恐怕她的个人能力要比燕三优秀许多。甚至可以说,就连叶萧凌自己,也自认很难做出这种态势……或者说,只有在机缘巧合下,才能迸发出这种有死无生的搏命气势。 在山上的那个半个月,老单曾经对他说过:打架毕竟只是打架,就好像他跟大黑即使在山林之中闹得天翻地覆,可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终究都缺了一股凌厉之气。 而在叶萧凌临行前,老单则是特意提醒了他:打架归打架,如果你真遇上了搏命的场合,要么,麻溜地滚会山里来,滚不回来?那你就不要把生死的事儿当事儿!你越能放得开生死,你就越能抱住你那条狗命。 叶萧凌本来听着老单的教诲有些感动,这算不算是高人指点了?只是老单后面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他最后补充道:不过你的修为太差劲,万一真遇上了你拼命都打不过的人,记得告诉人家至少把你埋尸的地点发给我,我每年清明对着你的方向敬你一杯,也不枉我看着你长大。 叶萧凌的脸也就瞬时间就垮了。说起来,自从知道老单是修真者之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之后,叶萧凌总是在不经意间忘记了实际上这个当年的中年人,现在的小老头实际上性格恶劣得过分,并且一肚子坏水。小时候他就没少被老单给编排,否则他现在不会对一些套路那么敏锐,实际上来说——这都是小时候被老单坑怕了啊。 但叶萧凌此刻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修行人士,能在求生之间,先把自己置于死地,而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自然就有了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狠辣凌厉劲道。 叶萧凌一边感受着那手刀上的真气带动的细微风雷之声,再次一跺脚,后退几步,又拉开3米距离,却依然无法摆脱紧迫在眼前的那对“双刀”,又不愿意把真力再次抬升与黑暗中更上一层楼,也就不再逃避,不管他的打架本领有多差劲,也不管他确实做不到如面前这个香兰一样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凌厉,可是他的的真力就是他的后盾,在强化下的敏锐感官,足以捉摸到香兰的动作,在她动起来之前,提前做出反应。 双腿在地上一沉,他把膝盖下压,做了一个马步的姿势,而香兰的手刀也到了进前。叶萧凌却不光注意这两炳十分凌厉的手刀,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听见燕三鼓动真气的一声大喝,他的脚步声就好像战鼓在一次又一次地敲响。 双手一抖,叶萧凌真力又一次喷发,在全身经脉中涌动如江潮,奔袭如巨浪。左手和右手分别从两个方向向着香兰的手腕迫去,想要在香兰的手刀到达自己胸口之前,拦截住这股劲头。可是他的双手纵然很快,香兰的变招却更快,原本还是一往无前像是不死不休的双手刀突进,可是在转眼之间,又变成了阴狠毒辣的“单刀”,闪开了叶萧凌的双手,整个人扎马下压,一只手就向着叶萧凌的裆下戳去! 我靠……要不要这么狠。叶萧凌看着香兰的八卦掌手黑至此,不得不感叹中华国术的精妙。毕竟这是凝聚了中华五千年不断搏斗,从外战、内战不断凝聚浓缩出的深邃杀机。 中华历史在人体的了解上诞生了中医,所以叶萧凌能够对于中医那种浩瀚如海的知识迷醉其中,更因为这项知识可以让无数人免于痛苦而获得一种荣耀和满足感。而中华历史上诞生的国术,同样是以对人体了解作为基础,但目的却是为了更快的击倒对方,从而进行更为效率的杀戮。 救人和杀人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子,叶萧凌不是没看过史书,自然知道这种跟中医几乎是齐头并进共同发展的知识有多强大的后劲。更知道如果自己身体上如果不是有强过香兰几倍的真力护体,让她真的击中自己的裆下,恐怕自己还真会变成中华历史上某种——不能生育的职业。 但叶萧凌不可能让她真的触及到那里,他有着比香兰更强大的真力,从而就有了更敏锐的感官,更快的反应速度。同时……他是一位中医,对于人体的了解,绝对不会比香兰这样修行国术打法的人浅薄。 人体有720个穴位,其中108个是要害穴,其中,有72个不至于致命,但会重伤。而剩下的36个穴位则是触之即死。不可能有多少人比他更人体的脆弱,但真力也更让他了解到,在人体脆弱的内在外,拥有足够强大的表象。 叶萧凌双腿一次交错,同样以半侧身的马步稳定如老树生根一般把自己牢牢地定在原地。他原本想要避开她的锋芒,但既然她的锋芒不肯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他也干脆不去躲避。 叶萧凌的左手猛然下沉,整个人真力勃然而发,只是一拍,他的手准确地拍在香兰那只攻向他裆下,仿佛一直正在吐着毒信的手。而右手紧接着向前,然而手掌却往后一缩,因为距离太近,他以手肘的一个碰撞,拦截住香兰另外一只攻向了他脖子的手。 他的每次碰撞都是碰在香兰的手腕上,当然并不是他无法真的以硬碰硬的方式去摧毁香兰的手刀。只是他尚且还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体会香兰的招式。而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面前的香兰,而是看着不远处已经距离他只有十米距离的燕三,默默地计算着他还有多少时间。 但之后,香兰却已经以她最猛烈的一波连续攻势向着他继续发动了进袭。 八卦掌的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与叶萧凌在龙组军体拳模仿得徒有其型的“形意崩拳”不同,更多是与向着人体薄弱处不断地以凌厉劲道伤害敌人。而走转的形式更让八卦掌的攻势猛烈如山崩海啸,一瞬间,叶萧凌光是在香兰一个平移旋转之中,就已经拦下了香兰的三记手刀。有一道手刀甚至已经距离他的脖子不到1厘米,掠过的时候,叶萧凌感觉到自己在身体半厘米之内的护体真力都感觉到一道凌厉的风。 而香兰也丝毫不气馁自己在这三次手刀之中的失败,上盘无法攻破,她再一次走转之间,长发如同被风吹动的柳树枝一般漫天飘洒起来,但这种飘洒之中,并不带着诗情画意,也不带着山水意趣,在这样的一次旋转之中,香兰的退向前一步,顺势就卡入叶萧凌的马步内,以膝盖侧面压着叶萧凌的膝盖,想要影响叶萧凌那稳固的下盘。 叶萧凌嘴角一笑,天色太黑,即使他和香兰之间距离几近耳鬓厮磨,可是他仍旧没有看清香兰的脸,相信她更是如此。而这样攻他下盘的方式,或许对其他人有效,可他身体的真力磅礴如大河,根本无法撼动。反倒是他反过来用膝盖去一顶香兰的膝盖,把她顶得一个踉跄。 但香兰的反应速度丝毫没有变慢,失去平衡的她,整个人的上身用手向后撑着地面,右腿迅猛地向上而来! 第383章: 一男一女,一直一曲 手机铃声一响,叶萧凌的踪迹当然也就重新暴露在香兰和燕三的视线之内,甚至可以说,带着这样响亮的一首cheap thrills,他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重新挂掉手机然后钻进黑暗中当老鼠。 就算是他强行去当老鼠,可是那只老鼠在屋里偷偷摸摸乱钻乱翻的时候还会一边大叫一边来点音乐感的? 这又不是《武林外传》,打起架来一言不合莫名其妙就开始唱歌…… 综上所述,叶萧凌只能无奈地从裤兜里取出手机,对着两个同样有些傻了的人晃了晃,表示自己没打算跑路,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看了看,是顾妙音,之前他把那本写了一部分的笔记交给顾妙音的时候,提前说过如果她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打电话问。 而顾妙音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去向,知道白天是忙碌的时候,不适合她打电话,到了这样夜深人静,所有人都也该结束一天的工作进行休息的时候打电话来。 合情合理。 只是估计她也不可能预料到叶萧凌这会儿尴尬的场面。 反应过来的燕三和香兰当然不可能真的傻傻的等他打个电话然后再十分有礼貌的冲过来,这又不是请客吃饭,还要搞什么礼尚往来,何况被叶萧凌暗中袭击了这么久,他们感觉自己就好像在笼子也不断被玩弄的宠物犬,撩拨的次数多了,总会带着怒意汪汪吠叫两声。 而他们两人没有吠叫,而是带着十足的默契,脚踏黑土,浑身真气勃然而发,短短的一眨眼功夫,他们就到了距离叶萧凌短短不到两米的距离。 叶萧凌看着两人,觉得挂了电话又怕顾妙音多想,干脆就调整成静音,把手机放回兜里,苦笑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这算不算是流年不利?” 但燕三和香兰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击倒他,把他摁在地上一顿暴打,也许心情好会不打他的脸,但按照叶萧凌的想法,至少自己如果真的被摁住,被揍成猪头显然无法避免。 香兰的速度要比燕三更快一些,这也侧面证明了他的真气水准确实稳稳地在燕三之上,而她的双手指头一并,两把手刀就已经像是黑暗中的毒蛇,向着叶萧凌的脖颈缠绕了过来。八卦掌同样讲究快,但却未必直来直去,以阴阳八卦外推,能演变出六十四变化,在往下演变,更是超凡入圣。 当然,面前的香兰估计还做不到这一点。 但对于打架经验极少,就连军体拳也只是学得一般般的叶萧凌来说,她的每一次攻势总要毒辣许多。 真气带给了香兰极快的速度,而她女子纤细的身姿在即使在黑暗中也无法被掩盖,带着那么点窈窕,她手在半空中变换了一个动作,整个人一个旋转,右手就从另外一个方向切向叶萧凌的脖颈。 带着真力的这一“刀”,如果叶萧凌只是个普通人,恐怕他脖颈的骨头会瞬间被这样锋锐所打断,而后当然就是躺在树林里变成一句冰冷的尸体。 虽然叶萧凌知道这种招式本身就是香兰的风格,但他还是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些不悦的神色。毕竟他从头到位都算是手下留情,否则如果他可以进攻,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让香兰颓然落败,躺在草丛里人事不省。 可是这毕竟只是叶萧凌自己的想法,对于香兰来说,武人的世界本身就是以技击搏杀争天下的世界,这中间少有含情脉脉,何况在这样的时刻狭路相逢,她如果没有下死手的习惯,恐怕她今天就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对叶萧凌发动攻势。而这,是叶萧凌这样跟武人世界毫无牵扯的人意识形态上的不同,难说谁对谁错。 叶萧凌没有硬接香兰的这一记手刀,但在他后退之间,香兰又一个旋转,从另外一个角度以无比狠辣的态势卷动空气中细微的风声,带着真气的喷发,她再一次地切向叶萧凌的脖颈。 而叶萧凌也明白,香兰的搏击术本身就在于偏门抢攻,一招得势,招招都会紧跟着这种态势不断向前。所以叶萧凌下身一沉,扎稳了马步,不肯再后退一步,伸手向上,在香兰切中自己脖颈之前,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以最基础的军体拳搏击术,加上李元霸抗鼎决带来的沛然大力,在手腕一个翻转之间,强行让不断冲前的香兰身形一个扭转,把她的手反过来别在她的身后。 而在这样控制住香兰的手之后,面前那声粗犷的大喝声也已经震动了他的耳膜,燕三那硕大的拳头也已经从天而降,向着他的脑袋,狠狠地落了下来。 另外一只手做了一个撑天的姿势,叶萧凌的手指张开,真力在呼吸之间走遍全身,让他的速度更快了几分,伴随着一声如同鞭炮炸响的噼啪声,叶萧凌的掌心与燕三的拳头猛然相撞。而叶萧凌面色不变,看着面前近在咫尺面目狰狞的燕三,手的动作一个变化,单臂竟然就把燕三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甩了出去! “燕三!”香兰看见叶萧凌竟然有这样的力量,心里再也不敢抱以任何的侥幸,原本她觉得自己对叶萧凌的预估已经十分高,但现在看来,她心里的那个衡量杆子还远远没有摸到叶萧凌的底子。 她虽然单臂被控,手腕被抓,整个人被迫背对着叶萧凌,但她却整个人如水蛇般柔韧,肩膀和手臂一动,以一个十分匪夷所思,但又十分符合人体工学的角度让整只被反握在背后的手臂绷得笔直! 只是在手指一缩之间,她的手刀好像变成了一朵含苞的花,再随着她的腰一个发力,整个人就从叶萧凌的控制中脱离了出来。而在脱离之后,她的手重新伸直,手上的那柄“钢刀”重新亮出了刀锋,向着叶萧凌,凌厉地戳向他的眼睛! 叶萧凌有些惊讶地看着香兰,他在握着她的手腕,已经用了十分大的力量,他自认从这个角度,她应该很难挣脱,但想不到对于香兰这样有国术根底的人来说,要脱离这样的控制这样容易,这让叶萧凌心里对发明国术的那些前辈多了许多崇敬。 不得不说,这些人,对于人体的构造已经理解到了一种十分透彻的地步。香兰刚才的那一顿变招,看起来好像十分没有道理,可是在她的一个半身旋转之中,实际上她并没有做出一个正常人做不到的动作,而是利用关节的原理,在手的旋转之下,重新找到了一个发力点,再收“刀”变“花”,从叶萧凌手里脱离控制。 这一轮变化,叶萧凌的眼睛毕竟还可以,加上他真力给予他的速度,他也能看清,但是要让他自己来做,恐怕想做也未必做得到。这一点,足见香兰在八卦掌上下的功夫之深,就算以叶萧凌这种行外人看来,估计也得有个十年功夫底子。 一柄锋锐阴狠的刀向着叶萧凌的眼睛而来,但他在乎的却并不是这个,他听到背后的风声,被他甩出去的燕三已经重新逼近,带着呼啸的拳风,他的变化很少,直来直去,只拼力量和气势,但与香兰配合,却着实和谐。 在这样的一前一后夹击之下,叶萧凌看起来像是无处可躲,然而叶萧凌却笑了起来,他根本不打算躲,他有硬碰硬的资格! 第384章: 谢谢,但抱歉 就算他们两个人已经把叶萧凌的实力估计得很高,但实际上来说,叶萧凌展露出来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叶萧凌体内的真力本来属性就是火,尽管他还没有真正踏入修真者的修为领域,甚至还没有摸到障目的门槛,不足以激发出他火属性真力的真正面目,但那股霸道暴烈,实际上早已经充斥着他真力的任何一处! 如果不是他有着这样属性的真力,恐怕他能更早一步地把所有真力收服。可尽管他无法收服所有的真力,实际上他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却要比能使用同样真力的人强大许多! 那柄锋锐狠辣的刀到了眼前,拳头到了他的背心。而叶萧凌只是一瞬间屏息,整个人一个侧身,避开刀的锋锐,左手一折,手肘向上,猛然地击打在香兰的手腕上! 尽管只是轻微地一声噼啪声,香兰却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而叶萧凌再转一半身体,竟然是同样握着拳头向着燕三的拳头猛然地打了过去! 形意崩拳! 这是叶萧凌唯一会的国术技巧,实际上这来源于铁塔在跟他搏击时候用的招数,而这招数与龙组的军体拳风格并不相悖,反而如同一堆孪生兄弟一般,心有灵犀,十分和谐。但和谐只是对于形意与军体拳之间,而如果是这两种打法的敌人,恐怕就要承受“他们”暴烈而又刚硬的力量! 两只拳头相撞之下,叶萧凌纹丝不动,然而是燕三,他的脸色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忍受疼痛,而他的脚步无法再保持他的平衡,向后连续退了散步,才堪堪止住颓势,吐出一口气的中途,真气的第二波力量重新从身体里油然而生,只是他没有再贸然前进,只是紧紧地盯着叶萧凌那在夜色中看不清楚的脸。 叶萧凌笑了笑,从衣服上猛然撕下一块布料,遮住自己的脸庞,彻底断绝了燕三看清他面目的想法。 一时间,整个树林里的打斗声音消失殆尽,草丛与石块之中的蝈蝈声依旧,山风呼啸,竟然好像重新回归了原本宁静而有祥和的天然景色。 而香兰的手默默地藏在背后,连续颤抖了十几秒钟,才终于把入侵自己手腕里那暴烈而又不讲道理的真力给驱除掉。 “你是谁?”燕三略微嘶哑着声音问道,尽管他看着叶萧凌遮住自己脸庞的举动,大概猜到他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直接地去问,他想要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有这样一个能够压制他们两人攻势的人?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这种地方,我不相信会有那些大门阀的子弟会这座山里采风,可是你的实力,进入门阀里,绝对绰绰有余。” 叶萧凌脸上蒙着那块用自己衣服做的简易面罩,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无名小卒,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现在就走。” “是嘛。”燕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拳头,他能感觉到叶萧凌那一拳里蕴含着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感觉到恐惧,但如果是那些门阀子弟,只怕会直接以真面目示人,直接对着他们颐指气使地让他们滚蛋,而叶萧凌的举动,让他有些困惑,既然跟那些门阀没有关系,他又是怎样修成这样的实力的?难不成,跟香兰一样,小时候有人指点? 可不管怎样,他认定了面前这个人想要跟他抢那件宝物,他就不可能后退,他抬头看向叶萧凌,嘲讽地道:“你觉得你这种话我会信吗?” 叶萧凌眨了眨眼睛,当然他知道燕三看不清他的这种俏皮动作,只是他实在也是无奈,他是真的没有对那件宝物感兴趣,然而他从燕三身体里不断提升的气势来说,恐怕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在这里有事,不想你们干扰我的事情。但既然你们坚持,我可以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看了一眼香兰,又看了一眼燕三,道:“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你们主动找我的麻烦?” 香兰沉默着无法反驳,至少在动手之初,确实是他们先对面前这个人发动了一次袭击,只不过他们失败了,面前这个人的隐藏能力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厉害得多,而他的敏锐程度更是超乎他们的意料,当他们来到小道上的时候,他们只发现了他留下的两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袭击他的意图是燕三提出来的,而公鸭嗓子很快就附和了。但香兰是唯一一个在三个人中有不同意见的,但最终还是沉默没有说。毕竟,人心险恶,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又是在这个时间点的荒郊野岭,忽然被他们察觉到一个有修行水准的人经过,谁会放心呢? 只是她想的是先暗中观察。只不过燕三他们使用了更偏激的手段。 但与香兰不同的是,燕三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为袭击他的意图而负责,他经历过的事情跟香兰不同,他见过太多生生死死,宁肯以最恶意的想法先去揣度他人,并且以最大限度的主动去铲除意外因素。他不认为自己这种方式有什么问题,武人的世界本身就以拳头说话,就连国家都对他们这些修行的武人之间的搏斗与杀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又有什么理由做那种善人? 真做善人的人,要么就是出生在千金之家,有雄厚的底子给他呼朋引伴,只要他能提供好处,酒肉朋友就会成为他们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和拥护者。可是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只能咬着牙齿,像是荒野上的一匹孤狼,见到血肉就用尽力气,狠狠地上去咬上一口,因为他不知道他的下一顿在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生活,这是他的写照。尽管他因为厌倦而在这种鸟不拉屎的乡下躲藏多年,可此刻宝物的现世,让他心里那把火重新点燃,他要烧光所有可能挡他路的人,除非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燕三握紧了拳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没有香兰那样的善意心思,他在这里说话拖时间,本身就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 叶萧凌侧耳倾听,呼啸的风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大概猜到了燕三的想法,微微笑了起来:“你是在等你们那个朋友?” “至少你不是我们想等来的朋友。”燕三寒声道,“你是个不速之客。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叶萧凌忍不住嘲讽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走在我该走的路上,这又关你什么事儿?仅仅是因为我路过,所以你就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燕三眼睛里的阴冷越来越浓,他低声道:“因为我这一次容不得任何一点差错了。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不想遗憾终生。” “所以你要终结别人的终生。”叶萧凌没有想到这些武人的骨头里竟然是这样冷血,竟然完全不讲道理,难道这就是在现代的武人世界?那个……他尚且还没有接触,但实际上让他十分好奇的世界?他忽然在内心生出一些厌恶感,带着冰冷的语气道,“至少我对你们从来没有下过狠手。否则你的那位朋友,不可能现在有机会赶来。” “谢谢。”燕三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但抱歉。” “你们真的想杀我?”叶萧凌摇了摇头,“你们不一定会成功,而跟我结了冤仇,你就不怕我真的接下来在暗中给你们使绊子?” 第385章: 一柄大锤 说实在的叶萧凌一直对于生生死死的概念只停留在生老病死的范畴,作为一个社会的手法公民,他作为修行者唯一杀过的人也就只有那个黑影。而且对于这件事情,他到现在为止也只记得自己只是尽全力打出那凌空打半米的一拳,至于黑影后来去了哪儿,后来又为什么重伤死亡,叶萧凌不知道。 但他心里也算是抱有一种行使自卫权的态度,所以并不会因此就颠覆自己对于武人世界的观念。 可是面前的燕三三言两语之间,却已经给他展现了武人世界一个血腥杀戮的面,这让叶萧凌有些不悦,他不认为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尤其为了一己之私的情况下。 毕竟他作为一个医生,他明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有多么困难,自然而然也会有任何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的想法。否则他如果真的要对付燕三,他只需要真力在顷刻之间爆发,就足够把面前的燕三还有香兰打成一句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是燕三却显然并不打算给他一条生路,甚至可以说,他从开始说话到现在,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方便公鸭嗓子赶来,这样才能三人合力杀死他。 不过叶萧凌抛出的这一个问题也让香兰更犹豫了一些。她能体会到叶萧凌那种强大,而他强大的表象下,甚至还在刻意隐藏着什么,她没有把握杀死叶萧凌,更何况她尽管攻势凌厉,却一开始都并不打算杀死叶萧凌。只不过搏斗本来就是需要向死而生,她若留手,也许死的就是自己。 “燕三,他说的没错。”香兰低声对着燕三说道,“他不是那么好杀的人。而如果他真的逃脱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叶萧凌对着香兰笑了笑,当然蒙着脸他们看不出来,不过他刻意没有隐藏自己的笑声,想要给他们一些友好的感觉:“你看,你的女朋友比我更明白一些。或者说……大嫂?” 香兰脸庞在黑暗中微红,低着头没有回应。 燕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叶萧凌,公鸭嗓子已经到了位置,就在不远的十米范围外,锁住了叶萧凌的逃脱方向。而他听见那句大嫂,意味深长地道:“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你很年轻。” “我很年轻也不是我的错吧?”叶萧凌咕哝道,他同样听见了公鸭嗓子行动的声音,不过没有惊慌,反而不再以马步的姿势站着,收回了脚步,看起来十分随意,“如果换一个场合,我想我们也许还能把酒言欢,吃一顿羊肉火锅。你的年纪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大哥不吃亏。” “听起来的确是个很诱人的想法。”燕三冷冷地道,“但只是听起来。” 香兰怔怔地看着燕三,知道他仍旧没有改变他最初的想法,忍不住开口道:“燕三……” “别听这小子的话!”燕三大喝道,“他说得话很漂亮。可你能保证他走开之后,不会继续对我们偷袭?你应该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我们跟他素昧平生,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人是否可信,至少我不认为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是什么好事。” “宁可错杀一千?”叶萧凌问道。 燕三点点头,眼睛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他抬头挺胸,对着叶萧凌狠声道:“绝不放过一个!” 说完,燕三一声大喝,真气迸发全身,整个人的气势就好像一杆标枪向着叶萧凌穿刺而去。一跺脚之间,他的身体就跨越了那本来与叶萧凌之间就不长的距离,好像一块巨大的陨石,没有出拳,而是靠着肩膀,硬生生地撞了过去! “对不起。”香兰低头小声地道。不知道他是因为叶萧凌叫了她一声嫂子而她现在要配合燕三杀他而对不起,还是因为她并没有杀意但此刻却必须把他置身死地。但她那柔韧的身姿行动得并不慢,她从来以燕三为自己的天,而现在她的那一片天要杀面前这个年轻人,她就不该抱有任何软弱。 她那比燕三更强的真气整个迸发出来,却并不如燕三那种逢山开道遇水造桥的气势,而是在黑暗中,好像一条吐着毒信子的竹叶青,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向着叶萧凌接近了过来。双手并指如刀,旋转如太极八卦,凌厉狠辣。 叶萧凌不得不面对这种不死不休的结果,但他的心里依然没有什么杀意。或许是因为他依然一手牢牢地控制着状况,所以他并不吝惜一些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 公鸭嗓子也在这一刻向他不断靠近,而他听见右边猛烈袭来的风,向后退了一步,让过了燕三的肩膀,又一个弯腰,让香兰的手刀从自己的脖颈旁无声无息地划过,他开始听见树林的山风呼啸声,树叶的簌簌抖动声,他嘴角带笑。 既然你们要杀,我借着你们练练自己的搏击能力也不必有什么心里负担了。 跟燕三和香兰搏杀实际上对叶萧凌十分有好处,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力量,他们的变化,一举一动,在叶萧凌的眼睛和耳朵中,都能感觉到许多他原本没有感受到的东西。这就好比一个孩子刚刚学会写字,此刻看见基本好看的故事书忍不住一看就一整天一样,他彻底沉浸在这种感觉中。 燕三的动作主要以刚猛为主,他肩膀一撞不成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右脚随着他一步踏出,稳住身形,而他的右手同时也动了起来,从左往右,带着能让一个普通成年人骨断筋折的力量,挥舞出他的铁拳。 香兰也在同时从下盘向着叶萧凌的裆下挥舞着凌厉的手刀,八卦手黑,在这一刻的发挥实在是淋漓尽致。从这方面看,两个有情男女相互之间的合作一刚一柔,实在是天衣无缝。 叶萧凌站在原地,他人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应对办法,但他自己知道。当然他心里并没有相处什么漂亮的招数来拆解他们两人来自不同方向,并且一不同方式的同时进攻。但他的真力就是他的底子,这就好像一副再好的弓箭也无法射穿一块刀枪不入的铁盾一样,可以说,叶萧凌已经不只是铁盾,甚至是铁墙了。 正面来的一拳既然无法躲避,干脆就以力量硬憾! 叶萧凌在同一时刻出手,起手就把力量用了四成!随着他挥出的左手在空中与燕三一个碰撞,燕三的在覆盖在手上的真气就这么与叶萧凌真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发出噼啪的鞭炮声响。 在尚且没有进入修真领域之前,实际上真气的威力一点也不会比真力差。只不过从养生角度来说,真力的功能性,和对自我身体的修复性是真气无法比拟的。叶萧凌使用了四成的力量挥出的拳头,或许并没有把燕三打退,但想来燕三的手在这一刻也并不好受。 而叶萧凌的手尽管因为碰撞而感觉到一些疼痛,但真力运转之下,很快感觉就好像被蚊子叮咬一样变得十分轻微,而燕三那向着自己经脉里延伸的真气更是在一瞬之间就被叶萧凌体内仿佛饥饿已久,饿狼一般的真力所撕碎。 而香兰在他下盘仿佛毒蛇吐信的手,在叶萧凌猛然带着真力的一脚踹过来,她不得不暂时后退,避开叶萧凌那凌厉的锋芒。 燕三的面目狰狞,他已经知道叶萧凌的修为高过他不少,但依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力量有隐隐被叶萧凌压制的事实,他的右手收回,身体一个转动,整个人轻轻地向上跃动,这次变换成了左手的手肘从上而下猛然锤下! 真气涌动中,他的手肘坚硬如铁,好像一柄大锤! 第386章: 只是想问问题 而此刻的莫城莫言医科大学,一片夜色之中的女生宿舍正灯火通明。最早的时候莫言医科大学规定的熄灯时间是九点钟。但实际上这个规则从设立之后只真正使用过一次,甚至就连上了年纪的宿管大妈对于这种“早睡早起好姑娘”的规章都视若无睹,由此可见某些好意未必真正能让人接受,何况现在的姑娘们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到点甚至不能在外面留宿的传统女生,在这个时间点,甚至很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顾妙音不是,她的一天向来安排得井井有条,当然也不会像是9点钟就熄灯上床睡觉那么苛刻,不过她一直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这种习惯甚至让她的指导老师都感叹这个女生的单纯和美好。 毕竟,越是在现在这种“开放”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个相对传统的姑娘,就显得十分稀少。 但今天洗完澡本该睡觉的她觉得没有什么睡意,只是穿着宽大可爱蓝色t恤睡衣裙,站在阳台边上看着外边深沉的颜色,手上拿着手机的她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忧虑。 孙语芙这会儿刚刚从门外进来,这间宿舍原本是四人宿舍,但后来她用了点好处把另外几个见着钞票就两眼发光的小女生们都拐骗着转了宿舍,于是这间宿舍就只有她和顾妙音两个人住,而那几张床铺还在,所以她把自己的购物袋、包包往空无一人的床铺上一丢,白眼一翻就躺在另外床上。 她感觉逛街累得浑身快要散架,倒是身旁一直送她安全回到宿舍才肯离去的老白一直带着笑意看着她,让她忍不住走之前翻了个白眼道:“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老白走之前倒是一点都不羞涩,说实话,就算在叶萧凌的记忆里,他也从来没见过老白在男女关系的方面会有羞涩的时候。他温柔地看着孙语芙,抛了个媚眼让她浑身鸡皮疙瘩:“见过美女,见过很多美女,就是没见过跟我这么配的美女。” 孙语芙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卖萌耍宝扮酷温柔特质于一身的男生,嘴角忍不住有了一丝笑意。想着她上楼之前泼辣地一声:“快滚,姑奶奶要上楼了,别在这里堵着,像条露着舌头的哈士奇。”不知道是不是说重了一些? 不过她心里十分畅快地想到:重就重了,忍受不了姑奶奶这暴脾气,就趁早滚蛋,姑奶奶貌美如花,还真不愁找不到一个又帅又能干的男朋友。 但她躺了没多久,有些疑惑地没听见顾妙音对她打招呼,有些奇怪,猛然坐起来,睁开眼睛看着阳台那边正倚着栏杆的顾妙音,皱了皱鼻子,换上那双卡通萌萌的拖鞋,踢踏踢踏地走过去凑近了顾妙音道:“我的小音音呀,今天怎么啦,都没有跟你家亲闺蜜请安呢。”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顾妙音皱着的眉头,她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像是一只河东母狮一样怒吼道:“谁欺负你了,来,告诉我,看我不把那家伙揍得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 顾妙音忍不住笑了笑,看向同样倚上栏杆的孙语芙道:“别闹了。小芙,我在想事情。” 孙语芙贱兮兮地笑着,凑近顾妙音的耳朵,哈了一口热气,把顾妙音的耳朵痒得忍不住发笑,而后凑近说道:“是不是想那位……大才子了?人家这才刚离开莫城一天,你就想成这个样子,我家的小音音呀,你的道行还是太薄弱了呀。要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来为师给你讲解讲解……” 顾妙音的耳垂从来是她敏感的部位之一,而孙语芙又是她最好的闺蜜,彼此之间都知道弱点,所以她被孙语芙那热热的语息有些撑不住,痒得她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转过身,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就像是一只发了怒的小母猫一样去挠孙语芙的胳肢窝。 而孙语芙更是威猛,像是一只猛虎下山一样扑向顾妙音,威猛而又夸张地喊道:“哎哟,几天不见,我家小音音都会反抗了!看来要我好好教教你,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顾妙音哪里是张牙舞爪的孙语芙的对手,一时间她被挠得痒痒,笑得捧腹,连忙哎哟哎哟地道:“我错了,我错了,师父饶命。” 孙语芙心满意足地看着顾妙音那鬓角的汗珠,叉腰道:“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别瞒我,你在外边藏心思藏得很好,一回宿舍就什么都写在脸上。” 顾妙音重新倚在栏杆上,从淡蓝色睡裙的中间那个可以插两只手的大口袋里重新摸出手机,有些神情复杂地道:“我打他电话,他没接。” “就这事儿?” “唔……” “顾妙音!”孙语芙翻了个白眼,感觉面前自己这个闺蜜真是没救了,“你真的是要死掉了你!” 顾妙音噘着嘴,皱着眼睛,有些受不了孙语芙的一惊一乍,头疼地道:“又怎么了嘛。” “你明白你是谁吗?”孙语芙盯着顾妙音义正言辞地道,“你是女生诶,要打电话也是让人家打给你,你打人家算什么事儿?”她做出一副惨烈的表情,“你心里想就想嘛,哦……然后你就打个电话过去,嘘寒问暖,最后是不是还得小声地说一声晚安,然后心里甜得跟蜜一样抱着手机睡觉啊……你搞清楚,你跟叶萧凌还没有谈恋爱呢!” “你小点声……”顾妙音有些惊慌失措地捂住孙语芙的嘴巴,“别让楼上楼下和隔壁听见了,这里是阳台!” 孙语芙扒开顾妙音的手,拉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阳台的门,又拉着她坐在床铺上,道:“我告诉你,恋爱里,尤其是女生,最好不要太主动!否则你容易被人家轻贱的,男人啊,都喜欢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你要是给得太轻易,他们可能最后会觉得这东西不珍贵的。” 顾妙音皱着眉头低声道:“我不是打电话跟他说那些的啦。只是他给我的医学笔记,我有些地方看不明白,所以想打电话给他问问……”她想了想,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点头道,“我只是想问问问题。” 孙语芙淡淡地笑了笑,她一眼就能看穿顾妙音这样被感情左右的恋爱小白痴的想法,不过她有些意外的是顾妙音确实心里怀有问问题的想法,即使只占了一半,也确实展现了她的学霸本色。 只不过问完问题之后,到底是叙叙旧,还是聊聊天,谈天说地最后互道晚安,这孙语芙不用想也知道。 不过既然有这么一个由头,孙语芙倒是也乐见其成,毕竟虽然她主张顾妙音不能太靠近,可是也不应该太疏远。毕竟在她看来,男人喜新厌旧的本领是与生俱来,容不得太多考验。虽然据说叶萧凌是去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做医疗支援,可如果顾妙音一直保持着距离,谁知道叶萧凌什么时候真的想开了,跟另外一个女生搭上了感情,那自己闺蜜不是得哭死? 不行。这绝对不行。孙语芙暗暗地咬着牙,心想这就没有老娘撮合不成的一对,何况还是闺蜜的事儿。闺蜜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什么老白都得让他让开点。想到这里,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关了机,因为她知道等会儿老白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跟她说说话,而她现在可是有重大事件需要去忙,革命的板砖要是不抓紧,到时候怎么看见万里长城的风光对不对? 第387章: 很忙很累很烦很没有时间 不过想归想,饭要一口口吃,就算指引着自己的闺蜜去把那位她心目中的大才子攻陷,也得讲究循环渐进。孙语芙自认自己不是个狗头军师,可如果说真把自己当情感诸葛亮,那又有些过了头。 可看看自己闺蜜这幅不成器的样子,孙语芙只能大叹就算是温婉娴静好像一朵出世白莲花一样的闺蜜,真到了感情面前有时候的表现还不如一个初中小女生。要知道,她有个表妹,现在刚上初一,交个男朋友就已经轻车熟路得像是老成专家了,就连她都得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而现在,她得想方设法地把闺蜜这潭如镜面般毫无波澜的闺蜜,“调教调教”。 孙语芙狭促地看着顾妙音,把顾妙音看得有些羞涩。她知道自己刚才话语有多没有说服力,甚至到了连自己都不一定能说服自己的地步。她有些支支吾吾地道:“干嘛……这么看我。” 孙语芙一时间心情大好,扑向顾妙音,在她那柔美温婉的脸蛋上揉来揉去,嘴里发出愉快地叫声:“哎哟。顾妙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这种时候实在是太可爱了。我都嫉妒那个叶萧凌,也只有他让你有这种表情。” 顾妙音被她压着有些受不了了,用力推开一脸痴汉相的孙语芙,恼怒道:“孙语芙!说正事儿!别一个劲的往我身上蹭。” 孙语芙嘿嘿笑着,坐直了身体,拿出她那点不多的“为人师表”样子,对着顾妙音道:“想问问题这话,你说说就行了,我也就听听就行了。我们都各自不拆穿,对不对?” 顾妙音有些恼怒,不过最终还是只能默认下来,有些东西,她说不出口。 孙语芙一副我了然的样子,继续笑着说道:“既然有个由头,你打电话也不是不可以。顺便还得先带点开场白,比如说问问他在外边第一天习不习惯啊什么的。但是……”她严肃道,“一定要把握好程度!你要知道,你是顾妙音!” 顾妙音有些莫名其妙:“我一直都是顾妙音啊。” “废话。我又不是那意思。”孙语芙翻了个白眼道,“我的意思是,你得知道,你是个女生,不能太主动。” 顾妙音犹豫了一下,低头低声道:“可是,好像是我先喜欢的他。如果我不主动,那他怎么知道我对他有感觉……” 孙语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就是重点啦。是你先喜欢他没错,但是这种事情,女生那点矜持肯定得保留,否则你在将来用什么面目面对他,你得保持你一贯的做事方式和态度,不要就因为喜欢他而不断妥协。” 顾妙音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的。真的一些应该保持主见的事儿,我不会因为他而干扰我的判断的。” 孙语芙点点头,她倒是不太担心顾妙音的一些底线不断降低,尽管在别人看来,顾妙音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女生,但实际上她骨子里的那点要强比谁都刚毅,不过她想说的当然不是那个方面:“那些事儿我倒是很放心啦。你毕竟也是个有主见的大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单身了。不过我还是蛮佩服你的,你们俩距离毕业都不远了,结果这会儿你主动凑上去给他来了那么一下……” 顾妙音心里的羞涩又涌了上来,她恼怒地瞪了一眼孙语芙道:“不要老没事儿就提那点老黄历!” 孙语芙咧开嘴大笑,这样的闺蜜,实在是太能激发她的母爱了。 “我们先不说别的。先说你打他电话这事儿,我不阻拦。毕竟你有很正当的理由,名正言顺,就连人家叶萧凌也不可能在脑子里生出太多别的想法。不过呢,有些时候,就算你不说,他不说,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点想法都会生出来,拦也拦不住。你呢,就说点贴心话就好了,别挑明你的那点心迹,我想只要叶萧凌不傻,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只不过他还不确定,也会在心里留有余地。”孙语芙一点点地给顾妙音剖析,“何况他不是被那个叫李青梅的人给甩了嘛,如果他真的有你想的那么重感情,那至少短时间内肯定不用担心他会另起炉灶,你呢,就是得在这段时间尽量把那个冰冷的灶头给先热一热,等到该点火的时候,你甚至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男人嘛,肯定会更能承担事儿一些,到时候人家自己会把火点着的,你呢,就准备迎接被表白的感动就好了。” 顾妙音听着孙语芙的一顿安排,好像所有事情都被她算在预料之内,只是她对于谈恋爱这种事情实在没有什么经验,也只能愣愣地听着,似懂非懂。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她明白了一些,那就是她不必太着急,做自己就好。 只是,她有些羞恼地想,从那天晚上自己忍不住吻了叶萧凌一口之后,似乎每次跟叶萧凌说话,脑海中总会不断浮现那天晚上的场景,那股羞涩也就不断从她原本十分波澜不惊的心脏里不断蔓延。这个状态,又该怎么去用平常心说话? 孙语芙看出顾妙音的为难,贼笑了一声,到底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要让她用平常心来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好像让一个不会水的旱鸭子在水里非得扑棱着游出几百米一样困难。 不过她想了想,对着顾妙音道:“闭眼,深呼吸。” 顾妙音愣了愣,按照孙语芙所说的,闭上那一对美丽的大眼睛,皱着可爱的鼻子,深深地吸入空气,这个动作让她胸前的饱满显得十分诱人。 “把脑袋里放空,不要想那么多。你就当没有上次的事情,你就是在跟他做朋友,谈天谈地,偶尔相互关心关心就好了。”孙语芙接着道,看着顾妙音精致的脸庞,又忍不住去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从来没有嫉妒过自己闺蜜的外貌,反倒是因为她这样精致的面容而总生出一种护犊子的感觉。 这算不算是老娘那点母性荷尔蒙过剩?孙语芙想到。 不过她很快就忍不住笑了笑,好歹这证明我温柔啊。 但这个时候顾妙音的手机倒是响起来了,不过来电显示的却不是叶萧凌,而是白乙源三个字,头像还被精心编辑过,用的一张派大星的图片。顾妙音接了电话,耳边就传来老白的声音:“喂,顾校花?你在宿舍么?” 顾妙音忍不住笑了笑,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孙语芙道:“别这么叫我,你不是找我,是找小芙的对吧。” 被戳穿的老白发出了一些尴尬的笑声,他跟顾妙音确实交换了电话,但主要原因还只是上一次吃火锅的时候的必要举动。从那之后,他从来没有用这个电话跟顾妙音有任何联系,第一是防止孙语芙误会,第二当然是“朋友妻不可欺”的兄弟情怀了。 什么?叶萧凌还没有跟顾妙音走到一起?去他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俩有戏,我老白是什么人,眼光会有错? 不过他现在的正事儿当然是问孙语芙的下落:“是的,小芙她……手机关机了。” 顾妙音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把手机递到孙语芙的面前,觉得这一对实在是比她想得更有意思:“某人找某人的。” 孙语芙翻了个白眼,道:“说得好像某人不想找某人一样。” 这种哑谜当然他们俩都懂,也就不必多说了。孙语芙结果手机,放到耳边,凶巴巴地就道:“喂?干嘛呀?” 老白的有些受惊,不过还是很快就打理好语气,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你电话关机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 孙语芙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她翻着白眼道:“我手机没电了还要跟您老报告?说到底我什么时候规定你这个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的,我没说过吧?你也没说过吧?我爱干嘛干嘛,你管得着嘛。” 被孙语芙憋得不轻的老白一时间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说话,只不过这会儿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弱弱的:“可是你也没有反对我给你打电话啊。” “可是姑奶奶现在很忙很累很烦很没有时间!”孙语芙嘴巴里像是机关枪一样说出无数个很,最后做了个总结,好像十分不在乎地道,“就这样,我先挂了,有事儿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老白还没能多说出一个字,孙语芙就把电话摁掉,于是整个手机又变成了沉默的“砖块”,被她丢到一边。 第388章: 大方劲 顾妙音看得有趣,看着孙语芙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忍不住笑道:“你明明可以跟人家好好说话,干嘛每次都要用这么凶巴巴的语气?” 孙语芙往后一靠,把背靠在床的栏杆上,哼声道:“我愿意。要不然就别找我呀。我又不差这一个男人。” 顾妙音失笑着摇了摇头,以她的性格,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古里古怪的相处模式。但偏偏老白跟孙语芙之间的感情几乎是突飞猛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每天老白都起一个大早,跑到女生宿舍来等着公主一般的孙语芙从楼上下来,然后一起去吃早饭,晚上也是,他几乎已经把仆人、司机、男朋友的集成一身,令人羡慕。 而顾妙音在多次拒绝无果之后,则是被她拉过去当一个发光发热的高瓦电灯泡,不过看着他们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情感,她也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她还会忍不住想。自己跟叶萧凌将来会不会可能会这样? 但最终她还是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顾妙音,别想太多,人家那么忙,就像是这一次,他刚回莫城一周时间,就又被安排出去做意料援助。就算你们两个人真的确定了关系,估计他也不会跟老白一样每天做得这么到位。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老白你跟前男友的事儿?”抛开杂七杂八的想法之后,顾妙音微微笑着,看着明明一脸不悦,但嘴角却有笑容的孙语芙道,“我想,老白应该一直在等这件事才对。” 孙语芙看着天花板,十分随意地道:“不知道,看心情。” 顾妙音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可我觉得老白心里应该一直有个疙瘩才对。你不打算早点说明白好一些么?” 孙语芙当然知道顾妙音的说明白是什么意思。之前她的男朋友确实各方面还算让她满意,既然她没有别的要求,而男朋友又并不让他感觉难受,她自然也就没有想那么多。而现在老白就这样突然地介入了她的世界里,她当然不会搞什么脚踏两条船的事儿,也就顺势地找了个时间跟男朋友分了手。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就好像一个漂亮的泡沫,平时看着它在光线下多么多么漂亮,但等到戳破的时候,破了也就破了,也不会太感伤,或者说对着这个泡泡有太多责任感。 这毕竟你情我愿的事儿,如同拔河,一方不想再拔下去也很正常。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处事方式,分手自然也就比较和平。 但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她到了今天都不愿意告诉老白她已经因为他而分手的事实,或许是因为她这一次的感情投入多到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安的程度?但至少,她想要再考察考察,毕竟这个花花公子或许会一朝浪子回头,但也不排除他只是三分钟热度的可能。 在感情上,孙语芙从来都不愿意让自己处于一个弱势的一方,而女生的性别本身就很容易让她变成弱势的一方。所以保持着一种“我有男朋友”的感觉,实际上就是在维持着一种“我要你和不要你都在一念之间”的个人骄傲感。 顾妙音对于这种不甚了解,只是出于对闺蜜的信任,她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说得太多。只是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她忍不住说两句,但她是顾妙音,不是菜市场买菜说个不停的主妇阿婆。朋友之间的相处,要无声胜有声,她明白这个道理。 孙语芙靠着床铺的栏杆,她跟顾妙音要好,其实也知道顾妙音为什么不再多问。不过在这种时候,其实她反而希望顾妙音多问几句,她好顺势就把自己的那点小苦恼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抖搂出来,也许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心情能舒服一些总是好的。 想了一会儿,孙语芙摇了摇头,不再把这些东西当成她烦恼的根源。我是谁?我是孙女侠,凭什么要为这么点破事儿烦恼! 这么想之后,孙语芙的心情瞬间就回归了满状态,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就连窗外的星光都更耀眼了一些。她猛然惊醒,而后龇牙咧嘴地对着同样沉默的顾妙音道:“差点就被你成功打岔跑偏了。明明是在谈你的事儿,怎么一下子到我身上来了。” 顾妙音捂嘴小声地笑,道:“这明明是你自己招惹的事儿。难道还是我给你和老白搭的线,造的桥?” “就是。”孙语芙蛮横地对着顾妙音郑重其事地道,“要不是你带着我去吃火锅,我怎么会认识那个王八蛋?”顿了顿,她张牙舞爪地道,“别想岔开话题,差点又中你的计了。你说,你现在打算怎办?” 顾妙音看向天花板,想了想,抿了抿嘴唇:“就按照你说得呗……”她眼睛里带着一些笑意,“反正你是老江湖啦。我只是初出茅庐,这种事情,太复杂了。” “反了你了。居然敢说我是老江湖!”孙语芙猛然又扑上去,挠着顾妙音的胳肢窝,弄得整个宿舍一阵尖叫声和一阵嬉闹声。宿舍的门在这一刻忽然打开,宿管大妈手上捧着一本本子站在门口审视了一下这对正在玩闹和尖叫声中的室友,点了点头:“这一对在了。” 顾妙音和孙语芙有些尴尬地整理着自己乱蓬蓬地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宿管大妈道:“朗姨……” 宿管大妈头都没回,径直就走掉了。 “得了……我的形象都全毁了。”顾妙音捂着头,苦恼地道。她穿着的淡蓝色睡裙下一双修长的长腿收拢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抱着头,看起来可爱并且诱人。 孙语芙习惯性地翻个白眼,道:“得了吧,在郎姨心目中,我们俩一直是百合。”想了想,道:“你还不去打电话?” 顾妙音如梦初醒,把腿重新放下来,有些迟疑地哦了一声,但迟迟没什么动作。 “哦什么呀哦。”孙语芙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这个闺蜜道,“好了,别扭扭捏捏的,拿出你顾妙音的那点大方劲来。你要追人家,就要拿出不管人家是单身还是有女朋友,你都是人家正房大老婆的心态,舍我其谁懂不懂?” 顾妙音被她逗得笑了:“什么叫不管人家单身还是女朋友……大老婆又是什么鬼。那小老婆又是谁?” “上次那个廖晴呀。”孙语芙随口道。 不过她一说出口就差点打了自己一嘴巴,真是,多什么嘴呀。明明知道顾妙音心里有些不安,结果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来,那个廖晴如果对叶萧凌有心思的话,她还真没有把握一定能把顾妙音推进叶萧凌怀里。 毕竟,一个不通人际关系,对许多事物不了解,看起来漂亮又有些呆萌,偏生还有很多英气的中校大胸女孩,对于哪个男人,都有强大的吸引力。 但孙语芙却很奇怪地看着顾妙音,发现她依然笑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孙语芙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顾妙音的额头,嗯,不烫。 顾妙音笑着把她的手扒开,道:“干嘛呢。” “你没发烧吧。我还以为你会很忧心。” “你说的呀。要拿出我的那点大方劲。”顾妙音低着头,略略地歪着,一只手玩弄着自己乌黑顺滑的长发,点点头道,“嗯。我是顾妙音。” 第389章: 三人合击 叶萧凌当然不知道顾妙音仅仅只是因为他没有接电话而心烦意乱,在宿舍内跟孙语芙进行了一些“关于今后对叶萧凌政策”的谈话。即使他现在能接收到那边的现场直播,他也得有精力去分心旁顾,至少他现在做不到,也不愿意去做。 燕三的那柄“大锤”从天而降之后,公鸭嗓子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收在后方,毕竟他看得很清楚,就连是燕三和香兰两个人的同时进攻,也未必能把叶萧凌拖死在原地,而这种情况下,他如果光在外围坐山观虎斗,说不定他这个保证叶萧凌无法逃脱的人最终会变成继燕三和香兰败退之后,被单独应对打得凄惨无比的人。 之前他被叶萧凌偷袭,他在这三人组里最弱的实力无法得到展现,甚至在叶萧凌两次的袭击他都颓然败退如被秋风打扫的落叶。但现在他加入战团之后,勉强可以“双拳敌四手”的叶萧凌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变得大了许多。 当然,这还是因为他没有真正使用出全力,只保持在自己四成的力量使用上。如果他真的调用身体里的全部真力,让他们从心脏中如海啸般涌动而出,恐怕一个回合之间,那威猛无比的燕三和攻势凌厉的香兰就会颓然败退,而公鸭嗓子这个三个人之间最弱的人,他的结局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叶萧凌尽管在这种三人狂风骤雨的攻势压力下,还是不愿意解放更多的真力来防守搏杀。也许他依然抱着那点原则不愿意真的下死手,或者他仍然想要玩点扮猪吃虎或者说是猫抓老鼠的把戏,甚至是两者兼有。叶萧凌没有细想,但他反而感觉到自己逐渐进入了佳境。 叶萧凌抿着嘴唇,他的的一口气提到了胸腔上,左手一击重手打得香兰连连后退,而在公鸭嗓子猛然向前的同时,他对香兰的仿佛不死不休的气势反而一泻千里,整个人身体一缩,转过身就一脚踹在公鸭嗓子支起的手肘上。他的力量猛然迸发,把公鸭嗓子顶得向后连续退了三米。 但一声大喝,燕三那硕大的拳头像是陨石一般向着他的肩膀落了下来。拦住了叶萧凌继续向前的攻势,公鸭嗓子也因此得到了后退的空间,一口喘息,没有前进,反而是后退到一颗树上,十分灵活地爬了上去,眼光死死地盯着叶萧凌任何可能露出的破绽。 叶萧凌双手向天,撑住燕三的一拳,他身体内的真力在顷刻之间就把燕三那一拳中入侵到自己经脉的真气撕扯成一团烂絮,双手一弹,向上一撑,硬是把他的粗壮的手臂推开身前,双脚一错之间,向前走了半步,整个人的身体一缩一舒展,双手放到丹田,而后向前一拳猛烈打出! 燕三知道这一拳带着多大的力量,带着多大的杀伤力。但他明白自己如果一退,面前这个蒙面的人很可能就会借势穷追猛打把战线拉开一个距离,通过这个时间吐出胸中那积累已久的气息,重新把自己身体新的一波力量提到全身,所以他没有后退,而是猛然向着叶萧凌同样走了一步,一脚剁得地面松软的泥土乡下凹陷,右手弯到极限,左手托着右手,就用臂弯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拳! 嘭! 叶萧凌的拳头与燕三的臂弯发出了一声猛烈的碰撞声。而燕三则是闷哼一声,向后连续退了三步,显然就算他已经用了这种方式来承受叶萧凌的攻势,但他的实力仍旧不能真的跟叶萧凌提升到四成真力的水准相媲美。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仅仅是在他后退的一瞬之间,他看见香兰在叶萧凌背后的再次逼迫了上去,双手并指如刀,向着叶萧凌的脖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然切下。 叶萧凌略微有些无奈地一笑,他早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但不能追击,不断被轮流拖延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难受。看来就算是真力再强的人,也未必就能做到万人敌,像是自己意想中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程度,大概只能是一种理想状态。 真力的一次呼吸之间积蓄的力量是有限的,而要重新继续力量,就需要鼻息之间的再一次换气,就好像一张紧绷的弓,在弓箭离弦之后,一张一弛,重新拉开满月,力量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保持强大。否则一个修行者不断地空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总会像是一口不断枯竭的井,最后无水可取。 而如果一个人真的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大军,恐怕那个人片刻都休息不得,那那口气息就算再绵长,也会有吐尽的时候,而新力未生,旧力已尽,就算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也得死在不断的车轮战之下。 当然,这种推断只是叶萧凌对于五境之下,尚且还没有能成就真正修真者境界的修行者,如果真的达到了修真者的水准,恐怕就能如同老单那样使用出常人所完全无法理解的招数了吧? 不过叶萧凌自己毕竟没有达到那种水准,而眼前这三个人十分懂得回气这个道理,这也是他们不断地对叶萧凌进行车轮战的原因。 当修行者以众凌寡,聚弱胜强的时候,最可能胜利的方式就是用不断的进袭来相互合作,拖住目标的任何空隙,让他不能回上那一口气,最终力竭而死。 只是,他们算到了所有东西,却唯独算漏了一样——叶萧凌的真力水准要比他们预估得要高得多得多。如果说他们算的是叶萧凌一个呼吸之间能持续多久作战,恐怕恐怕以叶萧凌的真力水准,这个时长还要延长三倍才算靠谱。 所以,老单的那一招如同开天辟地的大剑,到底是道术,还是纯粹以真力凝结的实体?叶萧凌忽然想到。 叶萧凌走了走神,香兰的手刀却不肯给他片刻的时间,只是转眼之间,她那双白净的手,就就在他眼睛里不断放大到了极限。叶萧凌略微有些恼怒,左臂向上,真力涌动之间,格开了香兰的这一记手刀,然后下盘下沉,马步压得更低,左臂从向上之后又转为向下,手掌张开,向着香兰的小腹猛然推出。 如果他这一招能打中目标,恐怕香兰马上就会颓然倒地,这个三人不断车轮战的阵势也就顺势被破了。 但香兰毕竟是香兰,面对叶萧凌的这一掌,她的脸色甚至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一个旋转,她纤细的身姿带着一种某种暗合天理的美感,手上的那两把刀并没有松开,而是又以另外一个角度袭向叶萧凌的腹部! 那里是肾脏在的位置,如果她的真气真的破开叶萧凌护体的真力,恐怕叶萧凌就算在这一次打斗中逃脱,也会因为肾脏破裂而进行大手术,甚至死在手术台上。 从今天晚上开始,这个女子的一招一式给叶萧凌都是耳目一新的感觉。他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华人,听说过很多关于国术诸如:八卦掌、形意拳、八极拳、咏春拳等等传承无数年的搏杀技巧,但这一次,可以说他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完全使用八卦掌的人与他你来我往的搏斗,自然,这种战斗也让叶萧凌有很大的进步。 或许,自己也应该去练练国术?叶萧凌转念想到,不过他的手上没有停,左手与香兰的手刀一碰,感受着那股凌厉真气像是一柄锋利的钢刀一样想要切开自己的手上的护体真气,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左手翻转,做了一个像是朝垃圾桶里丢垃圾,或者像是写字写累了想要甩甩手的随意姿势,就这样十分平淡无奇地向着香兰的脸上甩了过去。 招数是十分随意的招数,但他那一手蕴含的真力,绝对不是十分普通的力量! 第390章: 方寸雷 叶萧凌曾经在山上测试过,他调用四成真力的一拳,已经足够可以把一颗碗口粗打得整根乱颤,而如果他调用全部力量,蓄势之后一拳完全可以把一颗碗口粗的大树打得拦腰折断。或许与大黑那种轻易就把整个林子撞得七零八落的能力相比不值一提,但实际上这样的力量,打在人的身上,已经足够强大。 毕竟,大黑那样的怪胎,在世上也是少数,一头已经几乎成妖的黑熊,他的能力估计距离进入五境也只差那临门一脚。 香兰看着叶萧凌这随意的一甩,她原本想要变招再一次向前拦腰斩去的手刀也迅速收了回来,不敢托大,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叶萧凌的那看似随意,但实际上蕴含沛然大力几乎能把寺庙铜钟撞得响声大作的手背,没有任何硬接的想法。 她走的是内修真气外练八卦掌的路线,毕竟没有像是燕三一样修过外家功夫,没有十年如一日的打磨体魄,很难真的有那样的抗打能力。 随着她的身体一缩,在叶萧凌眼里,她就好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黄鳝,瞬间就让叶萧凌的手落在了空处。他往前走了一步,打出一拳,然而凌空而来的风声让他不得不收回这一拳,转而攻向正支援而来的公鸭嗓子,之前憋在那一甩中的真力在这一刻迸发出一阵气流,只是一碰,公鸭嗓子就像是被大锤之中,向后倒飞出去,而后在地上不断地滚动了三圈才终于站了起来。 爬起来的公鸭嗓子看着面前这个多次打得他颜面尽失的叶萧凌,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是最差的一个,恐怕正面战斗中,没有他的一份。但他有他自己独特的方式。 随着他深深地呼吸,他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涌动,在只是在香兰又一个败退之间,他又顶了上去,但只在外围干扰叶萧凌的行动,而燕三显然也知道公鸭嗓子不可能持久地顶住叶萧凌,双腿一震之间,哈出一口气,猛然又迎着叶萧凌冲了上去。 其实面前这三个人或许对于他来说,自身修为都不怎样。不过他们之间合作所碰撞出的火花倒是在叶萧凌的意料之外,燕三的狂乱威猛,香兰的阴狠凌厉,最后加入战团的公鸭嗓子搅混捡漏,都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但正是这种疲于应付的状态,反而激发了叶萧凌在心里潜藏着的斗志。 在老家山上,他跟大黑打架的时候,不管你做多么巧妙的动作,它都能用皮糙肉厚还有势大力沉这两项“法宝”打得你怀疑人生。 而面前这三个人给他的感觉却并不是那样,除了最擅长硬碰硬的燕三之外,香兰和公鸭嗓子显然都无法承受叶萧凌的正面力量,但他们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优势,保持着一种十分微妙的介入方式,让燕三不断地承受着叶萧凌正面的压力,而他们则在每一次燕三支撑不住的时候,上手拖住叶萧凌,防止他吐出那口肺部紧绷的气息,做一次换气。 当然,叶萧凌表面上并不会表现出他的那种真力实力,他还希望以他们三个人的死战来进一步地锤炼自己的搏杀能力。他们想杀他,而他并不想杀他们,既然如此,讨点利息总能让他心里平衡一些。 不过,这三个人之间的配合也确实让他觉得惊艳。 微缩的瞳孔之中,一柄凌厉的手刀划破空气像是毒蛇一样紧紧地咬着叶萧凌的下盘,而另外一面,公鸭嗓子也向着叶萧凌悄然袭击,他已经不敢再跟叶萧凌硬碰硬,而他真正发挥出自己能力后,他的动作像是一只灵活的猿猴,攻势迅速,但却并不与叶萧凌完全沾手,反而是一触即走,只扰乱而不真正进攻,虚虚实实之间,令人琢磨不透。 三个人在林子里的打斗时间并不长,但其中的凶险足以让他人咋舌。如果不是叶萧凌自信身体有着强大真力的保护,恐怕他根本不敢在这样的斗争中停留过久。而他逐渐习惯了这种处境之后,也逐渐发挥出了自己的能力,原本的动作也更加凌厉,许多有些生涩的动作也逐渐变得流畅。 与大黑作战,毕竟还是不如与人作战有更大的体会。本来大黑在老单的想法里,也只是能帮他硬碰硬打磨身体而已,并没有想过真的让动手毫无章法,并且完全不躲避任何进攻,像是一台大型推土机的大黑真的能够帮叶萧凌提升实战能力。 说实在的,老单甚至根本没有想教给叶萧凌太多搏击的技巧,或许是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雕虫小技? 叶萧凌眯着眼睛,他打得太久,自己会的那套半精不精的军体拳早已经不堪重用,被他拆成了一个又一个简单但又有效的动作,勾摆连击、拉肘别臂、穿喉弹踢等等,这些动作本身就其实不是一种套路,而是一种十分零散的应对方式。 对于简化之后的军体拳来说,它的复杂度早已经不如国术繁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叶萧凌有着更大的变化空间(或者说他根本没得选……)。尽管在这样的搏斗中,他的肘击能够发挥的作用并不多,但他的长拳和横摆却能给予他很大的支持。 再过几分钟,或许就能抓到那个时机,突破这三个人的束缚! 叶萧凌伸手握住香兰的手刀,用肩膀与她的肩膀相撞,顷刻之间,他爆发出的力量把面前这个尽管攻势凌厉,但稍有娇弱的香兰击飞出去。而后退一步,手肘从下而上地挥向偷袭而来的公鸭嗓子,让他哇哇叫着一个跳跃又跑了出去。 他喘了口气,打到现在,他终于能吐出那口浊气,感觉到体内的力量经过一个转换,又充满了全身。而他的三个对手也脸色一阵难看。燕三跟他无数次硬碰硬,尽管他的抗击打能力经过锤炼,可是无数次碰撞,让他的身体一阵剧痛。甚至他都怀疑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是在下一次碰撞之后,他就会像是一块滚落的石头一样,狠狠地跌倒在地面上? “香兰!这个时候就别留手了!再往下拖,我们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承受不住的燕三一阵大喝,他鼓起真力再一次地抗住了叶萧凌的动作,甚至还顺势一脚把差点躲不开叶萧凌一拳一脚的公鸭嗓子往外踹开。 而公鸭嗓子此刻也无暇顾及被燕三这样踹开有多丢人,他呼吸有些沉重,一个跳跃之间他再一次换了一个位置,寻找着可以出手的时机。 香兰听着燕三的声音,看见燕三在一次迎头与叶萧凌的肩头相撞,整个人被撞得踉踉跄跄后退,终于咬了咬牙,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向前,一手刀挥出,竟然带出了如雷电的噼啪声! 这是那位教他八卦掌的褴褛道士给她弥补女子尽管阴狠凌厉但一瞬间的气力并不如男子的技巧,八卦掌的单换掌是单刀,双换掌是双刀,而在这方寸之间,雷声大作,就是花凌厉为秋风肃杀的真气运行技巧:方寸雷! 叶萧凌瞳孔猛然缩小,感觉到那柄手刀从他的头顶划过,一道光芒就这样一闪而逝。他浑身冒出一阵冷汗。 第391章: 真力迸发 对于以真力激发力量的特殊方式,叶萧凌见过两次,而这两次都与山上的无赖老单有关。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当然是老单浑身光华闪耀,而在散去的一刻之间,一柄由光芒构建而成的大剑跨越十几米距离,一瞬间撕裂了绷带人的身体,把他灼烧成空气中的一片飞灰。 而另外一次,则是老单教给他双指弹出松针的技巧。 但显而易见的是,光芒大剑这技术活难度太高,叶萧凌不能学也学不来,毕竟以他的真力水准,这种力量大概他距离那个水平中间还隔了数千里,这中间还得堆上不知道多少座起伏的珠穆朗玛峰。 而双指弹松针,这个技巧需要叶萧凌能够平心静气地调理真力,感悟阴阳,才能在一瞬间迸发出那样特殊而巨大的力量。 在这样的激烈并且不断被车轮战的战斗中,他就算想用,也不可能用出来。 而他最想不通的是,面前这个还未进行筑基,一身真气还只是真气还没有化作真力,甚至光从量化来说都远远不如叶萧凌的香兰,偏偏用出了这样一种让他惊骇的技巧,实在是让他在一瞬间怀疑人生了。 在他的眼睛里,香兰的这一手刀的顺势劈过,带着春雷的噼啪声,划过叶萧凌头上的空气,触碰到树木上垂下的枝叶。只不过一眨眼之间,她就把那根枝条劈成了两截,而劈开的位置光滑如镜面,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极快的刀,在一次用力之间,把这根枝条斩断。 到底是要怎样的做法,才能让手刀变成真正的、与钢刀一般无二的锋利? 叶萧凌不知道,但他很明显的知道,如果自己再接着想用四成的真力跟香兰的这种招数硬碰硬,他很可能也会跟这根枝条一样,被一刀两断,化作这树林中甚至连完整都无法保持的尸骨。 我就知道老单那货肯定少教了我很多东西……叶萧凌嘴巴咕哝着道,而在此刻,他也无暇多想那么多,香兰一击不中,当然不可能不发挥八卦掌擅长抢攻的优势,何况她用出方寸雷之后,叶萧凌也必然不敢再用硬接的方式来承受她以手做刀的攻势。 所以她向前一步,屏息之间,把所有的真气都灌注到身体的四肢,整个人的气势就好像她手上那一对“双刀”,脚下一掰一扣,交错之间,整个人如芭蕾舞演员一般不断旋转,甚至令人看不清她的面庞。 但叶萧凌能看见,他的反应速度毕竟依然保持着一种燕三香兰他们无法理解的巅峰状态,他更能感觉到香兰双手之间那隐而不发的雷声,他双眼惊疑不定,后退之间,迸发真力一拳击退燕三的攻势,左手右手不断地绕着圆圈,拆解着香兰如山洪爆发的攻势。 可不管他怎么阻挡,香兰的攻势非但没有呈现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样子,反而她的旋转越来越快,她的雷声也越来越急,到了最后就连叶萧凌也不愿意再正面迎接香兰的攻势,双脚一跺,就向着公鸭嗓子那边突破而去。 毕竟公鸭嗓子的真气水平是三个人最差的一个,而且多次的碰撞之间,公鸭嗓子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面前这个人的一合之敌。他们三个人似乎被一叶障目,没有发现他们这个围攻圈有一个很可笑的地方,那就是如果以叶萧凌的水准,他完全可以打开燕三的正面攻势,而后从公鸭嗓子方向突破,香兰就算在这一刻展现出超凡的战斗水准,大概也不可能真地靠一个人牢牢地把叶萧凌锁在原地。 随着叶萧凌不断地靠近,公鸭嗓子怪叫一声,在即将与叶萧凌发生正面碰撞之前,一个虎跳,向着外围跳了出去。而公鸭嗓子一让,刚才燕三又被一拳打得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们三个人围困的态势也就被这样简单却又粗暴的方式给破了。 “妈的昭阳!你是脑残吗!你这就给让出来了?”燕三在后面急得大喊,脚下一跺,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没有消化掉叶萧凌那一击所蕴含的力量,也不能在乎自己回气的问题,直接狂奔之中,向着叶萧凌追了过去。 但香兰比他更快,几秒之中,他听见了香兰越过他的身边,留下淡淡地一句“我缠住他。”的话语,感觉到长发从他耳畔一晃而过,香兰竟然以他更快的速度向着叶萧凌黏了上去。 叶萧凌感觉到背后的雷声响亮,知道自己再不顾一切地前奔,估计背后就得承受香兰的一记重手,他的真力狂喷,一脚猛然跺在地面,因为惯性而与黑土地之间划开一道明显的沟壑,而他也借势扭转,整个人正面对着香兰,双手一错,左手的手肘去顶香兰的左手手腕,右手则是向着前方手指根根张开,猛然地抓向香兰的脸。 他的这个动作当然只能接住其中一刀,因为香兰的双换掌等于就是在手上握着两把钢刀,任何一把如果带着雷声劈到叶萧凌身上,大概都不会是什么好结局。但叶萧凌实际上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故意不去接那右手的刀,而是伸出手去抓向香兰的脸,他是想要告诉香兰: 如果你还要前进,那就得用命换出这一刀! 香兰到底还是没有真的下拿着自己的命换手上出这一刀的打算,她的打法阴狠凌厉,但变化奇多,并不需要与敌人以伤换伤。何况她感觉到叶萧凌伸出的那只手掌里所蕴含的力量,真的落实了,恐怕她的头颅会在顷刻之间,被巨大的力量所捏得四分五裂。 让自己的头颅变成一个好像从天而降落到地面的西瓜,她还没有这种打算。 所以她变换了攻势,脚下一跃之间,身体在空中从直立转为横向,带着风声和雷声旋转起来,从上而下,就好像一台旋转两个刀片的机器,向着叶萧凌就这样坠落下来! 叶萧凌皱着眉头,他的注意力不仅仅只是注意在空中旋转落下的香兰上,他更是从香兰一跃而起之后,看见了同一时刻,已经冲到面前的燕三。他的面目狰狞,额头上的血管像是一根根隐藏在皮肤下的龙,疼痛让他紧咬牙关,而他一对巨大的双拳已经往下压到了极限,毫不怀疑,他的这一次进攻会有多么猛烈。 叶萧凌耳朵在微微地颤动,那位像猿猴不断乱窜只求扰乱他而不求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公鸭嗓子也到了。 三个人毕竟是常年在一起修行的好朋友,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非他人可以比拟。尽管公鸭嗓子并不是个硬骨头,在第一时间他让开了叶萧凌的正面,选择了明哲保身,但在这一刻,他们又从一片混乱之中找到了彼此的节奏。 可以说,这是今晚上,叶萧凌需要面临的最凶险的一次袭击! 而叶萧凌双腿下沉,真力爆发之间,双脚下限直到黑土淹没他的脚踝,一声爆喝,他的眼神中好像有光芒闪过,配合着香兰双掌之间的风雷之声,他的周身却响起了比山风更大的一阵风声,这道强风,是以叶萧凌的周身为圆心,向着四周激射,就连脚边的草木都不得不向外倒去。而淹没他脚踝的泥土在这一刻,竟然被这股力量所吹飞! 他不再留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没有在三人这次攻势中游刃有余的资格。 而他的真力,却在这种好像绝杀之局中,攀升到制高点,突破了他原本可控的八成真力,直接上升到了九成! 第392章: 给你跪下了 在叶萧凌真力攀升到七成的时候,实际上燕三三人已经感觉到不对,而等到叶萧凌的真力攀升到八成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谁知道叶萧凌的真力还要往上继续行走,再攀一层,甚至在地面因为真力喷涌而出而造成的气流都对已经让他们心里再也不敢抱有任何侥幸。 燕三面如死灰,他手上的那一拳已经收不回来,就算能收回来,他之前对叶萧凌发出的言论,也早已经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他只能把全身的力量再往上提到极限,但这种困兽之斗,总有螳臂当车的嫌疑。 叶萧凌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真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说实在的,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意外情况下突破到控制九成真力。生死之间能够锤炼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平时光靠苦修就能有的。 真力迸发之下,香兰是最早被他以推出的一掌打得后飞的一人。 毕竟她身处空中,并没有任何着力点,而她的方寸雷也因为在实力差距之下,变成了以卵击石的笑料。她整个人撞在树上,因为巨大的力量不断冲击她的肺腑而喉咙一甜,嘴角流出鲜血,苦笑着看着同样已经被叶萧凌一脚就踹飞撞在另外一棵树上的公鸭嗓子,燕三的性格缺陷,她一直知道,但没有想到,这一次就真的遇上了铁板,看来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面前这个蒙面人都仅仅只是扮猪吃老虎,他们之间所谓的配合,在这种真正的实力下简直是不堪一击。 燕三双目圆瞪,他挥出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到叶萧凌的胸口。然而他整张脸( ̄︶ ̄)↗ 涨得通红,他已经无法再前进哪怕一厘米。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墙壁阻挡在叶萧凌和他的拳头之间,紧接着,反震的力量让他整只手臂在一瞬间渗出血来,一阵巨大的疼痛从他的表皮深入骨髓,他的全身犹如被巨锤重击,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跪在叶萧凌面前。 “我说过什么?”叶萧凌微微笑了笑,其实他心里有些懊恼,面对这三个明显真力远低于自己的人,他竟然把自己的完整实力在这一刻不得不用出来,实际上他已经输了,只不过最终他还是笑到了最后。 大概自己如果并没有因为香兰双掌的雷声而想要逃避的话,也许自己还有继续打下去的能力?叶萧凌皱着眉头想道。但这些都只是后话了,他也不是诸葛亮,无法预料到任何事情。但至少,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也不必再跟这几个人生死搏杀。 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斗士。他只是一个医生。以前是,现在也是。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算来得及,实际上打斗中,叶萧凌一直关照着自己手机的位置,毕竟香兰和公鸭嗓子出手的位置太刁钻,他总怕手机就被一个不小心所打烂。这其实也是他提前想要撤退的原因。 燕三跪在地上,他的右手捂着渗血的左臂,虚弱地抬头看了一眼叶萧凌,咬牙道:“是我不自量力了。但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直到这时候才肯把自己的实力使用出来。我认栽。” 叶萧凌低着头看着他,忽然半蹲下来,笑着看着他的脸庞,他受伤有些重,甚至就连他的牙龈也因为那一下碰撞之间引起的震动而渗出血来,估计他的五脏六腑现在更不好受。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燕三的胸口,又触摸了一下燕三脖子上的动脉,感觉他受到的伤势大概跟自己的估计并不相差太多。 燕三看着他的举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既然自己已经败倒在这里,他自然不缺乏成王败寇的心态,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人,能把对他人的事情做绝,但也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失败并且迎接失败者的死亡。 但这一次,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靠在树干上嘴角有血苦笑着的香兰,这一眼让他的肩膀有些颤抖,他低声道:“我有个请求。” 叶萧凌微笑了一声,走向香兰,同样看了看她的伤势,实际上她的要比燕三好一些,毕竟她只吃了这一记凝聚真力的拳头,在之前并没有与叶萧凌相互硬碰硬多少次。只是肺腑同样有些受损,一时间竟然凝聚不起真气来。 其实就算能凝聚,她也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任何机会,既然如此,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又有什么坏处?至少……能跟那个人死在一起…… 叶萧凌没有转头,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这句话当然是对燕三说的。 燕三咬了咬牙,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剧痛在阻止他的站立,但他还是强撑着所有的力气,让自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爷们一样面对着叶萧凌。他看向香兰,低沉道:“我可以死。但我想请你放过我女人。我可以保证他将来不会找你寻仇。” “不要……”香兰一句话刚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的肺部受损是最重的一块。她刚才几乎把方寸雷用到了极致,一招被破,提到胸口的真气自然反过来伤害到了她自身。但她的双眼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她哀切地看着燕三,坚定地摇头道,“不要……” 燕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把目光移到正在查看公鸭嗓子伤势的叶萧凌身上,大声地道:“男人做决定,女人没资格搀和!我愿意受死,并且……不用脏了您的手,请你放过我女人!” 叶萧凌点了点头,道:“是条汉子。敢作敢当。”他看完了公鸭嗓子的伤势,还顺势拍了公鸭嗓子的胸口一下,疼得公鸭嗓子龇牙咧嘴的。 叶萧凌站起来,对着燕三微笑道:“可我为什么要怕她会找我寻仇咧?我想你也看见了,我的修为,我想就算她再修炼个十年也未必能触摸到我的一半,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燕三沉声道:“我知道。你是大门阀的子弟。想必不至于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叶萧凌若有所思地微笑:“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像是个大门阀的子弟?” “何必说这种话。既然你已经揭开了谜底,还需要多说什么?”燕三皱着眉头,他从来讨厌大门阀的子弟那股子倨傲,而叶萧凌这种问题更让他不悦,但他的性命,香兰的性命都握在这个人的手上,既然是死之前的最后几句话,不介意多说一些,“你有这样的修为,但同时在打斗招式上的水准并不高,也只有大门阀的子弟才会被这样培养。因为对于大门阀的子弟来说,真气的修为培养并不难,他们有更大的上升空间,在年轻的时候更多的是去修炼修为,而等到上升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点才去学打法技巧。你的实力确实可怕,而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年轻,这世上,也只有大门阀会有你这样的人。” 叶萧凌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的经历太难跟人阐述,何况他也并不介意别人的误会,至少这种误会本身就是一种抑制力,他并不打算因此而杀人,何况这个燕三最后的举动给他的感觉还不错。虽然说他的那种杀意确实来得太莫名其妙一些,但好歹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燕三却对于叶萧凌这种笑容捉摸不定,他脸色已经十分灰败,身体更是无法在支撑他的逞强。他的下肢一软,又跪倒在地上,但他没有再试图站起来,反而是把双手交叠面前,把整个头低到尘埃里。他低声道:“我给你跪下了。请你饶我女人一条性命,大……人。” 香兰哀怨地看着从来没有跪过谁的燕三,泪流满面。 第393章: 你非得逼我杀你么 这一对的深情,叶萧凌乐见其成。不过感觉自己一个单身汉在这里看着他们要死要活,叶萧凌不得不叹了口气:这算怎么回事,好像莫名其妙被喂了一把狗粮?明明只是上山打了一架,结果这会儿一瞬间从《天龙八部》里的乔峰在聚贤庄里迎战众豪杰的剧情一下子跳了不知道多少集变成了段誉跟王语嫣之间的欲说还休又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说实在的叶萧凌挺羡慕他们俩这种情感,一对男女相知相遇,能为彼此献出一切,或许是自己上一段感情不顺利的关系,有点类似于看韩剧希望男女主角最后的剧情是大团圆一样的心态。 燕三依然把头埋在地里,低声地再一次说道:“请大人放过她。” 叶萧凌看了一眼香兰,又看了一眼燕三,叹了口气,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打算把他们挖个坑埋在这种荒郊野岭上:“我就不太明白你们俩这么要死要活的干什么。还给我跪下,讲真我虽然年轻,但也折不起这么寿。我还没找到女朋友,夭折会不会太惨了点?特别是你们俩一个劲的秀恩爱的给我看让我……很不爽。说到底,谁说我要杀你们了?” 听见叶萧凌的话语,燕三愣愣地抬头:“你……不杀我们?” 叶萧凌无奈地一摊手:“杀你们有什么好处吗?三具尸体在这鬼地方,我还得负责挖坑,我要是人好一点,还得给你们堆个小土包插俩木牌子,上面写你们名字。哦,好歹我还知道你叫燕三,你叫香兰,你……额……”叶萧凌无辜地注视着公鸭嗓子,无奈地道,“你叫什么来着?” 公鸭嗓子一愣:“吕昭阳。”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她也不姓香,她姓冯。” “谢谢提醒。”叶萧凌啼笑皆非地看了香兰,或者说是冯香兰一眼,心想光听香兰两个字还算有那么点出彩,冯香兰……感觉就好像上了年纪的高档红酒忽然变成了农家土窖的劣酒一样,拉低了不少档次。不过这话不好对着人家当面说出来。 叶萧凌对着跪在地上的燕三,没有伸手去搀扶他,他不是圣人,好好的被人围杀一次,如果还得让他以德报怨并且把一切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他自认干不来,既然人家愿意跪,就让他跪着。 当然他知道燕三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不得不跪着,毕竟跟他九成真力重手相碰撞,就算叶萧凌在挥出那一拳的时候已经收了手,可燕三还是三个人里受伤最重的一个,如果让他起来走两步,估计走不了两步就会吐出一口血来。 叶萧凌继续道:“说起来从头到尾都是你们想杀我。我说过什么了吗?我最多就是偷偷摸摸踹了额……”他想了想,差点又忘记了公鸭嗓子的名字,“吕昭阳几脚,那也是你们先起的头,我又做了什么咧?” “可是我们毕竟做了,而您现在是胜利者。”燕三有些迟疑地道,“如果您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您杀了我们能少一些阻碍。” 叶萧凌揉着太阳穴,感觉一阵头疼,他低头盯着燕三的眼睛,郁闷地道:“我说了,我对你们那东西没兴趣。” 燕三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可这么偏僻的地方,您这样的的修行者大半夜上这样的荒山野岭,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是将死之人,何必还要瞒我?”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实在受不了面前榆木疙瘩一个劲的反驳他,他认真地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对你们那件宝物没兴趣!谁爱抢谁抢去。你觉得以我的修为,我差你们那么一件宝物?还是说,你非点反驳到让我非得杀你们不可?” 燕三沉默了一会儿,他接触的面与叶萧凌接触到的面相差太大,所以产生了认知之间的差异,所以他会一直认为叶萧凌会在胜利之后杀他们,而他也同样认为自己既然失败了,就该慷慨赴死,可是他不知道,叶萧凌跟他想象中的大门阀子弟有很大的区别,说到底,叶萧凌在获得那个手机之前,一只是个普通人,生活在法制社会中,没有见过那么多武人之间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杀戮。 但现在,他也不得不相信叶萧凌的话,毕竟叶萧凌是胜利者,他掌控着场面上的一切,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要玩弄他们? “大人……” “别叫我大人。”叶萧凌皱着眉头打断他,想了想,干脆就把自己脸上蒙着的布解下来,露出自己那张年轻的脸庞道,“我姓叶,你年纪比我大十来岁有的,可以叫我小叶。你自己坐下来调息,我等你们五分钟,跟着我进村子,我给你们处理一下你们的伤势。” 燕三被叶萧凌一阵抢白,一时间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他咬了咬牙,在地上坐起来,双腿盘坐,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内的真气运转,一点点捋顺那些因为巨大力量而移位的经脉还有肺腑。 这个过程实际上并谈不上多享受,反而在每一次以真气梳理自己受损的内部时候,总会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嘴角不断抽动。但对于十年如一日不断锤炼体魄的他来说,疼痛反而是一件好事儿,在每一次受伤的恢复之后,他的身体只会比上一次更加强大。 冯香兰和吕昭阳同样在原地盘坐,他们两个人的伤势倒是好一些,估计等会儿下山的时候也会比燕三利索。 叶萧凌想到自己那两箱帐篷,顺势一个跳跃,每一步他都跨越几米的距离,他体内的真力似乎也在十分喜悦地配合着他,好像它们从来不仅仅只是叶萧凌身体里的一股能量,而是活生生的东西。 他的心脏不断起搏,九成的真力逐渐被他提升到十成。 叶萧凌眉头一挑,感受着身体经脉的仿佛撕裂般的疼痛,叹了口气,尽管他现在已经可以把九成真力使用出来,但当提升到十成的时候,他依然能感觉到暴烈的火属性真力在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经脉,损伤着他的肺腑。如果他以这种状态长时间作战,恐怕最早倒下的不是他的敌人,反而是他自己。 但不论如何,这种情况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太多。回想之前他只能操控身体内五成真力的时候,只要调用五成以上的真力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机会要被真力撑得爆裂开来,而现在把十成真力充斥全身,也只不过是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疼痛,就算这样的举动不适合多做,但是偶尔让自己的经脉疼一疼,也会有助于锻炼自己的体魄。 李元霸抗鼎诀中卷中间隐藏的那篇炼体的口诀实际上也谈不上多温和,实际上更多是以真力运行身体以刺激的方式伤害自己的身体,然后促使他们恢复之中,最终提升自己的身体强度。所以叶萧凌忍受疼痛的能力虽然谈不上强,但好歹也要比普通人超出许多。 他伸手,忍受着真力穿过经脉的痛楚,看着自己手上冒出的那一道肉眼已经几乎可见的光华,想到老单那涌出身体之后化作一柄巨大如天神兵器的神剑,低声笑道:“很有意思。” 第394章: 电话 这不是叶萧凌第一控制真力破体而出。只不过上一次在他用尽全身真力打出那隔空的一拳之后,他就昏迷了过去,并且手臂的经脉还休息了好几天才能恢复。而当现在叶萧凌真正十分清晰地看见自己体内涌出来好像穿过指缝的阳光一样的真力光华,他才算是切身地体会到这种神奇的力量在他体内到底是什么样子。 谈论修行,可以说他就好像乡巴佬入城,什么事情都觉得新奇。;毕竟他从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修行学习,仅仅被啼听的一通醍醐灌顶而修成了李元霸抗鼎决的中卷,说赶鸭子上架也不为过。 而在那半个月时间里,他跟老单朝夕相处,也算是从很多方面学习到了一些关于修行的知识。这也是他能够在现在能够收服体内那些不听话甚至会损害自己身体真力的原因。当然,归根到底,这也是因为叶萧凌也在这方面足够努力。 修行其实如果找到了方向,实际上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这就好像他以前最早学着去解决各种病症,一开始,他感觉许多信息都是一塌糊涂,没法系统化地去梳理,从而找到病人发病的原因。而到了后面,他不断地把信息一点一点地整理出来,而在某时某刻,他忽然感觉到心有灵犀,而后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之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我就想了这么久。 但这也是这些事情的魅力所在。只有知道一条大路上将来会看见的风景,人才会更有动力地不断行走。 找到那两个箱子,叶萧凌把东西整理了一下。今天晚上医疗队的住宿还得指望这些东西度过。甚至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需要这些东西。而他现在跟燕三这几个人在林中打了一架,花费了一些时间,自然就有些晚了。不过好在卢仲才并没有打电话过来再次询问,证明至少局面还在卢仲才的控制范畴之内。 拿出手机的叶萧凌看了看顾妙音的那个未接电话,笑了笑,也正是因为这个电话,他不得不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跟三个人正面交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冯香兰居然有着那样强大的技艺。如果有时间,他还想向她请教请教,这也是他准备带三个人下去治疗的原因。而且,他带着三个人下山,至少他搬运这么多东西也能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借口,也不会显得太惊世骇俗。 手机屏幕闪亮,来电的声音又从这片风声呼啸的山林中传了开来。叶萧凌按下接听,微笑着道:“喂?” 电话里传来顾妙音略微有些窘迫的声音,她的身旁,孙语芙正在不断地对着她扮鬼脸,让她憋着笑,有些辛苦:“是我。” 叶萧凌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姑娘,有时候傻得可爱:“当然知道是你。我有保存过你电话的名字。” 顾妙音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轻声道:“你……还好吧?” 叶萧凌怔了怔,没有想到顾妙音第一件事情是关心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反倒是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些温暖的感觉。其实在之前的日子里,他跟顾妙音其实都没有什么很深的交集,接触得最多的还是他们都加入了一个学校学生们自己组织的阅读社团,但实际上这个社团松散得可以,甚至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活动时间,如果不是社团成员众多并且校方认为这个社团的性质积极优秀,恐怕早就把这个社团取消了。 回想起来,他跟顾妙音真正相互来往的原因还是在她主动找自己问《频湖脉学》的那一次。好像从那一次开始,他和顾妙音之间就多了许多来往的理由,而他心里也逐渐把这个“校花”逐渐当成了朋友,而不再只是远远地看着,微微一笑,只当欣赏。 不过一朵远观而不能亵玩的莲花,在揭开它那高贵的面纱之后,总会给人更多的一些亲和感。叶萧凌想象着她的脸上有怎样的迟疑,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还好。虽然有点累。不过事情也算是好事多磨。” 顾妙音同样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忽然产生了许多愉悦,或许是因为孙语芙依然在她的面前扮着鬼脸?但其实真正的理由她自己明白,只是自己不愿意真的承认,有些小甜蜜,更有一些小羞涩:“嗯。你多注意身体,还有……虽然你是医生,但还是要注意自己不要被感染了。” 叶萧凌笑着道:“我知道的。毕竟我是在治病的,总不能躺在病床上被人给抬回去。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种事儿太悲壮,我还是当个普通医生好了,虽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干得比牛累,吃得比猪差,不过好歹还能勤勤恳恳地做完自己的事儿。” 顾妙音轻声捂嘴笑着,微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惨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打击电话里某位正满心欢喜准备迎接毕业后工作生活的医科学生?” 叶萧凌微笑道:“算我的错。我都忘记了,这算是打击你的积极度。等我回来,有空请你吃饭。” 顾妙音咬了咬嘴唇,在阳台上她美丽的脸庞好像一朵娇艳的花在绽放,看得孙语芙一阵摇头,关上阳台门进了宿舍,再待下去,孙语芙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把那个抢走自己闺蜜那颗小心脏的叶萧凌千刀万剐。 而顾妙音看着孙语芙走开,胆子莫名地更大了一些,她对着电话那头的叶萧凌,娇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地点我来选,你负责付账。毕竟你可是有工作的人了,我还是个清汤挂面的穷学生呢。” 叶萧凌知道顾妙音家境必然不错,否则她的那些衣服,那些平时常备的用品,不会那样精致并且优雅。不过对于顾妙音这种十分淡然的马屁,叶萧凌还是十分舒服,何况男人被一个女生夸奖,内心总是会生出一些小欣喜:“好,等我回来,任你宰割。只要别把我留在店里洗碗,在我付得起的范围内,我都请。” 顾妙音娇笑着道:“当然不会让你留在店里洗碗了。就算让你真去,我都怀疑你的洗碗功力能不能胜任洗碗工的工作。” 叶萧凌笑着反驳:“谁说的,我可是很有家庭妇男的潜能的。做饭洗碗擦锅样样都会。”他忽然想到什么,笑着道,“对了,我打算在外边租个房子,要不然到时候我下厨,你说说你想吃点什么?” “租房子?”顾妙音问道,“你不在学校继续住了?” 叶萧凌否定道:“也不是只是在工作时间有些不方便,学校距离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有点远,所以我想找一个近一点的房子在上下班的时候住,如果不上班时间,我还是住在学校。毕竟,等到人老了在来怀念学校的日子多金贵,还是有些划不来。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租房推荐给我?” 听到叶萧凌并不是完全住在学校外边,知道自己以后还能跟叶萧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顾妙音心里雀跃,但她强忍着激动,轻声道:“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让我表哥给你看看。他对这些东西还算了解。” 找一个龙2组的队长给自己找房子?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一点?叶萧凌失笑地摇了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没事儿,我自己可以搞定。毕竟当这么多年单身汉自己管自己我也还算活得皮实,证明我有当小强的潜质。·” 第395章: 过目不忘 顾妙音听见这样的形容,忍俊不禁地道:“我可不能吃小强做的饭菜,不干净。你还是当人吧,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下厨,我负责吃。我真的只会吃,其他的一概不会哦。” 叶萧凌咧开嘴畅快地笑着,这个小妮子,开起玩笑的时候总让她原来那点校花的冷峻感不断变淡,甚至给予了叶萧凌一种温情脉脉的感觉。他轻声笑道:“好。等我回去。你是不是有问题问我?” 被叶萧凌忽然一下提到正事,顾妙音想到自己一来就光记得关心他,估计这点丑态都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无声羞恼地啐了一口,心想顾妙音,你真是没救了。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顾妙音小声道:“嗯,我把笔记本看完了,不过有一些不太明了的东西,得问问你。” “看完了?”叶萧凌有些惊讶地道,他只不过是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刚刚给顾妙音那个笔记本,就算他这回来上班的七天其实谈不上写了多少,也就几万字,可是顾妙音要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看完,并且已经准备好一些问题问自己,还是让叶萧凌深感佩服她的学霸性格。 “嗯……”顾妙音红着脸,她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因为忍不住,所以今天整天上课都心不在焉地偷偷看他的笔记本,清了清嗓子,挑了一些问题,一条条地跟叶萧凌探讨起来。 叶萧凌跟顾妙音谈了两个问题,越发感觉这个女孩对于学习方面的天赋能力,而且她还这样毫不吝惜自己的努力,也难怪她能在他之后,常年霸占莫言医科大学的学习第一榜单两年之久。尽管文章的长度可以说是一篇学术类的长篇论文了,但她每一个问题都在点子上,唇齿轻启之间,就给予了叶萧凌很大的震撼。 原本叶萧凌只觉得顾妙音会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去消化这些,然而现在看来,反而是他写东西写得太慢,赶不上顾妙音的学习速度了。 “你不会是把笔记本上的东西背下来了吧。”叶萧凌疑惑地对电话那头道,说是提问题,叶萧凌反倒觉得这更像是一对同僚的探讨,顾妙音对于他文字中的内容掌握得很扎实,一点也不像是只看一天的样子。 顾妙音的脸又红了红,暗自庆幸好在是电话叶萧凌看不见。她轻声地道:“我看东西一般来说一两遍就能背的。其实这也不算太长。” 叶萧凌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忍住心中的震惊。感情这妮子不光是个学霸,还是个高智商的学习机啊。想想他当初在图书馆了奋力啃书的辛苦,跟这样几近过目不忘的天赋异禀,还真是不能相比较的。 通常一本书,他需要不断地在心里默读,并且还在准备好笔记本记录下重点,在心里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勤能补拙。这样才能让他真正地把握住这些知识,其实理论学习是一件挺累的事儿,好像填鸭,不断地在自己那个发涨的脑子里塞进新东西,让他很怀念小时候陪着老单走家串户地行医的日子。那时候自己虽然只是个乡下的穷孩子,但要说岁月如金,他此生也没有那样挥金如土的日子了。 那时候除了上学,就是跟老单厮混,看各种闲书,医术的最多,还有一些关于仙佛神鬼阴阳堪舆的偏门杂书,在就是跟老单泥巴地里下象棋,山沟沟里抓山跳,芦苇荡旁边烤肉吃。日子单纯又美好。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还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丢失一些东西? 叶萧凌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感触,不过很快他就安慰自己道:变了就变了吧。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隐藏在人潜意识里的本性,到了一定时候,总会呈现出他本来的样子。或许自己小时候跟老单胡闹的时候才真是表象。但至少,老单还在山上依然无所事事,母亲也日日淡然,粗茶淡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能够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没有什么不好。 顾妙音当然不知道叶萧凌只是在这样短短的几句话里就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并且在心中也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感慨。她只是有些奇怪叶萧凌忽然的沉默,试探性地问道:“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叶萧凌回过神来,笑着开玩笑道,“我正在回顾我的一生。” 顾妙音一怔,奇怪地道:“回顾什么。” 叶萧凌含笑道:“从来只听说过古人过目不忘,但现在面前还真有一个漂亮女生给我展现了一下她那基本上也等于过目不忘的本领,我不得怀疑一下我的人生什么的?” 顾妙音脸上露出一些窘迫的神情,娇嗔道:“就知道乱说话。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油嘴滑舌。” 叶萧凌夸张地道:“平时我也没机会对你油嘴滑舌呀顾妙音同学。” 两人沉默片刻,都忍不住相互笑了起来,电话里的笑声动听,两人心里都有一些十分温暖的感觉。 燕三这个时候从山林里走了出来,他知道以他们的修为水平,叶萧凌想要追上他们易如反掌,也就愚蠢地去尝试那么多。既然叶萧凌并不打算杀他,他又何必要真的逃跑?虽然不知道叶萧凌要让他们去山下小村干什么,会不会除了处理伤口之外还有别的事情,他没有想太多。 但成王败寇,自己输了,该做一些偿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出尔反尔,他也只不过是豁出去拼死一搏,如果能让冯香兰逃出去最好,如果不能……夫妻双双葬身深山,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 至少死后……他们并不再需要面对那么多令人沮丧的问题,更不会在乎白鹿门是否会接纳他们成为食客或者是外门弟子。 叶萧凌看见了他的身影,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看见他背后走出了冯香兰和吕昭阳,他轻声地对电话那头道:“我还有些事情,得先挂了,明天等我有时间了,我打电话给你好吧?当然了,一般是在晚上,毕竟你白天也要上课。至少听你两个问题,我觉得你掌握得还不错,比我想得好要得太多,其实我们更多可以说是探讨探讨。哈哈。” “其实……”其实你白天也可以打电话来的,我愿意。顾妙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显得太过暧昧的话说出来,只是温柔地道:“好。你在那边辛苦,也不要忘记照顾自己。” “放心吧。我这么皮实。”叶萧凌笑了笑,道:“晚安。” 第396章: 笔记本 “晚安。”挂了电话的顾妙音,把手机双手握着,感受着那点温度,好像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那样满得好像快要溢出来过。 “打完了?”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吓了顾妙音一跳,手机在两只手上弹了出去,手忙脚乱地伸手接了好几下,才没有让它掉在地上。她转过头,恼怒地看着孙语芙道:“别这么吓我好吧。我小心脏受不了的。” 孙语芙一脸坏笑地道:“小心脏是被我吓得受不了,还是被那个叶萧凌暖得太烫受不了,这还真的难说咧。” “孙语芙!”顾妙音的脸‘腾’地红了,追杀着孙语芙满屋子跑,“让你乱说!” 孙语芙毕竟身体要比顾妙音好一些,加上平时的户外活动和身体锻炼,很快反过来把顾妙音压倒在床上,笑着说道:“有异性没人性啊。小音音,我们闺蜜一场,你居然就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对我,你知道这对我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顾妙音被她压在下面,动弹不得,脸色依然带着一抹粉色的红润,哼声道:“反正你有某个人安慰你。” 孙语芙哇呀呀呀地叫了起来,对着顾妙音就上下其手,再她的胳肢窝还有腰间“弱点”上挠来挠去,还时不时地用手大力地捏两下,她心中的小恶魔得到了释放,她大声地笑道:“让你说!让你说!” 顾妙音带着哭腔在下面,她实在承受不住腰间的痒痒,求饶道:“我错了,别再来了……啊……” 孙语芙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坏笑着道:“你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我错了。”顾妙音弱弱地道。 孙语芙装模作响地晃了晃脑袋,笑着说道:“咦,你说话声音好小哦,我怎么还是听不清呀。” 顾妙音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又开始不安分,赶忙地大声了一些:“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说到你的那个某人。” “还有呢?” “……我不该冷落你。” 孙语芙十分沉痛地点头道:“是啊。你要知道,你家闺蜜每天这么关爱你,你居然这么做,你要知道我的内心其实是很脆弱的啊。” 你要是脆弱我就真该上吊了。顾妙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而很快又被孙语芙抓住小辫子:“又怎么啦?小音音,为什么翻个白眼?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哦?我帮你检查检查?” 又是一阵乱闹,宿舍里的女生青春气息像是充斥了整个房间,让这样略微有些寒冷的夜色里,似乎都增加了一些温度。 顾妙音当然是再一次失败了,她从来都不擅长运动,根本就是个娇弱的女生:“我投降,我投降……” 而孙语芙也算是心满意足,收回了双手,坐在床边沿上,轻声道:“算了。今天就到这儿,饶你一命。下次你要以你家闺蜜的马首是瞻懂不懂?” “很懂。” “起来吧。” “噢。”顾妙音也坐了起来。 “这会儿应该说什么来着?”孙语芙斜眼瞥她。 “谢主隆恩。”顾妙音郁闷地拿出她每一次跟孙语芙打闹求饶的话语,低三下四地道。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顾妙音也就没有在跟孙语芙多谈太多,而且现在孙语芙重新开机之后也再次跟老白小声说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话。看着他们那种甜蜜的样子,让顾妙音心里挺开心的。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闺蜜对一个男生这么上心了?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地为孙语芙那个“被分手”的前男友哀悼了一下,毕竟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并不是太能接受即使没有太多爱情也要有一个男朋友陪陪的这种做法。 她闭着自己的眼睛,蜷缩起来,抱着自己裸lu的纤细双腿在床上胡思乱想。所有人,包括的她的同学,她的老师,总会在下意识地想象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做些什么。或许是学习,或许是听音乐。 但实际上抛开她柔美温婉得像是一朵出水白莲花的面孔,和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她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生,她同样也会躲在这样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些少女情思。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时不时地在脑海中飘过叶萧凌那张脸庞,脸颊感觉有些发烫,甩了甩头。她紧实的小腿用力支起来,她穿上拖鞋,踢踏踢踏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孙语芙看着她那十分居家的少女样子,捂着电话的话筒,无奈地笑道:“你干嘛去?” “洗澡睡觉。”顾妙音回答道。 她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阀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冷水让她哆嗦了一下,有些手忙脚乱地把热水阀打开。感觉到那种湿润浸透自己的全身,她轻声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十分甜美的笑容。她娇嫩的身躯在水花和水雾中若隐若现,她哼着的歌声像是山中黄鹂的鸣叫。 心脏里好像有只雀跃的小鹿快要跳出来。她想。而后又脸红了一下,自嘲地说道:“思春了你,顾妙音。你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 可片刻后,她又否定自己道:“我就这样嘛,别人觉得我难以靠近,其实只是他们没有让我想靠近啊。嗯,现在我想靠近别人,没什么不对。” 她拿着莲蓬头,抱在自己胸前那娇柔的饱满上,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洗完澡的顾妙音很快身上裹着浴巾从洗手间里出来,不知道是热气蒸腾的关系,还是心里那抹情愫还在酝酿的关系。她的两颊有一抹绯红,给她原本清丽的面容更增加了许多美丽。她一面用头上的发箍收拢着湿漉漉的长发,一面在宿舍的地板上赤脚地走着,欢快地奔跑,一走一跳。 “你再这么跑我怀疑你身上的浴巾会忽然一下掉下来,然后对面图书馆里挑灯夜读的那些个好学生就会再也看不进书。”孙语芙嘴角带笑地对欢快的顾妙音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一个电话有什么好高兴的。” “要你管!”顾妙音美目瞪了孙语芙一眼,只不过里面更多是笑意,看起来倒是一点也没有凶悍的感觉。她哼着歌走到自己的桌前,准备收拾收拾,然后吹个头发就睡觉。 但她的手伸到一半,忽然怔住了。而后,快速地转过头,顾妙音的声音变得有些惶急:“小芙小芙!” “干嘛?”孙语芙看向她。 “我桌上的那本东西呢?”顾妙音有些急切地道。 “哦。那个东西啊。”孙语芙回忆了一下,缓缓道:“刚才你那个指导老师过来过,你刚好在洗澡,所以她就没有打扰你。不过她在你桌面上看了看,看见你的本子,所以就拿走了。可能她感兴趣?” “啊?不是吧?”顾妙音失声尖叫道,“那不是我的本子。那是叶萧凌的笔记本。” 孙语芙捂着耳朵,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无奈地道:“是就是啦。有什么关系?你老师又不会把你的东西拿去丢垃圾桶,人家刚好看见了,就看看嘛。” 顾妙音坐下来,揉着太阳穴苦恼地道:“可是我答应了他不要给别人看的。” “意外,意外。”孙语芙还是没打算起来,跟老白挂了电话之后的她感觉浑身没一点动力,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到时候找她要回来就好了。反正你老师应该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也只能这样了……”顾妙音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浴巾,这幅打扮,当然不可能在这样的晚上跑出去了。何况这个时间点,就算她也不知道她老师在哪儿。 …… 下了山的叶萧凌看着背后正帮他背着其中一个大箱子的燕三,笑了笑,低声道:“等会儿他们问你是谁,你就说我们以前见过,然后你来帮我的忙,行不?” 燕三有些古怪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叶萧凌走进村口,道:“大人……”被叶萧凌一盯,他赶忙改口道,“小……叶?” 叶萧凌点点头,满意道:“别叫我大人不大人的。我不当官,现在也不是古代。早解放了。” 燕三实在觉得面前这个门阀子弟没什么架子,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可他那身修为做不了假,如果仅仅只是在外面飘荡的个体修行人士,基本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毕竟修为一道,不是光靠天分和功法就能进行的,它更是一代传一代的大事,就好像他小时候也是他父亲给他打下良好的根基,他才能按照书本上的一点点往下走,香兰则是有那位道士给她当过几个月的老师,同样给了她一个很好的起点。 第397章: 大人还是小叶 困难的传承方式自然也就使得修行这件事情难以推广,而现在有的那些隐藏在世人视线中的大门阀已经可以说是现在最有效,也是最强大的传承方式,从古时候山头林立,变成现在基本被大门派所垄断,这也是一种时代使然,只不过坏处自然是他们这样资质谈不上多好,而且背后又没有什么势力支撑的一般修行者,显得格外孤苦伶仃。 游荡十年,竟然在那一道门槛面前不得入……燕三有些悲哀地想到,实际上就算他没有被那个人顶掉自己的名额,恐怕自己进了白鹿门,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外门杂役罢了,或许自己锤炼的体魄要比那些低劣的外门弟子强大许多,可是学不到真正的好东西,他也早晚像是那些修为不高,混吃等死到行将朽木的那些老头子差不多。 或许可以借助于面前这个大门阀核心子弟的关系进入某个门阀,得到重用?燕三心里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但很快他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些门阀子弟,享受着门阀中的最高级待遇,而且本身资质也极为出色,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小角色。 叶萧凌不知道燕三在他的背后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过他还真不是什么大门阀的核心子弟,当然对于这些东西也不甚了之,他的修为来自于手机里啼听的灌顶,甚至跟他自己的资质都未必有什么关系。 他背着个大箱子,尽管已经因为分了一个箱子给魁梧燕三背着而减少了许多压力,但因为箱子太大,而他人又并不如燕三魁梧,所以依然显得有些佝偻好笑。穿在最里面的t恤短袖也因为之前为了蒙面被他撕去了一块,所以更显得有些狼狈。 村子的万家灯火已经基本湮灭在一片沉寂的夜色中,毕竟是乡下,夜生活并不丰富,大多数人依然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生活方式,明天的早上还需要有许多的工作要做,一年之计在于春,犁地、播种、插秧这些事儿,样样马虎不得。 不过在这黑暗中依然有一片地方灯火通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个位置当然就是医疗队正在使用的病房区域。它正坐落于两条歪歪扭扭的道路后面,忽闪忽闪的光芒好像黑夜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在孕育着什么。 “你们住哪儿?”叶萧凌想到燕三他们似乎是住在附近,所以随口问道。 “就在附近的另外一个村子。”燕三迟疑地回答,他不知道叶萧凌为什么忽然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说叶萧凌是为了斩草除根,实际上他们三个人毫无根系可言,而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也不必留下自己几个人的性命。 叶萧凌看着他迟疑的样子,笑了笑,宽慰道:“紧张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我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就听到你们在说话,估计你们应该住在附近,这算是……世外隐居?”叶萧凌想了个觉得好像并不那么贴切的形容,“你们这样的人很多吗?” 燕三听到他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就偷听过自己的说话,有些懊恼。如果自己早知道这位大爷有这样的修为能力,能够早早地偷听过他们的话语,他怎么也不会傻傻地送上去变成人家嘴边的一盘菜,而是趁着夜色迅速地撤离附近区域。听到叶萧凌后半句,他又一愣,觉得这些大门阀核心子弟,怎么连零散的修行人士的事情都不甚了解?转念一想,这些子弟,能知道他们才奇怪,到底是温室里的花朵,有师门长辈好好关爱着,一心修行去叩开那扇众妙之门,有何必挂念他们这些人的疾苦? 想到这里,他声音更低沉了一些,黑夜中,他魁梧的身躯好像一头狗熊:“虽然说现在的大部分小门派都已经被大门阀合并,但是还是有许许多多零碎的修行人士散落在民间,这些人,有些在城市里在特殊的的保安公司里当保安,有些人则是去了国外当雇佣兵,还有一些,则是就隐藏在人群中,或者山川之中,静静修行。” “所以,你们算是最后一种?”叶萧凌点点头道,他只接触过龙组,七大家族不知道跟大门阀有没有什么关系,但至少,他能感觉到季林那个满头银白头发的老管家的一举一动,足以透露出他强大的修为,至少不会比现在的自己差。只不过年纪大了一些,上升的空间估计已经走到了尽头,说不定也正是因为这种关系,所以他选择去当仆人,为人工作,好歹能赚点养老钱。 他心思飘了一会儿,随后转移回来,跟燕三解释了一番自己的事儿:“我这次过来,真没有怀着跟你们抢东西的想法,这个村里出了一种新型的传染病,我是过来治疗的。”他想了想,似乎是为了想要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工作证件递给燕三道:“你看看。” 燕三跟冯香兰和吕昭阳各自看了看,交换了个眼神,都是各自苦笑,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自找麻烦,而后燕三把证件还给叶萧凌,恭敬地道:“大人……” 叶萧凌眼睛一瞪。 燕三赶忙改口道:“小……叶……,这件事情实在是我的过失,是我太看重那件宝物,觉得依靠那件宝物,我的修为能在往上走一大步,所以心里就急迫了一些。” “我并不打算原谅你。”叶萧凌无所谓地道,毕竟他很明了地知道,如果自己不是有着这样一身真力修为,如果换做一个实力跟他们伯仲之间的人,恐怕在今晚还真的得葬身山林之中,这么想起来,就让他下意识地有些不舒服,他是个医生,或许打架是一种他的另外一种能力,但是他从未想过真的要杀死某人,最多想的只是教训教训谁罢了。而动辄去动用修为去杀死谁,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燕三听见这句话心里却一紧,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些大门阀内门子弟心思的变化之快,而如果面前这个人忽然改变一下心思没觉得还是杀了他们三个人比较好,他们也不会有任何逃脱的机会。毕竟修行上巨大的差距,已经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鸿沟,根本不是依靠战术或者技巧弥补的。这是大门阀为什么致力于让那些天赋资质好的弟子在年轻时候只学习如何修行而不去学习打法技巧的原因。 一力降十会,就算有再漂亮精妙的打法,没有强大的真气底子做支撑,恐怕也只是枉然。 叶萧凌继续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不过我也并不打算对你们有什么其他的惩罚,带你们过来只不过是想跟你们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我之前说过的井水不犯河水依然有效。你可以自己找你的宝物,而我继续救治自己的病人,互不干扰。但为了让我放心,我希望至少每天一次,你们要来这里跟我报道一次。” 他把头转向燕三,他知道这三个人里,燕三是说话最能算数的一个人:“这件事情,让你们做到不难吧?” 燕三赶忙恭敬地道:“不难。”想了想,尽管这种事情跟他的性格不符合,但他依然还是补充了一句:“谢谢大……呃……小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能得到你的宽宏大量,感激不尽。” 第398章: 没有弹出去的叶子 对于燕三的这种态度,叶萧凌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做人上人的人,对于这种态度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癖好。而让他奇怪的是,燕三好像对此习以为常,所以他轻声问道:“你们这些人……对别人都是这种态度吗?” 当然不可能都是这种态度。只是燕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感觉面前这个他心目中的大门阀核心子弟实在古怪了点。没有斑点架子,而且好像很讨厌别人对他以这种俯首帖耳毕恭毕敬的态度? 叶萧凌等了一会儿燕三,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也就没有逼着他回答,而是自言自语地道:“其实我大概猜到,你只是对于修为能稳压你们一头的人会这么做。”武人世界的规矩,他实在接触得太少,也就没有那么多了解。 说完了这些,叶萧凌进入了自己一直想问但还没问的正题:“你那个……带着雷声的招式,是什么东西?” 燕三和吕昭阳一时间都看向了冯香兰。 冯香兰其实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叶萧凌和燕三的对话,相比较燕三心里的那种优胜劣汰强者为王的想法,她其实并不是特别认同,或许是因为是女人,所以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其他人,她有足够的温柔去对待。所以对于叶萧凌这种随和的态度,她的心里也有莫名的好感。 她不是没见过那些大门阀的核心子弟,一身修为惊人,但对于他人的态度之恶劣,就好像在注视一群随时都可以被他们宰杀的猪猡。或许她当初不愿意抛开燕三一个人进入白鹿门跟这也有一定关系 所以她也没有太多隐瞒,而是十分温和地道:“这是我那位老道士师父临走之前传授给我的技巧,他说女子的气力毕竟在很多方面不如男人,而最重要的是,一瞬间的爆发可能会有些弱势。所以他教了我这个技巧,叫方寸雷。虽然不是我修行的八卦掌里原本就有的招式,但却跟八卦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听我师父说过一次,这是他修行之后自己顿悟出来的技巧。” 她手上摆了个姿势,一柄锋利的手刀再现,一个向前挥舞,十分轻微的雷声在她的手掌之间随着她的挥动而再一次响了起来。但只是一瞬,很快,她就又剧烈咳嗽了起来,一旁的燕三有些慌忙地扶住她,一只手抓着她的手,低声道:“你伤还没好,还是先别用这个技巧了。” 叶萧凌仔细地在大脑中回放了一下冯香兰那一次挥动,那道雷声,就好像无中生有,从她的手中就这样生了出来。在道家有掌心雷的说法,而冯香兰的师父恰好是老道士,对于叶萧凌来说,自然而然也就想出了其中的联系。 不过一个顿悟竟然能够领悟出这样厉害的技巧,叶萧凌还是暗自惊讶了一下,轻声咕哝道:“我怎么没这种好事儿。” 不过这种想法最多也只是发发牢骚,他当然没有天真到自己某日也能随便顿悟一下就能领悟出什么绝世武功,说白了他连一般的技巧都领悟出来,自己真力都还掌握不够好,更别提领悟更多的东西。而且冯香兰所说的老道士师父,未必不会是像是老单那样的可怕人物,跟他们相比,只会给自己添堵。说起技巧,自己弹松针也算是一种力量使用技巧? 想到这里,他四下看了看,从一户人家院子外面一颗种着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平心静气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身体里的真力又重新从他的心脏流遍全身,好像一股暖流,让他全身暖洋洋的,而他不断地从自己真力的“江水”之中向下沉去,触摸到那隐藏在表面的暗流,以阳作为弓身,以阴作为弓弦,猛然一睁眼,他再一次地找到了在山上弹松针的感觉! 然而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那根指头一放之间,那片叶子尽管在刚开始的时候激射出去,但不到一米的距离,就因为形状引起的阻力,胡乱飘飞,最终颓然落到地面。 三个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空气一片安静。 这下脸丢大了。叶萧凌脸有点发烧,叶子到底跟松针不同,他能用松针弹出很长的距离并且依然保持着锋锐,而叶子不一样,只要一个翻转,就会变成阻挡自己前进的“风帆”。他挠了挠头,低声道:“得,继续走吧。” “哦……”燕三同样挠了挠头,实在不理解的他还是扶着冯香兰跟了上去。 卢仲才到底是没有让叶萧凌失望,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场面已经远远在叶萧凌的估计之外。等到他和燕三背着装有帐篷部件和帐篷布的箱子到的时候,剩下依然没有安排好住宿的医生们当然是发出了一阵欢呼。严格上来说,比起就算打扫了几遍依然脏兮兮的库房,实际上帐篷反而更干净一些,何况大型帐篷的体积也足够人在里面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比起真正的砖瓦房也不会差得多了。 卢仲才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有许多医生一路上看见他就跟他打一声招呼,这些医生里,有他们县城的,也有叶萧凌队伍里的。而他一路走到叶萧凌面前,苍老的面容微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还要更晚。” 叶萧凌笑了笑:“实际上可能还会更早,不过出了点岔子。” 他说的岔子,当然是指被燕三三人堵截的事儿,不过这事儿他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也就一笑带过。反倒是燕三听了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地凑上去,对着卢仲才轻声道:“你好。” 卢仲才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叶萧凌:“他是哪儿的人?应该不是这里的村民吧。” 燕三敞亮地笑了一声,实际上这本来就是他的性格,谨小慎微反而跟他的作风格格不入:“我是距离这里不远另外一个村的。刚好遇上了,就帮帮忙。也感谢你们这些医生不辞辛苦,进我们山沟沟里。” 卢仲才笑得满脸皱纹都在颤抖,说实在的,尽管他不是这里的村民,但这声谢谢,也是对于他们工作的肯定,他心里高兴,伸出手跟燕三握了握,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叶萧凌长了张嘴,没说什么,有些意外燕三已经帮他把事情糊弄过去,自己还不需要帮忙解释他的身份,倒让他省了不少心。 当然尽管叶萧凌带几顶大的帐篷,可毕竟人数众多,所以小帐篷还是要利用起来。其他人不愿意去住小帐篷,嫌空间太小,而叶萧凌倒是一脸无所谓地凑上去道:“没事儿,我去住。” 他看了看依然不急着在帐篷里抢占一个位置的林秋,笑了笑,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帮忙,先把其他人安排好,心里有些暖意,他喊道:“林秋!走,我们去住小帐篷。” 林秋笑吟吟地跟上去道:“好呀好呀,我能在外边生堆火烤我带的鸡翅膀不?” “自己堆石头,自己劈柴,自己生火,自己烤。”叶萧凌道,“还有……别忘了我的份儿。” “仁兄你这是吃白食。” “你不给我吃?” “……小的保证给你烤得外焦里嫩,油而不腻。” 燕三走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他心里仍然挂念着那件宝物的事情,而晚上也更容易找到一些,所以在叶萧凌给他们治了治伤,让他们每天过来报道一次之后,也就没有在管他们,任由他们趁着黑夜继续上山。说起来,这么晚的时间,普通人在山上怎么也会有点发怵,而燕三他们的胆子倒是大如天,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第399章: 泡沫 当然叶萧凌能感觉得到燕三和吕昭阳心里对于提升修为的那股子渴望,对于他们这种无根浮萍而言,有这样一个可能可以提升他们修为的宝物,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如果这一次机会被他们放过,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次遇上,所以他们心里着急也就不奇怪了。 管他呢。反正不影响我治病救人就是了。叶萧凌坐在帐篷里,闻着帐篷外林秋烤鸡翅的香味,吞了吞口水,没空思考这些东西,拉开帐篷门的拉链,大声地道:“我的不要加辣椒!” 林秋撇了撇嘴,正想往鸡翅上多加点辣椒并且用带来的豆瓣酱掩饰辣椒粉的鲜红色,他就听见叶萧凌下一句又从帐篷里飘了出来:“如果被我发现我吃的那串鸡翅里全是辣椒,我就打得你三条腿全是血,你明不明白?” “很明白。”林秋愁眉苦脸地继续烤着自己的鸡翅,开始怀疑自己跟着叶萧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一晚上的睡眠,叶萧凌总算抛开了昨天一天的忙忙碌碌,还有那么多的横生枝节,在这片静谧有风的地方睡了一觉,只是他的睡眠从来都谈不上多沉重,而昨天一天脑子里装的东西又有点太多,所以一晚上都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于是到了早上的时候,叶萧凌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格外沉重。 他无奈地伸了个懒腰,嘴上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垂头丧气地去找自己的洗漱用品。晨光从山顶慢慢地探出头来,伸出她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大地,而晨间山间的空气也好得令人心情愉快,在这样的坏境下,叶萧凌一边走路一边运行真力在身体里走了一圈,总算把身体上的那些酸疼都赶出体外,拿着牙刷在嘴里胡乱地刷着,看着不远处繁茂碧绿的丛林,哇啦哇啦地在漱了漱口,呸地一声把嘴里的水都吐在地上。 卢仲才这时候过来了,看起来他苍老的神态比起昨天晚上要精神许多,估计虽然昨天忙得严重,但他睡得还算可以,就连间断的咳嗽也已经不再响起。他对着满嘴泡沫的叶萧凌笑了笑,道:“两个人睡一个小帐篷会不会拥挤了一些?” 叶萧凌看着穿蜡笔小新睡衣,眼睛上还蒙着眼罩,像个瞎子一样蹒跚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林秋,翻了个白眼,昨天晚上这货倒是一个劲的在说梦话,有“舅舅你饶了我吧!”,还有“我抄不动医书了!”当然说得最多的是“鸡翅真好吃,我还想要!” 这些梦话让叶萧凌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抱着一脚踹死这个混账玩意儿的心情,而后进入迷糊的睡眠里——当然,看在那串鸡翅烤得还不错的份上,叶萧凌秉承着宽大处理的心思,没有真的这么干。 “不提这个了。”叶萧凌转移了个话题,看着卢仲才,笑着道:“卢老,有你什么事儿?” 卢仲才同样看着依然眼睛上带着个眼罩,正跌跌撞撞地在外边好像一个神经病在游荡的林秋,嘴角抽了抽,对着叶萧凌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当然是等你醒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病人了。听说你昨天晚上有看过病人?还把那个曾牛带回来隔离了,他也有问题了么?” “问题倒是没有。”叶萧凌再次用矿泉水哇啦哇啦地漱口,道,“我还不能确定我的想法是不是有错误,不过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我觉得还是不放过任何线索比较好。” 说着,他对着林秋大喊了一声:“吗的林秋!那是我的毛巾!你把你眼睛上那该死的眼罩先给摘了再考虑洗脸还是刷牙!” 无奈地继续看着卢仲才的眼睛,他继续道:“我从曾牛身上发现了一些很特殊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在一个重病人身上有发现。” 卢仲才本来被叶萧凌那一声喊声逗得想笑,不过叶萧凌这一句话一下子让他的心脏好像被攥紧了:“什么东西?跟这次的病症有关吗?” 叶萧凌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只能确定这种情况在普通人,甚至一些特殊病例身上都很少见。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他笑了笑:“毕竟我来本身就是来解决这种麻烦事儿的不是吗。” 卢仲才含笑点了点头道:“麻烦事儿你倒是一点也没少处理。” 叶萧凌做了个惨兮兮的表情,卢仲才这句话倒是一点没错,不过在这种地方,他也没别人可以诉苦:“那我能怎办,我也很绝望啊。” “那你绝望的时候记得把自己嘴上的那些泡沫给擦干净了之后再继续绝望。要不然我会怀疑你这不是绝望而是在马戏团搞笑。”卢仲才笑得不住摇头,有时候年轻的那点乐观品质还真是能感染他不少。他到了这个年纪,加上又因为职业这个职业见识了太多悲剧的现实,他在潜意识之中就是个悲观主义者,换做他来遇见病人身上的特殊之处,他只会先忧愁,而不是信誓旦旦地想着自己能把这件事情做好。 “那就先这样吧。我先去过去看看病人。”卢仲才看了看不远处那片丛林,又侧身看了看另外一处青翠欲滴的水稻秧苗和正在抽枝的黄瓜藤,这里的农田虽然不算太大,但在这种地方因地制宜,总有一种意料之外的美感。 “这么早。”叶萧凌怔了怔,他起床的时候看过时钟,现在还只不过是五点钟,说实在的按照昨天那么一折腾,加上莫城医疗队里的医生平时的作息,恐怕没个九点钟很难起床。 “上了年纪的人,就算想多睡会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了。”卢仲才答道,“我看看病人的状态,然后给你们把晨间的粥给先下锅,这样大家早上起床就有热粥喝。” 叶萧凌感动道:“那真是麻烦你了,卢老。”然而卢仲才摇了摇头,转过身就离开了。 叶萧凌眯着眼睛,看着卢仲才的在一片苍翠背景中的一道孤单背影,他的白大褂在风中飘扬,他已经斑白的头发轻微颤动,但他的肩膀却好像比任何人的肩膀都要扎实,好像能抗住千斤重担。 “仁兄。为什么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嘴里叼着东西。”林秋终于摘下了眼罩,拿着一瓶矿泉水来到叶萧凌的身边,另外一只手拿着挤着牙膏的牙刷,他有些疑惑地道。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昨天晚上把他的袜子塞进他嘴里的事实,当然他还算是比较良心的一个人,只用的是干净的袜子,不过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在林秋嘴里好像被当作鸡翅一样沾了无数口水的袜子,自然也不打算在要回去了。 耸了耸肩,他向着自己的背包走了过去,满嘴的泡沫,他还得擦一擦再说。 第400章: 不认字的曾牛 燕三、冯香兰和吕昭阳三个人正从山腰往村内走来,与平时一样,燕三走在前面,冯香兰和吕昭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尽管他们已经十分仔细地寻找,但一晚上还是徒劳无功,这使得燕三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敢用自己的生命保证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道特殊的光芒,但他心里唯一的疑虑是,昨晚上的光与正常异象相比,时间显得太短,虽然有一些时候来说,比如一些珍稀草木成熟与尚未成熟之间会有不太稳定的光芒,但这样短的时间给他寻找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之所以连夜寻找,一方面是他担心有人捷足先登,另外一方面他也是在期待山峰之间的异象会再次出现。然而事与愿违,他带着两个人寻找到清晨,依然没有再次看见那期待中代表着宝物位置的光芒。一晚上的疲倦加上身上原本只是经过叶萧凌简单治疗的伤势让他身体变得沉重,有些无奈的他也就不得不先下山找地方休息。 反正他答应了叶萧凌每天要过来想他报道一次,让叶萧凌知道自己的行踪,而他在这几座山上走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白天很难看见光芒,不如养精蓄锐更好一些。 三个人走在路上的速度并不慢,只不过因为疲倦就走得有些沉重。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难忍的寂静,那有着公鸭嗓子的吕昭阳忽然道:“你说我们干嘛要回去报道?” 燕三走在前面,静静地道:“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吕昭阳低沉地说道,“打不过那小子我认栽。可明明我们已经摆脱了人家的视线,为什么我们要听从人家一天过去报道一次的要求?我们又不是那小子养的几条狗,每天见到他还得摇一摇尾巴。” 燕三盯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有些困倦,但他步履依然稳定:“所以?” 吕昭阳被燕三这种有些戏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有些恼怒起来:“所以?我们干我们的,他干他的,既然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又干嘛要听他的?” 燕三看向村子里错落有致的屋舍,这个村子尽管落后,但道路整体还不错,看得出管理这个村子的那个老人当初的殚精竭虑。但毕竟在外面不断发展的社会,这个村子里大部分年轻人不断地往外走,所以即使在这样的早晨,他也只能见到一些早起来喂鸡喂猪的村民,有一些是不愿意出去做事的年轻人懒汉,走起步子懒洋洋的,就连喂鸡都心不在焉。 但他的注意力依然在吕昭阳身上。他知道吕昭阳是什么意思,他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最终,他还是否定掉了这种有些愚蠢的做法:“不要以为人家昨天晚上放过了我们,就代表他这样的门阀子弟不会有点暴戾的性格。在我看来,大门阀的子弟就算再有修养,实际上心里那点倨傲都是不可能磨灭的。当你尊敬他的时候,他可能会显得十分随和。但当你忤逆人家的时候,说不定人家就会在一瞬间变成冷血的野兽。” 吕昭阳忍不住插话:“就算人家要对我们不利,我们走都走了,他还能怎办?” “我们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所以我们是打算后续不再找那件东西了?”燕三反问道,“我们接下来的几天都还要在这几座山附近找,如果人家真的一怒之下上山找我们,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完全避开人家的追踪?” 吕昭阳终于无法反驳,只好一个人生着闷气。 “一晚上连个屁也没找到。”吕昭阳用小拇指的指甲挖着自己的耳朵,百般聊赖地讽刺道,“鬼知道是不是你看错了。” “我说过,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别来。”燕三瞪了他一眼,他心里同样有团火,他原本脾气就不是特别好,因为叶萧凌的事情,他已经尽量让自己平静,而现在被吕昭阳的又一声讽刺完全点燃了他心中的火药桶,他骂道,“老子什么时候逼着你来了?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燕三连续又骂了几句,火爆的声音直接把吕昭阳压得低头,耷拉着脑袋,显得十分郁闷。 他看了他一眼,忽然低声道:“我已经有眉目了。不会太晚的。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件东西,这么点屈辱又有何妨?” 吕昭阳听见燕三这么说,忽然兴奋起来:“好哇。如果我们提升了一些修为,或者是那道一件神兵,我们大可以回来把这个门阀子弟杀了!” 燕三哼了一声,轻蔑地看他一眼:“你不怕人家背后的门派报复了?” 吕昭阳同样哼声道:“老子杀完了人直接远遁千里,这种穷乡僻壤,我们换个地方还不容易吗?中华这么大土地,偏僻的地方多如牛毛。而且如果有可能,我们直接都进白鹿门里外门弟子,谁会知道我们做过什么?” 冯香兰在后面,看着并肩的两人,欲言又止。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一样,燕三忽然转过头来,轻轻地搂上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地道:“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又不是昭阳那个傻子。他爱妄想,就让他高兴一会儿算了。” 叶萧凌心里没有一点想到这三个一晚上在外边找东西的修行者,他的事情很多,这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一件。而且他现在最麻烦的事情是,他不得不穿着白大褂,站在处于用透明塑料布简陋隔离范围内的曾牛前,他有些无奈地听着曾牛的抱怨。 “说好的不让我天天躺着。可是这样跟天天躺着有什么区别?”曾牛坐在床上,屁股总有点不安分,他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站起来,站起来之后似乎看着自己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可以行动,又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回床上,看着叶萧凌,显得十分可怜,“我想下田,我想干事儿。”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尽管洗干净之后依然像是个成年大汉的少年曾牛,面对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他当然知道这种简陋的隔离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难受,要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就呆在这么点大的地方像是蹲监狱,他没有一怒之下强行离开都已经算是讲信用了,可难道他还能拉一头牛进来让他有点事儿做? 叶萧凌想了想,问道:“昨天我记得给你床头一本杂志?” 曾牛转身过去从枕头下把那本杂志拿出来,递给叶萧凌道:“我看完了。” “看完了?”叶萧凌哑然道,“这杂志挺厚的啊。” “有图的就那几页。我一遍一遍地看,都看了三四遍了,无聊。”曾牛郁闷地道。 叶萧凌翻了翻,确实,这本杂志是偏向于文字类,有图的很少,但他还是感觉奇怪:“那字你为什么不看?” “我不认字啊。”曾牛无辜地看着他,十分理所应当地道。 “……” 好不容易找人借来一个装满电影的ipad,叶萧凌总算让曾牛安静下来,这本来是一个小护士带来用来无聊时候消遣用的,现在,也算是物尽其用。听着ipad传来的周星驰的嘿嘿嘿的贱笑,叶萧凌掀开塑料布,靠近一名昏迷中的重症病人,总算进入了工作状态。 有句话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而以叶萧凌和付远山那种水准的医术,实际上对于很多病症实际上都有很快速的解决办法。但是面对这样棘手到让人捉摸不透的病症,叶萧凌就做不到手到病除这种事儿了。 他的真力进入他人的体内可以十分详细的观察他人身体的状况,然而紫色的闪电一闪,他悚然一惊,开始奇怪这一次的发病原因。 但紫色闪电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物质,叶萧凌现在尚且都没有一个定论,而如果说他发现这种东西就马上把它认为是病原体,那还为时过早,出于严谨,叶萧凌也打算多做一些检查再确定自己的研究方向。 闭上眼睛的叶萧凌不断地再次深入,想要找到紫色闪电的源头,或者说,疾病的源头。 第401章: 雨中 两天之后,大雨不期而至。整片天地之间都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空气湿润,草木清新,但感觉给人以阴暗潮湿的感觉。两天时间没有从紫色闪电方面做出任何突破,这是叶萧凌提前没有预料到的,然而就算预料到了,叶萧凌恐怕也不可能对此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实际上他还有一个更简便的办法,那就是通过手机联系到地府那头的李时珍,请那位偶尔展露暴躁小老头面目的医学大师为他传道解惑。只不过他左想右想,咬一咬牙,又没有真的发出那条信息。 “沉下心来,别急躁。”叶萧凌对自己说,他站在老式瓦房因为大雨倾盆而组成的水帘面前,每一道水柱都在地面上不断地积累着清澈的积水,但他知道,这些积水很快就会变得肮脏浑浊,在这种没有很好排水系统的山村里,想要指望这些水被控制起来,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让叶萧凌觉得比较惊讶的是燕三他们三人居然在今天都没有停下进山探寻的脚步,早上出门一直持续到现在,他们依然在山上好像辛勤耕耘的老黄牛,大有一股不把这片山区全部探索完毕誓不罢休的气势。 当然,叶萧凌也看出了走之前公鸭嗓子吕昭阳满腹的牢骚,不过作为三个人里修为最差,最没有发言权的人,他只能穿着蓑衣,踩着草鞋,踏破泥泞跟上燕三和冯香兰的脚步。 叶萧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片白茫茫的山村,感觉到有一股与空中低沉乌云一样的气氛正在逐渐酝酿。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些支援的医生们到今天依然没有一个病症的定论,更无一人从那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床上苏醒过来吃上几大碗米饭,村民们对于他们的不满,只会比前几天对县城的医生更加严重。 “怎么了?气馁了?”卢仲才从病房里走出来,刚好看见叶萧凌孑然独立的背影,这两天他逐渐把县城的医生安排回了医院里,留在这里的只剩下少部分,所以他要轻松许多,睡眠充足的他眼睛炯炯有神。 叶萧凌没有回头,只是有些感慨地道:“一样病症看两天,结果一点结果都没有,是个医生都该有点气馁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无能之辈了。我也是个医生,当然也不能免俗。” 卢仲才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要这么说的话,我们这些人都该找根大梁去悬梁上吊。其实做医生吧,在面临一些疾病的时候,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循。至少你能发现患者的异样,提前保证了一位重病人的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做了报告导致抢救有效,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但这是不够的。”叶萧凌转过头来,看着卢仲才的眼睛,他皱着眉头,这几天的思考让他脸上有一些疲惫,相信整只医疗队的人也是如此。 “但这是不够的。”他重复,只是后面又不知道应该继续说点什么,只好继续看远方无处不在,覆盖万物的大雨,还有白茫茫的雾气。 卢仲才走到叶萧凌身边,跟他并排,同样看着屋檐外那片壮观的山中雨景,轻声道:“漂亮吗?” “挺好的。”叶萧凌道,“在莫城,很少有这样的雨景,而在我老家,一到雨季,下雨的时候又太长,感觉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让人难受。” “是啊。下雨都有不同的感觉,何况是治病?”卢仲才看着远方道,“你太急躁了。” 叶萧凌疑惑地看着他。 卢仲才显得十分淡然,其实也不奇怪,人到了这个年纪,该经历的东西也都经历差不多了,该领略的东西也领略得差不多了,等到他一退休,实际上就可以体会人生最后的一个阶段:养老。 种种花,养养鸟,鼓捣鼓捣钓鱼竿和穿刺着不停扭动的蚯蚓的鱼钩,人生最后的返璞归真,就是如此简单但又美好。 “有些事情,我不如你。但有些事情,你不如我。”卢仲才所说的,第一件自然是指医术,毕竟就算国内那些有名中医都聚拢在一起,也未必能跟叶萧凌一争高下。而第二件自然是指做事情的处理方式,还有一个人心里上的从容。 “没有真正轻松愉快的事情,就算出去郊游,你还得焦头烂额地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比如说帐篷需要不需要带啊,天气预报看了没有啊,是去烧烤还是就单纯的野餐啊。”卢仲才笑了笑,他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记忆,“而你这一次过来,本来就不是抱着每个病人挂两瓶生理盐水就能搞定的想法而来。既然如此,你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至少你一来之后在病患上的处理有了一些改变,昨天那个抢救的患者就是最好的佐证。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心急喝汤容易烫嘴。不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其实很多时候这些销情况反过来会变成你的绊脚石。” 其实不要着急这个道理,他在山上就不断被老单一日三次的骂,而到了现在,依然还在被卢仲才敏锐地发现并且劝解。在之前他是为了自己的真力实力提升过慢而着急,为了赵素雅身体里的怨灵无法处理而着急。而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而着急咧? 叶萧凌低头思索了一下,总算点了点头,舒展眉头,笑着道:“我去休息休息。” 卢仲才依然是以一个和蔼老者的样子在对着他笑,并不阻拦,反而十分高兴地赞同道:“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叶萧凌信任地看了卢仲才一眼,看着外面每一处都好像浸润在水中,鼓动的风不断地往他白大褂里钻,给他的脖颈带来一些凉意。他大笑着冲进雨里,好像漫步在一片风和日暖里,他的九成真气贯穿全身,不断地向外溢出,甚至在许多地方,把雨水挡了回去。 卢仲才以为自己眼睛看错了,摘下自己的眼镜,揉了揉,又戴上看着,只是在这么一点时间里,叶萧凌就已经走远了。而卢仲才看着叶萧凌那远处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来接了点雨水,感觉到丝丝凉意,下意识地抖擞了一下肩膀,咕哝道:“到底还是年轻人厉害,换了我,估计得生一场大病。” 顿了顿,他又无奈地道:“好像就算我年轻的时候也不能这么干。” 但他不担心叶萧凌的身体,他见识过叶萧凌那负重百斤依然健步如飞的样子,看着这些能当他孙子的孩子有这样一副好身体,他心里由衷的高兴。 第402章: 动作 叶萧凌在雨里一鼓作气就登山而去,他倒并没有什么一定得去的去处,不过在这样的山村里,也没有别的事情比起登高望远更令人心情愉快了。两天的郁结,紫色闪电的事情好像在他的胃里逐渐结成了一颗肿瘤,短暂地卸下重担,令他忍不住大笑。 这两天联系他的人倒是很多,一瞬间好像令他有些应接不暇。夏岚、顾妙音、老白,甚至就连冰冷如廖晴都打了他一个电话。当然了,嘘寒问暖这种事儿,显然也不会是她的风格,她打电话的第一个问题十分直白并且简短:小鱼感冒了,我怎么做? 叶萧凌当时愣了一下,问道:谁是小鱼? 廖晴很快地回答他:我的小黄狗。 她在“我的”这两个字上特别地加重了语气,好像要对他宣告她对于小黄狗的主权,让叶萧凌忍不住一笑。好像这个女孩跟其他女孩都不太一样,别人在乎的事情,她好像全然不在乎,看起来她的冷静和成熟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城市里那些夏天穿着裙子和凉鞋,吃着冰激淋走在阳光下奔跑着吐舌头说好晒好晒的女孩,而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她又会显得特别孩子气。就好比她固执地在叶萧凌面前要标明那条小黄狗的归属。 叶萧凌虽然不是兽医,不过这么点事情还算是能解决的。说明了如何把小狗放在怀里喂感冒冲剂还有阿莫西林,在它的鼻子上滴食醋杀菌,还有做点鸡汤强健小狗身体之后,廖晴十分直截了当地就挂掉了电话,显然并不打算说什么再见或者拜拜的,不过叶萧凌觉得,不说这些才是廖晴的风格,如果她某一天忽然像是其他女生一样十分礼貌和讲究,反而会让叶萧凌觉得奇怪。 而顾妙音则是用十分惶急的声音对他不断地道歉,他的那本笔记本被她的指导老师在不知情的时候拿走了,而现在她又找不到她的指导老师,所以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带着一些哭腔。 而叶萧凌只是笑了笑,他一周写的内容也不多,泄漏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他倒是很感动顾妙音对于他的笔记本这么看重,他和顾妙音之间好像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但总是无法捅破。 至于夏岚用十分轻松愉快的语气表示她通过了学校临时安排的考试,欢快得就好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就连叶萧凌脑海中都会下意识地想到夏岚那穿着毛衣和裙子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样子。 老白向他报告的则是让他十分哭笑不得的事儿。他表示现在已经跟孙语芙搭上线,关系良好,请党和人民放心。而后叶萧凌则是对他骂了一声,种马,而老白笑嘻嘻地回敬他蚯蚓。 叶萧凌挂电话的时候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到老白电话里全宿舍的人对他发表了问候,挂了电话之后才恍然大悟:蚯蚓不要配,是雌雄同体,这玩意儿,切两段还能变成两条。这是在嘲讽叶萧凌对于顾妙音的态度。 叶萧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又不得不无奈地继续工作。 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叶萧凌心里倒是十分高兴。他本来就是个偏向于孤寂的人,并不乐衷于社交,更不喜欢在没事儿的时候非得做那些形式化的交谈,他只想做一个简单的自己,只不过在这样的时代中,这样的人总是容易被他人认为是孤僻。好在他还有这么一帮子朋友,就连在这样的小山村里都有一个能跟他一起创医院会议的林秋,他的心里很暖,甚至心里生出了一些“这样就足够了”的想法。 上了山,叶萧凌看着延绵的大雨,他的衣服已经在雨里湿透,尽管卢仲才在之前看见有些雨被他的真力所阻挡,但他还远远做不到老单那种真力离开身体,凝聚成十分稳定的滑翔翼。但是能够把全身真力畅快地释放,让他有一种十分畅快的感觉。 这两天他不断地用真力去探测每一个病人,除了有两个轻病患,他在其他病人身上都找到了那诡秘的紫色闪电,至少在这方面可以证明,紫色闪电确实是引起这些人昏迷的原因,也是这种疾病的一种特征。至于在病房里无聊得不断看电影电视的曾牛为什么精神那么好,身体那么壮,叶萧凌还真找不到原因。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真就壮得像头牛? 叶萧凌低头笑笑,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儿。不过这几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发现,医疗机械的使用毕竟还是让他发现了病人和普通人有一些十分细微的不同。这种不同并不展现在某种元素缺少方面,反而呈现出了一种仿佛是中毒一样的特征。 可是如果是中毒,偏偏病人身上有有着与中毒症状截然不同的情况。只能说一切都还得继续研究和检查。 在山峰上找到一块可以避雨的大石头,叶萧凌盘坐了下来,鼓动着真力,发出庞大的热量,让自己的衣服不断地去蒸发水份,虽然这个过程并不快,不过等到衣服干爽之后,总还是让他舒服了许多。山风呼啸,他一个人感受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景观,逐渐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的身体里,另外一只眼睛却同时睁开。他看见自己的内脏,看见自己的经络,他的心脏像是永远不会疲倦一样不断地跳动,宛如天地初生之时就存在的战鼓,“嘭”“嘭”“嘭”不绝于耳。而他的真力从心脏流淌出来,在全身周游,他感觉到自己的经脉逐渐有些胀痛。他已经把真力调整到了十成,再无一丝保留。 这两天,他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之前都按照惯例进行一次真力的周天运转。而他对于把真力提升到十成的疼痛感也已经降低了很多,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他也会掌控这一部分尚且还不能轻易运转的真力,彻底完成李元霸中卷的修行。 啼听那边的债务倒是好说,叶萧凌跟他打了个招呼,啼听也乐得在他的债务上增加一点点利息。反正对于神祗来说,时间漫长得就好像星辰的一次转动,并不像是生活在人间的人们争分夺秒。 等到叶萧凌彻底完成中卷的修行,他的真力也就到达了经脉满溢的程度,不知道下卷会是什么情况。或许等到那时候,他双臂绷紧之后,就能举起一辆汽车。毕竟每一次提升,都会有巨大的反差。 之前他第一次修行上卷的之后只不过是打人可以轻易地把他们击倒,而他现在如果不克制着自己的力量,恐怕普通人的胸腔挨上他一拳之后,就算活下来,后半身估计也得在病床上以瘫痪的姿态度过余生,想想神祗所能拥有的力量,还真是众生皆如蝼蚁,可敬可畏。 而他的修为距离那种程度还远得太多,他只是在心里留了这样一个印象,并不急于去追逐或者靠近。 盘坐了一会儿,叶萧凌睁开了眼睛。然而他身上的真力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运转。他站起来,双手前伸,双腿下压,舌抵上腭,做出了一个像是一头狗熊正在刨食的古怪动作。他感觉到身体里的肌肉被拉伸到极限之后,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大概三分钟,身处左腿,半跪但又支撑着身体,双手交叉之间向前并且回收,用手肘向前顶着。 这几个动作是老单给他强健身体,拉伸肌肉和筋骨的动作。在山上的时候每日不缀,而他回到莫城的时候也没有一天拉下,只不过这两天在这边山村里因为诸事缠身,也就没有时间去做。 而他现在重新做出这些动作之后,感觉仅仅只是两三天没做,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骨节一根根竟然产生了一些生涩,而酸胀感也远超过之前。 “难怪那些武侠小说里都说三天不练门外汉。”叶萧凌继续换了个动作,撕扯着自己的肌肉,嘴角抽搐着说。 可他依然继续把这些动作一个接一个地做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些什么事情,但他必须为此提前做好所有能做的准备。打铁还需自身硬,而只有他的毅力,才能锤炼自己这块尚且还只是刚刚凝聚出一定形状的顽铁。 第403章: 跟踪 把身体拉伸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叶萧凌在经过半小时的动作之后,感觉身体暖洋洋的,酸疼的感觉也在真力的化解下好了许多,也就回复正常的动作,看了看外面只是略微有所变小,但依然没有停止的阴雨,略微有些忧愁。他当然可以再一次地冲进雨里去,不过那样的代价自然是让自己的衣服从刚刚的干爽又变成潮湿。而他到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像只刚刚从汤锅里爬出来的鸡一样跑回医院估计也会令人觉得十分诧异。 到底搞潇洒和装逼这种事情还是有代价的。叶萧凌这么想着,伸出手去触摸冰冷的雨水,因为这场雨,天边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天空,太阳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天色显得略微有些昏暗。但很快,他眯着眼睛,从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中,找到了一个陌生,但有一面之缘的身影。 “村支书?”叶萧凌看着那蓑衣下,露出来的一点点侧脸,他把那张侧脸跟自己记忆里的面容重合,确定下来自己没有看错。 然而在这样大的雨中,所有的村民都在家里休息,该看电视的看电视该做家务的做家务,而魏奇这样一个年龄已经很大的老人,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泥泞湿滑的山路上走动? 看着他那略微有些颤抖的步伐,甚至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忽然脚下一滑,然后变成一块无法自控的石头一样,骨碌地滚下山去。 叶萧凌看着那在他眼睛里显得十分小的身影,略微考虑了一下,不再关心天上无处不再的雨水打湿自己衣服,脚下一错,真力贯通全身,带动着他的身体,像是一只迅捷的山猫一样跃了出去。 如今,在陡峭的峰垣之中行走,对于叶萧凌来说已经算是驾轻就熟。在老家的山上,他就已经无数次地在山峰上走动,那时候身上还绑着一个周新宇,如今只不过是他一个人,尽管露出来的一些石头缝湿滑了一些,但他强大的真力支撑下,有时候他就算像是一只猴子一样单臂吊着自己的身体也并不困难。 老人走得很慢,而叶萧凌的速度则是快得令人咋舌。 很快,叶萧凌就在暗中靠近了老人,他不明白老人这次出来的原因,但既然他避开了所有人,只有一个人行走在这样的山路上,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是好奇,而且悄无声息地跟上他,也方便他在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 但很快,他发现一件十分窘迫的事实,他居然不是唯一一个跟着魏奇的人,当他按照个人感觉选择了一处比较适合隐藏的灌木丛从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去的时候,里面居然还有其他人! “嘘……”叶萧凌面容古怪地看着一脸惊骇并且因为他冲得过猛导致脸庞与他过于接近的燕三,无奈地道,“别叫,是我。” 燕三十分迅速地捂住了自己差点叫出来的嘴巴,并且另外一只手,把刚刚发现情况的公鸭嗓子的嘴巴一起捂上。 “你们在这里干嘛?”叶萧凌左右看了看,发现冯香兰也在,只不过她的身体更纤细一些,所以一个人呆在一颗繁茂的树上。但这种莫名奇妙的情况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你们不是找你们的宝贝去了吗?不要告诉我你们的宝贝就是一个老头,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燕三同样也十分窘迫,他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正在盯梢,结果自己藏身的地方猛然地钻进来一个叶萧凌。这就好像一只猫在蹲守正从冰箱边沿路过的老鼠,忽然从他身边窜出一条体型健硕的一条狗来,显然这条狗有着足够的能力把他十分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对此,他毫不怀疑。而对于叶萧凌的问题,他也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我们只是忽然看见他上山,有些奇怪。所以暗中看看。毕竟我们有些奇怪的发现。” 叶萧凌古怪地看着他和吕昭阳紧紧地挨在一起,想到自己跟燕三靠得也是如此之近,有些难受,往外退了退,尽量拉开一些距离:“奇怪的发现?什么奇怪的发现。” 燕三跟吕昭阳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考虑是不是要跟叶萧凌说这件事情。吕昭阳点了点头,而燕三同样在心中做出了抉择,混合在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中,他低沉的声音钻入叶萧凌的耳朵:“我们在山上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人行动过的踪迹。” “行动过的踪迹?”叶萧凌怪怪地道,“那不是很正常吗。我走过,我手下的医生走过,村民们也要走。” “不是那种踪迹。”燕三提高了一些音量,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过于响,马上压低了音量,好在密集的雨声就是最好的掩盖物,魏奇依然毫无所觉地向前走着,燕三松了口气,继续道,“我们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普通人不会去走的地方。而我们发现的一些零星脚印,还有一些人为的痕迹,大致就能猜测到,这些痕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留下的痕迹。而是修行者留下的痕迹。原本下雨之前,有些地方还没有显得那样明显,但下雨虽然洗掉了一些痕迹,但同时让岩壁上一些人为痕迹变得更加清晰,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还有其他人,像是我们一样,察觉到了这里有宝物,所以一起来寻找?” 叶萧凌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应该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他轻声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毕竟你们能够发现东西,而别人也未必就不能发觉……别看我,我没那能力,我不像你一样擅长搞追踪,我算是明白了,你那天晚上忽然冲着我来,就是你这点追踪的能力让你提前发现了我。” 提到那天晚上三个人被叶萧凌一个人打得浑身是伤的事情,燕三嘴角扯了扯,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记忆,他下意识地想要骂人,然而在他面前的却是真力远超他水平的叶萧凌,又不得不把自己那点脏话吞回肚子里去,这憋得他有些胃疼:“这个地方,本身就很偏僻。大人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大的意外了,再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几率太小,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并且……虽说我看得出宝物的所在范围,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看得出来。本身我这点本事就是在一本很老旧的家传古书上看来的,而在这个区域,出现另外一个修行者,并且这个修行者还懂得观察天地异象寻找宝物,这个几率有多大?” “近乎于零。”叶萧凌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你觉得这个人是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燕三摇了摇头,“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会关注任何跟常理有悖的事情。就比如……他。”他指了指正在雨中行走的魏奇,他的身上披着对于老人来说显得过于沉重的蓑衣,步履蹒跚。 跟随着魏奇的脚步,四个人又换了一个位置,好在林中的草木实在繁盛,而且雨声更是有利于他们行动时的声音掩饰,更增加了他们的隐秘度,冯香兰也注意到了下面两个人里多了一个人,仔细看了看,认出了叶萧凌,只是她并没有说话,依然沉默着从一颗树换到另外一棵树。她跳跃的样子显得十分轻盈,就好像一只麻雀。 “他不是第一次忽然上山。”燕三忽然道,“我来这里的三天,就见过他两次。而且今天下着大雨,他依然风雨无阻的来,这就很令人奇怪。” “前面两次你没发现点什么?”叶萧凌问。 “没有,所以我才更觉得奇怪。”燕三看着魏奇的背影,回答道。 第404章: 精神病? “奇怪一个老人为什么执着于频繁的上山?”叶萧凌笑了笑,“看来我们有着相同的想法。但首先我要说一个前提,如果有问题,你不要轻易的动手,我知道你的做事风格。” 叶萧凌所说的做事风格,当然是指燕三轻易地就决定想要三个人联合来杀死自己。虽然叶萧凌的医学只是中医,并不学习心理医学,但他很明显地知道,燕三这样的人,只要条件允许,他要做过分的事情要比他想象中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 想到这一点,叶萧凌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果决一点斩草除根,永除后患。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只是一个医生,就算他有着不错的真力修为,但这同样不代表他愿意成为一个轻言杀人的杀人犯。或许在他手下,死过一个曾经刺杀夏渊的黑影,但那至少原因是自卫,他并不能控制自己那一次用尽全身真力打出去的一拳有多大力量。 燕三并不知道叶萧凌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已经对杀死他们的意图衡量了一次。如果他知道,恐怕他的脊背会在这样冰冷的雨水中从下往上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毕竟叶萧凌的修为实力完全是统治性的,他甚至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他低声道:“我会注意我的做事方法。” “这很好。”叶萧凌漫不经心地点头,继续悄然跟在魏奇的身后。 他的身上并没有着蓑衣,所以他已经浑身湿透。既然如此,他索性脱下自己身上太过显眼的白大褂,反正这本来就是一件简单的外衣,丢掉也不可惜。但叶萧凌最终还是并指如刀,真力的贯穿之下,他迅速地在地上刨了个土坑,把外衣裹成一个团,埋了进去。 “或许是看多了侦探小说?”叶萧凌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好像想得有点太多,但是他总感觉这件事情里透露着诡异,他不得不想得多一些。 跟踪一个老人,尤其是冒着雨,身上穿着沉重蓑衣的老人,这件事情换做普通人来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叶萧凌和燕三三人自然就很顺利地不断跟着魏奇的路线而不断前进,拨开嫩绿的草木枝叶,叶萧凌越跟踪就越奇怪。 魏奇走的方向好像完全没有章法,甚至在叶萧凌看来,他就好像在雨中散步一样毫无目的感。而如果不是叶萧凌以一个医生的精细度观察到他的呼吸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有些急促,步履也显得十分沉重困难,恐怕叶萧凌还真的会觉得这个老人仅仅只是喜欢抽空山上看看山上风光顺便锻炼锻炼身体。 但显然,魏奇是有目的地的。只是叶萧凌尚且还不知道这个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这座山的的道路实际上十分原始并且简陋,而且多处的山中小径也因为常年没有人走而长满了野草和灌木,魏奇在这些小路上困难地行走,脸上的神情却像是一个朝圣的虔诚教徒一样平静。 只是他眼神有些涣散,老人斑在他略微显得苍白的脸颊上显得十分突出。到底他为什么要拖着这样沉重的身体在这座山上不断地前行?到底是什么理由给了他这样巨大的力量?他为什么好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一样好像在寻找什么? 很快,魏奇停下的脚步就给了叶萧凌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在!出来!”魏奇站在需要几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参天大树面前,地上呛啷一声,他的拐杖跌落在突出的石块上。他太老了,老得已经不能承受走这么长的路途,那些年自己年轻的样子就好像昨天一一样历历在目。 他怀念那时候的自己,就好像曾牛一样,上山感觉自己能擒住野狼,下田能勤过耕牛。但那些日子都已经一去不复返。 他感觉他的身体就好像是被放光气体的气球,他双腿一软,终于承受不住而坐在地上,任由泥泞沾染他的衣服。只是他仍旧地大喊:“我在!出来!” 叶萧凌神情复杂地看着老人,忽然转头对燕三低声道:“他这几天都是来这里,并且喊这句话吗?” 燕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他并不是来的这个地方。他每次的目的地似乎都不一样。但喊的这句话是一样的,没人知道他在呼唤谁,也从来没有谁对他做过回应。一开始,我们以为他跟那个我们发现踪迹的修行者有关系,但后面看来,似乎他们之间又毫无关联。” “难不成是精神病?”叶萧凌喃喃道。作为学医术的人,他自然知道精神病会引起许多奇奇怪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行动。但他毕竟是中医,并不修习精神医学专业,对于这些东西,他了解的有限。就连李时珍在他大脑里灌输的知识里,也全都是治疗人体身体,而对于这方面几乎毫无所提。 “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叶萧凌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庞,轻声道。 燕三也因为这几天的跟踪而感觉到无趣,他骂骂咧咧地道:“他妈的,说不定还真是精神病。” 叶萧凌忍不住笑了笑,他只是随口这么一提,不过燕三显然对于自己几天跟踪一个精神病老人觉得郁闷,抱着好玩的心态,他轻声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帮我看着点他,万一他身体撑不住了,帮我把他背下来给我治疗。” “我……”燕三刚想提出异议,却发现叶萧凌已经用十分快的速度离开了他们,向着山下快步走去。他剩下那点话无处可去,只能咽回肚子里,暗自腹诽。 其实叶萧凌倒未尝没有想过自己上去看看魏奇这种症状,但是他毕竟对于精神科的东西了解不多,没有金刚钻也就不打算包揽这种瓷器活。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粘在身上有些不舒服,有燕三几个人帮忙看着魏奇,总不至于出点什么事儿。毕竟他们心里有再多其他想法,在找到宝物之前,必然不肯离开这几座山,而叶萧凌就在这里,找到这几个并不太擅长掩盖自己的人也不会太难。想来他们不至于完全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一路上山,淋了雨,又在山峰之中修行,拉伸筋骨,乘兴而来,而现在,他也就乘兴而去了。 “他拿我们当什么?他仆人?”吕昭阳低声愤愤不平,“凭什么我们要帮他看着这个死老头子?我管他去死?” “闭嘴!”燕三心情同样不太好,他瞪了吕昭阳一眼,只一眼就让吕昭阳不得不噤声,他同样低声道,“那我们能怎办?他能这样使唤我们,本来就是抓住了我们的软肋。你如果不想做,自己走。” 吕昭阳没了声音,他知道,这片区域他们已经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说是掘地三尺都不为过,而他在这么多天的寻找中也疲惫到了极点,如果要他自己一个人接着去找,还不如趁着这时候休息休息。 魏奇在树下休憩了十几分钟。这十分钟里,燕三听见他是不是地喊叫,依然是那不变的一句话,只不过到了后面,他喊得有些嘶哑,声音也就变了一些味道。 “这老头精神毛病有点大啊。”吕昭阳低声咕哝道。 燕三看了他一眼,这回他终于难得地跟吕昭阳保持了一致:“听说老人容易这样。” 他们低声交谈着一些有的没的话,听着雨声,开始昏昏欲睡。 而魏奇依然在树下嘶哑地喊着,他已经累得靠在树上,但仍然不愿停下他的喊声。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这颗参天大树中的一些声响,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锐利! “我从来不认为你过多地跟我联络是什么很合适的事情。”树上有个声音,正对着他阴沉地说,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像飘忽不定的幽灵。 第405章: 小老鼠 : “我找了你三天。而今天是第四天。”魏奇的声音疲倦而又苍凉,他不需要看树梢上那个诡秘的阴影,他知道那个人在,他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你承诺过的。在今天再给我一次药。” “药?什么药。”树上的阴影低声阴冷地笑着,“你跟我有资格做平等的交易吗?” 魏奇勃然大怒,但他站不起来,只能坐在树下粗重的喘息,他好像看见了死亡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不是来自于头上的阴影,而是来自于他不断减少的生命,他需要时间,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来说,活着就好像在湍急的河流里抱着一块不断旋转的浮木,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再也握不住那块仿佛救命稻草的浮木,就此沉入阴暗幽深的河底。 “你需要我!正因为你需要我,所以才找上了我,不是吗!”魏奇一边喘息一边道。 阴影冷笑了一声,似乎在讨厌这种对话:“没错,我需要你。但你看看你给我看的结果是什么?又进来一个医疗队,而且还是从莫城那边来的。从第一支医疗队进山就已经展现出了你的无能,而现在,你又在指望一些什么?我给了你东西,但你做到你应该做的事情了吗?” 魏奇低着头,有些艰难地反驳着:“完全保密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如果不做出姿态去在某个程度上帮助他们,他们马上就会怀疑我心里藏着的秘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阴影反问道,“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之前我们的协议是怎么说的?你拖住时间,不要让你们那座破村庄里泄漏出太多消息,而你做到了什么?” 魏奇疲惫地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进来得只会比原来更快,甚至政府会有人强行推动这件事情。虽然我只是一个小村支书,但我对于党的一些做事风格是很了解的。必须要给他们一些错误的判断,让他们认为这件事情还有解决的余地,并不需要他们插手去强行推进。一个村庄里出现了他们认为的未知传染病,而且这种传染病还可能向外扩散,你觉得如果不是我耐心维持,现在进来的仅仅只是这两支医疗援助?恐怕你害怕的那些人……也会很快地注意到这里……到时候,你想做的事情,就会失败。你想要的东西,就会成为摸不着的云雾。” 阴影沉默了一会儿,在风雨中,树梢上叶子簌簌地飘动,好像他对此无法反驳,并且不愿意发表任何评论。 燕三和吕昭阳躲在灌木丛里,把一切东西看在眼里,以他们的耳里,即使这些话语听得并不十分明了,却也能听个九成。 寒冷从他们的脊背蔓延上来,仅仅只是只言片语,但足够他们猜到一些可怕的事实——村庄里蔓延的传染病跟这个繁盛树木内的那个声音有关,而这个燕三也算见过几面的老村支书,在他慈祥温和的外表下,居然包含着一颗狼子之心。 他们不知道老人说到的“药”是什么药,但怎么看,他们都看不出老人有一点为难的神色,如果说他是被胁迫才去帮助做这些事情,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树上的那股阴影终于又说话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指责魏奇的做事上的问题,轻轻地说道:“我接受了你的解释,但不要以为我会因此原谅你的问题。我需要时间,你同样需要。你应该明白,这不光是我的问题,更是你的。” 魏奇向上看了一眼,在树冠里,他只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他仍然记得这团黑色的影子在那天阴冷的夜晚中带着彻骨的寒风,落在自己院子里的样子。他只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就靠近了自己,贴在自己的背后,靠近自己的耳朵,就连他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恐惧像是一只即将破壳的鸟雀,它在啃咬蛋壳的内壁,而后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不会让你白干。” 从那一天晚上开始,他开始变成就自己心里都极其厌恶的一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再也无法顾及那些躺在病床上,甚至最终迎来死亡的、那些他及其熟悉的面孔。 他觉得这不是他自己本该有的面目。 但,这难道不是他隐藏在心里的面目么? 恶魔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放出来的。等到他再想把那头恶魔关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饥渴的恶魔啃吃自己的心智,挖出自己那颗原本为村民们尽心尽力服务的心脏,放进一颗恶毒的、充满欲望的黑色宝石。 “我会尽量做到的。”魏奇面无表情地道,“不会让他们坏了我们的好事。” “我们?”阴影里的人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这话不是你有资格说的。” 魏奇阴郁地道:“对于一个随时可能被你杀掉的人来说,我确实没有资格说我们。” 魏奇这样坦诚地说,反倒是让阴影里的人高看了他一眼:“看来是我看轻了你。如果你还有个几十年可以活,我还真觉得你可以到我推荐的地方去坐一个更符合你能力的位置。” “别骗我了。”魏奇冷冷地戳穿他,“你们这群人,怎么可能看得起我这样的普通人?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就像是路边的一条野狗,喂口粮食,总还算是能用用。至于将来要杀还是要留,都只不过取决于你们的一念之间。” 阴影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大声,好像听见了这世上最有趣的笑话:“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如果你不是只注定不可能飞起来的虫子,我倒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话锋一转,他停住了笑声,低声道:“时间快了。用不了几天,千叶紫莲就会开花。” 魏奇静静地道:“我只在乎你承诺过的东西能不能兑现。” 阴影阴森笑道:“那就要看你这条狗,做得有多好了。” 魏奇知道自己跟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实力,与他共谋,就好像与虎谋皮,这只老虎,当他达成自己的目标的时候,也很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小念头,就可以反过来杀死他。可他已经别无选择。 “把药给我。我会帮你拖住几天的。”魏奇休息得够久了,而他心中想要问的东西也得到了回答,他伸手拾起跌落在地上的拐杖,紧了紧身上的蓑衣。 “药?”阴影嗤笑道,“上次给你的是最后一份了。” “最后一份?”魏奇拄着拐杖站起来,恼火地向上看去,“你最早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最早承诺过我会在千叶紫莲开花的时候,把一小节根须送给你,除此之外,我不记得我承诺过其他的事情。”树冠里的阴影毫不客气地道,“这些能够延长你寿命的药只不过是一些小甜头,我可没有承诺过这种药丸会源源不断地供应给你。”最后,他补充道,“这事实最后几天了,你不至于就死在这几天里吧?” 魏奇疲倦地眯着眼睛,拄着拐杖低头看着地面,无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没有就没有吧。但你要记住,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了。” 说着,魏奇晃了晃头,准备就此离去。 “等等。”阴影喊住他,饶有兴趣地笑着,“你来的时候带来的那几只小老鼠,我可没指望你能擦这个屁股。” 偷听的燕三有种不详的预感,而阴影的声音更是直戳他的心脏:“树上一个,灌木堆里两个。是不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瞬之间,燕三仿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住了,心脏已经成了一块冰坨子,正咝咝地向外面冒着凉气,冰碴子好像要从他的胸口里刺穿出来。 他只来得及嘶声喊了一声:“跑!”却看见眼前一花,一道全身蒙在黑布里的身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好像带着无尽的长夜,正在向他发出幽鬼的鸣叫。他开始颤抖,因为巨大的真气已经压在了他的双肩上,他不由得跪了下去,恐惧攥紧了他,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面前的身影微微弯腰,带着一些愉快的笑声:“来,小声告诉我,你们在座山上想做什么?” 第406章: 抓鬼游戏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燕三很明白这一点,从听见“几只小老鼠”的那一刻,燕三心里其实就已经感觉不好,而现在,他粗犷的面容更是神情抽搐,无法再做出多余的动作。从一开始他想要逃跑,到现在阴影中的神秘人跨越这段即使不长,但也有十来米的距离,可这十来米的距离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对于黑衣人来说,这点距离好像只不过是轻轻抬脚走得一步。 他艰难地扭了扭头,吕昭阳在他身边,跟他同样的姿势,只是跪在地上他面目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压力。 “我看见,天地异象……”燕三艰难地道。 黑衣人厉声笑了起来,阴冷如一个从冥域深渊爬出来的一个厉鬼:“你们难道不知道,就算有好东西,也不该是你们这些残渣有资格染指的吗?” “树上的那个。下来吧。”浑身黑衣服的人轻声道,他并没有看向不远处的树梢,而是笑得十分阴冷,“你不想他们两个人像是充满气的气球一样爆得满地都是血浆对吧?” 别过来。燕三听着黑衣人的话,心里焦急地想要大喊。可他肩膀上的重量让他长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体内的真气在剧烈得鼓动,却好像一只局限在丹田的位置,好像身上附着着沉重的锁链,动弹不得。 冯香兰到底还是跟他想得一样,她没有放弃他,而是从树梢上像只白鸟一样落下。她身上的蓑衣带子在这一跃中断开了,露出蓑衣下的一身休闲服装,暴露在大雨里很快就像是黑衣人的衣服一样湿透。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仅仅从她一掰一扣的脚步,看出她的路数:“八卦掌?很有意思。看起来你比这两只老鼠都强一些,至少如果我要抓住你,还得费一些力气。” “别骗我了。”冯香兰盯着他,缓缓地靠近,摆出了八卦掌的起手式,尽管这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我的实力对于你来说,一样只是老鼠的级别对吧?你只是想要玩弄一下我们这些猎物罢了。” 黑衣人的脸蒙在黑布里,只有露出一双黑得深邃仿佛不见底的眼睛,但他嘴部的黑布出现了一个微笑的轮廓,好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在再趣不过:“今天看见许多有趣的人,魏奇一个,你一个。” “是吗。”冯香兰双手持着“钢刀”,真气运转到极限,“那希望我能死得更轻松一些。” 黑衣人身上的真气气机要比冯香兰展露出来的那点气势强大更多,强大是一种自然流露的东西,因而他对于冯香兰这种薄命态势并不在乎。只是他看着面前冯香兰的这种英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然这样。我们玩一个小游戏吧。” 冯香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艰难地向她摇头的燕三,凄然一笑,移开了视线,她看着黑衣人的那双眼睛,感觉到里面所蕴含的东西实在令她不敢深入,她适当地低下头,看着黑衣人的下巴:“什么游戏?” 燕三神情愁苦地低头,他就知道香兰会这么选择。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放弃他。这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没有怪她,相反地,只是开始痛恨自己的又一次无能为力。被白鹿门剔除在名单之外是这样,被叶萧凌击倒是这样,现在面临这个黑衣人更是这样。 “当然是有意思的游戏。”黑衣人后退一步,忽然松开了对于燕三还有吕昭阳的禁锢。但他身上的气机依然弥散在他的周身,好像在提醒在场的所有人他有能力做到任何事。 燕三和吕昭阳的肩膀一松,他们忽然能够站起来了。面前的黑衣人只不过是向前后退了两步,但他们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好像就此被打开了,原本如困兽一样在丹田四处冲撞的真气重新钻了出来,在他们的经脉里横冲直撞。 “我这个人,很念旧。我喜欢以前的一些小游戏。”黑衣人道:“当然,对于我们这些修行者来说,这些小游戏甚至可以对修行有很大的帮助。比如说……抓鬼游戏?” 他没有说假话,实际上有很多门派在培养小一辈的修行者的时候时常会用这种游戏来激励孩子们奋发向上的心态。扮鬼的需要抓住其他人,他就需要比其他人更快。而被鬼追的人需要不被鬼抓住,他们同样需要不断地让自己的速度超越那为被指定的追击者。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不但刺激了孩子们争强好胜的心态,并且在玩闹之中就锻炼了孩子的身体,一举两得。 “你的实力这么强,我们怎么可能逃出你的追击?”燕三站起来,盯着黑衣人,大声地道。 黑衣人依然温和地笑着,好像燕三对他的喊声根本不存在一样。他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嘴的旁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他舒展了一下肩膀,愉快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笑着道:“我说过让这个游戏是跟你谈的吗?” 他的温和忽然又化作了阴冷的冰雨,在他向前一步的同时,燕三全身运转的真气一下子被冻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燕三!”冯香兰担心地喊,她脚下一错,向前一步跨出,情急之中,她的方寸雷毫无保留地向黑衣人劈头盖脸地倾泻下去。 可是黑衣人站在原地,他的脚下甚至一步都没有动,只是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冯香兰的手就好像撞上了无形的一堵墙,尽管她手掌之间的雷声大作,却无法向前哪怕再进一步。 黑衣人侧着头,不去看咬牙切齿的冯香兰,还有懦弱地白着脸眼神躲躲藏藏的吕昭阳,思索了一下,偏头笑道:“是不是我的说明太简陋了?” 他自言自语着点了点头,确定地道:“看来是我的说明太简陋了。” 说着,他浑身的真气在一次呼吸之间猛烈的炸响,比冯香兰雷声更大的声音好像在所有人的鼓膜中炸开,甚至在这一瞬间盖过了天地四周的雨声,巨大的力量把冯香兰不断地推着向后倒去。 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握住冯香兰的手腕,把即将倒在地上的冯香兰扶住了,轻微一带,他就把她拉得站立起来,而后拍了拍手,燕三身上的沉重压力再一次消失。只是这一次燕三剧烈地喘息,仅仅只是刚才短短的时间内,他被巨大的力量压得无法呼吸了,他的肺部好像像是一个胀大的气球一样,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塞满了沉重的铅块。 “好了,我现在给你们讲解一下游戏的规则。”黑衣人做出了一个致辞盛大仪式的动作,十分礼貌地大声道,“最好不要听错了。因为,这场游戏的失败者,我会奖励给他……一个很有趣的死法。” 第407章: 植物引起的疑似中毒反应 叶萧凌难得在下山之后听到一个好消息,略微有些匆忙地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撑着雨伞,踩着泥泞走进卢仲才的办公室,现在这里已经是他们公用的地方,当然,除了他和卢仲才以外,还有几个比较拔尖的医生也被选择在这里办公,其中就包括蒋林宇。 尽管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跟蒋林宇闹了一些不愉快,但不可否认的是,蒋林宇的能力确实符合他医学博士的身份。叶萧凌也并不打算因此而荒废一个人才,毕竟,他本来就对于权力没有多大想法。 “你之前向莫城发送资料很明智,显然那一头的人还是比较重视你发送过去的资料的,你走的时候我刚刚受到这份资料,所以就先把你们都叫过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谈谈。”卢仲才把手上的平板电脑从桌面上递给叶萧凌,单手在上面划了几下,其实他更喜欢纸质的东西,翻页的声音总让他觉得很舒服,脆脆的,但是不狰狞。不过来到这里之后,自然不可能带上油墨打印机这样累赘的东西,平板也就成了日常使用最合适的资料阅读器。 满桌的人都正襟危坐,除了林秋半闭着眼睛正在打盹,昨天晚上他在值班看护病人,大概是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拖到这里来的。毕竟,卢仲才说的“比较重视”的人,实际上他和林秋都心知肚明,也就只有付远山和陈行之会不辞辛苦地连夜翻档案,而在今天做出一个十分详细的回复了。 往下划了几页,叶萧凌的眉头皱了起来,付远山不可谓不仔细,这份资料的生成日期是十三年前,他在开头就已经看见日期戳,而这些记载更让叶萧凌有些惊讶:“由某种植物引起的疑似中毒反应?” 卢仲才点了点头:“是的。这上面是这么说的,十三年前的这个案例,跟我们现在遇见的,很相似,当然,这还得归功于你能够发现患者身体里那种古怪的地方,所以在莫城那边才能找到这一份资料。” 叶萧凌再往下划了几页,继续紧皱着眉头,有些急切地往下不停的滑动。他原本以为这份资料会有几十页,可是仅仅只是下划不到十页,资料的描述就戛然而止:“可是这里只提到了这样一个可能,没有更多描述了。” 卢仲才显然已经先行看过这份资料,对于这件事情,他十分清楚:“确实如此。毕竟十三年前的资料,保存得不是太完好,而且那一次的病症甚至都没有引起很多人的重视,患者又是因为其他病症导致的死亡,所以光从这一份资料上很难获得一些真正有效的信息。” “我懂了。”叶萧凌了然道,“实际上这份资料最重要的有效信息就仅仅只是这几个字。” “由某种植物引起的疑似中毒反应。”坐在他对面的蒋林宇忽然开口结果叶萧凌的话,他的眼神闪烁,这几天的观察,他同样无法找到病因,如今谜底居然会这样出乎意料,让他有些无法相信,“会不会太草率了点?毕竟这是怀疑相似,还不能完全肯定。” “当然不能完全肯定。”叶萧凌道,“但是也不能完全否定。至少我们这几天的观察下来,确实不觉得躺在床上的病人是一种由细菌或者是病毒引起的什么传染病,否则我们早应该发现一些端倪。这份资料里提到的东西,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方向。” 蒋林宇嗤笑了一声:“新方向。我们有过方向吗?” “好了。”卢仲才意识到蒋林宇对于叶萧凌的情绪依然不是太好,于是出来打圆场道,“不管有没有可能,我们都要实践去检验了之后才能有一个确切的结果。虽然我个人也觉得植物引起这种反应很奇怪,但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尝试方向。” 卢仲才顿了顿,喝了口由农家人自家炒制的茶叶,继续道:“我问过一些村民,他们不否认躺在床上的病人,在发病之前的几天内,或多或少都有上山事情。而他们只有血液带有传染性,而且在传染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病症显然有所降低。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假设,这些病人,确实是因为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植物引起的这种症状,并且因为他们血液里的某种‘毒素’已经所有降低,所以传染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反应没有他们原本那么剧烈?” “显然这是有可能的。”卢仲才用手指的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好像加重了他的语气,“当然从细菌和病毒方面的研究也不适合停下,好在我们现在人手还算足够。” 他看向叶萧凌,毕竟现在主导的是叶萧凌带来的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疗队,自然要征询叶萧凌的意见:“我的建议是,挑选一部分对于这方面还算有了解的医生,两方面同时下手。” “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负责。”叶萧凌还没有回答,坐得笔直的蒋林宇就忽然开口了,“我个人在这方面还算是了解得比较多的。” “呃……”卢仲才哽了一下,原本他想的是叶萧凌亲自负责这件事情,毕竟此行可以说来的医生,也就只有叶萧凌是中医,林秋虽然在中医上有执照,但能力上自然不如叶萧凌。对于中草药之类的东西,中医毕竟在了解程度上要超过西医许多,他也能更放心一些。但蒋林宇这样开口,他自然也就不能说什么打击积极度的话,而是把眼神看向了叶萧凌。 叶萧凌的眼神跟卢仲才在空中碰撞,他抿着嘴笑了笑:“既然蒋博士这么有干劲,那就交给他吧。虽然说中医确实对中草药了解比较多,但这一次的植物毒素显然我也不是太了解,还是需要依靠机械的化验等等方式来寻找解决办法,我在旁边帮忙,总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说完,他看向蒋林宇,其实他有些奇怪蒋林宇这几天一直都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事,有什么重要任务他也没有急着出头,但现在他忽然站出来,给叶萧凌一些怪异的感觉。但他接下这个任务合情合理,叶萧凌也无话可说。 他对着蒋林宇笑着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蒋林宇低了低头,没有跟叶萧凌对视,面前的咖啡依然冒着热气,但他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 会议散了之后,林秋干脆利落地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桌子板太硬疙得慌。而叶萧凌在出门的时候则是被卢仲才喊了一声,他回头走了两步,靠在门框上,看见跟上来的卢仲才,感觉到他想说些什么,轻声道:“卢老,你说吧。我听着。” 卢仲才看了看已经撑伞走入雨中的蒋林宇的背影,低声道:“你确定把事情交给他做没问题吗?” 叶萧凌跟着卢仲才的视线瞥了一眼,微笑道:“会有什么问题?” 卢仲才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只是道:“既然你觉得没事,那我也不多说。我只是觉得,你跟他之前的事情,也许会影响你现在跟他合作。” “他应该还是能分得清楚公事和私事的吧。”叶萧凌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 卢仲才却显然没有他那么乐观:“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坏,但也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好……人总是很复杂的。” 叶萧凌伸了个懒腰,笑道:“谢了卢老,我会注意一些的。不过你不会仅仅只是想跟我说这些吧?” 第408章: 被撕去的记录 卢仲才忍不住用力拍了拍叶萧凌的肩膀,笑道:“就你心眼多。” 他把手上拿着的平板电脑递给叶萧凌,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看看。” 叶萧凌不知道卢仲才为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过他既然这么谨慎,叶萧凌也就没有在继续笑下去。接过平板电脑,他打开了屏幕,手指在光幕上轻轻地一个滑动,把锁定解除,这块电脑还是来之前付远山塞给自己的,说是为了方便他们之间的资料共享,没想到这一次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虽然付远山这样一个中医,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这么擅长新兴事物的样子,不过叶萧凌想想他那开明的样子,觉得这种事儿纯粹是自己想得太多——老人也未必都像是他概念里的那种不通新事物,总还是有许许多多思想从来不落后的老人。 “你打开跟付远山联络的软件。”卢仲才道。 叶萧凌笑了笑,实际上微信他手机上有,只不过因为他趁着大雨出去的时候,手机就没带在身边,毕竟虽然那个手机防水能力很好,但他也不愿意心怀太多侥幸。手指灵敏的一个触动,微信就此打开,付远山的文件发送是刚刚接收不久的,显然卢仲才也是刚刚拿到这些东西。他往上翻,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这些资料……不是因为时间太长,保存不善才残缺的?”叶萧凌看着卢仲才,凝重地道。 卢仲才看了一眼光幕,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不过付远山说,他找到这些资料的时候,这些资料本身就已经残缺。但这种残缺却并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保存不完善而残缺,虽然这些东西都归于一些纸质的文档,可是医院档案库还是做得很好的,不至于出现这些问题。” 说到这里,他声音沉重:“付远山找到这份文档的时候,这份文档最重要的一部分,是被人撕去的。而且似乎是在那件事情之后不久就已经被人撕掉了。” 谁会莫名其妙地撕掉医院病历记录的其中一页?叶萧凌看着天边的雨云,忽然感觉到就连这样一件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好像背后也隐藏着重重的黑幕。虽然他还没有通过诊断完全了解到这次“传染病”事件的原貌,但他似乎感觉一只隐藏的推手,正在影响这整个局面的波动。 难道这件事情根本上是人为的?叶萧凌感觉脊背有些发冷,他打了个寒噤,低声道:“卢老,你没做错,这件事情确实不适合让更多的人知道。今后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卢仲才双手交叠在身后,摇了摇头:“我不会去说的。” 叶萧凌点头道:“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拿出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来把这些病人救回来。其他的,都暂时先搁置。我回莫城之后,大概可以跟付老一起研究研究看看为什么这一页被撕去了,但现在,一切以救人为重。” 叶萧凌深呼吸了一会儿,沉默地看向天空,喃喃道:“希望这件事情里没有什么妖蛾子。” …… 燕三拼命的奔跑,在山峰之间,他已经把全身的真气都催发到了极致,甚至他原本通红的脸颊都带上了一些铁青色。他身上的蓑衣早已经被他在路上丢掉,此时他需要卸下身上的一切重量,去狂奔,去……逃跑。 鬼抓人游戏其实规则十分简单。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小游戏只不过就是一个人扮鬼,当他抓到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被抓住的那个人需要在原地等待多少秒,而后他作为新的鬼去重新启程,踏上追逐的旅途。 但黑衣人更改了这个规则,在里面增加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不一样的东西并不让人愉快,反而让人脊背发凉。 他仍旧还记得黑衣人字句清晰,用十分缓慢的速度,好像朗诵诗歌一样的语气在跟他们讲解规则的样子,他脸上笑容的轮廓一直没有变,但他越看下去,却感觉那抹笑容越来越诡异,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形状,好像无数把阴影中的利刃,在刮擦着他的心脏。 “我的鬼抓人游戏跟小孩子的有些不同。”黑衣人说,“我可以压制我的真气水平,保持在跟你们同样的水平线上去追逐你们。而你们逃跑的区域,却可以是这片山脉的任何一处,但不允许靠近有其他人的地方。否则我会直接追上去杀了你们。” “你们可以哭,可以大喊,可以跪在地上求饶,当然,这些动作,我都视为无效。不过有一样规则是我新加入的,你们应该会觉得很有意思:当鬼抓到某个人的时候,我不会杀死他,但我希望这个人选择去杀死一个同伴来献祭,那么鬼就会暂时放过他。直到下一次追逐的时候。” 说完规则,黑衣人双手张开,向着天空,大声地喊道:“好了老鼠们。我期待你们的逃窜可以更迅速一些,如果你们能够沿着这片山脉到另外一头逃出去,说不定我会放过你们,让你们继续钻进你们那肮脏的老鼠洞里。” 他看燕三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动弹,他的声音忽然尖锐拔高,疯狂地大喊起来:“你们还站着做什么?你们想要献祭一个人吗?” 他们三个人几乎同时地开始了这场关乎生命的逃亡。 长时间的奔跑让燕三感觉到浑身疲惫,尽管他依然可以喘息,但他每次的换气时间太短,无法对自己沉重如铅块的身体灌注更多的力量。 他转头嘴唇颤抖地看了一眼在他身边的冯香兰,她抿着嘴唇,用淡紫色发绳绑好的马尾辫像是动物的尾巴一样不停的甩动。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过头来,有些仓促地对他一笑。 燕三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而他的另外一侧,吕昭阳同样在拼命的狂奔,只是他的修为要比他们都更差一些,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正在缺氧,如果不是他背后的那抹恐惧一直在贴着他的后背,恐怕他早已经整个人崩溃地躺倒在地上。 “你说他说的话是真的吗!”吕昭阳一边奔跑,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风,踩着草木大喊。 “什么!”耳旁是呼啸的风声,燕三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同样大喊回去。 “我说!他说我们从山脉的另外一头跑出去,他就放过我们,你说他是说真的吗?”吕昭阳继续喊道。 燕三无法确定。他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们背后的那个黑衣人就快要开始行动,而以他之前一瞬之间移动到他面前的样子来说,就算他把真气压制到跟他们一样的水平,他的速度依然要比他们更快,更迅捷,而等他追上来的时候,他难道要真的去杀死谁?如果要他这么做,他情愿用刀割开自己的喉咙。 可惜没有刀……他有些遗憾地想到,他平时最擅长军刀,但在这一次上山,他太松懈了,什么都没有带。遇见叶萧凌的时候也是,尽管他依然不可能凭借着一把军刀就跟叶萧凌对打,但至少他可以放开来进行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搏杀。 “不知道!”他大喊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更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跟我们玩这个游戏,还是根本就只是单纯地想要玩弄我们!” 第409章: 别跑了 燕三明白这些有修为的门阀子弟在从小就不断受到关爱的人生历程中会养成怎样一种乖戾的性格,把普通人魏奇当作一条利用的狗,把他们当成三只老鼠,随意就出口这种带有十分侮辱性的形容,燕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在他看来,能遇见像是叶萧凌那样一个宽大的人,只能说他那简陋到只有一个土包包加一块烂石碑的“祖坟”上正冒青烟。而背后那个尽管没有出现,但就已经像是如影随形般贴着他们的精神,不断地低声笑的黑衣人,他委实没有抱有第二次侥幸的心态。 这样的人,就算在一个眨眼的时间把他们都变成地上的尸体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吧?那双眼睛,太黑,太深,深到他完全不清楚黑衣人想做什么,又为什么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跟他们去玩一场这样残酷的游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有趣? 不,不应该就这么简单。甚至他觉得,这次他们的逃亡都有可能是一次纯粹的谎言,就好像用肥皂洗澡时候的肥皂泡,轻轻一戳就会好像美丽的梦境一样破碎成一片细微到不可见的肥皂水花。 他想到自己死去的父亲,他的父亲同样只是一位相比门阀子弟来说显得十分蹩脚的修行者,但他传授给了燕三入门的真气口诀,教会他怎样进入那个位置的领域,一扇巨大的门在他面前打开,他看见的无边无际的空间,因此,他从未真正埋怨过自己那位在他十岁的时候就郁郁而死的中年人。 死之前,他拉着燕三到简陋的床前,身体的病痛让他失禁,在他人生的最后,排泄出来的已经是混合着鲜血的粪便,流在老年痴呆的老人才需要用的尿不湿上,让整个屋内整个都是臭烘烘的味道。他低声道:“儿子,我此生是不可能再在修行上更进一步了,如果你有机会,一定要抓住……”最后他佝偻起来,剧烈地痉挛,最后双眼无神地吐出最后一口气息。 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跑,他还有着想要活下去的想法,他还没有打算就此死掉。他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比如成功地通过选拔进入白鹿门、比如去看几眼大门阀里的藏书、比如跟冯香兰在他们现在隐居的小乡村里结婚——说起来惭愧,他让冯香兰等了这么多年,他到底还是没有下定这个决心,尽管他和冯香兰彼此都明白各自的心意。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成,怎么能就此死去? 在山路上奔跑要比起在公路上奔跑要更费劲,而他身体的真气不断地被催发也已经很难再持续不断地阻止着他的四肢生成乳酸,酸疼就好像一把扳手,咬住了他的肌肉,不断地收紧,再收紧。而他看忽然不说话了的吕昭阳,自然能猜到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要比他的要糟糕许多。 他经过的草木从繁盛转到稀疏,再从稀疏转到繁盛,他不记得自己跳过了几个山涧,跨过了几块巨岩,但他感觉到自己依然无法摆脱背后死亡的威胁。继续跑,他的直觉告诉他,可是他的身体在不断地跟他唱反调,他的速度还是在以他十分绝望的方式减缓,所谓像是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在危机的时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直接秒天秒地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的,他知道自己已经逼近了极限。 如果让燕三回忆这一生之中到底经历过几次长跑,燕三估计可以从五岁一直报到现在的三十岁,他从小修行,同样喜欢奔跑,他感觉只有在奔跑的时候才可以尽情舒展自己的筋骨以及肌肉,让他感觉脊背的两边就好像在风中快要伸出翅膀,然后他就会在心里生出一种小时候看《水浒》的好汉情结,好像所有不平事,他都可以铲平。 但如果让他回忆这一生之中,他哪一次奔跑最让他记忆深刻。他必然会说这一次。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再无任何保留。 甚至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有些疼痛,他甚至怀疑自己再继续这样压榨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导致自己的丹田气海会像是崩溃的堤坝一样一泻千里,崩溃成尘土,被淹没在潮水一般的疲惫之中。 真气的气海从来都是在于丹田,中华的古武认为,丹田是一个人全身的发力点,所以哪怕就算是那些大门阀来说,他们教第一次修行的人修习真气,也会十分笃定地道:“不要去想那么多,你所想的就是要在丹田生成气感,只有在丹田凝聚出来的真气足够强大,你才会真正地成为一个修行者。” 当然叶萧凌那样筑基成功的“伪修真者(他还没有进入五境)”不能以真气的知识来衡量,真气是一种没有形状的力量,它就好像一团雾气,在经脉里不断地渗透,强健身躯,保护内脏。而真力却要更进一步,筑基的过程本质上就是与天地灵气磨合,找到一个契机从身体里开一个口子把这些逸散在自然界力量纳为己有。 不同的筑基点有着不同的亲和力,所以人身体里的真力才会存在属性,尽管这种属性在修为不足的时候尚且还展现不出来,但总有一天,真力就会褪去自己外壳,展现出与真气完全不同的本质。 他忽然停了下来,他身边的冯香兰和吕昭阳愣了,脚下一顿,同样站住了,停在他的身边。 “怎么了?”他们异口同声。 “别跑了。”燕三看着远处不知道还有多少路程的大山,树木就好像是它们的毛发,让人怀疑这些山脉会不会忽然颤动起来,像是中华古代神话一样化身成神龙,翱翔天际。但他知道,他们这么跑下去,不等他们到一半的位置,就会因为真气枯竭而累死,“我们做不到的。一刻也不休息,不断地奔跑。要从另外一头山脉里出去,也只有后面那个藏头露尾的混蛋和那位小叶大人才做得到。看看吕昭阳吧。再跑个几里山路,估计他就得直接倒在这里了。” 吕昭阳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剧烈的喘息。他的胸口好像波浪一样不断地起伏,在咬牙拼命奔跑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勉强再支撑,但一停下来,他感觉自己浑身快要散架,只要他松开自己咬着的牙齿,也许就会在下一秒躺倒在地上。 他缓了缓,同样知道他们这样奔跑只会耗死自己,有些阴郁地道:“那要怎么样?他不可能一直在等待我们逃跑,也许他现在已经动身向着我们追过来了。” 燕三看着远处,眼神里有光芒闪过:“他不是说我们是老鼠吗。那我们就真的当一回老鼠。老鼠本能是什么?” 剧烈喘息的吕昭阳忽然想到什么,双手撑着膝盖的他抬头道:“挖洞?” “应该说躲藏。”燕三道,“这山这么大,我们躲个一时半会儿总还是有可能的。找个洞吧。克制一下自己的真气,把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降低下来,别又被人家发现了。” “你确定有用吗?别忘记了,我们刚刚就是在隐藏的时候被发现的。”吕昭阳仍然心有疑虑。 燕三当然记得这一点,但他冷冷地瞥了吕昭阳一眼,道:“你还跑得动吗?” “我……”吕昭阳无话可说。 “别说了,赶紧找个山洞吧。”燕三道,“最好深一点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能赌一把了。” 第410章: 山洞 山上由天然形成的山洞其实很多,只不过要足够深,深到他们的呼吸都无法被察觉到的山洞就有些不太容易。 燕三额头有汗,虽然说是他提出的找山洞来躲藏,但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何况时间紧迫,先不说他们藏进山洞之后会不会被找出来,可如果他们根本都没有找到山洞,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不断地在周围寻找着一切可能隐藏的地点。 他想得很清楚,既然黑衣人身上有事,如果找不到他们,必然就会在适时的时候放弃对他们的追击,而他们也就可以趁这样的时间逃离这片山区,四海茫茫,天地广大,就算是黑衣人身处高位,恐怕也找不到他嘴里所说的“三只老鼠”。 但这一切的前提,首先就是他们要做到隐藏自己。 找的过程中,冯香兰跟燕三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 “你有几成把握?”冯香兰看着身边这位魁梧的男人,他知道这位男人粗犷的外表下,实际上还隐藏着一颗内秀的心。如果不是一声命运多舛,性格中又带一些偏执,恐怕他想事情要比现在展现得还要更厉害一些。 “一成也没有。”燕三苦笑着摇头,“我只能尝试。毕竟以那个黑衣人的速度,就算他说压制真气,可谁能保证他这个压制真气说得是真话?我们看不见他,他大可以用上全身的真气追赶。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压制了真气,可是以他展现的速度,恐怕我们同样没有太多机会逃出他的范围。毕竟,就算他压制了真气,但他真气的底子摆在哪里,他的气息悠长,足以比拟我们的三四倍,就算我们累死在路上,也未必能逃得过他的追踪。” 冯香兰默然地点了点头,继续换了个地方,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山洞位置。她从未真正反对过燕三,这一次也一样。 或许是幸运对他们低下了头,给予了一丝怜悯,吕昭阳率先找到了一个山洞,在一片灌木丛中,竟然看不出这个山洞有多幽深,黑暗在里面躲藏着,似乎是等待原本就已经十分昏暗的天光,追随者那颗深藏在云层里的太阳,落入山后之后,再疯狂地窜出来,侵袭世界的每一处。 燕三把手机打开,在手机里的一个功能点击一下,顿时手机像是一个手电筒一样射出了一缕光线,深入幽深的洞穴。 “进去吧。顺便把洞口的这些灌木稍微再摆一摆,别让那个人看出端倪。”燕三当先走在前面,而冯香兰和吕昭阳则是在他的后面,收拢了一下诸如爬山虎之类的植物,让这个洞口好像他们根本没有进去过一样。 洞内并不算太宽敞,但足够容纳好一个人的行走,脚步踩在有些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回应,手机的光芒并不亮,即使吕昭阳同样也拿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整个空间依然十分阴暗,除了脚步声,整个洞穴内安静得可怕。 “我们在往里走一些,看看里面有多深。”燕三轻声道,“剩下的,就希望那个人找不到我们的踪迹,然后最终回去关注他的那朵:千叶紫莲。” “千叶紫莲到底是什么东西?”吕昭阳歪着脑袋问道。 燕三用手机照亮了面前一个向下的口子,用手撑着向下:“我家里那本书里提到过一点点,说这种植物,是现代社会已经非常少见的一种植物,虽然有莲这个字,但实际上他是一朵寄生在草木上的花朵,每当它从一颗草木上吸收完了养分,它就会挪到另外一颗草木上,继续吸收营养,直到开花为止,它张开的时候样子像一朵巨大的紫色莲花,加上枝条上叶子繁密,所以才叫千叶紫莲。这种花的花粉好像会导致一些人的身体出现中毒反应,估计因为这个,那些村民才会生病。” “所以,引动异象的,实际上就是这朵花?”冯香兰第二个跟着下来,轻声道。 “估计是的。”燕三苦涩道,“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在这种年头,除了那些藏在地下尚且还没有被挖掘的古代大墓,这天下哪儿还有什么无主的宝物莫名出现,我听说过黑水门曾经有过认为培育的一朵,但枯萎了。这东西的生长要求很高,基本都只有人工培植才有用。”他转过头,看向背后的两人,低声道,“我一个人死就死了,偏偏拉上你们两人,是我错了。” 冯香兰在他身边摸上肩膀,安慰道:“谁也无法预料到这些事情的。何况,我们都是自愿来的,你也没有逼迫我们。” “他倒是得逼迫得动。”吕昭阳刻薄地道,“我就知道再好的事儿也轮不上我们这些人,结果现在这样的局面,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鬼话。” 燕三的脾气火爆,心里一团火同样也烧灼起来,顺着他的腹部,一路上升到他的胸口,他沉声道:“你知道个屁。我跟你说可能是有什么宝物现实的时候,你兴奋得就好像我家养的那头发情的猪!” 吕昭阳眼红脖子粗地骂道:“那又怎样?你不说得那么好,谁会动心?所以一朵破花,我们找了这么几天,又苦又累,还遇上两个修为这么夸张的门阀子弟,平时这种人,你就算走在人堆里能遇见几个?这难道还怪我?” “小叶大人对花没兴趣你也看见了!”燕三提高声音,“至于这个黑衣人,我怎么知道这一次出现的东西是千叶紫莲?如果早知道是这东西,我大概就能猜到这东西是有人在培育的,你能猜到?你连千叶紫莲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把你那个死鬼老爹的书给我看一星期,我照样能知道!”吕昭阳不甘地反驳道,“不就是靠着一本破书知道一些东西,知道了又能怎样?那本书里写到的东西,有几样有机会落到你怀里?不都是被那些大门阀给拿走了?” “好了好了。”冯香兰眼看着两人情绪要失控,何况在这样的山洞中,如果他们再不控制声音,恐怕等会儿就算外面的人也会听见山洞里有人在对骂,赶忙地打圆场,“别吵了。这事儿讨论是谁的错还有意义吗?吕昭阳,你别骂了,燕三直接都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怎么,你骂他能把黑衣人骂走?” 吕昭阳耷拉着脑袋,有些情绪失控地靠着岩壁坐下来,捂着脸看不见他有什么表情,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我还不想死。” “这里没人想死。”燕三恼火地道,“是爷们就像点样子,站起来,我们往里继续走,我身上带着干粮还有水,省省吃撑个两天没问题,你也听见他说的了,就这几天就会开,到时候他看着那朵破花还来不及,哪儿有空管我们。” 冯香兰拍了拍吕昭阳的肩膀,其实她谈不上讨厌吕昭阳,有时候还对这个比他们年轻的“孩子”有一些好感,他平时也喜欢瞎胡闹,有时候专门跑她家里来蹭饭,并且对她高喊“嫂子”,虽然他从来没有喊过燕三一句“哥”,可是他们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 她安慰了吕昭阳一下之后,想到一些细节,疑惑地道:“为什么这个人要搞得这么隐秘?他修为那么高,应该有恃无恐才对。” 燕三想了想,低声道:“我也不去确定。但可能是因为他怕国家部门插手,毕竟他的千叶紫莲引起了附近村民的病……” “国家部门是……那个龙组?”冯香兰眼神流转,看着燕三道。 燕三摇头:“这就不是我们能接触到的层面了。我听人说过,龙组里随便一个普通战士,他们的天赋都要比我们这些人强几倍。像是小叶大人那种人,在龙组里,估计有十几个之多。何况还有那些没有人摸清底细的人。” 第411章: 深入 : 对于龙组这个国家大山下的庞然大物,其实很多无门无派的修行者都有一种莫名的向往,毕竟不管是白鹿门这样的门阀也好,其他的林林总总的门阀也罢,再怎么相比较,也不可能与国家抗衡,这就好像古时候的文人门阀和帝王将相一样,光是从身份上就有本质上的差别。 何况还有那样丰厚的物资来支持着整个龙组的运转——虽然这些消息都只是来源于一些人的捕风捉影。龙组太神秘,神秘到他们甚至都无法了解太多。他们知道莫城郊外的荣誉疗养院是龙组的一个主要基地,但从来没有人真正敢轻易地靠近那里,之前有过一些自视甚高的修行者对此不屑一顾,然而当他们甚至还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之前就死在狙击枪下,所有人也就把那里当成一个禁区。 燕三年轻时候也想过加入龙组,他听说过龙组里有一个部门,并不太挑选修行者的资质,但后来听说那个部门死亡率甚至达到了一半以上,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在龙组,身份和地位会以一种很公正的方式衡量,但为此,许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个临时发现的洞穴竟然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幽深,而且岩壁光滑,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因为怎样的水流通过才在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里侵蚀出这样一个洞穴来。空气中的水汽也逐渐变得浓重,他们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得湿滑了起来,燕三当先踩中了一个水坑,他的鞋子在一瞬间就湿透了,可刚才淋雨的时间也已经不短,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也就不在乎在多一双鞋子,只是走起路来有些不太舒服。 “吗的。感觉我们在里面呆上几天估计都会感冒。”燕三低低地骂了一声,说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然而吕昭阳和冯香兰都忍不住轻声笑了笑,从被追杀到现在,他们难得有这样的心情。 他们逐渐听见了滴答的水声,到了后面,这个洞穴竟然越发宽敞起来,岩石的地面上有水流通过,往上看有几根钟乳石在头顶悬挂着,带着不知道多少年的沉淀,有一种时间凝结成的美感。 但燕三手机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他看了一眼,暗骂了一声:“该死。”他总是忘记要给自己的手机充电,而现在,光是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失去了光芒,他不敢想他们要怎样才能从这样一个幽深的洞穴重新找到出口回去。 “昭阳,你的手机还有多少电?”燕三转过头问。 “还有不少,我昨晚上充过。”吕昭阳回答道,他知道燕三大概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自己手机屏幕上那还剩下80%电量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也注意点用,不一定能撑太久。” 燕三点了点头,这里的路线开始复杂多变起来,他掰下一根钟乳石柱子,用他在岩壁上画标记:“继续往里走,我们运气不错,有这样的洞,而且还有水源,我就不信那个看不见脸的混蛋能找到我们。”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有些振奋,一个修行者的探查能力尽管会随着修为的提高而不断提高,但终究还是有一个局限性的,至少,他们在这样幽深的洞穴里不断向内,有很大的信心可以避开黑衣人的追杀。 不过这样的黑暗其实也并不让人十分好受,洞穴内空气的寒冷让燕三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搓着手臂,催动真气来驱赶他们身体内的寒意。他们做不到像是叶萧凌那样在半小时内纯粹以个人的修为蒸发掉衣服的水汽使得它恢复干燥,但驱赶自己身体内的寒意保证自己不会太快因为这样的寒冷而生病总还是做得到的。 等找到一个适合停下来的地点,他们就可以把衣服脱下来晾晾,毕竟这个洞穴里时不时地有风,而到时候不开灯一片黑暗中也什么都看不见。比起穿着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因为寒冷而生病,临时的尴尬总还是不会太难受的。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跟哪里的水流接在一起,湿润的空气中水流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就连钟乳石的数量都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如果有一些喜欢探险旅行的游玩者或者地质学家在这种地方,估计会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觉得大自然的神奇远远在人类的想象范围之外。 但燕三自认自己是个大老粗,加上只有一个手机的手电筒的光线,看不清许多东西,也就没有这种感觉。相反,在他照亮部分之外的阴影里,这些钟乳石就好像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鬼魅,静静地悬挂在山洞的顶端,好像在等待燕三手中那点光明彻底暗去,而它们就会在某一刻,全体出动,撕咬他们的躯体。 想到他们要在这里呆上两天,而且还得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度过,燕三的脊背有些发冷。可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除了一个快要电量尽管还算足够,但无法承受轻易的挥霍的手机之外,根本无法弄明白自己在这里面到底度过了多少时间,等到他们找到栖身之地,手机必然需要关掉省电。 那么,到底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一个合适的、干燥一些的栖身之处? “至少这里的水应该是干净的。”吕昭阳跟在燕三宽阔的肩膀后面,忍不住嘟囔道。 是的。至少他们食物的问题会因为这个洞穴的地貌而得到很大的缓解。燕三只是带了一瓶水,就算三个人省着点喝估计也不会维持太久。而这里有着十分干净的天然饮用水,就算他们吃光了所有食物,靠着喝水也总能撑好几天。 毕竟他们是修行者,不是普通人,类似于叶萧凌那种修为,就算三天不吃不喝也一样可以保持全身精力充沛地行走,而他们也许做不到叶萧凌那样的程度,却足够给予他们大量的时间。 等到黑衣人去管理那朵即将开花的“千叶紫莲”,他们也就方便出去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他们要去哪儿,黑衣人又怎么找得到?三只老鼠进了广阔的下水道,猫是不可能钻进去找的。 第412章: 洞穴里 三个人又走了十分钟,燕三总算找到了一块还算比较干燥的位置,示意停下脚步。三个人席地而坐,挨个脱掉衣服拧干把它挂在有风的位置,尽管这里的空气还是略微有些潮湿,但总要比这样湿透的情况好得多得多。 冯香兰是最后一个这么干的人,她有些扭捏着去挂衣服的时候,燕三把手机给了她一个人,等到她在黑暗中满脸通红与燕三坦诚相见的时候,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走回燕三身边,轻盈地坐下,全身赤裸着钻进燕三的怀里。 两个人靠得很紧,相互把自己的体温共享给对方,冯香兰全身都是一股女人独特的味道,燕三闻着这股味道,竟然身体产生了一些反应。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做点什么,只是沉默着,一只手颤抖着把脸红的冯香兰搂得更紧了一些,近到他们两人都能听见相互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以前可没想过会在这种山洞里光着屁股。”燕三忍不住打破沉寂,轻声道。 似乎是知道燕三跟冯香兰之间的那些小动作,吕昭阳跟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但洞内的回音很重,他足够听得见燕三的话。他忍不住笑起来,他那公鸭嗓子在这一刻听起来也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了:“反正我也没想到过会在一个山洞里跟你们一起光屁股坐在地上,天知道你们在这么黑的地方背着我干什么事儿。” 冯香兰啐了一口,满脸通红地道:“别瞎说。小心我出去之后把你打得下不了床。” “下不了床?哈。”没了那抹死亡的威胁,吕昭阳放开了许多,“我倒是希望有个女的让我下不了床,可惜这两天时间,你们连床都不用,做……” “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燕三恼怒地打断他,“过几个小时衣服也就干得差不多了,有你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吕昭阳唉声叹气地道:“我在后悔我怎么也得带个女的一起来。” 燕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那点修为,自己都跑得要死了,还有能力带上一个没修为的小鱼?” “我靠。”吕昭阳夸张地看向那一片传出声音的黑暗,“我跟小鱼的事儿你都知道,你整天都在关注个什么破事儿?” “你以为我想看?”燕三刻板地道,“你整天牵着人家手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我又不是瞎子。所以,小鱼他爹要的两头牛彩礼你凑齐了几头?” “我凑了俩牛头罐头,给你尝尝哦。”吕昭阳反唇相讥道,“我他妈一个穷种田的,哪儿有那么多钱去买牛?光那栋破房子就把我积蓄全花光了。没那房子,估计我连凑两头牛彩礼的机会都没有,小鱼他爹那叫一个势利,真不知道怎么生出小鱼这么水灵的闺女的。” 躲在燕三怀里的冯香兰低声地笑:“那还不是她妈妈的功劳?别看大婶那腰粗脖子肥的,年轻时候可是十里八乡一朵花呢。” 吕昭阳想了想,叹气道:“还真是。但这个该死的小老头,小鱼跟我都老大不小的了,还折腾这个折腾那个。两头牛的事儿嘛,分期付款不成吗?” “没听说过彩礼还有分期付款的。”冯香兰咯咯地笑。 吕昭阳低头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感觉屁股下的凉意,忽然低声道:“我本来打算这次出来搞完事情,去城里找份工作。” 冯香兰一愣,忽然想到什么:“你要去修行者的保安公司去当保镖?你不知道这活儿很危险?” 吕昭阳苦笑着看向一片黑暗:“我都不用看见你的脸都知道你不相信我那点实力真能做这种事儿。”他又低下了头,好像在跟自己说话,“其实我也不信。谁信呢。” 他有些惆怅地继续道:“其实我知道自己实力多差劲,我们三个人在一个村子里隐居,但我的实力也就是三个人里最差的一个。估计到了城里去进入那些伪装在普通保安公司的修行者保安公司,估计也只能当一个最低级的保安。哦,好歹不是炮灰,但现在是枪械的年代,我们这级别的修行者也早已经没法跟古时候的那些游侠儿一样潇洒自如了,天知道我哪天就会因为保护那些所谓的‘重要人物’而被人乱枪打死在角落里。” 冯香兰还想开口,但燕三轻轻地用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唇。她听见燕三低沉的声音:“就算这样,你还是想去?” “不去怎么办。”吕昭阳在黑暗中继续叹气,“留在村里当一个有几把力气种田的农民?说实话,这么下去,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学了这一身真气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撇了撇嘴,道:“我知道燕老三你个王八蛋一定又要说什么志向。我他妈的没有志向,你好歹也是曾经差点进入白鹿门的人,香兰姐更是已经上了名额单的人。我呢?我是摸不到那道门槛,也就像是现在一样,呆在一个破洞里,当一只没人发现的老鼠。” 他喃喃道:“我当腻了。我要钱,很多很多钱,我要跟小鱼结婚,跟她过好日子,我要到小鱼他爸面前扬眉吐气,让他过个年忙不迭地往我碗里夹菜说小鱼真幸运找了我这么一个男人,一个小乡村里的一个农民,凭什么觉得我没本事?那我修行真气又有什么用?” 冯香兰伸出一只手拉开燕三捂住她的嘴巴的手,略微有些哽咽,她从来把吕昭阳当自己弟弟看,听见他难得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一时间也觉得他这么多年受这么多委屈,而她一点也帮不上忙,有些难过:“其实是我们没什么能力帮你。” 吕昭阳道:“哪儿有的事儿。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都至今还没有做到,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能不麻烦别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如果还指望你们帮我什么,那反而是显得我太没用了。”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三个人都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只剩下轻轻的水流声还有钟乳石上滴水的声音。隐约中,好像还有一些风声在洞穴里穿透,听起来倒像是一头远古的怪兽在低低地嚎叫,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在这样的黑暗中,三个人甚至一不说话就会感觉到有些不安。何况长时间的沉默都让他们感觉心里好像有一头妖魔正在缓缓地探出头来。燕三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终于道:“既然你想去,就去吧。” 冯香兰愣愣地听着燕三这句话,有些嗔怒道:“燕三!” “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子。”燕三没有顺着她,他从来都很有主见,“你有你的将来,既然想去搏一把,那就去搏一把,如果一辈子都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躲着,又有什么用。” “这应该是我们俩难得意见统一。”吕昭阳干笑了一声,“虽然听着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燕三同样低低地笑了一声:“都是扯淡,我是讲理的人,不是跟你一样小家子气的王八蛋。” 吕昭阳扶着自己的额头,难得地跟他一起笑:“这话说出来你也不脸红。” 说完,他郑重其事地道:“燕老三,香兰姐,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如果我有什么伤害到你们的地方,我提前说声不好意思。” 冯香兰摇了摇头,不管吕昭阳能不能看见,轻声道:“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伤害不伤害的。” 燕三则是道:“是个爷们,屁话就别说太多。你给我添麻烦也不少,我给你添麻烦同样也多。就好比现在我们的现状。记得,什么时候做不下去了,就会村里来。我如果还在,多双碗筷总不是事儿。” 只是,冯香兰和燕三都没有想到,这个不好意思,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那么……残酷。 话总是会说完的,燕三、冯香兰、吕昭阳都不是那种能一个人洋洋洒洒说上一整天都不需要喝上一口水的话痨,很快四个人聊得也有些疲倦,干脆也就沉默,耐心忍受洞穴中的寒冷、潮湿,还有无穷无尽细微声音,让它们在无尽黑暗中,不断地从敏感的精神里放大。 冯香兰跟燕三靠着墙缓缓睡去,但吕昭阳没有睡,尽管他现在疲惫的快睁不开眼睛,但他依然睁着那双眼睛,盯着无穷无尽的黑暗,眼睛发红,血丝遍布。 沉默了许久,他拿出手机,把仅存电量并不算太多的手机重新开机,打开录音机功能,低声地录下了几句话,好像是在交代遗言。 然后他蹒跚地走出栖身的位置,穿上晾干的衣服,找到水流,喝了两口。能产生钟乳石的洞穴,其实水并不适合大量饮用,因为这些水里钙、镁的等离子含量偏高,喝多了容易恶心,呕吐。所以他点到为止,最后抹了把脸,顺着用石头刻出的痕迹,一边关掉手机,一边往回走。 第413章: 惊恐 时间已经随着水滴不断地滴答声过去了六个小时。他们身体里的真气也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渐渐恢复。当然,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依仗着这样可笑的修为去挑战黑衣人,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样繁茂的丛林里,变成一堆植物的肥料。 吕昭阳回到了他们栖身的地方,听见黑暗里燕三粗犷的嗓音:“你去哪儿了?” “喝点水。”吕昭阳回答道。他感觉到燕三的声音带着一些质疑,让他有些不舒服。 但燕三的声音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些关心:“少喝点这里的水。虽然干净是干净的,但估计并不适合人喝太多。如果你想在里面洗个澡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末了,他哈哈地笑了一声。 吕昭阳并不觉得这个笑话有什么好笑,不过他知道燕三的幽默感也仅限于此,所以他也就没有说得太多。只是默然点头道:“我知道的。” 坐下去的时候,他忽然道:“衣服差不多干了。潮湿的地方,基本上也就这样了。” “是嘛。我去拿,把手机给我。”燕三轻轻地把蜷缩在他怀里的冯香兰放下来,让她靠在岩壁上,岩壁很凉,冯香兰打了个寒噤,但没有醒来。 吕昭阳把手上关了机的手机递过去,在这样黑暗的地方,走动如果没有光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而燕三接过手机之后静静地等待开机,往外摸索着走了几步才打开手机的光芒照亮他的道路。这样的举动当然是为了防止因为光芒的帮助下,吕昭阳看清楚冯香兰赤裸的身体。虽然他和冯香兰更多的时候都会把吕昭阳当成弟弟,可有些事情,总还是要回避的。即使是亲姐弟都不可能互相脱了衣服相互观看,何况他们只是在感情上的姐弟。 水流依然在外面不知疲倦地流淌,钟乳石依然在滴落一滴一滴的水,令人想到即使过了几百年,这里的一切都还会持续下去,他们三个人,只不过是临时的过客。 燕三回来得很快,一路上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拿着闪着光芒的手机,走在路上的时候还一脚踢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导致脚下一个踉跄,不过他很快地稳定身形,低低骂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包湿透了的烟盒,又有些垂头丧气地把烟盒随手丢到地上。 空中好像有什么动物扇着翅膀飞过。他的肩膀忽然感觉到一片温热,他伸手去摸,摸了一把湿滑粘稠的东西,他闻了闻,拿着手机的灯光向着顶端照过去,有蝙蝠从光芒中躲躲闪闪地飞进黑暗里。 “靠。刚才怎么没看见这里有蝙蝠的。”燕三咕哝道。 想来是因为之前地貌变化太快,他不断地关注地面可能出现的坑洞,所以反而忽略了洞穴顶端到了这里已经有了一些蝙蝠,看上去,好像并不多。他安下心来,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会害怕几只食物只是昆虫的蝙蝠。 只是肩膀上的那股温热湿滑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蝙蝠的粪便,这让他心情有些坏,就地在细小的水流上蘸着水擦拭着自己衣服肩膀。刚换上的衣服,这会儿身上又多了点臭烘烘的味道,让他不断地谩骂。 在这样的黑暗里,许多不悦都会被一点点地放大。而这种无事可做的现状更给人一种画地为牢的无力感。 石头因为水的侵蚀而出现小孔,而风在某些时候吹在这些石头上,穿过小孔的风会在整个洞穴里产生十分诡异的声音,好像一个智障儿童在黑暗里嘿嘿嘿哈哈哈地笑,令人不寒而栗。 燕三往上轻声地跳了一下,他依然赤着脚,所以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鞋子要干得慢一些,所以他依然没有穿上。吕昭阳似乎因为疲倦正靠着墙边背对着他熟睡,他把手机的光芒朝向的是另外一个方向,防止照到冯香兰,所以只能看见吕昭阳身体的一个小小的,黑暗的背影。 他是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些走动的声音,缓缓地靠近冯香兰。 冯香兰依然睡着。他把她轻轻地推醒。 “嗯……”冯香兰依然有些困倦,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道:“怎么了?”她闻了闻,皱了皱眉,“你身上怎么有点臭味。” 燕三无奈地道:“刚才有几只蝙蝠,不知道是哪一只在他大爷头上动土,拉了一泡屎在我肩膀上。”他听着冯香兰低低的笑声,手上拿着冯香兰的衣服,道:“干了,换上。” 黑暗里他帮助冯香兰簌簌地穿衣服,不时触碰到自己手掌的柔软皮肤,他又有些心猿意马,只是想到这样的处境,他又狠狠地把自己心里那点想法压制了回去。 冯香兰穿好了衣服,对着燕三吃吃地笑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燕三装作若无其事。 “骗子。”冯香兰了解燕三,当然知道他这样的平静是装出来的,她低声笑道,“昭阳呢?” “不是在那边睡觉吗?”燕三漫不经心地道,他现在没心思谈这个。 “睡觉?”冯香兰奇怪地道,“我都没有听见他的呼吸声。” 燕三忽然愣住了。没错,他来的时候也好像并没有听见吕昭阳的呼吸声,对于他们这样的修行者来说,感官都是十分敏锐的,而在这样一个黑暗的环境中,他们的听力更是在某种程度上更得到了强化。然而他在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听见吕昭阳的呼吸声。 他猛然地转过头,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朝着那个背影照过去,原本应该正睡着吕昭阳的地方是空的! 那他刚才看见的那个背影是什么东西?他感觉胃疼,整个肚子好像被搅成一团,一只大手顺着这样的混乱,握住了他的心脏,一点点地收紧。他拿着手机一寸寸地照过去,越是找不到东西,心里就越是不安。他总感觉这件事情里透露着古怪,或许是人在黑暗里总会自己吓自己,但他确信自己真真切切地看见过那个背影,而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幻觉。 冯香兰在后面有些担忧抱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怎么了?” “别说话。”燕三的声音透露着恐惧,他依然在靠着手机那点仅存的光亮在他在的位置不断地查探着。空气中依然是流水的声音,还有风吹石头小孔间歇性发出的如智障孩童嘲笑般的嘿嘿嘿哈哈哈…… 燕三的眉头已经紧皱在一起,他的真气像是一头从笼中脱控的怪兽,在他的经脉中四处奔跑,透过皮肤,让冯香兰的手感觉到他脉搏激烈的脉动。而他额头上,手臂上的青筋已经像是一条条愤怒的龙,好像随时都会破开皮肤冲出来。 他们所处的这个栖身之地其实就只是宽敞洞穴里的一块像是高台一样的石头,靠着贴着岩壁,倒像是岩壁张开来的一张嘴,而他们就在这张嘴中。他手机不断地照过去,他看见了岩壁,看见了滴落的水滴,看见钟乳石,一些在阴暗中对着光芒不断回避的蝙蝠,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声发出回响,踩碎了嘿嘿嘿哈哈哈的声音,他的心脏跳得好像要从他的胸口窜出来。 但他照亮了每一处,都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看错了?燕三默然地想到,手上的手机灯光他依然没有熄灭,好像这一点光芒给他带了那一些为数不多的安全感。他从来没有尝试在这样黑暗的洞穴里呆过这么久,但看来,或许平时自己都高估了自己的精神承受能力,产生了幻觉。 “到底怎么了?”冯香兰温暖的手在他肩膀上,有些担忧地道。 “没事儿。”燕三嘴角抽了抽,如果这是他的幻觉,他当然会真的在冯香兰面前说出来他的恐惧,这会让他在冯香兰面前抬不起头来。尽管实力上冯香兰要超过他一筹,但在日常生活中,遇事做主的人都是他,冯香兰的性格更偏向于逆来顺受一些,有时候也就顺着他的坏脾气,听从着他一些不太合理的要求。 黑暗的洞穴里依然四面八方都是那些细小的声音,只是这些细小的声音交织起来的时候已经足够令人产生许许多多不好的幻想。燕三咬了咬牙,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跳动得有些剧烈的跳跃。缓缓地平复着心里的恐惧,但感觉那股恐惧就好像开了笼子的野兽,再也无法把它赶回去。 这时,他们附近传来了一声石块滚动的声音。燕三猛然地抬头,把手机的光芒照过去! 在手机的光芒下,黑暗不断地退让逃窜,显现出来的却不是吕昭阳,而是一头巨大得几乎一人高的蝙蝠,他的全身覆盖着黑棕色的毛发,一张脸介于猴子与老鼠之间,鼻子像是猪鼻子,嘴巴见见的,正露出锋锐的牙齿对着他们发出嚎叫! 第414章: 蝙蝠 “退后!退后!”燕三的声音在空气中扭曲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头蝙蝠可以长得这样大,甚至双眼赤红,翅膀一张,它十分迅速地向着他奔袭而来! 燕三的眼神惊骇,但他身体催动的真气仍然在这一刻给予了他足够迅速的反应速度。他的身体一低,一只手向后推开冯香兰,发出了一声大喊,一脚就朝着这头巨大的蝙蝠肚子踹了过去! 黑暗中的灯光猛烈晃动,而这只蝙蝠显然还只是野兽的智商,并不会什么人类的招式,面对燕三这样十分平常的一脚,它竟然没有躲开,而是被燕三一脚踹得向后翻滚,从这块高台上摔落了下去。 “妈的什么东西!”燕三额头上的青筋膨胀,脸色通红,恐惧现了形体,然而这种令人恶心与恐惧的形体并不比它隐藏在黑暗中的时刻更令人好受。而作为女人的冯香兰更是在一瞬间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只蝙蝠,就算是大白天在街道上出现都会引起一阵恐慌,何况是在这样黑暗冗长的山洞中? 她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慌乱地道:“昭阳呢?不会是被这东西抓去了吧?” 燕三喘着粗气,他同样吓得不轻,大声道:“不知道,我们也没空管昭阳了!看好,它又上来了!” 巨大的蝙蝠在山洞里很难张开翅膀飞翔,然而它爬动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弯而尖锐的指甲抠着岩壁,发出令人难受的刮擦声。而蝙蝠在这样的刮擦声不断地向上,四肢奔跑起来,倒像是在平地上奔跑的猎犬。 但燕三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它那迅猛的姿态,他只感觉这东西丑陋而又恶心。光芒罩着蝙蝠的眼睛,蝙蝠发出一阵嚎叫,几下就爬到了燕三的面前。 “去死!”燕三发出怒吼,他的浑身真气在这一瞬间又再一次迸发出来,他一脚向着蝙蝠的头部踹去,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恐怕这一脚可以踹出不轻的脑震荡,然而出乎燕三的意料,蝙蝠指甲抠在岩壁中,看起来是避不开燕三的这一脚。 然而他左右腾挪的速度却更快,在燕三那一脚踹中之前,蝙蝠忽然一下子挪动,避开了燕三的一脚,蹿升上来,一蹦就跳上了高台,嚎叫着向燕三冲来。 燕三当然不会就这样让蝙蝠爬到他身上用锋锐的指甲把他撕个稀巴烂,他的双腿一跺,不退反进,也不管什么气沉丹田,在一个呼吸之间,他双手握紧了拳头,右手猛然地向着蝙蝠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响,蝙蝠被燕三的一拳击中头部,连续打了几个滚,然后撞在岩壁的角落上,一下子没了声息。 “你别过来。”燕三对缩在她背后的冯香兰道,他拿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芒照着那只不再动弹的蝙蝠,警惕地靠近,在这个角度,他更能预估出了这只巨大蝙蝠的可怕体形。它的耳朵依然竖着,而从它那只丑陋的头颅到他的腿部,估计它足足有一米六这么高。而他张开翅膀的时候,估计从翅膀的臂展完全可以达到一米八那么宽。 这是一只可怕的怪物,生长在这样黑暗幽深的洞穴。天知道这一片漆黑的黑暗中,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 然而当燕三逐步靠近几乎就要接近这只蝙蝠的时候,这只蝙蝠忽然动了起来。它丑陋的头颅做出一个人类难以做到的扭转,忽然朝向燕三,四肢并用,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向着燕三不断地奔跑过来。 同时它的嘴里发出嚎叫,一道道嚎叫的回音之中,燕三却听见了好几声并非回音的回应! “香兰,把你的刀给我!”燕三大声道,他不能再拖了,刚才蝙蝠的那一声嚎叫,显然是它呼朋引伴的方式。而他看纯粹的肉搏无法有效地穿透蝙蝠那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毛皮,于是他想到了因为需要在山上劈点树枝生火而带的军刀,那军刀放在冯香兰的衣服口袋里。 冯香兰反应得很快,她迅速地从自己的口袋抽出那把军刀,对着燕三扔了过去。 空中的军刀依然裹着皮套,但裸出来的一部分金属已经在光芒中展露出一些光泽。燕三听着声音,一伸手就接住军刀,双手一握,军刀闪着白光从皮套中出鞘! 随着燕三一声低喝,他握着军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猛然向前,压低着身躯,在蝙蝠跳跃而起的一瞬间,他从下往下地一次挥刀,一刀白光闪过。一股腥臭的血液混合着肠子喷了燕三一身,而蝙蝠的身躯也软了下去,挂在燕三身上很快就滑落地面。 燕三没有管自己身上的腥臭,而是略微着急地跑到台子的边缘,拿着手电筒的光芒照着周围,他听见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弹,正向着他们这里而来。但不管如何,在这里他好歹可以坚守,出去必然会被黑衣人发现,他只能选择背水一战,何况现在他就算想走出洞穴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第二只巨型蝙蝠很快就出现在燕三的手电筒照射中,而他很快地发现了第三只、第四只,一共大概有八只巨型蝙蝠,它们一个个地从各自的洞穴钻出来,不断地向着燕三这边奔跑而来,那种饥渴的姿态,就好像几天没有进食过的鬣狗,它们舔着自己的牙齿和牙床,就连燕三大老远都能想象到它们的口水有多腥臭。 不出一会儿,八只巨大的蝙蝠都凑到了燕三的台子下面。但让燕三有些奇怪的是,这些蝙蝠没有进攻,反倒是像是十分忌惮什么,在下面凑成了团,仿佛在商量什么。他看见这些蝙蝠那张丑陋的脸,闻着身上的腥臭味道,几乎要吐出来。 忽然,他看见一个人影,光芒照过去,他惊喜地大喊起来:“昭阳!快上来!” “我不是就在上面吗?”燕三愣住了,他忽然听见了背后的一个嘶哑的声音。他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他转过头,吕昭阳正站在他的背后,冯香兰忽然不见了。而他转回去,目光掠过那些蝙蝠,看向那个身影,赫然是冯香兰,蝙蝠们冲了上去,八只一起疯狂地撕扯起她的身体。 第415章: 水流 “怎么会这样?”燕三握着手机手电筒的手无力地坠落下来,光芒暂时逃开了那惨烈的状况,只是黑暗中依然有无数啃噬的声音,令人恐惧。他不知道冯香兰是什么时候下去的,而吕昭阳好像从头到尾都不曾离开过他,一切都乱套了,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燕三喃喃道。他感觉到自己的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两眼也冒着金星,他平明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一阵伤痛从他的胸口不断地刺向他的心脏,这让他全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在地面上。 他脑海里不断地回放冯香兰的笑脸,尽管她的年龄也不是太小了,但修行让她的外表年龄得到了延缓,反倒是他自己显得比较老气。他脾气不好,然而冯香兰从来都顺着他,有时候燕三也会在发完脾气之后感到一些愧疚,但冯香兰只是轻轻地摇头,揉揉他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的,你不是有意的。” 他心里的彷徨逐步转化成愤怒,一团火好像从他的胃部开始烧起来,最终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点着了。黑暗下,他面目狰狞得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他失去了他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现在他要这些蝙蝠用命来还。 蝙蝠终于再一次拥了上来,这一次,燕三手机的光芒下,照射到隐约破损的肢体。他握紧了军刀,像是即将上阵赴死的战士:“来吧!你们这群混蛋!老子今天不跟你们一起死在这里,今后就不姓燕!” 燕三双腿压低着等待着八只蝙蝠遵循着某种整齐的阵形用锋锐的指甲抠着岩壁不断地向上,而他眼神通红,不再去管背后因为惊恐而不断后退的吕昭阳,深吸一口气,他需要为这最后一次作战尽量的蓄势。 一只当先的蝙蝠冲上来了,燕三一脚踩住他,用军刀划开它的肚子,抽出来又把刀尖捅进它的脖子,随着时间推移,第二只,第三只,逐步爬上了岩壁平台。他一声大喝,整个洞穴里都一声炸响,随着他抬脚一脚踹飞一只蝙蝠的同时,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起来,随后,他就像是一头巨熊撞上了那只正对着它嚎叫的蝙蝠,跟它一起从平台上滚落了下去! 所有的蝙蝠都愤怒了,他们不再关注台子上没有威胁的吕昭阳,纷纷从岩壁上向下扑去。 其实燕三撞上那只蝙蝠的时候,那只蝙蝠就已经死亡了,只是它无意识的爪子依然是在燕三背上挠了两下,划开了他的衣服,给他的背后留下了数十道深深的血痕。因为滚落,燕三手上拿不住手机,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手机旁边,举起手机的手电筒对准了那些扑下来的蝙蝠,他满身都是是蝙蝠腥臭的鲜血还有内脏,然而他在死战的境地中,眼神凶狠得就好像某种更凶猛的野兽,他眼神过处,竟然让那些蝙蝠不断地后退! 他胸口剧烈地浮动,实际上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英勇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些蝙蝠的皮毛筋骨十分坚硬,就算他手上握着锋利的军刀,但他要划开皮肉依然困难得就好像拿着菜刀在森林里伐木。 所以他每一击都没有保留,全身的真力、气势都攀升到了他前所未有的顶点,从台子上斩杀第一只蝙蝠的时候,他的气势就有所衰弱,等到现在又杀了两只蝙蝠,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口。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丹田里的真气已经面临枯竭的境地,这种枯竭,可不是靠着呼吸换气就能回复回来的。但他不后悔,他拼掉一条命,依然能够换掉至少三只蝙蝠的命,运气好,四只也可能。 不管如何,台子上的吕昭阳活下来的几率会高很多。他能做到的不多,但至少,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能跟自己女人一起赴死,这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吧? 他忽然猖狂地笑了起来,他对着那群对他感到畏惧的蝙蝠大声道:“来啊!你们这群像是茅坑里长出来的畜生!不是想吃人吗!老子身上都是肉!” 看见蝙蝠依然迟迟不肯向前,他继续大笑:“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也会怕?” 回应他的不是蝙蝠的嚎叫声。空气中的风好像越来越大了,水流声、滴水声,好像在这一刻也变大了许多,风吹在那些石头的小孔里的时候,空气中又开始响起那像是智障儿童的讨厌笑声。 燕三站在原地,听见那声笑声越来越像是个真人,整个空气都是那声:“嘿嘿嘿呼呼呼哈哈哈……” 他感觉哪里不对,蝙蝠好像并不是在怕他,而是在怕……这个声音! 这时,燕三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燕三!回来!”他猛然抬头,用光芒照亮了平台上的黑暗——冯香兰关切的脸在光芒中凄然落泪,吕昭阳拉住了她的臂弯,否则她会跟燕三一起跳下来。她是那样一个愚蠢的女人,而他们最初的相遇,只不过是这个女人在身无分文的时候他请她吃了一碗牛肉面。 一切都来不及了,他颤抖着把手机的手电筒下移,终于在光芒下看清楚了那些蝙蝠啃噬的身体。那只是刚才他一刀切开的蝙蝠,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把它踹了下去,现在它被啃吃得只剩下残缺的身体,但破碎的翅膀、尖锐的指甲、恶心的头颅,依然让他看得出它的身份。 “到底是哪里错了?”燕三问自己。 这时空气中的那个笑声越来越响亮,从之前的想象一个智障儿童的笑声,逐渐变得低沉,但里面的疯狂依然让人不寒而栗。但那个声音不断地变化,上升、盘旋,跟某个笑声变得越来越相近。 这个笑声,燕三最近才听见过,时间甚至都无法把这段记忆从他的脑海中挪开。 燕三的眼神瞬间赤红,他明白了什么,对着空气大喊:“王八蛋!滚出来!” 没错,这个声音,这个笑声,他记得这个笑声。这个笑声是属于那个黑衣人的笑声!他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他的掌控,然而他错了,实际上他从头到尾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他不知道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又是以什么能力驱使这些巨大如人的蝙蝠,可是他已经确定,这个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 “出来啊!混蛋!”燕三依然在喊着,然而那个声音依然在不断地笑,时而低沉,时而疯狂,至今那个黑衣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不断地笑。 燕三心里那颗代表不安的种子发了芽,怎么按都按不住。已经这样了,黑衣人还有什么手段?他还要找什么乐子? 笑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忽然,燕三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下。笑声忽然就这样突兀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流水的声音,这种原本在山洞里显得十分平常的声音,在这一刻却莫名地不断被放大。一开始是从涓涓细流变成了小溪叮咚。而后又是变成了河流的波浪,最后,流水的声音已经如同巨大的海啸! 燕三看着蝙蝠已经不敢动弹,他不明白这种情况到底会发生什么,咬一咬牙,就想过去干脆利落地去解决这些不敢动弹的蝙蝠,等会儿大不了自己去死,冯香兰他们至少还有再一次逃跑的机会。 就在这一刻,整个洞穴都开始了震动。 原本这只是一片黑暗的洞穴,幽深冗长,好像几百年,几千年都只会有那一些十分单调的东西。 然而这一刻,燕三却因为地面上的震动迈不开脚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但他四肢撑在地上,咬着牙,依然向着蝙蝠一下一下坚定地移动而去。 然而整个洞穴的随着震动竟然开始扭曲起来!他感觉到自己所站的原本坚硬的岩石已经变成了柔软的棉花糖,他双腿艰难地站起来,却发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陷入了岩石里。而他身边的蝙蝠哀嚎着,却因为洞穴剧烈的颤动而感觉到恐惧无法动弹。 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切?燕三原本的勇气也被恐惧所侵蚀,地面的柔软让他跌倒在地上。他手上握着的军刀忽然松开了,他依然举着手机的手电筒,然而他却从另外一头看见了如一头蛟龙一般撞破洞穴,涌进来的巨流!天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水,燕三只是刚刚露出惊惧,整个洞穴就在一瞬之间淹没了。 第417章: 选一个吧 在这样巨大的水流冲刷下,整个洞穴内顿时变成了一片汪洋。燕三、冯香兰、吕昭阳三个人像是没有重量的垃圾,被水流裹挟着四处碰撞。 只是短短的十来秒内,燕三就撞断了洞穴顶端的好几根钟乳石,手机也在这样激烈的水流中丢失了。 一片黑暗之中,他完全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呼吸的机会。他肺部里的空气不断地想要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但他死死地闭着嘴巴,不愿意让这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破灭。 他找不到冯香兰和吕昭阳的位置,在水中更张不开眼睛。他只能不断地向上游动,双手划动,双腿向下蹬着。可是他不管怎么向上,这湍急的水流好像根本没有尽头,他越往上,就越感觉自己在原地踏步,好像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徒劳无功。 他肺部的空气已经不多,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就好像被塞进了一颗手雷,快要爆炸开来。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息,四肢好像有了一些力量,可是他继续向上游动,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涌动着的水。 他游得太久,感觉全身筋骨都快要散架,他的肌肉已经到了抽筋的边缘,目的地遥远不可及,甚至连望都无法望见。他吐出肺部的最后一口气息,被淹没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中,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好像要飞起来。 这是要死了吗?他想。 燕三忽然醒了过来。眼前的景物逐渐明亮,他重新看清了这个世界,更看清了面前深邃眼神中带着冷冽的黑衣人。他怔怔地坐在地上,看见冯香兰和吕昭阳也逐渐从他身边苏醒,刚才的记忆太深刻,黑暗幽深的洞穴,硕大丑陋的蝙蝠,横冲直撞的水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更不明白刚才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 “有意思吧?”黑衣人笑得十分诡异,他看着坐起来的三人,手上托着一个看起来古朴陈旧的陶制瓶子,上面用黑色的颜料画着许许多多艰涩的文字,好像粗制滥造,然而在天然之中,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美感,令人一眼望过去就移不开眼睛。 “你什么意思。”燕三道。 “魇瓶。”黑衣人诡异地笑着道,“这是黑水门的镇派之宝。其实我平时也不拿出来玩儿,毕竟我师父啊,我师伯啊,那些个老顽固一个个都觉得这东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能轻易动用。特别是不能拿出来给人看。” “哦对了。”黑衣人偏头继续笑道,“老祖宗,怎么说呢,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不过他们有一个称呼,叫修真者。据说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过他们留下的东西倒是真的好,又是书啊,又是这瓶子的,你说……以前那些修真者到底有多厉害呢?就随便拿点烂泥巴,捏把捏把就弄出这么个瓶子,然后在上面拿着笔一通乱写就弄出这么个东西来。哦,我还没给你们说过这东西的作用是吧?”顿了顿,“那我告诉你们,这东西既然叫魇,当然是跟梦跟幻觉有关,而且,这种幻觉,基本上……都会很有意思……” 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们三个一起做的那个梦,真实吗?有意思吗?说给我听听?” 燕三怔怔地看着那个瓶子,脸色难看起来。黑衣人一下子说的太多,说实话他不是每一样都明白,但他只不过是明白了黑水门这个与白鹿门同样位列“当代四大门阀”的门派,还有这个瓶子是修真者遗留下的宝物就有些绝望。 他紧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地看着黑衣人,不可置信地道:“你骗我?” “nonononono.”黑衣人一连说了五个no,而后凑近了燕三的脸庞,低低地笑道:“我怕你们太紧张,搞得我玩游戏一点都没意思。所以给你们整了个热身运动,怎么样,不错吧?我觉得很不错,看你们在幻觉里都那么惊恐,我感觉我的愉悦点都快上了另外一个高峰了。” 幻觉?燕三回忆起山洞里的他不愿意回忆的一切。那些记忆真实得就好像他亲身经历。他跟冯香兰还有吕昭阳交换眼神,能看出他们同样这样觉得。 修真者留下的东西,果然无法用常理揣度。而这,同样让燕三对自己的信心降低到了极点。 “热身运动?你是在玩弄我们!如果你想杀死我们三个人,干嘛不直接动手?花费力气玩弄这种花样,有意思吗?” “至少这比你真的死了有意思一些不是吗?”黑衣人笑得就好像燕三在山洞里见到的蝙蝠一样让他觉得丑陋不堪,“难道你们不想玩这个游戏了?那就很遗憾了,放弃游戏的结果,是直接你们选择一个人去死哦。” 燕三跟冯香兰还有吕昭阳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忽然发现空中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依然还是湿漉漉的,看来幻觉里的所有东西,都与现实中不一样,他伸手去摸了摸冯香兰放在兜里的那把军刀,感觉到军刀皮套的质感,忽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保证你等会儿开始游戏的时候不会用同一套把戏玩弄我们?”燕三沉声道。 黑衣人歪了歪头,显得有些疑惑的样子:“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们商量这个吗?”他森然地道,“你们只有赌一把的机会,至于这一把我让你们赌还是不让你们赌,都取决于我的想法。” “你……”燕三被憋得说不出话来,愤怒的他猛然一个转身,带着冯香兰和吕昭阳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那就开始吧。如果你还打算玩那种把戏,你干脆直接杀了我们会快一些。” “等等。”黑衣人忽然喊住他们。 燕三三人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黑衣人笑得十分诡异:“我是说热身,可我有说过热身被抓到的话,你们不需要有一个人的死亡吗?” 顿了顿,他无辜地道:“选一个吧?或者……投票也行?我比较建议你们选这个男的,毕竟你们一男一女感情好嘛。” 燕三几乎是暴怒地喊出声来:“你玩我们?” 黑衣人捂着耳朵,懒洋洋地道:“什么叫玩你们?你、你、你……”他手指一个个地点过去,然后他多点了一个名字,点到魏奇的身上,忽然凌厉地道:“你们四个,也配我玩?我愿意做什么,也是你们管得了的?嘿嘿嘿呼呼呼哈哈哈……” 他笑得像是个智障的孩子。但给予燕三等人的,只有寒冷,和恐惧。 第417章: 你忘记了吗? 有句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然而燕三现在却面临了三人行必有一死。这说起来实在是一种巨大的讽刺。他和冯香兰还有吕昭阳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 跟吕昭阳,就好像村口老王某天跟隔壁的老刘说我今天酿了点酒你来我家我杀鸡请你吃肉喝酒然后老刘就空手去了,一点也不会尴尬的那种好。而冯香兰,更不必多说,相信某一天燕三忽然知道自己要死,冯香兰必然是第一个身着缟素,为他撒纸钱的那一个。甚至……她还会陪着他一起死。 然而此刻他们需要共同订出让谁去死,这种事情谁能轻易做到? 燕三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他转头看了一眼冯香兰,她的脸庞同样苍白,凄然地看着他。吕昭阳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想来他的内心也一直在挣扎。 黑衣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依然能看出他眼神中那股轻蔑的嘲笑之意。他站在那里,身上却是干燥的,想来他的修为水平足够以真气蒸发自己身上的水分,雨停了之后,自然就干燥舒爽。相比他们三个如狼狈落汤鸡的人相比,他单手托着那个古怪的“魇瓶”,好像掌控全局的皇帝,轻言就可以定他人的生死。 燕三知道他不可能击败面前这个人,甚至在他的面前,他连逃脱都做不到。那个“魇瓶”的威力他已经见识过一次,到了现在,他依然无法摆脱那一场幻觉的追逐。心情无法平复。而现在,他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 他不知道。 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动手比思考多的人,一生奉行的都是力量,否则他跟叶萧凌在黑夜里的森林里相遇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果断地下了杀人的决心。可是今天的他不得不更多的思考,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他鼓足了力气哇哇地叫着冲上去跟黑衣人生死搏斗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连累到原本有可能活下来的冯香兰和吕昭阳。 沉默了许久,在场的五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魏奇只是远远地坐着休息,他太老了,并且他一点也不在乎这几个人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得到黑衣人承诺的一小节千叶紫莲的根来延长他的寿命,所以没有太关注这一边。 然而燕三三个人却已经彷徨无所依了。 “如果我选择我自己呢?”终于,脸色难看的燕三第一个站了出来,对着黑衣人用低沉的声音道,“我可以死。你让他们活着。” “应该说是暂时活着。”黑衣人笑着纠正,但他摇头,“虽然我很敬佩你这种自我奉献牺牲的精神,不过……”他伸出指头摇了摇,“这就太没意思了。我想,还是等他们做出决定吧?毕竟我们要尊重他们两个人的意见,当然了,你也可以提出牺牲谁,只要你们意见统一,我也没什么问题咯。” “你根本不是什么修行者,你只是一个喜欢玩弄人的杀人狂!”燕三愤怒控诉道。 “其实我就是一个比较爱玩的孩子。”黑衣人耸了耸肩,从这些动作里看出来,其实他的年龄并不算太大,必然是门阀花费了大量资源堆砌出来的核心子弟,这也足以看出那个黑水门的强大,而且既然“魇瓶”是镇派之宝,那么这个人在门派中的地位估计还要更高,至少也是个掌教秦川弟子。 可是燕三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这样的核心子弟,居然可以做到这样恶毒的程度。难道黑水门真的如外界所说,里面盛产疯子? 燕三肩膀因为愤怒而颤动,他转过头,看向冯香兰和吕昭阳,轻声道:“香兰,昭阳,你们选我。” 冯香兰坚定地摇头,她此生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在燕三提出牺牲自己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地想要说话,只是最终,她只是想了想,觉得既然他要死,自己陪他一起死就好了。可现在要让她选择让燕三去死,她情愿让燕三选择自己。 吕昭阳则是依然沉默不语,他脸色苍白,佝偻地躲在冯香兰的背后,似乎是在掩饰什么。 燕三咧开嘴笑了笑,叫了一声:“昭阳。” 吕昭阳眼神躲闪地抬头。 燕三忽然大声严厉地道:“选我!这次是我带你们上山来找那虚无缥缈的宝物的!也该让我把你们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他看着冯香兰留下了眼泪,他厉声地再道:“还等什么!冯香兰!你如果敢陪着我一起死,下了地狱,我马上就忘记你!” 这时忽然传来了拍手的声音。冯香兰依然咬着嘴唇不愿意说话,然而黑衣人拍着手大笑起来:“很好!很好!这出义薄云天,我看得很过瘾。” 燕三冷冷地道:“杀了我,放了他们,你会更过瘾。” “不。”黑衣人道,“放了你,放了你们,我会更过瘾。” “什么意思。”燕三根本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好心。 “什么意思?”黑衣人嗤笑了一声,低着摇头,自我嘲笑道,“什么意思……”然后,他又抬起头来,肃然道,“难道我说话你听不懂?我说放了你们,让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不杀你们了,这很难理解?还是说,你们真的那么想死,甚至于,我放你们你们也不愿意活着?” 燕三眯着眼睛看着黑衣人的眼睛,实在是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哼了一声:“我不相信。” 黑衣人耸耸肩道:“你爱信不信。我就站这儿,你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反正我不负责管你们的饭。我说了,你们这出,我很满意,很感动。”他弯腰往前凑,指着自己的眼睛,“难道非得让我给你们流两滴眼泪来?那不好意思,我从小就不哭,就笑。嘿嘿嘿哈哈哈……” 燕三上下打量着黑衣人,耳边是他那怪异的笑声。实在觉得他放他们走的话不可信,可偏偏黑衣人说得这样笃定,这就好像在一片黑暗里忽然开了一个口子,外面大片大片的阳光顺着那个口子把一缕一缕的阳光照了进来,如此温暖……如此满怀希望。 即使燕三已经带着绝望,然而他也忍不住在心里生出一些小希望来。 “你真的放我们走?”燕三疑惑地道。 黑衣人半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地站着双手环抱胸前,漫不经心地道:“只是现在,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改变主意。” 燕三咬了咬牙,走到冯香兰面前,牵住她的手,低声对吕昭阳道:“走。不管怎样,赌一把。” 冯香兰点点头,她几乎是大喜过望得无法自制,在她看来,即使这是个谎言,也足够美妙。 然而很快她惊喜的表情就凝固了。 在一片雨过天晴的风和日暖之中,她看见燕三的腹部忽然亮起了金属的光泽,她以为自己是一定是看错了,然而她仔细地再看,那柄军刀锋锐的刀尖就这样十分寻常地从燕三的小腹中伸出头来,好像一只好奇想要看看这新世界的小蛇。 “燕三……”她颤抖地喊。燕三整张脸都在抽搐,他腹部的那柄军刀在这一刻扭动了一下,狠狠地把他的内脏搅成一团碎块。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见的是……吕昭阳那发红的眼睛。 “昭阳……”燕三面部扭曲,嘴唇颤抖地道,“你……” 吕昭阳手上正握着那柄藏在冯香兰口袋里的军刀,他抽出来,再一次狠狠地把它插进燕三的身体里,涌出的鲜血浸满了他的手,他忽然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我说过我将来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的。你忘记了吗?” 第418章: 你要当我的狗? 在那个幻觉梦境建造出来的黑暗山洞之中,因为看不见时光流逝,吕昭阳和燕三还有冯香兰说了一些闲话,他说他想要娶村里的小鱼,然而小鱼的父亲一直看不起他认为他烂泥扶不上墙。 他想要进城里去找专门收修行者培养做保安的公司,赚几年的钱,尽管危险一些,卑微一些,好歹也能混个衣锦还乡,能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他说他某一天可能会做伤害燕三他们的事情,燕三觉得既然是好朋友好兄弟,就谈不上什么伤害。 但燕三在这一刻,真正感觉到了腹部那带着滚烫猩红液体的涌出,混着剧痛和背叛,像是黑暗山洞里的那条巨大的水流,淹没了他的身体,摧垮了他的神经。 修行者未必怕刀剑加身,在一定修为之下,修行者甚至可以以纯粹真气来抵御刀枪,甚至还可以把迎面而来的子弹给崩开。但燕三毕竟做不到那种程度,他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在自己的身体里搅动,他身体的力气随着流失的鲜血一样瞬间倾泻而去。 他虚弱地软倒在冯香兰的怀里,冯香兰跪下来,扶着燕三绵软的躯体带着哭腔地喊着:“燕三,燕三。” 她拼命地捂住燕三那不断流血的窟窿,可是她不管怎么捂,无数的鲜血还是顺着她和他的指缝,顺着她的手腕不断地向外流出,生命在从他的身体里逃走,竟然会以这样一种争先恐后的姿态。 吕昭阳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依然握着那柄军刀,往后退了一步,嘴角颤抖,看不出是悲伤还是狂喜。 燕三躺在冯香兰的怀里感觉到自己身体很冷,他的热量随着鲜血一起向外流淌,他的真气也好像是被戳散的雾气,再也凝聚不到一起。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吕昭阳的这一刀,眼神中无悲无喜,只觉得冯香兰的怀抱里十分温暖,满是鲜血的伤口十分粘湿。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母亲腹中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他只想睡过去。 冯香兰哭泣着大喊:“燕三!别睡!” 但燕三到底是半闭上了眼睛,他神情疲倦地用最后那点余光看向冯香兰,不再捂住自己的伤口,而是伸出手去,用沾满鲜血的手,去抚摸冯香兰的脸颊。 冯香兰依然在哭泣,她浑身颤抖,像是个无助的小女孩在风雨中无路可走。 当初遇见你就是这样的啊。燕三艰难地笑了笑,他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见冯香兰的时候,她就是在一场大雨中,她第一次进城市,身上的钱都被人骗光了。大风大雨,她一个人站在公路的红绿灯下,傻愣愣的,就好像一株不知道该倒向哪边的小草。他带她进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他们从此没有再分开过。 “其实还是有点不舍得啊。”燕三低声道,他的手失去了力气,从冯香兰的脸颊划下,沉重地落在自己的胸前,半闭着的眼睛最终没有合上,好像一个在幼儿园老师在午睡时间威逼下的一个:装睡的、狡黠的孩子。 冯香兰嚎啕大哭起来。 黑衣人一直在旁边静静地旁观事态发生,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就好像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看一部电影,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好像一个故事,至于精彩不精彩,他心里有数。不过在这一刻,他还是露出了一些惊讶的目光,他原本想的是在这三个人原本以为要逃走的时候,他违背自己那点毫无价值的口头协议,堵死他们最后的一点生路,这样,他才可以感觉到最大的愉悦。 但现在,他忽然狂笑起来,笑到捧腹,笑得弯了腰,嘴里喊道:“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比我想得还要有意思!” 吕昭阳扔下了手上的军刀,大步走向黑衣人面前,朝着他跪下,把头埋在地上,用万分恭敬地声音道:“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牺牲了其中一个人,您满意了吗。” 黑衣人低头看着跪在他脚下的吕昭阳,他大笑着用双手扶起他,连声道:“满意满意满意。我非常满意,我甚至还要谢谢你让我看这么有趣的事儿。”他看了嚎啕大哭的冯香兰一眼,又转回到吕昭阳身上,“不行,我得奖励你。” “就……奖励你这个吧。”黑衣人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五颗拇指大小的丹丸,他笑着道,“这是师伯给我的药,里面的药材都是我师伯一颗一颗亲手从各个大山里找来的,功效不凡,按照你这样的修为嘛,吃了之后炼化,好歹也不会比这个女人差。你拿一颗吧。” 站起来的吕昭阳双手颤抖,他恭敬地伸出手,从里面拿了一颗丹丸,捏在手心,又一次地跪倒在黑衣人面前,大声地道:“谢谢大人。” 黑衣人笑眯眯地道:“不谢不谢,这是你自己赚来的。” “大人。”吕昭阳继续趴在地上用十分卑微的姿态道,“我想追随您,虽然我的修为不好,但我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你切一根指头下来送给我?” 黑衣人似乎只是开个玩笑,然而吕昭阳却真真实实地这么做了!猛然间,他重新从地上捡回那柄杀死了燕三的军刀,尽管猩红但依然锋锐的刀锋一闪,他一声闷哼,他的左手食指竟然就这样直接了当地被他切下,掉落在地上! 刚刚做完这惊人举动的吕昭阳不顾自己手指的血涌如注,他的面目狰狞,疼痛让他的声音扭曲,他压制着自己的痛楚,咬牙从地上捡回手指,双手递到黑衣人面前,道:“大人,您请。” 吕昭阳这样一瞬间的动作快得令人应接不暇,就连黑衣人也似乎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吕昭阳递过来满是鲜血的指头,一直看了三十秒,忽然失笑道:“我让你切就就切?你真是一条好狗啊。” 吕昭阳又一次跪下来,道:“大人。我是您的狗,您要怎么使唤我都行,只要您放过我一条性命。” “吕昭阳!你这个小人!”从旁边传来微微的雷声,冯香兰把燕三放在地上之后,向着吕昭阳猛烈地进攻而来。含怒出手的冯香兰身形快得就像是一道狂风,而八卦掌的凌厉狠毒在这一刻更是是在她赤裸裸的杀意之中大增,方寸雷在掌间响动,从上而下的坠落,令人毫不怀疑,这一掌劈中了吕昭阳,甚至会把他的整颗头颅都被劈下来! 然而这一掌还是没有真的劈下来。这当然不是因为冯香兰最终还是挂念旧时情义不忍杀人,而是在她用双掌劈过来的同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衣人仅仅只是走出了一步,他的快得几乎消失的动作就已经到了冯香兰凌厉双掌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格住冯香兰的劈掌。 冯香兰一掌被截下,愤怒地大喊:“让开!”随后八卦掌的劈掌化作穿掌,透过黑衣人格挡的间隙,带着方寸雷的凌厉,一掌就向着黑衣人的脖颈而去! 黑衣人笑了笑,道:“这就太没意思了。”他轻轻地一动,全身真力就好像一头巨兽从他的丹田窜动而出,撞进他的经脉,冲出他的身体,只不过是双手向前一推,冯香兰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飞了出去! 撞在一颗树上的冯香兰口吐鲜血,一时间无力站起。 而黑衣人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好像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眯着眼睛看向吕昭阳,笑着道:“你说,你要当我的狗?” 第419章: 汪 一个人被形容成狗,那大多是骂人的词汇,这就好像狗*娘*养*的、狗*日*的一个道理,甚至还有延伸出来的成语诸如狼心狗肺,或者谚语狗改不了吃屎等等。但黑衣人就这样说了,说得平淡无奇,好像这件事情本来就像是家里养了一条狗一样再正常不过。 吕昭阳竟然十分恭顺地接受了这个称呼,甚至他像是真正的一条狗一样主动地迎合着黑衣人,低声恭敬地道:“是的,主人。” 冯香兰口吐鲜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吕昭阳。曾经她认识的吕昭阳,虽然很多时候有点孩子脾气,变扭,叛逆,可他从来都是一个对他人很好的人,在他的概念里,没有什么从属,只有朋友和他的小鱼。 然而这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快,或许从那个三个人一起编织的梦境中,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一切,之所以从幻觉之中出来迟迟不动手,他只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从自己身上偷走那柄锋利的军刀。 毕竟,没有军刀的吕昭阳,即使依靠偷袭也未必就能稳稳地战胜燕三。 黑衣人对于吕昭阳的恭顺表示满意,他依然笑得不能自制,在他看来,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样的神转折让他愉悦?这就好像看他看一部电影,在前面的时候,一切剧情都很俗套,能看出导演很尽力的编排,然而这部电影就是让人看得昏昏欲睡。 然而在最后一刻,忽然一个转折,整部电影里的许多平静都变成了爆发时期的铺垫,光芒闪耀起来,背景音乐从平和忽然转向了激昂。他感觉自己在观看一场盛大的演出,尽管没有雷动般的掌声,可是他依然愉悦得忍不住想要浑身颤抖。 “那叫一声听听?”黑衣人止住了笑,忽然道。 “叫?”吕昭阳愣住了,他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黑衣人。 “叫。你不懂?每条狗都应该会的事情,你应该懂。”黑衣人弯腰低头凑近吕昭阳眯着眼睛道,“我想听听叫声。你不是我的狗吗?” “是……”吕昭阳低头道,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尊严也在一分一秒的崩塌。而后,黑衣人听见一声惟妙惟肖的叫声:“汪。” “不要脸!”听到这一声叫的冯香兰愤怒地大骂,她几乎把自己这一生懂得的污言秽语都往外甩了出去,用力的程度甚至让她原本就受伤的胸口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 可她现在受的伤做不到杀死吕昭阳的事情,她只能坐在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想到燕三的死。 想到吕昭阳的背叛,想到自己之前 长久对他的信任,这让她几乎要发狂,“你对得起燕三吗?你对得起我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吕昭阳!如果有来世,我会贴着你的背,把你的狼心狗肺都挖出来,一点一点的都塞回你的嘴里让你咽下去!” “忘恩负义?”放弃了一切尊严叫出那一声汪的吕昭阳眼神冰冷,他跪在地上注视冯香兰眼睛,他逼着自己微笑,笑得扭曲无比:“你真以为你们做的那点就是恩义?” 他尖锐地道:“别说什么大话了,我们没有血缘,我们不是亲人,我只不过是个孤儿,没有爹妈,你们也不可能做我的哥嫂!你们不是问过我小时候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山上的风声都因为吕昭阳的叙述而平静了下去,除了他愤怒的声音,在没有其他的东西:“我小时候我爸妈就在一场煤气爆炸事件里死了,我那会儿刚好出去玩,所以没被卷进去。然后我被福利院收养,可那个福利院实际上是个骗钱的组织,他们表面上照顾一群孩子在福利院里的生活,给我们东西吃,教我们认字,但我们每天都得出去乞讨,有几个小孩子甚至因为乞讨不到钱而被开水烫瞎了眼睛,方便他们在外面引起别人的怜悯!我不想将来眼睛也会跟他们一起瞎掉,所以我逃了出来,在另外一个城区,我睡在小巷子里,白天出去乞讨,晚上回来饿肚子,真气也不过是有人随意教了我两手,他知道我天赋不好,只是觉得如果我什么也不会,身体又差,哪天就会饿死在街头。” 冯香兰张了张嘴,嘴角抖动之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又想开始你熟悉的说教环节?”吕昭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那时候我就知道,没有人可以真的拯救自己,只有我自己拯救自己!我想活下去,有错吗?我们上一次遇上那个小叶大人,燕三跪在人家的面前,求着人家让你活下去,他有考虑过我吗?说到底,真的让他在我们两人之间选一个人去死,他必然会选择我!” 他低头,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不想死,我还不想卑微了一辈子,到后来只能换来这么一种死法。脸是什么?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把它丢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狂笑,他好像见到了这世上最有趣的事情,这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一只手握住疯狂地摇晃,让他的脑内甚至有点眩晕感。他拍手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说得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是别人去死,而是自己去死呢?那些仁义道德,都是些假的。” 冯香兰靠在树上,被吕昭阳的童年所震惊,但同样被他锋利的言辞所割伤。是不是何美好的幻境都最终会迎来一个壮烈而又惨痛的结局?她看向躺在地上,安详中带着一些灵动的燕三,想到燕三私下里跟自己说的关于吕昭阳的话,忽然幽幽地叹道:“如果可以,他是会为你而死的。昭阳……你应该相信他。” “不需要!”吕昭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冯香兰,“我会自己想办法活下去。燕三可以死,你也一样可以死!” 他转过身,对黑衣人道:“主人,她是不可能被说服的。让我杀了她吧。” 黑衣人歪头笑了笑,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走向冯香兰的身边,低下头道:“你说,他的决定怎样。” 冯香兰抬头,脸色苍白的她凄然一笑:“那又怎么样。决定权力还不是在你身上?”她看向燕三,眼神里流转着晶莹的光,“你杀了我吧。不要让他杀我。反正我也不想要继续活着了。” 她喉咙有些哽咽,低声道:“至少……在下面我能陪着他一起走,他说得那么凶狠,但我还是要跟着他去。” 黑衣人流露出一些嘲笑的意思:“活着的时候你跟着他,现在死了你还要跟他一起死?” 冯香兰不去看他,只是轻声地笑,好像看见自己跟燕三在一起的时光:“你不明白的。对于我来说,从来就没有对这个世界抱有什么期望。但他给了我那点希望,我就只能跟着他。这辈子,没有别的结局。” “很好。”黑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他伸出手,真气像是涌出堤坝的大河,他指尖的气流就好像迎面而来的风,吹动冯香兰的两鬓,她或许并不算太美丽,但却是个耐看的女子,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甚至还因为大雨而湿透,但是依然能从她身上找到那点成熟女人的韵味。 冯香兰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地翘起。 “但我觉得这样太没有意思。”黑衣人忽然收回了真气,又嘿嘿嘿哈哈哈地笑起来,嘴角抽动,他的眼神十分诡异,他忽然收回了手,从自己怀里拿出刚才那个装着丹丸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把它递到冯香兰的面前。 冯香兰等了一会儿,感觉到原本吹动他两鬓的气流反而消失了,她疑惑的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丹丸:“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低笑:“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吃了这颗丹药,你就能重新起来,至少我的那条狗,绝对打不过你这个能十年如一日练习八卦掌甚至还能学会小方寸雷的人。” 第420章: 复仇 “咦。”黑衣人转过头来看向吕昭阳,似笑非笑,“我好像没有让你说话。” 吕昭阳咬了咬牙,他忍着自己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次,开始忍不住开口道:“我相信我会比她更有用的。” 黑衣人把头转回去,没有理会吕昭阳的话语,反而蹲了下来,让那颗丹药距离冯香兰有血的嘴角更近了一些:“来,要不要吃了?吃了它,你的伤势就会好转很多,何况真气的提升,如果你想要杀死他,我会在一旁旁观。” “主人!”吕昭阳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黑衣人的思路,可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完全在这个人手上抓着,如果他真的想让冯香兰杀了自己来给他增那乐趣,他又能怎么逃脱这无处不在的死亡? 但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笑。 冯香兰静静地看着面前那颗丹药,在阳光下,丹药呈现的是黑棕色的颜色,圆圆的,就好像一颗巧克力糖。 但她明白这东西的珍贵远远超过那种仅仅只能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盒子是十分密封的包装,而这颗丹药拿出来之后,依然能持续弥漫出一股沁人的药香,令人联想到把它吃下去会有怎样的提升,至少,不光她身体的内伤能恢复大半,而杀死吕昭阳这件事情,也会变得轻而易举吧? 复仇是一件诱惑力十足的东西,冯香兰看过一些书,但没有什么高级学历,她不知道历史上孙膑向庞涓复仇,最终把他的野心还有大军全部埋葬在峡谷中,她不知道越王勾践向吴国复仇,最终把整个吴国都给灭亡,但她感觉到了药丸里,好像藏着吕昭阳的血腥味。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接受这枚药丸,如果黑衣人听之任之,那么她的实力,完全可以把吕昭阳干脆利落地杀死在这里。 冯香兰似乎动摇了,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颗丹药。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来,伸出手,握住它,你就能做到你想做的事。”黑衣人像是《浮士德》中的撒旦,一步步地诱惑着冯香兰,他享受这种感觉,并且疯狂地热爱它,随心所欲的操纵他人的生命,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像在宣告他的权力与威严的事情,而世人世人实际上都是一脚踩在黑暗一脚踩在光明里摇摆不明的人,他只不过是需要轻轻地一推…… 冯香兰的手一点点地伸过去。近了,更近了。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复仇的喜悦和内心的释放。握住权柄的距离只不过是这么短短的几厘米,而她即将改变这一切。 可是她触碰到丹药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面前好像浮现了燕三的容颜,他依然壮实,孔武有力,看起来像是一个庄稼汉,但冯香兰从来都觉得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她想起燕三在那天围杀叶萧凌的晚上,事后,他用抱歉的声音在睡之前对她说的话。那时候,她的脸趴在燕三的胸口,燕三的声音带着一些歉意:“对不起。我知道你从来都讨厌杀人。但今天晚上我还是让你尽全力动了手。以后如果有这样的事情,你不用再出全力,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 冯香兰的手颤抖起来。 黑衣人看着冯香兰的迟疑,颇有些气急败坏,他的失望无法遏制,但他的期望依然还在不断地生根发芽,他期望看见自己所希望的一幕,即使这一幕来得有些晚,但他依然认为只不过是铺垫做得有些长:“看好了!这个丹丸!如果你不拿,我就把它扔给吕昭阳,到时候他想杀你,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 冯香兰的手忽然稳定了,她纤细的右手稳定地握住了丹丸,好像不过是轻轻地抚摸自己的长发。随着她的喉咙一个吞咽,丹丸化作无数涓涓细流融入她的体内,疯狂地修复着她受损的内脏、经脉,凝聚起她那破碎零散的真气,随着她一声喘息,好像一股浊气就这样从她的嘴唇中吐了出来。 她豁然站起。 黑衣人没有说错,那颗丹丸的功效确实厉害,可以说如果燕三早先如果有这样一枚丹丸,他就根本不需要上山来找什么宝物,然而在这一刻,冯香兰吃到这样一枚珍贵的丹丸,不知道这是不是讽刺。 但她的步伐一掰一扣,整个人随着她手掌之间的雷声再度出现,一股气流从她的身上涌了出来,吹动了地面上的草木。 “没错没错……”黑衣人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地拍手,“真气溢出,你消化这枚药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还要快!” 冯香兰没有说话,脚下一错,整个人如呼啸的风一样向着吕昭阳冲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吕昭阳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大事不好,自然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慌忙之中,他也赶忙咽下自己手心那颗因为跪地而蘸着泥土的丹丸,就连擦都没有擦,就一口吞咽了下去。他的实力本身就要比冯香兰差,何况冯香兰在打法上有浸淫多年的八卦掌,甚至还有化八卦掌的阴柔为刚硬的方寸雷技巧,他哪怕心里一丝丝的侥幸都不能抱。 随着丹丸在他的身体里一瞬间地化作一道道狂龙灌满他的经脉,他的眉头一挑,巨大的痛楚就像是在撕裂他的身体,但他顾不得太多,大吼了一声,手上拿着那柄沾血的军刀,一跺脚之间,就向着冯香兰冲了过去! 眨眼之间,冯香兰的手与吕昭阳手上的军刀相撞了,两人甚至都没能再搭上最后一句话,这样的生死搏杀就此展开,而且,必然要有一人的性命留在这里作为结果! 随着雷声的一次响动,冯香兰的方寸雷掠过吕昭阳的刀锋,一击就带着巨大的真气砍在他的肩膀上。而吕昭阳在痛楚之中,把军刀变向,划过冯香兰的手臂,同样带起了一溜血花,借着冯香兰的这一砍之力,他在空中一个翻身往后连续退了两步,单手持着军刀,压低着膝盖,咬着牙齿,感觉到自己肩膀几乎像是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一般麻木。 尽管他已经是真气覆盖身体,但中了这一记,一样不好受。 冯香兰站在原地,依然摆着八卦掌的起手式,双手一手弯着直到头顶,另外一只手向外平伸。她的手腕正在流血,但她恍若未觉,好像这些血液是从别人的身体里涌出来似得,一点也没有疼痛的样子。 吕昭阳暴怒地道:“我没有错!”随着他身体的药力再一次地像是浪潮一样冲刷着他的经脉,他再一次地向着冯香兰冲了过去——如果她不死,那么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冯香兰冷笑着,看着吕昭阳快速靠近,双脚一错,双手一个回旋,就向着吕昭阳的下盘掠去。而吕昭阳则是举着军刀,从上往下地劈斩,竟然完全不在乎冯香兰的任何攻势,竟然是用上了以命换命的打法,就算他的这一次劈刀能够杀死冯香兰,但冯香兰的双掌,也足够把他绞成碎片! 第421章: 跳崖 然而冯香兰同样面无惧色,甚至在吕昭阳的眼睛里,冯香兰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希望,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活着理由急于复仇,并且求死的女人。 在一声碰撞的响声后,两人的身影在一瞬间错开,他们之间的碰撞并没有显得多光辉壮烈,反倒是十分简洁有力,吕昭阳嘴角抽动,他感觉到自己的肋下疼痛,里面估计断了几个肋骨,如果不是他覆盖着全身真气,恐怕在已经碰撞的那一刻已经死去。 而冯香兰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上面正在缓缓地留下一颗鲜红发亮的血珠。那柄锋利的军刀割开了她的皮肤,但她没有死,在最后一刻,吕昭阳挪开了军刀,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但同时,他受到了比冯香兰严重得多的伤。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个不能心怀真正死志的人,是无法在真正的厮杀中活下来的。 最后那一刻的软弱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个战胜冯香兰的机会。 一只手捂住肋下,吕昭阳感觉到皮肤表皮下巨大的痛楚像是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承受。他张开嘴,吐出一口厚重粘稠的血。 冯香兰在不远处,眼神平淡地看着他。缓缓地靠近,她的脚步冷静几近死亡,她手掌之中的雷声更是越来越清晰。 吕昭阳半蹲在地上,手上依然倔强地举着军刀,对着冯香兰,松开捂着肋骨的手,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但却因为痛楚而不得不弯腰,远远看去,倒像是他举着军刀向冯香兰鞠躬致意。 “我没错!”吕昭阳艰难地看着冯香兰,依然倔强地道,“我需要活着,为此,我就算像一条狗一样,也在所不惜!” 冯香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之前她视为最亲密的弟弟的男人。她曾以为自己会有机会看见他终于搞定了那个难搞的“老丈人”,然后兴奋地打电话告诉她:“姐!我要跟小鱼结婚啦!我们定了婚期!”,而后她就可以像是个真正的姐姐一样帮他张罗一桌子好菜,帮小鱼做一件漂亮的嫁衣,乡村的婚宴或许并不华丽,但有温馨就足够。 再也看不见了。那样的日子,都已经在燕三腹部涌出的鲜血里淹死了。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冯香兰低声道。 吕昭阳一愣。 但冯香兰的手掌已经举到了头顶,真气涌动在她的经脉里,即使她的修为与黑衣人与叶萧凌相比都显得太过孱弱,然而在现在,这股力量会成为她复仇强有力的支持。或许她没有那把锋利的军刀,但她的方寸雷在真正施展开来的时候所展现的肃杀和锋锐,足够把一个人的头颅切下来。 现在她需要的只不过是一次挥动。 吕昭阳感觉到体内的丹药正在不断地分解成他身体里的真气,他的肋骨的痛楚正在不断地减少,他受损的位置正在不断地恢复。然而这个速度……远远跟不上冯香兰近在咫尺的一掌。 他绝望地道:“我也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 冯香兰凄楚地一笑,她的眼角划下两颗泪珠:“再见,弟弟。” 随着风雷之声的一次连续响动,就好像无数的瓦罐被一柄大锤同时敲烂了,又好像无数寺庙的大钟同时被撞响。冯香兰身体里的药力正在进行最后几轮发酵,穿过她的胃部,融进她的血液,让她变得比以往更有力,更强大。 空气中好像传来了一声打雷的声音,在药力的加持下,冯香兰的方寸雷竟然真的如同手握雷电。吕昭阳看见那只纤细的手从上而下地坠落,带着仇恨与失望,落向他的头顶。 他感觉天边一片黑暗,他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想到自己那刺入燕三腹部的军刀,开始想到冯香兰的眼神,想到跟他们度过的无数岁月。最后,他想到小鱼。此生没有机会娶那个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的农家女孩,还真是让他有些遗憾。 但他等了一会儿,等来的却不是剧烈的疼痛或者是无边的黑暗,而是黑衣人尖锐的声音:“狗!睁开眼睛!快给我追上去!否则我现在就杀死你,然后自己追上去把这个该死的女人抓住,让她吃你的尸体!” 吕昭阳睁开眼睛,他失神地看着冯香兰逃跑的背影,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之前又在做些什么。冯香兰手中巨大的雷声好像依然在他的耳边回荡,可是冯香兰没有挥下那最后一记方寸雷。 不知道为什么,她放过了他。只留给他一个孤单而且狼狈的背影。 一时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或许是那枚丹药的药力已经让他的伤势好了太多,他竟然猛然站了起来!他腿部的肌肉肌腱在他的发力下一瞬间紧绷,跃动出去的时候,像是一只矫捷的黄鼠狼。 同样一颗丹药,但对于不同真气水平的人来说效果是不一样的。作为修为在三个人之中最差的他,吃下这枚丹药之后,即使他打不过冯香兰,但他的速度依然足够跟冯香兰媲美。 追着冯香兰的他手上仍然握着那柄军刀,上面的鲜血逐渐凝固。有燕三的,也有冯香兰的,在这里,至少他们的血液紧紧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可是她为什么要逃走?吕昭阳不解,明明只不过是那只手挥下去的事情。挥下去……她就复仇了…… 他忍住肋骨的疼痛,转头看了一眼黑衣人,他仍然在原地痛斥:“没意思!太没意思了!”,并无意追逐的。 吕昭阳咬牙继续追上去。无论如何,他想要把这个问题弄明白。 但冯香兰迅捷的身影就好像一只飞舞在林间的燕子。虽然说吕昭阳靠着靠着药力依然能够紧密地跟在冯香兰的身后,但他始终无法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三十秒过去,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药力正在转向衰退,而之前爆发了比他更强大真气的冯香兰身体里的要比只怕会比他身体的更加稀薄。 但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停止奔跑?难道她真的害怕了,以为靠着这一颗丹药在短时间内提升的修为可以让他从黑衣人的手里逃脱?别说笑了。黑衣人展现出来的手段只不过只冰山一角,仅仅从他那鬼魅般的速度来看,他们这样如同乌龟慢爬的速度是绝对不可能逃脱他的手掌的。 尽管他现在依然没有追过来,但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他们无法逃脱,他们知道了他的秘密,然而他并不担心他们会有机会说出去。 两侧的景物在不断地随着呼啸的风声后退,跑了一段路之后,冯香兰离开了道路,头一低,钻进了树林里。那边并不是什么离开的山路,虽然修行者确实可以在崎岖的地方走动,但从那里走,只不过是会陷入另外几座山峰的包围里,根本无法走出这片山脉。 想到这一点,吕昭阳心中的疑虑更大了一些,就连他原本控制着频率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不过片刻之后,他静下心来,不断地加快自己的速度,勉强又拉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毕竟他虽然受伤,但身体的消耗实际上比冯香兰小得多,等到了后面,冯香兰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 “你什么意思?”他一边跑一边对着冯香兰喊,“可怜我?” 冯香兰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在崎岖的树林里不停的前进,随着繁茂的树林如同舞台的帷幕被打开,面前一片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光滑的峭壁,在靠边一些的地方,因为多年的雨打风吹,许多地方已经不生草木,裸出来的岩石表面有着深沉而又坚实的颜色。 而往下看,因为刚刚下过雨的关系,大片大片的雾气就像云团一样凝结在一起,在一片山石和树林的衬托下,好像是草原上拥挤的羊群,推推搡搡,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冯香兰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脚下一顿,灵巧地转过身,面对吕昭阳。 “到此为止了。”吕昭阳咳嗽了一声,长时间的奔跑让他肋骨隐隐作痛,“你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这里的山或许不高,但摔下去,足够摔死一个你我这种水准的修行者。” 他喘了口气,终于感觉身体好受了一些,看着冯香兰像是如释重负的神色,他烦躁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没有杀我?”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冯香兰轻轻地开口,她的声音就好像山谷中的雾气一样飘忽不定,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散成碎片。 “什么意思?”吕昭阳一愣,本能地,他感觉到有事情即将发生。 冯香兰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她似乎也不准备再跟吕昭阳多说一句话。她的足尖轻轻地点在岩石上,她的身躯轻盈的、轻盈得好像没有一点重量地飘了起来。顺着呼啸的风,她长发飘散,模糊了她的脸颊。 她离开了峭壁,脚下再无一片实地。 “不要!”吕昭阳下意识地大喊起来,他冲上去伸手,想要握住什么,但他喊到一半,最终这些声音都被扼死在他的喉咙之中。 峭壁周围的风在呼号,而在他震惊的眼神之中,冯香兰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带着释然的微笑,她就好像大风大雾之中的一只鸟雀,只是一瞬,就消失了踪迹。 第422章: 听说 “啊啊啊。”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到了他身边,没有一点声息,直到他发声之后,吕昭阳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如影随形的影子。 黑衣人看着悬崖下的的山谷中的一片白茫茫的舞,脸上带着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惊喜的表情。 吕昭阳低下头,低声道:“主人。” “看她跳下去的动作,一点也感觉不到她是寻死。”黑衣人对着天空惆怅地叹了口气,忽然问吕昭阳道,“但她还是得死是不是?” 吕昭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黑衣人会不会留他一条性命。 好在黑衣人并没有一定要吕昭阳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他继续看着那处陡峭的岩壁,看着那可怕的距离,忽然不屑地笑了笑:“一只不会飞的燕子。可惜了。伟大的爱情啊,真是。”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看不出他在哭还是在笑,吕昭阳从来都觉得这个黑衣人是个疯子,而疯子的思路,他不可能揣度。 “希望她能在地下跟她男人团聚。”黑衣人最后说,“带上那个男的尸体,会是上好的肥料。” 吕昭阳一愣,忽然狂喜地道:“主人,你愿意收留我了?” 黑衣人把吕昭阳上下审视了一会儿,笑着道:“再叫两声?” 吕昭阳犹豫了一会儿,能看见他额头上的青筋猛烈地跳动,屈辱像是尖锐一样扎着他的心脏,可是他依然顺从地第二次学着狗的叫声:“汪!汪!”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没用的人我不想养,不过没用的狗,好歹还能用来逗趣,对不对?” 吕昭阳避开他的眼睛,低头道:“对。” 走之前,黑衣人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悬崖,“真是浪费。原本是两个修行者的尸体,现在就剩下一个了。”他摇了摇头,耸耸肩,就往回走去。 眼神闪烁的吕昭阳看着黑衣人的背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悬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最终,他摇了摇头,跟上了黑衣人。 “hey!man!you looks fine!”一进病房,叶萧凌就听见曾牛那浑厚得一点也不像是个孩子的声音,只是偏生他说的是带着一口陕北风味的美式英语,倒是让叶萧凌好一阵没缓和过来,有点哭笑不得。 “干嘛。你发烧了?”叶萧凌掀开隔离的塑料布,看着曾牛道。 “没啊。我就是想这么打招呼。”曾牛粗声粗气地道,“听说这么打招呼很洋气。” “听说?”叶萧凌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正在对各床病人记录的小护士,道:“这是你给他说的?” 小护士嘻嘻地笑,手上的笔杆子不停,依然写得十分迅速并且流畅:“才不是呢,刘兰跟他说的,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当然……我也这么觉得。” 叶萧凌失笑,刘兰,他记得是借给他ipad的护士,那本来是她用来平时打发无聊时间的,但实际上这两天以来从来就没有轻松过。这个ipad也就一直在曾牛手里,估计里面不止是国剧,还有一些美剧,否则曾牛连知道how are you都已经是不错,哪儿还会知道什么hey man。 “以后英文读音说正了之前,不要用这个跟人打招呼。”叶萧凌尽量忍着笑说,只是说到一半他自己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 “哦。”曾牛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叶萧凌随意地坐下来,手边有一根白色的电线,连接着曾牛手上那个依然在播放一部电视剧的ipad。为了给身体强健得像头牛的曾牛坐在床上有事情干,当初这个插座还是他再一次地翻山越岭跑到车上拿来的。 “最近都在看这个?”叶萧凌看看了一小段,笑了笑,跟他想象得有些出入,曾牛在看的不是个美剧,而是国外一位腹语大师的玩偶戏,他不记得这个大师的名字,但知道他有一个小骷髅人偶,自称艾哈迈德,自称是一个已故的恐怖分子,特别有意思。 这会儿他正在拿着一个老头子的玩偶,腹中的声音随着老头玩偶的嘴巴一张一合通过话筒传遍整个表演场地,调侃着老头子一个虚构出来的老婆有多无趣,他听得忍不住笑了笑。 然而曾牛却一点都没有笑,他看得十分认真,如果外人不知情,还会以为他在看《百家讲坛》,而不是一个搞笑的节目。 “这个没有意思吗?”叶萧凌奇怪地问道。 曾牛疑惑地看了看叶萧凌:“很有意思啊。”声音理直气壮。 “那你为什么看得一脸严肃。”叶萧凌笑着说道,“难道你在这里住了两天,还没等查出你身上什么病,就已经面瘫了?” 曾牛迟疑了一会儿,不太明白地问:“面瘫是什么?” 得,忘记了他是个孩子。叶萧凌的嘴角抽了抽:“就是脸上的肌肉僵硬住了,没法做出表情。” “哦。”曾牛想了想,“你们城里……是不是面瘫很多?”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叶萧凌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奇怪吗?我……又不太清楚你们城里人的事情,我也不太认字……看这个也看不懂。所以不知道应不应该笑。” 叶萧凌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曾牛的这个说法让他忽然有些心酸,其实他应该记得这件事情的,曾牛不认字,当然就看不懂美国搞笑节目的字幕,或许他就连那句hey man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对于这样一个大山里的孩子来说,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一定会有读书的机会,即使他某一天进了城市,大多也只是做一些体力相关的活计,说不定单纯从生活的幸福感觉来说,还不如在这里每天种田耕地:“那你怎么不找点听得懂的东西看?最早这里不是有一些你听得懂的东西吗?” 曾牛有些郁闷地摇头:“原来老的东西我看了好多遍了。还有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联网看……我用了几次,总是停一下停一下,太不舒服,还不如看这个。”说到这里,他忽然开心起来,伸手拉着叶萧凌的手腕,期待地道:“要不然你给我讲讲你们城市里的事儿?” 第423章: 锐气 其实城市虽然绮丽多姿,但未必就多令人向往,至少在叶萧凌看来,许多时候还是色调单一,好像时光流动都变得缓慢的乡村风光来得令人舒畅。当然如果他直接把这种话说出来,大多数情况下会被认作是“城里人的矫情”。这种说法其实也没错,有句话说旅行就是从自己看腻了的地方去别人看腻了的地方逛逛,叶萧凌想,或许自己本质上也因为在莫城呆了几年开始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他缓缓地讲述一些城里的事情,曾牛听得很入神,是不是地还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说“城市里是不是没有牛。”“城市里的人没田靠什么吃饭。我看电视剧里他们整天就是我爱你你爱我……” 叶萧凌温和地交给他解释:“城市里确实没有牛,然而城市里有更多种类的事情等着人们去完成,所以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而吃饭,乡村把农产品到城市里去出售,而后再拿着出售换来的钱去买城市的制造品。” 曾牛似懂非懂,只是做出一个思索的神情,而后忽然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成天跟她亲来亲去?” 叶萧凌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苦笑着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曾牛指着ipad里正好开始播放的一个剧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看完了刚才的那个腹语傀儡戏,开始了一部小女生们都喜爱看的言情剧,里面是一对身材高挑,一面俊秀一面温柔的情侣在贪婪地亲吻。 叶萧凌感觉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当然韩剧里的东西必然有许多夸张成分,只是在叶萧凌见识过老白那匹种马干的事儿之后,他也不太肯定是不是自己那过于保守的爱情观有些落后。 他只能说:“这个……我也不太懂。毕竟城市里的事情很多,我也只是读懂了其中的一部分。” 曾牛倒是没有嘲笑他,只是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地继续对着液晶的ipad屏幕看,他魁梧的身躯在这一刻居然有了一些孤独的色彩,或许这几天让他一个少年呆在这里,确实有点残忍。 “你想不想出去玩?”叶萧凌小心地试探道。 曾牛猛然地抬头看向他:“出去玩?”但他兴奋了一下之后,又很快地垂下头去,“你说的,我暂时不能走,走了的话,大叔大婶们的病就治不好了。” 叶萧凌一开始遇见曾牛的时候还觉得他拦着自己下山的路而觉得麻烦并且讨厌,只是认识他到了今天,也就觉得反而这是他的率直,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莫名一软。 其实他倒是未必不能放曾牛出去玩,至少现在可以基本肯定,这些人的病症是由植物引起的中毒反应,既然是中毒,虽然血液和:t液会造成传播,但曾牛显然是个异类,否则天天跟他一起吃饭的他母亲早就该因为在接触方面同样中毒而躺在这简陋的病房里。 只是有些时候,对于医生来说,都只能做出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毕竟他轻易地冒险不光是他不负责,同样也是对于他人安全的不尊重。他只能尽量说些话平复一下曾牛的心情。 只是他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太多经验,一时间,也陷入了苦恼的沉思。良久,他想到一些事情,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 莫城,军人荣誉疗养院。 有句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然苦恼也不会仅仅只是身在山村的叶萧凌一个人会有。在莫城这座在标牌上写着军人荣誉疗养院,内里却实际上是龙组主要军事基地之一的地方,同样有个人满怀着一脑子的苦恼,找不到人倒苦水。 “你不知道这些老头一个比一个精,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端木长歌满面愁容地坐在一处训练场的跑道旁,身边坐着的则是嘴角带笑,正看着不远处,从红细胞小队挑选的十五名尖刀兵不断地在训练场上奔跑并且挥汗如雨的顾少北。 严铁生同意了他扩充龙3组的提议,而对于这些他抱有期待的待考核成员,他总是在处理公文之余,来这边看个半小时。而今天他已经看了一小时,因为他今天并不需要批阅公文,他的任务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去整合龙2组的人员,并在明天之前完成出发准备。 “既然能在那张桌子上安稳坐着这么多年,而且不光动不了他们还得给他们倒茶,当然那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顾少北看着训练场微笑,“不过元帅没有让我来做这件事情,而是让你来做这件事情,当然是表明了你有做这件事情的能力。” 在这一点上,顾少北并不避讳地说一些事情,只是依然在关键地方隐去了端木长歌任务的实际内容:“实际上,我觉得如果让我去做,我是没有什么把握的。” “得了吧。”端木长歌翻了个白眼,“简单点说就是老头儿爱惜你,但不心疼我。把我放在这个屁股下滚烫的位置,免得你这把他精心培养多年的钢刀被那些难搞的大家族折腾得失去了锐气。” “那为什么元帅不怕你被他们折腾得失去了锐气?” “我?”端木长歌洋洋自得地笑了一声,“我丫就是团烂泥巴,我要什么锐气?他们再怎么揉搓,我还能变成狗屎?说不定我还能给他们捏出一朵花看看呢。” 顾少北哭笑不得地道:“你对自己的形容能狠到这种程度也是让我自愧不如。” “我这叫心宽。”顾少北抠着耳朵,懒洋洋地道,“也就是这几年,整个局面还算安定。放在之前,整个局面乱得像是一团浆糊的时候,一把利刃能管什么用?难道在狗屎里插上一把刀使劲搅合,这团狗屎就会硬得像是水泥墙?我要是没这点心宽,早自己把自己折磨疯了。” 顾少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慨道:“所以我不如你。” ‘啪’地一声,端木长歌拍了身边顾少北的背一巴掌,打得响亮,用力之大,甚至把顾少北整个人都打得前倾了一下。面对顾少北恼怒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嘿嘿嘿地笑着道:“搞这么严肃干什么,今天又不是素质评测,什么谁不如谁的。有时间扯这个,你还不如抽个时间请我吃顿饭。哦对了,你定好桌子预存点饭钱就好了,反正你家有钱,不花白不花嘛。” 顾少北苦笑着回答,“所以这算哪门子请客?你让我给你定好桌子,给你付饭钱,结果吃饭的人里还没有我自己。”他想了想,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些恍然大悟的微笑,“恐怕不是我要请客,而是你要请客哦。” 顾少北这句话说得倒像是哑谜了。当然端木长歌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然十分明白顾少北到底在说些什么,厚着脸皮嬉笑道:“哎呀。没办法嘛。一回国,我手下那群王八蛋整天怂恿者我请客,我申请领我存着补贴的申请倒是交上去了,问题是最近你也知道,各个部门都在忙嘛,哪儿有空管这芝麻大点事儿。你知道的,一个恋爱中的男人,总是要很多后勤资金来支撑他的臭牛逼嘛。你就数数……”他用右手数自己左手的手指,“租车、吃饭、游玩,什么都得花钱。” 第424章: 撕掉的资料 “什么恋爱中的男人。”顾少北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我可是听微裳说了,你至今都还没有狠下心来表白,人家夜微曦那么个气质上佳,漂亮大方的女孩儿,就你这坨牛粪哪儿来的信心让人家扑进你怀抱里?” “扎心了啊!扎……扎心了啊!”端木长歌露出一张苦瓜脸,“什么叫一坨牛粪?我自认我虽然长得不如那些电影小鲜肉明星,但好歹我爹妈的基因都还算优质,颜值好歹也能赶超全国标准线上面对不对?而且我还有八块腹肌……” “说得好像这里谁没有一样似得……” “微裳就没有!”端木长歌高声叫道,“还有小晴!” “你能更不要脸吗……找俩女生跟我们比较八块腹肌?人家那是专门做了锻炼为了就是为了让腹肌不像是我们一样像头怪兽一样太阳刚……” “我觉得也不能了……”端木长歌捂着头残念了一会儿,猛然地抬头,双手伸过去掐着顾少北的脖子,“总之你一定要帮忙!” 顾少北被他掐得难受,看见奔跑而过的战士们脸上都带着疲倦的笑容,他赶紧把端木长歌的双手扯开,整理了下领口,严肃地道:“弄什么弄,没看见还有那些新瓜呢。你不要脸我还得要脸呢。领导威严毁于一旦之后我怎么做人……” “那你帮不帮我?” “微曦不是家里很有钱吗?让她请你吃个十顿八顿,甚至买栋五星级酒店给你当食堂都够吧?” 端木长歌不敢置信地道:“你让我去找我喜欢女孩她妹出钱让我泡她姐?你能更无耻一点吗?” 顾少北嘿嘿地笑了一声,“知道你难。”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黑色的、上面以金色写着英文的卡片,递给端木长歌道,“拿,这张卡给你,估计在你发补贴下来之前能撑个把月。” 端木长歌惊喜地接过那张卡,一点也没有刚刚全面接替夏渊成为龙组副领袖的正经样子,而是摸了摸质感极好的卡片之后,用力地用手啪啪啪地拍顾少北的贝,拍得他一阵无奈,而后高兴地道:“我就知道少北你靠谱得很,比我手底下那群臭不要脸的靠谱多了,那群混蛋,就知道在我紧张的经济上再割几片肉。” “别谢太早。”顾少北无奈地补充道,“我只说帮你办好了,但不是请客,等你什么时候发了补贴要还我的。” “一定还一定还。”端木长歌笑眯眯地道抚摸着那张卡片,就好像在抚摸他刚刚生下来的儿子一样“温柔”,而后他又把这种目光转向了顾少北,像是个小女生一样娇羞地道,“还好有你……” 顾少北被他看得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想要跟这个无节操的人拉开一些距离。 端木长歌恢复了正常(或者说,相比较之下略微正常一些的样子)之后道:“老头儿让你带着人去那个山沟沟里去?” 顾少北上下看了端木长歌一眼,奇怪地道:“任务细节不能随意交流这件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端木长歌抱着双腿膝盖,他看见场地上正好跑来了一条好小的小黄狗,小得令人心疼,但它十分欢快地用尽全力追逐着奔跑的战士们,迎着阳光,它的黄毛和小尾巴一颤一颤。只不过它太小了,没有那样的力气更没有那样的行动能力,很快就一个摔跤跌倒在跑道上。 正在奔跑的战士们忍住笑,看着又重新爬起来的小黄狗,继续向前。而小黄狗则是在原地,摇着尾巴,耐心地等待战士们再一次绕着圈重新回到它的面前来。 “老头儿没有打算对我封锁这些,所以我知道一些也很正常咯。”端木长歌漫不经心地道,“他让我直接问你,虽然我怀疑他是上了年纪记不住任务细节了。” “元帅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任务细节。”顾少北严肃地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让我告诉你,那我当然会执行。” 端木长歌冲他咧开嘴笑:“别这么正经,我只是个人好奇。并不跟龙组的日常事务有太大关系,目前的龙组,还真没有那么空闲管叶萧凌的事儿。” “看来元帅是真的告诉了你。”顾少北道,“既然你知道这个任务关于叶萧凌,我也就干脆一些说了。” “我要拿笔记录吗?” “别贫嘴。”顾少北笑道,他知道端木长歌是在嘲笑自己对待人物总是严谨得像是个老学究,常常纸笔不离手,不过他们之间也算是战友,不会太纠结这样的小嘲笑,“这一次的任务虽然说跟叶萧凌有关,但实际上又并没有关系。” 端木长歌捂着头无奈地道:“你知道我并不喜欢玩哑谜。” “不是哑谜。只是单纯的龙组在关注叶萧凌,所以在那之后,我们的人一直在某种程度上地对他进行一个保护。” “是监视吧?” “相似,但我们并没有抱着什么恶意,纯粹只是怕他因为上一次的事件之后遭到一些报复。所以我们对他进行了一些情报收集,而且这种收集依然在持续。”说到这里,顾少北耸了耸肩,“当然了,观察一个从来就对外界没有什么防范心的年轻人,对于龙组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工作,说实在的,我手底下那几个负责观察、并保护的人都感觉自己是在放假,而不是在执行什么龙组的任务。” 端木长歌想到叶萧凌的脸,忍不住笑了笑:“想想也是。他又没受过什么训练,更不可能察觉到周身有专业人士在对他盯梢。” 顾少北点点头:“不过他离开了莫城的范围之后,我也就没有让整只小队跟上去,只是让一个人混进了司机队伍里,暗中传递消息。” “为什么不是医生队伍?司机会很方便么?” 顾少北古怪地看着他:“你觉得让我们搞情报的人员去装成一个医生会很像么?” 端木长歌摊手:“当我没说。” 顾少北继续道:“也算是意外发现。他们在那边研究新型传染病的方法,但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发现这种病症并不是传染病,而是一种植物引起的类似于中毒的反应。” “所以这跟我们龙组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植物标本研究院。” “如果纯粹只是跟病理有关的,当然跟我们龙组没有关系。但关键是……”顾少北凝重地道,“引起这种病症的植物。” 端木长歌的也忽然严肃起来了。在旁人看来,他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端木长歌和顾少北一瞬间会变得这样凝重,明明只是谈到植物,但他们却好像遇上了国家大事一样变得小心翼翼。 两人凑近了一些,端木长歌低沉地叹了口气:“所以,这种植物并不是普通的植物?” 顾少北点头道:“叶萧凌的医术确实惊人,那边所有医生都无法探查出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异样。但叶萧凌从这些病人的身体里找到了一些特征。而在莫城的付远山当然不会闲着,他在档案库里查找资料,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正是因为付远山在档案库找到的东西,叶萧凌他们也才会把方向转移到植物上。” “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植物因为的这些问题。因为付远山找到的资料,最重要的那几页,被人撕掉了。” “被撕掉了?” “是的。”顾少北轻声说道,“但实际上,付远山不知道的是。这份资料,其实是龙组撕掉的。” 第425章: 临危受命这个词 “所以,那份资料上到底记录了些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们龙组对待一些特殊物品的态度。” “当然,严厉监管并且根据情况进行回收。” “没错。”顾少北眯着眼睛,眼中有锋芒闪过,“那份资料里写到的东西,把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了一种植物,一种,基本已经在我们世界灭绝了的植物。这种植物在修真界有也只在人工栽培下才会成活。这种植物的名字叫千叶紫莲,在某种情况下,这种植物散发的划分会有导致普通人昏迷甚至死亡的案例。” 端木长歌眨着眼睛点头道,忽然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已经可以确定,在那个地方导致的那些村民的病症,实际上就是由千叶紫莲的花粉导致的?而你说这种植物在修真界也只有在人工栽培下才会成活……”他皱着眉头,“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跟叶萧凌无关,跟龙组有关。” “龙组一直与国安合作,在国内对于一些修行者犯罪进行管理。而这一次既然出现了只有人工栽培才可以成活的千叶紫莲,那必然就有一个或者多个,甚至一个门派牵涉其中,所以老头儿才这么果断地让龙3组去行动,而不是随便让红细胞小队的那些龙组预备队去锻炼。如果真的运气不好,真的是大规模团伙作案,恐怕红细胞小队会有去无回,也就只有龙组的直系战斗小组才有足够的实力处理这种事情。” 顾少北微笑道:“现在你还觉得龙3组出动是为了一个叶萧凌而进行的小题大做吗?” “我从来也没说龙3组出动是小题大做啊。”端木长歌耸耸肩,“解救一个可能会陷入一场危机里的一个龙组潜在的高级成员,也谈不上小题大做。” 顾少北不戳穿他,只是继续微笑着:“听说你前段时间跟叶萧凌接触过一次,感觉怎样?” 端木长歌翻了白眼,十分随意地道:“你当我是你们,什么事情都得往公事上扯。我就是好奇,过去看一眼,带着他去吃了一顿饭,喝了点酒,什么都没试探。”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从那件阿富汗人开的酒馆里出来之后就忽然决定打算正式接下龙组副领袖的差事,代表龙组跟国内的各个政治机构交涉?”顾少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难道你喝着酒唱着歌忽然一下就开了窍,然后就打算把自己丢进这趟浑水里并且还立志成为这摊浑水淤泥里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吗的,听说?听谁说的。巍子吧,我就知道那小子嘴巴不牢靠,跟个长舌妇似得。”端木长歌一瞪眼,“你管我是怎么忽然一下良心发现就打算替夏渊叔去上刀山下火海,反正我上都上了,还能辞职不干不成?” 顾少北哈哈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臂膀:“至少你现在可以臭牛逼表示自己级别比谁都高了。” 端木长歌哼了一声,轻蔑地道:“说得好像我以前就需要跟谁俯首帖耳似得。除了手下那群王八蛋没大没小整天惦记着我钱包,夏渊叔经常请我吃饭,好家伙,那在席上,一点也看不出被被那位贾大姑娘管成妻管严的样,动不动就聊发少年狂。” “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你愿意在这种时候临危受命。虽然临危受命这个词,好像在你身上永远都通用。”顾少北这么说当然是有理由的,纵观端木长歌的历史,他好像自从十年前临危受命领军出征国外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千千万万的危险拉开距离,当初严铁生手底下的龙1组全军覆没,正是他带领着人顶住了美国在国外接踵而来的强烈攻势。而这无数年之中,他又不断地带领着部队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难题,真正扛起了新的年轻一代龙组大旗,无数次穿越死亡线,无数次游离在困苦边缘,如果说死,他已经死过千百回了,然而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在这件事情上抱怨过什么,平时跟严铁生耍横的原因也只不过是给的资源不够,人手补充得不够等等,所以严铁生在这么多年,都是几乎以纵容的方式来对待端木长歌。 或许,他心中对这个自己的干儿子,在端木磊死后又把他当成养子的端木长歌,也是有着十分的亏欠。 而现在,他即将面临的事情,是龙组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严铁生等待了太久,可以说这一次的暗杀事件严铁生根本就是以一种“故意疏忽”的方式拿着夏渊命当了一回诱饵才换回来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相信端木长歌会做到严铁生一直想做又不得不忍耐的事情。而等到国内的问题全部解决,扫平一切内患的龙组,就会如同一头庞大的怒龙一样,将自己的烈焰,洒向ul组织的一切触角,彻底把他们的手从那些国家里给打出去。 正当他把思绪飘到十分远大恢宏的国家前景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端木长歌用十分夸张并且贱贱的声音喊了起来:“哟!小晴呀,你来做什么咯。是不是想念哥哥我了?” 顾少北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斜眼瞄到端木长歌那张猥琐的脸和十分刻意的,几乎像是咕咕鸡玩具的嘴巴,不用猜也能知道是廖晴来了。说起来端木长歌在回来之后对待廖晴的态度一直很古怪,正经话一句不说,光拿着他那点吊儿郎当还有贱贱的表情对着廖晴,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廖晴面无表情地迈着坚定的步伐走来,她走起路来并不像城市里娇生惯养,在夏天吃着冰棍踩着松糕鞋谈论哪家的蛋糕好吃的那种小女生一样柔软轻盈,而是简洁有力,甚至能从她身上看出一些凌厉和杀气。 她默默地走到训练场边上,小黄狗十分高兴地冲她奔跑过去,一蹦一跳地十分可爱。而她弯腰抱起这只在不知道之间就跟某个人相好同名的小黄狗小鱼,脸上逐渐露出一些温和的神色,难得地,顾少北从她身上看见了母性的温柔。而小黄狗也十分满足于被自己的主人抱着,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伸长了舌头想要凑过去舔廖晴的脸,细细的小黄腿乱蹬在她那客观的胸脯上,令无数路过的战士忍不住鼻腔一热,伸手去捂住鼻子。 而负责训练的教官则是十分尴尬地厉声大喝起来,开玩笑,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他的上级: 现在已经是坐在龙组副领袖位置顶替夏渊几乎如日中天的端木长歌。 现在已经被擢升为龙3组组长基本上权限只在少数几个人之下的顾少北。 还有那抱着小黄狗,胸脯大得就连他都要忍不住假模假式地看一眼的原龙3组组长廖晴。哦,最重要的是,她是严铁生的女儿。 这三个人可以说是龙组严铁生之下的几座大山,他要是在这三人面前丢脸,那他以后估计就得被战友们当成笑话来调笑了。 “吗的,小兔崽子们,你们最好还是先关注一下自己今天的晚饭有没有得吃吧!全体都有!跑完步加练十组战术训练和真气锻炼!”原本就是龙3组队员,现如今档案依然在龙3组的教官喊得自己口水涌上来噎了自己一下,红着眼睛骂道,“做不好的,老子在给他加一倍训练量!” 战士们一阵哀嚎。 教官瞪着眼睛,大喊道:“喊的人再加十组!” 这会儿,所有的战士都不敢在有一句怨言,为了晚上能吃上热腾腾的、由刘能那位龙组大厨做的饭菜,他们都眼红脖子粗地加快了脚步,否则按照时间来说,他们训练完这些项目,恐怕厨房的锅都洗刷干净了。 “吗的一群小崽子,明明还留着余力还装受不了。”教官整理了一下自己作战服和自己帽子的鸭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廖晴。 第426章: 不一样 在龙组,谁都知道廖晴从小在严铁生膝下长大,亲密度只会比端木长歌这个从干儿子变成养儿子的儿子更亲密,况且父亲嘛,总是更疼爱女孩儿,这一次把她从组长的位置上放下来,说不定就是就是为了让她提早从作战组退役免得再继续在龙组打打杀杀。 毕竟在龙组的作战组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事儿,更不利于女生的成长。最近龙组内部也不知道哪里开始疯传严铁生把廖晴从龙3组组长的位置下调下来,是为了让她离开龙组去过女生该有的生活,嫁人生子。毕竟按照年龄来算,廖晴也算是大龄剩女了,尽管她修行真气足以让她看起来依然像是个二十岁天真烂漫的少女,可是严铁生也不得不考虑起她的终身大事。 所以最近龙组一大堆资格老一些的战士都想法设法地在廖晴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点,高大威猛类型的在她面前秀他们比普通人大腿都粗的臂弯肌肉,文质彬彬型的则是各种在她面前搞点文艺范儿开始写起十分隐晦的情诗。 不过作为龙3组成员,现任龙3组预备队教官来说,他显然更了解廖晴一些,而且根据他的了解,廖晴对这两类人都不太感冒,前者再高大威猛,在面对廖晴对练的时候估计都得被打成佝偻的病猫,而关于后者的诗句散文来说,廖晴更感兴趣的是如何把c型炸药更快地处理和更有效地爆炸…… 他摇了摇头,面前这个他们前任的女组长,说起来她的生猛程度就算是龙2组组长铁塔都无可匹敌,至少在无数次的对练中,铁塔从来都是输的那一个,如果不是铁塔在龙2组之中已经积累了多年的威望,恐怕龙2组的组长都得让廖晴来做。 到底谁能摘下这朵娇艳欲滴但却带刺的花朵?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只有自己组里的顾少北或者是龙1组前组长,现任的龙组副领袖端木长歌了…… 不过看着这三位站在一起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到这两个在龙组内都是鼎鼎大名的男儿谁可能会胜出……何况听说小道消息来说,端木长歌一直在追一个不是军职的女生…… 廖晴抱着小黄狗,静静地看着端木长歌和顾少北,皱了皱眉。她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忽然走在一起,又在谈些什么,当然她并不在乎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她只是有事要找顾少北,觉得有个端木长歌在这里她有些不方便开口。 端木长歌是人精,当然看出了廖晴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跟廖晴从小青梅竹马,可以说兄妹情深,所差的也只不过是那一点血缘。对于他来说,廖晴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呸,对待女生他不能想到关于屎之类的东西,要文明要文明……他尽量平和自己骂娘的冲动,露出自己一贯贱贱地笑:“哎呀,你们龙3组有内部事宜,你们聊,你们聊,我什么都听,我去找刘爷看看今天晚上吃点啥,吃完之后我又得出去跟那群七大家族的王八羔子开会。” 说完,端木长歌骚地一个转身,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忽然想到自己为了方便压根没有留什么头发,无奈地嘴角抽了抽,低声道:“看来我得趁着不用作战不用训练蓄点刘海来突出我的英俊。”而后快步地向着食堂奔跑而去。 顾少北看着端木长歌仓皇逃窜,又转回视线看向廖晴怀里那只过分有活力的小黄狗,看着它因为尚且还没有完全断奶而下意识地在寻找“那啥”而在廖晴的胸口嗅来嗅去,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看着廖晴眼睛,强笑道:“怎么了?” 廖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动腿走近了一些:“任务跟叶萧凌有关?” “叶……”顾少北长了张嘴巴,心想怎么自己明明执行的是个机密任务但是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细节是怎么回事儿,又无奈地摇摇头道,“组长,任务细节是不方便私下交谈的,如果你想要知道,应该去问元帅。”他仍然习惯把廖晴叫组长,虽然现在应该反过来廖晴叫他组长了,但他忍不住又把这俩字说出了口。 “我爸说让我来问你。”廖晴平静地道,“他给我授权了,你事后可以找他要签字。” 所以,元帅把这个任务列为机密,结果又随口告诉人家并且还给人家授权查看任务细节是怎么回事?顾少北瞪大眼睛地看着廖晴,他知道廖晴不可能说谎,良久,苦笑着说道:“元帅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所以,你想知道一些什么?” “他是有麻烦了吗?”廖晴说了一句让顾少北意想不到的话。 “有麻烦?”顾少北失笑道,“你问问题的方式还真是跟端木……不太一样。” 廖晴静静地回答:“我说话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样子。” 顾少北低头心道你这个说话的样子其实我是想说你不光跟端木不一样,就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别人来问细节是想了解一些咨询,你却是问了一句他有没有麻烦,这其中差距也太大了一些。 突然,顾少北想到了其中的一些不对劲,他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来微笑道:“你在担心他?” 廖晴依然面无表情地道:“他帮过我。” 顾少北点点头,没有去问叶萧凌到底帮过她什么事情,对于他来说,私事儿上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参与,毕竟他不是什么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整天没事儿干就喜欢打打麻将再在喝茶的时候嚼嚼舌头根子,他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做,今天能有这样的闲暇时间已经是很稀少的事儿,所以他也没问太多。 直截了当地跟廖晴说明了任务细节,内容并不多,与跟端木长歌所说的如出一辙,只不过在一些方面更详细一些,毕竟他知道端木长歌只是出于感兴趣,而廖晴,显然他会做点什么,甚至要比他想象得做得要更多。 而廖晴听得很仔细,对于任务,她总会全神贯注,这也是她能把许多事情做得十分漂亮的原因。当初她作为龙3组的组长,而顾少北作为他的副组长的时候,其实顾少北也从未觉得廖晴不值得当他的顶头上司,就算她对于战术推演的能力一般,但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把许多事情都交给擅长的来做,可以说也算是用人有道了。 顾少北觉得,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才获得了那么多锻炼,才能在今日真正接替她的位置去作为龙3组的组长吧。 等到他把一切说完之后,廖晴把任务细节在心里捋了捋,然而发表第一条意见:“所以,龙3组在明天才会出发去进行这一次的事情?” 顾少北知道廖晴是质疑为什么速度这么慢,甚至有故意拖慢的嫌疑。他解释道:“毕竟国内行动,我们需要讲究一些规章制度和各方面疏通,端木那边的事情已经让许多人怀疑我们龙组真正的目的,局势太敏感,七大家族都盯着我们,而我们要完成‘那件事情’,必须要缓和他们的神经才行。” 第427章: 也好 : 那件事情是哪件事情?顾少北知道,端木长歌知道,而廖晴作为严铁生几近亲生的女儿,自然也对这件事情了解颇多。所以她只是歪着脑袋想了想,对顾少北的说法不赞同同样也不反对。龙组内部从来都忌讳对于一些上级制定的策略去提出太多无谓的意义,龙组的制度,自有公平公正公开的提出异议时间,而既然这件事情当初就已经在龙组高层通过了一致的决议,不论做多少讨论,都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当然廖晴其实并不是在乎这一点,她的性格也不会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对于她来说,只是觉得既然顾少北不是私人决议有意去拖延时间,她都不会有什么别的说法。争论这种事情,她从来不做,麻烦。 “执行任务的人员是哪些人?”廖晴撇开那些话题,继续问道。 “大熊、雷子、羊羔……”顾少北微笑着说,“都是龙3组的老人,你的老部下了。” “也是你的老部下。”廖晴并不喜欢顾少北这种刻意迎合他的做法,所以她点名了一个重点,实际上顾少北是她之前的副组长,这些龙3组的组员自然也等于是他的部下,“你不用太在乎我。我并不是在乎这个组长的职位。我跟我爸吵架也不是因为你。” 顾少北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当然不会是因为我。我估计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廖晴平静地看着他,眼睛却好像一把利刃,在顾少北的身上不断地戳着。 顾少北苦笑没听,赶忙求饶道:“别这么看我,算我的错,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我知道我是局外人,不该过多地评判你和元帅之间的关系。” 廖晴摇了摇头:“是你们一直把我和我爸想得很复杂。” 是你和你爸非要把事情弄得看起来很复杂。顾少北心里低声道,不过他没有当面直说出来,虽说龙组素来有句话说“龙组的事儿就是严铁生的事儿,而严铁生的事儿就是龙组全体人的事儿”,但有关于严铁生的家事,这事儿他如果还非得在里面插一脚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虽然严铁生不可能因此对他有什么以公事方面的报复,但任谁在处理自己的家事的时候被一个外人插手都会有些情绪,他不应该,也没有必要给本来就很忙的严铁生添堵。 “所以。”廖晴继续回复之前的那个话题,“这个名单是我爸选择的?” 顾少北摇了摇头:“元帅不会太过插手我用人的选择,这几个人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廖晴点点头,道:“好,在名单上多写上我一个。” 顾少北惊讶地道:“你也要去?” 廖晴歪头,这会儿她怀里的小黄狗终于轻轻地亲了她的下巴一下,她低头抚摸了一下小黄狗的小脑袋还有它乱晃的尾巴,难得地展现了一些笑容。但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却又马上回归了平静的姿态:“不可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顾少北应着她,灿烂地笑着。但他依然把利害关系跟廖晴说了说,而后问,“你如果去,以什么身份?个人的,还是龙组的?” “既然你可以去,算公事。按照龙组的名义去。” “是吗。”顾少北笑,“我还以为你对叶萧凌会有所表示。还需要我们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刻装作没有这个任务。” “没有你想得那么多东西。”廖晴平静地解释道,“我跟他没有什么。” 顾少北微笑着没有多问,只是看向训练场上看着哀嚎连天实际上奔跑速度根本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在不断地加快的战士们,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是他亲自从红细胞小队里选择出来的,尽管龙2组在出国之前抽调了相当一部分优秀的战士去跟他们协同实战训练,但他提前跟铁塔打过招呼,所以这十几个人在之前还愤懑连天地怨天尤人。 他们觉得明明比自己差的人却得到了龙2组协同实战的资格,而他们却只能日复一日地继续训练。 但实际上,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名单里敲定了这些人,准备把他们吸纳进入龙3组作为新成员。毕竟相比较龙1组和龙2组那已经十分成熟并且强大的人员阵容来说,龙3组依然有着很大的上升空间。而看人的能力,同样也是严铁生看重顾少北的一个原因之一。 这些原本在各个部队的尖刀兵,现在就在这里,蓄势待发,总有一天,他会带着他们走上战场,赢得一个军人本就该拥有的荣耀,或者,抱着那颗荣耀之心,马革裹尸。 既然叫尖刀兵,这些正穿着迷彩作战服在训练场上奔跑得满头大汗的军人自然是各个军区少有的几把利刃。 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看看并不属于自己本职,但却让他十分密切关注的事情。这些就算是在优秀军人之中素质也算是上等的士兵原本都是各个军区的宝贝,他们的年龄大多都不到二十岁,将来的发展空间很高,在那些军衔大得吓人的将军的耐心培养下,将来的前途必然是无可限量。 但龙组邀请了他们,所以他们出现在了这里,重新像是一个新瓜蛋子一样接受与原来在部队里强度完全不一样的训练。在他们刚刚进入龙组里,而后按照程序被编入红细胞小队这个实际上在人数最多的时期,曾经超过千人的部队的龙组三支战斗小组的预备队之后,他们过的完全是像是地狱一般的生活。 但只有烈火才能出真金。顾少北眯着眼睛想道。他当年同样也是红细胞小队的成员,从其他部队被选拔而来,第一次才知道国家原来有着这样一支潜伏在国家军事表面之下,年年在境外进行血腥战斗的部队。 而后他开始了真气的训练,在筑基那样容易被自己心魔所控制最终走火入魔前功尽弃的时刻,他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过不去那一关。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世人不知道,但他认为值得付出一切的事情。 日复一日,到了今天,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力量,尽管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但严铁生还在,而他依然在成长,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问你个事情。”廖晴突然道。 “什么事情?”顾少北十分温和地笑道,“如果我知道,又不涉及保密协议,那我会尽量回答你。” 廖晴并不在乎顾少北在回答问题还这么不干脆,要在前面加上几条前提,其实她只是想问,但并不指望顾少北一定会回答。她轻轻地开口:“你说,我爸制定的计划里,有叶萧凌这个角色的存在么?” “这就要看他会怎么选择了。”顾少北意义不明地抿嘴笑,“你觉得元帅是那种只制定了一条计划然后因为某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而卡在中间只能临时变更计划的领袖么?” 廖晴的眼睛深邃,声音沉重:“不,他从来都是不管事件如何发展,都已经提前推算并且做好准备的人。” …… 他们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严铁生悄然无声地站在那里,独立于飘扬的风中,长衫就好像旗帜一样轻舞飘扬。他的眼睛沉着冷静,带着睿智与沧桑并存光芒,不用拿着望远镜远眺,他也能清清楚楚地看清楚顾少北和廖晴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头发。 良久,他向来严肃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些和蔼的笑容,像是一个无奈的父亲,低下头,坐在屋顶上,轻声笑道:“也好。” 第428章: 来自于医学界 他身后有一个有迅猛如豹子的身影,踏足在屋顶上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因为速度太快,他搅动了一些气流,引起了一些风地波动。 严铁生没有看身后,只是轻声地道:“你回来之后,我还以为你会忘记上屋顶的本事。” 他身后是一脸嬉皮笑脸的端木长歌,他并没有真的跑去食堂看什么刘能准备做什么晚餐,因为对他来说,只要他一说话,刘能都能在十几分钟内,做一道他想吃的菜。他乐于享受战斗,但同样喜欢享受美食,好在刘能是一个强大的并且老道的厨师,就算某一天他不做中餐,忽然从后厨端出西式的牛排还有松露配鹅肝,端木长歌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意外。 他走上去,没大没小地在龙组成员都会表现得战战兢兢的严铁生身旁坐下,觉得背上有点痒痒,吊儿郎当地挠了挠,像是一个小流氓在夜总会百般聊赖,然后,他把挠了背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笑着道:“你当我记性真有那么差?那会儿你就喜欢在屋顶上跟我打架,而且要求我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发出一次你就不让我吃饭。” 他顺手从自己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粗暴地塞进嘴里点着:“老子有句妈卖批不知道能不能讲好吗!老子在十五岁的时候还在长身体,你他妈的给我断三天粮!而且我那个亲生的老爹就在旁边一边奸笑一边拿着鹅腿问我想不想吃,还好你当初不让我碰枪,否则我怀疑亲爹当初肯定不会死在国外而是被他儿子一枪轰烂了他那个就喜欢坑儿子的脑袋!” 严铁生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发的牢骚,顺手就抢过他手中的烟,给自己嘴上叼上一支,随着他的嘴一动一动,没有点燃的烟头一晃一晃:“点上。” 端木长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可他还是只能谄媚地笑着着凑上去:“大佬你想怎么点?火树银花还是火光四射?” 严铁生表情变都没变。 端木长歌只能再次败退,举着双手高过头顶,无奈地道:“得了得了,你们母女俩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他娘的会玩高冷。我服,我服!” 严铁生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之中,好像有刀光在闪。 端木长歌讪讪地挠着自己的头:“父女,父女。”他伸手过去像是个马屁精一样地给严铁生点烟,而严铁生似乎也并不再计较这些,深呼吸,吸进一口烟,吐出一大团烟雾:“事情做的不错。” 端木长歌两眼瞪圆了,嘴上的烟头都没叼住,掉落在光滑的屋顶上。他赶忙捡起来,也不管脏不脏,放进嘴里大大地吸了一口,然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都不断地往外冒气,看起来异常滑稽:“我是听错了吗,你居然在夸我?老头儿?你转性了?是不是经过这么多年单身苦修,你已经从一个男人的心理状态变成一个女人了?那我刚才母女是不是没说错?” 严铁生冷冷地回答道:“如果你再继续不能好好说话,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当然,你的脸会先着地。你明白么?” “很明白。”端木长歌一下子严肃起来了,只是联想起他之前的不正经,总会让人忍俊不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严铁生率先开口道:“你想要跟我报告的我大概都已经预料到了,七大家族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你要从他们手上拿走他们原本长期持有的权力,他们必然会反对并且抗争。从历史的角度就已经证明了,皇帝是永远不会选择在自己依旧光芒万丈的时刻走下神坛回归到民众身边的。” “我倒是更担心你这点文艺腔调越来越浓,看来你这十年不能出去打仗之后天天看书,迟早有一天在你老年痴呆的时候会在你的宿舍里大声朗诵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端木长歌耸耸肩,被严铁生看了一眼的他立刻又老实了,“不过现在至少有一个好开头。在开完这个会议之后,我甚至都怀疑夏叔遇上的刺杀会不会是你一手策划的,毕竟没有夏叔这件事情作为导火索,许多事情都不会就此揭开,而我们龙组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底气站出来指出国家内部的问题。看着那些老头子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严铁生说着更有意思,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觉得有意思的表情,反而十分凝重,“你这边是主要推动变革的主力,然而你在上层每一次开会,都需要更加强有力的支持。” “所以要给我制造点好事儿?我喜欢。” “不要把这件事情太过儿戏,虽然只是额外的小事,但另外一件事情引发的动荡不会比你主要正在进行的事情小。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要挖掘蚁穴,必然就要触及大地的痛处。” 端木长歌吐了口烟,歪着脑袋总觉得严铁生这句话说得太文艺:“大地的痛处?所以老头儿你准备将来退休做个三流哲学家还是三流的艺术家?搞文学还是搞画画?虽然我觉得你更擅长把人的血浆弄出来当颜料……” “不要动不动就吐槽。”严铁生也有些受不了端木长歌这种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打岔了,他带着一些微怒的声音道,“不要以为在这样随意一些的地方,你就可以说话没大没小。” “大小?”端木长歌失神了一下,想了想,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哦,我倒是忘记了,你一直是最大的那个,从我小时候开始,你就是,我长大之后,你还是。哦,以前你还会偶尔调侃两句,说说笑笑。”他忽然激动起来,“可你看看你,你现在像个什么鬼样子?我倒是宁愿你死在外头,也好过躲在这龙组里变成一条背着冤魂的恶鬼。有仇就报,装什么酷?失败了就失败了,你死了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死了爹,而且是亲爹,我看起来难道像是躲在角落里搞深沉的三流哲学家?” 严铁生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端木长歌低声嘲讽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从来都是个深沉的人,以前会跟我笑纯粹只是因为以前我们都喜欢逗你笑。他们称你叫什么来着,哦,孤狼,然后把我那个死去的老爹称作狡狐。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跟你探讨什么心灵深处的三流哲学话题了,我们谈事情。” 严铁生轻声说道:“你不明白。龙组永远不能失败。” 端木长歌冷笑了一声:“不能失败?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失败怎么了?难道他们还要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说我们没有做到我们该做的?他们上过战场吗?他们死过朋友吗,死过战友吗,死过亲人吗?” 严铁生看向端木长歌那张冷笑中带着愤怒的脸,他明白,这么多年,实际上端木长歌的心里同样也有一个巨大的伤疤,他今天说出来的这句话,也正是他不能把龙组领袖的位置真正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但他不能告诉他。 他不再跟端木长歌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冷静地跟他说道:“你的助力,会来自于医学界,然后归于政治。”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跟付远山、陈行之甚至叶萧凌都有关。” 第429章: 阳谋,取势而顺之 医学界跟政治其实在外人看来,很难找到这两者之间的深切联系。但对于端木长歌来说,严铁生甚至都不用解释,他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在中华权力顶峰的七个大家族,拥有着七个拥有近代革命历史重量的七个姓氏:贾、李、王、赵、林、楚、秦。 而这七个家族里最强大的两个家族,就是贾家和李家。不同的是,贾家的根系在于国家,可以说他们本身就是国家的一部分,甚至对于国家来说,贾家就像是他们的手足臂膀。不分彼此。 而李家不同,他们能够在国家幕后,站到那么高的位置,更多靠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民间实力。 当年从抗日到内战,打了太长时间,长到无数的修行者宗门都不得不主动或者被迫地加入这场,在中华大地上都史无前列的大洗牌。而在这样轰轰烈烈的历史背景背后,则是无数宗门在炮火与血腥中,化作黑暗中的点点余烬,飘散在虚无里。 李家当年祖上据传是李时珍,甚至还有族谱证明。在近代侵华战争开始之后,几乎大部分隐藏在民间的中医都依附向了李家。而真正的老时代的中医,从来都跟道家撇不开关系,修行也是他们占据大板块的重要部分,甚至许多曾经有名的中医,本来就是修行者。 而在这样的时代中,这些修行者之间的丝线被一根根地串联起来,为了防止宗门真正灭绝,他们把知识托付给了李家,希望他们保存自己传承的最后一缕火种。还有一些这些宗门幸存下来,却已经因为时代的壮烈变成一盘散沙,为了生存,他们不断地向能够庇护他们的李家靠拢。 李家当时站对了队伍,坚定地站在了共和(和谐)党的背后,而他们背后的修行者,也为这个新中华建立之初立下了汗马功劳。国家最顶尖的那几位为了奖励他们的功绩,给予了他们在法律框架下,建立宗门的资格。 一个巨大的新门派就这样不断因为无数人的聚集而建立起来,他们取名为白鹿门,来源则是从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演化而成。这本小说对于中华来说,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兴衰,而他们取这样的名字,当然是为了提醒年轻人,不要忘记了曾经壮烈的历史潮流。 但现在,历史的潮流再一次把他们推向了分岔路口,一座原本支撑起国家的大山,在不断攫取权力之后,已经开始变成阻挡国家前进的城墙。端木长歌知道,如果不把七大家族的实力削弱下去,国家的权力必然无法以最大程度集中,他们想要进行的那场战争,也就无从谈起。 所以他思虑了一会儿,想到一个令人兴奋的事实:“你要动李家?动他们的根?” “医学界确实是李家根系中的某根粗干。因为在当初新中华刚刚建立的时候,李家靠着白鹿门强大无匹的医学水准,他们迅速地在中华的医学界扎根,到了今天,他们已经是中华医学界幕后的一片乌云,无时无刻不在操纵着局面。而这一权力,也让他们从中获得了大量的资金,这样他们才能与贾家雄厚的实力所抗衡。” 严铁生看向远方,声音中带着一些恍惚:“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中华的医学界树大根深,里面早已经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甚至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些从医者和病患的事情,更是政治上的巨大资本。李家在白鹿门十三内门里,甚至是最强大的一支,如果要动,就要动得轰轰烈烈。” 端木长歌眯着眼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轰轰烈烈,到底会轰轰烈烈到什么程度。严铁生的计划,无疑是要剥开李家那无数层刀枪不入的金甲中的其中一层,仅仅只是一些猜测幻想,他就能预先知道到时候李家或者说白鹿门会在这次的事件上有多大的反弹。 白鹿门是由无数修行者组成的宗门,或许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接触修真界,但实际上这些门派里的修真典籍未必就真的没有,甚至一些小技巧的东西,不被修真界允许带走任何典籍的龙组还比不上这些门派的千年藏书。 当这样一个巨大的宗门一旦进行反抗,就算是国家上层,也必然得考量这样的动荡是否值得。 当然,如果国家上层真正下定了决心,以龙组的实力,镇压一个修行者宗门,也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毕竟在严铁生殚精竭虑地发展下,今天的龙组实力,早已经超出了这些宗门的想象。 加上国家的背景,也只有龙组的人可以真正地接触到中山会,与中山会之间进行互通有无,有专门教学他们龙组进修成员筑基的导师,这才促成了龙组一大堆上层军官的完成筑基,踏入一个他人完全不明白的领域。 当然了,筑基踏入修真境界,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们每一次的进修,十个人之中,也只不过是三四个人能够完成筑基,而倒在筑基这道门槛上的修行者,大多从今往后也只能修行真气,不可能再一次地去接触天地灵气来形成真力。 “看来这个叶萧凌还真是有些惨。”端木长歌啧啧道,“他明明一直无法下决心加入龙组,但实际上他人不在龙组,却同样成为了龙组的一颗重要的改革棋子。” “用人要不拘一格。”严铁生摇头道,“只要因势利导,不去做一些下三滥的事情,许多事情我们只需要从一个角度推动一下就可以了。何况,就算我们没有这个计划,付远山和陈行之思量多年的医疗改革方案,也早已经按捺不住,他们肯下二十年苦功去做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易放弃。而叶萧凌跟他们走得够近,自然就会被他们拉进去。改革一旦成功,李家原本在中华医学界里伸出的那些手就会被国家法律的钢刀切断,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对付一个已经被削弱了的李家,容易许多了。” 端木长歌抽着烟,想到叶萧凌陪着他喝酒的那一次,问道,“对于叶萧凌你怎么打算的?要不要保护他?毕竟李家那个疯子,说不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李家的那个老头子倒是很有远见,知进退,但他背后的白鹿门在这些年早已经不是他所能压制的了,这些人,再配合一下李丰,估计李老头子也得吃瘪。” “他不敢做。”严铁生眯着眼睛,“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龙组必然就有理由以更大的力量介入,到时候他只会败得更快。” “而如果他不作为,付远山他们同样会把这把剑插进他们的心脏?”端木长歌替严铁生说完没有说的话,笑着道,“好家伙,看来李家是做什么都错。你这绝户计真是有点狠了,可如果白鹿门狗急跳墙直接发疯呢?他们毕竟是修行者,其实放下修行者这三个字,可以称呼他们为暴徒。” 严铁生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呼出,呼出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是凌厉得就好像千万把刀剑:“那我们就趁势再推动你那边的法案通过,到时候再以法案为凭借,去管控白鹿门,再从白鹿门,抓住李家的根系,连根拔起。” 端木长歌猜到了这个答案,难得的,他感觉到热血上涌,忍不住站起来大笑:“每一步都被你算好了,而且都是阳谋,老头儿,说我那个死去老爹跟你齐名,恐怕是那些人虚情假意标榜。我那个老爹也就是个谋士,你却是帝王,一举一动,根本不需要玩阴谋,只需要以大势压人就足够了。怪不得说取势而顺之,则无往不利。痛快得很。” …… 第430章: 有一位修行者 一脸无辜的叶萧凌依然在拿着手机发着短信,虽然说他双手互搏的动作也不慢,不过他考虑的时间太长,把自己打好的字一遍又一遍地审阅,删了,又重新写,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婆婆妈妈。 他在这一刻想要发短信的是李时珍,其实倒不算什么好久不见,毕竟他在山上跟着老单学控制真力的时候,也在闲暇的时候跟李时珍讨教一些问题。当然李时珍的态度十分光棍,他拿出自己那暴躁小老头的那一面,吹胡子瞪眼(这是他的猜测),发消息回来:“别没事儿尽找我扯淡,我打麻将呢,你把那点阴德还上,自己从我心得里学不就完了,老头子我从来不负责售后服务。” 所以叶萧凌现在想问这个关于“植物引起的类似中毒反应”,就不知道当不当问。 第三次删除掉自己编辑的话之后,他手机划过屏幕,点击进入了微信钱包里。在一片微信钱包正常的界面交互之外,他往下不断地翻,终于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跟普通微信不一样的几个字:阴德余额。 他点击进入,看见自己的屏幕最上层用大大的字体写着:15320,后面是一个小号字写的单位:点。下面是一大堆收入和支出的明细。 这个数字并不凑整,自然是因为叶萧凌零零碎碎的一些好事的原因。之前的大头是治好了赵素雅给了他八千点阴德,而后白无常带走了怨灵洗脱了业力算是做了他工作范围之外的额外工作,所以分了一半的阴德给他,加上这段时间他每天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坐诊,阴德也慢慢地增长,有了这样一个数额。 这样一个数额,他已经可以还给李时珍,让他给看下一卷的心得,李时珍跟他说过,后面的几卷里,有一卷专门描述关于特殊的植物。而他跟李时珍沟通沟通,总还是能让他先把关于一些特殊草木的那一卷先给他看。 但他踌躇着,还是没有真的把这个阴德用出去。毕竟长远来看,他并不是天天都有救治赵素雅这种大好事的机会,万一他提前还款,而后后面却忽然还不上了,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要知道,这个微信的支付系统哪里都好,偏偏在分期上其实还没有开通,所以李时珍所说的分十期是纯粹他人工的。而在叶萧凌问他分期到底是怎么个分期方式,每个月几号还的时候,李时珍十分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按照你什么时候还上我下个月就几号找你。” 这算哪门子的分期啊……叶萧凌摸着头无奈地想,李时珍这个分期方式就好像追债,你提前还款并不像是信用卡一样不会影响下个月的还款节奏,而是在你每一次提前还款之后,都会导致下个月的还款时间得提前,这样的话,李时珍收款的速度倒是变快了许多,可是如果叶萧凌为了提早看一眼下一卷,就得付出下个月还款提前的代价。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 雨过天晴之后的阳光尽管已经透过云层,但因为空中大块大块的积云还没有散去,所以洒下来的阳光就显得有些不爽利。 吕昭阳跟着黑衣人在山间行走,穿过茂密的森林,不断地上到越来越高的位置,山上的空气因为下过雨而干净清冽,但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因为呼啸的风让他感觉到一些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去看自己背着的这具尸体,哪怕这具尸体是他曾经视作大哥的人,哪怕他亲手在背后用军刀捅进了他的身体,并且搅碎了他的内脏。药力仍旧在他的身体里挥发,这让他有些肉痛,如果他现在坐下来运行真气,防止药力溢散,那么他会得到要比现在更多的好处,他的真气水平也就真正可以达到燕三的那种水平。 但他现在要做的是不断地跟着黑衣人的脚步,尽管黑衣人接纳了自己,但这样的人,恐怕忽然一个转念打算杀了自己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密林的路无人行走,总是因为大量的灌木还有杂草所封堵。但黑衣人走动的过程中,这些拦路的杂草和灌木却纷纷被无形的力量所向两边推开。当然这种推开是波浪式的,所以倒像是他周身不断地向四周刮起风,而不是有一道无形的墙。 但吕昭阳已经足够瞠目结舌,他只是一个十分普通并且无门无派的修行者,平日里缩减到的修行者,最高级的也只不过是当初他跟燕三他们一起去白鹿门考核的时候见到的考官。为了在考生面前立威,考官自然需要展现他的真气水平,他看见那名考官拿起一杆长枪,只不过是手一抖,整根长枪就弯了个半圆,回弹回来,带着真气的气流波动,长枪的墙头竟然把一面枪给拍成碎砖,巨大的力量在所有人的眼睛里得到了验证。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修行者可以这样十分轻松写意地把真气外放而形成一个推开草木的圈子,要知道真气离开身体之后十分脆弱,而要在体外形成某种力量更是困难重重,至少他曾经试过多次,甚至就连把真气逼出体外都做不到,更别提让真气在体外形成力量。 但黑衣人眼神平淡,好像这种事情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他想到那位小叶大人,他能不能做到这种事情? 考虑了一会儿,他觉得叶萧凌应该是能做到的,毕竟在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共同攻击他,终于逼出了叶萧凌真正实力的同时,叶萧凌周身有一股气流扑面而来。但这两个人到底谁强谁弱,他觉得,估计还是黑衣人更强一些。当然,这是直觉,这种他不理解的修行者层面,他做出任何直觉,在没有实际验证之前,都不能作数。 他奋力地跟在后面拨开草木,向前走着的时候不断地对比着叶萧凌和黑衣人的实力,暗自咋舌,又忽然生出喜悦——自己能跟着这样一位大人物,将来是不是也可能有很大的提升? 这是肯定的。 但前面忽然失去了黑衣人的以真气拨开草木的声音,他忽然愣了神,往前快速地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忽然失去了黑衣人的踪迹。 “找什么?”他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向上,他赶忙地低头,转过身来,对着声音的方向,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燥得像是没有淋过那场雨。 “没有。大……主人。”吕昭阳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言,想喊大人,但马上改了口。 “你在想事情。”黑衣人比他高一些,所以他略微矮下身来,用自己的眼睛,凑近了吕昭阳躲闪的眼睛,并没有十分在乎吕昭阳刚刚喊错了称呼,但他在乎吕昭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想……”他摸了摸下巴,“有没有机会杀了我?” 吕昭阳一下慌了,尽管黑衣人只是这样简单的询问,但他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他知道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话,恐怕他就会跟他背着的燕三一样成为一句冰冷的尸体。他跪下来,谦卑地道:“我没有。” “是不想,还是不敢?”黑衣人饶有兴趣地看他。 “不想,更不敢。”吕昭阳颤声回答。 黑衣人点点头,对于吕昭阳这个回答感到满意,笑着道:“别跪着了,站起来吧。说说,你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吕昭阳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黑衣人,确认他并没有打算做什么,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在肚子里反复思量自己怎么开口,道:“我想到了山下的村子里,有一位跟主人您实力接近的修行者。” 第431章: 石子 “有意思。继续说。”黑衣人向前走去,身旁再一次响起了由真气构建成的风声,它们把灌木和茅草不断地向四周推开,而后是黑衣人的声音,“当然我没太多时间在这里开一个茶话会,你一边走一边说。” “是。”吕昭阳低声道。 该从哪里说起?吕昭阳想了想,还是从他们上山发现叶萧凌踪迹的那一夜说起吧。说起来,这个方面还是燕三有经验,他和冯香兰根本察觉不到还有另外一个修行者经过这里,但燕三却已经凭借着他对线索追踪的能力找到了叶萧凌经过的事实,而后在一个范围内搜索,很快就找到了叶萧凌的位置。 据说燕三以前当过兵,但没人说过,他自己也不提,所以吕昭阳对燕三这段历史知之甚少。 “我们上山寻找宝物。一晚上都一无所获,后来燕三发现了一个人的踪迹,从他脚印上,他看出这个人的身高,但这个身高的人不该脚印这么浅,判断出这个人是修行者,然后他紧张起来,就提议让我们一起去搜索这个人到底在哪里……”吕昭阳回忆着那个深沉的黑夜,嘴皮子不断地动着,身上背着一具尸体,又要拨开灌木草丛,行走得就有些吃力,但好在黑衣人实际上也把他的走动速度降了一些,所以他勉力还算能跟上,但呼吸急促起来,让他的话有些颤抖。 黑衣人倒是并不在乎吕昭阳说话因为喘气所以断断续续,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中,他脑海中自然就描绘出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只是等到吕昭阳说完之后,信息依然太少,他仍旧无法判断叶萧凌的修为到底在什么水平线上。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叶萧凌在他面前,绝对不是类似于吕昭阳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喽啰,甚至……他还有可能可以跟自己分庭抗礼。 那么,又该怎么解决这样一个隐患呢?他看向繁茂的树冠,他们遮挡住了天空,但他眼神穿透了叶子,看见的却是那朵即将开花的千叶紫莲。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对背后的吕昭阳道:“看来你们三个人之中,另外两个人都要比你有用得多。” 他指代的是燕三的追踪术,至少光从脚印上就能判定一个人是不是修行者,这种能力不来自与修为,而来自于阅历与专业的培养。倒是他小瞧了这个人,不然还可以考虑带回宗门里专门用来当一条追踪的猎犬。 吕昭阳却根本不敢反驳,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 黑衣人眯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着说道:“不过嘛。你也有你的优点嘛。至少你们三个人里,你最听话,对不对?” 吕昭阳感觉到屈辱,但他仍旧是道:“对。”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大笑转头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说的这个人,或许本质上是跟我一样的人。” “一样?”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门阀核心子弟的味道。因为这世上,不可能有多少一个人躲在山中或者隐于市中修野狐禅的人有这样的修为,因为你提到他的年龄,太年轻。而那些少有的老怪物虽然说修为强大,但还没有返老还童的本事。” 想了想,黑衣人继续补充道:“但听你的描述,他的动作可以说是很生涩,一些招式过于简单没有经过锻炼,而且也没有什么过人的真气技巧。看来他的修为天赋很高。” “主人……为什么这么说?” 黑衣人眯着眼睛:“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大门阀子弟会因为真气修为的天赋而延迟各种杂七杂八技巧的锻炼,但实际上,这个时间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师门的长辈在经过商讨检验之后才会决定。虽说现存的修行法门大部分来自于道家,但因为每个人的特殊性,更要讲究孔子的因材施教。我是二十岁的时候修为开始到了瓶颈,然后利用一些闲暇时间修行技巧,再出门游历,寻找突破的机会,到了今天,已经是八年。” 那也就是二十八岁了。吕昭阳心里默默地想到,在之前,他和燕三还有冯香兰就从黑衣人的嗓音中听出他的年龄应该不会太大,但听见他只不过是二十八岁,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无论是叶萧凌也好,黑衣人也好,他从来不知道在二十几岁就拥有比现在强大三四倍的修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一个班级里垫底的吊车尾从来不知道考试每次都考前三名的那些火车头到底如此能干。 每次想到天赋还有教育这个部分,他的心里就一阵抽痛。即使他的天赋弱一些,但如果他是大门阀一些人物的血亲,那么他至少还可以在门阀中受到良好的教育,修为至少也会比现在高上一倍。 但黑衣人接下来的话却意外地让他听见了嫉妒:“看来这个人的天赋比我的还要高一些,甚至可能更高。真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转冷,吕昭阳听着话语,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把他的四肢都给冻僵了:“不舒服得……让我想杀了他。” 吕昭阳低声应和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领着主人去。” “不,我现在不方便出面。”黑衣人没有因此失去理智,而是想得十分长远,“如果我现在去杀他,或许因为我的技巧要比他强,手段比他多,可是他的修为如果真的跟我比肩,要打赢他容易,要杀他却很难。如果他逃出去,后面只会给我造成麻烦。” 他想着那朵即将开放的千叶紫莲,眼神中露着一些狂热:“但是没关系。等到千叶紫莲成熟,这个人……在我面前也会是只蝼蚁。” “停下。”再走了十分钟之后,吕昭阳听到黑衣人的一声提醒,他停下了脚步。 他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奇特的花朵。但他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因为这片森林的杂草和灌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都像是被抽空了水分一样干瘪枯萎,无精打采地倒在地上,再也无法挡住他们行走的路。 甚至还有几颗显然已经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参天大树,一样呈现出这样的姿态,好像因为什么,变成了一颗颗枯干的烂木材。这种奇怪的现象,显然不会是因为自然的原因,必定是黑衣人的手段。 “别看了。”黑衣人阴森地笑着道,“你找不到的。上一次出了异象被你们看见,那是你们的运气好。但就算你们到了这里,除非认识千叶紫莲人,否则你们这些老鼠,怎么可能找得到千叶紫莲?” 吕昭阳低头轻声道:“是。我们太不自量力了。” 黑衣人负手而立,看向一颗树,没有调侃,只是道:“把尸体丢到那颗树下吧。” 吕昭阳最后看了一眼燕三那张死后与他生前粗犷不符反而显得祥和的脸,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轻轻地把燕三的尸体放在树下,让他的背靠在树上,呈现出一种背靠树静坐的姿态。远远一看,倒像是一个人在树下安宁地睡去。 但吕昭阳手上沾染着粘稠的血液正在提醒着他,面前这具,只不过是已经开始僵硬的冰冷尸体。 接下来是黑衣人与面前这一具尸体一样冰冷的声音:“往后退,如果你不想跟着那陪着这具尸体一起化作黄土的话。最好到我身边来。” 吕昭阳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他好不容易活下来,就不愿意在这种地方丢了自己的性命,他很快到了黑衣人的身边,略微弯腰,谦恭地站在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真是一条好狗。”他吹了一声口哨,手腕只是轻轻一翻,一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起来的石子就从他的指缝之间被他一甩的力量向前快速地飞去,只不过是一瞬间,就击中了那棵燕三尸体正靠着的大树上。 吕昭阳原本以为这颗大树会有什么古怪,但谁知道等了许久都见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由得看向了黑衣人的背影。 第432章: 大树里的怪物 黑衣人显然也有些困扰,他难得地讪笑了一声,挠了挠头,想了想,手掌一动之间,真气勃发,竟然又是第二颗石子飞了出去! 如第一颗石子一样,这颗石子也是飞向那棵正靠着尸体的大树,但这一次,黑衣人在甩出石子的同时,用上了真气的力量,所以这一枚石子的去势也就十分惊人。伴随着风声,那颗石子用远远超过前面一颗石子的力量,就好像一只虫子一样,从树干中钻了进去! 吕昭阳瞳孔一缩,他当然知道这颗石子当然不可能是虫子,会有意识地往树木里钻。实际上这是黑衣人巨大的力量带动了那颗石子,破开了树木的躯干,打进了树木的躯体里。但拿着一颗石子就有这样的威力,如果黑衣人真的铁了心地要追杀他们,恐怕都不用怎么追,只靠丢几颗石子就可以把他和燕三还有冯香兰都给杀死了吧?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黑衣人,终于发现黑衣人呼吸有些变化,显然刚才那一颗石子投出,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轻松写意。虽然如此,他同样羡慕无比。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那棵树木的树冠内,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后面,竟然好像是有一股狂风在刮着大树! 吕昭瞪着的眼睛里瞳孔一缩,他还知道这棵大树到底藏着什么,却已经看见这颗大树伸出的躯干、叶子,甚至主干都在以一种令人费解的速度不断地枯萎下去,好像有什么正在抽取这棵大树内部的水分和营养,先是树叶开始发黄,到了后面就褶皱地变成一团烂絮一样的东西,枝干也不再挺拔,而是弯弯曲曲地耷拉着。 他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躲在那棵树里?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对于大树疯狂地枯萎并不感到意外。不过他还是给吕昭阳解释了一下:“你真的以为千叶紫莲名字叫得这样好听,它就真是什么长在水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了?” “那是什么……”吕昭阳有些恐惧地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答案,但他依然双腿有些发软,燕三曾经跟他说过他们寻找的是一样宝物,尽管他同样不清楚这件宝物到底是什么形状,但他说过,有这样异象的东西,通常都是祥瑞之物。但面前这片枯萎荒芜的植物群中还有这些硕果仅存的参天大树,都在告诉他,这种叫‘千叶紫莲’绝对不是什么祥瑞。 很快,面前这颗原本饱含活力的大树也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变成了干枯灰暗甚至好像有些焦黑的烂木头,吕昭阳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有一名好事的伐木工拿着电锯去锯这颗树,恐怕没等他真正地用电锯去切割,这颗树木就会因为电锯刚刚碰到树干上的震动而导致不断地崩裂,最终变成一堆无用的木炭。 黑衣人轻声笑了笑:“看看,你们想找的东西。” 话音刚落,那颗树木的树干缝隙里,好像在刹那间张开了一只眼睛。随着树干从中间被撕裂开来,树干里猛然地钻出了一头仿佛远古怪兽一样的东西。吕昭阳惊恐地看见它有着跟那颗大树不相上下的身躯,浑身由无数的藤蔓所组成,一根又一根粗壮的藤蔓相互纠缠、捆绑在一起,构建成了它的躯体,而那只眼睛,正躲藏在这些藤蔓的中心,一眨一眨,不断地上下左右乱晃,令人恐惧。 藤蔓依然在不断地扭动,因为太多太密集,它们就好像流水一样不断地把这头怪物构建成各种形状。最后,这头怪物被藤蔓制造成了人不像人,兽不像是兽,反倒是类似于蜘蛛一样的东西,每一根藤蔓上都带着粘液,而上面密密麻麻地长着叶子,尽管碧绿得如同青草,却给人一种恶心的感觉。 千叶紫莲。原来千叶,就是这样来的。 丑陋的怪物终于停止了变化,单单地固定在类似于蜘蛛又类似于狗熊一样的样子,但此刻它的体形已经有三个人那么庞大,加上那些像是蜘蛛一样的触角向它的周身伸出,看起来更是大了两倍,可以算做七八个人那么大了。这样巨大的体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藏在这棵树里的。 怪物巨大的眼睛在藤蔓中挪来挪去,从一只藤蔓的触手缝隙中,挪到另外一只,细细地打量着黑衣人。 吕昭阳恐惧地后退了一步,这东西,难道是不认人的? 但黑衣人却一点都感觉到可怕,他眯着眼睛走上前,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撒下一些类似于草木灰一样的粉末。这些粉末一离开他的手,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看起来毫不起眼。 然而怪物却瞬间发出了不知道像是枭还是像虎豹的嘶吼声,那只在身体里不断游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草木灰,八只由无数藤蔓构建成的触手全部动起来,带动着它巨大的身体,以一种强大的威势威势,向着黑衣人碾压了过来! 黑衣人并没有惧怕,他只是淡淡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离开草木灰一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怪物向着他冲来。 “主……主人!”吕昭阳颤声喊道,他知道如果黑衣人出了什么问题,他在这头怪物面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惊恐地喊了起来。 但只是片刻,怪物就在黑衣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它巨大的身躯却好像跳水一样,猛然地一头扎在土壤上,只是一个转眼,地上的那些草木灰就被它的身躯所遮蔽。它好像很饥渴,在所以就连土壤都被它吸食了下去,随着这样的动作,它的身躯一下子膨胀一下子缩小。 最后,怪物停下了动作,它的面前已经是一个小坑,草木灰与土壤,一起进了它的身体。 黑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一点也没有害怕,而是轻声笑了起来:“乖宝贝,我给你带来了点吃的,你别光顾着吃丹粉,后面还有一个很好的肥料呢。” 怪物眼睛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看了黑衣人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看见了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因为他的体形太庞大,所以被翻到的树干压在下面的燕三尸体。它的眼睛从前方又转移到后方,对着黑衣人眨了眨。 尽管吕昭阳不明白它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头和屁股的分别,但想来,这种地方,应该也是它的背部。但那只眼睛里透露的信息无意是在询问。 黑衣人笑着点头:“去吧。” 怪物的眼睛一下子消失在身体里,而后,它再一次地发出了一声嘶吼,八只藤蔓形成的脚在地上不断践踏,它几下就冲到了燕三面前,几根藤蔓推开了断成两截的树干,它的身躯再次与刚才吃草木灰一样的姿态,饥渴地扑了下去,只是一口,燕三就消失在它那张开的“嘴巴”里。 吕昭阳剧烈地呕吐起来。 …… 第433章: 壮举 但黑衣人站在原地依然笑着,不理会吕昭阳的呕吐声,轻声地道:“你们以为发现的是什么特别的宝物或者是天地灵物,它应该是很漂亮而且出尘的。但实际上,千叶紫莲是一种寄生的植物,它主要通过腐烂的东西,还有寄生在其他草木上汲取营养然后成长。” “当然了,它的全身都是宝物,都可以入药。而那些村民,只不过是因为它散播在风中的花粉药效太强,导致他们身体承受不了,才昏迷不醒。如果他们是个有底子的修行者,花粉只会给他们带来好处。让他们的身体更加强壮”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这只千叶紫莲,又要跟正常的千叶紫莲不同,正常的千叶紫莲变不成这个样子,我的这株,要比其他人想得更有意思。” 他看着怪物因为身体内不断地消化燕三而膨胀伸缩,他笑着道:“等到它开花的那天,这个村子的人,都会是它的肥料。而他的花会随着不断地进食,而开得无比灿烂。” …… 最终叶萧凌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朝李时珍去问,毕竟事情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付远山能够在医院里查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么至少证明这种中毒并不是天下仅有,而是之前有发生过,总还算是凡人能够解决的范畴。 不过他踌躇的样子让一旁的曾牛看了,就有些奇怪。当然他的脑子里并没有想得太多,对于叶萧凌,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医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古怪地笑笑。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要哭啊?” “我……要哭?”叶萧凌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曾牛为什么这么说,有些愣,“为什么我要哭?” “我看电视剧上的人一般要哭之前都跟你一个表情。”曾牛想了想,形容了一下,“好像,就像是三天拉不出屎来。” “你才三天拉不出屎来,你全家都三天拉不出屎来。”叶萧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这是什么鬼形容,难道你有三天拉不出屎来的时候?” 曾牛毫不客气地回瞪回去,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有啊!不就是三天拉不出屎来,有什么了不起!” 他喊得太响,以至于整个病房里都是他这句关于“拉屎”的话,好在所有的病人都是在不知道怎样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游荡,所以自然听不见他的话。但有一个正坐在桌子旁整理报告同时还不忘玩会儿手机的小护士却听见了这句话,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叶萧凌全身无力:“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曾经立下过三天不拉屎的壮举,下次我一定把你这件事情找书法大家写下来,然后裱起来挂在墙上……” 那边发出更大的笑声,小护士已经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脸上的小雀斑竟然在这一刻也显得十分可爱。 倒是叶萧凌摸着脑袋有些无奈,只能朝着那边挥了挥手,表示让小护士的声音轻点。然后他想了想,直起身来,道:“我去蒋林宇那边看看,他准备的怎样了。” 他一出门,就撞上魏奇。 这位行走得颤颤巍巍的老人像是风中的一颗枯树,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但不知道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让他依旧坚持到现在。以叶萧凌的眼光看来,魏奇身上健康得不行,但身体内枯竭得厉害,只能说这位老人活着的时间已经快超过了他原本身体的极限。 人到了这种地步,基本就不是医生所能帮助的了。 但如果他看见山上的那一切,还有魏奇向黑衣人求的“药”,也许就会改变这个想法。 “村支书?吃了吗?”叶萧凌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打招呼,就用最平常的中华式“问吃饭”,毕竟他跟魏奇之间的交集很少,所亲近不算太亲近,但说疏远,他毕竟也算是在住宿上小小地帮了他一把。何况,即使陌生人他也还是要做到礼貌,何况是这样一位年龄可能已经很夸张的老人。 魏奇笑得和煦,他拄着拐杖,穿着宽松的衣服,已经脱掉了防雨的蓑衣,笑着道:“吃了,倒是你们这么辛苦,吃了吗?” 叶萧凌笑了笑,应和道:“我们当然吃过了,毕竟我们专门分配人去做饭,很方便。”说着,他想到了因为厨艺技惊四座的林秋被所有人拉着去厨房当满脸黑的锅炉工的林秋,忍不住噗哧地笑了一声。 “啊,村支书,我想到一些有趣的事儿。”叶萧凌连忙解释,以免魏奇误会什么。 魏奇倒是依然很和蔼的表情,不过开始说到了他这一次的来意:“我来看看生病的村民们,他们好吗?” 好吗这个词汇,倒是很难用在病房昏迷的村民上。毕竟他们昏迷了这么久,换做谁也很难说他们现在还好。当然叶萧凌知道魏奇是问他们的病况稳定不稳定,也就直言不讳地道:“体征比较稳定,毕竟莫城的医生应对一些状况的能力还是要好一些的,加上我们带来的一批机械还有药物,这些病人的生命体征都还算稳定。” 魏奇挥了挥手:“不要跟老头我说生命体征,太学术。”他哈哈地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还能维持多少天这样?”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感觉空气一时间粘稠了许多,这样沉重的话题在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忽然从天而降,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知道。这是他现在最迫切的问题。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一星期?两星期?三星期?或者……几天? 这两天,他应该是查看这些病人状况次数最多的人,每日用真气过一遍所有病人的身体就需要用掉他一个上午的时光。他只能观察到这些人的身体技能尚且还没有因为这种状况而过载,紫色闪电出现的频率和大小也依然跟原来相同。但这些都只是他不理解的东西,他没有任何把握病人在某一日会忽然恶化,甚至死亡。 想到这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拳头。 魏奇的观察不可谓不仔细,他很快地注意到了叶萧凌握着的拳头,他的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假装没有看见的他温和地问道:“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叶萧凌猛然惊醒,强笑了一下,道:“只是我们还不能给出一个保证的时间,但这些天他们一直很稳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短时间内都不会出问题。” 魏奇点了点头,和蔼地笑了笑:“我进去看看。” 叶萧凌同样点头,道:“您老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进去的时候要听护士的做好防护措施,免得意外性的感染。” 魏奇再一次地点点头,走进了门。而后就是曾牛惊喜地叫声:“魏爷爷!你来看我了!” 原来曾牛跟他关系这么好?叶萧凌怔了怔,但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向着外面走去。在魏奇这样的询问之下,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准备从李时珍那里提前换取知识,至少……他不希望再有意外发生。 心情挣扎了许久之后豁然开朗的叶萧凌感觉到吹着过来的微风,向远处看去,群山正在逐渐光芒中闪闪发亮。空中的乌云已经开始散去,太阳在空中逐渐钻出更多的身躯,开始把他的庞大无匹的经历洒向大地。 或许,这就是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叶萧凌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选错医生这个职业。拯救是一个说出口容易,但做到十分困难的词汇。但他有着那样一个特殊的手机,他有着无限的可能。而现在……他一定能做到。 但就在此时,一群正叫嚣着的村民正从每家每户地从家门里出来,或许他们并不像是城市的黑社会那样统一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的墨镜装冷漠,而是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起,穿着十分廉价的衣服。可是当这样的人群逐渐聚拢成上百人的时候,他们每一次踏步,就好像一支军队在前行。 领头的人是一个面容普通,衣服破旧的汉子,神情有些困顿,但他的眼睛如正在燃烧的火焰一样炙热。他对着人群大喊:“乡亲们!都跟我走,这群医生明明说是传染病,但是我又听到他们说这是什么中毒,反正什么话都是他们说得,估计明天又说医不好,我们要找他们去要个说法!” “对!要个说法!” “我早就觉得这些医生都靠不住!我家老伴死的时候,问他们我老伴就没了,他们说还不清楚!去他的!” “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骗我们!” “我们得知道真相!” 一群人闹哄哄地地向着病房逼来,而在这群人的身后,蒋林宇脱去了白大褂,在角落里诡异地笑了笑。 434章: 提前 叶萧凌还不清楚村子里又出现了一次聚众闹事,更想不到这次的事件更是原本应该保密的蒋林宇偷偷放出去的消息才导致了村民们又一次地炸了锅。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安静地去接受知识,所以他想了想,还是一头钻进了存放物资的库房里,毕竟现在上山到处都因为下过雨湿漉漉的,而他怕自己万一因为上一次承受啼听力量那一次一样会因为力量太大东西太多而晕厥过去,所以库房还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还是留了一些心眼,专门把这两天来,他不断安排人手去搬运来的几十箱物资挪了一下位置,把他们高高地叠成一道墙壁一样的东西,刚好可以隔住进来人的视线,于是就拿出手机,坐在一箱并不怕压迫的物资上,对着李时珍发短信。 对于消息,李时珍一般都回复得很快,或许是因为他在地府又不需要像黑白无常他们一样到处跑业务的关系,这位明代的名医总是因为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总会有一对要出去工作而面对瘸脚麻将无所事事。 所以叶萧凌这一次的消息,李时珍也只是在短短的十几秒内就回了回来。 “你想提前学下一卷?” “是的。” “那我可提醒你,别下个月你今天之前就得还,我可不像是你们凡间的信用卡业务那么好说话。” 叶萧凌无奈地双手打字道:“知道,李老,上次你说过。” “我说过吗?” “说过。” 李时珍估计也是有点懵圈,所以打了几个点,然后继续道:“可能是我最近脑子里想得东西比较多,所以记性有点不太好。” 叶萧凌一愣,心想你除了天胡地胡清一色、七对吃胡十三幺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东西让你想得比较多。 而李时珍似乎提前就预见到叶萧凌会这么想,接下来一句就是:“我没在想麻将怎么打,打了几百年了也就那么点规则,能玩出个鬼花样来,倒是最近白无常从凡间带回来一盒子卡片,挺有意思。” 叶萧凌再一次地点点点,道:“什么卡片?扑克?” 李时珍回复更让叶萧凌无语:“好像叫炉石传说。听说天庭打算开发这个小游戏给无聊的神找点事儿干,而且还打算举办个小比赛邀请我们地府的人也上去参加……” “所以天庭也要开始电竞生涯了吗?”叶萧凌捂脸,“还有为什么是炉石传说?” “据说是王母整天盯着瑶池太无聊,所以经常托人找凡间的有趣东西玩儿。” 叶萧凌深呼吸告诉自己平常心平常心,然后道:“李老,这次我想学的东西可能不能按照你的次序来。” 李时珍沉默了一会儿,发回来一条信息:“为什么?” 叶萧凌觉得解释太长太费时间,就只是道:“就是临时需要,总之我需要关于特殊草药的那一卷。” “特殊草药?”李时珍回答道,“你是说心得里的那卷新编的《本草纲目》吧。”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叶萧凌对于李时珍把这些东西取什么名字并不在乎,只要好用就好,“总之我需要那一卷。” “那会有很多草药你根本就用不到。这部分内容在第六卷,里面涵盖了凡间、修真界、天界等等大部分草药。而且第六卷的医术,你修为够么,用你们凡间的境界划分,应该是至少需要知秋境界。” “没事。”其实叶萧凌心里已经大骂我连障目境界的尾巴尖都没摸到,你告诉我知秋境界才能用,但他还是无奈地道,“给我吧,反正我需要。” 身处地府的李时珍想了想,结果满脑子的都是炉石传说里的各种台词:“让火焰净化一切。”“我是火车王!”“为了暴风城!”“侍从!来我身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真是魔症了,深呼吸,平心静气之后才道:“要不然这样,我把草药的部分分离出来,算你一半阴德给你。” 一半?那也就是五千了?叶萧凌惊喜地发现即使他还了五千点,自己还有一万点作为储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心怀感激的他急忙谢道:“那麻烦你了李老。” “不麻烦,我想问你个事儿。”李时珍道。 叶萧凌一愣:“什么事儿?” “我记得你好像有一次提到过,凡间有一支自称是我的血脉的家族是吧?” “嗯。”叶萧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到这个,“只是自称,但其实这种事情,也很难说吧?毕竟从明代到现在也有几百年过去了。” “确实是,但我这几天又听到出外勤回来的牛头马面提起过。”李时珍道,“所以我有点好奇,我有个儿子,叫李建元,只是我后来一直四处游离,完善《本草纲目》,,所以死之前也只是我两个儿子赶过来找到我而已。没见过孙子或者孙女。对于这个李家,你知道多少?” 叶萧凌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付远山提到过的李时珍后代,在中华背景通天的七大家族李家,实在没什么了解,只知道那一次的刺杀事件影响有多大,所以就把这件事情说了说。 “靠这点信息我猜不出来。如果以后你有时间,多接触接触,当然如果没时间,也无所谓。” 其实叶萧凌倒是不觉得自己没时间去接触李家,只是作为中华最大的七大家族,他就算闲着的时候想去接触一下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但李时珍既然有这样的好奇,他如果有这个机会,自然会尽量地去接触,毕竟,李时珍可以说是说对他帮助最大的人,而且这一次又在这时候他还能托自己一把,自己如果不把这件举手之劳放在心上,只能说自己没心没肺——当然,他并不知道那位在主任室问他一大堆医学问题并且问他愿不愿意带领这支医疗队的老人,在出门的时候,是被李丰搀扶着走出去的。 而且他被称呼为爷爷,恐怕只有少数有资格接触到中华最高那层云雾的人,才会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义。 第435章: 大鱼 “我会尽量注意的。”这是叶萧凌的回答,至少他现在只能做到这样的承诺。叶萧凌自认自己还不是那种说话不算的人,既然答应的事情也就尽量会去做,所以打包票吹牛皮这种事儿,也就不打算做。 “好。”李时珍回答道,他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更明白闲话聊多了就容易忘记正事儿,也就把这一页翻了过去,单刀直入正题道,“你是现在就需要?” “当然。”叶萧凌心想我现在要是不需要还找你说什么,不过这样的咕哝也就只能自己嘴上自己对自己说说了,李时珍平时说话听起来挺温和的,实际上一旦发起飙来就是个暴躁的小老头,天知道他在地府是不是也经常逮着谁就跟谁吵架。至少在山上,叶萧凌就跟他吵了三四次,当然基本上都是叶萧凌在道歉道歉加道歉,而李时珍属于吵完了之后就又多云转晴的人,不会太放在心上,所以两个人相处得也还算好。 李时珍再次发过来一条信息询问:“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现在就开始给你灌顶。” “等等。”叶萧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不会像是上次啼听给我灌注李元霸抗鼎诀一样昏迷一宿吧?” “你觉得会么?”李时珍嗤笑了一声,“人家是真神,虽然级别低了点,好歹是天生的异兽,而且这么多年跟着地藏王菩萨修行,修为夸张得很。而你觉得我是什么级别?” “我哪儿知道,说不定跟琦玉老师差不多也说不定……”叶萧凌说了句白烂话。 谁知道李时珍竟然严肃起来:“琦玉老师是谁,另外一位我不知道的真神?” “这你也能上纲上线……”叶萧凌被他打败了,无奈地解释道,“琦玉老师是个漫画人物啦,外号叫一拳超人,总之……什么敌人在他面前都被一拳轰杀,所以叫一拳超人。” 看漫画这个习惯,叶萧凌应该是被他那几个无良的室友带起来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死肥宅的胖子,其次是花花公子老白,当叶萧凌知道原来老白也是资深的动漫爱好者的时候他惊了一下,心想你这么骚气蓬勃不是应该只看过波多野结衣和小泽玛莉亚? 然而老白甩了甩额前的流汗,做出了一个贱贱的表情:“你难道不觉得看漫画有助于培养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品味、很迷人的帅哥来说,是一个泡妹子的萌点么?” 叶萧凌只能喷他一声:“靠。”而后听着老白关于“cc女王赛高”的碎碎念,反正他没看过那部动漫,不知道cc女王是谁,还有他说的那个无能废柴男鲁鲁修和肌肉无脑男朱雀又是谁他更没兴趣知道,宫崎骏才是他的爱好,虽然他有时候也会比较中二地看看高达…… 也估计也是被叶萧凌雷到了,隔了一会儿,李时珍才发回来一个流汗的表情,又发了几个点点点,估计现在也是满腹的无奈,这个平时温和但实际上内心是个暴躁小老头的李时珍终于恼怒起来道:“说正经的!老子没那么多真力把你搞晕过去,啼听那混蛋玩意儿有地藏王菩萨罩着,我可就是个个体户,你不心疼我心疼!” 叶萧凌瞪目结舌地看着李时珍字里行间的火药味,无奈地道:“难道地府的名医混得就这么惨,穷得一清二白两袖清风?” 李时珍沉默了半响,幽幽地回复了一句:“一群真神面前你好意思多收钱么?” 叶萧凌憋了半天,甚至用手捂住嘴巴,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难怪他的分期还款就好像追债,感情是穷得叮当响啊。 当然李时珍也没兴趣再向叶萧凌诉说他的委屈历史,而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幽怨的心思,开始准备给叶萧凌传输医学心得。 而叶萧凌躲在一堆物资箱子叠成的墙壁后面,脱下了白大褂,也不管脏不脏,干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和李时珍之间连上了语音电话,他听见李时珍那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在房间内道:“放松些,第六卷的东西,不比前面的几卷,虽然我说不会用太多真力给你灌顶,但还是会有些痛楚。” 你妹啊。之前不早说清楚,你现在这是在告诉我,放松一些,要不然往你臀部的屁股针推不进药吗?叶萧凌悲伤地想到小时候那一次在读书的时候发烧,老师不肯让他回家找老单,而是拉着他去县城医院打屁股针的场景,感觉到屁股隐隐作痛,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但叶萧凌咬了咬牙,还是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通过手机钻进他的大脑,就好像一条肥大的鲶鱼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蹦跳。叶萧凌感觉到头疼得就好像裂开一样,每根神经都有一种涨涨的、又像是被针刺一样的疼痛,这些疼痛顺着神经元的电流,好像无数条蠕虫一样在他的大脑钻进去又钻出来,这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紧缩起来,毛发都隐隐约约地直立,像是站岗的哨兵。 可他无暇顾及这些,他只能嘴角动了动,有些艰难地从牙缝中吐出一句不太完整的话:“我靠……你没说过这么疼……” 然后,他就在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静下心来,耐心地抵抗疼痛。 李时珍倒是显得十分悠闲自在,还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现在都没晕过去,至少证明这次的疼痛比上次的要轻得多。” 叶萧凌满腹的脏话丢不出来,当然也就没法骂回去。闭着眼睛的他已经下意识地进入了内视,看见自己的大脑附近有一团能量在里面不断地挣扎和蹦跳,有点像是不愿意融合到自己的身体来的样子。 而李时珍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把你的真力上去引导它,让它熟悉你的身体,然后接受你的真力,同意融合进你的身体成为你的一部分。你的身体里啼听给的真力太精纯,我的真力带有个人的差别,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像是啼听一样像是剥光了的女人一样听话。” 一听你这个比喻就知道你这幅医生的外表下实际上还是个老流氓……叶萧凌无语地在心里编排着李时珍,但真力却一点也不含糊,他“看”着自己的心脏不断地像战鼓一样奏响,好像千军万马踩着稳定而又沉重地步伐,而它的身体里,无数的真力像是涌出的江潮一样疯狂灌入经脉,他逐渐感觉到了再一次地掌控自己身体的力量。 现在,他不是一个因为无助的人了。在他身体拥有真力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皇帝! 第436章: 记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到自己神经里逸散的疼痛就好像生出了意识,不断地蔓延到他的全身四处,真气也开始在他的身体经脉里四处逃窜,它像是一条掉进水里的大鱼,在叶萧凌真力组成的河流中不断地摆尾游动,四处撞击着他的经脉,仿佛想要逃窜出去。 但叶萧凌已经并不因为这样的疼痛而感觉到无法承受,相反,他呼吸平稳,他的真力翻滚在他的经脉里,不断地生出千万只手,想要抓住这条“鲶鱼”! “把他拉回你的大脑,否则里面的内容就会遗失在你的经脉里!我还不想我的真力仅仅变成你真力的一顿吃了之后就会拉掉的大粪。”李时珍在手机里语音道。 叶萧凌没有说话,只是依然控制着真力不断地想要捕获着这条不听话的大鱼。但这条大鱼尽管只是李时珍一部分力量的化身,却拥有着出奇的力量,很多次,叶萧凌感觉到自己真力里伸出的手已经握住了它的身体,但它只不过是一次甩动,巨大的力量就把他的真气震得激射开来,无法困住他的身体。 既然不能靠抓住你,那就直接锁住你!叶萧凌屏息之间,他身体的滚滚流动的真力在他的意念之中,瞬间便得凝固起来!随着这种凝固地不断地提升,许多地方的真力几乎就好像是风干之后的混凝土,这种强行阻挡住自己真力流转的方式也给他的经脉带来了极大的不适。 但叶萧凌闭着眼睛,以内视看着自己的经脉,依然毫不动摇,只是在一个长长的吐气的同时,真力凝固的速度瞬间拔高,追上了大鱼的身躯将它锁在原地! 巨大的压力从大大鱼的四周全身不留缝隙地挤压着它,而它不断地摆动,却无法挣脱叶萧凌真力凝固这样巨大的力量。最终,被叶萧凌死死地摁住,摆动也不能在自如,很快,它就变得安静而又沉默,不再动弹。 叶萧凌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大鱼此刻不动弹并不是它已经放弃了抵抗,纯粹只是因为叶萧凌的真力牢牢地锁住了它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他无法动弹,所以才做出了这个样子。毕竟这里在他的经脉里,他的真力无处不在,所以他在这方面还是牢牢占据着上风。 但他要把这条大鱼运送回他的脑部,在那里把它消化掉,这样的动作显然就要更困难一些。 他不断地把真力解封,让他们在经脉里像是河流一样重新流淌起来。但困住大鱼的那一部分真力依然保持着凝固的态势,并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在时间的推移下越来越硬,越来越有力。 反正这条鱼也不需要呼吸,如果此刻放开力量,万一它一个逃脱,他又得花费更大的力量去抓它回来,得不偿失。而它的强大程度可以说是带着李时珍真力的威力,他就算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把它挤爆,所以加重力量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叶萧凌缓慢地让真力推送着包裹着大鱼的真力,让他不断地向着大脑进发而去。 其实他之前大鱼在脑海中乱动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画面,但只是一闪而过,就好像梦境一般,仿佛醒过来就会什么都忘却。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这条大鱼里满载着的知识,他需要把这些东西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可问题是,要怎么做,才能把这样不听话的真力变成自己的? 毕竟这又不是啼听灌顶给他的那些精纯到毫无杂物的真力,这条真力形成的大鱼里带着李时珍鲜明的个人烙印,他如果要把这条大鱼化作自己的,首先就要抹掉这个烙印。但他的修为,跟李时珍这种身在地府的人相比,怎么比得过呢。 好在这时候李时珍又说话了:“不要管我的烙印,我的真力离开了我的身体,不会有太大威力,你要管的就是防止他逃脱,并且用真力不断地渗透它的身体,直到他跟你的真力变成一个样子的时候,烙印自然会消失的。” 所以,就是简单但又麻烦的水磨工夫?叶萧凌闭着眼睛想到。 大鱼很顺利地进入了他的脑海里,他不断地看见无数的画面,这些画面就好像他在注视着无数的镜子,里面展现出来的映像他好像并不陌生,但如果要让他想起来这些到底是什么内容,他又无法真正回忆起来它们原本存在的原因。 叶萧凌眉头紧锁,他的真力已经像是无数条吐着毒信子的蛇,向着这条大鱼靠近,环绕,并且盘住他,随着凝固如石头一样的真力在他的意识中发出了如玻璃碎裂般的声响,无数条真力形成的蛇,就这样涌了上去! 就是这样。叶萧凌想,他的脑海中涌现了越来越多画面,而这些画面原本一开始像是镜子里的东西,但现在,这些东西距离他越来越近,就好像随时都会破开镜子,钻进他的身体里。 …… 整个村子里都因为无数人的走动而变得喧闹。这群由村民们组成的“乌合之众”,自然不可能像是军队一样沉默并且整齐,但在这样最多也就只能供一辆车单向运行的简陋碎石铺设的道路上,上百人这样走动就显得气势汹汹——当然,如果忽略掉他们闹哄哄的声音的话。 其实很多人未必真的了解所有人到底要聚集起来的原因,但一个村落里的居民,总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聚集到一起,何况这群人正气势汹汹,虽然衣衫褴褛,但口中的呼号还有谩骂从未停过,所以他们走过道路,就不断地有人加入。而一些地痞流氓最喜欢闹事,更是乐不可支地跑进人群里,时不时地还充当一回临时的扒手,在拥挤的人群中,从别人的口袋里掏出一些值钱的或者不值钱的物品。 但不管怎样,这群人很快就在这样巴掌大的小村庄里到了医疗队临时使用的病房门前,首先受惊的就是那位在病房里拿着本子写来写去的值班护士,而后他们的喧闹声,自然引来了更多的人,卢仲才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了?”卢仲才皱着眉看着面前喧闹的人们,对着那位逃到他身后的小护士道,“他们又闹什么?” 小护士有些害怕,尽管她之前已经见过一次村民们闹事,但这一次显然他们要更激动,好像随时都会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他们,所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说我们骗了他们。” “荒谬。”卢仲才道,“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他们?” “他们说,我们查出了他们患病的原因是中毒,但却不告诉他们。”护士抬头看向卢仲才那高瘦的脸,“卢老,这些人真的是中毒吗?” 卢仲才看着小护士那张圆圆的脸蛋,上面带着一些惊吓之后的苍白,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本来都应该是在保密的范畴,不应该泄漏的,毕竟他们还没有完全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人就是中毒,如果此刻忽然把中毒的消息放出去,恐怕会让村民们恐慌,毕竟一个好好的村子,忽然有人中毒,是天灾还是人祸? “看来不知道是谁泄漏了秘密。”卢仲才叹息道,“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中毒,但只是有了这么一个研究方向。但现在……”他低沉地道,“恐怕不把这里摆平,别的事情都不用谈了。” 他身旁跑来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秋,他刚刚开完会之后就跑病房的角落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如果不是小护士的惊叫,他现在都还沉醉在梦乡,但此刻,他也无法淡定地继续与周公做伴,到了卢仲才的身边:“现在我们怎办?” 卢仲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从各处聚集过来的医生队伍,偏头问道:“叶萧凌呢?” “不知道。”几个医生同时摇头,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就算暂时休息的人,也因为这几天的疲惫找地方打盹,不会注意到他们的领队到底去了哪里。 蒋林宇这会儿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他依然是一身井井有条的衣服,外面披了一身白大褂,呆着黑框眼镜,眼神深邃又有儒雅的气质:“叫来了叶萧凌也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我们还是自己考虑吧。” 第437章: 混乱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聚拢在一起自然容易被发现,何况这样一座巴掌大的小村落里,家家户户实际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他们说中华有几个省份他们说不出来,但如果让他们对着村子里任何一个人的脸说出他们的名字,恐怕他们会不假思索地说出他们的名字并且还在末尾顺便加上一些他们的陈年糗事。 自然,来自莫城和县城里的医生们在他们眼睛里自然就是异类。这就好像一群麋鹿里跑进来一头犀牛一样晃眼,在他们看来,医生们甚至不是犀牛,而是日日夜夜在旁边觊觎他们血肉的豺狼。 “他们在这儿!他们在这儿!”领头的人喊道,“乡亲们,我们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 他们不再继续拍着病房紧闭着的门,自发地跑过来把医生们包围起来,个个眼睛发亮,两颊发红,呼吸急促,好像又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而他们的心里已经提前点燃了礼炮,只等着某一刻“嘭”!地在空中爆炸,灿烂的彩带鲜花就会洒满他们的肩膀。 卢仲才永远是怯懦的人群中第一个围上去的人,在一些年轻人眼里,这个老人就好像古时候领军出征的老将——或许他很老了,或许他的肌肉都已经松弛了,或许就连他胯的那匹马也早已经掉光了牙齿天天在马厩里忍受衰老带来的日复一日的疼痛,但他一往无前,为了他心中的目标,奉献一切。 他站出来大声道:“各位,我知道你们有疑虑,但冲动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你们如果有问题,可以指派几个代表,到我们的办公室里,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领头人低声咆哮,“谈你怎么骗我们?还是谈你们是怎么下毒的?” 实际上这样的揣测十分恶意而且无根无据,首先村子里出现了病例,而有人出去求医之后,县城那边才会马上做出应急方案,派出医生们进入到这座与外界隔绝的村子里来进行他们的隔离救治工作,这事情有先后,如果硬生生把这两件事逆反过来说,实在说不过去。 然而这里的村民大多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看张报纸都得查字典的人,让他们下田插秧苗,上山掏鸟窝倒是好说,对于他们不懂的东西,他们天然有一种恐惧感。在他们眼睛里,这群穿着白大褂衣服的人就好像一群刽子手,手上拿着的手术刀甚至还沾染着血液,根本不值得相信,所以脑海中生出一些别的想法也就十分正常了。 卢仲才还在尽量地解释:“下毒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放屁!”领头人厉声打断他道,“卢老!我敬重您是真心待我们好,可是这群人……”他对着其他医生指指点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卢仲才皱着眉头,反驳道:“如果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正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使命,他们才会进到村子里,帮助你们度过难关。” “我们没什么难关。”领头人道,“当初患病的也就一两个人,你们一进来,患病的人就变多了,而且后面还死了人。要不是我们留了个心眼,打听到了中毒的事儿,我们现在都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中毒的事情,我们也是刚刚查看资料之后提出这样一个设想……” “卢老。”蒋林宇忽然插嘴道,“我们把这个摊开来说,不太好吧?” 卢仲才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他不是一个精明的人,他的队伍在一开始遭到村民反对的时候他也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直到今天,所以他对于蒋林宇忽然打断他说话感觉到有些怪异,但具体哪里怪异,他说不上来,毕竟他不是那种习惯于用恶意揣测他人的人。 “是不适合。”他低声道,“可是不说,现在这样的局面,瞒不住。” 蒋林宇靠近了一些卢仲才,在他耳边道:“要不然这样。正好叶领队不在。你就把问题推到他身上,说现在只有他知道情况,等他回来的时候再进行答复,让村民们先散了。毕竟现在这场面,先解决燃眉之急比较好。” “那怎么能行?”卢仲才急道,“如果这么做,等于是把叶萧凌架在火盆上烤,既然是医疗队的问题,自然要医疗队的所有人共同承担。没有推到一个人身上的道理。” 蒋林宇眼神里闪过一些不满,但他恰到好处地低头,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掩盖得很好。 “当然要共同承担,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那这件事情我们人人有份。何况听过那份报告的也不仅仅是叶领队,更有您老,还有几位优秀的医生们。但现在这个局面,你觉得我们解释行得通吗?第一次我来的时候你应该有印象,那一次我确实是冲动得不顾一切了,可从我现在都还没有好全的伤口可以证明,这些村民们,不是在着急的时候能听得进人说话的性格。” “我知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对这些村民们有一些不好的回忆。你现在能这么大度地站在这里我也感觉到很高兴,你很大方,也很明事理。谁都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但该劝还是要劝的。” 蒋林宇眉头一挑:“卢老,你见过什么时候对牛弹琴会有反应?” 卢仲才苦笑了一声:“不好这样比喻。这些村民是牛,那我们算什么?” 领头人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心里的不满越发高昂起来,甚至它就好像一团火焰,即将从他的胸膛穿过他的喉咙,向外吐出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对牛谈琴!不要以为我们都没文化!你们这是在骂我们不讲理?” 卢仲才对着他露出一个笑脸,温和地道:“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当然我们现在也是希望,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找个地方坐下来谈,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说。” 他看向他后面人群,他们正七嘴八舌地不断地讨论,声音越来越大:“别跟他们瞎谈了!我们把房间门打开,把各家各户的人都领回去,免得在这里受苦。” “是啊。上次我就说不应该跟他们客气,除了卢老,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还站着干嘛?把他们赶出去啊!真当我们这里是度假村了!他们又不是菩萨,得每天三炷香供着!” 卢仲才的脸色有些难看:“事情总是靠谈解决的,你这样带着人过来闹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领头人眼神阴郁地看着他:“我们这不是闹事,卢老,我们这是保护我们自己村里的人。” “如果你是在保护你村里的人,就更不应该让他们这样过来。”卢仲才道,“我们已经在治疗上找到了一个方向,也许不日就可以找到治疗病人的办法,如果……” “卢老!”领头人再一次地打断他,似乎是因为背后人群越来越愤怒,而他表现得太好说话而让他们有些不满了,所以他语气也越发不客气起来,“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这种话,每一个医生都跟我们这么说。上上上次我去问,于是上上次我去问过,他们说不要担心,会有办法的。上次我去问,说很快就会解决的。结果呢?”他大声喝道,“我爷爷就躺在病床上,你们告诉我他死了,还要让我签字!” 卢仲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确定道:“你……是满武的孙子?”他想到那张跟他同样苍老脸,这是那一次死去的病人之一,长久的昏迷,加上他原本的体质虚弱,让他最终没有挨得过去。但他死之前短暂苏醒过来,握着他的手担心地道,“我孙子没得病吧。” 他没能回答,因为那位老人很快就重新陷入昏迷,最终生命体征也从波动的变成了寂静无声,只剩下坚毅的心率仪器发出凄厉的嘀嘀嘀声,刺痛他的耳膜。 “是的。”领头人眼睛里有滚烫的热泪,“早之前你们说我爷爷是生了病。最终他死了,你们还要把他的尸体给烧了。我为了乡亲们,同意签字烧了他的尸体。但现在,你们要怎么解释中毒的事情?” 第438章: 重担 “对不起……”卢仲才无力地抬手,想要去拍拍他的肩膀,但手举到边上又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去了,最终,他叹了一口气,颓然地道,“是我无能。” “别跟他们说什么了!我们把门撞开吧!”人群中有人对着领头人大喊。 领头人转过身去,对着人群大声喊道:“乡亲们,我们只是来讨个说法的!所以这次尽量别动手打人!我们就把他们赶出去就好了!” 他这样说,一下子让村民们觉得他通情达理,明明他的爷爷就是在这群白大褂手下死的,尸体还不能按照老一套入殓,只能烧成骨灰,可现在他依然能够不冲动,值得敬佩。所以所有村民一时间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应和着他道:“我们听你的!”“对!我们听你的!” 蒋林宇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挤在门前就要去撞门,伸手去搀扶有些站不稳的卢仲才,低声道:“卢老,讲道理在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用的。特别是这种情况下,你说得再多,也只是让人觉得厌烦。” 卢仲才身体有些不舒服,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更让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但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找回清醒,对着蒋林宇道:“你说得是没错。但把事情推到叶萧凌身上,我不能认同。” “您怎么不懂呢?”蒋林宇看着卢仲才不悦地道,“我们这不是把事情推到他身上,他也不会一个人承担责任。我们现在只是要有一个由头,把他们先劝回去。只要把他们劝回去之后,他们一时间就不会再一次聚拢起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忽略掉我们之前说的,去安排人跟他们一些说得上话的人沟通。我这里会进行一些毒素检测,尽量早一些找到问题所在,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不是么?” 卢仲才有些无力地道:“你这么说是没错。可是我们先这么做,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知情的就只有叶萧凌一个,就算事情可以因此解决,但这些东西都会被记录在案,对叶萧凌回去之后的报告也不利。明明这不是他的错,却要让他去承担后果,你觉得公平么?” “哪里有真正的公平?”蒋林宇沉声道,“如果真的公平,我们就不该自己解决这种事情,而是让政府派警察过来维持秩序,可这一次他们说为了尽量减少影响,只派了医生队伍。退一万步说,我们莫城的医生大老远赶来,却被他们指责为居心不良甚至认为我们有心毒害他们,我的伤就是因为这样才受的,那时候,我的公平又在哪里?” 卢仲才呆呆地看着他,良久,他叹了口气:“你还是有一些情绪。不过我不怪,毕竟换做谁,也会觉得心里不满。”他把满腹的愁思一遍又一遍在自己心里那口包含着血泪的大锅里熬煮,最终,他也不得不承认,蒋林宇提出的说法,是解决现在问题的最好办法,毕竟叶萧凌不在,把事情全推到他身上至少可以转移村民们的注意力给他们一个充足的时间。 只是希望叶萧凌不会太早回来,至少要等到人群散去。 “那就这么做吧。”卢仲才叹息道,“你去说吧,我有点累,得坐会儿。” 蒋林宇搀扶着卢仲才,感觉他确实身体发软,本来想卢仲才来开这个口的他有些头疼,然后他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秋,突然心里一动,等扶着卢仲才找到椅子休息之后,他靠近了林秋,低声道:“我和卢老的话,你听见了么?” “什么话。”林秋装傻的速度很快。 但蒋林宇知道他站得那么近,不可能听不到:“别装了。你一定听见我和卢老的说话,现在迫切的问题就在面前……”他指了指就快被撞坏锁头的病房门,“等到事情无法收拾,叶萧凌到时候要承担的责任只会更大不是吗?而且到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脱不开干系。” 林秋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正在猛烈砸门,而门内有人惊叫的场面,一时间他懦弱的性格又上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蒋林宇紧紧地跟上他,不给他任何退路:“我希望你来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是我?”林秋喃喃道。 “毕竟你跟他是很好的朋友,到时候他如果回来有情绪,也好谈一些。”蒋林宇不断地劝诱他,“我知道这么做对叶萧凌有些不公平,但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如果等他回去之后,领导问他这些问题怎么回答,所有的医生都可以帮他说话。” 林秋被说得不知道怎么怎么回答。他其实从来都是个惫懒性格,要不然他也不会现在依然呆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当一个小门诊医生,实际上早几年,付远山就有意让他承担更重要的工作,但看看他懒散的样子,还是只能笑骂了一声:“你呀,脱了这一身白大褂,出去到公园里当个跷二郎腿的无业游民都很像。” 林秋知道自己从来就是这样,或许让很多人失望,但他其实很多时候是怕,怕自己承担得太多,某一天就会忽然一下像是崩塌的亭台楼阁一样呼啦啦啦地一下垮塌下来,最后只留下一片废墟。 所以他习惯于逃避,尽管一些问题,总是避不开地到了他身上。 可我只是个普通医生啊,你指望一个每天看动漫,有人求医就医人,没人求医就瞎逛找八卦的医生忽然一下成为英雄站到台子上去,对着群众发出呼声干什么?我可扛不住这样的重担。何况……他这么做,会对叶萧凌造成伤害。 林秋默然想道。 这时候不远处病房门传来一阵响声,而后是锁头掉落在地上咣当地发出一声脆响。病房的门被撞开了,好几个人涌了进去,顿时把病房里刚换班当值的小护士吓得面无人色。 曾牛之前就在奇怪门外到底怎么了,这会儿冲进来的都是他认识的人,就放下了ipad,摘下了耳机,呆呆地问道:“叔叔、阿姨?” “大牛!大牛!”那位身形魁梧的叔叔豪迈地大笑,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随着曾牛出了门,村民们都发出了一声欢呼声。一位关系大概是跟曾牛比较要好的中年妇女过去,大声地道,“大牛!你说,他们把你们关在这里对你干嘛了,是不是欺负你了,来,告诉婶!婶给你做主!” “他们没对我干嘛,我每天就看看电视剧。”曾牛有点懵,随即瓮声瓮气地道,感觉中年妇女摸他的头要踮起脚尖,他下意识地下蹲了一些,“婶,别拽我,我妈不让我跟你们一起闹。而且我现在不能出来。” 中年妇女朝他一瞪:“你妈就是书读多了,脑子都坏掉了。什么要相信医生。你看看你,不是好好的,壮得跟头牛似得,人家还要把你关在里面,说你身上有病。我看,他们才是有病。” 第439章: 错误 虽说曾牛有很多时候也不理解自己母亲的想法,可毕竟作为儿子,他还是站在自己母亲这一边的。所以他看着中年妇女,一板一眼地道:“婶,不能这么说我妈的,她都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们好。” 中年妇女倒是没有固执己见跟曾牛吵架,只是斜眼笑了笑,伸手拍拍曾牛的肩膀:“好,我知道你听话,咱不说你妈,到时候我们送你回家,告诉你妈让他杀鸡给你煲一锅汤好好吃一顿。在这里没吃好吧?” “吃得好。”曾牛老实地道,毕竟医疗队过来才两天,带的粮食还是比较充足的,更重要的是,医院也是为了考虑到医生们在这样的山区里可能会觉得太难受和不适应,给他们准备了无数的零食,于是乎,曾牛作为病房里除了看护医生和护士之外,唯一一个醒着的人,自然也就享受了许多城市里的零食。 对于曾牛来说,从来没有想过食物还可以被做出这么多花样,在这之前,他觉得最好吃的也只不过是有一次他出县城去买东西带回来的一小盒雪糕。他想过让母亲一起吃,但母亲笑着对他说她不吃,并且还让他也少吃点,对胃不好,所以他从那以后就没有再买过。 当然中年妇女对于曾牛的这种说辞是不信的,在他概念里,曾牛从来都是个老实听话的好孩子,看着他这样闷声说话,心里还觉得他是受了大委屈,不由得拉扯着他的衣服道:“没事,走走走,不怕了,啊,不怕了,这都什么地方,把你个好好的孩子带成这样。咱回家!” 曾牛无奈地被他拉扯着,不好反抗,可又不方便就跟着他这么走了,心里有些左右为难。 村民们正在把病床一张张地往外搬,每搬出一张,人群就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尽管小护士面无人色地不断地重复:“你们这么弄可能会感染的……” 但很快就有人骂骂咧咧地回应他:“不是中毒嘛,感染个屁,就算是毒死,也好过死在你们这群害人精手里好。” 本来以她那软弱的性子,能壮着胆子说两句话就已经是不错了,在之前就被撞门吓得不轻,现在又被一吼,小护士彻底不说话了。 整个局面都在失控,所有的医生都在聚拢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话,唯独沉默的,只有林秋。 蒋林宇看了一眼又搬出的一张病床,上面还用的是简易制成的杆子挂着葡萄糖营养液来维持病人们的生理需要,但这样带走,先不说他们身体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们昏迷的状况也会因为没有营养摄入而最终死亡。他加重了语气,再一次地对着林秋道:“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我来做,虽然事后难解释一些,总好过现在的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说完,蒋林宇就从林秋身旁走过,向着病房门口而去。他默默地在心里计算:“1……2……3……” “等等。”林秋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他嘴角露出了诡异地笑,马上又转化成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转过头来道,“怎么了?” 林秋踌躇地在原地迈不开脚步,神情复杂地变换了好几次,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我来说。” 其实站在众人面前发言,林秋没少做过,从小时候当三好学生站在红旗下发言,到长大了以优异的成绩站在长辈面前做报告,隐藏掉自己天生的那点脱线,实际上他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才。而夏岚之前在门诊室里说林秋即将被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提拔重用也不是空穴来风,从专业学识和工作关系来说,他也算是出类拔萃。 但此刻,他要站到这样一群愤怒到不理智的人群中,宣称这件事情其实只有叶萧凌知道,让他们去找叶萧凌说。这种话其实就好像是在说“这件事情都是叶萧凌的错。”林秋就有些不愿意做,更不愿意他来做。 但他知道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医生生涯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处理不好,这次的事件很可能就会成为叶萧凌履历上的一个大大的污点。蒋林宇说得没有错,与其让别人来说,之后叶萧凌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倒不如让他这个朋友来说,也许叶萧凌会冷静处理后续的事情,最后把这件事情圆满解决。 想到这里,他垂着的手把拳头握紧了,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里,带来一些尖锐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脚下是什么时候动的,但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病房门口,面对着正闹哄哄地从病房里搬运病人的人群。 这些人,会听他说话吗? 而他这样说了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 林秋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他忽然顿住了,他的眼神掠过了人群,看向正在走来的熟悉身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炸了眨眼,最终发现叶萧凌正对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向着这边行走着。 林秋慌了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一时间愣在原地。 “各位!”但此刻,忽然有人结过了他的话头,对着所有人道,“看看那边,我们的领队过来了,具体详情我们也不清楚,但你们可以问他,他是我们队伍的负责人,但请先不要在这里闹好吗?” 林秋不敢置信地看向蒋林宇,指着他道:“你……” “我做错了吗?你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后续所有人都要遭殃。不管是你也好,在场的医生们也好,还有这些得了病的村民们也好。既然叶萧凌他是领队,让他一个人担着总比所有人担着更好。”蒋林宇轻蔑地哼了一声,带着人进了病房去拦截依然在里面搬运病床的人们去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林秋,站在原地,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他的错,但他总感觉自己好像犯下了很大的一个错误。 第440章: 先让我说一句话 叶萧凌其实脚步并不慢,只不过库房确实距离有一些远,加上他消化李时珍那条“大鱼”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到现在他还觉得头有一些针扎的疼痛。不过这种疼痛也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已经有了某种解决问题的能力。 拿着手机的他看向远方闹哄哄的人群,微信电话里的李时珍依然在跟他谈论着一些有的没的:“我从来也没说给你灌顶会很容易,是你自己把这件事情理解得太简单了。” 叶萧凌无奈地道:“那李老,下一次请你给我一份详细的说明书在开始行不行?你也好,老白也好,不要经常给我来突袭,你要知道刚才如果我控制不住你的真力导致记忆流失,我这五千点阴德花得很冤枉的。” 李时珍淡漠地回答道:“老白是老白的事儿,管我屁事儿。在我看来,你现在的修为,控制我指甲盖那么点已经抹掉攻击性的真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或许,是你在修行上下的苦工还不够。” “人总是事情多啊。我又不是您老,也不需要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叶萧凌挠了挠头,“哦对,俗事缠身。我一头得学医,一头又得修行,我觉得我已经把我的一个小时当成三个小时来用了。” “我是说,你会的东西太单调了。”李时珍道,“从头到位,你对付我真力的手段就好像一个婴儿,光会爬,连走路的姿势都不知道。” “所以您不打算教点东西给婴儿宝宝?”叶萧凌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道,“还是说您需要给我卖萌?” 李时珍回答得很直接:“五千阴德,不然免谈。” “切。”叶萧凌默默鄙视了一下这个财迷小老头,“那我还是先等什么时候阴德多得没地方用的时候再说吧。说不定某天一个不小心拯救了全人类,然后我就拿着几百万阴德跟你们打麻将输个昏天暗地也不心疼。” “拯救全人类不止几百万阴德。”李时珍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地府的一些厉害法器,几百万估计只能买得起一个赝品耳坠。” 叶萧凌莫名脑补了一下自己打了个耳洞带着耳坠晃荡晃荡的样子,晃了晃脑袋,无奈地道:“您老不说还好,您一说,我越发感觉我就是街边讨饭的穷鬼了。” 李时珍暴躁的脾气又上来了,对着他反问道:“谁不是?你以为我欠下的几百年阴德贷款就好像你扯的皮,瞎逼扯淡两句没算了?” 几百年的贷款?叶萧凌咋舌地想了想,还是只好苦着脸道:“我们还是不要穷人之间互相伤害了,还是都给彼此留一点余地吧。”他用做作的声音最后道,“让我们做彼此的天使……” “滚蛋。” 挂了电话,叶萧凌却总是在脑海中想像李时珍那暴怒到涨红的脸,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然而此刻一群村民们向着他如钱塘江的江潮一样奔腾涌动而来,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振奋的场面。 当然,他确定了一下脑海中的那一片记忆,心里充满了信心,一点也没有害怕地迎了上去。 “叶领队是吧?”上来就有一个有点像是地痞流氓一样的人骂骂咧咧地对着叶萧凌道,“你今天要是他吗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就别想走了!” 叶萧凌有些不悦,但保持着风度,歪头笑了笑,温和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想法?” 地痞感觉自己的刻意做出来的凶像被人轻视了,顿时心里有些恼怒,大声地道:“当然是中毒的事情了!我们这些乡亲们被你们宣称传染病关在病房这么多天,结果你们一直瞒着我们中毒的事情。到底是中毒还是得病,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们,今天得必须得给我们说清楚了!” “对!说清楚了!” “不说今天就给你赶出去!” “我们不要一个骗子在这里骗人!” “……” 叶萧凌听着面前村民们的喊声,如果说他是刚刚来的那时候,他可能真的会无法解决这样的事情。但现在…… “这样吧,我先说一件事情。”叶萧凌沉默片刻,突然笑着道。 “给老子答话,谁让你说你自己的事情了!”刚才发话的地痞脸色发红,往前走了两步就扬起了手,有风在他手掌中间飘动,他竟然是要这样一巴掌就向着叶萧凌打下去!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再前进一分一毫,当然这不因为他的良心发现控制了他的身体乃至于让手安心ba工不愿意对着叶萧凌扇下去。纯粹是因为他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另外一只手。 一只,带着巨大力量的,叶萧凌的手! “哎哟……”地痞很快就感觉到那只手就好像一只猛兽一般咬住了他手腕,巨大的咬合力甚至让他怀疑再这样下去,他的腕骨都会被咬碎。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惨叫起来,“放开!放开!” 叶萧凌笑着道:“放开?你确定?” “给老子放开!”地痞喘着粗气,另外一只手握紧了拳头,鼓足了力气就想要朝着叶萧凌那张笑盈盈的脸上打得他一片青红。 然而叶萧凌手上的力量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甚至还没有动用真力,他身体现在的强度也早已经不是当初刚刚接受啼听李元霸抗鼎诀的时候,经过修行与在山上与大黑之间的捶打磨练,他的身体早已经强大到像是运动员一样强大。 仅仅只是调用小小的一缕真力,他手臂的肌肉就再一次地被壮大,他的力量就好像从中年飘雪的雪山顶崩塌向下的雪崩,只是稍微加重一些握力,他甚至感觉到了地痞的手腕传来了些骨裂的声音,而地痞那一拳更是不可能在挥舞出来,此刻的他满脸的通红已经转为了苍白,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而在他背后的村民们,也已经看见了只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他脖子后也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剧烈地哀嚎起来,眼泪和鼻涕都在这一刻往外像是决堤一样地喷涌:“我错了,我错了,放开我,放开……” 叶萧凌笑了笑,放开了他的手。这种身体强度的快速增长,实际上也是来自于真力。没有真力,任何人都不可能靠着这样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只是健康但并不健壮的人变成一个身体强壮的人。这就好像一个拆难某一天说要在段时间内变成一个国家级别的运动健将,实际上,即使使用魔鬼训练,一个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成长速度。 真力不断地对身体的渗透,是身体强大的根本。而他与大黑之间的锤炼,更是加快了这个过程,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受伤,又被真力所修复,这种在受伤与愈合之间不断的转换,最终造就了他对于他人来说,实际上是个身体强壮的怪物。 所有村民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在第一次见到这个显得太过年轻的叶领队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当时他抓着蒋林宇的领口,用那强而有力的手掌,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挥动,每一次挥动,就是一声清脆但震撼人心的响声,而他的面色不变,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蒋林宇被打晕过去,他才停止了动作,把整个局面稳固,然后带着人有秩序地进入村庄。 在那一天晚上,村里的茶余饭后除了喂喂猪狗牛羊之外,就是谈他们见到的那气壮山河如带着千军万马的巴掌。所以即使他们见到了叶萧凌把地痞握得哀号哭泣,他们也还是不敢上前反而退缩了一些。 “让让。让让。”领头人是最后来的,他穿过拥挤的人群,不断地用双手把他们拨开,因为他一直在病房里搬病床,所以气喘,但他眼睛依然坚毅,他走到地痞面前,喊了一声:“来个人帮我一下。”所以还是有几个人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跟着他一起把依然哭号着的地痞向后抬走。 目视着地痞被暂时张开一条路但又合拢的口子淹没,他转过身来,有些不善地看着叶萧凌:“叶领队。我们找你谈,你弄伤了人,做人做事都不应该这样做吧?” 叶萧凌耸了耸肩:“所以,我应该松开手让他在我脸上扇一巴掌?” “我不是这个意思。”领头人道,“他要打你,你推开他就是了,干嘛还要弄伤他?” 叶萧凌点了点头,严肃地道:“下一次我一定轻一些。” 这就比较比较耍赖的说法了,然而毕竟是地痞先动的手,所以领头人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缠。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那现在换我来问你,你为什么骗我们?” 叶萧凌晃了晃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道:“看来你是个比较讲理的人。” 领头人一愣,道:“我从来都很讲理。” “那先让我说一句话行不行?” “……你说?” 叶萧凌笑着看着所有人,高声道:“我想出把病人救醒的办法了,所以,能让我先把他们都救回来再说其他的吗?” 第441章: 进病房 严格来说,救人的办法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李时珍心得里记载的。当然这种事情叶萧凌总不可能嚷嚷说我刚才睡了一觉,李时珍在我的手机里给我一大堆关于草药的知识。如果他真的这样balabalabala地说一大堆,估计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毕竟他为什么会获得这个能与神灵或者鬼魂沟通的手机,他自己尚且还不知道。 不过他相信某一天这个问题会有一个答案。 因为他一直觉得,手机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黑暗里的一团乌云,在阴冷的夜晚里就仿佛摸不到看不见的鬼魅,总令人谈之色变。 但如果某时夜尽天明,最终光明到来,黑暗散去,这片乌云也就变成了挂在天上十分普通的景物,估计一群人走在街上,踩着斑马线,一边喝着手上刚从星巴克买的咖啡,一边看着红绿灯倒数不断地前进的时候,估计他们连对这团乌云看上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但至少对于他来说,现在依然是谈之色变的黑夜,还么有到可以公布公开的青天白日。现在还只能把这件事情当成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讲。 不过就在此刻,他刚说出自己想出了救人的办法,就好像在人群中丢下了一枚巨大的导弹,它剧烈得爆炸,光芒几乎像是要刺瞎所有人的眼睛,所以在一瞬间,就把所有人的七嘴八舌都给压了下去, 少顷,发愣的村民们有人先呆呆地道:“有……有办法救人了?” 随后这样一声小小的询问,就变成了巨大的浪潮,整个村民群体就炸了锅 “是不是真的?真的有救了?” “那我家男人是不是马上就可以醒过来了?” 面对如山洪爆发一样的询问,叶萧凌当然没法一个个地去回答,何况他其实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情,所以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声,想办法从这里抽身而退,可是偏偏村民刚好隔在他和病房的道路中间,他只能拨开人群不断地硬着头皮道:“让让,是不是真的,我现在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或许是他的承诺让让人心动,所以许多原本把矛头对准他的村民都纷纷给他让开了道路,当然也不乏刚才那个地痞的朋友,躲在人群中偷偷摸摸地伸出一只脚想要绊他一个狗吃屎。但叶萧凌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见,只不过他装作不知道的同时,沉重地在这几只可恶的脚的脚背上地踩下去,人群中很快传来几声痛呼,不过又被村民们的声音给淹没了。 走上台阶的时候,叶萧凌回头看了一眼正低头思考的领头人,他其实看起来挺年轻,虽然衣服农村汉子的装束,但比起其他人来说,要显得清秀和瘦弱,他不太清楚他眼睛里的愤恨到底是哪里来的,毕竟他没有听见领头人跟卢仲才说的话,所以并不知道他其实就是最早死去的那两位病人之中其中一位的孙子。 但过去的事情毕竟无法弥补,现在的事情总还是要做。他提前支付阴德,从李时珍的灌顶中找到关于各种他原本没听说过的草药的记忆,也正是为了这个。毕竟,在那些记忆里,99%都是他平时根本见不到的药材,这些药材要么就生长在什么天界或者地府,就算常见一些,那也生长在修真界,只有少数零星的草药是对凡界的补充。 不过等到他翻找到千叶紫莲这种草药的描写的时候,其实还是吃了一惊的。李时珍的描述不可谓不详细,自然也就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下千叶紫莲这种草药其实在世界上很少有野生的品种,大多是被那些修行者宗门人为培养,因为这种植物的作用非常诱人。 在李时珍的注解中,它的根系可以用作普通人延寿的药物,虽然对于修行者来说意义不大,但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足够珍贵。而最重要的是,当千叶紫莲开花之后,吃下去可以大幅度地提升修行者的身体水平,并且拓宽经脉。 这就显得十分弥足珍贵了。 对于修行者而言,经脉的宽度虽然会经过身体的锻炼还有真气的壮大而逐渐变得宽大,可以容纳更多真气的运行,但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长期过程,而不是如流星般忽然闪耀迸发光芒的梦幻景象。 叶萧凌在最早接受啼听真力之后经脉还算勉强可以满载运行,但毕竟强大的力量在他身体里乱窜,而他那时候身体还没有形成筑基点,所以总是会容易疲惫。而到了后面,虽然在李时珍的指点下,他凭借着啼听的第二次灌顶完成了筑基,能够在一个地方储存真力调节身体,但毕竟经脉和身体都还没有达到那种强度,所以他也算是有力使不出来,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挥出那一拳之后因为经脉损伤的疼痛而昏迷。 经脉宽度就好像一条跑道的宽度,车辆在上面要开得顺畅,必然就需要宽而且坚硬的地面。 而千叶紫莲开的花,恰恰就是可以弥补这一点的植物。 叶萧凌进病房之前最后对外面的村民们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别在往外抬了,把人都抬进来,我好一个一个的治疗。我可以治好他们,但他们醒了之后也得休息一阵子需要人照顾。” 林秋站在台阶上有些嗫懦地抖了抖嘴唇,叶萧凌却笑着看他,道:“一点都不像你,下次这种事儿,你别干。蒋林宇想做,你让他自己去做就好了。” “你听见了?”林秋失声道,“你刚才在那么远……” 叶萧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歪头眯眼笑道:“我耳朵一直挺灵的。”当然,他现在五感都要比常人敏锐许多,这种事,他就不明说了。 第442章: 紫色 病房里早已经被搬弄得乱七八糟,许多原本安插在病人胸口上、手指上的检测器都已经被摘了下来,好在仪器倒是没有损坏,要不然回去估计医院高层得心疼好一会儿。叶萧凌看了看依然躺在里面的几个病人,回忆了一下哪个人的身体最差,就快步地向着那张病床走去。 走的路上,他跟蒋林宇对视了一眼,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地闪过一缕光芒,而蒋林宇最先低下头去,装作奋力的样子,帮着村民们重新把病床抬回来。整个房间里闹哄哄的。 “要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吗?”卢仲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休息得差不多了,来到叶萧凌身边道。 叶萧凌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握了握卢仲才的手腕,道:“卢老,你还是多休息会儿吧。你的身体,我到时候给你开个方子,然后再给你扎几针。” 卢仲才笑着摇摇头,道:“我身体我自己知道,老了,儿女也都有出息,自己那点生死也就不看重了。”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有些局促地点点头,就转过身去,从口袋里拿出针盒。他第一次看见卢仲才的时候就感觉他的身体有异样,但那时候卢仲才一直不让他诊断,所以他也只是通过观察慢慢地收集卢仲才身体的蛛丝马迹。 但在这一刻他快速地伸手握了握卢仲才的手腕,更让他肯定了一些事情:卢仲才身体的病患很严重,甚至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生命。但显然,卢仲才对此很看得开,甚至不惜在死亡的威胁下,依然固执地在这里忙碌,这让叶萧凌心里肃然起敬。 卢仲才和林秋在这时候都站到了他的身边,一群村民则是围在门的附近,只有几个病人的家属趁着乱局硬生生地挤了进来,有些期待地看着叶萧凌从盒子里抽出一根钢针。 “怎么突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卢仲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叶萧凌拿出的这根针,这根针的粗细跟普通那些用来针灸的银针并不一样,很粗很长,而且内部实际上是空心的,末端做了一个小漏斗一样的形状,就好像平时注射器用的那种一样。 叶萧凌也没法真正解释,只是轻声道:“也是刚刚好来了灵感,我们可能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出于对医学的探究心,卢仲才和林秋异口同声地问。 叶萧凌暂时没说话,而是伸出手扯开病人胸口的衣服,伸手触摸到病人的心脏,闭上了眼睛,将真力缓缓地渗透进病人的身体,才开口道:“之前那个资料已经说了,是植物引起的类似中毒反应,既然是类似,那就表示实际上跟中毒还是有不同。中毒是毒素侵害了人体的系统,对人体已经进行了摧毁,如果真的是中毒,这些病人躺了都快半个月了,身体应该显得很衰弱才对。但实际上这些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衰弱样子,反而心脏的搏动都很有力,这就跟中毒是有区别的。” “难道不会是类似于bing毒之类的这种化学元素?毕竟这种类型的东西,就会引起人体的剧烈反应,心跳加快,血液流动速度变快也很正常。” “是有这种可能。”叶萧凌依然闭着眼睛,他脑海中已经逐渐勾勒出整个病人身体的四肢百骸,“看”见了他的肌肉肌腱、还有不断跳动的心脏和正流淌着血液的经脉,“但植物引起的,一般不会是这种情况对吧?” “是不太可能这种情况。但你又是怎么肯定……” “嘘。”叶萧凌说了一句噤声的口号,道:“我现在不能再回答任何问题了,还有,你让他们暂时先停下动作。” 感觉到叶萧凌的凝重,卢仲才马上对着所有人喊了起来:“先停一下!先停一下!不要出声!给叶医生一个安静的环境!” 于是所有人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上的东西,没有搬到位置的病床也用最安静缓和的方式暂且放下,一个小护士手上拿着一大堆仪器的电极,此刻也赶忙地抱在怀里,免得它们之间相互碰撞发出声音。 整个病房内的空气都好像结了冰一样沉重,而那些病人的家属们,更是因为这种凝重而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屏住了呼吸。 他在获取到心得里的知识之后,他也很快就找到了村民昏迷的原因,千叶紫莲在开花之前就会有花粉溢出,随风飘散,而人吸入花粉之后,对人体之后有强健身体的效果,但常人承受不住会导致血脉膨胀,昏迷不醒,只有修行者才能以身体里的真气或者真力消化这些过于暴烈的效果,从而得到不错的好处。 而那些紫色闪电,实际上就是他真力感应到的花粉药力了。而心得里对治疗方式也说得很清楚,先以真力探测人体的那凝结的药力,然后再在用空心针以最快的速度刺入血管,等到紫色的血液涌出来的时候,人体的反应也就会逐渐缓解,修养个几天,因为残留的药力,人体反而还会更加健康。 当然还有一种特殊一些的体质的人,即使他身体里没有真气或者真力,却依然能够凭借特殊的身体来消化这些花粉的药力,这种人的身体会变得十分强壮,甚至力量庞大。当然还是会有一些副作用,那就是身体的激素过旺,发育会快一些,如果上了年纪,衰老也就会加速。 大概曾牛没有昏迷并且力气大到能拔起一颗根植地下牢牢抓住泥土的树,也是这个原因。 叶萧凌耳朵动了动,实际上他并不是在听病房内的声音,而他的意识,此刻已经进入了病人的身体里,他听见了病人的心跳声,还有脉搏的跳动声,人体的无数个系统在不间断地相互协调,又稳定地工作,血液却沉默稳重,穿过经脉,孜孜不倦地流淌。 既然要在血脉里找到凝结成块的药力并且把它引到出来,自然就要先找到它的位置,但其实他感应血脉其实是一种很模糊的体验,或许他能找到经脉所在的位置,但要从他们的血液里找到不断运动的东西,却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武侠小说里就有一种功夫,说是用非常细小的针刺入人体的血脉,让它随着人体的血液在身体里不断地变动位置,就会给人带来十分的痛苦。而要取出这种针,就需要释放者从他刺入小针的时间,通过时间运算来计算血脉的运动找到小针的位置。但这种运算时常还不准,毕竟一个人的血液流动会跟随着一个人不同的时候变慢或者变快,真的要计算,估计草稿纸打上几麻袋也未必准确。 而叶萧凌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模糊的感应,找到那条“紫色闪电”,同时以空心大针刺破血管,把它引出来。这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从西医方面来说,要做到这种事情,大概是配合大型仪器,找到他血液里的东西,然后再进行体外的心肺血液循环,找到东西。 不过千叶紫莲花粉进入血液就好像跟血液是一体,即使这么做,也很难成功。 而叶萧凌,则是要以一个人,做到即使一个医学团队配合大型机器都配合不到的事情,事实上,中医从古时候,就不是依靠机械,而是依靠人的能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病房里的呼吸都变得越发沉重。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叶萧凌,生怕打扰到什么,就连呼吸都得用尽量平缓的方式。 蒋林宇则是皱着眉头看着叶萧凌,觉得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治疗有些不可理喻,难道他真的有把握? 把握当然没有。叶萧凌也是第一次这么做,但一个人做事情,并不仅仅是看有几分把握,而是看有几分决心。 真力在病人身体里覆盖全身,而紫色闪电也就像是天黑之后蹿出老鼠洞的老鼠,在叶萧凌面前一闪而逝。但叶萧凌此刻却已经猛然地张开了眼睛,一道明亮得几乎让人不能直视的光芒从他的瞳孔里闪过,他在刹那间屏住了呼吸,手一挥,空心大针就落了下去! 病人腹部的皮肤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哧”声,而空心打针扎入血脉之后,很快病人身体里的血液就透过镂空的心向外涌了出来。叶萧凌看着那暗红的血液,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病人的血液越来越多,逐渐的,大针就通体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液。这些血液是静脉中的血液,并不鲜红,但与叶萧凌所想得却有出入,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地回忆了一下他扎针时候的感觉,感觉自己没有找错时机,时间、位置都没有丝毫错漏。 “还没有吗?”叶萧凌喃喃道。 “这就可以了?”卢仲才忍不住轻声开口。 叶萧凌依然皱着眉头,良久,他忽然伸出手,一根手指,在大针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一股带着特殊香味的紫色血液就这样代替暗红色血液,涌了出来! 看着血液的颜色,所有人都震惊地捂住了嘴巴,免得自己忍不住叫出来。而叶萧凌却是叫得最欢快的那个,他大声地喊:“给我纱布,帮我一起擦掉这些紫色的血液,记住,不要跟这个有血液性的接触!” 第443章: 醒来 原本鸦雀无声的病房一下子嘈杂起来,小护士在慌乱地在桌子还有柜子里寻找着纱布,更有一位医生,因为慌乱,手上明明已经翻到了纱布,但却依然不断地在抽屉里翻找,一边翻找一边嘴上还不断地喊着:“纱布呢……纱布呢……” 叶萧凌啼笑皆非地看着场面上乱局道:“别慌,只是这些血液不方便就让它就这么乱流,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位……”他想不起来那位医生的名字,只能道,“劳驾,你手上就是纱布。” 那位医生如梦初醒,一拍脑门子,却用错了力量,拍得他自己感觉两眼一黑,吐了口气才缓过来,急急忙忙地哦了一声,这才一路小跑到床前,把纱布递给了叶萧凌。 叶萧凌结果纱布,擦了擦,这时候他也忽然发现了一件让他自己很无语的事情——纱布吸水性又不怎样,哪儿比得上医用棉花?看来他让别人不要慌乱,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有那么点慌乱成分,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这样困难的手法,扎错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漏过包含千叶紫莲花粉药力的血液,这种特殊性的针灸,倒不如说是手术了。 而如果他不能一鼓作气的做到他,信心受挫之后加上体内的真力也不在最好的状态,恐怕后面只会更难。 把手上的纱布换成了用镊子夹着的医用棉花之后,血液清理得很快,何况卢仲才和林秋就在他的身边,也同样帮他处理这些血液,针附近的那抹紫色也就消失无踪了。几十秒之后,空心针孔涌出的已经是红色的血液,所以叶萧凌拔掉大针,伸手去试了试病人的脉搏,感觉到原本病人在皮肤下激烈的脉搏已经变得平缓,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它的身体里忽然消失,脉象也变得中正起来。 叶萧凌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原本他一直对于自己能不能完成这种治疗也是心有戚戚,而他在之前表现出的泰然自若到底里面有几分是硬着头皮,说实在的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毕竟找任何一个中医来干这种事儿都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许多人中医甚至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儿,而他靠着心得里的那点知识,加上真力带来的强大身体,他成功做到了这种事情。 大概也多亏了这根针吧?叶萧凌看了看手上这根空心的大针,这是付远山在来之前特意给他置办的东西,他说做中医的,手上没点趁手的家伙总是不好,所以就自作主张定做了一副针具。这里面,最小的细小得如绣花针,最大的就像是根缩小版的铅笔。 说实在的能得到这幅针具对于叶萧凌来说也算是出乎意料,现代人对于中医使用什么针具大概都只停留在那种细小的针上,毕竟养生只不过是需要刺激刺激穴位,并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针具。 但类似于现在这种情况,就必须要大号一些的针具不可,否则放不出血,或者刺入不够深入,都会导致他这一次的操作失败。在古时候,针灸,其实很多时候就是中医的手术,就好像让一个西医不拿手术刀,却要拿着宰牛刀去给病人做开胸手术,那就像是拿着大刀剁蚂蚁一样困难。 呼吸器叶萧凌帮病人拿掉了,血液流速平缓,体征稳定之后,实际上病人的身体在千叶紫莲花粉的残余药力下,比普通人还要稍微好一些,自主呼吸自然就不再是什么问题。 本来为他们加上呼吸器也只是医生们担心他们会在这样的昏迷状况下某一天某一刻忽然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才给他们额外加上的,现在这些只是累赘。 卢仲才把最后一点残留的紫色血液擦去,把镊子上的棉花放进桌子上的医用盘子里,想了想,把镊子也丢了进去,然后手掌心相互摩擦了一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 叶萧凌故作沉重:“嗯……” “还是不行?”卢仲才原本的激动被打散了一半,但还是伸出拍了拍叶萧凌的肩膀,“不行就不行吧,我们再找办法,毕竟你能引导出这种紫色血液已经是很不错了。我们甚至都没能做到这个程度。” 叶萧凌终于笑出了声:“卢老,我有说过不行吗?” 卢仲才一会儿怒一会儿笑,似乎是情绪波动有点大,所以他拍叶萧凌肩膀的手力量也大起来了,啪啪啪地,拍得叶萧凌得感觉到肩膀疼。 “卢老……”叶萧凌担心地道,“你没事儿吧。” 卢仲才一瞪眼:“你小子搞怪也不分场合!”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床上病人的家属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捂着心口,却依然是满腹忧思,他们看着昏迷不醒的病人,抬头问叶萧凌道:“叶医生,我们也不太懂,现在我家大柱是什么情况了?” 叶萧凌温和地笑了笑,道:“你瞧好吧。”随机他矮下身子,在病人的耳旁轻轻地道:“听到我说话不?” 病人依然昏迷,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时候,叶萧凌猛然地伸手,在病人的耳边用力地拍了一声,而后大喝道:“可以醒了!” 于是病人醒了过来。 当然这场面并不相识电影里一样那么有史诗感,也不存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背景音乐就忽然一变,一种英雄觉醒的史诗交响乐会在这一刻忽然奏响到巅峰,在叶萧凌的喝声之下,病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剧烈,只是在一刹那,病人就猛地一个扎子,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对着空气大喊:“我的鸡翅膀!” 林秋瞪着眼睛看着病人,他的吐槽之魂忽然又发作了,忍不住就道:“我说老兄你死里逃生醒过来第一句喊的居然不是水、水、水(电视剧套路梗)。” 叶萧凌很高兴看见那个脱线的林秋又满血复活了,不过面对家属们涌上来又是哭又是嚎的局面,林秋这样的吐槽实在有些不是时候,只好拉了拉他的袖子:“别打岔。” 不过他很快也就苦着脸无话可说了,因为他发现这三位家属要比他想象中的反应还要激烈,更重要的是,在这样并不宽敞的临时病房里,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其实不并不大,而在这样的间隙,站进了他、卢仲才、林秋,三个人之后,他再想要出去,就有些困难了。但最重要的是,那位哭得最厉害的病人一直在寻找能擦他鼻涕的东西,顺手就握住了他的衣角…… 喂……你能不能拿自己的衣服擦啊!叶萧凌心里在大喊,但只能憋着不说话,脸涨得通红。 不过医生护士们倒是笑得非常开心,甚至他们看见了叶萧凌的窘状之后,更是笑得捧腹。在之前气氛紧张的时候,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而在现在,他们看见之前犹如天神下凡的叶萧凌面对这样的窘境哭丧着脸好像跟那三位病患家属一起在难过的样子,心里的欢快就好像张开了翅膀的鸟,快要从胸口飞出来。 第444章: 大拿? 病人醒了的消息马上就从门口的村民传到门外,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往里挤着,尤其是剩下那些依然在昏迷的病患的家属们,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拥挤的人群看见醒来之后对家人们笑得灿烂的样子,竟然就这样对着叶萧凌跪了下来,颤抖着说道:“医生,求你救救我家的老头子吧!” 她这样一跪,周围的人也就再敢乱挤了,纷纷为这位老婆婆让开了距离。叶萧凌隔着病人和他家属看见那位老婆婆憔悴的脸,她深陷的眼眶和灰败的脸色正诉说着她的无助与凄凉。而叶萧凌也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大礼,偏生现在又走不出去,只好连忙摆手道:“阿婆,你别这样,我是医生,我能救肯定会救你家人的,你别这样。” 只是老婆婆依然跪在地上不肯动弹。叶萧凌只好对着村民们道:“赶紧帮我服一下阿婆,岁数这么大了,你们也不扶着点。”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去搀扶老人,实际上他们远远要比他人想象得要淳朴,一个人,只要说得话有道理,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即使这个人是他们之前曾经想要兴师问罪的人,他们也是会去做的。 何况自己村里的人,哪家哪户都知道在需要的时候搀上一把,毕竟在这样落后闭塞的村子里,万事不求人还真是十分困难的事儿,谁知道将来自己会不会需要别人也同样拉上一手? 叶萧凌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里拥挤的人群,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道:“我想你们也看见了,我的治疗方法确实奏效了,当然我不能保证已经做到最好,所以醒过来的病人依然要在这里观察一个一星期,保证安全。而其他病人,我也会一一的把他们的病给妥善解决,中毒的事情,我们也是不久之前的猜测,不告诉你们也是怕你们多想。如果你们现在不信,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村民们也就没有那么多怨气可言,何况他们闹来闹去,最终也只是为了一个他们的亲人能够从病榻上苏醒过来的结果,别人不因此而专横不救治病人已经是万幸,随着几个人带头扯着嗓子喊“叶医生,我们相信你。”或者是“您快给我们家的孩子治好吧。”这种话,村民们也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说“当时我就觉得叶医生是个好医生的。”的,也有“一看人家这么年轻就当了领队,那肯定是年轻有为。”的,更有甚者,还有人称呼叶萧凌为“活菩萨。” 叶萧凌听着这种称呼实在是受不起,如果说以前他还没有那个手机之前,这种称呼听一听笑笑就过去了,可是他现在有了手机之后才知道诸天的神佛,黄泉的鬼神,实际上都是有迹可循,心里也就多了几分敬畏的心思,想到那位啼听背后发出“地狱不空我不成佛”宏愿的地藏王菩萨至今还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真容,他更就不敢承受这种称呼了。 借着一句:“先别说了,你们先把人都赶紧抬进来安排好吧。”,叶萧凌也算是总算脱离了那一堆心惊胆颤的恭维,菩萨已经说了,到时候活佛什么都也就不远了,这么折腾下去,心里还不知道要打几个突突。 倒是这时候手机里响起一条接收到信息的声音,他打开来一听,李时珍的声音在手机里播放出来:“看你这么久不回答我,想来已经是成功了,先恭喜你一次,还有,收费我就自主收了。” 卢仲才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问道:“这是付远山?” 叶萧凌这才想起来卢仲才只用打字跟付远山说过话,知道他产生了误解,所以解释道:“不是,我朋友。”这个形容单薄了一些,而且李时珍的声音显然苍老并且带着阅尽世情的沧桑,掩盖不住他那可怕的年龄,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忘年交。” 卢仲才也就没多想,只是笑着夸他一句:“看来你忘年交还真是多,付远山、陈行之,这位估计也是医学界的大拿?” 大拿是大拿,不过人家在地府,没法活着在医学界了。叶萧凌心里嘀咕,脸上却也笑得自然:“算是吧。这个方案也是他告诉我的,当然,实际操作到底还是有点难,险些失败了。” “刚才你握针的样子,我倒是一点看不出来你心里有什么负担。”卢仲才哂笑道,“估计你回去之后还能多几个仰慕你的小护士。” 叶萧凌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上次付远山还非得在茶馆里撮合自己跟顾妙音,后来又揶揄他身边的夏岚,这些老人怎么看起来像是行医的,可本质上好像个个都兼任着婚姻介绍所。伸手擦了擦汗,无奈道:“卢老,我发现你们这些学医的老人。”他顿了顿,“都有那么点为老不尊。” “哈哈。可能人上了年纪,都有点越活越像孩子了。”见他用那只刚刚触碰过沾血钢针的手去擦汗,卢仲才赶忙地拦住他,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给叶萧凌擦着细密的汗珠:“你刚刚手碰过那些血液,别你自己倒下去了,要不然连个救人的都没有。” 叶萧凌笑得灿烂,露出牙齿:“没事的,我可以碰。” 卢仲才上下看了他一眼,又接着擦干他的汗珠后才叹息道:“看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林秋适时侯地进来插嘴道:“是嘛,卢老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虽然我一直觉得我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卢仲才却没有反驳,而是温和而又欣慰地拍拍他肩膀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反倒是林秋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说话,假装不在乎地吹着口哨自顾自地忙着料理病床去了。 “所以,这些紫色的血液到底是什么?”卢仲才问道。 叶萧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道:“一种植物花粉进入血液之后凝结成的东西。” “一种植物的花粉?”卢仲才却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这种症状了?” 叶萧凌叹气道:“卢老,抓重点这么精准会没朋友的。” 卢仲才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卖什么关子。” 叶萧凌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想要在这方面卖关子,实际上他也是在阅读了李时珍的心得之后,才知道千叶紫莲。 而这种植物,现代的本草纲目没有,中药书籍也没有。就算把这个名词在百度谷歌上筛查个三四遍,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他是个神经粗大的人倒也算了,最多只是觉得这种东西稀少,但联想到付远山找到的那份被撕毁的记录,他就感觉到了一片阴影笼罩在医学界的上方。真气和真力都是隐秘在大众视线之下的东西,毕竟两样东西都可以说是超乎了现代人科学的解释,恐怕也只有天上的神佛才会知道为什么人可以修炼出这样奇特的力量。但通过现在这件事情看来,不光是修行的内容,这些草药也是刻意被人给掩盖了。 越是隐秘的东西,背后就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现在并不知道这种秘密给身为普通人而非修行者的卢仲才说明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他暂时只能缄口不言。 卢仲才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听见叶萧凌的解释,看着他的眼睛,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叶萧凌的意思,他心里仍然有疑惑,但面对叶萧凌的闭口不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询问下去。 不一会儿,卢仲才突然道:“是不方便说的东西?” 叶萧凌点了点头。 卢仲才也点了点头,不再逼问,只是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做到把紫色的血液放出来的?” 病床已经大部分都被移回原位,只有少数几张依然在许多人的努力下被调整位置。叶萧凌扶着有些疲倦了的卢仲才找到椅子坐下来,才缓缓地解释了一下他扎针的原理,只是隐去了以真力探测紫色闪电的部分。 但卢仲才已经足够震惊:“找到血液循环里的物质,然后判断位置的同时扎针?” 第445章: 再次相见 叶萧凌知道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好像跟看武侠小说一样天方夜谭。但实际上叶萧凌身上拥有着真力,是他能够在复杂的人体中找到紫色闪电的基础。但卢仲才没有接触过真力的阅历,也就无从想象叶萧凌要如何从人体复杂多变的血脉中找到那一点点不一样的地方,甚至找到它的规律对齐进行一些小的例如刚才放血那样的干预。 他只能怀着震惊,一边喃喃地说着:“这不可思议。这太不可思议了……”在他手底下亲近的医生的拉扯下走出门去。那位医生知道他的身体不好,不肯让他在这里继续呆着,而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反驳,但临走之前还对着叶萧凌喊了一声:“晚上我们再讨论讨论。” 叶萧凌苦笑地看着这个忽然变得狂热的老人,心想你明明是个西医,我跟你讨论人体五行金木水火土你会不会拿着钢制的手术刀把我解剖掉? 不过很快,叶萧凌也就没有片刻的休息可以去思考这种事情的时间了,最后一张病床已经被人搬运入病房,而他也开始了紧张而又艰辛的工作。 村民们倒是现在很听话地从病房里退了出去,就算他们对于医术方面完全是个文盲,但傻子也知道安静的环境对于一个人专注精力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他们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亲人醒过来,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专门跑去打岔。 当然,让他们退去他们是不肯的,即使许多医生都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去规劝,他们依然成群结队呆在病房门口的外面,要不是有人维持秩序,恐怕他们会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医生脸色难看地跑过来问叶萧凌怎么办的时候,叶萧凌到门口看了看也没有再继续要求他们离开,因为他能理解村民们还想要第一时间看见自己亲人醒过来的样子,但他还是出面说了约法三章。第一条当然是希望他们尽量用小的声音说话,即使大声,也先跟病房之间保持距离。 而第二条则是把病患从轻重缓急的程度上列好名单,让相应的家属在外面等待里面的呼声。叶萧凌知道让他们在外面干着急,还不如让他们进来看看自己亲人醒过来的样子能让他们放心,他也可以趁着这种时间清洗一下自己的针。付远山给他打造的这一套针具很好用,但只有一套,他必须要每一次都清洗之后才能再对下一个人使用。 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是铁人,就算他现在已经掌握了救醒病人的办法,可是在那几分钟的扎针时间里,实际上他要付出的精力和真力都会大量消耗他的体力,他也需要一定的休息时间。 第三条则是给他们打预防针了,他知道自己这第一次成功并不代表他能在后面保持零失误地救醒每一个人。万一时间拖长了,也希望他们能够不要太大惊小怪。毕竟他的大针或许比起普通针灸的针要粗,并且还要放血,但失去的那点血量就还不如献一袋200cc的血,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村民们听完了之后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反对,反而他们从里面读出了叶萧凌的善意,更加支持叶萧凌的做法,马屁和恭维如山洪爆发,让叶萧凌承受不住躲进了病房里。看着他擦着汗的样子,林秋好奇地看着他道:“仁兄,你要在这里拉屎吗?” “拉……”叶萧凌一愣,“拉什么?” “拉屎。” 叶萧凌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苦恼而蹲在门后面,而且,因为愁村民们如果后续还整天拿着什么“活菩萨”“活佛”之类的话恭维他,他自己都能猜到自己脸到底皱得多紧。叶萧凌猜想了一下,那估计跟自己便秘的时候差不多。 拍了拍屁股起来,叶萧凌瞪了林秋一眼:“干你的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到底哪壶是开的?”林秋嘿嘿地笑着,“我去提。问题是现在这壶就你提得动,我们都只能站着给你打下手。” 叶萧凌一怔,看了一眼周遭的人,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忽然明白过来,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自己能做到,可不就得所有人就等着自己一个人吗。 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他没好气地对着林秋道:“你帮我去把消毒机开好,帮我把针消毒!别以为你可以什么都不干光坐在旁边吃薯片!” “放心!仁兄!”林秋拍着自己的胸脯,“我的消毒水平绝对是世界级的,想当初我刚进医院的时候给学长们打下手,他们都叫我‘消毒小王子’!” “他娘的到底哪国给针灸的针消毒不是那老一套?”叶萧凌踹他一脚,被他灵敏地躲开,他无奈地道,“消毒小王子,赶紧的,趁我有力气,我们多干他几票。” “没问题!”恢复了情绪的林秋又像是往常一样自带逗比本质,他严肃地行了个军礼,对着叶萧凌道,“长官!你说吧!绑谁?我保证肉票被我五花大绑地送到你面前!” “绑个龟甲缚吧。”叶萧凌看着林秋,无力地道。 “卧槽。仁兄,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变态的人。居然还想要绑龟甲缚……”林秋啧啧,而后他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还好你遇上了我这么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什么龟甲缚,什么直立缚,我插个百度都信手沾来!” 门忽然被打开了,叶萧凌却在此刻听见了一个几天不见却依然熟悉的声音:“林师兄,我一来就听见你在这里谈什么龟甲缚,所以你现在已经准备改行不做医生做变态了吗?” 叶萧凌回头一看,夏岚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宽松恰到好处的白色卫衣,上衣领口附近有着大片方格子花纹,背着包,尽管身上带了一些风尘,鬓角还因为走山路有点长,带了点汗水,但依然那样美,带着一身的青春气息好像能让人闻到一股青涩苹果的香味。 而林秋看着夏岚岂止是眼前一亮,几乎是两眼发出灯泡般的光,他夸张地道:“师妹,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么帅,让你这么千里迢迢还跑过来看我……” “谁是看你的。”夏岚白了他一眼,把单肩背着的双肩包从肩膀上放下来,伸了个懒腰,这才笑眯眯地看着叶萧凌道,“嘿!” “啊……哦……”叶萧凌反应过来,长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夏岚却已经十分自如地靠了上来,两只手抱住他的右手,坏笑道,“叶师兄!是不是被我开门那一刻的风华绝代给震惊了?”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你怎么突然要来?” 夏岚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猜?” 叶萧凌被她抱着手臂,有些不自在,避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假装平静地道:“我哪儿知道。” 有反应有反应。夏岚心里偷笑着,但却不露声色地抛出那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借口道:“院长说我事情弄完了,让我过来看看,开阔一下眼界。” “那不错。”叶萧凌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林秋依然还要上来说点什么,这会儿他忽然想起来现在眼下都还有事情,瞪了林秋一眼,“别扯淡了。还有事情要做呢。赶紧把我的针拿去消毒。” 林秋幽怨地看着他:“仁兄,你重色轻友,一来漂亮师妹你不关照我的感情了。” “谁有空关照你的感情。”叶萧凌又踹他一脚,这回林秋没能完全躲开,刚好踹在他屁股上,让他一个踉跄,“别浪费时间了,外面还那么多人等着呢。” 夏岚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松开了叶萧凌的手,道:“我去换衣服?来都来了,给你打下手吧?” “嗯。”叶萧凌咳嗽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紧张,毕竟他跟夏岚,其实从来都是一种很轻松的相处模式。但或许是因为她的突然到来,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而现在,他平静了一些,道,“去吧。先把汗擦擦。” 夏岚轻嗯了一声,又从门外走了出去。 进门又出门,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过叶萧凌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位轻松活泼的姑娘对不对? …… 第446章: 疲倦 如果说林秋之前说自己是消毒小王子,叶萧凌觉得他是在扯淡的话,而现在叶萧凌倒是不得不称赞起林秋的手脚速度。 虽然这些病人在之前都已经验过血液,没有什么血液类的传染病,只有千叶紫莲花粉的接触血液融化之后的紫色血液,但他还是需要对针进行专业的消毒处理。 而空心针并不像是那种普通的针灸用针,消毒起来要麻烦许多,从消毒液浸泡,再到内部清洗,然后还会需要煮沸杀菌处理,叶萧凌才能保证用在另外一个病人身上。 而林秋却把这个时间缩短了许多,看着他合理的分配着的每一个环节的时间,把所有的环节衔接得紧密不分,叶萧凌也不得不说他那稳定的双手和有序的计划能让他看出一种十分规则的美感。 随着从沸水中拿出,还带着一种温热的针握在手上,叶萧凌站在下一个病人的窗前,看着对面眼神中一脸期待的医生把病人的上衣给解开,叶萧凌对着他笑了笑,伸手触摸在他心口的位置,再一次地闭上了眼睛。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叶萧凌心里的底子也就大了许多,虽然他不能保证之后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但他总是把手脚放开了许多。随着真力一点点地渗透病人的皮肤,进入心脏,顺着经脉血管到达周身,叶萧凌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那样一副如地图一般的画面。 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的时候还是在接受啼听给他灌顶李元霸抗鼎决中卷的时候,那时候他在李时珍的指导下,对真力进行控制,完成了自己到了最近才有概念的筑基,而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拥有了内视的能力。 现在的观察,他也只不过是把这种内视变成了看他人而已。在山上老单指导的锻炼中,他的真力已经变成了他身体感官的一部分,灵敏无比。或许勾勒出来的图像并不如他看自己那样清晰,但他靠着这样的手法,也已经拥有了一种强大的医学能力。 千叶紫莲的花粉不容易发现的原因其实主要就是因为它已经跟血液几乎相溶在一起,但普通人体无法吸收这样的药力,但又无法排泄出去,所以在人体里形成了压制人清醒的一种负担。或者说,是人体的自我保护能力,让人体进入一个睡眠的状态,以期望在这样的过程中,可以逐渐消化或者有其他的转机。 不过这种自我保护,更多程度上是一种绝望之后的下下策。 叶萧凌皱着眉头,他已经感觉自己即将找到那紫色闪电一样的东西。随着脑海中的图像一闪,叶萧凌凌厉地刺了下去。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弹空心针一下,紫色血液就争先恐后地从病人的身体里涌了出来。 放干并不多的紫色血液之后,给病人做了点简单的按摩。加快了他身体机能平缓下来的速度。不需要他喊,病人就醒了过来。 叶萧凌笑了笑,接过林秋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让家属进来吧。” 其实已经有医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开口发声,所以叶萧凌一开口之后,那位站在门口的医生就激动地开门大喊起来:“王大陆的家属,进来看看吧。” 而后病房里又是一阵哭声此起彼伏。 当然叶萧凌对此其实很有满足感和成就感。能够看着病人家属喜极而泣,这对于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是一种激励,但是他确实很累,所以也就没办法笑太开。他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待着家属呜咽结束,而林秋那边消毒器已经逐渐沸腾起来。 “叶师兄,你难道不觉得你在这里装高冷是很不合时宜的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岚回来了,她竟然是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回来的,里面倒是能看出来依然穿着原本的那套卫衣,穿着软底的运动鞋。 叶萧凌勉强笑了笑:“那我应该什么表情?看着一群家属在这里哭,我总不能哈哈哈哈地笑得好像个傻子吧。” 夏岚嘻嘻地笑:“当然不是了。我是说,你可以一脸帅帅的样子,挺着胸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解决了别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的样子。” “我很累。所以没法太挺着胸膛,因为那样会更累。”叶萧凌笑着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你不是也才来吗。” “废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总不能说我因为没真正吃过猪肉见到猪就哇哇地乱叫。”夏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夸张了一些,脸红了一下,哈哈地笑着掩饰过去,“我有看报告啦。” “报告?”叶萧凌道,“那个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他本来想说那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看的,但想到夏岚的身份,忽然又没法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穿着白大褂?” 夏岚在叶萧凌面前转了个圈,得意洋洋的样子:“好看吗?” 叶萧凌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心想自己好像跟她的思路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是说……” “我明白啦。”夏岚对着叶萧凌指指点点,“你忘记了?我好歹也是医学院的学生,就算还没有算正式当医生,也算是可以当实习医生的啦。” 叶萧凌想了想,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笑着道:“说起来我也只是个实习生。我也还没有毕业。” “知道你没有毕业,所以就不要再炫耀你那个你没有毕业但你已经厉害得镇压全场了好吗。”夏岚眼睛一瞪,“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平时成绩基本上也只是在优秀与及格之间徘徊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吗?” 叶萧凌看着夏岚,笑着道:“我还以为你年年都拿奖学金。” 夏岚可爱地耸了耸肩:“进学校之前我也这么想。后来发现……”她吐了吐舌头,“我真的是想太多了。学霸一个比一个多,我这个学渣要跟他们比谁记住的药品元素更多,简直是一种折磨。” 叶萧凌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林秋那边已经消毒好了针,叶萧凌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夏岚一下子握住双肩,按了下去。看得林秋一阵发愣:“师妹你是要当场对仁兄耍流氓吗?” “闭嘴!”夏岚一瞪,而后道,“没听说过劳动保护法吗。好歹也要给人休息休息吧。”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叶萧凌那疲倦的神态,那种姿态,就好像一个并不擅长运动的人刚刚跑完了上千米的长跑,或许外面看起来还并不严重,但实际上他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他眼神中的沉重,就好像一口深井,令人不能直视。 第447章: 麻瓜 叶萧凌其实也没有想到这样看似十分短暂的事情对于他的精力消耗居然这样大,仔细回忆了一次之后,他才终于想起来,在之前他查看这些病人的时候,因为只是检查,所以也没有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里就把真力渗透他们的全身,所以最早的时候,他也是检查了许久,才终于发现了紫色闪电的踪迹。 但现在要在几分钟之内就找到下针的点,自然要更费力一些。这种改变当然不是他下意识地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来营造一种震撼感,纯粹是他不得不这么做。随着血液流动的紫血飘动的速度太快,如果他不能迅速地抓住下针点,就不可能完成这样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全靠一口气完成的针灸。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也使得他体内的真力大量地被消耗,精神也因为需要紧绷着完成治疗而变得疲倦。 叶萧凌深呼吸了一会儿,对着一脸关心和担忧的夏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反正事情总要做的,累了之后我晚上也能睡得更好一些。”说完,他从林秋戴着乳胶手套的手上接过已经消毒好的针,又站到了病床前。 不多时,紫色血液又在他的控制下,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 这样逞强半天下来的结果当然是叶萧凌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腿都有些疲软,尽管他已经尽量在后面的治疗放慢了速度,但发现放慢速度反而扎错了两次针之后,他深呼吸了一下,就没有再接着做这种对于病人太过危险的事情。 靠在门框上,叶萧凌终于抽闲喝了口水。估计这会儿田斌老白那群无良室友看见了就得吹着口哨说他两腿发软,精神不振,感觉身体被掏空。 但叶萧凌倒是真希望有瓶肾宝一样的药物能够给他疲倦的身体重新注入一定的力量。像这样想着,他忽然想到那些病人身体里被他放出来的紫色血液,虽然是用海绵吸收的,但为了之后的医学研究,在场的医生们也就把这些血液从棉花里挤兑出来,装进实验瓶了。 而这些蓝色血液里蕴含着千叶紫莲花粉的药力,也许能对他有所帮助才对? 但想了想,他还是自嘲地笑了笑,真的没办法把这种喝别人血液的做法付诸于行动。 六个病人在他的手底下醒了过来,他们正在家属的帮助下,吃着热腾腾的米粥,他们刚刚醒过来,当然想要吃点东西,只不过叶萧凌考虑到他们肠胃这么多天不进食,也就建议家属只是做点米粥之类的流体食物来喂喂。 此刻叶萧凌闻着饭菜的香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也才发现时间也已经不早,已经快到了晚饭的时间。李时珍的那句恭喜还在微信里停留,而他想了想,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是依然在倔强等待的村民们不知道为什么从中间分开了。 一帮子因为劳作而身强体壮肌肉扎实的,口中发出急促地催促声:“让一下。”从人群中快步了走了出来。 叶萧凌看清楚了他们手上的东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一张十分朴素的实木桌子,村子里别的东西,但依着山脉,繁茂的森林中倒是一点也不缺树木,所以这种沉重而又耐用的桌子是许多家庭十分常见桌子,甚至在涂上一层防水漆之后,扔在外面任由风吹雨打都能用个半年。 但他们此刻搬着这些桌子来是什么意思。拿着这么沉重的桌子,就算要跟医生们打架也显得不合用吧? 叶萧凌脑海中冒出一些无厘头的想法,夏岚却做好了手头的事情,松了口气,蹦蹦跳跳地走到叶萧凌身边,马尾辫也随着她的活力一翘一翘:“叶师兄!” 叶萧凌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疲倦地笑了笑,道:“好了?” 夏岚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见他这样粗糙地拿着自己的手摸脸,瞪了他一眼,伸手就抓着叶萧凌的手拉扯下来,没好气道:“不知道你自己的手干净不到哪儿去啊。刚刚给他们扎完针,你又没戴手套,我都看见你碰到血液了。” 叶萧凌随意地笑笑:“我没事的。” 夏岚狐疑地盯着他,不知道他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但毕竟叶萧凌的能力总不会真的在自己明白的情况下还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也就没有继续扯着叶萧凌的手腕,但她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等等。” 噔噔地小跑过去拿了医用酒精棉花,用夹子夹着,跑回来递到叶萧凌的面前,道:“拿。” 叶萧凌愣了愣:“干嘛?” 夏岚像是一只发威的小母老虎,一叉腰道:“擦手!别笑,严肃点!” “好好好。”叶萧凌心里温暖,伸手就去握住那医用酒精团子,在自己手上擦来擦去,确保手上没有什么残留的脏东西之后,点了点头。但夏岚看了一眼微微有些紫色的究竟棉花,还是跑去再拿了一回,让叶萧凌重新擦了一次。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道:“真不用了。这又不是什么细菌,擦干净就好,酒精也不解决问题。” 夏岚看着叶萧凌,突然小声地道:“叶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没有啊。我瞒着你什么了?”叶萧凌心里莫名一跳。 夏岚看着叶萧凌的脸半晌,幽幽地道:“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叶萧凌连忙摆手道:“我什么不告诉你的。我什么都没瞒你啊。” “那你不给我解释解释关于这个紫色血液的事情?”夏岚不高兴地道,“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看不上我们这些不修行的人。就好像霍格沃兹里的魔法师都把外面的人叫麻瓜一样。” “你这是哪门子的怨愤啊。”叶萧凌哭笑不得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看不上你?” “那你是看得上我咯?”夏岚用上了一种故意问话语气,翘着嘴唇,微笑着问他。 叶萧凌避开她的目光,嘀咕道:“到底要看上什么嘛。” “什么?” “没有没有。”叶萧凌赶紧摇头,“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接触。既然你不修行,这些东西不知道也好。” “你看!”夏岚凶巴巴地道,“这还叫看得上?你这句话就让我感觉我头上一定是写着两个用红色颜料画的大字,而且还是从脑门上写到脸上的那种,别人一看就说:‘哦!麻瓜!’” 叶萧凌尴尬地挠头道:“可是我真不是那意思。” 夏岚忽然用脸凑近了叶萧凌,让他心跳加快了一些:“那是什么意思?” “我……”叶萧凌说不出话来。 夏岚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笑眯眯地道:“逗你玩儿,叶师兄。你真有意思。” “哦……”叶萧凌有些憋屈地低声道,反正他好像从来抓不清面前这位活泼自由得就好像森林中小鹿一般的女孩的想法,只是刚才她凑上来的那一刻,他自己心跳骤然有些加快的事实让他有些困惑:我这是……想什么了? 正当他打算理一理自己思绪的时候,外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第448章: 入座 当然,这不是什么第二轮的闹事。 在展现出能够救治病人的医术之后,事情也算是被叶萧凌解决得很圆满。除了蒋林宇离开病房之前的那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让他隐约觉得今天这事儿背后人推动之外,好歹落了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而这些村民们在摆好桌子之后,不断地在桌上摆上菜肴,这会儿,项羽并不兵临咸阳城,反倒是像换了一台鸿门宴来唱了。 其实说是宴席,这样一座巴掌点大,站在山上一眼就可以全数收入眼底的村子,要让他们弄出什么五星级酒店酒席样子来,那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但实际上他们摆上来的东西也算是丰盛了:烤土豆、番薯,这种东西倒是看起来稀松平常。但配上周围簇拥着的开锅肉丸、炒笋条、酿三宝、酱肘子等等美味,即使稀松平常的土豆番薯也带上了别样的诱惑力。 叶萧凌咽了咽口水,随口道:“你看他们这个样子像不像打算请我们吃饭?” 旁边突然凑过来林秋的脸,他干脆连口水都不咽,顺着嘴角差点流下来了:“仁兄,我饿了。” 叶萧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岚,无辜地道:“我也饿。” “别这样好么?”在一旁的夏岚捂脸,“我站在你们旁边都感觉我是个带着俩智障儿童的老妈子,你们能矜持一些么?” “不能!”叶萧凌和林秋异口同声道。 夏岚心里一动,忽然灿烂地笑了一声,向着满是美味的桌子旁走了过去,随着与村民们的交谈,或许是她甜甜的笑容让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今天刚来的小姑娘,很快就拉着她一个人坐在席上,有位身形魁梧,但笑得十分憨厚的汉子还顺手就从桌上拿着一个烤土豆递给她,倒是让她好一阵左手换右手的手忙脚乱。 林秋艰难地看着夏岚的样子,转过头看着叶萧凌,一连幽怨:“仁兄,都怪你,没拉住漂亮师妹,这下她靠着美貌混到饭吃了,我们俩还只能干站着。” 叶萧凌骂道:“你说个屁,你不是一个劲得擦着口水什么都不管?”忍不住噗哧地笑出来,叶萧凌终于不再闹,而是胸有成竹地道,“等着把,我就不信他们专门跑我们面前弄这么一排桌子,没有我们的一份。” 很快,在叶萧凌眼前的桌子上就被摆满了,而他向远处望去,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桌子依竟然好像火车一样延绵不绝,一直到转角处的房子之后,才遮蔽了他的视线。他默默地数了数,至少得有几十桌才能凑出这么大的阵势。 叶萧凌倒是不在乎他们阵势摆得多大,但到底肚子还是有点饿了,从刚才忙到现在,肚子里早已经空无一物,只差吐出腹中的空气让前心贴上后背了,何况他现在周身也聚集了一大堆跃跃欲试的医生们。 病人家属都用一种憋着笑的眼神看着他们。 叶萧凌环顾了一下,蒋林宇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刚才参与治疗的大部分都在旁边,其他的人因为空间有些拥挤,在见证了叶萧凌的那一针之后,也就各自休息,准备交接晚上的班。 叶萧凌想了想,还是咳嗽了一声准备走上去沟通问问看到底村民们摆出这阵势是什么节日。 “叶领队。”正当这时候,叶萧凌听见了一个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他看见魏奇正散淡地笑着,拄着拐杖向着叶萧凌这边走来,“还没有吃饭吗?” 叶萧凌点了点头,无奈地道:“虽然我提前喊人去做了,不过估计现在还没好吧。” 魏奇哈哈地笑了一声:“不用等了,我让他们都不用做了。” 叶萧凌预感到了什么,笑着问:“什么意思?”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 我客戾止,亦有斯容。”魏奇似笑非笑地读出这句诗句,突然问道,“不知道叶领队听过吗?” 叶萧凌摇了摇头,道:“上学的时候学过古诗,但都只是填鸭,这句更没有听过。”他看向魏奇的眼睛,道,“倒是村支书你学问真的很不错。” 他这句话道真的不是马屁,而是确确实实地觉得魏奇很有学问。在这样一个一半村民顶多识字的村子里,村支书有这样的学问,已经是让他感觉到十分震惊了。 “什么不错,人老了,看几本闲书,这么说话,反而是我掉书袋讨人嫌。”魏奇大笑起来,“不懂也没关系,来,这桌是专门为你和你背后的医生们做的。过不了多久就是清明了,我让村民们干脆把过节提前,好好招待你们一次。也谢谢你找到了救治村民的办法。” 他看向村民们,道:“不用藏着了,欢迎我们的英雄入座吧?” 所有人发出一阵呼声。 …… 晚上的时候,叶萧凌继续躲在存放物资的仓库里修行。毕竟真力和真气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被普通人所轻易接触的东西,这里少有人来,即使来了,他也能快速地察觉得到。 今天白天他的消耗着实有些大,就连他身体里原本充沛的真力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在这样的消耗中,光靠睡觉已经是不能满足需求了,打坐冥想才是他现在最有效的恢复真力的方式。也难怪那些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什么和尚道士们都喜欢一坐就坐个几天,估计这种说法也不只是空穴来风。 但今天他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魏奇今天来的探病还有他后面摆的那场盛大宴席带着一种古怪感,他不知道这是修行为他带来的敏锐性让他察觉到魏奇那平静面容下的一丝不安,但他感觉到那不和谐的感觉。 但他总怀疑哪里有问题,但问题就好像一直在他周身飘动的雾,伸手一抓,又没了影子。 于是他走出房门,向外散步,暗淡的山峦在阴沉的天空下好像窒息一样垂死挣扎,他闲庭漫步般地向着外面散步而去,现在是深夜12点,经过一阵折腾,许多人也就早早睡去。只能零星地看见几盏灯光远远地闪烁。 夏岚大概也已经睡了吧?叶萧凌突然想到在晚宴之后村民们点燃篝火拉着他们一起又唱又跳的样子,夏岚就像是一只脱缰的小野马一样,随性,灵动,她晃动的腰肢能让人看出她拥有的舞蹈功底,而她喝了两口烧酒之后红润的脸颊,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漂亮。 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一个欢快而又甜美的姑娘,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可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另外一张温婉入水的脸庞,那是顾妙音温柔的脸。 到底是怎样?叶萧凌苦恼地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似乎有成为老白那种滥情种马的潜质,难道是自己单身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想开第二春了? 走过树下的时候,树梢落下一滴冰冷的露水,刚好落在他的头顶,一股凉意顺着他的头顶向着四处蔓延开来。闻着空气中有些湿润冰凉的味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夜凉如水。叶萧凌莫名地想到这个词,在真力损耗有些大的这种时候,他对于外界的凉意反倒是敏感了许多,原本几乎已经被他忽略的凉意都重新与他不期而遇。他才发现自己穿着薄薄地一件衬衫,没有套上外衣。 而他的眼力和听力也弱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听见了他前方的那有些艰难的脚步声,黑暗中,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着他而来! “冯香兰?”叶萧凌瞳孔一缩,很快他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冯香兰浑身是被石子和枝条割破的口子,一身的衣服也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感觉自己身体里那点真气已经接近了枯竭。而她原本就是因为药力所治愈的伤势也开始了二次爆发,恍惚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躺在一叶扁舟上,随着摇摇晃晃的大海,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第449章: 对峙 “怎么样了?”蒋林宇站在仓库外,有些烦躁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上一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在这个点,其实大多数人已经睡去,而他纯粹只是因为在想着叶萧凌那早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机一动,竟然突然就找到了治疗病人的办法,让他本来想通过煽动来赶叶萧凌下台并且在回去之后让他负全责的做法完全落了空。 他从国外回来之后从来都只在鲜花和掌声前过活,而这次居然让他当陪衬的绿叶,加上之前被叶萧凌那几巴掌打得颜面扫地,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回敬一下,恐怕回了医院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烦闷,他在外面散步的时候遇上了正抱着一位昏迷女子的叶萧凌。 当然他倒不认为叶萧凌会是什么打家劫舍或者是半夜采花的江洋大盗或者是下流浪子,虽然天黑,但到了光明一些的地方,他也能看出叶萧凌怀里的女子根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而是这几天他远远瞥到过一眼的、与那两个男人天天上山的女人。 而叶萧凌似乎也是有些急切,没有太多地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到仓库再说。” 这也是他不明白的一点,如果说医疗条件,病房现在已经腾空出病房,有仪器,有值班人,怎么也会比一个简陋的物资仓库更好一些。但叶萧凌偏偏就选择了仓库,他总觉得叶萧凌在隐藏些什么,怀着对他的疑惑与怨恨,他忍不住地跟了过来。 现在,叶萧凌终于从仓库里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他更无法忍受一个十分扑朔迷离的谜底在他面前无法被解答,忍不住问出了口。 叶萧凌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如果问他冯香兰是怎么受的伤,他还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任谁也不可能让一个昏迷过去的伤者在浑浑噩噩中说话,只是他能感觉到冯香兰为了回来找他到底是拼尽了全力。 她身上有几处伤,倒没有什么致命的,但她的真气损耗得十分严重,已经几乎到了枯竭的程度,虽然他能从检查中感觉到她曾经服用过什么药物,顶住了他一段时间的消耗,但显然,即使是药物支撑着她的身体,药力也早已经到了尽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不是太好。”叶萧凌忍不住从蒋林宇手上的那包烟同样抽出一根,叼进嘴里,这次他是真的吸,而不是像陪着室友门假意地吞云吐雾,烟到嘴里就吐出来,这么多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同样有些让他太苦恼。 “那你还不带她去病房?”蒋林宇一怔,他到底还是个医生,在面对这种情况,下意识地恼怒起来,“放在这种仓库里是怎么回事?” 叶萧凌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我没法跟你解释。”他当然没法解释,冯香兰并不是普通人,而她现在的问题是真气枯竭,即使送到大医院里也只能是尽量养护等他自己回复,而不是靠什么治疗可以解决的。 或许,龙组里有一套对修行者完善的治疗措施? 但远山解不了近渴,他也不可能指望严铁生为了他开一辆武装直升机拉着担架连夜把冯香兰送到龙组治疗。何况,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燕三呢?吕昭阳呢?她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的真气消耗到这种程度? 蒋林宇面对叶萧凌的隐藏,更是不悦地道:“从一开始,你就在藏着什么,你那异于常人的身体也好,你那治好村民的针术也好,从科学的角度,我根本不认为这种事情是有可能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加入莫城第一人民医院?” 叶萧凌笑了笑,道:“你看出来了?” 蒋林宇冷笑了一声:“今天那些人被你的能力冲昏了头脑,但我不是那种傻子,只要对中医有所了解,就知道你做的事情到底有多惊世骇俗,我在美国有一个课题就是研究中医是不是真的能够通过个人能力来查探一个人的气血运行。” “结论呢?” “结论是可以,但这个结果很模糊,实际上中医也只是看见了一个模糊的整体,还远远没有达到掌握的那种程度。”蒋林宇道,“可是你刺出的那一针,却把武侠小说里的东西,硬生生地变成了现实。” 叶萧凌咳嗽了一声,他到底还是不太习惯香烟,然后把香烟在墙壁上熄灭,扔进医用废物的垃圾桶,然后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这位美国博士了。还以为你除了搞点阴谋诡计,其他的东西也不怎样呢。” 蒋林宇气息一窒,手上的烟一下子握不住,落在了地上,火星四溅:“你什么意思?” 叶萧凌眯着眼睛道:“今天的事儿,是你弄出来的吧?” 叶萧凌其实也不敢肯定,但秉承着既然你问我秘密,我也问你秘密的想法,也就干脆利落地当面明说,毕竟他从来都是讨厌把事情复杂化的人,虽然许多事情最终还是不得不复杂化,可是他觉得一边是让他消耗巨大的病人们,一边是冯香兰受伤背后隐藏着的黑幕,他不想再多一个蒋林宇给他接着使绊子。 毕竟,虽然他并不是太在乎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职位,可是也不希望不明不白地背上一口黑锅为人诟病。毕竟他这次出来,不光是代表他自己,更代表着付远山。如果他做得不好,付远山在那边也会有许多压力。 蒋林宇原本只是想要知道叶萧凌背后的秘密,但此刻他这样直白毫不避讳的反问,倒是让他猝不及防,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地上的烟头依然闪烁,而他的眼睛也同样一闪一闪。他自信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几乎是没有什么破绽的,毕竟从他两次发难里,实际上都没有他本人的直接参与,但叶萧凌却这么问了。这代表什么? 叶萧凌知道这很难回答,有些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大家的脸面都会有些过不去。但他笑了笑,指出了他的依据:“你确实做得很好,村民们的集合怎么看都是自发的,一点也不像是有人煽动。但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叶萧凌沉声道:“村民们这次的满意,主要是因为我们隐瞒了病人有可能不是传染疾病,而是中毒的事实。但你太急了,今天我们刚刚谈了这件事情,在场听了这件事情根本就没几个人。而村民为什么会以这么快的速度获取到消息?当然不可能说人家有人安插在我们这里,这又不是什么谍战剧,唯一一个跟我有冤仇的,也只有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另外几个人?”蒋林宇反问道,“难道他们不会说漏了嘴被听见了?你只因为我跟你有过节你就把这件事情推到我身上来,不合理吧?” 叶萧凌笑了笑:“当然不合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搞情报的工作人员,只能根据直觉来判定。病房在场几个人,好像只有你对我治疗成功并不怎么高兴?” “就因为这个?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搞情报的工作人员。我只能凭借直觉来定,如果我猜测有错误,我可以向你道歉。” 第450章: 断断续续的信息 尽管是清凉如水的夜晚,叶萧凌和蒋林宇之间的话语也让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重了许多。阴谋之所以叫阴谋,正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始终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直到最后一刻才会露出他们诡异的笑容,所以才会令人可怕。 但叶萧凌此时此刻做的,却是要把这种事情直白化,直接开诚布公地谈,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长于心机的人,以前如此,现在依然是如此。 他知道他身边的许多人都有秘密——从来不告诉他父亲叫什么名字的母亲、从来不说自己过去的老单、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的严铁生、那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神秘老人……当然这些人给他神秘感觉的原因是人类在社会中成长所形成的复杂性,毕竟不是什么人都乐意与他人分享自己个人经历的,他也一样,总会有难以启齿的东西。 但他与蒋林宇的相处模式不同,他知道蒋林宇看不过他,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把蒋林宇放在心上。他们两人是竞争对手,但实际上蒋林宇所要争的也只不过是叶萧凌无奈接下的差事,如果可以,他大可以把这个领队的位置放给蒋林宇,只要他能够把这件事情做好。 可是现在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蒋林宇所能解决的范畴,他自然就不得不挑起这个大梁。好在二十几位病人里,他已经治疗了六位,就算他因为消耗太大放缓速度,每天少治疗两人,也只不过是再在这里呆上几天的事情。 而如果在这样的几天时间里,本来他就会十分疲惫,如果还得是被人左一竿子右一竿子地耍赖刷去,也太让人头疼了一些。 蒋林宇还没有说话,床上的冯香兰却醒了。叶萧凌也就没有空再陪蒋林宇说下去,有句话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果蒋林宇真的是小人,那做了那种事情想要让他承认也恐怕有些难,他的开诚布公只是尝试,至于能不能成功,那是另说的事情。 现在更重要的,还是问问冯香兰到底有什么想说的。或许她主要昏迷的原因是因为她真气几近枯竭,但她身上受的伤,却是货真价实的修行者才能做到的伤势。如果说这种山林之间,出现燕三、吕昭阳、冯香兰三个修行者实际上已经是十分特殊,那么,现在能够把她伤成这样的又该是谁,另一批奔着那什么宝物来的修行者? 可是这种伤势,恐怕这个人的修为不低,真气在入侵冯香兰的身体之后,立刻就像是猛兽一样把她的经脉撞的七零八落,只是冯香兰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物,又硬生生地逼着自己的经脉愈合了。 当然,这些信息,都是叶萧凌从冯香兰经脉里残留的药力还有他人的真气看出来的。或许,一个好的修行者与一个好的中医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只是一扇虚掩的门,等到他接触到老单那种层次,恐怕用真力查看他人身体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了。 冯香兰醒来之后只是睁着眼睛,身体的虚弱让她几乎张不开嘴,就连呼吸都变得散漫如老人一般脆弱不堪。她的修行水准还没有到那种真气如河的程度,在她长时间的透支下,她身体里的小溪流已经干涸得就像荒凉的沙漠。 “你想说些什么?”叶萧凌把耳朵凑近了冯香兰的嘴巴,听到的却只是几声细微的呼吸声,知道她身体太虚弱,所以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你还是等身体恢复一些再说吧。还有,你身上的真气被你用得几乎枯竭了,你的修为又还没有到家,所以我不能确定你这一身修为能不能保住。但既然我在,命总是还能保住的,至于……你的寿命,可能会降一些。” 冯香兰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她并不吝惜自己一身修为在今天能不能保住,只是睁着眼睛哀伤地看着叶萧凌,她想要说话,但却无力张嘴,困意就好像潮水一样涌上大脑,让她几乎想要再一次昏沉地睡去。 “你还是先休息吧。”叶萧凌看着她奋力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 但冯香兰却执着地看着他,从她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她是个身体几乎枯竭人,反倒是那样地奋不顾身。她努力地张开了嘴,从里面吐出气息。让叶萧凌不得不又附耳过去。 随着冯香兰低低的呻吟声过后,叶萧凌听见了她鼻息浓重,并且断断续续的几个字:“魏奇……有……问题……千……莲……人养。”但仅仅只是这几个字,就已经让叶萧凌足够震惊,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冯香兰,道:“你是说,千叶紫莲是有人养的?而且跟魏奇有关?” 冯香兰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然后就一头晕了过去。 蒋林宇在背后自然听见了叶萧凌所说的话,只是他根本不懂什么千叶紫莲,更不明白这跟魏奇有什么关系。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难道还能把冯香兰打成这样不成?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不清楚。”叶萧凌站起来飞快地说了一声,就向外走去,“这些东西,都不是你适合接触的部分。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 蒋林宇被叶萧凌这种语气弄得有些不悦,斥责道:“到这种时候你还要跟我玩神秘?我既然看见了,就有权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萧凌打开了门,回头看了蒋林宇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事情是该让你知道,但对你未必有好处。” 蒋林宇恼怒地道:“有没有好处不该由你来判定!” “但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没命呢?”叶萧凌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道。 蒋林宇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严重,往后退了两步,震惊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离开一下,如果你想明白了代价,并且还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细节,那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在那之前,帮我照顾一下病人,记住,不要把她被更多人看见,如果你不想我做出什么让你难受的事情的话。” 而后他有些急切地转身,关上了房门,离开了仓库。 叶萧凌确实有些着急,冯香兰吐露出来的信息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在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恐怕都只有他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重的分量。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魏奇有关,那么幕后隐藏的东西恐怕比他想得还要更复杂一些。 但他知道一点,在李时珍传授给他关于草药的药性之后,同样也对千叶紫莲的生长有所描述。原本千叶紫莲的备注上确实写过千叶紫莲很难自然生长,更多是人工培植,而实际上人工培植也并不是因为对于千叶紫莲的照料更好更完善,而是人工培养的方式是对于千叶紫莲进行了一些改造。 在改造之后,原本作为一种寄生性的花草,它却会生出一种食肉的特性,而这种食肉的特性通常不仅仅只是像猪笼草之类的植物一样只是以昆虫为食,而是会对大型的猛兽发动攻击。 而花粉,实际上就是他们对猎物的有利武器,只有当花粉无效的时候,它才会露出它本来狰狞的面目,以藤蔓缠绕目标,像是一条蟒蛇一样把大型动物捆起来吃掉。 而既然这些村民会被花粉弄晕,证明千叶紫莲当时距离这些人并不远,或许是因为养殖千叶紫莲的修行者不想招人耳目,所以阻止了千叶紫莲的进食冲动。但这种阻止,绝对不代表着这个养殖者的善意。 行至途中,他突然明白了魏奇为什么一开始对自己这个医疗队并没有表现出多欢迎的样子。但又在他治愈病人之后表现那样的热情。 他这是要防止事情进一步闹大,让别人知道!叶萧凌脑海中好像有一道闪电闪过,终于把一些事情串联了起来。 第451章: 砖瓦 村子很小,魏奇的家自然也就不远,以叶萧凌的行走速度,不过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可以到达。站在那座漂亮的小洋楼改造的敬老院旁,他看着那座属于魏奇的,显得破落但却也十分干净的屋子面前,没有敲门,而是提着一口真力,朝着空中一跃,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壁虎一样攀附在屋顶。 当然,与真正的壁虎那方便好用的吸盘还是有所不同的是,叶萧凌不是靠的什么天生能够爬墙的能力。那种能力,即使可以学,叶萧凌也并不打算让自己的手指上长出点不属于人类的特征来,一方面是考虑到好不好看,另外一方面则是心情问题。 他靠的,只是身体里澎湃的力量带给他的强大力量,如果此时此刻有人靠近了仔细看他的四肢,就会发现他的手指竟然生生地贯穿砖头时间的缝隙,五根手指都已经死死地抠在墙壁里面。 只是身体里的真力在经过白天的一轮消耗之后,现在就有些捉襟见肘。叶萧凌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墙上依附更长时间,但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有些后力不济,也就没有继续兴起地在这种无人观赏的地方装逼,干脆就小心翼翼地躲上房顶,静静地趴在这些易碎的老式瓦片上,皱着眉看着屋外的小院子。 现在依然还是春季,自然也就不需要纳凉。但魏奇依然坐在小院子那张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身上裹着毛毯,似睡非睡,如果只是从这方面看,实在看不出魏奇有什么问题。 但冯香兰的话必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她在那样虚弱的情况下依然要强行吐露出来的信息。 但其实叶萧凌这样蹲守在人家的房顶上等着人家露出马脚这种事情就好像守株待兔一样十分消极,如果说魏奇这一夜都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张躺椅上昏沉睡去,那他顶着如水般凉的夜,用月光做盖被又有什么意义? 叶萧凌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是龙组的特务人员,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套魏奇的话。就算他硬着头皮去套,魏奇这样的老人,见过的事情太多,光从他的做事上就知道这是个趋避厉害及其厉害的老狐狸,真有意地套话,恐怕马上就会被发现。 他只是赌,赌魏奇今晚必然会有什么异动。冯香兰身上的伤都是新伤,以他的医学水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新伤估计就是今天白天造成的不可磨灭的烙印。既然这件事情跟魏奇有关联,那么魏奇总该会在今天有一些不同的表现。 只是在这样的等待下,让叶萧凌有些烦躁。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时间里,叶萧凌可以进行一些休息。他身体里的真力正在不断地恢复,与冯香兰那种真力枯竭不同,他到底还是留了一些余地,何况他并不是真力逸散在全身的普通,经历过筑基的人,恢复速度也要比他们快得多,就算他真的把自己真力耗尽像是冯香兰那般枯竭,但他只要筑基的心脏气海仍然存在,恢复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而此刻,他体内涌动的大河正在他的心脏内蓄势待发,而涓涓细流从心脏的跳动之中流淌出来,也给他的身体里带来了许多的暖意。修行之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知冷暖,而此刻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大冷天盖着棉被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觉,让他也产生了一些困倦与懒散的感觉。 这座村子的名字取得很草率,叫田错村,就好像他们的房子布局一样,都天然带着那么点随性的意思,叶萧凌不知道这个田错到底是有什么历史背景或是传统文化,不过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无聊地看看周围在明晃晃月光照耀下的房子,忽然感觉还是自己趴着的这个地方干净许多,虽然下过雨,房顶上有一些零碎的树木落叶,但总体来说,瓦片都好像被是被洗过的一样十分干净。 等等,十分干净?叶萧凌忽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一间乡下的房子,一些老式已经基本不被使用的瓦片,为什么会是会这么干净的? 叶萧凌神色有些古怪,试探性地,他用手再一次地抚摸了一下瓦片,没错,确实是干净的,他甚至感觉不到缝隙里有多少泥土。这间屋子的屋顶上,所有的瓦片都是近期新换的瓦片。 一间房子,如果需要新换一批瓦片,而且干净到这种程度,那更换瓦片的时间会有多久?叶萧凌毕竟也是从小在乡下长大,换过瓦片,知道这些东西,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然后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至少也就在这我们来的前一天!” 怀着不解的思绪,叶萧凌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一只手在瓦片上摸了摸,而后尽量用着轻微的力量,翻开了其中一片瓦。 没有什么特殊的,这好像只是十分简单的一片瓦片,而且这下面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普通木质的房顶,就连木料也并不旧,但是总还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也让叶萧凌心中的疑惑更加大了一些——一件老屋子,又没有什么损坏,为什么会突然更换瓦片? 想到这里,叶萧凌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在院子里,正闭目养神的魏奇,他是这样一位苍老的老人,以至于让叶萧凌几乎以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死去。但借着月光,仍然能看见他的胸襟依然轻微地起伏,只是呼吸有些太过散淡,令人有些怜悯。 叶萧凌再度检查了一次瓦片,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在这种挫败感之下,他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冯香兰给他的信息,毕竟说到底冯香兰短暂的醒过来,就连神志是不是完全清醒都难说,而且她张嘴说出的几个字又太零散,容易听错。 就在叶萧凌把瓦片一片片放回去准备下次再观察的时候,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把之前改回去的几片瓦快速地重新翻开,这一次,他并不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瓦片或者是大梁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机照明灯光打开,对着室内,照了进去。 这里面是一个房子的阁楼,有些低矮,但整体还是能容纳一个人略微低头在里面走动。在乡村,阁楼通常被用来堆放一些平时用不到的东西,然而魏奇房子的阁楼却并不如此,透过手机的光芒,他逐渐看清了里面的样子。 十分干净的木地板,因为是乡村,所以未必如同城里的那种专业级别木地板那样漂亮还带有花纹,这些木地板都是十分普通的木材制造,没有做过多少处理,甚至叶萧凌把鼻子凑到那个口子去闻,还能闻到一些辛辣的树木馨香。 这是一间刚刚造好的阁楼,叶萧凌若有所思,明白了为什么瓦片会是全新的,魏奇必然是在找人修建这个阁楼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屋子上面的瓦片给换了。尽管这种整修阁楼之后更换房梁和瓦片的举动很正常,但放在村里这么紧张的时候,他却有余力去找人修阁楼,这就有些奇怪了。 如果是房子漏水,只不过需要换掉几片瓦片,根本不需要把整个都换掉。而整修这个阁楼,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叶萧凌心里想着,却悄无声息地转移了几个身位,再一次地翻开瓦片,伸手把手机的灯光照了进去。 几个箱子?叶萧凌没有看见别的东西,只是发现了在角落里,似乎堆放着几个大箱子,而这些大箱子,都不是什么临时存放东西的纸板箱,而是那种实实在在的木质的大箱子。这些大箱子一个个都有接近两米的高度,看起来十分沉重,摆放却很整齐,看来在整修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些箱子放了进去。 第452章: 箱子里的秘密 在一户人家的阁楼上放几个大箱子,用来堆放诸如换季衣服之类的木箱子,里面放上樟脑丸等等防蛀,其实是一种十分常见的事情。只是叶萧凌看着这几个大如棺材一般的箱子,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如果说装衣服,有必要弄这么大的箱子?可如果说人家要在自己家的阁楼整点大箱子当衣柜用,也没什么了不起。毕竟这是一个人的自由。 但叶萧凌心里的忧虑就好像一颗已经被水滋润透了的种子,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断地成长,想要钻出土壤迎接阳光。他暗暗咬牙,小心翼翼地把周边的瓦片全部清空,而后伸出一只手,放在一根边上的木粱上,屏息闭眼,感觉到心脏渐渐如一团被点燃了的火球,刚刚恢复不到一半的真力又再一次地涌出了心脏,开始窜动在他的经脉里。 而随着这些真力在周身运转一个周天,又如同有着共同默契一般,纷纷涌向了他触摸在木梁上的手掌心。随着轻微地噼啪声,叶萧凌感觉到手底下一松,连忙手指一紧,把那根被真力所冲断的木梁给握住。 这是他在跟着老单学习真力控制之后才能使用的手法,方法就类似于他弹出松针的技巧,只是他把这种技巧不仅仅只是用在弹出松针,更用在任何的地方。 弹出松针的技巧或许是专精的,但老单所传授给他弹松针的道理却是真力的本源之道。在他的身体里真力就好像一条大河,表面上波涛汹涌,但实际上底下同样暗流涌动,一明一暗,就是分出的阴阳道理,而刚强与柔和,正对上阴阳的相生。 他把刚强的力量当作支点,再以柔和的力量以这个支点一弹,就能在十分小的范围内形成十分强大的力量,并且这种力量十分隐秘,通常并不表现得十分招摇,这给他此刻很大的帮助。 轻轻地一掰,叶萧凌逐渐把那根并不很粗的木梁给掰了下来,他并没有花多大力量,此时此刻,这根用来盛放瓦片而不是用来承重的木梁此刻已经像是苏打饼干一样松脆。他的真力在从掌心弹出的一刹那,尽管并没有发出什么巨大的响声,但木梁的内部结构却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成了十分脆弱的样子。 而他依样画葫芦地再度弄断了一根木梁之后,整个洞口就足够能容纳他一个人的进出。只是这样摧毁了木梁,已经无法再简单地进行修复,当然,如果是普通人看见了这样脆成这样的木梁,估计只会以为这根木梁尽管外表看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内部结构已经因为不知道虫蛀还是什么原因从内部崩解了,到时候如果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可以把所有他翻开的瓦片一次性地对着阁楼里倾倒下去,假装这只是意外事件。 当然……这种意外事件到底能不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叶萧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真力带来的好处不光是叶萧凌巨大的力量,更是他身体的敏捷程度。虽然他修行的是李元霸抗鼎决,但并不觉得自己在速度和灵巧度上有什么缺憾。毕竟这也不是打什么网游,不需要讲究什么穿板甲的战士速度就慢,点敏捷天赋的盗贼速度就快的道理。真力带来的提升是全面化的,并不仅仅只在于一点。 至于将来他会不会遇上那种法诀专门修行速度的修行者,那也是亦未可知的事情,至少他感觉修行者的世界似乎就好像一根根十分细小的丝线,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崩断,就好像他与燕三等人相遇,时间上等过了这段时间,将来他们分道扬镳,谁也不会认识谁。虽然听说过大门派,但至今他还没有见过真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紧密一些的联系。 悄无声息地钻进阁楼里,叶萧凌重新打开了关闭的手机灯光,里面暗得就好像黑暗的井底,而他此时当然也不可能去开魏奇的灯光,如果他真那么做,还不如直接跑人家正门敲门然后对着人家傻傻地道:“嘿!我想看看你的阁楼里到底装了什么,有没有放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你给我看吗?” 冰冷的箱子就像是阴影里的棺材,叶萧凌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呼出的时候他,他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箱子都有锁被紧紧地锁着。而它的扣用的是那种双边的扣,就算想要找箱子受力不均匀的地方想要拉开一条缝都困难。 叶萧凌不由得愁眉苦脸起来:“这下可麻烦了。难道房顶塌了是木材问题,这个箱子结果也坏了?” 但实际上叶萧凌其实心里反而有了一些底子。有些东西,越是别人藏得深,就越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叶萧凌此刻就等于是触及到了魏奇藏得最深的东西。如果只是装衣服或者杂物的东西,何必需要把锁做得如此紧密? “你到底是怕别人看见什么东西?”叶萧凌悄悄地伸手到距离他最近的棺材锁头上,踌躇了一下,还是闭上了眼睛,真力再度涌出,以之前弄断木梁的方式同样震坏了锁芯,随着他带着一些力量的一个拉扯,整个锁就变成一块破铜炼铁。 叶萧凌把这块坏掉的锁头放进自己的口袋,打算先把这种证据先放起来,没准魏奇还会以为是自己人老了忘记锁而且又把锁丢了也说不定。 可等到叶萧凌打开箱子之后,他的脸色终于从原本带着一些兴奋转为苍白。 “卧槽……”合上箱子的叶萧凌在黑暗中惊骇了好一阵子,终于幽幽地吐出这样一句脏话。打开箱子之前,他本来满怀期待地里面会装着什么魏奇的秘密,或许是一些小册子,或许是一些书信文件,甚至是千叶紫莲的成花——毕竟千叶紫莲的成熟期其实也谈不上长,既然都已经能散播出花粉,就代表这株千叶紫莲已经基本可以采摘了。 但他还是想错了,里面不是装着什么魏奇的罪证,也不是什么延长他寿命的灵芝妙药,更不是他私藏了多少年的原味内裤…… 而是一句冰冷……并且已经发青的尸体。 没人知道这具尸体是谁。 叶萧凌也不知道。 但叶萧凌在收拾自己的心情之后,快速地把旁边几个大木箱子给弄掉了锁头,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了。每打开一个,他的心情都沉重一分,到了最后,他的眼神闪烁,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五口箱子,三口里面是尸体,另外两口,里面是空的。但以他医学的能力,检查了一番,就闻到了里面即使有草药掩盖却依然无法消除的尸体的味道。显然,这两口箱子之前也装着尸体。 这五口箱子,还真的像是它们的外形一样,是五口棺材! 而现在尸体不见了,到底到了哪里,叶萧凌也无法知晓,只是从味道判断,估计这些尸体被搬走也并不是太早之前的事情,而是临近现在这几天的事情。 “难道……千叶紫莲……”叶萧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骤然一变,越发地感觉魏奇这个人的可怖。 第453章: 来了 魏奇当然不需要尸体来做些什么,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叶萧凌看过他的身体,他的经脉脆弱得就好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破的薄纸,根本不可能是个修行者。身体孱弱成那样,他现在只不过是半截快要烧完的蜡烛,哪天死在家里被人发现,估计也就被说两句蜡炬成灰泪始干之后就能被放上殡仪馆的车。 而另外一方面,通过在跟老单的交流中,叶萧凌也知道这世上虽然有操纵死尸的本事,可是如果说尸体真能派上什么修行用场,那还真没有这方面的功法。 所以类似于各种小说里说道的什么魔教以死尸来练功这种事情是没有的,杀人夺去人家的心肝之类的这种事情倒是有,但实际上这些人杀人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别人的尸体能有什么用,而是纯粹是一种心态上的磨练。 修行就好像一条狭窄的独木桥,谁在上面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个错漏就落入万劫不复,这一点从筑基上就已经可见一斑,就算是在天地灵气浓郁的修真界,死于筑基失败的年轻人多如牛毛。 所以也会有人通过杀人来磨练心智,毕竟,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如果一个人能铸成此等大业,他们在修行上一往无前的气势就无人能挡了。 但听老单说不管是修行界还是修真界现在也是正道管得很严。除了少数几位修为通天难以被抓捕的魔头爱以杀人为乐趣之外,那些不成气候的三教九流也都变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各自的山洞里修行,毕竟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想出去杀人磨练,估计刚出去杀一个人,就得被一群自诩正道的游历游者给一剑一剑地切成能放进火锅里的肉片。 所以叶萧凌第一时间就否定了魏奇通过这些尸体练习什么功法的特点,想到了千叶紫莲特性的描述:万物灵长谓之人,紫莲食之,久可生灵智,化为妖。 这是一种特殊的养殖方法,与其说是在种草,倒不如说是在养妖。而等到千叶紫莲生出灵智之后,身上的那朵花也就能有更高的药用价值。可问题是,魏奇自己是不可能养千叶紫莲的,那么魏奇背后那个为了把千叶紫莲养成妖物而指使魏奇存放尸体的人,到底是谁? 叶萧凌觉得千丝万缕在一时间用上心头,不由得心乱如麻,感觉这件事情好生复杂。 想不出结果之后,他开始转而研究“棺材”里的尸体,他倒不是怕尸体的人,毕竟从医的人,虽然他是中医,可是他为了锻炼自己对人体的恐惧感,在学校的时候时常往解剖室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他能够在成绩上胜过顾妙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这种锻炼让他对于人体的了解更加深入,在实际动手能力上也要比顾妙音高得多。 只是刚才他第一时间从箱子里看见一具尸体,有些惊骇,等到现在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他也就不再有什么反应,只是伸出手去触摸躺在箱子里的尸体,想要看看这些尸体的死因。 从外表上看,这几具尸体的年龄都不大,三具尸体里,最小的那具尸体死的时候估计才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而最大的尸体也只不过是二十五岁,可以说是一群年轻人。至于他们的死因,叶萧凌仔细看了看,似乎是中毒身亡,他们的嘴唇发紫,全身发青,身上的尸斑都已经大片大片地蔓延,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看出这些尸体有腐烂的迹象。 翻了翻尸体的周身,叶萧凌摸到了一颗十分不起眼的珠子,他把珠子拿了出来,用手机手电筒照了照,皱了皱眉,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大概能闻到里面是一些药材的成分,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下,低声地说出成分:“连翘、众香子、丁香、生姜……” 这些东西都是有防腐作用的药材,有两味药材他没有闻出来是什么药材,但从李时珍传授给他的心得大概可以判断这两味药物都不是普通地方可以长出来的特殊药材。这样一颗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珠子,居然就可以保证这具尸体的腐烂减缓这么多? 叶萧凌不是太明白这颗珠子的炼制方法,但看起来,这颗珠子绝对跟药丸有很大区别,从手感上,这颗珠子就已经几乎接近石头,似乎是以特殊的手法被烤制,最终凝结成了石质。这种手法,也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想了想,他把珠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他打算顺便研究研究。至于在没了这颗珠子之后尸体会不会快速腐烂被发现,那就不是他考虑得太多的事情了。何况,这样的大事,相信很快他就会有一个结果,总不会拖上十天半个月,如果这样,谁知道这几口如棺材一般的大箱子里,会不会又多出另外几具尸体。 他又在另外一具尸体的身上找了找,同样也找到了这样一颗珠子,虽然形状有所不同,但大概也只是药物在凝结的时候产生的不规则形状,叶萧凌并不打算再闻上面的尸体味道,只是把这一颗放了回去。而后,他的手停住了,他发现这具尸体的衣服里有一样摸上去硬硬的东西,于是伸手把他的衣服给拉开,从内兜里,找到了一块小牌子。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几行小字:林州工业,黄刚技工。叶萧凌愣了愣,这个林州工业他听说过,是在京都发家的中华几乎引领潮流的几家大实业企业之一,即使在莫城,也同样有这家企业的分厂,他还在莫城的新闻上时常看见林州工业又突破了某某难关,引领国产实业制造等等事迹。 既然是技工,那么想来是个打工者?难道是回来探亲的时候被魏奇毒杀了? 叶萧凌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回来探亲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是村子里不存在的人,他杀了也不会有太多人发现。即使林州工业发现了自己的工人过了请假的期限依然没有返回,在联系不上之后也不至于为了这样一个人兴师动众。 而如果他在村子里杀一个人,在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隔一天就能被人发现他失踪了,那样的话,事情就会越闹越大,最终只会影响那位隐藏在幕后的人养花妖。 “果然藏得深啊。没有冯香兰的提醒,恐怕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叶萧凌喃喃地道,说起来,他虽然在今天学了李时珍新给他的知识,知道了千叶紫莲的存在,但他心里仍然抱着侥幸,认为只是这个村子的运气有些不好,刚好山上长了一株野生很少的千叶紫莲。 但现在看来,世道险恶,这株千叶紫莲不光是有人养着,而且这个人还打算像是辛勤的老农一样把它养得很好,天知道魏奇到底为这个人提供了多少具尸体。这里有五口箱子,可这五口箱子里空着两口,里面残留着一些尸臭,谁知道这另外三口有尸体的箱子曾经有没有摆过其他人? 叶萧凌打了个寒噤,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但忽然的,他耳朵一动,听见了隐约虚浮的脚步声,那声脚步走得很缓慢,而且还有拐杖与地面的碰撞声与它相互交融,显而易见,行走者的腿脚并不是很好。 但叶萧凌知道这脚步声属于谁。 魏奇来了。 第454章: 箱子里的人,是他以为的人 这里是魏奇的家,传来他的脚步声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让叶萧凌脸色十分难看的是,他这次进来的方式太过显眼,几乎无法在短时间内掩饰过去。他原本希望魏奇好好睡一觉,这样他就暂时不会发现自己进入过他的阁楼,发现过他里面摆放的尸体。 可是现在,他看了看上面已经破漏的屋顶,还有角落被他拧成如麻花一样的锁头,不得不皱紧了眉头。 很快,魏奇的脚步声就不再仅仅局限在楼下,而是逐步靠近了木质的楼梯,沉重的脚步让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却好像是叶萧凌的催命符一样不断地在他耳边放大,如同阴厉如鬼的笑声。 怎么办?怎么办?叶萧凌在原地考虑了十来秒之后,突然面色一沉,收起地上的几个锁头,盖上了四口箱子,最后一口,在他盖上箱子之前,自己钻了进去。 一股尸体残存的味道还有防腐药材的味道铺面而来,但叶萧凌面色平静,一片黑暗把他笼罩在箱子里面,但他调整着呼吸,真力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动,压制着他身体里的一切生理特征,渐渐地,他的呼吸越来越散淡,他的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他就好像是多出来的第四具尸体一样,躺在幽暗的箱子里。等待着楼梯口那个人的到来。 而就在叶萧凌进了箱子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魏奇打开了阁楼楼梯口的盖板,从楼下走了上来。他老了,以前他可以十分轻松地在楼梯上奔跑,就他小时候养的那条黄狗,在楼梯上跑上跑下也不会有大口喘气的时候。 但正如那条黄狗早在四十年前就死去之后,他也即将迎来自己的死亡。只是人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怕那一片黑暗中的虚无,他开始怕死,但他又不得不死,死亡与时间是一对孪生兄弟,他能感觉到时间伴随着日历上不断翻过去的一页又一页向他走来,同时他也嗅到了它背后,那位躲在他阴影里的死亡的味道。 但这一切,即将得到一定的改变。这也是他要跟黑衣人做交易的原因,即使千叶紫莲的根系的药效只不过能够延缓他十年的衰老,那也已经是十分不错的结局。毕竟对于他这样落入河中,即将溺水而死的人来说,那一根救命的稻草,就是他的一切。 上楼之后,他没有开灯,只是有些呆呆地看了一眼瓦片被人掀开,木梁都已经被扯断,露出一个可以一个人进出的口子的屋顶。但他却并没有什么慌乱,眼神平静得就好像一滩黑水,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其中一口箱子的锁头已经消失不见。他嘴角微微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或许老了,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健忘的人。 少顷,他突然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改掉了这个喜欢搞坏我家房顶的毛病。” 搞坏房顶的毛病?叶萧凌藏身于箱子里,之所以他没有离去,是因为他知道此刻离去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不可能把这种事情一拖再拖,村子里有这样一片乌云存在,就好像让他每天与魑魅魍魉共眠,估计他没病都能把自己吓出病来。魏奇,他必须要在今晚就控制住,否则将来发生的事情太无法控制。 但他不能肯定魏奇的房子里会不会藏着那位幕后的主使,或者是那位幕后主使的同党。他在山上遇见燕三三人算是运气好,可他并不觉得他的运气可以真的当饭吃。否则他干脆每天去买两张彩票,一个月之后拿着几千亿的存款去上福布斯算了。 他现在的真力只恢复了一半,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够镇住一切场main。所以在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之前,他暂时还不方便露面。如果房子里没有其他人,那么魏奇自然会惊慌逃窜,那么他此刻就可以出来抓住魏奇,询问出幕后的主使。 可如果这栋房子里还藏着其他修行者,按照人的惯性思维,他们通常会以为自己已经向外逃窜,从而忽略掉箱子里藏着人的可能性。 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急急忙忙上来检查尸体的可能性,只是叶萧凌觉得,这些尸体或许对喂养千叶紫莲很重要,但毕竟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没有这几具尸体,恐怕魏奇还是能找到其他人作为千叶紫莲的养料。 真如果运气差到被当场发现,那么也只不过是一场搏斗罢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也不是什么一步不能退的人,他手上还有顾少北、廖晴甚至严铁生的电话,真到那种程度,就算这些人不方便帮忙,总还是能提供一些建议。何况,国家部门,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管。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魏奇竟然会用这种十分淡漠的声音对他说起话来,而且还说……他喜欢搞坏他家屋顶? 不对。叶萧凌沉默着不发一言,他明白了魏奇实际上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在跟另外一个人说话。而这个人,似乎是跟他很熟悉的人,或许,就是他幕后的主使者。他吐出一口气息,缓解了一下心里有些紧张的情绪,他知道,这个人或许距离他很近,而现在魏奇以为是他弄坏了房顶。 只是魏奇的下一句话却再一次地吓了他一跳,黑暗中,魏奇微微地嘲讽地吐出一口气,这一次,他直直地对着箱子:“所以,你又要玩什么游戏?” 老子哪里想玩游戏,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叶萧凌暗暗地嘀咕道,但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或者说,是他以为在对某人说话,但实际上躺在箱子里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喜欢玩半夜三更弄坏人家屋顶并且进了人家屋子里喜欢躺在跟棺材一样的箱子里跟魏奇交谈?叶萧凌不断地思索着,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说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声音到底是有什么特色,低沉还是高昂,稳重还是尖锐,甚至……说不定那是个女人。万一他开口,第一时间就被魏奇听出问题,等于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他只能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好在魏奇似乎也是习惯了这种交谈方式,他没有纠缠于箱子里的人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开始了他的汇报:“事情有好转。进来医疗队里有个中医,就连我也不得不夸他的技术超群。先前进来的医疗队和现在医疗队都没有解决的问题,被他一个人用一根针就解决了。既然他能治好因为花粉而昏迷的病人,那么外面的政府也就不会把目光继续向这里投放,你的事情,也会安全得多。” 叶萧凌在箱子里听着魏奇的报告,手指下意识地在板子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一些疑问总算有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似乎并不美好,甚至还十分阴暗。但至少,他把一些东西弄明白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要不要开箱子把魏奇拿住?叶萧凌思索了一下,这么久了,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在场,那么这栋房子里,想来也只有魏奇一个人。而他要拿住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想想就算换个普通人也十分容易。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魏奇又再一次地说话了:“但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加快速度。这件事情解决了,但之前我帮你杀的人,已经调查组打电话询问过我了。虽然他们只是询问,但估计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那天送几个年轻人回城里工作,那么多人看见了,如果现在让他们知道这些人失踪了,会有麻烦。” 第455章: 不可以吗? 躺在棺材一般的箱子里,听着某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抖搂出来,其实是一种十分惬意地事情。虽然这里面有一些药材和尸体的味道,但好在叶萧凌这样学医的人对这种方面并不会感觉到难受。 而他虽然在拥有了这只手机时候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一个敬重鬼神的人,但还不至于会觉得自己躺过箱子就会有什么冤鬼缠身,他也没有那么多心里负担。 当然惬意归惬意,可即使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箱子里四周有木板遮住了他的身形,但他总不能一直保持沉默。如果他一直不说话,难保不会露出马脚。但他一说话,等同于就是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魏奇那边的话语倒是没有停下,他依然在说着一些类似于工作报告一样的东西,虽然这种工作实际上十分丑恶,但他的语气平静而又缓慢,并不急于一次性地说完,而是一字一字清晰流利地说着,好像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 但他越是这样平静,叶萧凌心里的寒意就越浓重。一个人,要城府深到什么程度,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满心恶意,如同怀着十个月的孩子一样,只期待某一日分娩? 而即使这种恶意被真的分娩出来,恐怕也只是一颗毒瘤吧?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着急,免得露出了一些马脚引来政府的什么人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怕谁,但能让你那么忌惮,我也会尽量帮你遮掩着。这边毕竟是偏僻村落,上头这次重视也只是因为出现了这样的病患,但现在,他们更多的关注只会在前几天死的那几个年轻人身上。只要我这边谎报是失踪,你只需要在这几天少用一些尸体,我总还能帮你遮掩过去。” 魏奇说到这里,他终于停下了声音,似乎是在等箱子里的叶萧凌答复。而叶萧凌头疼的就是在于他不能答复,于是整个阁楼内,除了从天空倾泻而下的月光之外,就只剩下寂静。 要想到一个办法很难。而要在短时间内相处一个办法就更难。而叶萧凌躺在箱子里,意识到这是他必须要给魏奇一个答复的时候了。而问题是,他并不是魏奇以为的那个人,他无法真的狸猫换太子,毕竟他这位狸猫,估计跟那位“太子”有着不小的差距。就算抛开最重要的声音不论,那个人杀人如饮水,这是他从来都不可能认同的人生观,不同的人,说话就会有不同的区别。 不过听着魏奇之前的那句“你又要玩什么游戏?”,这个人至少是个并不阴沉并且喜欢玩的人……或者说,不怎么正经。 叶萧凌敏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动。不正经?终于在沉默之中,手指成勾,像是敲门一样,在木箱板内部轻轻地叩了一声。 咚。 这一声响声在在一片黑暗中的阁楼里实际上并不响亮,但因为安静,这一声叩声却如同被放大了一样传入了魏奇的耳蜗。 魏奇略微怔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了想,似乎这与黑衣人的性格并不相悖,也就没有想得太多,而是继续道:“那就这样。我这里继续帮你遮掩,这里还有三具尸体,你也看见了。应该也够用了。” 赌对了。叶萧凌在心里静静地道。他其实也只是尝试,但他在敲出那一声声音的时候,他身体里的真力却已经以一种快速的方式运转起来,甚至就连他原本压制着的的心脏跳动声,也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再被束缚,一股暖流流遍他的全身,肌肉紧绷,随时都会在一瞬间以强大的力量拍碎木板,蹿出去面对魏奇可能有的任何埋伏。 但听见魏奇继续说话之后,叶萧凌身上的力量也就渐渐散去,肌肉放松了下来。他忍不住在箱子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习惯了这里面的味道之后,呼吸他倒是也不会觉得太难受了。 不过很快,魏奇的唇齿之间,就又跑出了更爆炸的信息:“今天你有了那个叫燕三的尸体,既然他是修行者,他的尸体应该可以把时间加快吧?” 叶萧凌躺在箱子里,面色再一次地剧变。燕三死了?那么吕昭阳呢?冯香兰倒是逃了回来,但她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告诉他太多信息。而既然这个人能够杀死燕三,又把冯香兰弄得那样逃窜。这个人的修为至少与自己相差不会很远,甚至可能超过自己。 这样看来,即使吕昭阳情况不明,也是凶多吉少。 魏奇这样一个问题,叶萧凌自然需要继续回答。所以他再次地轻叩了一下木板,在安静的阁楼里再次发出一声敲击声,表示他的回答。 魏奇听见了这一声“回答”倒是显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出口气:“那就好。现在我们需要的最多的是时间。但时间……从来不等人。” “当然不等人。”突然有个声音在阴影中响了起来,十分突兀,“不过有个人却等得很开心。” 魏奇猛然地向着发出声音的角落里看过去,突然瞪大了眼睛:“你……” 阴影里走出来的是吕昭阳,他身上依然是白天那身朴素的衣服,只是现在已经脱去了水分,干燥了许多,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他向前踏足到那破损的房顶下,半张脸露在月光下,他感觉到身体里的强大,嘶声道:“小叶大人,难道还要我请你出来吗?”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从从内部推开箱子的顶盖,从箱子里面钻了出来,双腿踩在阁楼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枝桠的声音。动作谈不上多漂亮,反倒因为他心里的震惊而显得有些笨拙。等到他整个人完全走入月光下的时候,他那张脸也就完全暴露在魏奇和吕昭阳的眼中:“我倒是没有想到,揭穿我的会是你。” 魏奇震惊地看着叶萧凌那张年轻的脸,道:“叶领队。” 吕昭阳的喉咙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的声音一直显得有些沙哑,他那在月光下的半张脸也显得有些阴郁,叶萧凌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好像瞳孔都有一些变化。只是这么点时间不见,他身上的气息阴森了许多。 他咧开嘴笑了笑,阴厉地道:“我也没想到,您会出现在这里,看来这老头做的保密措施并不怎么好。” “可能是吧。”叶萧凌没有说出冯香兰的事情,他下意识地觉得吕昭阳跟冯香兰之间有点什么事情,而且燕三既然死亡,而他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并且修为似乎都有所进展,那么他现在扮演的角色也就呼之欲出了。 “当然我想知道点事情。”叶萧凌歪着头看着吕昭阳,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身上的这种令人不快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燕三死了?” 吕昭阳点了点头,诡异地笑道:“死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杀的。” 叶萧凌其实只是想确定魏奇说的话,现在得到答案了,心里也有了一些底子,只是这个故事……实在是令人有些不太舒服。他想到燕三对吕昭阳的照顾,还有冯香兰与吕昭阳亲如姐弟的样子,带着嘲讽地笑了笑:“既然你没有隐藏着,而是直接走到了明处,看来你想让我跟燕三一样?” “不可以吗?”吕昭阳反问道,“还是说,小叶大人自持自己是一位强大的修行者,就永远都会在踩在别人的头顶上?” 第456章: 见鬼 叶萧凌摇了摇头:“我从来不认为强大是一件什么太值得夸耀的事情。” 吕昭阳哼了一声,冷笑道:“还真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种时候,就算我说不是,你也只会觉得我惺惺作态。”叶萧凌看着吕昭阳,好像想要把这个人看穿,不知道他到底手上握着什么底牌,敢于正面跟自己打一个照面,难道是有人还藏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想到这里,他眯着眼睛听了听空气中的风声,或许是因为现在真力并不是太充沛,所以没有听见什么,“我只是想尽量让自己强大一些,至少……”他伸出手对着魏奇和吕昭阳指指点点,“可以预防你们这样的人。” 吕昭阳眼神里闪过一些恼意,叶萧凌的话语,又让他开始回想起他从背后插燕三的那一刀。尽管他已经洗过手,把自己的衣服上的血迹都给清理干净,可在此刻,他好像仍然感觉到自己手上那滑腻的血液在指尖流淌。 我没错。吕昭阳低低在在心里告诉自己,正因为我杀死了他,所以我才有了现在的实力,我活下来了。这就是道理。 身体的真气鼓动,他向前走了一步,终于整个人都暴露在月光下,寒声道:“小叶大人,是不是觉得是个道德完人?你觉得你这种人,能够定义这世界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必须合理吗?”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颊,而从房顶透入的威风则吹动了他额前的散发,他终于把他的面目都展现在叶萧凌面前。但此刻,他那半边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脸,却已经像是一片灰败的烂肉,不时地有如蛆虫钻洞的鼓动动来动去,灰白的颜色到哪里,这种鼓动就到哪里,甚至一直进入到他的脖颈,进入到他的身体里。而他的左眼,已经是如同白内障一般蒙上了一层看不通透的白雾,哪里还有像点人样? “你……”叶萧凌怔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面貌,“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吕昭阳阴冷地道,“原本我以为,你们这样的门阀核心子弟,对彼此之间的手段都有很深的了解才对。” 叶萧凌默然,他不是什么门阀子弟。只是之前燕三和吕昭阳还有冯香兰他们这么认为,他也就干脆不解释这样一个美妙的误会,毕竟这有利于燕三他们不对自己动什么歪心思。而且到了现在,他依然认为,这样一个伪装,对于他也有利得多。 吕昭阳看着沉默的叶萧凌,突然张嘴笑了:“这是主人给我的礼物。也正是因为我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我才敢出来见您。”他沉重地说出这个称呼,“小叶大人。” 说完,他身体里的真气忽然像是无数虫子索索地鸣叫起来,带着劲风,他猛然扑了上来。 …… 晚间的山间就好像一团黑茫茫的雾气,而林木就好像一个个静默的鬼魅,站在一片星与月光之间,静静地看着村落。 田错村的里的人们都习惯了这样的夜景,反倒是不觉得可怕。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山就好像一位保护他们的巨人,上面的资源,更是他们的永远保障。从野草菌菇再到鸟雀野味,这些都是外界不可多得的山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能在锅里飘出浓重的香味。 在一户人家里,一位年轻妇人正大半夜地热菜,她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虽然晚饭他也没少吃东西,可到了这会儿,他又吵着嚷着肚子饿,夫人只能只能拖着昏沉欲睡的身躯到厨房重新点燃煤饼炉,准备把吃食热一热,给孩子做一顿夜宵。 好在今天晚上的宴席十分丰盛,各家各户都把他们藏着准备过节吃的好货搬弄了出来,所以即便是剩菜,当它们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发出甜美的叫声的时候,香味也像是勾人的妖精一样在屋内环绕。 孩子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那是他最喜欢的座位,因为这个位置同时可以看见母亲的煤饼炉和窗外的深林。长辈们对他说,树木就是他们的祖先,当他们有人死去,就会化作山上的一棵树,默默地看着自己。 所以过世的太爷爷会不会跟太奶奶长在一起?孩子双手支着下巴想到。 “阿朗,去帮妈夹个没用过的煤饼来。”妇人看着炉火,用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猴头菇尝了尝,又往锅里略微掸了点盐,对着孩子道。 “好嘞。”孩子十分乖巧地站了起来,他很高兴帮母亲夹煤饼,因为趁着夹煤饼的时候,他就可以趁着这种时候在放煤饼的房间里把煤饼堆砌成各种形状:宏伟的城堡、高高的钟楼…… 这都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然而此刻,他站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两个身影顺着他们的墙壁,如同飘动的雾气一般闪过,在空中一次碰撞,只是在一瞬间又跃上了房顶,他看不见那两个身影了,就想要开门出去看看自己的房顶上,那两个身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朗!你干嘛去呢!晚上不许出去玩!会有妖怪把你抓走的!”妇人恐吓着他,伸手把铁钳在地上敲了敲,道,“赶紧的,帮妈妈去夹煤饼。” 阿朗犹豫地看了门外一眼,又把门关上,插上门闩:“妈妈,我看见鬼啦。” 妇人手一抖,铁钳一下没握住就落在了地上,坚硬冰冷的地面与生锈的铁钳发出咣当一声。她忽然流下泪来,一路小跑过去,蹲下来抱住孩子:“阿朗,你看见太爷爷了对不对?阿朗乖,太爷爷去更好的地方了,不难过哦。” 阿朗从怀里有些艰难地喘气,低声道:“不是啦……” “怎么了?”卧室里突然走出白天那位领着村民去闹事的领头人来,他看着正流着眼泪的妻子,皱眉道,“大晚上的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妇人不满意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位强硬的男人,难得地抱怨道:“孩子说看见他太爷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他太爷爷关系好,你吼什么。” “我……”领头人忽然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到自己那位因为年事已高,最终因为这场怪病死在病床上的爷爷,心里有些忧伤,缓缓地回了卧室。 小阿朗依然在母亲地怀抱里,他怕父亲,所以他没有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地道:我明明是看见鬼啦,为什么爸爸妈妈都觉得我看见太爷爷了咧? 叶萧凌倒是无暇关心自己被误认为谁的太爷爷或是太奶奶,他正在巷子里快速地穿行,忽而敏捷如猿猴般向上一跃抓住阳台或者晾衣服的架子,就在房顶上跃动。归功于回家的那段时间每天爬峭壁上山,这种动作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甚至他他已经琢磨出一些让自己的跳跃更加轻松的窍门。 不过此刻他当然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技巧。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看。他现在需要的是离开村子的范围,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好好解决背后的吕昭阳问题。 跳跃上一个房顶,叶萧凌呼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之间,连续越过几个屋顶,不用转头也知道吕昭阳依然紧紧地咬在自己的背后,虽然他的速度并不快,但他攀爬的速度甚至要比叶萧凌还要更快一些,所以一时间,叶萧凌也甩不掉他。 但现在叶萧凌最疑惑地,他那一身可以媲美自己七成真力的真气到底是怎么来的?而那那身上的异常又是什么? 第457章: 第二战 他不知道。但他能够确信的是,现在的自己,只有巅峰程度的一半,即使他靠着经脉的宽阔与身体的强大能够跟吕昭阳分庭抗礼,可如果不把他引到山林里,他和吕昭阳的打斗根本无法控制局面。 如果他们打得天翻地覆,恐怕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目睹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吕昭阳和叶萧凌像是美国大片一样在搏斗中打碎各种墙瓦,撞毁各家各户的房子。到那时候,他们聚在一起然后在一群惊叹中道:“快来看,医疗队的叶领队升仙啦!” 那叶萧凌真是死了的心都会有。 叶萧凌尽管只有一半的真力,却也可以勉强地避开吕昭阳凌厉的攻击,两人在村子里不断地交错与大幅度的移动,是不是地两掌相交,相互碰撞出如鞭炮一样的噼啪声,而这样巴掌点大的小村庄自然不会成为他们两人的牢笼,很快,叶萧凌就拖着吕昭阳来到了偏僻的山上。 此处静谧无风,只有洁白的月光洒落在他们的肩膀,山林之中带着昆虫的鸣叫,远处出来犬吠。 “小叶大人,你怎么不逃了?”吕昭阳看见叶萧凌终于转过身对着自己,眼神戏谑地道。 叶萧凌四下看了看,满足地点点头:“此处风光正好。正好有有心情,所以准备给你一顿毒打。” “哦。”吕昭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随后他那扭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残忍的笑容,“风光正好,正适合大人入殓。” “对不起,我信奉现代火葬。”叶萧凌面色不变,说了一句有些无厘头的话,“毕竟房价这么贵,墓地也买不起。” “放心。”吕昭阳冷冷地看着他,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的那半张脸好像有无数蛆虫一样的东西活了过来,在他皮肤表层疯狂地扭动,他身体里的阴寒之气更重了几分,而他放出真正放出自己的气势的时候,因为真气激荡而搅动的风猛烈地喷涌出来。 “日子太苦了。”叶萧凌低声愁苦地道,好像他从来都避不开任何风波,或许是衰神附体?但很快,吕昭阳的双手就在一刹那之间,到达了他的面前。 于是他沉肩、坠肘,身体十分熟悉地侧面战力,以三体式马步站稳脚跟的同时,低喝一声,一击崩拳迎了上去。 这是叶萧凌与吕昭阳的第二战,在那之前,他跟吕昭阳的战斗完全是一边碾压的趋势。毕竟那时候他们的修为水平差距太远,尽管他已经克制了修为,但吕昭阳甚至不如燕三可以正面跟他对上哪怕压制真力之后的一拳,所以在那一晚上,吕昭阳实际上更多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只是在今晚,他们终于在某种程度上地公平一战了。 站着马步的叶萧凌跟吕昭阳十分迅速的对了一拳,两人的拳头带着强大的真气相互碰撞,各自退后几步,只是叶萧凌的身体毕竟在强大真力的磨练下更强壮一些,所以如果有人仔细地数数,叶萧凌的退后步数还是要比吕昭阳少一些。 只是让他感觉到十分不对劲的是,他在跟吕昭阳对拳的同时,他隐约地感觉到吕昭阳身体里的真气有些十分不对劲,好像是带着阴森的寒意,透过两人之间的接触,那股真气就好像闻到了食物气味的虫子,纷纷地向着叶萧凌经脉里钻去。 所以,他现在脸上好像有虫子,就连真气也像是贪吃的虫子一样? 叶萧凌闪过这个念头,但在同一时间。他跟吕昭阳再度交手,两人敏捷的身影在树林中连续碰撞三次,而在叶萧凌以模仿冯香兰手刀的态势划过吕昭阳的鼻尖,吕昭阳的嘴里发出了一些不屑的冷哼,向上就是一拳,向着叶萧凌的胸口而去。 叶萧凌右手回收,张开五指,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顺势地黏住了吕昭阳的这一拳,同时,他也再一次地感觉到吕昭阳真力起带有的森冷感觉。而且这股森冷,就好像无孔不入一般,竟然透过他挡在胸口之前的手掌,向着他的胸腔内部浸透了过去! 叶萧凌没有迟疑地迅速地以一个快速的上勾拳逼迫吕昭阳躲避,暂时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可那股真气依然像是贪婪的蚕宝宝一样向着他的真力啃噬着,让叶萧凌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他体内的真力很少有让他失望的时候,而此刻,李元霸抗鼎决本身的霸道配上他的心脏筑基,更是把它暴烈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伴随着他的一次深呼吸,他的真力重新把身体里那些异样的给冲成了零碎的散碎快,只是转眼之间,这些碎块就被他的真力所逼出了体外。真力带来的强大让他忍不住颤栗,而他的心脏跳跃的速度已经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它奔跑着,咆哮着,急于闻到鲜血的味道。 “说实在的,我不是太擅长留手。”叶萧凌对着吕昭阳笑道。 而吕昭阳只是阴狠地看着他,身形再一次地快速上前,带动周身的劲风,扭曲了他的声音:“我也从来不会对一个人手软。” 两人的身体在林中再一次地碰撞,猛烈的气爆声就好像一根鞭子抽打皮革,而叶萧凌面色不变,只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就与吕昭阳相互对了四拳,随后,他侧身向前,右脚猛烈地踩踏地面,身体一矮,一肘就向着吕昭阳打了过去。 武术界有句俗语,说拳是子弹,肘是炮弹,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而现代硕果仅存的无数门派之一:八极门,就十分讲究肘击短打,每次进攻,都不会给自己和敌人留丝毫余地。 叶萧凌没有练过八极,但他的肘击同样带着巨大的力量,如果这一肘击击中吕昭阳的胸口,恐怕他的胸口骨头会在顷刻之间破碎。在龙组,他学会了这种致命的短打,而这种看似十分简单粗暴的动作,实际上包含了龙组内部多年在战场上搏杀来的技巧。 或许他还没有把这些东西学到家,但此刻,他的短距离的肘击单纯从杀伤力上来说,不会比崩拳差。而且在这样短的距离。敌人要避开会更加困难。 吕昭阳显然也是明白这一肘击上带着的巨大的力量,他怪叫了一声,根本没有生出硬接的想法,电光石火中,他双腿如同铲土机一样狠狠地跺在地面上,在那零点零几秒的过程中,这样巨大的冲力成功地让他逃开了叶萧凌的肘击,只是在这种叶萧凌肘击落空的时候,本是他最好的进攻时机,只是他此刻却停下了脚步,站在叶萧凌不到五米的距离,沙哑地道:“小叶大人。我没有想到过你会有这么奸诈。” “是吗?”叶萧凌站直了身体,耸了耸肩,道,“也许你今晚会习惯。” 他知道吕昭阳所说的奸诈是什么事情。在刚才的那一肘击上,实际上他并没有用上全部的力量,而是留了五成的力量,看似十分暴烈无匹,但实际上却是纸老虎。他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这一肘击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奏效,所以他实际上,他依然摆着的是三体式马步姿势。 如果吕昭阳在躲开肘击之后急急忙忙地重新向他冲回来,恐怕迎接他的不是胜利,而是叶萧凌暗藏在左手的崩拳。或许他的左手并不如他的右手强大,但只要能够一击中的,就算吕昭阳现在的真气,恐怕也难以化解拳头上的强大力量。 第458章: 瘦狗 其实这种变招,他也是在那天晚上与燕三、冯香兰还有吕昭阳他们打过之后才冥思苦想出来的。燕三的打法偏向于刚猛,直来直去很少变通。而他只需要以纯粹的力量压制住他,就可以让那头大猩猩十分憋屈。 但是在面对冯香兰的时候,他就做不到这种程度了。如果谈到叶萧凌那天晚上的被动挨打是因为谁,他可以十分直截了当地说,完全是冯香兰的攻势太无法琢磨,所以他只能以被动拆解的方式来应对,靠着他敏锐的感知力,也还算是能够摸清楚冯香兰的变化,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掌握冯香兰的变招。 在他的感觉里,冯香兰根本就是一条滑腻的泥鳅,沾到就走,一碰之间,就有无数的变化,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他之前看过一些关于八卦的书,里面说八卦根据不同的组合搭对,从干、兑、离、震、巽、坎、艮、坤,由这八个基础的卦象之中可以发展成六十四卦,而这六十四卦相互组合又可以有六十四种变化,算到穷尽处,可以产生出四千零九十六个变化。 当时他觉得好像算来算去都差不多,可他真的遇上冯香兰之后才发现,尽管冯香兰的变化在之后他询问的时候回答只会六十四种,但却也已经让叶萧凌记忆犹新。配合她那强大的方寸雷技巧,如果不是他真力压了她不止一头,身体敏锐程度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恐怕他在人家面前,完全就是一盘菜。 而龙组的基础军体拳,固然简洁有效,但毕竟这一套军体拳更多用于龙组人员的基础训练,比起这些繁复的国术,还是差了许多。 不过龙组的军体拳里很多动作可以分解就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修改这套拳法,例如把肘击拆解出来配合那一击崩拳,或是以一些简洁有力的近身技配合上他模仿的冯香兰的八卦掌,却也还是有着不错的效果。 吕昭阳看着叶萧凌,仅存的那一只还像是人类的眼睛看上去也带上了一层黑雾,他像是x光拍照一样地不断地深入看着叶萧凌,好像要从叶萧凌身上挖掘出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很快,他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而是嗤笑了一声:“但小叶大人,你已经不够强了。你的修为下降的很严重,虽然我很钦佩你即使这样还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回,但接下来,我不会让你太开心的。” 叶萧凌倒是觉得这种言语很没有意义,就好像看个漫画,反派非得说一大堆话说:“我要给你什么什么痛苦。”啦、“我要毁灭你的灵魂。”啦,在叶萧凌看来,这就好像某漫画每次放绝招都得把名字喊出来一样中二。 叶萧凌咧开嘴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可能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太有浪漫感的人。不过,在这种时候,简洁有效地解决问题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想到这里,叶萧凌没有再继续陪着吕昭阳说一些类似于叙旧的话,而是转而从一个被动的态势变成了一个主动的态势,他稳稳地向前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两人之间五米的距离缩短到了四米、三米、两米、一米,而后风声一动,他的手掌从拳头忽然张开,就好像一团滴落在水中的墨汁,在黑暗中,带着凌厉的气息,向着吕昭阳抓了过去! 吕昭阳冷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叶萧凌的这种做法太过小儿科,不退反进,双手一个交错,下盘下压,以膝盖去顶叶萧凌的膝盖,破开叶萧凌的平衡,双手在胸前一个盘旋,阴森的真气就在叶萧凌的正脸扑面而来! 叶萧凌冷静地看着那只显得太过苍老的手,在这只手上,沟壑纵横,皱纹密布,像是脱了水一样地紧缩难看。但他感觉到里面带着的寒意,左手抬起,拍击吕昭阳的手腕,硬生生扭转了吕昭阳的手,而后脚下一跺,向前就是一次崩拳。 锋芒再前,吕昭阳不得不后退一步。 但他这一步后退,就把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叶萧凌,随着呼啸的风声,叶萧凌的拳头在空中仿佛闪动出了残影。他体内的真力好像在他经脉中发出暴怒的吼叫,他心脏剧烈跳动,如同一支骑兵整齐地奔袭,又像是一张大鼓,被人所锤响。 崩拳!崩拳!崩拳! 形意拳他没有学过,但这个从铁塔手中算是偷师来的崩拳,他也算是模拟了有七八分神似。虽然因为没有形意圈的基础知识而缺少一些变化,但他强大的真力足以让这种连续的崩拳变成一记又一记的重锤,向着吕昭阳的胸口不断地锤落。 吕昭阳瞳孔一缩,看见眼前无数的拳影就如同绽放开来的花朵,但里面带着的致命力量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体内的阴森气息再度勃发,随着他的一声低吼,他的整个人叶萧凌的左侧挪移了半米的距离,左手撑地,右脚从上而下地踢了下去! 叶萧凌好像没有看见这一脚,面色平静。只是他手上的拳头却在这一刻忽然张开,并指如刀,带着簌簌的声音,伴随着他身体的旋转,“刀”就这样顺势旋转劈了过来! 噼啪声中,吕昭阳的腿与叶萧凌的手刀相撞,一股剧痛顺着骨骼向着他的身体不断蔓延,穿过大腿,冲进胸腔,顺着脖颈不断地向上。让他倒吸了口凉气,但他身体里的强大真气毕竟还是护住了他的内部,所以疼痛之后,他咬了咬牙,很快就扭转身体,重新直立起来,双手拍出两掌,向着叶萧凌的脸颊而去。 但叶萧凌的身体强行抬高,竟然是以肩膀强行接住了吕昭阳的一掌,一股森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肩膀向着他的心脏而去,但却被叶萧凌的身体在心脏的一次跳跃之间,被暴烈的真力撞了出了经脉之外。 而叶萧凌忍着肩膀的疼痛,以一次肘击,把吕昭阳打得飞了出去! 无数树木枝条的折断声响,吕昭阳的身体快速地后退,撞击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叶萧凌十米之外的一颗大树下,强行以撞击止住了身形。疼痛让他的面目扭曲,毕竟叶萧凌那一次肘击十分仓促,所以他只是感觉到受了点小伤,却无伤大挨。 等到体内的真力运转,逐渐如同冰雪一般冻结住那股疼痛,他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小叶大人,我不得不说,强行接住我的一击,实在不是什么合算的买卖。” 叶萧凌站在原地,没有急于追击,他知道刚才那一肘击的效果远远不够他预想的程度,何况他现在身体里的真力只有五成,肘击的威力也就再度衰减三分。不过听见吕昭阳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顺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吕昭阳露出了阴谋得逞式的微笑:“九幽黑蚕功的真气就好像一只只还没有成型的小蚕,他们很饥饿,而其他人的真气,是他们唯一可能获得的养料。在钻入他人身体里的时候,会有一种阴寒的气息。我想小叶大人你已经注意到了,这股阴寒气息如果没有特殊的方式去化解,就会成为你身体里的痼疾。而你为了打中我一次,却硬是吃了我一掌,我看起来受伤更重,但你,会死得更快。” 九幽黑蚕功?那是什么。叶萧凌没听说这个名字,当然也就不知道这是黑水门内门才有的阴狠功法。不过听到吕昭阳的解释,他想到体内那些被驱赶出去的阴寒气息,忽然笑了起来,他说需要特殊的方式化解? 去他的化解,老子修炼的是真力,你那点阴寒气息,在火属性真力面前,只会像是一条走错了门的瘦狗,被主人家一阵棍棒敲打出门。 第459章: 军刀 叶萧凌没有自我暴露的脑残想法,这就好像打斗地主,谁见过一个人手里捏着王炸会想是一个傻子一样地大吵大嚷就为了秀那一时的痛快?只有真正把那张牌甩出去,傲视群雄的时候,胜利者才会发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而吕昭阳自觉能够侵蚀他的真力,在他体内造成巨大的影响的真气,实际上在他的身体里打着转儿就被赶了出去,这及就是叶萧凌一张隐藏的底牌。 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修为大进的吕昭阳,叶萧凌沉默没有说话,而是表现的有些急躁般地向着吕昭阳微微屈膝,一脚跺在黑土地上跺出一个深坑来,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跨越了几米的距离,几个起落,一拳就到了吕昭阳的脸上。 吕昭阳看见越来越近的拳头,越发地相信叶萧凌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忍不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微微一矮身,躲过叶萧凌的这一拳。 他那只仿佛因为苍老而枯萎的手臂此刻却如同钢铁浇筑一般,狠狠地向着叶萧凌的头顶拍了下去。 叶萧凌当然也不会就任凭吕昭阳把自己的脑袋瓜子砸成一滩坠楼的西瓜,一拳不中,他双手马上向上一撑,接住吕昭阳的单掌,一个挪移,肘部就向着吕昭阳的胸口而去。两人的手臂在空中不断地交错,相互碰撞,又相互交缠,在黑暗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美感,但实际上其中的凶险却要比表面上大得多。 叶萧凌知道单纯从真力上,他今天的消耗太大,已经没有办法在这方面胜过吕昭阳一筹,甚至他还是处于弱势的一方,所以同样不打算打一个消耗战,所以他真力流淌全身,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而吕昭阳也是冷哼一声,阴森的真气好像一条条阴厉的毒蛇,向着叶萧凌的手臂上不断地缠绕。 叶萧凌面无表情,手上一张一合,终于破开了吕昭阳的双手,打在了吕昭阳的胸口上! 啪的一声。 叶萧凌的身影倒飞了出去。 然而吕昭阳却是发出了一声闷响,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整个人不断地后退,直到背后撞在了一根树上,才止住了退势。 吕昭阳吃惊地看着不远处的叶萧凌,他原本以为叶萧凌打的是他的胸口,所以他几乎是爆喝一声,把真气强行催动,让他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终于强在拳头落在自己胸口之前,挡住了那看似狠辣的一拳。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拳却完全是虚的,只是在接触到他双手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叶萧凌另外一只手已经握拳,从下往上地锤在了他的小腹! 而倒飞出去,实际上是叶萧凌在打中他之后,一跃而起,以一脚踹中他手掌借势向后拉开距离罢了。 吕昭阳神色变化,他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这样的真气修为,应该能把不是完全状态的叶萧凌击毙在林子里,但现在看来,他指望的真气森冷的气息在叶萧凌的身上,远远没有他在树木上实验的那时候那样有效。 而他在搏击上的能力,从来就并不算太高。可以说,只能是跟前几天的叶萧凌平分秋色。但叶萧凌的成长速度实在惊人,只是在这两三天的功夫,他就已经琢磨出了不太完全冯香兰的八卦掌,并且还能跟形意崩拳相合,配合零碎的龙组近身记,打出了这样的效果! 不过叶萧凌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吕昭阳,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肩头,在那最后的时刻,真力已经不弱于他的吕昭阳还是在倒飞之前用脚踢起一块石块,打中了他的肩头。当然这种力量,毕竟要远远弱于叶萧凌打中吕昭阳的那一拳,甚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小叶大人。”吕昭阳表情有些狰狞地道,“果然您的天赋要厉害得多。比起前几天来说,您的打法要变化不少。” 叶萧凌笑眯眯地道:“是吗。我一直觉得我的天赋确实还不错,所以我在考虑我要不要找只蜘蛛咬一口,说不定就会激发出我身体更强的天赋,把内裤反穿在外面。” 吕昭阳一声爆喝,他愤怒地向着叶萧凌冲了过来,他体内的真气猛烈地运转,好像一台过载的引擎。在变强之前,他可以输给叶萧凌,而现在,他不允许自己再在叶萧凌面前惨败! “一言不合就又要干架。”叶萧凌嘲讽了一声,当然他心中同样也抱有同样的想法。燕三或许跟他并不是什么朋友,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跟燕三有什么可以亲近的地方。但是毕竟燕三在他眼里,是个敢作敢当的大老爷们,被吕昭阳这种小人杀了,实在让他感觉有些憋屈。 “只是不知道警察局收不收修行者啊。”叶萧凌咕哝了一声,腿上却不慢,双腿微曲,马步已经如坚如磐石,迎面就是日字冲拳以连续的打击向着吕昭阳不断地压制。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打法,当然如果不是叶萧凌日夜不辍地练习,他的日字冲拳也不会这么快。 日字冲拳讲究的是双拳以最短又最快的方式向前轮番打击,如果打中人的胸口的力量足够大,实际上可以把人打得完全提不起力气。毕竟力量要靠一口呼吸的气才撑住,而这样猛烈又迅速的攻势,会不断地把目标体内的力量打散成一堆散乱的气息,也就很难有什么反击的力量了。 当然,现在的吕昭阳不是那种可以被他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打倒的人,否则叶萧凌根本不会跟他有这么多个照面的接触。只是虽然有句话说不变应万变,不变的基础首先是要能万变,他会的打法很少,只能以先变应万变。 不管吕昭阳想要从哪个方向攻来,至少,先用乱拳打死老师傅! 吕昭阳果然在叶萧凌面前受阻,毕竟他的打法实际上也很少,相比较冯香兰,他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还步履蹒跚的孩子。在黑衣人注视着的时候,他手上持刀都同样无法得过冯香兰,就更不要说能够依靠什么打法胜过叶萧凌了。 两个都是在打法上建树有限的人,所以他们就这样毫无花巧地碰撞在一起。 一拳对一拳,叶萧凌却感觉到自己的优势。 李元霸抗鼎决本身就是暴烈的功法,他真正的打法本来就应该是如同燕三那种大开大合直来直去的方式,此刻因为无奈的状况下跟吕昭阳对拳,反倒是让他找到了自己强大的底子,随着一声低喝,他手上加大了力量,碰撞在吕昭阳的拳头上,竟然把吕昭阳推得向后两步! 吕昭阳眼神闪烁地看着叶萧凌,他没有想到他凭借着超过叶萧凌的真气,却依然无法靠硬打压制住叶萧凌的攻势,指节在碰撞中已经因为疼痛而麻木。这种暴烈无匹的真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真气能不断地渗透他人的身体,但遇上叶萧凌身体的这种力量,却好像不断地被打散? 但他想不了太多。叶萧凌一个踏步之间,已经贴上了他的身体,他们两人在黑夜的树林中紧紧靠拢,好像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人,但其中却包含着拳脚,可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就定了生死。 吕昭阳不断地后退。而叶萧凌更是爆喝一声,打斗讲究的就是得势不饶人! 吕昭阳越打越觉得不对劲。他感觉到自己向叶萧凌身体渗透的真气都已经几乎被叶萧凌身体里那股暴烈的力量给挡住了,那股巨大的力量好像一头巨象暴怒时候向他撞击。头上的血管突出,脸上的那些“蛆虫”不断地蠕动,他嘶哑地尖叫了一声,伸手就向背后腰间摸去。 银光一闪,叶萧凌退后三米,看着自己胸口那已经被划出一道口子的衣服,皱眉地看着吕昭阳。 第460章: 伐木 吕昭阳也看着他胸前的那个破口,有些惊讶,在这样的距离下,他手上的军刀,还是没有能够伤到他,仅仅只是割破了他的衣服。少顷,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揉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像是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小叶大人。你到底是个厉害的人物。” “而你是个混蛋。”叶萧凌不客气地道,他没有想过吕昭阳身上居然还藏着一把军刀,而看着他衣服轻易地被切出一刀长长的口子,这柄军刀的锋锐显然经过了精心打磨。 修行者不是不能以真力或者真气挡住刀锋,到了叶萧凌这个修为,以真力的短暂离体去挡住刀锋实际上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只是这种做法太损耗真力,除非他是如老单那样嫩巩固轻松地做到让真力在体外运转,才有可能真正把刀不放在眼里。 而且就算他挡住了刀锋,也很难抵消刀上带来的巨大力量,所以如果吕昭阳手上多了一柄军刀,要面对他,恐怕难度就要上升好几个档次。毕竟,一个修行者拿着刀,很多时候,甚至要比一个普通人拿着枪更有杀伤力一些。 叶萧凌皱着眉头,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带上哪怕一根铁棍。 吕昭阳倒是对叶萧凌的骂声显得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高兴,毕竟这代表叶萧凌对于这把刀有着很大的忌惮。这种忌惮对于他来说,就是几分胜算。这把刀今天刚刚杀过燕三,也沾过冯香兰的血,如果在现在能够手刃叶萧凌,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叶萧凌不知道这柄刀上粘着两个人的血,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顺手抚摸上一颗树,真力运转之下,他手掌一扭就把几根手指粗的树枝折了下来,再顺手从下往上一抹,弄掉分支与树叶,把它变成一根半米长的短棍,屈膝扎马,盯着吕昭阳。 吕昭阳嘴角带笑,似乎不急着近身,而是手上玩弄着锋利的军刀,让他在月光下时不时地闪耀出银色的锋芒。他顺时针地绕着叶萧凌走一个三米多的大圈,似乎在上下打量着叶萧凌。 而叶萧凌不断地调整者自己的方位,脸上已经是十分凝重的神色。只是看着吕昭阳这样不断地绕着他走,他也心里有些一些急躁。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拿着刀在我面前炫耀吗?叶萧凌有些头疼地想到,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眼睛里闪过嘲讽之色,摇了摇头。而后,他站了起来,像是放松一般,晃了晃手臂,随意地拿着木棍,看着吕昭阳。 “你想让我急躁?”叶萧凌笑道,“确实差点被你成功了。” 吕昭阳没有回答,而是嘿了了一声,连续踏了两步,就向着叶萧凌掠了过来。手上的刀芒一闪,他已经从向上握刀改成了向下,几乎是在到达叶萧凌面前的同一时间,他从下往上地劈了出去! 叶萧凌瞳孔一缩,在真力的支持下,他敏锐的感官已经“看”见了那柄军刀的轨迹,所以他十分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锋芒,同时更与吕昭阳拉开了距离。而后,他手腕肘弯肩头成一笔直的线条,手上的木棍直刺吕昭阳的左胸! 这不是棍术,叶萧凌也没有练过棍术,所以这一刺中包含的东西并不是棍术中的那种大音希声,钝器无锋。而是带着十足的锐气,向着吕昭阳而去! 吕昭阳眼睛利芒一闪,看见那根木棍来,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在把军刀向前一送,逼迫叶萧凌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木棍去防止自己被军刀刺中。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就这么做了。在先进他强大真力的支持下,他可以把以前所有的事情做得更快、更有力,现在也是如此。 然而刀芒一闪之中,木棍依然十分稳定地点中了他的左胸! 在叶萧凌暴烈的真力催动下,一股力量就这样“撞”在了吕昭阳的左胸上把他打得一个踉跄。 疼痛之下,吕昭阳爆喝一声,伸手拍开叶萧凌依然顶着他左胸的木棍,向前连着两次挥动军刀,让叶萧凌为了避开锋芒不断后退,他才喘了口气,阴厉地看着叶萧凌。他想错了一个地方,他确实可以以军刀来逼迫叶萧凌去回防,然而毕竟他手上的军刀要比叶萧凌手上的木棍短了两倍,在叶萧凌退后了一步的情况下,他想要刺中叶萧凌的身体又不被木棍击中,这是基本难以完成的事情。 叶萧凌也知道自己是靠着吕昭阳大意所以才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心里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是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位置,后退了两步躲开刀锋之后,他手上拿着木棍,向前一掠,从上而下地劈下! 吕昭阳忍痛咬了咬牙齿,伸手用军刀格住,真气勃然而发,顶开木棍,向着叶萧凌劈了过去。棍和刀在两人面前连续三次碰撞,他就进了三步,只是依然没有进到合适的距离,切入叶萧凌的木棍之间。 而叶萧凌挥舞着木棍,同样也不敢轻易地下手,毕竟他手上的木棍只是木棍,材质普通,甚至都无法承受他的真力灌注,如果真的跟吕昭阳的军刀硬碰硬,恐怕一个回合之间就得被切掉一半,所以也只能以避开攻势去打刀侧或者抢攻吕昭阳来拉动刀的位置。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局,谁也不能彻底的压制谁,只能在一个范围内,不断地试探,等到某人因为急躁而犯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吕昭阳的心态要比暴躁的燕三要好得多,尽管燕三当初比他修为高一些,想来只是天赋的问题,而在吕昭阳拥有了这样的实力之后,叶萧凌还是感觉到了吕昭阳的那种稳定。 而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稳定。 两人的兵器在空中不断地交缠,带起缕缕的风。只是一道尖锐,一道钝重。虫鸣依旧,只是不断有鸟雀因为这两人不断地变换位置带起的动静从树梢飞起,在黑暗中扑棱着翅膀。 吕昭阳咬牙切齿地出刀想要去斩断叶萧凌的木棍,然而叶萧凌根本不跟他硬碰硬,适当的时候一收,他的刀掠过空中,割破空气,却只砍到了两人身侧的一颗树干上。 一声爆响,树干上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足可以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少力量。 叶萧凌躲在树后面,讥讽地笑了一声:“也许你做伐木工应该更合适。” 而后他一个矮身,刀芒从他头顶上一闪而逝,他一脚踹在树干上,借着反作用力,蹿到另外一棵树旁,却又再一次地快速踹出一脚,如一只大鸟在天上盘旋,木棍落到吕昭阳的背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只是急切出手能带动的力量毕竟不够,所以吕昭阳的身形只是短暂地凝滞,转身就从上而下以军刀做了一个大开大合的劈斩。 叶萧凌向后跃动,伸手就用木棍去敲他的手腕,然而此刻,吕昭阳的却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随着利芒割裂空气,叶萧凌只是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木棍一轻,竟然就短了半截! “所以,伐木工,我确实做到了。”吕昭阳看着叶萧凌,嘲讽道。 第461章: 生死之间 如果老单在场,估计必然得撇撇嘴嘲讽一声:“这一架打得毫无章法。”。叶萧凌自己也觉得自己打得十分随性,而在刚才更是顺手就挥出了那一棍,结果就出了问题。 或许是因为太过托大,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依靠长度去击打吕昭阳的持刀的手腕,就算再不济,在中道变招也总还算来得及。却一时间没有想清楚,实际上吕昭阳现在的真气比他只强不弱,如果他要以更快的速度去做一些反应,叶萧凌还真是没有办法去压制的。 到底是经验不足。叶萧凌自嘲地看着手上断了半截的木棍,其实即使断了半截,依然要比吕昭阳手上的军刀长个一倍,然而这只是不明白的人才会这么觉得。他和吕昭阳之间的打斗,本身就因为他没有刀而要吃亏一些,毕竟木棍就算再坚硬,在吕昭阳手上那把锋利军刀面前,也只是一次找到着力点的碰撞的问题。 在之前,他手上的木棍可以一柄长剑来发挥距离优势,通过不与军刀硬碰硬的方式周旋。而现在,这种距离,只超过军刀一倍长度的木棍,实在发挥不出什么用处。而想来他如果现在要再“现做”一根木棍出来,吕昭阳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或许是自作自受,叶萧凌嘲讽吕昭阳是伐木工,于是这个“伐木工”就只是在一个回合之间就斩断了叶萧凌的木棍,这有些像是礼尚往来。只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相见寒暄的温情脉脉,而是照面分生死的残酷死斗。 叶萧凌只是略微尴尬地笑了一声,吕昭阳阴森的眼神就已经叮住了他。 空气中再次传出尖锐的声音,军刀划破空气,在叶萧凌的周身盘旋,好像是一只狼嘴里的利齿,不断地在叶萧凌的身上寻找着下口的位置。 而叶萧凌也不至于真的为了一根木棍束手待毙,但手上这根木棍到了这种长度,面对吕昭阳的军刀非但没什么优势,而且反而是个累赘,于是他顺手就对着吕昭阳的面门甩了出去。 吕昭阳冷冷地军刀一挥,把那剩下的半截木棍在两刀之中劈成了四段,散落在地面上,左脚换右脚,在地上连跺三脚,贴上了叶萧凌的身体,刀锋如跗骨之蛆一般不断地粘着叶萧凌的眼睛! 在这样的速度中,叶萧凌感觉到刀锋距离自己的眼睛只不过是五六厘米的距离,只要再进一步,这柄军刀就可以把他的眼睛戳得稀巴烂。但他等的也正是这个距离! 没有了木棍的长度优势,他就必须要把自己处于险境,而目的,正是为了拉近足够的距离,想办法夺刀! 吕昭阳狰狞地把军刀往前一送,想要把叶萧凌的眼珠子从他的眼眶里挖出来。但叶萧凌的双手已经交叠,在这样近的距离,他恰到好处地把手推进到了吕昭阳握着军刀的手腕上,屏息之间,双手如同生铁浇铸,硬生生地拦截住了那柄接近自己眼睛的军刀! 而军刀迟迟不能向前推进,吕昭阳另外一只手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他抵住军刀的尾端,力量涌动之间,军刀再度向前推送了三个厘米! 如此一来,军刀距离他眼睛就只剩下不到三个厘米的距离,刀尖几乎已经快要碰到他的眼球。 应激反应让他忍不住闭上了一只眼睛,换做是龙组里的人,即使跟叶萧凌现在通常的处境,恐怕也能眼睛不眨,一瞬之间,变招把吕昭阳打得不成人形。但他毕竟不是那种刀尖到了眼睛旁都能够不眨眼的战士,否则他今天就不会被吕昭阳这样以一把军刀压制。 吕昭阳多加了一只手的力量,仍然没能把军刀推到合适的位置,但他闷哼一一声,体内的真气就好像一台轰鸣的发电机,不断地咆哮运作,他双脚一跺,军刀再进两厘米! 刀尖贴着叶萧凌的眼睛,他的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但却都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慌乱,就算知道吕昭阳只需要在前进那么一分一毫,他就可能在下半身变成一个独眼人,但他还是趁着气息。 但吕昭阳却是在这一刻爆喝了起来。他的双脚如风,仗着自己真气尚且还比叶萧凌充足的优势,竟然是以这样持刀方式,不断地推着叶萧凌向后而去! 叶萧凌感觉到自己的颓势,但却也无力阻止着自己的后退,林间地面并不平整,而在这样的后退起伏之中,那柄刀剑与他的眼睛几乎是几次擦身而过,他甚至怀疑自己那只眼睛已经被刀剑“亲吻”了几下。 只是现在还没有剧痛传来,他依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几乎是在五六秒钟不到的时间,叶萧凌的背后就是一颗避不开的大树。如果白天路过,所有人一定就能看见这颗大树下的树根盘根错结,因为风沙侵蚀都已经有很大一部分露在土地之外,像是一节一节的楼梯。 叶萧凌心底暗骂了一声,连续走了几步,但却感觉到脚踝一个障碍物的阻挡,他整个人的身体就向是背后摔倒下去! 不好!叶萧凌的头上的青筋爆出,他知道如果任由他这样摔倒,吕昭阳的军刀一定会顺着这点力量的帮助,硬生生地插进他的眼睛。甚至,这柄军刀会直接穿透他的头颅,让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黑暗的林子里。 随着叶萧凌的倒下,吕昭阳的力量失去了支撑,但他爆喝一声,整个人没有收回力量去稳定身形,反而是借着这样的力量一个跳跃,借着下坠,从上而下地再加了几乎五成的力量! 但叶萧凌同样也爆喝了起来,他知道此刻如果不出力,等会儿就没有出力的机会了。在真正摔倒靠在树干上之前,脖子咔咔咔地用力,竟然在这样的刹那间,硬生生地从刀尖挪开了一些。 咄!地一声,叶萧凌感觉到脸颊冰冷,军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深深地插入了树干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一种刺痛的感觉,知道自己的脸上大概是被划破了一个小口,但相比较这样的皮外小伤来说,吕昭阳那张阴狠的脸和他手上不断涌入的阴森真气才是他真正的大患。 尽管他刚才几乎是跟死神打一个照面,但这样的摔倒同样给了他一个反击的机会。吕昭阳在那军刀上用的力量实在太大,而一时间他竟然没法把军刀从树干里拔出来。而叶萧凌被他压这,脸上同样也露出了狠辣的神情,双手一错,几乎是以最暴烈的方式去跟吕昭阳以伤换伤。 生死之间,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才能赢下生存的权力! 他知道这个道理,知道现在如果让吕昭阳拔出军刀,他后面还得面对刚才那样危险的情况。甚至更糟,而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为了刚才的扭转甚至已经有些拉伤了肌肉,他下次还能弄伤什么?手?腿? 而他咬着牙齿,空气中响起如鞭子的噼啪声,吕昭阳为了拔刀而犹豫了一会儿,就直接被叶萧凌的一个半躺的近身技锤得倒飞出去! 叶萧凌迅速地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拔那把军刀。 只是在他刚刚拔出那把军刀的同时,吕昭阳也到了,叶萧凌只是刚刚想要把军刀举起来,就感觉到吕昭阳整个人以刚猛的力量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胸口一疼,手上的军刀也被这样撞掉在泥土里。 第462章: 我杀人了 打到现在,两人都早已经狼狈不堪。而这样几乎已经完全失去章法的打法,更是让两人在泥土上翻滚,身上沾染着无数泥土与落叶、草根。叶萧凌被撞到在地上,但很快就以一个肘击把吕昭阳同样打翻在地面上。他刚想站起来,吕昭阳的一脚踢中了他的腰间,让他一个失衡也跟着摔倒在地上。 而他很快地双手抱拳,以一个拳击的姿势挡住面门,感觉到手臂上承受了吕昭阳的两圈之后,他侧身以右手一个侧面拳去击打吕昭阳的太阳穴。刚刚打在吕昭阳格挡的手臂上,他的小腹再一次中了吕昭阳一脚,滚落开半米。 军刀依然还掉落在距离吕昭阳更近的泥土上,吕昭阳挣扎着想要去抓着那柄军刀,但叶萧凌更不可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几乎是在他半蹲起来的同时,叶萧凌还没有站稳,就屈膝一扑,扑倒了吕昭阳,双拳如雷电一般不断、迅猛地对着吕昭阳的面门打击。 吕昭阳咬着牙,他接住了叶萧凌的三拳,但还是有两拳打在他的肩头,让他的骨骼剧烈的疼痛。他低喝一声,撇开叶萧凌的一拳,一头直接撞在叶萧凌的胸口,把叶萧凌撞倒在地上。 叶萧凌只是感觉到胸口剧痛,在这样短暂却猛烈的对打中,他体内的真力也早已经消耗大半。他和吕昭阳都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原本他想这样的局面还可以有更长的应对方式,只是打到现在,事情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刚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侧头却看见军刀映着月光,正在泥地上明晃晃地冲着他。 他伸手去抓,吕昭阳又艰难地扑了上来,叶萧凌手臂交叠,挡在身前,被一撞之后,马上一脚踹得吕昭阳立足不稳。他顺势压了上去,却在刚刚压上去的同时,又被吕昭阳一拳打得倒在地上。 叶萧凌知道此刻绝对不能让他拿到那柄军刀,否则自己的境地会在一瞬间跌落到万劫不复的程度。所以在倒地的同时,抓住吕昭阳的衣服顺势一扯。因为山上倾斜的地形,两人滚成一团。 而在这样的滚落中,两人之间的拳打脚踢也没有停下过。什么崩拳、什么八卦掌、什么龙组军体拳、叶萧凌早已经抛在脑后,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指导过这种情况他到底要怎么打,他只能凭借在山上与大黑的对练经验,本能地闪避、出拳、闪避、出拳。 身上偶尔被吕昭阳的拳头或者脚打中,他体内的真力就自然而然地波动一次,把那些森冷的真气驱逐出去。疼痛也在真力的循环中缓解。 但环节的速度,自然是不如他们身上添加的新伤来得更快。 滚到一个略微平稳的位置,吕昭阳果断地占据了上风,他借着翻滚的动作,突然稳住了身形,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像是一头大猩猩砸核桃一样举过头顶,向着叶萧凌的头顶砸下。 叶萧凌看见了吕昭阳的动作,瞳孔一缩,本来要停下的翻滚,在他自己的控制下,更是翻滚了两圈,躲过了吕昭阳的那致命一砸。 等到他站起来的时候,吕昭阳却已经向着那柄军刀的位置狂奔而去。 他怒吼一声,不断地榨干着自己身体里剩余的真力,一跺脚,追着吕昭阳的背后而去。 黑暗的森林里,许多声音都会被环境所放大。奔跑过许多树木旁边的吕昭阳自然也知道叶萧凌在后面不可能放任他去轻易地拿那柄军刀。他的眼神凌厉,回头看了叶萧凌一眼,隔着五米的距离,肌肉一崩,整个人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 在这样旋转增幅的力量下,他的高抬腿竟然就硬生生地踢断了一颗一颗碗口粗的常青树! 在树木轰然倒下的声音中,叶萧凌的视线就仿佛一座大山倾倒,一片黑暗。 他把握着自己身体里的真力,知道自己所能使用的力量已经快到了极限。只是在这种情况,他反而越是需要自己再强大一些,在强大一些。 “哈!”随着叶萧凌膝盖微曲,他的衣服无风却一瞬间鼓胀起来,甚至抖落了他身上不少泥土和落叶。而他咬着牙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力量几乎已经是十分疲惫。可他双目瞪圆了,一股力量从他的心脏喷涌出来,冲刷他的经脉,绕行他的一周天,最后,化作他的力量,他往后退了一步,一拳击打在倒下来的树干上! 树干颓然向另外一个方向倒去,然而银色光芒一闪,他听见了尖锐的风声,吕昭阳手持着军刀站在原地一挥,冷笑着站了起来。 “糟糕。”叶萧凌心里大惊,没有想到吕昭阳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快,到底他是万全状态跟他开战,所以身体里的真气还没有到尽头。而他刚才在打出那一拳之后,已经感觉到身体疲软,甚至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怎么办?叶萧凌拼命地在脑海中想着办法,但疲惫涌上了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在这一刻倒下去。他突然感觉到了身体的那种森冷气息。他明白过来,现在他的身体里真力已经衰落,而之前还没来得及化解掉的吕昭阳真气,开始在他的经脉里作乱起来。 他打了个寒噤,跪倒在地上,抱着双臂吐出一股寒气,颤抖起来。 吕昭阳盯着叶萧凌的样子,知道这么久之后,他打进叶萧凌身体里的真气终于有了效果,手上又握着军刀,大局已定。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叶大人,你到底够强大,能够压制我的真气这么久。可现在你的真气枯竭,我在你体内的真气无法化解,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叶萧凌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站起来,眼神坚毅地向着吕昭阳走去。 “想要一个壮烈一些的结局?”吕昭阳啧啧地道,看着叶萧凌的步伐,一步一步甚至都已经十分不稳,体内力量的枯竭和身体的疲惫已经几乎击垮了他,每走一步,他都需要咬着牙用上全身的力量。但尽管如此,他依然步履蹒跚。 吕昭阳阴冷地笑了一声,举着刀,一步一步地向着叶萧凌走去。越走,他越止不住脸上浓烈的狂喜,他就要成功了,他如果能杀死叶萧凌,那么黑衣人还会更奖赏他,或许,他还能再进一步!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黑衣人所在的山头。 然而此刻,一声暴烈的大喊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看见叶萧凌站在那颗倒下的大树下,竟然双手握着这颗大树当作兵刃,猛烈地挥动起来,因为周围有一些碍事的树木,叶萧凌竟然是转而把大树举着,从上往下,当作巨棍,砸了下来! 吕昭阳惊骇地举着军刀,想要去劈开大树,然而他的军刀毕竟只是一把长只有几分米的小刀,劈断木棍已经基本是极限,急切之中,他又怎么可能劈得开这样枝叶繁杂的大树? 轰隆隆的声音之中,吕昭阳被淹没在树冠之中。 叶萧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他已经把身体里的真力挥霍一空,他之前感觉到身体寒冷是真实的,但吕昭阳并不知道他仅仅只是感觉到寒冷,因为他体内大部分的森冷真气早就被他在打斗中就驱赶出体外,这种寒冷,最多也就是一个人冬泳的那种冷,虽然难受,但还算可以接受。 他把这当作底牌,没想到这底牌真的让他在最后把握了那稍瞬即逝的胜机。 “呸。”叶萧凌看着那树冠之中埋没的吕昭阳身影,低声愁苦地道,“我杀人了。” 第463章: 蛊虫 算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只是这一次对他而言,更有实际感觉一些。毕竟在打出黑影刺客那一拳的同时他就已经晕了过去,再听见他已经死去的消息之后,也早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他没有亲眼见到,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视觉冲击力。而当时,他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要尽全力打出那一拳救出夏岚罢了。 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举着大树从上而下地砸落,估计现在脑壳都已经裂开,这种事情,对于叶萧凌这种从来都“遵纪守法”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太舒服的体验。 或许与冯香兰这些人的接触之后,他知道了一些修行者的残酷法则,只是他毕竟生长在法制健全的社会里,对于杀人这种事情,总还是会让叶萧凌在心里有个疙瘩。 他坐在地上深呼吸了一会儿,总算才把自己那颗疲惫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平复下去,却还是感觉气血上涌,涨着他的太阳穴。而他身上的伤势也开始疼痛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肉损伤,骨骼疼痛,而他经脉里的森冷气息,也在他真力消耗一空之后,让他感觉到十分的寒冷。 “呼。”叶萧凌双手捂着,放在嘴边上吹热气。明明是春季,却硬生生地弄出了冬天的感觉。之前他在跟吕昭阳交手的时候,相互手臂手掌拳头的撞击次数不下几十次,所以手臂也是他残留吕昭阳真气最多的地方。 坐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叶萧凌总算感觉身体有些暖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还有脚踝,叶萧凌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但感觉双腿发软,无奈地看着天上那轮明亮的月亮,又坐了回去。 他想调息一会儿恢复一下真力,但发现心脏所在的筑基气海空空如也,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点真力都没剩下,那么就只能等待他慢慢恢复,冥想或许有帮助,只是最终还是得指望自己身体的自愈能力。 当然,比起冯香兰,他毕竟是筑基过已经定了筑基气海的人。冯香兰体内的真气枯竭了,很有可能一身修为就再也回不来。但叶萧凌不一样,只是他还是需要等,需要时间。 当然,这种等待也不是什么舒服的过程。毕竟体内空空如也,毫无力气,想睡睡不着,想躺躺不住的感觉,让他还是有些难受。他脑海里莫名地被开了一个口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里面转来转去。 “精神不振,感觉身体被掏空……肾宝,就是好!一瓶提神醒脑,两瓶永不疲劳……”叶萧凌噘着嘴巴嘟囔着这些白烂话,心想如果夏岚和林秋在场,自己真的是会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而如果是顾少北发现自己杀了人之后却是在搞这么无聊又二的事儿,估计也得在心里给自己这个貌似被严铁生看重的人标上一个二货的标签。 不过……顾少北? 叶萧凌突然想到什么,沉默着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开始给他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好像他一直守在电话旁边,里面传来的是顾少北精神抖擞的声音:“怎么了?有事?” 叶萧凌低声道:“我杀人了。” 那边电话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没有谁会不觉得这种话题的突然展开太突兀。不过顾少北毕竟是龙3组组长,一个在无数次跨越生死线中活下来的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陌生,他没有惊讶,而是十分冷静地道:“你杀了什么人?普通人?修行者?” “修行者。”叶萧凌喘了叢气o??怜而且修为还不低。不过前几天我见过他,修为要比现在差得很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修为在一天内就突飞猛进,而我自己又不是万全状态,差点死在他手里。” 顾少北抬了抬头,看着一只正在他台灯下执着着不肯离去的飞蛾,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在这个时间点依然在批阅公文,动员好了龙3组成员,只等待明天进入叶萧凌正在救治的山区。而叶萧凌救醒了人这件事情他也很快就得到了那位潜藏在司机中的龙组探员的报告,一切似乎都十分有条不紊地正在进行着。只要等到他们明天一到,调查好千叶紫莲到底来源在哪里,又是谁在私下种植,一切可以按照龙组内部针对修行者的规章办事。 但现在,叶萧凌出的事情显然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意外,而他所报告的信息,更是让顾少北感觉到不简单。 “我再确认一下。”顾少北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在一天之内,就把修为拔高了到了跟你持平的程度?” “没有,不过接近了,大概是我的七成水准。” 顾少北关闭了台灯,他私人办公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飞蛾也在这样的黑暗中,静悄悄地向着月光追逐而去,他闭上了眼睛,思索着脑海中的信息,而后问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就是,会让你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叶萧凌一怔,突然想到自己忘记说这个最重要的线索了,赶忙补充道:“他的半边身体都变得不像人样了。眼睛好像是白内障一样,而且皮肤里不断地有像是小虫子在蠕动。他的真气偏向于阴寒,进入我的身体,有一种阴森寒冷的感觉。” “九幽黑蚕功。”顾少北不假思索地道,随后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看来你遇上了个大麻烦。” “大麻烦?”叶萧凌对着电话喊,“有多大?” “大到你没法掌控的那么大。”顾少北没有把消息完全地告诉他,只是快速地给他说了一遍他现在的应该做的事情,“你先休息。如果那个人尸体的位置在很容易暴露的地方。你遮掩一下。记住,不能让普通人接触到任何有关于他的东西,就算是跟修行者无关也不行。我会在明天早晨带着龙3组来处理,你保证好自己的安全。九幽黑蚕功是黑水门的一门功夫,里面的东西我也就不跟你细说了,我就直接说重点:这门功夫是由一个人把蛊下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然后他会灌输大量真气来刺激黑蚕蛊虫,黑蚕蛊虫一旦开始发育,就会很快地依附在这个人的丹田,吸取他的阳气来壮大自身。” “等下……”叶萧凌忍不住打断了顾少北的话,“我是不是理解有点问题?吸取他的阳气来壮大自身。”他皱着眉头看向树下的那具只露出一只脚的尸体,“可是他猛得就好像吃了一百片威尔刚,整个人力量都快要爆表了。” “我谢谢你形容得这么惟妙惟肖。”顾少北知道威尔刚是什么药片,这东西在情趣商店门口十分常见,有的叫万艾可,直白一点的……就叫伟哥。他没好气地道,“听我说完。” “这只蛊虫虽然说是汲取生命力来壮大自身,但在主人的控制之前,它通常不会一次性地把一个人身体里的阳气全部吃完,而是是根据主人灌注的真气程度来啃吃一定程度的阳气。而它很奇特的一点就是,如果他被下的命令是产卵,那么它的那些小蚕可以反过来反哺宿主,配合九幽黑蚕功,完全可以给予他几倍与原来的修为。当然,代价就是……寿命,还有你看见的那副鬼样子。” 叶萧凌突然有些恶心:“那他的尸体,我还能摸吗?” 顾少北否定了他,“宿主一旦死去,蛊虫都会跟着一起死。你大可以随意触摸,就算还没有死透,这种蛊虫通常只有自愿被植入才会有效果。否则只要是个修行者,身体里有那么点真气或者真力,都能轻易地把蛊虫给逼出来。” 第464章: 当然是现在 “自愿?”叶萧凌看向树下的那只露出来的脚,“什么人会自愿被种下这种东西,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吧?” 顾少北摇了摇头,拿着电话继续道:“还是会有的。例如,一些自知自己这辈子修为都不可能有太大进展的修行者,他们不想要一生的庸庸碌碌,而去谋求一时的光芒万丈。只是通常这种蛊虫很珍贵,不会被这样轻易地浪费。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人家的?” 一时的光芒万丈。他倒是还真的做到了,虽然这道光闪得短了一些。只是,叶萧凌知道,自己能够胜过他其实也是很侥幸的事情,在他们扭打在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与死亡跳了多少次贴面舞,只要他有片刻迟疑,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他。 只是这种一时的光芒万丈真的是吕昭阳的想法吗?如果是这样,他弄这一身修为,难道还是专门为了杀自己?叶萧凌想了想,自己虽然把他打了一顿,还不至于有这么深切的血海深仇吧。而如果是那个人指使,让他拿着这条命来杀自己,吕昭阳又显得太听话。在他看来,吕昭阳这种人既然能为了一己之私杀死燕三,绝对不可能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就算形势比人强,可是两种结局都是死,他最好的选择总不是听话跑来杀自己才对。叶萧凌抚摸着今天早上没有挂而长出来的一点硬硬的胡茬,心里一动,突然明白过来,惊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顾少北简短地问。 “千叶紫莲。关键在于千叶紫莲。”叶萧凌低沉地道,“千叶紫莲的花是增长修为的宝药,但关键在于它的根,他的根可以延长人的寿命。”想到这里,他想到魏奇,喃喃道,“这也是为什么魏奇要给人做这种事情的原因。” 顾少北不知道魏奇是谁,只是听到叶萧凌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早先他对于草药的药用并不了解,对于千叶紫莲的了解,也仅仅只限于它的花与花粉都能提升修行者的修为,是一种稀少的灵药,却不知道他的根还能延续生命。所以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叶萧凌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先以黑蚕配合九幽黑蚕功提升修为,再用千叶紫莲的根须延长寿命,看来黑水门发现了一个好办法啊。” 叶萧凌回忆着自己在李时珍传授给他的药物心得里内容,道:“其实也不算。根须虽然对寿命有延长效果,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夸张。一个身体健康的人,能够延长个十年的寿命已经算不错,而听你说他身体里那只黑蚕会吃掉一个人的阳气,就算千叶紫莲的根须能够弥补一部分,这一部分,也不会太多。” “那么,可以理解为。你的这位敌人,并不知道他背后的主子实际上骗了他。”顾少北一针见血地道,“毕竟知道千叶紫莲根须作用的人很少,而在一些半真半假的解释里,完全可以把他误导到另外一个方向。” 顾少北最让严铁生欣赏的就是他的冷静与分析能力。不管是在怎样激烈的战场上,他都可以以一个指挥者的视角来宏观地看整场战斗,可以说,他少有的不理智也就只有上一次老单言语中侮辱到龙组的那些革命先烈而愤怒对峙,但那也是因为他只是一个人,只需要对自己一条生命负责而已,一旦回到指挥者的位置,他依然是那个对事情判断能够冷静几乎冷血的人。 或许这种行为会被评价为冷血,但在龙组,所有的军人在加入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顾少北能给他们带来胜利,他们即使承受一些血泪,却也一直坚定地会站在他的那一边。 龙3组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可以说,这一次他转正成为龙3组组长,几乎是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并不爱戴廖晴,只是廖晴其实更像是一个突击兵,她的个人战力几乎可以在龙组里排上前几,但她冷漠的表情与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总让人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领袖。 所以,在此刻,他同样能做出他最精准的判断:“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一次的事情,跟黑水门脱不开干系。” “黑水门……”叶萧凌皱了皱眉,“我不太明白。这个门派,跟白鹿门之间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真要有关系,也只是他们同列在四大门阀之一而已。”顾少北在黑暗中拿着笔轻轻地在桌上敲击,“我知道你的老师是位修真者,他不屑于告诉你这些。不过既然你在俗世,总有跟这些门派打交道的一天。白鹿门、黑水门、天青帮、黄老谷,这四个门派是现代存在的四个最大的修行者门派,外门弟子多的上万,少的上千,就算是核心弟子,也有个几百人。势力广布,各自有各自的地盘。” 叶萧凌还没消化掉那个“弟子上万”的信息,不知道几万个修行者聚拢起来到底是怎样壮观的场景,他咋舌道:“听着像是大型的黑社会。” 顾少北嘴角露出一些笑容:“却是跟黑社会很像。不过按照官方的名词,应该叫‘中华民间武装’,如果是简单的黑社会,那么这些门派不会到今天还依然存在。而黑水门,是这四个门派里唯一一个收藏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的门派,有这种蛊虫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转为凝重:“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事情做得太出格了。千叶紫莲……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 叶萧凌同样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远远比顾少北想得严重得多。对于千叶紫莲,这个世上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得益于李时珍的心得,当然他可以把自己知道的这部分知识都推到老单身上。反正他们不会去问,就算去问,老单也不会回答。或者说,是不乐意回答。 “我最早发现不对是在……”叶萧凌不断地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的作为,当然,因为之前他还没接受李时珍关于草药知识的时候,没能发现这些村民实际上是因为千叶紫莲花粉才昏迷不醒。而他今天才给出了治疗方案,这个地方有些不协调,所以他做了适当地改动。 但总体他要说的事情,顾少北听得很入神,也很明了。 只不过,在他听到关于那在阁楼里的几具尸体之后,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月光招进他的窗户,他抬头看过去,让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凌厉的白光,他的手也在无意识之中紧握着桌子的边缘,把实木的桌面捏出一个扭曲的形状。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一位传令兵敲门,然后大喊了一声:“报告!” 顾少北开灯冷冷地看向刚打开门的传令兵,道:“说。” 传令兵不知道为什么顾少北的眼神里带着这样浓烈的杀气,只是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元帅大人……让您过去。” 顾少北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听完了叶萧凌的讲述,而后对着传令兵道:“好的。我马上过去。还有,我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把史大权、林约魏……”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从宿舍叫到机场集合。” “现在?”传令兵疑惑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现在!”顾少北斩钉截铁地道,他的声音里已经是带上了十足的杀意,在他的眼睛里,那块白光变成了犹如实质性的钢刀,几乎是对着传令兵的心脏上,狠狠地插了进去! 第465章: 未死的人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叶萧凌听着电话,当然也听出了顾少北声音里的那股怒意。或许是因为他跟顾少北的几次接触,谈话都有那么点愉悦气息,所以当顾少北在他面前表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的时候,下意识地让他不适应。 只是叶萧凌这种不适应刚一出来,他就自我嘲讽式地低头笑了笑。说起来,或许他跟顾少北、廖晴这些人相处得还算可以,好像有那么点平辈论交的感觉,但实际上顾少北、廖晴这些人背后所代表的权势打个喷嚏都要让中华抖三抖,他们本来就是上位者,又何须隐藏? 然而顾少北却不这么想,他喝退了传令兵之后,低声地对着电话里的叶萧凌说了一句:“对不起。” 叶萧凌心里一暖,但摇了摇头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顾少北笑了一声:“说起来别人一直认为我情绪控制得不错。只是我自己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控制一直很糟糕。” 叶萧凌跟着笑:“好像你两次发脾气都跟我有关。” 第一次是老单言语中侮辱到龙组死去的革命先烈,第二次则是震惊他的这次事件,顾少北不得不说叶萧凌每次都能在场,也是一种无形中的注定。他无奈地道:“那看来我以后得跟你保持距离,修身养性。”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已经带上了肃穆,“闲话放到一边。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听着,我刚才告诉你的处理办法,不需要变。但多一条,你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民众。当然,必要时刻,你可以自行决断。我不是你的顶头上司,没权力指使你或者要求你一定要怎么做,为他人效死。那是我们龙组的事情,更是国家人员的事情。” “知道了。”叶萧凌低低地答应,不过又笑了笑,“不过我如果我要为这里的人做点什么,你们也不拦着对不对?” 虽然这几个字之前加上了一个如果,但顾少北却能听出叶萧凌的想法,他嘴角微翘:“我突然明白元帅为什么有意招你进龙组了。”随后,他继续道,“我明天就会带人来你那。” 叶萧凌怔了怔,虽然他猜到了顾少北会派人来,但没有想到他会亲自到场,龙3组的组长,虽然他不太懂在军事上他算是什么级别,但怎么也没有必要亲力亲为。 但顾少北下一句已经预先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别搞错了,我来不是为了什么。而是这次的事情,要比你想得更大一些。千叶紫莲,这种东西就算是在财大气粗的黑水门,也是十分稀少的东西。能把这种东西带出黑水门的人,必然是黑水门核心的那几位之一。” “几位?” “是的。黑水门跟其他几个大门派有所区别,单纯论数量来说,他是人最少的门派,外门弟子不过上千,内门弟子不过百。而核心的亲传……也就那么四个人。”顾少北严肃地道,“你不要去跟那个人搞对阵,就算是最弱的那一位,你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他沉重地道:“如果你打算做点什么,我口头给你龙组的6级权限,你现在是龙组的编外成员了,虽然是暂时的。但你如果搞出一些麻烦,我们会过来给你擦屁股。” 叶萧凌耸耸肩:“听着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高人拍了主角一巴掌,然后主角身上就冒着金光了。不过6级权限,听起来我好像很低级。” “别吐槽。你不是虚竹,我也不是无崖子。还有,4级的权限实际上也并不太差。”顾少北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顾少北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有批复的公文。这段时间,他和严铁生、端木长歌日夜都在为了一件事情而忙碌,严铁生更是每天只睡一个小时,直到现在,他依然坐在自己的宿舍中,不断地从各个龙组情报网所传入的信息。 但他身体里的精力好像无穷无尽。他知道,中华一场盛大的会议即将开始,严铁生等了无数年,只为了这个机会。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黑水门居然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他们本来的目标是白鹿门,这些四大门派虽然同气连枝,却实际上都是能对其他门派落井下石的主儿 “或许这是个机会?”顾少北喃喃道。 “没错,危机。但也是机会。”顾少北握紧了拳头,他打开门,整肃了一下军装,如果叶萧凌在场,一定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真力的气机已经运转如磅礴之海,感叹他隐藏的修为居然有这么深。 而在他的身侧,几道影子就好像诡秘的鬼魂一样,迎着皎洁的月光,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顾少北。 “组长。”一人低低地说道,“有行动?” “情况有变。这一次的事态要比情报严重得多。”顾少北迈开步子向着严铁生宿舍走去,“通知龙3组所有成员,三十分钟内,完成作战准备。目标……黑水门。” “黑水门?”那位龙3组成员震惊地看着顾少北,“搞这么大?元帅同意吗?” 顾少北淡淡地道:“元帅会同意的。我现在过去跟他说。” …… 叶萧凌听着电话被挂断,而后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恢复,暗自感叹了一声到底是修真者的这一套筑基体系牢靠,只是不知道冯香兰那种枯竭的身体能不能找回自己那点修为,但就算找回,恐怕也得在原有的基础上打个折扣。 这让他有些惋惜,毕竟她能打出那么漂亮的八卦掌,气势如刀,奔袭如火。 四下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大概距离山间的那条道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掩盖起来应该也不算是一件难事。 伸了个懒腰,叶萧凌站了起来,缓缓走近了吕昭阳那条露出树冠脚的旁边,下意识地想要不去看,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视线移开,不管他的脑壳已经变成四瓣、脑浆和鲜血撒了一地,还是他的喉咙上正扎着一根尖锐地树枝、血液正在刺溜刺溜地喷出来,他总要解决好自己这档子事儿。 平时他并不怕这些,因为他是个医生。 但今天他总有些想要回避,因为他杀了他。 “好歹我还有点人文主义,会收拾收拾你的尸体不是?”叶萧凌带着嘲讽对着吕昭阳的尸体说了这么一句,弯下腰来准备吕昭阳身上的各种树枝弄开,把他的尸体拖出来。不管怎么样,他总得给他挖个坑,当然为了龙组到时候来验尸,上面的土是不能盖了,但他可以给他盖上点树枝灌木,暂时遮掩一下——如果今晚他的尸体不会被野兽拖去吃掉的话。 但他弯下腰的的同时,眼皮却突然跳了一下。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清楚地看到了,吕昭阳露出来的那条腿,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叶萧凌正有些迷茫,然而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他已经被一个黑影撞倒在地上,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正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向上望去,是吕昭阳满是破口,那腐朽的半边身体正留着脓液狰狞如鬼的脸。 “你以为你杀了我?”吕昭阳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手上的力量再加重几分,掐得叶萧凌感觉到大脑晕眩,“该死的是你!” 第466章: 准了 两人身体里的真力和真气都已经严重不足,在这样急切的时间里,他们甚至不能在身体里控制自己那点已经所剩无几的力量,所以他们的对抗,纯粹是肉体与肉体的对抗。但叶萧凌发现吕昭阳的身体强度也强得惊人,他不断地想要去掰开吕昭阳掐住自己的手臂,但窒息让他力量减弱,加上吕昭阳压在他身上又依仗着重力,一时间竟然怎么也掰不开。 大脑缺氧5秒钟就会存在脑细胞死亡,10-15秒后就会出现脑坏死,好一些的会成为植物人,而坏一些的会当场死亡。叶萧凌学医,把这些东西记得很清楚,当然,掐脖子并不代表大脑开始缺氧,毕竟他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氧气,但被这样一直压迫着,叶萧凌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多久。 他反抗,但感觉到自己没有力量,他挣扎,但被吕昭阳狠狠地给压制着。他模糊的视线里感觉到一抹银光,吕昭阳发现了自己身侧掉落在泥土地里的军刀,把它捡了起来,一只手压着叶萧凌的喉咙,军刀指着叶萧凌的头颅,喘息着,但手稳如泰山。 叶萧凌几乎是绝望地去推吕昭阳的手臂,可是身体里那点真力根本调用不出来,而吕昭阳虽然同样脸色苍白,虚弱得像是一头年老的狼,可他依然不断地稳住叶萧凌的挣扎,举着刀,冷厉地指向了叶萧凌的头颅。 我这是要死了?叶萧凌松开了手,他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消失。他知道这是缺氧的原因,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有怎样的作为。或许龙组的战士在这种情况下很很多的关节技可以脱开吕昭阳的控制,但是他。 他毕竟只是一个从普通人开始的修行者。 不。我不能死。 军刀的寒光就好像结了冰,阴冷,而嗜血。但叶萧凌却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一股力量从无到有,冲出了他的气海,贯通入他的经脉,强化他的体魄,让他的大脑重新获得了清醒! 他猛烈地推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猛然一个推动让吕昭阳失去平衡,只是肩膀一疼,他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被推进了自己的右肩,撕扯开自己的血肉。但他借着这股疼痛的力量,硬生生地推翻了压在他身上的吕昭阳! 吕昭阳几乎是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突然爆发出力量的叶萧凌,他不明白一个身体里真气枯竭的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激发出力量,毕竟,真力对于他来说,是一样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两人再度在黑土地扭打成一团,只是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了在身体里特殊的力量,就算身体上也早已经疲惫不堪。手上也变得绵软无力。但不管是叶萧凌还是吕昭阳,都只有拼尽身体最后一丝体力,直到把对方杀死在自己面前,才能了结这样的局面。 叶萧凌脸上中了一拳,他歪歪扭扭地,挺着腰想要上前同样一拳打回去,然而吕昭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却冲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腰,大喊着向前想要推到叶萧凌。 叶萧凌打了吕昭阳的背上两拳,但在这样的角度上的用不上多大的劲,更打不中他的要害,他的脚下扎着马步,顶住吕昭阳的推动,从背部环抱住吕昭阳的小腹想要把他翻过来,结果脚下一个石块,他摔了跤,顺带着吕昭阳也一头栽在地上,头破血流。 叶萧凌肩头依然插着那柄军刀,躺在地上,他一边疼痛地吼了一声,一手伸到肩头,想要拔出那柄军刀。 吕昭阳扑了上来,压着他的上身,用膝盖去顶叶萧凌的头。 叶萧凌手臂护着自己的头,但被吕昭阳膝盖顶得也有些受不了。 他放开了军刀刀柄,双臂推着吕昭阳,但推不动,不过拉开的这些缝隙,让他有了空间,他弯着褪,踹开吕昭阳。 在一声刀锋撕扯血肉的声音中,叶萧凌终于把自己肩头的匕首拔了出来,疼痛让他的面目狰狞,额头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大龙。 手持着军刀,叶萧凌对着吕昭阳迈开腿冲过去,锋利的刀锋好像在厉声尖笑。行至半途,吕昭阳给了他的腿一脚,他顺势就倒了下来,侧着身体摔倒在吕昭阳的身边。 有一种侧身双眼对视叫做男女早上起床,含情脉脉。叶萧凌和吕昭阳此刻却是你死我活。 军刀一动,叶萧凌用现在所能用的最迅捷的速度,一股脑地压在了吕昭阳身上,姿势之不雅,就好像一头发了情的公狗。不过他此刻也不是关注风度的时候,吕昭阳嘶哑着声音,他的牙龈满是鲜血,伸出手就给了叶萧凌脸上一拳,而后去抢叶萧凌手上的军刀。 叶萧凌喘着粗气,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吕昭阳握住,但他依然对着吕昭阳,用上了全身的力量,甚至整个人都向前一倾,压在军刀上。 吕昭阳惊恐地看着军刀向着自己的喉咙一点点地靠近,他尖叫起来,手腕用力,把叶萧凌的手向着右边一扭,刀锋偏开了他的脖子,他的手向下一收,军刀斜斜地插进泥地里。 顺着叶萧凌下压的身体,吕昭阳的手肘向着叶萧凌的脸上而去! 叶萧凌的双眼里都是血丝,他已经快要没有力气,现在他的动作,完全只是靠着自己的一口气撑着,手臂和腿抽痛,这是抽筋前兆。他知道,如果泄掉这口气,他可能就会当场瘫软。 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 叶萧凌双目圆瞪,他空荡荡的气海中好像是得到他的刺激,再一次地生出一股暖流!他背部肌肉绷紧,整个人再度抬起了身体,手上持着军刀,这一次,他不光是双手,就连他的脸也贴上了刀柄的末端,一声难听的吼声中,他猛烈地向下! 吕昭阳同样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只能绝望地看着军刀的刀尖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他的眼神中早已经生出了灰败之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力量越来越小,军刀越来越近。 “哦……啊……”叶萧凌喘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滴落,他翻了个身,疲惫地睡着了。 …… 亮堂的灯光下,顾少北看着严铁生那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背影,他的手上依然用胶带绑着笔,这么多年下来,即使这样,他也已经可以写出一手好字。 “元帅。我想去……” “去吧。” 这下反而是让顾少北怔住了:“元帅你不问我去做什么?” “你不是第一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不是吗?”严铁生手上写着批文,神情散淡,“之前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但现在……试试也无妨。但你要明白。龙组的条件……只能是你说过的那一些,我们不接受任何有损害国家的交易。” “那么之前我跟元帅说过的一些交易内容……”顾少北道,“虽然这种东西比起他的出手帮助根本只能算是一个示好,但我想,他应该会顺心收下。” 严铁生手上的笔写着写着,突然停下了。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这个一直都器重的下属,从当年他提拔他进龙3组,想的就是把他放在里面好好打磨,否则早在几年前,廖晴就已经应该从那个位置退下来,而现在,他即将在中华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他想到那些自己死去的战友们,想到山上一座座墓碑,突然明白,自己十年的等待,终于到了这样一个关键的分岔口。他垂下眼帘,轻声道:“准了。” “明白。”顾少北一跺脚,笔直地行了个军礼。 第467章: 起步跑 打开门之后,顾少北的上任后钦定的龙3组左右手正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他,他们的军装整洁,腰板挺直,一丝不苟的军姿带着十足的威严与庄重,似乎在迎接一个他们等待已久的、心向神往的东西。 顾少北把视线从他们身上来回地扫来扫去,想到严铁生眼神中闪过的追忆神色,不知道在他的感觉里,自己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能重新找回当年龙组最强盛时期的不可一世? 他突然笑了起来,只身走过了两人的中间,向着楼下走去,走廊回荡着他的声音:“走吧。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 他背后的龙3组除廖晴之外,最被他看重的的两位成员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激动,这让他们的肩膀为之颤抖,快步地跟上顾少北的脚步,他们望着这个并不宽阔,但屡屡能以个人指挥才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前任副组长,现任的新组长,压抑着自己的心思潮涌,低声道:“组长……” “什么都不要问。”顾少北一边走一边打断他,“问了,我也不会说。但你们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今晚,是龙组对国内乱局展现我们力量的时刻。” 几个人走路的姿势十分标准,并且在黑夜里的行进速度如同鬼魅。而训练场上,二十三位龙3组的最顶尖战力,正列队以肃穆的神态,迎接他们的到来。站在最前面的是一身军装却在黑夜中皮肤胜雪的廖晴,她没有站在队列里,而是以副组长的威仪在队伍面前细细审阅。 顾少北走到了队列面前,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相互点了点头,而后顾少北站在了廖晴的身边,看着自己手下的战士们,感觉到他们身体里澎湃的真力,而他身后的那两位战士也迅速地归入了队伍,组成了一个五列二十五人的队列。 他同样难以按捺心中那颗激动的心脏,它不断地跳动,不断地提醒他:“今天,不管名面上别人如何注意不到,但在中华历史上,这将是历史改写的第一天开始。将来,国家的内部档案会记录这次事件,记录他面前这些人的每一个人名字。” 可他知道,他现在仍然欠缺一个十分有力的助力,而他现在,就需要先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他沉声道:“全体都有!向右转!” 二十五人形同一人,整齐地向右转身,脚步跺在地面上,在训练场上发出一阵如同雷鸣般的响声。 顾少北看向停机坪方向,打开作战手表,看了看时间,等待着那根指针从50,缓缓向着60靠近,10、9、8、7、6……3、2、1! 停机坪方向一片灯火通明,大功率的灯光,几乎把半片天空都给照亮! 与此同时,他大声地道:“齐步跑!” 如万马奔腾。 廖晴跟着顾少北,并肩向着停机坪方向奔跑,尽管龙3组真正发起奔跑的速度在普通人眼里惊世骇俗,但对于她和顾少北来说,只不过是十分普通的热身速度。但给她冲击最大的,还是自己带了无数年的队伍,竟然在大任务来临的时候出乎她意料的沉默,仿佛他们脚下如隆隆雷声的脚步已经正在宣泄他们的情绪。 斗志昂扬。廖晴心里莫名地生出这个词语,突然觉得,或许,她应该早几年就把龙3组交给顾少北才对。虽然这些年名义上是他掌管龙组,但她把战术推演和练兵全部交给顾少北来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龙3组士兵更听顾少北的话。 也只有顾少北,才能让这只原本是3支战斗小组中组建最晚,排名最末尾的小队,有这样强大的景象。 顾少北仿佛长了一对心眼,知道廖晴在想什么,低头淡淡地向她说道:“不要太高看我。这支队伍能走到今天,你也功不可没。毕竟当初,我还只是一个新人,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大老爷们光着屁股在宿舍里十分骄傲地说‘虽然我们排名上不如龙2组,但是我们的组长廖晴,要比2组的组长铁塔还能打。’” 廖晴轻声道:“我只是能打而已。” “这就足够了。”顾少北看着距离他们10米距离的队伍,他们正在跑一个转角,但队列依然整齐,好像他们是一条长虫,而不是由来自五湖四海军区组成的人群,“军队里,讲究的就是谁拳头大就服谁。元帅知道我那时候进去,一无尺寸战功,二没有过硬的个人战力,就算我在战术推演方面从来都是第一名,也会被人认为是纸上谈兵。没有你,我不可能在现在这么轻松地打造出现在的龙3组。” “我只是做好我分内的工作。”廖晴摇了摇头,随着跑动,她的马尾辫在一上一下地摇晃,在龙组,因为只有唯一两位女人,所以他们对于女生的管理制度也与普通的军区有所出入,不用剪去长发,就是其中之一。毕竟,相比较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留点长发,实在无伤大雅。 顾少北笑了笑,一边迅速地奔跑,一边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知道廖晴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有哪位男人能够真正地走进她那从来只有两个人的内心。 廖晴转过头来,神色的瞳孔里带着疑问:“干嘛?” 顾少北摇了摇头,耸肩膀:“我只是好奇,你真就对端木长歌那么有好感?据我了解,他对你从来都没有别的想法。” 廖晴转过头去,轻声道:“只是很麻烦。” “麻烦?” “麻烦。我习惯了从小有两个男人的存在,一个是我爸爸,一个就是端木。我了解他们就好像我知道自己的眼睫毛有几根一样平常。” 顾少北苦笑了一声:“你还数眼睫毛啊。” 廖晴看了他一眼,淡漠地道:“我没有任务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有时候坐在镜子面前看看自己,一天就过去了。” 她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道:“所以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我对感情生活并没有很大兴趣,也不觉得这辈子缺了谁我就活不下去。所以,既然有一个比较我比较了解并且我不讨厌的男人,而那个人又不是我爸爸,我会喜欢他,理所当然。” 顾少北被廖晴这个逻辑震惊了:“你这个简单可以说基本上贴近单细胞了啊。” 廖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少北感觉到了杀气,摆摆手赔笑着表示歉意,不过随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坏坏地笑了一声,对着廖晴道:“不过我觉得叶萧凌好像你也不讨厌,而且你还接纳他当朋友。” 廖晴动了动嘴皮子,漫不经心地道:“只是不讨厌,谈不上多了解。” 顾少北微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私人生活,点到为止就好,过度关心反而显得令人讨厌。他很能把握这个度。 前面队列在停机坪停下来了,运输机正从机库里行驶出来,跟着地面上闪烁的信号灯,缓缓进入跑道。 顾少北也停下了脚步,跟廖晴并肩行走道:“任务细节你可能还不清楚,毕竟突然变更,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透露……” 廖晴眨了眨眼睛:“不是去支援叶萧凌?” 顾少北看着运输机缓缓被打开舱门,低声道:“不,我们去找那位姓单的老前辈。” “然后?” “然后?”顾少北自己问了自己一声,而后轻声笑着说道,“如果他不肯出手,那么就由我们龙3组,去赴死。” 第468章: 戾气 叶萧凌打开门走进仓房的那一刹那,原本半睡半醒的蒋林宇站起来,几乎是拿着一种惊骇的、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他会有这种眼神也不奇怪。他现在全身满是泥土的痕迹,头发上也早已经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胸前衣服在之前躲开吕昭阳那军刀的时候在胸前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乍一看,还以为哪家的流浪汉上门乞讨。 但这些最多只是让他显得邋遢,而不会令人惊骇。灯光下,他身上的伤痕累累,无数因为在地上翻滚与灌木、草丛摩擦而划破的小口四处纵横如同杂草,脖子上、额头上、淤青一块一块则如草木之中的滩涂。 更重要的是,他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之前他从自己身体里拔出军刀时,他衣服的前襟就已经被鲜血锁浸染,相比较之下,他脸上的那一道吕昭阳刚刚抽出军刀时划破的伤痕反而显得稀松平常。 只是,因为吕昭阳喉咙里的血液喷涌而出的时候,他的脸压在军刀的刀把上,所以有大片大片已经凝结的血迹从脸上一直到脖颈,显得格外可怖。 蒋林宇看着他一身的狼狈与苍白的脸色,摇摇晃晃的蹒跚脚步几乎在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摔倒在他的面前,下意识地扶了扶他,有些局促地问道:“怎么搞的?” 叶萧凌摇了摇头,神情疲倦地走到冯香兰床边装满药品的纸板箱子上一屁股坐下来道:“一会儿再跟你说。” 床上的冯香兰正睡得深沉,口鼻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叶萧凌之前也是在树林里睡了一觉才醒过来的,如果不是恢复了一些力量,恐怕他要下山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山上的吕昭阳尸体他只是草草地掩盖了一下,就算他想做得更好,也没有那个力气。 只能期望明天顾少北来的时候,那具尸体还能完好无损吧。 或许是感受到叶萧凌的目光,冯香兰恰到时候地醒了过来,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叶萧凌,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眼神在灯光中游离不动,却又带上了一些恐惧的色彩。 “你说得没错。”叶萧凌半闭着眼睛道,“魏奇确实有问题。原本我想如果他身边没有他人在保护,我就干脆把他给控制住,然后让有权力有能力的人来负责处理这件事情。” 冯香兰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叶萧凌如果只是说这些,根本没有必要拖着一身的伤势与疲惫来跟自己说话,他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话。 “吕昭阳死了。”叶萧凌突然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好消息。燕三的事情,我知道了。” 出乎他的意料,冯香兰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激动或者是愉悦,她的眼神里也并没有什么复仇的痛快。 她只是一昧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眼睛里突然流下泪来。 但有人无法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情况下藏住话了,在一旁的蒋林宇,本来就已经对叶萧凌的一身伤十分不解,现在又听见“吕昭阳死了”这样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他感觉到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一直潜藏在暗处,正透过影子,像是梦魇一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要这么遮遮掩掩的?你说我最好不要知道,那你偏偏又跟这个村妇说,难道我在你面前,还不如这样一个女人?”蒋林宇激动地喊道,“什么关乎生命?都是放屁。你以为你是领队,就有多牛逼了?你装什么深沉?” 叶萧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跟领队不领队的没有关系。还有,村民闹事的帐,我也还没有跟你算过。” 尽管身体虚弱,但刚刚经历过山上一场殊死搏杀的叶萧凌未必是真的病猫。他在那种极限的程度上杀死了吕昭阳,本来就已经在他的严重深深地刻下了一种凶狠的神色。血腥更是给他身上多加了许多戾气。 何况他本来现在心情就十分糟糕,加上他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真力,自然而然眼神中带了一些威势,那种杀意,就算他想掩饰,也一时间掩饰不住。 蒋林宇被叶萧凌这一眼盯过来,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被食肉动物盯上的猎物,浑身一颤抖,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支支吾吾地继续说话,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就弱化了许多,倒更像是一只柔弱的、只会在他人面前撒娇和小声汪汪叫的宠物狗。 “我也应该知道点什么……” 叶萧凌收回目光,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不太妙的东西。看来杀人对他的心境影响确实很大,也不知道龙组那些在战场上生还的人们怎么做到在平日里一个个表现得十分稀松平常。 自己这双手,算是彻底洗不干净了吧?叶萧凌看向自己的双手——一个医生,却拿着锋利的军刀,插进了一个人的喉咙。自己这到底算是什么人呢? 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坚定了下来,他无法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杀死吕昭阳,他只能知道,如果他有丝毫留手,那么躺在树林里的那具尸体,就不是吕昭阳的而是他的了。 不,估计连个全尸都不会有。魏奇阁楼里的那几具尸体就是证据,千叶紫莲如果被以养妖的方式去培养,那它绝对是个吃人甚至都不会吐骨头的可怕东西。 “对不起。”叶萧凌疲倦地冲着畏惧的蒋林宇道,“我现在心情不是太好。不过确实,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东西,不让你知道一些,也说不过去。” “那就说。”蒋林宇声音里带着迫切。 就在这时候,冯香兰却突然说话了,看来睡眠让她那几近崩溃的身体恢复了许多,只是她的声音嘶哑难听,还带着严重的鼻音:“他……怎么死的?” 叶萧凌知道她问的是吕昭阳,所以没有隐瞒地道:“他想杀我。我杀死了他。” 躺在床上的冯香兰有些艰难地点头,神情忧伤地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叶萧凌不知道他跟吕昭阳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现在暂时也没兴趣知道,而想要避开一个话题的最好办法自然是开启另外一个话题:“你的真气,我想到一点办法帮你了。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让你恢复原本的实力,但至少,八九成是可以预见的。” 但冯香兰显然对此并不怎么热衷,跟一般视修为如命一般的修行者相比较,她更是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候鸟,有时候往左,有时候往右,不光太阳升起还是落下,朝露是否寒冷,晚霞是否鲜艳,她其实都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过客。 此时此刻,他想到的只是燕三和吕昭阳的那两张脸,想到他们在村子里各自有着自己的小生活,有时嬉笑有时怒骂的样子。小鱼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那个承诺要闯出天地然后开着宝马奔驰来娶他的那个英雄了?她是会伤心自己没有得到一个人的珍惜,还是痛恨吕昭阳的背叛? 而她呢?没有了燕三,此生,她又应该如何度过? 她不知道。一切都好像层层迷雾,她开始感觉到身体发冷,恐惧一阵一阵地让她心悸。 叶萧凌看着她的微微抽搐与颤抖,皱了皱眉,立刻伸手去把了把她的脉门,才放下心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冯香兰能够自己想开。 第469章: 治疗方法 或许是女性固有的坚强,让冯香兰从这样打击中依然恢复了几分平和之色,她眼角的眼泪逐渐风干成清亮的痕迹,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你要怎么帮我?” 叶萧凌其实也是回来的一路上想到的,之前,他一直琢磨吕昭阳能够凭借外力提高修为这么多,突然就想到了丹药,顺着丹药,就想到了冯香兰身体里残存的药力。她身体的枯竭,靠着自己那一身散乱无法凝聚的真气自然是很难恢复了,但如果给他施加一些外来的帮助呢? 比如说灵药。 当然,叶萧凌手头并没有什么灵药,即使他现在接受了李时珍关于草药的心得,脑海里早已经充满了各种叫什么“天宫琉璃叶”、“长恨昏阳草”等等灵药的名字,可那些东西都是超出人界才有的东西。 李时珍在那种超凡的地方,他可以在草药上随意地写上“很常见”三个字,但叶萧凌身处的地方不同,在这种资源贫瘠的地方,想让他顺手拿出一朵来,也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而买,当他看见秦广王那法器商店里那种类跟价钱的里的零一样多的法器时候,早已经没了找灵药商铺熟有多少个零的勇气。 关于这种功法的物价差距,他通过李时珍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即使是在天庭或者地府,地上长一颗草就有药效这种事情也属于天方夜谭,否则王母也就不需要费心去栽培蟠桃园了。 所以草药对于寿命长比日月,一生只能追寻修行的仙人来说,同样是十分稀缺的物资。 而相比较之下,李元霸抗鼎决这种类型的东西就显得十分平常了,毕竟李元霸生前再厉害,也没有超出凡人的范畴,但如果是超出人界的生灵,他们想要整李元霸抗鼎决这种功法出来,一天写三篇也不奇怪。 说起来,叶萧凌知道原来自己修行的功法这么不值钱的时候,其实也挺哭笑不得的。不过一想到这东西虽然对于仙人来说一点都不珍贵,但好歹在人界也算是不错的功法,也就心里平衡了一些。 他想到的,是今天他从那些病人身上取出来的紫色血液。 之前他就想过这些紫色血液可以用来增加他的修为,只是想到这东西是人血,恶心了一阵,也就不打算把这东西当加多宝或者百事可乐一样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再说了,虽然千叶紫莲的花粉有奇效,对于他这个修为,其实也帮助不大。 可是对于冯香兰,效果就不好说了。 “我有点药物,能帮你枯竭的身体凝聚点力量出来。”叶萧凌还没有傻到告诉她那是人血,反正血液早成了紫色,他不说,冯香兰也不会知道,“加上我用针灸帮你加一把力,应该效果还不错。” 冯香兰不明就里,只觉得叶萧凌为她拿出什么珍贵的药物,忍不住想要支撑起身体,向着叶萧凌鞠躬道谢:“小叶大人……谢谢你。” 叶萧凌连忙按住她,她的身体现在依然虚弱的就好像风中的纸片,一吹就乱飘,如果任由她强撑着身体起来,还真不知道又得花费他多少力气给她治疗。 “先躺下说,先躺下说。”叶萧凌连声道。 毕竟两人都比较疲惫,冯香兰实际上也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的女人,两人略微小声说了一些话语之后,她微微点头,也就昏沉地再一次睡去。叶萧凌站起身来,感觉身体又恢复了一些,闭着眼睛,缓缓膝盖弯曲,做了一个马步姿势,感觉到一股暖流,逐渐从心脏的跳动中,缓缓流淌入他经脉,行走一个周天,开始修复他的身体。自然,当真力通过肩头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神经的疼痛与愈合的麻痒。 叶萧凌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站直,眼神沉静地看着那盏因为老旧而开始忽明忽暗的电灯,转过身来,蒋林宇依然站在他的身后,冯香兰的突然发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但他依然对那个答案,耿耿于怀。 “先这样吧,让我休息一晚上,明天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叶萧凌没有力气跟他周旋,既然他在这里,听见了他跟冯香兰的不少谈话,也已经代表了他并不打算继续瞒他,顾少北说过,他会给他擦屁股,虽然把蒋林宇形容成一坨狗屎有些不礼貌,不过他不介意自己欠顾少北这么一个人情。 蒋林宇也知道他身上的伤很严重,以他一个医生,并且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而言,叶萧凌身上其他的伤也就罢了,肩膀上的那个血液凝结的血洞本应该会让他痛苦地嚎叫,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叶萧凌还能站起来,在这里跟他谈话。 既然叶萧凌表示他的疲惫,他也就不便再继续问下去。而是主动地道:“我帮你?” “帮什么?”叶萧凌问。 “当然是……”蒋林宇指了指叶萧凌的肩头,“你不需要处理一下?” 叶萧凌强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自己肩头的伤势,而他真力运行刺激到伤口,他已经感觉到那里的伤口又有些开裂,开始流血。不过这种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可以解决好,也就摇了摇头,道:“你帮我照顾一下她就好,还有,今天的那东西,是你负责管理吧?”或许是觉得那东西这三个字显得太单薄,他把描述尽量形象了一些,只是不肯说出血液这个词,“那种,紫色的液体。” 蒋林宇明白过来,古怪地点点头:“是我在管理。” “把它拿来,我有用。”叶萧凌道,“如果是为了研究,你可以留后面的,反正病人还有几位。” 蒋林宇皱着眉头:“你应该知道,研究从来都不嫌标本多。” 叶萧凌也看着他:“那你也应该知道,物资应该优先给有需要的人。” “强词夺理。物资应该优先给有需要的人,但标本的研究,会拯救更多的人。” “眼前的一个人你不去救,你告诉我你要去救更多的人?” 两人在这个话题上针锋相对,但少顷,蒋林宇还是先退了一步,避开叶萧凌凌厉如刀的眼神,那股杀意,着实太过刺眼。他低声道:“我会拿来的。” 叶萧凌微微点头,开门走了出去,他需要找一个尽量安静的地方去疗伤,而且他并不希望被蒋林宇看见他身体的异样,他愿意跟蒋林宇说一些东西是一回事,但让他脱了衣服给他看真力运行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怎样的变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470章: 好臭 毕竟是医疗队,所以医疗物资十分充足,路过关着灯的男医生居住的宿舍,他很快就找到了用来处理外伤的医疗包,还有他放在枕头下的一包普通的针灸用银针,趁着黑暗,他身形诡秘,如同月光下的一道影子。 到底筑基的这一套体系还是远远比真气修行的那一套体系牢靠。叶萧凌心想。他身体被他压榨得那么狠,但现在也已经恢复了一成真力。由此可见这种恢复力有多么强大,吕昭阳,实际上就是因为叶萧凌身体筑基体系的这种潜力,才死在那柄军刀之下。 左想右想,叶萧凌还是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帐篷。 这得归功于前几天人员数量对于这个小村子太过臃肿,他们支起帐篷当宿舍。而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住进了泥瓦房里,有了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床铺,有几顶帐篷却依然张开没有收起来。 叶萧凌拉开帐篷的门布,一股臭袜子没洗的味道直冲着他的鼻腔,一时间冲得他呛了一声。苦笑了一声,知道这大概是之前男医生住过的帐篷,只是不知道谁的袜子没洗,里面又密闭着,这会儿拉开来,简直就如同化学武器一样可怕。 但叶萧凌感觉到肩头的伤口因为他的真力运转而越来越疼,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地走了进去,打开充电的马灯,盘坐了下来。 地上有一箱开了一半的矿泉水,叶萧凌拿了一瓶,缓缓地倒自己的脸上,擦去吕昭阳喉咙里喷涌到他脸上的血迹,每擦一下,他就忍不住回忆起吕昭阳尸体那张灰败的脸和那闭不上的眼睛。 “得了吧。叶萧凌,你好歹也算是个筑基了的人,身体里流淌着真力,这种厮杀的事情,以后说不定你还得遇见不少。”叶萧凌自嘲地对着自己道,而后伸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上的那道伤口,感觉真力恢复的同时,这道并不深的伤口也已经愈合粘连在一起,所以只是拿酒精擦了擦。 洗脸的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把外套脱掉,接下来,就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势了。 吕昭阳刺他肩膀的那一下不可谓不用力,但他在从肩头拔出那柄军刀的时候,因为气血上涌要与吕昭阳继续搏杀,甚至感觉自己半边的肩膀突然一下没了痛觉。但此刻,钻心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他肩头的伤口因为血液的凝结,早已经跟里面薄薄的短袖衫粘在一起。一撕扯,他的手就一阵颤抖,他的嘴角也一阵抽搐。 “冷静点。给人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哆嗦。”叶萧凌一边不知道嘲讽自己还是给自己鼓劲,一边用剪刀一点点地剪开衣服,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卷纱布放在嘴里,狠狠地咬着,在柔软的纱布上都咬出牙印。 等到伤口终于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叶萧凌才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一柄足够锋利的军刀,血肉并没有翻起,对于他的身体来说,也不需要缝针,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一只手把已经剪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一把从身上扯烂,丢在一边,拿着打湿的纱布擦拭着自己上半身的血迹,而后是伤口旁的,只是动作就温柔了许多。 毕竟疼的是自己……叶萧凌无奈地笑了笑。突然,他眼神转向凌厉,他猛然地向着帐篷门口转头看过去,却一时间怔住了。 一身宽松穿着的夏岚,正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上半身。 “你怎么来了?”叶萧凌松了口气,他本来没有拉上帐篷布是为了透气,谁知道这个点儿也会进来人,看来因为受伤加上真力损耗,他的感知能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十分糟糕的地步。还好是家世显赫、对于修行者并不陌生的夏岚,否则他怎么解释也说不清了。 夏岚依然捂着嘴,眼神竟然湿润起来,她平时的狡黠与灵动,在此刻都变成了震惊与慌乱,而在这两种情绪之外,叶萧凌还看见了不忍,这让他心里一暖,知道夏岚心里在关心自己,所以尽量用笑容对着她免得她害怕:“别怕,没事的。就是受了点皮肉伤,处理一下就好了。” 夏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她捂着的嘴里终于瓮声瓮气地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这还叫没事!”她牙关紧咬,猛然地把自己的双手放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气势汹汹地向着叶萧凌走来。 叶萧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恼怒起来,眼看着她气势汹汹地走来,赶忙地低头闭眼抱头道:“别……我是伤员,先别打我。” 谁知夏岚的手指却如同温柔的春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肩膀,叶萧凌睁开眼睛,看见夏岚正跪坐着,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肩头,伸手拿过两根棉签,蘸了双氧水,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擦拭。 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疼吗?” 叶萧凌咧嘴笑:“不疼。” “还笑呢。搞成这样还有脸笑。”夏岚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猫,手上用力了一些,戳得叶萧凌一阵龇牙咧嘴,而后她又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道,“你今晚干嘛去了?怎么弄这么一身伤?” “没什么。出了点意外。”叶萧凌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知道今晚的血腥。 他不愿意说,夏岚也就没有追问。她也是见过自己父亲带着一身伤躺在军区病床上的人,对于着这种情况,接受的速度本来就会比别人更快一些。 叶萧凌很享受此刻夏岚的服务,被她轻柔地用棉签清理伤口,突然也就觉得痛楚少了许多:“你怎么会来?” 夏岚含糊不清地哼哼:“我是来抓鬼的。” “抓鬼?” “对呀。大清早的,原来已经不住人了的帐篷里突然亮了灯,里面还有个影子在不断地晃,你说像不像鬼。” 叶萧凌苦笑不得地想到那估计是正在剪开伤口的自己,因为疼痛,他不断地颤抖,所以在外面看起来像是有个影子在乱晃。不过,他突然一愣:“大清早?” 夏岚白了他一眼:“对呀。凌晨4点了,你不知道?”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他是真的不知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一直没有看过时间,只是他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天色依旧昏暗,还以为现在依然是半夜,谁能想到已经早上4点。 难怪他进仓房的时候看见蒋林宇脸上也有些萎靡,想来是心里挂着自己背后的事儿,一晚上不得安生,人的精神也就差了一些。 “既然是4点了。那么5点也该开始天亮了。”叶萧凌喃喃道。 毕竟靠北,尽管只是春天,但白天的时间也总比晚上长,太阳也如同一个勤勤恳恳一天都不肯松懈的老农一样早起,很快就会把光芒洒向这片黑幕下的大地。 山上的吕昭阳,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叶萧凌神情有些困顿,也没有心思多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岚把他的伤口清洗完毕,然后又十分轻柔地给他盖上纱布,一层又一层,绕过他的胳肢窝,又环绕他的胸膛。 叶萧凌看着她娴熟的样子,笑了笑:“平时经常练习这个?” 夏岚又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老爸一样,都是属于光会打却不知道处理伤的人。他以前受了伤,不愿意整天在军区医院跟那些老首长呆着唠嗑,就回家里来,换药都是我给他弄的。” 叶萧凌犹豫了一下,他还没有见过夏渊,但上次在贾家大院看他们一脸凝重,也知道夏渊这个龙组副领袖该是个什么样的可怕角色。不过听夏岚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夏渊是个挺顾家的人,也就不反驳夏岚那句“不知道处理伤”的毫无道理的指责,笑着道:“那估计是你老爸想你这个女儿给他包扎,而不是医院住得不舒服。” 夏岚撇撇嘴道:“反正,我也习惯咯,说不定我当初报考大学志愿选了医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这些年,他不太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也很少受伤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不过你这个隐藏功底真的不怎样,处理伤势连帐篷门拉链都不拉。你就不怕今天看见你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解释道:“我本来以为是大半夜,谁知道距离天亮都不远了。这帐篷里有股臭袜子味儿,我故意打开透气的。” 听他这么说,夏岚这才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那股异味,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情:“咦……好臭。” 第471章: 我愿意吃 笼罩在黑暗里的半坡村是一种安静祥和的神态,但顾少北却不得不去叩响那家十分简陋的房门。 随着门闩木条被人取下,房门发出了吱呀的一声,缓缓敞开。叶瑾瑜微瘦的瓜子脸,略带一些疲倦地从房门里面钻出来,看向这位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顾少北。 “请问。单老前辈在吗?”顾少北用尽量礼貌的一抬,微微低头道。 “在的。”叶瑾瑜把门打开了一些,她的身上披着起夜穿的黑色外套,但能看见里面是单薄的睡衣,农村人一般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大多只是把外衣脱了就着内衣就进被窝,这件衣服还是向来孝顺的叶萧凌用假期打工的钱给叶瑾瑜寄来的。 顾少北恭敬地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道:“深夜打扰,实在不好意思,麻烦阿姨您了。” 叶瑾瑜淡然地摇了摇头,让开了一些,她的脸被阴影所遮住,只能听见她依然十分恬淡的声音:“没事,也凌晨了,我该早起浇菜的。” 顾少北看向了背后的两位龙3组成员,低声说了一句:“黄轩,帮阿姨浇菜。林兴,在门外看好。”而后逐步走了进去,顺着叶瑾瑜手指的方向,缓缓步行,而后到了明堂旁的一个房间门外,正打算敲门,里面却传来了一个苍老却又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顾少北心中一凛,用尽量轻的声音推开门,走了进去。 …… 叶萧凌家外,那位被点名叫黄轩的战士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需要站岗的林兴一眼,嘴角带笑,而后笑眯眯地靠近了看叶瑾瑜道:“阿姨,我帮你浇菜。” 他的身高接近一米八五,而叶瑾瑜的身高只不过是女子平常无奇的一米六五。他站在叶瑾瑜面前,遮着昏暗的天光,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叶瑾瑜面前。 凌晨时间,有这么一个魁梧男子站在一个单身妇人面前,恐怕光这么一个场景,就已经能令普通妇人吓得说不出话来。想到这一点,黄轩低了低身体,让自己看起来略微矮一些,颇有些期待地看着叶瑾瑜。 但叶瑾瑜与他想象中的表现完全截然相反,她的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是十足的淡漠,好像面前这座魁梧的大山与她毫无干系。 等到黄轩几乎是半蹲下来把自己的身高压到一米七的时候,叶瑾瑜微微点头,十分平淡地道:“等我换身衣服。”而后顺手就关上了门,把黄轩撂在外面。 林兴同样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他。 黄轩有些纳闷,低声道:“这叶萧凌他妈妈性格平稳得有点夸张啊,我说她不怕我就算了,怎么的好像把我当古代下人一样随便。” 林兴微微嘲讽地道:“你长得就一脸下人的样,你还指望别人把你当上人?除了你那个黄轩的名字,你哪里像是个文雅人?倒像是个火车站扛大包的。” 黄轩勃然大怒,伸手就对着林兴锤出一拳,而林兴一米七五显得略微低矮的各自,却十分轻松地接住了黄轩带着巨大真力的一击,沉肩,屈膝,拧腕,标准的一个龙组的搏击术以手肘砸在黄轩的胸口,并且手上一掐,黄轩整只手顿时一麻。 “哎哟哟哟。”黄轩喊出声来,恼怒的他对着表情淡然的林兴道,“猩猩,你来真的。” 林兴松开了黄轩的手,嗤笑了一声:“切,我来真的,你又打不过我。”说着,他拉长了声音,“等——我——换——身——衣——服——” 黄轩十分无奈地看着这个因为修行的法诀力量大到让他无法相信,所以才被他以兴字谐音称作猩猩的战友,恨恨地道:“妈的。要不是你有个姓林的家族给你提供修行条件,我保证能把你打得屎尿都出来。” 林兴嘲讽地道:“就算我不姓林,你在我面前也就是个挨打的命。” 黄轩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抱头十分苦恼。 林兴看着自己话也许有些说重了,毕竟自己面前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平时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修为这辈子能不能赶上龙组那位龙2组组长铁塔,于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得了吧。你有什么好烦的,就算我姓林,可是那些个姓李姓赵姓贾姓秦的七大家族子弟,你基本上也打了个遍,你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也没见你纠结人家出身。” 黄轩魁梧的身形这会儿倒像是个小娘子一般无奈地郁郁:“我就是觉得这辈子好像只能给铁塔上校提鞋了。” 林兴笑了一声:“好歹你的身高比铁塔还高那么两公分。这一点,铁塔上校这辈子也追不上你。” 突然,门打开了,叶瑾瑜淡漠地看着坐在门槛上,因为身形太过魁梧挡住那半扇门口的黄轩,没有说话。 但黄轩却是十分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的灰尘,十分谄媚地矮着身子,主动地从叶瑾瑜手上接过水桶与水瓢,道:“阿姨,走,我们去浇菜。哎,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你困不困,要不然我背着你,让你再睡一觉?” 林兴看着这头笨熊,翻了个白眼。 房间内,顾少北看着黑暗中正坐在床上显得十分惬意的老单,忍不住把原本就直如山松的腰杆再挺直了一些,似乎是怕惊醒什么,他低声道:“老前辈。” “说话讲点礼貌。”不过老单依然是那个无耻的声音,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进来里带着的威严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今年才一百岁,凭什么说我老?” 对不起我今年二十八岁……顾少北略微有些郁闷地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当然他今天也不是来纠结老单到底有多少岁,应该喊前辈还是老前辈的事情的。所以他很快地就改口道:“前辈……” 老单咧嘴一笑,身上穿着的道袍无风自鼓,如同一个商场里的招揽客户用的充气气球,而他在这种鼓动中,双腿盘坐了起来。等到衣服平缓落下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散淡的老道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顾少北不知道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被老单一眼扫来,他就有种好像内心想法都会被看光的感觉,一时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不是没去过修真界,他同样结果那些仙风道骨的修真者。 但老单,是他除了他进修的那个门派掌门长老这些人之外,唯一一个跟他对视心里会有恐惧的人。或许他并不仙风道骨,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是一个无耻的老混蛋,但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把剑,而这把剑或许是腐朽的,就如同严铁生心里杀人的那把刀,都被隐藏了起来。但他知道,利器终有一天会出窍。 “前辈,我是带着龙组的诚意,来向您寻求帮助的。”顾少北道,“而我也知道了您需要通过我们龙组去把您刚刚筑基的小徒弟在不暴露您的情况下送进修真界。这件事情,我们愿意做,算是对老前辈您的礼敬,您不用因为这件事情欠我们人情,我们也不敢指望这种小事情就能交换到您的帮助。但,我们现在,希望您能够出手,帮我们一把。” 老单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少北,轻声道:“说下去。” 既然能说,就有戏。顾少北按捺着自己心里有些激动的心情,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把自己当成一个阐述机器一样地道:“黑水门……我们……” “不干。” 顾少北呆呆地看着突然否定他的老单,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老前辈……” “我怎么说的来着?” “前辈……”顾少北赶忙再次换掉自己这个急切之中喊出的称呼,道,“您都还没有听。” “我不用听也知道你们龙组想干什么。”老单嘲讽地道,“我让你说下去你就真的说?那我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顾少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握紧了拳头,手指甲镶进肉里:“如果可以换来前辈的帮助,我愿意吃。” 第472章: 他跪着,但挺直脊梁 老单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懒洋洋地道:“你们龙组自己想做大事情,我不反对,甚至还很有兴趣看看那些个修行者门派会变成什么样子。问题是,你们搞事情就搞事情,干嘛要我帮忙?严铁生他自己不能出手?”顿了顿,他用讽刺的声音道,“别跟我说什么严铁生受了伤不能出手这种鬼话,据我了解,严铁生根本就是个疯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可能不能上战场。何况他不过是废了手指,握不了刀,不是双腿残疾走不动道。” 这话说得其实很中肯,就连顾少北也不得不承认,老单不知道为何,对于严铁生的了解完全是一针见血。修行者失去了手指,或许会影响许多战力,但严铁生的修为,早在无数年前就已经脱出了修行者的范畴,进入了修真者的领域。 就算他受伤之后修为有损,这十年修养下来,他身体里的修为也早已经恢复如初,甚至从他眼神中的威势看来,严铁生的修为上升的速度要比他们猜测的还要可怕。 老单可以用那些就连修行者都觉得惊世骇俗的手段,而严铁生就算不如老单,难道他就用不出来? 最终,还是老单继续解释了顾少北同样都很疑惑的问题,只是声音中依然带着浓浓的嘲讽:“说到底,严铁生根本看不上国内这些敌人,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国外。他想把自己的实力再藏一藏,这样国外的人才能摸不清楚他真正的实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孙中山学的:毕其功于一役,从以前,他擅长的就是布上几年的局,然后如同在一座堤坝上打上无数蚁穴,然后最后他只需要全力一击,届时浊浪滔天,真不知道多少人得死于这场浩劫。” 顾少北眉头一挑,但很快低下头去,即使听见了老单对于严铁生几乎一字不差的分析,他眼神依然坚毅。 很多年前,他就决定追随这位领袖出生入死,到今天,他的想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仍然记得他在红细胞小队的时候,在一个训练结束的黄昏,战友们都已经先行解散奔往食堂,他坐在训练场的草坪上,看着天边的残阳,纠结着自己的修为瓶颈。 而后严铁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的身边,用不能弯曲手指的手拖着两瓶水,道:“帮我个忙。” 严铁生那时候刚刚卸任龙组领袖,原本的事物都由夏渊一手处理。但顾少北面对这位为了为国家几近烧尽肉体与精神的首长一直心怀着敬畏,赶忙站起来,行了一个尽可能标准的军礼,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坠落下来,让他显得十分狼狈。 严铁生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来是红细胞小队里最年轻,也是最努力的年轻人,淡淡地笑了笑:“那么拘谨干什么。我已经卸任了龙组领袖,现在就是一个每天混吃等死的败仗老兵而已。” 他说得轻巧,但顾少北却每天看着严铁生那远远超乎他人承受极限的训练量,知道严铁生的卸任只是暂时的,夏渊这个代领袖,也只不过是为了在严铁生身体恢复期里为他暂时承担龙组事物而已。 所以他的脚后跟猛然相碰,发出响亮地“啪”一声,气势昂扬地道:“就算元帅现在没有任何职位,您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领袖。” “永远?”严铁生低声笑了笑,“这世上哪儿有永远的事儿。就好像我也以为我会一直赢下去,不可能输。后来我想,我现在的处境,也是我太过高傲,咎由自取。” “元帅……” “不谈这个。”严铁生道,“坐下来,帮我把水瓶盖子开了。” 顾少北背部肌肉紧绷地坐了下来,帮严铁生开了一瓶水,递给他。 严铁生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开一瓶干嘛?把另外一瓶也开了。” “哦。”顾少北应了一声,手脚极快地把另外一瓶水也给转了开来,然后看向严铁生,道,“元帅,开了。” “那就拿着喝。那瓶本来就是给你的。”严铁生双手把另外一瓶已经打开的矿泉水用双手手掌夹着,抬到嘴边喝了口,看着手上握着水平显得有些不安的顾少北,道:“修行有问题?” 顾少北点点头:“是。”但又很快地道,“我会解决的。” 严铁生看着夕阳点点头:“年轻人,遇上点困难是好事。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失败过的人,反而容易认不清自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苍凉,不知道是在说顾少北,还是在说他自己。 顾少北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严铁生身上的担子那么重,就好像一座大山,这个国家,这个国家里茫然一无所知只知道痛斥国家面对他国挑衅显得无能的国民,强大的外敌,国内局势的混乱,这些东西,其实最终都只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听说你是十八周岁就进了军队?”严铁生突然道。 “是。但我进龙组已经两年。”顾少北回答道。 严铁生的嘴角突然弯起一个弧度,顾少北这句已经两年,自然是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想到这里,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很好。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这个形容词,他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听母亲说过,听一众叔叔阿姨说过,但此刻,听见严铁生的夸赞,他居然忍不住激动起来,喜悦的表情怎么也控制不住。 等到他终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却发现严铁生已经喝完了那瓶水,把空瓶在放在地上,对着他说了一句:“喝完了,帮我把瓶子丢垃圾桶。国家战士,更要讲究整洁。” 顾少北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因为之前的训练,他的脸上满是泥泞的痕迹,这些泥泞因为风干,已经干裂地粘在他的脸上。他想要赶忙地站起来说一声对不起,但却听见了严铁生背对着他淡淡的声音。 “明天你去龙3组报道。” 顾少北几乎是感觉自己的心脏,自己的肝、肺、胃,都在同一时间滚烫地燃烧起来,一种巨大的、难以名状的力量冲进了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站直了。他静静地看着严铁生的背影,看着他看起来有些缓慢却十分稳健的脚步,行了一个军礼。 三年后,他已经坐到了龙3组的副组长。而现在,他已经是龙3组的组长。在龙组里,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与他平起平坐。 但顾少北依然记得那个黄昏,严铁生坐在他身边,给他带了一瓶水,那瓶水的味道寡淡,但却如同在他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士为知己者死。 顾少北突然跪下去,沉声道:“这一跪,只代表我个人,不代表龙组。顾少北请前辈出山!龙组请前辈出山!” 老单看着这个上一次对他说“铮铮铁骨绝不能丢”的年轻人,现在他虽然跪着,但却依然如同挺直着腰杆,无愧于苍天,无愧于鬼神。 他笑了起来:“那我有点条件。” 第473章: 番茄鸡蛋 吱呀地一声,顾少北打开叶萧凌家的房门走了出来,林兴很快就靠上去道:“组长,怎么样?” 顾少北没有答话,脸上表情显得有些沉重,道:“把地图给我。” 林兴的前胸兜里一直放着他们作战用的地图,当然他知道顾少北的前胸也有一张,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的。但一个士兵,一个优秀的士兵,需要讲究的是服从,而不是质疑。一张大大的地图在地上张开,顾少北就在这样的地面上皱着眉,一手拿着小手电筒,一手拿着红笔在上面画起线来,同时嘴里道:“接通廖晴副组长,问问她现在把队伍布排得怎样了。” 林兴手脚极快地把军方的专线通讯打开,在这种安静的村落里,他也不再避讳什么,直接把声音开响了一些,里面滋滋的电流声刚好可以让他和顾少北都听见。紧接着是一个清亮的女声:“这里是廖晴,1队、2队都已经进入战斗序列。3队和4队还需要大约10分钟时间可以到位,5队因为少了林兴和黄轩,所以我把5队放在最容易防守的狮子口。” 顾少北迅速地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从南到北:“那么也就是说,从醒岭一线到镇惊口一线都已经安排好了人。” 廖晴依然是那个淡漠的声音:“是。如果黑水门要来,这里是黑水门最可能走的路线。他们没有理由舍近求远。” 顾少北却依然皱着眉头,道:“提前把无人机放出去,他们是没有必要舍近求远,但难保他们在政治上层的人会给他们透露更多的消息。我们龙3组的出动动静不小,很难瞒住那些无所不在的耳目,而只要他们有点战略眼光,必然就可以猜到我们的布局点。” “是。”拿着通讯器的廖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一颗树下刨坑的战士,道,“钟鼓,通知各组,让他们把无人机提前放飞。” 钟鼓丢下手里的铲子,咧开嘴笑了笑,拿着作战联络台联络起来。 顾少北静静地等待廖晴的回话,手上不停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对林兴道:“黑水门在这里,而叶萧凌所处的村子在这里。有没有发现这个距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林兴皱着眉头在地图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伸出手指,从左指到右:“如果说这个养千叶紫莲的人一开始就打算等黑水门来帮忙,那么这个距离也长了一些。可如果,他是瞒着黑水门做的这件事情,那么这个距离,又太近了一些。” 顾少北点头,道:“这正是这个人的聪明所在,他把这个距离拉得恰到好处,一头他可以保证自己做的事情不会被黑水门师门长辈发现,另外一方面,他如果事情最终暴露,他也可以通过黑水门的援助,成功脱逃。” “既然他是背着黑水门做的这件事情,黑水门为什么要帮这样一个不听话的人?” 顾少北摇了摇头:“黑水门的核心弟子少,但同样的,他们长老和掌门对这些核心弟子的培养就更花费心机。他们不可能坐视我们把人带走,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情的根本不在于他是不是做了违反当初国家与他们制定的条约,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核心弟子能不能避开追责。只要他们能把人抢回去,这件事情自然就会被国家上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兴感慨道:“还真是一个护短的门派。”突然想到什么,他做了一个比喻道:“看来我们这就好像捉奸,非得从床上把奸夫的被窝给赤裸裸地拉开才行。” 顾少北瞪了一眼,但却同样忍不住有了一些笑意。片刻后,他沉着地道:“如果他们不护短,我们也没有这个机会打着一仗。” 压低了声音,他开始说那句想说而又没说的话:“前辈已经答应帮忙,但他没有说什么时候帮。而对于我们来说,就算前辈要帮,我们同样也要跟黑水门的支援弟子先交手,否则这件事情的定义就会被定义成:修行门派之间的仇杀。我们要的是不光作战上,还要从政治层面考虑,端木那边需要更大的助力。否则光这一次行动,端木那边就得承受比平时还要大几倍的压力。” “明白。” 顾少北把地图叠了起来,插进林兴的胸前口袋里,道:“等黄轩回来,你们去支援叶萧凌。” 林兴一愣,看着顾少北认真的样子,有些不解地问道:“组长,你不去?” 顾少北看着林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我是龙3组组长,当然要与龙3组同生共死。” “可……” “我没说过你可以置身事外。”顾少北极快地打断他道,“你拿着这张地图,以你的战术推演水平,即使我们断了通讯,你也能找到自己应该去的位置。如果今天龙3组全体需要战死,你必然也得是我们其中一具尸体。你明白吗?” 这种要求对于普通人来说显得有些残酷并且不讲道理。但林兴却十分高兴地站直了身体,双目平视着顾少北的眼睛,伸手做了个军礼:“明白!” “但如果龙3组没有全体战死。你一定要活下来。”顾少北又突然补充道。 “啊?”林兴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少北,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少北哼了一声,一拳锤得在林兴胸口,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道:“你有修行天赋,也有足够的指挥能力。如果说我死了,至少龙3组还能有一个接过大旗的人。否则剩下的那些人,谁去管理安排?” 龙组的规矩,一个战斗组的规制大概是九十人到一百二十人,剩下的,大多都只能算是预备役,战斗组阵亡一个补上一个。所以一个龙组的战斗组也被以连作为基本单位,而往下是30人为一排,10人为一班。只是这一次顾少北带出来的基本上是龙3组精锐中的精锐,所以只有二十五人,规划为5人为一个作战小队,分别管控战区。算是暂时把规制打散。 但有一条核心是不会变的。 龙组如果遇上死战,先死规制是在连长的组长,然后再死排长,再死班长,最后才轮到战士。这是龙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更过的铁律。 林兴知道,还有数十名的战士与十几名的龙3组预备役依然在基地静默等待着他们的归来。顾少北此举,无异于把剩下的龙3组托付给了自己。想到这里,他眼眶一红,他从入伍的时候就被顾少北青眼有加,他今天的指挥成绩,有大半都得归功于这位当初的副组长,现在的组长,顾少北。 而现在,他明白顾少北等于是要把自己当成龙3组最精锐的队伍中,最顶端的那根长矛。矛尖锋锐,但也容易被弯折。 他肩膀一重,顾少北已经揽住了他的肩膀,对着他恶狠狠地道:“别跟娘们似得哭哭啼啼。老子只是这么说,还没说我他娘的会死在战场上。” 林兴听见顾少北少见地骂娘,又忍不住笑了,抹着鼻涕,想要往顾少北的作战服上擦。被顾少北一脚踹了个狗啃泥。 他嬉皮笑脸地爬起来的时候,顾少北已经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胡同里正走出憨笑着的黄轩,逐渐亮起来的天光下,他高大得就好像一头笨熊。 “出发。” “是。” 房内,老单嘴角正带着笑,他闭着眼睛,门外的一切却都能一点不漏地进入他的脑海。 他年轻时候就离开过修行界,当初中山会的会长还因为阻止他被他打成猪头。所以,他很早就跟俗世中唯一能跟中山会有接洽的龙组打过交道,对于这些狂热到不惧死亡的士兵,他只是报以不屑的嘲笑。 在他看来,这些人一个个修行天赋都是千里挑一,可偏偏进了龙组这座巨大的熔炉,里面确实能出宝钢,但也不知道融化过多少真金。 所以他靠着床沿半躺,十分惬意地从枕头旁摸出个小塑料袋,拾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扑哧扑哧地嚼着,又拿起烧刀子白酒喝了一口,有滋有味,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庄子·逍遥游》)” 他的道袍无风自动,眯着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把锋利的长剑,晃着腿,一手轻拍膝盖:“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这时候叶瑾瑜突然敲门进来道:“单老,早上吃面条,加鸡蛋还是肉丝?” 老单一下子鼓足了笑脸,谄媚地道:“妹子,不说别的,就昨天早上那个番茄鸡蛋面,给我加俩鸡蛋就好。” “好嘞。”叶瑾瑜难得地笑了笑,关门厨房生火去了。 第474章: 阳光下 叶萧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夏岚正睁着大大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他。 早上八点钟,他也算是再补了两小时的睡眠,身上的伤口的隐痛也在真力的平复下,慢慢地潜藏进了皮肤底下,感觉到身体里的真力逐步地恢复,他感觉到精神好了许多,忍不住张嘴“哈!”地呵了口气。 “所以,这算满血复活了?”夏岚笑眯眯地道,“被你这种恢复力弄得我都想要去修行了诶。” 叶萧凌笑了笑:“你家里有个大修行者天天看着你都没想修行,结果现在你看我这么一身伤凄惨地刚睡醒一觉突然就想修行了?” “毕竟每天看老爸从大早上起来站桩,风雨无阻,我总是很犯困想睡觉嘛。”夏岚是趴在一张搬来的椅子上的,这张椅子的靠背能托着腰,而她用这种看起来十分随性地坐姿刚好可以啪得就好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她就这么趴着,却伸了个懒腰,宽松的衣服依然无法掩饰她欣长的身躯,脖子白皙,她的姿势令叶萧凌想到一只悠闲的白天鹅。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女生,实际上是很容易令人血脉膨胀的小妖精。 “看什么。”正当叶萧凌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发现夏岚已经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蕴含了很多东西:揶揄、羞涩、好奇、骄傲、甜蜜。 他不知道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让自己的闪亮的眼睛变得好像会在下一秒说出话来,但这种光芒令叶萧凌有些承受不住。他避开那道光,看着地面之前用过的棉签,感受到身上的纱布绷带的感觉,笑了笑:“门外风景。” 夏岚倒是没有点破,而是嘻嘻地笑了一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门外已经悄然爬上山间的阳光,满足地叹了口气:“今天又是好天气啊。” 转过头来,她眨眨眼睛,可爱地看向叶萧凌道:“叶师兄,还起得来吗?” 叶萧凌哈哈大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替换的上衣给自己套上,而后从脚边找到鞋子一边穿一边站起来,道:“谁说我起不来的,打不死的小强就是我!” 夏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强这么大,我觉得我需要一瓶纯度100%的杀虫剂。”说完,她又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阳光撒在他的马尾与两鬓,给她的长发染上了金色,好像一朵鲜花在刹那之间绽放。 两人很顺当地走出了帐篷里,那套已经被叶萧凌扯成碎片的衣服,叶萧凌已经找了只袋子装起来,到时候找个地方扔掉就行。天光正好,叶萧凌听着夏岚在身旁叽叽喳喳,突然一下子感觉昨天晚上的血腥与疲倦都一扫而空。 再过一段时间,顾少北应该就会带人来了吧?叶萧凌默默地想着,感觉事情总算不用他去头疼。至于魏奇,估计也不敢再呆在村里,必然会在今晚找他自己的幕后的主子去了。 这让叶萧凌有一种好像小人物的愉快感,他能感觉到头顶有一大堆大人物在暗中博弈,甚至即将展开血腥的厮杀,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做好手头的事情,当一个小医生就好,其实这种平凡在现在看来格外可爱。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享受那种大晚上与死神无数次擦肩而过的。不对,应该说,接引自己来的是老白和老黑?叶萧凌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这一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如果是这俩人来的话,有没有友情票…… “叶师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笑起来很猥琐。”夏岚狭促地盯着他的笑容,她走得一蹦一跳,马尾辫也随着她肩膀的起伏而一晃一晃,像是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像怪叔叔?”叶萧凌呵呵呵笑,“毕竟我还有胡茬。两天没刮胡子了。” “早看到啦。”夏岚随意地笑着,走路又变成了跳格子,一个人自娱自乐也显得十分自得,她抬起头来,“叶师兄,所以事情解决了吗?” 叶萧凌知道他是说他受伤的事情,所以笑着道:“应该差不多。就算我解决不了,还有人会解决。” 夏岚想了想,歪着头道:“我爸那边?” 叶萧凌感叹了一声到底是豪门子女,知道的信息多,心思也敏锐得夸张。点了点头,道:“反正,有人帮忙料理,我可以轻轻松松做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闭着眼睛道:“真好。” 夏岚笑声如风铃清脆:“叶师兄,我认识的修行者里,你好像是最像是正常人的一个。” 叶萧凌睁开眼睛,抿嘴看天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也许,可能,因为我属于半路出家?” 夏岚白了他一眼:“没听说过。修行者一般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到了一定年龄,要培养起来就困难啦。至少,得有好多好多的资源才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修行者呢。” 叶萧凌哈哈一笑,他当然不能告诉夏岚自己的修为是啼听用他那神祗级别的真力一股脑灌顶的结果,估计就算他说出去,夏岚也不会信。不过他对于修行者世界的了解确实很少,正好夏岚在身边,左右无事,他也就顺势问道:“你见过的修行者很多吗?” 夏岚撅着嘴板着青葱般的手指数着:“主要就是我爸、还有小时候整天被我揍成猪头的小五、我太爷爷那边的修行者我也见过几个,还有季叔叔的那个管家……” 叶萧凌失笑地止住她那孩子气的数数,不过心里也有些震惊,果然季林身边不可能没有修行者保护,那位看起来白发苍苍但却礼仪无可挑剔的老管家,果然是位可敬可畏的修行者。而贾家老宅里似乎显得空旷,也许有,但他没有能够发现。 至于小时候被揍成猪头的小五?叶萧凌回忆了一下那天手里拿着枪械,气势汹汹的王武,实在没法想想他那么年轻有为的样子怎么会在小时候被夏岚揍成猪头。 “你跟小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算是吧。”夏岚道,“那时候我妈妈跟家里闹呀,她要跟我爸爸结婚,就连我太爷爷都反对,我妈悄悄告诉我说太爷爷原本还有一根更好的拐杖,就是因为气不过她跟我爸走到一起所以敲断的。” “所以我妈妈我爸爸就从贾家产业里搬出来住,我小时候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太爷爷。那时候见得最多的就是王昆仑叔叔还有那个总 第475章: 散步 她提到的是小五,但叶萧凌听见王昆仑这个名字却挑了挑眉头,他在贾家大宅里听过季羡林提到过这个名字,王家的掌舵人,北方之虎,一个从政坛辞职去北方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看来,王昆仑的事迹颇有传奇色彩,所以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王昆仑……是个怎么样的人?” 夏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很好的形容,只是道:“就是跟叔叔一样啊,很成熟很温和的。我小时候还做梦想要嫁给他咧。” 叶萧凌一下子笑了出来,却被夏岚大大地瞪了一眼,所以忍着笑道:“一般女生小时候不都是觉得想嫁给爸爸?” 夏岚切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夏渊那张大大的脸,没好气道:“我才不要。我爸就是个大笨熊。” 叶萧凌挠了挠头,这种家庭形容,他实在不好插嘴,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夏渊这种能身居高位的人会是个蠢人。不过对于夏岚来说,父亲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吧? 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的记忆,他不知道那个叫杨步恒的人到底是在他几岁的时候离开母亲的,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津津乐道的事儿,不过想到夏岚的家庭如此温暖,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向往。 夏岚倒是依然在跳着她的格子,当然,那只是她一个人的游戏,或许她很孩子气,但实际上她的聪慧让她知道如果他拉着叶萧凌一起干这种事儿会令人反感。公主病是自以为公主,要求别人去奉承她,而夏岚……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好像从小都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里,看着她,就好像自己的世界都多了几分纯真和善良。 所以她才会选择医学这个专业吧?叶萧凌这么想着,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同样是医学专业但却是他老师的赵素雅。不知道她的身体养得怎么样了,有付远山帮忙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才对。 反正……他是不适合去探望了,赵素雅在那天晚上的表白让叶萧凌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让他去面对赵素雅,实在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儿。 相比较之下,其实还是跟夏岚这么走走散散步更轻松愉快。 叶萧凌笑了起来,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偏了道路,带着踏青的愉悦好心情,在田间走着。而叶萧凌做的事情在村子里也早已经人尽皆知,何况那天村民们涌到病房前,都见过他的面貌,所以一看见他,他们就脸上堆着笑容,冲着他打招呼:“叶医生!” 叶萧凌笑着跟他们点头,脚下的速度更放缓了一些,享受着清晨微微的凉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里的真力居然在这种心态下恢复得更快了一些,到现在,他已经又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一半。 夏岚听见村民们朴实的样子,侧过头看叶萧凌,嘻嘻笑着:“你好像个大英雄啊。” 叶萧凌被这个马屁拍的不知道有多舒服,但嘴里还是十分无耻地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所以,这才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夏岚心里有这句话,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田间劳作的村民,有蜻蜓在空中结伴飞过,她望着天空,突然哼起歌来。 叶萧凌听得熟悉,忍不住跟着她的曲调,把歌词唱了出来:“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 这时候,夏岚顺手把马尾辫上那个带着玻璃珠子的发绳给解开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撒,在阳光底下,她十分自然地甩甩头,却美得如同一幅油画。 叶萧凌看呆了。整整注视了一分钟,他才佯装咳嗽,尴尬地转过头去。开始心里暗骂自己是个花货。但关于花货这个词,他又想到自己明明是单身,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个花货?想到现在跟他越发纠缠不清的女生:顾妙音、赵素雅,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怎么啦?”夏岚晶莹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带着狡黠的神色,她当然知道叶萧凌刚才偷偷地看着她的侧脸,但她心里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甚至觉得叶萧凌如果再这么继续看下去,她的脸会如同成熟的苹果一样红起来。 但叶萧凌现在停止了歌声,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沉默,她又想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女情怀总是诗,而这首诗,实际上每一句都离不开心心念念的那个男生,否则她也不会找院长给她来这里的机会。 叶萧凌摇了摇头,鼓出一个笑脸:“没有,只是想到一些关于医术方面的事情。” “骗人。”夏岚轻轻戳破了他的谎言,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丝毫递减,“如果你是想医术,为什么眼睛里都是带着跟感情有关的苦恼。” 叶萧凌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谁知夏岚噗哧一声笑起来,甜美的声音如同甘霖滋润人的心房:“开玩笑的啦。我哪儿看得出你有什么情感苦恼。”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勾了勾手指,“不过,如果你真有什么感情烦恼,可以找姐姐谈谈的哟。” 至于是不是真的开玩笑,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叶萧凌笑得像是个傻子:“还姐姐,你明明比我小。” “那又怎么样。”夏岚道,“我小时候可是特别厉害的情感专家,幼儿园里有好多小朋友都暗恋我。” 叶萧凌笑得更大声:“被你知道了算什么暗恋。还有你这个好汉的当年勇也太早了点吧。”他话锋一转,“所以,那个小五也喜欢你?” 夏岚就好像被踩中尾巴的猫,突然尖叫起来:“才没有。” 叶萧凌变笑变摇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被劫持的那天,我可是看见小五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豁出去。” 夏岚突然没话说了,只好低着头哼哼:“那是他的事情,我又没求着他这么做。” 她说得理直气壮,出发点也一点没有毛病。但叶萧凌明白,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些事情哪儿能真的那么分明,即使夏岚真的对小五没有感觉,也是不好真的当面拒绝他说:“我不喜欢你,你别喜欢我了吧。”的,真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要么就是天性凉薄不珍惜这段难得的友情,要么就是大脑装水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不论是哪一种,都会令人讨厌。 而夏岚吸引人的地方,不光是她的纯真,更是她对于情感的看重。 第476章: 可怕的大妈们 “好了,不提这件事,看在你帮我包扎得这么专业的份上,我就不给你添堵了。”叶萧凌打了个哈哈,一笑带过。 只是,他没有听见的是,在他的身侧,夏岚在小声地嘀咕着:“可是最终救了我的还是你不是么。” 田野旁边走得久了一些,叶萧凌跟着女生在田间散步这件事情也就被好事的农村人传来传去,大妈大婶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八卦新闻,纷纷站在一旁对着叶萧凌品头论足。 “你看,这位叶医生旁边站着的闺女真漂亮。” “可不是?就跟那些电视剧里的明星一样。” “呸。电视剧里的那些明星我听说全是化妆的,哪儿有这闺女水灵。配叶医生这么年轻有为的年轻人正好。” “就是!” “就是!” 叶萧凌一边苦笑,一边转过头去看正在窃喜的夏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笑什么?” 夏岚理直气壮地回答:“本小姐被人夸赞比明星还要漂亮,凭什么不能高兴?” 叶萧凌正打算说些什么,几位提着篮子的妇女却拦住了他的脚步。 “阿姨……”叶萧凌狐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拦着自己做什么,只能轻声问道,“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几位妇女脸上挂着笑容,带着感激的眼神,伸手就掀开他们掀开上面的红布,一个个圆润有光泽的鸡蛋就这样展现在叶萧凌的面前。叶萧凌这时候才回忆起这几张略微有些熟悉的脸,这几位都是昨天已经被他治好病人的家属。 “别别别。”叶萧凌连忙摆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大婶,别这么客气。” “那不行,你救了阿姨家里那口子,阿姨不那点东西也太说不过去。这一篮子鸡蛋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就拿着,都是自家鸡下的蛋,用你们城里的话说就是绿色的,纯天然。” 这几位显然不是愿意跟他讲道理的人,随着一阵推推搡搡,各种话语横飞,叶萧凌的手上顿时挂满了用竹子编织的篮子,就连怀里都抱着一个,浓重的鸡屎臭味扑面而来,让叶萧凌无奈地看向夏岚。 夏岚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只是几位中年妇女显然不会满足于把目光只放在叶萧凌身上,看着笑颜之中,红润的脸色更为她的美丽面容增色不少的夏岚,她们就七嘴八舌就问了起来:“叶医生,这是你爱人吧,一大早就出来散步,难怪我们都没在病房找到你。” 另外一个大婶用十分了然的语气插了进来:“你懂什么,现在的小年轻,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现在的结婚之后都还有蜜月咧。哪儿像是我那时候,刚结完婚,第二天早上就得给我家那口子抓咬破米袋的老鼠。” 这回夏岚的脸上了挂不住了,她的脸色变得通红,被妇女们包围着的她又不失礼,只能弱弱地站着,听着他们不断地把她跟他和叶萧凌从男女朋友说成爱人,再从爱人说成是刚结婚的新婚夫妇,甚至还有位大妈操着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她和叶萧凌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啊……嗯……”夏岚知道自己解释已经没有任何用了,只能随便找话搪塞,一头用眼睛狠狠地剜着在一旁身上挂着篮子的叶萧凌,心里早已经被各种无厘头的想法所充满: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妈妈呀,好可怕……这个笨蛋居然就在旁边看着我出洋相!我拿着机枪扫死你!啊哒哒哒…… 最终两人好不容易从大妈们的簇拥中逃离出来的时候,都略微有些狼狈不堪。夏岚纤细的腰肢更不知道被那些大妈用“比划”的名义捏了多少次,手腕上居然还被一位眼泪汪汪的大妈套上了一个“传家”的玉石手镯,看那样子,是想把自己婚姻不幸福的指望都放在夏岚身上了…… 叶萧凌头上带着几缕鸡毛,脖子上挂着篮子,艰难地往回走:“我开始觉得大妈们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种。” 夏岚吐了吐舌头:“我已经快要窒息晕过去了。”突然想到刚才的窘状,她突然像是炸了毛一样伸手就去掐叶萧凌的腰,恶狠狠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也不帮忙解释一下!我明明是因为你才那么可怜地被一群大妈们包围着,结果你就站一边傻笑!” 叶萧凌身体的强大,当然不会觉得夏岚这种掐肉是疼痛的事情,只是在这种时候,他十分配合地做出扭曲的表情,手上又提着鸡蛋:“哎哟哎哟……别掐,疼……再掐鸡蛋要掉地上了!” 夏岚有些不满足地收回手,看着手腕上的那个玉石手镯,哼哼唧唧地道:“我的一世英名啊……”顿了顿,她有觉得有些不对,改了口道,“我的一世清白啊……” 两人对视着,突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惊到了一只正懒洋洋地卧在墙角边上看蜻蜓的中华田园犬。 其实这些妇女毕竟是好意,某种程度上看,也很可爱。 走回病房的路上,叶萧凌顺道去看了一眼林秋,这家伙刚刚起床,脸也没洗,正打着哈欠,用一副蛋疼的表情用电动牙刷刷牙,满嘴的泡沫。刚喝下一口水,结果他看见叶萧凌这一身的鸡蛋,差点没把嘴里混着牙膏泡沫的漱口水给咽下去。 终于哇地一声吐出来之后,林秋惊疑不定地看着叶萧凌道:“仁兄,你这是要改行孵小鸡了吗?现在养鸡市场这么景气?” “滚你的。”叶萧凌没好气地回答,“今天还有工作,昨天你那么累,能不能行?” 林秋眼睛一亮:“感情仁兄你是来关心关心我的?我还以为你带着漂亮师妹出去散步就忘记我这个凄惨的单身汉了呢!” 叶萧凌捂着头:“所以,你还能看见我跟夏岚出去散步了?” “我是谁呀,八卦是我的本能,狗仔是我的兼职。”林秋龇着刷得洁白的牙齿冲他傻笑,不过到了后面就莫名奇妙变歪了,“刚好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就在不远的那棵树上撒尿……” 叶萧凌真想冲上去掐死这个蠢货。 林秋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多煞风景,又漱了漱口,擦干净嘴上的泡沫,笑得十分y荡地道:“不过还是你累,你那个扎针方式,我看着都觉得费神,相比较之下,我就好像是拉皮条,就是干点跑腿活计。” 叶萧凌无奈地道:“所以我就是那个嫖客?” “差不多,差不多。”林秋嘿嘿地笑。 “哎!仁兄!你干嘛打我?” “没有,乡村蚊子多,我看见一只大蚊子在吸你的血。特别大,真的。” “哦……感谢感谢,还有吗?” “……飞走了,不过你的眼屎能不能擦擦,真的很难看。” 顾少北没有联系他,所以他也不知道顾少北什么时候能来,但他相信顾少北说了是今天早上,叶萧凌相信他不是那种食言而肥的人。 当然他不知道顾少北今天为了任务并不打算亲来,而是准备让自己最看重的两个龙3组成员来,还有一大堆事情的他也就很快地重新清洗了一下自己,把自己身上的那些鸡毛给处理掉,从医生厨房拿了一碗滚烫的小米粥和吐司面包吃着。 刚喝了两口,他突然看见了神情萎靡的蒋林宇正坐在一张长凳上正一边吃早点,同样是吐司,只是上面细细地刷了一层酱,以一半一半分成两边,一边是黄油,一边是蓝莓酱。不过他没有喝粥,而是用杯子装着一大杯热牛奶,标准的美国人的饮食习惯。 叶萧凌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蒋林宇想不到叶萧凌会主动坐在他的身边,还跟他搭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昨晚睡得不太好。”想也正常,一晚上碰上太多他理解之外的事情,满腹思绪却依然得不到解答,自然晚上睡眠就不可能有多好。 想到这里,叶萧凌其实也下意识地有些自责,自己既然打算说,就干脆早点说清楚好了,折腾人家一晚上睡不好也有些不道德。当然在身体恢复了许多之后,他当然很难回忆昨晚上是因为疲惫到了极点加上心情糟糕所以才懒得继续纠缠。 不管怎么说,他既然承诺的事情,也不打算食言。所以他站了起来,轻声道:“等会儿拿着你存下的那些紫颜色的血样,到仓库里来,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蒋林宇猛然抬头,但叶萧凌白大褂在风中飘扬,只留给他一个结实的背影。 第477章: 无知 ### 虽然血样是打算当成药物给冯香兰喝下,但这些血液自然不会被倒在一个杯子里当成蓝莓榨汁的饮料一样递给冯香兰。就算它们的颜色已经很像是一种紫色的果汁,可血液毕竟是血液,每个人有不同的血型,而不同血型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也只会变成相互不相溶的一倍乌七八糟的东西。 而且医院采样也不可能那么儿戏,这些血液都是被分别装在不同的试管里低温保存的,并且里面还有一些抗凝结成分,这样能防止血液变成类似于猪血快快一样的凝固物,否则叶萧凌就只能先把这些血液切开放锅里煮煮加点盐整一锅“人血豆腐”给人吃了。 不过正当叶萧凌跟冯香兰谈论喝这些血液之后运气要注意什么的时候,仓库被门闩锁住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门外有人在敲门道:“领队,有人说是从莫城来,找你的。”自从叶萧凌拯救了那些病人之后,这些医生倒是真的心悦诚服地叫他领队了。 叶萧凌一开始还奇怪是谁,不过当两人走进来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从他们身上整洁统一的作战服就能看出,他们两人就是龙组的人员。 黄轩进门的时候还因为门框太矮撞了一下,此刻正揉着自己的额头,粗声粗气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叶萧凌:“你就是叶萧凌?”话音刚落,他的后脑勺被林兴拍了一巴掌:“没礼貌。”而后他带着温文尔雅的气息,向着叶萧凌伸出手道:“你好。我是龙3组的特派员,林兴,这位是黄轩。” 叶萧凌跟他握了握,略微有些疑惑地从他们身上看来看去,然后道:“顾少北呢?” “组长更重要的事情。”林兴解释道,“所以由我们两个人负责。放心,虽然我们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组长,但这也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处理事情。” 叶萧凌洒然一笑:“我也没说你们不能处理。你们能来,我很感谢了。” “哪里。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国安局专门管理国内的事务,如果国安局管不了,龙组必须要出面。”林兴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我们还可以给你颁发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的奖项。” 叶萧凌听出了话语里的意思,摇头苦笑道:“看来顾少北还真的是精打细算,并没有打算放弃我这么一个苦力。” 林兴微笑着道:“组长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说,你人很好,一定会帮忙。” 这就把叶萧凌摆在一个不得不答应的位置了,否则他应该对顾少北的“你人很好”这听起来轻松但却沉甸甸的评价如何回应,我人不好?还是我是个混蛋? 想到这里,叶萧凌只能撇撇嘴,佯装委屈地道:“我好像莫名奇妙被一个男人发了一张好人卡。” 林兴和他相视而笑。 “不过现在不行。稍微给点时间。”叶萧凌看了一眼依然躺着无法起身的冯香兰,还有站在边上对这两人显得有些局促的蒋林宇道,“如你所见,我有一点别的事情需要安排。” 林兴十分礼貌地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嘴上道:“可以,但请稍微快一些,我们需要尽早地做一些部署。” “部署?”叶萧凌问,“什么部署。” 林兴跟黄轩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林兴负责说话:“虽然有一些权限方面的问题,但组长说过他已经给了你龙组临时探员权限,我可以部分解密给你听,但有一部分,我还是不能说。” 叶萧凌笑了笑,并不打算强求:“说你能说的部分就好,我还不至于做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猫。”不过这句话说出口,他脑海中就想起昨天晚上潜入魏奇家里发现棺材的事迹,说起来,他昨天晚上就差点被这点好奇心害死了。 就知道瞎装逼,自己打自己脸了吧。叶萧凌暗暗地对自己说道。 而此刻,林兴已经开始了他的叙述:“总而言之,我们的行动需要配合组长另外一边的行动,节奏不能缓,也不能快。”他眼睛扫过躺在床上的冯香兰,又把眼睛转向蒋林宇,突然停下了对任务的说法,他的眼神深邃,“你不是修行者。” 蒋林宇突然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两位穿着清一色迷彩作战服,腰间甚至还别着枪的大兵哥门,黄轩高大魁梧的体形带着一种逼人的威势,他对牛一样的眼睛更是狠狠地瞪着他,让他的手上一颤,差点把一管紫色血液落在地上。 叶萧凌同样看着蒋林宇,而后摇了摇头:“要不然我们出去单独说。” “不用。”林兴的眼神犀利,“在场除了我们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里,你是龙组探员,这个女人是你情报中的涉案人员……”他伸出手,点了点蒋林宇,“除了这位……” 叶萧凌感觉到他们身上的压迫力,那种压迫力,就仿佛能让人看见他们手上沾满的血腥,握着屠刀,随时可能暴起杀人。他突然意识到,顾少北和廖晴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杀气隐藏得很好,但对于这些龙3组战士来说,他们略微流露出来的一些气息,就足以让人感觉可怕。 这是一群肉食动物,他们身处食物链的顶端,他们从搏杀中生存下来,今后也必将继续在搏杀中咬牙切齿地掐住敌人的喉咙,割开他们的血肉。 叶萧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林兴若有所思地看了叶萧凌一眼,点了点头:“那好。” 三人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蒋林宇突然松开了那一口气,满身的冷汗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因为恐惧在上下不断地颤抖碰撞。喘着粗气,他看向床上的冯香兰,低声道:“这些是什么人?” 冯香兰眼神闪烁,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龙组的战士,可她心中的震撼同样不小。国家最强大的特种作战部门,一个就算是在他们个体修行者中也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果然有他们无法想象的一面。 那种眼神……只有从生与死的战场中存活下来的人,才可能会有。而现在和平的国家,到底是哪里需要他们握着军刀与枪械,去做铁与血的搏杀? 良久,她略微有些艰难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们是国家部门的人。” 蒋林宇当然知道他们是国家部门的人,尽管迷彩作战服的军衔贴不会很大,但他依然察觉到了他们领口上的那个图案。平时闲着无聊的时候他也看过国内《我是特种兵》之类的电视剧或者电影,他认得那个标志——一个中校,一个少校。而他们的年龄,跟他也只在伯仲之间安。到底是什么部队,能够培养出这样优秀到妖孽的人才? 他突然道:“修行者是什么意思。” 冯香兰不说话。 蒋林宇自嘲地低下头来,少有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看来还是得等叶萧凌跟我说一些才行。我现在就好像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感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第478章: 路过 叶萧凌其实也不知道太多东西,他认识严铁生,知道严铁生那可怕的军衔,但他从来不知道龙组内部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里面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只是他不断地接触到关于这个层面的讯息,所以也慢慢开始了解了一些东西。 只是资讯多了之后,他就更了解这些资讯背后隐藏着的东西。所以他依然觉得自己很无知,就好像一个他喜欢看的美剧《权力的游戏》,火舞对雪诺说:you know nothing.(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这种感觉,或许可以说一声:i’m xiaoling ye ,and i know nothing.(我是叶萧凌,还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也可以更传神一些,套用qq群聊里的一个流行语言:路过。 不过林兴跟他解释了一部分之后,他大概也明白了顾少北的意图,隐约觉得这背后有一场巨大的战役,至于在哪儿,和谁打,怎么打,他一概不知。 “也就是说,我们的动作既不能快,也不能慢?”叶萧凌感慨道,“我一直讨厌这种透露着哲学的说法。不过我现在还真没有更好的说法可以形容顾少北的计划。” 黄轩在外围警戒,对着任何路过人的就瞪着那对牛眼睛,不知道瞎跑了多少不知情况的小孩子和医生们,搞得几个想从仓库里拿东西的护士都眼泪汪汪地向着病房跑了回去。他听见叶萧凌的话语,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们这些文化人都喜欢把话说的那么麻烦。要我说就最简单的事儿,抓住那孙子,让那孙子给自己的门派发送求助信号,就这么简单。” 林兴笑了笑,对叶萧凌道:“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然,我们对于这个人并不了解,所以万一抓住他之后他不肯找门派帮忙,而是选择一个人独自扛下事情,反而难办。” “为什么?”叶萧凌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蠢,但他还是想问。 林兴倒是没觉得叶萧凌有多蠢,修真者跟修行者之间的世界虽然有一定的联通,但十分有限,所以老单没有跟他说很多东西也很正常:“因为如果是他一个人扛下了这件事情,我们反而不能把这个人控制太久,国家与这些大门派之间有一些协议,会有一定的豁免权。而按照你说的,那些尸体实际上是魏奇这个村支书杀的,那么他等于没有动手,那么他就在豁免范围之内,我们就算抓了他,也会被他的门派把人要回去。” “可如果这样,为什么他们门派要来支援?干脆等他被你们抓了之后,再从你们手头咬人不就好了?”叶萧凌抓住了这其中的一个关节点,低声问道。 林兴却欣赏地看了叶萧凌一眼,点了点头:“我说两点。第一,他既然选择了在门派知情之外去做这件事情,那么他的门派显然会对这件事情知道得有限,我们希望能够打一个时间差,让黑水门误以为他不再豁免之内,这样他们就会轻率地出动,做出一些蠢事。” “第二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我们要打这一仗,基本上可以说就是依靠这一点才会确定黑水门一定会来。”林兴伸手在空中花了一个圆圈,“那就是千叶紫莲。” “千叶紫莲怎么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千叶紫莲对于一个修行者门派是多么珍贵的药材。据我所知,四大门派里,除了黑水门,也只有白鹿门才有一粒种子。何况,成花跟种子之间是有很大不同的,白鹿门那边的那颗千叶紫莲的种子已经被判了死刑,就算再过几百年也不可能再发芽,但据你说,这里由那个神秘人种下的千叶紫莲被养妖的方式种植。而养妖的前提,就是千叶紫莲已经开过一次花……” 叶萧凌皱眉:“千叶紫莲的那朵花的效果是……大幅度地提升修行者的身体素质。” “没错。”林兴道,“就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洗髓。而一朵花大概可以给七八个人食用,可以说,价值连城。而一朵成了妖的千叶紫莲,效果只怕会更加夸张。黑水门……即使知道自己不应该出动,也不可能忍得住这种诱惑。我们在天亮之前就通过埋伏在黑水门里的钉子放出了这个消息。其实那个神秘人是不是呼叫支援,无关紧要,只是更真实一些。” “我明白了。”叶萧凌道,“我们最开始需要做什么?” “我会给你时间治疗那位涉案的女人,之后,带我找到那具尸体。”林兴道。 天光亮起来的时候,廖晴听见了飞机低空飞行的声音,空气仿佛都在因为这股撕裂的力量而哀嚎。但她没有抬头,因为在那一刹那,有一个人影从高空坠落下来,直接坠落在她的附近。 “情况怎么样。”顾少北掸了掸身上的树枝与泥土,在这种位置,他只能放弃降落伞包而选择直接坠落,好在这种方式他也不是第一次,为他们这次行动提供支援的龙3组飞行员也十分专业,能把高度压制到让他安全的高度,所以他只是身上有些乱,却毫发无伤。 “很安静。”廖晴漠然,面临战斗,她从来都没有表现过太多的激动或者兴奋,好像战斗这件事情天生就融化在她的血液里,印刻在她的的骨骼里。当然,顾少北知道,有严铁生那么一个爹,廖晴成为一个三无少女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蹲伏下来的顾少北迅速地在自己身上做着伪装:“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无人机可以监视一部分空域,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申请了卫星权限,让技术人员帮我们盯着黑水门那座山。” 廖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看来我爸对于这件事情的关注度不会比你少。” 顾少北抿嘴笑了笑:“元帅等了十年,怎么可能不关注这一仗的胜败?” “那么你说的外援呢?”廖晴略过这个话题不愿再谈,似乎是依然在生她父亲的气,“希望你不会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顾少北转头看向左前方五米的树下,又看向右后方的灌木丛,对于他了解他手底下的人会选择的伪装点,甚至他们按照什么心情会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从就任龙3组副组长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个习惯,而一眨眼,已经又过了好多年:“算是好消息。” “算是这个词,证明你的这个好消息根本就不是好消息。”廖晴不客气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里铺设更多的人手?指望外援,我们龙组好像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当然可以铺设更多的人手,但我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以黑水门这一次行动违规来为正在推进法案的端木增加助力,我需要的……更是能在这里全歼黑水门的大量战力,最终把黑水门这个强盛一时的修行者门派拉进泥潭。如果我们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实力太强大,他们完全可能在中途退却,那么我想要完成的两个战术指标,只能完成一个。即使胜利,也只是小胜利,就算端木那边通过了法案,我们依然要面对强盛的四大门派,毕竟,法案只是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正当行事的理由,却不能给予我们真正控制四大门派的实力。” “元帅同意我这个作战计划,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这场作战就是一次豪赌。”顾少北深刻地道,“但我们龙组本身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豪赌中赌上一切,最终存活下来的组织。甚至我们的党,我们的国,都是从这种不顾一切开始。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敢像先烈一样,把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脑袋摆上赌桌,只等待那一颗的show hard(梭哈:双手摊开,亮出所有底牌)?” “你是个疯子。”廖晴评价。 顾少北笑了笑:“我很荣幸。” 但下一秒,他耳朵里的通话设备就突然响起了一个惶急的声音:“发现黑水门的修行者……十……不,更多,我能看见一个百人队!” “我这里也有一支队伍,数量在百人上下!” 很快,五支小队都汇报了他们的观测情况,五百人的队伍,正分别从五个方向,向着这片区域进行着移动,即使顾少北现在手头没有完备的战术观察系统,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了那股由无数修行者交织成的巨大的威势,正排开空气,正向着他整个布局的防线压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顾少北喃喃地道:“居然把自己门派的一半实力都压了上来,黑水门到底想干什么?” 第479章: 交火 到底是怎么越过他们的观测,以这么快的速度进到这个位置的?顾少北温心自问,龙组恐怕都没有这样的能力,毕竟在现代社会,能够避开这么多眼线,进行五百多人的突袭,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由此可见,这些传承千年之久,从历史都可以追溯到不知道多少哪个王朝的修行者门派,到底有着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他作为指挥者,他要做的,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的速度而震惊,而是在这一刻,做出他认为最适合的决定。 语音频道里一阵静默,所有龙3组的成员都在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组长对他们下达命令。 而顾少北也沉默不语,眼神犀利地看着远方,好像那几百人的队伍,已经走到面前。 要放弃吗?他手头只有一支二十五人的队伍,林兴和黄轩都在叶萧凌那边,就算他和廖晴已经补上了这个缺口刚好凑成了五支五人小队,可是要面临五百人的队伍,还有他们背后的不知道多少门派高手,不管是哪个指挥官都会在推算之后,知道这种作战无异于自杀。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下命令撤离,但作战语音频道里传来顾少北淡淡的声音:“最近我在看一段有意思的历史。” 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到历史,但都十分静默地等待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冯玉祥,我想你们应该不至于不听过这个名字。”顾少北接着道,“这个某党的副委员长,明明是个大老粗,但一颗爱国之心有目共睹。而他一个农民出身,却喜欢作诗,在一次驻守徐州的时候,为了保护树木,他就一时兴起,作了一首打油诗:老冯驻徐州,大树绿油油;谁砍我的树,我砍谁的头。” 士兵们心中一凛,尽管这首诗听着像是个地痞无赖毫无文化的扯淡,但是里面蕴含的一股气势,却如同刀剑一般,戳进了他们的心窝。 顾少北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的后手与老单的承诺,低声道:“谁敢往后撤,我砍谁的头。”他突然声音沉重如大山:“全体都有。进入作战序列,检查装备,准备作战!” “是!”耳机里,是无数年轻人,怀着满腔热血的回答,“死战!” 一呼百应。 而顾少北看着从无人机反馈回来的信息,缓缓抚摸着自己身旁冰冷的95式步枪。既然命运不由得人掌控,那就豁出去!show hard吧! 林外,那支五百人的队伍正分别分别从各个方向向着树林靠近。他们穿着迥乎现代的服装,一身的亚麻粗布被黑墨染得如浓重的文墨。 他们身上或者手上背负着或者是持着戈、戟、矛、殳、 斧、钺、锤、锥、刀、剑、匕首,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这样一支队伍,在旁人看来,总会有些像是即将去哪里搭戏台的戏班子,带着吃饭的家伙,准备清了嗓子在戏台上开枪一声:“咿——呀!” 然而他们走得那样凝重,给人一种如同暴风雨之前的一团浓重乌云的感觉。而这些武器正在阳光下翻着凌冽的白光,只要懂兵器的人都知道,这些兵器,绝不仅仅只是表演的道具,而是真正的好钢锻打出来的杀人利器! 在这五百人的队伍后面,有一位须发皆白,但两眼之中精光闪烁令人无法直视的老人,他正背着手看着队伍缓缓行进,他的身边有两位年龄在十二岁左右的孩子,穿的倒是现代服装,只是手上正捧着一个古朴的匣子,眼神恭敬地微微弯着腰。 匣子没有盖,里面分别是一柄三尺长剑与一柄一尺长的短剑,在天光照耀下,好像在轻轻颤抖。 而他的背后,一只铁笼子,里面躺着一位衣衫破烂,浑身伤痕累累,眼神无神的年轻人,身上的伤势已经几乎要让他眩晕过去,但他依然徒劳地在嘴里念叨着:“情况有变,探员暴露……” 而老人冷冷地看着这个执拗的年轻人一眼:“既然你们龙组想要借着这种事情引诱我们,那我们干脆就反过来把你们的诱饵给吃掉。如果你们真的不知死活,硬是要打这一仗。死人是没办法说话的,到时候你也会是他们其中一个。” 说着,他弯腰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不见他怎么用力,石块就在顷刻之间脱手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发出尖锐的声音。 一台无人机从空中凄惨的坠落,上面的摄像头早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 顾少北看着那只无人机最后传过来的影像,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但他没有急于改变战场。 这座树林可以隐藏许多人,而他带来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而对于龙组十分擅长伪装的精英来说,就算敌人一股脑地涌进来,他们不打算暴露自己,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被一网打尽。 何况,错过了这条绝好的防线,恐怕就没有更好的地方让龙组发挥战力了。换做在宽阔平坦的疆域,人数导致的实力差距,只会在短时间内被拉大。 他低声地在语音频道了发声:“保持隐蔽,千万不要把猎物吓跑了。” 这句话让隐藏在他身边,身上正覆盖着一层草木的廖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二十五人狩猎五百人,他到底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疯子? 龙3组的成员都没有说话,服从是他们的天职,进入战斗准备之后,即使顾少北让他们丢下武器冲进敌人的群体里拿着那颗光荣弹自杀,恐怕他们也会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内就抛开一切,执行命令。 黑水门的人越来越近,树林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脚步声。顾少北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他知道,这些黑水门的人,只不过是拥有武力的一个群体,如果真的要把他们跟战士衡量,光这样一个细节就足以让人觉得他们是多么的不专业。 当然,这跟他们五百人浩浩荡荡地前行也有关系,人多胆子壮,他们自认龙组面对他们这样庞大的人数,恐怕也要暂避锋芒,而不是选择愚蠢地发动几乎等同于自杀的进攻。 但他们错了。 顾少北清楚地看见那根布着炸药的细线被一个人的腿所拉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就炸入了所有人的耳膜。在国内行动的特殊性让他们无法使用大斤两的炸药,但仅仅只是八公斤炸药分别在各个位置爆炸,带来的杀伤力也足以让这支趾高气昂的名门队伍被迎面打了一巴掌重重的耳光。 这只靠近顾少北前排的百人队里有几人靠得比较前,手持着盾牌大概是为了防范龙组的枪械,但在这样的炸药威力下,即使他们只不过是死了两三个人,但剩下的持盾者也已经形成不了一个完备的防御体系。 “攻!”随着爆炸声刚刚结束,龙组的枪声就突然响起,如同沸腾的油锅里扔进一滴水,顷刻间,无数的树叶被带着巨大动能的子弹所穿破。 当头几个站在前面一些的黑水门弟子直截了当地连闷哼都没机会发出来,就被自动步枪的子弹给打成了筛子。龙3组的组员训练有素,战斗之中也带着十足的团队配合,以两人和两人分组,一组打空了弹夹,另外一组就及时接上,形成不间断的火力压制。而第五人手上改狙在这样短距离的情况下,对着剩下几名拿着盾牌的人点射,扳机一扣,一人就闷哼一声,应声倒地。 即使是大门派弟子,在现代的枪械火力下,也不得不底下他们骄傲的头颅,或许有许多人因为在身体真气的防护下没有在在这样的枪击中瞬间毙命,但龙3组秉承着能多杀一人绝不放过的态度,把只需要进行几次精准的点射,马上就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第480章: 白刃 “先别管地上那些躺着没死的,把战线往前推!”顾少北知道在这样的射击距离下,黑水门的队伍必然遭受到一次十分惨烈的打击,但他依然冷静地权衡着局势,做出最有效的判断。 而他手持的95式步枪依然如同一个愤怒的人向前方咆哮,廖晴则是手持改狙在精准地射出一发又一发致命的子弹,但黑水门的人在第一时间遇袭的懵然状态下也很快恢复过来,顿时如同散开的鸟兽,分别寻找着他们的掩体。 “找地方躲起来!从侧面过去!”有几位年长一些处于队伍中央的中年人喘着粗气尖声地喊。他们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会与龙组交手,但超乎他们想象的是,他们断然没有想到龙组居然会用这样蛮不讲理的方式,二话不说,直接就开始了对他们的杀戮! 好在除了当先死了七八个人之后,他们除了两三个人依然躺在地上哀嚎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躲在了四处的树后,即使龙3组战士蛮横地扫射,这些粗壮的树木也能够抵御子弹的穿透。而他们向前推进战线,同样给了黑水门成员一个从侧面绕过去的的机会。 中年人几乎已经想象得到龙3组这么点人被他们从侧面袭击的惨状。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固然可以防止他们同时面对无数修行者,给了他们闪转腾挪的余地,却也把他们枪械的杀伤力降低到了最低限度,即使他们抛开那些地上的盾牌不用,他们也已经能够靠着掩体欺进他们的群体中,只需要两三人破坏了他们的阵形,他们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样等待宰割。 然而超乎他的意料的是,当他下达命令之后不到两分钟,又传来一阵零星的爆裂声!这一次的爆炸声音没有战役刚刚开始的炸弹响亮,但这一次的杀伤力同样不弱于刚开始的那一次爆炸。 虽然这一次龙3组无法动用太重型的武器,却在侧面埋下了无数跳雷!这些跳雷虽然炸药量并不大,杀伤力也很有限,如果位置得当,却能炸断踩中人的腿。一时间,林中一片爆炸声和哀嚎声。 “这些人疯了!”中年人看见门下的无数弟子哀嚎着躺倒在地上,这些都是门派的积累,黑水门从来都不是一个靠数量堆起来的门派,每一个弟子都弥足珍贵,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个百人队居然就死了十几个人。 算到另外同时遇袭的队伍,等于他们至少在这个照面已经死去了五十几名甚至六十名的修行者弟子。哪怕他们必然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可他们在另外几个大门派面前必然要萎靡一段年月。 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处?还是龙组的人根本就是一群不要命的恐怖分子? 但见到断肢与鲜血,他的眼睛发红起来,他胸腔里好像点燃了一把火,听见地雷爆炸的声音逐渐消失,他嘶声地大吼起来:“压上去!” 然而龙3组的组员依然沉稳并且丝毫没有胆怯地前进,他们的每一步都好像稳重如山,他们手中的枪械不断咆哮,将他们的怒火,洒向前方的黑水门弟子。 有在这样不断地连续枪击一下,有几个胆子大一些,试图靠着自己的真气修为,从正面强突的黑水门弟子,同样被打得倒在土地上。毕竟,他们的修为还远远没有到达无视枪械的程度。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人,毕竟不是谁都会站着给龙3组做活靶子,无法硬抗枪械正面推进的黑水门弟子们毕竟一个个修为都不弱,他们在林中敏捷地变换位置,寻找掩体,避开枪火的袭击,甚至还时不时地扔出一些暗器之类的武器干扰龙3组成员的射击。 空气中满是火药硝烟的味道,但龙3组依然前进,他们用枪械格开暗器,继续如精密的机械一般精准地换弹,开火,被开发人员测试过无数次的95式步枪更是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他们强大的性能,连续打空了五个弹夹,这些枪械依然在正常运转,没有任何一把出现卡壳或者过热。 但毕竟龙3组成员不可能搬来一座弹药库让他们不断地使用,何况,就算他们射击永远不会停歇,何况在在这种情况下,枪械也很难再起到一开始发动突袭时候的作为,他们射击了接近十来分钟却只是击杀了几个人就是明证。 弹壳就好像雨点一样落在低声,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而顾少北的的命令也坚定地下达给了每一个人:“往后撤,准备白刃战。” 另外几个小队听见了顾少北的命令,评估着手头的弹药,沉重地道:“稍微往后退,但射击不要停,把子弹全部打出去,准备白刃战!” 哒哒哒的声音在密林中一时间越发暴烈起来。黑水门的人员一个个全部躲藏进了暗处。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机会即将来临,他们体内的真气高速运转,让他们的身体逐渐发热,汗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襟。 终于,只是咔嗒一声,最后一个弹夹跌落地面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同时的,龙3组的五支小队的枪声停了下来。黑水门的弟子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从他们躲藏的掩体里冲出来,眼睛了闪着仇恨的光芒,在前一刻的攻势中,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弟倒在爆炸与枪击之中,现在,他们要把这群疯子给撕扯成碎片! 抛弃弹夹的龙3组的成员也刚好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五支小队的距离也缩减到了二十米,以他们的目力,相互之间都能看见对方坚毅的眼神。 有几名战士十分迅速地在自己的枪械上插上了锋利的刺刀,但更多的战士是把枪械丢在一旁,从身上抽出战术军刀,反手握在手上。廖晴默默地从腰间抽出她的匕首,双手交叠在胸前。 “如果队伍真的撑不到那个时候,你要想办法脱身。”顾少北左手拿着一柄手枪,右手持着军刀,对着廖晴低声道。 “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人活下去要临阵脱逃。”廖晴冷冷地道。 顾少北却笑了笑:“算是我求你。毕竟元帅的亲人不多,他很疼爱你,这一次你卷进来,实际上也是我的不好。” “那你也该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会在任务中讲究私人感情的人。”廖晴不客气地道。话音刚落,无数黑水门的弟子红着眼睛涌了上来。 “b阵形向右!”顾少北沉声地道,几乎是在双方接触的瞬间,他手上的军刀就划开了一个人的喉咙,而手枪则对着另外一个人的腿连开三枪。 但显然这个人的真气修为不错,只听见“嘭嘭嘭”地三声,两发子弹在毫发之间被这位手持着马刀的黑水门弟子给避开,还有一颗子弹更是被他的马刀宽阔的刀身给挡住,子弹与刀身的好钢摩擦,发出撕裂的声音,亮起一串火花。 顾少北早就知道这个距离,手枪很难有什么作用,顺手就把手枪丢掉,避开马刀迎面而来的锐锋,军刀上下一次滑动,马刀居然硬生生地被他手上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军刀给切断! 顾少北大喊:“那好!那我们就一起死战到底!” 第481章: 买早餐的大婶与端木长歌的境界 远方的森林中一片杀声,而京都却在这样的早晨中依然祥和,在这个中华1线城市里,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小梦想,日复一日地勤劳工作,对于政治甚至是军事,他们欠缺太多兴趣,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只不过是他们那个憧憬的远方以及没完没了的加班。随着闹钟嘀铃铃地催促,人们开始从一晚上训斥老板扬眉吐气的梦境中不舍地爬起来,洗漱、上班。 而作为京都1环内一家出名的早点店,早起排队的人已经如一条长龙一般壮观。 端木长歌身后依然是跟着巍子,只是比起平时,巍子脸上的那种游刃有余不知道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严肃以及紧张。周围的嘈杂声都只不过是今天的前奏,而真正进入到那栋楼里的会议,一切巅峰才会由此开始。 端木长歌依然双手插在自己衣服的兜里,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拖着脚步像是个农村懒汉一样缓慢地行走,看见早点店里冒出的热气,他突然叹了口气:“我现在想起来,我还没有吃早饭。” 巍子在背后一脸紧张地道:“这次的会议是紧急召开的,就算是有些人不在京都,也早已经在半小时之前上飞机,估计十来分钟之内会议就会开始。”他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排队。或许,我们可以改天再来。” 端木长歌上下瞅了他一眼,摆摆手,无奈地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巍子一愣,端木长歌这个问题基本上等同于明知故问,但仔细观察发现自己的头儿是真的在问自己,让他有些恼怒地爆了粗口:“我靠。顾少北那边一个招呼也不打就突然搞事情,屁股还得我们来擦,等会儿面对那么多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大佬,我都想提前先上个厕所。” 端木长歌抿嘴嘲笑:“我觉得你这种心态去开会,就算你提前一个小时不喝一滴水,估计都能屎尿拉一裤裆。”摇了摇头,他居然十分自如地走向了那家出名的早点店铺,越过了排队的人群,对着店铺里面大喊了起来:“婶儿!” 所有人侧目看向他,而巍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这个头儿早年在京都住过几年,可没想到他随便走到一家早点店附近,居然也能找到亲人。 他这一声不可谓不响亮,随后,店铺里很快就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鸽子呀!”一位上了年纪,胳膊肘比端木长歌大腿粗的中年妇女晃荡着她那一身的肥膘像是一个圆球一样连滚带跑就出了店铺,看见端木长歌那张依然年轻的脸,激动起来,眼眶里居然有些发红。 她颤抖着,上前握住端木长歌的手,抹着泪珠,埋怨道:“你上哪儿去了。啊。你上哪儿去了。二话不说就十年没人人影。要不是我去你家发现家伴奏了,你婶我差点找警察局去报失踪人口了。” 端木长歌感觉妇人那软软的手,忍不住嘴角扬起了笑意:“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难得回来一趟,京都我都快不认识了。倒是你这店铺,还是老样子,没变。” “嗨。什么老样子。”妇人抹了泪珠,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些笑颜,“前几年政府喊着要拆迁,整得我这儿周边到处都是拆迁队开着大车拆房子。生意也不好做了。我想着拆迁就拆迁吧,好歹我这么点一亩三分地还能换一栋套房,也去住住大房子,诶,偏偏拆迁到了我这店铺旁边就听说哪个领导一发话,就不继续拆了,你看看,周边都是高楼大厦,我们这倒成了破房子垃圾堆了。好在这边住的人多,上班族也多,早点生意一直不错,你叔和我日子才过得好些。”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惊叫道:“诶,对了,你爸不是在政府的大官儿嘛。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说不上话,你爸肯定能说两句,你爸呢?” 端木长歌笑了笑,眼神不悲不喜:“出了点意外,过世了。” 妇人顿时如被一道雷电劈中,当场愣在原地,原本刚刚抹掉的泪珠又在眼眶里积累起来,但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忍着没有流眼泪,而是握着端木长歌的肩膀,强笑道:“没事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一辈子,没有过不去坎儿。日子差点算什么,你现在住哪儿,要不然搬回来,原来老袁家也没拆,不过他儿女孝顺,搬走享清福去了。不过他走之前还跟我说呢,要是一家人回来,他那套房还租给你。” 端木长歌现在就任龙组副领袖,就算当年端木磊其实也只是龙1组副组长兼任龙组战术总参谋。巍子忍不住想插嘴道你面前这位便宜侄子,官当得倒是不比他爹小。结果被端木长歌挥手打断,他微笑道:“没事儿,我日子过得好,就是不常在京都,倒是最近工作调动,我可能来京都来得多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连声道,说着,她看向欲言又止的巍子,眼睛一亮,“这个小哥是你的人?” 端木长歌心想我又不搞基,当然他知道妇人是在问巍子是不是他的下属,只是对于一辈子没读过几本书,窝在店里卖早点的妇人来说,让她用这么正经的词汇也不太现实。 不过他还没有答话,妇人就从巍子恭敬的一声:“阿姨好。”里明白了什么,大笑起来,拍着端木长歌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有出息,现在一看,果然!你看看,工作都跟那些大老板一样带上那什么……” 巍子道:“秘书。” “对对对!秘书!婶子在电视剧里看过!秘书!”妇人眉开眼笑,拍着手道,“你爸当初还跟我说你就知道玩儿。我说孩子嘛,不玩难道还都跟老冯家那孩子似得,整天读书,连说话都像只呆头鹅!你看看,现在人一懂事儿,一点也不比那些天天读死书的孩子差!” 她突然想到什么,高声对着店铺里正拿着油纸袋子装包子的年轻人,喊了起来:“小邱!把老邢那个耳背货从厨房喊出来!你就跟他说,咱侄子出息了,回来看咱了!” “好嘞!”一声应和,那位叫小邱的年轻人放下包子,在一群排队人焦急的眼神中,抱歉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往里面跑去,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个谢了顶带着那么点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眼神激动,就连他脸上的法令纹都生动了许多。 他快步走到端木长歌的面前,似乎想要伸手过去碰碰,却又好像怕这是一片幻象,一碰就会碎,又收回了手,上下审视了端木长歌和微微低头示意的巍子,点头连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 这会儿,他又埋怨起自己这位跟他吵吵闹闹三十年的发妻来:“你就不知道早点让小邱进来喊我。” 妇人知道自己丈夫虽然是埋怨,实际上是在掩盖自己心里的激动,也就没跟他生气,反而笑着道:“我跟孩子说说话,哪儿有空叫你。” 几个人之间说了许多话,有问现在端木长歌在做什么工作的,有问他现在定居在哪儿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在寒暄感慨当年端木长歌住在京都的日子。 但巍子盯着自己的手表,忍不住上前一步,在端木长歌耳边道:“头儿,时间真的来不及。” 端木长歌略微无奈地笑了笑:“叔,婶,我这边手头还有点事儿,公司让我来开个会,一会儿就要开始了。我也是又好你们这一口吃的,又没时间排队,所以才直接喊你们出来的,先赏口吃的呗,一会儿我回来到你家蹭顿午饭。”他又看了自己身后的巍子一眼,补充道:“加上他。” 没等中年人说话,妇人就埋怨上了:“你这孩子,哪儿那么见外。你心里还挂着婶,婶难道就是那种让去排队的人?老邢!还不赶紧给鸽子去拿点早点?” 其实老邢没等他说,就已经转头一路小跑进店铺里了。 妇人脸上露出些笑意:“你叔啊,心里也一直念着你呢。他就是不好意思说那么多。” “我知道。”端木长歌笑着道。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被中年人满头大汗提着出来的几大袋早点惊了:“叔,你这是要干嘛,喂猪啊。” “去你的。”中年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把两大袋早点递给他,“既然是开会,你带点早点给他们尝尝总是好的,兴许人家还看在早点的份上有些事儿就不跟你吵了呢。当初你叔也是搞过事业的人,只是没搞成嘛,不过叔好歹还有这么点经验,你也有出息,叔能帮你的也不多,就这么点儿。” 妇人憋着笑,嘲讽道:“你就吹吧,就你那点事业,没两天就倒了,你看看鸽子身上这衣服,看着休闲,其实那牌子大着呢!我见过,都好几千块!” 端木长歌摇头笑着道:“哪有。”挥了挥手,“走了!记得中饭我过来蹭饭!” “忘不了!”妇人笑道。 过了一个转角,巍子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提着两大袋早点,好像有些不务正业的端木长歌。回国之后,他跟着端木长歌去拜访过很多他的熟人,他不知道当年端木长歌当年到底认识了多少人,当然他知道端木长歌是在十年前端木磊死后,他领兵在外,所以断了联系。 可为什么……跟着他每见一个熟人,每谈到一些往事,他就感觉端木长歌身上的气息更强大一分?这就好像……一头野兽,正在缓缓地挣脱束缚。他已经越来越难把握端木长歌的境界。 当初他是处于一叶障目的五境第一境,障目境界。而现在……他又该是什么境界?清微?还是知秋? 但不论如何,他隐约感觉到,端木长歌这次回国,绝对不仅仅只是顶替受伤的夏渊中将的位置那么简单。 第482章: 会议室 “想什么呢?”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那栋庞大大厦面前。这座坐落于京都政治味道最浓重区域的建筑物,有着无数高官显贵在这里进出,他们谈笑风生,嘴角轻轻一动,都是国家政治大事。 无数芝麻小官做梦都能与能够进入栋建筑物的贵人打一个照面,所以在一些官员难得抓到机会来京都汇报工作的时刻,总会在这附近到处转悠。 有的是希望能结交一个高官或者是高官的后代,有的是想找一根巨大的顶梁柱抱着,毕竟,有了这些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自己的宏图大业或者是富贵荣华,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而妇人和中年人自然是看不到这场景的,如果看到,恐怕他们得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端木磊当初在他们眼里是个大官,但对于他们这样的斗升小民,最多只是觉得端木磊这样一个愿意租一栋便宜房子的官员是哪家机构的厅长或者什么什么长。 但实际上,端木磊的位置,还真没有几个人有能力轻易地坐上去。就好像是现在,龙组的只有参谋,而没有参谋长,许多事情都由严铁生一个人兼着。如果真谈起他除了龙组领袖、国家元帅之外的头衔,就算局内人也得算得心累。 “没什么。”巍子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揣测端木长歌回国之后的目的,在龙组,下级执行上级的命令,脑子多装过多想法都是犯忌讳的事情。当然他知道端木长歌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而责怪于他,但他下意识地还是想要回避这种情况。 端木长歌的嘴角翘了起来,不用巍子说,他就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走过去,想拍拍巍子的肩膀,但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提着满满当当的早餐,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份。所以他只是平和地看着巍子道:“放心吧。我现在依然只是在清微的巅峰。”但他眯了眯眼睛,“当然,不会持续太久。” 两人迈步走进大厦,里面无数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们认识端木长歌,在之前他正式接任龙组副领袖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才30岁的年轻人,背后却已经是代表着那个只有少数人知道,并且提出来都会被有关部门拖去审查的可怕机构。 政治场上总讲究年龄和资历,但每次能出现一个打破常规的年轻人,总会出现层层动荡。只是这涌动的暗流,不知道明天会往哪儿流,又会淹死谁。 电梯打开,端木长歌就在门口看见一位正拿着手机不断打字的中年人,他华发早生,但面容却带着一种坚定的自信与多年浸淫官场的从容。只是现在他的眼神闪烁,显然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也不得不在心中生出一些古怪的想法。 “赵叔。”端木长歌提着早点对着他笑了笑,点醒了这位正在发着信息沉思的中年人,他抬起头来,十分温和地笑了起来,“端木啊。这几天还好吗,接任这么大的职位,心里压力不小吧。” 端木长歌晃了晃脑袋,随意地道:“就那样嘛。之前是一天三顿偶尔加夜宵,现在也是一天三顿偶尔加夜宵。” 姓赵的中年人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欣赏:“不错。以后的天下,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他拍了拍端木长歌的背,顺势拉着他往一道紧闭着的门内走,边走边道,“走走走,我们俩坐一起,好歹还能说说话。今天会议室估计堆满了火药,你可得放宽点心,别意气用事。” 会议室里是一张长长的椭圆形长桌,在周围摆放着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三四个人。端木长歌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他们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在他的身上割来割去。不过他咧开嘴笑了起来,顺手把两只袋子放到桌上,道:“没吃早饭吧?吃点?我告诉你们,这家店的早点光排队就能排半个小时,平时你们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但没有人过来拿那两袋子早点。 端木长歌倒是一点都不在乎,没脸没皮惯了,这些人不给面子,他也没必要强求,顺手就从袋子里掏出一根油条,看着这金黄的表皮,咬一口松脆可口。他看了一眼巍子,道:“巍子,自己拿。” 巍子面对那几位年龄不小的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几乎都迈不开步子,面容僵硬的他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不用了。” 姓赵的那位中年人却没泰然自若,他同样是龙组监察委员会的一员,身处他的位置,他不需要惧怕在场的任何人,所以他也从袋子里鼓捣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找到了一快餐盒的灌汤包,坐下来细细地吃着。 只是,他只是自己吃,并不在乎巍子吃不吃。他的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皱了皱眉头。 嘴里吃的东西也就没了那么多味道。 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会议,比他想得还要更麻烦。龙组这一次几乎完全脱离了监察委员会的监管开始执行任务,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监察委员会重重的一耳光,原本他们对无法插手龙组内部事务就十分不满,今天的事情,更会激化这个矛盾。 第483章: 端正姿态 但问题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龙组放弃一贯对国内的退让政策,进行这样暴烈的行动? 皱眉咀嚼着口感极好的灌汤包的赵姓中年人仿佛抓到了一些丝线,然而千丝万缕,他难以看不清这背后的真正原因。只是叶萧凌这个名字却跳入了他的脑海里。 一次是夏渊遇刺,一次是这一次龙组暴烈的行动。这两次行动他都扯上了关联,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从资料里看起来仅仅只是一个有个不错老师的修行者,到底是不是龙组的隐藏人员呢? 但他的思绪却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所打断了,桌面上,之前冷眼旁观他们吃东西的一位监察委员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而后是冷笑着的嘲讽:“没规矩的东西。” 这话当然不是说他的,对于他来说,一身得体着装,坐姿如老松直立,已经成为他多年的习惯,就算他不注意一些,他的那根脊梁都会马上提醒他,在政治圈里,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体面。 但端木长歌在桌面上的吃相很随意,所以看起来样子也不怎么正经,更别提什么体面了。他左手拿着第二根从金黄焦脆的油条咔吱咔吱地往嘴里塞,嘴角也沾了不上碎片与油花。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右手因为刚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的豆沙包挤出了一些黑紫色馅儿,所以十分不讲究风度地顺口就吮吸了几下手指。 换做家庭里聚餐,别人必然只是觉得他是放得开,不讲究不客气。可放在这样的桌面上露出这样的姿态,即使他真的是这样随意的人,也总会令人诟病。 何况……他曾经见过端木长歌拿着刀叉挺直腰杆子就好像西方那些传承几百年的犹太人一样做作地切着牛排谈笑风声,那种姿态,曾经被人家国外的人都夸作:就连整理一下手帕巾都如同优雅的艺术家。 如果不是他自己故意这么做,别人又怎么会挑他这种看起来十分微不足道的毛病? 端木长歌倒是没有在乎这个监察委员到底看他有什么不顺眼,因为他只需要瞅他一眼,脑子里的资料就让他明白这位衣服妥帖,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监察委员实际上背后站着的,是李家那座盘根错节的大山。 龙组委员会,本来就是国家政治圈用来限制龙组这个暴力机构的存在。只是既然牵扯到政治,这些家族就不可避免地尽量插两脚。 应该说是蛇鼠一窝还是说狼狈为奸?端木长歌眯起了眼睛,其实什么形容都不重要,庙堂之中的蝇营狗苟,如同天下熙嚷,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看起来十分朴素,住三十平米小房子,每天晚饭就着紫菜汤吃一碗炸酱面的官员,说不定在京都一二环内就有一栋几百万甚至几千万才买得起的豪宅。看起来每天穿着一件旧外套,看起来像是个落魄小官的官员,也有不少为了一个三线小明星一掷千金只为一亲芳泽加上带进房间做点“深入了解人民群众”的事儿。 改革时期说什么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那是因为大家都穷,有一个人富所有人都看不过眼。而现在的官员,真有几个会跟钱过不去。就算不爱钱,七大家族背后所代表的权势,也足够让他们在中华政治圈这座大山上少奋斗攀登十年二十年。 只是他觉得这个官员不断地在他对面不远处说些什么要维持党的形象与成何体统这种官腔中来回盘旋,让他感觉就好像有只烦人的苍蝇一个劲地在他的耳边嗡嗡嗡嗡嗡…… 眯着眼睛的他笑了。 笑得很好看。 但他说话却令那位监察委员气息一窒,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端木长歌看着他不再说话,又笑了笑,重复地说了一次那句话。他加大了声音,这下,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听见了他那句十分粗俗而且不讲道理的话。 “嘴里把屎吐干净再说话。” 那位李家一系的监察委员几乎是用见鬼了的眼神看着他,他接的是上一任前辈的班,算是龙组监察委员会的一个新人,但也有好几年工作的圈子都是围绕着龙组问题上奔波劳累。以往他就算是对龙组的夏渊、顾少北说话重一些,他们也只是如老神在在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可这个刚回国的端木长歌……他……他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早上如同催命符一样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就好像一条落了水的狗,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衣服、整理领带,梳头,而后匆匆忙忙地上飞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京都来参加这一次会议。 脑子有点眩晕和困乏本来就让他心里带着一些火气。而被端木长歌这样一句话说出来,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一团火球,烧掉了他的五脏六腑,而后一路向上,穿过食道、喉管,能从他的嗓子眼里喷出来。 “啪!”巴掌声在会议室里骤然响起,满堂皆惊! 那位李家一系的龙组监察委员已经猛然地撑开椅子站了起来,身形颤抖着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一早上我们就得为你们龙组干的蠢事负责,你不思等会儿如何面对龙组监察委员会的问询,文件、任务报告一样也不带就堂而皇之地坐在这椅子上吃早餐!你这是什么态度!知不知道身为一个党员,就要有党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要我们给你上一趟政治课吗?” 他越说越气,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话语都甩了出来:“严铁生也好,顾少北也好,有这么大的行动却不汇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端木长歌懒洋洋地坐在席位的中间,两边是刚刚打开门走进来占据两席,满目肃然的军区大佬,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两人不断地给他使眼色让他端正一些,反而打了个哈欠,自由散漫的风气让对面的人更是恼怒。 嘭地一声! 那位不断咆哮的高层大佬又拍了一下桌子,用力之大,就连桌上部门专门用来接待领导的茶杯也无法再维持平衡,翻到在桌上,打湿了他面前的文件袋:“这是最高层的会议,端木少将,请你端正你的姿态!” 端木长歌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着他:“冲我发什么火啊。我是下令让顾少北上飞机还是亲自端着枪跟黑水门玩突突了?这件事情,是我家老头儿批准的,你有什么火,往莫城冲他发去。” 端木长歌说得有凭有据,但就算给这位李家一系的监察委员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地站在那位一生杀伐,几乎被人称作屠夫的严铁生面前理论,所以他只能越发恼怒,对着端木长歌怒吼:“你现在是龙组的第二序列负责人,龙组的一切事物都由你向组委会汇报,你说你不负责,谁负责?” 端木长歌眼睛突然睁开了:“你说我是龙组第二序列负责人?” 大佬强压着怒气:“没错。难道夏渊还能从病床上站起来开会不成?” “那你应该知道,你的级别,并不比我高,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必须回答?等组委会的人员都齐全了,再向我问话!”端木长歌突然眼神锋利起来,随着他身体一抖,一股冲天的杀气就从他的身体里涌了出来! 第484章: 打架和骂架 在端木长歌这样的杀气之下,整个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变了颜色,就连他身边的两位军方大佬也下意识地去拽端木长歌的衣角,他们已经闻到了端木长歌身上的血腥味,知道他来这里开会之前,恐怕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过家家,这个人,一旦疯起来,是真的会杀人的! 正面感受端木长歌杀气的李家一系的监察委员正面迎接了端木长歌的杀气,更是感觉几乎说不出话来。双腿忍不住打颤,原本凌厉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恐惧。他这时候想起来了,龙组里的人,还真没有几个手上不染血腥的人,而面前这位,在外征战长达十年,手上染的血,恐怕也不比年轻时候的严铁生少。一时间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收场。 好在这时候坐在端木长歌左边的军方大佬淡淡地说了一句:“说事情归说事情,都不要带有什么个人情绪。毕竟,这里是国家级别的会议,不是大爷大妈摆的菜市场。撕破脸皮相互攀咬,不光我们的脸面丢不起,党和国家的脸面更丢不起。” 这等于是给他恰到好处地递了个台阶,如果他还不知好歹,那这几十年一路向上爬的政治智慧倒不如说是都在狗的身上了,于是他腆着脸,很没有面子地坐了下来,却也不再针锋相对,只是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端木长歌轻佻地对着那位军方大佬笑了一下,道:“罗军长,到底还是你说话人家听。你看我,人微言轻,说话就跟放屁一样,都不当回事儿。” 军方大佬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想你这是哪门子的人微言轻,我要是再不插嘴,今天这会议上多出一具尸体得是多难看的场面。他那一句话,只不过是借坡下驴的官腔罢了,如果不是人家真的怕了你那一身血腥味,他的话语哪里有什么力量? 端木长歌龇牙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原本会议室里的那股杀气早已经不知道散到哪儿去了。说起来,身处在背后脸部肌肉抽搐的巍子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头儿有这样的变脸功夫,甚至龙1组的全体组员都认为自己的头儿是一个有重度精神分裂症的混账玩意儿。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好像今天的场面意外地有些不错?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安静的会议室,突然觉得:也许端木长歌这种胡搅蛮缠与变脸功夫正是严铁生召他回来顶上龙组副领袖位置的原因。 用不了十分来分钟,整个会议室龙组监察委员来了八个人,加上端木长歌和没资格坐下只能以标准军姿站着的巍子,会议室里一共有就十个人。只是,巍子看着依然空着的几张椅子,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可以不认识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其他所有人,却唯独不能不认识委员会九个人之中最有权威的那一位。 在中华,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位贾家老太爷。而贾家因为夏渊与贾思琪的婚姻退出了监察委员会,这位向来守时却依然没有到场的李老爷子,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咧? 正这么想着,厚重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来的却不是李家的老爷子。而是一个众人都想不到的角色。 人到中年,却依然健壮如牛,但气质却儒雅如学者,戴着金边眼镜,嘴角微笑着的王昆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踩着锃亮的皮鞋,与席间看向他的所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轻声笑了笑。 “李老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最近又病了。所以他辞去了龙组监察委员会委员的职位,由我接手他的一切事务。” 场面一片寂静。 端木长歌的嘴角依然带笑。但巍子和那位姓赵的中年人却皱紧了眉头。这位王家当年为了避开李家和贾家党争而选择退出政坛去北方搞黑道的北方之虎……这一次,是闹的哪一出? 而在莫城,蹲着的王洛图看着河提边他故意不撤掉的那两张小板凳和钓竿,想到贾老爷子和李老爷子坐在一起钓鱼和骂娘的时刻。转过头来,对着自己身后那位穿着保安服装的下属微微笑道:“开始了。这场变革的风暴,看来会很精彩。” 而后他又低下头喃喃道:“谁能想到,作为李家和白鹿门掌舵人,医术深不可测的李老爷子居然病了?”想了许久,他站起身来道,“给我准备一分礼物,我要去探望他老人家。” …… 顾少北一头在打架,端木长歌一头在骂架。 不过一头雾水的叶萧凌只知道自己得尽快搞定自己的事儿好陪着这两位龙组“大佬”上山看看那具吕昭阳的尸体,所以争分夺秒显得格外迅速。 就连原本承诺给蒋林宇的解释也显得十分简洁与迅速:“其实我们这群人,包括她。跟普通人都一些不同……” 他巴拉巴拉地说着,也不管蒋林宇是不是能接受,或者说他能接受多少,反正这种好像三流小说的剧情说出来,换谁都得先经历一个震惊再到麻木的过程。就好像他一开始获得那个神奇的手机也如坠梦中。 不过等到他发现黑白无常实际是俩不靠谱的憨货,李时珍是个时不时暴躁的小老头,啼听的口水还可以治疗口蹄疫之后…… 他突然觉得如果做梦,那这个梦境也太不讲究了……要不然就是他脑子里的神鬼传说从一开始就是豆腐渣一样的画面…… 不过说归说,手头上的事情当然还是不能停。叶萧凌咽了咽口水,算是缓和一下自己在几分钟之内几乎说了自己半天的话之后,对着蒋林宇道:“先拿一管给我。” 蒋林宇如梦初醒,赶紧递过去一管紫色的血液,而叶萧凌手指轻弹,真力爆发之间,原本真空密封的血液试管盖子就被弹了出来,好像里面有一股气流,在向外涌动,就连血液都打着旋儿。 叶萧凌对着躺在床上无力起身的冯香兰同样简短地道:“能恢复多少,这个就看你自己能吸收多少了。如果你的身体对这种药物的反应不好或者是有排斥,那我之前的保证只能作废。” 冯香兰点了点头。 而后叶萧凌拿着试管,把里面的紫色血液对准了冯香兰开启的嘴,再一弹,血液如同被一股无形力量所卷动,向着试管外就跳动了出去。 这些血液变成紫色,归根到底是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没办法在血液里把这些千叶紫莲的花粉给消化掉,所以人的身体选择了一种相对比较保守的自我保护,排斥开花粉的药力。但千叶紫莲花粉的药力实在太霸道,硬生生地就往血液红细胞里钻,这些血液也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但既然没有被消化掉,实际上这些血液里,就包含着珍贵药材的药力。何况,按照种种迹象推测,这朵千叶紫莲,还是一朵即将成妖的千叶紫莲,药效自然不同凡响。 冯香兰只是感觉到那股液体被她吞下去之后,一股热气就从他的身体里涌了上来,就连她已经枯竭如枯井的丹田,突然也如同泉眼喷涌一般,凭空冒出了无数泉水。而这股热气不光是转动到他的丹田,更随着她的经脉在她的全身四处流动。 她就忍不住颤动睫毛,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那股热流就好像变成了一只肥硕的老鼠,在她的经脉里拱来拱去,给他的经脉带来一阵疼痛。 叶萧凌看见她裸出来的脖子都开始发红并且冒汗,知道药效已经开始起了作用。连忙又伸手道:“再给我一管!” 第485章: 公虫 其实这种做法显得很过火,叶萧凌现在已经知道,千叶紫莲的花粉是一种效果暴烈的药物,否则那些村民就算无法消化这种药物,也不至于昏迷,而是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才对,就算有点上火的代价,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体质特殊。 所以冯香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只是要让冯香兰身体里那无根之水重新开始盈满,在现在别无他法。 大病需要猛药。 叶萧凌手上感觉到那根试管被塞进了他的两根手指中间,转头看了一眼神情复杂,对于冯香兰身体变化一知半解的蒋林宇,笑了笑道:“这就是真气的效果,等会儿她的皮肤会更红。” 而后他转回来,看着冯香兰略微有些变形的表情,道:“接下来还会更疼,你能不能忍住?” 冯香兰看向叶萧凌,眼神坚毅地点了点头。 叶萧凌同样点头,手指再次一弹,一道紫色的血液再一次进入到了冯香兰的嘴里。他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伸手去触摸冯香兰的手腕经脉,感觉到里面的气息已经如同浪潮波动,她的脉搏也不断地加速,而后伸手从摊开在床面上的布包里抽出一根银针,扎在冯香兰的心口。 冯香兰那不断加速的心脏开始趋于稳定。 关于体内力量太庞大太集中撑得身体无法承受这种事情,叶萧凌也算是经验丰富了,啼听的第二次灌顶,甚至那种疼痛让他当场昏迷过去,如果不是他筑基成功,恐怕那天晚上他就会被啼听灌注的力量炸成一滩肉泥,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李时珍给他灌入的那条大鲶鱼实际上也是这种感受,只不过有了那第一次疼痛体验,他处理起这种事情来也就轻松许多。但同样不好受。 放松了一下那颗同样有些紧张的心,他知道这种事情,实际上他能帮冯香兰的不多,只不过是通过刺激穴位来稳定他的真气不会走岔,但痛苦……还是得她自己实实在在地自己承担。 当然,他还是比较相信冯香兰能够撑得住这种疼痛的,肉体上的疼痛,至少比不上她身受的苦难。 趁着这点时间,他也顺势把所有自觉该告诉蒋林宇的事情说完。 蒋林宇坐在旁边沉默,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世界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秘密,而真气……这种神奇的力量更是让他感觉到仿佛打开了一个宇宙,就好像当初他第一次从国内去到国外,突然发现原来这种事情是这样啊的那种感觉。 尽管叶萧凌已经说得尽量简洁平实,可这样大的冲击还是让他产生了恍惚的感觉,他以已经目睹过冯香兰身体里爆发出来的那种力量,同样,他知道叶萧凌也必然是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否则昨天晚上,他就不会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个刚上学的孩子。”蒋林宇脸色有些难看道,他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于是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水下去,却突然脸色一变,把水吐出来,呛得大声咳嗽。 叶萧凌顺手去拍他的背,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其实他跟蒋林宇倒是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虽然他在背地里试过坏,但叶萧凌在遇见燕三、吕昭阳这档子事儿之后,反而觉得蒋林宇这种生活在法制中的普通人有着一种单纯。就好像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杀人。 但他即将面对的人,却是导致吕昭阳杀了燕三,魏奇杀了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显然这个神秘人很擅长操纵人心,而更可怕的是,叶萧凌甚至不知道他本人不知道打算以千叶紫莲成妖之后杀多少人的人。毕竟一头以吃人而产生灵智的妖物,必然会比那些感悟天地产生灵智的妖物有更多的暴戾。 相比较之下,蒋林宇只不过是一个趾高气昂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该把位子的美国博士,好歹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情就想要拿着刀子捅死自己。 门外的林兴叩响了门。 叶萧凌看向门口,而后道:“我不方便说了,有些事情,你想知道我也告诉你了,不想知道你也明白了。但你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更多的人,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会不会在某天被有关部门拉去喝茶或者暴死在荒郊野外。” 开了门,林兴在门外双手环抱胸前,靠着墙,动了动眉头:“搞定了?” 叶萧凌出来之后关上门,点头道:“走吧。” 清晨的山上有浓重的雾气与冰凉的露水。尽管叶萧凌已经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回忆昨天晚上杀死吕昭阳的记忆,但一草一木之间,叶萧凌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插如吕昭阳喉咙的一刀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第一次亲手杀人,总还是会有许多的负罪感。 林兴看见尸体的时候则是十分平静,甚至还顺手抠了一下脖子的痒痒,弯下腰来,把树枝和草木一点点拨开,而后深深地凝望着吕昭阳喉咙上的那一柄军刀和凝固的血液。死去的吕昭阳依然保持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到死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但他终究是死了,死得卑微,或许将来只有叶萧凌回忆起来,才会想到这个他第一次杀的人。 “看来那天晚上你确实打得挺苦。”林兴笑了笑,仅仅是从这柄军刀的角度,还有插入喉咙的深度,他就能知道这柄军刀是以怎样艰难的姿态进入的喉咙,甚至他都能模拟出叶萧凌哪天晚上压在吕昭阳一点点地把军刀推进他脖子的过程。 这些东西在龙组其实不是基础,只是每一个人在经历无数血腥之后,都会对这些事情产生一些经验与了解。 黄轩倒是跟他的角度不同,看了看周围的树木,那颗被叶萧凌连根拔起的大树倒在一旁,他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叶萧凌背后让他一个踉跄,而后是他粗声粗气地赞叹:“没想到你小子力气挺大!跟我是一个路数的。” “笨熊。别瞎拍,讲点礼貌。”林兴微微嘲讽了一声,而后继续着他的工作。他伸手去触摸吕昭阳尸体的其他部位,好像要从每一根骨骼去深入地了解吕昭阳,尽管尸体已经因为一晚上的时间冰冷发硬。但他依然可以隔着皮肤,感觉到吕昭阳生前身上的伤势以及其他的东西。 叶萧凌有些看不下去,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在找什么?” 林兴笑了笑,道:“一点小东西。”往下触摸,他眼神中突然惊喜地亮了一下,“啊。宾果,找到了。” 他的手伸过去把吕昭阳胸前的衣襟给“次啦”一下扯开,而后在吕昭阳腹肌的位置,叶萧凌看见了一个如同子弹大小的小洞,而里面是手指粗细的不明物件。 “通常修炼九幽黑蚕功的人,身上都会有那么点东西,方便蛊虫的主人控制他。”林兴解释道,“这能加快他练功的速度,同时还能轻易地把握他的生死。” “这么明显的东西,他不能自己抠出来?”叶萧凌奇怪地道,“只要抠出来,他也就不必被那人控制了吧。身体里的修为也有了,大可以天高任鸟飞。” 林兴残忍地笑了笑:“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现实就是,他非但不敢抠,而且还要细心保护它直到它慢慢长进肉里去,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他把那块黑色的不明物件抠出来,是如同子弹外形的小金属块,擦干凝固的血迹,这颗子弹般的金属块在光芒下乌黑发亮。 “这是什么东西?”叶萧凌靠近了问。 林兴诡秘地笑着,把黑色“子弹”放到叶萧凌的耳边,而后,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外面弹了一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子弹”内部剧烈地响起! 第484章: 墙头草 叶萧凌猛然地看向“子弹”,在那一刻,他好像感觉到这个黑色的金属块里,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它很惊慌,好像不断地想要撞破禁锢他的牢笼,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林兴看着叶萧凌惊惧的表情,解释道:“九幽黑蚕这种蛊虫,通常是一对。母的放进宿主身上,刺激身体,吞噬阳气,给宿主本人提供真气,而公则是在这个东西里,藏在他的肉里,控制真气的集中点。这种蛊实际上没有什么智商,母在宿主身体里转来转去,却一直找不到近在咫尺的公虫,没有结合过产下的小虫都只是一些没有性别无法繁育的虫子,这些虫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死去,化作宿主的力量。可如果母虫再也感觉不到公虫的位置……” 叶萧凌脸色难看地猜到一个可能:“她会破体而出?” “没错。”林兴笑道,“所以他不光不能把这东西拿走,反而要十分爱护。真是矛盾,给他下蛊虫的人,掌控着公虫的行动,只需要他想,公虫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咬破这坚硬的金属,进去与母虫结合,然后产下一大堆同样会繁育的虫子,吃光宿主的身体。可如果没有公虫,母虫又不会安心地在他身体里呆着。” 叶萧凌恶心地摇了摇头:“我表示没法接受这种东西在自己身体里钻来钻去的感觉。”他换了个话题,道,“所以,你拿着这东西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让流落在远方的孩子回家。”林兴神秘地一笑。 叶萧凌看着他,苦笑道:“我一直讨厌这种太文艺的说法。” “但至少够装逼不是吗。”林兴随意地道,随着他轻轻地把黑色金属块放到地上,叶萧凌感觉到他体内一股力量灌注到了他的手臂里,让他原本就扎实的肌肉变得如同一头暴躁的巨龙。偏生他的动作很轻柔,就连他翘着的指头都好像浑然不着力。由此可见,他对于力量的把控到了什么程度。 “啪。” 轻微地断裂声,原本在叶萧凌感觉里十分坚硬的黑色金属块居然被他这样的力量下给轻轻地掰开了,林兴、黄轩、叶萧凌三个人清楚地看见了一只带翅膀,全身金黄,漂亮之中带着一点诡异花纹的虫子,里面缓缓地钻了出来。 这只小虫子似乎是长期呆在黑暗的地方太久了,面对刺眼的阳光有点懵然,居然愣愣地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好久,而后,随着它翅膀的抖动,它的体形仿佛也因为翅膀的张开而变大了许多。 “呼。”林兴嘴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到虫子身上,被这样的气流一惊,虫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翅膀扇动,就这么飞了起来! “追上去。”林兴对着叶萧凌道,而黄轩,早已经用完全与他魁梧身体不和谐的敏捷,向着着那只虫子的小小背影,追逐了过去。 京都。 一场会议刚刚因为人齐而开始,端木长歌就已经感觉自己想要提前离开桌面找个安静平和的地儿。 争吵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此起彼伏,如果说这是议会,在他看来,倒不如说是一群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闲着无聊。相比较之下,整个场面上最安静的反倒是坐在最上一席的王昆仑显得最安静,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一步不让的监察委员们用各种说法去辩证自己的观点,仿佛他并不是这些监察委员之一,而只是他们辩论赛的一个裁判。 端木长歌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被圈内人称作“北方之虎”的中年人,这些年,他即便在国外,听到他的故事也觉得颇为传奇。林家的掌舵人,在贾家与李家党争之中被牺牲的大佬,孑然一身地入北地,而后闯出偌大名堂,成就大片江山。这得是何等豪迈的人才能做得出的事情? 只是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像是这样一位枭雄,他那如同一位儒雅学者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但端木长歌若有所思,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这么做? 书生意气,挥洒江山,也只有读书人在心底藏着这种豪迈。换做心中没有信念,做事没有章法的人,恐怕也只能是在中途退缩或者是夭折。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王昆仑如同被命运指挥一般,看向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如同多年的老友。 桌前,争论依然在继续。那位李家一系的监察委员显然对于李老太爷从此以后退出龙组监察委员会这件事情感到很吃惊,所以他不断地想要靠着自己尖锐的语言来给自己增加一点底气。只是这种底气,实际上在端木长歌看来十分可笑。 “我提议,往后龙组在国内进行的活动,都需要向龙组监察委员会报告,如果不这么做,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件明证。” 军方的大佬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压制住了他的提议:“当初创立龙组的时候,本身在国家内部就设定了一些法则,其中一条,就是龙组在处理修行者的问题上拥有一定的特权。何况龙组内部事务这么多,如果说每一件事情都要向龙组监察委员会报告,每一次都需要龙组监察委员会开会,那事情怎么进行?要知道,战场上情况经常瞬息万变,等我们开完会,事情早就告一段落了。当初就是为了防止过多的制度导致龙组内部事物运行拖沓才选择的给龙组独断独行的权限,如果要改,至少不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的。” “今天这件事情就已经代表了龙组因为这种特权已经猖狂到不可一世了。主动动用兵力,埋伏黑水门,难道在场各位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引起多大的后果?”李家一系的监察委员环顾四周,沉声道,“国内对于四大门派的态度,一直都是怀柔政策,安抚为主,适当地限制他们的行为,但都要小心地把握那个度。国外依然还在对我们中华虎视眈眈,印度、菲律宾、日本、韩国……最重要的是美国,各位,国家正是一个危机的时刻,一个动荡不安的内部只会给外部可乘之机!我们得要为人民的安全、国家的未来负责!而龙组在这种时候做的这种事情,等同于叛国!” “过分了。”端木长歌身边的赵姓中年人微微笑着道,“说事情归说事情,不要动不动就扣帽子嘛。我们这个会议,虽然叫龙组监察委员会,但实际上我们主要的责任是协调龙组工作,对于他们不好的地方加以疏导。不管怎么样,解决问题才是第一要素嘛。” 他说的十分温和,也十分有理,所以大多数人都点了点头,毕竟他的意思实在是无可指责。 但端木长歌却是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这句话,看似他是为龙组说的,实际上还是为他自己说的,龙组监察委员会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在座的9人委员之中,有两位偏向于龙组的军方将军,还有三位一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他身旁的这位赵姓中年人,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赵家跟李家一般都是政治盟友,他说的话也一直十分讲究。不偏向谁,也不得罪谁。 第487章: 会议 老狐狸啊。端木长歌心里感叹了一声,有些遗憾巍子因为权限不够所以在会议召开的时候只能在外面等待,否则他现在还能找个人感慨一些长恨人心不如水。不过这句古诗……不光是说别人,恐怕也得说到自己?他想到自己心里那个跟严铁生有出入的计划,眯起了眼睛。 军方大佬显然是十分满意赵姓中年人的态度,尽管他没有偏向于龙组,但保持两不相帮,就代表了在这场上李家的势力没有了赵家撑着腰杆子,他说起事情来也要比原因简单轻松得多:“赵志邦同志说得没有错,既然是开会,都不要有太大的火气嘛,我们作为党与国家共同认同的龙组监察委员会,就是要以解决龙组事宜为目的而商谈,而不是光吵。吵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嘛。” 李家一系的委员心里冷笑,他还不清楚这些军方大佬,如果能用枪解决,绝对不用嘴巴。更不会跟他们这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讨论了,但眼见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同意的神色,他也不好再揪着一点小事不放。哼了一声,他有些不悦地道:“当然要解决,可有些人,实在太没规矩可言。如果不能加大监管力度,恐怕以后我们聚在这里开会就跟上厕所一样平凡。” 端木长歌笑眯眯地顶了他一句:“你尿频尿急不代表大家的肾都跟你一样差。恐怕李丰送你的那栋房子加上小明星让你身体都吃不消了吧。” 委员变了脸色,突然拔高了声音:“什么房子?什么小明星?端木少将,说话要讲究证据!否则我随时可以告你一个诽谤!” 端木长歌一笑,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种事情李家人会给他人留下什么证据,就算他带着人亲自把他从那栋房子里揪出来,恐怕李家也会有许多的渠道把那栋房子变成这位李家派系委员的合法财产。至于那个小明星……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位委员早几年就离了婚,并且是经过党委组织同意的离婚,他大可以把这件事情说成“两情相悦”。 “就是开个玩笑,沈修伟委员这么激动做什么?”端木长歌无辜地摊开手,对着赵志邦摆出了一贯的惫懒样子,“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房子或者是金屋藏娇什么的?我是管军事的,又不是管你们私生活多糜烂的。” 赵志邦一脸苦笑,知道端木长歌所说必然是有蛛丝马迹,但在这里提起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斗争讲究的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手上有一些证据,就应该深入地剖析直接搞掉这位监察委员,而不是在这里挑衅。 不过他还是得打着圆场,对着沈修伟道:“沈修伟同志,先不要这么激动。我们都知道端木长歌还年轻,是个跳脱的人,爱开玩笑。你何必计较这个。” 沈修伟重重地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道:“最好是玩笑。否则我可不会讲究什么党内情谊,这几乎等同于对我沈某人的污蔑,我是坚决不能容忍的。” “当然。当然。”赵志邦苦笑着应和,看见端木长歌依然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忍不住用眼睛瞪了他一眼,暗示让他把坐姿摆得端正一些。 但这一场会议谈论来谈论去还是没有结果,端木长歌表露出来的态度更是让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们无从下手,在前些日子,他们还因为不用再与夏渊那只表面温和实际上绵里藏针的狐狸再洽谈显得开心,但此刻,面对油盐不进的端木长歌,他们也不得不怀念起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中年人来,失去才珍贵这样的道理,到了他们这样地位的人身上,依然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沈修伟不断地想要向端木长歌施压,他拖着几位站在他那一边的监察委员对着端木长歌不间断地批评,甚至已经从端木长歌的本人骂到了顾少北与严铁生。当然,让他们当面骂严铁生大概是不敢的,面对那位真正可以算得上是杀千万人面不改色的严铁生,给他们十个单子,也不敢轻易地放肆。 端木长歌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年,虽然他不怎么骂严铁生了,可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他可是一个顶着严铁生依然敢于骂骂咧咧的人,甚至在有几次骂严铁生的过程中,龙1组的组员们都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他周身五米范围。 严铁生在此刻被骂,他却笑得十分快活,好像他们都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一般。 “必须要在现在把顾少北和他手底下那些没头没脑的人员撤回来,黑水门跟国家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如果说我们这时候把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无法收场,上头那边恐怕我们都没办法交差。” 端木长歌嗤笑了一声,道:“怎么撤?顾少北既然已经动了人,黑水门那边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你觉得在我们打算摸人家屁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收回了手,人家就会娇羞地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那也好过直接正面撕破脸皮来得更好。”沈修伟阴沉着脸道,“国家内部不能乱!这是现在的首要原则,不管龙组你在国内是不是有一定的特权,都没有资格去打破这一平衡!”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穿着整齐,但低着头迎接着在场所有人目光有些不自在的侍者走了进来,快步地走到了沈修伟的背后,低声道:“黑水门出动了很多人,他们已经在树林交上手了,我们的人进不去,只能在外围观测到黑水门那头大概死了四十来人。” 沈修伟听闻这个消息,再一次怒得站了起来,指着端木道:“你们的人已经跟黑水门发生冲突了,你看看这就是你们龙组独断专行的后果!” 这一下子,就连军方大佬们都变了颜色,他们知道顾少北布下的人员迟早会跟黑水门的人打起来,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他们也听见了黑水门死了四十来人这个关键的讯息,脑壳疼痛起来,知道这件事情又更棘手了几分,一时间都说不上话来。 无数年来,国家小心维持着与这些久远门派之间的和平,就是希望在国家在这样快速发展的时代,这座历史悠久,内部问题繁多的国家能够保持长治久安,这样才有精力去放眼国外应对向来都把中华看成一大威胁的美国。 毕竟,中华现在尚且还在快速发展中,而美国却因为各种问题导致经济陷入了停滞,从那位黑人总统无数年对中华实行外交封锁政策,到现在新上台总统整合国内资源对华挑衅,中华对于他们来说,威胁只会不断地放大,这种放大,迟早会威胁到他们世界霸主的地位。 但现在,黑水门与龙组双方刀剑相对,这种事情,会对国内的和平,产生多大的混乱?而恼羞成怒的黑水门会不会疯狂到搞起一些有损害国内发展的事情? 谁都不知道,但也正是因为这种难以预料的后果,才更让人觉得棘手。 第488章: 战局 森林里,龙3组和黑水门早已经杀成一团。 顾少北下手简洁凌厉,只是一个照面,他就用军刀插进人家的胸口,顺便一拧,把里面的心脏拧成一团麻花,那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黑水门弟子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呵呵呵地想说点什么,但头一歪就倒在地上。 顾少北皱着眉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局,同样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棘手感。 但他脚下的移动片刻都无法停歇,人数的相差让他只需要在原地停留几秒钟的时间,就会有无数黑水门的修行者把他围死在中间。所以他一脚踏破一颗树的树皮,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旋转,顺势踹飞一个躲藏在树梢想要搞点偷袭的修行者。 一根粗壮的铁链带着巨大的力量向他的背后抽来,他一伸手,准确地握着铁链,用力一扯,把那位修行者扯过来撞在树上,几个起落,就用那根铁链把那名修行者勒死在树后。 有修行者持盾而来,而他手上军刀一挥,从下往上劈中盾牌,但只听见了一声钝重的响声,盾牌上面有了一条裂痕,却依然不断地向前逼迫着他的位置。顾少北皱了皱眉,双手握住军刀的刀把,连续劈出三次! 盾牌坚硬的材质就这样裂成了四瓣,落在草丛,而后面的那位修行者,早已经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地向外撤去。 顾少北不打算追击,只是换了一个位置,一根长矛又落到了他的面前,与他的眉毛几乎是毫厘之间擦身而过。 但他不打算去亲手解决面前这位手持长矛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壮汉了,因为有一把闪着金属光芒的匕首,正在那一刹那,切开了他的喉咙。 廖晴不知道冷冷地握着那柄沾满鲜血的匕首,一脚踹倒了壮汉,任由他瞪大眼睛在地上抽搐,借着这个跳跃的劲,她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掠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几秒钟后,只听见几声叮当的金属碰撞声,一个身形矮小的侏儒哀叫着摔了下来。 黑水门里还真是一团大杂烩,什么人都有。 侏儒修行者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甚至前些年有几位侏儒还靠着强大的修为而成名被无数门派所招揽。龙组自然也没有缺席,同样发出了他们的邀请。只是对于这个常年在生死线上搏杀的国家部门,想要招揽一些民间的人才显得并不那么容易。 不过很快,他眉头一挑,侧身踏出半步,一道黑光带着气流从他的耳畔擦身而过。他和廖晴的修为十分扎眼,所以接近白人的部队,有一半向着他们围了过来。 但他嘴角带笑,看见龙组战士3人正以各种阵形的变换,顽强地在人群中穿梭,带起一阵阵鲜红的波澜,他能吸引住这么多战力,反而是一件好事。黑水门的这些人虽然个个都是修行者,但不要说平均修为,就算是作战,也远远不如经验丰富的龙组。这也是龙3组这波精英们为什么能够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原因。 不过黑水门到底不是真的一群蠢货,对于修为比他们高的人,他们有的是应对的经验。 龙3组的这一队精锐固然修为更高,并且有着铁一般的纪律与十分标准的阵形与战术,但毕竟人少,他们并不急于上去搏命,而是以一种软刀子割肉的战术,在外围不断地轮番进攻,打熬这队龙组的气力。虽然他们有三人轮流地变换阵形来回气,但中间穿插着的暗器与不断的骚扰,却也让他们难以轻易地呼吸换气,而只需要这样不断持续下去,迟早他们体内那一口提到嗓子眼的力量也会有耗尽枯竭的时候。 皱着眉的顾少北略微矮身,一刀从他的头顶掠过,他知道自己不方便分心,双腿连续在地上跺了三角,掠入人群中,当场一脚就把一个修行者的头颅踩得炸裂开来,鲜血与脑浆向外不断迸溅。 而他手上不停,军刀移动,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停,把一大堆暗器给弹开,顺手接住了一镖,对准了那位显然对于用镖十分有造诣的修行者,一次挥出,那位修行者闷哼一声,带着肩膀上的镖伤,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顾少北本来就没有打算自己随手一镖就杀死一名修为不算太弱的修行者,他已经落了地,刀枪剑影马上就紧咬着他的身体追逐了上来。只不过他手上的军刀一格,一脚就踹倒了一位自以为距离安全的中年人,他借着刚刚格开兵器的实际,一脚踩在人家的心口结果了他的性命,往前两步,皱眉之间,又后退了三步,劈开几个人搏命般的态势,以一柄短短的军刀压制着一群人无法脱身。 廖晴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的身形一直飘逸,可以说龙组里甚至都没有几个人能做出她这样轻盈如燕的动作,伴随着银光一闪,她的匕首插入了一人的背心,拔出来的时候却直接把这个人的整个头颅给割了下来,带着力量,顺手就切断了一个人的兵刃,在他的头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线。 几秒钟以后,这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脸,已经裂开露出红嫩的血肉,十分可怖。 周围的人都因为恐惧而向后退却。而顾少北则是笑了笑,心想毕竟是龙3组的最强战力,如果单打独斗,就连龙2组的组长铁塔都很难是廖晴的对手,这种利落的程度,就连他也只能望其相背。 不过在这样的大局之下,廖晴一个人,恐怕也很难把整个场面盘活。 何况,他知道外面那位深不可测的老人,到现在依然还冷眼旁观他们与黑水门弟子的搏杀,真正的死战还远远没有开始。 这些四大门派的长老,才是他请老单出手的真正原因。而老单答应了他会出手,但只说在适当的时候会出现,至于以何种方式,顾少北也无法预料。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阵形靠拢。”他沉声地在语音频道了说了一声,马上就收到了自己下属那带着喘息的回应。脸上露出微笑,他知道不管如何,自己手下的这些人,永远是自己的倚仗,所以对着廖晴用了个颜色。 而后,整个龙3组分散的队形就如同好几条凶猛的游龙一般,撕开人群,逐渐汇聚到了一起! 或许顾少北不知道黑水门会如此疯狂,派出一个门派一半的战力来应对自己,但未雨绸缪是他的习惯,更是他的过人之处! 这套阵形专门就是用来应对黑水门的人海战术,如果说原来龙3组每一个小队是五个人之间相互支援,那么e阵形,则是把五支小队又凝聚在了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 在一轮绞杀之下,龙组五支小队就像是一头恐怖野兽的牙齿,相互咬合,每一次咬合,就带起一轮血腥的杀戮,军刀与刺刀相互交织,在黑水门一群惊惧的人眼里,这群龙组的人就好像悍不畏死的疯子,居然以25人向着他们四百多人杀了过来! 顾少北是这头野兽最前端也是最锋利的牙齿,而与他配合的,自然是战力不俗的廖晴。他们两人以前就是相互支撑的副组长与组长,现在他们的职位相互交换,但依然如同彼此的手足一般和谐。 顾少北军刀格住一柄大刀,一个旋转,把拿着这柄大刀的修行者拽向廖晴,二手一脚踹得另外一人失去平衡,而后军刀凌厉地掠过这个人的肩头,迸溅起一溜血花。而廖晴已经以匕首把从那位手持大刀的修行者心口抽出来,好像一个温柔情人一般从无力的手上握起那把刀,一个一甩之间,就把顾少北面前的修行者顶死在一颗树上。 龙3组的战士看见两位上级这样勇猛,胸膛里一时间也充满了豪情,喊杀声更加响亮起来。 第489章: 辛苦 林外,那位眼神锐利如同刀剑般的老人正漠然地看着林中的厮杀,他的亚麻衬衫在风中飘动,负手与后,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在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上敲击着。好像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计算什么。 “师伯。您真的不出手吗?”他身边为他捧着匣子的侍童毕竟年少,对于林中的血肉飙飞有些不忍,这些师兄们在平时都是能悄悄跑到山下王寡妇家偷鸡回来跟他煮上一锅的好人们,就这样折损在这里也太过悲惨。 但老人却嘴角冷笑,看着林中的龙组如同狂龙般席卷黑水门的人群,对着侍童道:“小离。你看好。” 侍童小离不明白,问道:“看什么?” 老人伸出手,对着林中道:“你的这些师兄们,你觉得他们的实力怎么样?” 小离想了想,面有难色地道:“应该还过得去吧?” 老人笑了笑,道:“你到底心好,不愿意说得太白。”顿了顿,他冷声道,“这些人,他们的修为可以说是差劲,甚至是非常差劲。我黑水门立派千年,为什么人数从来都不曾超过两千人?因为我们从来不是依靠数量来跟另外几个门派抗衡。我们倚仗的……从来都是少数人的力量。”最后,他眼神凌厉地道,“龙3组是一块绝好的磨刀石,这座死气沉沉的山上,是该有点锻炼了。” 小离似懂非懂,只是捧着剑,撅了撅嘴。不再在乎林中师兄们的死活,只是好奇自己捧匣子里的这柄剑已经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自己的一把剑呢? 冷酷,从来都是黑水门不变的准则。 而老人继续负手身后,算着龙组战士力竭的时间,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重起来。 顾少北和廖晴两人都可以说是这座战场上的收割机,难分先后,只是廖晴的风格更偏向于灵动,而顾少北的风格则更加多变。但无论如何,两人在这段时间的厮杀中,手上也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但黑水门的人依然如同无尽的潮水,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他们,并且在几位显然有些地位的中年人大声呵斥下,也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些章法条理。 一般要以人数战胜修为更高的修行者,无外乎以有序的方式去压着敌方无法回气,只是现在龙组气势正盛,他们反而没有这个力量,所以转而变成拖时间。不过就算感觉几百人在面对二十五人的队伍还要拖时间显得很憋屈,但这种策略也十分有效。 龙组在一开始汇合的时候那种锋锐,这会儿倒像是刀子插进了棉花里,不光没有声音,就连刀锋都陷进去看不见了。 毕竟黑水门都是修行者,如果是普通人,恐怕就连拖的资格都没有。顾少北对这种战术毫不陌生,在国外作战的时候,收拢无数特殊群体的ul组织也时常有一些自持个体强大的强者。但龙组仅仅只是靠着几个人不断地拉扯着他的气力让他无法回气,就很愉快地把他那白皮肤的头颅给斩落下来。 不过当自己最擅长玩的一套却被人用来对付自己,这种感觉并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廖晴,两人之间默契十足,只是这一眼,廖晴就明白了什么,真力贯穿她的全身经脉,一股巨大的力量以她的周身形成一个圆圈,几乎令人不可直视。她的人却如同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般飘动,一掠十米,脱离了龙3组战士们的支援圈。 黑水门的人顿时大喜,以为龙组的人着急了,想要倚仗个人修为脱离包围圈,顿时向着廖晴靠拢过去。而顾少北在此刻则发出了一声爆喝:“e3!” 龙3组的战士同样爆喝起来:“e3!” 由这二十四人组成的獠牙向前冲锋,如同奔袭在黑色潮水之中的骑军,同一时间,伸出他们锐利的武器,人挡杀人! 而廖晴眼神平静,在她落地的第一时间,她的匕首就穿透了一个人的心脏,一个跳跃翻转,闪着银光的匕首切断了一柄长矛,而后踹倒了持着长矛的人,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她再掠十米! 一位躲藏在人群后方的中年人严重惊骇,即使他的修为在黑水门的这些弟子中着实不弱,但面对廖晴这样的修为,他也不得不避开她的锋芒! 匕首的锋锐贴着他的鼻子扎进了一颗树的树干,而中年人嘶声尖叫着连滚带爬,向后退却。廖晴却是眉头一挑,窈窕的身段就如同一柄被拉伸到了极致的长弓,她美丽但冷若冰山的面容还有她胸前的风景几乎让几个血气方刚的黑水门弟子舔了舔嘴唇。 但这种美丽的背后,却是她的匕首如同一朵银色的花朵绽放! 作为龙3组第一战力,可以说廖晴的修为就算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年轻人,何况在修真界进修筑基之后,她的修行早已经一日千里。这些修行真气的人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来得这样猛烈,就如同一道狂风,却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随着流逝的血液一般随着腥风远去。 廖晴落地,站在中年人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容。她的身后,已经倒下了三四具尸体。都是一次被割喉,十分干脆利落。 “你……你……”中年人颤抖着道。 廖晴最讨厌在杀人的时候多话,顺手就是以匕首向前,刺进他的心窝,再一拧。 中年人软倒在树后。 而龙3组的战士此刻杀了过来,为廖晴提供了支援。他们大多身上都已经沾染着鲜血,只不过大多数是别人的。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倒霉一些的,没有及时让战友支援换气,所以身上挂了一些彩。但他们的斗志依然高昂,即使面临的几乎是死境,他们也没有露出丝毫胆怯。 “辛苦。”顾少北赞叹道。 “没什么。”廖晴依然冷漠地摇头道,“这些人似乎修为都不怎么样。” “那是因为炮灰总是在队列的最前面。”顾少北冷笑了一声,“既然他们不来,那就杀到他们出来。” 对于龙组来说,他们经历过的搏杀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在战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很值钱,所以他们每一次劈杀或者是穿刺都是全力以赴。而黑水门的人显然并没有太多生死之间游荡的经验,在他们的生活中最大的打斗只不过也是以骨折或者是内伤,毕竟都是同门师兄弟,相互之间撕破脸皮,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脸上也挂不住。 但正是因为这种态度,龙组在杀死了这位指挥的中年人之后,他们再度迸发出了不可一世的光辉,杀得周围黑水门人不断地后撤。 而再度劈断一柄兵刃的顾少北此刻也感觉到了自己手上的力度有些不一样,他冷笑了一声,知道那些藏在修行者中的人忍不住出手试探了。 四大门派大多都以一种规制来管理庞大的门派,那就是外门、内门、亲传三种区分,这种分别一方面是为了建立一种等级制度,让下面那些修行者奋发向上以期待某一日有机会踏上越来越高的台阶,进入到真正的修行殿堂。 另外一方面,这也是门派为了集中资源,用心培养出真正修行大才而不得不使用的办法。 即使放在物质丰富的现代,实际上修行也是困难重重,或许黑水门动辄能拉出几百名修行者,可是这并不代表在现代修行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中华有14亿人口,真正拥有修行天赋的人大概也只有几千万。 或许几千万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多,可这几千万人都埋藏在14亿芸芸众生之中,又该如何寻找?古代面对这种问题,是主要寻找以血缘为纽带的推荐,毕竟一般修行者的血亲,大多有可能有修行天赋。 而即便如此,这些大门派几千人的积累也大多经过了千年的积累,并且另外一方面不断地在民间暗访、寻找有修行天赋的孩子纳入门派,才有了现在的气象。 这也是中华国家上层一直不愿意跟四大门派搞僵的原因,对于国家来说,或许他们有能力以纯粹的暴力以暴制暴,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等于国家的修行着人才就要因此折损一大部分,或许暂时看不出什么后果,但于未来的日益激烈的国际冲突必然需要这些能力远超普通人的修行者的帮助。 而且,哪怕这些修行者最后真的不愿意帮助国家。国家也不希望这些能够飞檐走壁的特殊群体变成恐怖分子。那只会让国内复杂的情况越发复杂。 第490章:真力? 顾少北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更明白,如果不能对这些修行者施加限制,这些修行者已经拥有了超乎常人的暴力,并且还拥有着漫长的生命,对于国家政治圈的侵蚀永远无法停止。李家和白鹿门就是一个最大的例子,而黑水门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行动,必然也是他们在政治圈的耳目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而现在,严铁生借着夏渊遇刺上层震怒这件事情,让端木长歌回国,推进龙组准备并且完善了无数年的法案,同时顾少北在这里,对黑水门发动这一场几乎是冷血的残酷杀戮,也是在借题发挥,想要借题发挥,吃掉一部分黑水门实力的同时,更向国家表明,这些黑水门的人已经越过了他们本不该越过的那条线,处置势在必行。 “你应该还有别的准备吧。”廖晴其实并不在乎顾少北与严铁生还有端木长歌这几个人谋划的事情,她从来都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执行者,而一个执行者,并不需要知道指挥者到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但她的匕首与一位修行者的兵刃碰撞之后,那种力量让她皱起了眉头,再看匕首原本锋锐的边缘,已经带了上了一些缺口,他知道那些内门的弟子已经出手,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不会如之前一般容易,所以她随口问了一声。 顾少北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战术研究也已经这么好,可以察觉到我有别的安排了?” 廖晴并没有笑,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再度挥出匕首,她格开一柄带着弯钩的兵器,顺手一个翻转搅动,把兵器的刀锋给磨损都如同破旧的农具,而后顺势伸出左手,平伸如蛇头一般快速地向前推出,击中一个人的喉咙。 那位修行者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喉咙,痛苦地弯下了腰。但廖晴的一个膝撞,直接撞在他的脸上。鲜血与牙齿崩飞,但那位修行者已经来不及感受这种痛苦,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充血,另外一只眼睛几乎就要因为这样巨大的力量从眼眶中掉落出来,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不懂你们的战术指挥。我只是熟悉你。”廖晴冷冷道,“据我所知,你从来不是一个会把希望依赖到一个人身上的人。” “我该说谢谢你的了解?”顾少北笑着摇头,忽然一瞪眼之间,他膝盖下压,连进三步,双拳如咆哮的巨龙破空,与一位修行者连续换了三次攻防,而后看着那位修行者仓皇逃去。知道自己在不出全力的情况下还是无法在几招内就把一位修为不俗的黑水门内门弟子击毙在手下,只是肩头一疼,他中了一镖,顺手拔出暗器时候,上面的血迹依然有些变黑。 不过他体内的真力依然充盈,只是闷哼一声,他的真力运转,一股力量让他的肩膀激射出了一道血箭,一拳打得面前一人踉踉跄跄,而后道:“不过平时你好像并不怎么关心这种事情。” 廖晴静静地道:“我不是关心这件事情,我只是关心我能不能回龙组给小鱼喂狗粮。” 小鱼,自然是她那只跟叶萧凌一起发现的小黄狗。 顾少北满脸都是苦笑,对于廖晴那种与常人不同的脑回路,他实在有些跟不上,只能道:“你到底是看重那条狗,还是看重跟叶萧凌一起发现这条狗的过程?” 匕首银光在他喉咙旁一闪,顾少北不敢再深究,只是苦笑道:“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回去用整袋狗粮把你的小黄狗吃到撑死。” 龙3组战士有人低声窃笑。 顾少北突然少有地恼怒起来:“笑什么笑!杀人呢!正经点!” 那位龙3组战士马上闭上了嘴,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但顾少北皱着眉,却知道这样绝对不是长久之计。五百人被他们杀了至少八十人,但显然修行者向往战斗的天性与黑水门森严的铁律刺激着这些黑水门的修行者,眼见望过去,他只见过恐惧的,但却没有真正看见毫无战意转头就跑的人。即使逃跑,也更多是想变着法子转头来一个回马枪。 他还留有余力。但他已经能听见身后龙3组战友们逐渐粗重的喘息声。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这种高强度的战斗,持续一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他们的额头滴下的豆子般大颗的汗水,就是那些内门弟子蠢蠢欲动的原因。 但他刚刚沉思了一小会儿,廖晴注意到他的走神,脚下挪了两步,匕首劈开几枚锋刃发紫显然带毒的暗器,一跃而起欺身一位高大的修行者,双腿一绞,把那位修行者的脖子拧成了怪异的角度。显然是活不了了。 顾少北眼神则是锐利地盯着面前那位表情阴沉的年轻人,军刀与他连续三次碰撞。 少年虎口流血败退。 但顾少北知道自己用的七成气力,就算在龙3组里,能与他对撞这么多次还没有被斩断兵刃的也只不过是这支精英小队中的十个人罢了。足见他的修为不俗。 看了一眼自己被锋锐气息所割裂成一团碎布的衣袖,他笑了笑,反而激起了心中的豪情。就算敌人强于己方又如何?此生以弱胜强的仗,难道他打得还少吗? 他干脆撕去破烂的袖子,露出古铜色的健壮手臂,肌肉一动就如同一条远古的巨兽,露出它本来的狰狞面目。他肩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强大的愈合能力所合拢在一起,甚至如果不是那点血迹,几乎都看不出他肩头原本受的伤。 他筑了基,已然进了障目境界。但他从来都不是不是那种修行道家道法自然讲究天人合一不行杀戮的求道者。对他而言,他即使已经在龙组有了一个显赫的地位,却依然只是一个武夫而已。 他周身气机流转,一阵若有若无的风仿佛吹动他的头发,战意如汪洋大海。眯着眼睛,他一掌拍开那位少年,打得他口吐鲜血颓然退去。他嘴角露出一个酣畅笑意,只是平平无奇的军体拳,在他身上,却如同用尺子测量过一般精准。 他重重地挥出两圈,就连耳膜都听见呼呼的风声。骨骼在咔咔咔地响,他的修为一展无遗。 “真力?”林子外,那位眼神一直冷艳旁观的老人却眼睛一瞬间凶狠如猛兽! 第491章:彩头 或许真力在叶萧凌手上的威力并不比真气强,但对于已经踏入障目境界并且有无数搏杀经验的顾少北来说,他已经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种真力与真气的巨大鸿沟。 修真者五境障目、清微、知秋、不惑、知命,每一个境界都如同登山,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风景。进了障目境界,身体内的真力已经可以在一种模糊的程度里沟通天地,如果他想,真力离体而出已经不是什么难题。 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从高空坠落而不必使用降落伞的原因。也许他还做不到很稳定地让真力保持在体外,但只需要一小会儿的减缓降落速度,他强大的身体就不会在乎坠落的那种伤害。 而且对于障目境界的人,体内的真力也要更绵长。当然这种绵长并不是指他身体里的真力数量多,而是指他身体的恢复能力。叶萧凌以最后身体里恢复的几丝真力反过来以军刀杀死了吕昭阳,就是依赖真力本身高于真气的恢复能力。 而顾少北之所以在这样的搏杀中依然可以做到手脚没有丝毫减缓,更是因为他的恢复能力比起叶萧凌只会更加夸张,如果以他现在的恢复力去放到叶萧凌身上,恐怕叶萧凌大可以举起那颗砸向吕昭阳的大树左挥舞一下右挥舞一下,直到把吕昭阳砸成肉饼,不必打到那种山穷水尽的程度。 不过要进五境并不容易,甚至五境之上的行舟境界更是在修真界都少有的存在,所以这二十五人龙3组的精英里不乏筑基成功的修行者,却也没有一个人进入到五境中,还是做不到顾少北这种程度。 此刻,当顾少北完全放开自己的修为的时候,他周身仿佛有一股强大的风在把人推开。他的短发在风中飘动、凌乱,但他的眼睛犀利如刀,与他手上军刀的锋芒交相辉映之间,他笑得狂放,好像这种姿态本来就该是他的全部。 一柄长枪带着凌厉的风声抖着枪花如死亡绽放在顾少北的眼睛前。但顾少北并不在意,握着军刀的手向上一挑。 “叮”地一声,长枪不得不收回穿刺的力量,败退而回。而顾少北高高跃起,同时顺手就把军刀对着那位使用长枪的内门弟子甩了出去,气焰嚣张,好像在驱赶街边一条落魄的野狗。 但正当那位内门弟子以不屑的神情去用墙头刺向飞来的军刀时,顾少北却要以比军刀更快的速度来到了面前,一脚踹在用枪内门弟子的枪杆上。用枪的内门弟子十分狼狈地倒滑出去,这会儿倒是真有那么点像是街边乞食被打的赖皮野狗,只是刚刚抬眼,顾少北已然手提军刀,向着他大步踏来,丝毫不管他的面前是无数的黑水门弟子,身后龙组的战友们已经支援不上他的背影。 用枪的那位内门弟子显然在长枪上浸淫年份不少,甚至可以说已经完全把枪融入了自己的手臂,仓促之间,他瞳孔微缩,迎着顺手就杀死两人带着一身血腥杀戮之气的顾少北,用力一枪甩出,长枪不知道以什么金属做的枪柄居然硬生生地被抖了个半圆! 旋转之间,带着刚猛之极的力量,长枪从上往下劈落,就好像要撕开大地。 顾少北咧嘴一笑,好像面前已经迫近面前的枪头根本只不过是天际的一朵浮云,又好像一只飞舞的蚊虫,他手持军刀,竟然在一个回合之间就劈得枪头歪歪扭扭,向着右边偏离而去。 收回长枪,用枪的内门弟子面色不断变化,心里一阵心疼。这柄软钢长枪是他进入内门那天掌门亲授,据说光造这个坯子就用了一年,打磨更是一体成型,浑然天成。此刻枪头居然被顾少北的军刀削去,即使再次锤炼,恐怕也不如刚刚到手的时候那样贵重了。 想到这里,那位用枪的内门弟子拿着愤恨的目光看向顾少北。 顾少北倒是十分坦然,本来就是生死搏杀,难道他还要考虑他人的兵刃受损之后会不会心疼这种事情? 膝盖微微弯曲之间,军刀向后格住一柄意欲偷袭的长剑,身体一沉,口中却是一声爆喝,一个肘击把面前一位惊恐的黑水门弟子打得凌空飞了起来!在飞行的空中,他的嘴里不断地喷出鲜血,等到了那位用枪内门弟子面前,这位倒霉的黑水门外门弟子已经成为一具惨死的尸体。 但那位用枪的内门弟子却一点也不在乎这位同门的死活,反而厌恶地看着这具飞来的尸体,枪柄一弹,就把那具尸体击飞到树梢上。 而后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娘娘腔!老子他妈的枪都毁了!你还好意思在树上看戏!” 片刻之后,树上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你自己想不开,要跟这位龙3组的组长比比谁的力气更大,不是自取其辱么?” 而后一位身穿白衣,显得有些出尘的青年人从一颗大树顶端飘然而至,站在用枪内门弟子的面前,坦然道:“我可不会跟你一样去自讨苦吃,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能在背后插上几剑就满足了。” “真他妈的丢人。”用枪的内门弟子看着白衣青年露出讨厌的神情,“一个男人,你告诉我你只敢在背后偷袭,你还好意思在黑水门的内门里立足?” “谁觉得我不能在黑水门里立足,谁就去接这位龙3组组长的军刀试试呗。”白衣青年耸了耸肩,他倒是不在乎这种虚名,“倒是你这把枪,就算修好了,没法再夸它是浑然天成了。哦……应该夸他是两位一体。” 用枪内门弟子阴沉道:“你找死?” 白衣青年笑道:“难道还不允许我说实话?” 顾少北冷眼旁观,手持军刀劈裂了两人之后,才缓缓向着白衣青年以及用枪的内门弟子走来,走的路上,人群都忍不住因为惊惧而退去。倒是龙3组那边是喊杀震天,兵刃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正在演奏一曲金属风格的交响乐。 白衣青年看着走近的顾少北,笑了笑,道:“你好。” 顾少北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也笑了起来:“你好。” “听说龙3组的组长个人战力就连龙2组的组长都要甘拜下风,是不是真的?”白衣青年笑眯眯地问着,负手藏于身后的长剑指着天空,轻微地摇摆。他低头晃着脑袋道,“如果是真的,那好像我们这一次捡了个大便宜。” 用枪内门弟子倒是冷不丁地给他泼冷水:“付将于!别他妈给老子装逼,老子打不过的人,你以为可以拿着他的人头去找掌门邀功?” 白衣青年付将于倒是不动怒,那张漂亮的脸蛋依然巧笑盼兮,难怪被用枪的内门弟子称作娘娘腔。他轻声地道:“我说我能杀了他,你信不信关你屁事儿?娄墨,你打不过的人,我杀得还少吗?” 用枪的娄墨呸了一声,冷冷地盯着顾少北,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么一个大彩头,肯定是我的。” 顾少北终于走到了他们五米之地,嘴角的微笑已经变成冷厉的肃杀,他手上的军刀一个翻转,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膝盖微曲,一言不发,踏破土地,就如同一发高射炮弹一样跃向空中! 付将于显然显得要比话说得很大但心里依然一紧的娄墨更轻松一些,他看着在激射而来的顾少北的身影,还忍不住吐了槽:“真他妈像是马戏团的大炮飞人……” 第492章: 游动的军刀 但顾少北的军刀显然没有带那么多幽默感,它代表的只是锋锐、鲜血、以及杀戮。龙组的风格从来都是能杀人的时候绝不骂人。冰冷的刀锋擦着娄墨的枪杆子而过的时候,一连串的火星就好像跳动的星辰。 顾少北手上的军刀再度用上了三分力,向前再度一推! 娄墨闷哼一声,他原本手握在长枪的末端方便进攻,但此刻却不得不把手挪到了长枪杆子的中间位置。但随之而来顾少北的一脚他却没有挡住,整个人倒飞出去,但到底是一个翻身就站稳了脚跟。 顾少北眼神一眯,没有急于向前,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隐秘但恶毒的气息。付将于的长剑就好像阴影里的一条毒蛇一般闪动,贴着他的脊背,直直地刺向他的头颅。 顾少北哼了一声,手持军刀旋转之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付将于感觉胸膛一阵气血翻涌,跳跃之间,掠出十米。 “真厉害。”付将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道。 而顾少北的身旁,却同时走出了十六位身上气息都显得要比普通黑水门弟子强大不知道多少的修行者。这是这五百人之中真正的强者,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在黑水门的内门,享受着远超外门弟子的修行资源。 “林波。” “朗漠北。” “岳……” “你们黑水门是不是平时繁文缛节讲究得太多了,所以见一个对手都要报一次家门?”顾少北冷冷地打断道。 这十六位内门弟子都不再说话了。而是同时朝着顾少北拱了拱手,恭敬地道:“请指教。” 说的是指教。但却要以顾少北的人头做筹码。与那些只知道一昧拼杀的黑水门外门弟子不同,掌门有给他们磨练自己的命令,如果能杀了龙3组的组长,带着他的人头回来,谁就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亲传弟子。 而黑水门的黑水门弟子只不过有三人,这个殊荣,可以说是珍贵无比。 但顾少北身体的真力勃然而发,澎湃如江潮,席卷他的全身,周身好像有一道道无形的刀光在跃动! 他筑基的位置在肺部,肺属金,这些在他周身跃动的刀光,都是他的锋锐之气。而他的军刀反射着阳光,看着持枪的娄墨与持剑的付将于也同样站在了这十六位高手身旁。 他冷笑了一声,手腕松了松,那柄军刀竟然如一条游动的鱼一般在他周身飘动! “驱物!”众人看着那柄军刀,心中震荡如同万年大山猛然崩裂,这十八人的眼神一瞬间都炽热如火,好像下一秒就会流出滚烫的岩浆来。 顾少北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手是四大门派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不过今天,这些人注定只能死在这一手上。 而在这万里之遥外的山峰之上,老单正十分随意地席地而坐,大黑依然是那副憨厚的样子,乖巧地坐在他的背后,用那一对粗壮的熊掌在给老单敲背,林中凉风习习,但显然这一对奇怪的组合并不畏惧春季的这点寒冷。有麻雀落在大黑头上,大黑瞪大了眼睛,拼命向上翻白眼想看看这只鸣叫得十分欢快的麻雀。 老单闭着眼睛,显然调教了这么久,大黑的敲背水平有了不少的进步,这种啪嗒啪嗒的拍击下,他感觉有点小惬意。 而他的嘴角笑意越来越浓,好像想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良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市面的黑水门白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狗看见了屎。” 大黑低吼了一声。 “你不明白?”老单眯着眼睛道,“反正你脑子里除了想吃烤肉之外什么都没有。明白不明白也不重要嘛。” 大黑挠了挠自己的腰,估计是身上粗糙的黑毛长了虱子。而后他又憨厚地低吼了一声,好像是在赞同老单的说法。而后又十分谄媚地继续给老单敲起背来。 但大黑敲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他奇怪地看着老单的袖子里缓缓地飘出一柄短小如匕首一般的剑,它好像很兴奋,却又带着几分迷茫与惶恐。 老单挥了挥手,小剑带着几分憋屈与不肝,回到了他那宽大道袍的袖子里。 大黑又给他敲起背来。 老单伸了个懒腰:“无聊。” 森林里。顾少北双手空空荡荡,但周身游动的那柄军刀却如同游鱼入水一般动得畅快。虽然它仅仅只在顾少北的周身的1米范围内游动,但那股锋锐之气,却足以让这些黑水门内门弟子都不敢轻易地全力以赴。 但顾少北却没有这样的顾虑,面对十八个人,他悍然地发动了冲锋! 尽管手上没有握着军刀,但那柄军刀却如同他多出来的一条手臂一般,随心而动!只听得连续十几声碰撞,顾少北一拳轰了出去,身上的锋锐之气也就在顷刻之间生动了起来,向着面前的一位修行者割裂而去! 哧哧的声音过后,那位修行者尽管修为深厚,但这种锋锐之气就如同一柄最快的利刃,轻易地切断了他想要阻挡的兵器,把他身上的衣袍割成偏偏屡屡,再也没有了一开始长衫整洁的光鲜样子。 但终究他还是狼狈地抱住了一条命,脱落在地上的碎裂衣衫则是飞快地被顾少北周身那柄显得意犹未尽的军刀给切得越发细小。飘散在风中,如同落叶。 “都已经养出灵性了!”内门弟子有人怪叫了一声,好像看见了十分恐惧的事情。不过这种恐惧反而激发了他们心中的战意,在他们眼中,顾少北就算是一位强大的狮子,但他的狮群自顾都不暇,就算雄狮的身强体壮,也不可能是一群鬣狗的对手。 只要他们能够拖住顾少北,相互支援直到他耗尽真力,这颗珍贵的人头就会成为他们囊中之物,到时候到底是谁强到了这个名额,那就是继续刀剑说话了。 顾少北看出这些人心里的心思,冷笑了一声,到了这种时候,他们还在勾心斗角,看来这些大门派真的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他飞快地踢出一脚,竟然硬生生地踢断了一颗碗口粗的大树!而他的身形借着这这一棵大树的掩护,军刀割裂开了繁茂的枝叶,就向着那刚刚受伤不久的持枪娄墨杀去! 娄墨怪叫一声,到现如今,他已经不考虑自己单人有机会杀死顾少北,能驱物的人,就如同潜水中的游龙,或许有句话说龙游浅水遭虾戏,但他只不过是虾群中的一只,在凶猛的游龙反噬之中,他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血腥的牺牲品。 顾少北的双拳如同两颗威力巨大的炮弹顷刻之间就到了他的身前,而他咬着牙,手持着钢制的长枪抖出枪花,与顾少北的拳头相碰撞。瞪大眼睛他发现顾少北居然拿着自己的一堆肉拳,硬生生地压着他长枪的枪尖,把他的长枪压迫得几乎变形! 巨大的力量通过长枪传导上来,他吐出一大口鲜血,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顾少北握着那杆长枪,想同样地抖个枪花,然而他周身如游鱼的军刀却比他的速度更快,只是一个碰撞,就把长枪的枪杆给切断,再转两圈,长枪就变成了四根难看的金属短棍。而军刀则是轻快地鸣叫,显得十分开心。 顾少北苦笑了一声:“养了你八年,就不能把脾气改得好点。” 军刀轻吟,为他挡开一道剑芒,而后震颤,好像是在生气。 顾少北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对着那剩下的十七人,再度跃了过去。 第493章: 廖晴的匕首 修为高低或许不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但那大多是有天赋的高手用来糊弄那些此生未必能看见五境的修行者的。古人有一力降十会,何况顾少北不光有那强大到远超这十八位修行者的修为,更有着龙组从血腥搏杀中不断完善的一招一式。 可以说,他在这十八位修行者中间,就如同一头出了笼子的猛兽,左突右闪,在他面前的修行者大多都是几招之内就败退,没有人能在他正面撑下五招。 不过这十八位黑水门的内门师兄弟们虽然人人都想拔得头筹去拿着顾少北的人头换取一个亲传弟子的席位,也不至于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就开始背后捅刀子,甚至说,全赖于他们相互舍生忘死的支援,总算他们与顾少北之间也算是对打了个平分秋色。 当然,这种平分秋色显然他们要更憋屈一些。但好歹到了现在,只有被斩断兵刃的人,没有把性命丢在这里的人。 娄墨阴沉着脸,从一位修行者手上抢过一杆红缨枪,脸上的愤怒几乎就像是快要喷薄欲出,那柄陪伴着他无数年修行岁月,几乎是见证了他人生旅程的精钢长枪已经被顾少北那柄“调皮”的军刀割成了无数截,就算捡回来都已经没什么意义。 如果他今天不能得点好处,恐怕回到门内,他都没脸继续在众多内门师兄弟面前立足。 顾少北依然双手空空,军刀如游鱼一般在他周身游荡,有时候远,有时候近,但归根到底,没有超出1米的距离。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他与军刀之间联系的极限距离。可要跨过这一米的距离,把手里锋利的并且插进端木长歌的心脏,却显得如此遥远不可及。 顾少北向前走了两步,看似闲庭漫步,但实际上他每一步踏足在脚下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他气势如虹,就算这十八人一起上,他都敢于正面相抗,更不要说他现在的想法是想把这十八人的性命都留在这里。 但他的脚步毫无规律,令人摸不清楚他下一步到底要往哪儿踏足,十八修行者不断地变换身位,脸上都带着凝重,不愿意在下一秒成为顾少北针对的目标。就连娄墨,都不得不咬咬牙,往后退了两步。 但顾少北就这样动了,动得惊天动地。他身上的军刀骤然加快,好像从游鱼变成了一道电光。他身上的锋锐之气更是如一刀刀刀光一般闪动,仿佛对于血肉正在发出十分的渴望。而一脚踏空,顾少北负手握拳,锤向当先的一人! 那人自然是不敢硬解顾少北的一击的,只是避无可避,不得已半跪在地上,咬着牙,手持着长矛柱在地上,好像在举着白旗投降。 但顾少北眼神却露出几分欣赏,他的一拳锤在那根长矛的杆子上,长矛没有折断,相反在他的力量之下,被他击中中端的长矛一头在那位修行者的手上与地面上,弯成了如一柄长弓一般,巨大的弧度圆如满月。 锋锐之气追逐着顾少北的手臂,割裂开了长矛木质的杆子,却最终在这柄长矛杆子精钢的内里发出了不甘的嗡鸣,而军刀游动,光芒落下之际,被一位手持长剑的修行者所阻挡,有些悻悻而返,继续在他的周身游动。 叶萧凌一脚踹开一位呼喝之中带着戚家刀的中年人,双足交错,在巨大的力量与极快的速度之中,更进一米的距离! 但那位修行者已经借着之前长矛杆子弯曲反弹的力量,轻盈地落到了一颗大树上,所以他这一拳还是落空了。 空气中传来无数尖锐的声音,他眉头一挑,军刀运动之下,叮叮当当地把那些兵刃击打得向后退去。而顾少北再次出腿扫断一颗大树。 在轰鸣声音中倒下,把那位刚刚在树梢站稳的持矛修行者逼迫得十分狼狈。而顾少北顺手就握住手上的军刀,与一柄斩马刀对撞。 铿锵有力的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那位手持着斩马刀魁梧的大汉后退了两步,但这种修为却依然还是让顾少北高看了一眼。他没有多言,只是继续向前,出刀。向前。出刀。连续出了三刀,斩马刀就后退了三次,但每一次末尾,斩马刀都还是坚决并且无畏地与顾少北手上的军刀继续碰撞。 顾少北看着那位魁梧的大汉,眉头一挑:“千浪千叠斩?” 魁梧大汉洒然一笑。 顾少北嘲讽地道:“难道你还真以为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可以靠着千浪千叠斩法叠加力量直到击退我?” 魁梧大汉正想说点什么。顾少北却是放开了手上的军刀,任由军刀挡住藏在一棵树后的长弓手的一箭,再度握住军刀,向前,再斩。 这柄斩马刀的刀身可以说是极厚,虽说正常的斩马刀讲究马上杀伤力和范围,本身在造出来的时候就更大一些,可这柄斩马刀把刀身加厚了半公分,可以说是一种巨大的改动了,在这种改动中,这柄斩马刀的重量会增加一半,而且原来的锋锐也会变得更加钝重,与其说这是一柄利器,倒不如说它是一柄大锤。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大锤,才能正面抵挡住顾少北的劈斩。而千浪千叠斩法,更是在四大门派流传甚广,但修行甚少的一门偏门功夫。 与其他力求一招制敌的功夫不同,这门功夫反其道而行之,走的就是持久战的路子。修行者需要常年浸淫此道,就连体内的真气运行方式都与刀法如出一辙,都讲究如浪潮一般后劲绵长,一浪高过一浪。 据说创造这种刀法的那位先辈曾经以一柄斩马刀在面对钱塘江潮连续劈出百刀之后凝为实质的罡气已然硬生生地斩断江潮,而后连续再斩九百九十九刀之后力竭身亡。也就没人能真正见到千浪千叠、最终覆灭江潮的镜像。 但此刻,这群修行者中也只有这种刀法和这样厚重的斩马刀才能正面挡住顾少北那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势头。 一柄短小的军刀与宽大的斩马刀再连续碰撞了五次,中间不断地有修行者想办法从顾少北背后偷袭,只是顾少北只是一个旋转,就踹的那几位修行者不断地退后。再碰撞了三次之后,那位手持着斩马刀的魁梧大汉脸色已经是酡红,几乎渗出血来。 其他人知道他即使使用千浪千叠,也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赶忙对着顾少北喊杀而去,才仓皇中抱住那位魁梧大汉的性命。不过虽然他身体的负担沉重,其他人却也对他高看了几分,毕竟能在顾少北的刀下撑住这么多次,也已经是一种极为强大的表现。 顾少北倒是并不在乎自己没办法再度做出几次劈斩把这位魁梧大汉硬生生劈死,只是听见不远处龙3组战士们的喊杀声皱了皱眉。他一直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知道他们身体里存留的力气不可能太多。如果他们能够稍微找时机大呼几口气倒是可以把那点无法续上的力量给发挥出来。可是在当前的乱局里,就连他,也早已经一口气长久无法松懈。 “前辈。希望你说话算话。”顾少北忽然看向了天边的朵朵白云,喃喃道。 而后他眼神一瞬间犀利如刀,一杆长枪从他的肩膀一侧穿过,即使顾少北身上的锋锐之气环绕,他的臂膀还是从深处渗出了点点红斑,这些是鲜血在他的身体里淤积,却又被极快愈合的皮肤拦住了去路,只能在原地不知去向。 但顾少北握住了那柄长枪,在长枪的另外一头,是娄墨那怨毒的眼神! 可他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因为他的背部插着一柄匕首。 廖晴的匕首。 第494章: 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顾少北在之前听见那位持剑的白衣青年说的那句“听说龙3组的组长个人战力就连龙2组的组长都要甘拜下风。”的一瞬间,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想笑的,这位黑水门的内门弟子修为还算不错,但估计还不知道一贯由廖晴领导的龙3组在最近刚刚改弦更张,由他开始领导龙3组。 龙组中战斗力最强大的自然是严铁生,只是十年来已经再没有人见过他出过一次手。而在严铁生之下,除了夏渊与端木长歌之外,恐怕也就只有廖晴这位龙组内少有的女生可以直追这些光辉的前辈们。 在这方面,顾少北也只能自愧不如。 而在这样的乱局之中,除了那位在林子外深不可测的老人之外,恐怕也只有廖晴敢插手,更能插手。这一匕首猝不及防,如同从九天之上坠落凡间的星辰,闪耀着耀眼的白光,落到实处,却是一溜鲜红,持枪的娄墨不光是背部被洞穿,脊柱、心脏,更是被这柄霸道到不讲道理的匕首给刺成出一个大洞。 娄墨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廖晴那张绝美的脸,又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血迹,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瞪着一对眼睛嘶声道:“你……” 廖晴没有让他废话,轻易地拔出那柄匕首,任由失去全身力量的娄墨成为一句逐渐冰冷的尸体,跌落在地上,他那沾血的嘴唇与下巴,竟然正盛放着一朵同样鲜红的小花。 一瞬间,剩余十七位围攻顾少北的黑水门内门弟子大哗,有几位刚刚踏出脚步的修行者甚至争先恐后地退后了去,好像再往前一步,下一个死于非命的就是他一般。 而廖晴只是轻轻地抖了抖匕首,这柄匕首是严铁生送给她的礼物,锋利无匹,几乎连血迹都沾不住,被他这么一抖,鲜血如同一朵朵绽放在空中的鲜花,落在娄墨的尸体上。带给周围人一阵恐惧。 “你是谁……”用剑的付将于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他没有想到龙3组还能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修为,更没有想到拥有这样修为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而廖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反而是顾少北适时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接任龙3组组长不到一个月。这是我原来的组长,廖晴。”顿了顿,他低着头摇了摇,好像是在嘲笑:“你们连龙3组之前的组长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查不清楚,就在我面前说要收龙3组组长的头?” 这样一个令黑水门诸人都猝不及防的答案就这样简单到不带任何掩饰地摆在他们的面前,如同一柄大锤,钝重地锤在了他们的心里。黑水门的消息网可以说十分广大,但对于龙组内部的了解依然不足,这一次他们能提前知道龙组的行动已经是极限,要完全知道龙组内部名单,并且有照片一一对照,更是不可能。 能打赢龙2组组长的龙3组长是个女人? 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答案,更无法面对他们杀了半天的人实际上根本不是他们心目中那个实力可怕的目标。更重要的是,既然顾少北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就已经有了这样可怕的实力,那现在这个女人,这个龙3组真正的组长,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 “跑!”几乎是一个人怒吼起来的同时,十七名黑水门内门弟子就如同受惊的鸟雀一般四散奔逃,几乎是相比较普通的弟子来说,他们能接触到更多资讯,所以已经很能轻易地很两处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实力只会廖晴屠杀的目标。 但无数的黑水门弟子却并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他们只知道这一次是来围杀龙组的成员,此刻却眼见无数内门弟子就好像惊恐的鸟兽一般四散,他们一瞬间也乱了方寸,一时间,龙组成员找到了机会,松了口气,身体里的力量又恢复了些许,作战反而更加奋勇。 士气的崩溃几乎是一瞬间的。 在这样的大潮之下,几乎每一位黑水门的人都开始失去了斗志,裹挟在师兄弟的群体中向林子外奔逃。 “你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廖晴没有追击,而是看着抛下无数尸体却无功而返的黑水门成员,就算他们想追,恐怕现在也很难歼灭这所有人。所以她站在原地,看着顾少北,古怪地问。 但此刻,林子的出口却是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当先的十七名黑水门内门弟子原本已经逃到了林子外,但这道光芒来得太快太急,他们竟然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感觉到喉咙一疼,滚烫的液体就从他们给割裂的喉咙中喷涌出来。 他们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那位老人这么做。但很快,十七名黑水门的内门弟子纷纷倒了下来,瞪着眼睛,却躺在泥土中再无声息。 “谁敢后退,他们就是你们的榜样。”那位一直在外面冷眼旁观的老人,平伸出一只手,握住一柄从空中迅捷而来的短剑,冷漠地道。而那柄短剑,突然之间迸发出光芒,好像有一头黑豹,正在里面愤怒地吼叫。 所有黑水门的弟子都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再度对着林中的龙组门,嘶吼着杀了过去。 “我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顾少北回答了廖晴的问题,只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和答案之间已经偏离了它们之间的轨道。 顾少北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出手了。” 龙3组成员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每个人身上都如同沐浴过鲜血,有些人肩膀上甚至还挂着一些内脏的碎块。但他们握着武器的手依然稳定,虽然他们气喘如牛,但意志依然坚定如同泰山。 顾少北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对着自己身后那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们审视了一眼。遗憾地发现少了五个人。既然它们没有过来,他当然能猜到他们的情况。 “你们的战斗已经到此结束了。”顾少北刚说第一句话,就让龙3组的战士们眼神大变。 “组长!我们不怕死!”龙3组的精英们大声喊了起来,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依然浓重,声音中带着牺牲的意志以及奋战到底的精神。 但顾少北依然摇了摇头,声音一肃:“全体都有!除了我之外!都撤退!” “组长!要走都要一起走!”龙3组的精英们依然少有地违抗了军令,即使他们知道在龙组,违抗命令意味着他们需要接受严苛的处分,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放任顾少北死在这里? 顾少北听着他们的声音,满足地露出了一个笑脸:“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你们撤到跛子岭,会有大部队接应你们的撤退。” “你要做什么。”廖晴静静地道。 顾少北看了一眼正向着他们奔跑而来的黑水门弟子们,以及那位终于从侍童匣子中取出那柄长剑的老人,回答道:“我不知道单老前辈答应的出手什么时候来,但我想去试着杀一杀那位,从来只知道站在高处,认为修行者才是上等人的黑水门长老。” 他叹了口气,道:“你们撤吧。单老前辈说他会看着我。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配他出手帮忙,他就只会冷眼旁观。而如果我这一条命能换来他的出手的话。很值得。” 第495章 迷途 叶萧凌原本以为自己的修为也还算可以了。想想他经过两次啼听的醍醐灌顶往身体里塞了不知道多少精纯真力,更甚至因为这么多真力导致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快要撑爆了的水缸,要不是李时珍指点,恐怕他早就因为真力太多而变成一个人形炸弹在国内创下和平以来少有的一次恐怖袭击记录。 但在仅仅只是在这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中,叶萧凌反而发现自己才是需要被放缓等待的角色,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考试失利原本从全班第一变成全班倒数第一,从车头突然变成吊车尾的感觉,十分尴尬无语。 当然一部分关系也因为他身体里的真力仅仅只恢复了八成,无法全力以赴的缘故。在与吕昭阳一战之后,叶萧凌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身体彻底突破了极限,如果等到真力完全恢复,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可以让真力在身体经脉里全力运行的。 这样一趟医疗援助居然让他的修为上涨了那么多,可以说是让他始料未及。但细细想想,光这么几天,他就经历了一次一对三的打斗、一次与吕昭阳生死搏杀,也算是让他体会了一把修行者世界的疯狂。而在战斗中,人的提升显然要比许多时候的静修来得更快。 只是这种快,叶萧凌还真不想经历太多次。如果说修行者世界里真有那种如武侠小说里一样追逐以战养战的修行者存在,那这样的人恐怕从身体到脑子都是坚如钢铁,敢于折腾自己,就能把别人折腾得不成人形。 “怎么了?”林兴是第一个发现叶萧凌的速度有些不对劲的人,所以他放缓了一些速度,让黄轩紧紧地咬着那只像苍蝇又像是蛾子一样的九幽黑蚕公虫,他则是与叶萧凌保持平行,嘴里疑惑地问道。 叶萧凌咧开嘴笑了一些,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这些龙组的战士恐怕就是他刚刚心里想的那种能以战养战的疯子,对于他们来说,极限不是极限,而是一个新的征程。 看着他们都能看出《海贼王》路飞的影子……也许他还能拉个横幅,弱弱地跟在后面,横幅上面写着一句颂扬的话:“你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顺便角落上写上一行蝇头小字“我表示我就想安心当个小医生混吃等死。” 林兴倒是观察十分入微,他仔细地从叶萧凌身上凝视了几眼,突然道:“你还没恢复?” 叶萧凌倒是有些诧异,毕竟虽说林兴他们的修为不弱,但如果说超过自己,显然还没有那么夸张,如果这么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极限不该是现在这种程度,那龙组的人员眼力也太夸张了一些。 “别意外。”林兴笑了笑,道,“龙组的档案里有你的修为水准,而且还是元帅亲自编入的档案库,我相信元帅的眼力,所以按照修为上来说,你的修为跟我持平,就算我们越野锻炼得多,但你不应该慢这么多。” 叶萧凌心里一阵阴霾笼罩,所以严铁生这到底应该算是不避嫌还是公事公办?但自己修为被编译成档案放在档案库里任人观察,总有自己光着身子被人看来看去的感觉。 不过严铁生实际上也应该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帮他掩饰了一部分,毕竟他在见严铁生的时候,身体尚且还不能让自己的真力流畅运行,空有修为却没有运用这种修为的实力。他眉头一挑,到底还是没有对这件事情说什么,回答道,“昨晚跟吕昭阳一战,我几乎倒空了身体,今天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林兴看着他脸颊上那一点点快要淡不可见的刀口,有些古怪地道:“虽然说他修行了九幽黑蚕功法,但你的修为应该还是比人家高出一线?” 叶萧凌面无表情地道:“我治疗村民消耗光了真力,到与吕昭阳打斗的时候才恢复了一半。” 听他这么解释,林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知道是自己的好奇心有些太大了,毕竟不管谁都有些好强心思,自己这个问题几乎等同于说叶萧凌的打斗水平差劲,换谁都有些不高兴。 “你们俩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这只混蛋虫子好像一直在往上飞!”前面传来黄轩的不满的声音,他魁梧的身躯更是让这种粗矿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莽英雄的气息,但显然他在很专注地盯着那只虫子的飞行轨迹,所以他并没有转头哪怕看一眼叶萧凌与林兴。 不过他这么一喊,林兴马上回过神来,看着那只虫子小小的身影不断扑棱着翅膀向上飞去,心里也是一沉。九幽黑蚕的公虫如果脱困,应该马上会向着自己的主人飞过去才对,怎么会突然到了这时候改变了飞行轨迹,向上飞行? 难道这个人躲藏在天上的云层里? 林兴微微自嘲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如果说这个人有这样的实力,黑水门根本不需要来支援,何况据他们所知,整个黑水门从掌门到长老,都没有一个人有一个人能破空而行的修为。 那么这只虫子又是为什么才改变了飞行的目的地? 前面的黄轩已经站住了脚步,因为他很疑惑地发现这只虫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向上飞行并不是它的目的地,似乎这只虫子只是因为突然失去了目标,而开始没头没脑地打转,一会儿在树梢之间停留,一会儿又在地面上爬来爬去。 “这是什么情况?”叶萧凌不明就里,也跟着林兴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只好像迷失羔羊一般的虫子,蹲下身来。 林兴脸色有些难看,可以说,他们追踪那个幕后黑手的唯一联系就是这只虫子,如果说这只虫子消极把工,那么他们等于完全失去了寻找这个幕后黑手的线索。在这座延绵数百里的山川,就算他们知道这个人距离这个村子不会太远,那又如何能找到这个人呢? 叶萧凌倒是刚好找到一个休息的空隙,毕竟他并不知道顾少北的谋略,更没有那么多紧迫感。他只需要知道龙组会接管这里的一切事宜,知道村里不再可能会出什么死人的大事,他就比较满足了。 这种奔跑对于他来说倒未必是消耗真力的吃力活计,毕竟这不像是与人搏斗的时候,一口气沉在身体里,憋出力量在出拳。所以身上出了一些汗,反而让他的精神更好了一些。盘腿下来,叶萧凌闭上了眼睛,开始静静地冥想恢复真力。 林兴诧异地看了叶萧凌一眼,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恢复真力。但想想又释然,他们拉叶萧凌来助拳其实到未必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而是顾少北的意思,在他们看来,那位藏在幕后黑手的修为就算能打得过一个林兴,也不可能是黄轩和林兴这这俩平时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一对好战友的对手。 不过顾少北既然发话让他们带着叶萧凌以防万一,他们也就十分顺从地这么做了。就算叶萧凌到时候站在一旁观望,恐怕他们也不会太过在意,最多只是心里有点疙瘩,觉得严铁生这般看重此人,是不是过高了一些。 “怎么搞?”身形魁梧如大熊倒是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心思,在他看来,叶萧凌就是个弱者,弱者既然要多恢复,那就恢复,就好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个道理。而现在虫子停留在了这里,那也不是他要思考的问题,而是林兴要思考的问题。 “你自己不能想?”林兴虽然习惯了黄轩这个跟名字一点都不符合的大个子一有事儿就问他的作态,当然他也只是笑骂了一声,就皱着眉头仔细分析道,“这种虫子都是以鲜血喂养长大直直结茧并且成虫,它对于主人的联系要比任何一种联系都要紧密。现在他停下来,不可能是因为他的不明白自己的主人的位置,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他的感应。” 黄轩挠了挠头,粗声粗气地道:“这有区别吗?阻隔了感应就是他找不到了嘛。” “闭嘴,笨熊!你脑子不会拐弯,老实站一边去。”林兴踹了一脚黄轩的屁股,而后也跟着叶萧凌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而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眼思索,他以前在龙组档案库见过这种案例,但时间久远,他需要集中精神去回忆。 第496章 幻境 黄轩倒是一点都不感觉那一脚会给他带来疼痛,不过思考让他的脑子疼,所以他有些郁郁寡欢地找了一棵树,背靠着坐下来,就盯着那只胡乱飞舞的虫子。 “我记得好像有这么一段……”林兴紧闭着眼睛,眼睛和眉毛几乎都纠缠在了一起。他姓林,但在龙组,从来都没有世家子弟的特权,所以他能被顾少北看重,自然是他个人的能力与天赋。七大世家各有不同,而林家当年在国家最初建立的时候,负责的就是文化档案这一块,而修行者父母的基因让他他生来就过目不忘。 林家那位老人就逼着他背诵古诗,稍微大一些就让他背诵古文,进了龙组之后,过目不忘的天赋也让他对龙组那摆放着无数纸张资料档案库有着天然的亲和感。 叶萧凌以为他的资料在龙组被无数人翻来覆去地看,实际上不然。普通人面对一个书架,或许能沉下心来慢慢一本一本地把上面的书得给看完,但在龙组那座地下占地面积一万平方米档案室,面对海量的资料,恐怕大部分龙组成员都不会提得起兴趣在里面逛上一圈。 “别人不记得,我应该记得。”林兴思考着自己看过的海量资料,一只手在虚空中慢慢写了起来,良久,他突然睁眼,道,“我明白了。” 黄轩背靠着树干,看着那只虫子飞来飞去像是个没头没脑的傻子,两只眼睛都看得有点斗鸡了,一听见林兴的说法,马上心里就来了劲儿,站起来就是一声大喊:“他妈的,明白了你倒是说啊!” “幻术。”林兴语气有些古怪地说出两个字,但就连他自己都带着许多的不自信,但这是档案里唯一的一次案例,铁证如山,容不得他不信。 黄轩倒是不懂,摸着脑门:“啥?幻术?就是春晚刘谦的那种伸手钻桌子?”顿了顿,他傻了眼,“这虫子不会他娘的是个假的吧?” 林兴没好气的骂道:“去你吗的刘谦!去你吗的假虫子!” 黄轩两眼一瞪,对着林兴也骂道:“去你吗的林兴!老子招你惹你了!” 这时候,叶萧凌感觉自己真力又恢复了一些,听着他们两人的骂仗,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力差点走岔了气。他慌忙地把自己真力捋顺,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身上因为真力在经脉中不断流转,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只有在面临过昨天晚上那样生与死的考验,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这流淌如河的真力到底有多么重要,他没有想过自己要加入龙组当一个敢杀人,能杀人,更能效率的杀人的军人战士,但他至少希望自己在面临各种情形的时候,自己永远手里有一把底牌可以往外甩,甩得酣畅淋漓,甩得他的敌人头破血流。 林兴骂完了黄轩,转过头来看向叶萧凌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在叶萧凌微笑的那一刻,他却凝重了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只是猜测,但资料库里确实有这样的一个案例。幻术这种东西,听着很玄乎,但实际上对于修真者来说可以说是信手沾来……”他说到修真者三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信手沾来的时候,更是盯着叶萧凌的眼睛,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叶萧凌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所以他避开了他的眼神,有些无奈地道:“你别看我,我对这东西一窍不通。” 林兴不信:“单前辈是你的师父,你怎么会一窍不通?” 叶萧凌心想是屁个师父,就连教几手还得拿着周新宇的修真界进修名额去换,但他把一切修为都归于老单的教导,当然不能自己扇自己耳光,只能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修真者……呃……也不是什么都会……我属于偏科的那种……” 林兴有些失望地看着叶萧凌,似乎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还是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叶萧凌疑惑地问道:“你确定我们一定是在幻术里?我们从村里出来,上山就跟着这只蛾子,好像一切都正常得很。”有些事情,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何况中华能人辈出,小说更是脑洞开出宇宙,所以幻术这种被玩烂的梗,也是十分明白。而且他在老家山上跟那个绷带人两眼交汇,眼睛里出现各种画面,这应该也算是幻术的一种? 叶萧凌悲哀地发现,自己实际上对于修真这东西,还是完全没有概念。这都得归咎于老单什么都不教,说起来,自己从小身边就呆着个修行者,结果自己从小到大光看了医术书是怎么回事。如果那时候能从老单那个书柜里偷两本修行的书,现在也不至于修行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吧? 当然,他一点也不后悔从老单那学医,虽然他知道老单并没有真正地教他医术。但现在他也有了另外一个好老师,一个偶尔暴躁的小老头,李时珍。这不得不说是另外一种幸运。 林兴不知道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叶萧凌闪过了这么多念头,只是静静地道:“我不能肯定。” 黄轩又在这时候插嘴:“那你放个什么屁!” “我他妈……”军人爱骂娘是传统,就算林兴从小在家里有着很好的文化教育,但与黄轩这种不讲道理光骂娘的人呆久了,也得从一个文雅书生变成一个荤话不离口的喷子,他转头又踹了一脚黄轩,骂骂咧咧:“老子好歹能想出可能,你能想出个屁!还崇拜铁塔上校!铁塔上校好歹有脑子!人家能带龙2组,不是真傻!你他妈是真的棒槌!” 叶萧凌惊愕地看着挨揍的黄轩,想到第一次进龙组,铁塔开着车来接他和陈行之的样子,所以,那个魁梧如一座铁塔的军人,似乎自己也只见过那一次,还跟他打过一架。现在想想,人家完全是让着自己,如果没有他,自己也没办法掌握那些军体拳的一招一式。 不过,看见一头熊崇拜另外一头更健壮的熊。叶萧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黄轩被打了一顿,继续委屈地用斗鸡眼盯着那只虫子了,林兴喘着粗气,走到一棵树上,皱着眉蹲下来,触摸树干。 “干什么?”叶萧凌也走过来,问道。 “死马当活马医。”林兴道,“我看过一些有关的档案,幻术这东西,不可能真的没有破绽,一定有什么地方,跟真实世界是有差别的。”他伸手触摸树干上粗糙的树皮,又摘下树叶,甚至把树叶放进嘴里咬了咬,而后“呸”地一声,吐出来,继续道,“原来我还想会不会可能那个人因为什么原因死了,所以虫子没了目标。但是后来想想,这虫子的精血跟他主人一体同源,它主人死了,它也会就此化成一滩血水。” 他坚定地道:“最重要的是。黑水门有一件东西,据说是修真者还在人间的时代传下来的东西,叫魇瓶,也许我们,就在这个环境的范围之内。” 第497章 鬼树 对于修真者才能使用幻术或者修真者才造得出的宝贝要如何破解,叶萧凌和林兴都并没有什么经验。林兴好歹有龙组如滔天之海的龙组档案撑着他的腰杆子,而叶萧凌则是根本没有任何接触,老单或许给他展现过那一手弹松针的技巧还有那惊艳的一剑,可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光看学不会的东西。 加上一个黄轩,这下真是三个无脑抓瞎的人在原地乱转了。古人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可古往今来那么多个臭皮匠,又有哪三位臭皮匠真正能与诸葛亮相提并论? 一时间,叶萧凌和林兴都只能皱眉不语,任由那只失去了方向只会到处飞舞的虫子在光芒下扑棱翅膀。 林兴的查探可以说是十分仔细,甚至简单的一棵树,他从泥土、树根、树皮、树叶都仔细观察无误之后才换一个目标继续观察,就差把这些都塞进嘴里尝尝味道。只是这座山上有这么多树木,难道要以这样的笨办法试上不知道多久,然后再饿着肚子到处吃土?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但林兴做得十分认真,所以叶萧凌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林兴能瞎猫撞上死耗子,或许这耗子不是死的而是窜出来到了林兴面前,不管那样,有事情做总比无所作为的好。 叶萧凌走到一颗槐树旁顺手摸了摸那粗糙的、陈旧的、已经开始剥落的树皮,手上满是那种蒙上了岁月的,经年隔世的触感。但这种触感并不温暖,而是有些冰冷。本身现在的天气还没有转暖,春季的寒,如果他不是一个身怀真力的修行者,穿这么点衣服在山中行走的后果就是将来四肢得上风湿一到阴雨季节就关节疼痛。 阴?叶萧凌突然怔住了,他想到了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好像潜藏在黑暗中的蜘蛛,难以察觉,只有一些丝丝缕缕的蛛丝马迹,等着他去发现。他猛然看着自己手上触摸着的这颗高大洋槐,眼神中有了一些迷茫之色,而后他看向自己四周的环境,把眼睛所能看见的树木种类种种都在嘴里低声念叨:“柳树、桑树、杨树、苦楝……”而后他再看向自己手上触摸的这颗槐树,想了想,道,“槐树。” 林兴早已经听见他的低声念叨,对于他的修为来说,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他都能警觉地听见,更何况是叶萧凌有些反常的举动。他走了过来,看着神神叨叨的叶萧凌,问道:“怎么了?” 叶萧凌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在心里反复思量:“树不对。” “树不对?”林兴看向周围的树木,只感觉到绿树成荫,遮天蔽日,实在感觉不到树有什么不对,但他知道叶萧凌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定然不可能没有任何依据。 叶萧凌向前走了几步,跟洋槐拉开了距离,不断地转头,反复测定这五颗树木的距离,而后找到了这五颗树木的的中心点,道:“一座山上有很多种树,可以理解。但这里偏偏就有这么巧,除了这这几棵树之外,其他的大多都是松树、杉树……” “所以人家爱长在这里跟我们有个屁关系?”黄轩或许是无聊,不愿再一个人呆着看虫子乱飞,走过来参与了讨论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兴瞪了他一眼,而后再次看向叶萧凌,道,“继续说。” “苦楝一般长在平原的路边,或者是用来种在屋子前后镇宅,一般很少长在山上。如果说山上碰巧长了这么一棵倒是解释得过去,但是这五种树出现在同一个区域,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叶萧凌回忆着自己小时候老单塞给他看过的一些风水书籍,道,“风水学里说,槐树、柳树、桑树、大叶杨、苦楝,这五种树合称为五鬼,指代这五种树的阴气之重。春天山中寒冷很正常,我们身怀修为,当然也不会把这点寒冷放在心上。” 刚说到这里,林兴闭上了眼睛,感受了一下皮肤的触感,道:“没错,比起我们刚上山的时候,周围的温度降了很多,就算是海拔提升会导致温度降低,但这样说高不高的山,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温度变化才对。” 叶萧凌正想继续说话,林兴却继续说了下去:“你说的我明白了,五鬼树、怪异的温度,这些东西放在平时可以说是一些巧合,但放在现在,就是现在这个区域唯一的古怪之处。阴气这种东西听起来虚无缥缈,但不管是老门派的修行者还是修真者都十分在乎‘命’、与‘运’,相信气运。” 叶萧凌点头道:“你想要找的奇怪的部分,应该就跟这五颗树有关。”他蹲下来,伸手就去挖开脚下坚硬的黄土,但伸手下去的同时,他脸上就露出一些喜色。山上的泥土一般来说都是坚硬之极,但他脚下的这个位置却松软如同有人刻意在这里挖掘之后又掩埋一般,跟周围的黄土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 “怎么样。”林兴沉声道,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位置是五颗鬼树最中心的位置。 叶萧凌脸上的笑容敛去,脸上露出一些古怪的神色,他伸手,往外一拽,从里面拽出一条古怪的布条来,上面沾满了泥土的痕迹,还有斑斓的血迹,看起来,倒像是裹尸布。 “布条?”林兴一愣,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形成的幻境。 只是叶萧凌摇了摇头,低声道:“下面还有东西。”话音刚落,他再一拽,一只布满血迹的断肢就这样破土而出! 那只断肢上残留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如同血痂一般纠结在一处,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布条,显然叶萧凌刚才拽出来的那一条布条正是这只断手依然残留的袖子一角。只是被叶萧凌撕毁开之后,这只断手也就没有了那么多掩盖,从里面时不时地钻出一些蛆虫,证明着这只断手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的时间。 一股恶臭上来,叶萧凌下意识地把断手扔在了身边,想要用手去捂住鼻子,但想到自己这只手刚刚握过这只断手,又换了另外一只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有变化吗?” 林兴同样被那股恶臭味熏得忍不住皱眉,只是他比起叶萧凌更从容一些,不光没有避开那只断手,反而更靠近了一些,地上有几只掉落的蛆虫在扭动着它们肥胖的身躯,令人作呕。而他一脚把这些蛆虫踩成了粘稠的汁液,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这只断手:“已经烂了。” 叶萧凌依然捏着鼻子:“我当然知道他已经烂了,你不用再跟我强调一遍。”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只虫子,它并感觉不到这种恶臭,依然在原地没头没脑地飞舞。而这五颗鬼树,依然十分无辜好像他们本该长在这里一般,平和地随风摇动着它们的枝叶。 “好像没有用。”叶萧凌也耐着臭味蹲下来,观察这只断手,道,“切口看起来很光滑,应该是直接被一把快刀给切掉的。按照腐烂的时间,大概是两三天之前被埋在这里。” “不对。”林兴伸手指了指,道,“这看这里,这是石灰,能在一定程度上防腐。虽然处理得比较简单,这只手最终还是烂了,但上面显然有一些残留痕迹。” 叶萧凌眼神有了些变化:“也就是说,这只手埋在这里的时间要更长,可能那个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埋在这里了。” 第498章 请回答 虽然说这只断手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可以有一个比较粗略的考证,但毕竟叶萧凌和林兴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从这个见鬼的幻境里出去,让这只虫子找到他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主人,这只断手就算发现,对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帮助。 叶萧凌和林兴反复检查了这只手,没有什么特殊的符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时间,好像事情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林兴闻着那股恶臭,皱着眉,站了起来,伸手从自己的兜里去掏烟,递给了一胖同样捂着鼻子的黄轩一根,而后看了看叶萧凌,有些迟疑地伸手递过一根烟去。叶萧凌本来不抽烟,但既然林兴好意,他也就接过来,只是没有去找林兴借火,而是把香烟放在鼻子旁,轻轻地闻着。 林兴点了烟,看向四周一片安宁的景色,心里也有些烦躁。他奉命过来抓捕这个在这里养妖的黑水门人,但现在的状况反而是自己和叶萧凌一起中了这个人留下的陷阱,尽管时间并没有过去太长,但顾少北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让他有些不安。 通话器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他摁了几下,发出传呼:“这里是林兴,指挥部,请求回复。” 很快,通话器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这里是龙1组,请报告。” “龙1组?”林兴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一次虽然是仓促作战,但他们龙3组只不过是出来了二十五人精英队伍,剩下的人应该还在龙组基地组织指挥系统,怎么会变成龙1组接手了通讯频道? 当然,就算龙组的三支作战小队偶尔会在有些任务执行上产生一些小摩擦,但在严铁生的“轮战”方针下,相互并没有太多仇怨,所以他同样十分正式地道:“林兴报告,这里遇上了一些问题,任务进度可能会受到阻碍,我请求龙3组剩余队员支援。”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用有些歉意的声音道:“龙3组已经全体出击,暂时没有任何龙3组的支援可能,如果你需要,我会向上峰请示。” “全体出击?”林兴大惊,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龙3组在顾少北的安排下,是选择了精英组成五支五人小队,而后以最快速度去阻击黑水门支援。但顾少北从来没有跟他提到过龙3组的剩余队员还有安排出击任务啊? 但只是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他突然苦笑起来。明白了顾少北的战术安排:“看来组长从一开始就打算瞒着我们。什么怕部队全体出击会打草惊蛇,他这是在引蛇出洞啊。” “什么意思?”黄轩听不懂林兴的话语,他战术课程一直是龙3组的垫底水准,如果说让他指挥一场战斗,那他会选择的战术肯定就是“冲!干死这群王八蛋!”的正面战术,不然林兴也就不会喊他大熊,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魁梧如熊的意思,更因为他脑子总是不会转,就好像一头傻乎乎的大熊。 林兴抽一口烟,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那位老前辈是组长的后手,我第一次遇见组长把自己当成一个赌徒,压上一切。结果他根本就没打算完全依赖于老前辈的出手,而是不惜把事情搞大,把龙3组的成员全部压上去,也要打赢这一仗。” 黄轩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道:“不懂。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老大把剩下的弟兄们都拉去打仗了对吧?就我们俩在这个鸟林子里绕来绕去。” “喂……林兴少校,收到请回答……”这时候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又传了出来,大约是奇怪林兴为什么突然不回复,所以发出了询问。 林兴按住说话按键,道:“报告,我还在。” 通话器那头继续道:“我们的组长正在开会,所以可能我们需要时间才能对组长发出消息。如果你需要我们对元帅汇报,请说明你的情况以及你的需要。” 林兴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能克服。” “好的,如果有需要,请及时汇报,我们会把情况及时反馈给上峰。” 挂掉了通讯,林兴与叶萧凌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叶萧凌并不知道他口中说的老前辈就是老单,在他觉得这些都是他们的军事机密,他不方便打听,甚至有需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回避。当然,林兴既然没有这么说,他也就站着听了一些,毕竟这些事情,也都跟他现在的事情有一些关系,能多知道一些资讯,总是好的。 “看来我们得自己解决这里的麻烦。”林兴道,“我总不能向上面汇报说,我进了一个幻境出不来,元帅您能不能派兵过来支援。那我还不如在这里就一枪把自己给崩了。” 叶萧凌笑了笑,他知道这些人对于严铁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而作为与严铁生接触过不少次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位老而弥坚,刚毅果决的老人,也确实是许多人的榜样。 当然,没有了支援,他们也就自己想办法从这座迷阵里出去。他捂住了鼻子,感觉空气中的那股恶臭越发地浓重,咳嗽了一声,道:“我们赶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吧。” …… 京都。 林州的别墅区从来都是达官显贵长居之地,经年累月,这些被政治风波冲刷下的建筑物也有了那么点政治圈的色彩,就连门口值班的保安都显得一种趾高气昂的味道。 会议已经结束,这里是赵志邦的家,端木长歌坐在桌前,看着玻璃外的物业精心培植的植物园林,背后是巍子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龙3组去支援叶萧凌的那两个人,刚刚向基地汇报,他们的任务受到了阻碍,需要支援。” 端木长歌面无表情地道:“他说过是什么阻碍吗?” “没有。他听说龙3组已经全体出击,而你刚刚又在开会无法联系的时候,也就改变了支援的请求,转为自行克服。” 端木长歌笑了笑,略微嘲讽地道:“顾少北和他手下人就那风格,什么事情都不敢让老头子帮忙,好像老头子真已经老得走不动道了似的。” 巍子也笑了笑:“至少这也是他们值得尊敬的一点。” “也是最蠢的一点。”端木长歌摇了摇头,道,“这是小事。两个龙3组的精英加上叶萧凌,不至于连个黑水门的亲传弟子都拿不下来。倒是顾少北那边?” 巍子赶忙道:“那边屏蔽了我们的通讯,我们没法得到战场确切的情况。” 端木长歌露出了一些担忧的神色,但很快又转变成了笑意。楼梯传来的拖鞋踢踏的声音,赵志邦端着一盘子水果走了上来,对着端木长歌笑着道:“你回国也不来我这里吃顿饭,说起来,你上一次在我家吃饭是多久以前?” 端木长歌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笑着道:“我是不回首主义。” 赵志邦把水果放在玻璃桌面上,抽出椅子坐下来,也跟着笑:“这一点倒是一直没变。”说着,他把水果盘子往前推了推,道:“在我家就别太拘谨,这会儿做饭还早,先吃点水果。”他又转向巍子,十分温和地笑道:“坐呀。” 巍子点了点头,十分恭敬地坐在了端木长歌的身边。 而赵志邦这时候才开始浅淡起会议上发生的事情:“你跟他不和,又何必要闹那么僵,弄成这样,你也不好做人,他也不好做人,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第499章 鹦鹉 对于赵志邦的问题,端木长歌用了3秒钟的时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而后翻着白眼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道:“我懒得跟他扯淡。” 这是真话,但也是假话。 真话在于,他确实懒得跟那位李家一系的监察委员虚与委蛇,这种事儿做起来又麻烦又不讨好,何况龙组跟李家之间的间隙也早已经不是他个人与这么一个小小监察委员可以决定的,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白鹿门和李家也不会因为自己在会议上与李家一系相谈甚欢而顾念旧情。 而假话在于,有些事情,有些计划,龙组知道,但赵志邦不知道。虽然赵志邦跟他那位赵家当家人的弟弟赵志铭相似,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可他们毕竟不知道龙组对于李家和白鹿门的真正态度,黑水门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无非是那边赢面多一些,谁先认输的事儿,毕竟这么多年,国家与这些门派之间相看两相厌,借着私养妖物的事儿敲打敲打黑水门,也无不可。 赵志邦只是笑了笑,他早就知道从端木长歌这里拿不到真正的讯息,这小子就好像一条在浑水淤泥里畅快遨游的泥鳅,想抓住他的小尾巴,除非他有足够的鱼饵,否则什么都是白搭。 “对了,老哥,你那只鹦鹉呢?”端木长歌还记得赵志邦有只从小养大的鹦鹉,那会儿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龙组军人,而且当时严铁生带着龙组顶着半边天,他们这些小的也轻松愉快得很,没那么多血腥需要亲手沾染,加上端木磊当初有意培养他能去搞好人际关系,所以他在国内的时间也让他认识了政治圈里形形一一的人。 “在外面晒太阳呢。早上就不停地骂娘,我把它放外面清静清静。教了十年了,就是教不回来。”说到这里,赵志邦瞪了端木长歌一眼,“这都得怪你,来我家那也没几天,就把我家的鹦鹉教成一只地痞流氓。”他站起来,进了卧室的阳台,把那只正躺在鸟笼子里懒洋洋的放出来,它也不叫,和主人亲近得如同父子,顺势就爬到他的肩膀上,雪白的羽毛一阵抖动,昂着头,神气得就好像一位小皇帝。 端木长歌眯着眼睛看着那只十分通人性的白色鹦鹉跟着赵志邦走动的脚步一晃一晃,嘿嘿地笑了起来,等到赵志邦把鹦鹉放在桌上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伸手凑过去逗它。 鹦鹉天性怕生,不过这只鹦鹉被教导得十分温驯,它瞪着两只黄豆般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端木长歌,似乎有些困惑,不过在他身上嗅了嗅,又觉得没什么危险,顺势就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这么多年了,它倒是一点也没变。”端木长歌笑道,“听说鹦鹉能活个四十几年,是不是真的?” 赵志邦听他拿着自己心爱之物的寿命调侃,没好气地道:“至少比你这个祸害活得长一些,你成天在外面打生打死,说不定我哪天就得带着它到你坟前扫墓。” 端木长歌哈哈一笑:“祸害遗千年,我还没活够。”他低下头,看着鹦鹉啧啧道,“娘希匹!娘希匹!” 鹦鹉突然从那懒洋洋的样子里精神起来,就连冠羽都张开了,好像一个常年在外漂流的人遇见了老乡,冲着端木长歌就一阵乱骂:“娘希匹!草泥马!干你娘!” 赵志邦一脸无奈,从十年前端木长歌教会他鹦鹉这么几句脏话,这只鹦鹉似乎就把这几句脏话刻在骨子里了,竟然是一天都不忘记训练,到了今天,几近字正腔圆。 端木长歌逗着那只鹦鹉,随意地道:“龙组跟监察委员会的关系从来都是一对看不顺眼的恶邻居,反正今天就算不吵明天还有得吵,我就不打算讨好他。毕竟,他哪儿有老哥你这么会说话。” 赵志邦哈哈大笑:“过了啊,过了啊。拍马屁拍到我头上来了,我可受不起你这个龙组副领袖的夸赞。” “什么副领袖,就是个背锅的。”端木长歌十分感慨,“干了之后才发现当年夏渊叔这些年过得真实一把辛酸泪,估计都能把裤裆给浇湿了。” 鹦鹉这时候又开口了:“裤裆!裤裆!裤裆!” 赵志邦一顿笑骂:“你这小王八蛋,好的不学,光学坏的。” 鹦鹉一副不畏权贵的样子,依然执着地喊着:“裤裆!裤裆!裤裆!” 端木长歌看着这只鹦鹉在他的手臂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还咬一口似乎是想尝尝味道是咸还是甜,他又逗弄了两下,与赵志邦对视道:“不过事情该说还得说,老哥你可得帮我。” 赵志邦倒了杯茶,递给端木长歌,又倒了两杯,只不过给巍子的那杯只是推到他的面前,而后自己抿了一口,露出一些玩味的笑容:“你这么神通广大,还要我帮什么忙?” 端木长歌呲牙也不避讳,道:“当然是法案的事情,老哥你不光当着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还兼任中央政治局的委员,比起你弟那个成功商人也不为过了,那个李家的破烂玩意儿,一天骂我三遍我都不在乎,你要是说我两句,我不得好好听着?法案的事情,也就只有你帮得上。” “说得好听。”赵志邦横了他一眼,“我今天给你使的眼色,你有几次是听的?” “眼色还能听?老哥你别骗我。”端木长歌继续装傻,“你不说,我就当你是在鼓励我嘛。” “去你的。”赵志邦无奈地道,“没麻烦的时候爱理不理,有麻烦了就叫我帮忙,哪儿有你这么当人弟弟的?” “嘿!这弟弟还是你非得让我喊的,当初我跟着我爸见你,我爸让我喊你叔,你非说得喊你哥,说免得把你喊老了,怎么着,不认账?” “什么认账不认账的。”赵志邦苦笑道,“当年不懂事,就想着自己要大展宏图,什么叔都是叫老了。” “现在呢?” “现在?”赵志邦自嘲了一声,“也就是混吃等死的命。哪儿有那么多宏图,国家就好像一堆纠缠在一起的丝线,动任何一根背后都可能拽着千丝万缕,现在这个平衡的政局都来之不易。难呐。” 端木长歌笑了笑,知道赵志邦这个难,潜台词的意思就是帮不上自己了。只是他还是要把自己该说的说完:“难归难,事情还得做不是?总不能摆在那里几十年,最终成一个烂摊子。你我都知道法案的事情对国家来说是有怎样长远的意义,四大门派对国家政局的渗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而官场的风气也早已经被这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混蛋玩意儿搞得乌烟瘴气,一锅汤里掺入几粒老鼠屎,别人看不见捏着鼻子喝了也就喝了。可等到将来这老鼠屎越来越多,谁还会去喝这锅汤?” 赵志邦笑了笑,道:“你这话,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元帅的想法?” 端木长歌摊开手,一脸无辜地道:“有什么差别么?你知道我现在等同于我家老头儿的一张对外的面子,我做的事情,都只不过是他这个里子的代言。有谁真的在乎现在坐在这个副领袖位置的是夏渊还是端木长歌?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真正怕的,是我背后,我家老头儿的态度,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去办老头儿指望我办到的事儿罢了。” 第500章: 他没忘 端木长歌的解释,赵志邦并不意外。龙组既然是个军事机构,指挥权必然会最大限度的集中到一人身上。何况严铁生一身硬骨头,背后更是一座由血火里摸爬滚打打出来的军功大山,就连国家都念及他的贡献,给他封了一个国家元帅的军衔。 这个军衔,在1988年恢复军衔制的时候就已经取消,往前数,共和党也只有那十大元帅才有此殊荣。而他能在肩膀上扛上这样的军衔,足以说明严铁生一生之中为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与他那千百次都打不垮的傲骨。 在中华军方,知道龙组存在的将一级存在,见到严铁生,也会低下他们那无数次军演都不曾底下的头颅。因为他们身处和平年代,他们并没有上阵迎着枪林弹雨,炮火冲突而一往无前。 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敬佩这位国家当下唯一的元帅,视他为榜样的同时,还会在喝醉酒之后自怨自艾自己没有修行者的天赋,否则他们也会成为严铁生麾下的一位干将,哪怕是士兵也好。 军方大佬尚且如此,何况是龙组内部。赵志邦几乎不用想象就能知道,现在的龙组,几乎就好像一只凝聚在一起的钢铁猛兽,而这只猛兽的眼睛,就是严铁生。只要他伸出那只受伤的手掌,这只猛兽就会张牙舞爪地把目标撕扯成碎片。 “元帅身体好吗?”赵志邦没有直接谈事情,而是先问候了一些严铁生的情况。赵家虽然耳目众多,但严铁生的龙组,是他们唯一渗透不进去的地方,那座看似简单的军事基地,实际上就是一座杀机重重的堡垒,只有它请你进去的时候,你能进去一窥其中天地。如果你不请自入…… “还行。”端木长歌一笑,他知道赵志邦未必是真心地问候严铁生,当然他们心中对严铁生的敬意是有的,可同样有许多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严铁生这位中华政治圈的异类死于非命,而后他们好站在他的玻璃棺材前,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顺便心里跳脱如飞,高兴于他们又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时代。 看来老头儿当年国内那场杀戮,还是没有办法让许多人真记住疼啊。端木长歌伸手把水果盘子里的苹果拿出一个,手指一弹,真力涌动之下,苹果竟然如同刀割一般被切下一块恰到好处的方块。鹦鹉十分高兴,也不在乎端木长歌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而是张着嘴,一口就叼了去几下就吞咽进了腹中。 赵志邦的眼皮一跳,赵家在修行上的天赋普遍不高,但不代表他对于修行境界的表现一无所知。一个修行者要以体内的修为打烂一只苹果实在容易,就算一个健壮一些的普通人,恐怕也能做得到。但要这样轻巧地屈指一弹,就让一个完整的苹果里弹出这样一块大小恰到好处的苹果块到底要多难? 到底是龙组的怪物,没有一个会表现得正常。赵志邦心里苦笑,脸上却依然平静地道:“元帅的主张,我清楚,也很崇敬。但明白一件事情是一回事,做一件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中华的情况复杂……”他突然站起来,打开了暖气按钮,原本有些清寒的室内逐渐转暖,他脱下了外套,放松了一些肩膀,“白鹿门跟李家,当初本来就是因为国家需要这一支力量而选择的的让步,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就算是组建龙组,第一任龙组领袖还是由白鹿门的掌门担任的,可以说白鹿门也是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现在你们要出台一个修行者管理法案,去限定这些自由修行者的动态,去以法律管理他们的作为,在修行界看来,岂不是卸磨杀驴的做法?” 端木长歌继续把玩着鹦鹉,挠着它的脖子,让它嘎嘎地叫,嘴里却说着十分严谨的话:“什么叫卸磨杀驴?我们说要杀白鹿门了吗?今天跟黑水门的作战,是黑水门先越过了那一根底线,对普通人进行不人道的残害,难道我们龙组应该装作看不见然后跟他们玩什么哥俩好的把戏?至于四大门派另外两个门派暂且不说他们,白鹿门和李家确实对国家有功劳,但我们国家什么时候变成以功劳定义一个门派了?先不说龙组现在已经完全由军方接手,就算还没有,白鹿门和李家难道就不需要讲究一些所谓的规矩?” 端木长歌嘲讽道:“有功于前不为损刑,有善于前不为亏法。这不是法律的前提?” “但你还是不得不承认,特权阶层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赵志邦摇头道,“法律制定之初,确实有这样的美好愿景,可你不要忘记了,就连在秦国搞变法的商鞅,最后也因为自己成为了特权阶级而被另外一个特权阶级给推翻。纯粹的法制是不存在的……” “纯粹的法制是不存在。”端木长歌打断他,“但这么搞下去,国家就连这不纯粹的法制你觉得还能维持多久?你们这些家族也好,修行者的门派也罢,一个个都只看着自己兜里那点利益,生怕别人哪怕偷走一点。可谁又在乎,你们放开一些,龙组在外面死的人可以少多少人?” 端木长歌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回忆道:“我生在龙组,长在龙组,就算我在中途跟着我爸在京都住了八年,但我依然是除了老头儿之外,最了解龙组的人。这些年中华崛起,美国为了维持他们的霸权,不断地在外面抢占优势位置,干扰他国政治,而龙组这些年死了多少人?” 端木长歌看向赵志邦道:“你不清楚,但龙组后山那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墓碑,还有那座烈士大碑,却一直在提醒我们。当然了,我其实用不到这些无谓的东西提醒,因为龙组死亡的战友,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尸体带不回国的,那些墓碑只不过是一个念想。”他声音突然降了几个调,一下子寒意四溢,就好像刚刚累积起来的暖气都被这股寒意冲掉了不少,“但我记得跟我出去的那些年轻人的脸。林波、秦勤、黄蜂、大有、大丰……”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报过去,但名字好像怎么也报不完,就连赵志邦一时间都低下了头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凝重的气氛。 而坐在端木长歌身边的巍子更是全身僵硬,脸色难看,里面的许多名字,有他听过的,有他没听过的,但不管是他听过的,还是没听过的,都让他回忆起一些十分难受的记忆,那荒漠上的炮火、ul的猛烈攻势…… 严铁生重伤回国的那一年,几乎是龙组创建以来,他感觉到最困难的一年。他是后面加入的龙组,只听说端木长歌几乎打光了手下的龙组成员快要变成光杆司令,而后他们新补充的兵源就在半个月的训练之后,加入龙1组,接着那场战争,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直到ul最终把攻势退却,才换来了现如今这样一个相对平和一些的局面。端木长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机会回国。他从来都只觉得端木长歌是一个不在乎过去的人,但听着他把这些名字一个个地回顾,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没忘,他一直都没忘。 名字太多,端木长歌也多得说不完了,他只能深呼吸一声,把那些名字重新咽回肚子里,对着赵志邦道:“我没有要求你尽全力去推进这项法案,说服其他人投这一票那是我的事情,但赵家跟李家交好,你投出这一票,就自然而然会带动无数人去做跟你一样的事情,至于你要不要站出来摇旗呐喊,那是你的事情。” 赵志邦低着头,一时间无言。 第501章 一票 这世上有两样强大的物事,唯此两样可以主宰生死。 其实不管龙组的端木长歌,还是赵家的赵志邦都明白,严铁生为什么要在这一项法案上下功夫,整肃?这只是表象。 天下人都知道,贪官杀了几千年,从来没有杀干净过。只要人活着,就必然不可避免地在脑海中出现各种欲望,钱则是许多欲望的基础,而权……则是钱的基础。没有权,就不容易来钱,而有钱没有权,则很难护住自己手头上的钱。 李家和白鹿门在中华政治圈之所以能够形成一个强大的集团,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几十年的利益交换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群体,这个群体里包含了修行者也包含了普通人,他们处于各种自身的需要,都聚集在李家这根国家大柱子的身边,牢牢地抱住这根高耸入云端的柱子,心甘情愿供它驱使,也是因为权和钱。 而龙组现在申请通过的《修行者管理法案》,等同于要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头上套上一个枷锁,把那些本不应该渗透入政治圈的修行者都赶回他们各自的门派,把他们从一个掌权的位置重新打回一个民间组织。剥夺他们手里的权和钱,无异于开战。 赵志邦背后的赵家虽然同样是在政治上十分强大的家族,但面对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同样也无法做出这样轻易的决断。何况,赵家和李家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十分不错,贾家和李家多年抗衡,除了林家和王家之外,其他家族置身事外,所以赵家早些年就与李家达成了政治同盟,相互之间甚至还有姻亲,可以说是正处于蜜月期……虽然现在的赵家掌舵人赵志铭对于现在的李家一直嗤之以鼻,却也依然保持着跟李家十分和睦的关系。 “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赵志邦突然发问。 “你说。”端木长歌继续逗弄鹦鹉,看了一眼赵志邦道。 赵志邦点了点头,这才发问道:“就算你们通过了这个法案,限制了李家背后白鹿门的势力,让李家不得不从手里抠出那些钱,你们龙组又如何保证自己可以拿到这些钱?要知道,就算这些钱不是李家的,也会是别家的,再不济,也是国库的。” 端木长歌神秘地笑了笑,道:“这就不是我方便跟你说的了。” 赵志邦苦笑了一声:“对老哥我都不能说?” 端木长歌摊手无赖道:“说实在的,就算我能说,我也不清楚老头儿打算怎么做,毕竟我就是个二把手,这位置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偏房小妾……通常地位也不咋的。” 赵志邦笑出眼泪来,骂道:“净瞎扯,你倒是把你屁股下的位置腾出来,看看有多少人撞破脑袋也要坐上去。”顿了顿,他再一次地问道,“你真的不能告诉我?” 端木长歌依然摊开手道:“不是不告诉,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说我也看出点不对。”赵志邦深邃的眼睛注视着端木长歌貌似真诚的眼睛,叹了口气,“今天龙组监察委员会上来了王昆仑,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为什么要奇怪?里老爷子病了,最上头……”端木长歌说到这个,突然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总要找个人代替李老爷子。毕竟里老爷子本来年纪就大了,龙组监察委员会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病了就不工作嘛。” “随便你怎么扯。”赵志邦显然不信,“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换人,怎么可能不提前召开会议,发下文书,然后再从给出一个名单进行商讨?” 端木长歌依然死咬着那句不知道,道:“也许是因为李老爷子病得太急嘛。” 赵志邦真想从盘子里拿起那个橘子一股脑地往端木长歌脸上砸。不过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没法从端木长歌口中问出多少事情,只是他心里隐隐有着不安,限制李家的权力这种事情实际上他有预见,毕竟李家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问题……太突出,迟早需要解决。相比较之下与李家抗衡的贾家发展就显得有规矩得多,毕竟贾家内部并不牵扯那么多利益群体,更没有一个修行者门派在它的屁股后面拾掇着它不断地伸手抓它不该抓的东西。就算这一代的贾家年轻一代大多不成器,但那也只不过是几个年轻人成不成事的问题,对于国家的政局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龙组这一次对国家修行者问题的处理方式如此暴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李家干了那件刺杀夏渊的蠢事要报复? 但他相信,严铁生不会是一个那么冲动的人。从无数年前,严铁生都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任何事情都会先把前路铺设得差不多了才一锤定音,这一次的法案推行,却似乎有些太急。 “元帅的身体……真的还好?”赵志邦皱眉,想到一个可能性。 端木长歌哂笑道:“反正我保证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赵志邦惊讶地啊了一声:“你现在的境界,还不能跟元帅对战?” 端木长歌无奈地道:“你这么说,我也很无奈嘛。虽然我自认我是个天上地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天才,问题是我家老头儿显然是天上地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混账王八蛋……所以在打架这个方面……天才通常是干不过混账王八蛋的嘛。” “你真敢说……”赵志邦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也就你敢把元帅大人形容成混账王八蛋。我们这些人在一年一次的会议里看见元帅,好多人都双腿发软,就差没跪在他面前。” 端木长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开着玩笑地道:“那铁定是人家的老婆欲望太强,上交的公粮太多。” 赵志邦摇头笑着没顺着端木长歌这么歪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只是心里想着严铁生既然身体这么好,就算这项法案通过,龙组也有足够的能力弹压下一切不同的声音。心里稍安了一些,而后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道:“我会帮你投这一票。” “那感情好……” “先别高兴得太早。”赵志邦后面一句马上接了上来,他确实被端木长歌说服了,只是有些原则性的问题,他不能做,就不应该做,“我只能保证我自己的这一票是给你的,但关于赵家,我会提前说明,这仅仅只代表我个人的态度,并不代表赵家派系的态度,相信我解释之后,他们也不会胡乱揣测赵家是不是要跟李家分家甚至赵家是不是要跟贾家一起对付李家这种麻烦的想法。” 端木长歌苦恼道:“那你这一票,投了跟没投有多大区别?” 赵志邦笑得很愉快:“好歹你多了一票嘛。虽然说很多时候确实是多一票不多,少一票不少,但说不定到了后面正好是我这一票扭转乾坤呢?” 端木长歌毫不客气地骂道:“干你娘!” 他身前的鹦鹉原本有些困倦,一听端木长歌这一声骂,马上又精神了,怼着赵志邦就一通乱骂:“干你娘!干你娘!干你娘!草泥马!” 赵志邦两眼瞪了鹦鹉一眼,肩膀却是放松了许多,看着端木长歌笑道:“反正我只能做到这里,至于我赵家派系的人,你能说服他们就去说,说不服,我也不可能去给你当一个说客。我只能说,让他们自己决断,我不支持,也不反对。这确实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但同样也是让我赵家盟友折断最粗壮一条臂膀的坏事。我能做到这程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为国为民这件事情听起来十分合理,然而真到了大人物的脑子里,为国为民这个词却也不得不装上许多框框架架,毕竟天下人数众多,要找几个无私的人容易,但要找一个无私的政治团体,却十分困难,赵志邦纵然身处高位,但面对自己背后那抱团的政治团体,他的一举一动都要为赵家负责。 第502章: 廖 端木长歌叹了口气,道:“好歹总比你反对好一些。算了,就这样吧,至少你不反对,我就还能谈谈。” 赵志邦嘿嘿地笑道:“要不然你可以去莫城找我弟弟说说去,他那个赵家家主要是同意了,你找谁说不都听你的?” 端木长歌拿着拿着一个橘子就冲着赵志邦丢过去,还没等赵志邦匆忙接住那个橘子,又丢了一个,骂骂咧咧道:“真当老子傻啊!你弟那是个省油的灯吗?老子过去找不自在吗?” 赵志邦脸上中了一个“橘子炮弹”,疼倒是不疼,毕竟端木长歌不可能真的是想搞他,只是他也不得不放开了原本十分安静淡雅的政治家矜持,骂了回去:“吗的,老子刚刚就想拿橘子丢你,结果我没丢,你倒是拿橘子丢我了!” 端木长歌骂回去:“好哇,合着你脑子里也没装什么好心思,老子早就看出你这老狐狸一肚子坏水!” 两人就对着这一张小小的四人餐桌拿着一筐子水果丢来丢去,甚至还有好几个水果因为没接住而掉在地上,不过这俩人都并没有心情去捡,而是不断地对骂着。倒是端木长歌身旁的巍子苦了脸,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是帮那一边,刚想站起来去捡落到地上的橘子,结果端木长歌就在手里给他塞了个苹果,骂骂咧咧道:“巍子!扔他!” 巍子哪儿敢真这么干,只能是老实地把苹果放回框里,把头埋下了一些,耷拉着脑袋,好像一只垂头丧气的败犬,看了一眼桌上那只兴奋的鹦鹉,心里暗骂:“你这扁毛畜生倒是开心得很。” 等这场“小战争”告一段落,赵志邦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也不管满地的水果乱滚,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端木长歌手里依然还握着个苹果,叹气道:“不来了,不来了。老子不会修行,没你这么好的气力。” 端木长歌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指着赵志邦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现在知道找错了对手了吧。”不过既然话说开了,端木长歌嘴里也就扯了一些没营养的:“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看起来演皇帝都不用穿龙袍的弟弟最近在忙什么呢?跟季林打仗?” 赵志邦摇了摇头:“商业上的事儿,我不清楚。不过他好像一退再退,根本没有跟季林对上的心思。” “他也会退?”端木长歌哈了一声,“真是活久见。” 赵志邦笑骂道:“你都会一本正经的跑来说服人,怎么就看不得人家少有的让步?”皱了皱眉,他突然想到什么,道,“不过我倒是听家里的人说,他最近在找一个女儿。” “他女儿?”端木长歌一愣,“赵素雅那么乖也能离家出走?” “胡说什么呢。”赵志邦瞪他一眼,“人家好好的离家出走什么?离家出走能走哪儿去?真走了,志铭还能找不到?我是听说,他早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跟一个女的谈恋爱,后来他回国听家里的意思结了婚,那个女的分手之后发现意外怀孕,也没打胎,而是生了下来,却得了精神病,带回国的时候人就找不到了,孩子更找不到了。” 端木长歌啧啧地道:“哟哟哟。赵志铭那人也能谈恋爱?他不是应该在学校每天研究花花绿绿的经济公式从早到晚嘛。所以呢,现在找得怎样了?” “没有吧。”赵志邦道,“一件隔了不知道多年的旧事,哪儿那么容易?按照年龄来说,那孩子也大了,要找更困难了。” “就没点线索什么的?”端木长歌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就这么干找不是等于一条流浪狗在垃圾堆里找隔了夜的盒饭?” 赵志邦露出一些埋怨的神色,他早习惯了端木长歌不正经的样子,就连他形容里的狭促意味,他也只能这样简单地表示抗议。他看了一眼巍子,不过想想龙组的人不至于乱传,也就大方地对端木长歌道:“据说是个女孩儿,跟着她母亲的那个男人姓廖。” “廖?”端木长歌惊讶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那倒是有点巧,我们老头儿的女儿也是姓廖。” “见过一眼。上一次在全国会议的时候那孩子给元帅当护卫,站得笔直。倒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在你们龙组里,注定得牵扯上打打杀杀的事儿。” 端木长歌白了他一眼:“难道跟着你们去混政治?当个女政客?要知道搞政治的女人,多半是个疯子。” “你这又是哪儿来的歪理?”赵志邦苦笑道,“不过也是奇怪,元帅为什么要让那孩子姓廖?”他突然想到什么,坏笑道,“该不会,元帅当年也有一段艳情史吧?” 端木长歌眼神古怪:“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赵志邦一怔。 “他娘的。”端木长歌骂了一声,“我龙组的小崽子们真就这么正派?居然这种八卦消息一点都没外传?”他看向巍子,巍子也看着他,而后……巍子十分为难地点了点头,好像在端木长歌面前承认自己正派如同犯傻。 “靠。”端木长歌捂住了额头,似乎是恨铁不成钢,“我那个便宜妹妹是我家老头儿在莫城捡来的啊。” 赵志邦大惊之下,竟然浑身一颤,他心里一个预感突然涌了上来,占据了他的脑海:“捡来的?哪里捡的?” “莫城的平古小道。那时候龙组刚刚到莫城兴建新的军事基地,你忘记了?”端木长歌思考了一下,“那年我2岁,所以也是听我爸说的,说下着大雨,他们开完会出去吃夜宵,但晚上的就听见不知道谁家孩子在哭,然后老头儿听出声音有些不对劲,好像根本不在房子里,追着声音就过去了,结果就找到一个孩子,放在一间屋子的屋檐下,有雨滴渗了进去,那孩子冻得嘴唇发紫,所以老头儿就把她抱了起来,从纸条上看见她写着廖妍。不过我老头儿说,这样的大雨,孩子万幸遇上了他,希望她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日子,所以改名叫晴,但姓氏是她亲人给的,他不改,所以叫廖晴。” 赵志邦听完端木长歌的即使,脸色已经煞白,他怔怔地呆坐着,脑子里一团乱。 端木长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干嘛?傻了?” 赵志邦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道:“那个女人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就是平古小道!” 这下端木长歌和巍子也傻了,等了一会儿,端木长歌才预感有些不好地咕哝了一声:“妈的,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赵志邦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道:“好歹是我弟弟的骨肉,马虎不得。我先打个电话给我志铭,告诉他有可能找到了,让他去龙组基地看看。” 端木长歌却摇头地拉住了想要去找手机的赵志邦,摇了摇头,道:“你别急。” “怎么?”赵志邦愣了愣,“有什么问题吗?” “你现在打电话让赵志铭去龙组基地也找不到人。”端木长歌道,“何况你让他找到了又怎么样?” 赵志邦道:“当然是去dna鉴定啊?” 端木长歌翻了个白眼:“哦,你说去就去啊。你那个混蛋弟弟自己没擦干净屁股,现在说找就找,不管是还是不是,对我家老妹儿是不是伤害?” 第503章: 剑光 这样好的嘲讽机会,端木长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轻飘飘地讥讽了一声:“屁个关心则乱,你是压根没带脑子。” 赵志邦懒得在这种时候跟他斗气,干脆就叹口气装作没听见,继续道:“那你觉得呢?” “说是可以说的。”端木长歌眯着眼睛,不知道打什么小算盘,“但得先把你那位富翁弟弟稳住,告诉他别乱来。至于我家妹子嘛,女孩子睡觉掉两根头发不是最平常的事儿嘛。” 赵志邦脸上露出喜色:“好主意,你去偷两根头发,我们先确定了这位廖晴上校是不是志铭的女儿。” 端木长歌摇了摇头,十分无耻地道:“什么叫偷?小爷我一个当哥的……嗯……虽然不是亲生哥,但是进人家房间看看人家过得好不好还是可以的嘛。” 巍子的脸抽搐了一下,心想廖晴上校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过度介入她的生活,无论哪个人敢于进入她的房间,都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态势不打成个猪头绝不停手,而自己这位小爷,虽然说个人武力比廖晴算是高点,可你也得真敢撕破脸皮跟人家打一架才行啊。不然,还不是得被人家摁在地上一顿毒打…… 端木长歌知道巍子在想什么,冲他一瞪眼,怒道:“你要是敢说漏了嘴,老子把你三条腿打得全是血,懂不懂?” “懂……很懂。”巍子苦笑着答应,脑子里却是在想明明可以让微裳偷跟头发,这又是何苦自己亲自去,不过这种情况,他自然不好拆端木长歌的台,只能是一副困扰模样,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出神遨游去。 端木长歌满足地看着自己这位副手如此听话,心里小小地扬眉吐气了一会儿,说起来他平日里每次被夜微裳欺负了都得欺负欺负巍子,而夜微裳被自己欺负了之后也是欺负欺负巍子,巍子委屈了只能骂骂手底下的那些小崽子,这样一个循环,竟然成为了新龙1组的一个传统,令人啼笑皆非。 “志铭倒是沉得住气的人,就算我不说,他也不至于冲动得上去认亲。”赵志邦手握着苹果转转,心里有了决断,“总之这件事情就全看你的了,如果真那么巧,我感谢你全家!” “那你还是上我端木家祖宗坟前去跪两天算了。”端木长歌翻白眼翻得快要把眼睛顶到后脑勺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上坏笑道,“既然要感谢我,你就不打算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什么实际的?”老狐狸赵志邦自然不会这样就范,而是装作如梦初醒道,“啊,对了,我有几个刚刚修剪好的盆景,漂亮得很,走的时候你捧着去。” “赵志邦。” “干嘛。” “我日你全家。” “去吧。不送。”赵志邦呵呵笑着,赵家人多得是,他哪儿管那么多,反正赵家老一辈都过了世,剩下的同辈的王八羔子就算被骂上千遍也不在乎。 端木长歌无奈地撑着额头,有些无力:“你丫一个地位尊贵的人,能不要这么无耻行吗?” 赵志邦啊了一声,道:“谁尊贵了?谁尊贵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从人民群众中来,再回到人民群众中区的嘛。我们尊贵什么,我们是人民的公仆,一看你这个人就没有党性,小同志,为人民服务这件事情,你的领悟还不够深啊。” 端木长歌顺手又是一个苹果扔赵志邦脸上。 赵志邦苦笑着接住,求饶道:“得了得了,我可没你那么多力气,每天忙得我就连锻炼都没空。” 端木长歌淡淡一笑,道:“什么时候找你去打几天高尔夫球。” “那感情好,就是你自己别忘了。” “老子日理万机,都跟你一样玩赖?” 把廖晴身世的事情说清楚之后,两人又相互斗嘴斗了一阵子,其中抖出来的一些爆料,每一个都让巍子人不足嘴角抽搐,只能把自己的头尽量埋得低一些,好在龙组的训练中就有训练严肃表情的一项,大体就是一群人相对排排站,一会儿是让对面的战友逗自己笑,一会儿是让自己逗对面的战友笑。总之,谁笑了就是一百个俯卧撑外加十公里的负重跑,所以他们对这方面都还训练得不错,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离开这栋小小的别墅的时候,端木长歌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花草,看起来倒真是漂亮,修剪得也十分到位,倒真像是个闲散人能的潇洒事儿。可是他提前从龙组的情报里看过,赵志邦这些花草,每一盆,拿出去都能换一栋房子,每一朵,都能为军队增添无数把新枪。 “真羡慕顾少北啊。还是杀人更有意思一些。”端木长歌眼神突然不再有什么笑意,而是慢无表情地把他卫衣的帽子戴上,向着别墅群外面稳步走去。 这时候有龙1组的一位成员迅速地靠近了他,脚步轻盈,身形矫健,在寒冷的京都中,他嘴里吐出热气。 “报告!” 端木长歌看着他到面前敬礼,他没有按照部队里的规制去回一个礼,而是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情报告?” “龙3组的廖晴上校发来消息,任务完成,顾少北上校受了不轻的伤,黑水门的掌门……死了。”龙1组的成员轻轻地吐出这个消息,就如同拿着一根风中的蜡烛,轻飘飘地仿佛只要稍微磕碰,那火苗就会随之湮灭,龙组在国内的情报网不可谓不强,自然,黑水门那位掌门的修为,他们也很早就通过内部的钉子猜测出了那位可敬可畏的老人到底有着怎样可怕的实力,如今一朝生死,岂能不让人震惊? “顾少北没死就好。”端木长歌却显得并没有太惊讶,反而是十分随意地笑了笑,轻声问到了他最关心的一个点:“是怎么死的?龙3组用命耗的,还是……” “不清楚。”龙1组的这位战士小心地道,“只说天边来了剑光,升如龙,破云而至,黑水门的掌门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就死在这道剑光下。就连地面都出现了长达三十几米的鸿沟。” “剑光?那……”被他说得这么玄乎,就连巍子都忍不住出声了,他的修为,要以军刀发出剑芒不难,但如果真如同情报所说,是这样一道可怕的剑光,那发出剑光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修为? 端木长歌却是脸上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微笑,打断了巍子的话,“你转头看看,是不是天上这一道?” 士兵转头,向天际望去,正见到一道如流星般炽烈的光芒。它是如此的巨大,在空中破开云层,就如同一条长龙,若隐若现。在它的面前,就连日月仿佛都失去了光泽,暗淡地躲在云层中避让它的锋芒。而它一往无前,令人第一联想就是一柄巨大的,穿透一切的剑。 它在空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这一日。京都无数民众惊呼,以为见到了ufo从城市的头顶穿越而过,就连无数正在召开的商业会议、政治会议的领导们,看见这一道刻痕,都停下了嘴里的话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的措辞。尽管他们因为并没有修行的实力,看不见那道光芒真正的颜色,看不见那道光芒的锋锐,却在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恐惧之感。 而在此刻,巍子与那位士兵震惊地看着天边那道剑光,早已经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就连惊呼都好像是被人从中突然掐断一样,喊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而端木长歌眯着眼睛,看着天边那道刻痕,笑了笑,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气势随之一变,那种闲散的气息突然如同一柄被绷直的长弓,带着巨大的威势,如同开天辟地,就连他的脚底下的混凝土路面都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出现了裂缝。 他破境了。 而这一日,无数修行者也突破了他们停滞不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境界,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领域中,而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天际那道光芒中所蕴含的力量,这让他们感觉到了天地之大,众生之渺小……最重要的是。 虽然众生渺小,但却有人能够跨越一切,仿佛如天神降临。 第504章: 中山会的老人 京都之广大,自然隐藏着许许多多的部门,他们有的正处于紧张的工作状态,有的则如同清水衙门正轻松愉快地喝着咖啡聊着天,纸张与电脑相互交替,这个国度就在无数人的努力与奋斗中持续运行。 当然,只有某一个四合院内的部门,他们并不在乎这个国度的好坏,甚至并不在乎这个世间的好坏,他们清心静修,出世入世,只不过都是为了到达一座大海的彼岸,能脱离五行的禁锢,能逍遥如风,飘动如云,流动如江。 因为正如庄子所言: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 天生万物,却也只不过是天地之间的弹指一瞬。万物皆为虚妄,唯天长地久。 一位满头长发如霜,竖着一个古意森严发髻的老人,穿着一件中山装,正站在一棵树下,看着天边那道裂痕,久久不语。他的这副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这样的发髻,更不可能是现代人会有的东西,倒像是古装剧里的样子。 但他是中山会的会长,修真界,要比起繁华的人世,更贴近古时候的朴素。在这座繁华的京都,也只有这样显得老味儿十足的四合院,还能让他找到片刻的宁静。门外有大爷大妈在卖自家种的青菜,他突然开始思考起自己中午应该吃点什么,是米饭还是面条? 但他身边的年轻人却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像是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一般,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把自己有些脱臼的下巴扶正,有些结结巴巴地对着老人问道:“师……师伯……这……这是修真界的哪位来到了俗世?” 老人眯眼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一瞬间生动了起来,他一屁股就坐了下来,靠着大树,叹了口气,道:“清扬兄,到底这么多年,剑道修为依然如巍巍高山,远望而不可及也。” “师伯,这是你认识的前辈吗?”那位年轻人倒是显得更现代一些,虽然同样穿着古里古怪的中山装,不过头发却是与现代年轻人一般无二,甚至还打了一些发胶,毕竟年轻人的心思跳脱,在这繁华的俗世,总会忍不住心潮澎湃,渴望能感受得更多。 “应该说,是以前认识的了。说起来,从辈分上来说,我还是他的前辈,不过这世上,多的是一堆年纪三四百岁的糟老头子喊他前辈,我也就没那么厚颜无耻地倚老卖老。” 年轻人十分震惊,他当然知道自己身边这位老人的修为是如何高远,中山会是修真界与俗世之间的桥梁,更是管理修真界与俗世相互友好交往事宜的一个重要部门,能当上会长的人,自然是在修真界都同样德高望重,修为出色的老前辈。他忍不住问道:“师伯,他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档案里有写这么一位前辈从修真界进入到俗世?” 老人又笑了笑,道:“他进入俗世,何须通过修真界?这世间,都只不过是他的踏青的一个去处。” 年轻人傻傻地看着老人,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师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非常装逼。” 老人咳嗽了一声,感觉一口气上来,呛得一阵难受,等到好不容柔顺了这口气,他双眼瞪着身旁这位自己的年轻后辈骂道:“你们平日里整天跟我装逼说那位白衣剑神有都牛逼牛逼,现在就不允许我说话装个逼?” 年轻人搀扶着老人站起来,脸上愁苦地道:“师伯,您这是何苦,你知道嘛,我们年轻人,总是比较崇拜……那啥,一剑横天,百世皆空的那种霸气感觉。”说道这里,他眉飞色舞地挥舞着一手剑诀,好像自己也正发出一道剑光,刺破天际:“白衣剑神啊,当年一人单挑了修真界二百三十三个门派,他就站在原地画了个圈,说只要他们能让他后退一步,他就弃剑不用,此生闭关再也不出来。可偏偏人家二百三十三个门派的掌门用尽了全身真力都没能让这位健身后退一步,而且到了第二天,那位白衣剑神终于耐不住性子,对着那些掌门大骂:一群老匹夫。而后一剑东去,切断三座大山,破开东皇城把那位躲在城里不肯出来的用剑宗师刺了个透心凉,这得是多牛逼的人才能干得出的牛逼事儿。” 老人苦笑着哼了一声:“牛逼倒是牛逼了,你是没见着那位天一门的掌教挨个登门道歉的惨样,而且为了彰显诚意,还都是步行去的,一个月走烂了十八双鞋子。” 年轻人皱了皱眉,嘟囔道:“天一门……掌教修为也厉害,就是窝囊得很,对谁都笑眯眯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威严。” 老人笑了笑,道:“这世上,做潇洒事儿的人多,肯勤勤恳恳地一步一步走路的人少,你哪里懂天一门掌教做人的智慧。” 年轻人不理解,只是依然强硬地道:“反正还是白衣剑神帅气,我将来如果能到那个境界,肯定也得这么牛逼一回,不然枉来人世一遭。” 老人拍了他头一巴掌,大骂道:“那你就别跟着你那群师兄弟瞎出去逛街,你算算老夫把你们从师门带出来,你们每天的功课都做成什么样了,尽瞎闹,看看你这头发,你看看,还沾了发胶,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臭屁呢。中山会这么一大摊子的事儿你们也不上心,再过些天,龙组的进修也就开始了,你说说,你们文件准备的差不多了没?龙组的人天天来催,老夫只能说毕竟需要沟通的方方面面太多,需要时间……屁!那些个老王八天天躲在门派里清修,人家才不管什么龙组的进修不进修,全是你们这群小崽子不肯好好干事儿!” 年轻人的头被拍了也不觉得疼,嘻嘻地笑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俗世嘛,哪儿知道俗世这么好玩,再给我们一个月,我们一定收心好好做功课,师父不是说嘛,要先入世,再出世,没拿起谈何放下。龙组的文件我们整理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师伯你给我们放两天假?我们保证不在外面惹事儿,见到修行者都把自己当孙子,给您打电话。” 老人叹了口气,道:“老夫当初就不该跟那群老王八打麻将,结果一来就是几十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回去闭关。” 年轻笑得停不下来,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然而老人脸上那种温和的笑容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如山岳的眼神,他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块玉,看着那圆润如天地初生的光泽,低沉道:“通告中山会的所有人,这件事情……不得再传,而且要瞒着修真界那边。如果我在谁嘴里听见谁乱嚼舌头根子……我就把他的成绩归零,本门派的逐出师门,其他门派的,拘留三十年,让他们掌教到了时间之后过来领人。” “师……师伯……这……”年轻人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严肃的老人。 “听清楚没有!”老人严厉地道。 “听……听清楚了。”年轻人跟老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位从来都慈祥的老人眼中的杀意居然如滔天之海无法直视,唯唯诺诺地应和了一声,就低声道,“我……我去通知。” “去吧。”老人点点头,看着年轻人消失在四合院门外,而后抬起头看着那逐渐消失的云层裂隙,喃喃道,“我帮你擦一次屁股,但可别指望我能瞒住你掌门师兄多久,他早晚会知道你在俗世的,到时候人家过来软磨硬泡求你回去,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第505章: 来得正好 但谁也不知道。在那座平平无奇的山上,老单眯着眼睛,手中无剑,心中却依然剑意纵横,身上的气势逼得日月无光,云雾溃散。而他手上的那二锅头的玻璃瓶子已经空了,他带着醉意,“看”见了千里之外自己的那道剑光逐渐逸散,张狂大笑:““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他瞪大了双眼,眼神凌厉如刀:“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而他背后的那头笨熊大黑,早已经傻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身上的气势如登楼,一步一重天,气机四射,它不得不被逼退,打了十几个滚,终于停了下来。 他那笨笨的脑袋瓜里不明白这样强大的力量怎么会从一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只是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单看起来笑得狂放,但却自带一种悲意? …… 叶萧凌看见天际剑光的时间应该说要比两眼瞪成斗鸡眼看着虫子起起落落的黄轩慢一些,但当他震惊大喊的时候,原本就差把整棵树的树根挖出来啃的林兴同样抬起头来,看见那壮观的一幕,心神摇曳。 叶萧凌震惊不语,这道剑光实际上并不是他用肉眼看到,而是他可以用自己身体的真力去感应天际的那道粗壮如巨龙的剑芒,只是当他一旦集中精力,太阳穴就好像有无数小剑戮着自己的皮肤,直透入头骨,而后大脑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锤,蹒跚倒地。 林兴搀扶他起来,低声道:“别去感悟那道剑光,我们的修为,做不到的。” 叶萧凌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出鲜血,沉默着点了点头,盘腿而坐,逐步把体内那紊乱的真力一一捋顺,憋闷的胸口才舒缓了一些。而后他睁开眼睛,那道剑光依然没有散去,虽然小了一些,但依然如同天地伟力,傲然立于世间。 “看来是老前辈终于出手了。”林兴仰天长叹,感慨道,“虽然听说过修真者的厉害,但也没有想到能厉害到这种程度……看来这位老前辈,就算在修真界,也是凤毛菱角,虽万人却未尝有一人触及他的境界。” 叶萧凌看着那道剑光,依然感觉身体里的真力好像被若有若无的牵引,大惊之下,他只能强行让自己转移视线,看向林兴的脚踝。地问道:“这位……是你们龙组的人?” 林兴扭头叶萧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叶萧凌同样奇怪地看着他:“我应该知道什么?” 林兴笑了笑,摇了摇头,道:“算了,不知道也好。至少我是没法想象你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黄轩却是大大咧咧地道:“这你也要卖关子?你就直接说这他娘的就是他师父不就完了嘛!” “我师父……”叶萧凌心想自己没有师父,但突然心里一颤,“老单?” 林兴瞪了黄轩一眼,看着叶萧凌苦笑道:“看来你们的相处模式真是意外的好。老单这称呼,我们都不敢提。” “那是因为我从小就跟他没大没小……”叶萧凌尴尬地笑着,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心里的震惊依然如铁石一般在胃里难以消化,“但你说这……” 他刚要说话。然而黄轩却是惊喜地大喊了起来:“那个什么鸟幻境破了!” 他猛然看向四周,骤然发现,在他们心神摇曳的过程中,四周那五颗阴气极重的鬼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十分普通的山松,上面还有一些松果子随风一晃一晃,有松鼠在树洞里嘎吱嘎吱地咬着什么东西,而那股寒意,似乎也随之不见。 而等到他把视线转向地上的那条断手,却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像是十分粗制滥造的陶制瓶子,上面画着一些艰深晦涩的符文,只可惜没有给这个瓶子带来任何肃穆感,反而更像是涂鸦,更让这个瓶子显得廉价与难看。 “这是……” “应该就是那个魇瓶了。”林兴不假思索地道,他走过去,蹲下身来捡起了那个瓶子,上面的的符文在他触及的那一刻,却突然好像变成了受惊的小兽,一瞬间,都钻入了瓶子的内部,仿佛只有内部的阴暗,才能给它们一些安全感。 林兴没真正见过魇瓶,但看见这样超乎他想象的变化,也不由得张着嘴巴,有些发愣。良久,他苦笑道:“修真者的东西,果然都比较奇特。虽然这个瓶子……确实丑了一点,让我怀疑其实修真者只是随便拿泥巴捏了个瓶子就做成了一个法器。” 说道法器,叶萧凌想到了自己手上的那个朴素如铁环的戒指,虽然说这枚八狮戒在上一次吞吃了怨灵怨念之后就不能再次使用,但他亲眼目睹过里面的狮子到底有着怎样强大的体魄。或许修真者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光芒万丈,精美绝伦的东西? 林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顺手就把瓶子放进了一个从兜里掏出来的黑色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挂在腰间,他一边挂的时候一边向叶萧凌解释道:“龙组负责管理俗世里任何跟神秘力量有关的东西,防止这些东西在俗世产生什么不利的后果。这个袋子,是中山会提供的,可以暂时阻止一些特殊的东西的效果。” 叶萧凌点了点头,虽然对那只袋子有些好奇,不过他主要是好奇这只袋子有没有可能影响自己手上的戒指,毕竟,白无常和黑无常送给他的戒指,即使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他们的身份,放在俗世也未必是低劣货色。但他不可能在这里去询问这样的问题,而是站了起来,道:“黄轩已经跟着虫子过去了,我们也去吧。” 林兴点点头,张开腿,向着黄轩的方向而去。 他们之间有gps定位,所以即使看不见背影,林兴也并不担心会跟丢了先走一步的林兴。山涧到了狭窄处,叶萧凌和林兴大概都感觉到自己即将接近目的地,因为只有这样的狭窄,所以那个神秘人才敢在那个位置设下那样一个幻境,否则无异于守株待兔,他们如果不从这个方向上山,那个瓶子埋在土里,岂不是白白浪费? 只是虽然神秘人算到了一切,却依然没有算到,老单的一剑,居然在天地之间留下了那么大的痕迹,更如神兵天将,撕裂了幻境。 山上有溪流在潺潺流淌,而叶萧凌和林兴看着这狭窄的山涧,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鞋子就踩进了深度直到脚踝的水中。向前再走了几百米,豁然开朗。 依然是那云层被撕裂一线的天空,但附近没有虫鸣鸟叫,四周的树木与草地更是如同被火焰灼烧过一样焦黑干枯,虽然这片林地依然宽阔,只是有一半都露出了颓丧之色。 黄轩正双目圆凳,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正盘坐沉默的黑衣人。这个黑衣人的全身都被不明材料的黑色布料所这笔,就连头发也一样不露出分毫,只有一对眼睛露在外面,此刻这双眼睛正紧闭冥思,似乎浑不在乎叶萧凌等人正在他的面前。 “各位来得正好。”黑衣人感受到叶萧凌和林兴体内磅礴的气机,终于从嘴上的黑布能看出他微笑的轮廓,“恰逢这样难得的时机,不如我们几个人都坐下来,好好打坐。” 第506章: 疯子 林兴走上前去,伸手拍在黄轩宽阔的肩膀上,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对着巨石上的黑衣人,沉声道:“你好,我是龙3组的成员,林兴。我们怀疑你越过国家与四大门派相互签订的《修行者管控协议》,对普通人进行不人道的残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黑衣人依然微笑,只是双手的手势又换了一个。叶萧凌懂一些道家的东西,看出他之前双手结的是太极印,而现在一变,变成了山诀。既然是山诀,他身上的气息也就从原本的清静变成了如磐石般稳重,而黑衣人如果没有这样心态的,是没法结这样的印的。 由此可见,这个黑衣人压根就没有惊慌失措,甚至不打算夺路而逃。反而是真的在邀请他们一起打坐。 林兴并不在乎他结的是什么手印,只是看见巨石下的一片荒芜,虽然他不是什么护林员,但眼见一片死亡如同贪婪的野兽一样吞噬这片土地,想到这位幕后的人杀死了不知道多少普通人,心里的厌恶也就毫不掩饰地流露到了脸上。 “我没有心情跟你在这里玩什么打坐参禅的把戏,被你杀死的那些人,想必也不会原谅你在这里修身养心给他们念点往生咒。” 黑衣人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一眼林兴,笑了笑,又闭上眼睛,道:“看来你真的不懂。” 林兴声音沉重地道:“不懂什么?” “修真界前辈出了这样可敬可畏的一剑,这一剑几乎撕裂了我辈修行者无数年冥思不解的修行障壁,剑光一掠而过,持续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你却不思坐下来感悟天地,而在这里想着打打杀杀。”黑衣人嗤笑道,“不通天道,就算你们龙组与中山会有联系,能让你们筑基又能怎样?你们能跨过那一步,真正进入到五境中吗?” “破不破境,那是你的事情。”林兴盯着黑衣人,眼神阴厉地道,“我们龙组是国家的刀刃,你们左手过了界,我们就斩断你们的左手,你们右手过了界,我们就斩断你们的右手。直到你们不再敢伸手过来为止。黑水门掌门坐下,有四位亲传弟子,你是哪一位?” 黑衣人依然闭着眼睛,手上的手印又从山印换成了光明诀,似乎他这样的手印一变之中,他整个人气息也随之一变,原本如山般沉稳的气机竟然在这一刻之间变成了无数逸散的光,向着四周飘动,但却并不暴烈,反而如同微风一般轻柔。 “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不怪你,毕竟夏虫不可语冰,你没见过那条路上的壮丽风景。”黑衣人依然十分放松,“师尊座下确实有四位亲传弟子,不过这四位亲传弟子,已经不再是亲传弟子了。所以你问我是哪一位,我很难回答你。” “什么意思。”林兴道。 “这个你就要问问你的那些同事了,哦……或者应该说,你的战友?”黑衣人洒然一笑,道,“你可以问问看,放心,我不会走,机会难得,在这道剑光消失之前,我不可能走。” 林兴跟黄轩相互看了一眼,黄轩有些恼怒与这些模模糊糊的话,上前一步就想开打:“说那么多干什么?拉过来,把他打一顿,然后带回去关进监狱让他舒服舒服就好了。” 林兴却拉住了他,皱眉道:“等等。”而后他从肩膀取下对讲机,对着龙组基地呼叫道,“这里是龙3组林兴,收到请回答。” 很快对面的男声传来了回音,道:“收到消息,请说明情况。” 林兴看了上方的黑衣人一眼,而后把对讲机声音调小,走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只是声音十分轻,就连在场的几个人都无法听得真切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叶萧凌看见林兴脸上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是谈到什么的时候,他脸上又露出了震惊和喜悦两种情绪。而后他走回了两人身边,对着黑衣人道:“你师父死了。你知道?” 叶萧凌心里一跳。 黑衣人的师父死了,听起来十分简单的一句话,但考虑到他的身份,那么也就是说,黑水门的掌门死了?这样一个大门派的掌门,又是怎么突然就死了的?虽然说他没有见过四大门派到底有多大,但听他们说说,怎么也觉得四大门派的规模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乡村大爷同好会。 而这样门派中,掌门的修为,又会死于什么? 而这个消息,来源于龙组人的口中。顾少北既然没来,是不是就参与了这件事情? 一时间,叶萧凌总感觉有一场浩大的变化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着实有些难受。 他这些想法的思考实际上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而黑衣人在淡笑了这一会儿之后,道:“看见天边那一道剑光,去往的方向,只要略微一猜,也就知道了。我发出信号,而以我师父的性格,必然会亲自带人来。而杀其他人……是不需要请动这位前辈动手的。甚至……我觉得就连我师父也不配。” “配不配,这事儿另外谈。”林兴打断他,“你们黑水门也已经崩塌了一半。龙组已经把你的援军全部抓捕,你不会有翻盘的机会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黑衣人却一点也不担心,笑得依然云淡风轻,“能见这道剑光一闪,我就算今天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实在有些憋屈……”他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死在这道剑光之下的,居然是我师父。” “为他惋惜?”林兴道。 “为他庆幸。”黑衣人摇头,“为我自己惋惜。”他抬起头来,睁开了双眼,看见那道剑光,眼中的炽热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伸出一只手,好像要去握住天上那道剑光,“如果……我能死在那道剑光下……该有多好……”他突然愤怒起来,“对!为什么我不能死在那道剑光之下!” 林兴皱眉,对着黑衣人骂道:“疯子。” “疯子?”黑衣人低头把这个词连续读了好几遍,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没错!天下求道者,都是疯子!哈哈哈哈!” 他笑的凄厉,几乎在中间带着哭腔,叶萧凌听得有些恶心,而黄轩已经忍不住骂出了声:“吗的,这混蛋在搞什么鬼?林兴!你别拦着我,老子把他先打一顿,打成猪头,看他还叫不叫!” “等等!” 林兴刚喊出口,然而黄轩已然大喝一声,就已经以一种暴烈的态势,向着那块巨石上跃了上去! 叶萧凌打算上去帮手,林兴摇了摇头,拦住了他,低声道:“既然这样,让他先上去看看这个人的实力。” “你确定让他一个人上去不会出事?”叶萧凌道。 林兴笑了笑:“不要太小瞧他,虽然他傻,但不代表他在搏斗会差。” 正如林兴所说,黄轩的实力绝对不差,甚至可以说,他的真力水平还要高于叶萧凌一筹,当然,考虑到叶萧凌今年的年龄,等叶萧凌到达他的岁数,也必然在他之上,但在现在,他一展露真力,叶萧凌就看见他身体的作战服一瞬间如同被鼓风机吹动一般,鼓了起来。而他一身沉重的呼吸,一个巨大坚硬如同陨石一般的石头,就向着黑衣人的头部砸了下去! 叶萧凌瞳孔一缩,这样的力量,就算他用真力抵挡,恐怕也不得不被打得后退。而如果他用硬碰硬的方式,只怕会更糟。 第507章: 腋下 仅仅只是这一拳,叶萧凌就从他身上看出了当初第一次进入龙组眼见铁塔怒吼一声直撞廖晴的气势。他苦笑了一声,看来林兴说的黄轩崇拜铁塔这件事情还真不是什么假话,铁塔身高一米八,而黄轩的身高更是达到了接近一米九,在他的眼睛里,这两人都属于基本基因突变了,重点还不是他们的身高,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真正迸发出力量的时候,他马上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那股大山横于前的感觉。 但黑衣人到底有他的过人之处,身为黑水门掌门少有的四位亲传弟子,如果在这里被一拳打得脑壳碎裂,脑浆迸出,那黑水门这个四大门派之一也就显得太无力。仅仅只是后退一步,黑衣人就已经把握到了黄轩气势最猛烈的那一点,而后他踢出一脚,却是直接踢在了黄轩那正推出力量的膝盖上。 这一脚踢得恰到好处,几乎是完全压住了黄轩全身的力量所在,而他的平衡也在轻描淡写的一脚中被破去,一个踉跄之间,他不得不收回自己手上的拳头,变拳为抓,整个人就好像一头饿虎一般,向着黑衣人抓了过去! 猛烈的风声中,黄轩只听见了黑衣人低低的一声笑。 而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这一抓,居然又落在了空处! 黑衣人身上的黑袍可以说是在大白天的一团浓墨,十分显眼。然而在他双手伸出那一抓的同时,黄轩却感觉黑衣人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团淡淡的黑雾,只是向后轻飘飘地一动,就让他失去了目标。 黄轩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而后看向依然稳定如山的黑衣人。他不明白在那一刻他是怎么做到的,当然,以他的脑子,从来不屑于太纠结这种问题。3秒后,他左脚踏前一步,双腿微曲,从腿部抽出了那柄合金军刀,锋芒一闪,利刃照亮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干嘛要打打杀杀?说到底,我觉得我们都有得谈。” 林兴冷笑道:“你觉得我们能谈什么?谈你应该怎么被审判?” 黑衣人再一次地摇头,此刻黄轩已经再一次地突进到了他的面前,他诡异的身形一动,就如同一团捉摸不定的黑雾,飘荡在大石之上,一进一退之间,已经跟黄轩换了一个位置。 黄轩手上的军刀锋利无匹,只是对于他的体形来说,这柄军刀依然显得太小了一些。当然黑衣人嘴角微微翘起,他一眼就已经看出了这柄军刀不是黄轩真正的杀招,他藏在背后的那柄更长的刀才是。但这样一个傻大个居然也会玩这样的心机,看来龙组的风格还真是简单直接,不讲究面子。 黄轩几次突进都不中,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让他有些阴郁,黑水门到底是传承千年的门派,诡异的手段着实不少,而相比较之下,龙组并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去沉淀这么多手段,讲究的就是刀刀致命,简洁有力能以直线缩短进攻距离,就坚决不走弯曲的路线。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到了顾少北、廖晴那种层级,他们不再拘泥于这种打法风格,每一招都顺乎心并止于情,心之所指,刀之所指。 黄轩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到顾少北他们的水准,但他同样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这样一位只会以诡异手段躲避他进攻的大门派修行者。 两步踏出,他一声怒喝,气势如同山岳一般,冲着黑衣人就这样压了过去!他崇拜铁塔,自然在模仿铁塔方面也做到了八九成相似,而铁塔最擅长的自然不是什么打法,而是纯粹地以威势压人! 威势这种东西,或许给人的感觉看不见摸不着,但在修行者身上,一个心坚如钢,爆发如潮的人,能够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令另外的人感觉到那种压迫感。这种威势来自于多年修行生涯的积累,同样更来源于龙组打不完的大仗中,战场厮杀中的凌厉与疯狂。 黄轩魁梧的身躯想着黑衣人紧迫而去,他的双眼已经露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狠厉的颜色,他的招式平平无奇,却在每一招递出的同时,黑衣人就不得不后退一步,等到黑衣人连推十步之后,黑衣人已经到了巨石的边缘,身后再无尺寸可退之地。 但黑衣人不能左右地躲,因为他感觉到,那股威势之下,他如果一旦失去了自己,想要从避开锋芒,只会在在这样的躲避中,输得更多! 在这样巨大的威势下,黑衣人却依然笑了起来。脚下步伐不退反进,只是并不如叶萧凌或者林兴料想之中的平地起惊雷,而是平平淡淡,甚至还有一些踉跄?他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带着一股气势,向着黄轩而去。 黄轩双目圆瞪,此刻的他,已经如寺庙中的不动明王,黝黑的脸上神情愤怒,手上的军刀竟然像是降魔杵一般,向下以重锤的方式猛然挥下,而不是以军刀的锋利来砍杀。 但黑衣人踉跄地向前踩出了这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却突然从无到有,与一片空洞无为之中生出一股顽强如石头一般的精气神,他伸出一只手,只是一掌就准确地拍中了黄轩手持的刀脊,把黄轩原来威势十足的军刀,竟然硬生生拍得冲着他自己的心脏而去! 黄轩一声大喝,军刀凌空被他结实的手臂强行扭转,再一次蛮不讲理地冲着黑衣人的脖颈插去! 但黑衣人此刻那诡异的身形已经再度出现。他的黑衣就这样的日光下非但没有显得更加显眼,反而如同一团雾气一般,说淡就淡。 黄轩军刀感觉自己的军刀是落中了实处,但他没有欣喜,因为他的军刀这一刀下去,没有溅起鲜血,更没有听见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而是如同沉入沼泽一般,没有了声息。眼睛一动,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军刀落中的地方,那里并不是黑衣人的喉咙,也不是他的心脏,而是他的肋骨与手臂之间! 他竟然是以腋下夹住了这柄锋利的军刀! 而黑衣人以这样的距离接近了黄轩,他那与黄轩相比显得矮小的身躯已经撞进了黄轩的怀里,他没有什么烟火气地连续拍出两掌,黄轩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小腹似乎是被巨大的锤子狠狠地锤中,一口气息到了喉咙之间,但他却狠狠地咽了下去,眼里露出了疯狂的光芒。 他放开了军刀,竟然是以双臂直接强行想要抓住在他怀中的黑衣人! 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能控制住黑衣人,先不论他巨大的力量足以把黑衣人压死在自己怀里,更因为,就算他做不到这一点,林兴也会在这样的时机中,毫不犹豫地上前,在黑衣人的身体里,插上那最关键的一刀! 但黄轩的想法还是落空了。 一抱之下,黄轩只感觉怀中空空荡荡,黑衣人竟然只是在一个扭动之间,诡异的身形就已经滑着他的身体如一只泥鳅一般游出了他的怀中,落到了他的身后。他手上依然握着黄轩的军刀,只是他好奇地看着军刀那锋利地开刃,又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那坚硬但又不失柔韧的刚才,眯着眼睛笑了笑:“龙组的军工,还真是不错。” 第508章: 耐力 两人之间的交手可以说是电光石火,一瞬间接触,又在一瞬间又分了开来。就连叶萧凌也很难看清楚一些细节,在他的眼睛里,黄轩只是连续进逼着黑衣人的位置,让他退无可退,可偏偏黑衣人那诡异的身形竟然在一瞬间又从黄轩的怀中逃脱了出来,并且手里还握着黄轩的军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 林兴对于黑水门的了解更深一些,他看得出黑衣人的身形正是黑水门亲传弟子才有机会学的身法,这种诡异的步伐据说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一直流传到今天,只是因为能学会的弟子越发地少,所以已经难得一见的身法。 “迷踪?”林兴沉声道。 手上持着那柄军刀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的黑衣人笑了笑,只是有些遗憾地看着天际那道剑光终于化作烟尘,顺手就把军刀向后一甩:“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难听。” “咄”地一声,军刀没入一颗干枯的树干,只留下一截刀柄露在外面。而后他的眼睛看向面前如临大敌却依然没有从他身上嗅到任何恐惧气息的黄轩,十分欣赏地笑了起来:“龙组的人,难道都像是你这样,就算明明打不过人,也敢于上去奋力一搏?” 黄轩瞪了他一眼,对于他来说,实在不明白这些人打架就打架,非要唧唧歪歪像是女人一样说点什么才开心?他粗声粗气道:“说那么多干什么?要么你打死老子,要么老子打死你,怕你吗啊!” 黑衣人笑了笑,道:“真是有意思。”他原地笑了起来,原本只是小声的笑,像是一只刚刚偷到松果的松鼠。但到了后面,他越笑越大声,如同一只畅快遨游天际的鹰隼。 黄轩也被他这一阵狂笑弄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这会儿终于露出一些憨厚敦实的样子来,他那粗糙黝黑的脸好像一个刚刚从乡镇入城的农民,跟林兴那一副奶油小生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有些无语地看向林兴,发现林兴的眉头正纠结在一起,好像在思考什么深刻的问题。 黑衣人笑得他有些心烦,他干脆也就不等林兴的思考,而是大步向前,二话不说,端起拳头就是硬打。龙组的军体拳有一整套的打法针对他这样魁梧的人,据说这一套打法还是严铁生专门为铁塔量身定做的,而对于黄轩他这样魁梧的身躯,同样能完美地契合。 黄轩脚下不停,并不在乎自己被扔到树干中的军刀,而是脚下行动如风,以暴烈无匹的近身技,连续推进! 黑衣人身体一抖,那诡异的身形“迷踪”再度展开,他的脚步明明看起来只是毫无章法的挪动,却在他每一步踩下之后,往往能跨越到黄轩觉得奇怪的角落。说起来,他既然能以两掌打得黄轩疼痛,可以说他的正面力量也未必低于黄轩,只是他依然选择了这样的进退方式,不主动进攻,却也不会在黄轩真正得理不饶人的时刻不做反击,只是每一次的反击,他都留够了余地,看起来,倒像是切磋一样。 黄轩喊得愤怒,但他依然无法摆脱这样的局势,自尊心让他没有主动喊林兴的援助,何况,他知道即使他不喊,林兴也会在合适的时间介入到这场斗争。他身体一沉,手肘带着凌厉的风就打向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依然笑而不语,脚下往后退了两步再进一步,伸手锁住黄轩伸出来的手肘,而后另外一只手并指如刀,随意对着林兴的喉咙挥动,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声呼啸的风声,令人无法轻视他手刀所带有的杀伤力。 当此时,叶萧凌倒是看得入了神。可以说他从修行以来还真没有见过几次真正的高手对决,老单是高手,但他随随便便的一手,就不是什么人能接得下来的。甚至叶萧凌怀疑,是不是,只有黑白无常这样的对手,才能让老单真正的全力以赴? 毕竟,那样一道剑光,换做凡人,谁能接得下来? 而在龙组基地,他眼见铁塔与廖晴打斗,也算是从中看出一些技巧与端倪,只不过廖晴与铁塔之间的风格差异太大,他那时候对打斗更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在里面也一直看不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而现在,他有过几次作战打斗,而且真力也已经全数驯服,他的眼睛如同带着光芒,黄轩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眼睛里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他不由得惊叹:他学会的龙组军体拳,其实只不过是龙组军体拳的基础,而在黄轩手中,这些零散的动作,每一个拆开分别组合起来,居然都有这样强大效果。 而黑衣人的表现更让他惊艳。 在黄轩猛烈的攻势中,黑衣人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他并不知道黑衣人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黑衣人的修为是不是真的如现在表现出来的,并不比自己高得太多,但光从他每一步脚步之中展现出来的诡异步伐,就已经足够让他费解。 人居然还可以有这样的身法? 叶萧凌暗自咋舌,至少,换做他在与黑衣人面前,绝对是输多胜少。就连少部分的那点胜算,都只是他的自我安慰。 但黑衣人为什么不反击?黄轩此刻或许表现得势不可当,在细节方面,毕竟旁观者清,叶萧凌已经看出了黄轩暴烈攻势背后的颓势。如果巨锤砸不中目标,就算挥出千万锤,又能如何,只能是以惨败收场。 黄轩身在局中,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但处于下风的作战他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他既然能活到今天,绝对不仅仅靠的是那份运气。或许黑衣人总能在毫发之间避开他的攻势,甚至在一些小细节破绽之中还能进行一些反击,但他依然内心充斥着强大的自信。 因为龙组不会败,龙组的战士可以死,但此生不知败为何物。 每一个龙组在军事训练和个人训练开始的时候,龙组的教官第一句都是这一句话。进入龙组,就代表一个军人需要跟他原本的那些军演、戍边等等看起来辛苦但实际上异常安全的任务完全隔离,等待他们的,是充满血腥杀戮的战场,没有足够的决心,没有足够的战意,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更是一个合格的龙组军人。 打了几分钟,黄轩身上的作战服已经无数处被汗水打湿。他那剃得只有薄薄一层头发的头上,更是蒸腾出了一层热气。然而他依然在出拳,就连出拳的速度都没有一点减慢。 叶萧凌在一瞬间震惊于黄轩他的耐力。换做他以如此长的时间,保持着这样强大的攻势,恐怕在那第一波受挫之后,就已经开始速度下降,一方面是因为精气神不再饱满如初,另外一方面更是因为他的心境会受到一定的伤害。 但黄轩似乎是一个机械驱动的巨人,他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一拳都无法打中黑衣人而感觉到沮丧,也没有因为自己暴烈的攻势而耗费自己的精气神,反而他的手上动作竟然在这样的气势之中不断地拔高,那座在他背后升起的“大山”,居然如同扎下了根,就算洪水滔滔,都不能让他退后分毫! “这……是什么耐力?”叶萧凌忍不住道。 “不要太意外。龙组的战士,在如果不能长时间保持着自己的强大,就不可能进行长途奔袭作战,而对于修行者战士来说,与大规模的地面部队进行正面碰撞,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为在正面作战,他们完全可以以现代科技的热武器优势,把修行者杀死在正面战场。”林兴微笑着解释道,“我们每一次行动,都如同一柄黑暗中的利刃,我们只扎向敌人的心脏。为此,即使需要奔袭万里,都不需要一点自我怀疑。” 叶萧凌看着呼吸依然稳健,甚至在暴烈进攻之时,还能不断地根据黑衣人的身形变化打法的黄轩,不由得看呆了。 第509章:步步紧逼 到底是专业人士,干起他们专业的活儿就是要比自己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叶萧凌偏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相比较之下,他从修行之后真正与修行者以搏命态势打赢的架,也就只有与燕三三人的一战与修行九幽黑蚕功的吕昭阳一战,前者是三个修为低微,甚至三个人齐上都不能能让他全力出手一次的修行者,而后者……虽然说吕昭阳在修行黑蚕功之后修为大涨,也算是是个好手,可他赢得……却着实太过困难,可以说只要有分毫之差,他早已经葬身树林,成为一句冰冷的尸体。 这么算起来,自己好像唯一真正最大的战绩,就是一拳打死了那位刺杀夏渊之后逃脱入莫城,而后又劫持夏岚妄图逃跑的黑影刺客?毕竟光龙3组的黄轩就已经如此厉害,夏岚的爸爸……他的实力还着实难测。而能够刺杀这样人物的人,就算他是与他人协同刺杀,也已经代表了他的实力。 当然,叶萧凌也知道,自己挥出那一拳纯粹是自己急火攻心,以心脏筑基点为中心,迸发出了就连他现在也不能轻易发挥的力量,击中了那位原先就已经在刺杀夏渊行动中受了伤的黑影刺客。压死骆驼的无数根稻草,他只是最后一根,谈不上什么功业。 黄轩依然稳扎稳打,他的下盘稳健,往地上一站就如同落地生根,叶萧凌自持就算他用力去击打,也未必能把现在的黄轩击退几步,而且他身上的气势经过这几分钟的打斗,不只是身上多出了一些汗,气势没有衰弱。在他眼睛里,甚至看见了黄轩的气势还在不断增强! 黄轩嘿嘿地笑了一声,他揍过的人数不胜数,在国外的战绩就算排在龙3组内恐怕也只弱于顾少北和廖晴,林兴虽然实力比他更强,却不如他在战场上搏杀的次数更多,所以他心中没有惧怕,只有一往无前想要把这位讨厌黑衣人撕成碎片的决心。 右拳如同落石一般砸落,但他的左脚一进,却硬生生地压制住了黑衣人的脚跟。黑衣人笑了笑,身上有一团黑雾飘忽不定,但却无法脱离黄轩拳头的范围,只能是伸手以肘部与黄轩碰撞了一回。 嘭地一声,黄轩的拳头与黑衣人的肘部相碰撞,而黑衣人却并没有再度拦住黄轩的第二拳,只是一昧地避开他的攻势,接着着一股力量,他整个人的身体往后退,甚至在黄轩急切之间踹出的一脚,也在他同样踹出一脚之后边做了他向后的助力。 带着呼呼的风声,黑衣人一身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漂亮的翻滚,他终于落到了地面上。黄轩赶忙地大喝一声,再度逼着黑衣人的位置,只是效果依然不太明显。 “他在干嘛?”叶萧凌有些奇怪地道,“玩闹吗?” 也不怪叶萧凌这么说话,从见到黑衣人到现在,黑衣人表现得实在不像是他心目中的一个杀人狂魔,除了有时候那种疯笑确实有那么点神经兮兮,但与黄轩的打斗,他竟然像是一个翩翩君子,虽然身形诡异,却根本不跟黄轩正面对决,做足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态势。 林兴也皱着眉头,他同样不明白黑衣人如此作态为的到底是什么。龙组的人来抓他,自然是要把他带进监狱,至于下一步是杀还是关,这种事情自然会有严铁生与国家上层去研究,但近代以来,越过那修行者与国家上层签订协议的修行者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位有什么好下场,想来黑衣人也不可能不清楚,可他这要逃不逃,要打不打的态势到底是要做什么? 正在局中打得火热的黄轩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位躲躲藏藏一身黑色并且浅笑躲避的黑衣人装逼到了极致,心里就自然而然地生出十分厌恶,恨不得当场就用自己的双拳把黑衣人打成肉酱。 但到现在,他依然隐忍着背后的那柄长刀没有拔出。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依然没有估算好黑衣人的实力,另外一方面,也是他不愿意对这样一个躲躲藏藏的敌人拔出这柄自己真正的杀招。 他的这柄长刀由武器部门用上好的钢材制造,虽然说是一柄长刀,却可以进行相互折叠,把原本接近一米的尝到缩小到不到三十分米,可以说是凝聚了龙组武器工程师的血汗,所以他才能把这柄长刀藏在背后。 但每一次拔出来,都会对长刀本身那些衔接的部分有不可逆转的伤害,这种伤害看起来很小,但实际上在修行者的作战中,差一毫米的武器损伤,就可能决定胜负,直到今天,他也只不过更换过两把,他知道龙组的财政吃紧,也不愿意轻易地让这柄长刀见光。 当然,如果他知道黑衣人早已经看透他背后藏着一柄长刀的话,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把长刀拔出来,做出一次致命的劈杀。 然而林兴此刻却高声喊了起来:“笨熊!别藏了!这种钱用不着你来省!” 黄轩面色一沉,粗壮的手臂向后一伸,而后就是一道银色的刀光如水一般泼向黑衣人!那柄特殊制造的长刀竟然是在这样短短的一秒钟之内就已经完成了衔接,由此可见黄轩平日里在这把长刀里到底灌注了多少心血,没有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就算这柄长刀可以说巧夺天工,也绝不至于有这样的速度! 在这样的银色刀光之中,黑衣人浅笑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凝重,虽然他依然如同闲庭漫步,只是他的身形比起之前竟然是更快了几成,身上那淡淡的黑色雾气似乎也浓重了许多,迷踪步伐在黑水门里可以说是十分强大的身法,但同样也十分偏门,少有人练成,但只有练成的人才会知道,这样的步伐在练成之后会有怎样的威力! 黄轩大喝之中,黑衣人的身躯被刀光挥舞出来的一道光幕所淹没了。然而只是在顷刻之间,一团黑雾不断浮动,令人捉摸不定之间,就越过了黄轩的身体,到了他的身后! 黄轩后退,没有急着转身,而是长刀的方向一变,手腕翻转之间,变劈为刺,就这样向着背后刺了出去! 如果说黑衣人打算利用他身在黄轩背后的优势进行攻击,恐怕会在一瞬间被接近一米的长刀刺个对穿! 一团黑雾再一次毫无预兆地从黑衣人身上升起,他就如同风中的一团黑雾,只是轻轻地一吹,就又失去了形迹。黄轩转过身来,恼怒地看着轻巧地站在一颗焦黑树干上的黑衣人,骂了一声:“有本事跟老子对砍?” 黑衣人显然对于黄轩这种好像黑道寻仇一般的口吻无法接受,轻声道:“我觉得那是一件很没有美感的事情,不是吗?” 黄轩有些急躁,瞪着黑衣人怒道:“美感你吗啊!” 黑衣人笑而不语。 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的人,黄轩这种憨大个显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说当然是说不通的,那么,就只有接着打! 身体内部的真力如同不断地累积的土石,一股浑厚的气息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拔高,在巨石上猛然一跺脚,黄轩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向着黑衣人压了过去。黑衣人往后,黄轩就一刀把那原本就已经烧焦的枯木劈成了两半,在往前的同时,他长刀如影随形般咬着黑衣人的身影,刀光纵横。 叶萧凌和林兴的视线被巨石遮挡,对视了一眼,两人索性跳上了刚刚黑衣人与黄轩打斗的巨石,居高临下地看着黄轩步步紧逼。 第510章: 那么抓吧 长刀斩断了无数树干,斩断了无数枝条,斩破了风,却始终斩不到黑衣人的身体。黄轩闷声大喝,如雷声滚滚,他体内的真力再一次拔高,向前一突,竟然是以同归于尽的打法,丝毫不顾自己身体的空门大开,以长刀为剑,向着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哼笑了一声,电光石火之间,一掌拍在长刀上,传来的却是沉闷的一声。黄轩在长刀上的力量太猛也太急,而黑衣人显然有些轻视黄轩的力量,却没能把这柄长刀推开足够的角度。 而只是这一刹那,那柄长刀就已经变了个方向,直直地向着黑衣人的喉咙而去! 黑衣人不断地后退,黄轩不断地前进,两人原本的局面被这样雷霆一击所打破,更因为黑衣人的一时误判而把自己陷入了险地。黄轩不可能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体内的真力如同登楼,再上几重天,就连叶萧凌都感觉他身上的气势有些无法逼视。 而黄轩借着这股力量,脚下再度加快了一些,长刀的刀尖已经触及到了黑衣人喉咙的那块黑布! 但黑衣人毕竟强大,他如果死得如此简单,就不可能有足够的实力位居黑水门的四位亲传弟子之一。他脚下一跺,身上黑雾越发浓重,随着嗤嗤的声音,一股气流从他身体涌动出来,化作了风,几乎推动了他的身形,而他轻哼了一声,脚下一顿,整个人在毫发之间,斜斜地擦着长刀的刀尖,掠了过去! 黄轩双目圆瞪,他手中的长刀对着那团黑雾,重重地斩下! 黑雾逐渐淡去,黄轩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场景,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些疼痛。他皱着眉头,伸手触摸了一下,他战斗服的胸口正好印着一个手印,好像他原本就在那里一般天然,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他不清楚黑衣人是怎么从他那必中的一击重斩中逃脱的,只是他看向自己长刀的刀尖——哪里有一点十分细微的黑色布条。 黑衣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他伸手去触摸自己的领口,触摸到那一点点微不足道却足以证明黄轩实力的小破口,笑了笑:“很不错。” 黄轩还要上前,林兴却喊住了他:“笨熊。住手。” 黄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兴要这么做,但处于对战友的信任,他往后退了两步,手持长刀稳如山岳,气势之高昂,令人怀疑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出刀,斩却面前的这位黑衣人。 “你既然不打算走,又不打算认真地拼命一搏,到底是打算做什么?”林兴沉声道,他看得出黑衣人的修为虽然并不比他高得太多,但黑水门的一些东西,他可以说是样样都精通。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天才的人了,如果他真的要动手,黄轩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人负手而立,如果不是他用黑布蒙住了脸,他这样的动作会显得更潇洒一些。似乎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并不重要,他只是在玩一个游戏:“我想说更多一些,只不过……”他偏头想了想,“你们龙组是不是做事风格都这么着急?” 林兴冷冷地看着他:“这要分人。你是我们必须抓捕的目标。” “那么抓吧。” “嗯……”林兴和叶萧凌都被他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说法给愣住了,“抓?” 黑衣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我说你们抓我吧。难道非得让我把束手就擒这四个字吐出来你们都听得懂?龙组的军人,似乎作战优秀,但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林兴有点愣,来之前,他想象过许多自己见到这个幕后操纵一切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场景,是与黄轩叶萧凌三人齐上直接把他杀死在原地,还是成功地制住了他的行动把他带回龙组关押?还是自己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暂时败退而在全国范围内展开搜捕?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束手就擒?他是在玩什么花样? 林兴眉头紧皱,盯着黑衣人的那双似乎纯洁的眼睛,道:“你应该明白你被龙组关押之后会有什么结局。” “我明白。”黑衣人笑着道,“先是把我扔进你们龙组的牢房里,然后一天三次,早中晚各用一次刑,拷问黑水门的秘密。中途会给我喂一次水,但不会让我睡觉,你们会用胶布把我的眼皮给贴住,这样我的眼睛闭不了,哦……对了,你们还有一些专门录制的杂音,一天二十四小时在我的耳朵里嗡嗡嗡……嗡嗡嗡……地播放。” 他似乎是十分了解龙组的规矩,以至于林兴甚至都怀疑他以前在龙组里面做过事情,否则他不应该知道得这么清楚,包括他们的那录制的杂音,为什么不是滋滋的电流声,而是嗡嗡嗡的声音? 想到此节,他忍不住问道:“你……”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黑衣人笑了笑,“你们真以为龙组内部就是铁板一块了?没错,你们这些战士愿意为国捐躯,甚至不要任何补偿。你们一年一年地往国外跑,回来的十个人里还不到一半。但你们要知道……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无私。就算是一些身处高位的人……他们也是要吃饭的,要住房,要玩女人的。” 林兴眼神突然凌厉起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黑衣人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放心,只是知道一些。不过我觉得每一样都很有意思。” “我想,如果把你杀死在这里会更有意思。”叶萧凌冷眼看着这个黑衣人,想到燕三、吕昭阳的下场,忍不住寒声道。 黑衣人却咦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看向叶萧凌,奇怪地道:“这位……小兄弟,我杀过你朋友?”他又站直了,眯着眼睛笑着道,“不过也正常,毕竟我一直不是太能记住别人的名字。” 听见这样一句话,叶萧凌心里突然一把火被点燃了。他跟燕三、吕昭阳、冯香兰三个人实在算不得朋友。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对生命有十足尊重的医生,在他看来,这个黑衣人完全就是疯子,即使他现在表现得逻辑十分强大,但依然无法摆脱他那骨子里的疯子本质。 “吕昭阳是我杀的。”叶萧凌冷冽道,“龙组的人是我叫来的。” 黑衣人却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再一次地笑了起来,他双手环抱胸前,做出放松的站姿,道:“有意思。那你应该就是吕昭阳提到过的,那个医生?” “我是医生。”叶萧凌道。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叶萧凌,道:“难怪身上总有股亲近生命的味道。不知道那些村民,你是不是已经都救醒了?” 提到村民,叶萧凌越发厌恶面前这个依然谈笑风生的黑衣人,他冷笑道:“多谢你关心,村民们很快就都会恢复如初……只是,躺在土里没法再说话的两个人,还会在天上看着你。” 黑衣人看了一眼天空,笑道:“我只看得见那位前辈留下的痕迹。”他迈开了一步,马上黄轩手上的长刀就颤抖了一下,那锋利的刀光似乎随时都可能掠空而出,就连林兴的眉头也是一紧。但眼见黑衣人只是踱步,也就放松了一些。 黑衣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右耳,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人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就好像吕昭阳……哦,你不说,我还真不记得这个名字。他说要当我的一条狗,所以我就很大方地给了他一身的九幽黑蚕功。不过看来他还是太膨胀了一些,到了你的面前,也只不过是找死。” 第511章 树干里的人 “我应该谢谢你的夸赞?”叶萧凌听出了他声音中的那股阴阳怪气,心里恼怒更甚,只是既然林兴黄轩在这,他动手也没有必要,何况他单人上去,还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嘴上讽刺讽刺对方,“你逼着吕昭阳杀死燕三,又怂恿他来杀我,我现在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逼着他?”黑衣人大笑起来,不断地摇头道,“不不不不,我可没有逼他。我只是给他们选择,顺便……在他们的背后轻轻地推了他们一把。我说让他们三个人自己选择杀死他们其中的一个人,那个大个子选择了就算牺牲自己也不做这种事情,而那个女人,则是根本做不出决定来。倒是吕昭阳,我有些欣赏他,他做得很干脆利落。但我又觉得他很愚蠢,明明大个子打算牺牲自己,他又何苦自己抢先动手?为了向我表示忠诚?他杀死自己的朋友来向我表示他会效忠于我,可这忠诚……有什么价值?” 叶萧凌逐渐清楚了这件事情里的原貌,咬了咬牙,道:“所以,吕昭阳杀死了燕三,当然知道冯香兰不会放过他,所以他要杀死冯香兰,只是……却被她逃走了。” 黑衣人惊奇地咦了一声,又笑了起来:“那女人没死?那这么看来,我倒是低估了她。这么看来,这个女人倒是这三个人里,唯一一个值得我敬佩的人。她不错,就算吕昭阳杀死了大个子,但她还是放过了吕昭阳,而是选择了找人来杀死那个罪魁祸首……”他手指指向了自己,“也就是我。” “人总是会在有些时候产生许多局限,忽略到许多应该注意的东西。就好比吕昭阳,他认为我不可能放过他们三个人,所以选择向我投诚,并且拿着大个子的性命当投名状。我说这只是一次游戏,同时也跟他们说明白了这是个游戏。但他们不愿意相信。其实我又有什么必要性杀他们三个?” “当然是杀了他们三个人灭口。”叶萧凌皱眉道,“你知道你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外传,而他们恰好目睹了你的事情,你必须要杀了他们,这样你的秘密才不会被放出来。” 黑衣人微笑道:“你的话,也可以算是一家之言。但有一点,你没有明白。” “哪一点。”叶萧凌问道。 黑衣人抬头看向天际那道依然笔直的线条,剑光虽然已经消失,但云层被刺穿的痕迹,依然需要时间来慢慢修补,他赞叹了一声,而后继续道:“他们为什么要告发我?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叶萧凌突然愣住了。是啊。即使燕三三个人发现了黑衣人的事情,但他们无冤无仇,对于这种事情,他们心中也未必有普通有的那点正义感,他们又何必要揽事上身,告发黑衣人在山上的事情? “我黑水门的修行者遍布天下,即使放开门内潜心修行的那些师兄弟,依然有无数修行者在各大城市行走,毕竟这么大一个门派,总不能躲在山中喝露水。即使是修行者……毕竟我们都是要吃饭的。”黑衣人笑了笑,“而那三个人在我看来,甚至连收人最宽松的白鹿门,也不可能瞧得上他们的修为,蝼蚁也不过如此。而三只蝼蚁抱成了团在冬日里尚且瑟瑟发抖,他们又有什么必要对着一头大象上去撕咬?” 黑衣人走了两步,偏头笑道:“他们都忽略了这一点,他们以为我一定会杀了他灭口,毕竟这是最安全的法子,即使他们不敢,但人心难测,我既然藏在山里,自然不敢冒任何一点风险。所以选择了不相信我跟他们只是玩一个游戏。在这样的压力下,他们原本心里藏着的那点秉性,就自然都透露了出来。我甚至都不需要动手,吕昭阳杀死了大个子,接着还要为了自保,去杀那个女人,这一些,我都只是个旁观者。” “就算这样。你还是始作俑者,即使你没有亲手杀人,但你促成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叶萧凌冷眼看着他。 黑衣人低下了头,左右摇晃,笑得十分畅快。 叶萧凌不明白他又为什么笑。然而林兴却看向了他,摇头道:“如果他只是旁观了这件事情发生,是无法定他的罪名的。” 叶萧凌皱眉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新闻资讯,犹豫了一下道:“但即使是以开玩笑的形式导致了人员的死亡,他一样需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吧?” 林兴叹了口气,道:“修行者毕竟还是比普通有一些特权,何况你说的燕三、吕昭阳,都是修行者,他们有这个身份,就已经让他们不再受到针对普通人的法律限制。即使他亲手动手杀死这几个人,我们也无权涉入。”他转头看向黑衣人,道,“不过,你在这里养妖,杀死普通人拿着他们的尸体喂养妖物,光这一件,就已经是协议中的严重条目。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黑衣人依然平静,他十分淡然地道:“那当然。不过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我不得不跟你说明一下。” 林兴皱眉说道:“你说。” 黑衣人笑着道:“我如果说,这些人,我根本没有杀过他们呢?” “不可能。”叶萧凌马上怒道,“魏奇阁楼上的尸体,我一具具都已经看见了。” 黑衣人点头发笑,却突然转过了身子,对着黄轩道:“大个子,长刀不错。” 黄轩伸手抚摸着长刀的刀锋,轻轻一弹,就是清脆的响声,他森然地道:“没错。你会尝到它的味道。” 黑衣人并不打算跟他辩论,只是笑了笑,伸手指向一棵焦黑的树干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帮我把那棵树给劈开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黄轩沉声道,“不要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老子不见得不能一个人把你劈成两截。” “我既然站在这里,能玩什么花样?”黑衣人看向林兴。 “照做。”林兴皱眉地道,他不明白黑衣人到了现在为什么还是这么淡然,甚至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他的倚仗到底是什么?至少在现在看来,即使这个人是个疯子,却也是一个逻辑十分精密的疯子,逐渐了解到关于燕三三人之间的恩怨之后,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人对其他人心态的掌控有多强大,如果不是冯香兰这样一个显得太过善良的女人因为不愿意杀死吕昭阳而逃了出来,恐怕有些事情,现在都还埋在一面灰蒙蒙的雾中。 不过想到这里,他还是松了口气,至少现在看来,黑衣人还是有失算的地方。一就是冯香兰的逃脱,二,就是吕昭阳擅自袭击叶萧凌。这两样,最终导致了他们能够追踪到他身上。 黄轩脸上有些不悦,但想来对林兴的信服让他还是没有唱什么反调,而是服从地走到了那颗看起来庞大,但却已经腐朽不堪的树干面前,手持长刀轻举。 “最好不要劈得太里面。否则你会后悔。”伴随着黑衣人的笑声,他冷哼了一声,长刀向下一挥,树干破裂,一个满身狼狈,双手被捆缚在身后的人挣扎着摔了出来。他的头发花白,脸上的苍老即使脏乱都无法掩盖,嘴上塞着的布条让他无法说话,但叶萧凌认了出来,猛然转向黑衣人盯着他的眼睛:“魏奇?” 第512章 干净的黑 “我一直觉得我是比较守法的好市民。”黑衣人笑眯眯地看向林兴,“这就是这个村子的管理者,想来他的名字就算我不说,你们龙组强大的调查能力也早已经清楚。何况……”他看了叶萧凌一眼,“还有这位年轻的修行者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林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走过去,拔掉了魏奇嘴上的布条。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魏奇苍老的面容。而魏奇似乎是在这个树干中藏得太久,一被拔掉嘴上的布条,就大口喘气,眼神在黑衣人与林兴之间不断地游离,而后嘶声道:“你从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步是不是!” 黑衣人似笑非笑:“我只是觉得龙组的这些人们,会需要你这个人。” 魏奇并不明白龙组到底是什么组织,但听黑衣人的意思,他大概也猜到了这是一个跟国家上层挂钩的部门,知道自己的下场必然不可能有多好。他已经为黑衣人做到了他想做的一切,而现在,为什么自己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一股悲愤涌上心来,他大声骂道:“你当初承诺我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想自己脱身,却拿我当替罪羊,你难道真以为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多干净!” “事实上,我确实很干净。”黑衣人平静道,“毒药是你配的,人是你杀的,我又做了什么呢?” 魏奇双眼发红,黑衣人没有说错。从那个晚上,他跟黑衣人搭上线之后,他为了延长自己寿命的药物,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包办,黑衣人只不过是每隔一段时间给他一次药物,并且从他那里拿走一具尸体。平时他觉得这好像没有什么,只是到了今天,他才突然发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点,居然是这样的致命! “不对。”魏奇咳嗽了一声,他太老了,老到即使林兴已经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却依然站不起身来。林兴自然不会专门去搀扶他一把,毕竟魏奇的罪行,完全可以把他列入犯罪嫌疑人进行法律处理。魏奇知道这一点,所以心一横,不论如何也要把黑衣人拉下马,他大声道:“你养千叶紫莲,花粉造成村里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你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就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跟龙组各位长官说的话了。”黑衣人没有看魏奇,而是无辜地摊手道,“我只是在山上修行者,刚好遇上了这么一个妖物,它的花粉导致了村里死了两个人,所以我现在愿意带着两位长官找到这头妖物,免得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林兴明白了黑衣人的意图,冷冷道:“你应该知道你这种说辞太拙劣,就算我信了,我上头也不可能信。” “信与不信,这不重要。”黑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毕竟……我是修行者。而且还是背后站着黑水门的修行者。而四大门派,一荣俱荣,一损……”他没有说出那最后两个字,但林兴还是明白了他的道理。一时间,林兴心里对这个黑衣人的厌恶更浓重了一些,但一时间竟然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但局外人的叶萧凌有些不明白,黑衣人显然是拿着这样拙劣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难道国家真就不能把他怎样?就算他是修行者……可今天他们眼见的一切,都能明白这个黑衣人扮演的不光彩角色。何况拥有魏奇这样一个人证,加上等会儿会找到的妖物,难道不能证明黑衣人犯下的累累罪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等我跟他谈完,龙组的事情,你插不上手。”林兴比刚想张嘴的叶萧凌更快地开口,而后继续对黑衣人略带嘲讽意味地道,“所以,你打算把这个老头交给我,而后你天高任鸟飞?” 黑衣人摇了摇头,哈哈笑道:“那当然不会。”他一本正经地道,“我会跟着你们回龙组,接受你们的关押,毕竟,我亵渎了尸体,还是需要被惩罚的。” “别开玩笑了!”林兴愤怒地大喝道,“你我都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瞒过其他人的,就算上层那些李家派系的官员们非要把你的事情压下去,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们的元帅会在这种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要以为我们龙组是会妥协的部门。”林兴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一句话,脸色阴沉如乌云,“元帅更是不可能妥协的。” 黑衣人平静地道:“那么我应该说你对你们龙组的那位元帅大人了解太浅,还是说你对于龙组的寄予过高的厚望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至少在我记忆里,龙组有过很多次妥协,而且……很多次妥协都是你们那位尊敬的元帅大人做出的决定。” 林兴否定道:“绝不可能。” 黑衣人依然低笑着道:“这样一个强势的机构,在国内要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拔地而起。难道忌惮你们的,只有四大门派吗?” 林兴悚然一惊。 他加入龙组的时间可以说也不算短了,今年二十七岁的他也只不过比顾少北少一岁,七大家族有天赋的子弟加入龙组毕竟还是有一些特权,至少他并不是在其他军区表现出色而被龙组亲睐,而是直接以弱冠之年加入龙组,在里面进行训练后进的龙3组。 进了龙组之后,他曾经感叹,龙组这样一个组织,要以这样强横的姿态傲然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先辈和那位元帅大人得以怎样的大智大勇才能建立如此这样大的功业。而黑衣人这一句话,却轻描淡写地点醒了他,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没错。龙组这样的组织,在国家内部实际上就是一个畸形的存在,他的暴力、他的规模,恐怕都早已经脱离了国家上层的控制。所以国家才要城里龙组监察委员会,为的就是防止龙组某一日脱离他们的想法,成为一只出笼的猛兽。 毕竟,一头嗜血的猛兽,会第一时间成为所有人的敌人。这些敌人中,不仅仅只因为龙组损害到他们利益的七大家族和四大门派,更是所有忌惮龙组的政治人员。要维持龙组的稳定,严铁生必然做出了不少的妥协。而这一次,龙组的行动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就如同野兽突然露出了獠牙。 而现在黑衣人如果真的把事情瞥的那样干净,仅仅凭借这样少得可怜的一面之词,龙组真的能够发挥原本暴力机构的不讲道理,关押他吗? “怎样。林兴长官,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看看那只你们一直想见见的妖物。”黑衣人轻笑了一声,道,“反正这些事情该你们上级头疼,你们只不过是执行者,只要听命令做事就好了。” “真是黑暗。”刚刚喘着粗气的魏奇这时候尖酸地说了一句。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也一样。” 林兴在原地考虑良久,眼神闪烁的他从背后拿出一个镣铐,而黑衣人却似乎早已经预料到的样子,伸手就让他拷上。林兴跟他对视了一眼,毫不掩饰眼睛里的厌恶:“如你所说,这不该是我考虑的问题,但现在必须束手就擒,而我也会把你安全地带到龙组交由上级处置。” “很好。”黑衣人道,“我带你去找千叶紫莲。” 魏奇重新被捆上了,只是没有在嘴里塞布条,任由他艰难地喘息。黑衣人双手被特殊的手铐铐住,但却走得比谁都从容,反倒是叶萧凌,看着眼前为了发泄情绪而大声推着黑衣人走的黄轩。在后面跟林兴轻声交谈着。 第513章 车队 “什么意思?他定不了罪了?” “上级会妥善处理的。至于有罪没罪,我只是负责抓捕,你只是协助,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更不算。” “龙组难道不能对他设立专案调查?至少这件事情,我看他没法把自己摘出去。” “等到时候吧。”林兴叹了口气,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只是在叶萧凌面前,他实在没法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真正说出来。 叶萧凌看着林兴的表情,实际上心里也猜到了林兴的一些想法,只是他不方便说破,但黑衣人没有如果真的照他所说,没有亲手动手杀人,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还真的会被他逃脱制裁,想到这一点,叶萧凌看着黑衣人背影的眼神就有些复杂:这个人,难道从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天? 从一片依然焦黑枯萎的土地上走走到一片绿色清新的边界线上,会有一种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只是叶萧凌不明白黑衣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一片地方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千叶紫莲的生存靠的是寄生来吸收草木的营养,却也不应该把这片土地变成这样才对。 而当他们站在那庞大的藤蔓前的时候,林兴、黄轩还有叶萧凌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叶萧凌接受了李时珍的知识,倒是对千叶紫莲了解一些,而黑衣人做的事情让他明白千叶紫莲十有八九已经成妖,但此刻这一具庞大身躯真正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忍不住地凑上前去观看。 他们敢于凑上前去观看的原因当然不是千叶紫莲成妖对他们造不成伤害,而是千叶紫莲形成的这头怪物……已经枝叶枯萎,静静地死在这颗树干旁。 叶萧凌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黑衣人要杀死千叶紫莲,千叶紫莲恐怕也会拼命反抗,而四周似乎是十分平静,就连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这头藤蔓组合成的怪物就好像是千万条水蛇游走在一起的东西,即使死去,看上去也依然十分可怖。干枯的藤蔓上叶子黑如墨汁,无精打采地枯萎。而他藤蔓的中心有一颗巨大如活人头颅大小的球体,上面的轮廓,让叶萧凌感觉这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只是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能让叶萧凌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尸味道。他皱了皱眉,拉开了一些距离,细细地端详这只依然死去的妖物。 “怎么回事?”林兴眼神严肃地看向双手被特质手铐锁着的黑衣人,“你做的?” 黑衣人似乎依然有些不习惯手上带着手铐的感觉,扭了扭有些紧的手铐,笑着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站在一旁握着他肩膀的黄轩脸色一沉,手上用力把他的肩膀骨骼捏得咯咯作响:“别玩花样!说话就说话!” 黑衣人看了黄轩一眼,没有生气,反而是对黄轩这样直肠子的人有些感兴趣。低下头,他看向那依然成为一堆枯枝烂叶的千叶紫莲,道:“难道不允许我见义勇为,看见妖物为民除害?” “这样蠢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林兴冷冷地道。 黑衣人无奈地笑了笑,道:“长官,难道你们的审讯手段就这么拙劣?想要我开口,总该有点手段才对,光这么就想让我把什么都说出来,我会觉得很无聊的。” 这时候,在千叶紫莲残躯上上下蹿跳的叶萧凌高声喊了起来:“千叶紫莲的那朵花不见了!” 林兴神情微怒,右手如闪电一般挥出,竟然是一拳打在黑衣人的肚子上! 在林兴含怒而发的力量下,黑衣人感觉到肠胃一阵抽搐,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就连人也有些踉跄,不过黄轩却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顺势倒下去,看起来,他倒是有点凄惨。 林兴收回拳头,在黑衣人面前负手而立,寒声道:“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虽然我知道你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干净得甚至让我们抓不到太多的证据,但我们龙组有特别的权力,这一拳……伤不到你的肺腑,却能让你足够难受。” 然而黑衣人却大笑起来:“这才有意思!这才有意思!”他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原本干呕的他站直了身躯,比较起来,他比起林兴甚至还高上几公分,“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意动手,反而会我更失望。我可不希望日后我在牢房里打交道的龙组却是一群没意思的家伙。” “疯子。”林兴骂道。 和上一次被骂疯子一样,黑衣人依然对此不屑一顾,只是眼睛里的笑意越发地浓了:“那么好吧。” ** 林兴和黄轩带走黑衣人的时候,没有选择再回到村子,而是直接走到了出村的那条山道上,外面已经有几辆军用的运兵车停靠,就连原本看守医用器械的几位司机师父也不得不被请走。 韩师傅和刘师傅原本正有些奇怪这些全副武装的军人为什么手上持着枪械把强行占领了他们停车和扎营的地方,但眼见叶萧凌竟然同样来了这里,忍不住凑上去道:“叶领队,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已经给他们说明了我们是莫城政府钦定的医疗队,但他们还是要暂时控制这片区域。” 叶萧凌正看着林兴和黄轩的背影,他们一人推着走路依然闲散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黑衣人,另外一人拉扯着因为苍老和疲惫几乎走不动路的魏奇,他叹了口气,道:“没事,你们要不然先进村子去逛逛,也快中午了,那边应该做好了热饭。天天让你们在这里风餐露宿也说不过去。” “那这些机械。”韩师傅皱眉道。 “没事。”叶萧凌勉强笑了笑,道,“人家是国家军人,只不过是有公事来这里抓个政府官员,难道还能抢了我们的医疗机械去?” “说得也是。”韩师傅和刘师傅对视一眼,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韩师傅挥了挥手,笑道,“那我们进山去蹭一顿饭,这里麻烦叶领队你看看。说起来,我跟老刘这几天天天吃泡面火腿肠也有些恶心。” 叶萧凌咧嘴笑了笑,道:“去吧。我看着呢。” 韩师傅和刘师傅进山去了。叶萧凌向前走了两步,正皱眉一位全副武装的军人把自己拦在了军车车队的外围,刚刚把犯人放上车里的林兴却走了回来,看着叶萧凌,皱着眉道:“我们组长请你过去说话。” “组长?”叶萧凌知道他是龙3组的,那么这位组长,自然就是顾少北了,说起来,顾少北原本说会亲自来,但事情一直到解决之后,顾少北也没有到场。现在尘埃落定,顾少北又把自己叫过去,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不过等到他进了那排在队列第五辆的军车里的时候,里面的顾少北却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第514章: 加入? “你怎么了?”叶萧凌一边上车,一边问道。眼前的顾少北早已经没有了往日那样开朗并且刚毅的样子,闭着眼睛的他浑身被一床棉被所覆盖,露出的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嘴唇都如同被涂上了惨白的唇膏一般,甚至就连形体都比较之前瘦削了几分,如果不是叶萧凌提前知道自己是来见他,恐怕乍一看之下都要把他认作医院太平间里的一具尸首。 叶萧凌的一声问话就如同起床的闹铃一般,敲响了顾少北的意识,让他有些疲惫地张开了眼皮,但只看了一眼,他又十分削弱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你来了。” 叶萧凌皱着眉头道:“不要搞这种文艺气息的说法,什么你来了,我问你怎么了。” 顾少北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喉结轻微地颤动,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再一次地响了起来:“既然你是个医生,你可以自己看看我怎么了。” 叶萧凌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进入棉被去触摸顾少北的手腕,但他却只触碰到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他连着触摸了好几次,才慢慢分辨出来,这是顾少北的手,只是上面的的温度,着实低得可怕,而他赶忙地伸出手,用手背去触摸了一下顾少北的额头,刚一触碰,他的手背就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迅速地收了回来。 顾少北整个现在几乎就是一块巨大的冰块,正在咝咝地冒着凉气。叶萧凌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脸色也不断地阴阳变化。他闭上眼睛,真力逐渐进入到顾少北的身体,感觉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寒意正沿着他的真力不断地往自己的经脉里钻。 叶萧凌打了个寒噤,不再敢用真力去探测顾少北身体内部的情况,只是苦笑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里面那股寒气是什么东西?” 顾少北艰难地笑了笑,他似乎是想动弹一下,把自己挪一挪,但身体的困境让他甚至无法动一根指头,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这是黑水门的黑冰诀,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有些难受。” “别开玩笑了。你不明白自己的身体问题有多严重吗。”叶萧凌忍不住愤怒地低吼,“换做一个普通人,早死透放进太平间准备去火化了!而你现在还活着,却有空来看我,真的是嫌自己活腻了吗?” 顾少北笑了笑,虽然叶萧凌的话语里充斥着愤怒,但他却从这股愤怒中听出了叶萧凌法子内心的关切之意,睁开眼睛的眼神中更柔和了几分。他低声道:“死不了。这种伤势,你处理起来可能没有经验,但龙组有专门的医疗部门来应对这种问题。当然……在床上躺两个月是免不了了。” 叶萧凌松了口气,但嘴上依然不肯放松,道:“那你还不赶紧回你的莫城躺着,找我有什么事儿?” “有些事情,既然你参与进来了,我想还是需要让你知道一些。”顾少北回答道,“只是别人没有这种权限,所以我只能亲自来。” 叶萧凌嘲讽道:“你们这种狗屁的权限还真是自作自受。” 顾少北却不认同,当然他也没有反对叶萧凌说的话,只是解释道:“毕竟龙组管理不易。” “所以呢。你想说些什么?”叶萧凌坐了下来,发泄了一通之后,他也安了一些心,静静等待顾少北的说辞。 顾少北笑了笑,眼神中透出一些迷茫,这才开始轻声说了起来:“当然是这一次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很好奇到底背后藏了什么秘密。” 于是顾少北开始说起这一次的龙组行动的始末,以及黑水门支援的事件来。 他说得不快,实际上,因为他虚弱的身体,甚至他会经常性地因为体内的寒气鼓动而颤抖,最终不得不暂时停下口中的话语。而在这种时候,叶萧凌则是十分迅速地把自己的手指粗暴地塞进顾少北的嘴里,这当然不是他想要折腾顾少北,只是顾少北在颤抖的时候,就连他牙齿都在打颤,他又在说话,所以叶萧凌作为一个医生,下意识地去撑开他的嘴巴,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 不过在这样断断续续的过程中,叶萧凌却也逐渐明白了许多自己原本不明白的事情。包括龙组这一次的行动内容,包括龙组针对黑水门的行动、黑衣人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 叶萧凌一点点地把事情串联起来,暗自震惊,他原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只是少数人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因为这样小小的事情,却几乎在国家内部造成了剧烈的动荡。 这算不算是现代版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叶萧凌下意识地摩擦着着自己的手掌,苦笑了起来。 “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叶萧凌突然道,他指的当然是那位深藏在幕后却在暴露的一瞬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黑衣人。 顾少北眨了眨眼睛,道:“大概就是关一阵子,然后让他们师门来领人吧。当然,交点保证金不能少。” “就这么简单?”叶萧凌不敢相信这是顾少北说出来的话。 “修行者……尤其是大门阀的修行者,管理起来实际上很麻烦。这一次的事件,暂时还没有出现他直接致死的普通百姓,那个叫燕三的死者虽然说修为不高,但他毕竟是个修行者。甚至可以说,他都不是直接导致燕三死亡的第一责任人,那个吕昭阳才是。吕昭阳现在已经死了,也算是自食其果。但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杀戮,我们龙组不方便去插手。只有在修行者直接导致普通人死亡的时候,我们才可以以对修行者重罪关押甚至执行死刑。”最后,他补充道,“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一次的行动太大,国家上层已经很不满意。我们得适当地退让一下,毕竟我们已经重创了黑水门的实力,可以说是一场大胜,而与这比较起来,这个黑衣人一个人的命,真的不重要。” “这算什么道理?”叶萧凌愤怒地道,“他想要杀死整个村子里的人!而且他已经间接造成了两个村民的死亡。如果说他真的成功把那朵千叶紫莲放进村子里让它吃人,难道你们只解决千叶紫莲而不对这个神经病以重罪判刑?” “我明白你的愤怒,也明白你的痛苦。”顾少北注视着他的眼睛,“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中华千百年来,这些修行者的门阀一直在暗中影响着国家的运转。他们就好像长在国家身体里的毒瘤,但如果要切除他们,就需要把整个内脏切除。这种做法的结果甚至会导致整个身体崩溃,国家的消亡。国外势力盯中华盯得很紧,他们想要的就是中华自己内部出问题,而这些年的什么南海事件、钓鱼岛事件、日本否认历史以至于到现在印度出兵边境,实际上都是这些国家希望中国在外部因素的影响下,先乱了自己的阵脚。如果我们以最严厉的方式处理这个人,导致各方势力的动作最终影响到国家的正常运转,这个责任是你负还是我负?” 叶萧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种太过深远的问题,毕竟他只是个斗升小民,甚至到了现在,除了季林送给他的五十万,他都没有多少收入,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工作只不过是实习,一个月两千块钱就连给他每天吃饭打车都不够。 只是,就算是斗升小民,心中也会有一种天然的正义感,这并不取决于一个人是否贫穷,而是一种铭刻在他骨子里的执拗。就好像路边他遇见一个孤寡乞讨的老人被几个小瘪三殴打,就算他没有什么力量,他还是会尽可能地制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而黑衣人的罪过,远比这沉重得多。尽管他有些没有道理,但他还是发怒地道:“我不管什么责任不责任。他杀死了人,或者说,间接杀死了人。他应该得到法律公正的裁决。” 顾少北叹了一口气:“公正只存在秩序之中。而我们不严肃处理这个人,本身就是为了保有这个秩序。” 叶萧凌恼怒地质问:“所以你们就放任这些人在法外逍遥?放任这些……恶棍为所欲为?” “当然不能放任。”顾少北沉声道,“我们龙组从来都不是什么搞政治的组织,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开始清理这些国家的毒瘤,但不是现在。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只能说,我们已经在着手进行。”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能跟你说得太多。你毕竟没有真的加入龙组,如果你今天签订了协议加入龙组,我或许可以把一部分三级加密的情报告诉你,但现在,你还没有资格做听这些内幕。”顾少北凝重地道,“不过我可以现在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加入龙组?” 第515章: 新的制度 关于是否加入龙组,实际上严铁生问过,叶萧凌否定的很快。只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叶萧凌也逐渐了解到了龙组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也逐渐知道了他们内部为国家的付出,而现在面对顾少北的邀请,他就显得没有那么淡然。 他自认不算一个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任何事情更偏向于理性,就好像国家不好的地方,他从来不屑于去粉饰,但国家好的地方,他同样会给出自己的一些赞赏。尽管他的赞赏,实际上对于这个国度,对于这个国度内的人民,都无关紧要。 真要让自己坐上那样的位置,为这个国家的好坏负责,为了党派负责吗?叶萧凌沉默了下去,他不能轻易地看出答案,只能以沉默来顶着顾少北充满希望的眼神,希望用这样的举动来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顾少北能猜到叶萧凌的想法,所以他并不是用咄咄逼人的语气,何况他现在的身体,也无力支撑他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他只能依然虚弱地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困惑我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想要的这种公正,正在缓慢地进行。他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但它需要很多助力,元帅很看好你的潜质,我认为元帅的看法绝对不会错,虽然我对你保持一个‘仍然需要观察’的态度。既然你愤怒于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作为,那为什么你不进来加入我们,做到你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叶萧凌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是不行了,只是他有些怯懦地坐了下来,不去看顾少北的眼睛,嗫懦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只是一个医生。” “你本可以做得更多。”顾少北猜到了叶萧凌的答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展露笑颜道,“算了,不提这个,既然你没决定,我也不逼你。” “不能告诉我更多吗?”叶萧凌突然问道。 顾少北淡笑着道:“那么告诉一些或许你会振奋的消息。就在几天之前,由龙组起草,并且主导的《特殊人群管理法案》、《特殊人群刑法》已经正式开始审核。” 叶萧凌猛然地看向顾少北,就算他这样对立法不甚了解的平民百姓,也听得懂这两样法案的名字到底是用于做什么。而特殊人群……既然顾少北这么说,这个特殊人群指代的,自然是那些从来都一直游离在法律边界线上难以管理的修行者。 “为什么现在才制定这样的法案?”叶萧凌问,“之前林兴有提到一个什么协议……” “《修行者管控协议》。”顾少北接过他的话道,“这是建国初期,由国家上层与四大门派加上若干门派所签订的协议。这个协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防止修行者对普通人行使任何形式上的暴力,从协议的意义来说,实际上十分深远,由此可见,当年的那些国家的先辈们,也早已经做好了许多的铺垫。” “可是你现在又说制定什么法案……”叶萧凌叹了口气,“难道惩罚犯罪的修行者就这么困难?” 顾少北知道叶萧凌心中的困惑,同样叹了口气:“惩罚少数人当然简单。难的是整个修行者群体的利益交错,就算国家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想法。我之前说过了,修行者门阀实际上一直影响着国家上层,这种影响,要比你想想得更深入,他们就好像一只只细小的寄生虫,钻进国家庞大的政治根系,在里面产下无数感染他人的卵。你不知道我们这一次的行动牵动了多少人的利益,震得多少人拿不住吃早饭的筷子。事实上,这一次我能活着回来,全靠你的师父。” 叶萧凌点了点头:“我听林兴说过了,那道剑光是老单搞出来的东西。” 顾少北苦笑道:“那道剑光不光是杀死了黑水门掌门,更在所有人面前展现了力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龙组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助力,不管是修行者门派,还是政治上的那些官员,都只能在这样强大到不可抵抗的力量面前沉默。一个强大的修真者带来的影响,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说起来,你跟老前辈的相处模式倒是真的让我很羡慕。想我们龙组每年竞争去修行者进修的资格都要头破血流,而你的师父本人就是一位实力强绝的修行者,而且你这个弟子的名分,显然不像是大门派一样只挂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你们两个人更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我开始相信,你将来的成就,绝对不是我能想象的。” “的确像亲人。”叶萧凌默然地想到自己从小跟着老单长大,就算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甚至可以说,他的童年,其实一直是以老单作为一个父亲的样本,或许自己身上那点惫懒劲儿,就是来自老单吧。只是自从离开了村子,自己也变了不少,只是不知道那个杨步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自己这种变化,是不是向着那个男人接近呢? 只是老单弟子……这又从何说起?不过他还需要把关于那个能联通三界的手机微信的黑锅让老单背着,所以他只能认同了顾少北的说法,而不告诉他老单实际上并没有教过自己太多。 “让我们继续说协议的事情。”顾少北虚弱地笑了笑,一股寒意涌上来,他颤抖了一下,下排牙齿又像是抽了风一般咯咯咯地拍打着上排牙齿。叶萧凌急忙伸手过去,想要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被他摇头阻止。他示意自己并没有那么夸张,何况冷颤咬伤舌头也不可能太严重,他继续说道:“这个协议之所以只能叫协议,最重要的问题就在于,他就好像是一个国家与另外一个国家之间外交的一个条子。而这个条子是否生效,主要来自于信用。” “但我们都应该明白,信用这东西,就好像一盒没有标着保质期的牛奶,随时都有可能变质。”他话锋一转,道,“修行者……当他们拥有了就连国家都不能小觑的武力,那么他们接下来会想要什么呢?” 他自问自答地重重道:“那自然是权力、金钱、女人了。”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道:“还真是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顾少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些微笑:“修行者本来就是人,他们同样有他们的欲望,享受这种事情,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想要的。除非是真正如同修真者那样真正超脱物外,一心想的是追求大道的人,他们才会对世俗之间的权力不感兴趣。而当修行者的欲望配合上他们的能力,他们心中的那道沟壑,就会越来越深,永远也填不满。” “国家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只是谁也不愿意真正说破。因为一旦要真正下定决心来处理修行者的问题,国家就免不了动荡,无数人的利益就免不了受到损害。就好像一个癌症病人要切除肿瘤,就需要承受切肤之痛。”顾少北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凛冽,“龙组要做的管理,实际上是建立一个新的制度。而这个制度,必然就要推倒那些中华无数年形成的门阀势力。这些势力也是国家最难管控的势力,但当法律实施这些门阀会被强制管控,并且由国家出面解散大部分一些组织,只保留一些和平非暴力合作的组织。” 第516章: 尘埃落定 听完顾少北的这些字句,就连他也不得不被顾少北所说的信息深深地震撼。国事听起来好像离自己很远,但实际上他坐在顾少北的身边,又感觉这些事情距离自己这么近。毕竟他算是一个还没有修炼到修真境界的修真者,按照实力来说,也算是在修行者之列。这也算是对他影响深远的事情,他是同样不喜欢修行者以强权去欺负他人的人,虽然他也没少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压制那些普通人,但毕竟……他从来没有抱着杀死他人的想法。 给这样一群特殊人群头上套上一个被称作法律的紧箍咒?听起来很靠谱,只是傻子也该知道,这种事情实施起来有多困难。这就好开发商开着推土机要去拆迁一个国家级别干部的老家,虽然说拆迁是必然,但要做这样的工作,就不知道得协调多少人心。 “听着太复杂。”叶萧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习惯了就明了了。”顾少北简单地回答。 看了一眼虚弱的顾少北,他本来想要早点结束这次的对话,让顾少北去安心休息,只是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有这种办法了吗?我听说你这一次行动,黑水门的人……死了很多……我想他们也并没有什么罪过。” “不然你以为我们应该怎么做?”顾少北长出了一口气,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毕竟这里是中华,难道我们也要穿上红蓝色的紧身衣整天在人家的房顶上跳来跳去的织网?” 叶萧凌笑了笑,忽然又觉得实际上这个话题本质上并不好笑。穿着红蓝色紧身衣在人家房顶上跳来跳去织网的英雄,自然只有蝙蝠侠。只是……这世上的英雄,很多都是以牺牲他人为目的而成就自身。只有制度是永恒的。 美国的英雄主义试图以一些孤胆英雄来解决问题,实际上这种问题永远不可能因为某几个人的英勇就能解决,何况把一人的好坏,交给几个人来自行决定,他们又有什么权力去决定他人的好坏?只有制度,制度是真正能够调节社会天平的唯一砝码。而龙组,要把这颗砝码在适当的时候,放在天平的一端,让他倾向于国家。 当然,顾少北还有一点隐藏着没有说。 天平倒向国家的时候,龙组自然也会因此而更加强大,而一个强大的龙组……会成为一个越发畸形的怪物。但顾少北深知,如果要打赢一场对外的战争,只有把自己变成一头强大到无人可以阻挡的怪物。 车队开始逐渐发动的时候,叶萧凌也就从顾少北的车上下来。他把过脉门,知道顾少北现在展现得虽然十分虚弱,但他身体里的一股力量正在帮助他逐渐地控制住局面。而这股寒气,就算无比强大,却独木难支,迟早会被顾少北给消化。 “走了。”叶萧凌最后道。 顾少北躺在车里,身上棉被动了动,有些轻微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显得有些苍凉,但带着顾少北一贯轻快的语气:“记得到龙组来一趟,元帅有事情跟你说。内容我就不透露了。有惊喜。” 叶萧凌关上了车门,一队队全副武装,身上别着各式枪械的军人们也都坐上了各自的车,他隐约听见看见几辆全密封的大车车厢里传来一些凄切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那里面是黑水门被俘虏的人员,而这些人员,未必有那位黑衣人那样有着那样好的待遇。 一路汽车尾气与烟尘伴随着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车队开始开动,而后渐行渐远。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略显荒凉的地方,上了公路,他们速度就一下子变快,只留下叶萧凌一个人看着车队在道路上好像一条忧郁而有漫长的线,它逐渐在地平线之间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叶萧凌有些怅然若失,低声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看美国漫威的蜘蛛侠。”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医生,却牵扯进这些人的事情里,恐怕以后也没办法一身轻松了。 韩师傅和刘师傅回来看器械之后,叶萧凌又回了村子。这些事情虽然让他满腹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好在叶萧凌还算是能够自我调节式地告诉自己反正自己现在只打算当一个小医生,解决更多的病症。而既然是医生,解决病人的痛苦自然是排在首位的。 “好了。”在光线明亮的病房里,叶萧凌微笑着,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见病人家属一股脑地扑上去就好像一群见了肉的狗一样抱住了刚刚醒来正一脸不明情况的病人不肯放手,他顺手把自己手上那根空心的大针扔进不锈钢的盘子里,任由林秋拿去消毒。 而夏岚则是十分体贴细致地拿着毛巾在他的额头擦起汗来——之前他为了保证自己不会出错,也就提前说过让夏岚不要在他用针过程中擦汗。反正他又不是做什么开膛破肚的手术,就算他的汗水接触到病人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感染啊之类的事情。 “怎么样?累不累?”夏岚银铃般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她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就好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想到当初在贾家老宅跟她说到的那个变成猫的话题,叶萧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事,今天状态还不错。”叶萧凌道。 他确实今天身体状态很好,跟着林兴出去的他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黑衣人没有抵抗就束手就擒,这让他一身恢复完整的真力竟然是一点都没有消耗,全数在身体里流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身体里的所有真力完整地运转,而且经脉没有那种鼓胀隐隐作痛的感觉,就好像一条原本拥堵的高架路突然顺畅得可以一天之内跑上几十公里,他差点要忍不住在嘴里哼起歌来。 夏岚看出了他正在最精神的时候,也就嘴上浅浅地笑着,一点点地把他额头上的汗擦去,而后笑眯眯地道:“去吧!皮卡丘。” 叶萧凌孩子气同样也上来了,对着夏岚做了一个“十万伏特”的姿势,而后笑了笑,摇头走向另外一张病床的面前,伸手拿过林秋递过来的针,笑道:“什么表情你这是。” 林秋愁苦地道:“仁兄你不告诉我那些全副武装的军人还有车队是什么情况,我那颗八卦之心就着的火就快把我自己给烧没了。” “那关我屁事儿。”叶萧凌当然不能把顾少北、龙组这些事情告诉林秋,只是暗自有些头疼韩师傅和刘师傅的嘴巴实在有点大,他一回来,就发现村里把这件事情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村民说听说自己跟国家领袖相互握手称兄道弟…… 称兄道弟个鬼啊,我都没有见过什么正经的国家领导人好吗。叶萧凌无奈地踹了林秋一脚,笑骂道,“一边儿去,碍事!” 林秋一脸幽怨地站到了一边,给叶萧凌让出了空间方便他施针,只是那噘着的嘴,就好像能在上面挂个水壶也能稳如泰山不会落下。 站在病人面前的叶萧凌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病人家属把那位刚刚救醒的病人搀扶着往家里带,他的耳边听见护士在细心地补充了一句这几天一定要吃流体食物,不要荤腥,而后病房再度恢复平静。而他的手又再一次地搭上这一位病人的脉门。 第517章 黑衣人的礼物 叶萧凌一直觉得自己的作战水平一般,不过医术水平还不错。所以此刻,当他重新做自己擅长的工作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又找到了掌控一切局面的信心。在这样的工作中,他可以暂时抛开顾少北、严铁生、龙组、修行者这些麻烦事儿的懊恼,从一个原本有些波澜起伏的心境中,再一次地进入到那种专心致志的境界。 而在他全身真力流淌如江河,注意力如同针眼一点的时候,他的效率一瞬间变快了许多,原本他之前预估自己一天之内可以救七八个人,结果一天忙下来,这个病房都为之一空,只剩下零星几个病人还在床上安宁地酣睡。门外感激涕零的病人家属却早已经在外面站成一片,拿着自家的土豆、鸡蛋、活鸡、烧鹅只为了感谢叶萧凌的工作。 而叶萧凌擦干汗水,哭笑不得地发现,村民们居然还搬了个桌子,摆着猪头插着香火,好像把他当成神仙一样供了起来。 “难道我长得很像是倒骑驴的老头儿?”叶萧凌躲在门后,觉得还是先不凑这个热闹,只对着病房里已经从敬佩到崇拜的医生和护士们开着玩笑道。 “不像。”夏岚两只眼睛就好像弯弯的月亮,“倒像是那只偷桃子的泼猴。” 叶萧凌尖叫了一声,尖声尖气地道:“师父,徒儿送你上西天!” 一群人笑成一团。 可外面的人出奇地有耐心,正如同当初他们闹事一般,站在原地就不肯离去,房间里的叶萧凌、夏岚、林秋只能一个个老实地走出来,看起来不像是接受赞誉,倒像是上刑场一样悲壮。叶萧凌看了难得一本正经的夏岚一眼,她黠灵的眼睛里仿佛透着一道月光,两人对视,只能付诸一笑。 然而叶萧凌在心里却是默默想象着夏岚穿着一身一九四几年那时候的一身粗布衣,手被捆缚在背后,一脸壮烈,仿佛刘胡兰一般对着人群大声呐喊“xxx万岁”,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叶萧凌就走进了不断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无数双眼睛中间。 叶萧凌环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不用这么隆重吧。” 他这一句话就好像点燃火焰的那一点火星,一瞬间,欢呼声像是烟花炸响一般在他的左耳右耳环绕,塞得他脑子里都拥堵不堪。不光是村民们的,还有那些医疗队的医生们的,这些天,眼见叶萧凌的医术,他们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的一个个粉丝团,甚至还有几个同样是实习的医生问他:“师兄,我现在学中医还来得及不?” 叶萧凌心想自己哪儿知道来不来得及,自己又没有改行过。 “叶医生!谢谢你!” “叶领队!太感谢了,我家那口子今天都能吃东西了。” “叶……” 叶萧凌四周闹哄哄的,他感觉自己的双手胳膊似乎被无数只手扯来扯去,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头已经洗干净准备待宰的猪,动弹不得。他只能无奈地一个个回应过去,说一些诸如“大婶你不要这么客气”之类的话语。反正他现在一身真力都用在救治那些病人身上了,现在的他,可以说是身体里已经完全被榨干,一丁点真力也用不出来。 好在是卢仲才站了出来,拦住了众人狂热的感谢,把东倒西歪的叶萧凌从人群中拉出来,对着众人道:“好了,叶医生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这些东西,我们真用不上,还是别这么拿来了。” 马上就有一位老婆子站出来义正言辞地道:“那可不行,叶医生,你得把这篮子鸡蛋给带回去,我家那口子说了,我要是送不出去,晚上他都不吃饭。” 农村人那股子倔强在她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叶萧凌跟卢仲才苦恼地对视一眼,只能各自苦笑,最终叶萧凌还是收下了不少推不掉的东西,等到晚饭那一餐,就连医疗队懂丁点做饭的人都被塞进那个大锅的厨房里去帮忙,毕竟许多东西吃不掉也就浪费了,总不能任由乡亲们的好意放着发霉。 ** 晚间倒是难得安宁下来,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饱嗝声,叶萧凌笑了笑,他听见林秋那个饱嗝最响,一顿晚饭,他吃了整只烤鸡,三张大如脸盆的玉米饼,这会儿他倒是终于知道人力有时而尽,十分凄惨地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原本应该是吃苦的旅程,他倒是重了三四公斤。 叶萧凌抽出一本书来,翻到前两天看到的第八十三页,满足地叹了口气。 “叶医生,这是什么书啊?”房间里的床铺十分简陋,大部分都相互挨着,所以坐在叶萧凌身旁的医生看见他抽出一本书来,靠近了道,“你这招是不是书上看来的?” 叶萧凌摇了摇头,笑着道:“算是吧。”他放血的这一招确实是书中来的,只是这本书是李时珍直接塞进他大脑的。 然而那位医生却竖起了大拇指,道:“我就知道,叶医生你这一身本事不是白来的,这一天这么累下来,现在还有心情看书,难怪你医术这么厉害,直追付老!” 努力吗?叶萧凌想了想,似乎自己纯粹只是一个兴趣爱好而已,就好像许多人喜欢看网络小说,而自己只是喜欢看看一些杂书。比如说《素问》、《灵枢》——这得全赖小时候有老单那么一个万能书库,这么说来,老单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帮自己,至少自己这些知识,除了李时珍教会他的东西,有很多基础,都是来源于老单在他少年时候就给他那么多书看。 他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继续看书。灯光虽然昏暗,但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太麻烦的问题,毕竟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就算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也能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一些。中途的时候,蒋林宇进来过一次,他同样也听说了那群全副武装的军人们在一片烟尘之中扬长而去,自然也能猜到这些人跟林兴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次性知道了这么多,他显得有些沉默。 叶萧凌没有管他,毕竟世界观崩塌这种事情,他在拿到手机的那时候也崩塌过一次,好在自己现在重建得还行,原本该有的还是有,只是多了点敬畏鬼神,不再如少年时候拿着鬼神开玩笑。 毕竟……当一个人知道鬼神真正是存在的时候,总会在心里产生那么点敬畏心理,就算黑白无常表现得很逗逼,但他还是知道他和他们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这条鸿沟,自然是自己微不足道的修为。 想到这里,叶萧凌下意识地从床头拉开背包的口袋,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深紫色的球形物体来。 借着书本的遮盖,他静静地观察这颗球体,说是球体,但它只不过是如同大拇指的半截那么点大,倒不如说是珠子。而触摸上去的感觉带着一点冰凉,并且外表晶莹剔透,好像玛瑙一般漂亮。只是这一抹鲜艳的紫色,当他看久了之后,会产生一些反胃的感觉,但他放到鼻子旁细细地闻的时候,却能问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它钻进鼻腔,就好像一条游动的泥鳅,灵敏地进入他的大脑,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的精神都振奋了一些。 这不是他自己的东西,而是那个黑衣人在上车之前,偷偷地塞给自己的东西。 第518章: 真力不是问题 黑衣人是一个神经质的人,这一点,见过他的叶萧凌、林兴、黄轩,在心里都是有公论的。毕竟一个正常的人,不会把被老单一剑杀死这种事情当成是恩赐,不会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更不会,在一切即将盖棺定论的同时,却让人愕然发现,原来一切他早已经预料,并且早已经提前做好了谋划,甚至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被龙组永久关押或者是枪毙而乐呵呵地上了那辆囚车。 但这样一个神经质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一颗东西?看着这颗深紫色的东西,他露出了一些古怪的神色。从李时珍给他的部分关于药材的描述中,他自然明白这东西何止是珍贵,对于俗世的人来说,这几乎就是无价之宝。 这是一颗千叶紫莲,或者说,千叶妖莲的莲子。 不知道黑衣人是用了什么手段,千叶紫莲竟然已经是成妖,而且已经被他杀死取走了最珍贵的部分,之后林兴从他身上搜身却也没能发现,只能是认为他藏在某个难以发现的地方,而后通知龙组的部队运走了千叶紫莲的尸体,毕竟即使没有了莲子,它的全身都是珍贵的药材,荒废在这样的郊外最终被虫豸所啃噬,实在是暴殄天物。 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在临走之前,黑衣人居然在身上摸出了这样一颗莲子,悄悄地塞进了叶萧凌的手心。 叶萧凌回忆黑衣人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希望以后再见。”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送自己一颗珍贵的千叶紫莲的莲子,而后又说希望以后再见? 一个神经病的脑子,叶萧凌觉得自己没法模拟,所以只能摇摇头,安心研究起这颗千叶紫莲的莲子来。比起李时珍描述中的千叶紫莲的莲子,这颗莲子显然要大许多,当然,这必然是因为千叶紫莲已经成妖的关系,要知道,他这一生所见的妖物,也只不过是大黑一头,而且听老单所说,大黑是整座山里唯一的一只几乎成妖的生物,足见成妖只困难。 何况,大黑是动物,而千叶紫莲是植物。植物成妖有多难?李时珍对草药描述中提到,动物天生就有意识,他们欠缺的,只不过是开窍的机会。等到他们泥丸宫的那只眼睛睁开,他们也就拥有了如同人类一般的思考能力,万事万物也就开始变得清晰,他们自然也就开始通晓天道,朦脓之中,却也开始明白如何修行。 但植物却不然,植物天生就是没有意识的,他们的泥丸宫之中是一片混沌,就连那只眼睛都还没有形成,所以他们没有五感,没有痛觉,一切都是跟着本能而行动、生存。之所以黑衣人需要人类的尸体,就是因为人类是天生泥丸宫里“睁眼”的种族,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存在,会对一切外在事物存在感知,会在脑海中形成逻辑,拥有灵智。而千叶紫莲作为一种通过寄生与使腐的植物,正是通过吞噬人类尸体而加快这个形成灵智的过程,但尽管如此,大多数植物同样没有机会真正产生灵智的。 可以说,黑衣人培养出这样一头千叶妖莲,也已经是一种天大的幸运。而这样一头妖莲,它的一身精华凝聚不到五颗的莲子,他却慷慨地给了自己一颗,这又是为了什么? 面对这样一个疯子的好意,叶萧凌却不得不在心中生出警惕。 手指摩擦着莲子光滑的表皮,叶萧凌用指甲轻轻地抠出一点,放在嘴角,犹豫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用舌头舔进了嘴里。即使黑衣人在这里面下了毒,这样一点莲子表皮的分量也不可能毒死一个人,何况他是个修行者,抗毒能力天生就要比普通人强大许多,更有真力能够帮助自己逼出毒液,所以这样的尝试,应该并不危险。 千叶紫莲莲子表皮的那一点被他吞咽下了去,顺着喉咙,进入食道,滑入胃中。 叶萧凌皱了皱眉,很快,有一股热力从他的胃中升起,就如同一锅沸腾的水,蒸腾的热气微暖到了他的整个胃部,而后,顺着血液,开始在他的经脉中游走。在叶萧凌的内视之中,那一道紫色的光芒,就如同升起的朝霞,一下子就把他的经脉都染成了紫色。 叶萧凌吃了一惊,就这样一点点,就有这么霸道的效果?他马上想要运行自己的真力去抵御这一抹紫色,防止它继续蔓延。只是很快,这一抹紫色就消散在他的经脉中,融化为一股股暖流,进入到了他溢出的真力中。 “哼……”叶萧凌轻轻地发出一些鼻音,他感觉到自己的真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许多补充,原本他一天工作下来有些无精打采的真力,在这一刻似乎被注入了活力,开始澎湃起来,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而他四肢百骸游走的真力带着一股暖流,让他的皮肤都开始有些发红。 闭着眼睛调息了十分钟,叶萧凌才睁开眼睛,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这么一点点妖莲子的表皮,就有着这样的效果,在他真力运行一个周天之后,竟然恢复了一成。而这只是药力最弱,用来保护莲子内核的表皮,而真正服用莲子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会有怎样可怕的效果。 把莲子悄悄地放回背包里,他心里却已经如同海啸一般难以平静。李时珍传授给了他许多关于药材的知识,而他这几天救治村民,对于千叶紫莲的效果更是格外熟悉,他知道千叶紫莲的莲子,最重要的效果不仅仅只是提升真力,更是提升经脉强韧度的神药! 经脉强韧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之前叶萧凌被啼听灌顶,真力过多而在身体里没头没脑的乱撞,造成他容易疲劳的效果还让他记忆犹新。而他后面无法完全发挥实力的问题,当然也是因为经脉不够强劲的问题,否则他打死黑影刺客的那一拳就不会因为经脉无法承受而受损,他也就不会因为剧痛昏迷。 而对于现在的叶萧凌来说,这颗千叶紫莲最重要的是……啼听的第三次灌顶! 对于其他人来说,经脉的强韧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时常出现的问题,毕竟真力的修行通常要比身体的锻炼困难,到了一些瓶颈,真力更是会陷入停滞,而经脉则是只需要锻炼,就会有成长的存在。在修真界,只有那些大门派的弟子,本身天赋强大,加上师门给予的药物支持又太好,才会产生修为进境太快而身体承受不住的情况。 但对于叶萧凌来说……真力的量……根本不是问题! 原本啼听给他灌顶纯粹只是想要以真力传递《李元霸抗鼎决》的内容,却根本没有想到过自己仅仅只是用了那指甲盖一般的真力,却已经让叶萧凌的身体承受不住,毕竟他就算不是纯粹的神祗,却也是地藏王菩萨坐下的神兽,他的修为,对于凡人绝对是一个恐怕的境界。但反过来想,叶萧凌却根本不需要修炼,只需要让啼听灌顶,就可以拥有强大的真力,他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仅仅只是身体承受力!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一颗莲子,但他是不知道这一点的,毕竟类似于叶萧凌这种可以联通三界的怪胎可以说在这俗世中也是独一份。只是叶萧凌此刻却不得不说,他给自己的这一颗莲子,却从根本上让他可以去考虑啼听的第三次灌顶了。 他第二次灌顶,他就拥有了龙组精英级别的修为,纯粹以修为而论,他完全可以与林兴抗衡。这也是严铁生看重他的原因,以他的年龄,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修为,而将来的发展空间,还会有更大更远的天空。而这第三次灌顶,又会有怎样的提升? 第519章 睡不着 按捺住心中有些激动的情绪,叶萧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那些想法暂时埋藏起来。就算他要服下这一颗莲子,也不可能是现在,盲目瞎搞的结果叶萧凌已经从啼听灌顶之后导致的副作用上体会过一次,现在他并不打算在体会一次。何况,对于黑衣人给他莲子的这件事情,他依然摸不着头脑,到底黑衣人是什么意思? “还是找老单看看这东西有没有毒吧。”叶萧凌自言自语地道。 对于老单,叶萧凌自认还是十分信服的,虽然他做事情时常不靠谱,而且对自己总藏着掖着,但毕竟自己的真力问题的解决上,老单给他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阴阳变化这种事情说小可小,简单表现就是他可以用那样普通人看起来神乎其技的方式弹出松针,而大的表现……则是他对于自己身体里的真力掌控力度高了许多,否则他今天还不能把身体里的所有真力收归己用,就算有提升,大概也只是跟修行了黑蚕功的吕昭阳伯仲之间,就更不要说他能够在那天晚上以微乎及微的优势胜过吕昭阳了。 正在他沉思之中,宿舍内却有一阵骚动。这间宿舍是之前县城医生们住的那一间,虽然墙壁的粉刷也依然剥落,从粗糙的土炕还有破落的窗户都能感觉到这间屋子的颓唐味道。尤其是因为之前这间屋子被几户农家修了栅栏一起用来养猪,这屋子里一直有股怪味。 但不管如何,在县城的医生们各自分批离去之后,从莫城来的医生们总算也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虽然无数医生们知道自己得在住进这样的房子里的时候第一时间表示了抗拒,但最终也还是考虑到这一趟出来的使命重大,加上有些畏惧叶萧凌一开始在人群面前扇蒋林宇耳光的威势,所以也就住了下来。 但毕竟男人总是能吃苦一些,住了几天,这些大男人们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房子,也习惯了房间里的那股怪味,甚至在里面吃着泡面或者泡椒凤爪的时候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光着膀子打牌的他们就好像在城市里一座宁静典雅的茶馆里喝龙井茶。 自然,这间专门给男医生住的房子里可以说是群魔乱舞,所有的男人们都没有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可这时候,虚掩着的门外突然钻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来,扎着马尾辫的夏岚,就这样笑眯眯地敲了敲门,又迅速地把头收了回去,门外传来她好奇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不会踩到你们男生在宿舍里养的相依为命很多年的小强或者大强吧?” 一群男人们顿时手忙脚乱地各自上床,有的直接钻进被窝,有的就穿着一条大裤衩到处乱跑,寻找自己不知道掉到哪儿的裤子,慌乱之中,林秋还被踩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的。可他肚子太饱,正想骂人,喉咙动了动,又发出了一声“嗝儿!”,响亮得让叶萧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还没有打算睡,所以衣服也还好好地穿着,虽然不能说是一丝不苟,但总也不算是衣不蔽体。 总算宿舍里的闹腾告一段落,一个男医生按捺着心中的波动,用平衡地语气对着门外道:“请……请进!” 夏岚穿着淡灰色毛衣和牛仔裤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就好像一张嘴唇在诉说着什么。叶萧凌在这几天也逐渐在男医生们的闲谈中知道在这间医院里无数单身饥渴的男人们对于夏岚这样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姑娘有着怎样的爱慕之情,只是看着她那张看起来也许有一些瑕疵,但在她身上总感觉十分动人的五官的样子,突然对于这些人的心思也表示了十二分的支持与理解。 好像……就连我也忍不住有那么点想法?叶萧凌赶忙收拢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暗骂自己流氓,自从跟李青梅分手之后的他好像越发禽兽了,明明自己周围围绕着这么多优秀的女生,却总在她们之间不停的摇摆。难道真如同老白那个禽兽所说,男人本质上都是一群下半身的动物? 而夏岚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而后把眼睛飘过无数人期望中的眼神,而后落到了叶萧凌的身上。 林秋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有几位医生注意到夏岚的目光之后,一时间心里就有些怅然若失,就连叶萧凌都莫名地感觉到这空气中,有不断响起的“啪嗒啪嗒”的玻璃落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想来那是他们的小心脏吧……叶萧凌头疼地想。 夏岚甜甜地道:“叶师兄,陪我出去逛逛吧。”似乎是觉得这样的邀请太突兀,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睡不着,无聊。” 什么鬼?睡不着无聊你干嘛找他出去逛?你这个理由找得也太敷衍了吧喂?在座的所有男医生心中都生出了这个想法。只是这种情况,他们自然不可能说破,而面对这种女生主动的邀请,他们自然不可能站出来争风吃醋,毕竟这是人家女生的选择,男的跑出来不爽算怎么回事?何况医院还有那么多小护士,维持住自己的绅士形象,将来抱得美人归总还是有大把的机会的…… 叶萧凌倒是对于夏岚这样的理由有些无奈,放下书本,在一堆人的注视中,跟着夏岚走了出去。关上门,门内就响起一阵激烈的口哨声。 “怎么了?”叶萧凌满头黑线,转头看向夏岚问道。 夏岚眨了眨眼睛,天真无暇地道:“我说了呀?” 叶萧凌有些无法直视夏岚那光芒闪烁的眼睛,他避了开来,像是个狼狈的黄鼠狼一样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咳嗽了一声,道:“那走吧。我陪你走走。” 一男一女,夜黑风高……这种场面,实际上本质中就带有了太多的暧昧与深情。叶萧凌很明白,当然他还不敢肯定夏岚会对自己有好感或者说是有跟自己交往的打算,所以只是静静地走着,尽量地不让自己的头转过去,看着四周已经被黑暗笼罩的草木,装作若无其事。 夏岚有些好笑,她已经打听到叶萧凌前一段感情发展,更知道他现在单身并且暂且没有意向,所以她大大方方地走在叶萧凌身边,嘴角玩起一个弧度,就连眼睛也渐渐变得如同月牙儿一般带着喜意。 只是,这块木头,到底能不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夏岚静悄悄地看着叶萧凌假装四处看风景的侧脸,又有些气恼:本小姐都这么主动了,难道还要我表白不成吗?这种事情,肯定要男生主动的好吗! 两人顺着山泉的路线,一路向上,闻着山中清新的空气,缓缓登上了一个缓坡。这里竹林清雅,随风飘荡之间,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如同温暖的双手拂过两人的鼻尖,没有言语,只有两颗跳动的心脏,逐渐在这样的安静中,逐渐频率如一。 “我们到这里坐着看星星吧?”夏岚指了指一处山风习习的凸起岩石上,笑了笑道。 “哦……好。”叶萧凌刚刚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这会儿突然回答就有一些迟钝。他有些尴尬地应着,而后跟着夏岚一起并肩爬上那块大石上,轻轻地坐了下来。黑夜中的天空繁星汇聚,浓密得就如同莫城也是的霓虹灯。只是它们更自然,更灵动,给人一种温情的感觉。 第520章:一天一天 “为什么睡不着?”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嘛。还是叶师兄你当医生当太久,一定要把睡不着这间事情也得分类成身体障碍或者心理障碍?” “哦……让我分类我也分不好,因为我在心理医学方面基本上是一张白纸,让我考试都只能交白卷。” “那中医这一系你是不是每次考试都要拿个第一?” “算是……拿过两年?”叶萧凌想了想,又点头自我确认道,“嗯。拿过两年,不过现在我都是只能保证自己在及格线以上。” “真的假的。”夏岚用有些诧异的眼神看他,“你这样都只能考个及格,那莫言医科大学到底是什么个群魔乱舞的地方。”她贼兮兮地笑道,“该不会类似于花果山一样的地方吧,一进去就是一群妖怪捧着医术戴着眼镜然后对着空中大喊:我就是要逆天呀!” 叶萧凌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无奈地道:“你到底对我的学校有什么误解啊,还有这个我就是要逆天啊又是哪本网络小说里来的?” “嗯……很多网络小说都有。”夏岚眯着眼睛,坐在大石头上晃着双腿,“他们好像都喜欢拿逆天这件事情说事儿,就好像我姥爷他们动不动就拿着党啊、国啊说事儿似得。”她耸了耸肩,“也许他们觉得这些字眼很带感,说出来有一种抑扬顿挫的感觉?” 叶萧凌苦笑道:“怎么可能。”他看向天边的繁星,又想到顾少北他们,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太小市民了吧?从来没有想过国家啊党啊什么的。” 夏岚嘻嘻地笑道:“叶师兄,不是你太小市民,而是你太专心了。” “专心?” 夏岚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你想啊,像你们这种学东西学得这么好的人,肯定都是心无旁骛的对吧?要不然脑子里装一大堆东西,你也就学不会那么多东西了。不是还有句话说嘛,你的问题主要是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我觉得这句话就是属于形容我这种学得一般又爱玩的人的。” 叶萧凌笑了笑,道:“这句话是杨绛先生说的。” 夏岚惊了一下,道:“就是……去年去世的那个,网上传得很多的杨绛先生?钱钟书的妻子?” “是啊。”叶萧凌对着夏岚点了点头,又看向天际的繁星,乡间不像是城市里,因为没有太多工业开发,所以天上的星星也格外地多也格外明亮,流泻下来的光芒甚至都可以把自己坐着的这块巨石纹路所照得一清二楚,他开始庆幸他们两人选了一个最合适看星星的位置,只是心里又想到一些事情,抿了抿嘴唇。 “其实我也不算是心无旁骛吧。”叶萧凌说道。 “嗯。我在听。”夏岚轻轻地道。 “我只是觉得除此之外,我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擅长。”叶萧凌眼神有些迷离地道,“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学医术了,所以我的基础比别人好一些也是自然。那时候我在老家没心没肺,每天在乎的就是能不能抓到点野味开小灶,还有就是看自己喜欢的书。” 他追忆着过往,脸上露出笑容:“我老家有个算命先生,我就是跟他学的医术,不过除了看病之外,他成天的工作就是招摇撞骗,反正他给我算的事情从来没准过,倒是那些有钱的大户成天找他去家里喝茶算命。 而他也很光棍地撩起道袍下摆就屁颠屁颠地去,好处就是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只烧鸡或者是别的点心。我吃得很开心,而且还有看不完的书,也就很满足,顺便给他一脚,叫他下次多带点,他嘻嘻哈哈地装傻,当我不知道他在人家家里大鱼大肉吃得那叫一个爽。不过我其实不在乎这个。我那时候只是觉得,日子能这么一天天过去,也是挺好的。” 叶萧凌望着天上的繁星,开始一点点地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很多时候他其实不愿意去回忆那些年曾经经历的事情,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童年有过什么黑暗的事儿,相反他的童年也算是好吃好喝,玩玩乐乐,有老单那永远掏不完的书可以看,还能跟着老单一起出去看病人,给他们扎针。 每次他走出人家的房子,都能听见屁股后面传来那家妇女一声声斥责自己孩子的声音:“你看看人家小叶,多懂事儿,这么小都会治病了!你就知道玩儿。”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真的替那些孩子抱屈,因为对于他来说,治病就是他玩乐的一种,就好像有些孩子喜欢玩球,有些孩子喜欢游泳。 而他觉得,能够把那些卧床不起的病人拉起来,让他们重新下田,然后对着漫天的蜻蜓笑出洁白的牙齿,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跟老单在一起多了,也有人问老单是不是自己的爸爸。他嘴上说不是,实际上他倒是挺喜欢这种问题的,那时候他还太小,不明白爸爸这个词汇到底蕴含了多少东西,但他觉得,老单能天天陪他看书,教他学医,还能跟他一起上山打猎偷吃野味,这就已经让他的童年十分圆满,并不会因为只有母亲而缺少男子气,也正因为母亲的淡然态度,他也不会跟着老单厮混最后变成一个小无赖。 但什么时候,自己生活变的这么复杂了? 叶萧凌想想,好像是从自己谈的那段失败的感情开始,从他拿到联通三界的苹果手机开始,他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他开始见识到许多不一样的人,这些人里,有一些是身处高位,动辄能够影响中华经济发展的商界大企业家,有一些是带着红色背景,手上握着巍峨如山岳般权力的政界老人,还有一些……就好像顾少北这样,正在奔着自己的一个固定目标,不断奋勇向前,即使粉身碎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年轻人。 而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跟顾少北一样,为了自己的一个信仰贯彻一生?还是纯粹就如同老单一般,晃荡着晃荡着,游戏人间笑人笑己? 说起来,他好像这两样都不是。他并不胸怀大志,没有什么保家卫国,或者说是回馈社会的高尚精神。但从另外一方面考虑,他又并不是那种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去不择手段,勾心斗角,苦心钻营的人。 说到最后,叶萧凌苦笑了一声,对着身旁静静倾听的夏岚问道:“你说,我这是不是属于个人闹变扭?” 夏岚依然保持着那个笑眯眯的表情,只是她的双眼显得越发明亮,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是不是该说,一个胸无大志的人问另外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将来应该有什么志向或者是理想,这种问题让人很不好回答?”夏岚笑嘻嘻地道,她挥了挥手,把正急忙说“不好意思,是我个人发牢骚,你就当没听。”的叶萧凌堵了回去,道,“不过呢,作为这么多年浑浑噩噩厮混过来的小傻子,能到今天还是这么开心,我觉得也还算是有一些发言权吧。” 夏岚把双腿收了起来,换了一个盘坐的坐姿,笑着道:“为什么人生一定是要有意义的?虽然我看过富兰克林、德莱塞、巴尔扎克还有列夫·托尔斯泰的很多书,也被他们好多名言震撼过,但其实呢,震撼完了之后,我还是那个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开开心心的傻瓜。” 她的嘴唇轻轻地张合:“不过我觉得这些道理,还是没有我姥爷说的道理最靠谱。” 叶萧凌想起贾家老宅的那位可敬可畏的老人,道:“什么道理?” “趁着人还有感觉呢,就好好一天一天地好好过。” 第521章: 困了 “趁着人还有感觉呢,就好好一天一天地好好过。”叶萧凌在嘴里重复了一下夏岚这一句话,准确的来说,这一句话是贾家老太爷一生的心得。只是叶萧凌从里面听出了太多的悲壮意味,这让他想到早之前的一部老电影《集结号》里面,团长谷子地对属下抱怨只缴获一门小山炮的看法:“你让弟兄们都咬咬自己的舌头,看还知道疼么,活着比什么都强,捡那么多破铜烂铁管蛋用。” 叶萧凌知道,从年龄上追述,贾老太爷是真的经历过那样的生生死死的。也是从那样的历史的枯骨堆里一路摸爬滚打才到了今日的,从他们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历史中,能够形成这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叶萧凌心中突然一动,一种好像张开历史卷轴般的震撼在他脑中冲击,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中华的古人太多,自然说出来的道理也就杂。可以说从天南到地北,从人生到生人,各种大道理都被他们说尽了。到了现代,许多人在喝着微信朋友圈的各种毒鸡汤,就着放了一夜的馒头,大早上冒着寒风急匆匆地上班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迷茫,不知道应该遵从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还是应该如同杜甫那样悲伤地大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而放在现在,对于叶萧凌来说,他最苦恼的则是十分简单的事情:这一生到底应该怎么过?到底应该有什么目标?自己是应该悬壶济世,还是应该洒脱淡然? 龙组自然是希望他这两样都不要做,放下一切,加入他们的体系去为了他们心目中的“伟大目标”而奋斗。 季林也曾经表露过希望叶萧凌能够加入季云集团的体系里,甚至有把他那万贯家产不给儿子而给自己的暗示。 这些事情,叶萧凌只能放在心里,想找人说却不能说,毕竟季林的事情说了人家会笑他是自作多情,而龙组这个组织……他更不可能把这些事情随意地透露。何况,这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别人是不可能帮他做决定的,这个决定,是他自己的决定,也只有他自己可以做决定。 “很有道理。”叶萧凌轻声笑了笑,看着夏岚那一对大大的眼睛,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或许,有些事情本来没有这么复杂? “是吧?”夏岚抿着嘴唇轻笑着,“其实什么人生道理都是没用的,就比如我,反正我对于我爸那种大早上敲门喊着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就深恶痛绝。”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那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装养伤的夏渊,握了握小拳头,对着星空做出了一个挥拳的姿势,好像要把空中用繁星交织成的那张脸给打破,而后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反正我就是爱赖床,有什么关系。” 叶萧凌一愣,而后大笑。 这一瞬间,他感觉心里的负担轻了许多。好像在夏岚面前来说,许多复杂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许多,或许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和人生态度,总能在云雾迷茫的时候,拨开云雾,直接见到那一缕最耀眼的光芒。 既然不得不选,那就选自己喜欢的。乐意的。 叶萧凌正是因为自己喜欢的是医术,而不是端着枪械去创立一个新时代。所以他不能答应严铁生和顾少北的邀请。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去做的事情。只是他逐渐了解到顾少北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拒绝他们的邀请总给他带来一些内疚感。 但现在想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自己又何必钻这样的牛角尖?就算自己不进龙组,难道就不能做一些有利于他人的事情? 叶萧凌想到那些有时候显得有些粗鲁没礼貌,但实际上内心又十分真诚的那些病人家属们。想到他们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挨家挨户地拿着东西过来送给他的样子。其实这样不就够了么?一天天的,能够见到这样的笑容。 撇开这些不谈之后,叶萧凌跟夏岚之间的谈话就显得轻松许多。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夏岚在咋咋呼呼地大呼小叫,她又把两条纤细的腿放了下来,在下面十分轻松地乱晃。天上的星光闪烁,而她的眼睛也如同星星一般明亮。 作为贾家的千金大小姐,她并没有沾染上什么令人难受的公主病或者是坏习惯,反倒是日子过得十分简单甚至有时候还显得粗糙,她对任何人都笑颜都不会带上三分假意,也正是因为这些优点,叶萧凌在她面前显得自如许多,说话之间,不去考虑她背后深厚的背景,而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女孩一般说一些真心话。 举头星光灿烂,而低头则是白霜一般的月光漫过森林的树梢,在这样微凉的晚风中,她的头发轻轻飘扬。而叶萧凌和她之间也聊得十分欢快。 “所以你在家里就这么跟你妈妈没大没小?” “什么叫没大没小,是她让我叫她贾思琪的,然后长大之后又埋怨我不叫她妈。所以我这颗受伤的心灵到底要到哪里找安慰。”夏岚哼哼地道,“也就是我爸那么听话,她指东,我爸就不敢往西。要我说呀,他们俩就是属于上辈子冤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叶萧凌苦笑着看着夏岚兴奋的样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评论那位龙组中将居然是个妻管严的事实,只能说这天下无奇不有,就连龙组里铁血的军人,也会有另外一面。 贾家的事情太多,何况也不在他的接触面上,实际上他对于龙组,对于这些七大家族,了解依然十分片面。趁着这种时候,他也偶尔问了一些自己不解但季林没有告诉他的事情,夏岚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言两语把一些事情就说得十分清楚。 叶萧凌感叹了一声,道:“到底是千金大小姐,知道的就是比我多。你要是去搞政治,说不定比做护士或者医生靠谱许多。” 耳旁是夏岚的轻笑:“我才不搞那个,整天脑子里塞一大堆东西,还得记住谁和谁有关系,谁和谁有宿怨,谁和谁有过接触……反正听我老妈拉着给我讲解的事后我就头疼。” “你妈妈干嘛要给你讲解这个?”叶萧凌问。 夏岚无奈地回答:“当然是希望我放弃那个对她来说格外可笑的专业,去帮她当二把手。” 叶萧凌笑了笑,看来就算是夏岚家里,也有本难念的经。他知道了夏渊和贾思琪的关系之后,细微一想,就明白了一些关节。七大家族的贾家和李家相互为敌,而贾家拉着秦家,李家拉着赵家。可以说是在国家政治之中形成了党派竞争之势。而夏渊虽然现在依然风光无限,但既然他跟贾家的关系已经甩不脱,而要保持中立的龙组,迟早是要把他挪位置的。而贾思琪在家族里显然也是独木难支,需要一个得力助手来帮着她,自己的女儿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夏渊已经是暂时辞去了龙组二把手的职位,而现任的二把手,正是那个好像吊儿郎当闲着无聊找他玩儿的端木长歌。 “诶。”夏岚轻声喊他。 “嗯?”叶萧凌奇怪地道。 “借你的肩膀用一下,我困了。” 叶萧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木兰花香顺着鼻腔进入到了自己的大脑。而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更让他有些乱了方寸,夏岚的头发是洗过不久的,那种柔顺光滑的感觉,在他的脖子上有一种十分舒服的触感。 叶萧凌静静地等了十分钟,却感觉到夏岚的的呼吸越发地平稳,她似乎是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睡着了。星光洒落在他们两人的肩膀,凉风吹动她的长发。但他的心脏却灼热起来。 第522章: 宣传 “谁啊。” “我……呃……叶萧凌。我方便进来吗?夏岚……睡着了。” 叶萧凌搂着夏岚的腿和腰,站在女宿舍面前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半身都僵硬了。倒不是他有多累,毕竟就算他白天消耗真力过度,到了现在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不可能因为抱这样一位轻盈得刚刚过100斤的女孩而感觉疲惫,只是……在这种深夜,走到护士宿舍来,总感觉十分奇怪。 带着几分尴尬,门内几位披头散发的护士们穿着便服露出了头来,里面的灯光虽然并不很明亮,但以他的目力看清楚里面的全貌还是十分容易的。只是他一看到那几位只穿着单衣显得十分裸~露的躯体,他马上低下头去。 他自承自己不算什么升人君子,但至少不是老白那种看一眼是一眼的色胚。 几位护士倒是嘴角带笑,似乎明白了叶萧凌的反应是因为什么,对他又高看一眼,有一位年纪小一些,看起来跟夏岚关系比较好的护士胆子挺大,对着叶萧凌甜甜地道:“叶医生,站着干什么?进来呀?” “呃……”叶萧凌咳嗽了一声,正直地道,“我把人带过来了,还是不进去了。” 几位门口的护士都捂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你让我们几个人怎么抱得住?叶医生,你还是可怜可怜我们这几个弱女子,帮我们把这头小猪给抱进去吧。” 这种当然是托词,叶萧凌从几个护士眼睛中已经看出了十足的调侃味道,就算他在这里放下夏岚,总不至于他们几个人都抬不动。只是叶萧凌想了想,既然来都来了,也就把事情做到底,强自镇惊道:“那好吧。” 进了房间里,叶萧凌才发现里面的不同,干净整洁的床铺和窗台摆放有序的牙刷牙杯,都能体现出女生的细腻以及爱干净的特质。而且这间屋子之间是用来做仓房,所以并没有太乱也没有男医生住所那样有一股怪味。房间依然简陋,只是相比较之下,被她们精心收拾之后,就要显得漂亮许多。甚至还有女生带了一些海报,用来贴住了一些破损剥落的墙面。 一开始医院说带一些护士来,叶萧凌是反对的。毕竟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带一些娇生惯养的女生除了添乱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只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倒是他太过担心了,这些女生虽然不是太喜欢这样简陋的乡村生活,只是相比较自尊心强烈的男医生们,要显得温和得多。 虽然时间很晚,但依然有几位不愿睡去正在床头修剪指甲与聊天的护士,见到叶萧凌抱着夏岚进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一股子狭促的光芒。 “叶医生,怎么今晚把我们的小花儿带出去现在才回来呀。该不会是约会去了吧。”叶萧凌刚刚走了几步,就有人揶揄。 “这么长的时间,怕不是已经谈人生到谈感情了哦。” “没有……”叶萧凌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心里想的却是难道你们这些人都没看见是夏岚自己出来的吗? 不过此刻显然不方便说这么多,所以他只是把夏岚放到她的床铺上,而后说了几句麻烦了的话,而后就赶忙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极其不自在的房间。 看着叶萧凌有些狼狈地关门离去之后,几位护士穿着拖鞋围在了夏岚身边,个个嘴角都是浓郁的笑容。夏岚依然还睡在床铺上,呼吸散漫,胸口轻微起伏,伴随着轻轻的呓语,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只是几位忍着笑容的人,早已经看出了她轻轻动弹的手指,还有她那半闭似乎有些不安分的眼睛。 “好啦,别装啦。人家走啦。”有人轻声道。 像是蝴蝶张开了翅膀,夏岚长长的睫毛一个抖动,就十分迅速地睁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笑容,一个鲤鱼打挺,她就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又似乎是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顺手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她眯着眼睛,回想着刚才叶萧凌抱着自己回来的样子,想着自己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尴尬的神情,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别管我,让我再在那种感觉里温存一会儿。” 几个还醒着的护士都相视而笑。 ***** 接下来几天,事情似乎要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得一些。那些因为千叶紫莲花粉而昏迷的病人都已经被叶萧凌一一救醒,而他们的身体情况在检测之后的结果反而要比想象中都要好得多,除了少数几位身体原本就比较差的病人需要静静地调养,大部分的人甚至在休息一天之后就已经下床开始做事。 这也让叶萧凌的声望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地步。甚至有一些隔壁村落的病人因为听说这个消息,翻山越岭而来就为了让叶萧凌看一颗发炎的智齿。 对于这种情况,叶萧凌自然是只能苦笑着告诉他们自己不是牙医,而且智齿这种东西,要拔出也不需要什么名医,才好歹把人家劝说了回去。而有一些身体有隐疾的人,叶萧凌切脉用真力查探他们身体之后,也一一给他们针灸并且写了药方,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喝药。 这一套程序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虽然他这是第一次来山区支援,但在老家,他跟着老单也看过不少病人。实际上这些人身体或许会有一些小病小痛,但因为劳作的关系,他们的身体反而要比起许多城市里的人都要好许多。所以他治疗得很快。 只是这么一来,为了见他一面的人就更多了,甚至当地的记者也不辞辛苦扛着摄影机满头大汗地跑到叶萧凌面前来,拍着他那在镜头前显得局促的样子。 叶萧凌低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蒋林宇,低声道:“不是说这事情是保密的吗?怎么连媒体都找来了。” 卢仲才已经在前几天离开了,而在这里能够跟叶萧凌商量这些事情的人,也就只有蒋林宇。从前几天真正接受了叶萧凌特殊身份的他,相处之间也少了许多针锋相对,只是对于叶萧凌这样亲密的问话显得有些不习惯。 他笨拙地咬着字眼,低声道:“你治好了这些人,这件事情就不再需要保密。何况既然不是传染病,也就不再需要全面隔离。这些记者的消息……恐怕是院里为了制造点舆论所以给的消息。” “为什么?”叶萧凌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而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嘲地道,“我倒是忘记了,这样的话,医院可以扩大一下知名度,在莫城只怕会更加顺风顺水。” 蒋林宇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不。这一次恐怕不光是医院为了自己的利益。” “什么意思。” 蒋林宇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嗓音低沉地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叶萧凌奇怪地问。 蒋林宇叹了口气,没有隐瞒:“这一次的事情,本身就是医院为了宣传一个人而准备的。我还以为你抢这个位置这么积极,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他微微地讽刺道,“难道付远山在最早的时候没有跟你说?” 第523章: 子偶走 “这又关我什么事儿咧?”叶萧凌其实也很无奈。好像他身边的人总有那么点事情瞒着自己,而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知道,叶萧凌也以为自己知道,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因为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不仅仅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一次出来,他只以为付远山他们是因为怕这里的病人得不到治疗,所以才拜托自己来这里压一压阵。可现在听着蒋林宇的意思,实际上这一次的事情还有别的东西参杂在里面? “你真的不知道?”蒋林宇狐疑地看着他,他实在不明白叶萧凌怎么会这种事情都不知道,毕竟付远山虽然看起来只是个股东,并不太多接触事物,却对这种内部事宜也是了解甚深的。 “我真不知道。”叶萧凌苦笑着道看,眼下一个病人正颤巍巍地被人扶着一点点地走进来,一看见这种情况,那个记者就来了劲头,不顾因为走山路而来的满头大汗,赶忙地拿起摄像机,好像拿着枪一样不断地对着叶萧凌的脸庞和那位病人的发黄的脸色扫射。 叶萧凌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情撂在一边,站起来,帮着护士一起搀扶病人,成功把他放倒在床上让他曲着腿之后,叶萧凌真力一触即收,笑着道:“这旧伤有十来年了吧?” 那位病人脸上总带着一股子愁苦的味道,身上倒是干净,只是黑色的衬衣被洗了太多次,早已经发白,看着就多了几分颓丧的感觉。 听见叶萧凌准确地判断,他赶忙地大声道:“是的是的。十三年了。那时候不懂事儿,干活也不知道小心点,一个弄不好,落一骨折,到今天走起路来也是个瘸子。” 蒋林宇一皱眉,拉过刚刚扶着病人进门的护士,压低声音道:“怎么把这种病人也弄进来了?” 护士被蒋林宇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蒋林宇突然患了失心疯想要对她图谋不轨,赶忙地双手抱胸,做出自卫的姿势。只是她那纤细的身体就好像一根风中的稻草,这样的动作非但没有让她看起来不好欺负,反而看起来越发地娇滴滴的柔弱。 不过蒋林宇的话马上让她反应过来,她红着脸,低声道:“我也没办法,人家家属非得把人塞进来,后面还有好几个这种类型的病患呢。你说……这种陈年旧伤,换谁治得好去。何况叶医生还只是个中医,又不是专门研究骨头的。” 蒋林宇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些天叶萧凌确实已经名声鹊起,但这种名声的背后,却带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做成了,领队回到莫城必然会受到政府的大力嘉奖,而整天追着明星、通过各个角度抓拍私生活的媒体们也会把目光转向这样一件难得的大事上,只是……这还没回莫城,怎么这就传得这么快? 口口相传?蒋林宇冷笑了一声,这种看似合理的答案,却只有脑残才会相信,这种封闭如一个没嘴葫芦的村子,就算解除了隔离警戒之后有些人进进出出,但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快的传播速度。这才事情完全解决不到两天,周边地区的所有病患就好像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在里面这样短暂的时间里,目的地明确地直奔而来, 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他造势? 蒋林宇原本以为这一次的医疗援助是一个在国内积累名声的绝好机会,所以他才要抢这个领队,方便他在回国之后的医生生涯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新开始。但此刻这种情况,却让他感觉背后一冷,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向上,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不对劲。”蒋林宇自言自语道,“肯定有什么我也不知道的东西藏在背后。到底是什么……” 护士眨着困惑的大眼睛:“蒋医生,怎么了?” “没事。”蒋林宇强行挤出一个笑脸,只是这个笑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轻轻地道,“你去忙你的吧,还以为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们可以好好休息,结果现在这情况……你也看见了。” 护士捂着嘴巴笑:“这有什么的?叶医生才累呢,之前救人,其实我们能帮什么忙?我们也就是帮着张罗照顾病人,说到底,还是叶医生一天天地针灸下来。到了今天,他都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坐诊,我可福气啦。哪儿像是我们其他的那些男医生,一个个哈欠连天就好像一条懒狗。” 蒋林宇忍不住笑了出来,想到叶萧凌的特殊身份,又有些自嘲般地摇摇头,道:“去吧。” “好嘞。”护士一开门,对着外面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排好队排好队!慢慢来!都有份儿!别挤!” 房间内突然轰然一阵吵闹,几乎把护士的呐喊声都给压了下去。 蒋林宇和护士马上把注意力放在了房间里。这吵闹声,当然是从叶萧凌的身边发出来的,这些天,许多年轻医生看见叶萧凌不光是救治了这些村里的病人,更把外面的所有病人都接了进来,手到病除,他们心中崇拜,自然也就喜欢在他的身边厮混着,至于他们西医能不能从叶萧凌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这自然就是随缘了。 而此刻,叶萧凌做出的动作,却让他们再度地跌落了眼镜! 拿着一根大针的叶萧凌平心静气,脸上笑容依旧,甚至对着病人还微微地笑了笑,道:“别紧张,有点疼是正常的,忍忍就好了。” 病人咧开嘴笑:“那没事儿,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是小姑娘,打针疼什么。” 叶萧凌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解释,只是伸手把大针对着病人膝盖附近的曲泉穴扎了下去。原本同样笑着的病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三秒钟后,他脸上的青筋爆出,肌肉扭曲,咬着牙齿强行忍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扯着嗓子疼呼了起来。 叶萧凌却一脸轻松地抽出大针,顺手就把针丢进清洗的机器里,用镊子夹着一团医用棉花擦拭着,笑道:“没事儿,就疼这么一会儿,以后就好了。”他说的轻松,但棉球上却很快被黑色的血液所沾染,如同落入墨中。 擦完了黑血,叶萧凌收敛了笑意,神情专注地伸手触摸病人的膝盖,握着病人的膝盖,用一根手指小心地触摸了几下,而后……用力一按! “啊……”病人的疼呼和医生们的惊呼又是把门外还没进门的病患吓了一跳。 但蒋林宇却站在原地,如遭雷击一般傻傻地不能动弹。在刚刚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这位腿脚根本不利索的病人,却在那一刻,因为腿上的疼痛,下意识地对着叶萧凌脸庞踹了出去! 叶萧凌自然是不会中这一脚的,他早已经后退了一步,等到病人那条件反射的一脚踹完了之后,他又马上上前一步,站回了原味,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伸手摸了摸病人的伤腿,他看着病人笑道:“好了,起来走走看看。” 病人正沉浸在刚才剧烈的疼痛中后悔自己来了这里,心想这个医生嘴上没毛果然办事不牢,这哪儿是医腿,简直是在杀猪。听见叶萧凌这一句话,他愣愣地道:“呃?走……走?” 叶萧凌笑得更加欢快,他用他标准的普通话拼音道:“子偶走,我没说错呀?” 第524章 运气好 这当然是一个十分不好笑的笑话,只是叶萧凌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嘴上也就忍不住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但围着叶萧凌的医生们看着他脸上的那种笑容,却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夏岚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来男医生宿舍,理由当然是睡不着想要叫叶萧凌出去看星星,而叶萧凌也就十分光棍地跟着出去看星星,只是这么一趟一趟地倒是苦了那几个在生活中“不拘小节”的医生们,为了保持形象,他们战战兢兢,就连睡觉都穿着一身衣服,以方便不会漏点——当然,他们不是怕自己被夏岚的眼睛占了便宜,毕竟夏岚如果真的愿意看他们那并不雄壮的肌肉,他们估计一个个都会怪叫着跳起来在床铺上做泰山锤胸状。 叶萧凌也发现了周围医生看自己的眼神古怪,他脸上有些发烫,只能咳嗽了一声,打岔带过,继续对着病人道:“下来,走走。走两步。” 病人反应过来,连声应和地从病床上爬起来,伸脚就去套自己的鞋子。这一套,他就感觉自己那只伤腿的感觉不对,好像平时每次一动,都会带着一些隐隐地抽痛,这痛楚伴随了他十几年的生涯,几乎已经让他习惯,但骤然消失,却反而让他觉得奇怪。 等到他的双腿都踩在地上,直着腰板站起来的时候,他满怀着兴奋地走出了一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五步六步七步! 而后就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病人奔跑起来,他大声地欢叫,喊得整个病房都是他的笑声:“我腿好啦!我腿好啦!我腿真的好啦!” 叶萧凌却面色一变,赶忙地扯着他的衣服,一把就好像丢石头一样把他丢回病床上,在他傻傻的时候,瞪大了双眼,骂道:“跑什么跑,当你田径运动员啊!”他缓和了一些语气,只是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些不满的哼哼,“别以为你腿今天就好了,我给你开个药方,你记得每天都得喝,至少喝他半年,还有,每天走路还是不能太多,每天锻炼锻炼,走他个两千米差不多了,如果还要更长,那就拄拐杖。要不然你这腿好不回去,我也没法子了。” 病人总算从那狂喜中缓和了一些,只是十三年的病痛一朝环节,他还是依然兴奋得面脸通红,他狠狠地点头,连声应到:“好嘞,叶医生,我保证好好听你的,喝药,别说半年,喝他一年我都愿意。” 叶萧凌笑骂道:“别……反正你喝这么多,这买药的钱也到不了我的口袋,你还是按我说的,喝半年就好。” 在场的医生都忍不住大笑,就连空气都轻快了许多。 “叶医生,你要多少钱?”病人却较起真来,他抓着叶萧凌的手,感激地道,“你要多少,我能给的都给你,你治好了我这条腿,我以后就不是个瘸子了,就算多少万我都愿意。” 叶萧凌依然笑着,伸手在病人的手上轻轻地一弹,病人的手一麻,叶萧凌的手臂已经从他的手臂中抽了出来。 叶萧凌正色道:“开玩笑呢,我要你那么多钱干嘛,刚刚就扎了一针,你要是真想付钱,就按照一次针灸的价格,付个几百块钱就算了。” 他并没有说什么不要钱之类的话,因为在叶萧凌看来,这种没有意义的慈悲实际上真的很假,他也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人,没那心思救千万人然后一分钱都不要,毕竟自己在这里是工作,而不是搞什么志愿者活动。 何况这种不收钱,对于病人来说,反而就好像一种施舍,虽说从人家的衣着上看出人家并不太腹语,却也不是身无分文,自己又何必装什么圣人?有时候……对他人太好,反而会损伤他人的自尊。 但即使如此,病人却已经感激涕淋。想到自己十几年因为这腿伤被别人喊瘸子的日子,他的眼眶更是一热,颤声道:“好……好……谢谢叶医生,你真是大好人啊,大好人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去过几家……都说……弄不好……就算要弄好也得花个几十万上百万,我哪儿出得起那钱啊我。” 叶萧凌笑着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道:“我明白,我明白。”他想了想,又喊了一声道,“我们库房有带过拐杖不?轮椅也行啊……哦不对……轮椅也不好弄上山。” “哪儿来的拐杖?”夏岚这会儿笑嘻嘻地走进房间里来,对着叶萧凌道,“拿,这个倒是可以暂时用用。” 叶萧凌结果夏岚手里的晾衣竿子,愣了愣,而后醒悟过来,苦笑道:“还真是。”他转头看向病人道,“你就先拿着这竿子将就讲究,今天是第一天,你更不能多用这条腿用力走路……”他伸手一抬竿子,结果晾衣服的竿子毕竟长得夸张,一下子就撞到了天花板。 他恼怒地道:“这么长……用起来也难受啊。”他看向那正躲在病房角落里眉开眼笑地看漫画吃薯片的林秋,道,“林秋!” 林秋赶紧站起身来,薯片撒了一地,他尴尬地把漫画书放一旁,谄媚地道:“干嘛?仁兄?” 叶萧凌严肃地道:“党和国家要交给你一个重大的任务!”他突然笑了,“你拿着这根竿子,去找找看谁家有锯子,把他弄短了,也别太短,还要给人家临时当拐杖用呢。” 林秋瞪着眼睛,看着那根长长的竿子,悲愤道:“仁兄,你觉得我这么娇嫩的身躯,适合干这么粗糙的事情不?” “少废话,你不去我晚上就把你的臭袜子塞进嘴里堵上你的磨牙声。” 看着林秋屁颠屁颠地扛着竿子一副要为国家献身的样子,叶萧凌跟夏岚对视了一眼,一下子笑到捧腹。 等到林秋拿回竹竿回来,扶着那位一步三回头快把谢谢当呼吸的病人出门之后,蒋林宇走上前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叶萧凌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萧凌看着林秋那好像扶老太太的姿势正笑得肚子疼,这会儿他止住了笑声,还是捂着肚子,靠在床边上,道:“什么?” “你的那一针,先把他里面的淤血都弄出来,这个我理解。但你那一捏,怎么就能把他显然已经因为时间太长都已经骨头错位骨质增生的腿给纠正了回来?” 他这个问题也是周围的医生都想明白的东西,虽然他们都不是中医,但西医反而对外科手术更有经验一些,他们同样知道叶萧凌要治好这样一个病人有多困难。只是叶萧凌上一次对紫色血液的事情都说得十分模糊,他们自然以为这是中医的规矩,所以不好多问,此刻蒋林宇等于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一时间,他们都竖起了耳朵,期待着叶萧凌会说出什么。 叶萧凌还是不能说。 他只是笑了笑,毕竟这种事情,他实在很难跟人解释,何况在场这么多人,他能以真力感知内部结构并且以真力的力量击碎那些不必要的增生外加把整个关节契合的这种事情,说出去,没有普通人会信。 “只是运气好。”叶萧凌耸了耸肩,“他明显是当初医院没给弄好,其实不严重,而我又把他里面的淤血给导了出来,再重新调整了他的骨头而已。其实我也只是试试,心里没有抱太大期望。” 蒋林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移开了目光,他明白,这件事情上,叶萧凌不会当着众人明说,而他不能明说的东西,自然也跟他那被称作“真力”的特殊力量有关。他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运气好。” 第525章: 回来吗 那好吧,你运气好。这句话听起来总带着那么点玩闹的味道,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从蒋林宇的话中听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玩闹味道。他似乎是真的在认同这件事情,打心眼里觉得叶萧凌只不过是运气好才治好的这条腿。可这种想法……总让在场的众人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他们知道蒋林宇跟叶萧凌不合,只是把叶萧凌以个人之力治好的一条腿,归功于他的运气好,就算你是跟他不和,却这么说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但叶萧凌突然明白了蒋林宇说这话的意思。 运气好,不是指他治好的这条腿,而是指他那一身超乎常人的真力,而他的意思,自然也就是在自怨自艾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超凡的能力。他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只是以他对于真力的理解,这些猜测,也最终只能停留在猜测上。 叶萧凌笑了笑,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自己还真的只是运气好。毕竟自己这一身本事,来源于那个莫名就选中了他的手机,来源于手机那头,早已经超出人间水准的李时珍、啼听。想到这里,叶萧凌对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趁势轻声地在他耳边道:“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教你……但我不保证你能学会。” 蒋林宇猛然地转头看向他,而叶萧凌已经站在门口,笑着喊道:“下一位是谁?” “我我我我我我……”有马上有一位中年妇女,拉扯着年龄大概只有三岁正吃着糖一脸不情愿小女孩,赶忙地走了上来。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他就在这个地方呆了接近两个星期。之所以这么久,当然不是因为这里还有病人需要救治,实质上,村子里的病人早已经个个都能下地,上山下田行动自如,甚至因为他们身体里残留的那一些千叶紫莲花粉的药力,他们的身体也显得格外的壮实,就连干起活来也比以前有力气了不少。而这种变化,自然被村民们都归功于叶萧凌的能力。对此,叶萧凌只能苦笑着不解释。 在他治好所有病人的第二天,医院里却来了一个让他们在村子里继续观察一段时间的指令,虽然说为了防止疾病再次复发这个理由还算过得去,但叶萧凌总觉得有那么点奇怪的味道。只是来这里看病的病人一天比一天多,不光是他,就连其他医生也开始开工干活日日忙碌。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里开了一个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分院,想要找个闲暇时候思考这种问题,也更困难了一些。 但最烦人的事情还是要数那些个个手持着摄像头非要自己笑一个的记者,病患多了,跟着报道这件事情的记者也越发地多,不过看起来,除了叶萧凌本人十分排斥之外,其他医生们倒是对记者都抱有好感,脸上的两颊肌肉看他们都快要因为笑得太久而僵硬。 他大概也理解了原因,增加曝光度,提升名气,实际上对于他们日后的升迁都很有好处。许多医生原本以为这一趟过来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知道不光医院光这两个星期就送来了两大卡的用品,还让他们在镜头面前大出了一回风头,哪儿有比这更美妙的差事? 等到回了医院,就算他们走在同事面前,恐怕都能把自己的下巴再往上扬他个三十度,功臣嘛。什么?你说这次的病症完全是叶萧凌一个人搞定的?那我们也帮手了嘛,没有我们帮手,叶萧凌一个人哪儿忙得过来? 当然,这种宣传……最终主要的得利者,必然是叶萧凌这个带领着全队跋山涉水,救民于水火之中的领队。 叶萧凌看着那些在记者面前摆着姿势比着剪刀手露出洁白牙齿的并且勾肩搭背的医生们,无奈地看了夏岚一眼,道:“好在今天可以走了,不然这么下去,估计我们医院的这些医生护士们都得成为喜剧演员。” 夏岚眯着眼睛看着阳光灿烂,听见叶萧凌这么说,嘻嘻一声又笑了起来,顺手她又把一个行李箱塞进车里。其他人都是混乱地聚拢在一起,唯独他们两个人周身空空落落,却不显得寂寥,反倒是更让人舒心。 这些天,叶萧凌和夏岚晚上出去看星星的事儿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所有人都十分心疼医院里最青春漂亮的一朵鲜花似乎是插在了叶萧凌身上,不过叶萧凌这些天表现出来的医术也确实折服了所有人,没人会把他当牛粪,只会觉得他是营养丰富的沃土,甚至还有那么几位同样对叶萧凌有好感的小护士都在一些时候红着脸,十分委婉地表达了他们的心迹。奈何叶萧凌甚至就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认全,只是心中有些暗爽自己难得有这样被倒追的待遇,而后尴尬地道歉中落荒而逃。 “你别拿了,我来吧。”叶萧凌看了一眼她身边一大堆行李,知道这群王八蛋因为他们俩在这里就自觉避让还顺便把搬行李的活顺势交给了他和夏岚,虽然说他对于他们这种好意倒是不反对,但你们避让就避让,干嘛不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 想到这里,叶萧凌就有些暗自恼怒。 夏岚倒是心宽,擦了擦鬓角的汗珠,笑道:“没事儿,就当锻炼身体啦。反正我老妈平时都说我精力太旺盛,今天折腾累了,刚好可以回家睡觉免遭老妈的唠叨。” 叶萧凌应了一声,心想你和你贾思琪这对冤家母女还真是天作之合,也就没有帮夏岚动手,只是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一些,以这种方式在默默地分担着她手头的重量。而十分聪慧的夏岚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嘴角微微地弯起一个弧度,差点没忍住想要打电话对贾思琪欢呼一阵。 车开走之前,村子里的许多人都跑来送行,顺便还提着一袋袋地土特产,又让众人好一阵婉言拒绝。 而叶萧凌则是跟魁梧的曾牛走到了一边,轻声交谈着什么。 “你要走了?” “嗯。” “还回来吗?” “应该不了。”叶萧凌笑了笑,心想这孩子问的都是些什么没头没脑的问题,如果村子没有出问题,他又何必过来叨扰。 曾牛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一些纠结的神情,直到憋得满脸通红,他才终于道:“我将来有没有机会去你们那看看?” 叶萧凌这才一愣,他呆呆地看着曾牛脸上的神情,突然明白,这孩子是这些天了解得多了莫城里的事情,对那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向往。毕竟在这样这样的大山里,虽然能够与世无争清心随意,却总是缺少太多的色彩。何况虽然曾牛看起来像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实际上却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少年跳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其实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就像是曾牛这个心态呢?虽然他从来没有对老家的事情有任何的不满意,也觉得跟老单天天插科打诨捞鱼烤鸡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去莫城,去那座大到曾经难以想象的城市里,开始新的一种生活。 或许……每个人从本质上都是相同的,都会有一样的向往,都会希望从一个鱼缸跳到一条大江……即使那条大江实际上在一些人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鱼缸而已。 所以叶萧凌郑重地道:“不要太低估了自己,你会有机会来的。何况……”他突然咧开嘴笑了,“不要把我们这些人想得太厉害,实际上我们交换一下,我们未必就比你好。” 第526章: 安排 上了车之后的叶萧凌看着窗外一路向后飘过的风景,看见一排排由于而又安静的行道树,逐渐开始想自己应该怎么帮曾牛一把。他从来不喜欢开空头支票,这一次也是。他既然说他会有机会来的,自然……这个机会,他要为了他而去创造。 虽然他安慰说如果跟曾牛交换位置,也许曾牛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但毕竟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任何人的人生,最初的起点不可能有第二次选项。像是他自己这种莫名奇妙获得一个手机踏入一片全新世界的人,恐怕这世上也是独一份,他不可能指望曾牛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么,又该从何处着手呢?叶萧凌挠了挠头,突然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对这方面根本没有什么经验。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那种动辄手头就可以有多少资源可以挥霍的人,甚至自己的工作都只是刚刚开始,这样一个人,说要让一个山里的孩子到大城市里生活,让别人知道,恐怕得轻蔑地说一声:“自以为是。” 不过叶萧凌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好在季林之前给了他五十万,这样一笔钱,虽然他汇了一部分给母亲,却也还是有二十多万可以动用,就算在城市里养一个大活人也不成问题。只是,要让曾牛真正地在城市里扎根,他这种做法当然是不行的。 “介意我坐你身边吗。”发动机轰鸣中,叶萧凌的面前却突然传来了蒋林宇的声音。 叶萧凌抬头,看着蒋林宇那有些凝重的眼睛,不知道他打算过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坐在车辆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两旁都是空着的作为,夏岚也不会真的那么大胆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他身边来,所以他稍微往一旁挪了挪,给蒋林宇腾出点位置,方便他坐下。 “之前我跟你谈过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坐下来之后,蒋林宇开口问道。 “什么话?”叶萧凌怔了怔,看着蒋林宇,有些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了,何必藏着掖着?” “藏着掖着?”蒋林宇冷笑了一声,却不是对叶萧凌,他轻声道,“恐怕不是我藏着掖着,你的那几位长辈藏着掖着。”他低下了头,有些嘲讽道,“那位付老,还有傅主任,我一直不明白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但你这些天周边不断出现的记者,你难道真以为这些人都只是刚好听见你的医术名声所以才来拍你?” 叶萧凌终于明白过来他想说什么,皱了皱眉,他同样对这件事情感到不解,虽然付远山把自己放到领队这个位置上,当然不光是希望他能够给这一次的行动擦好屁股,但里面必然也包含了希望将来他可以承担更多的意思。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做了这么点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事情,却引来了这么多媒体的关注。一口池塘里丢下一块石头,确实会起一些波澜,但不见得这口池塘里的鱼都会扑腾着跳出水面才对。而且这些年媒体的目光一直放在娱乐圈的那些事儿上,报道关于医学事件的事情少之又少,怎么会突然一下他们就这么感兴趣? “我也不是很明白。”叶萧凌沉吟道,“但我想他们应该有他们的道理吧。” 蒋林宇神情复杂地看着叶萧凌,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这一次的医疗援助背后藏着什么?” 叶萧凌看着他,道:“我怎么会知道?倒是你,你应该知道得比我多才对。” 蒋林宇反复研究叶萧凌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确实清澈见底,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叹了口气,他有些沉重地道:“我知道得也不知道,只是之前傅主任……也就是之前的副院长跟我说过,这一次的名额,实际上是医学界的许多老前辈一起商讨的。” 叶萧凌皱眉道:“一起商讨?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蒋林宇点头,车辆开得太快,而坐在最尾端又是最容易被惯性左右的位置,一阵转弯让他有些恶心,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副院长虽然听说到的不多,但只是一点点信息也已经足够。他们说,这一次的行动,他们打算塑造一个人。” “什么人?”叶萧凌猜到了一些,但还是希望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偏。 蒋林宇却看出了他的作态,带着一些嘲讽道:“之前我以为会是我,但现在……当然是你。” 叶萧凌猛然地站了起来。但他又很快地坐下了,只是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出卖了他心中的震惊:“你是说……从一开始,老头子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未必是安排好的,但说他们是顺手推舟,也未必不可以。”蒋林宇想了想,道,“这里的怪病事发突然,因此不可能是事先安排的,但后面这一系列的宣传,却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你算算,这些天,这样一个贫困山区,到底来了几波记者?” 叶萧凌不说话,他哪里数得清楚。 “就这么一个山沟沟里,就算听说你在这里治好了病,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外界去。更何况,我们这段日子,根本没有出过山,唯一离开村子,也只不过是去调物资,我们内部又只跟医院做过沟通,那么这些消息到底是从哪儿传出去的,还需要问吗?” 叶萧凌也赞同蒋林宇的说法,只是脸上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现在医院这么缺名声?还需要一个人给医院撑名气?” 说到名气,叶萧凌一直都知道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是整个城市,甚至在全中华都是数一数二的医院,每年挤破头想要进这间医院的人不可谓不多,而且这么多年下来,研究部门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医学难题,给医学界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当初叶萧凌实习,第一个来面试的就是这家医院,也有这样的因素在里面,只是现在医院突然要搞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蒋林宇却盯着他道:“谁说医院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算医院想要这么做,恐怕那些医学界的老前辈也不会同意,更不会用自己手头上的资源为区区一间医院造势。他们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你。” 叶萧凌突然明白了。 他开始回忆起付远山在那一次会议确定自己是医疗队领队之后欣慰的眼神,还有他们两人一起坐在医院椅子上谈话时候的样子。他的眼睛里,包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对叶萧凌能够压阵的安心,还有……对叶萧凌的无穷期待。 他以为这种期待是自己会在山区传出好消息给他。却没有想到这种期待,实际上是他们在着手安排想要把自己推上前台。 “这不应该啊。”他烦躁起来,“这件事情他们根本没有事先告诉我,而且,这么着急这把我推上去做什么?” 蒋林宇却变得越发沉静,从叶萧凌的举动中,他轻微地点头道:“看来你其实还是知道一些,或者说有一些预感的。” 叶萧凌头疼地道:“我只是知道付老对我指望很高,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安排到这种地步。” 蒋林宇自嘲地道:“果然,这个名额,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安排的,副院长想让我拿他,结果最终,你还是拿着这个名额,来了这里。” 第527章 牛排与真力 蒋林宇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知道的东西,确实要比叶萧凌知道得更多,而且他的分析也都直直地冲着中心点而去。叶萧凌顺着他分析的路子,好像穿过一团云雾,许多事情也逐渐明了起来。 等到他们谈完一些事情之后,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几个小时。 “休息会儿吧。”蒋林宇微笑,但内里的含义却更多了一些嘲讽,“到时候还有的是你忙的。” 叶萧凌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还是只能点头往靠窗的那边坐了一点,眯着眼睛看着一片金色的阳光洒在那些路旁的白桦树上,就连他们的叶子都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顺着道路往前,他逐渐闭上眼睛,选择了在这样漫长的旅途中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意识逐渐顺着发动机的轰鸣中开始模糊。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 也许是因为早上忙于打理众人的行李,也没来得及吃早饭。叶萧凌竟然是梦见了一张巨大的餐桌。他坐在其中的一面,看着这张纹理顺畅,用料讲究的长方形餐桌,逐渐把视线继续往前,在昏暗的烛光和光洁的陶瓷旁,他看见了同样正襟危坐在他对面的人。 有一道光芒从他的右侧刺的他眯上了眼睛,那座高大的落地窗就在这样一个充满欧式风格的客厅里,尽情地对着光明展现着它的身姿。 等到叶萧凌再度把目光投向餐桌对面的那个人影,却发现已经看不清那个人影的脸,他大半身体都沉浸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一身如同西方贵族的服装,脖子上是一块洁白的餐巾布。他在缓缓地切割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牛排,但姿态并不是小心翼翼的,而是威武的,他的身高不高,却看起来像是一个主宰一切的皇帝。 “请问……”叶萧凌突然看向自己面前,发现自己面前原本空空荡荡的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东西:银烛台、餐布、盘子、茶碗、还有一对明晃晃的刀叉。牛排煎得正好,热度使它发出滋滋的声音,黑胡椒酱汁的味道不知道是怎么调制的,一股食物的香味直直地往他鼻腔里钻,由不得他不把目光放在食物上。 这时候,他听见对面阴影中传来一个低沉如同山的声音:“请。” “哦……”叶萧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样木木地拿起了自己手上的刀叉,开始装模作样地开始切割起自己面前的牛排来。 牛排很嫩,所以即使刀叉并不锋利,切开鲜美的肉质却也就如同热刀割蜡一般,静悄悄地,只有他有些把握不住力量所以刀叉敲击到盘子的叮当声。他用叉子插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却突然捂住了嘴。 当然不是因为那块牛排味道不对或者太烫,而是那小块牛排进入到他的嘴里的同时,不用怎么咀嚼,它竟然就化作了一股暖流,那种美妙的味道,几乎让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吃点东西就不要搞出那么多声音了。”他对面的人又低沉地道,声音中没有太多斥责,只是叶萧凌感觉他每说一句话,似乎整个房间都在震颤。这让他几乎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叉,叮当地让它落在桌面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叶萧凌知道自己对于西餐这种东西并不擅长,所以有些歉意地道,只是他突然又有些奇怪地觉得,自己干嘛要道歉?对面到底是谁?而这里又是哪里?他眯着眼睛,尝试着从那片黑暗中分辨出那个人影的面貌,只是他越是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影就似乎越发地模糊。 “你是谁?”叶萧凌尝试着发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对面突然亮起两道暗金色的光芒,而后是那个人低沉的声音一如原先般低沉地道:“不要有太多问题,既然来了,就吃。” 叶萧凌的小性子也有点上来了,你让我吃,我就吃,你到底谁啊。他冷冷地道:“我从来不跟我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两道暗金色的光芒闪了闪,对面的人似乎也不恼怒,而是依然用四平八稳的声音道:“那是因为你现在还不认识。” “什么意思?”叶萧凌古怪地道。 暗金色的光芒左右摇摆。 叶萧凌突然明白,这两道暗金色的光芒不是什么灯光,也不是什么烛火,而是对面那个人在阴影中的眼睛!他仔细一看,那两道光芒中似乎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威势,那种威势,就如同海潮,让他下意识地躲闪着移开目光。 “让你来吃一顿饭,结果你话太多了。”隐隐中,那个人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些不耐烦,烛光中,他的一只手挥了挥,而后轻声道:“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一些餐桌礼仪的时候,再回来吧。” 叶萧凌眼前一黑,他好像从一个无尽幽深的黑洞中坠落,那种失去控制的款恐惧感一瞬间笼罩了他。他猛然地睁开眼睛,林秋正在晃着他的肩膀:“仁兄。我们到了!仁兄!我们回家啦!” 叶萧凌半闭着眼睛,无比疲倦地推开他的手臂,有些疼痛地揉捏了一下眉心,那种恐惧感的余韵依然在他的身体四处发酵,让他浑身有些发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背后竟然是汗湿了一块,虽然外面看不出来,但他却感觉到那里的黏湿难受。 等到他逐渐把自己的精神整理了一下,耳边的嘈杂声也逐渐开始传入了耳朵里。他转过头,猛然地发现车辆的四周满是一脸期待的人群,他们有的拿着话筒,有的拿着摄像机,即使隔着玻璃,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那股记者味道。闪光灯伴随着咔咔咔的声音响起,他脸色有些难看:“什么情况?” 整车人都看着他,他们同样也不知道这阵仗到底是什么情况。 蒋林宇却冷笑了一声,似乎外面的记者就好像一群讨厌的蟑螂,他轻声吐出了一句话:“你觉得呢?” 叶萧凌明白过来,苦笑了一声:“看来这些就是老头子们搞的事情。” 他站起来,微笑着看着满车注视着他的医生护士们道:“等什么呢?回家了难道还不赶紧动弹?不想好好回家感受一下热水器和软床了?” 整车人都欢呼起来,开始拥挤地往车门而去。 叶萧凌向外面看了一眼,另外一辆车上的人早已经下来了,正有一群记者对着他们不断地拍摄,还有堵在医院门口的货车,正有一群人把那些机械卸载下来,夕阳照耀在他们的背上,他们的脸沉浸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叶萧凌回想到梦境中的那个人影。 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半闭着眼睛等了正拥挤着下车的人一会儿,真力运转一个周天。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突然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七百二十个窍穴竟然有一百多个正在闪闪发光! 在之前,他终于收拢了身体里所有真力,可以说实力基本上已经完全不再受到限制。而他也逐渐发现,自己满溢的经脉之外,还有着七百二十个窍穴,他们就如同天上漫天的星辰,只是暗淡空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七百二十个,叶萧凌学的是中医,马上就明白这个数字就是人体穴位的个数,而想来自己之后的真力进展,自然也是跟这些窍穴离不开关系。 他试过把真力往里面注入,费劲力气,也只是注满了十来个窍穴,并且里面的真力还会不断地流失,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这些真力都会流失干净。所以他也就暂时不再研究这些窍穴,打算等到时候找李时珍或者老单问问。 只是睡了一觉,自己的修为好像就前进了一步?叶萧凌在惊喜之中,却也在意识中染上了一层阴霾。自己这些真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528章: 风头 在车上已经感觉外面十分混乱,但等到叶萧凌真正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原来这种混乱等到贴着他的脸的时候,更令人难以承受。不知道谁在叶萧凌下车的同一时间喊了一声“叶萧凌下来了!”于是无数的记者蜂拥而至,一个个麦克风就好像一把把对准他扫射的枪械,而那些摄像头更像是一个个炮管一样对准了他令他有些不自在。 “叶医生,请问一下,你们在山区中是怎么度过这半个多月的?” “叶医生!我听说那边的条件之落后,就连吃的东西都一日三顿土豆,这是真的吗?” “叶医生!作为这样年轻就解决了无数国内名医都无法解决病症的人,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叶医生……” 从小到大二十来年,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么一群记者拍过?叶萧凌只能在心里苦笑,而后尽量微笑着告诉自己不要骂娘。只是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就如同机关枪对着他扫射,他又不好强行运行真力撞开人群过去,倒是越来越难受起来。 什么叫一日三顿吃土豆?自己在那里有这么惨过吗?叶萧凌纳闷,却是回忆到了梦中的那块牛排的味道,站在原地皱起了眉。 好在付远山很快排开众人靠了过来,他沉稳的样子倒是让有些烦躁的叶萧凌安宁了不少。而记者也马上把火力转向了付远山的身上,问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付老,听说叶医生是您的学生,这是真的吗?” “付老,对于叶医生做出的这一项壮举,你有什么感想?” “……” 付远山倒是十分自如,看得出来他并不少遇见这种情况。他微笑着,摆了摆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而众人看出他想要说点什么,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剩下闪光灯还在咔咔咔地闪。 “我老了,你们别一个接一个地问,让我一个一个地说,好吧,要不然我在这里被你们整出个心脏病复发,那我家老伴可得提着大棍来找你们麻烦。” 众人都笑了,虽然说业界都有流传付远山实际上是个惧内的主儿,不过他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众人反倒觉得十分有意思。 付远山也笑得爽朗,看起来他对于惧内这种事情并不在意,倒是眼神在叶萧凌身上扫了扫,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继续道:“那就先从那位……对……就是你,先从你的那个问题开始吧。” 不过他刚说道这里,又做出了发愁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一位稳重的老人,倒像是一个正在纠结自己的气球挂树上的孩子。他苦恼地道:“诶,你问的是什么来着?” 记者大笑,正想重新说明一遍。而付远山却抢先一步叹了口气,唉唉道:“我想起来了,人老了,到底记性不好了,你们一股脑地问,我一下子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该笑的笑完了,自然也就到了该说事情的时候。付远山带着爽朗的笑容,一一贯平和的语气缓缓道:“那我就一条条回答,当然肯定也有很多我不方便回答的。哦……当然不是因为我有太多隐私,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这些英雄们才刚刚回来,总要给他们一些休息的时间才是。” “你问我,他是不是我的学生。”付远山跟那位记者相互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拍了拍叶萧凌的背,“我可以回答你,他不是我的学生,我也没能力教出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他虽然年轻,但我自认,我还真没有资格教他。” 众人大哗,在这里的记者至少都是对医学界了解一些的,而他们也自然知道付远山在中华到底有着怎样的名声,无数次的研制新的中医药方,还原一些古药方的原貌,而且本人医术更是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而这样一位医学界的前辈,居然说自己没有资格教叶萧凌? 对着一时间又嘈杂起来的记者群体,付远山依然平静,他摆了摆手,让记者们安静了一些,继续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惊人,但不得不承认,叶萧凌的医术确实值得我这么说。” “付老。”叶萧凌低声道。 付远山再次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让我说。” ***** 等到一切平复的时候,付远山拉着叶萧凌的手,笑着走进了医院里。门外的记者们都满足地背着摄像机和话筒在夕阳的色彩越发浓重之前离开了这里,对于他们明天的报道来说,付远山给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他们的老板好好地夸赞他们一番。要说不满意,最多也只是因为这些报道不是独家而已。 而叶萧凌跟付远山在椅子并肩而坐,叶萧凌看了看,这里刚好是哪天付远山给他送行的候诊椅。 “付老,你们真的瞎搞。”叶萧凌叹了口气,他还在付远山在记者面前对他的大力夸赞中有些难受,“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付远山轻声笑着,显得十分愉快:“你也看见了,让你出一把风头。” “这种风头出了还不如不出。”叶萧凌没好气地道,“就这么一件事,就把我吹得天花乱坠,还弄那么多记者翻山越岭地到村子里搞报道,这不是想让我出一把风头那么简单的吧?这风头也出得太大发了。” 付远山呵呵地笑道:“风头嘛。当然是出得越大越好。”他伸手拍拍叶萧凌的大腿,“不过这件事情,我没有提前跟你说,确实是我的不对。” 叶萧凌摇头道:“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你们这么把我推上前台,我有些不太适应。” 付远山道:“年轻人,早点出名总是好的。总好过我们这些老头子,在岗位上熬了几十年,一朝成名,却也已经没了那么多名利心。” 叶萧凌看着付远山,道:“付老,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太喜欢出名的人,而且名利……我也并没有那么看重。” “知道,所以你救了季林的儿子,却也没有依靠这个底子去找季林讨点多少好处。” 叶萧凌想到季林给了自己五十万,这算不算好处?只是这件事情不方便说出来,毕竟付远山这些人未必会喜欢这种行为。但实际上,自己也是被季林给蒙了一下,他说给自己年轻后辈的压岁钱,但哪儿知道人家给年轻后辈的压岁钱一份就有五十万?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感叹到底有钱人的世界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 “当然了我和老陈的意思也不是要你通过这件事情弄多少利益。”付远山道,“只是借着这么一个好的机会把你推上前台而已。毕竟一个人的能力,不仅仅只是一个人决定的,很多时候,要别人知道你的能力,你的能力才会被认同。” 叶萧凌低头道:“可……我没想过要这么夸张。” “安心一些。”付远山笑着道,“你这一次做得很好,就算我不这么做,你也会被那些赏识你的大人物们帮上一把。何况你难道不为自己今天出的风头而骄傲吗?” 叶萧凌挠了挠头,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好像有那么点……呵呵……” 第529章: 怎么做 虽然说叶萧凌一直被自己的室友说满身陈腐气,光从精神上就带着那么点未老先衰,可叶萧凌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还没有完全毕业的学生。不管叶萧凌如何在表面上不承认,但作为一个年轻人面临这样的场景,总会在心中产生一些小小的得意与骄傲。 看着叶萧凌难得露出来的傻笑,付远山倒是十分和蔼,眼睛里的光芒柔和而又欣慰,如果有人站在旁边看着这对年龄相差几十岁的组合,必然会以为这是一对爷孙而不是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叶萧凌傻笑了一会儿,总算把心中的那点情绪压了下去,想到这种出风头的背后会产生的一系列麻烦,忍不住地道:“可是我出了这个风头有什么用?我还在上学,嗯……虽然已经快毕业了,但你总不能让我顶着这么大个名声在学校里走,我还想好好地过一段轻松快活的日子。” 付远山微笑道:“这并不影响你在平时的生活。毕竟我们医生又不是那些搞综艺娱乐的明星,没人会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你大可以继续做你自己,平时怎样,现在还是怎样。虽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头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可你只要不会折腾点什么让别人诟病的事情,又恰好被人大肆抹黑,换做一些鸡毛蒜皮的旁枝末节,恐怕就算你想让人家报道,人家也会嫌弃这没什么话题可以炒。” 叶萧凌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毕竟自己不是什么混娱乐圈的,也不需要什么粉丝团在台子下尖叫着大喊着他的名字。换做一些平时他的日常生活,恐怕就算自己想要让别人知道,别人也未必能有多少兴趣。而与自己出名之后在一些事情上的方便之处相比,一些困扰都显得十分微小。 他安了心,虽然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打突突,只是似乎对于将来的展望也就没有那么忧心了。但有一件事情,他还是想要问清楚才行:“说实话吧。付老,你们把我推上去,不只是想让我站在台前那么简单吧。” 蒋林宇在车上跟他分析了很多,而他这样的结论,也是在这样的分析中所产生。在这一方面,叶萧凌也着实为蒋林宇那种缜密的心思而惊艳了一把,心中暗自想果然这世上没有太多真正的蠢人。何况在这一次医疗队度过的半个多月时间里,蒋林宇虽然表现过一开始情绪失控的时候,却也在后来构建过那样的阴谋。 如果说,没有手机里的李时珍那个外挂一般的存在,自己能够在一堆村民激烈的情绪中把他们安抚下去吗? 想来是不行的。叶萧凌没有必要在这方面自视太高,他知道自己很多方面实际上都还很稚嫩,当然,这同样也代表了他还有很大的一个提升空间。虽然他并不是太喜欢搞心计之类的事儿,但人生在世就免不了要考虑到这些东西。而且他接触到的龙组、七大家族……与这些相关的东西,都需要一个很清醒并且很细致入微的头脑才能弄明白。 “我原本是打算晚一点告诉你。”付远山微笑道,“不过你既然现在就急着想知道,我就先给你说说。” 看见叶萧凌点头咽口水,付远山微笑道:“别紧张。” 叶萧凌也跟着笑:“我没紧张。” 他们坐的地方是在玻璃门旁边,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外面正日薄西山,晚霞把整片天空烧得火热,就连鸟雀飞过在这样的火焰下都显得形影单只。付远山把目光放远,轻声地道:“你觉得中华的医疗怎样?” 叶萧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说好不好,但说不好也还行吧。怎么了?” 付远山深邃地看了叶萧凌一眼,微笑道:“很中肯。这些年的中华确实可以说是发展得十分迅速,就连医疗上,不说我们比国外好,至少我们已经在不断地赶上国际医疗水平。但终归,我们的国家经历过那样的时代,一切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话锋一转,“但现在……许多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已经开始不断地开始拆自己的台。” “拆自己的台?”叶萧凌没听懂这句话。 “就好比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付远山道,“你知道这间医院一年赚多少钱?” 叶萧凌苦笑道:“付老,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哪儿知道这种事儿,让我治病还算可以,让我算钱,我是属于那种拿着手指头数钱的人。” “那我告诉你。仅仅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一年的营业额,就可以达到100亿元。”付远山微笑着回答了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在叶萧凌诧异的目光中,他继续讲了下去,“这个数字是从往年平均下来的数字,而随着现在人对于疾病越发的重视,加上检查系统能够更早地发现诸如癌症、白血病等等之类的绝症,这个营业额还会每年地上涨。” 说到这里,他感慨地叹气道:“100亿啊。而莫城有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规模的医院还有四个,而往下数,规模小一点的,从小医院到诊所,再到社区卫生室,加起来至少有七千多家。而这样的七千多家医疗机构,就组成了一个医疗系统,它保证了莫城市几千万人的医疗需求。” “而以这七千家机构为纽带,更是与方方面面都联系起来。”付远山道,“人这一生,最离不开的是什么事情?那当然是生、老、病、死。而许多人甚至这一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跟病脱不开关系,自然,这样的机构也无时不刻地在影响着民生。” “自然,也就跟钱离不开关系。”付远山提到这个钱字的时候,也许是下意识地,他加重了语气,“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清楚太多东西,但我这么一生过来,见过太多在医疗系统内部丑陋的东西。这不奇怪,与钱相关的东西,如果不会变得铜臭味十足,反而像是一口开着青莲的池塘,那也不免有些奇怪。” “钱当然是要赚的,而且要赚得更多。不赚得更多,怎么去买那些更昂贵的机械,怎么去招聘那些更好的医生,怎么去给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务?但这些年,老百姓对医院风评江河日下,甚至不信任医院,这却也是事出有因。” “什么原因?” “归根到底,还是医疗制度的问题。”付远山眼神中有些沉痛之色,“每年的两会,医改都是两会的热点议题,每年都有有关部门大声地宣布医改取得了巨大成功,老百姓得到了多少实惠,药品的价格降低了多少等等。但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但老百姓却依然感觉自己的口袋里的掏出来放到医院里的钱是逐年增多。外人不知道,但我却是明白的。一支出厂不到一元的针剂,可能到了病人手里就得十几元,有的甚至是四十几元,其中的差价,说几倍都太少,几十倍才能形容这些价格之间的差距。从前些年医疗系统商业化之后,这样的现状已经逐渐从少数普及成了多数。为了钱,现在的医学界早已经都不要做人的基本和医者的脸面了。” 叶萧凌沉重地道:“那这些问题,付老你是打算怎么做?” 第530章: 回 付远山叹了口气,道:“怎么做?我考虑了在许多年,也只是逐渐摸清楚一点路子。你或许以为我在国内拥有偌大的名声,但实际上这些名声在真正的既得利益团体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何况,就算他们会因为我的劝说而放弃从中捞钱,可医疗制度的改革却一直不提升医护人员的基本薪酬,反而去要求他们通过业绩来提升薪酬。可是对于医生来说,业绩是什么?” 付远山沉痛地道:“业绩,往往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工作努力或者工作能力。而是一个医生能在病人的手中捞多少钱的能力。”顿了顿,他叹道,“医生的本职工作都变了味,你还能要求他们做一个有道德、能为老百姓思考的医生吗?” 叶萧凌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医学制度的种种弊端,当然对于中医来说,这些东西影响得相对要少一些,毕竟走在风口浪尖上的是西医,中医从某些方面依然保持着朴素的风格,这也是这些年看中医的人逐渐增多的原因。但付远山的心却不仅仅只在中医上,更在整个医疗体系上:“我明白了付老,你是想要改掉这整个制度。” 付远山欣慰地看了叶萧凌一眼,道:“没错。这是我所想的,只是要做到,不容易。但既然我这么想了,手头也就这么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跟老陈都在忙活这种事情,到了现在,总算有了一点成果。”他伸手拍了拍叶萧凌的肩膀,而后又把它握住了,“但还差临门一脚。” 叶萧凌的眼睛看着付远山,道:“你是要我造舆论?” 付远山没有想到叶萧凌明白得如此之快,却摇了摇头道:“是要你造声势。我们这些老头子,虽然说出名归出名,但毕竟这么多年了,老杵着也就像是一棵棵被人看腻了的老树,说起话来也就没有了力量。” 叶萧凌否定道:“怎么可能。” “但有许多人,他们只是藏着自己的力量而没有放出来。”付远山道,“医疗界需要新血液,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来重新把那些早闭着眼睛的老人叫醒,让他们明白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这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让你在媒体面前展现自己,就是为了要让那些人看见,中华的医疗界,会有无数的年轻人站出来,去做我们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 “我应该怎么做?” “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先回去,好好休息,洗个澡,睡一觉。”付远山微笑道,“其他的是我的事情了。我会慢慢地把你介绍给他们,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就好。” ******** 离开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叶萧凌抚摸着自己有些饿了的肚子,转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轻声苦笑道:“看来付老是太激动了,都忘记了我还没吃晚饭。” 他向外走去,却发现冯香兰正站在一片寂静之中,孑然独立,好像一座雕塑。这么多天的休养,这个坚强的女子也已经从那样几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只是脸型比最初叶萧凌见到她的时候瘦削了不少,但精神还不错。 “怎么了?”叶萧凌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微笑着迎上去道。 冯香兰深深地看了叶萧凌一眼,陈恳道:“只是觉得走之前,要好好地谢谢你。” 叶萧凌洒然一笑,道:“何必,医生本职工作就是救人,何况把你一身真气给扯回来,更多的是运气成分。” “运气成分也要在你尝试之后才会产生。”冯香兰微抿嘴唇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谢。” 叶萧凌摇了摇头,扯开了这个话题:“你接下来去哪儿?燕三……不在了,你说你在莫城有亲人,找得到吗?” 冯香兰闭眼睛摇头,显得有些郁郁:“我也不知道,我的师父说,如果我哪天想找他了,那就到莫城。”她说了一个地址,叶萧凌听过这个地址,这好像是一座园林的名字,“不过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呢。” 叶萧凌微笑着安慰道:“会找到的。” “借你吉言。”冯香兰笑道。 “你等等。”叶萧凌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就口袋里拿了一只笔,又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找出一本牛皮的笔记本,打开来,从里面撕下一页,流利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找不到人,又不知道在莫城哪里落脚,可以来找我。” 冯香兰结过纸条,炸了眨眼,道:“来找你?” “帮你搞定一切是不可能了。”叶萧凌知道自己这个说法有些暧昧,何况冯香兰的年龄实际上应该说是当自己姐姐,自己也从来没有对这个女人有过什么想法,只是想到她经历的这些事情,就心生一些怜悯,下意识地想要帮她一把,“不过临时帮你找个住处总是不难的。至于以后的去留,就你自己决定吧。” 冯香兰收下了纸条,笑了笑,知道叶萧凌是好意,只是希望自己不会需要用到这张纸条才好,挥了挥手,道:“那我们……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叶萧凌背上背包,跟冯香兰并肩出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她上了一辆满载着无数人的公交车,去往那个园林。而叶萧凌松了口气,下了地铁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么长时间在外面,总算今天又能回到学校的宿舍,跟宿舍里的那几个活宝好好地聚聚。 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确实距离学校不近,所以叶萧凌到了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乌云如同浓重的墨水,一团团地在天空这张画布上肆意张狂。而叶萧凌推开门的时候,瞳孔一缩,左脚向后一动,微微偏头,一声爆炸的声音中,包裹着无数亮片的“炮弹”就这样掠过他的肩头,挂在了他的肩膀上,等到这时候,叶萧凌才看清,这是一次性爆炸的彩带,而后就是活宝室友们的一阵欢呼。 叶萧凌看着他们那满是红晕的脸,还有在简易桌子上正在沸腾的小火锅,大惊失色,赶忙地走进宿舍房间内,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道:“作死啊,不怕管理过来把你们这东西给没收了。” 老白嘻嘻地笑着,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怕什么,我不光自己买了一个,还给宿管也买了一个,顺便送了他两瓶好酒,你说他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田斌过来就伸手揽住了叶萧凌的肩膀,哈哈笑道:“行啊,小子。你都出名了,什么时候提携一些哥们儿,至少让我毕业考试别挂科就行。” 叶萧凌讶然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老白翻了个白眼,你回来的前几天,报纸上就已经开始大篇幅的写你的事儿了,嘻,可惜那照片拍得不怎样,看起来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个住在房子里不肯拆迁的钉子户。” “你才钉子户。”叶萧凌恼怒地道,“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你还指望我治病的时候先焚香沐浴怎么着?” 老白谄媚地凑了上去,道:“谁说的?你一脸难民样子,不正衬托你的伟岸高大嘛,吃苦耐劳说的就是兄弟你。” “滚一边去。”叶萧凌没好气地回答,一把把背包丢到床铺上,弄掉身上的彩带,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子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就去拿筷子夹菜。 众人这时候相视而笑,同样坐了下来,老白很洒脱地开了酒,一人一瓶,举着瓶子畅快笑了起来,道:“来,为我们的英雄叶医生吹一瓶!” 叶萧凌翻白眼,吃着火锅懒得理他:“你先吹了这瓶,我再跟你干一杯。” 第531章: 门外的女生 酒桌上的老白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叶萧凌与他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同学室友兼好朋友,知道他的奸诈狡猾实在不是自己能够降服的,自然在他的一阵讲事实说道理之中没有逼着他让他把酒给灌下去。 田斌坐在一旁倒是一如既往地摆出他那大哥样子,微笑着看叶萧凌和老白斗嘴,偶尔在火锅里夹几块浮上红油的白菜,就着啤酒,显得十分惬意。 “对了,胖子呢?”叶萧凌突然想起来那个平时除了吃还是吃的吃货,结果今天这么一个火锅摆在宿舍,却不见他的人影,好生奇怪,“难不成他最近真的看佛经升华了,准备洗心革面,从此一天就喝一碗水?” “这话说出去你也得信。”田斌笑着说道,“死胖子那混蛋说了多少年的减肥,有那一次坚持是超过两个小时的?上上次他说减肥,让我们把他的珍藏零食都给吃了,我们看着他那表情还以为他要玩真的,结果过了半小时那死胖子就撒泼耍赖说我们吃他东西,反正我从此以后是再也不相信他会有减肥的一天。”他举杯,“祝他胖死。” “祝他胖死。”叶萧凌和老白同时也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不过老白喝了口,这才解释道,“他划拳输了,出去菜市场买菜去,一会儿回来,到时候你就会死胖子提着一大堆大袋小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进门来了。” 叶萧凌想了想,还真是胖子能干出来的事儿,也就笑着继续夹菜吃着,道:“那我们可得吃快点,免得他回来全让他抢了。” “诶,诶,诶。”老白拿着筷子对着叶萧凌一阵晃,拦截住叶萧凌的大快朵颐,道,“先说说。先说说。光吃多没意思。” “说什么?”叶萧凌把香菇夹到嘴里,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汤汁涌了出来,他忙不迭地把香菇放进碗里,对外吹着气,嘴里含糊地道,“说你的艳情史?” “我有个鬼的艳情史。”老白骂了一声,义正言辞地道,“哥们儿我现在可是专情的小男生,熟归熟,我一样告你诽谤。” 叶萧凌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揶揄道:“得,看来你被那个孙语芙调教得不错,现在交往上了?” 老白嘿嘿地笑了一声,挺了挺胸,自豪地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只是下一句就让人大跌眼镜,“快了,快了,我猜就这几天我就能摸上她那小手了。” 叶萧凌一口啤酒喷了出来,弄得老白一身狼狈,带着一些歉意,急忙地拿着纸巾给老白身上擦来擦去,只是嘴里还是忍不住笑骂道:“要点脸好吗?当初跟我们吹嘘自己是情圣,结果我出去这么久,你们这对奸夫y妇当初在酒店就搞那么大阵仗,现在告诉我你连人家小手都没牵上?” 老白一脸幽怨地看着叶萧凌,不知道是在幽怨他被喷的一身酒水,还是在幽怨孙语芙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擦了擦脸,他有些郁闷地道:“当初是当初,我哪儿知道现在真追起来这么困难,一连俩星期,我天天捧着花站在人家宿舍楼下等着她一起吃个早饭,结果人家就连小手都没跟牵一下。我就是属于端着枪哒哒哒地打进人家阵地了,结果发现这压根就是个陷阱,被一阵炮击又给炸了回去。我也很无奈啊。” 叶萧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连筷子上刚夹的白菜都掉进了碗里,他伸手指着老白鼻子,大声笑道:“你祸害那么多水灵白菜,结果你也有这今天!” 老白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叶萧凌说他的光辉历史,而是撇开这个话题兴奋地道:“别说这个,说说你的事儿,一去半个多月,现在都上新闻了,你说你这算不算是已经出了头了?” “还出头,你当我是哪家媳妇呢,多年辛苦熬成婆?”叶萧凌呸了一声,又叹了口气,道,“都是麻烦。” 老白和田斌正想仔细问问,这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敲响了,老白惊讶地率先站起来,笑着说道:“这胖子今天转性了?回来得这么早?估计是肚子里的馋虫叫得太厉害了。” 叶萧凌坐着,伸出脚踹了他一脚,笑着道:“你还是先给人家开门吧,听听,敲门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估计是被你们这俩王八蛋剥削得太厉害了。” 老白嘿嘿地笑着,走过叶萧凌的身边手脚也没安分,拍了他头一巴掌之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 刚到门口,金属的防盗门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是显得十分轻微,好像带着几分迟疑,不那么坚定。老白存心想要玩胖子一会儿,一拳锤在门上,大声笑着道:“胖子,你那几百斤肉的力气都到哪儿去了?敲个门像是个娘们一样娇滴滴的,我靠,你一定不是我们萌萌的胖子,你是哪路妖精,快把我们的胖子还回来。不要骗我开门,没有见到我们家胖子我是不会你进来的!” 叶萧凌笑到抽搐,浑身颤抖着对着田斌道:“我很同情胖子。”然而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只是下一秒,他和田斌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不光是他,在门口狂笑,对着门外不断调侃的老白也凝固了。 叶萧凌跟老白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在那一刻,似乎听见了门外的那个轻柔的声音,那个声音温润而不失稳重,清冷又不拒人以千里。这是……顾妙音的声音。 “请问,是叶萧凌的宿舍吗?” 叶萧凌再次确认了这个声音确实是顾妙音之后,慌忙地站了起来,甚至在站起来的时候一时不慎,在桌脚磕了一下,虽然他有真力护体,只是在这种小处他不可能有所准备,一瞬间感觉膝盖一阵疼痛。但他顾不得那么多,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瘸着脚,一边对着门外应道:“我……我在!” 宿舍内一阵闹腾。 老白和田斌一瞬间都有些犯傻,他们相互对视着,似乎是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这里是男生宿舍,而那位清冷温婉的校花,怎么可能在这种晚上,出现在门外? 叶萧凌终究还是一瘸一拐地到了门口,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门。顾妙音的声音却好像幽魂一样不依不饶地再一次地隔着防盗门穿了进来:“我……方便进来吗?” 叶萧凌瞪着眼睛,咳嗽了一声,把门开了一道缝,透过这样一道狭窄的缝隙,他终于看清了门外的那位温婉女生,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你等会儿……” 他转过来去用眼睛瞪着老白:“你们没在宿舍里塞什么不方便被看见的东西吧?” 老白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地把跑到自己的电脑面前,把正在暂停着的那部新下载的爱情动作片给关闭,又把自己墙壁上的“苍老师”海报弄下来塞进自己的被窝里。而后想了想,又把胖子挂在床头的那条宽大的裤衩有些厌恶地捏着拿下来,四处找了找,没找到方便扔的地方,顺手就在阳台,冲着一片灰暗的夜色扔了出去。 黑色的裤衩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它的裤腿随风飘荡,这让它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一声骂声:“哪个王八蛋把穿过的内裤扔下来了!有没有公德心啊!” 第532章: 对不起 打开门的时候,叶萧凌着实尴尬地笑了一会儿,此刻走廊一片安静,但仍然能够听到各个宿舍的男生们对着电脑大喊着“上高地上高地!”“秒他秒他!”的声音,只是顾妙音恍若未闻,一直拿着那双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叶萧凌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这道目光所穿透,咳嗽了一声,让开了一些,道:“进来吧。” 他这么邀请,反倒是顾妙音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似乎是要环节心里的紧张,而后顺手把自己的长头撩到耳后,缓步进门。 叶萧凌看见了她捏着自己的衣角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几乎发白,原本的尴尬也消失了许多,只是奇怪地看着顾妙音的背影,心想这妮子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自己这群人能吃了他不不成?想到她之前眼神里带着的一些奇怪的味道,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她的来意了。 他正思索着,顾妙音已经微微好奇地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叶萧凌的宿舍,其实叶萧凌、老白、田斌等人的习惯都还不错,并没有把宿舍里搞得一团糟,唯一一个比较混乱的就是胖子,毕竟人胖,很多时候就不愿意动,所以在他桌子上有许多开了封却没有吃完的零食袋子。这样看过去,倒是对桌子的主人一目了然了。 不过以女生的细心,她还是看见了那些藏在床底下没有洗过的袜子,在边角的污垢,还有一堆胡乱混在一起的脏衣服。不过顾妙音此行也不是在查房的,自然也就没有在这些地方停留太久,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宿舍中间那正热气腾腾不断沸腾的小火锅上。 美目眨了眨,其实刚刚她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跑来男生宿舍,何况还是这样的大晚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火锅的时候,她又想到了那天给廖晴过生日的融洽,笑了笑,道:“你们在这里开小灶?” 老白嘿嘿笑了笑,以他的机智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顾妙音可以悄悄地到这里来,想到这个原本学校里的一朵不可侵犯的高龄之花也会玩点偷偷摸摸的伎俩,让他一下产生了许多的亲切感:“宿管是不是也在吃火锅?” 顾妙音明白过来,苦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你搞的鬼。” “难道不应该谢谢我?”老白十分无耻地道,当然他没有指望顾妙音真的会因为这个谢谢他,只不过玩笑话可以适当地调节一下气氛,他知道叶萧凌从来都不擅长应对这种场景,而这个顾妙音虽然清冷如冰,却在许多时候也是个脸皮薄的人,于是他率先他笑着道,“我猜你不是来找我的,我们也先不听你们的悄悄话。” 叫了一声田斌,两人借着尿遁的理由也就顺势出去带上了门。就留着叶萧凌和顾妙音两个人沉默着站在房间里。 虽然有些恼怒于两个室友的不讲义气脚底抹油,但叶萧凌知道顾妙音不可能过来一趟什么事情都没有,而老白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给他们独处的空间。看着依然美丽如同一朵出世莲花的顾妙音,叶萧凌露出了一些微笑,道:“要不要坐?” 顾妙音低头嗯了一声。 原本火锅旁坐的人也就变了角色,从一开始的三人哥俩好,变成了一男一女面面相觑。其实叶萧凌对于这种场面也没有太对应对的经验,所以只是给顾妙音倒了点饮料,试图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 “你……”两人同时道。 而后顾妙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卸下了一个重担,她原本的那些温婉与大方也就流露了出来,坐在椅子上,她静静地道:“你先说?” 叶萧凌本来只是想问顾妙音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既然她都打算开口,他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你说吧。” 顾妙音犹豫了一下,原本一开始她是路过男生宿舍,之前也提前跟叶萧凌在交流医学的时候知道今天叶萧凌回来,脑子一热走了上来,现在想要开口反而有些迟疑了。只是很快,她的眼神坚毅了起来,心里挂着那件事情,无论如何,她都要说的,只是迟早而已。 顾妙音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轻声说出了她真正想要说的第一句话:“对不起。” 叶萧凌有些古怪地听见第一句话居然是道歉,又不知道这歉意从何而来,一时间只能奇怪地看着他,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顾妙音叹了口气,这才开始说起了自己在莫城的事情。一番说道,叶萧凌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样急匆匆地找到自己来道这没头没脑的歉意。原来之前自己给她的那本手写的李时珍医学心得,她在翻看之后放在宿舍的桌子上,而后她洗澡的时候刚好指导老师来想跟她谈谈论文的事情,刚好她不方便,结果老师看见了她桌上的笔记,以为是她的东西,翻看了几页,越看越有感觉,往后再翻几页,有些思想甚至就连她这个医学教授都觉得有意思,于是顺手就拿了去研究。 一研究两研究,教授就觉得这笔记里的内容实在漂亮。竟然就挂着顾妙音的名字直接发表在了一个医学杂志周刊上,一时间引起了大量讨论,而顾妙音也因为这本笔记本里的内容一跃成为许多医学教授都津津乐道的年轻人才。 只是顾妙音自己却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本笔记的主人,现在木已成舟,她就算解释也已经来不及了,决定还是先找叶萧凌道歉才好。 叶萧凌听完了这件事情,脸上却并没有因此愤慨,或者是大骂那个教授可耻,只是好笑地道:“可是我的字……跟你的好像不太一样?你们女生的字不是应该都比较秀气吗?” 顾妙音红了脸,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笔,顺手就在自己的手掌心写了一行,正是笔记里的内容。而最重要的是,顾妙音的字迹,居然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之处。 “我小时候我父亲给我请过书法老师,但他说女子自己太娟秀就失去韵味,所以让我练字的时候选的都是很正派的字帖。”顾妙音解释道。 叶萧凌看着顾妙音洁白如玉的手,看着上面的点点墨水痕迹,笑了起来:“还真是不错。” 从书法上,叶萧凌其实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虽然他并不是什么书法大家,但从幼年时期就被老单教导,也算是能够写出一手漂亮的硬笔行书,就算让他换做毛笔,也能把正楷写得如同字帖里的一般方正漂亮。当然,老单一直嫌弃他的字太像字帖,却失了一些自己的灵气,叶萧凌对此也深以为然,只是他也不靠写字工作,也就没有非得去强求自己的书法功力。 只是现在刚好跟同样跟自己情况相近的顾妙音撞了字,还真是一种十分美妙的巧合。当然,他看得出来,顾妙音的字显然要比他更下过苦工,至少,他能从顾妙音的字里看出那中灵气,并不像自己那么刻板,而是带着一些灵动和飘逸,就好像漂浮的云一样,层层叠叠,结构随意但却不混乱。 “这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后,叶萧凌淡淡地笑了笑,反而不觉得顾妙音有什么必要这样着急地找他道歉。 “不是什么大事?”顾妙音怔怔地看着叶萧凌,道,“可是我……等于是盗窃了你的成果。” “我的成果也不是自己发明的。”叶萧凌心里暗笑,但面子上还是道,“你也是无心的,又不是你故意这么做,我又何必怪你?何况,我现在希望你能继续发表下去,我会把下一份笔记也写好给你。” 第533章: 自私 阳台外的夜空十分宁静,虽然城市里的星光并没有在乡村中那样灿烂,可这样深邃的夜更像是一位从容不迫的没人,撩动她的头发,那一缕缕的月光洒落下载,铺陈在阳台上,就好像白霜一样十分美丽。 只是顾妙音却捂住了嘴唇,她实在不明白叶萧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什么意思?继续发表?” “继续发表就是继续发表的意思。反正有了这么一个开头,难道你不想要发光发热?”叶萧凌温和地笑着道。其实他也是临时起意,在听顾妙音描述了这一次误打误撞的巧合之后,叶萧凌在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个想法:既然付远山要他出名头,让他去刺激一下那些老朽的医学界大拿,那有名头的年轻人的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当然,自己在这一次刻意宣传下,名头被塑造得太响,就算他想重新回归到那种一文不名的程度,恐怕也是强人所难,但如果这个时候,顾妙音能够站到台前,他那过于火热的名头,至少会被转移一部分的注意力到她的身上——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学生,哪里都比自己更有卖点吧。 而且相比较自己这个惫懒货,一向要强的顾妙音对于做这些事情应该会更热衷一些。 当然,要劝说一个自尊心十分坚硬的女生让她接受自己送给她的名声,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就算你不在乎我这一次的无心之失,可是你让我继续发表是什么意思?”顾妙音终于耐不住她的疑问,失声问道,“那是你的东西,为什么?” 叶萧凌就知道她不会理解,笑着道:“笔记里的东西你学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顾妙音回答道,只是又脸红了一下,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就是……有一些地方还不是特别明白。”说到这句话,她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骂自己,笨蛋,人家都把东西写得那么详细了,你也在中途用电话问过不知道多少次,你怎么还是没能完全学会?原本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叶萧凌的差距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但仅仅只是第一本笔记她就没能快速地学会,少有地,她那颗心里生出一些自我怀疑的想法来。 叶萧凌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这么一问,就让这个生性要强的女生产生了一种怀疑自己的情绪,否则他会把这个问题弄得尽量委婉一些。他的学习速度其实谈不上比顾妙音快多少,只不过李时珍是直接往他脑子里塞东西,要理解起来,要比顾妙音快得许多,所以顾妙音这种自我怀疑还真是没有什么必要。 “没事,小的地方,我抽时间给你好好说一下,就不会有太多问题。只是得帮你找点实践的机会。”叶萧凌道,“不过这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那边课题好像也快结束了吧?” 顾妙音怔怔地看着他:“是快结束了。” “那样的话,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出来找找实习的单位,把我笔记本上的东西用一遍,也就不至于真到需要的时候太生涩。毕竟理论的东西,只是理论。”叶萧凌微笑道。 顾妙音点头道:“我知道。”顿了顿,她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好像我还没有恭喜你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就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叶萧凌没想到事情突然又绕回到自己身上了,不由得苦笑道:“别听媒体瞎宣传,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么夸张。”其实夸张的不是村民的病,而是背后隐藏着的修行者与龙组之间的博弈。 “就算有添油加醋,不过你主导了这件事情而且成功了至少不是假的对吧?”顾妙音轻笑着道。 “这点倒不是假的。”叶萧凌呵呵地笑了笑,说到底,能被顾妙音这样漂亮的女生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着,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得在屁股后面翘起一根小尾巴来。 “咳咳。我们说会原来的事儿吧。”叶萧凌转移话题道,“我之所以说让你继续发表,是因为毕竟你也学会了,而这笔记在世界上也是独一份,没人会怀疑你抄袭或者是其他的。” “可我知道。”顾妙音打断他,说了这么多,她越发地不能理解叶萧凌的做法,“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成果……不管别人怎么以为,我都会记得这一点。” 叶萧凌有预感这件事情不会太顺利,但没有想到这姑娘这么执拗,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付远山想让他走上台前,但自己却像是只胆小的甲鱼一样只想一头钻进淤泥里找自己一个人的快活,而且还要让这个女生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也许是自己太自私了点?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顾妙音却凝视着他,眼神中的坚定全然不像是一个柔弱的女生,反倒是像是龙组顾少北在当初面对老单时候的那种刚毅,不得不说,她们这对表兄妹,就好像亲兄妹一般,流淌着一样的鲜血,有着一样的内在。 “你是不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叶萧凌诧异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妙音微微地笑了笑,伸手去撩自己耳畔的乌黑长发,就单纯以容貌而言,她可以说是叶萧凌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之一,与之相比的,也只有从小跟呆过一些岁月的叶微曦,还有廖晴,就算是以夏岚也略逊一筹,令人不得不感叹她父辈基因的强大。 “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现在我明白了一些,其实你让我发表,有别的原因是不是?”顾妙音笑着笑着道,“虽然我对于这些东西的感觉不是太敏锐,但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你自己的东西,大可以自己拿去发表,你却要我来做,一种可能是你对我太好,当然这种好的方式显得太奇怪,所以不应该。另外一种,就是因为你另外有隐情了。” 叶萧凌揉了揉挺直的鼻梁,微笑着看着顾妙音道,“你还说你不敏锐,其实你看得比谁都清楚。” 两人都笑了出来。叶萧凌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跟你直说吧。” 顾妙音笑道:“本来就不应该瞒着我。” 叶萧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件事情跟付老有关系。” “付老?”顾妙音眼神流转,突然低声道,“这笔记……不会是他让我给你的吧……” 叶萧凌一愣,苦笑道:“想哪儿去了。这笔记跟他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当然了,你学会笔记上的东西,只有好处没有好处,相信付老也会十分高兴的。” 顾妙音揶揄道:“就你会说话。” 叶萧凌洒然一笑:“这是真心话。其实比起我,你更有上进心一些。” 顾妙音出神地看着他,语气一下子低落下去:“其实你也很努力了……在那之前……”她没有说在哪之前,但叶萧凌也明白她说的是自己当初没有遇见李青梅,依然保持着“才子”称号的时候。但提到这件事情,就好像在揭开疮疤,稍不注意,就会鲜血淋漓。 但他摇了摇头,道,“跟她没有太多关系。其实我这个人的性格吧,本身就是就是一个惫懒人,虽然我学医,但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说要做多大的贡献,只是觉得,能救一个算一个。”龇牙笑了笑,“是不是感觉很没出息?” 顾妙音摇头,咬了咬嘴唇:“如果这算没有出息,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有出息了。能够一步步地走着从来不偏离自己的本心,这已经是很难的事情。” “谢谢你这种安慰。”叶萧凌傻呵呵地笑着,“你知道我的医术来源于谁吗?” 第534章: 正午的太阳 顾妙音被提起了兴趣,轻声地猜了一个可能性:“付老?” 叶萧凌笑着道:“到这里你反而就迟钝了,那本笔记是我脑子里的东西,而如果跟付老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是来源于付老?告诉你吧,这些知识,来源于一个隐世的老前辈……” 李时珍自然是不能真的讲出来的,否则对着一个现代的人说自己的知识都是来源于一个死去几百年的古人,恐怕顾妙音马上就会伸手去试试看他的额头是不是有些发烧,于是叶萧凌又把这些事情十分无耻地变作一口黑锅,甩到了老单身上。 反正老单不知道已经替自己背了多少口黑锅,世人以为他身上的真力都是来源于老单,既然如此,多一样医术也不奇怪。何况,他的医术启蒙老师本来就是老单,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老单也算是他的老师,只是得在后面加上“之一”罢了。 听着叶萧凌绘声绘色地讲因为“那位老前辈”不愿意让自己的医术轻易流传,所以他从另外一个方面传给顾妙音,然后借他的手再把一部分医术流传到世上,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而且谈到付老刚好需要优秀的年轻人来撑起医学界的新人来说服那些深藏于幕后的老人,顾妙音也逐渐明白了他这一次为什么会被这样大肆宣传。 顾妙音听得捂住了嘴,震惊道:“这么重的担子,我可背不起来。” 叶萧凌含笑道:“你行的,至少你比我用功多了。何况我也不是让你一个人背着,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的。” 顾妙音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宁愿不要这样万丈荣耀,只愿意好好救人的男人,一时间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那我们算不算是在一条船上了?” 门外,老白和田斌正在低声争执。 “你靠过去点,考过去点,太挤了,我这边快要听不见了。”老白的耳朵紧紧地贴在放到门上,企图从听到一丝丝里面的声音,却发现田斌一个劲地往他那个方向挤,他猛然地站直了,狠狠地瞪着一脸无辜的田斌,声音却还是小得就如同蚊子一般,“我说大爷,你非得往我这里靠干嘛,你知不知道地方就这么点大,你就不能把你平时打篮球的那点肌肉给好好收收,不要搞这么大块头,顶什么用?” 田斌恼怒道:“难道你这个瘦子有用?一身骨头,我还没嫌弃你磕得我难受,你还嫌弃我那有弹性的肌肉。” “弹性尼玛啊。”老白低声骂道,“跟个石头似得,老子是骨头磕着你,你是石头顶着我,你说谁难受。” “好好好。”最后还是田斌一贯地发挥他那宿舍老大的气度,低声道,“先不争这个,再争下去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了。” 老白点点头,算是认同田斌这一点,又弯着腰用极其难看的姿势贴在了门上,刚听了两句,一阵巨大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把头撞在门框上。他猛然地转过头,当场就想骂人,结果定睛一看,又强行压下了火气,低声道:“我靠,胖子,你搞毛呢。没见我有事儿呢吗。” 胖子嘿嘿地笑道:“你们弄啥呢?我买了鹅肠、毛肚、肥牛,还有一大堆蔬菜。”他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朝着老白递过去,似乎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就连他自己脸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了。 老白倒是十分买账,结果那只大袋子,手上就是一沉,由此可见胖子这个吃货给自己准备的分量有多夸张,而后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嗯嗯,不错,等会儿有得吃了。” 胖子哦了一声,伸手就要掏钥匙开门,道:“那进去呗?” “停!”老白刚喊出声儿来,就马上捂住了自己那发出太大声音的嘴,而后又换了一副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姿态,低声道,“别进去,里面有人。” 胖子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里面有人,今天你们不是专门给萧凌准备的火锅嘛。干嘛,他一个人在里面光屁股裸奔?” “比这可怕得多。”老白严肃地道,“顾妙音也在里面。” 胖子大惊失色,差点手上的袋子都握不住落到地上:“顾妙音也在里面裸奔?” “是的。呸……妈的被你绕进去了,什么也在里面裸奔,胖子,最近你的口味越来越重了,以后别告诉人说你认识我,我就知道你看那么多重口味的爱情动作片要出事儿。” “你又不说清楚,干嘛怪我?” “嘘,小声点。”老白又把耳朵贴了上去,“他们又说话了。” 胖子也探头探脑地凑上来,只可惜他那几百斤的肥肉成为了老白和田斌的排斥对象,“走开点,你太胖了,挡着我们。” 胖子哭丧着脸道:“你们光自己开心,也不管我在这里提着袋子,我不管,我饿了,我要进去吃东西。”他抬脚就要去开门。 老白赶忙拦住他,一脸谄媚地道:“好了好了,我们的好胖子,亲胖子,今天晚上洗干净小雏菊等我哈,大爷我保证让你好好满足。”开了玩笑之后他又正经地道,“你现在进去不是煞风景吗。人家两人正说着话,你进去这么大一个高瓦电灯泡……不对,你丫这体形,进去简直是一颗正午的太阳,你不怕把人家两人闪得瞎了眼?” 胖子不干了,摔下袋子怒道:“说好的不说我胖的,就这么一天就说了不下十次!” 老白不断地对着他做着手势示意他轻点:“行行行行,你是大爷,你是大爷,我洗干净小雏菊等你。先别闹这脾气对不对,过了今天我,保证一星期都不说你胖!”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条件对自己有点太苛刻,咳嗽了一声,他又换了一个说法,“……或者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胖子顿时眉开眼笑,他知道老白自称情圣,从遇见孙语芙之前,一直保持着两星期一个新女友的生活,但毕竟一个长得帅气而且又懂得讨女生欢心,而且学校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宾利的富家子弟来说,身边有的是大把的女生对他感兴趣。 这些女生中,一部分是自认为自己的魅力可以降服这匹野性难驯的野马让他变成温顺的小马驹,还有一部分是觉得刚好空窗期,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男人带着自己四处游玩,还愿意为自己花钱,不论如何自己也不会亏。 但不管怎样,老白就这样持续了几年的花花公子生涯,而他做的关于找女朋友方面的承诺,从来都没有食言过。虽然田斌和叶萧凌都对于老白主动给他们找女朋友的提议嗤之以鼻。田斌还直接表示:“就你认识的那些女的,要么就是打算玩玩谁也不欠谁,要么就是准备找一张长期饭票,找来给自己添堵吗?” 但胖子一直对于这种待遇十分眼红,只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身材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女朋友几乎难于登天,也就没有主动要求。 但是现在老白居然这么说,自然不会是空话,想到自己的单身生涯即将得到解脱,一瞬间他看老白和田斌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没人想到过胖子这体重上两百的人在这种时候扭起腰来居然还带着那么点妩媚妖娆,老白看得恶心,做了个干呕的表情:“胖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子可以被妹子这么看,但你不行!” 第535章:闪烁的手机 三个人在门外推搡着闹腾,而此刻,田斌靠着门的身体却是一松,险些摔倒。刚刚站稳,就发现叶萧凌正用“果然如此”的表情盯着他们三个人看。而老白反应最快,马上装作正在跟胖子检查袋子里的火锅食材,一本正经地说着评判:“这白菜好像有点老……” 叶萧凌笑骂道:“别装了,别堵着,让开门。” 把门大开之后,叶萧凌跟顾妙音笑着说了几句闲话,而后走出门来。顾妙音脸上还带着一些细密的红晕,看见老白田斌胖子三个人,温柔地笑了笑:“嗨。” “嗨……”胖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某一天他心目中的女神,学校的第一校花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抬起手做了一个十分销魂的打招呼姿势,眼神迷离,嘴巴微张:“嗨……” 胖子以为他这一刻帅得就像是小说里的男主角,然而顾妙音眼睛里,胖子此刻就好像呆在动物园里翻滚的萌物熊猫,抿嘴笑了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跟叶萧凌对视了一眼,又有些微羞地笑了笑:“那我走了?” “我送你。”天知道在这样满是男人的宿舍里,顾妙音就这么下去会被人误会什么,叶萧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负起责任帮她遮掩遮掩,只是他唯独忽略了,如果他跟顾妙音一起下楼,这个误会就会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听着背后传来一阵“顾同学你走好!”“顾同学你再来!”的起哄,叶萧凌撇头对着自己三个无良室友瞪了一眼,这才缓缓地送着顾妙音下楼去。他们谈论的时间不长,所以宿管依然在对着那老白刚刚送的电热火锅大快朵颐,伸出筷子就是夹起一个正在沸水中翻腾滚动的肉丸,塞进嘴里之后咀嚼的样子简直像只两颊塞满松果过的松鼠。 只是虽然宿管没有注意,一路上下楼,总还是会碰上几个光着膀子到处乱跑的男生,当他们看见顾妙音那张清丽的脸的时候,最大限度张开的嘴几乎把下巴弄脱臼。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萧凌仔细检阅了自己的窍穴,发现里面的真力居然没有丝毫减少,反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那些窍穴就好像一口口泉眼,里面的真力越发深沉,仿佛闪着银光。叶萧凌这才确信,自己在那场梦之后的真力提升不是自己睡糊涂了而产生的幻觉。 可如果说,自己是因为那一场梦而提升的真力,又是因为哪个地方自己获得了好处?仔细回忆了之后,叶萧凌想到自己那吞咽下去的那小块牛排,那入口即化的口感,好像一股暖流贯通全身…… “吗的。该不会是那块牛排的问题吧。”叶萧凌低声地骂了一声,而后又自怨自艾起来,“真要是那块牛排的问题,我当初怎么就脑抽了没把那块牛排直接全部吃下去?就算尝个味道也好啊。” 只是他没有发现的是,当他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口袋原本安静的手机,突然屏幕自动开启,光芒一闪一闪,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没有任何人发现。它就这样寂寥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好像在嘲讽什么,又好像在叹息什么。 ********* 第二天早上,顾妙音进入男生宿舍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这座学校的学会虽然同样有着其他学校一样的宽松环境与各种各样的课外娱乐丰富生活,但八卦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愿意津津乐道的事情。何况还是顾妙音这样一朵可远观但无人可以亵玩的高岭之花突然放下了架子,居然亲身进入男生宿舍去会面男生,这样劲爆的消息自然引爆了整个学校的各种圈子。 在吃早饭的时间,每个人脸上都是挂着一股意义不明的表情,那表情不是在问您吃了吗,而是在问:“你听说了吗。” 而当叶萧凌整个宿舍的人和顾妙音孙语芙成群结队地走进学校食堂里坐下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就越发微妙起来。 “你们想吃点什么?”在宿舍里,田斌从来都是以大哥自居,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也十分主动地承担起买早点的“重任”,微笑着问着两位漂亮的女生。 顾妙音轻轻地笑着,她从来都在吃东西这方面表现出一种不属于女生的自制,所以只是道:“白粥和玉米馒头就好了。谢谢。” 老白顺势就看了一眼孙语芙最近有些发福的小臂,道:“你看看……” 他刚刚说出三个字,桌子下就被孙语芙踹了一脚,那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让他只能把后面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去。当然不肯落于下风的他屁颠屁颠地坐到了孙语芙的身边,扭过头去装作四下看路人。只是谁都看得出他咬着的牙齿背后,必然有一只狠狠掐着他腰间的小手。 “我跟你去吧。”叶萧凌站了起来,笑着道。 田斌笑了笑,点点头,和叶萧凌并排一起走过去排队,站定了队伍,田斌看向顾妙音那曼妙的背影,笑了笑,对着叶萧凌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叶萧凌一怔:“下……什么手?” 田斌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叶萧凌明白过来,苦笑道:“我跟她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朋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和一起研究医学的同好。” “鬼才信你。”田斌拍了他一巴掌,揶揄道,“真的只是朋友,人家能下定决心昨晚跑过来找你?还有……你不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表现根本不像是那个高冷的校花吗?” 叶萧凌笑道:“她本来就是这个性格。没什么高冷不高冷的。” 田斌瞪眼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女孩子对你有兴趣你看不出来?要不然人家干嘛跟你这么亲近,你真当你是人民币啊,谁都想过来摸一把。” 叶萧凌示意田斌向前一步,而后两个人跟上了排队的排队,没让几位贼眉鼠眼的仁兄插了队,而后无奈道:“什么叫我当我是人民币?我只是没你们想得那么猥琐。”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顾妙音,失神道,“顺其自然吧,我现在还不知道合不合适。” 田斌盯着他:“你该不会是有新的小情人了吧。” “啊?没有没有。”叶萧凌使劲挥手,脑海中却浮现了夏岚那张笑起来像是弯月一样闪闪发亮的眼睛,情绪有些低落,“我就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觉。” 田斌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叶萧凌的肩膀:“算了,这个你自己决定吧。我就对你说一句,有些事情不要太拖着,越拖越混乱。” 叶萧凌勉强地笑了笑,道:“我明白。” 田斌突然开了个玩笑:“不过我怀疑你这混蛋是不是性无能,所以现在面对女人都已经惭愧欲死了?” “去你的。你才无能,我祝你跟嫂子在一起一晚上那玩意儿就像是一团泥巴。” “真狠。” “向前走,排队呢,别那么多屁事儿。” ****** 第536章: 汪洋 “所以,这就是胖子的今年的第十三次减肥。直到哪天我们发现他藏在被窝里实际上是在吃薯片之前,我们都以为他真的看破红尘,准备出家弄个大光头见人就说阿弥陀佛了。” 老白和一桌人正在讲述一些有趣的事儿,顾妙音也听得有趣,时不时地露出十分清丽的笑容,可以说,这是他在学校里展露出笑容最多的时候,平时她在教室、图书馆,几乎都是一副十分认真用工的样子,甚至在大一的时候,就有学长给这位漂亮但要强的学妹一个“拼命大一妹”的称号,只是更多人依然对她那温润如水的眸子入迷,为她那精致的脸庞倾倒,所以很少会有人把这个称号挂在嘴边,顶多是每次考试公布成绩的时候拿出来图一个笑。 只是现在顾妙音居然少有的不仅仅只是跟孙语芙两人同坐,身边还多了一个土肥圆的像头猪一般的胖子。还有那个穿着昂贵,面容英俊却实际上是本校情圣的男人也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这不得不让人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难道这位校花在经历这么几年的高冷之后,居然被那个混蛋种马情圣攻陷了? 一时间,无数男学生在心中哀嚎着,好像心目中的女神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无数颗心脏都发出了如同玻璃摔碎的声音。 不过很快,大多数人都看出了老白实际上跟顾妙音之间的交流一直保持着一个十分严谨的距离,而且他与顾妙音是相对而坐,与孙语芙却是并肩,而且那个距离,显然他要更孙语芙之间的关系更加微妙一些。 胖子被老白不断地揭老底,有些恼怒于自己在顾妙音面前不好伸手把这个混蛋生生掐死或者用自己的体重压死,只能狠狠地瞪着他:“你就知道说我的事儿,你倒是说点他们的呀。” 老白摇了摇头,嘿嘿笑道:“田斌嘛,有家室的人了,我得给他留几分面子对不对?老叶嘛……这王八蛋如果不是之前交过女朋友,我都怀疑他从小父母双亡被和尚养大的,感觉他正经得跟一张白纸似得,在我面前简直是纯情小白兔。” 孙语芙却有些不满了:“哟,人家是纯情小白兔,那某人是不是花心大萝卜?” 老白马上变了脸,谄媚地道:“哪儿能呢,我就是小白兔……跟萝卜炖的一锅肉。媳妇儿,你得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死开点,谁是你媳妇。” 顾妙音看着两人打情骂俏,不得不佩服孙语芙的那股子坦然,她自认是做不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男生推推搡搡的。不过既然提到叶萧凌,她突然有了一些兴趣:“他……平时在宿舍都干嘛?” 老白怔了怔,停下了去倒腾孙语芙的动作,知道顾妙音问的是叶萧凌的事儿,笑着道:“还能干嘛,看书打游戏,男生的爱好就那几样。不过他那个用功劲儿,每天床头都有图书馆借来的书,他一星期换一批,那么厚的书都能看完。” 顾妙音眼睛发亮地道:“都是医学的书?” 老白撇撇嘴,道:“大部分是,不过偶尔我居然还看见他看风水学的书,上一次他去我家做客,我爸跟他谈了一个小时的风水,从那以后一个劲地说将来如果要选址之类的事情,非得让我去喊他来。”说到这里,他面露沉痛之色,“而后……我爸就骂我如何如何不学无术。” 孙语芙白了他一眼,顺势就把他的台阶全部拆光:“你爸说得真有道理。” 老白瞪眼看她,两人眼光交汇,火光四射。 顾妙音抿嘴在脑海中想象着叶萧凌看风水学的样子,笑了笑,但却又有些出神。中医的理论本质上十分广大,而风水学本身就是道家学问中的一门,如果说叶萧凌涉猎如此之广,自己的知识面不如人家确实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些就连自己看了都能睡着的书本,怎么叶萧凌能这样看下去还能跟老白的父亲说得头头是道? 想到这里,她似乎觉得叶萧凌的身上又多了一个优点。 “想什么呢?”叶萧凌正好这时候端着早点过来,看着双眼神游物外的顾妙音,笑着文问道。 “啊……没什么。”顾妙音有些慌乱,就连在耳后的几根发丝也因为她的一抖而垂落下来,更给她的脸庞增加了几分妩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把头发撩上去,伸手结果叶萧凌手上有些烫的粥,眨眼道,“要不要帮你?” 叶萧凌知道她是指的剩下的部分,不过他转头看向田斌那费劲的样子,笑着道:“没事儿,我们俩石头剪子布,他输了,剩下的都是他负责。” 顾妙音没想到叶萧凌居然跟小孩子一样胡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呆了许多在一旁默默观察的路人甲乙丙丁。 “顾妙音怎么跟那个男生谈得那么好?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看顾妙音的笑还带着那么点羞涩的表情,我敢保证,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还羞涩呢,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人嘲弄地回应,“你会看女人笑吗。” “怎么不会,老子当初学过画画,看得来表情!” “你看看,她又笑了,我靠,美女笑起来真撩人。” 老白和孙语芙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老白笑得y荡,有一种自己的弟兄干了什么惊天动地大事儿的自豪感,而孙语芙则是欣慰,觉得这么望下去叶萧凌必然是顾妙音的囊中之物,心中的担忧更少了几分,专心推开老白恬不知耻凑上去想要一亲芳泽的嘴唇,拿着一根等会儿准备去绘画社团用的素描铅笔就去插他的鼻孔。 以叶萧凌的听力自然也听见了,只是他同样没能从顾妙音的笑容中看出羞涩来,只能暗自佩服那位学过画画的仁兄,原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连画画也能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不论如何,顾妙音确实是他十分看好的一个女生。但看好这个词不一定是在于她的容貌或者是在她内心所属方面。在昨晚,叶萧凌跟她谈论发表论文的时候,顾妙音没有再拒绝他继续把笔记交给她发表的做法,这种不拒绝的本身,其实就是在于她愿意帮助自己承担一部分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原本是付远山希望自己能一力承担下来的。 想到这里,叶萧凌突然有些歉意,一面是对顾妙音原本没有必要卷进来却还是被自己拉下水的歉意,另外一方面……则是对付远山厚望重托并不打算独自一力承担的自我愧疚。 因为他知道,付远山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让他在那些老人面前展露头角那么简单,付远山跟他提到过的医疗改革,可不是靠着满腔热血就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就算他不懂政治,但这些年看过的书也告诉他,任何人在自己的蛋糕被动的时候,都不是会笑脸逢迎拱手让人的。 顾妙音的成名计划是其中一步,他还需要拉更多的人一起做这件事情,独木难支,但当一颗颗木材被捆紧了变成一排木筏,却能顺利地渡江过河。 也许,自己应该把林秋拉进来?叶萧凌想了想,脑海里却不光仅仅只是林秋,而是另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那一次带着廖晴去酒店的宠物托管所,里面那个医生,在他动手的时候,叶萧凌就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手法,好像带着一些中医固有的风格,甚至,就连他的脚步都有一些暗合易理。 之后他也抽空问过林秋,关于那个宠物医生,汪洋的事情,而林秋则是露出了十分崇敬的表情,道:“汪洋师兄啊,他那时候厉害得很,就连付老也说将来如果有人从纯粹的中医方面超越他,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或许,可以把他也拉入自己的阵营,为付远山的改革积蓄力量。 第537章 名额 但找汪洋的事情先放一边,从学校出来之后,叶萧凌默默地坐地铁换乘公交车来到了莫城郊外那个人烟稀少的公交车站,这里的群山依然刚毅,虽然缺少植被,但如同刀劈斧就的表面似乎像是一位意志坚定的老人,它深沉地、平稳地,屹立在莫城这个已经发展成为中华前几城市的外面,即使与那些高楼大厦相比,它也不显得有丝毫逊色。 干净的公路上,偶尔会有几辆拖拉机经过,后座上放着成捆绿油油的秧苗,司机带着草帽,抽着烟,望着远方的地平线,眼神散淡又安宁,就如同这山一般,无数年的风沙从他们的身边卷过,但他们依然从容不迫。 也就是这个公交车站,叶萧凌第一次跟着陈行之坐上了铁塔开的那辆军用越野车,第一次进了龙组,第一次触摸到了超乎普通人之上的组织:龙组。 铁塔去了国外奋战,自然今天来接他的不会是他。当一辆墨绿色的军用越野车平缓地停在叶萧凌面前的时候,叶萧凌笑了笑,十分流畅地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轮胎滚动,车辆开始重新在发动机轻微的声音中向前行驶,而叶萧凌看着身边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位面无表情却有一种惊艳之美的女子,轻声笑道:“好久不见。” 廖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专心开车,一贯地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但声音却要比上一次柔和许多:“也没有太久。” 叶萧凌笑了笑,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话题免得在这样的路途中显得太安静,不过大多数时间是他在说,廖晴在听,只有少数时候,廖晴会轻微地做出一些表情,表示赞同,或者否定。她的眼睛很大,睫毛更是如同孔雀的翎羽一般动人,在她轻微做出一些动作的时候,她眼睛里的光芒流转,却已经如同在风中摇摆的玫瑰一般妩媚。 叶萧凌暗自感叹,这妮子简直是祸水啊,就算冷漠也不能降低他把廖晴作为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之一。 但或许,也正是她的这种冷漠,使得她在露出一些小女生才会有的神色的时候,才会显得格外动人,一个对于世俗并没有太多参与的姑娘,其内心本身代表着纯洁与干净。就像是冬季落在屋檐上的雪,虽然冰冷,却带着整个冬天最抚媚的神态。 “看什么?”廖晴冷冷地道。 “哦……没有。”叶萧凌收回眼神,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暗自骂自己色胚,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在看风景。” 廖晴看了一眼混泥土公路左侧一望无际还没有重新种上植株的土地,又看了一眼叶萧凌那边巍峨蜿蜒的大山,不置可否:“你的审美有问题。” 叶萧凌忍不住又看了她的侧脸一眼,有些委屈地心想如果我的审美有问题,那全天下的男人的审美都等同于狗屎。 但这些话总不能真的说出来,叶萧凌笑笑,也就当作什么都没说过。 车辆进了那名叫“荣誉军人疗养院”实则是龙组作战基地和指挥所的地方,今天没有看见紧张起飞和降落的飞机,也没有看见太多坦克在里面巡游,只有零星的一些满身黑油一身大汗在维修汽车的军人,当他们看见廖晴开着车过去的时候,只要是站着的,都会面色一肃,对着这位美丽却如同冰山不可侵犯的美人上司做一个标准的军礼,跺脚之用力,好像要踏破脚下那坚硬的混凝土地面。 下了车之后,廖晴只是道:“等你事情完了之后,到我的宿舍找我,我开车带你回去。”而后就头也不回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叶萧凌苦笑着看着廖晴那尽管穿着标准作战服却依然无法掩盖窈窕身段的背影,有些无奈这姑娘就算两人做了朋友却依然好像是被路人一种待遇,但其实廖晴能够跟他说这么多话,本身就已经是一些特殊。 也许是因为自己帮她找到了那条小黄狗?叶萧凌摇了摇头,轻车熟路地从车库顺着道路,走过正热火朝天的训练场,向着严铁生的小房间走去。 这一回严铁生没有呆在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而是搬着一张椅子,有些松散地坐在上面,望着远处冒着蒸腾热气,仿佛人间仙境的湖,眼神散淡,只是他刚毅的骨架和他的眼神不时闪过的凌厉光芒,令人依然无法忘却,他是谁,他是怎样一个人。 “元帅。”叶萧凌已经习惯叫严铁生元帅,也就没有跟着陈行之继续喊将军,毕竟那是铁塔那群人的喊法,见到面前这位正儿八经的中华现代唯一的元帅,总让他有些双腿发颤。当然,他掩饰得极好,只是微微低头,轻声地呼唤严铁生,“我来给你看看身体。” 严铁生的眼神依然平静,对于他来说,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真正地关心。微微苍老但依然雄浑的声音从他的胸腔直到他的喉咙,再吐出他的嘴,却已经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令人的眼角微微抽搐:“进房间吧。” 叶萧凌笑了笑,道:“没事,难得看元帅你在这里晒太阳,就在这里检查吧。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叶萧凌完全是秉承着医生的职责,所以才能对严铁生能以平常心对待,而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也并不会在叶萧凌面前卖弄他的权威,所以只是微微一笑,道:“可以。” 弯下腰缓缓半蹲下来的叶萧凌顺手严铁生的手指,伸手触摸到手腕,再以真力缓缓浸染严铁生的身体,开始了他又一次的检查。 用他的眼光来看,严铁生这样的老人,实在强悍得不像是个人。尽管按照年龄来说,严铁生已经是个可以退休的人,但他的骨骼坚硬得就好像密度可怕的肩膀,令人怀疑在上面轻轻敲击会不会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而他的韧带就好像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巨龙,它捆缚着骨骼与肌肉,用巨大的力量让这具身躯的每一处都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更不要提他身体里,强大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力量…… 一个走神,叶萧凌的真力就被严铁生的真力所反弹出来,这股力量震得叶萧凌蹲着的身体一时间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揉揉自己的屁股站起来,叶萧凌跟严铁生对视了一眼,但很快移开目光。有些尴尬的叶萧凌道:“呃……失误,失误……” 严铁生微微发笑,但却只止于嘴角,他静静地,看着叶萧凌重新伸手触摸上他那苍老的皮肤,然后轻声道:“少北跟你说过了?” 叶萧凌点点头:“他说让我来一趟。” 严铁生看向远处的湖泊:“知道是什么事吗?” 叶萧凌头也不抬,专心地给严铁生看身体:“不知道,他只说有惊喜。” “倒的确是惊喜。”严铁生坐得更直了一些,即使在旁人看来他坐姿散淡,实际上他的脊梁一直就好像一根笔直的标枪一般,仿佛要刺破云霄,“你想要的那孩子的龙组名额,我给你安排了。” 叶萧凌猛然抬头,结果手头的真力一下子没有控制好,扑通一声,又十分难看地坐倒在地上,不过这会儿叶萧凌没有急着起来,而是震惊地道,“顾少北告诉你……您了?” 第538章 糊涂 严铁生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把坐倒在地上的叶萧凌扶了起来,只是因为严铁生的手指无法动弹,这种扶倒像是给叶萧凌递个把手。叶萧凌站起来,声音有些口吃地道:“我……我……不是那意思……” 严铁生看着他:“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给你名额,你又不想要了?” “不是这么说的。”叶萧凌苦涩地道,“我只是有点……太受惊,没反应过来。” “我给你时间反应,但你心里不要怪少北,这件事情,他是有足够的把握,所以才会告诉我。”严铁生道,“既然你自己本来也打算要对我开口,而我把这件事情先给你做成了,又有什么坏处呢?” 叶萧凌当然没有去怪罪顾少北,在上一次看见顾少北盖着棉被躺在车子后座,浑身冰冷就好像一块冻硬的坚冰的时候,叶萧凌就依然在心中对平时喜欢微笑的俊秀青年留了七分崇敬的底子。只是这件事情实在让他有些震惊,他不得不问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严铁生眼神中带着一些嘲讽,似乎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有些婆婆妈妈,“我觉得不错,所以签了字,就这么简单。” “可……”叶萧凌迟疑地道,“我听说龙组内部有很多人想要这个名额。” “想要,不一定就有资格拿到。”严铁生淡漠地道,“如果说说出去,天下人都会想要这个名额。七大家族更是对这个名额十分感兴趣。但这代表我要给吗?” 叶萧凌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十分粗暴,但看着严铁生面容刚毅的线条,和他那尽管宽松却实际上穿得一丝不苟的宽松服装,一时间竟然也认同了严铁生这种形同儿戏的解释。只是他还是想到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毕竟严铁生好心给自己一个名额实属对自己的爱护,但自己要把这个名额转让给周新宇,这就属于有点出格,这也是叶萧凌一直不知道怎么对严铁生开口的原因。 但现在严铁生居然如此大刀阔斧地把这个名额给了周新宇,怎么能不让他惊疑,还是耐不住开口问道:“可就这么便宜了我,是不是不太好,我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严铁生眯了眯眼睛,他知道叶萧凌这个人,有时候会展露出他心底深处的惫懒,但很多时候,在他看来就显得有些太忠厚,或者说……迂腐。但毕竟一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品质,实际上却难能可贵,他并不打算把这个年轻人捶打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毕竟强行塑造的一个人,只会失去这个人原有的神采与潜力。 “你是个明白人,但有时候总是会在一些小地方犯糊涂。”严铁生淡淡地道,“如果我需要你做什么,何必藏着掖着不告诉你?何况……如果我真的需要你做什么,却绝不会是以交易的方式。至于我为什么肯同意,天边那道剑光,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忘记。” 叶萧凌脑中突然一片透亮!该死的,怎么能忘记了这一茬?叶萧凌突然明白了前因后果。天边那道剑光,来源于老单,那在他人眼中,跟自己自然就脱不开关系。而老单帮了龙组一个大忙,龙组怎么会不回馈一些礼物?相比较老单那惊艳的一道剑光,一个名额才是多大点事儿? 但好像这一次的事情,自己还是变成了一个局外人?叶萧凌苦笑着在心里默默道:“那老单答应自己的那几手绝活还能不能算数了?” 但那是以后的事,叶萧凌压抑了震惊,重新开始为严铁生检查起身体来。他这趟来,本身主要目的就不是为了那个名额,只是自己之前对严铁生说,会定期严铁生做检查和经脉刺激,但好像两样事情自己都没有做到。 好在经脉刺激,严铁生自己已经做了,而且做得比他更夸张,更暴烈,他近乎是用一种自残式的方式,用疼痛,重新激活他那经年受损的手。可他能够如此平静地忍受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却也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陈老那边的测试效果不错。”叶萧凌一边检查严铁生的身体一边道,“至少再过半年,应该可以应用于临床测试,也许一年时间内,这项治疗手段就会成熟。元帅您的手就可以恢复,重新拿起刀枪应该不会成问题。” 严铁生举起手到自己面前,翻转了一下手心和手背,看得出神:“谁教你的?” “嗯?什么?” “医术。” “嗯……我师父。”这个师父,自然是背锅的老单,“当然还有书本。” 严铁生微笑道:“白鹿门的中医也给我看过手,但最后都不敢轻易地对我进行治疗,你的医术……虽然确实不错,但未必就能够比白鹿门的那些医生厉害,你觉得是为什么?” 叶萧凌皱了皱眉,他的真力逐步触及到严铁生身体的最深处,此刻的他,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所以他选择沉默,默默地感受着严铁生那强壮有力起搏的心脏,与他身体里那如同浊浪滔天的真力,他渗透进严铁生身体里的真力此刻就好像一叶扁舟,在这样巨大的波涛之中艰难前行,仿佛稍微有一丝不慎,就会船毁人亡。那些真力,就会被这滔滔的海洋所淹没,最终再也收不回来。 这已经是严铁生压抑了身体里的真力让他做检查的结果。只是尽管压抑了之后,严铁生身体真力的暴烈程度,依然超乎叶萧凌的理解范围。他原以为自己筑基在心脏,真力借由心脏的每一次起搏,就好像波涛一般一阵接着一阵带起巨大的、暴烈的力量,李元霸抗鼎决的真力运行方式更是十分蛮横。 但相比较严铁生身体里的情况,李元霸抗鼎决却反而显得温和许多。这么多的真力以这么暴烈的方式在身体里运行,严铁生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他根本就是个怪胎? 叶萧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严铁生那平淡的眼神,恐怕,就在这平淡的表情下,实际上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适应了、甚至……征服了。一个人能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机器一样对待,这个人的意志,恐怕就如同铁石一般坚硬。 所以,就算他手指被真力所刺激,产生的巨大疼痛,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如同天气冷暖,仅此而已。 世人皆知钢于火中炼,万斤重担不折腰。 终于从严铁生身体里收回真力的叶萧凌终于能够开口,对于严铁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提到白鹿门,有些意外,想了想,老实地道:“我不知道。” 严铁生看着叶萧凌,轻声道:“因为你年轻,你有胆子。你敢于去尝试,而那些老朽……只会因为我的身份,而不敢对我做任何治疗。”顿了顿,他继续道,“这种胆子,你要继续保持下去。还有……在我面前,不要每一次都这么小心翼翼。我只是个老头子,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离开严铁生之后的叶萧凌显得有些恍惚,他产生了想要现在就去往山中,质问老单到底打算做什么的想法。只是良久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显得有些幼稚的想法,毕竟老单出手换来了这个名额,反倒让自己不必去当那个恶人了。周新宇能够顺利地进入名额去修真界进修,总还是不错的结果。 这么走着,叶萧凌却有些头疼地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廖晴的宿舍在哪里,茫茫的木门,在军营里就好像一群孪生兄弟一样,长得一模一样,谁知道那扇门是廖晴的? 反正,门的颜色总不会与这些军绿色不同,变成粉红色。 叶萧凌在心里开着这么一个冷笑话,于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准备多走两步,也许会遇见能够问路的人,也或者会在路上就看见敞开的门里,廖晴正抱着小黄狗对着阳光微笑。 但当他刚刚走过一个转角,却见到了一个有些预料不到的人。 第539章 疯子 之所以说预料不到,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叶萧凌长久未见的老熟人,在龙组里,叶萧凌的熟人并不多,除了廖晴、顾少北,可以说也就只有跟他打了一架并且让他学会一些龙组的基本打法铁塔让他熟悉一些,就连林兴和黄轩他也只不过就在山区见了那么一面,就再无瓜葛。如果他要在龙组里遇见个熟人并且上去拍拍肩膀说说笑笑,他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而面前在转角的人,是一个女人。 是一个十分漂亮,并且带着三分青春,三分妩媚,和……四分骄傲的女人。 她没有穿着军装,而是穿着便服,虽然在龙组这样满目都是军绿色的地方显得有些不合群,但她的那种从头到脚的美丽又令人觉得她好像站在哪里都是应该的。妖娆的身段潜藏在纯白宽松的上衣与黑色深邃的百褶裙里,高跟短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果露出来的脖颈就好像一截天然的玉石。她的脸上的笑容玩味,妩媚之中又带着一丝狡黠,勾勒着眼线,眼影,眨眼之间好像在对人细细地诉说着什么。 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哪里,看见叶萧凌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是十分感兴趣地走了上来,好像她天生就应该是个妖精:“叶萧凌?” “你……认识我?”叶萧凌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女人有过瓜葛,难道自己这段时间命犯桃花? 她伸出手来,笑吟吟地道:“我叫魏裳,龙1组组员。至于你,我想龙组里只要带点脑子,都应该猜得到一个年轻的陌生面孔,又穿着便服,除了给元帅大人看病的郎中,也没有别人了。” 叶萧凌笑了笑,伸手过去跟她握了握,一握之下谁知道这位姑娘竟然是根本不打算松手,拉着他就往一个方向走,带得叶萧凌一个踉跄:“干……干嘛?” 叶萧凌还没有犯傻到以为自己遇见这样一位出色程度不在廖晴之下的女人会对自己一见钟情,可她那温润光滑的小手,拉着自己竟然一路小跑起来,带着咯咯咯的笑声,她的高跟靴在地上好像跟着一起在打鼓点,噔噔噔地吟唱着她的欢快。 跑了好一会儿,魏裳终于停下了脚步,叶萧凌看见这是之前廖晴停车的车库,他有些懵然地看着魏裳:“是廖晴让你来送我回去?” 魏裳十分自如地挽了挽自己乌黑的长发,把几根有些不太听话的头发也同样整理了一下,而后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笑眯眯地道:“对呀,你不打算走?还是你打算在龙组等到吃大锅饭?” 叶萧凌半信半疑地坐上车,还没能坐稳,就感觉到发动机一声轰鸣,军用越野车竟然在一瞬间就把速度抬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带着这样剧烈的惯性,叶萧凌东倒西歪地抓住门沿,而后感觉到倒车的车辆停了下来,还没能他整理心情打算坐起来,把车辆倒出车库的魏裳换成了正档位再一次地把油门一踩,轰鸣声中,叶萧凌再一次紧张地抓住门沿。 伴随着魏裳银铃般的笑声中,他几乎是狼狈不堪地被魏裳带出龙组。 路上,叶萧凌好不容易在魏裳高速的行驶中系上安全带,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没有被这辆动不动就来一个高难度漂移的军用越野车甩到满是淤泥的田里去。坐立起来的他有些恼怒地道:“你疯了!这不是搞特技表演!” 魏裳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顺手又是作势要一个大回旋,吓得叶萧凌面色一变,猛然地抓住扶手。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魏裳大笑着,头发在呼啸的风中不断地被吹起,漂浮,就好像深海中的海藻,“我们去吃东西吧。” 叶萧凌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个漂亮的疯婆娘要求,一阵飘逸就再一次地让他晕头转向。 荣誉军人疗养院里,长久等待之后的廖晴从自己的宿舍里走了出来,进严铁生房间里看了一眼,而后在严铁生一脸无奈的表情中噔噔噔地走下楼梯,最后车库对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车位怔怔出神。这辆车通常只有她会去开,其他人都下意识地给他留着这辆车,所以她甚至连拔钥匙的习惯都没有。只是现在,这辆车却不见了。 叶萧凌从严铁生那里离开了,而车子又不见了,这代表着什么? 廖晴叫住了正路过的一位满身机油的机修兵,道:“这辆车呢?” 机修兵本来正擦着满头的热汗,手上捧着沉重的工具箱打算在吃饭之前把自己剩下的工作做完,一看叫自己的人竟然是廖晴,赶忙地单臂捧着工具箱,用满是油污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却也是脏兮兮的军礼:“报告!好像是夜微裳少校开走了,她车上还带着一个人。” 廖晴怔了怔,道:“今天……龙1组休息?” 机修兵看着廖晴那张绝美的容颜心里打鼓,听见她的问题更无法回答,只能期期艾艾地道:“我……不知道,我今天一早上都在修车……” “你去吧。”廖晴挥手让机修兵继续做他自己要做的事儿,只留下她一个人微皱着眉在原地出神。 良久,她有些困惑不解地问道:“夜微裳又在疯什么呢?” ****** 疯子在疯什么只有疯子才知道。叶萧凌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想法,一路上就算他有强大的真力傍身,但还是感觉一阵一阵地反胃。这个疯婆娘的开车方式完全就是蛮不讲理,一辆车竟然被她开出了一种特技表演的感觉。 好不容易回了莫城市区,夜微裳才老实起来,像是一个十分老实的姑娘一般遵守着交通规则,就连码数都一直恒定在40码到50码左右,如果不是已经感受过她之前开车那点神经质,谁也不会把这个漂亮的姑娘联想到一个疯狂司机那边去。 当然,一个漂亮的少女开着一辆军用越野车,总是会引来奇怪的目光。有一辆橘红色的兰博基尼不断地哄着它那野兽一般的引擎,让它发出摄人的咆哮。看着夜微裳那妩媚动人的侧脸,坐在里面的富家子弟戴着ray-ban的墨镜,一身昂贵的givenchy套装,手腕上vacheron constantin表对着阳光闪闪发亮,他打开车窗,对着夜微裳吹了个口哨,道:“嘿,姑娘,不要你旁边那个看起来就像是个废柴的男朋友怎么样?我这车可比他那破车舒服多了,带你兜风啊!” 叶萧凌脸一黑,虽然他知道这个富家子弟误以为这辆军车是自己的,但莫名奇妙被人骂做废柴的感觉总是不好受。 但很快,他就把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因为夜微裳此时把车速控制得很慢,所以那位富二代可以把车辆靠得很近,在这样的公路上,他肆意地操控着轮胎跨过那条表示着不允许跨越的白线,两辆车的距离可以说再往前是个公分就可以相互亲吻。而夜微裳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变,只是眨了眨眼睛,用更加娇媚的神情看了一眼富家子弟,道:“真的吗。” 富家子弟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如果不是因为车速这么慢,估计他在这一会儿能把车子开着撞到电线杆。他忙不迭的点头,道:“跟着我,有的是钱!” 而后夜微裳笑了笑,伸手就从座位后面掏出了一根木质的棒球棍,对着富家子弟的脸,一棍甩了出去! 第540章 神经病啊 一声闷哼中,富家子弟的车辆迅速失去控制,这会儿就连价格昂贵,性能强大的兰博基尼也无法阻止车上的人满眼睛的小星星,很快,那辆车就撞在了另外一辆桑塔纳的身上,而后接着撞上来的,还有大众、奥拓、奥迪…… 司机们赶忙地从车上下来,看着那辆已经不成样子的兰博基尼,又看着前面那辆扬长而去的军用越野车,感觉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这他妈是在拍电视剧吗?一个开着军用越野车的漂亮姑娘,拿出一根棒球棍,一棍扔进了驾驶座,让兰博基尼不断地胡乱跑偏,撞到了自己的车上! 这得多少钱啊……司机们颤抖,好在这件事情从法律上来说他们并不需要负责,只是看见这一辆几乎已经成为艺术品的东西变成一堆废铁,总是忍不住心里打着突突。 富家子弟这会儿终于两眼看清了东西,到底豪车对于司机的保护出类拔萃,安全气囊完全按照说明书中的零点几秒就膨胀起来,所以他只是有些懵,人却依然完好无损。只是他浑身狼狈,早已经看不出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站起来他就对着远处的军用越野车大骂:“妈的!神经病啊!” “妈的,神经病啊。”叶萧凌此刻在车上也在骂这句话,只是他只敢在心里骂,没有感实诚地说出来,毕竟面对这么一个漂亮但根本不讲道理的疯婆子,万一自己一下惹人家不高兴直接就把自己就地灭口了怎办?毕竟龙组的人……作战能力就没有一个真的弱的。 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有能够完全体会出夜微裳的修为到底有多强大。 “所以那些小说里说的什么神识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为嘛我没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叶萧凌悲愤地想,他修行这么久,顶多是在别人使用力量的时候去感觉气机,或者是纯粹从一个人的外表上去感觉一个人蕴含的力量。 但夜微裳……她就好像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像是一个修行者,到现在,她身体里也没有丝毫气机泄漏出来,而他也根本就无法揣测夜微裳的修为,只能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夜微裳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用一个十分迷人的微笑对着他,呵呵呵的声音让叶萧凌感觉瘆得慌。 “想什么呢?” “没……” “你怎么不想?” “我不想什么?” “吃饭啊,我请客,但是你要吃什么得自己想啊。” 叶萧凌脸一黑,实在不知道这个疯婆娘到底要干嘛:“哦……那就前面右转,去那家……” 夜微裳一个左转。 叶萧凌停顿了一下,一愣,以为夜微裳开错了道路,又换了个路线,道:“没事,前面再右转也行。” 于是到了第二个路口,夜微裳再次,十分坚定地,进了左转车道…… 叶萧凌失控地喊了起来:“你要干嘛?” 夜微裳无辜地眨了眨她那桃花一般的妩媚眼睛,伸手又挽了挽长发,道:“吃饭啊。” 经过一阵失控之后,叶萧凌终于被夜微裳折腾得快要背过气去,好不容易七扭八拐地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餐馆,叶萧凌精疲力竭地从车上爬下来,就感觉好像又跟吕昭阳打了生死一战。如果说夜微裳是个男的,恐怕叶萧凌真的会动手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两小时,只是偏生夜微裳是个女的,而且还笑得那样妩媚,他想了一路,还是憋住了内心的那喷薄欲出的怒火。 小餐馆真的很小,贴着瓷砖显得洁白明亮的铺子里不过是三张方桌一张圆桌。一个憨厚正在后厨挥汗炒菜的老板,一个身体“健壮”跟室友胖子有得一拼但笑起来十分温柔有《超能陆战队》大白三分神韵的老板娘,这就组成了这家十分简陋但温馨的餐馆。 这里距离学校不远,叶萧凌也时常跟田斌、老白、胖子几个人一起起来,一方面是老板炒菜确实有一手,老白尝了之后都眉开眼笑地抛弃了牛排大餐,笑着说这是他发现的外在跟内在最不符合的餐厅,而另外一方面,田斌和老白都喜欢指着老板娘对胖子说你们一定是一家人。 胖子脸皮厚,而且被黑习惯了,一般都是两眼一翻,就闷头吃饭。而不知道是不是胖子与胖子之间的相互怜惜,老板娘和胖子两人之间还真得相处极好,几次甚至还要跟叶萧凌一桌人免单,要不是老白私下底叫上一些自己的有钱哥儿们来装土豪非得摔下几倍于饭菜价格的毛爷爷作为补偿,他们几个人还真就不好意思来这家店铺混吃混合了。 而现在,叶萧凌带着夜微裳一来餐厅,老板娘自然双眼满是喜意地道:“哎呀,今天怎么来了?”而后他看向了刚刚把车子停好熄火,而后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走来的夜微裳,玩味地笑了起来,两百多斤的身材凑近了叶萧凌,小声揶揄道:“一段时间不见,都找新女朋友啦。这个比之前那个要漂亮一倍……不对,十倍!” 叶萧凌苦笑着道:“大妈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是我女朋友,就是朋友……”朋友这两字,叶萧凌说得简直是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在车上的狼狈摸样,叶萧凌实在后悔自己跟着她出来了龙组,而不是继续去找廖晴,虽然廖晴很冷酷,但好歹并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夜微裳听见了叶萧凌那吐字极重的“朋友”,她十分邪恶地笑了起来,伸手就揽住了叶萧凌的臂弯,贴紧了叶萧凌的肩膀,笑得妩媚:“大妈你好,我是萧凌的女朋友,他跟我提过你。” 大妈笑得花枝乱颤……或者说,浑身的肥肉乱颤,捂着嘴道:“我就说嘛,你肯定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大妈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都好,就是男女关系一点也不坦然。”在叶萧凌还没来得及解释的时候,她很快向着后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算是大妈给你庆祝一下你找了这么个花一样的女朋友,我让老张给你做两个拿手菜去。” “我……”叶萧凌最终还是放弃解释,他头疼地看着身旁的夜微裳,她已经顺势就放开自己的手臂,依然是用晶莹的眼睛笑着一切,嘴角毫不掩饰奸计得逞的坏笑。 叶萧凌忍耐着想骂娘的冲动,无奈地道:“你到底要干嘛?” “逗你玩呀。”夜微裳甜甜地笑道,“难道你不愿意我这么漂亮的人贴着你,还揽着你的手臂?” “这一点也不好玩。”叶萧凌冷冷地道,“别开这种玩笑。” 然而叶萧凌刚刚转头往座位走去的同时,夜微裳在背后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那刚才也不知道谁的手不小心在我的胸上蹭了一下……” 叶萧凌再一次地落败,在面前这个漂亮的疯婆娘面前,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 东西很快上来,叶萧凌给严铁生检查了一上午,也有些饿了,也就十分不讲究地吃了起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并没有像是梦境里的桌子上那样古朴却带着一种深沉的华丽。而他面前摆放的也不是牛排和刀叉,只是这些食物反而让他更有一些真实感。当然……如果那块牛排再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修为提升的诱惑下,恐怕他还是会十分不要脸地把整块牛排吞下去,毕竟他才吃了一块,身体的七百二十个窍穴就亮了一百多个,整块吃下去,他岂不是可以点亮所有窍穴? 不过他吃了几口,却奇怪地看着夜微裳:“你不吃?” 第541章 一声呢喃 夜微裳只是用手撑着下巴,带着莫名微笑看着他,好像对桌上的饭菜毫无兴趣。她把头上扬了一下,示意叶萧凌继续吃,而后道:“你吃呀。我不饿。” 叶萧凌想了想,苦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带你来的这里有点太寒酸了?” 夜微裳美目闭上,摇了摇头,而后睁开眼睛笑着道:“龙组在外面什么不能吃?昆虫、青蛙、蛇、蜥蜴……我难道还会挑食?” 叶萧凌这才放心了一些,只是被这样一个女生看着,吃饭总显得有些不自在——虽然这个女生是个疯婆娘,然而却也是一个漂亮的疯婆娘。有些时候叶萧凌也觉得自己好像过于通过外貌衡量他人,但面对女人……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好像除此之外,一个男人也没有办法用别的办法做一个简单的衡量。 至少她那股疯劲儿在今天也算是展现得淋漓尽致了。如果她不是装出来的疯的话。 之所以觉得夜微裳可能是装疯,是因为他觉得龙组虽然人人性格迥异,有说话带笑的顾少北,也有冷漠如冰的廖晴,但毕竟龙组是个军人的组织,而军人首要的原则就是守规则和听命令,可她似乎完全与这两条相悖,而且她这一身衣服与妆容,也许也是专门为了戏弄他而打扮的?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种猜疑。面前笑吟吟的夜微裳实在让他看不透,也许《蝙蝠侠》里的老爷对上小丑,也是这种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的苦恼吧? “是不是我看着你吃不下去?”夜微裳嘻嘻地笑了一声,“那要不然我给你讲讲我们在外面吃东西的事儿?” 于是叶萧凌被迫着上了一节野外求生如何觅食的课程……夜微裳的措辞精准,语言犀利,能把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而且她还在一些十分巧妙的地方,加了一些特定的节奏,比如说叶萧凌刚刚夹着牛腩放进嘴里,打算咀嚼,夜微裳就恰到好处地开始谈到蜥蜴的肉有点酸,而且很坚韧,摇起来不好咬,而且因为它是吃昆虫长大,所以肉质就好像一团腐烂的藻类在嘴里逐渐化作一滩黑色的烂泥巴。 叶萧凌脸色越发难看。这种感觉他也有过,那就是之前老白看贝爷的荒野求生看入了迷,而后每次在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打开,放在桌子中心,于是一整桌子人看着贝爷吃牛眼睛、吃羊丸、吃响尾蛇、吃屎…… 于是胖子吐了,田斌怒了,自己默默地把自己的盘子端着去倒掉了。而现在夜微裳说起这些事情,叶萧凌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段时光里扯,最终成功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放下筷子,他无奈地道:“停停停……” 夜微裳依然笑得很无辜,眨眨眼睛:“怎么啦?” “我算是看出来了。”叶萧凌悲愤欲绝地看着夜微裳那张即使不化妆也十分完美的脸,哭诉道,“你其实就是来折腾我的是吧。” “bigo!”夜微裳打了个响指,笑着道,“你现在才发现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 我不会发现个鬼啊,一路上你这么折腾人,要不是觉得龙组的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我早就翻脸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了好吗?叶萧凌心里暗骂,脸上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这位美女……不对,姐姐,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我们好像都不认识吧?” 夜微裳抿嘴笑:“难道不认识我就不能找个人消遣了?什么理论。” 叶萧凌苦笑道:“正常人的理论,但显然对你是不通用的。” “知道就好。”夜微裳伸手比了把手枪的样子,对着叶萧凌,嘴里发出了小孩子一般的“piu”声,好像在对着叶萧凌开枪,但她的表情太过娇媚,她的面容太过美丽,这样的动作就反而就看起来格外可爱。 她咯咯咯地笑着,看了一眼叶萧凌放下来的筷子,道:“还吃不?” “不吃了。”叶萧凌坚决地道,反正也吃了个半饱,如果再吐了就得不偿失了,干脆站起来,十分光棍地找老板娘付钱,而在这个过程中,夜微裳又十分自如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让不明真相的老板娘发出一阵哈哈哈哈的调笑声。 叶萧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把夜微裳甩到老板娘身上,龙组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不是个军事基地吗?难道里面还兼着神经病重症患住院部?看了一眼夜微裳那张脸,叶萧凌又默默地在神经病重症患者住院部的后面加上了韩国棒子整容俱乐部。 当然,以叶萧凌的医术水平,自然能看得出来,夜微裳真的可以说是天生丽质,可是这个疯劲儿…… 出了门的叶萧凌接了个电话,是付远山打来的,问他今天怎么没有来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叶萧凌含糊地应了几句。其实在这一次医疗援助行动结束之后,参加医疗援助的医生和护士门都得到了一个小假期,这也算是医院对于他们辛劳的一种安慰,但身为领队的叶萧凌反而是没有了这一条特权。 归根到底,付远山正在发动手里的能量给为他造势,但如果主角迟迟不出场,怎么把这件事情再扩大一次影响? 但叶萧凌实在不想去折腾这种令他十分难受的事情,应付病人和应付媒体完全是两回事,前者是一群受伤呻吟的犬类,他只需要给他们包扎好,而后摸摸他们的头对他们心理有一定的安慰总还是能应付得过去,但媒体……他们就好像一个蜂巢,里面不断地涌出一只又一只直到能把他围在里面彻底走也走不开的马蜂,嗡嗡嗡的声音弄得他满脑子都是,到了后面,他甚至会怀疑这群马蜂已经从他的左耳飞了进去,又从他的右耳十分得意地钻出来,最终他满脑子江湖,脑子里就只剩下找一个安生的地儿好好睡一觉,偏生他还不能伸手把这群马蜂给拍死…… 否则炸了窝的马蜂,真的是能把他蛰到体无完肤的。 所以他今天找了个由头,越过了付远山,跟那位从院长,退居到副院长的请了假,走的是正常流程,所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无奈地叹息道:“如果你觉得休息得差不多,最好早点过来。” 但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叶萧凌才不干这种傻事儿。 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没比去医院好了多少,身旁俏生生站着一个千娇百媚却如癫狂的夜微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回医院接受一群媒体的文化容易一些。 “我知道这么多天,你居功至伟,自然精神和身体也很累。但今天毕竟特殊,如果可以,你还是过来一会儿好一些。”付远山依然不肯放弃,在电话里循循善诱道。他安排了记者采访,谁知道叶萧凌这小子居然胆敢溜号,他也十分无奈,再过一会儿,记者也该到医院了,如果临时取消,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声势做起来。 “我知道了。我尽量吧,但我真的很累。”叶萧凌装出在被窝里充满起床气的声音,企图蒙混过关道。 “等这事儿了了,我让副院长给你放个长假,带薪,就再坚持一下。”付远山还是坚持道。 叶萧凌也十分为难,皱着眉头,有些下不了这个狠心。 站在一旁的夜微裳却突然笑着开口了,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清脆动听:“萧凌,是谁呀。” 叶萧凌面色一变,伸手就去捂夜微裳的嘴,却扑了个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之间,似乎明明就要触碰到那两瓣薄而且动人的樱唇,只是夜微裳的身形就好像风中的落叶,轻飘飘地,突然失去了踪迹。 叶萧凌瞳孔一缩,夜微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另外一边,对着手机内故作呢喃地道:“把手机挂了,抱抱我,我还要睡……” 第542章 帮助 直到现在,叶萧凌才从夜微裳那纤细欣长的身躯里感受到那么一点点逸散出来的气机,但薄如雾气,伸手一握之间又流失于指尖。这也让叶萧凌确信了夜微裳确实是一个修行者,而且她的修为甚至还要超过自己许多。回想到她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道:“我叫魏裳,龙1组组员。” 龙1组是什么概念? 龙3组的精英:林兴、黄轩,他们的修为依然跟自己是伯仲之间,而且纯粹从打架出发,自己显然不是专家的他们两人相比较。而龙1组的夜微裳显然比他们又强大了不少,不光气机控制得滴水不漏,一动之间逸散出来的真力味道也只是片刻就消散在空气中,而且他清楚地感觉到,夜微裳那一步的速度,实在是超出他的理解。 只是此刻,他最需要头疼的不是夜微裳的修为有多高,而是电话那头的付远山显然十分清晰地听见了夜微裳故作呢喃的声音,一时间大幅度咳嗽起来。 “付老,你听我解释……”叶萧凌急忙道。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付远山用和蔼的声音道,“既然回来了,就陪陪人家吧,我去把发布会取消。” 等到付远山挂了电话之后,叶萧凌依然站在原地发愣。 卧槽,付老,你到底是不是个老头儿?这么开放的思想到底是哪儿来的?叶萧凌不敢想想付远山到底把口中的“陪陪”两个字理解到了怎样的高度,至少不可能是简单的相互暖暖被窝。 想到这里,叶萧凌脸就是一黑,看着夜微裳的眼神也越发地不善。 “魏裳,我已经到了莫城市区了,你请的一顿饭我也吃了,你也该回龙组了吧?”叶萧凌按捺着怒意,低声道。 夜微裳却依然巧笑盼兮,一点也不被叶萧凌眼睛里凌厉的光芒所威慑,对这一句几乎等同于逐客令的话充耳不闻,双手交叠身后,微微弯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可爱的表情道:“可我还想去逛街。” 叶萧凌恼火地道:“你又不是找不到人陪你逛街。干嘛非得是我?” “可是他们都不好玩啊。”夜微裳笑吟吟地道,“你好玩。而且我这么折腾你,你都没有骂人。” 我倒是想骂人。叶萧凌心道,只是自己的实力,好像还不是她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 夜微裳笑着道:“不然……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 “嗯呐。反正在我的帮忙下你都已经请了假。” “你确定你是在帮忙不是在添乱?” “一样,一样。”夜微裳笑眯眯地道,“陪我逛一天,我保证接下来就不折腾你。算是,我无聊找个人消遣。” “成交。”叹了口气,叶萧凌口干舌燥地去一旁小小的报刊买了瓶水,却意外地发现报纸上那张头条的照片,似乎有些像是自己…… 叶萧凌伸手拿起来,皱眉看着。看管报刊的小老头戴着老花眼镜却先开腔了:“看看,今天的报纸,稀奇事儿,一个莫城医生带着医疗队进大山治好了怪病。” 叶萧凌看着报纸的报道,又看了看旁边一些杂志,甚至里面也同样记载了这件事情,只是夸大成分自然是有的,否则这样一条新闻,不要说上城市报纸的头条,恐怕就连在边边角角当花边新闻都十分艰难。 只是叶萧凌还是皱着眉,开始奇怪付远山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去做这么多安排。 跟某家报社串通一气,适当地做一些“艺术修饰”,扩大一些成果,制造一条头条新闻,这并不难。而跟好几家媒体公司传统一气,在同一时间,把同一条新闻放在头条,扩大舆论,这也不难。 但问题是,叶萧凌在报刊上看了连续几份报纸和杂志,甚至有一些跟医学只能算是八竿子沾边的媒体公司,都协助报道了这样一条显得有些不是太“吸引眼球”的新闻,竟然造成了一种磅礴的声势,这就有些困难了。 叶萧凌知道付远山是医学界著名的医学家,有着很大的名声,却也不认为付远山这样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甚至说,就算多加几个人,也未必能够做到这样成果。那到底谁在帮付远山做这样的事情? ***** 李家老宅。 李丰院子里那古朴雕花的木门,里面井然有序的家具仿佛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有些怪异,但却没有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反而多看几眼之后,会产生一种“这些家具好像本来就应该放在那里”的感觉。他知道这间房子里的布置完全是那位老人亲自布置的,只是这段日子以来,他在病榻之上一直躺着,也就没能见到他缓缓在房间里踱步诵读医术的场景。 他顺着木质的楼梯,听着从小长大一直不变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走上二楼,推开里间的门,顺着老旧的床铺,推开一旁的窗户,窗外的鸟语花香悄悄溜了进来。 “外面那颗石榴树,这几年好像长了点虫,什么时候叫小文过来瞧瞧,还能修剪修剪枝叶,免得压垮了老瓦。”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身旁传来,李老太爷正躺在床上,鼻尖插着氧气管,面色有些灰败,只是眼神依然明亮深邃,如同看破了红尘世事,因此而深不可测。 李丰看向李老太爷,恭敬地走过去搀扶他坐起来,道:“我会的,姐姐听说您病了,前两天就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要过来看看您,还给您带点京都您最喜欢的那家点心。” 李老太爷咳嗽着笑了一声,显得十分快慰:“她就记得我好这么一口,可是平时总也不肯给我多寄点回来,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样好让我总能记得京都和她。” 李丰伸手去抚摸李老太爷的后辈,让他的咳嗽缓和了一些,笑了笑,道:“您喜欢,孙子给你去买去。让您天天吃。” 李老太爷挥了挥手,叹道:“那就不必啦。其实她说得也对,从她嫁到京都之后,我们之间也就剩下这么点念想了,孙女大了总是不能在爷爷旁边整天玩闹了。都已经当人媳妇了,得谨慎自持,该有的端庄还是得有。没这么点点心,我还真就忘了这家里有这么个孙女了。” 李丰知道这位苍老的老人只是在感叹,实际上他哪里会真的忘记自己那位最疼爱的孙女。微微一笑,他不再提这事儿,而是轻声道:“莫城的几十家媒体,今天已经把叶萧凌的那件事儿都作为头条放出来了。” “不说别的,付远山看重的这小子,确实有点能力。”李老太爷咳嗽完了道,“千叶紫莲的花粉,要治虽然难,但最重要的是,千叶紫莲这东西本身就稀少,要把病人身体里的异状跟千叶紫莲联想起来,却还是得有平时长期的积累。” 李丰轻声笑道:“那是,爷爷你当初就是靠着我们老李家那几十万本医术的知识,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研究出了药剂,解决了千叶紫莲花粉的问题。” 如果叶萧凌在场,恐怕要大吃一惊。原来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那个类似的病例,是这位李老太爷治疗好的!只是龙组毕竟要保护任何与修行者相关的资料,所以就撕去了那一页,最后才导致了叶萧凌只能依靠李时珍的帮助,自行用针灸解决了问题。 “知识得能装进脑子里。”李老太爷郑重地道,“否则放在那里生霉,还不如当柴烧。” 李丰点点头,知道这是自己的爷爷在督促自己这段时间勤看书,先不要插手家族里的那些事物。 “可是,爷爷,我们就这么送他一个名头,人家真的会承我们的情?” 李老太爷看着他,苍老的皱纹逐渐构建出他和蔼的笑容:“你呀。把太多事情都先功利化了,如果做一件事情之前就希望别人报答,那这不叫情分,叫交易。”顿了顿,他继续道,“要让人念你的好,首先你给人家好处之前就要心诚。这一点,你得跟你父亲多学学他的做人做事。叶萧凌背后有那样强大的修真者前辈当他老师,而本人的医术还有修为都可以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现在多给人家一些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李老太爷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何况你现在给他这样的名声,他一旦习惯,就再也不可能舍得放手。偏偏我们李家,有这样的能力能把给他的东西,全部取回来。” 第543章 黑卡 名声与财富有时候是一体同源,有了财富自然可以制造远扬的名声,而远扬的名声有时候也是财富的基石。而在中间平衡这两者的,自然就是权力。 叶萧凌不知道他只是见过一面的李老太爷在病榻之上却已经着手给自己一块甜到腻人的糖吃,更不知道他吃下这一块糖,之后等待着他的就是李家这个强大家族的控制。他现在最头疼的反倒是眼下的事情。 一个下午走了不知道多少里路,叶萧凌终于回忆起了女人一旦购物欲上来的时候是如何可怕。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叶萧凌双手各自提着六只纸袋,看着前面穿着高跟靴都可以轻轻松松一蹦一跳夜微裳那窈窕腰肢扭动,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上一次陪着逛街的还是跟李青梅没有分手的时候,距离现在,也算是过去了一段日子。当然比起一身真力修为的夜微裳是不能比了,虽然李青梅的兴致同样能够一口气逛上几个街区,事后她总是免不了打电话抱怨一番自己的脚踝疼。叶萧凌时常会帮她按摩,对于一个中医来说,在穴位上下功夫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而夜微裳是不会有这种困扰的,毕竟修行者,就算再蹩脚,走个几公里路也就好像早晨起床去公园散步一样轻松写意,何况是夜微裳这样修为的人。而叶萧凌,同样也已经感觉不到逛街的辛劳,只是把时间拖在这里,让他有些郁郁。 回忆起以前,再联想到现在,叶萧凌忍不住有些感慨。伸手抚摸了一下装着手机的裤兜,他感觉到里面那种流水一般手机后盖触感,正是因为它的出现,才会让自己的人生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虽然这种改变里有夜微裳这种麻烦人物,却有更多的让他觉得温暖、惊喜的人们。而之后的路,自己又应该怎么走?接受付远山给自己安排的道路吗? 虽然跟夏岚谈过之后,他心里的纠结好了很多,但有些事情,依然还仍然需要他去思考。 这时候,夜微裳又跑进了一家服装店,转过头来对着叶萧凌喊道:“你干嘛呢,赶紧过来。” 叶萧凌苦笑着跟进去,找个地方坐着,把手上的袋子放了一地,就听见穿着一身正式服装,扎着领带不过二十几岁的几个女服务员低声地轻笑议论:“诶你看。这男朋友好称职,你看这么多袋子,指不定逛了多久呢。” “你男朋友倒是想称职,可是他那薪水也得买得起这里的东西才行。”小姑娘们低声嘻嘻地笑了笑,“反正我觉得,要是有个男人能愿意一个正品的lv或者chanel的包包,我肯定就嫁给他了。” “嘻,才不会有这种人呢。除非你有这位小姐那么漂亮。” 感官的敏锐让叶萧凌和夜微裳都能轻易地听见她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夜微裳倒是不在乎那么多,伸手就从架子上翻了翻,找了一身衣服,甩了甩头发,十分自如地进了试衣间。只剩下叶萧凌愣愣地看着店铺里十分考究的装修与好像拿着零当装饰一样的价格标牌,神情古怪。 莫城的皇后街,是无数奢侈品牌子的驻扎地。这里的每一家店铺的橱窗里,摆放着的都是十分昂贵的物件,从服装到首饰,从手表到香水,都能让一个月薪几千元的人羞愧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叶萧凌就是那种月薪几千元的人,只是他并没有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是奇怪为什么夜微裳的手头竟然会如此宽裕,如果说龙组的津贴高得能够给她买这么多奢侈品,那军事基地也就不再是军事基地,而是富翁集中营了。这种情况想想不太可能,所以必然是她本人或者她的家庭有这么多钱供她挥霍。 这样一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又为什么会加入那样残酷的军事组织?虽然她看起来疯疯癫癫,但总不至于因为如此,她就跑去一个常年死亡率居高不下并且在和平年代还在外面执行任务与敌国交战的军事组织里游玩。 只能说,她的内在,并不像是自己看起来那么简单。 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夜微裳今天要拉着自己瞎转悠,自己也从来没有跟她撞过一次面。她能不假思索地就叫出自己的名字,自己可以归咎于龙组内因为自己之前占用了一个去修真界进修的名额被这些军人战士记住。 但她到底拖着自己想要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无聊? 正想着,夜微裳已经换好了衣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在木地板上向自己走来。裁剪的恰到好处的休闲长衫,配着黑色的小牛皮腰带,裙子随着她的脚步一动一动,有那么点俏皮,但更多是一种天然的淡雅,就好像她正坐在一片雨露的长亭之中,望着一江春水东去,优雅但不失活力。 可以说,她挑衣服的眼光确实厉害,逛了这么久,她的每一件选中的服装,都似乎如同她失散多年的情人,丝毫不会让叶萧凌感觉到违和,反而时常会眼睛一亮。 在叶萧凌面前转了两圈,夜微裳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叶萧凌忍不住想要避开她眼睛里的光芒,低下头,道:“还行。” 夜微裳瞪了他一眼,但弯弯的眼睛带着笑意。她四下看了看,眼波流转之间,轻快地走到一旁,挑了一套男装,扔到叶萧凌身上,道:“去换上。” 叶萧凌看着他,无奈地道:“你自己玩儿就好了,我就负责拎东西,不行吗。” “少废话,去换。”夜微裳轻轻地踢了叶萧凌的脚踝,又伸手拿过一条裤子,上下仔细地审视着。 她换了一双靴子,只是根部依然高得令叶萧凌望而生畏,她似乎是为了保持身高不会被被自己矮一头,但这种小斗争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到底,叶萧凌还是没能承受住这个疯婆娘可能随时发疯的心理压力,带着满腹的抱怨,走进了更衣室,一个一个地开始解开自己风衣的口子来。在里面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等到叶萧凌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走出来的时候,夜微裳又拿了几件衣服走了过来,上下审视了一下,点点头:“还行,不过感觉还差点意思。” 叶萧凌看着她手里的衣服,难受地道:“还得换?” 夜微裳眼睛一瞪,像是一只小老虎,只是很快,她又笑了起来:“赶紧的,要是我一开心,说不定今天就早点结束。” 今天?你还想有第二天?叶萧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拿着衣服不清不愿地再一次地在里面脱了起来。这些昂贵的衣服面料得好得惊人,触摸上去的时候会有一种好像在抚摸婴儿皮肤的感觉,自然穿在身上也一点不感觉到难受。只是这种被逼迫着的感觉让叶萧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从来都是个偏向于自由散漫的人,虽然说田斌老白他们都觉得叶萧凌在一些地方对自己严苛得不像话。 可那只是对于医术,他喜欢的事情,向来不惮于给自己制定一些有利的规矩。可是一个收入几千块的斗升小民,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店铺里走来走去,总给他一种“猴子才穿大褂”的感觉。 虽然在他人的眼睛里,并不是这样。 一番折腾,夜微裳看着已经记不清第几次从更衣室出来的叶萧凌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学着叶萧凌的语气,道:“还行。”而后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迈着小碎步走到收银台前,道,“两套衣服我都要了,帮我把之前的衣服装起来。”扭头用下巴指了指,她笑着说,“给他拿着。” “别。”叶萧凌急忙走过来,道,“我不要衣服。” “给你买你就拿着。”夜微裳瞅了他一眼,“你要是拒绝,什么后果你懂得。” 叶萧凌又像是只十分可怜的小狗一样,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去服务员递过来的袋子。 服务员正觉得这一对组合有趣,伸手触摸那张递过来的卡片却奇怪地感觉这个触感似曾相识,而后把视线下移,却手指一抖,好像卡片十分烫手一般,差点让卡片跌落在桌面上。 “黑……黑卡。”服务员小姑娘捂着嘴低声惊呼,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惊骇的怪物一样,就连她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第543章: 依然如此美丽 夜微裳眼神平静地看着服务员小姑娘,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小姑娘连声应到,双手颤抖着在pose机上一阵按,而后把票还有黑卡用双手持着,恭恭敬敬地递到夜微裳面前。 夜微裳十分淡然地接过,放进自己的皮夹里,而后十分随意地扔给叶萧凌,好像那代表着大量财富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件无用的垃圾。只是叶萧凌今天已经麻木了这张不知道象征着什么意思的黑卡给这些昂贵店铺的店员所带来的震撼,只是十分无语地接过,也像是扔垃圾一样随便找了一只袋子扔了进去,好像丝毫不担心会不会在路上被扒手扒窃。 很简单,人家主人都这么不在乎,自己只是小跟班,那么在乎干嘛? 当两人离开店铺之后,店内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是黑卡,黑卡诶!” “真的,听说这种卡的透支额度的高得吓人。” “哦对了……店长当初培训的时候说遇见这种卡一定要通知他……” “店长呢?快去找他,估计又躲在后面打电玩呢!” ****** “你这卡到底是什么鬼?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路上,有些好奇的叶萧凌还是忍不住问道。 夜微裳嘻嘻一笑,洁白的手指勾了勾,道:“过来,我告诉你。” 叶萧凌领着一堆袋子靠了过来。 “其实……我就不告诉你。”夜微裳坏坏地笑着,大步向前走去,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一天就这样悄然过去,释放了一天精力的太阳就好像是一个困倦的老人,逐渐收敛了光芒,开始一点点地顺着无数高楼形成的阶梯,一步步向着远方的地平线走向睡眠他的睡眠。 江边的夜微裳依然缓缓走着,只是她的脚步已经缓慢了许多,晚风吹动她的长发,渐次亮起的路灯照亮她的面容。而她依然是哪张好像对什么都充满兴致的脸,眉眼弯弯,高跟鞋哒哒哒地在地上踏响。 “现在去哪儿?”叶萧凌却有些不愿意陪着她在这么胡闹下去,脚下加快了一些,跟她并肩踱步,轻声问道。 “你想走了?”夜微裳笑得风情万种。 “废话。”叶萧凌有些恼怒道,“都陪你玩了一天了,你还要怎样。” “不算一天吧。一上午你都在给元帅大人看身体。”夜微裳眯着眼睛,“现在也才刚刚入夜。” “好啦好啦。”夜微裳看着叶萧凌郁郁的脸,笑了笑,道,“不逗你了。今天玩得很开心,当然了,有个地方必须去。你也可以不跟来,但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去,你会后悔的。” 叶萧凌不知道她说的不去后悔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被她这么说,他又在心里默默地生出了“最后信她一次”的想法,毕竟自己这么一天白白浪费下来,总要画上一个句号才对,否则就这么被人拉着好像遛狗一样溜了这么久,自己颜面何存? 虽然一开始他在这个漂亮的疯婆娘面前就不存在什么颜面,但自己也走了这么一天,也不差最后那么点路才对。 从莫城那座最适合观看夜景的大桥上走过,从栏杆往下看,著名设计师专门设计的侧面喷泉正在灯光中喷洒着各种绚烂的图像。这个地方,他也来过许多次,他还记得自己跟李青梅在桥的中段,像许多热恋期的男男女女一样,傻乎乎地花了几十块钱,从桥头买了一个实际上价格不到几块钱的锁头,在上面用荧光笔写上“叶萧凌李青梅”的字样,然后锁在栏杆上,把钥匙扔进深不见底的江水里,觉得好像一段感情就这样牢不可破。 而他走过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竟然发现自己在桥上的锁头还静静地悬在哪里,好像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只是叶萧凌路过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动,手像是十分随意不小心地触摸到那个锁头上,只是片刻之后,那因为日晒雨淋而生出斑斑锈迹的锁头发出了轻轻的咔嗒一声,与栏杆一次碰撞,而后落如滚滚的江水中。 叶萧凌松了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夜微裳自然能够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意外,却又有些好笑:“一段感情的了结,难道真的可以靠一个坏掉的锁头?” 叶萧凌淡淡地道:“以前我比较傻,但现在,我应该算是有那么点长进。” 夜微裳妩媚一笑:“别把内心封闭当长进就好,当然,这不关我的事儿。” 过了桥,两人逐渐从灯火通明的街道进入到灯光含蓄,声音静谧,只有鸟雀在树梢轻吟的建筑群,这些房子大多是新造的,但奇怪的是,这些建筑并不像是现在的发展趋势变成高楼大厦,而是依然朴实无华,有些像是老年小区。 叶萧凌越看越奇怪,突然想到老白来过这里,他在宿舍里饶有兴趣地说过,这里的房价十分昂贵,普通商铺根本不可能承担他们店租,而大一些的店铺又不可能选择这样一个地段显得并不发达的地点。但这里面却开放着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店铺,这些店铺外面看起来是简简单单的咖啡店,但内里却实际上是一些有钱人在闲暇之中的消遣。 能够在这里买下一栋房子的人,赚钱不赚钱,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是借由这样一个地方,把相互在一个圈子里的联系起来,相互之间有一个如同家庭一般的说话地方,就连老白的父亲,那样的商界大亨也时常会来这边谈一些生意。 夜微裳轻车熟路地在胡同里绕来绕去,靠近一家装修精巧的咖啡店,打开玻璃门,问了一声:“我姐呢?” “在楼上呢。”显得英俊的店员挑了挑眉头,笑道,“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夜微裳笑了笑,走上木制的楼梯,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间店铺里轻声响起,握着扶手,她看见那个穿着棉质长裙,看起来十分朴素但长发披肩,侧脸十分动人的女生,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微裳,别闹。”女生把夜微裳从背上放下来,她笑得平和,“让我好好看看,你都瘦了。看看你,爸妈之前就说让你别在外面瞎闹了,你就是不听。”顿了顿,她疑惑地看向楼梯口,叶萧凌正站在那里,眼神带着三分疑惑,三分怀念,三分痛楚。 “你有朋友?”女生对夜微裳问道。 叶萧凌眼眶里有些晶莹,但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来,看着这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如此美丽,如此从容,好像一只在天际飞翔的白鸟,扑棱着翅膀,谁也不知道她真正向往的方向。 叶萧凌低沉道:“姐。” 夜微曦,或者说叶微曦,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第545章 衣裳的裳 叶萧凌在脑海里模拟过很多种跟叶微曦的重逢的场景,这些场景有的梦幻,有的感人,有的古怪,有的温馨,有的冰冷,只是今天的这种见面太猝不及防,他心里竟然拿是一点心里防备都没准备好,就被一柄大锤重重地打在了脊梁上,一种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坐在他对面也叶微曦眉眼之间也有些紧张,似乎是在触摸自己早已经蒙上灰尘的疮痍,一个不好,就是满手淋漓的鲜血。 “家里怎么样?” “还行。” “妈还好吗?” “嗯。” “你现在住哪儿?” “学校宿舍。”叶萧凌微微一笑,其中却带了太多苦涩味道让他的笑容有些变形,而后他补充道,“莫言医科大学,也快毕业了。” “嗯。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跟着老单学医,现在你倒是真的快要成了正经医生了。”夜微曦点头轻声道,或许是觉得语言太过单薄,她有些颤抖着从桌子上端起咖啡壶,给杯子里倒满一杯香浓的咖啡。 叶萧凌接过杯子,眼睛在夜微曦的脸上一扫而过,低声道:“谢谢。” 于是这样在钝重的空气中,两人声音再度继续:“老单这些年还好不?” 叶萧凌想了想那个伸手弹松针,闲来喝喝酒的老单,恐怕没有人能比他生活得更加潇洒:“挺好的,这么多年,他的日子也没怎么变,还是那样坑蒙拐骗。” “不好这么说的。他毕竟教了你不少东西。” “但我跟老单从来都没大没小,记得吗?那时候我能跟老单对骂一整天,然后你就躲在一旁笑。” “当然记得,你们俩,有时候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夜微曦的眼睛有些湿润,看着叶萧凌那同样有些湿意的眼睛,她喉咙有些沙哑地问道,“那……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叶萧凌偏头,感觉自己的脖颈一时间都有些僵硬了起来,很多年过去了,当他真正被夜微曦问到这一句的时候,竟然有一些心悸的感觉,胸口微微起伏,实际上他里面那颗砰砰跳跃的心脏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却几乎要把控不住自己的真力。 而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经脉渗透肌肉,他感觉到自己手中陶瓷杯子的把柄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声,而后他沉默着,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哒”一声,叹气道:“还不错。” 这一对原本关系好到可以在一个被窝里胡闹的姐弟,这一对虽然没有血缘但胜似亲姐弟的姐弟,都因为心里的那根弦的抽紧,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之所以无法言说,因为他们都明白,阔别这么多年,他们两人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就好像经过的时光带走了稚嫩天真的一个个孩童,还给了世界一个个成熟冷静的男子。 有些形状一旦改变,就连想要短暂地追忆都成了一些奢望,到今天,夜微曦已经快记不清叶瑾瑜家里的一草一木,而叶萧凌如果不是因为夜微曦那张到现在依然轮廓没有大变的脸,恐怕今天也不敢在短短的一瞬间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小时候的夜微曦就已经展现出她超群的美貌,在叶萧凌十二岁的时候,夜微曦依然是她就读的那所中学十分炙手可热的美人。在那种尚且还没弄明白一男一女相濡以沫到底是什么个概念,需要承担怎样责任的时候,一股早恋的风潮早已经吹遍了中华的学校。 虽然那些男生门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学校里对夜微曦表露心迹,因为他们的背后总有那个凶悍得就好像一头母狮子的老师手里拿着长长的戒尺,瞪着如牛一般大的眼睛警惕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出了校门,夜微曦总是会被形形样样的男学生们表白,有的羞怯,带着那么点纯情,大玩电视剧上才有的诗歌名句。有的则是十分无耻,像是闻着肉香而来的野狼,嘻嘻笑着让夜微曦答应自己的要求,有时候还会动手动脚。 叶萧凌第一次跟人打架就是在那时候,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背着个新买蓝色的小书包带着几欲引吭高歌的心情,乐呵呵地从自己的学校一路小跑到夜微曦的学校,看着校门口的人来人往,只要能看见夜微曦那在一群人里像是一只出尘的白鹤一般缓缓走出的时候,就会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然后跑上前去,对着夜微曦大喊:“姐!” 夜微曦就会伸手默默叶萧凌的头,她大他四岁,但叶萧凌长高得晚,而夜微曦又发育得极快,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对母子。 而后就是有一群故意光着膀子,露出那不伦不类的肌肉,拿着棍子装不良少年的学生拉帮结派地走过来,领头那个学生抚摸了一下自己打了发胶自以为帅到爆炸的头发,嬉皮笑脸地对夜微曦道:“微曦,送你回家不?” 夜微曦轻轻摇头,道:“不了,我们自己回去。” 领头人一点也不气恼,毕竟夜微曦对他人的冷漠他也早已经习惯,如果说夜微曦某天突然十分高兴地答应自己让自己陪着她回家反倒是会觉得奇怪,所以他继续诱惑着道:“路上不好走,你们村儿路做得那么差,有我们陪着不是安全一些?”咧嘴一笑,他指了指自己身后那群不伦不类的男学生,道,“看,都是我的兄弟,有了我罩着,谁也不能欺负你。” 叶萧凌就愤怒地喊了起来了:“我姐说不了,你不要一直挡着!” 领头人瞪了还小的叶萧凌一眼,骂道:“瘪犊子,我跟你姐姐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个小屁孩,自己麻溜回家去。” 叶萧凌十二岁小小的身躯挡在夜微曦的身前,不顾夜微曦在后面轻轻地拉他的衣袖,像是个小小的英雄一般挺直了胸膛,深吸一口气:“你休想!” 而后迎接他的自然不是像是漫画书里的英雄一样一个辉煌的结局,那时候还不知道修行是什么的叶萧凌身上的衣服被扯烂了,鞋子丢了一只,脸上的倔强倒是没有减少几分,只是摔倒在地上摩擦出来的血痕让他眼睛里带着点泪水,更重要的是,新买的蓝色小书包的带子断了,又得麻烦母亲缝补,这总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夜微曦这种时候就走过来,扶着他起来,把蓝色小书包放到他肩上,而后拍拍叶萧凌身上的灰尘,轻声道:“弟弟,我们回家。”而后背上他,一步步地走到太阳落山。 弟弟,我们回家。 这一句话叶萧凌记住了很久,只是当后来夜微曦坐上那辆豪华到他甚至连摸都不敢摸一下的轿车,在扬起的灰尘中离开村子的时候,他眼眶里的眼泪珠子打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后就只能一个人回家。 叶萧凌把心思从回忆中收回来,看着面前的夜微曦,笑了笑,想了一个算是能活跃一下气氛的话题:“魏裳叫你姐,她是那家人的孩子?” 夜微曦知道叶萧凌对于把自己带走的人耿耿于怀,但还是笑了一下,道:“她说自己叫魏裳?她呀,从来就没有让我一天安宁过,尽瞎胡闹。”她看向楼梯口,知道夜微裳为了给他们空出空间来,自己跑下去调戏那位长得挺英俊的咖啡小哥了,心中又有些疑惑她是怎么跟叶萧凌认识的,“她叫夜微裳,微笑的微,衣裳的裳。” 第546章 修行,其实并不是特别难 叶萧凌点了点头,只是对于这个名字有些意外,夜微裳是后来被那家领养者带走的,没有改名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她妹妹为什么也跟跟她的名字如此相近,这如果说巧合,也太说不过去。 夜微曦看出了他的困惑,轻声解释道:“她是我妹妹,亲妹妹。” 叶萧凌一怔,道:“亲妹妹?” “是不是很奇怪?”夜微曦抿了口咖啡,道,“我去了妈那儿,也就把姓氏改成了叶,但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姓夜。而我被领养,其实只是一个十分狗血的故事。” “你说,我听。”叶萧凌不敢再去摸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他怕咖啡的杯子把柄会在触摸的同时就碎裂开来,所以只是双手放在桌上,有些期待地看着夜微曦。 夜微曦叹了口气,既然这一次她来莫城碰巧碰上了叶萧凌,也就不打算在隐瞒太多事情:“我爸叫夜睿,十几年前,他认识了我妈妈,两个人情投意合,然后就有了我。但我外婆……她从来都不喜欢我爸,更不同意我爸跟我妈结婚的事情,而且我妈妈本身是个家族里的成员,小时候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婚事,如果她嫁给了我爸,等于是家族食言,对于家族的名声还有与另外一个家族的交好就有很大影响。” “但我爸当然不可能放弃,我妈妈被外婆关在家里,她三天不喝一滴水,不吃一口饭,总算换来了我外婆的一个承诺。她说,她安排我爸进体制,如果说他可以不依靠任何后台,爬到一个她满意的位置,她就重新考虑一下我爸这个人的价值,但如果她不满意,我爸以后就永远不要再跟我妈妈见面。” 很多故事的主角都以慷慨激昂的方式拒绝一切让他卑躬屈膝的事情,但故事毕竟只是故事。夜微曦的父亲,夜睿,他只不过是一个年纪尚且还没有达到那种四十不惑,能够对自己的目标清晰如镜的人,自然,他想了很多天,没有逞英雄一怒之下离开,而是十分卑微地弯下了腰,卸下了他所有的尊严,开始接受夜微曦外婆,也就是自己丈母娘的帮助,进入体制,开始了漫长而又艰难的宦海生涯。 那一年,夜微曦三岁,她外婆本来就十分恼怒于自己女儿竟然丝毫不顾家族体面,跟这样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而刚刚进入一个新领域,什么都要重新开始的夜睿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到夜微曦的生活,何况夜微曦的外婆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好像随时可能把这个碍眼的“外孙女”给撕成碎片。 自然,夜微曦的母亲没有了法子,无奈之下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自己的好姐妹——叶瑾瑜,让她作为夜微曦另外一个意义上的母亲,虽然这种做法对于孩子,对于叶瑾瑜都有些不太公平,但一个绝望到早已经失去了方寸的女人,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时光飞梭,咬着牙,心里挂着妻女的夜睿终于开始在政坛发光发热,他屁股底下的椅子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从一个小小的助理,一路到市长,到省委书记,到中央都十分看重的大员,就连夜微曦的外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有足够的潜力,无奈之下松了口,让夜睿和夜微曦的母亲完婚。 只是对于夜微曦这个孩子,她始终不能介怀。一方面是她出生的年代决定了她是一个十分传统并且保守的人,无法接受未婚先孕而产下的孩子。另外一方面,她无力阻止夜睿最终娶走自己女儿,破了两家联姻,也就把怒火全部发泄到了当时根本毫无罪责的夜微曦身上。 夜微曦的外婆从来都有些重男轻女,而这样的情绪更是助长了她胸中的火焰。她严厉地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女婿把这个寄养在叶萧凌家里的孩子接回来,甚至当众说出“既然人家领养了去,你干脆就把这孩子送给人家得了。”的话。 夜微曦的父亲和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力量说服执拗的她,他们只能等。等到某一天,他们机会终于来临的时候,他们才能接回自己心爱的女儿。 说到这里,夜微曦似乎是想到什么,眼神中包含着一些痛楚:“我爸等了很多年,一直等到外婆寿终正寝,才总算把我接回来。但外婆死之前发话,不允许我加入户籍。考虑到老人的态度,我爸只好妥协,只是把我带在身边,但不能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当然,这些年下来,我也不是太在乎这个身份了,只是当时我妈每天又要承受外婆的压力,又想着我,后来就得了精神病,平时很正常,但我回家之后,她不肯再让我回去看你们一眼,甚至我一提,她就会歇斯底里地发疯,死死地抱着我,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哪里不好,是不是在埋怨她当初放弃了我,这样几次,我也不敢再提,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来了。” 叶萧凌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夜微曦的的讲述,心里的那点责怪早已经无影无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没有父亲,而夜微曦一生都可能得不到一个正式的身份,说到底都是命运使然。而两个人在命运的岔路口相遇,已经是足够的福分,即使这条命运的道路并不是y而是x,他们最终会从岔路口南辕北辙,也没有什么相互埋怨的必要。 叶萧凌眼神温和,看着自己这位阔别多年的姐姐,道:“好在我们现在都还算不错。” 夜微曦怔怔地看着叶萧凌,心里的阴霾消散了一些,低头勉强地笑了笑,道:“好像也是。” “你来莫城多长时间?”叶萧凌抚摸着逐渐凉去的咖啡杯,轻声问道。 夜微曦知道叶萧凌是什么意思,她也很想多陪陪自己这个弟弟,但还是摇头道:“我是过来看看微裳的,她……入了军职,总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家里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估计后天就走。” 叶萧凌听着楼下夜微裳带着一些张狂的疯笑,哈哈哈哈,总觉得耳朵旁有那么点刺耳。只是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自己的那股嫉妒在自己的心口上扎了根发了芽。手掌握得紧了紧,他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笑着道:“也没事。来日方长。” 夜微曦看着叶萧凌那张变化到自己几乎认不出来的脸,只有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子还是小时候记忆的样子,有种自责涌上来,为难道:“要不然我打电话跟家里说,我在莫城多呆一段时间。” 叶萧凌摇头笑笑:“不用。等将来我过去看你。” 他这么说,夜微曦也笑了,似乎是自我释放似得,重重地点头道:“嗯!记得早点来,我在京都等你。” “还有,你不用在我面前太藏着掖着了。”叶萧凌说了一句让夜微曦有些奇怪的话,看着她惊异的表情,笑道,“夜微裳进的是龙组,你不用故意用军职这种称呼代替。还有,你的那个家族,至少也是七大家族那样大的家族吧。再不济,也不会小到哪儿去。” 夜微裳看着叶萧凌,发现自己这个弟弟真的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了。无论是七大家族还是龙组,这些都不是台面上的人能够知道的信息,但他却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他对于这些事情并不陌生。 叶萧凌微笑着,触碰了一下自己面前咖啡杯的把柄。 叮地一声,因为之前他下意识没有控制真力而导致真力溢出毁坏的把柄就在这一刻坠落到了垫在下面的洁白瓷碟上。而后,一声声龟裂的声音,就连咖啡杯的杯壁上都出现了无数裂痕,好像随时都会碎成一滩碎屑。 在夜微曦震惊的眼神中,他轻声道:“虽然小时候不会,但我现在会了。修行,其实并不是特别难。” 第547章 林家 对于哲学家来说,如何开始,又该如何行路,这是一个难题。而对于一杯咖啡来说,如何挑选咖啡豆,如何烘培,如何经过一系列的工序最终变成桌子上一杯热腾腾,闻着就感觉沁人的咖啡也是一个难题。 而对于修行者来说,要怎么开始修行,又该怎么提升修为,这更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 叶萧凌从修行到现在,这期间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改变,已经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就算把他修行经历甩出去,告诉无数正在敏思苦想自己应该如何修行的修行者,恐怕他们也只以为这是一个童话故事。 某日买一手机,竟然能与神佛沾边,并且还凭借啼听的灌顶获得了一身真力? 天下的修行开始,如果都这么简单,那恐怕人人都是修行者了。 当然,叶萧凌对夜微曦说的这个简单,实际上还是只是一个比较装逼性质的戏称,叶萧凌同样在修行中遇上不少难题,比如说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大量精纯强大的真力而出现了容易疲劳甚至损伤自身的副作用,还有就是自己对于真力修行的道理一无所知导致许多手法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使用的问题。但他终究还是成为了修行者,而且是一个不会太弱的修行者。 可他修行的速度也已经太过惊人。 夜微曦身为大家族的大小姐,自然也知道修行这些东西,甚至她本人在回到家族之后也尝试过修行,只是到现在也只是学会了一些粗浅的东西。她天赋并不如自己从小对修行就十分有天赋的妹妹夜微裳,但她有一颗平常心,并不会因为自己无法在修行上取得巨大成就而感觉到有什么难受。 但当她知道叶萧凌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拥有了一身超乎常人想象的能力的时候,心中震惊却是如同一道惊雷,轰隆隆地让她的耳朵几乎无法听见叶萧凌的声音。 “你怎么……”夜微曦捂着嘴,实在没法理解自己这个从小熟悉的弟弟怎么会在自己离开之后,突然学会了这些东西。 叶萧凌笑了笑,再一次把自己编造的那个理由甩了出来:“老单教的。” 夜微曦沉默了许久,清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恍然的颜色,苦笑道:“难怪我一直觉得老单是个怪人。” 叶萧凌听着她的说法,笑着说道:“他现在也还是怪人,要不是他不肯离开村里,我倒是可以带着他来看看你。” “免了。”夜微曦却没有这种心情,轻声笑了起来,“他在村子里就闹腾得鸡飞狗跳,来莫城估计都能带着一群人搞算命传销了。” 叶萧凌大笑起来。 “所以你又是怎么知道七大家族的事情?”虽然修行者接触的层面确实比普通人更高一些,但如果不是修行者的四大门派,一般也很少会对于政治体系中的七大家族有什么了解,所以夜微曦还是轻声问道。 叶萧凌想了想,微笑道:“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改天我说给你听。” 夜微曦不知道这些年她有过几次这样的开怀大笑,但她下意识中还是像是小时候责骂叶萧凌顽皮的时候一样,拍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一下,笑骂道:“我你都要瞒。” 叶萧凌一摊手,无辜地道:“不是我要瞒,只是说起来确实很复杂啊。” 这个故事确实很复杂,说起来叶萧凌第一次知道七大家族是什么时候?那一定是在黑影刺客劫持夏岚意图保命却被自己隔空一拳不讲道理地打成重伤开始。他受伤昏迷,被贾家带回老宅修养,那天晚上身为贾家派系的季林,还有贾家直系亲属、夏岚的母亲贾思琪等人在老宅商谈了许多事情,而后在自己醒来的第二天,跟季林交谈之中,逐渐开始接触到这个庞大国家背后的那一团影子。 只是到了现在,他其实对于这个七大家族了解也十分片面。只是上天似乎刻意地要把他推进那个圈子,他治疗的赵素雅,实际上是赵家掌舵人赵志铭的独生女,他的掌上明珠。而他之前打黑影刺客的那一拳,也已经让无数人看见了这个毫无派系的年轻有拥有怎样的潜力,就连王昆仑也曾经默默地观察过他一次。 叶萧凌自认自己是个不懂政治也不懂军事的平头百姓,这些事情对于太来说确实有些复杂,他实在不想在今天回忆一次。所以他不愿意在这里提起。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你亲妈……姓什么?” 夜微曦和夜微裳的父亲是夜睿,作为七大家族的上门女婿,他的妻子,他两个孩子的母亲的姓氏,自然就是那个家族的姓氏。一个……巍峨如高山,难以撼动的姓氏。 夜微曦下意识有些紧张地抚摸了一下咖啡杯的杯壁,眼神中带着一些凛然之意,深吸一口气,说道:“林。” 叶萧凌点点头,心里却震惊不已。他听季林说过,七大家族里,贾家和李家一直是政敌,贾家跟秦家相互结盟,而李家则是跟赵家、楚家两家交好,这些年,两派斗争愈加激烈,夏渊在那天被刺杀的事情,正是这两派矛盾迅速激化的表现。 但七大家族中,却有着两个异类。一个是从来家族立下铁律,不允许加入任何一派党争的王家,那位小五的父亲,被称作北方之虎的王昆仑,正是因为在面临着贾家和李家的站队要求,他毅然离开了政坛,去了北方,竟然闯出了一片天地,被圈内人士称作北方之虎。 王家在王昆仑的带领下,独立于两派之外,虽然不在政治圈,却依然能够通过各个方面影响到中华上层的决定。 只是,林家却是七大家族里最奇怪的家族。如果说王昆仑当初是被逼迫着做选择站队,而林家却是……根本没有人敢于逼他们站队。至于什么原因,季林却是不肯告诉自己,虽然自己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正来了兴趣,对于季林戛然而止的讲述露出一些幽怨,却最终也还是明白轻重,没有不识好歹地追问。 但不论如何,能够让实力强大的贾家和李家都不敢要求站队的家族,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短短几秒钟,叶萧凌已经在脑中转了好几个想法,但他最终还是笑了笑,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听说过,虽然了解不多,但至少七大家族,都是庞然大物,我只是了解,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能力在这摊浑水里搅合。” “你不搅合才好。”夜微曦瞪了他一眼,但却看不出太多责怪之意,而是淡淡的担忧,“这些事情,其实越少接触越好。” 叶萧凌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感。只是如果他知道自己这场风头出得如此之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李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就得头疼了。 时间推进到了九点钟,叶萧凌跟夜微曦之间却有着谈不完的话语,这一对阔别多年的姐弟,在度过最初的沉默之后,终于找回了小时候的和睦,夜微曦也一改平时恬淡的性情,说了不少话,十句话里,倒有七句话是问叶萧凌的生活,对于她自己,她很少提起。 叶萧凌也想问过夜微曦的生活怎样。 夜微曦只是笑笑,伸出手刮了叶萧凌鼻子一下,道:“别乱想了,我过得很好,在京都还开了自己的一间画室,偶尔教教那些孩子画画,什么都不缺,而且闲散得都感觉自己提前开始养老了。” 叶萧凌皱了皱鼻子,凶了夜微曦一下,但实际上眼睛里全是笑意:“养老多好,别人都是不得已工作到死,你却是直接达成了别人半辈子都达不成的目标。” 第548章 老师 叶萧凌说的是真话,他一直觉得做一个闲散的人,每天做点想做的事情,不必为一日柴米油盐担忧是很开心的事情。虽然他明明是一个年轻人,有这样的思想不免有些老态,但他一生中对他影响最深刻的两个人老单和叶瑾瑜,都是十分散淡的性情,自然,他也耳濡目染沾上了一些性情。 老单不用说了,他完全就是一个潇洒人,似乎此生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在意的,如果说龙组的人爱国胜过于爱惜自己的生命,那么老单则是另外一个极端,国家民族生命,甚至在他眼里都只是过眼云烟。道家的逍遥,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当然……叶萧凌觉得庄周本人必然不会像是老单这么无耻无赖。 而叶瑾瑜,从自己那个未曾蒙面的父亲离开她后,她从来都是是那样波澜不惊样子,就算是遇到再难再苦的日子,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谁。叶萧凌小时候有些捣蛋,她不责骂,只是平静地跟他讲道理,讲到后来,就连叶萧凌那小小的心灵都会生出一些恐惧,害怕自己母亲会某一天变成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犯过的错,也就很少有再犯的时候。 夜微曦却不赞同叶萧凌有这样的想法:“你还小,总要多体会一下这个世界的丰富,多走走看看,会有好处。” 叶萧凌笑着道:“你嘴里说出来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夜微曦微窘,知道叶萧凌是说自己的性情比他更像叶瑾瑜,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并不想要改变,所以只能自我解脱式地笑笑。 ******* 夜微曦走的那天,叶萧凌特意去机场送了送她,夜微裳没有在场,她已经回了龙组,穿回了那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 夜微曦也从资讯的报道中知道叶萧凌做的事情,对于叶萧凌的医术大为震惊,同时对于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让她完全看作亲弟弟的叶萧凌更生出几分自豪来。 叶萧凌静静地站在透明玻璃旁,看着飞机在空中逐渐升空,最后变成天际一个小点,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缓缓走出机场,搭车去罗利国际酒店。他已经考虑了两天,不想再拖,不论成功不成功,总要去试试能不能劝说那位明明是中医却在酒店里当宠物医生的汪洋加入自己的队伍。 一路上车辆很堵,但因此叶萧凌也刚好时间接了一个顾妙音的电话。她已经拿到了叶萧凌连夜赶写出来的第二本笔记,而之前第一本笔记的后半部分,她的导师已经帮她发表到医学杂志上,仅仅短短的半天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医学研究机构提前到学校想要跟顾妙音签下协议安排她毕业之后的工作。 所以她有些紧张,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打了电话来问叶萧凌。 “没事,这是好事。”叶萧凌对着电话道,“有机构邀请你证明你得到了关注,别人认同了发表的内容。你可以先说自己现在还不着急考虑这些,等到毕业再做决定。当然,你也快到去实习的时候了,这个倒是可以自己选选。” 顾妙音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事情,她在电话里弱弱地道:“难道我一定要选?” “什么话。选不选是你自己的决定,谁还能逼你?”叶萧凌笑着说道,“我只是说,如果你觉得合适,有什么想去的机构,可以先去实习实习嘛。这个又不耽误你功课,也不会耽误你我的事情。” 顾妙音收拾了一下心情,郑重地说道:“那我还是先不要了。” “为什么?” “我想,至少先把你给我的东西学完。”顾妙音道,“我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做那些。” 叶萧凌点头笑道:“也行,不过不要太累,适当的时候放松放松,不然孙语芙会骂我压榨劳工的。” “才不会。”顾妙音听见这个说法,看了一眼身旁正和老白眉来眼去的孙语芙,翻了个白眼,道,“你在哪儿?” “我找个人。” 叶萧凌走进酒店的时候,一身套装的服务员恭敬地迎了上来:“先生需要什么吗?” 叶萧凌四处看了看,问道:“黎昕姐在吗。” 服务员一听他这个亲密的称呼,以为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什么亲属过来,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浓了:“她在顶楼的房间里办公呢。要帮你通知她一下吗?” 叶萧凌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我自己去找她吧,你把房间号告诉我。” 要到了黎昕现在正住着的房间号,叶萧凌一个人进了电梯,上了顶楼,对着房间号,找到了那间房门,在房门上轻轻地叩了叩。 “请进。”黎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叶萧凌开门进去,这是一间十分标准的高级酒店房间,只是里面杂乱无章,一眼看过去,四处散乱着许许多多的文件,竟然是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茶几上的零食也看起来放了不只一天,一大堆都是没有吃完的薯片,咖啡也早已经凉了。 黎昕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一堆文件的中间,一头的乱发简直就像是刚从难民营里逃难出来似的,肿得好像核桃一样的眼袋和那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她熬了几个通宵,身上原本应该整整齐齐的套装也有了许多褶皱,领带被解下来,随意地就扔在零食袋旁。 “有什么事情说就直接说,我是真没力气睁眼了。”房间内的灯光依然开着,叶萧凌轻手轻脚地走到黎昕面前,自然就遮住了她眼前的光芒,她低声道,“如果说是这个月资金报表的问题,你先让老宁核实一下,他上个月定了一批货,我没有上报,你看看他有没有把那批货给的资金给整理进去。” “黎昕姐。”叶萧凌轻声笑道。 黎昕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两只肿得像是核桃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叶萧凌,两眼突然发亮,猛然地坐起来,惊喜道:“小叶呀,你怎么来了?坐……”她环顾四周,好像全是自己的废纸,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收拾,“不好意思,这几天连着熬夜,没心思整理……” 叶萧凌拦住了她,顺手把一些文件捡了起来,叠了叠,放在茶几上,道:“没事,本来如果知道你这么忙,我不用找你的。” “没事。”黎昕顶着几天的睡意,但实际上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搞得叶萧凌浑身有些不自在,“你这次有什么事情找我?” 叶萧凌知道黎昕这样的女强人,恐怕自己说下次再来,她反而不同意,也就不婆婆妈妈,直截了当地道:“我是来问问汪洋愿不愿意帮我个忙的,只是可能会需要他离职,不管他会不会答应,我觉得还是要跟你打个招呼比较好。” “汪洋?”黎昕怔怔地看着他,“他早走了啊。” “走了?”叶萧凌大吃了一惊,问道,“他离职了?” “是啊。就昨天的事情。他说他的老师想让他去帮他忙,所以递交了辞职信,虽然放走他挺可惜的,不过人各有志嘛,我也没什么理由留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来说不定他还会有兴趣回来。” “他老师是谁?” “付远山啊。” “……” 第549章 付远山的目的 好歹帮疲倦的黎昕进行了一些针灸和按摩,看着她深沉睡去,叶萧凌小心地关门下楼出了酒店。简短地交谈之后,他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她这么忙碌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竟然跟自己有关。 在给廖晴过生日上楼之前的那一天,杨庭跟他打了个照面,之后也对于黎昕的安排表示很满意,竟然答应了由她全权负责招待无数大客户的商业会议。光是排座位,恶补这些客户相互之间的关系就需要不少时间,何况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安排,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打点。 小事情比如提前看好天气预报,室内温度调控等等她倒是还可以安排手下人去做,但大一些的事情比如场地安排,人员调配这些,她不再敢假手他人,光从plan a制定到plan b就已经焦头烂额,更别提她几天之后还得抖擞萎靡的精神像是一只即将迈入斗兽场的角斗士一样整装待发应对那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佬,实在有些精疲力竭了。 不过叶萧凌的针灸中蕴含着他体内的真力,虽然说算不上什么灵丹妙药,但让她这一觉睡醒觉得精神百倍总还是可以的,反正他只是一个医生,能做的也只是到此为止。 对于这种事情,叶萧凌只能不断苦笑。好像自己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已经对周围的人影响颇多。陈行之昨天打电话来,自己给他那简化过的李元霸抗鼎诀居然被他修行出一缕微弱的真气来。而顾妙音也开始打基础,只等某一天就如同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在国内医学界成功占据一席之地。 此刻,他还要去找汪洋商谈,加上他认为可以拉到一起的林秋,如果还能再找到几个在医学上有天赋的人,跟他们抱成团组成一支自己的医疗队伍,不光他不再需要一个人承担付远山寄予的厚望,而且多一些人,总比自己一个人瞎搞好一些,做事情的成功率也会更好一些。 只是这种改变到底算好还是不好?毕竟顾妙音原本可以有一个十分安宁的校园生活,此刻却要被他这样轻易地打破,就算她想要再回到每日在学校单纯苦读的时候也不行了。今天她电话里说的被无数医疗机构招揽,就是其中一种征兆,等到他把自己现在所学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部教给她,她只怕会被更多地关注,宁静的生活也一去不复返了。 “希望不是坏事吧。”叶萧凌挥了挥手,搭车道:“去莫城第一人民医院。” 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请假没有回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付远山也因为夜微裳那一声打岔的呢喃而沉默了好几天没有再给他来电话,只是无数媒体机构依然倔强地宣传着他带领医疗队的事迹,好像他不是去救了几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而是去阻止了一次外星人侵略地球,莫城什么时候会对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过? 自然,这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控制,付远山不肯说到底是谁在帮手,叶萧凌也就不方便问。进了医院,无数医生认出了他,两眼一亮,对着他招呼道:“叶医生。” 叶萧凌挥挥手,对着他们笑了笑,准备找陈行之问问汪洋在哪儿,想来这一对交往甚深的好友,总不至于这么点事儿都不清楚。而且他成功修行出了真气,证明他有修行者的天赋,自己也不打算藏私,干脆把李元霸抗鼎诀的前篇全文都交给他,如果他能够修行出一些样子…… “今天怎么回来了?不陪陪你那位新交的小女朋友?”一开门,坐在办公桌前的陈行之戴着黑框眼睛,对着他和蔼地笑道。 叶萧凌苦笑着在陈行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苦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您跟付老就是一对好基友,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有什么的?食色性也,你这个年纪,交个小女朋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我有些诧异的是,你竟然没有跟夏岚走到一起,你和她天天晚上出去看星星的事儿,医疗队里回来的人都津津乐道。”想了想,他猜测道,“是上一次你带着来喝茶的那姑娘?那也不错,人漂亮,也很懂事。” “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叶萧凌翻个白眼,“我还单身呢。哪儿来的小女朋友,那天是我一个朋友刚好在我接电话的时候胡闹,故意发出的声音。我可是清白的。”顿了顿,补充道,“比纸还白。” “白纸不代表上面不能描灰。”陈行之眯着眼睛笑道,“当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权当是真的,就是可怜老付等你好几天,你却一天都没来。要不是怕你心里抵触,他估计得跑你学校抓你去了。” 叶萧凌可怜兮兮地道:“我就是个平头百姓,这辈子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如果真的要抓我,请给我一个自辩的机会。” “没戏。直接庭审判决。”陈行之大笑起来,不过他突然想到什么,道,“你现在是来找老付?” 叶萧凌撇撇嘴,道:“不是,我来找汪洋。” “汪洋?”陈行之皱着眉,“老付的学生?” “没错。对他,你了解多吗?”叶萧凌问。 陈行之似乎是在会议,眉头紧皱,手指也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了起来,叶萧凌沉着地等待他的思考,等到他敲到三十下的时候,陈行之终于停下了手指的敲击,轻声说道:“我很难发表太多意见,不过他是个好孩子,医术上的天分也很高,只是……有点不务正业。” 叶萧凌洒然一笑,一个中医跑去人家酒店里去当宠物看管所的宠物医生,对于陈行之来说自然是不务正业了,但对于叶萧凌来说,觉得人各有志,这个倒是并不是什么事儿。但叶萧凌需要跟一些人组成一个医疗团队,却还是得确信他的心意到底在不在这方面。所以问道:“陈老,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跟他一起共事?” 共事这个词很微妙,叶萧凌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实习,而汪洋现在回到了院里就职,从某种程度上,他们本来就已经是同事,又谈何能不能公事? 但陈行之能够听出叶萧凌的意思,甚至一转念,他就已经想了到了很多事情。他用中指的骨节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在一锤定音道:“你想要组自己的团队?” 叶萧凌不得不佩服陈行之敏锐观察力,但仅此就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意图,难道自己真就这么容易被看穿,他疑惑地道:“陈老,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件事情,他在电话里跟林秋说过,林秋那个二货自然是欣然加入,但难保他不会说漏了嘴。 陈行之却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翻了翻,抽出一本医学杂志,放到了桌子上。 看清了这本医学杂志的封面,叶萧凌此时真的是苦笑起来:“原来你也看这个。” 陈行之笑着道:“这本杂志在业界内也算是小有名声,尤其这些年,他做的还不错。”伸手翻了几页,指了指某一块区域道,“这些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那本笔记里的吧。” 叶萧凌的笔记,陈行之也看过一些,之前叶萧凌本来就答应会给陈行之看看,只是后来那本笔记本顾妙音的导师给拿走了,一直没有实现。但陈行之却能准确地猜测出这些东西来自于自己的笔记,不得不让叶萧凌震惊。 陈行之不以为杵,笑着道:“别太惊讶,过目不忘这种事情,是当时学医的人从开学就得会的基本功,你的笔记,虽然我只看了几页,但顾妙音这小姑娘发表的文章里,走的完全就是你的路子,如果说你们两个人没有关系,我会以为只是你们的意见相似,但既然你们很熟,那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叶萧凌其实没有看过那本杂志,所以捧起来,津津有味地看了看,顺便还把顾妙音那有些稚嫩的采访内容也看啦看,这妮子,虽然说从来没有这种经验,但做得却十分妥帖,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觉得自己选对了人。 陈行之没有得到叶萧凌的回答,看着他那滚刀肉打死不认的样子,忍不住笑:“虽然我很欣赏你这种不敝帚自珍却能与人分享的精神,但这么做,你长辈会不会觉得有些过火?” 第550章 学生 这一点,叶萧凌其实也考虑过。虽然说李时珍以开价十万阴德的代价传授给他医术心得,实际上更像是交学费一样,谈不上买卖。越深入地学习李时珍的医术心得,越觉得李时珍医术之强大。作为地府名医的首位,他一身所学的价值,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十万阴德的事儿。 他能够以十万去学李时珍的医术心得,在于李时珍愿意把这些东西传授给自己。否则,他就算花二十万三十万阴德也不可能买得到李时珍的医术。而此时,自己要把他的医术假借顾妙音的手在杂志上发表,任人赏鉴,实际上是有些过分。 但此刻叶萧凌却无法顾及那么多。毕竟自己相比较付远山背后那庞大的能量,自己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身真力和一身医术。而一身真力或许可以武力敌十人百人,却做不到他现在想做的事情。那他就只能凭借医术,来给顾妙音穿上一件结实的铠甲,为她戴上一顶光芒万丈的金冠。 付远山想要他成名之后去推动改革,而他想的是形成一个团体,即使有没有他,改革也会如期进行。 “算了。这是你的家事,既然你做了出来,总有自己的思量。”陈行之看着叶萧凌沉默的样子,也就不愿意再问,而是说回到了汪洋的事情上,“其实你的想法是好的,甚至比老付的想法更成熟一些,我之前就不赞同老付把压力压到你一个人身上,而应该是由一整代的年轻医生来推动这件事情。只是他认为不可行的问题在于要找到合适的人才太过困难,这些年的医学人才又因为医疗制度还有社会浮躁的问题,不愿意潜心修身,他不放心把事情交到现在年轻人的手上。” “可我也是年轻人。”叶萧凌有些奇怪地道,“付老却把想法寄托到我身上。” “其实……”陈行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地说了出来,“你应该接受老付的好意。他并没有把你压到台前让你去推动事情的意思。他是想……自己顶上去,这样,他就可以把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然后他最终隐退归老,甚至是耗尽心力去世,留给我一片改革之后的大好江山,让我代替他走下去?”叶萧凌接过陈行之的话道。 他突然明白了,原来自己之前理解都是错误的!他本以为付远山是想要以自己为中心,投入所有去进行这场利益在医学界,更在国家上层的革命。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是想用自己那条老命去打开道路,在把这条已经通了道路,让自己帮他看着! 这位可敬的老人,其实从来就没有打算把压力放到自己的身上。所以他才会在自己表露出不愿意来医院的意思之后,也没有急着逼迫自己。叶萧凌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个在他完成一切的时候,能接过他手中那杆大旗继续带领着一代人向前走去的人。 一位老人尚且能够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自己又为什么不能为他多做一些?叶萧凌脑海中浮现付远山那张从来都笑得十分爽朗,就好像连皱纹都如同花儿开放的脸,腹中却一阵绞痛,好像有一把刀在里面不断地撕裂着。 “那我更应该组建一个团队。”叶萧凌心里突然下了决心,“我不能让付老撑着。” “不逃了?”陈行之揶揄道。 “不逃了。”叶萧凌坚定地道,“我现在就找汪洋谈谈。如果他同意加入,我也可以把我的笔记跟他相互分享。” 陈行之是少数几位看过叶萧凌笔记的人,知道叶萧凌的笔记可以造就怎样的医生,心里也生出一股热流,他站起来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找他。”叶萧凌同样站起来,坚毅地道。 叶萧凌这几天没有恢复工作,而之前另外一位坐诊中医内科的中医因为一些事情也交了辞职神情。所以通过陈行之的嘴,叶萧凌知道了汪洋实际上真代替着自己在坐着中医内科的坐诊工作。 叶萧凌已经很熟悉这条路线,出了陈行之的房间门,左转,走出一条走廊,右转,上电梯,而后则是右转之后直走。在之前他坐诊中医的那段时间,真是他少有的一段平静日子,每天把自己脑中的内容写成笔记,看看病,有时候林秋会过来看看,而夏岚也时常在附近出没,带着满眼的笑意。 但他今天要做的与往日不同。 “有空吗。”叶萧凌敲了敲房门,对着正对着电脑打游戏的汪洋笑着道。 汪洋抬起头看,正对上叶萧凌的眼睛。一开始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很快,他认出了叶萧凌的脸,有些惊喜地站起来,道:“啊,那个有个冷艳女朋友的谁谁谁。” “我叫叶萧凌。”叶萧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记得,有些无奈地自报家门,走了进来,坐在看诊的椅子上,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我还去罗利国际酒店找你,结果你却不声不响地来了莫城第一人民医院。” 汪洋暂停了游戏,看着叶萧凌问道:“找我?” 叶萧凌点了点头:“没想到你是付老的学生,这倒让我有点想不到。” “有什么想不到的。”汪洋的胡茬依然没有刮干劲,双手也十分自如地插在口袋里,轻笑着道,“付老天天在外面讲课,在很多大学都当过名誉教授和导师,你出去问问,基本上莫城几家大医院里的中医,他们都自称付老的学生。” 叶萧凌知道这一点,但摇了摇头道:“这是不一样的,你是付老关门学生,你所学的东西要比其他人都多得多。” 汪洋不置可否道:“那是你这么觉得。实际上,老头子从来都没有藏私,不管是对我还是别人,既然门框上根本就没有门,也就谈不上什么关门。只是很多人都不相信老头子他不藏私,更没人去整理一下老头子这些年讲课的东西。如果他们整理了,再都看一遍,我保证他们跟我学的东西什么区别。” 别人或许不可能,但叶萧凌却是相信付远山有这样的气度的。因为付远山表现出的开明,完全超乎叶萧凌的想象,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心态这样年轻的老人。他玩手机很熟悉,用电脑也得心应手,现代的医学机械对于他来说也驯服如同家里温顺的小猫。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说把他身体的光阴调整到二十岁,叶萧凌也一点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这种事情,还真像是付远山能够做出来的事儿。 只是叶萧凌似乎从汪洋身上听出了一些怨气。 第551章 平衡 其实也很好理解,一个人总是希望自己和他人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就好像少年时,叶萧凌也会觉得自己身体里一定会有什么超级英雄的血统,再不济将来被蜘蛛咬上一口掌握了攀岩走壁的能力,说不定也能穿个一身紧身衣在人世间行侠仗义。 但过了那个年纪,人也就成熟了许多,心里那些奢望也就逐渐被埋藏在了心底。人开始现实并且务实,开始承认自己有些事情是办不到的,而眼下,叶萧凌也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但汪洋的脸上,让叶萧凌看到一种好像属于孩子一般的天真烂漫,虽然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大口袋里,懒散地半躺在椅子上,下巴布满了细密的胡茬,更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大叔或者是感情受挫的追忆者。 可是叶萧凌却能感觉到,汪洋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人。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澈,带着一些天真烂漫,甚至可以说,他在希望自己成为什么人,或者说,做到什么事情。 “你觉得付老没有教给你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所以让你有些难受?”叶萧凌轻声问道。 汪洋依然懒洋洋的半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透过一条缝把叶萧凌看成一个被压扁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身为付老的学生,总是少不了许多人的期待,有些人希望你是这样的人,有些人希望你是那样的人。但不管怎样,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认为你一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叶萧凌微笑着分析,“我自认自己小时候也觉得自己迟早能做成一份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现在,我只想好好做事,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让自己周围的朋友也开心一些。但你不一样,你承担了那么多人的期待,结果付老实际上却没有给你任何有区别于他人的东西,换作是我,心里也会有一些怨气。” 汪洋笑了笑,道:“继续说。” 叶萧凌也笑了笑:“付老没有给你什么特殊的东西,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一身所学有任何东西是特殊的,需要隐藏的。这是因为他的豁达,也是他的开明。当然,这种开明,必然会让自己的学生感觉有些不平衡。” “我没有不平衡。”汪洋道,“这一点你说错了。” “确实没有不平衡,但你不喜欢那种压力在你身上,而你却并不能完成他们的期待。我没说错吧?” 汪洋沉默着,看着叶萧凌,等待着他继续说。 “第一眼我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很散漫的人,不喜欢拘束,不喜欢压力。”叶萧凌看着他的眼睛道,“但你明白,你既然是付老的学生,就必然要承受无数老人对你的期待,这种压力,你是怎么也躲不开的,即使付老并没有十分苛求你,但这种宽松,反而让你更加苛求自己。所以你不愿意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呆着,你要出去透透气,你想去找回那个轻松的自我,而不是头上顶着个付远山的标签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生活。” “没人愿意身上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即使付老一开始也没有希望你背上这种责任,但他显然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只要你是他学生,唯一一个让他真正倾囊相授的学生,这种责任就会被他人施加到你身上。” “够了。”汪洋终于有些坐不住,沉声道,“你过来,就是为了卖弄你那点不成样子的心理学知识,来研究我的?” “当然不是。”叶萧凌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到,反而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是招揽你而来的。” “招揽。”汪洋又平静下来,轻浮地笑了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比我还小。” 叶萧凌面色不变:“没错。叶萧凌,今年二十二,莫言医科大学,还只是实习生,没有毕业。应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学长。” “所以,一个自己都还只是实习的医生,你要拿什么东西招揽我?” 叶萧凌笑着,自己手上那本从陈行之那里拿来的杂志,终于可以放上桌面上了。 这本杂志,是之前从陈行之办公室走之前专门拿的,为的就是在汪洋面前证明,自己的一些实力。伸手翻了几页,一直到顾妙音的那篇医学论文,叶萧凌把它递到汪洋面前:“看看,这篇论文。” “什么意思?”汪洋古怪地看着他,伸手把杂志挪到自己最舒服的位置,随意地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他就再也离不开视线! 顾妙音在杂志上发表的论文,实际上就是叶萧凌第一本笔记的前半本的精简版,所以很多部分进行了精简化,毕竟杂志就算能够给顾妙音的篇幅再大,也不会希望顾妙音把所有细节都描述出来然后导致整本杂志的厚度直线上涨。所以顾妙音虽然现在已经成功发表了第二篇论文,并且引起了诸多关注,但此刻他着急的事情是把叶萧凌新给他的那本笔记本给吃透,然后才能把里面的东西给提取出来,完成一篇论文。 这也算是叶萧凌给她的一个小小考验,只有顾妙音能够把笔记本上的东西学会,她才能把这些东西编译成论文,也算是另外一种层面上的学以致用?虽然叶萧凌一点都不认为,这会难得倒顾妙音。 而这第一篇,是她的导师在看了笔记本之后进行半本笔记本精简化整合成一篇,在一路走到汪洋办公室的路上,叶萧凌已经简略地看过一些,发现她这位导师倒的确是个写论文的好手,就算换做他来,也未必能把自己的这些东西写得这样逻辑清晰,字数精炼。 有这样的导师协助顾妙音,他就更觉得顾妙音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汪洋是没有看过这篇东西的。仅仅只是寥寥几句话,他就已经看出了这篇论文里包含的一些思想有着怎样的意义。而以他既然作为付远山的学生,就算他学的东西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关门弟子”的感觉,却也因为有这样一位好老师拥有着超乎普通医生的眼界。 平时他很少去观看这种类型的杂志,因为他觉得这种杂志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废话,就算糟糠之中能有几粒米,却依然不足为道。 但此刻,他却为顾妙音发表的这片论文所震惊。 “这个顾妙音……也是莫言医科大学的?你朋友?”汪洋仔细地看完了论文,看着叶萧凌道。 叶萧凌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兴趣,毕竟不管付远山是不是觉得他“不务正业”,但实际上因为叶萧凌属于旁观者清,所以更能看出实际上汪洋这个优秀医生的潜质:“是我朋友,你觉得她这篇文章怎样?” 汪洋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不好说,内容篇幅太少,但不管怎样,很多东西都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就好比这个穴位的用法……”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臂弯,十分准确地找到那个穴位的位置,“至少我认同她在这篇文章里包含的东西,但可惜的是,这种东西,一般人都不可能把它全部公布出来,毕竟这是个人成果。” 叶萧凌看着汪洋的样子,内心窃笑。之前他笔记给陈行之看过一眼,他作为一个对中医有了解的西医就已经确定它的价值,更不要说汪洋这样在中医上造诣颇深的医生了。李时珍的医术,即使放在现代医学发达的今天,依然不会过时。 这种情况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古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想法导致了许多知识的断流,还有一方面,也是因为李时珍在地府不断地跟那些死去的各代名医比如孙思邈、扁鹊、华佗等人交流心得的结果。 而叶萧凌,则是那个受益者,也只有他,可以在无数名医正还原古文,从里面寻找古时候失传医术的之时,却直接联系上了古人本人…… 第552章 新人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看到完整的东西呢?”叶萧凌静静地抛出自己的诱饵,看着这个即将上钩的大鱼,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潮澎湃。 “让我看完整的内容?”汪洋抚摸着自己扎人的胡茬,突然有了一些兴趣,“你跟这个顾妙音是什么关系?啊……一个女生,该不会就是你上次抱着狗来的那个冷艳的女朋友吧。” “说了我们只是朋友……”叶萧凌无奈地听他打岔,道,“顾妙音也不是她。” 汪洋微笑着调侃道:“所以,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总不会是那种三流肥皂剧的剧情,比如说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什么的……” “我谢谢你,我妈就生了我一个。”说是这么说,只是叶萧凌想到了上飞机离去的夜微曦,叹了口气,自己跟夜微曦算什么?异父异母?这种关系还真是有些乱七八糟。不过,能够再次见面,他已经十分满足。 既然都好,就不必挂念。至于是夜微曦还是叶微曦,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她依然把自己当作亲人,而自己依然在心中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姐,这就足够。 “你这种皱眉沉思的样子,会让我更加想入非非。”汪洋双手继续插回白大褂的大口袋里,往后一躺,道,“姑且认为你确实可以让这个顾妙音把自己的学术成果交给我看看,但除此之外,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招揽?还是说,你能一个月给我发比医院高一倍的薪水?” “得了吧。”叶萧凌苦笑道,他可没什么钱,就算自己手头除了打给母亲的钱,还有二十来万,但也不见得他能长期养着一个团队。他本来想的就是让他们领着医院的薪水,但跟自己组成团队做事,反正取得成果,医院也能沾光,稳赚不赔,想来就算是那个不知道面目的空降院长也会同意,“我……” “要不然我们来谈谈你到底想做什么?”汪洋打断他,坐直了身体,双手摆放到桌上,“我自认自己的价格不便宜,但也不是个搞商业金融的,没打算坐地起价。但你光说好处,不说责任或者代价,让我觉得你好像是个传销的。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这才是汪洋,他不是一个冷峻的人,相反,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格闲散,带着孩子气的人。 或许他会在之前因为叶萧凌谈到他的痛处而愤怒,但此刻,他依然就好像在罗利国际酒店的宠物看护所一样,笑得十分灿烂:“当然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老师让我回医院里来,虽然表面上说是让我收收心,不要整天在外面玩。不过我觉得,如果收收心,他大可以把我安排到学校里去讲讲课什么的,好歹还能去研究研究学术。而你找上门来,我猜,你想做的事情跟老师一样?又或者说,你就是老师所认为的那种,能够在他之后,成功登上山顶的人。而每一个登上山顶的人,总得有很多人托着。” 一切都被他看穿了。叶萧凌只能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自己好像根本不适合搞什么高深,好像就连随便一个人都能猜透他心里的想法,当然,汪洋还是有一些地方猜错了,这也是他需要说明的地方:“不是我要上那座高山,而是你们要上那座高山。”挥了挥手,叶萧凌道,“我会尽我的力量,让你们一起站在山顶。或许跟付老的想法有出入,但相比较之下,这才是我想做的事情。” “这我就不明白了。”汪洋露出一些玩味的笑容,“老头子给你的好处,你自己不要却想着给我们?” 叶萧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每一个人都觉得山顶的风光无限好。” “这个解释我接受。”汪洋双手又插回了大口袋里,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断地诱使着他的手放回去。但叶萧凌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个姿势轻松省力罢了。胡茬抖动,汪洋道:“我加入。” 这就加入了?叶萧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汪洋不至于会不同意,但他以为,汪洋至少会等到他把自己的全盘计划托出之后,他才会真正地同意。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下来,反而让叶萧凌觉得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汪洋洒脱地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但我觉得老头子能看重的人,必然是个靠得住的人。何况你给的条件,我很满意,为什么我要拒绝?” 世事如果都只是这么简单,想来许多人做事也就容易许多。叶萧凌笑了起来,至少汪洋不像是个会违心的人,他既然答应下来,自然就不至于再反复无常。算算自己手头上的人,林秋、汪洋、顾妙音,加上自己,三个臭皮匠也算是已经多了一个,这个团队将来必然还会更加强大,至少,在将来,他可以预见的是,当自己把李时珍的医术共享给他们之后,他们必然会是一个引领一个时代的队伍。 没有反锁的门这时候突然打开了,林秋有些踉跄地被蒋林宇拉了进来。“我也要加入。”蒋林宇沉声道。 叶萧凌却马上把眼睛放在了林秋的身上,眉头一挑,瞪了他一眼。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林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连腰都没敢站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说了两句,我就不小心说了……” 叶萧凌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蒋林宇虽然在山区的医疗援助行动中给他使了绊子,但个人能力却是出众的,要从心思单纯而且有些懦弱的林秋身上套话,恐怕再简单不过。本来这几天都是医疗队的休息时间,除了叶萧凌,所有人都有七天的长假,但自己偏偏在来医院之前约了林秋谈事情,也不知道蒋林宇怎么得到了风声,想到要从林秋身上套话。 “你觉得我不配加入?”蒋林宇没得到回应,死死地盯着叶萧凌,双眼有些血丝,显然他回来之后的休息并不怎么好。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叶萧凌叹息道,“我是个中医,林秋虽然现在做的不是中医相关工作,但至少也在中医上有造诣,至于汪洋,你也应该懂……可是你是个西医,就算你加入了,我们之间的工作模式不一样,又能有什么用呢?”选择中医,实际上是他被迫做出的选择,因为他会的只是李时珍的医术,就算他把这些医术敞开来,也只可能造就精英的中医。虽说西医跟中医之间同为医学,但理论基础就已经偏差很远,隔行如隔山也不过如此,蒋林宇进了团队,只可能是原地踏步,而不可能成为他原本想的人。 蒋林宇向前一步,嘶哑道:“这不是理由,你们要组建一个团队,不可能只是需要中医,机械、仪器、麻醉、手术等等,你们都需要安排人。”他沉声道,“我可以安排人,我甚至可以给你拉来一支西医的队伍。” 看着依然皱眉不说话的叶萧凌,蒋林宇激动地道:“难道就因为我在那边做的事情,你就认定我以后都会针对你?” 第553章 成为你 其实蒋林宇说得没错,叶萧凌会需要西医。毕竟现在,早已经不是纯粹的中医时代了,西医的发展更像是科技的发展,医学仪器、机械、手术学等等,都是有他的优越性的。就好比明明可以拍个ct片看遍整个人身体里的所有内脏和骨骼,却偏偏为了中医这个名头要去以气血脉搏判断这个人身体里有没有肿瘤,把整个病理诊断增加上无数难度,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叶萧凌能够以真力渗透整个人的身体,从而达到一种类似于内视的状态,观察他人的肺腑与经脉,但林秋和汪洋都是普通人,顾妙音也是普通人,他们都会需要西医的手段。 所以林秋和汪洋其实都有那么点“现代中医”的样子,不只会中医的三板斧,更明白许许多多的西式医学的知识。而叶萧凌实际上也并不算纯粹的中医,之前他给断腿的季石做手术,也不是靠的完全中医的知识,而是以李时珍的医术为基础,辅以一些西医的科学手段形成的手法。 叶萧凌本来是指望他们两人的西医能力可以弥补上这个缺口,但蒋林宇这一次的自荐,还真的让他有些动心。 但这毕竟不是小事,如果说蒋林宇真的加入了这个团队,自己就要为他的将来考虑。他并不希望加入自己团队的人,最终却因为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而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如果我是为了你在山区做的事情而排斥你,那我大可不必这么委婉,直接把话说出来就可以了。”叶萧凌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自己觉得还算合理的解释。 “所以呢,你觉得西医对你毫无帮助?”蒋林宇毫不掩饰他的嘲讽,“自信是好事,但自大只会让人觉得傻。” “也不是自信还是自大的问题。”叶萧凌叹息道,“我从来都不觉得中医不能独当一面,但也从来不觉得中医一定要守着以前的老规矩非得以自己的一套来看病。毕竟科技在发展,就算是几千年的经验,也得在这个现代社会做出改变。” “但我忧心的是你。”叶萧凌道。 “我不明白。”蒋林宇皱眉道。 叶萧凌扭头看了汪洋一眼,他倒是一脸看戏的表情,摆摆手,道:“别看我,这不关我的事儿。” 叶萧凌有些恼怒,只是自己也知道这种火气没什么道理,蒋林宇的事情,虽然难弄,但其实只要他态度坚决一些,这事儿也没什么多谈的必要。但在叶萧凌看来,蒋林宇依然是个有能力的人,至少在村子里,安排方面蒋林宇明显要娴熟得多,如果不是自己以李时珍的帮助治好了村民的病症,也许这个名声,是属于蒋林宇的。 蒋林宇不是中医,将一些复杂的东西他也很难听懂,所以叶萧凌没有伸手把那本杂志给蒋林宇看。只是直接关上门,在封闭的房间里,谈了自己组建团队的计划。一般来说,组建一个医学团队,要么是通过相互配合并且研究来提升团队实力,要么就是直接通过大量的实践来增加团队的经验。但叶萧凌想的却是把自己所学的东西无偿分享给整个团队的人,这种做法,着实让蒋林宇感到惊讶。 “我的医术,或许说句吹牛逼的话,至少不会弱于付老。”叶萧凌瞥了汪洋一眼,发现他这会儿倒是听得认真起来了,知道原本顾妙音发表的那些东西居然是叶萧凌的笔记后,他骤然来了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你是想要让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你?”蒋林宇不可置信地道。 “有什么不可以?”叶萧凌摊手道,“当然,我只是把我会的东西给所有人,至于各自对哪方面感兴趣,哪边擅长,哪边不擅长,这个我并不在意。” “不得不说你很自恋。”汪洋啧啧道,“就连老头子都从来不敢说把自己一身所学放出来就能造就一个精英团队,看看老头子到现在,依然还是中华名医,而我依然只是个普通医生,就很明显。” 叶萧凌道:“我只是一个说法。当然,你也看见那篇文章了,对于当前的你们,我想这些东西,跟付老的不同,我的东西,很多都是私学,所以从博学方面,实际上我并不如付老,因为他是真真正正脚踏实地,通过学习现有的中医典籍成就的一身医术。但我,应该说只是一个幸运儿,我接触到的,要比付老要更广阔。” 确实是幸运儿,李时珍的医术,传到今天,虽然很多,出名的有《本草纲目》和《频湖脉学》,但作为古人的李时珍,本身会的东西就很杂,他不可能把自己所有会的东西都在医书上一点点写出来,还加以深化,否则他在人间的一声,也就光有写书的时间没有治病救人的时间了。 况且,叶萧凌也了解到,因为六道轮回的规则十分有序,许多名医因为名额不到,还没能赶上六道轮回的时间,滞留在地府,同时也因为他们的能力被封为地府各个大佬的门客。而李时珍从死去到现在的这四百多年,他在地府不断地与其他名医钻研医术,最终成为地府的第一名医,身上之所学,早已经超出了现代中医的理解范围。 付远山有一个习惯是每一个月至少要分出三天时间来研读古籍,试图从一些只言片语之中还原一些古代药方和古代针法等等技巧的原貌。 但叶萧凌却等于跳过了这个过程,学会了无数现代中医根本已经无法接触到的东西。说是私学,再贴切不过。当然,付远山所学只博大,现在依然还在叶萧凌之上,但李时珍的医术心得,还有许多知识,等待着他用阴德去换。 想到阴德,叶萧凌皱了皱眉,好像他从山区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看过自己的阴德数量。做了这么一件好事,总还是能够多得点阴德的吧? “确实,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汪洋淡笑着道,“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些东西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实际一想,却很合理。如果你早说你会把这些东西都共享出来,我想我会答应得更快一些。” 叶萧凌白了他一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顿了顿,他对蒋林宇道:“怎么样。我已经把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应该能知道我并没有因为山区发生的事情挤兑你……” 汪洋插嘴道:“所以,山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抢了你女朋友?” “闭嘴。”叶萧凌头疼地道,“你别跟林秋学,有一个活宝我觉得已经够头疼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在工作场合却好像是在说群口相声。” 林秋无辜地站在蒋林宇后面,弱弱地道:“这又关我什么事儿哩?” 叶萧凌瞪了他一眼:“你那张破嘴,迟早我会把它给撕烂。” 忽视掉捂着嘴表示以后再也不多最的林秋,叶萧凌叹息了一口气,站起来,拍拍蒋林宇的肩膀,轻声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们团队,我也不会把你拦在门外。但这好像对来说没有好处。” 蒋林宇站在原地,皱眉不语。 第554章 颤抖的银针 事实证明,该聚在一起的人总是会聚在一起。最终蒋林宇还是加入了叶萧凌尚且还只是一个雏形的团队,只是绝口不提拉一个西医团队的事情,或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掉进坑里就好,再拉其他人下水就有些不道德。 但叶萧凌其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加入,或许是因为名利?毕竟,就算叶萧凌的中医知识,蒋林宇学不会,但这个团队将来发光发热几乎是一种必然,而身处其中的蒋林宇哪怕不起眼,也能分去一些光芒,照在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上。 以蒋林宇热衷于抢走那个医疗队领队职位的劲头,也许他还真的是为了这个。 但叶萧凌不会去问,在招揽了汪洋之后,加上林秋、蒋林宇,这个四人小组也算是集齐了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年轻精英。唯一的意外就是之前被叶萧凌拉在墙角边狠狠地收拾了一遍的林秋再一次大嘴巴,于是这个小团体里又加入了一个欢快的夏岚。在找叶萧凌谈的那天,她郑重其事却又带着俏皮劲儿地道:“你们难道不需要我这么一个青春洋溢的无敌美少女给你们当助手?” 汪洋顿时举双手赞成,蒋林宇举手的时候则是有些幸灾乐祸,林秋举起手的同时被叶萧凌瞪了一眼,于是就躲在夏岚背后不再出声。叶萧凌只能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好像他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不管怎样,这个小团队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组成了,知情者大概只有陈行之和事后知道之后十分满意点头的付远山。而叶萧凌安排的第一个团队“事业”或者说研究课题,就是对于肢体神经受损的治愈工作。 没错,这就是之前,叶萧凌在茶馆,第一次跟陈行之和付远山提出来的一个概念,而这个概念,陈行之看见了亮点,决定拿这个去在严铁生上尝试。在这之前,他试着治愈严铁生十年前受伤的手已经遭遇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败,好在严铁生并不责怪,但他心中那沉甸甸的责任感依然督促着他不断前行。 叶萧凌的设想给了陈行之一个方向,但他一个人拥有的力量却十分有限。叶萧凌组建起团队,在这个时候却刚刚好弥补了陈行之的实力缺陷,在他有些焦头烂额的情况下,为他端上了一碗十全大补汤。实在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指数怎样?” “可以,指数平稳,但我建议你们还是小心一些,这个平稳其实跟不稳定之间只差几个百分点。”蒋林宇站在检测机械面前,看着蓝光屏幕,沉着地道。 陈行之点点头,伸手拿过手术刀,缓缓地切开皮肤,血液沾染了他洁白的塑胶手套:“如果不行,就打一针肾上腺素,之前试过,效果还行。” 汪洋站在他的对面,口罩把他的的胡茬遮在里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清他眼睛里的微笑:“我还是不建议这么做,如果说能够让患者自己的身体保持稳定,我们最好不要多插一手。何况……”他把伸手指了指坐在一旁沉思的叶萧凌,道,“他的针更好用一些。” 陈行之也笑了起来,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充满了欢快的空气:“我倒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个用针的大家。” 一个月时间足够让他们这个团队有充足的磨合时间,而这段时间里,汪洋这个跟叶萧凌没有合作过的人也已经充分地了解了叶萧凌的实力。对于这种场景,他已经很熟悉,不知道已经是多少次,叶萧凌用银针把实验目标的身体状态调控到恰到好处,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强力支援,陈行之这边的实验进度突飞猛进,已经到了在志愿者身上实验的程度。 但叶萧凌此刻都有些紧张。半个月之前,他用一万阴德从李时珍手里学到了第三卷心得,他的医术也基本稳稳地超过了付远山,而强大真力的支撑,更让他在针灸上有了更好的能力,而到了这一卷,里面已经包含了真力与针灸配合的法门。 但他依然紧张。因为今天是他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做实验,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穿着淡蓝色的病服,昏睡着被一群医生缓缓推进手术室,好像无数日干涸只能等待某一日上天垂怜的河床。这种苍白的绝望感与里面那点小小的希望,都让叶萧凌倍感压力。 这个志愿者是个五十三岁的男人,他的下肢瘫痪,已经有了十三年的病史,叶萧凌在他进入手术室之前已经做了一周准备,包括用真力刺激他那已经基本已经很难治愈的神经。跟严铁生不同,这个人已经无法在这种刺激中感觉到疼痛,但叶萧凌反而对于这种情况更加忧心忡忡。 这几乎是要比治愈严铁生双手更难的任务。 肩膀突然被轻轻地按了一下,叶萧凌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夏岚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面的活泼与狡黠,都在这双眼睛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别担心,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夏岚安慰他道。 叶萧凌苦涩地笑了笑,道:“我知道。”只是身体的僵硬就是放松不下来。 夏岚看出了他的顾虑,在他背后轻轻地给他按摩肩膀,敲着他坚硬的背部,敲得咚咚咚响。在本该安静的手术室里出现这种声音,却没有一个人再笑,因为陈行之已经开始触及到关键的部分,他的脑门上都有一排细密的汗珠。 “擦汗。”陈行之沙哑道。 林秋马上拿着毛巾,在陈行之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抹了一下,而后看了一眼汪洋。 “别管我。”汪洋在口罩里的嘴张开笑了笑,却喷了自己的眼睛一堆白茫茫的雾气:“我可不像是对面那个老头子一样身体不好。” 陈行之原本紧绷的精神被这句俏皮话逗得放松了一些,笑骂道:“你还有脸说我是老头子,就没点尊敬长辈的样子!” 蒋林宇眼神一下子都不敢离开仪器,突然张口道:“指数上升。” “把麻药的量控制一下。”叶萧凌突然站起来,他知道他现在需要上场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直接面对。 林秋控制着麻醉阀门,轻轻地调整,听着仪器的滴滴声,低声道:“好了。” 叶萧凌轻声道:“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 他的手上正轻轻地拈着一根长长的银针,针尖似乎正受到某种激荡,轻微地颤抖着。 陈行之知道这种颤抖,他得到了叶萧凌的李元霸抗鼎决上篇,身体里也逐渐感觉到了真气这种神奇的能量,只是要做到叶萧凌那种水平,他还差得很远。 随着叶萧凌眼睛一凝,银针似乎在同一时间,突然就停止了颤抖! 叶萧凌的手也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不需要触摸,无数次扎针早已经让叶萧凌对穴位了然于心,一根盘龙柄的银针就一瞬间没入了患者的心口。而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一直到十五根,叶萧凌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却是困难的部分。 手指轻轻地拂过银针的顶端,如同一片秋叶落入湖中,与平静之中,渐起波澜。而叶萧凌的手指拂过所有的银针,这些银针,就好像被高压电通了一样,颤抖了起来! 汪洋已经看过无数遍叶萧凌的这种技巧,但这一次看的时候,却依然一口大气不敢出。他不明白叶萧凌怎么可以让这些银针好像活了过来一般在人的身体皮肤上舞动,就算是付远山,也从来没有过这种能力! 但叶萧凌明白,这种颤抖,并不是什么力量的运用。而是他的真力……正在这些银针里,如同不愿意受到禁锢的小蛇,在疯狂地扭动着,挣扎着……但他们的每一次挣扎,都会如同电流一般,刺激患者的血脉。 第555章 圣人? 李时珍的心得里,对于这种手法有着很详细的阐述。叶萧凌获得了他的知识,也多次地用这个技法在各个方面练习,到了现在,也已经做得十分熟络。并且,亏得有老单教导他控制真力能力,他在每根银针里注入的真力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银针在皮肉上的颤抖逐渐从原来的疯狂舞动变成缓缓的摇摆。听见蒋林宇对于指数的汇报,叶萧凌静静地看着这十五根银针,沉默许久,而后,他伸出一只手,握着拳,在即将触及银针的同一时间,手指弹出,在一根银针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就好像电流蔓延过身体,病人的皮肤随着那一弹,竟然猛然抖了一下! “可以了。”蒋林宇沉声道,他伸手把病人的药物阀门关小了一些,道,“擦擦汗,等会儿还有你的事儿。” 叶萧凌看着蒋林宇,苦笑了一声。这一个月跟蒋林宇合作,也算是跟他十分熟悉,有时候他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加入团队带着那么点不情愿,所以每天顶着个黑脸冲着自己? 不过夏岚走过来,用毛巾细细地在他额头上擦汗,沁人的凉意从他的额头传递到他的整个脑部,让他舒服了一些,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去触摸起躺在床上,依然毫无知觉的病人,真力缓缓流出,以内视的方式,去感受起他身体里的变化来。 三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昏迷不醒的病人躺在病床上,被陈行之提前就安排好的人员推着病床到特护病房。叶萧凌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他的精神还不错,毕竟他有着真力支撑的强大身体,三个小时的手术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高强度。 而随后几个人依次出来,脸上都是疲倦涣散的表情。 汪洋倒是状态最好的一个,虽然他承担的工作跟陈行之几乎是一个层级的,可是他依然笑得很畅快:“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好歹做成了这么一个手术,也可以小小地犒劳一下自己。” “不算成功。”叶萧凌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下来,把冰凉的毛巾覆盖整个头部,抬起头沉思,“跟预计要完成的目标还不到一半,如果说这也算成功,那我们这些人也太无能了一些。” “这话说得有些太早。”蒋林宇最后一个走出来,他一直调控着药物还有仪器,即使他并没有手持手术刀加入手术,却也十分疲倦,但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正在一闪一闪,“从手术成果来看,你的方向无疑是对的,既然是对的,那么把完成度向上提升总不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是第一次在人体身上实验,后续还有的是经验可以积累。何况这个实验对象严格来说状态确实有点差,十几年的旧伤,而且后续的保养也做得不好,很多地方都已经难以修复,等于是给这台手术增加难度。我们只是欠缺了点运气而已。” “算是吧。”叶萧凌只觉得有些失败,当然他知道蒋林宇说得没错,虽然说一个月的团队练习和配合,他们之间已经积累了很多的经验,但研究的进度不可能一蹴而就,至少相比较只有陈行之一个人在研究的时候,现在的进度已经快了很多。 而严铁生的手,在他自己本人的真力刺激下,状态比这个病人要好得多,何况以严铁生强大的肉体,手术造成的伤害基本上他都能在几个月时间内自行恢复,同一台手术,放在严铁生的身上,成功率只会直线上涨,而不会直线下跌。 当然……叶萧凌得研究一下,到底有什么麻药能够把估计比一头大象还壮实的严铁生给放倒在手术台上。 汪洋有些受不了叶萧凌和蒋林宇之间的争论:“得了吧。先别想那么多。我知道有一家餐厅,价格便宜东西好吃,特别靠谱。” “好吃的?”一提到吃的,夏岚两眼就变成了两颗夜空里的星星,蹦跳着举起手来,“算我一个!” 叶萧凌撇撇嘴,心想你个贾家大小姐,什么没吃过,至于么。 但显然希望放松一下的人还是偏多,林秋一副摩肩擦掌急不可耐的样子,让叶萧凌笑了笑,干脆也就跟着他们去,团队建设的融洽度本来就是从这种小事里而来。虽然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让他们养成了不少默契,不过去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人是铁,饭是钢,自己也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跟自己心里较劲。 何况,夏岚在那天的一片璀璨星空下说的话他还记得:“人还活着呢,就一天天地好好过。” 叶萧凌看了看陈行之,但他摇了摇头,笑道:“老年人就不跟年轻人一起一桌吃饭了,免得搅合你们兴致,老付约了我呢。” 一路坐车而后走出地铁站,蒋林宇有意识地放缓脚步,往后落下了几个身位,顺便拖着叶萧凌一起下来,没有跟着前面大呼小叫的夏岚、汪洋和林秋一起说笑。这些天以来,他还真是笑容越来越少,让叶萧凌甚至怀疑他某一天会不会因为呆在这个团队里患上忧郁症:“你干嘛一直黑着脸?” 蒋林宇一愣,正想说的话又卡了一下,道:“我没有。” 叶萧凌拍了拍他的肩膀,温热的手掌带给了蒋林宇一些热度:“既然来了,就好好相处,我不至于排斥你,至于他们……”叶萧凌含笑看了一眼一起跟着夏岚用少女步伐蹦蹦跳跳的汪洋和林秋,道,“更不可能对你有什么意见。” 说来很巧,这个团队里的人,实际上都没有太多心思,虽然说夏岚、汪洋都是看起来简单但内里实际上十分聪慧的人,但以他们的生活态度,他们更愿意像是个快乐的傻子,而不愿意去头疼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蒋林宇不同,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心事,只是叶萧凌至今也不明白他的心理负担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他进了这个团队注定会成为几朵鲜花下的绿叶? “我不担心他们有什么意见。更不担心你有什么意见。至少在我这段时间看来,你几乎是个圣人。” “圣人?”叶萧凌吸了口气,苦笑道,“你这又是哪门子的瞎比喻?” “不是瞎比喻。”蒋林宇看着叶萧凌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肯把自己的医学成果共享出来,却不要求任何回报。这种行为,在我看来,本身就跟一个圣人没什么区别。为了一个医学成果,或者某一项技术,朋友之间相互决裂,师徒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同事之间在档案室打得头破血流,这很常见。” 叶萧凌苦笑道:“在你的世界很常见吧?” 第556章 吸引投资 “你以为国内就比美国好得多?只怕要更恶心。中华数千年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社会,而人情社会中,情大于理这种思想更是根深蒂固。”蒋林宇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中闪过痛楚,“我有一个师哥,他就是在自己的学术成果被窃取之后,多年申诉无果,甚至被人斥责为一个小人,最终他承受不了心里的压力而自杀。” 他阴郁地道:“我见过医学界最黑暗的地带,见过他们的权钱交易,也见过他们迫害无辜人是怎样的不择手段。古人说书生有笔如刀,现代社会,也多得是那些看不见的刀子。”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轻声道:“对不起。” 蒋林宇哑了摇头,勉强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对不起?说到底,我也是这种交易中的受益者。傅川洪主任,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我才能在国内有过得如鱼得水。有多少回国的华侨是在这摊浑水里溺死的?难道会少我一个?” “我加入团队,是我有我想要追求的东西。”蒋林宇沉声道,“不要太小看我,或许我在山区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绝对不代表我一直都是个小人。” 叶萧凌抿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你很有能力。” “有才无德是吗……让我说完。”蒋林宇阻止了叶萧凌的解释,“我现在要说的事情,才是重要的事情。” “你说。”叶萧凌道。 “关于刚才的那个实验,我认为是时候可以把消息放出去了。” 叶萧凌看着他,眼睛睁大了一些:“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追求完美。但实际上,这种技术,永远不存在完美。完美都是需要几十年去优化的,国内无数手术方式甚至是国外,每一种临床技术新生之际,都存在着诸多限制以及不稳定性。前年我参与的哪一项技术,一直到现在依然还在完善,但却已经有无数病人愿意签下协议书把自己的身体躺在手术室里。或者说再早些年,傅川洪主任开发的那个技术,直到现在,这个手术才真正进入一个稳定期。” “但我们才刚刚在真人身上进行实验。”叶萧凌皱眉道。 “我不是让你直接把手术投入正式使用。”蒋林宇道,“这样的一个手术,能够挽救多少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价值,在证明可行的同时,就已经足够引起充分的关注。至于这种关注有的会来自于医学组织,有的会来自于媒体,但最重要的,是来自于社会中的病患与家属。不管我们这个手术在现在有多不稳定,只要他们关注,我们这个团队的价值就会不断上升。” 说到这里,蒋林宇转过头去,不看叶萧凌:“你需要这个团队强大,我也需要这个团队强大。既然你会让顾妙音发表你的笔记来拿那你自己不愿意要的名声,这个团队做出的成果,能够拿到的名声,绝对不会比她的差。你也是想要这个的吧?” 叶萧凌确实想要这个,甚至可以说,在蒋林宇提这件事情之前,他就想过利用这台手术的技术,把这个团队推上台前,获得无数的鲜花与关注。但他没有想过在手术尚且还不成熟的时候,就放出这样的消息,觉得事情没有做好之前,放出来有那么点哗众取宠的感觉。 但蒋林宇却直接否定了他的这种态度,而是抛出了他的看法,让叶萧凌直接在这种时候先把这新的技术公布,吸引眼球。这其中有什么差别,叶萧凌其实并不是太懂,但蒋林宇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可这么做,不是等于吹吗?”叶萧凌皱眉道,“刚才那个病人你也看见了,手术预期达到的目标还不到一半,如果说就拿着这样的技术去给他人看,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蒋林宇声音坚定,“论医学,我或许不如你。但论这之外的事情,你不如我。” 叶萧凌苦笑道:“我从来不认为这方面我是你的对手。” “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蒋林宇抬头砍了一眼天边的云团,道,“所以我不惮于告诉你我的看法。我之前已经说了,技术是需要时间发展的。而除了时间之外,就需要钱。我问你,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陈老给你调用了他手头的权限,拿到了一个资源,让整个团队研究了整个月,同时包括无数台实验手术。但这是陈老给你的便利,却不是团队自己的东西。” “我写了科研课题申请表,应该可以申请到一些资金维持下去。”对于这方面,叶萧凌至少也不是纯白的小白兔什么都不懂,查了资料的他也问过陈行之,也算是按部就班。 “你申请过医院的科研资金吗。”蒋林宇嘲讽道。 叶萧凌听着他的话总觉得有些难受,他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其实很没有经验,但蒋林宇声调中带着嘲讽让他生出无名之火,恼怒道:“好好说话不行吗。你明白你倒是说啊。” 蒋林宇没有生气,只是脸上的那抹嘲讽依然没有消失:“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每年拨下来的科研资金确实不少。但拨下来是一回事,项目申请资金又是一回事。但凡沾染到钱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白得像是一张纸。前几年,我一共申请过三笔资金。分别是三十万,五十万,十万。但最终到手的,基本上都要降20%左右。虽然医院在莫城确实很大,但每年扩充团队、购买机械,这些都需要钱,这些年,科研资金已经不断地被压榨,前几天我问了个同事,他们申请的十五万资金,最终到手的只有十万,最后他们是通过外来资金才开始了自己的课题。” “降了30%……”叶萧凌皱眉,“为什么?” 蒋林宇冷笑了一声,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些高层需要钱。” 叶萧凌倒吸了口凉气,震惊道:“他们敢贪这种钱?” 蒋林宇摇头道:“不管是哪种钱,只要是钱,就总会有人觊觎。而觊觎的结果,自然是变成伸手。何况有些钱未必是完全进了他们的口袋,有时候他们也需要这种钱去为医院解决问题,比如说优先调配到自己认为合适的,赚钱的项目里去。” 叶萧凌还真没有料到就算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这种看起来光明无比的医院竟然也会有这样的黑幕,作为快要毕业的学生,在实习之前,导师曾经悄悄地告诉过他一些医院里的黑幕,但毕竟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无数年口碑极好,而且科研项目也是层出不穷,反倒是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但现在看来,一座庙越大,和尚就越贪婪。 蒋林宇道:“我算过账,这一个月来,团队的消耗至少有二十万。” 叶萧凌惊呼道:“这么多?” 蒋林宇叹息道:“药物、仪器、实验体等等,每一样都要花钱。这不是之前去山区进行医疗援助,那一次是有政府拨款,可以说是完全跟着你的步调走,你需要仪器,他就给你仪器,你需要药物,他就给你药物,自然你觉得该有的都有。但现在却是不一样的。陈老确实给了你不少的便利,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有足够的特权。但你要明白,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打算怎么做?”叶萧凌问。 “当然是从外部拿钱。虽然自己医院的科研项目却要从外面拉投资听起来很可笑,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名头可以以付老或者陈老的名义,毕竟他们都是医院的股东,有这个便利,让他们牵头,联系外面的投资人。但首先,你的实验不能再这样悄无声息的做,而是要做得越大越好。” “什么叫越大越好?”叶萧凌疑惑地问。 蒋林宇声音沉稳道:“也就是说,你们要准备一下,不光只是在自己人的关注下去做实验,而是你们要把你们的技巧,展现给应该看见的人,而你们的成果,更是不应该只自己知道。而放出实验的消息,吸引投资人,就是第一步。” 第557章 客人和主人 “外面找投资?”付远山一边把书塞进高大的书架里,站在梯子上的他转过头来,皱眉道,“乱弹琴。明明已经申请了科研资金,怎么还要在外面再拉投资?” 陈行之站在距离书架不远的桌子旁,顺手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桌上的泡面在热水的温度下逐渐软化,发出轻微的香味,原来他打算找付远山吃一顿饭,谁知道他正在整理书籍,于是一个吃泡面的老人变成了两个吃泡面的老人,当然,他比付远山年轻得多,自认自己的身体也更好一些,愁眉苦脸地看着桌上的泡面有些担心付远山营养不良,于是把自己的香肠也扔进付远山的那杯泡面里去。 “估计是蒋林宇那孩子想的,小叶不是个会管钱的人,让他来管钱,恐怕这个项目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停了。”陈行之拿着叉子,翻开桌上的一本牛皮《内经》道,“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可反对的,事情怎么做,得让年轻人自己选了,也不是当年老黄历了。” “可一个医学项目用商业的方式去走,这项目迟早得变成那些个商人敛财的工具。”付远山继续摆放书籍,叹息道。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陈行之倒是很放得开,什么都敢说,毕竟这间图书馆实际上是他和付远山两人一起投资的,而这个角落,摆放的都是一些老书籍,就想他们一样,不会有太多人来翻看,“毕竟现在的科研经费……你也不是不明白,先不说钱款能不能达到他们满意的数字,中间需要走的流程,过的审核,也是很麻烦的,再加上那些死死盯着学术唯恐有人取代他们地位的老顽固从中作梗,受那门子气,何必呢。商业就商业吧,好歹现在国内也不断地在呼吁医学商业化,既能保证了医生的利益,也能保证病患花了钱能够享受到他们该有的服务。” 付远山停下了手上摆放书籍的动作,背部佝偻着,似乎有些疲倦,他就这么在人字梯顶端坐下来,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装修工一样喘了口气:“到底还是制度的问题。” “你把所有事情都归咎于制度问题,其实我并不是太认同。”陈行之一边看书一边吃面道,“中华五千年,生成了多少制度又消亡了多少制度?你也是熟读史书的,也应该明白。没有一成不变的制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变的拦也拦不住。就好像你现在能够举着改革的大旗站到队伍的前面,难道真是你的能力强?不是的。”陈行之叹息道,“只是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儿罢了,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我们也只不过是历史中的几滴水花,推动水车的,永远只是大势。” 付远山看着陈行之,皱眉道:“那你认为?” “由人产生的问题,最终当然是人去解决。医学界上层的腐~败的问题严重,撤掉一批换上新的人,这就是解决办法。”陈行之道,“别说什么没有制度就不可能保证长期的发展,你以为换了制度人家就不能从新的制度里找到新的空子?” “你这是谬论。”付远山反驳道,“制度自然是有他的漏洞的,但制度如果不变化,又怎么保证你换上去的一批不会是跟老一批人一个样子?把一群贪婪的狼赶走,不代表再来的就不会是虎豹。” “所以,就要连根拔起。”陈行之沉声道,“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保证新的水源不会被原来的污水给污染。你改革要把那些人的利害全部动了这不假,但最重要的是,以你的改革为理由,把里面的那些烂根给拔除掉才是正经事。” “你太激进了。”付远山叹息道,“这么做,内脏有病你就切除,你不懂政治,政治是一个相互妥协的结果,我进一步,把制度给推上去,然后我们这老一辈退下来,算是做一个补偿,这才是稳定的结果。” “我不懂政治,但我懂那些人。”陈行之不断地摇头道,“谁都不可能从他们手里抢走本该属于他们的蛋糕。暗中帮你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只是你口中的那种谦谦君子。他们是一把刀,而这把刀子亮出来的时候……是要杀人的。我有预感,你推动医疗改革只不过是个引子,国家上层恐怕会因此有一场巨大的震荡。大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付远山坐着,沉默许久。他苍老的脊背展现出一个令人心酸的弧度,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是明白的,只是他一直不敢真的告诉自己。但陈行之把这件事情毫不留情地戳破,让他备受打击。 他开始回忆起那天,突然有一群人找到自己,问自己愿不愿意进行一场浩大的医疗改革。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支持他的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从他们统一的步伐与坚定的神情,他知道,这群人,恐怕不是什么善类。但他们的力量大到难以想象,他无数年想要推动改革,但最终都因为自己的力量太小而放弃,但这一次,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有无数的人对他的行动表示了支持! 他不是一个太懂政治的人,虽然他已经明白七大家族这种历史一般厚重的存在。 “你说得没错。”付远山苦涩道,“但我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陈行之吃着泡面,呼哧呼哧之后,则是他轻微的咀嚼声,他的咀嚼很细,好像要把每一根面条,都碾碎成面糊,又好像要把自己跟付远山之前的交情,在每一次咬合之中捋顺。 “算了。我何苦劝你。反正我们两个老头子,活也活够了,就算这把火真烧到自己身上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就是别把年轻人带进来最好。” “他们不会有事的。”付远山肯定地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有人承诺过。虽然他病了,但他说过的话,不会作废。” “那就好。”陈行之也不问到底是谁承诺了,但他相信付远山不是个防空话的人,“不过蒋林宇这孩子,做得确实不错。” 对视一眼,付远山和陈行之都大笑起来。 付远山道:“这倒是没错,傅川洪那个王八蛋虽说医术不行,搞钱的办法倒是一套一套的,蒋林宇跟他几年,也都是这方面的人精。” 蒋林宇的计划进行得很快,叶萧凌只不过是媒体面前露了一面,用十分谨慎地方式说明了自己这段时间不肯接受采访是因为正在研究一个新的治疗方法,蒋林宇就在一天之内不知道接待了多少个有意投资的投融资本,只是他都一一拒绝,用的理由是:我们叶医生现在还没有寻找投资的计划。 叶萧凌只能躲在角落里翻白眼,觉得这个理由烂得几乎上不了台面。但偏生就是这种烂得上不了台面的理由,蒋林宇却左右逢源,获得了无数资本的亲睐,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要跟蒋林宇交好,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从他的手上获取叶萧凌打算寻求资本投资信息。 毕竟,一种新的治疗方式,并不仅仅代表着有许多病人会被治愈,更代表着背后无数的收益,而先人一步往往就决定了在这场投资竞争的胜负。 “我只能说五体投地。”叶萧凌双手环保胸前,看着蒋林宇送走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专家,而后道,“你说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技巧?” 蒋林宇面无表情地道:“公关做多了,习惯了就懂得多了。” “不说这个了。”叶萧凌感觉到蒋林宇不是太喜欢谈这个话题,转了个话题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从他们手里掏钱?” “那要看他们能掏多少钱。”蒋林宇道,“既然要拉投资,最好的方式不是自己去寻求投资的帮助,而是……让投资人自己拿着大笔资金来找你。这是一个主人还是客人的地位问题。” “明白。反客为主嘛。”叶萧凌欣赏地看着蒋林宇道,“不过你怎么保证你能选到的是最大方的人?” “这我就没必要跟你说了。”蒋林宇嘲讽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第558章 混世小魔王 “高冷啊。”叶萧凌打了个哼哼,却不恼怒,微笑道,“那行,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我呢,就和汪洋还有林秋他们负责做一头快乐的猪,就等着你把饲料洒进我们的食槽里。” 听叶萧凌这样形容自己,蒋林宇也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感受叶萧凌用一种十分信任的方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心里更是一暖——自己已经是多久没有遇见这样一个团队了? 但他的眼睛一凝,奇怪地看了看躲在叶萧凌的一个小脑袋,像是一只刚刚从鸟窝里冒头乞食的雏鸟一样,正用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珠子,含笑看着他。 “这孩子挺漂亮,谁家的?”蒋林宇问。 叶萧凌也已经发现了自己背后的异样,一只手伸过去就抓着周新宇的后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周新宇人在半空中,却做出一副谄媚的表情道:“想你了呀。哥,感动不感动我来看你。” “自己人就不要装了。”叶萧凌没好气地道,“今天是……”他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好吧,今天是周六。” 周新宇做了个搞怪的表情,人在空中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啊哈哈,明白了吧,我想哥你这么努力,周六肯定也还在上班的。” 努力归努力,实际上叶萧凌今天其实还也不做诊,只是过来看看蒋林宇的情况,现在发现蒋林宇几乎把找钱这件事情做得游刃有余,他也就放心下来,提着周新宇对着背后的另外一个“宇”道了一声:“我先解决一下这个小王八蛋的问题。” “记得你的个人印章。”蒋林宇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跟叶萧凌是什么关系,但还是不忘提醒道。 “知道了,下次我去办一个。”走出长廊,叶萧凌把蒋林宇放下来,自己坐在候诊椅上看着周新宇道:“你一个人来的?你爸妈呢?” “我爸妈说让我来看看你,说好久没见你了。”蒋林宇表情自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叶萧凌揉乱的头发,做了一个酷酷的表情。他穿着 汪洋、林秋、夏岚三个人刚好从手术室里收拾了东西走出来,三个人一排走在长廊上,俊男美女的,不像是刚出手术室,倒像是t台上走秀。说起来,叶萧凌长相一直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都属于那种难以发现的类型,虽然说他修行之后气质有所改变,皮肤更是光滑了许多,但相比较他们,还是显得太平常了一些。 林秋急着去找主任上交他的一份文件,也就打了个招呼喊了一声“仁兄!”就跑得没影了。夏岚好奇地看着周新宇矮矮的身子,蹲下来道:“小朋友,你是谁呀?” 周新宇摆了个帅气的姿势,还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换来夏岚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他道:“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 叶萧凌伸手拽他耳朵:“好好说话不会死。” “你家弟弟?”汪洋玩味道。 “去你的弟弟。”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手上却被夏岚拍了一巴掌,看着像只发怒小老虎一般的夏岚,只好讪讪松开揪着周新宇耳朵的手,而后皱眉看着周新宇道,“别骗我,” 周新宇嘿嘿地笑道:“我爸出差去了,我妈一个人在家里敷面膜呢,我从我家二楼偷偷爬下来的。” 叶萧凌几乎是两眼一黑,早就知道这小混蛋不安分,但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竟然又是故技重施,来了一趟翘家之旅! “走走走。”叶萧凌拉着他的手,道,“就知道在外面瞎跑,到时候你丢了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诶诶诶,别拽我。”周新宇不满地哼哼,“我才刚出来你就让我回去,不太道德。” “还道德,你当我这儿是法庭啊。”叶萧凌继续拉着他,道,“我要是放你出来半天,估计你又要危害人间了,悟空,乖,跟师父回去。” “不去。”只是轻微地一颤,叶萧凌手里一空,周新宇竟然在一瞬间挣脱了自己宽大的手掌,像只小猿猴一般的他只是一跺脚,如同一阵风躲到了夏岚的背后,伸手抓着夏岚的衣角,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姐姐,我不想回家,我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工作,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的,吃饭都只能在家里自己做。” 夏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感觉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孩子可爱得让她忍不住想要在他脸上捏来捏去,说实话,她不是看不出周新宇眼底的那点狡黠,不过她觉得有趣,也就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护着他道:“人家孩子出来玩一趟,这么凶干嘛。让他在这里逛一会儿,等会儿你送他回家就好了嘛。” 叶萧凌还在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发愣,五根手指握了握,这才确定周新宇的修为竟然可以在他没灌注真力的手里迅速脱了出来,不得不说这小鬼头人小鬼大,偏生修为天赋也十分不错,老单收他还真是没有看错人:“你别这么宠他,他可是个混世魔王。” 夏岚伸手抚摸着周新宇的头发,笑了笑道:“小孩子嘛,最多有点皮,没事儿,我在住院部带那么多孩子都带得好好的。” 叶萧凌无奈地道:“最好不要把他跟那些乖孩子相提并论。” 但周新宇还是在在夏岚的保护下留了下来,出乎叶萧凌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对组合居然还处得不错。夏岚活泼,周新宇也不是什么内向腼腆的孩子,两人之间玩起一些小游戏也十分合拍,不用半小时,周新宇就姐姐姐姐地叫得好像夏岚真是他亲姐姐一样。 叶萧凌倒是无所谓这些,在他看来,这小鬼头能不祸害别人还有不祸害自己就是好事,但他还是不敢离开周新宇的十米之外,以免这个小破孩一个不留神就搞点什么大新闻出来。三个人走在一起,旁人看来倒像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他们还小的孩子一般。 “哥,你不上班吗?”走在医院的花园里,周新宇一只手牵着叶萧凌,一只手牵着夏岚,好奇地看着叶萧凌道,“我还以为今天既然在医院是坐台来的。” “请把那个词改为坐诊谢谢。”叶萧凌翻着白眼,“咱是正经职业,你这么喊会让我以为这间医院好像是在做什么地下产业。”刚说完的他就被夏岚拍了一下,她瞪着一对眼睛,责怪道,“别教坏小孩子。” “用得着我教坏?”叶萧凌摆了摆手,无辜地道。 夏岚哼了一声,带着周新宇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走,我们不理这个坏人。” 周新宇当然是嘻嘻笑着跟上去,一副快走快走的样子。 只留下叶萧凌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忆起自己最早被周新宇吃得死死的时候,顿足捶胸悲愤地道:“我有说错?” 第559章 寂寞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新闻,只是听莫城郊外出现了一场车祸,死了个某医药公司的会计师,据说是在离开莫城的口子的时候,路旁一辆负载很重的大卡一个轮子出现了问题,控制不住方向把那个可怜的人完完全全地以轿车做外壳,压成了一团浆糊。 叶萧凌皱眉越过这种新闻,看见一条新闻的标题写着聚焦医疗体制改革,知道付远山已然开始推动医疗改革的新闻,沉默不语。 医院的花园经过整修之后,风景一直被许许多多在住院的病人所赞叹,有时候附近住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总喜欢抽时间在这里散步、下棋,人工小溪静静地流淌着清澈的水,而假山上,周新宇就好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跳上跳下轻松得有如平地,引得夏岚咯咯咯地笑。 说起来,夏岚也该看出来这孩子的身体不一样的地方了吧?叶萧凌站在两位下棋老人的边上,看着他们双手之间,棋子风格凌厉,却不知道怎么又想到在山上见到的那一道……仿佛能够刺穿一切,即使千万座山都可以被破开一条口子的剑光。 “杀!”身前的老人把自己的车前进,长久的谋略,总算让他有机可乘,他抓住了机会压着自己敌手的守势,一举将军。 叶萧凌却在那一刹那浑身大震,双眼一凛,那道在他脑海中的剑光,就好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向着自己的心脏,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穿云而来! 剑光是无声的,但叶萧凌的脑海中却如同惊雷炸响,他想要逃,却迈不动脚步,他想要喊,但喉咙抖了抖,发不出任何声音。那道剑光,根本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而那道剑光,就这样直直地向着自己而来了! 叶萧凌浑身颤抖起来,一股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的骨节咯咯咯作响,天地在这一刻都失去了颜色,变成如同老式相机胶片一般的黑白色。他感觉自己是躲不开了,他也不可能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那道剑光,太快,如果说他的思想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么多事情,但那道剑光,却是追逐着他的思想,根本没有给他身体一点反应机会。 他不甘,但他必须死于这道剑光之下。 几秒后,叶萧凌浑身一抖,几乎在原地站不住。全身的力量就好像在一瞬间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只感觉到自己背后喷涌出大量的热汗,很快打湿了他里面穿着的背心。 但叶萧凌终于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息。每一次,他观想那一道剑光,就像是今天这样,那种即将被利刃刺穿的恐惧,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之前林兴让他不要看天上的剑光,他确实没有再敢抬头,只是他第一眼看过之后,那道剑光就好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身体里,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让他无法分割。 他不敢在想,拼命地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自己把那道剑光从自己的脑海暂时甩出来。而他面前的两位老人则被他这样古怪的举动同时停下了手上下棋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这个似乎是得了神经病的年轻人。 叶萧凌拍打完毕,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有了一些力气。他自然知道两位老人被自己这样莫名奇妙的举动吓得不轻,但好歹自己不是个真的神经病,不会莫名其妙地从地上捡起砖头把他们一人一下全都拍晕过去。 他笑了笑,伸手到那位败局几乎已经成为定数的老人面前,拿过一颗棋子,微微一动,施施然地就离开了桌面。 背后传来那位老人惊诧的叫声,随后是欣喜的呐喊:“诶!将军!” 随后是另外一位老人愤懑丢棋子的声音:“不玩了不玩了,又不是你自己下的棋,输不起的老王八!” “诶,不管怎么着,人家小年轻就是帮了我没帮你!你能怎地?” ******* “既然来了,就干脆别回家了。”叶萧凌改变了送周新宇回家的主意,对着周新宇道,“你的进修也快了,我打个电话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让他帮你办理一下休学吧。” 周新宇当然是喜不自胜:“好诶!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是不是要带我回去找师父了?” “也就不在他面前的时候你师父长师父短。”叶萧凌好笑地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引来他不满的瞪眼,“是该找找他,我也有事情要问他。” 平时在老单面前都喊老单而不愿意喊师父两个字的周新宇吐了吐舌头,道:“师父才不在乎我怎么叫呢。他平时都是装大尾巴狼吓人。” 夏岚好奇地坐在一旁看着这对年龄相差不小的“兄弟”交谈,问道:“你们谈的老单,就是你们俩的师父?” “我的。”周新宇嘻嘻地笑,“他才不叫老单师父呢,他跟老单整天的余兴节目就是对骂。” 夏岚咯咯咯地笑着看向叶萧凌道:“这是真的?那个老前辈还这么有意思?” 叶萧凌无奈地点了点头:“有意思和王八蛋也许在这年头是同义词。” 夏岚嗤笑了一声:“那尊师重道和相互对骂也该是同义词了。”她可爱地晃了晃脑袋,马尾辫一抖一抖。 叶萧凌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夏岚解释自己跟老单的那种师徒不像师徒,父子不像父子的关系,只好憋闷地道:“总之……这事儿很复杂。” “好啦。”夏岚伸手点了点叶萧凌的头,原本这是叶萧凌用来对周新宇做的动作,但夏岚此刻做出来,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是感觉到空气中的那点暧昧,夏岚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那看来我们又得度过一段时间寂寞的日子咯。每次你一消失就是半个多月,这次又要多久?” “不会太久的。”叶萧凌道,“现在的实验暂时也不会缺我一个,我会安排好。就是你得帮我跟付老还有陈老解释一下啦,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医院,电话也没人接。” “行吧。可怜我这个小护士只能在叶医生的使唤下到处跑咯。而且这个无良的上司还整天溜号。”夏岚做了个幽怨的表情,而后又笑了笑,“那……你带着孩子,我还有别的事儿。”瞪了一眼,“不许揪耳朵,对他发育不好!” “是是是。”叶萧凌无奈地双手投降道,“你说了算。最多我就是被这个混世魔王骑到头上拉屎撒尿。” 夏岚捂着嘴,说了句你真恶,直截了当地就走了,反倒是叶萧凌呆在原地有些无措。 周新宇安心地等到夏岚的身影远去,幽幽地道:“哥,你真不懂女人心。” 叶萧凌下意识想去揪他耳朵,但想了想,又叹息一声,放弃了这个动作,但恶狠狠地用拳头在周新宇的头顶好像当钻头一样转来转去:“你个小鬼头,现在又懂个屁的女人心了啊?我真觉得自己该那天把你的脑子做个开颅手术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切。说得好像你们这些大人脑子里就不会装点猥琐的东西似得。”周新宇任由叶萧凌拳头在他头上乱折腾,直到他的头发又变成一团鸟巢,反正叶萧凌对他从来就没有真的用力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夏岚姐姐说他们又得度过一段寂寞的日子了。寂寞啊,哥,他们又不是一个人,寂寞个鬼。这个寂寞当然不是说他们一群人的,她这是在说他自己啊。” 叶萧凌一愣:“什么意思?” 周新宇白了他一眼:“哥,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去好好学学把妹技巧。” 第560章 家长会 叶萧凌被顶了一下,憋了股气,恼怒地又去折腾他的头发:“你爱说不说。” 周新宇轻声道:“夏岚姐姐是在说,你不在她寂寞,你这还听不出来。” 叶萧凌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老白曾经说他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迟钝得就好像一柄棒槌,他从来不否认,否则他早该发觉李青梅不再喜欢他,也早该发现她和别的人有着更加亲密的小动作。 他是个对于感情比较盲目的人,有时候只相信直觉,从不会在一些细节上深究。这是好处,但也是坏处。至少,让他来察觉那些小细节,他还真的做不到。 “哥。” “嗯?”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夏岚姐姐表白?”周新宇贼笑道,“这么一个超级无敌美少女,脸好,身材好,重要的是,家里还有钱,他身上穿的牌子我见过,一件就要好几千,贵得吓人!我不相信你没感觉。” “咳。”叶萧凌咳嗽了一声,装作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周新宇的头,道,“人小鬼大,走了。趁现在去机场还来得及。” “但我现在不能去。”周新宇突然露出一些苦恼的表情。 “你又干嘛?” “呃……我今天找你来其实是搬救兵来的。我们小学要开家长会,我爸要是去了,到时候又得骂我了。” “……” ******** 家长会这种万恶的会议,叶萧凌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的。当然,他的从小的成绩还算不错,即使有过几次发挥失常,但叶瑾瑜只是听了老师的几声抱怨,而后回家之后依然该怎样就怎样,日子的波澜对于她来说,就好像不平坦的十字路,总会有一些高低起伏。 但她从来都能温柔以待,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对叶萧凌说自己恨过那个抛下她和叶萧凌的男人一样,她就像是一潭平静温柔的水,即使起点波澜,反而更有一种温柔美丽的色彩。 当然……作为一个能让孩子们丑态百出,让家长们暴跳如雷的会议,除了叶萧凌母亲叶瑾瑜这样的少数派,更多的是那些因为孩子们在学校里做了各种捣蛋事情而成功把晚上的晚间运动从散步改成男子单打、女子单打或者男女混合双打的家长们。 而叶萧凌此刻也发现自己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之一,显然他没有继承叶瑾瑜那种坐在山间,看潮起潮落,云散云聚的从容。帮周新宇背着小背包的他,终于从一群家长们拥挤中,走出校门,恼火地道:“所以,你把那个欺负女生男孩的裤子扒下来挂在树上还在旁边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xxx的裤子?” “那不是他自己活该嘛。要知道,我这是除暴安良。” 叶萧凌脸色好像吃了狗屎一样难看,忍了一会儿,道:“那之后呢?你还带着一群人组成了什么捍卫者联盟,说要拯救天下万千水深火热的小妹妹是什么鬼?” “啊。那个啊,不是好玩儿嘛。我觉得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就要早一点培养一些正义感,将来才能给祖国带来一个光辉的未来嘛……” 叶萧凌再忍:“所以你就带着一棒子还挂着鼻涕的小屁孩,把那个街上抢小孩子钱的小流氓打进了医院?” “没有啊?我其实没怎么用力,只是那个小胖子平时被抢的钱最多,然后他拿着大石头,想朝他身上丢,结果刚好丢到他的下面了……那一块石头……嗖!我感觉我都听见了蛋蛋碎裂的声音……” 叶萧凌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脚步,伸手就是抓起周新宇,用《蜡笔小新》里的技能,两个拳头直接把周新宇从地上抬了起来,在他脑门上不断地转:“我谢谢你了!周新宇!还好你爸妈没来参加这个家长会,要不然你的屁股非得被打肿不可!我真的是服了,你这么小的年纪,还捍卫者联盟,哪儿学的?美国大片?西部大片?还是哪家三流的仙侠剧?” “准确来说……是美国大片……” 叶萧凌一瞪眼:“没叫你回答!你知不知道,你今年才多大!” “……” “问你呢!” 周新宇无辜地在半空中道:“你说不让我回答的……” 叶萧凌差点两眼翻白当场躺地上:“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小的时候在干嘛?别人家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在干嘛?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的兴趣爱好!踢球,看故事书都行啊!” “但我就是喜欢干这个嘛。” “拜托,大片上那是演的故事,你见过人家美国天天有个浑身绿色除了头顶没戴绿帽穿着一条裤衩在街上乱跑的汉子吗?见过一个穿着一身铁甲在天上到处乱飞并且到处泡妞的花花公子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 “还顶嘴!”叶萧凌手上加重了力气,但总还是舍不得弄疼他。 折腾半响,叶萧凌最终还是把他放了下来,自己也蹲下来在他面前,深吸了口气,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道,“我们得好好谈谈。” 周新宇终于意识到叶萧凌是真的有些恼怒,他越表现得温柔,其实他内心的火焰就越旺,所以怯生生道:“嗯。” “我知道你从老单那里学了不一样的东西,你有很强的能力,甚至可以把一个成年人打进医院,但是你觉你领着人,把人家小流氓弄的进医院这种事情对不对?” “对……额……不对吧。” 叶萧凌叹了口气:“你还小,我知道你其实也不知道。我也很难说什么正义不正义,让我说教,我也不是个会教孩子的人,那是你爸妈的活。我今天就说一件事情: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好不好?” 叶萧凌看着周新宇犹豫的样子,道:“我知道有能力很很好,你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将来你还会更强,甚至做到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搞什么除暴安良,那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还是个孩子,你需要专注学习,至于将来,你当个警察……或者龙……嗯……或者军人,那时候你再去用你的能力。” 周新宇有些失望地看着叶萧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乎。但对于叶萧凌的信任,他还是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叶萧凌不知道他的这种顺从会持续多久。但作为他,其实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至于为什么不希望他过于使用自己的能力,也许是因为觉得一个孩子在太小的时候就沉迷于暴力不是一件好事?他是见过吕昭阳、燕三那些人的,修为给他们带来的事情,反而只有痛苦。 其实如果说燕三、吕昭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修行这件事情,就不会死在那座山上。他们会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每天在太阳的催促下醒来,在黑暗的温存下睡去,因为小事情而欢快,因为身边有个人而开心。 冯香兰告诉了他吕昭阳在他们居住的村子里正有个女孩等待着他回去。只是他知道,吕昭阳不可能在回去了。他自认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毕竟吕昭阳想要杀死自己,而自己不得不反击,生死之间,他不可能太多犹豫。否则他也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那座树林里,最终被虫蚁啃噬。 但此刻,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漂亮到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周新宇,实在不愿意他走上一条他不愿意看见的道路。 走了一段,周新宇轻声道:“但是……哥……” “嗯?” “其实这事儿,我没修行之前就做了……不是靠修为的……” “……” 第561章 伞柄 “不用麻药,直接来就可以了。”飞机起飞之前,叶萧凌特意打了个电话给严铁生。他的声音即使在电话里也带着些许威严,好像一头正逐渐醒来的雄狮,不知道当他真正发出咆哮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但他的这种要求对于叶萧凌来说还是出格了一些,不用麻药?他真当自己是木偶人,可以靠个人意志就抵御这种手术刀切开肌腱的疼痛? 严铁生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和地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疼痛只是一种感觉,如果你问问你的师父,就应该明白,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疼痛实际上并不算得什么大事。” 叶萧凌应了一声,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也没有继续反驳,只是道:“我们研究的进度还可以,再有一个月的临床实验,应该就有把握解决您的手伤了。” “不急。”尽管叶萧凌能听出严铁生也有些心潮澎湃,但他是个持重的领袖,不会因此而喜形于色,“我个人的身体对于现在的时局微不足道。你能够把时间提前这么多,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惊喜,或许,我应该记你一功才对。”顿了顿,他感叹道,“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到我麾下的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萧凌只能苦着脸打了几个哼哼糊弄过去。 他不知道,挂了电话之后,严铁生在那头似乎是有些感慨,夕阳就像是个温柔的老情人,把艳丽的色彩变成他的围巾。廖晴站在她的身边,把他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好像是要帮他遮住那微凉的风。 “走了也好。”严铁生轻声道,“你去吧,端木那小子会做你的后援。” 一场畅快淋漓的雨就这样不期而至。这个季节的雨水比起其他时候充沛得多,春季过了一半多,但老天毫不吝惜的态度,让许多因为空气干燥而嘴唇干裂的人们感觉到了一丝湿润的气息。 就在这样湿润的气息中,一位毫不起眼的农民工,带着草帽,撑着那依然遮不住雨水的黑伞,在略微谦恭佝偻伸手从掌心抠出几枚硬币,凑上车费最后的零头之后,看着一脸鄙夷似乎在嫌弃他手里的钱有些脏而不打一声招呼就扬长而去的司机,沉默着,开始进入莫城市区。 “师傅,还有馒头吗?”他似乎是饿了,一身褴褛的衣衫,裤腿上还滴着水,站在一间包子铺面前,低声问道。 这边是旧城区,因为规划的问题,最终变成这个城市里逐渐老去的存在,政府想要拆迁,却也无力支付那样庞大的补贴费用,所以农民工在这里,却也显得并不会太有隔阂。 包子铺的老板穿着洁白的围裙,一双手被面粉沾染得发白,农民工在这附近并不少见,许多住户因为住久了老房子,四处托关系批来了装修的条子,动起土木想把自己那有些不成样子的屋子弄得更干净亮堂一些,所以这里反倒是成为了农民工的天堂,不愁找不到工作,只是累总是要累一些,一天下来,还要承受那些房主肆无忌惮地刁难和歧视,只能说没有好赚的钱。 “哟。师傅,你来得真不太巧,东西都卖完了,要不然进来吧,我给你放碗馄钝,天亮,下雨呢,有点汤还能暖暖身子。”老板伸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着自己手上的面粉。 农民工犹豫了一会儿,皱着眉似乎是在考虑自己手头的钱是不是够用,何况馄钝……总是不如馒头能填肚子的。但此刻下着雨,天色也已经不早,他半身湿透,也不愿意再走,所以还是道:“那就谢谢了。” 合上大黑伞,农民工那朴实无华的面容终于在老板面前显露出来,不出乎意料是一张丢进人群里找也找不到的脸,虽然眉头有些英气,在光芒照耀下的眼睛里显得有些锋锐,但老板也没有多想,只是堆满笑脸道:“那你等着,我进去厨房给你下混沌去,你要是不嫌弃,我还有点冷饭,热热你放汤里吃。” “谢谢。”农民工再次感谢道,坐在椅子上的他,开始出神地看着这绵延不绝的雨,许久不来莫城,自己似乎又老了好多。这家店铺老板当年还只到自己的腰部,跟着他那位同样笑容真诚的父亲一起卖包子,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但这里吃过一个包子,却仍然在他记忆里,在他胃里,渐渐发酵。 茫然一片的雨水落到地面,飘起一阵如烟如尘的水雾。雨中似乎有人向着这边走来。农民工微微奇怪地挑眉,似乎是在奇怪在这样的天气除了自己怎么还有人在雨中漫步,他把手中的黑伞挪了挪,免得这个人进店铺里避雨还得绕过自己这滴着水的黑伞,他的黑伞比起普通的雨伞要大不少,在这家小店铺里,竟是显得有些碍事。 “破军?”雨中那个人影在店铺面前,停下了脚步,竟然是一个十分清冷的女声。 农民工下意识地抬起头,皱眉看着雨中那窈窕的身影,看着她在雨中淋湿的长发,看着她那张不施粉黛却能在隐约光芒中展现出倾倒众生之态的脸颊。终于认出了她身上那一身因为被打湿而从原本的军旅变的如墨水一般黑的作战服。 “龙组?”农民工轻声道,“很久不见。” 廖晴站在雨中,皱眉地看着这个农民工样子的人,实在认不出这是黑水门掌门的首徒。黑水门的掌门亲传弟子都以北斗七星命名,而破军在北斗七星中代表的是杀伐,如果放在古代,能用这样称号的人,大多是军队敢死队的先锋将军,能孤军深入,与敌军争锋。 但此刻坐在店铺里的这个农民工粗糙的脸庞,看起来年龄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距离花甲之年,也不再是遥遥无期。而他身上因为大雨打湿了他的裤腿,更增添了几分颓唐之色,佝偻的脊背和他疲倦的眼神,又哪里像是一个能与他人死战争锋的人? “十几年前,我来莫城,跟你们有过一次碰面。当然,那一次跟我碰面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农民工呼吸散漫,眼神里露出追忆之色,“严元帅的大威,到今天我仍然记忆犹新,而师父不听我的劝告,硬是要带着人下山。黑水门这一次惨遭屠杀,我也并不意外。” 廖晴摇了摇头,从大腿抽出银光四射的匕首:“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你是破军吗?” “破军?”农民工抿着的嘴角有些干裂,他伸出舌头微微湿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嘴角微微露出嘲讽之色,“哪儿有什么破军,进了莫城,破军也只不过是一柄折断的戟,在严元帅的面前,这个名号也不过是笑谈罢了。” 廖晴沉思之后,换了一个说法:“你的名字。” 农民工低下头,佝偻着展露着他的卑微:“我的名字?”是啊,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呢?好像是姓陈?总之那也只是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名字,说出来,或许甚至都没有人在乎。那位老人带他进门派,收他做亲传弟子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人上人,他从来都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他喃喃,“我没有名字。从入了师父门下,我就把另外一个名字丢掉了。” 他抬头,有些疲倦地道:“你还是叫我破军吧。” 说完,他站了起来,有些颤巍巍地去伸手拿那柄靠着桌脚的黑伞,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触摸到了什么,稍微用力,手指的骨节在他的力量中微微发白,他粗糙的皮肤却依然如同多年被风浪侵蚀的礁石。 但他手依然坚定,伴随着一声脱出的声音,黑伞内部似乎有机械转动,而他竟然就这样,把黑伞的伞柄拔了出来! 第562章 杀叶萧凌 一个农民工在一片风雨前拔出自己黑伞的伞柄,这种场面委实谈不上什么美感,甚至还有些心酸。在这样用力之下,黑伞的伞骨因为被他的力量给折腾变了形,扭成了一团麻花一样的东西。 “太久没用,都生锈了。”农民工轻声说道。 他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只是他手上的黑伞伞柄已经不再是伞柄,他拔掉了那有一个弧度方便手持的塑料把柄,黑伞的伞柄,竟然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柄,通体漆黑,带着一些诡异气息的钢钎! 而钢钎的间断,那森然如同九幽之中而来的锋锐,像是一只眼睛,正在冷冷地盯着廖晴。 “你是来杀我的。”农民工低声道,“我还有事情要做,现在不能死在你手里,等我做完了事情,你再来杀我。我可以不反抗。” 廖晴皱眉,她越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奇怪。 风雨依然在她纤细的身体上不断地拍打,落在他洁白的脖颈上,溅起水花,他知道这种局面很怪异,但既然农民工拿出了钢钎,她也就双腿微屈,脊背的骨节一寸寸地绷紧,一口气息吞入腹中,感觉到体内就一股热气就好像沸腾一般,灌满了全身四肢百骸。她眼睛微微地眯着,好像要从这一片水汽之中看清楚农民工手上的钢钎。 农民工看了看逐渐黑暗下来的天际,大雨之中,就连星辰也难免退避,看不见那颗被称作“破军”的星星。他叹了口气,迈出一步,走入风雨中。 廖晴的眼睛一闪。她突然看见,这个农民工原本显得佝偻的脊背在这样有些沉重的步伐中,却不断地在拉直!他原本其实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北方汉子,脸上虽然疲惫,但如同石头一般的坚毅,仍然在他的脸上展露无遗。 “迸!迸!迸!”走了五步之后,农民工的步伐已经越来越沉重,他的身体就好像背负着一座大山,手上的钢钎也在不断地颤抖,有雨水从它漆黑的身体上滴落,然而一声嗡鸣却低沉如同一声雄狮的吼叫声,伴随着他如同鼓点一般击打在地面上的脚步声,廖晴仿佛看见了,一座大山,正向着自己压来! 农民工近了,更近了。两人相距十一步,农民工终于完整了抬起头。现在他是一个完全站直的人了,宽阔的肩膀和挺直的脊背不再有什么卑微,他就这么站在一片风雨中,但风雨却好像因为这个人背后的那座“大山”,而下意识地恐惧,偏转了方向! 廖晴依然静静地在原地,只是她依然把匕首换到了左手,以一种原来完全不同的动作,以锋锐正对着农民工的喉咙。 “左撇子?”农民工眼睛微微地睁开,仿佛一个昏沉欲睡的老人睁开眼睛,却如同月亮在乌云中展露出他的光芒,而在这月光之中,有一颗星星,亮得一如既往。 “幸甚。”农民工,或者说破军拱手,做了一个十分老式的礼节,沉声道,“黑水门,破军。请指教。” 廖晴不说话,面对敌人,报出自己的名号,那是这些传统的门派的习俗。龙组的战士,从来只讲究刀锋出鞘要见血,却从来不是喜欢跟人讨论的人。所以她只是紧了紧手上的匕首,微微地向前一步。 她这一步,却是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生生地插入了破军背后,如同大山一般的威势里!虽然廖晴她到现在依然没有展露出什么强大气息,但她能够站在破军面前,并且不曾因为他的威势而后退一步,自然有她自己的特殊点。 十步,是破军威势最强大的范围,他之前没有再往前踏一步,就是因为他依然给廖晴留了余地 而廖晴踏入了这个范围,意思是她根本不打算给他留任何余地。 然而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在一片雨声中如同飘忽的鸟雀一般,飘入了两人之间。 “别去了。老妹儿。”端木长歌双手插在裤兜里,蹲在地上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般躲在一家依然关门,但开着atm的银行门口屋檐下抽着烟,这种天气,自然没有人来取钱,而他百般聊赖地躲在这片风雨中小小的安全区里,竟然像是等待了许久。 “你打不过他。”端木长歌道,“我要是你,就不跟他正面打,黑水门的破军擅长的就是正面拼杀,万军之中都要冲一个来回。但你却可以像是跗骨之蛆一样,咬着人家的屁股追杀个三天三夜,反正今天插一刀,明天插一刀,不怕他血流不干。” 廖晴看向端木长歌,冷冷道:“爸说让我拦住他。” “但没说让你杀死他吧?”端木长歌无奈地道,“你这个妮子什么时候杀气这么重?要知道人家来莫城做客一趟不容易,看看农民工伯伯这一身风尘仆仆,结果还得在这种时候陪你在外面淋雨,很惨的。” “杀死他,他就过不去了。”廖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拦截’理论,“你在旁边帮我,他不可能活着。” “诶别,本来最近在莫城里折腾那么多事儿已经够麻烦了,今天你再背一个死人走,而且这个死人还是黑水门的首徒破军,我真不想又上一趟飞机去京都被一群王八蛋指着鼻子骂。”端木长歌摊手道,“今天这事儿解决也简单,干嘛非得动刀动枪的。” 破军微微转头,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端木长歌:“端木长歌?” “是我。”端木长歌丢掉了嘴上的烟头,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是不是被我这么帅给惊得觉得这辈子后悔没有做女人?” 这个笑话不好笑,农民工也不像是喜欢笑的人,所以他没有笑,只是依然直直地看着端木长歌,好像是在审视什么,但这种赤裸裸的眼神里,却闪动着如同烛火一般的战意。随着这些战意如同被火焰一般被点燃,破军身体的气息再度攀升几个层级。真气不断地在身体里运转,竟然在风雨之中,响起了一些如雷般的咆哮声!这声音既来自于他的身体,也来自于他手中的钢钎,好像从一开始,他跟钢钎就是一体的,从不分彼此。 端木长歌却是好像十分欣赏似得,看了看他手中的钢钎,又看了看他人,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你不是巅峰的时候。” “我打不过你。”破军喉咙动了动,沙哑道,只是在一瞬间,他就认输,似乎在他心中,根本不存在什么面子的问题,“但如果你一个人要杀我,我可以拉着你你一起死。” 端木长歌耸耸肩:“知道你们黑水门的手段多,临死拖个垫背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当然,我觉得你这种说法我并不认同。” “我们来说说正事吧?你的来意?”端木长歌缓缓走入风雨中,现在,他和场中的两人再无分别,只是与廖晴的平静,破军的疲倦样子不一样,他骂骂咧咧地对着天上低声骂道:“妈的,老子每次搞点事儿就下个雨,上次屋顶上是,这次也是,有完没完。”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咒骂,浓重的乌云之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而后是隆隆的雷声,好像是从远方传来,覆盖天地。 端木长歌窒了一下,而后突然暴脾气上来大骂道:“叫什么叫,有本事劈死我!” 破军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太多却依然修为已经达到自己当年巅峰境界的龙组现任副领袖,实在有些不明白严铁生会选了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做副手。但想到传闻这种这个人和严铁生之间的关系,又觉得合理了一些。 雷声滚滚,但他站在风雨之中,屹立不动。在端木长歌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然不再担心廖晴会再向前,他收敛了自己背后的声威,缓缓地,他重新佝偻下去,依然是那个满脸疲倦的农民工,他轻声道:“我来杀叶萧凌。” 第563章 夜路 叶萧凌下了飞机重新把手机开机的时候,廖晴的信息就排除一众消息通知站在最前方,俨然一位冲锋陷阵的将军。只是内容有些奇怪,有她一贯简短的风格:最好晚点回莫城。 晚点回莫城?什么意思?叶萧凌不是太懂,回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广袤天空,现在是深夜12点,云层就像是一只沉睡着的墨龙,一呼一吸之间,带着吞吐日月之相。莫城那边下了一场雨,但好在他们在阵雨之前来临之前飞机依然飞出莫城的抵御,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而迫降返航。 “哥,现在去哪儿?”周新宇揉着眼皮,一路上吵闹的周新宇总算是在叶萧凌的拾掇下在飞机上安静地睡了一觉,否则他非得用他那瓷娃娃般的外表,甜美的童音“帮他”要到另外一张座位上的漂亮女生号码不可。 “你怎么说?上火车去继续睡觉,还是就今晚在这边睡一觉?”叶萧凌深切地感觉自己这一次为了完成跟夏岚那句“会很快回来”的承诺,难得选择坐飞机却选择了一个不太好的时间。 自己倒是对于上火车再接着睡觉这种事情熟络无比,但周新宇毕竟是个孩子,需要保证良好的睡眠。 如果说他那在接到他电话解释之后用十分信赖的声音说把周新宇就交给他了的父母知道自己就这么照顾周新宇,估计得跳脚大骂了。 但周新宇擦干了眼角的东西,却显得兴致勃勃,道:“这里是哪儿?” “界城。”叶萧凌道,自己家附近根本没有什么机场,所以他们的还需要在这里换成火车而后换乘汽车才能到达。他想到后续的麻烦,他是觉得还是带这个小破孩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睡一觉更好一些。换做以前,拮据的他自然不肯在机场附近那些贵得夸张的酒店睡觉,现在手头好歹有点钱,不至于要为了这方面吝啬。 “没意思,我不想睡觉。”周新宇一手掏出自己爸妈新给买的手机,为了保持联络,周新宇成功地在这个年龄从管理严苛的父亲手里得到了这样一份礼物。他的手指在上面灵活地滑动,把导航打开,看了看距离,也不过是四十公里的路程,就道,“不然我们走过去?” “想什么呢。”叶萧凌黑着脸道伸手轻轻地拍了他额头一下,“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了?” “反正我觉得睡不睡也没什么关系。”周新宇嘻嘻地笑着,“不就一晚上嘛,我很有精神。” “免谈。”叶萧凌哼了一声,“你爸妈让我照顾好你,结果大晚上的我带你走一夜路,到时候我真没法跟你爸妈交代了。你还小,别给我学熬夜……而且……熬夜走四十公里路……你这是要作死啊。” 周新宇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聊道:“哥,你真没意思。明明都是修行者了,结果你还恪守着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习惯做什么,好像一晚上不睡觉你明天就会困一样。” 叶萧凌一怔,是啊。明明自己都是修行者了,一晚上不睡觉又会怎样?自己现在的身体,实际上就算好几天不睡,连续走上几天路恐怕都不会有太大问题,修行给了他强大的体魄,而这种体魄,已经在他修为渐渐强大的路上,已经跟普通人的表现相差越来越远。 如果说到了老单那种境界,是不是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基本需求? 但一想到老单每天晚上还是该睡睡,甚至白天他喝醉了倒头就躺在某根枯萎的老树根上睡得昏天暗地,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但不管如何,他心里也明白过来,实际上他跟周新宇一晚上走到家也不过是十分平常的事情,谈不上多奇怪。 想了想,叶萧凌突然生出想想要尝试一下的冲动,但他还是道:“你不行,你的修为还不怎么好,我背你走,你在我背上睡觉。” 而后则是周新宇满是幽怨的眼神。 叶萧凌温柔地笑笑:“到时候我叫你醒来看日出。” 不得不说,叶萧凌很少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在看不见头的公路上行走,一片黑暗,几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路边草丛里的虫子和鸟雀偶尔在鸣叫,偶尔有那些跑夜路的货车打着灯光经过,扬起烟尘。 周新宇趴在他的背上,或许每个小孩都无法抵御这种如同婴儿床一般平稳安宁的摇晃,他双眼睁不开,逐渐在这样漫长的沉寂中睡去。他劝说叶萧凌连夜走路回去,实际上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好动,结果没想到只激发了叶萧凌夜色中行走的心血来潮,却没能换来他也跟着一起走的资格,自然觉得无聊。 走了十几公里之后,叶萧凌浑身逐渐发热,真力在他的体内四处流淌,带来一股暖意,凉风吹动他的头发,却也带不走这股温存。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平时使用真力,要么是以十分精细的方式控制真力进入他人的身体里查探他人的身体情况,要么就是以十分暴烈的方式激发出来,与人打斗。但从来没有试过这种长途走路。 这种行走之中,他的真力就像是一位温柔的情人,在他身体的四处游走,抚摸他的四处,带走他身上的疲惫,有那么一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身上的毛孔在这一刻全部打开,那股热气在向外缓缓地溢出,带着一种畅快与惬意。 而他缓缓闭上眼睛,心眼逐渐打开,他“看”见了自己身体里那闪烁着光芒的窍穴。 这些窍穴是在那天的梦境里吃了那一口牛排之后所被点亮的窍穴,到现在,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些窍穴到底有什么用,但里面蕴含的真力数量却着实让他感觉惊讶,他们就好像无数口泉眼,里面深不见底,却能够有着无数的水源从里面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抱着尝试的心思,叶萧凌缓缓把真力往里面注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让一个深不见底的井里存满泉水,这不光需要叶萧凌有着厚实的真力底子,而且还需要他有着足够的毅力。 而真力是否厚实,叶萧凌没底。但如果说这种毅力,本身学医就是一种十分枯燥的事情,他这种毅力总还是有那么一些。 随着他的真力缓缓注入,那口“泉眼”里逐渐透出一些明亮的光芒,好像有水流在里面反射着天上的月光。但叶萧凌清楚,这只是自己身体里的泉眼,这种光芒实际上是他内视所观想出来的景象,老单说过,内视是否能看见体内的流光,甚至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自己把身体的力量想象成一团狗屎,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发现自己体内的经脉里塞满了又长又臭的狗屎。 当然,叶萧凌在听见老单这种理论之后,就自动捂住了鼻子把这种场景狠狠地抛在脑后。如果让他观想把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变成无数狗屎,那自己算什么,马桶?总之这种蠢事儿还是不干为好。 但泉眼里的水终究是满了上来,叶萧凌突然发现,当自己在这种行走状态下为泉眼注入力量竟然要比自己静坐的时候有效得多,而且这些泉眼在经过上一次吃牛排,竟然也不再溢出真力,走了十公里路程,叶萧凌竟然终于看见了自己身体里七百二十个窍穴的其中之一,就这样满溢了出来! 第564章 工具 叶萧凌面色古怪地凝视着自己身体里的这个窍穴,感受着自己心脏内的真力,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窍穴,就吃掉了他体内一半的真力,况且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走了十多里路。甚至都不知道这样一个窍穴被灌满之后到底有什么作用。 此举无疑让叶萧凌感觉有些挫败,好像自己在修行的路上依然一脸抓瞎,看来得找时间问问老单才行。原本他问李时珍也不是不可以,但李时珍好像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提不起什么兴趣,叶萧凌干脆也就不自找无趣。 说起来,老单的实力,也许也已经无限逼近于天上的神佛了吧?毕竟能够发出那样跨越几千里,划破天际的剑光…… 叶萧凌赶忙晃了晃头,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情,在医院的时候他想了一次,现在都隐约感觉有点心悸,作为修行者,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把那天天上惊鸿一瞥看见的场景在心里想象,而这种想想却给他的心神带来一种十分可怕的体验。 当然,他不知道在老单发出那一剑之后,无数修行者因此而突破的事情,否则他怎么也该联想到一些关联。 天色依然昏暗,但遥远山峦后面隐约有着一些光芒。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多,距离目的地实际上也不算太远。他走得很快,同时也走得十分平稳,背上的周新宇睡得依然香甜,他感觉心里有些满足,轻微伸了个懒腰,又把周新宇的位置往上挪了挪,感觉凉风扑面而来,至少想到自己体内的七百二十个窍穴总有一天会被填满,笑了起来。 他突然转过头,一辆越野车远近光灯闪烁,开过他的身前,轻微的刹车片咬合声与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中,它稳稳地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里面钻出一个长发带着墨镜的女人:“哎!” 叶萧凌向前走了几步,以为她是要问路,刚走近了一些,却听见了女人关切的声音:“要不要搭车?” 叶萧凌看了一眼她脸上的大蛤蟆墨镜,心想这女生这种时候还戴着墨镜,难道觉得这天还不够黑?但他笑笑,道:“不用了,你走吧。我自己能走。” 女人哦了一声,把头伸回了车里,十分干脆地发动了车子,逐渐远去。 叶萧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周新宇,继续走着,他现在越走越有感觉,何况承诺了要让周新宇看个日出,所以搭车不搭车还真的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了。说来奇怪,修行之后,他一直没有觉得自己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不管他觉得不觉得,他与普通人之间都已经有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他可以在这种的夜里走上几十公里的路,换做普通人,早已经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能够有一张的柔软的床,盖上一床温暖的被子,睡得好像这辈子都不愿意醒来。 但此刻,他却精神百倍,虽然身体里的真力消耗了不少,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疲倦,反而脚步越发稳健。 但又走了十里路,他却逐渐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刚刚开过去的那辆车竟然像是一个沉默匍匐在地上沉睡的人,而此刻,那位带着蛤蟆墨镜的女人,此刻正一脸疼痛地靠在一旁,点燃一支烟,在一片月光之下,静静地吞云吐雾。 叶萧凌走了几步,道:“你怎么了?” 女人一惊,还以为大半夜的在这种公路上竟然会有什么人对自己不利,但转眼一看是之前见过的那位有些神经质但背着个孩子走在路上显得十分温馨的男人。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车子,道:“抛锚了,真倒霉。” 叶萧凌此刻才看见那个车子个一个轮胎已然干瘪,再也托不起一辆车的重量,无精打采地在原地踌躇。在这边附近根本没有什么人家,就连找个地方落脚也不可能,而这大半夜的,就算叫一辆拖车来恐怕也有难度,可以说,这个女人今晚基本上是得在车里过夜了。 “你没有备用轮胎的吗?”叶萧凌随口问道,但其实觉得如果女人如果有备用轮胎,就不至于在原地呆着。 但女人的回答却让他一愣,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中也带了一些窘意:“有的……就是我不会换……” 叶萧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在这种路上开车,却连换个轮胎都不会。 “我帮你吧。”想到之前女人的好意,叶萧凌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袖手旁观,虽然他也不会,但看看网上的说明,找找看窍门,总还是有可能换好的。 “真的?”女人惊喜着说道,看着叶萧凌简直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恩人,“谢谢,谢谢。” “不用。”叶萧凌笑了笑,走到轮胎附近,想了想,道,“我弟弟在睡觉,能先放你车里吗?” “当然可以。”女人眼睛一亮,之前他在路上就被这个男人背着个孩子一路默默走着所感动,现在的时代,有几个人可以对自己的亲人做到这种程度,所以他平时一般是不会主动让人搭自己车的,今天却破了例。 但他却没有上来,大概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是越想越像。毕竟在女人的概念里,不会明白叶萧凌依然把走路当成了修行的一部分,只是这样越想,她越觉得叶萧凌是个靠得住的人,放开了心防之后,反而主动要伸手过去抱抱周新宇道:“我帮你。” 叶萧凌笑了笑,跟着她一起把睡熟的周新宇平放在车后座上,周新宇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声:“小葵别跑……” 女人失笑,捂着嘴道:“还做的是个美梦咧。” 叶萧凌尴尬地笑了笑,女人不知道小葵是谁,听着这个妹子估计误以为是孩子的那点小恋情,但实际上叶萧凌却知道,这个名字就是那个被他打进医院的小流氓,据说名字里有个葵子,于是他那个什么联盟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葵,算是嘲讽他像是个娘们。至于那位因为被一群小学生殴打,无比羞辱地进了医院修养的那位“小葵”,天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对着月光正抹着眼泪,抽泣地道:“我的蛋……” 叶萧凌撇了撇嘴,道:“你的工具放哪儿?” “哦,这儿。”女人快步地走了几步,踩在马路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叶萧凌这才发现她竟然穿着的是高跟鞋,有些无奈地轻声叹了口气,伸手结果她递过来的工具盒,打开来,皱了皱眉,“千斤顶呢?” “什么是千斤顶?”女人好奇宝宝似的道。 叶萧凌叹了口气,心里更是确定了这位大小姐的有钱人身份,用手给他描绘了一下千斤顶的大概模样,却换来一句“哦,那个我嫌它太大,直接就丢掉了。” 叶萧凌表情一窒:“丢……丢掉了?” “是啊。这盒子很重啊,我看了看也那个工具也好像又大又不重要,我就干脆就把他丢了。”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我的姐姐诶,那个千斤顶是用来把车抬起来的,不把车子抬起来,轮胎怎么取出来。” “啊……”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那怎办……我真的不太懂……” 叶萧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对于这样一位什么也不懂的大小姐,想想过分苛责也没什么用,何况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也不是人家的老爹。 但缺了千斤顶却实实在在地等于在整个换轮胎的第一个环节就已经造成了断层,他又能怎办? 叹了口气,叶萧凌小心地把周新宇抱了出来。女人以为他要离开,没有生气,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儿,脸上有些发红,歉意地道:“抱歉。”但叶萧凌却把周新宇递给她,让她先抱着,而后走到车的旁边,伸出一只手,肌肉微微收缩,真力一动之下,整辆车就这样被他抬起了一角! 第565章 顺风车 徒手抬汽车这种事情,叶萧凌之前做过一次,虽然确实把整辆车从车头抬了一米多高,但叶萧凌的手也是疼得不行之后才终于放弃了这种自虐类型的动作。 但今天来说,他的修为已然可以支撑他单手把汽车抬起一角,这当然归功于他日月不辍的以李元霸抗鼎决中卷中的炼体口诀强化身体之后的效果,但最重要的是,在与吕昭阳拼死一战之后,他的修为同样有了很大的一个进步,现在的他,不光身体依然可以完全承受真力,而且就连真力的量也依然比原来更厚实。 生死之间,人总是会爆发比平时更强大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普通人会在事情过后消失,但修行者却能够以这种力量刺激的身体,让自己越战越强,所以修行者的好战,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有解释。 女人是不清楚这种事情的,她刚刚还在奇怪叶萧凌为什么要把周新宇交到他手上,但眼见叶萧凌一手轻轻松松地把车辆抬得离了地,几乎把两只眼睛都给瞪得掉到地上。 抱着周新宇的她不禁骇然:一只手把车抬得离了地?这还是人的力量吗? 但叶萧凌无瑕再顾及女人的骇然,他知道自己在一个普通人面前表现这种力量好像有点出格,但两人毕竟萍水相逢,大概以后也不会有见面机会,给她看见就看见了。反正这种事情,她说出去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在瞎说,谁会相信一个人轻描淡写地用单臂充当千斤顶给她换轮胎? 当然,这辆车的车型偏小,也是叶萧凌能够如此轻松的原因,如果换做那种大七座suv,恐怕他要这么做也着实废力气,坚持不了太久。女人嘛,对于自己的车,总喜欢小巧玲珑一些,跟廖晴那种开着军用越野车的火辣女生,毕竟是少数。 按照手机查到的攻略上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更换轮胎,叶萧凌逐渐找到了窍门,从一开始的生涩,他越发手脚轻快了起来。 套筒扳手拧出螺栓一般是一种十分困难的事情,就连一个成年男人也不得不抛下装帅耍酷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用脚加力气,但叶萧凌只是轻轻松松地一拧,整个螺栓就松动了起来,随着一连串地转动,螺栓就乖乖离开了它原本抵死缠绵的轮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月光虽然明亮,但真要换轮胎,光亮还是略显不足。女人明白这点,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之后,老老实实在一旁拿着手机给他当手电筒。只是仅仅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也凸显了她碍手碍脚的本质,叶萧凌的目力实际上看得清楚,但他叹了口气,想想还是不去伤这个女人的自尊,轻轻一拉,轮胎顿时就从车子上落了下来。 “帮我把备用轮胎滚过来,我现在……手不能离开这里。”叶萧凌轻声道,他说的是真话,好在备用轮胎之前就已经从后座拿了出来,放在地上,只需要用脚推推,就能到叶萧凌单手触及到的地方。 “哦……好!”女人局促地应了一声,穿着高跟鞋咯咯咯地在道路上小跑,也亏得她穿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却还能小跑起来,只是趴在他肩膀上睡着的周新宇却着实感觉这种一蹦一跳有些糟糕,带着一些恍惚,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前,皱了皱眉。 “啊!”正辛苦挪着轮胎的女人一下子惊叫了起来,差点就要把周新宇给甩出去。叶萧凌一手托着车子,一只手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本来她这么小跑颠簸就有点不好,这一声惊叫,周新宇不醒也得醒了。 果不其然,在一声含糊的吞咽口水中,周新宇睁开稀松的睡眼,嘟囔道:“怎么了嘛。”等到他终于看清楚抱着自己的并不是叶萧凌,而他手上的那团软肉居然如此之软之后,他警惕地一抖,意识到这只是个女人之后,却又有些慵懒地趴了回去。 两秒之后。 终于惊醒的周新宇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从女人的怀里跳了出来! 女人一个踉跄,几乎被周新宇的力量所撂倒,但轮胎却经不起这一番折腾,直接翻到在了地上。 周新宇虽然现在年龄尚小,但叶萧凌测试了他的修为,虽然他修行的路子走得比较中正平和,力量未必能与修行李元霸抗鼎决的叶萧凌相比较,但却也依然让他的力量水平稳稳地超过了一个成年男人,这种力量在女人的怀里爆发出来,她又能怎么抵挡? 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周新宇呆呆地看着场间情况,看见叶萧凌之后,他这才放心了一些,走过去凑近了一些,但还是古怪地道:“哥,你在弄什么呢?” “看不明白吗,人肉千斤顶啊。”叶萧凌没好气地道,“你倒是睡得香甜。” “嘿嘿。”周新宇笑道,“是你自己不让我跟着一起走的,现在怪我睡觉。” “嘿嘿你个头。”叶萧凌想伸手拍他头顶,但他就好像画地为牢一般走不出哪怕一步,自嘲地笑了笑,道,“帮她把轮胎拿过来。” “奥。”周新宇走了过去,也不怕脏,手脚麻利地从地上把翻到的轮胎重新服了起来,对着女人甜甜地道,“姐姐,我来帮你。” “嗯呐。”看着周新宇瓷娃娃般的面容,原本有些古怪于他怎么有这么大力量的女人也把这种事情抛到了脑后,弯下腰,道,“小弟弟,你叫什么?” “我叫周新宇。”周新宇回答,带着轮胎辘辘地滚向叶萧凌,并不刻意靠近,却反而让女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这孩子,好像十分有个性。 不过十分钟,越野车的备用轮胎就在叶萧凌和周新宇这一对没有血缘却胜似亲生兄弟的两人装配完毕。 “好了。”叶萧凌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网上说,备用轮胎只是用来备用,不能一直用,你还是要找个修车厂把轮胎修修的。” “谢谢。”女人看着叶萧凌拉着周新宇的小手,问道,“你还走吗?我送你一程吧。” “没事,我走得动。”叶萧凌道。 女人带着蛤蟆墨镜,但嘴角的弧度能看出她十分快意:“来吧,你都帮我这么大一忙,我不请你吃顿饭也说不过去。我知道你力气好,不过开车也能快一些对吧?” 叶萧凌原本想拒绝,毕竟一边走路一边修行的感觉良好,反而激发了他走更长路程的想法。但他面色有些古怪,衣角微微被拉扯着,他转过头,周新宇正对着他道:“哥,我们坐车吧。” 听见周新宇的话,女人得意地笑了:“看吧,你弟弟也说想坐车,看你一路背着他走辛苦的,来吧。” 叶萧凌看着周新宇和女人期待的样子,考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耶!”周新宇一马当先,只是一蹦,整个人就翻着筋斗进了车门尚且还没有关着的后座,简直比猴子还像是猴子。叶萧凌和女人看见他的雀跃样子,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只是女人是畅快地笑,叶萧凌却是苦笑。 “别跟人家的坐垫弄脏了!”叶萧凌笑骂道。 第566章 日出 剩下的路程说远不远,但一路沉默总是有些尴尬。女人倒是个大方的性格,没有太多矜持腼腆,说话也十分顺畅,一路上问了叶萧凌不少问题。有时候叶萧凌会回答,有时候叶萧凌不回答,但似乎都无法影响她正高昂的情绪。断断续续的交谈也能让她觉得十分满足,甚至嘴边哼起歌来,十分悦耳动听。 换一个备用轮胎换来一路的顺风车,这倒是挺好的事情。叶萧凌感受着床边的风和月光,坐垫的柔软让他有了一些睡意。体内的真力却在这种状态中不断地恢复。心脏跳动如同鼓点,流淌出来的力量正在那些窍穴附近不断地流转。 “你家在哪儿?”女人问。 “不远了,你一直往前开,到一个小城就好。”叶萧凌轻声道。不管怎样,灌满七百二十个窍穴也不是一日之功,他也就没有太过急躁,缓缓地让真力在身体里流转一大周天,尽数潜伏在心脏之内。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女人接着问道。 “我哥叫叶萧凌。”没得叶萧凌开口,在后座脱了鞋子翻腾的周新宇倒是插嘴了,显然他十分满意后座之后他一个人闹腾,常年被父母管着不能熬夜,大半夜少有能不睡觉的机会,此刻他兴奋得不行,没等女人问话,就解释道,“啊,我跟我哥不是亲的,不过我很喜欢叶姨,之前我还说认她当干妈咧。”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叶萧凌笑骂道,“有你这么个干弟弟,我头疼,还是别认我妈当干嘛得了。” 女人听得有趣,只是把着方向盘又是走夜路,不方便看两兄弟的样子,想来这孩子脸上必然又是那种狡黠的表情吧?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孩子自以为的掩饰,通常都显得拙劣。她阅人无数,也因为工作的原因,早已经处事玲珑,能看透这点,当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叶萧凌会这么对周新宇说笑。 “关系真好。”女人由衷地感叹道。 “哪里好?”叶萧凌耸了耸肩,自我解脱式地笑笑,“只是走在路上走着踩到了口香糖,抠也抠不掉了。” 女人被他这个说法逗得大笑,她自然是不知道周新宇一开始赖上叶萧凌的样子的,只是这对兄弟实在有趣,不过她想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两兄弟好像力气都很大诶。你们怎么锻炼的?” “锻炼?”叶萧凌跟周新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着,修行确实算是锻炼的一种,只是一种,根本就没多少人知道。 女人不知道两人为什么笑,但没得到解释,她觉得也不方便深究,只能笑笑略过。车辆开过郁郁葱葱的山脉,五点的时候,一轮初生的太阳逐渐被唤醒,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伸手抚摸树梢,在地上留下一地斑驳的阳光。在叶萧凌的要求下,女人停下了车,周新宇坐在公路的保护栏上惊叹,眼睛里满是那闪亮的光芒。 “哥,这里的日出好像比山上的好看。”周新宇感叹道。 叶萧凌没有说话,女人却笑着道:“我也觉得,之前在这边见过一次日出,后来我就经常在闲暇的时候到附近兜兜风。环境也好。” 叶萧凌看着她的蛤蟆墨镜,道:“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干嘛一路戴着墨镜?眼睛有问题吗?” 女人噗哧地笑了出来:“我眼睛能有什么问题。”似乎是在考虑一个比较困难的问题,她想了许久,终于伸手拿下那遮住半张脸颊的蛤蟆墨镜,晨光中,她轻轻地抖动自己的披肩长发,眼神中带着一些褐色,精致的脸庞却同时融合了东方古韵与西方奔放之美,配合她的身段,就连叶萧凌都看了一惊。 “不好意思。”女人伸出手道,“我叫裴文文。” 叶萧凌心中翻江倒海,裴文文,这不是那个很出名的女星吗? 他听过这个名字,虽然他本质上是一个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人,但这位中国与意大利混血的美人却在中华有着偌大的名声,时常可以在各个广告牌上看见她的照片。最重要的是,老白曾经表示他心目中的女神就是这位几乎把中西方的血统完美融合的女星。所以叶萧凌认出来的时间并不算太晚。 伸手跟她相互握了握,叶萧凌终于明白了她带着蛤蟆镜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蛤蟆镜遮住她的半张脸,所以这么长的时间,叶萧凌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位竟然是一位随便出现在哪儿都能引发一阵新闻热潮的人。 “平时我怕惹来麻烦,所以一般见陌生人都把这个戴着。”裴文文笑着道,“不好意思啊。你帮我那么大忙,我也没说自己名字。” “没事。”叶萧凌摇头道,“理解。” 裴文文把双手放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太阳正从远方山峦之中逐渐露出头来,光芒驱走了黑暗,照亮了繁盛的绿叶,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微风吹拂:“好舒服啊。” 叶萧凌笑了笑,觉得此刻,她发梢透过的微光,反倒是如同照片一般的存在。到底是著名的明星,一举一动竟然都有一种镜头感。 到达小县城的叶萧凌最终拒绝了裴文文请吃饭的邀请,倒是周新宇有些不太高兴叶萧凌不肯让他顺便让他拍几张照片回去学校跟同班同学炫耀一番。但对于这种表现,裴文文倒是越发欣赏起叶萧凌来,在一番软磨硬泡之下,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上车之前,她还反复强调着:“就这么说定了啊,什么时候我做东,请你吃饭。” “行吧行吧。”叶萧凌无奈地看她上车,有些担心她一晚上不睡觉算不算疲劳驾驶,但看她精神十足的样子,也就没说别的,她好歹是个成年人,总不至于自己照顾不了自己。 “哥,没看出来啊!”周新宇却在此刻用手顶了他的肋间一下,“欲擒故纵啊,还是你厉害。” 叶萧凌瞪了他一眼,“什么欲擒故做,小屁孩,别瞎说。走了。” 翻过山,依然是那件平平无奇的瓦房,柴扉也依然静谧,偶尔有鸡鸣狗叫之声远远传来,倒是叶萧凌家里养着抓老鼠的那只猫,一见周新宇这位小祖宗来了,一改慵懒之色,对着他做了一个威胁的表情,一蹦之间就上了房顶,躲着不肯下来。 “哼,等我修为再高一点,你别想跑。”周新宇咕哝着,迈步进房门,眼见老单正静坐着在露天的厅堂中,双腿上盘如同老树盘根。只是他的动作却委实让叶萧凌无奈地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模仿姜太公?” 周新宇笑到捧腹,他知道老单经常有这种惊人的举动,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单在盘坐之时,竟然是手持一杆钓竿,连着鱼线,正在吊厅堂那口大缸里养着的鱼! 老单没有回答,只是半睁眼睛,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钩,只是鱼竿稍微一沉,他就潇洒地一挥手,如同星光落入凡尘,点点水花闪烁着银光,在空中飞舞。而一味通体赤红的锦鲤,就在扑棱之间,落入老单的手里。 “回来干嘛?”老单伸手从鱼嘴里取出鱼钩,锦鲤在他手中不安分地颤动,但,一股无形之中的粘性,附着在它的身上,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那根本没用上几分力气的手。 “找你点事儿。”叶萧凌看了一眼母亲依然紧闭的房间,轻声道。 鱼钩取出之后,老单伸手抚摸了一下鱼头上的伤口,伸手就把鱼扔回水缸里,道:“村尾老张让我给他孙子取个名字。” 叶萧凌头疼地道:“所以呢?” 老单平静地道:“花色我就叫他张牧之。” “红色呢?” “张灯笼。” “……” 第567章 检验 知道自己的孙子被取名张牧之的村尾老张到底还是欢天喜地地留下一个大红包,带着满脸的红润,跨着外八字,不断地念叨着叶萧凌给他解释的“牧之”意思,离开了叶萧凌的家里。 叶萧凌送了口气,好歹这世上少了一个叫张灯笼的孩子,多了一个叫张牧之的孩子,也算是他给老单积德。毕竟对于老一辈人来说,老单说的话重量着实不轻,如果老单真的下定了决心给一个张灯笼的名字,恐怕老张就算是被顶出脑溢血也得打碎牙齿咽着血,回家黑着脸告诉自己的儿子,孙子有了一个贼喜庆好像过年一样的名字。 “这次回来,没给我带点好东西?”老单眯着眼睛,他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叶萧凌擅自改了他原本取名“张灯笼”的想法,反正不管哪个名字,他都是瞎弄,这天底下哪儿有取个名字就定了一个人一生的事情。何况,他本人就是一个从来不信命的人,一个不信命的人却在这种小村子里给人算命,本来就是一种十分讽刺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你能要什么。”叶萧凌叹气道,“反正你想要的也已经到手了不是吗,倒是我也能省点力气。” “龙组那些小崽子跟你说了?”老单微微笑了笑,“我倒不是不相信你能弄来这个名额,只是刚好事情撞上了,人家求我帮忙,我不讨点好处也说不过去。” “确实一点好处。”叶萧凌已然清楚老单那一剑的威势,自然不会认为这样一个名额对于老单做的事情是什么天打的补偿,但他今天来却并不是打算问这件事情的。虽然说他现在对于老单原本答应教给自己的几手绝活还算不算数有些疑虑,但此刻,他还有其他事情想要明白。 让周新宇自己想办法去房顶揪那只慵懒的大肥猫,叶萧凌把包放下来,从里面摸索了一下,他两根手指轻轻用力,夹住了那一颗这个月来不知道已经检查了多少遍的圆珠子。把包裹在外面的保鲜膜弄开,一股清香就透过那之前他依然弄破的小口子飘了出来。 千叶紫莲的莲子。 这颗莲子是山上的黑衣人在被龙组抓捕的时候,悄悄塞到他手中的东西。他们几个人找到千叶紫莲,或者说千叶妖莲的时候,只找到了它的一具依然枯萎变形的尸体,却找不到它原本会在花蕊中长成的,代表着强大药用价值的莲子。林兴搜索了黑衣人的全身,却找不到东西,也只能默默地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现在,那个黑衣人应该早已经出了龙组的监狱,回了黑水门山门了吧?想到这件事情,叶萧凌的心里就莫名生出一些不太舒服的情绪。毕竟在村子里,他见证了燕三、吕昭阳、冯香兰三个人的结局,也去过那两座孤零零在山中沉睡的坟包。 或许这些事情黑衣人没有丝毫沾手,但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源于那个即使被抓捕的时候也笑得胸有成竹的黑衣人。一个令他觉得恶心的人物最终却逍遥法网之外,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老单盘坐在地上,他手上的钓竿早已经丢在一旁,而他身旁的一盒子蚯蚓也被他全数丢进了大缸里,全当了喂鱼的饵料。对于叶萧凌拿出来的这颗莲子,却并没有显得太兴奋,淡淡地看了那一颗表皮发紫的莲子,他轻声道:“事情过去一个月,你就把这颗莲子留了一个月。我是应该说你自制能力强,还是你这个人比较傻?” 叶萧凌当然不是自制能力强到面前摆放着一个能让自己实力大幅度提升机会却咬着牙不肯接受的人,只是这颗莲子是黑衣人给他的,等于一束花团锦簇的背后也许躲藏着的就是一条蛰伏等待的毒蛇,他不敢吃,所以他一直留到了今天。 “我不知道这颗莲子有没有被人做过手脚,你帮我看看。”叶萧凌手一抖,把莲子丢到老单盘坐的腿上,紧接着,他也十分熟络地在老单的正对面盘坐了下来。地面冰凉,但他体内自然而然有真力勃发,带着一股热量,游走于他的周身。 老单不急着去那那颗莲子,好像那不是什么强大的灵药,而只是一颗不值钱的糖豆,他的表情有些玩味,看着叶萧凌,饶有兴趣地研究着,好像这么多年,他少有地重新认识了一下叶萧凌:“你怕?” “废话。我当然怕。”叶萧凌撇了撇嘴,“我还年轻,没打算死得莫名其妙。” 怕死这种事情,叶萧凌在老单面前向来理直气壮。不过好像他在老单面前就没有什么理直气壮的,这是一种关系的差别,在老单面前,他总是能一改在莫城里的常态,变成一个无礼闹三分的人。到底这是因为老单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还是他本身本性在老单面前早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不需要隐藏,他也不明白。 至今,他无法弄明白黑衣人给他这一颗千叶紫莲种子的用意,他只能警惕这一颗千叶紫莲里是不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深藏其中,或许不是毒素,毕竟对一个医生下毒,通常这种成功率都低得很。 只是黑水门偌大的名头,他不敢有任何的自负。 老单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诡异:“那很好,一个怕死的人,通常就会活得更久一些。”伸手拾起千叶紫莲的莲子,他又扔了回去,看着叶萧凌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他轻声道,“既然你担心别人做过手脚,那这颗莲子来得不正当。一般对待赃物,我的态度是赶紧能用了就用了,免得事后夜长梦多。” 说到这里,他轻蔑地白了叶萧凌一眼:“真当这是什么好东西不成?上面没什么问题,倒是你这一颗胆小的心,老子看了就觉得烦。” 叶萧凌看着千叶紫莲莲子,苦笑着觉得这东西对于老单来说或许真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真的没事?” 老单冷笑:“要么你把他丢进粪池里,至少里面的蛆虫会长得格外壮。前提是你的胆子比那些蛆虫还小。” 听见这么说,叶萧凌算是完全放下心来,但却对于黑衣人这个人的用意越发迷惑起来,不在上面做手脚,白白送自己一颗莲子做什么? 想了太久,叶萧凌也觉得脑壳疼,只觉得这种事情只有等到将来再一次与黑衣人打个照面的时候才可能得到解答,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但既然他给了自己这样一颗莲子,自然是笃定将来两人还会有不少的交集。 叶萧凌下了下了决心,哼了一声道:“那我赶紧找个时间把这东西给吃了。”表情有点恶狠狠的样子,“好歹是少见的千叶紫莲莲子,不吃哪儿对得起自己。” 只是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一掰。 啪。对于真力的精细控制,叶萧凌现在已经越发的得心应手,每天早起他的功课除了锻炼身体之外,就是拿了许许多多的松针就在阳台上对着窗外乱弹,也正因为如此,学校的校工越发觉得学校里那颗上百你历史的松树就好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逐渐展现出了一种“谢顶”的风采…… 莲子在他的真力之下轻易地一分为二,一股浓重的馨香就从里面飘了出来。原本上一次叶萧凌抠掉的一角只不过是莲子的外皮,但此时,他却是把整颗莲子掰开,里面的味道显得越发诱人,风吹动叶萧凌的手,把味道带得更远了一些,好像几乎是在短短的一瞬,这种香味就在整个家里飘得到处都是。 就连屋顶上那只软绵绵晒太阳的懒猫,闻到这股香味似乎也被激发了一种欲望,几个蹦跳之下就下了房顶,顺着味道跑到叶萧凌身旁喵喵地乞求。 第568章 服药 “哥!什么东西这么香?”猫天生就是一种灵物,在古代民间就认为猫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也不奇怪。周新宇当然也闻到了这股香味,只是他的感觉比较迟钝,但也感觉身体里的真力一颤一颤,丹田之内产生了一种渴望感。跟随着猫进了房间,看见叶萧凌手里的莲子,奇怪地问道。 “来啦?这一半给你。”眼见周新宇自己跑了过来,他轻声笑了笑,伸手把一半莲子递到了周新宇的面前。 周新宇愣愣地看着叶萧凌的手心,不用地上喵喵叫的大肥猫,他也能感觉到这半颗莲子一样的东西到底有着怎样的好处。只是伸手到一半,他反而停住了:“哥,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别管哪儿来的。”叶萧凌温和地道,“再过些日子,你就要去修真界,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吧。你不是喜欢修行吗?这颗东西,能让你的修行更顺利一些。” 他这么说倒是没说错,一个人的真力修行取决于天分,但能够修行到什么境界,却很大一部分取决与身体资质。而千叶紫莲的功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强化体魄,壮大经脉。 经脉是真力的容纳之所,一个人如果有了强大的经脉,又不缺乏修行真力的能力,自然进步就会更加快速。特别是对于叶萧凌这种能够从从他人灌顶的方式中获取精纯真力的怪胎,千叶紫莲的的莲子几乎是是他最好用的药材。 但考虑到周新宇即将去修真界进修,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自己这个当哥既然没法帮忙解决名额的问题,但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他一半是做得到的。何况等自己阴德够了,就算比这好的东西都有,又何愁将来? “不要。”周新宇却摇了摇头,不肯再去接那半颗莲子,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还没那修为呢。” 叶萧凌瞪了他一眼:“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屁话那么多,长辈给你东西要恭敬的拿着你不懂?” “哥,你不算我长辈。”周新宇皱眉道,“虽然说我爸妈让我都听你的,但是我也不小了,能自己做主。” 叶萧凌翻白眼道:“你喊我哥,我不算你长辈算什么?” “我喊你叔你才算我的长辈,哥最多是同辈。”周新宇振振有词。 好心把莲子分出一半却还被人家拒绝,这世上还有这么憋屈的事儿?不过叶萧凌知道,周新宇这孩子,虽然爱玩爱闹有时候不分轻重,但心眼却十分单纯美好。他不肯要这东西,自然觉得这东西太过贵重,“长兄如父你不懂啊。赶紧的,给你好东西还推三阻四。” “孔融让梨还说把好东西让给年纪大的人呢。老师都这么教。” “老师还教你别乱搞事端,你把人家小流氓打得住院的时候怎么没记得这茬儿?” 两人不断地争吵,顿时把整个院子都闹得乱哄哄的。当然,吵的时候,叶萧凌也分出一些神来注意了一下自己母亲的房间,但里面似乎依然安静,想来母亲早已经早起去田里照顾庄稼了,心里安了一些,也就没有控制音量。 他们两人中间,那只平时一直用来的大肥猫倒是看起来比他们两人还要急切,不断地在他们的身边转悠着,用自己的身体去蹭他们两人的腿,还不断地伸出爪子,拉扯着他们的裤脚,像是见到了鱼一般,不断地喵喵乞求着能有自己的一份儿。 老单却受不了这种吵闹了,不肯再盘腿,而是站了起来,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一大一小,哼声道:“破烂东西也能让你们俩让来让去。” 叶萧凌正在气头上,老单更是那个平时总能以各种方式引爆他这团炸药的人,被这么一说,他更怒了一些,把原本冲着周新宇这小屁孩的火力转向了老单,突突地如同开着机关枪:“你说破烂,那你倒是拿点更好的出来啊,也没见你平时给什么好东西,你说你除了有一柜子看不完的书,还有哥屁。” 老单一窒,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想了许久,似乎是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除了书一无所有,怒声道:“老子拿个屁出来都比这玩意儿好。” “得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屁吧。”叶萧凌嗤笑了一声,而后不由分说,硬生生地把半颗莲子放在了周新宇的掌心里,恶狠狠地揉着周新宇的头发,说道:“吃,不吃我就打烂你屁股。” “哦……”周新宇被叶萧凌瞪着眼,总算有些不情不愿地捧着莲子,看着地上喵喵叫的猫,对着眼睛都是委屈。只是一个是因为不想要而委屈,一个是因为想要但得不到而委屈,看起来倒是非常有趣。 老单看着这一大一小,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起来,虽然他从来不肯承认叶萧凌是自己徒弟,但相处这么多年,给他看书,教他下棋,跟他玩闹,而他此刻更是能做出长兄的气度,照顾好周新宇,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但他还是不得不给叶萧凌泼冷水道:“你吃可以,他吃没用。” 为了这事儿吵了半天,结果老单这么一句话简简单单地插了进来,却让叶萧凌面色一变,沉声道:“为什么?” 老单嗤笑道:“你几岁他几岁?孩子的先天之气就是身体里的最好养分,有真力在身体里缓缓壮大,他自然而然身体就会向着好的方向而去。就算有一个强大体魄,如果真力跟不上又有什么用?你强行拓宽他的经脉,怕不是害他。”顿了顿,“倒是你,可惜了一些,早些日子如果你能拿到这玩意儿,也不用折腾那么多。” 叶萧凌当然想早点拿到这东西。但人生无常,这东西哪儿有什么固定剧本。当然,他提升真力的方式,老单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不知道这颗莲子对于叶萧凌的作用。 “如果靠吃药修行是最好的办法,早些年修真界的那些长满花花草草的山头就该变成一片焦土。”老单道,“我的徒儿,修行的路子自然有我安排,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叶萧凌恼怒地道:“他是我弟,老子想他好点不行?” 周新宇却笑了起来,一蹦一跳之间,把那半颗莲子快速地塞回到叶萧凌的手里,退后几步,道:“哥,这会儿我听师父的。” 老单一听周新宇居然为了这叫自己一声师父,顿时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重重地哼了一声。 一来二去,结果整颗莲子还是统统回到了自己的手里,除了那只因为周新宇小小地用指甲抠了点零碎吃了之后就在原地睡觉的猫。他自己不要,倒是给这只猫挺大方。叶萧凌顿时无语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 掰开已经掰开了,叶萧凌也就不再等待,进了平时堆柴的房间,盘坐之下,就咕噜一声,把整颗莲子吞了下去。不管怎样,现在先把这点东西消化掉再说,再等,估计药性就会因此大幅度下降了。 莲子静静地顺着他的食道下落,却逐渐燃烧成为一团紫色的火焰,在一时之间,点燃了他的身体,照亮了他的血脉! 第569章 门外有位道人来 千叶紫莲莲子的功效确实大到叶萧凌难以置信,原本他抠下一点指甲盖不到的皮,或许感觉不到太大的效果,但这一次,他真正把整颗千叶紫莲吞服下去的时候,却真正感觉到了那些蕴含在内核里,强大的到可以改变他身体,扩张他经脉的强大药力。 只是叶萧凌带着一些郁闷,为什么这么疼,说到底,他从修行至今,好像越修行就越疼,从第一次筑基那种巨大的疼痛,到挥出那重伤黑影刺客的那一拳,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次跟疼痛有过脱节。难道修行的本质,其实跟自虐没有什么两样? “不疼不疼不疼……嗷……”叶萧凌皱着眉,不断地催眠自己,但不时还是发出了傻猪一般的叫声,原本他还打算打坐来化解身体里的药力,但最后却因为疼痛不断地在地上打滚,这件堆放干柴的房间满是灰尘,而他的身上自然也就变得一片狼藉,而被他握过的几根木棍,却已经在上面有了五根手指的痕迹,由此可见叶萧凌现在力量之大。 但再大的力量,也无法让叶萧凌在身体里的疼痛缓解少许。有些时候,叶萧凌真是想要把自己从医院带来的那一瓶麻药给自己整瓶打进去。只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能让他不再承受疼痛的做法,虽然这么做确实可以让他不再疼痛,但他身体里的真力一旦失去了引导,必然在他身体里留下难以愈合的疮痍,他可不想等醒过来,自己就变成一个下半身没有知觉的废人。 所以他不断地在地上打滚,嘶声咆哮,抓住一根木棍咬在嘴里,狠狠地咬出自己牙龈中的血液,面目狰狞,就如同一头被枪击中的野兽,眼泪和鼻涕早已经让他失去了视野中一切可以看见的地方。 疼痛有时候到了极点是会麻木的,就好像痒一样。当这种感觉渗入骨髓,他就发现就算他怎么翻滚,这种感觉都在他的骨髓里不断地抽打着他的神经,腹中绞痛难忍,好像有一把钩子,捅进了他的肠子里,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拉扯出来。 门外,抱着那只睡着了的大肥猫的周新宇有些担忧地道:“师父,哥这么疼,是不是能帮帮他?” 老单却是十分放心,一边用小指头抠挖着自己的耳屎,一边坐在台阶上整理自己有些灰尘的道袍下摆,道:“别管他,修行又不是割礼,不是挨了一刀以后就不用再疼的,他要是想有进境,这种疼,他得一直承受下去,甚至到后面,他得习惯这种疼。” “师父,什么是割礼?” “咳咳。”老单突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试图弥补道,“割礼嘛……就是西边儿有个民族的习俗,他们的孩子一到成年,就要挨一刀,这样将来就不用疼了。” “哦。”周新宇点头道,“那挺惨的,成年就得挨一刀,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刀,要是砍在背上说不定还好得快一些……” 老单眼角抽搐,他当然知道那是多大的刀,而且这种刀,叶萧凌用得不少,各大医院都有。而下刀的地方……则是男人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那师父,我将来是不是也要这么疼?”周新宇有些担忧地问。 老单盯着他的眼睛:“你怕吗?” 周新宇想了想,摇头道:“不怕。有您看着呢,疼了我就跟哥一样在地上打滚。” “那如果你疼得受不了呢?” “那我就滚得更快一点。” 老单温和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世事就是这样的,修行如登山,路上上不了崎岖的路途和碎石满地的困苦。可小如蝼蚁的人,要怎么登山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见识那些壮丽的云彩?我掌门师兄跟我说过一句话,凡大毅力者,必建大功业。” 周新宇还小,只是懵懂地觉得这句话的背后有着十分沉重的道理。但现在,年龄尚小的他,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 但门外却传来了一个苍老却平和的声音:“凡大毅力者,必建大功业。小师弟,这句话其实是师父告诉我的。” 周新宇猛然转头,一位穿着出尘道袍,一头鹤发盘成道髻的道人,正带着和蔼的笑容,站在门口,有些愁苦地看着老单。 老单没有转头,只是叹了口气,他知道是谁来了,除了那个人,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找到自己。但他骨子的桀骜,却不肯让他低头:“中山会那群王八蛋告诉你的?” 道人稳步踏入房门,一身道袍无风自动,相比较老单,他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令人无法直视,周新宇看呆了这位真正具有“仙风道骨”特质的道人,就连嘴巴都再也合不上去。拉扯着老单的衣角,瞠目结舌:“师父,这是谁?” 老人和蔼地笑了笑,弯腰蹲着,这会儿他身上的那种高不可攀的气息少了一些,身上的道袍也展露出了原本粗麻的面料,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乡间隐居的居士了:“孩子,过来,我是你师伯。” “师伯?”周新宇看看道人,又抬头看看老单。 老单冷眼道:“还站着干嘛,不去见过你师伯?” 周新宇这才确定下来,快步走了几步,带着好奇和兴奋,有些不太自然地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甜甜地道:“师伯。” “哎。”道人显然十分高兴,伸出手去抚摸周新宇的头发,感觉到他体内的流转的纯正真力,双眼更是眯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他伸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找了找,不知道怎地掏出一根红绳,轻巧地绑在周新宇的手腕上,“师伯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根红绳是当初师伯拜师的时候你师公送的礼物,现在送给你,也算是一脉相承。” 戴好了红绳,周新宇好奇地抚摸着手腕上红绳,感觉到那种滑滑的触感,睁大眼睛道:“这算是什么宝贝吗?” 道人和蔼地笑道:“算不上什么宝贝,就是个念想,宝贝都在我们天一门的阁楼里收藏者呢,你师伯也不好随便拿,得做个表率。” “哦。”周新宇有些失望地看着红绳,吐了吐舌头道,“那师伯,我还是还给你好了,师公送你的东西,你肯定也很宝贝的,什么时候你带我去阁楼里玩一天就好了。” 道人看着他真的作势要去摘下手腕的红绳,苦笑地对老单道:“小师弟,师侄……倒是挺有你当年的风采……” 老单哼了一声,轻轻一挥宽大的袖子,周新宇整个人就被一阵无形的风吹得一阵摇晃,扯红绳的动作也就被迫中断了。老单道:“不识货,这红绳在门里的好东西里也排得上号,天下至此一根再无分家。多少人想要还要不来,你倒是想送回去。” 周新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突然明白了什么,嘿嘿一笑,不再去解手中的红绳,大声道:“谢谢师伯。” 道人摸摸周新宇的脸颊,也不计较他的这点小聪明,站起来,对着老单道:“不能错怪小褚,人家看见你那道剑光的第一时间就在中山会内部封锁了消息,还把内部几位来自天一门的弟子软禁在了总部,帮你掩盖行踪这件事情,他算是做到最好了。” 第570章 两把剑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么?”老单用嘲讽的语气道,“这片天幕之下,所有跟修真者有关的信息,都要经过中山会之手。你看凡间也只不过如同戴着有过滤色彩的眼镜,褚流云那老白痴自己管不住手下人,还指望我记他的好?” 老道人面色愁苦地道:“小师弟,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师兄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又能碍着你什么事儿?你离家也有段日子了,难道还不能回家看看?” 老单转过头去,看向明亮的天光:“怎么算日子,那是你的事。我现在过得挺好,有酒有肉,有风有月,该有的都有。” “师父说过……” “师父死了。”老单冷冷打断他,“师兄,你从来就很听师父的话,但我相反,我从来就不喜欢听师父的话。至于我们两个人谁对谁错,都不重要。” 话题到了凝固的时候,道人苦着脸,也就不再好继续这个严肃的话题,他看了看那闭着门柴房门,里面有一些零星的声音在不断地响起。 他道:“这是另外一位师侄?看起来有些难受。”说着,他轻轻挥舞衣袍,如同古人的礼仪,轻轻做了一揖。老单默默地让开,他知道,他这一揖,是对着那篇灿烂的天空,而就在他让开的同时,矮小的周新宇看见那原本透过屋檐,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边界线的光芒,似乎在顷刻之间,抖动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到重新睁开的时候,道人手中却已然被无数光芒所照耀,就连整只手都好像变得透明了起来,里面青色的血管正在轻轻跳动。道人凝视着手中的光芒,双眼半闭,口中轻诵了一声:“元元之祖气 。妙化九阳精。” 光芒轻柔地抚摸他的手背,但却如同穿过一面三菱镜一般穿透了他的手,也穿透了那原本根本不可能穿过光芒的门扉,轻轻地,如同母亲的手掌一般,抚摸在叶萧凌的头上。 叶萧凌已经疼的快要失去意识,但此刻,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宁涌上来,一股暖流似乎从他的额头不断地涌入,穿过脸颊,来到掌心。穿过心脏,温暖了胃。穿过丹田,双腿在这股温暖中渐渐停止了因为疼痛而勾起的姿态。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像是婴儿回到了卵巢。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那些疼痛好像离开了他的身体,他的躯壳好像浮在白云端头。 鼾声轻微,他就在这样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道人松开了手,那些光芒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纷纷回到了他们原本应该去的地方,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整个院子再也没有无数聚焦在他身上的光芒,只有几只燕子,奇怪地发现他们刚刚失去的阳光,重新温润地抚上了他们的羽毛,挥动翅膀,它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妇人之仁。”老单负手于后,凝视燕子们许久,嘴唇轻吐出这句话。 道人微笑了一下,道:“你知道的,师兄我从来见不得人受苦,何况是自家人,就更见不得了。” 老单猛然转过身,紧紧地盯着他:“你见不得人受苦,难道人人就都能安乐一生?” 道人依然微笑着:“至少我帮了,他能少些苦痛。” 老单叹气,无奈地道:“有些时候我都不明白你这种老好人是怎么把天一门给做起来的。” “有时候老好人也未必不能成事,天一门有今天,是因为有很多人愿意去帮我,人人相互提携,自然而然就会相处融洽。”道人道,“师弟,跟我回去吧,清明都过了,师父土包上的草我没拔,都长得很高了。我就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给师父打扮打扮,他那时候最喜欢你折腾他,揪他胡子他也不生气。” 老单闭上眼睛,露出一些疲倦之色:“你们替我拔了吧,算是我也尽了孝道。” “真的不肯走?”道人依然坚持。 老单叹气道:“进山之后,你也该闻到那股味道了。你觉得我走得了吗?别说什么带着天一门的人来布罗天大醮,你知道我做事的风格,从来不愿意假手他人。何况这是我跟那个人的较量,让那么多年轻人来替我脱身,我还没那么冷血。你要是真有心,就记得好好教教你这个师侄,他学的是你那一套,我不太懂。” 道人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见老单的眼睛,一时间所有的话语梗在喉头,再也发不出来了。他叹息了一口气,伸手去摸摸周新宇小小的脑袋。周新宇不明白这两个老人之间到底积累了多少年的情感,但他感觉到了道人那平缓的手中所蕴含的颤抖和他那几次想要想去触摸老单,却最终还是克制下来的动作。他只能默默地让他抚摸着,希望这种感觉能够给他带去一些安慰。 只是老单呢?他看向老单,这么多年,他又该是怎么过来的?他看向柴房的门扉,若有所思。 “既然要我把这孩子带回去,又何必走龙组的路子?”道人问道。 老单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徒弟,跟你那鸟天一门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我,无门无派。” 道人又是一声叹息,声音有些哽咽:“如此……那我走了。” “走吧。”老单不去看他,只是挥了挥手,一个人孑然独立显得有些寂寥,“以后总还是有相见的时候。” 走之前,道人看了一眼紧闭的柴房门,心生一些疑虑:“这位师侄,体内的真力霸道得很,他这是要走你的路子?” “他还差得远,还要看他怎么选。” ******* “看过张艺谋的《英雄》吗?” 叶萧凌嘴一撇不知道他干嘛问这个,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看过。” “里面的李连杰死得惨吗?” “惨。” “呸,不是说这个。” “里面的残剑惨吗?” 叶萧凌哭笑不得,又只好道:“更惨。” “这就对了。” “对什么对了。”叶萧凌终于忍不住发飙道,“对你妹啊!你能说直接点吗?” 老单转着眼珠子,嘲笑地着看他:“那个秦始皇不是说从残剑的字里看出剑法的三层境界吗?” 叶萧凌点点头,看着天花板努力回忆着:“第一层境界是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第二层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第三层境界是 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想到这里,他豁然站起来,对着老单吼:“老单!” 老单抠着耳屎,眯着眼睛,托长着声音:“干嘛。” “你让我投降就说直接点。能不要玩这么一圈儿吗。” 啪地一声,叶萧凌肩头中了老单顺手拿着擀面杖一下,剧痛差点没让他跪下去。他勃然大怒道:“你妹啊!” “我说过让你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了吗?” “好像……没有。” 老单一瞪眼:“那你急个屁!老子的意思是,第三层境界应该这么说,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 “那不是第一层吗?” “重点在后面!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你把两把剑握着,打得对面连他妈都不认识,人家就不敢打你,是不是和平,是不是不争?至于天下,天下的事情自有天下的人去考虑,残剑一剑杀了秦始皇,他没了敌人,是不是不争?” 叶萧凌被老单的歪理弄得说不出话来:“可……这跟剑道有个屁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老单大怒道,“你个猪头脑子。老子拿着两把剑,天王老子也要把他戳成漏风的气球,你说这是不是剑道?所以老子说你学不了,难道还要骗你不成?” “……” 醒来之后的叶萧凌总算感觉到了身体的强大改变,而之后的话题自然是免不了提到老单那惊鸿一剑。虽然之前答应的教几手绝活,只是老单显然对传授剑道没有什么兴趣。谈到理由,自然也就有这一番对话。 他想学剑,但老单说他不行。 老单说得很响亮,理由很正当,但叶萧凌还是倍感憋屈,这种感觉就好像少年时班主任看着他的作文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永远不可能当作家。”差不多,虽然叶萧凌事后尝试了许久,也确实证明了老师的说法,但还没做之前,就被一个人全盘否决,总给他许多不快。 第571章 机场外的车 不过多年跟老单相处,叶萧凌明白如果老单不想做的事情,自己就算央求也求不来,只能是叹口气,当作没提过这事儿。吃午饭的时候,叶瑾瑜回了家,见到周新宇的喜色显然躲过叶萧凌,不由得让叶萧凌咕哝了一声:“到底是谁妈。” 叶瑾瑜微笑着用手拍了拍他的额头,给他们做饭,一张桌子难得地凑齐了四个人,坐得满满当当。饭桌上,周新宇不断地油嘴滑舌夸赞叶瑾瑜的手艺,叶瑾瑜也难得笑得开心,不断地给他夹菜。叶萧凌则是趁着叶瑾瑜微微低头的当儿,不断地给周新宇白眼。 说起来,家里已经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前段时间他们整天跟着老单在山上学东西,自然很少有这样的体会。叶萧凌却已经把思想延伸到了无数年前,夜微曦还在家里的时候,一家三人,外加偶尔来蹭饭的老单,小时候的他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永远持续,就好像他们那张定格在某一寸时间里的全家福。 但终究,照片记录的只是记忆,而不是现实。 不论如何,两人都过得不错,这很好。 “妈,我见到姐姐了。”叶萧凌轻声道。 叶瑾瑜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叶萧凌,并没有叶萧凌想象中的喜极而泣大声质问夜微裳的住处,也没有悲伤春秋感叹夜微裳离开家里。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叶萧凌道,“妈,你当初就知道姐在哪里对不对?” 叶瑾瑜放下筷子,看着窗外温柔又明亮的阳光,似乎也在怀念某段时光,某个人,那银铃般的笑声,那如同大雾迷茫的眼睛,说起来,母亲对于孩子总是疼爱的,即使夜微裳跟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 “她有她的日子。”叶瑾瑜道,“至于家里……只要她哪天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了,总还是不会差她一双筷子,你能见到她也是运气使然,以后多跟她联系联系,想来她在家里的情况……不会太顺利。” 叶萧凌点头,看来叶瑾瑜根本就知道夜微裳的身份,只是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或许是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思,不希望自己接触到太复杂的圈子。不过,她是那样顺水逐流的人,既然叶萧凌现在沾上了那些复杂的事儿,她只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而不会轻易地开口说出来。 周新宇没有见过夜微裳,但同样好奇:“哥,你还有姐姐呢?” 叶萧凌咧嘴笑了笑,心想自己现在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姐弟双全了?夹了一片毛豆,放进嘴里咀嚼着,道:“嗯,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 “好诶。”周新宇雀跃地坐在那条高度显然超过了他腿的长凳上,把两条腿晃晃悠悠。 叶萧凌却看见了他手腕上的那一抹显眼的红色:“你的红绳哪儿来的,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没有这东西。” 周新宇看着红绳,抚摸着那流水一般的触感,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珍贵在哪儿,但老单既然说这件东西是宝贝,他总感觉开心得不得了。 “不告诉你。”周新宇嘿嘿笑。 “切。爱说不说。”叶萧凌哼了一声,继续大口扒饭。 老单却在此刻不咸不淡地轻声说了一句:“徒弟,把红绳给你哥。” “啊?”周新宇一脸不情愿地道,“为什么?这是送我的。” 老单斜眼看了一眼小气鬼周新宇,笑骂道:“又不是抢你的东西,你去修真界,安全得很,那老头子虽然打架不行,但如果要碍着谁,却信手拈来。倒是你哥,我算了算,他这一次回莫城,估计得有血光之灾。” 周新宇狐疑地看着老单,道:“师父,你的算命真的靠谱吗?不会又是钓鱼算的吧?这次钓上来的是红色的还是花色的?” 老单刚刚抚摸自己的胡须,做出点仙风道骨,被周新宇这一句戳破,顿时气急败坏地道:“老子的厉害,你懂个屁!” 饭桌上又是老单的骂声又是周新宇的贼笑声。叶瑾瑜无奈地沦为了打圆场的人,苦笑着道:“单大哥,你这话真多余。” 老单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不再骂人,只是不断地念叨着:“这年头,小崽子一个个都翅膀硬了,都会小瞧人了,真不知道老子当年……” “当年移山倒海,登高远望,吞吐八荒是不是?”叶萧凌懒洋洋地道,“从小听你说到大,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信不信由你。”老单哼声道,“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到时候回了莫城,被人打得三条腿都是血你就念着老子的好了。” “老单,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叶萧凌一变,这么粗俗的话,他一直尽量避免被叶瑾瑜听见,但此刻,叶瑾瑜坐在一旁,就算想不听见也没那机会了。只不过他看了一眼叶瑾瑜的样子,她似乎在看着窗外,心神远游,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叶萧凌知道,她这是在装没听见,还是恶狠狠地对老单做了个表情。 老单哼哼了两声,却也没再说,只是轻声道:“徒弟。” “知道啦。”周新宇也学着他哼哼两声,解下红绳,递给叶萧凌,递出去的时候,还是分不舍地在上面摸了好几遍,让老单笑骂了一声“没出息”。 叶萧凌看着这红绳,皱眉着想问老单这到底有什么作用,但看见叶瑾瑜坐在一旁,想想她并不知道修行的事情,也就没有敢继续开口,只是暂时把红绳收紧口袋里。伸手抚摸了一下周新宇的头,道,“放心,我会会好好收着,不会丢了的。” 周新宇嗯了一声,心里却是在想着:“一根红绳好像不够用啊,要不然找白头发爷爷再多要点好东西?嗯,这主意不错,自家人的东西,多拿点不算拿,真不行我还可以进那个什么阁的去偷点。呸,这不叫偷,这叫让宝物不蒙尘!” 叶萧凌哪儿知道他心里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拾起筷子继续吃饭,速度又更快了一些。 ******* 没有学到剑术,叶萧凌只在家里停留了几天就坐车而后转乘飞机回了莫城。虽然叶萧凌明白,老单恐怕不是在说假话,但叶萧凌实在没法理解老单的那种剑道,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三层境界。毕竟,能做到那种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父兄嫂子都能一剑刺出的人,恐怕本身也就只剩下那那柄剑。舍弃一切,孑然一身,一人一剑横坐于天地之间,这种日子,他过不来,也不愿意去过。 到今天,他周边已经有了许多人成为他生活的维系:老白、田斌、胖子、夏岚、顾妙音、蒋林宇、汪洋、林秋、廖晴……这些人都在他的生活里像是一尾尾锦鲤一般在四周巡游,但又每每在某一刻破水而出,在他眼里留下一抹鲜艳的色彩。 他自认自己是个俗人,人世间的羁绊对于他来说,更多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折磨。他不愿意到时候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但反过来想想,孑然一身,只剩下一颗剑心,就连一柄剑都看不见的老单,又该是怎样孤独的一个人?老一辈总说,真正孤独的人,不会说自己孤独。他想想,老单就是这样的人,他吊儿郎当,喜欢骗吃骗喝,顺便用那不着边际的算卦方式到处给人算卦,喜欢喝酒,喜欢吃肉,但到了今天,叶萧凌还是没能看清楚老单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心里又藏着怎样的过去。 飞机着陆的时候,叶萧凌伸手拿出自己身上放着的那个新买的手机,看了一眼。这是他给老单准备的,但老单并不想要,他只能带回来,好在以后他准备常住在自己家里,自己打电话回家,总还是能问问他一些自己不明白的问题。 背着背包,拉着周新宇的小手,两个人穿过人流,就好像淹没在潮水中的几颗水花,终于在拥挤之中出了大厅,叶萧凌很快就看见了那停在道路边上,十分不起眼但对于叶萧凌记忆犹新的军用越野车。 上面坐着端木长歌。 第57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你怎么知道我回在机场?” “别看我,我真没安排人手监视你一举一动,只不过你出了莫城,出于关心,我碰巧在资料库里查了查你的身份证,这怪你自己提前在网上定了机票,所以我很轻易就知道你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回来。” “我订了票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管公民隐私随便查吧?” “那算什么,我们数据库里还有你家猫的照片,看着挺萌的一小家伙,你现在也算是重点保护对象,查查这个又无伤大雅,好歹我又没查你小时候是不是偷过女生内裤什么的。” “我没偷!” “那我哪儿知道。我又没查”端木长歌伸手点了一根烟,但被周新宇怒目而视,讪讪地用手掐灭了烟头,在车辆开过一对写着“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蓝色垃圾桶的时候,手指一弹,带着弧度,烟头准确地就落入了垃圾桶里。 “难道你不是应该感动一下我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接你?要知道,机场那些司机都嘿得很,跑个几公里路都得手你几十块钱,我这免费,多好。” “我谢谢你了,谢谢你查我个人隐私。”叶萧凌头疼地看着这个开车也跟夜微裳一样有点左晃右晃毛病的神经病,道,“好好开车,别乱晃。” “我手抖。” “你信不信你等会儿手会骨折。” “额……我手滑……别,我手一会儿又好了,你看,稳了吧?” “所以,你今天是专程就为了来接我一趟?”叶萧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 “算,也不算。”端木长歌吹着口哨,对着正在过红绿灯的一位长腿美女抛了个媚眼,可惜对方回应了一个恶心的眼神,一扭头就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咯咯咯地走了过去,“一方面,我确实是来接你的,这你可以先感动一下……唉,别插~我胳肢窝,我开着车……另外一方面,我是来告诉你几条消息的。” “消息?”叶萧凌停止了折腾他的动作,“什么消息?”他隐约地觉得,他来的这一趟,跟廖晴发给他的那条晚点回莫城的短信有关。 “第一条是,进修时间提前了,你背后的这个小家伙今天就可以跟我走,龙组会对他进行几天的培训,然后他就可以去看看我们国安局他妈见都没见过的那个傻b修真界。” 叶萧凌和周新宇都一愣,而叶萧凌第一反应,伸手拨出了一个号码,打给了周新宇爸妈,然后递给周新宇,让他自己解释去。 “第二条呢?” “第二条嘛。你有大麻烦。黑水门知道不?” “黑水门?”叶萧凌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端木长歌开着车,眯着眼睛道:“前代黑水门的掌门首徒,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说是新任掌门下的指令,所以他来莫城,准备找你打一架。当然,这个打一架到底是打得你半死还是打得你真死,我就不好判定了。” “前代黑水门的掌门首徒?”叶萧凌念了念这个长得离谱的前缀,终于明白,廖晴让自己晚点回莫城的原因。老单也说他有血光之灾,只是这个血光之灾真正具象化出来,还是让叶萧凌有些心惊。上一次的那个黑衣人,也是亲传弟子,想来跟首徒是同辈。不过他依然那样难对付,而这位首徒……恐怕还要更可怕一些。 “为什么是我?”这是叶萧凌更担心的问题,明明自己跟黑水门也谈不上结怨,难道是因为自己手上的那颗莲子?可自己现在已经吃下去了,就算要吐出来,那莲子也早已经化作自己身体血肉的一部分,再也不可分离。那个黑衣人回了山门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端木长歌手脚自如地开着车,动了动眉毛:“我也奇怪,为什么是你。龙组的动作震惊全国,就算人家要找麻烦,也不该找你这么一个小角色才对。” “小角色。”叶萧凌苦笑了一声,好像他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当然了,你也不用太担心。”端木长歌懒洋洋地道,“从龙组把转移到国内之后,我们国安局大部分都被龙组接管了,现在龙组的耳目遍布全国,从那位首徒进了莫城的第一时间,龙组就有人派过去,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反正我只是看报告,据说那位首徒跟龙组谈了之后,却被某个无良的龙组成员偷袭了一下,吐了三两血,虽然逃还是逃了,不过应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地跑出来。” “好吧。好歹也算是坏消息之后的一个好消息。”叶萧凌轻轻抚摸着越野车的窗口,看着车外不断向后的路灯还有行道树,他们沉默着,好像在静静守望着什么,就仿佛龙组的一只只眼睛——谁也不知道龙组到底是怎么编织的情报网,但龙组的这个处理速度实在快得可怕。 “无良的龙组成员?”叶萧凌想到这个细节,来了点好奇心,“是谁?” “那我哪儿知道。”端木长歌往后放松地仰着,想到那天晚上,那位黑水门首徒破军在跟他一番商谈之后,准备去喝他的那碗馄饨,却被自己跟廖晴一起下了黑手的样子,他那凄惨倒在雨中愤怒的眼神,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国安局成员,现在国安局都基本被龙组接管了,我哪儿能知道那么多细节。” ******* 周新宇是跟着端木长歌走了,走的时候叶萧凌还像是个妇人一样零零碎碎地交代了一些关于生活上的东西,本来还想伸手往他口袋里多塞点钱,但后来想想,先不说他妈可是有名的企业家,比起自己,手头的红色票子不知道多多少倍,何况修真界那种宛如迷雾背后的的洞穴一样的地方,谁知道去了里面俗世的钱还能不能通行?所以叶萧凌只是不断地强调“该多穿点就多穿点,别怕辛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而后找了个地方,下车自己搭车回了医院。 莫城第一人民医院此刻正是忙碌的时候,挂号窗前,长长的队伍就像是一条百足的蜈蚣,大多数拿着医疗卡、病例的人,脸上疲倦、涣散的表情都多过于愉快。说到底,来医院本身要面对的就是无数困苦,谈心情愉快甚至也做不到了。 当然,叶萧凌一回来,看见夏岚正穿着小护士的服装,像是个精致的精灵一样端着明晃晃的盘子,走到消毒室,叶萧凌笑了笑,玩心打起,躲在后面,突然向上一步,捂住她的眼睛。 “谁呀?”夏岚轻笑着,“让我先把注射器放下,你有种别跑。” 叶萧凌松开手,看着转过头来的惊喜夏岚,笑着道:“我说的吧,我很快回来。” 夏岚哼了一声,眼睛里的喜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回来了?正好蒋林宇有事儿找你商量,再晚点,他就要打电话给你了。” 第573章 身高 日子还没到热火朝天的夏季,但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他有麻烦,龙组有麻烦,付远山有麻烦,蒋林宇有麻烦,而这些麻烦,莫名其妙都跟自己有关。难道自己是一个麻烦制造机?叶萧凌不得不扪心自问。 不过,他很快就自嘲地笑了笑,世事总是这样,一个人接触得面更广,自然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这是常态,也是公理。他一面接触修行者世界,一面又接触普通人的世界,一面还要组织起自己的医疗团队,本身就是在揽事情上身,现在的忙碌,可以说是必然结果。何况他还有时间去找老单谈谈天,修为也在一天天地变强,身体更是因为千叶紫莲的那一颗莲子变的强大了数倍,他也没有太多可以抱怨,命运既然给了他一根甜美的萝卜,总会降下一根象征着黑水门首徒的大棍,这一点也不奇怪。 “我现在去找他。”叶萧凌对夏岚笑了笑,忍不住说了个简短的笑话惹佳人一笑,在她的白眼中,大步走出门外。 此刻,傅川洪和蒋林宇正坐在空旷、安静的会议室里沉默对峙。今天并不是什么会议日,所以也不像是那一天每张椅子上都坐了一位医院上层的大佬,只是空气依然凝固,像是一团粘稠潮湿的雾气,沾在皮肤上,就如同一层油脂,甩也甩不脱。 “别说什么牺牲小我的话。”蒋林宇开口道,脸上的神情显然十分不悦,“研究成果不是我的东西,我无权把这项成果开放给医院使用,尤其是……给您使用。” 傅川洪在蒋林宇面前俨然一副长辈的样子,这也不奇怪,这医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虽然不是师生,但从蒋林宇回国以来,傅川洪一直是蒋林宇最坚定的支持者与扶持者,不是师生,胜过师生。 虽然从那位“空降”的院长导致傅川洪从原本几近于多年辛苦熬成婆的副院长职位泡了汤,此时又降回了一个主任的职位,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空降”院长只不过是为了保证自己在这间医院里的支配地位,所以,名义上他已经不是副院长,但平日里,副院长的工作却依然是他在负责,没人反对,因为这么多年,他做的事情确实也无可挑剔,就算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污点,但那些都不足以掩盖他身上的光芒。 付远山和陈行之说他擅长弄钱,而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只是此刻,他十分不理解蒋林宇为什么有些脱离了自己之前对他的期望。 “技术是大家的,既然在这间医院工作,就等于是共同进步,所有人不是以一个人为单位的个人,而是以团队为单位的集体。既然如此,让你的团队把现在研究的东西给院里有什么不妥?”傅川洪推了推眼睛,眼睛深邃阴沉,“何况我并不是强取,院里给的资金和条件,并不比外面的差,甚至就连昨天找你放下狠话的那位医药公司老总,也不过是愿意注资一千万来支持你们,医院愿意出两千万,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但那位袁总不会要求我们强行在学术成果上写下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名字。”蒋林宇看着傅川洪,突然眼底透露出一些厌恶之色,“投资归投资,但那只是商业上的事情。但学术成果,却是整个团队追求的东西。何况这项技术的主要开发者,是陈老和叶萧凌,我可以帮他搞定资金问题,但不论如何,我没有权力去让他们的学术成果惨遭他人窃取。” “什么叫窃取?”傅川洪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把几个人的名字加进去,谈什么窃取?我又没有让叶萧凌把这项技术让出来,只不过是借他的大船,搭几个后辈孩子,这算哪门子窃取?” “你心里知道这种事情到底算不算。”蒋林宇冷漠道,“院……主任,这件事情,我不可能同意。” 或许是出于礼节,蒋林宇笑了笑,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走出门,看见一片阳光洒满他的肩膀,窗外正是一轮朝日在空中高高地挂着,好像触手可及。 傅川洪在会议室内沉默。 “我打算帮你一次。”蒋林宇走之前,低声对自己道,“也是帮我自己一次。” 叶萧凌没有在蒋林宇应该在的地方找到蒋林宇,打开林秋看诊的房间,汪洋正在里面坐着,一边笑一边吃着坚果就着咖啡,敲着二郎腿,一副小资情调的样子。林秋则是一脸正经地在写笔记,不时皱眉,神情之中的沉思与亮光,如果被那些一直很粉他的小女生看见了,又得发出一阵花痴的笑。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汪洋看了叶萧凌一眼,懒洋洋地伸懒腰道:“回来了?这么着急,查岗吗?” 林秋抬头,正好对上叶萧凌的笑脸,站起来激动地道:“仁兄!你回来了!大成果!那个上次被我们弄进手术室的倒霉鬼,现在状态不错,锻炼之后,有一些丧失的知觉也回来了。虽然还是下不了地,但比起之前完全瘫痪,好了不知道多少。” 叶萧凌明白他说的是谁,他走之前,也就没有怎么过问那个主动请缨参加实验的病患,毕竟在他心里,那只不过是一次实验,完成度更是远远低于他的期望。 只是看着林秋的样子,他才突然明白过来,其实这对于病患来说就是一种希望,至少他们一生都可能在病床、轮椅上度过,但叶萧凌现在的手术,等于就是给这些人一道新的光芒,或许很微弱,但隔着窗帘照射到他们的病床上,照射到他们每一次都不情愿坐上去的轮椅上,都能在他们心中亮起一团火焰。 “那看来身体恢复是不错了?”叶萧凌走近了两人,拉了椅子坐下,“你问问他以后是不是愿意再接受一次我们的手术吧。当然,要在我们技术再成熟一些以后,要让他恢复行动能力实在有些困难。” 林秋点头道:“我问过,他当然是很愿意,不过他的身体还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我们有的是时间看待。”话锋一转,他陡然嘿嘿道,“仁兄,回一趟家,你确定没给我带点好东西?” 叶萧凌撇撇嘴,心想自己家那边又不是什么特色东西的出产地,现在物流这么迅速,莫城什么东西没有? 汪洋看着叶萧凌,却是突然一愣:“……你……是不是长高了点?” 叶萧凌也跟着一愣,不明白汪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道:“开什么玩笑,我今年早过了长高的年纪了。” 林秋仔细地看了看叶萧凌,眼睛一亮:“仁兄!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新研究了什么增高药?放心,我不会帮你说出去的,这一次我保证管理好的嘴巴!我保证!” 叶萧凌哭笑不得道:“你们传统好的吧,什么叫我长高了,当我路飞呢,能像橡皮一样拉来拉去。” 只是看着两人,好像他们眼神里的光芒并不像作伪,叶萧凌心里打起了突突,难道自己真的是发育期这么晚?到了今天还能长高?虽然说他的身高并并不如汪洋那种大男孩一样的标准一米八体形,不过他从来也没有对自己的身高有什么不满意,此刻,如果说自己身高真的增长了,难道是因为那枚千叶紫莲莲子的原因? 汪洋看着他,郑重地道:“没骗你。我眼睛很准,很多人,我光用眼睛就能看出他们的身高体重,你走了才这么几天,比较比较,我不可能看错。” 第574章 赌一把 如果是真的身高有所增长,叶萧凌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当面承认,毕竟一个人,几天时间久骤然长高了一些,他又应该怎么解释?对于汪洋、林秋他们来说,千叶紫莲这种植物,根本就是神话故事的东西,更不要提自己现在身体的强大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思前想后,叶萧凌最终用鞋底高了一些的烂理由以及各种偷奸耍滑原地打滚等等耍赖招数,强行按下了一脸狐疑的汪洋和林秋,阻止了他们检查身高的理由。说了一句“我去找蒋林宇”,就佯装一脸镇静地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他还专门找了一个医院衡量身高体重的机器,站在上面,投了一枚硬币。路边走过去几个小护士,嬉笑着看叶萧凌十分可笑地站在上面,像是个傻子一样翻着白眼看着头顶那个横杆撞到他的脑门,最终报出身高176.8的数据。 “叶医生,量身高呀?”小护士取笑道。 “啊……嗯……我忘记我自己多高了,来看看。”叶萧凌含糊地对付过去,听见那手牵着手显得关系极好的小护士们成群结队地走了过去,他松了口气,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后冒了点冷汗。虽然身高提升并不多,但这种原本不应该会变动的数据,突然在这种时候改变,总会引起别人的奇怪。 真力这些底牌,是他一直隐藏着的东西,陈行之和付远山知道,但他们不会真的说出来,而夏岚清楚,但她同样懂得什么适合说什么不适合说。蒋林宇是个意外,但到现在,他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或者说,他把这个秘密完全埋进了深不可测的心里。 而汪洋、林秋,他还没有打算好告诉他们这种事情,但却被他们用肉眼看出了身高的变化,一方面,他庆幸自己找到的这两人能力都很强,但另外一方面,看来自己以后也要多注意一些细节。 不过千叶紫莲的莲子强化了他的肉体,竟然连带着提升了身高?叶萧凌苦笑了一声,低声道:“那这玩意儿还不是增高神药?见鬼,这玩意儿简直比那些电视购物的东西神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那种因为药力之下,一节节骨头像是被人用压路机一寸寸压成碎片,再用一堆钳子一点点给按回去的感觉,估计没人敢用。 就这么吐槽着,叶萧凌拨通蒋林宇的电话,道:“你找我?” 角落里有个人对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叶萧凌眼神古怪地挂了电话,走了过去:“你站这干嘛?” 蒋林宇有些疲倦,跟傅川洪之间的争吵,让他心情有些不太好,但此刻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看见某人像是个傻子一样投硬币检测自己的身高,我觉得有意思。” 叶萧凌表情很窘,他也觉得自己这种动作显得很傻,但一件事情最傻得在于不是自己知道很傻却去做,而是当你知道很傻,并且做了,还被自己熟人看见了。对于这种情况,叶萧凌也只能被迫无奈接受,蒋林宇毕竟是不知情的,而他显然并没有汪洋和林秋那样敏锐的感知能察觉到自己的身高有了增长。 最重要的是,对于蒋林宇,他本来就不需要刻意去瞒,反正他已经在山中窥见了修行者的一角,或许这一角还小如蚊蝇,但人是一种只要有一个方向,就会自行解释并且形成一个逻辑说服自己的生物。当然,叶萧凌也并不打算在别人没问的时候,就急着像是汇报一样跟人家一样一样地细说。 假装轻松的叶萧凌耸耸肩,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开过了玩笑,蒋林宇恢复到一贯严肃的表情,带着叶萧凌一边走一边道:“找钱的事情发展得还不错。虽然我还没决定下来,但一方面也是等你来。” 叶萧凌跟着他走,听完他的话,微笑道:“这方面的事情,你决定就好,反正对于这方面,我完全不懂。” 蒋林宇听得心里一暖,同事相处之间,有这样的信任,要追述的什么时候?也许是在美国?但此刻,他更坚定了那反对傅川洪的信念,道:“那就谈谈别的,另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个重要人士,希望得到我们的治疗。” 叶萧凌斜眼看向蒋林宇,凝滞道:“重要人士?” “对,莫城政法委书记的妻子,八年前出了车祸,下半身至今瘫痪无法恢复。”蒋林宇道,“我们把消息放出去,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们医院,当时你不在,我接了这个电话。我认为这个手术可以做。” “但不是现在吧。”叶萧凌有些为难地道,“下身瘫痪,我们现在的对人实验经验还太少。如果失败,到时候摊上的麻烦太多,不太合适。” “蒋医生。”有人走过走廊,蒋林宇对他点了点头,在医院里,他名声在外,严格上来说,如果不是叶萧凌医术在那一次援助中力挽狂澜,恐怕就算叶萧凌回莫城,在医院的被认同感也未必比得过蒋林宇。毕竟一个只不过是甚至学校没有毕业的实习医生,而蒋林宇是高薪聘请的专家,这其中的差距,不是三言两语能磨灭的。 “当然不是现在。”蒋林宇道,“一个星期,足够吗?” “一个星期?”叶萧凌一瞪眼,“我们是搞医疗,不是搞传销,一个星期够人家想一套传销说辞,我们是得做一大堆测试的!” 似乎是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蒋林宇也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无限延长,直到你们完全做好准备。但那位书记已经在几个月之前就预约了去美国治疗的行程,据说那边也有位医生,对于这方面有所研究,已经有一个治愈的病例。”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放弃这个机会也罢。”叶萧凌一边走着,很快就下定了决定,“治病不是搞什么竞争,如果病人能接受更好的治疗,我们没必要强行去抢那个名头。” “话是这么说。”蒋林宇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连带着叶萧凌也有些诧异地停下了脚步,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可治愈这种神经损伤的瘫痪,原本就是没影子的事情,你能研发出这种方式,我已经觉得很惊艳。据我所知,美国的那边,虽然起步早,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你刚才还说他们有了治愈的病例。”叶萧凌道。 蒋林宇点头,轻声说道:“我美国的朋友去看过那台手术录像,在他看来,那完全是巧合组合在一起的结果,按照他们那种方式,能够治愈那种损伤完全是一种运气,一个弄不好,甚至会直接对人的生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叶萧凌皱眉:“也就是说,美国那边也是在搞个噱头。” “噱头倒是未必。他们确实在这方面有了很大程度研究,但他们自以为有效的治疗方式,完全只是一种运气的成果。但一群沉浸在成功的狂喜中的人,怎么可能察觉到一些问题?我朋友自认不算是这领域方面的专家,但毕竟能看见他们的手术录像,如果书记的妻子真的非要去碰这个运气,有一半以上的机会会导致身体损伤,到时候,就算找我们,你的技术也不可能救回来了。” “这个情况,你跟人家说过吗?” “说过,但迷信美国的人,总是多数。何况同行是冤家,我如果再往下说,人家反而会认为我们是在故意贬低借此抬高身价。一个星期,我那边有检查报告,比起之前那个志愿者,这个女人成功率本身就很高。” 叶萧凌站在原地,皱眉着考虑了许久,蒋林宇也静静地等待着他。 “既然如此,那我们赌一把?”叶萧凌道。 第575章 敲定 叶萧凌自认自己应该不算是一个赌徒,他就好像一只软壳龟,因为没有坚硬的龟壳,在这世间,总觉得自我安全感低得可怕。所以他下意识地把自己埋在淤泥里,尽量不去站在一个下注者的位置上,害怕风险,所以谨慎,尽管这种谨慎有时候显得有些胆小。就好像他在感情上受挫之后,迟迟不肯依老白的建议,去追求顾妙音一样。 但这一次,他必须快速下决断。一方面是为了病人的身体考虑,如果美国的那个项目真如蒋林宇所说只不过是一个撞了大运的神仙局,那病人去了那边无异于把自己尚且还有机会保全的身体投入火葬场的焚烧炉。另外一方面,他的这个团队组建起来,自然也需要很多人的帮助与扶持,如果他们真的治好把这位政法委书记的妻子的残疾,至少在一些方面,总是能得到很多帮助。 其实他知道他可以找季林帮忙,想来季林不会拒绝这么点小事,甚至他动动嘴,他这个项目的资金都会在弹指之间变成实际合同上的白纸黑字,但面对季林,他总是下意识地回避他的帮助。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拿过那一张五十万的银行卡,知道季林是怎样一个大方的人,他反而感觉自己在季林面前总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那好,我去把这件事情敲定。”不论怎样。叶萧凌下了这个决定,蒋林宇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上纲上线,开始了联系。至于他和傅川洪在会议室里的交谈,却是一点也没有跟叶萧凌说明。他跟傅川洪之间虽然有分歧,但他还是十分感恩傅川洪在这么多年的帮助与教导,不希望到时候叶萧凌等人心里有情绪,闹得太不越快。 “就这么走了?”叶萧凌站在原地,苦笑着看着蒋林宇拿着手机走得飞快,一时间觉得这个工作狂一旦工作起来还真是完全抛开一切,只能摇摇头,转了个方向往回走。 一个星期。叶萧凌不知道这个干刚刚组成也就一个月出头的团队能不能在这一星期把手术发挥到最好,但对于汪洋、林秋,他还是有着很大的信心。毕竟,从天资来说,这两人实际上都是天之骄子,只是这么点时间,他交给顾妙音的内容,已经完全被汪洋和林秋所掌握,林秋虽然稍微比顾妙音掌握得差一些,但毕竟常年实战,知识融合他的实际,也是有模有样。 而汪洋是真的给他一些惊艳,这个被付远山叹息称“不务正业”的大男生,不但把知识都已经牢牢记在了脑海里,而且表现出了比林秋更成熟的医学素质,举动皆成文章,就连叶萧凌有时候也惊叹他脑海中的想法,如果自己不是被李时珍直接塞进去知识,有更多的感悟,恐怕自己还真不如他。 “叶医生,你定的杂志到了。”不知不觉,叶萧凌走到了医院门口,传达室的老伯满脸的褶皱,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包子的十八个褶儿,不过并不丑陋,看起来格外和蔼可亲。他走过接过有些微沉的包裹,这前一个月出版的四期杂志都在里面,而其中,顾妙音在其中的两期里发表了内容,引起了反响越来越大,甚至不少人开始请她去上一些讨论会。 当然,面对这些人的热切询问,她都只是以自己学业还没有完成的理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都是些书吧?”传达室的老伯堆满笑容问道,“现在还这么用心,难怪叶医生你能招惹来那么多记者。” 叶萧凌苦笑,其他人都以为这些零零散散却总是不能彻底停止来访的记者是因为好奇自己去山区的事情,但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里面本来就有付远山不知道请动了谁最终进行的推波助澜。日子都过去一个多月,但他的报道却因为现在研发临床手术的缘故,热度一点也没有下降。 叶萧凌翻看过几篇,标题取得一个比一个夸张,有什么“震惊!年轻医生用简单的一根针拯救了全村人。”还有“莫城医生新秀?谈谈一个刚刚实习的年轻医生的童年。”相比较之下,“新型疾病被一人轻松制服”这种标题都已经算是正常。 “所以我的童年什么时候有那么扯淡?”叶萧凌想了想自己小时候整天跟老单一起厮混,打猎,挖野菜,吃烤肉,下棋、看书,好像日子还有滋有味,就算夜微曦离开这个家给他心里带来了一道伤痕,但绝对不是什么“身世悲惨却立志要拯救千万人”的人。 回到中医内科的坐诊室,叶萧凌把箱子拆开,从里面拿出了那几本杂志,缓缓翻了几页,入神地看着。顾妙音的论文,从一开始的有些生涩和放不开,到了现在却已经圆润并且大气磅礴,只言片语之间,甚至有一种指点医疗界江山之感。她显然已经掌握了叶萧凌给他的笔记内的知识,相反,自己倒是得多抽点时间,当一个人体印书机,把那些知识写到纸上,否则顾妙音那边断了“粮草”,自己也会有些过意不去,拉人家进了这潭浑水,总要负责一些。 看到第三本的时候,蒋林宇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里,他平静地道:“说好了,就一个星期之后,我们进行手术,至于成功不成功,我留了余地,不会让你们搞背水一战的。” “那就好。”叶萧凌怕的就是这次治疗搞得不成功便成仁,现在他们才在一个人身上做过临床实验,一个星期时间要求他们把成功率提升多少倍,这种事情显然不太限时。 “我联系了下一个志愿者,他已经快到到医院了,你们准备准备,今天就把第二次实验做做看。”接着,蒋林宇又扔出一个好消息。 “这么快?”叶萧凌放下杂志,略微有些惊喜地道,“我还以为安排会很拖时间。” 蒋林宇微微嘲讽地道:“国内的医疗体系里,从来只有病人缺医生,没有医生缺病人。光一天时间里莫城里就要出不知道多少车祸,引起残疾的更是多数,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现在还是不肯松口接受投资?” 叶萧凌苦笑道:“我知道我有些小家子气,但你每天都这么嘲讽我真的好吗?” 蒋林宇哼了一声,握着手机的他却露出微不可查的微笑,叶萧凌看不见,他反而能笑得更开心,他不知道这种举动算不算病态,但他总觉得,自己没法在叶萧凌面前真正放开自己,有些时候,这种嘲讽反而能让他的心境更平和一些。 “别闲聊了,我通知了陈老,他半小时之后到医院,尽早把实验做出点样子来,总好过到时候在手术室里不知所措。” “好。”叶萧凌笑道,“我突然发现,有你这么一个人管理整个团队还真是挺好的,至少这种事情,我做不来。”蒋林宇还没说话,他就挂掉了电话。他大概也能猜到蒋林宇内心的一些想法,大概就是因为之前两人结的怨有些耿耿于怀,虽然自己其实并不是太在乎了,但有些人的心结,总要他自己去解开。 这么想着,他一边笑一边走到隔壁,打开门,对着里面的林秋、汪洋道:“开工吧,这段时间我们有得忙了。” “我表示要求有正常的下班时间。”一片寂静中,汪洋率先举手,无辜地道。 第576章 住处 第二次实验显然要比第一次实验从容得多,而且这一次的志愿者是经过了蒋林宇的筛选才被同意上的手术台,所以他的情况也要比第一位志愿者好得多。虽然很累,但叶萧凌的整个医疗团队完成手术的时间很快,甚至比之前缩短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简短而有序的手术之中,几个人就像是配合了千万次一样天衣无缝,就连陈行之也越发觉得这个团队聚拢在一起,也许真的是因为一种命运。 “下针。”叶萧凌道。 汪洋没有真力,但他的针灸能力之强,在经过那一个月叶萧凌对他做的特训之后,甚至不在叶萧凌之下,所以这一次,叶萧凌让他一起施针,这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如果说这一台手术缺少了叶萧凌就不能执行,那这一台手术的意义就会大大地下降。毕竟他需要的是手术可以推广,而不仅仅成为他一个人的物品。 现在汪洋虽然不能像是跟叶萧凌一样用真力催动银针,但陈行之想了另外的一个办法,用电流导入银针,来模拟真力的效果,虽然这种效果未必有叶萧凌以真力下针更强,但不论如何,是一个新的方式。 “电压调整。”蒋林宇操控着仪器,沉声道。 “最好告诉告诉我这橡胶手套上面不会有一个我不知道的洞。”汪洋开了个玩笑,伸手抓住上面接着细细电线的银针,缓缓地跟叶萧凌一起,把银针刺入病人的皮下组织,甚至不断深入,接触骨骼。 “增压。”叶萧凌道。 “好。”蒋林宇伸手触摸控制屏,把闸门慢慢上移,电压指数微微上升,银针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在一瞬之间,病人腿部的肌肉就如同活了过来,缓慢地蠕动。 “真恶心。”汪洋感叹了一声,但却为针灸配合电流居然可以达成这样的效果感到惊讶不已。 “这种时候你可以先把吐槽放一放。”叶萧凌看了他一眼,伸手抚摸隐身,轻微一弹,电流其实并不强烈,所以他触摸到银针的时候,虽然被电流刺了一下,但适应之后却也没什么了。 倒是他的真力,在银针里不断地运转,如同在真的末端增加了一个电池,不断地释放着能量,刺激着病人的肌肉和血脉。真力和电流其实有十分相似的特质,尽管相比较电流,真力更加变幻莫测,难以揣度。对于真力的本质,叶萧凌了解得也很少,甚至老单也谈不上说出个所以然,只能说当初发现真气、真力的先贤,实际上他们强大并且神秘的力量也是来自于一个巧合,就如同人类只知道自己会从生到死,却不明白为何如此。 好在在这里,针灸是一种稳定身体神经的手段,并不需要电流有怎样巧妙的变化,稳定就已经足够,源源不断的电流会刺激病人的身体,让他们的经脉焕发生机,并且稳定他们体征,保持一种稳定,并且可以被修复的状态。 “我倒是觉得越是在这种时候越需要精神调剂。”汪洋打着哼哼,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仪器上的滴、滴、滴声音在这种时候就好像拉长了的一种歌曲,听着有些焦急。但有了前一次的实验,林秋、汪洋、蒋林宇甚至夏岚都保持着一种十分稳定的神情,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而陈行之,手持着手术刀,在偶尔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的欣赏越发浓烈。 这是一群有天赋并且有热情的年轻人。也许将来,自己和付远山之后,这些人就会扛起一杆新的大旗,重新站在中华这偌大的国度之中。 “可以了,我把电流关掉了。”蒋林宇控制着仪器,林秋得到了消息,开始着手进行支架的植入与神经的修复,这原本不是他擅长的部分,但好在汪洋同样是一个好老师,他精通西医的部分竟然丝毫不弱于中医的部分。教导林秋的时候,两人进展都很快。 有些时候,叶萧凌甚至都对于汪洋的天赋感到震惊。如果说付远山不太满意自己这个学生是因为他有些太散漫,太不务正业,但叶萧凌这段时间跟他相处以来,还真感觉不到他一身的能力有任何愧于付远山的亲自教导,而他自学西医课程,竟然能把西医的技术达到国内医生都少有的程度,换个人,也未必做得到这样中西兼用。 也许,林秋正是因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学长,才走了这样一条道路? 相比较之下,传承于李时珍身上医术的他,倒是因为真力的缘故,越走越往传统道路上走。毕竟真力的效果,是汪洋和林秋他们都无法想象的,陈行之初学,能够激发出一点真力,就已然对他稳定手掌有很大帮助。而内视、传导种种能力,叶萧凌更是按照李时珍心得的第三卷,不断地熟练,越来越感觉到古人对于各项技巧的厉害之处。 手术室的灯一按,这一次叶萧凌终于心满意足地推着正麻醉着的病人,走出了病房。上一次他们出来的时候,脸上各有心思,只是这一次,他们全体所有人脸上都是挂着一种自豪的笑容。病人的家属在外面等候多时,早已经因为这种之前因为实验的不确定性而签下的免责条款而感到惴惴不安,看见病床在轮子的滚动下,簌簌地从光滑的瓷砖地板中向着她靠近,她几乎是失声般地,扑在了依然在昏迷的病人身上,啜泣不一。 “诶诶诶。”汪洋道,“大婶,你家老公真没事,就是睡会儿,到时候醒了你怎么趴都行,你就是想把趴一个字念三遍改成啪啪啪都行,但现在……您还是先控制一下情绪。” 叶萧凌瞪了没正行的汪洋一眼,后者无辜地把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大口袋里,依然像是一个阳光下的大男孩一样开朗。林秋却因为他的膀胱快要爆炸,一路小跑,向着厕所而去,但背影夹紧了双腿,怎么看都像是《行尸走肉》里的丧尸走路方式。 好说歹说,总算把病人推进了病房里,交代护士看护,叶萧凌走在外面,松了口气。林秋这会儿回来了,眉飞色舞地道:“仁兄,我的动作怎样,漂亮吗?” “的确很漂亮。”叶萧凌撇撇嘴,心想你刚才夹着菊花和腿憋着尿朝着厕所一瘸一拐的动作更漂亮。想到某事,他道:“对了,医院附近,有什么房子可以方便租的吗?价格最好靠谱点的。” 林秋一愣:“仁兄,你这是要闹分家?” “闹你妹的分家。”叶萧凌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不会死。我是需要找个距离医院近一点的住处。每天从学校宿舍赶过来,车上浪费几个小时,晚上回去还得大半夜回去,我不如在附近找个地方住。接下来七天,我们都会很忙。” 林秋考虑了一下,眉头一挑,道:“价格靠谱点的……可我一直觉得医院周围的房子就跟杀猪一样,价格靠谱的也就是我住的那个小区还算是还行。” “那不错啊。就去你那边看看?”叶萧凌不假思索道。 林秋可怜兮兮地道:“可是就是因为太靠谱了,所以我那边基本都没什么空房。” “靠。”叶萧凌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道,“那你说了等于没说。” 林秋愁眉苦脸道:“那要不然我跟我房东大妈说说,让她别搞二次装修了,把那几件房间出租?” “哪儿的房子?” “我合租的那一套,我室友都走光了。” “……虽然跟你住在一起容易拉低智商,但我还是过去看看,考虑考虑吧。” 第577章 房子 在今年,莫城的房价依然狠狠地扇了那些叫嚣着“房地产必然迎来冬天”的所谓专家们一个狠狠的耳光,而作为身处莫城繁华地带的莫城第一人民医院,自然他周边的房价在这些年也如同莫城人民对生活抱怨的次数一样水涨船高。 季林给叶萧凌一个“红包”里是五十万,但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五十万还未必能够上一套套房的收服,由此可见,对于季林来说,这五十万还真算不得什么大钱。而他那句“给后辈的压岁钱”的话,自然有他的可信度。 有时候,叶萧凌也会对这些有钱人的生活咋舌,在他看来如果自己只是做个小医生,不吃不喝二十年,把自己当成一条不知疲倦的骡子铆足了劲儿才有可能在这种地方买到一套像样的套房,不过等到他真正听到蒋林宇说有投资商表示愿意对他们的项目注资一千多万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眼界还真的是小如蝼蚁。 跟着林秋在电梯里直上十八层楼,地面像是恋恋不舍离去的一团云雾,有一些绿化的花坛装点其中,非常的美丽。 “这就是你家?”叶萧凌打开门,看见里面还算精致的装修,好奇地问。 “跟朋友们一起租的。”林秋顺手就把背包丢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一个虎跳就扑到在上面,满足地呻吟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在茶几上摸索着找到电视开关去开音乐频道,听到熟悉的take a bow在立式音箱里逐渐嘹亮起来,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温和又舒适。rihanna的这首歌尽管说的是分手的事情,然而在许多人听起来却并不悲伤,反而是一种豁达并且自我放飞的感觉。 叶萧凌巡视着整个房间的物件,林秋趴着的沙发、因为柔软而在上面放着一块板子摆放茶具茶几(这种茶几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变成额外的沙发垫子)、大概有48寸大小电视机、立在地上的米白色台灯,墙上的挂画、带着木质清香的置物架,上面放着若干小物件,有男生的“变形金刚”和“高达”的模型,还有一些属于女生的,诸如樱桃小丸子和hello kitty的毛绒玩具,还有一些多肉小植物,他们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欣欣向荣,从土壤里向外舒展,好像一只偷闲的小老鼠。 “我可从来没想过租的房子可以好到这种程度。”叶萧凌有些意外惊喜。 把整个客厅转了转,好奇地探头去看那几个没有关门的房间,里面十分整洁,只是冷冷清清的,缺少了一些人气,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只剩下铺着防尘布的床铺还有空空荡荡的书柜。当然,林秋所说的房东打算把这房子装修一番估计也没说错,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叶萧凌已经能看出这间房子已经使用了有些年龄了。 厨房的餐具倒是都好好地摆放在消毒柜里,只不过看水槽干干的样子。估计林秋从来不用这个做饭。 “是挺好的。”林秋放松身体之后,很自如地从茶几底下不知道怎么地一按,就弹出一个抽屉,里面塞满了一些膨化食品,他抽出一包薯片,一包上好佳,顺手把那包上好佳朝着叶萧凌扔过去,看着他很自如地结果,惊叹了一声,“仁兄,我觉得你可以去搞点运动什么的。哦对!躲避球!” “去你的躲避球吧。”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上的上好佳,他不是一个习惯吃零食的人,特别是超时卖的垃圾食品。倒不是说他的生活方式有多么健康,在老家的时候,他一样跟老单经常开点小灶生火做点东西吃。他纯粹只是对薯片之类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而已。 不过不感兴趣归不感兴趣,既然到手了,他也不介意吃点,这就好像进了电影院要应景地吃点爆米花一样,吃点算什么事儿,不必刻板。于是随意伸手一拉,就把整个口子打开,从里面抓了几片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一边嚼,一边好奇地问:“怎么看那几个房间都好像空了很久的样子?你就一直这么一个人住着吗?” 林秋无奈地打开自己的薯片,吃得没滋没味,看起来十足忧愁地道:“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啦。只不过我那几个室友都要各自奔前程去了,又是去京都又是去海市,目前看来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懒得挪窝。问题是,这里的租金虽然靠谱,但最近上涨了,有点小贵,房东大婶又不肯在价钱上松口,我又招不来新室友,过段时间我也得搬出去啦。要不然我得一个人付着四人份的房租,我每个月的薪水都不够。” “走了?”叶萧凌这会儿拿起那几个小物件看了看,可以从高达的脚底下看见几个蝇头小字,上书“凉饮的宝贝”,变形金刚的底下也是一样。看来林秋这个叫凉饮的合租室友还是个资深宅男兼动漫爱好者。无聊的方式都跟胖子差不多,组组模型,打打游戏,看看漫画。对着一台电脑昏天暗地。 他心里一动,好奇地问道:“这里房租多少钱?” “唔……”林秋满嘴都是薯片,嚼的嘎吱有声,说起话来也就含含糊糊,“差不多一个人三千块吧。主要是设施都完备,而且还有人定期维护。装修也还不错。空间也宽敞。仁兄,你要是来,我好歹还能跟房东大婶证明一下我的拉人水准,这样她就不急着把这套房子给清理了。” 三千块?叶萧凌想了想,感觉这个价格还是可以接受,虽然如林秋的说法,确实已经有点小贵,但现在来说,他还并不是太缺钱,“感觉可以,要不然我就在这里租了得了。虽然偶尔还是得回学校,住这儿工作方便。” 林秋听到叶萧凌的话,一下子振奋了精神,一瞬间坐了起来,拍手着眉开眼笑地道:“好诶!仁兄,我们一起哥俩好,你还能教教我医学的事情。”不过他的情绪忽然又低沉下去,“如果能再带几个人来就更好了。” “没事儿。”叶萧凌微笑着道,“以后在叫几个人来不就好饿了。” 这么轻松地说着,叶萧凌在沙发上空余的的空间半躺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想着最近的麻烦事儿。端木长歌带来的消息可以说是很及时,否则那位受了伤的黑水门首徒一朝恢复,找他麻烦的时候他说不定还会不明白处境走上去跟人家打招。想了想,叶萧凌从口袋里拿出端木长歌他的那张照片。里面是一张雨中显得颓唐的脸,粗糙的皮肤,深深的法令纹,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疲倦,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好像一个民工。 所以,这样一个人,就是黑水门那么大门派的掌门首徒? 叶萧凌只能把这归类于非常人干的非常事,不过要在人群中发觉出这样一个人似乎也显得十分困难。 如果说,等一段日子之后,让自己对上那位黑水门的掌门首徒,自己有多大胜算?叶萧凌想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如果按照黑衣人的修为水准来衡量那位首徒,那么那位首徒的实力显然强得可怕。而他现在,即使他已经服下了千叶紫莲的莲子,身体得到了极大的强化,但现在的他就算面对黑衣人也不能说稳稳地胜过一筹,看来只能到时候指望龙组的帮忙。 而现在,姑且只能相信端木长歌那句“短时间里他都需要恢复”的判断,过一天算一天。 在满腹的愁思中,叶萧凌渐渐睁不开眼睛,疲倦像是涌上来的海水,他感觉自己浸泡在海水里,身体变成了轻盈的浮木,缓缓飘动。 耳边是林秋的鼾声,说到底今天一天忙下来,这个小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很累吧?叶萧凌这么想着,感觉意识越发迷糊,自己也沉沉睡去。 第578章 成功 一周时间的准备,意味着叶萧凌刚刚聚拢起来的小团队需要全力以赴地去做临床测试,否则要真正执行手术的时候,就免不了一大堆出意外的可能性。不过蒋林宇办事的速度确实很快,在他有意的宣传之下,无数的志愿者涌入医院,毛遂自荐参加医疗实验,倒是给叶萧凌全体无数的实验机会。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团队的疲倦。 这是叶萧凌少有感觉到昏天暗地是什么感觉,相比较以前在学校大晚上躲在图书馆里挑灯夜读,在现在看来都是一种生活调剂。有太多事情要做,而当整个人连轴转之后,叶萧凌越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卡在钟表里不断地被迫转动的齿轮,当与其他齿轮相互交接,不断地推动的时候,他几乎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要榨干出水来。 汪洋和林秋已经对整个治疗过程越发地熟练,甚至陈行之有时候都只需要站在一旁辅助,而不需要承担原先的主要工作。蒋林宇毕竟在西医上是一把好手,所以叶萧凌也没真的让他天天光盯着仪器,而是让他跟林秋交换各自的工作,两人相处和睦,叶萧凌也越发地觉得有这样一群人一起公事,实在是一种开心充实的事儿。 与此同时,好消息也接踵而来。蒋林宇的工作有了成效,在多重挑选和谈判之后蒋林宇总算确定了接受投资的对象,那原本就已经超出叶萧凌思考范围的数字也从一千多万变成了两千万之多。而且蒋林宇说,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甚至连第一轮的投资都算不上。如果这项技术越发成熟,之后还会有更大的前景。 但不管前景如何,对于叶萧凌来说,这样一个好消息代表的最大一个意义就是现在团队不再需要陈行之为他们大开的方便之门,有了自己的资金来源,他们也能更加地独立一些。在现在看来,就连傅川洪也不能再对他们的动作指手画脚,毕竟这项事情做出点样子来的话,不光是叶萧凌等人收益,就连医院也能获得无数人的关注,之前对蒋林宇提到过的安插自己后辈的事情,也就闭口不谈。 就这样的一周忙碌之中,那位莫城政法委书记的妻子,终于来到了医院,躺上了手术台,被夏岚、叶萧凌等人缓缓地推进了手术室。 “你觉得他们有多大的成功率?”陈书记今年四十多,但或许是因为日理万机,所以提前谢了顶,既然如此,他索性就把自己的所有头发全部剃光,所以他的头站在医院的灯光下,就像是一个自带的发光体。 傅川洪却不敢笑,毕竟这些官员,或许管理不到自己这边,但上层人物的相互关系盘根错节,如果他不满意,谁知道他的朋友,他的亲戚,会不会找医院的麻烦?虽然季林在这间医院的投资和那位神秘新院长都有能力挡住外界而来的压力,但那只是对于医院而言,他们这些人,在医院里只不过是一个如同齿轮一样的单位,某一天被当作替罪羊推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这几天我看过他们的报告。”傅川洪扶了扶眼睛,微笑着道,“我对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是国外,我看他们也未必有我们这个团队做得好。” 对于国外那个团队实际上是走了狗屎运才成功的这件事情,傅川洪也知道,但作为人精的他,自然不会那么愚蠢地直接把这件事情直白地说出来。人要脸,树要皮。而对于在政治圈占据一角的人,更是对于面子上的东西万分在乎。如果他直接说美国那边的事情,先不说这位陈书记信不信,就算他真的信了,这种时候也只会显得他是在嘲讽陈书记他之前把太太送美国治疗的选择有多盲目多愚蠢,这点旁人都不会想到的小细节,他却能做到,也正是他能在医院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原因。 只是想到蒋林宇最近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他别过头去,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最近怎么就转了性?难道叶萧凌真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能让蒋林宇从今往后变成一个事实以医德为先的人? “也好。”陈书记站着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沉下了心思,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静静等候,有些时候,关心则乱,而他要尽量避免这种事情,任何一种失控,都有可能成为政敌利用的东西。越是站得高的人,就越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是一种圈子的常态,就好像一对不共戴天的仇人,相见之间却往往交谈甚欢,只在别人见不到的地方才刀光剑影,没有这一层不动声色的功力,他不可能站到今天的位置。 “对了,我听说付老最近一直在搞什么医疗改革,还联系了一众支持他的老人,闹得轰轰烈烈,你们知道吗?”陈书记问。 傅川洪跟着坐下来,他当然不可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早已经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闻,他如果再隐藏起来,反而显得做作,“知道是知道的,不过那是付老的考量,我们这些人,没那么大的心,只能说预祝付老成功吧,毕竟,这事儿不管对于医生们,还是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 “好事是好事。”陈书记和蔼地笑了笑,“就是事情都不容易做。付老这一手,等于是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蛋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件事情不满。我真是有些担心啊。” 傅川洪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种话,也不可能去问到底是谁的蛋糕,谁又对此不满。他只能沉默,保持来表明他中立的态度。 “别太紧张。”陈书记看出了傅川洪的为难,笑道,“我也不是管这一块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付老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晚年了还不忘为他人造福,令人钦佩。” “的确。”傅川洪点了点头,附和道。 两人谈了一些普普通通的话题,再没有谈论付远山那敏感的事情,相反,倒是谈起了一些关于生意和发展的事情。毕竟陈书记在莫城,也算是有头有脸,跟市长之间更是亲密战友,亲密无间,这其中穿插着多少商机,对于傅川洪来说,以前是没有这种机会,但现在,他恨不得把自己心肝肺里的那点商业计划都掏出来给这位书记听听。 只是陈书记似乎对这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傅川洪不断叙述的东西,偶尔点点头,微笑着,好像神游物外。 叶萧凌他们选择的手术时间是中午,等到他们进了手术,不断地进行着工作,太阳也逐渐地从最高的位置,缓缓下落,在云层中显得有些孤独而忧郁。 陈书记看着发红的阳光,想到这多年来的妻子的苦难,叹了口气。 傅川洪不明白陈行之为何叹气,但他过了一开始的热情劲头之后,现在也发觉了自己倾诉的对象显然对自己的阐述没什么兴致,打了几个哈哈,干脆也就笑而不谈。 而与手术室外有些低沉的气氛相比较,手术室内,叶萧凌擦干了额头的汗水,与几个人对视之间,却都是如同春花绽放一般的笑容。 成功了。没有太多悬念,这种成功中,包含了他们一个多月以来的相互磨合,更融合了他们这一个星期之中的汗水。电脑屏幕依然平静地发出他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但在夏岚的一声叫声之后,所有人都有种地大笑拍起手来。 叶萧凌站在中间,突然感觉如果这一生能这样度过,也许再好不过。 第579章 一直跟着你 依然处在麻醉昏迷中的女人带着一些苍白的面容,挂着点滴,躺在床铺上缓缓经过医院的长廊,电灯亮了起来,把整条长廊的墙壁洗刷得亮丽光洁,就连原本墙面上的一些污痕似乎也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如同蛰伏在地下的蜥蜴,现在不是他们所猖獗的时候,只能静静沉眠。 “小玲。”陈书记跟着床铺的移动,轻声对躺在床上的妻子深情地一呼。 没有回应,只是他的妻子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对他进行安慰。 这样一个在政坛中长袖善舞的男人,竟然忍不住在此刻热泪盈眶。 “陈书记,该开心才对。”蒋林宇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傅川洪在手术室的门开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两人之间依然还在冷战,所以平时总是尽量避免见面。这是给彼此都留出一些空间,是表达不满的方式,却也是相互敬重表现。 对于病患家属哭泣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知道此刻,他反而不应该说太多大道理什么的,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一句,就不再多言。每个人都心里都有情绪澎湃的时刻,就连他自己也有时候会不理智,就如同在山区的时候,他憋着怒火悄悄给叶萧凌使绊子。尽管现在他们两人是一起共事的朋友,但他心里却始终对此有些耿耿于怀。 “对。是应该高兴才对。”陈书记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绪,灿烂地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妻子缓缓进入特护病房,他对着周围站了一圈的白大褂,分别是汪洋、林秋、蒋林宇,他分别对他们握手,一个接一个,郑重地,有力地,仿佛把千言万语的重量,都盈满在这一握之中,“谢谢各位的不懈努力了。我在这里郑重感谢了。” “别这么说,分内的事儿罢了。”蒋林宇微笑着跟汪洋林秋对视一眼,汪洋耸了耸肩,林秋则是傻笑,这一次的手术,他把自己发挥到了最好,此刻总是忍不住要自豪一会儿。 “不过,陈老和叶医生呢?”陈书记问道。 蒋林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解释道:“陈老他说人老了,就不再接着折腾了,去睡一觉。至于叶萧凌……”他古怪地看了汪洋一眼,“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汪洋撇撇嘴,道:“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搞基。” 蒋林宇被他这个回答噎了一下,自认有些时候实在没法跟这些仿佛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跑出来的人交谈,汪洋也好,林秋也好,他只能自承也许是自己的幽默细胞太少。 林秋却想了想,道:“他好像是去见个人,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看着办。” 陈书记笑了笑,道:“也罢,来日方长,叶医生和陈老两人居功至伟,我总要当面谢谢才好,等什么时候,我请各位吃饭。” “有羊肉火锅吗?”林秋多嘴问道。 蒋林宇瞪了他一眼,在这种时候问这种话,实在有些不太礼貌。 陈书记却十分喜欢林秋这种性格,哈哈笑道:“这个可以有。” ******* 叶萧凌的确是去见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想要见所以才见,而是他实在避不开,所以不得不见。在离开手术室的时候,端木长歌给了他来了个电话,电话里,他轻声地道:“你最好赶紧离开医院,那位黑水门首徒来了。” 所以他不敢在停留,趁着出手术室,所有人员一团乱的时刻,他已然脱掉了白大褂,从医院的后门走了出去。莫城的天色已经越发地变暗,但街灯却在这一刻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光芒,把整个城市都照得如同白昼,行人人来人往,他走过马路,车辆的声音在背后不断地穿梭,但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却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进他的脑壳:“叶萧凌?” 叶萧凌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那朴素疲倦,如同一位刚刚经过一日劳作的农民工一般的人,苦笑着想自己到底还是没避开,这个人,果然是不得不见。 “黑水门前掌门首徒,破军?” 破军依然穿着那天进莫城的衣服,只是一个星期过来,这件衣服展现了它有些褪色的本质,在几次清洗之中有些发白。他的眼神依然疲倦,背部微微佝偻,手上提着一直黑色塑料袋,里面似乎是装着一条鱼,时不时地扑腾。 “是我。”破军疲倦道,“你是叶萧凌吗。” 叶萧凌微微嘲笑地问他:“难道我说我不是,你会转头就走吗?” 破军轻轻摇头,却纹丝未动,从他的举止中就能看出他倔强的本质:“如果你不是,我会走,但如果你是,我必须做到掌门交代的事情。” “为什么?”叶萧凌眨眨眼,道,“我似乎没有跟黑水门真的结怨吧?虽然你们黑水门那位……”顿了顿,叶萧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那位黑衣人,只能接着说道,“养千叶紫莲的事情,是我发现的,但我也只是机缘巧合,你们不去找龙组的麻烦,却要找我的麻烦?” 破军依然摇头,轻声道:“我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还不至于把这种事情怪到你一个局外人的身上。龙组想动四大门派想了很多年,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迟早四大门派也会露出破绽。你只是个引子罢了。” 叶萧凌有些意外这位破军竟然如此讲理,道:“那你还找我?” 破军佝偻着,伸手在黑色塑料袋里触摸了一下,再伸出来的时候,手上就已然多了一根深黑色,通体不反光的钢钎,但锋锐之处,一种不详的锋芒正如同黑暗中的野鬼一般,凝视着叶萧凌,让他感觉到有些心悸。 破军低沉道:“我找你,只是因为掌门的命令,而不是因为任何仇怨,至于掌门找你,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也不需要问他是什么意思。”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黑水门前掌门首徒,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还有你们那个掌门到底谁啊,非跟我过不去?” “我是不在乎。”破军看着叶萧凌,轻声道,“至于掌门,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你自然知道他是谁。” “你说。” 破军想了想,而后道:“莲子,味道不错吧?” 听见这句话,叶萧凌几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那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回了黑水门山门之后,竟然直接继任了黑水门的掌门一职?难道黑水门对于他的行为,丝毫不感觉到愤怒?而他此刻叫破军来,是想要从自己手上讨回莲子吗? 但仔细想想,这又有些不太合理。如果说他是后悔给自己那一颗莲子,又何必问自己味道好不好?问味道,必然是猜到自己已经把那颗莲子给吃了。但就如同他给自己莲子一样,叶萧凌越发地感觉黑衣人的行为怪异,追摸不透他的思维模式。 给自己莲子的人是他,现在找自己麻烦的也是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只有这一句话吗?”叶萧凌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接着问道。 破军手上的黑色钢钎没有一丝颤动,他静静地道:“就一句。” 叶萧凌皱眉,看着四周正在绿灯之中过马路的行人,轻声问道:“这里这么多普通人,你要在这里动手?” “当然不会。” “那你要怎么做?” “跟着你,直到合适的地方。” “如果一直没有合适的地方呢?” “那就一直跟着你。” 第580章 监控 屁股后面多了一个实力超绝而且想要对自己不利的可怕修行者,叶萧凌这一路走得实在有些难受。如同破军话里包含的意思一样,自己不可能永远在这样人多的街上晃荡,他虽然修行,但本质上还是个人,他要进食,他要排泄,他要洗澡,他要睡觉,这些都是促使他到一个少人地方的必然原因,除非他打算下半辈子变成一个流浪汉整天露宿最繁华的街头,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提着精神保持着自己周围一定有一群人在。 而只要他身边没什么人,这位黑水门前掌门首徒,就可能在几个回合之内,把自己揉搓成这世上的一团泥沙,凄惨死在某一个角落里。 不过,此刻的他,却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种事情,手机微微震动,叶萧凌接通了通话,端木长歌的声音依然四平八稳地响了起来:“怎么样,没躲开是吧?”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既然你知道我躲不开,干嘛还急着让我出医院,反正他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我在医院跟人一起呆着好歹能吃顿晚饭。” “话是这么说,不过有句话说死马当活马医,躲不躲得开,总要试试看才知道嘛。当然,现在试了之后发现还是躲不开,我们就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端木长歌眯着眼睛,他站在高高的大厦顶端,拿着望远镜,正看见叶萧凌背后那位农民工一样的破军,笑了笑,“国安局会在二十分钟之后支援你,至于你,试着去找找合适国安局出手的地方。” 合适国安局出手的地方?叶萧凌有些发愣,可这莫城这么大,国安局怎么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支援到自己走到的位置?要知道,适合国安局出手的地方,自然也就适合自己背后那位虎视眈眈的破军出手,如果支援不能快速到达,自己无异于自己在山上挖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也许这破军还会感念自己这么配合,在上面立个墓碑,在自己的坟头洒一泡尿,然后满足地佝偻着被安心回黑水门。 但他喂了几声,端木长歌已经挂掉了电话,只剩下那句:“我等会儿会联系你。” 靠。这么不靠谱?叶萧凌在心里暗自腹诽,转头看了一眼那位依然执着地跟着自己的“农民工”先生,无奈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大厦之上,端木长歌身旁站着廖晴,依然是一身宽度适用的作战服,一头披肩的黑发,在风中四处飘散。迷彩色把她的身躯勾勒得越发迷人,军人的英姿飒爽与女人的风姿绰绰,在一个人的身上融合得竟然如此完美,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冷了一些,眼睛里好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令人望而生畏。 “你在骗他。”廖晴冷漠地道,她手上把玩着那柄陪她出生入死的匕首,“为什么?” 端木长歌眯着眼睛,不顾自己脚下是高达几百米,摔下去会粉身碎骨的高楼,坐在边缘把双腿放在外面晃荡:“人嘛,总要时刻找点乐子,要不然日子多无聊,对不对?” 廖晴看着端木长歌,自从他回来以后,她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个原本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她的直觉总让她觉得,端木长歌这一次回来,不光只是为了执行严铁生的计划,他的脑子里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他还有着那种能把想法化成实际的才能。 “爸让我们保护他。”廖晴道。 “知道知道。”端木长歌笑着转头看着廖晴,发现这孩子,其实跟小时候是一个样子,一点也没变,还是一个把严铁生的话当成铁律的傻女孩。只是外表从那时候的丑小鸭样,真的是变成了白天鹅,四肢纤细,脖颈欣长。愉快地想着那时候她叫自己端木哥哥的时候,有些遗憾自己那时候真没怎么戏弄她,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是哥哥需要处处照顾她,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那时候总在跟自己老爹过不去。 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开心呢。 “我给破军那一下,就算他是黑水门的前掌门首徒,也不可能在一星期之内就消化掉,现在的破军,看着厉害,实际上外强中干,就算你去,也可以稳稳地压他一头,当然想要杀他估计不容易,毕竟黑水门的手段多,他真要走,你很难留他。何况,龙组前些日子刚刚搞那么大,现在对于国内势力,安抚为主,短时间内,龙组做事都要缓和一些,也不适合杀。”端木长歌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过去也做不了多少事情,有这么一个好的喂招对象,我们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 “人家没有要求你这份礼物。”廖晴冷冷道。 “是没有要求。”端木长歌笑道,“不过算是我一厢情愿行不行?老头儿既然这么看重他,玉不琢不成器嘛。何况在我看来,破军嘴上说着要杀他,但眼睛里一点也没有杀意,我估计那位被我们放回去的那位,心里想的也不是杀叶萧凌,反而是带着那么点观察的意思。” “他想观察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端木长歌摊手无奈道,“我要是真那么厉害,什么都能推测出来,那我不如背着旗子走街串巷给人算命得了,那日子多好,又能到处逛,又有钱赚。” “算命的并没有那么潇洒。”廖晴道。 “也是。”端木长歌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云层,有些惆怅地道,“说到底,就算真那么潇洒,那种日子,跟我也没关系。”换了个笑脸,“不过今天叶萧凌真出不了事儿。当然,吃点苦头总是要的,虽然受了伤,破军到底还是破军,就算把他在黑水门里比较,他都是少数几个打架最厉害的几个人。” 端木长歌站起来往后走,三名龙1组的成员正在构建工作台,无数的屏幕不断地闪烁,看见端木长歌走过来,他们身体一震,低声道:“上次你在叶萧凌包里放的定位信号太弱,就算在这种高楼上,也还是不太好。” “靠。”端木长歌低声骂了一声,“那你们就不能给我个好的?非要给我这么一个残次品?” “头儿,那不是残次品。”有位龙1组的成员道,“那是去年装备部出的新品,就连金属检测器都不能检测出来,小得就跟一根针差不多。我们上次用过,效果不错,那个美国佬身上被放了这东西带进基地都不知道。虽然信号差了点,但隐蔽性高。” 端木长歌却不怎么高兴,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憋不住那团火,大骂道:“美国佬是美国佬,你们能带点脑子吗?现在老子监控的是个在国内每天上上学看看书参加工作都没多久的雏儿,你们他妈非得给我上这么隐蔽的玩意儿干嘛?隐蔽倒不是坏事,问题是这破信号用来定位隐藏基地还行,老子现在要监控的是一个人的即时动态,你们在外面打仗都把脑子打成浆糊了吧!” 那位被骂的人弱弱地道:“可是,头儿,当初你只说要监控个人,你又没说是个雏儿。” 端木长歌脸一黑,骂道:“监控个人,你们也要用这玩意儿,到底是装备部太有钱,还是你们脑子里的水太多?” 伸出手,端木长歌从兜里掏出那从回国之后龙组专门配备的反窃听手机,其实外观是真的有些丑,看起来像是个黑盒子,他又抱怨了一会龙组装备部那对手感基本忽略的糟糕做工,大骂装备部的领头人是傻b,看着屏幕而后打通了叶萧凌的电话,道,“左转。” 第581章 国安局的人 “左转。”叶萧凌听见端木长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背后的破军,他走得慢悠悠,宛如一个身心疲惫,早已经走了几十里路的老人,就连他那原本就佝偻的背,弯曲的弧度也在一步又一步之中变得越发深刻。 只是他依然在走,坚定地走,眼神中不仅仅是疲倦,还有刀兵,有千军万马,而那千军万马渐渐消失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孤独的人。 九天之上的破军星,象征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他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叶萧凌毫不犹豫地左转,路上的人也随着他不断左拐右拐,变得越发稀少。虽然莫城很大,人很多,但人们并不乐衷于孤独的思考,就如同群居的鹿群,群体的嘈杂与灯光给了他们安全感,热气腾腾的晚餐带来食物的馨香与安慰。 黄昏暗下来的天色就像是一头择人欲噬的巨兽,静静地看着叶萧凌走入寂静的老年小区,偶尔有几个零星的行人行走之外,已经也就剩下了某些老人坐在石板凳上看着自己那幼小的儿孙精力旺盛地到处奔跑,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甚至,不到五岁的孩子看着破军,好奇地走近了一些,似乎是想要把这个看起来十分落魄的人看得清楚一些。但很快,他们就不得不在他们长辈的催促声中跑了回去。 叶萧凌浑身的肌肉不自然地紧缩,他知道自己已经逐渐远离人潮,距离破军能够动手的地方已然不远。但好在,国安局的人想来也就在不远处。 “一直往前,会有人接应你。”端木长歌轻声道。 叶萧凌微微点头,他知道端木长歌看不见,但听到这一句话,他还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向后看了看依然固执着亦步亦趋的破军,他的眼睛发亮,好像等待的东西即将来临,就连佝偻的背,也挺直了几分。 再转回头的时候,道路的转角走出了两个似乎是醉汉一样的年轻人。左边的那个似乎已经完全意识不清,闭着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醉话,右边的那位好一些,却也是一副微醺的面容,走得摇摇晃晃。随着他们相互之间的拉拉扯扯,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多了许多褶皱。 他们就这么一步三摇地向前走着,勾肩搭背之间,却偏偏总在叶萧凌以为会倒下的时刻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叶萧凌奇怪地看了两眼,但背后那位紧咬着自己不放的阴影还在,他无暇多想,也就这么走了过去。 两位年轻人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叶萧凌的,甚至,他们就连破军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摇摇晃晃的身形早已经把控不住他们走路的方向,距离破军不过是几步之遥的时候,那位看起来已经醉倒的年轻人似乎是终于扛不住醉意,头一歪,就向着破军倒了下去。 破军眯着眼睛,就如同看见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退也不避,就这么直直地向前继续走着。在叶萧凌没有看见的位置,两位年轻人的身影与破军的身影一触即分,有刀锋银亮惨白的光芒一闪即逝。 破军继续向前走,而他的身后则是一身闷响,两个年轻人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就这么直直地趴在地上,一片死寂。 “擦咧。我说的吧。破军熟悉这一套。”端木长歌骂了一声,听见从通讯器里传来的消息,知道第一组国安局的队员已经昏迷不醒,也没太过于计较这些年轻人与龙组的战力之间巨大的鸿沟,反而嘴角露出一些微笑,“让医务人员过去,估计只是昏过去了,破军不会在这里公然杀害国家人员。” “我走了。”廖晴听着他有条不紊的下指令,低声道。 “嗯?走什么走啊?在这儿吹风多凉快。”端木长歌继续瞎白话,浑然不在乎在楼顶这种温度实际上对于普通人来说足以感冒,“你要去帮他?” “你安排了,我不会打搅。”廖晴静静地道,“但我要保证他活着。” 端木长歌脸上露出一些玩味的微笑:“你不相信我?” “是不相信国安局的人有必要时刻拦住那个人的能力。”廖晴否认道,匕首插回到腿部皮套里,她晃了晃乌黑的长发,打开铁门走进了室内,一晃眼,就失去了踪影。 “我说这丫头就是急性子。”端木长歌撇撇嘴,也不去管廖晴,反正这件事情上严铁生给了廖晴足够高的权限让她可以见机行事,真出了问题,擦屁股的事儿,自然有那整天不苟言笑的老头子解决。对着龙1组正在电控的成员,他问了一声:“继续安排,好歹能让叶萧凌感觉到我们是在支援他的,要不然真不做点样子,人家以为我们真的是在玩儿他。” 龙1组成员其中一位抬起头来,弱弱地道:“头儿,我们这难道不算玩儿他吗?” 端木长歌脸一黑,伸手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要你多嘴!” 重新打开手机的通话,他轻声道:“右转,还会有人。” 小区里,叶萧凌已经明白,刚才那两位发出闷响的年轻人到底不是真正的醉汉,但他不方便回头,闭着眼睛听了听那两位“醉汉”的呼吸声,大概知道他们只是昏迷,放心了一些,低声对手机里道:“你确定你派的人能拦住这麻烦?” 端木长歌无辜地道:“那我怎么知道,试试嘛。” 叶萧凌差点发飙把手机摔在地上:“我这是在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带,你如果解决不了事儿,我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坟?” “安拉。”端木长歌懒洋洋地道,“毕竟我们是国安局,不是龙组,作战能力不能比的,我已经把国安局里的人手调了一半来,你还能怎样,尽人事听天命呗。” 叶萧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信端木长歌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太多水或者是浆糊。 右侧的道路确实有人来,只是这一次换了个样子,穿着清洁工服装、推着垃圾桶的小哥脸上正带着含蓄的微笑,走得不急不缓,甚至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还十分娴熟地从里面取出满了的垃圾倒进桶里,这种举动太过天然,几乎一气呵成,反倒是让叶萧凌都怀疑这位不是端木长歌的人。 只是刚刚走过小哥没多久,很快,他的背后就传来了垃圾桶倒地的声音。叶萧凌苦笑了一声,继续听着端木长歌的指令,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路程里,几乎就像是唱着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无数大戏连番在戏台子上上映。从外卖小哥,再到骑着山地自行车好像是打算出门运动的骑行者,刚下班的白领到捧着一对工具穿着一身橘红色防护装满脸胡茬苍老萧瑟的电工,叶萧凌只是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就把这么多职业给浏览了一遍。 叶萧凌越发地怀疑这个国安局是不是混的娱乐圈的。要不然怎么每个人出场都这么古怪?上一次小五开着军车,穿着一身军人的作战服,端着步枪,气势汹汹地冲进市区的时候,叶萧凌反倒心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而或许是港片看多了的关系,他总觉得国安局这种给人一种威慑感的部门,至少应该像是美国的fbi那样穿着立领西装,打着领带,耳朵上佩戴着通话器,衣服下别着手枪的特殊人员。但当你发现这群fbi突然改了装束,穿着花花绿绿却又肥胖的裙子,踩着棉鞋,肩头挎着篮子,一副打算去菜市场买菜的样子,他不得不怀疑一下人生是不是在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玩笑。 第582章 胡同 当然叶萧凌很快也反应过来,国安局作为一种情报部门,当然不可能整天穿着黑西装戴着通讯器在街上晃荡,否则别人不会以为他们是什么政府部门,反而会以为他们是一群黑道大手正在过马路,实在有些太不像话。 反而是这种伪装,细细想去,叶萧凌反倒有些不寒而栗。他这一路走来,无数国安局的人伪装成各种角色,混杂在零零星星的人群中,在不经意之间,他们就贴近了你,像是黑暗中的厉鬼,等到发觉的时候,它的牙齿已经咬住了你的喉咙,这样的一个部门,反而更加可怕。之前自己被监视,其实就是源自于此? 叶萧凌勉强笑了笑,但此刻,他却实在笑不出来。一方面是发现国安局的面目竟然是这样一个伪装在人群中的组织,另外一方面,是破军依然佝偻着,屹立着,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已经在几次与国安局的探子之间相互碰撞沾上了一些脏的痕迹,最明显的,是一位提着蛋糕盒子陪着女朋友打算回去过生日一般的情侣。破军却根本没有等他们动手,而是主动迎了上去,他们算是这么多探子之中坚持得最久的人。 可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们之间的碰撞就分出了胜负,蛋糕不知道被怎样的力量挤压得变形,奶油从里面涌了出来,沾在了他的肩膀上。 端木长歌的安排很微妙,这些人出现的位置几乎都是在十分平常的位置出现,又在十分静谧的位置偷袭,即使他们倒下,他们的位置十分不起眼的位置,尽管引起一些小骚动,却也很快就有这些人的“亲友”或者“同事”进行了处理。别人最多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而不会往深入地去想。 但叶萧凌却已经对这种安排十分佩服,从一开始他发现那两位醉汉是国安局的人之后就不断地开始注意周围,但到现在位置,他也只不过是从十几位伪装在各个群体之中的人里找到四位,而且这四位之中,有两位是自己完全放弃了隐藏,主动跳出来的。 自己快要已经完全混淆了普通人和国安局探子之间的差别,但破军,他又是怎么如此准确地察觉到这些人的异样,并且胸有成竹地出手的? 叶萧凌不明白,但端木长歌却明白。 “到底是破军,虽然这么多年过去,看上去他完全不像个样子,却还是有这样犀利的眼力。”端木长歌由衷感叹道,“当年国安局的人收集他的情报,几十个人都把他给跟丢了,现在他能认出人来,我一点也不奇怪。” 龙1组的一位成员看着屏幕,轻声道:“头儿,那你还接着派这些国安局的人去干嘛?当年国安局的人在破军面前不堪一击,现在也不可能有什么效果,就算要演戏,现在也该差不多了。” “谁说我光是来演戏的。”端木长歌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周星驰,也不是成龙,我又不会拍电影,糊弄一下天真的小白兔,你真以为我要把半个国安局拉出来瞎胡闹?” “那……” “龙组的法案推进,在明年之前就会有结果。”端木长歌看向远处,道,“龙组不是对内的组织,虽然我们插手过许多事务,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等到《修行者管理法案》在年底定下来,在几年之内就会逐步实施,到时候我们会需要更多在国内做事情的权力。虽然龙组成员每一个人都挂名在国安局内,但毕竟国安局不是我们手头的力量。老头儿虽然不说,但国安局的事情我们迟早要做,既然如此,不如把事情提前办起来。” 龙1组成员皱眉思考道:“头儿,你这是要考验这些人到底有没有价值再留下去?” 端木长歌笑了笑,道:“国安局在国内平静这么多年,早变成一滩烂泥了,就算里面有什么宝石,那也是稀世奇珍。我可没有打算做淘金的事儿,这种事儿,顾少北喜欢,但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像一坨冰块,管不了这事儿。” 他微微眯着眼睛:“要把国安局原先的编织打掉,要我们接管国安局,总要有点口头理由不是?现在一个受了伤外强中干的黑水门破军,一个人单挑了半个国安局的探员,你觉得他们还有没有脸在上头面前抱怨我们龙组过度介入国内的事情?” “可是毕竟人家是破军,就算受了伤,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端木长歌耸了耸肩,双手放在脑后:“那不是结了?法案通过之后,要解决修行者问题,难道还指望这群国安局的人?不是更靠不住?光有法案没人办得了事儿怎办?那只能我们龙组来了嘛。” 龙1组成员恍然大悟,拍着自己老上级的马屁嘿嘿笑道:“头儿,阴还是你阴啊。” “这阴个鬼。”端木长歌白了他一眼,“上头早有这意思了,在过几个月之后就是四大门派的祭祀大典了。今年不比往年,黑水门吃了这么个大亏,从来都沆瀣一气的四大门派也蠢蠢欲动,这时候国安局如果还是这个样子,国家拿什么去管理这一次的祭祀活动,拿什么稳定局面?”他叹了口气,“我们龙组在国内的那底子,如果没有一个名头,是没法放到台面上的。” 说完,他瞪了自己这位下属一眼,道:“别闲着,继续跟国安局的情报部门联系,让他们把人都压上去。” 走过几道弯,叶萧凌逐渐发现自己是在往死胡同里走。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周边,他不可谓不熟悉,毕竟是自己工作的地方,趁着下班的时间,他时常在附近走走逛逛,夏岚林秋也时常带着他到处吃吃喝喝,这边他来过一次,但自从修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好用,竟然是一点也没有忘记这边的路线。 “再这么下去,我无路可走了。”叶萧凌对着手机低声道,“你派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个照片就躺倒了,你确定你这是在保护我?” “之前就说过了,国安局的人不如龙组的厉害,我也很无奈的嘛。”叶萧凌几乎能想象到端木长歌正笑眯眯地躲在角落里贼笑,有些恼火。 “可我到现在,甚至没有看见几个修为真上得了台面的人。”叶萧凌愤怒地道,“再这么下去我要死了!” “别担心。别担心。”端木长歌笑嘻嘻地安慰道,“等会儿还会有人。” “我……”叶萧凌皱眉憋着想骂人的冲动,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再相信他最后一次再相信他最后一次,向前一个转弯,道路到这里也到了最后一段,这是一道高墙的路口。有一些人说之前的开发商想要把周边的地皮也买下来,所以这边专门造不太讲究,为的是将来方便拆。但后来这个计划落空了,这个地方就变成了如同烂尾胡同一般的存在。 而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有普通人喜欢在这里逛的。 叶萧凌转过头,看着破军,他也停下来,看着叶萧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叶萧凌皱了眉头,他实在不明白破军到底要做什么,但看着他手上的钢钎,却心中先生出了几分畏惧。 那根钢钎……不简单。 但就在此刻,胡同后面涌出来一群手持手枪的人。 第583章 钢钎与军刺 与之前零星不断混在普通人群中伺机偷袭的国安局探员相比,他们显得庄重肃穆许多,不再伪装之后,他们站得整齐,天然就带上了一种权威的压力。枪械冰冷,胸膛火热,结实的双臂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叶萧凌心里一动,从几位站在中间一些的人身上,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不一样的味道。虽然相比较叶萧凌现如今的修为还差得了不止一筹,但比起之前的燕三等人,至少这些人的修为没有一个弱于他们。 何况,他们的手上还握着枪械,虽然叶萧凌在修行之后,对于枪械的恐惧感越来越弱,甚至在心里不断地猜测自己在枪械面前是不是已经能够依靠复杂的地面环境逃脱。但他绝对没有办法否认,现代的火器,依然是他需要忌惮的东西。他的肉身再强,至少到现在,如果他敢于正面面对无数枪械的一轮齐射,还是会变成筛子,浑身是血,凄惨无比地躺在地上,然后静静死去。 他们身上穿着的是统一的服装,只是样式介乎于军装与警服之间,倒是看起来有点像是电影里看见的特警,只是稍微有些区别的是,他们的前胸,都挂着一块小小的徽章,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颜色作为装饰,仅仅只是一枚如同硬币大小的钢片上,刻画着一面国旗。 脚上的靴子是软底的帆布靴,坚毅的眼神和他们如一的脚步,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军队。而且他们手上举着的手枪在黑暗中闪着金属的光芒,毫不怀疑,他们只需要轻轻扣下扳机,就会有无数的子弹如同雨点一般倾泻向那并不高、佝偻、并且一脸疲倦的破军。 但破军只是静静地看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开始向前一步又一步地走去。 叶萧凌在他的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破军,心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敬畏之心?这样他还要上去? “心里赞叹归赞叹,我觉得你这会儿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端木长歌突然从没有挂断的手机里突兀地响起。 叶萧凌不明白端木为什么这么说,但很快,他面色一变,因为在他的对面,那群国安局的人,就这么轻易地开枪了! 无数的金属枪口如同一朵朵娇艳的鲜花骤然绽放,一串密密麻麻如同爆米花一般的声音就这么突然地响了起来。叶萧凌来不及思考更多,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动作。那就是狠狠地向着地面倒了下去。 因为倒下得如此决绝,倒下得如此迅猛,倒下得如此不顾一切,在与结实的大地相互碰撞的同时,叶萧凌感觉到了自己手臂的一阵疼痛,而他的嘴唇也因为这样的动作,而不小心被牙齿咬破,开始流血。 这他妈到底是在保护自己还是顺便把自己给枪毙了? 叶萧凌抬头,他身前的破军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等到他视线凝聚,眼睛里的光芒重新回到了瞳孔里,他猛然一缩,几乎像是见鬼了一样长大了嘴巴,不顾自己嘴角的鲜血流淌。 破军,这位黑水门前掌门的首徒,不知道是以怎样的身法避开了无数枪械的一轮齐射,竟然是在短短的1秒钟之内,就冲进了国安局成员的群体之中,砰砰砰的声音连续响起,三名国安局的成员就连闷哼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然被那根令人生畏的钢钎拍中,无比凄惨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摔落在自己的身前,颤抖着,却已经握不住手上的枪。 而更多的国安局成员已经把枪械抛弃,伸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抽出了军刺。在这个距离,枪械根本无法发挥更多的效果,除了误伤自己人之外,还不如一根烧火棍有用。 破军再前进一步,带着迅捷的风,他原本佝偻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挺直了,如同一根笔直的标枪,傲然耸立在人群之中。一位手握军刺的国安局成员想要上去截住他的腿部,军刺的锋芒毕露之中,他狠狠地向着破军的腿部斩了下去。 但他的瞳孔中,却看见了一根钢钎不断地放大,放大,最终……他同样飞了起来,因为腹部被打击而下意识佝偻起来的背部撞在冰冷结实的墙壁上,口中鲜血狂喷,趴在地上无力动弹。 他惊恐地看着破军直直地向前再走三步,每一步都有他的同僚被扔垃圾一样甩飞出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国安局在莫城的人员充足,可以说是精兵强将。平时许多修行者见了他们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恐惧,他们也习惯了高高在上,用自己的专业去嘲笑那些孱弱、无门无派的修行者。 端木长歌要求他们出动的时候,他们是有些不服气的——编织上虽然龙组每一个成员都有国安局证件,但体制内谁都知道,国安局和龙组是面向完全不一样的两个部门。国安局管理国内治安,龙组负责面向敌对国家,凭什么你们要求我们做事? 而且,还是被要求拦截一位佝偻的,疲倦的,显得平平无奇甚至还有那么点可笑的农民工。 但此刻,他再也不敢轻视面前这位可怕的人。之前无数隐藏在人群中的探员被他轻易的击倒,他认为因为这个人很熟悉国安局的布局。但此刻,他才知道,这个人的实力,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在鹿群中出现的一头雄狮。 破军再进一步,钢钎与一柄军刺碰撞,带起一溜火花,顺势一拍,又是一位国安局的成员凄惨无比地飞了起来。但他的神情冷漠,好像刚才拍出去的不是一个人,而仅仅只是掸去身上的灰尘, “截住他的动作!”一个领头样子的人嘶声道,尽管现在看来他们早已经失去了大势,但如果说这个人真的就这么轻易地从这里离开,恐怕国安局的颜面,也不复存在了。如果那样,国安局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今后的仕途,尚且还需要足够的成绩,至少,不能败在这里。 但很快,一座如同大山一般的人影,就这样缓缓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破军神情淡漠,看着面前这位惊恐的领头人,轻声道:“让你自己的手下去卖命,你自己却躲在后面不肯出手。看来国安局这么多年被官僚侵蚀,真的是没有什么出息了。” 钢钎向左,轻易地格开一柄军刺,紧接着一抖,钢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点在了领头人的胸口。 他用的是尾端没有开锋过的那一头,所以领头人倒是没有机会看见自己的身体被一根钢钎刺穿,鲜血染红衣服的样子。然而一股沛然大力顺着钢钎的尾端狠狠地撞进了他的身体里,好像巨大的拳头,让他佝偻着呕吐起来,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苦涩的胆汁。 “啧啧啧。受了伤还是这么厉害,这他妈简直快要把内裤反穿了。”手机里传来端木长歌的话,叶萧凌此刻才想到,端木长歌依然不知道处在哪个位置,静静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对着里面嘶声大喊:“别开玩笑了,再这么下去,你的手下就都该躺在这里了。” 端木长歌笑着道:“又没死人,怕什么。他虽然叫破军,但这一次入城,还真不是为了见人杀人来的。虽然他以前干过这么一次。” “什么意思?以前干过?”叶萧凌急切地道。 端木长歌懒洋洋的声音几乎想让叶萧凌找到他把他摁在地上打个两小时:“上一次他进莫城,说是为了应证自己的武道,然后把整个莫城给杀了个底朝天。国安局在莫城的人员十个里面死了九个,剩下的一个基本上也是残废领着抚恤金在床上躺着混日子。如果龙组没有出手,恐怕这神经病就该跑京都的国安局总部去了。” 第584章 避不开 叶萧凌倒吸了口凉气,一个人带着一根钢钎,杀进莫城里把整个国安局端了个底朝天,这种人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你现在安排这些人有什么用?”叶萧凌看看场间剩下不多的国安局成员,“难道过来陪我一起死?” “我说了,尽人事嘛。我通知龙组了,不过他们过来还要时间,接下来,你就自己想办法撑一会,放心,他受了伤,虽然你打不过他,撑个十来分钟应该还是有戏的。”端木长歌眯着眼睛,默默计算着廖晴到达的时间,这样也好,至少叶萧凌这家伙不会被打得太惨。伸手一按,两人之间的通话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挂断。 龙1组的成员放下通讯器,道:“头儿,国安局已经调不来人了,剩下的人就算要调,也不可能在半小时之内到达现场。” 端木长歌拖了一张椅子自己坐着,喝了口水,翘着二郎腿:“本来也就没指望嘛。让他们赶着吧。事儿也快完了,我们准备收工。” “喂?喂?”仍然处于危险之中的叶萧凌怒火翻腾,几乎想要把手机摔在地上,可想想这个手机对他的重要性,面色变化之间,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想了想,觉得不安全,又把手机暂时放在胡同的墙角边。高高的墙壁上已经有了无数之前枪弹留下的痕迹,不知道此刻会不会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听见这边的声响而好奇靠近,但想来,国安局总会有所安排才对。 他现在是暂且不可能从这样无处借力的地方爬上去了,他是修行者,而不是蜘蛛侠。而破军就站在唯一的出口处,他只能迎战,从作战之中,找到逃脱的办法。 但手机不能有事,否则他跟李时珍,跟啼听,跟黑白无常他们联系的渠道就会烟消云散,或许手机仅仅只是一个信息的载体,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他现在能有这样能力的根本。 短短的几分钟,破军就已经把整个国安局人员的队伍摧垮,无数躺在地上昏迷或者是惨呼的人员,都无法激起他脸上的一丝表情。他的眼睛依然是那样淡漠而又疲倦,铁钳上沾染了一些血迹,但他至今没有杀死一个人。只是,他每一步踏出的气势,却足以让叶萧凌惊惧。 不过从他气机中,叶萧凌实际上能感觉到,他带着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想来端木长歌所说的伤,在破军身上远远达不到痊愈的程度。甚至可以说,叶萧凌现在的修为跟他有差距,但绝对没有太过遥远。国安局的人员修为远远要比他所以为的要差,换做他,以现在的修为杀入重围之中,依然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得如同破军这般举重若轻。 何况,黑水门的手段,叶萧凌已经见过冰山一角,傻子才会相信一个黑水门前掌门的首徒不会有什么别的特殊手段。 两人只是眼神相交,没有多说一句话。破军开始缓慢踱步,叶萧凌眼神一冷,尽管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绝处,但正因为破釜沉舟,他反而心中燃起了更大的战意。千叶紫莲的莲子自己已经吃了下去,现在他也已经要比之前更加强大。 膝盖弯曲,手掌张开,心脏不断地跳动,体内的真力就如同大河决堤一般从筑基点冲击着拍打着经脉的内壁,灌入全身四肢。他的脸上升起一团红润,这是血气在他全身告诉运转的表现,千叶紫莲不光只是强化了他,更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力比之前高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而随着真力浸透四肢,他的手臂甚至在这样的气血凝聚之下,变得更加粗壮,肌肉如同一头头怪兽一般相互咬合在一起,随着他的呼吸,每一次颤动都越来越有力。 破军看着他这个样子,点了点头:“确实是吃了千叶紫莲之后才会有的表现,看来我掌门师弟把莲子分了你一颗。”他拱手,竟然做了一个十分标准而古朴的礼节:“请。” 叶萧凌眼神变换,踏前一步,狠狠地一跺脚,坚硬的水泥地竟然出现了一些裂痕。借着这股力量,他像是一根火箭一般直冲破军而去。他的打法没有太多太复杂的成分,两点一线,以最短的距离击中目标才是叶萧凌一贯的手段。 破军微微眯了眼睛,他整个人站直了,从他的身上,迸发出如同大山一般的气势,他就这么静静地,缄默地,伸出左手。 那没有握着钢钎的左手。 叶萧凌的一拳就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堵墙壁之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几乎让他的整条手臂都麻木了起来! 破军微微低头,看着地面,似乎在看着叶萧凌慌乱之中后退的身影,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叶萧凌在他十步之外,嘴角抽搐,伸手狠狠地在手臂上抚弄下去,真力所到之处,酸麻的感觉逐渐消退。但仅仅只是这样一个试探,却已经让他心中惊骇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受了伤还这么强,那他全盛状态到底是什么妖孽? 他自认刚才的一拳虽然没有把力量全部释放出去,却也用上了五成的力量。而破军仅仅只是伸出一只手,就轻易地拦截了自己了拳头,而且,自己的力量击打在他的掌心,却有一股更大的力量顺着自己的手臂涌了上来。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做到的,可如果这样,自己又如何能对这个可敬可畏的黑水门前掌门首徒有一丝伤害? 但叶萧凌的想法也仅止于此了。似乎是因为想通了某些事情,破军不再低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眼睛的疲倦已经转化为一种如同火焰般炽热的光芒。仅仅只是踏前两步,他身上的气势就如同登楼,再登无数重天,竟然已经如同冲天而起的火焰,那股炽热,就这样向着叶萧凌逼了过去! 随着这股气势的勃发,破军缓慢的动作却骤然在一瞬之间加快,如同一只蜗牛变成一头猎豹,黑色钢钎抡出一个弧形,刺向叶萧凌的脖子。 再给叶萧凌十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轻易地与破军正面对打,他身子一矮,侧头之间,钢钎的尖端从他的耳畔穿过,带着锋锐的风,如同一片轻薄的刀片,他的耳朵破了一个小口子,向下滴落着鲜血。 而叶萧凌整个人已经迅速地变换了位置,顺势向前一顶,一拳锤在破军的胸口。 破军不闪不避,只是把钢钎持在胸前,以一种以伤换命的态势向着叶萧凌的脸戳了过去。 叶萧凌却并不打算死在这里,何况他要做的并不是把破军杀死在这里,至少他自认自己做不到,而做不到的事情,他就尽早放弃,这也是他的优点之一,他知道自己什么事情做得到,什么事情做不到,就不去执着于一时的意气。 松开了力量,叶萧凌整个人放开了自己身体的力量,重力让他自己直直地摔倒在地上。而在此刻,他的双腿肌肉骤然绷紧,双手一碰地面,他像是被地面狠狠撞了一般,打着旋儿落在破军的身侧,看似轻易但带着万钧力量的巴掌就这么朝着破军的脸扇了过去。 第585章 放弃之间 虽然看起来仅仅只是一个巴掌这种没有风度,显得十分无赖的招数,但叶萧凌却在里面着实灌注了大量的真力,如果说破军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挨上这一巴掌,估计整个脑袋都得被他的力量给拍得凹陷下去。 但破军作为黑水门中,修为数一数二的强者,就算伤重未愈,又怎么会被叶萧凌这样简单的伎俩轻易地打垮?他甚至没有怎么躲开,面无表情的他只不过是黑色钢钎角度一变,用极其刁钻的角度对着叶萧凌的下巴刺去。 两人的速度都快得如同狂暴的风,但最终,叶萧凌还是不得不在半途收回了手掌,他无法承受跟破军一命换一命的代价,何况,对于破军来说,自己这一掌还未必能够收到怎样喜人的效果。双腿一跺,几乎是贴着黑色钢钎的锋锐,他整个人在空中翻转,落地,却已经感觉一阵挫败涌上心头。 破军可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用出一命换一命的招数,但他却最终退缩了。老单说过,临战之中,越是执着于生死,就越容易输。而输和死,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叶萧凌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个道理,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可是,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最多说起来只是一个无门无派的修行者。破军却是修行者中的翘楚,这样的人,却能毫不犹豫地拼命,实在让叶萧凌招架不住。 破军的黑色钢钎落空,所以他静静地收回了手,如同一颗笔直的松树一般,站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叶萧凌,脸上的胡茬,微微斑白的两鬓,脸上的风霜,却都在这一刻如同太阳的光芒一般闪闪发亮,他的气势如同攀上高峰,越发令人窒息,甚至,站在他面前的叶萧凌几乎都已经对接近他这种事情产生了抵抗心理。 “你不是个战士。”破军静静地道,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钢钎,又看了看叶萧凌流血的耳朵,“虽然一开始你的意志很坚定,但第二次,你不该收手。” 叶萧凌冷笑了一句:“然后我被你的钢钎刺穿,然后我拍烂你的脑壳,这种事情真的很有意思?” 破军深深地看着他,叹息一声:“你在害怕。” 仅仅只是这么四个字,叶萧凌心中却捡起波澜,逐渐形成大河滔滔的波浪,拍打着他的心脏,引起一阵胸口的抽搐。 你在害怕。 没错,叶萧凌确实怕了,从修行以来,他见过不少的修行者,龙组的最多,而其他人,也有例如燕三等人,例如黑衣人这些人,但叶萧凌从来没有心中生出害怕,可是破军站在他面前,不动一步,却已经比起动了千万步还要震慑人心。 他从破军身上嗅到了血腥味,这种血腥味,并不是来自于地上苦苦哀嚎着的国安局人员,而是破军本人心里,就是一个能把杀戮当成一项工作的人,从当年他杀进莫城,把整个国安局的莫城分局杀得几乎殆尽,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他所能对付的。 “修为确实进步得快,你这个年纪,我的修为可能还只有你的六成。”破军轻声道,“但……可惜了。” 话音刚落,他向前踏出一步,钢钎却已经如同无影无形的鬼魅一般,在夕阳之下,刺了出去。 叶萧凌动不了,他感觉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制住了。这是破军的势,一股,千军万马踏破大河的威势,就在破军刺出的那一钢钎之中,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跳进了叶萧凌的的眼睛里。 叶萧凌感觉世界的光芒暗淡,他看见一群穿着黑色重盔,跨着黑色战马的骑士,正手持长枪,于沉默无言之中,向着自己发动了冲锋。他们拥有着高大的身躯,光马匹就高过人两个头还要多,而它们的嘴里不断地吐出青灰色的火焰,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青铜的味道。 而骑士覆盖在黑色盔甲之下的眼睛,则已经化作了两团鬼火,他们渴望作战,渴望杀戮,踏碎一条河流的同时,这条河流就被沾染成血一般的颜色。 叶萧凌头疼欲裂,四周的景物逐渐模糊,天空似乎也已经被一张贪婪的巨口所吞噬。他看见在夕阳之下,四周满是败者的尸体与他们哀嚎的魂灵。他们嚎叫,却没有用。铁蹄踏破了这些魂灵,无数的魂灵惊叫着想要钻进地里,但最终,他们不被长枪刺穿,就是被铁蹄踏成碎片,带着骨骼咔咔咔的碎裂声。 那杆黑色长枪就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股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叶萧凌佝偻着身体,努力睁眼想要看清楚这些黑色的骑士。他见过这样类似的场景,那是在老单躲藏的那座山上,他走在黑色如同鬼魅丛生的树林里,迎面走来了一个全身满是绷带的人。 那一次,他几乎被绷带人眼睛里蕴含的东西所摧垮,是老单及时赶到,破除了幻境,以真力凝聚长剑,一剑撕裂了绷带人。 但这一次,他孤立无援,龙组的人还没有来,他在破军面前,甚至坚持不到3分钟。 真的要这么死去吗?死得这么,卑微,就如同渺小的尘土,就连光明都无法把自己照亮? 叶萧凌咬破了自己的唇舌,拼命问自己这个问题。 一个小人物,从某天走了狗屎运,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可以沟通三界的手机,从而通过李时珍、啼听等人,获得了一身的本领,不光医术已经走在无数中医的前沿,而修为也已经可以算出色。很多人觉得他是青年俊杰,英才,将来必然会有大展宏图的一天,而他现在组建医疗团队,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拉到了两千万投资,更是会让人坚信这一点。 但实际上,叶萧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多么有为的人,如果说实力给他带来的是信心,但这种信心却不能代替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本应承受的无数挫折锤炼他的心灵。顾少北因为追赶他身前严铁生的那道背影而变得坚定,即使浑身变冻结如同一块坚冰,却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端木长歌一点点找回自己少年时候的记忆并且越发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而越来越强大;季林则是明白自己的使命,而每一步都踏得十分结实稳定,从不左右摇摆。 但叶萧凌呢?他到底追求些什么?他到底应该怎么去走自己的路?应该经历什么? 这些叶萧凌自己一直都不明白,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这种摇摆,最终让他的心境的缺口不断地被放大,当面对破军的时候,这种恐惧就如同被浇水的豆子,不断在黑色阴暗的土壤里发芽,而后茁壮生长,最终钻出地面。 他开始颤抖,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抵抗。既然自己根本不是破军的对手,甚至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人能拯救孤立无援的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执拗地不肯匍匐在地上,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放弃吧。何必呢。有人在他的心里对他轻声劝说。 但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炸响,那个声音,在涌动的云层之中,如同滚滚的雷声,如同雄赳赳的战鼓,如同即将劈开天地重建天日的巨斧! “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你把两把剑握着,打得对面连他妈都不认识,人家就不敢打你,是不是和平,是不是不争?” “尼玛的老单。尽说一些光自己能用的道理。”叶萧凌苦笑着,擦干了嘴角被他牙齿咬破的血迹,眼睛的光芒却逐渐闪烁起来。 第586章 耍流氓 黑色的骑士乘着巨大的战马如同天地之间的浊流滚滚而来,马蹄每一次落在地面的血水上,就溅起无数迸溅的血花。紧随着一上一下的颤动,他们身上冰冷的盔甲不断地在奔驰之中碰撞,发出琤琤的声音。领先的骑士盔甲的气孔吐出大团大团如同蒸汽一般的气息,灼热得如同岩浆。 “呼啊!”他低声吼叫,长枪调整了角度,直指叶萧凌的心脏,如同不详的一个谶语,在叶萧凌的耳畔低低地响起。 但叶萧凌顶着肩膀上如同大山一般的重量,踩着艰难的步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眉头挑动,舒展身体的同时,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感觉骨头关节快要碎裂。真力却像是一头脱缰的野马,撞开了他心脏的大门,随着砰砰砰巨大有力的心跳声,四肢几乎被巨大的力量所撑得爆裂开来。 李元霸抗鼎决,本来走的就是暴烈的路子,从未真正有平和柔软之时。真到全力运转之时,伤害自己的经脉,撕裂自己的肌肉,反而是一种十分平常的事情。 “我还真的是不擅长打架。”叶萧凌低声嘲讽自己。 但的身体却已经挣脱了那座大山的压制,用几乎摧垮自己身体的方式,抖擞了全身,决绝地站直了身体!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决绝,黑色的骑士面罩中两团蓝火飘动,就好像被一股大风吹动,顿时摇摆不定起来,就连地上的血河,无数的魂灵,那咆哮着想要踏破一切的战马,都在这一刻显得摇摇欲坠。 大地在震颤。 叶萧凌向前一步,伸手出去,握住的却不是那巨大战马的头颅,而是那根黑色的钢钎! 更准确的说,是握住了破军握着黑色钢钎的手。 一阵剧痛传来,叶萧凌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被黑色钢钎生生穿透了出来,如同从他的手背上长出一根长长的、深黑的、锋锐的骨刺,但他眼神仅仅只是微微颤动,带着一种不明的坚定,带着他豁出一切的决绝,就这么狠狠地,抓住了破军的手! 破军看着叶萧凌的动作,看着自己钢钎刺穿的那个血口子不断地涌出血液,顺着黑色钢钎的尖端,滴落到叶萧凌他自己的肩膀上,有些惊讶。他看着叶萧凌,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叶萧凌狠狠地以右手出拳,击中破军的心脏部位,怒喝一声,全身真力就如同沸腾滚烫的水,在一瞬间,摧枯拉朽般地涌了出去,甚至就连他那一百多个如泉眼的窍穴,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牵引,里面储存的真力,如同爆竹一般炸开,顺着经脉,喷薄而出。 看着那道身影如同被狠狠踢中的皮球,在地上滚了两滚,而后咬着牙齿,恨恨地道:“老子好歹也他妈是会生气的。” 那根钢钎依然在他的掌心,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他的面容都扭曲了几分,黑色钢钎上似乎附带着某种不明的力量,他正在入侵自己的经脉,带来彻骨的凉意。 叶萧凌把它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带着撕扯血肉的细微声音,血液迸溅出来,而后在最后已经变成了如柱涌出。 “叮当” 钢钎落在地面上,与坚硬的混泥土路面碰撞之后,滚了几滚,而后再无生息。 叶萧凌咬了咬牙,伸手手腕的穴位,真力涌动之间,血液渐渐停止了流淌。 破军在他不远处的地方爬了起来,他看起来有些疲倦,那击打他心脏的一拳几乎用去了叶萧凌全身的力量,虽然要杀死他仍然还差得很远,但原本就被端木长歌偷袭过的他身体里的旧伤也在这一刻发作起来,有一些血液涌上了喉咙,但他默默地把它咽了下去。 “你已经摸到障目境界的门槛了。很不错。”破军静静地道,“比起我之前的预估,你给我的惊喜还要更多一些。” 叶萧凌惨烈地笑着,全身却已经用不出任何力量,刚刚止血已经让他最后的真力消耗一空,但他已经看见路口缓缓走来的,那个纤细的身影,那张清冷美丽的脸庞。 破军当然也注意到了廖晴缓缓走来,他微微佝偻着,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展露出了他一贯疲倦的表情,轻轻一招手,那根黑色钢钎却如同被呼唤了一般,变换了滚动的方向,缓缓滚动到他的面前。 叶萧凌看着这种场面,突然想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但与黑色钢钎相反,戒指要高傲许多,它并不是以自己为主,甚至是带着一种蔑视的态度,给予一些小小的帮助。 “我会给你一个月时间。”破军拾起钢钎,佝偻的背让他越发地像是个老人,而之前那种威势,早已经消失无踪,“如果这一个月,你能真正突破到障目,我就离开莫城。” 而后他看向廖晴那抽出匕首的手,微微一拱手,轻声道:“那天承蒙阁下与那位龙组副手关照,有机会,我会还的。” 廖晴眉头一挑,冷冷道:“你能走哪儿去?你已经受了伤,何况现在只会更严重。” “如果你想杀死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破军疲倦地道。 廖晴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做,她不是真的不通事理的人,端木长歌说得没错,之前杀了黑水门接近几百人,本身上层就已经震动,龙组更是因此被无数敏感人群不断地排挤,如果不是上头那位一直坚定地支持着龙组……恐怕就算严铁生也会被这么多人齐心协力拉下龙组领袖的位置。 现在国家需要的是稳定,而这一个多月来,各个势力因为龙组的沉默也平和了许多,毕竟黑水门确实有违反协议的马脚可以抓,他们也不好追着不放。 可是如果自己现在杀了破军,就等于把那根敏感的神经再次撩拨,这绝对产生不了什么结果。杀也不能杀,甚至连抓都不能,这种感觉,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但破军缓缓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她还是默默地把匕首插回了腿部的皮套上,仅仅只是低声说道:“不要一直挑战我们的底线。” 破军用衣袖擦干了钢钎上的血迹,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躲在你后面布置今天局面的人,也得到了一些好处。”他看向国安局躺在地上的伤员,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建筑群中。 廖晴看着那个背影,眯着眼睛,冷漠的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杀意。但身后却传来“扑通”一声。 她转过身来,叶萧凌已经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昭示他没有死去,而这样一摔之下,他手上的那个可怖血洞,又再一次地开始流淌出一些鲜血。 廖晴从身上掏出战地使用的临时止血贴,在他的手心和手背分别贴了一张,微微愣神,伸手抚摸了一下叶萧凌那昏昏睡去的眉眼,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来晚了,她知道破军那根钢钎里面蕴含着怎样摄人心魄的力量。如果一个人没有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是很难从里面脱出的。 但叶萧凌做到了。虽然不知道他当时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相比较龙组意志坚定可以无视钢钎力量的战士来说,他几乎到了极限吧? 背上叶萧凌,廖晴接通了端木长歌的通话,寒声道:“你做的好事。”不管国安局的人员,她就这么背着叶萧凌,离开了这个胡同。 大厦顶端,端木长歌已经从显示屏中看到了结果,也在刚刚听出了廖晴的怒意,耸了耸肩:“我说他没打算杀人,为什么没有人信咧?” 他面前几个龙1组的成员转过头来,苦恼地道:“头儿,主要是你平时骗人的次数太多,都没人敢信。” 端木长歌大怒,道:“放屁,老子正经说话的时候都很靠谱!谁敢说我不靠谱的,今天给我去做50组训练,而且没有晚饭吃!” 龙1组的成员一瞬间就转过了头去,装模作样地工作起来。跟头儿是没法说理的,这是所有龙1组成员心中都明白的道理,因为……你跟他讲道理……他会跟你耍流氓…… 第587章 醒来 叶萧凌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天光正一片大亮,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稀松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感觉到自己身上覆盖着温暖、柔软、带着一股清新的洗衣液味道的被子,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家具、他这才确定了自己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尽管的窗帘已经拉上一半,却仍然把整个房间照射的十分亮堂。 “昨天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叶萧凌低声喃喃,其实他后面已经完全是模糊状态,倒下只不过是这个状态的延伸,他仍然能够响起自己掌心那个可怖血洞的鲜血与疼痛,如同一阵一阵的电流,穿透他的神经,扎刺他的大脑。 而他下意识地把被窝里的手抽出来,看见的,却是已经包扎得恰到好处的白色纱布,虽然里面仍然渗出一些血丝,但那种疼痛却也已经缓解了许多,虽然在他手掌一握之间,仍然还是有痛觉让他一抖,破军的钢钎似乎不仅仅只是造成幻象那一种能力,而且疼痛也要比正常受伤严重一些,好在叶萧凌在经历那么多次疼痛的修行过程,现在已经对这样的疼痛表现得十分淡然。 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叶萧凌两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房门紧闭,却在此刻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叶萧凌看向房门,现在是他室友的林秋打开门,惊喜地看着叶萧凌道:“仁兄,你没死啊?” 叶萧凌本来觉得他会说点类似于电视剧里用烂了的“你还活着啊?”“你还好吗?”“你醒啦?”之类的话语,谁知道他一脸惊喜却蹦出“你没死啊”这么一句话,让他嘴角抽动,差点忍不住骂人。 看着林秋穿着围裙,戴着两只大棉布手套的样子,他又有些疑惑:“你在干嘛?” “煲汤啊。”林秋一笑,露出两行洁白如钻的牙齿,“我专门去外面的药店捡了点中药,还去超市整了一只老鸭,等着,看我的成果!” 叶萧凌躺在床上,仍然不想动弹,但还是笑了笑,原本想说谢谢,却最终嘴里吐出了一句俏皮话:“居然沦落到喝一个男人煲的汤,看来我真的很惨啊。” 林秋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你是想说你送来的……呸……送你来的那位美女是吧?” 叶萧凌心想你的脑回路是怎么从自己的这句话里跳到送自己来的人身上的,不过想到廖晴,他还是问了问:“她人呢?” “走啦。”林秋把嘴巴张成o型道,“那位胸脯大得惊人的美女是谁啊,简直就是我女神啊,我想上去搭讪,不过她把你放下,转头说了一句‘照顾好他’就走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重,跟头死猪一样,推都有些推不动,我还得扒你的衣服……得,以后最好不要跟别人提这么gay的事情……然后我还给你清洗了手上的伤口,包扎……感动吧?” “谢谢你专门把帮我拖外衣这件事情说得这么y秽。”叶萧凌头疼道,“所以,我手上的伤口是你包的?” “对啊。不然还有谁?” 叶萧凌想了想,好像也对,难道自己还期待廖晴给自己包扎?那姑娘,估计还真没跟自己好到那份上。不过,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走,还真是她的风格。或许,只有她那条叫小鱼的狗,才会被她温柔对待吧…… 林秋看着他思索的样子,好奇地问:“仁兄,你昨天晚上跑去干嘛了?弄得这么惨回来,还被美女背回来,英雄救美失败了?” 叶萧凌没好气地道:“让你失望了,一开始就是美救英雄,不对,我只能算狗熊,被一个拿着钢钎的神经病追了几条街捅了一下。” “哦,那挺惨的。”林秋想象了一下一个神经病拿着钢钎追自己几条街的场面,打了个寒噤,看着叶萧凌的眼神里就露出几分同情来,换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声音,他坚定地道:“仁兄,下次遇见这个神经病……” 叶萧凌嘲讽地看着他:“干嘛?你还能救我?” “通知我,然后我帮你报警。”林秋认真地道。 “滚蛋,去煲你的汤去,老子要报警还要先打电话给你,我是弱智到不知道110还是你弱智到认为报警是一件需要查资料填表格排一整天队的事情?” 林秋嘿嘿地笑着,风~骚地做了一个转身扭屁股的动作,屁颠屁颠跑去厨房了,不过很快就传来手忙脚乱摔了碗碟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惊呼:“哎哟,药材都放了,鸭子没进去。” 叶萧凌双眼瞪着天花板,开始怀疑自己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二缺,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报警才对。 不过提到报警,他又想到端木长歌那完全不靠谱的国安局,心里就有些不忿,什么坑爹玩意儿!下次见到他,不把他打得三条腿都是血,这个姓氏都要不起了好吗。 大清早的吃完林秋那味道放太淡,药材放太苦的中药老鸭煲,叶萧凌和林秋共同坐上了公交车,去往医院。换了住处之后,叶萧凌现在到医院只不过短短几站的路程,比之前可以说快了几十倍,只是不住在学校,一时间竟然有些怀念老白、田斌,和减肥万年却从未成功过的胖子,或许,等手头忙完了,自己应该多回学校看看,何况,学校分配的论文,也快要到截止日期了,迟早要解决。 但现在最重要的时间问题,在于破军临走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如果这一个月,你能真正突破到障目,我就离开莫城。”,他的意思,难道是说如果一个月之后自己突破不到障目,他还要拿着钢钎刺自己一次? 昨天的破军是伤重未愈的重病号,却仍然能够发挥出那样强大的战斗力。而一个月……破军的伤情恐怕也基本巩固,真到那时候,自己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命接下他的一次。 想到这里,叶萧凌就有些忧心忡忡,进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对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及时回应,毕竟,一个在暗中对他虎视眈眈的强大修行者说只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到期就要找自己麻烦,这种事情实在让他感觉头疼。 “早。”蒋林宇这时候走过来,看见一脸兴高采烈的林秋和一脸郁郁寡欢的叶萧凌,奇怪地审视了一下,叶萧凌同样抬起头跟他对视。而蒋林宇把手上的一份报纸递过去,指了指上面的一条新闻,道,“你好好看看。” “什么。”叶萧凌古怪地道,伸手结果报纸,仅仅只看见那头条新闻就已经吃了一惊,红字加粗外加一张病人躺在床上出手术室的照片就已经足够夺人眼球——国内首例下肢瘫痪病人被治好,下面是一堆细节描述,还有许多权威医生对这件事情的观点,有好的,有认为是在吹的,也有观望的,但不论如何,能够占据头条这样半闭江山,证明昨天那场手术引起的话题度,已经十分火热。 但叶萧凌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那张照片,还有那些描述里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他眯着眼睛,看着蒋林宇,道:“这是你放出去的吧。” “准确来说,是陈书记放出去的。”蒋林宇笑了笑,道,“他很欣赏我们这个团队,而在他离开医院之前,陈老和付老跟他说了点什么,所以今天早上这件事情就已经传遍了莫城,甚至许多其他城市的医院或者医疗组织也开始问我们这件事情,客服估计是今天最累的人。” 叶萧凌点点头,就算陈书记不这么做,他其实也会把这件事情放出去,一方面是方面蒋林宇在拉拢投资方面更有底气,另外一方面,他需要把影响力扩大,壮大团队的声望,才能达到声援付远山的程度。 但想想付远山和陈行之竟然跑去跟陈书记交谈,他苦笑了一下,道:“老头子们也太上心了。” 第588章 先敲门 不过说起来,付远山和陈行之一直都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只是之前自己一直不肯接受而现在算是愿意接受了而已。从山区医疗援助回来之后,自己就已经不断地处于媒体的曝光之下,虽然时不时的采访导致他难受,闪光灯几乎快要把自己的眼睛都给闪瞎。 但好在他毕竟只是医生,虽然出名了,却也不至于被人跟踪,隐私尽失,除了每天想挂他的号却被告知他因为在做临床研究而一直不坐诊的失望病患一天天在增多之外,自己的生活倒是没有太大改变,这让他稍微有些安慰。 “你的手怎么了?”蒋林宇发现了叶萧凌的一样,看着白色绷带中渗出的一些红色,低声问道。 “不小心弄伤了。”叶萧凌含糊地回答,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干脆就这么说也许还能让人家自己想象。 蒋林宇皱了眉头:“你这个状态,还方便用针吗?” 叶萧凌笑了笑,道:“虽然我不是左撇子,但勉强还是可以的,何况,汪洋现在用针也很熟悉了,他可以代替我的位置主持大局。” 这是真话,对于汪洋,叶萧凌一直期待是最高的,他的表现也证明他对得起这种期待,也许在不久之后,自己就可以完全当个甩手掌柜,把手术交给团队去。破军的威胁尚且如影随形,他需要不断地修行,除非他原因整天躲在龙组基地里不出来,否则破军迟早会成为自己最头疼的问题。 只是,他有些惋惜的是,自己那原本已经满得要溢出来的那一百几十个窍穴泉眼,现在都已经干涸如同无根之水,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修行和那天梦中吃下的那一口牛排也算是已经泡了汤。虽然叶萧凌知道如果自己没有那挥霍自己所有真力底蕴的一拳,恐怕自己早已经死在破军手里,可是一下子什么都没了,总还是十分难过。 “先别跟夏岚说。”似乎是想到什么,叶萧凌轻声道。这些天以来,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夏岚在自己身边,而且,也越来越在意她的感受,而自己手上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他不想给夏岚增加一些烦恼。 “我不用说。”蒋林宇眼神里带着讥讽,“你真以为你这一手绷带能遮掩什么?还是说你觉得夏岚的智商跟林秋一样?” “我招谁惹谁了。”林秋愤懑道,“我这么帅!” 叶萧凌白了他一眼,道:“你确实帅,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 媒体资讯关于叶萧凌团队能够让下肢瘫痪病人重新恢复的事情已经满天乱飞,自然,也来了不少的资讯者和记者想要亲眼目睹那位陈书记的爱妻躺在病床上修养的样子。但傅川洪负责管理医院日常事务,知道陈书记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妻子被一群人围着当小白鼠一样参观,也就尽力地婉拒了各方面而来的人。 尽管如此,还是许多人找到了在报纸上出现的那几个名字,就连在看诊之中的林秋也不胜纷扰,毕竟他看诊的是内科,一大堆人却来询问他瘫痪的问题,虽然他可以细说一些,但手术的主要还是在叶萧凌和汪洋身上,让他回答实在有些太难。 只是当他找到蒋林宇,低声问叶萧凌在哪儿的时候,蒋林宇却奇怪地回答:“他不在中医坐诊吗?这几天又没有安排实验。” “啊?”林秋古怪地道,“就汪洋师兄在,仁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叶萧凌躲在洗手间里,不胜烦扰的他只能在这种地方暂时避避风头。毕竟天下谁都不希望自己半生残疾,而这种特殊人群平时或许觉得很少遇见,但真正都聚拢在一个医院的时候,叶萧凌不得不开始怀念之前七天那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却格外充实的日子。 不过趁着这么点安静的时间,叶萧凌也正好可以跟李时珍交流一下自己的问题。 “你是说,如果我现在找啼听要那最后下卷的法诀,我可能会变成像吹胀的气球一样boom地爆炸?” “差不多,当然一般那个声音是‘啪’而不是什么’boom。”李时珍回消息的语气四平八稳。 “这不是重点吧……”叶萧凌无语地想了想,道,“可我感觉现在身体强大了许多,难道下卷有那么强?” “不是下卷有那么强,而是你有那么弱。千叶紫莲的莲子固然是好东西,你的身体也确实勉强可以承受下卷的灌注了。但你现在已经处于一个分水岭,七百二十个窍穴满盈之后,你要进障目境界,但你光有障目境界的真力,却没有障目境界的心力,到时候你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力,他们在你身体里乱撞破体而出,炸得你变成一团浆糊,那我可管不了。” “说来说去,障目境界到底是什么?跟普通的有什么不一样?” “修真者五境,前四境的障目、清微、知秋、不惑,跟真力虽然有关,但其实也可以说无关。” “我比较讨厌猜哑谜。” 李时珍打了一长串消息:“修行其实就是个猜谜的过程,只是这个谜语只有你自己知道,每个人的答案也都不一样,大道理听多了,固然对自己身心有修为,但不是听了大道理,你就可以真的把大道理听进心里去的。而障目,就是第一题,修为只不过是梯子,他让你站到谜语的面前,但梯子不可能用来砸门,你只能弄明白自己的障目,才能打开那道门,带着你的修为进去。以前也有人因为天赋高,真力提升快想直接用三板斧砸破那道门槛,却只能换得个修为尽毁,当一辈子废人。” “所以那些没有修行真力,只有真气的修行者其实也可以进到这种境界里来?”叶萧凌想到破军那种强绝的实力,如果说自己再往上就必须进入五境,那么破军必然早已经是五境之中的人了,除非以真气修行的武人还有另外一条道路。 “是,但很少。以真气进五境,就好像拿着一架破破烂烂的梯子,想要爬上去那座门,有一半会在爬到门前就摔死,剩下一半的大部分人,也会在爬上去之后站不稳摔死,更别提打开那道门,但如果能打开,他们的身体通常要比普通修真者更强一些,当然……修真的各种沟通天地的手段都来源于真力,这些手段,不是一具强大一些的肉身就可以轻松比拟的。” 叶萧凌点了点头,对于这方面,老单模糊地说过一些,只是他一问,老单觉得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十分耍赖地就不回答。可障目的事情,自己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老单绝对不是什么好老师,就好比说那句惊人的“两把剑”道理,叶萧凌现在是理解了里面的一些蛮横不讲道理,所以才破开了破军黑色钢钎中的幻境,可真正理解这句话体会这句话,他还差了不知道多少里路。 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把周新宇往修真界里送。 不知道周新宇在修真界现在怎样了?龙组的训练大概是一个星期的时间,正好忙了一个星期,想来周新宇现在已经进入那个只有老单清楚是怎样的世界里。不过对于周新宇这种玩心重的人来说,恐怕什么都会很有意思。 “那我应该怎么摸到那个门?我现在就连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你先把你那七百二十个窍穴灌满,换句话说,先敲门。” 第589章 简札 敲门归敲门,当厕所隔间被一个陌生人所敲响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略微有些苍老但显得尖酸刻薄的声音:“诶!诶!里面的,你在这里面快一上午了,就算上厕所你也该脱肛了,赶紧出来,我还要打扫呢。” 叶萧凌面色一变,苦恼地看了看周围,自己正坐在抽水马桶上,就连盖子都没有打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一上午,果然时间总在需要的时候过得格外快。 装模作样地按了一下抽水马桶的冲水按钮,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叶萧凌穿着一身白大褂,在一脸古怪的保洁员大妈的眼神中,飘飘然地走了出去,手上的手机依然没有停止在跟李时珍发消息。 “应该是先搭梯子吧……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缺的就是那点真力,我要是现在能敲门,还用问需不需要找啼听要那下卷?” 李时珍尖酸地道:“要那下卷?你是要啼听那点灌顶的真力吧。你踏入修真五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阳寿至少也在百年以上。如果让你更进几步,甚至超了五境,活个几百年也很正常。你告诉我你差这么点时间?” 我还真差这么点时间。叶萧凌暗自翻白眼,如果不是破军逼迫得这么紧,他其实也可以不着急这些,但破军只给了自己一个月进障目境界,如果说自己没有进障目境界,估计又是一阵麻烦,他可不想被这样一位少有的高手整天追杀来追杀去。 可是,七百二十个窍穴要灌满真力,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无非就是水磨功夫。但他此刻却容不得那水磨缓缓转动转他个半年一年,他需要突破,甚至能在此地、此时、此刻是最好。 叶萧凌沉默许久没有回消息。李时珍有些不耐烦地回复了:“你如果真这么急着突破,不是没办法,但到时候肯定有点副作用,吃的苦头绝对不会比你现在等两天那点焦急少。” 叶萧凌要的就是有办法,他现在就是打定了主意不争万年只争朝夕,眼前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以后?听李时珍这么回答,他赶紧道:“李老,有办法你就说说,将来吃苦头我认了,可眼下,我是真的需要突破。” 李时珍打了几个哼哼,算是表达了一下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懑,但说到底,这种事情决定权在叶萧凌,他也不该替他做决定。只是一道光芒一闪,叶萧凌慌忙地把手机揣到怀里,让周围人一阵古怪。 但叶萧凌顾不得那么多,裹着白大衣就往自己看诊室狂奔而去,路过林秋的房间,林秋惊喜地道:“仁兄!我正找……” “嘭!” 门就这么被~干脆利落地关上,一脸怨念的林秋走出房间,看了一眼隔壁悄无声息,无奈地回到座位上,对着坐在他对面的病人道:“大妈,我真的不能回答你太多,我不是主要负责人。” 大妈发飙道:“怎么不能找你?资讯上都写了嘛,你是主刀医师之一嘛,有病人不想着治疗,你们良心都让狗吃了哦!” 叶萧凌也听见了隔壁的闹腾,但他也知道,以他们现在团队的水准,不可能把每一个病人都治好,而且之前给陈书记的妻子治疗,他们也是做了无数次模拟才得以成功,实际操作中,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导致治疗失败,甚至给病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所以说,他们仍然还需要继续实验,但现在看来,太多病人却等不了这个过程了。 坐下来的他把手机从怀中拿出来,却意外地在手机边上触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物体,表面光滑如同陶瓷,等到拿出来之后,才发现是一根一本书那么长,大拇指那么宽的羊脂玉,上面还细细地刻着几个字,因为刻的字没有上色,他辨认了一下才把那几个字给认出来。 “七曜星诀……”叶萧凌面色古怪,发消息给李时珍道,“这是什么?” “我可没啼听那法力,虽然有手机,但毕竟隔着界,每次给你送一卷心得都累得不行,我老头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李时珍抱怨了一下,又发消息道,“反正我的真力也不可能给你做什么灌顶,你自己拿着口诀自己研究得了。” 黑白无常第一次帮他去给赵素雅解决怨灵问题的时候,虽然主要原因是那个叫杨默的中途打岔,但归根到底,是因为黑白无常以手机作为渠道传递过来的法力太弱,只能采取以他为载体进入到赵素雅泥丸宫内拔除怨灵的方法。如果说黑白无常全盛站在赵素雅面前,叶萧凌甚至都不用动手,他们一黑一白勾魂使者只需要轻轻勾勾手,赵素雅体内的怨灵就得被打回原形,被他们用锁链镣铐锁着带回地府去。 所以李时珍现在所说,叶萧凌倒是很能理解。毕竟啼听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又是天生的神兽,虽然口水可以治疗口蹄疫这一条有些令人好笑,而且他平时打字跟叶萧凌聊天扯皮的时候语气略显呆萌像是个半大孩子之外,他的修为绝对在地府也是上等的,所以能做到把一堆真力塞进他身体里的事情。 “不是……”但叶萧凌哭笑不得是,自己学就自己学,给自己这么一根羊脂玉棍子有什么用?难道这玩意儿还是全息投影仪,一按就能放出映像来? 对于叶萧凌的问题,李时珍则是怒的打了一大堆感叹号并且夹杂无数怒火的表情,骂道:“有没有文化!有没有文化!这他奶奶的是简札!简札!不要跟我说你不懂,六国到秦朝到汉朝,这玩意儿普遍得就好像你们现代人用手机一样平常好吗!” 叶萧凌一愣,仔细看了看羊脂玉的形状,这才发现,这根羊脂玉晶莹剔透的外形中,是被刻意做成了扁平的形状,上面刻着字,岂不是正如同古时候的竹简一般吗,而简札,就是这类东西的一种统称?不过这根简用的是玉石作为材料,这在那个年代,估计只有公卿王侯才用得起了。 “简札是整捆扎好的嘛,你丢我一根棍子我哪儿一下子能猜到。”叶萧凌咕哝了一下,其实他在小说里也听过这玩意儿,只是一开始没把这东西往那方向想,“所以,这东西要怎么看?” 李时珍打了个哼字,发消息道:“老子现在不愿意说了。” 叶萧凌赶紧谄媚地发了一大堆好话过去,什么“李老威武”“李老荡漾”总之怎么好听怎么来,当然,叶萧凌的马屁功夫着实不怎样,如果换做老单,估计只会翻个白眼,然后顺手抓一把松针往他脸上扔,又会让他一阵手忙脚乱。毕竟老单顺手发出的松针,却带着可怕的力量,被无数跟针戳中,还真是会变成刺猬的。 暴躁小老头虽然有时候脾气一点就着,但其实说到底越老越孩子气,被叶萧凌这么几句马屁拍得心里舒坦,也就没有再计较叶萧凌刚才的话语,回信道:“你把真力往里面进去,用你平时内视的法子。” 叶萧凌依言试着做了,发现这办法就好像他当初把心神进入到八狮戒里差不多,只不过八狮戒里的空间几乎已经凝结为实体,还有着那么多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符文和体形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狮子。玉简里空空如也,只不过是一片混沌,一片灿若星纹的文字静静地漂浮着。 第590章 月光 这篇《七曜星诀》并不长,大概也就是几千字左右,但叶萧凌看着这片短短的法诀,却被口诀里所写与他之前理解完全不同的修行方式所震撼。 与李元霸抗鼎决不同,七曜星诀更像是一种残缺的功法,它并不讲真力到底如何在身体里运转,如何在身体里筑基,如何壮大气机。而是一种感悟天地,冲出当前世界,与天上的七曜星相互共鸣而后从这些星体之中获取星力的法诀。 七曜星,指的不是什么远处繁星,而是岁星(木星)、荧惑星(火星)、太白星(金星)、辰星(水星)、镇星(土星)。五星又称五曜,加上日、月,合称七曜。从古时候道教兴起的时候,道人把七曜星当作神灵一般的存在,尊称为星君。他们相信,这七位星君居天地之高远,却仍然能够在一年一年交替之中,掌握命运。 地球的天地灵气就如同生长在地球上的植物,一草一木早已经融入这片天地,虽然有些如同火山熔岩一般炙热,也有一些如同冰川坚冰一般冰冷;有如同滚滚雷雨一般暴烈,却也有小溪流淌一般的温和。 但不论如何,就算修真者会与某些天地灵气相互排斥,却总也能与无数天地灵气相互融合。因为人本身也是这片天地的一员,天生身体里就蕴含着天地灵气,只是修真者可以以身体里天生带有的灵气作为引子,与外界灵气沟通,才成就了那些法术。 但从七曜星上获取的星力却不同,这些属于地球之外的星体,他们与地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从距离最近的月球,再到近一些的火星或者金星,它们就如同一位位屹立在星球之外的真神,冷眼旁观这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物,他们的气息是独特的,与地球上的灵气格格不入。 但即便如此,他们相互之间的力量,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地球的一草一木。就如同潮汐力,就来源于月球。 “所以,其实这种力量有点像是磁场?”叶萧凌把心神从玉简中收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打字问道。 李时珍没有回答,而是告诫他道:“七曜星力跟天地灵气虽然相似,但本质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你最好想清楚了再修行,否则星力入体,等到你真正某天想把这些星力赶出去的时候也未必做得到了。” 听到李时珍这样严厉的告诫,叶萧凌也不由得犹豫起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既然李老你这么说,要汲取星力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代价对吧?” “还好没有失去理智。”李时珍略微有些欣慰地答道,“修真最忌讳心浮气躁,如果你是想着今天修行,明天封神这种想法,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打字道:“所以,李老,我还真没想过封神这种事儿。” 李时珍没理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七曜星君的力量虽然强大,能让你以现在几十倍甚至百倍的速度增长真力修为,但这些力量本身跟人不是同根同源的东西,就好比玩火,你稍微一不注意,烧死的就是自己。天庭倒是有那么几位以星力修行的神,不过大多与世隔绝,我身在地府,也不可能给你讨来什么心得。至于那些什么星官,不过是天庭为了标榜自己而册封的东西,就跟以前的皇帝老儿喜欢把自己说成是天子一个道理。” 似乎是想到自己生前在明朝受嘉靖皇帝的气,李时珍的语气有些不善,不过很快,他还是十分平实地继续道:“星力之庞大,首先进入身体的第一刻,你就会感觉到修为不断攀升的预约感,如果你不能克制住汲取星力的欲望,只知道贪图那种感觉,过多的星力在你身体里不受控制,只要几秒钟,你就会变成一团灰烬,就连一根毛都不剩下……” 叶萧凌微微点头,逐渐听完了李时珍的百般告诫,其实他很感动于李时珍可以对这件事情这么郑重其事,如果说李时珍不是在关心他,完全可以把这法诀扔个自己就当作没有这事儿,毕竟自己的生死,跟他其实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只不过是交易。 但李时珍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这么多年在地府无聊,或许是因为在把医术心得便宜甩卖给自己之后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一种意义上的传人,但不论如何,他所表示的,实际上是不希望叶萧凌修行这七曜星诀的。 毕竟一条道路虽然有些漫长,却是一条风光大道,但七曜星诀却是无人问津的偏远山路,尽管依然风景壮丽,却陡峭如山崖。任谁想也是选第一条更好,毕竟修真者来说,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挥霍,不必铤而走险。 “我想好了,我还是要试试看。”叶萧凌道,“虽然说星力入体,要消化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好在我身体里的真力都很精纯,比起其他人来说,我根本不需要精炼真力,这已经是一个优势了,就算多了星力,总也不至于把自己玩死,而我现在又需要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不试试就放弃,我太不甘心。” 李时珍知道自己的劝解已经没用,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自己小心。”而后不再多言。 晚上的时候,叶萧凌跟林秋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平静地推开门,而后走楼梯,直上最高一层顶楼。和一般住宅楼相同,这栋大楼上顶层的通道也被物业用一根粗长的铁链和一个大锁锁着,至于这个锁到底是为了保证不会有人借着这个风水宝地跳楼,还是孩子在上面瞎玩出事儿,叶萧凌并不在乎,拆锁这种事情,他虽然不能说娴熟,但也算是轻松,只是真力灌注在内里一震,锁头里面的金属结构就被叶萧凌的真力所震断,轻轻一扯,整个锁头就这样软绵无力地脱落下来。 叶萧凌看了看自己包扎着绷带的右手,皱眉了一下,右手是他的惯用手,所以他破坏锁头下意识用的是这只被白色绷带包扎着的手,虽然在重新换了一次药之后,上面已经洁白如雪,就连一点红色的痕迹也看不见,但在真力经过的那一刹那一阵疼痛还是涌了上来。 破军的黑色钢钎有古怪,而幻象仅仅只是其中之一,而自己手掌被穿插的那个血统虽然血液已经结痂开始愈合,但这个愈合速度对于修行之后一直感觉恢复强大的自己来说,却感觉无比缓慢。看来自己有段时间需要用左手用针了。 叹了口气,推开天台的门,叶萧凌迎着微微冷冽的风,站在了一片月光之下,看着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夜与城市的阑珊灯火,找了个月光最亮的地方,缓缓盘坐下来。 七曜星诀的第一步,首先就是要尝试定位月球,道理叶萧凌大概明白,以现代人的目光,毕竟这颗星球是距离地球最近的行星,从距离上总比火星或者土星之类的星球容易感应一些。 但叶萧凌真的让月光洒满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睛感悟天地的时候,却仍然感觉那颗看起来比繁星大得多的星体,距离自己是怎样的遥不可及。 他没有因为这种感觉而放弃,依然闭着眼睛,静静地向着那轮圆月放开自己的心神,入定如同老僧,盘坐如老树的根系。 第591章 星力 月球距离地球一共有389802千米,这个甚至可以说是超出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当然叶萧凌已经明白道家的“天地”实际上仅仅指地球上的天空和大地,而是一个概念,但这样一个长长的距离,他是否能够凭借七曜星诀感应到月球上的星力,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说到底,人力总是有限的,所以才会有一代一代的人前赴后继,继续前人的事业。就连李时珍这样的医生最终也会化作泥中的一坯灰烬,而一个普通的人,要去把自己的感应延伸出生活的地球之外,去感应天上的星球,这到底是怎样的疯子,才会想出来这么疯狂的事情? 但李时珍含糊地说过天界也有修行星力的人,这给了他更多的信心,至少,七曜星诀并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就如同天上悬着,与繁星争辉的皓月,他们都真实地存在这个世界,存在于这个宇宙。而他本人……也同样不是虚幻的东西。 夜里的温度并不高,清冷的风拂过他的脸颊,他闭着眼睛,感觉到那股冰凉从上而下,渐渐心生一些欢喜。 这就是星力?叶萧凌感受这头顶缓缓涌入的一缕缕光明,在他感知中,这些光明缓缓渗透了进了他的经脉中。它们如同捉摸不定的光芒,诞生于虚掩的门缝,叶萧凌感觉到缕缕光芒带来一些寒意,却依旧好奇那道门外,到底是怎样的明亮。 他下意识地把精神放得更开了一些,任由这些光芒向自己身体内倾注,轻轻推开那虚掩的门…… 一瞬间月光大盛!叶萧凌几乎感觉到自己像是从头顶被塞了一根消防水管,里面不断地喷涌出高压的水流,向着他的身体里猛然地注入,那种力量,几乎把他的身体整个给橙得爆裂开来! 叶萧凌心中惊骇如同巨浪翻滚,在修行七曜星诀之前,他已经大概猜到这种法诀的暴烈,星光不比天地灵气,天地灵气本身就是一种与地球生物相生相合的力量,就算有时候会展现出毁灭的本质,但它一切都是合乎道理的,绝对不会像是星光这般蛮横。 在把那口子大开之后,星光就如同一头贪婪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涌入叶萧凌的身体,四处游动,时而凝结如同巨蛇,时而变淡如同烟尘,时而坠落如同陨石,时而攀升如飞鸟。这种比起天地灵气来说更加随性的力量就这样在叶萧凌的身体里肆意妄为,每一次动作,都会让叶萧凌的嘴角留下一丝血液。 但疼痛已经是叶萧凌的一个老朋友了,叶萧凌虽然感觉到这种痛苦,却总还是忍受了下来,他知道,此刻是七曜星诀最重要的一个过程,星光入体,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些星光控制起来,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稳定起来。这个过程就犹如当初他被啼听第二次灌顶的时候他以李时珍的方式,直接把真力凝聚,误打误撞就完成了筑基那个过程差不多。 但他现在已经是个筑基成功的人,他的一身真力已经凝聚在心脏,他又应该如何把这些与真力不能完全相容的星力凝聚起来? 叶萧凌嘴角淌血,闭着眼睛,浑身颤抖起来。月光照射在他的肩膀上,照射在他的胸口上,照射在他的头顶,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道清冷的光芒已经如同变成犹如实质一般的东西,在风中飘忽不定,却又十分坚定地在向着叶萧凌的身体里不停地钻入,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它,催促着它。 但叶萧凌咬着牙齿,即使牙龈出血,他脑海中默念着已经背熟了的七曜星诀,引导着那庞大而且桀骜不驯的星力,开始让它在身体里运转起来。 他已经筑基,但不代表他身体里不可以有第二个地方容纳星力。 这些星力在叶萧凌里相互拉扯,但最终被七曜星诀里的方法一点点被捋顺,如同桀骜狂奔的野马,最终愿意被人套上马鞍,打上马掌,叶萧凌也越发地感觉带七曜星诀这套功法的强大之处。如果说换做他以控制真力的方式去控制这些根本不服管教,并且与身体相互排斥的星力,恐怕他现在早已经被星力四处乱窜变成一团血肉,或者是焚烧成灰。 李时珍说得没错,这种修行方法,比起普通的修行方式,甚至要更不稳定。叶萧凌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某一天如果对这些星力失去控制的场景。真力柔顺之后,就算再爆烈,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但星力……根本就像是个蛮横的外来者,不讲道理。 不过,当过了那第一关之后,叶萧凌逐渐抓住了诀窍,按照着七曜星诀的方式,变化无常的星力开始在他的控制下,不断地聚拢在他原本空空荡荡如同一片混沌的丹田,一点一滴,这些光逐渐凝聚为一颗颗如同珍珠一般摧残的东西,撑开了丹田,在里面构造成了一个如同蚕蛹一般闪烁着光的光茧。 冰冷的光从叶萧凌的身体里透出来,在他的身躯内部,如同被创建了一个新生的太阳。他的心脏都被照亮,如果脱掉衣服,别人甚至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在不断地跳动,伴随着血脉的延伸,内脏相互串联,如同光明中的一颗颗暗淡的星星。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叶萧凌也从原本的颤抖,逐渐转为平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如同筑基一般,他的丹田内承载了无数的月球星力,这些星力几乎无穷无尽,纵然冰冷,却让叶萧凌的心里炽热一片。 再把这些星力,注入到窍穴里? 叶萧凌半闭着眼睛,回忆着七曜星诀里的内容,星力在他的意念下,争先恐后地进入到那一个个空空荡荡的窍穴之中。只不过半个小时,就有五个窍穴给他带来了一种充盈的感觉。 与破军一战,虽然让他的一百几十个已然满盈的窍穴再一次空空如也,前功尽弃,但也给了他一个新的契机,生死之间感悟让他对真力的控制更进了一步。而李时珍给他的《七曜星诀》更是如同一头吃苦耐劳的老黄牛一般帮着拉动了承载着他修为的沉重大车。 他本身修行所能纳入的天地灵气有限,就如同一座熔炉,却始终不能给它足够的薪柴,火焰总是只能如同一朵朵摇曳的小花在风中飘忽不定。但七曜星诀里的呐星光入体,就如同在这座熔炉中投入了整车的木柴,火焰舔舐着这些“营养”,只需要短短的时间内,就会成长为滔天大火,染红天空。 一个月时间?叶萧凌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不到那时候,他就能触摸到那一扇代表着修真五境:障目境界的大门。 第592章 庄园门口的两个熟人 五月的莫城依然有些清冷,但已经能感觉到夏天循序渐进。几天修行让叶萧凌身体里那原本被他抽干的窍穴,已经有一半都因为满盈而在闪闪发亮,只不过因为灌入的是星力而不是真力,比较起之前如同泉眼的窍穴,现在的窍穴倒像是一个个里面点着灯笼的洞穴。 但不管如何,能够感觉到那一架通往障目境界的“梯子”在不断地被增长,上升,这让叶萧凌分外欣慰。 医院的工作清闲了一些,而这几天叶萧凌干脆让林秋和汪洋他们都自己安排,算是放个小假期,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个小团队也着实被他熬得太苦,每日做临床实验之外,还有每个人回去整理笔记、档案,研究细节,而陈行之以“人老了,也该把事情交给你们年轻人了”的理由不再参与实验时候,更是加重了团队的负担,秉承着“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的原则,叶萧凌觉得这也算是比较好的选择。 何况,他也刚好遇见了一些……比较奇怪的事儿。 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在email里收到了赵志铭的信件,简单的一句:“今晚来素雅的生日会。”,而后除了一行地址之外,就再也没有下文,不过叶萧凌丝毫没有怀疑这是谁在恶搞他,也只有赵志铭那样整天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把“邀请”变成“指使”,那个眉眼之中有睥睨天下气势的中年人,自己实在是不愿意跟他多做交涉。 当然,他也看出,赵志铭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对于赵志铭来说,叶萧凌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赵素雅对他隐约的感情,更是让他有些不悦。 所以叶萧凌才会奇怪他怎么会主动邀请自己,或许是赵素雅的意思? 不过既然是赵素雅的生日会,叶萧凌觉得自己却也还是该去一趟。在付老的调养下,赵素雅恢复得很快,半个月之前就曾经打过自己电话,在电话里,她用那带着愉悦、兴奋、羞涩、温柔的声音轻声道:“我能见见你吗?” 叶萧凌那时半个身体都僵硬了,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赵素雅的感情。他觉得这是一种因为十几年的负担一朝卸下之后对帮助她的人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情,这种感情或许她自己觉得是爱情,但在叶萧凌觉得,这种感情更像是一种强大意志的转移。他并没有觉得赵素雅不是个好姑娘,甚至可以说,赵素雅的优秀就算在他认识的人里,也是十分出色的那一批。 可是对于这种感情,他回应也不好,不回应也不好,唯一想出来的办法也就只不过是借口忙而匆匆挂断电话。 而趁着生日会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跟她好好谈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毕竟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就算自己避着她,她却也是会找上门来,与其到那时候再头疼,还不如自己主动开口更能掌握主动权。 穿上上一次夜微裳给他买的那一套衣服,叶萧凌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和背部有没有什么不对,抚平了褶皱,抚摸了一下头发,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眼神里的坚定,这才点了点头,看向窗外逐渐浓重的夜色,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林秋正用一种十分不雅观的流浪汉姿势瘫软在软软的布艺沙发上,看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时而发出哈哈哈哈的蠢笑声。 “我晚饭不回来了,你自己搞定吧。叫外卖、出去吃什么的都行。”最近几天叶萧凌开始把那个厨房利用起来,自己时常在乡下跟老单开小灶,做菜这种事情也算是信手拈来,很快林秋就不再愿意叫外面,而是每次腆着脸站在叶萧凌背后大呼小叫:“哦!仁兄!多加点鸡蛋,炒洋葱我喜欢多加点蛋!”“仁兄!你确定你这么炒锅不会糊?哦……帅!放盐放盐放盐!”“仁兄!今天炖什么好东西?我能先尝一口不?就一口!我保证不会把肉都吃了的!” 叶萧凌不胜其烦,每一次都得拎着林秋的后领,把他像是提一条小狗一样把他扔到沙发上,说起来,有林秋这么一个活宝室友,平日里的生活也算是多了许多小插曲,虽然许多令人无奈,却有很多时候让他觉得异常温馨。 “哦!仁兄,正好有家新店开张,我准备去看看里面的东西怎样,好吃我就给你介绍介绍!”林秋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叶萧凌只要住这儿,他这个资深的蹭饭人就不怕将来蹭不到饭,伸手从桌上拿了几片烤得金黄的薯片,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对着叶萧凌挥了挥手,表示“你走好”。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开门出去下楼,一路出了小区,手机呼叫的一辆专车早已经在外面闪着双向灯如同一个忠实的卫士在等待着他。 上了车,叶萧凌确认了一下地址,道:“去波澜酒庄。” 司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看见叶萧凌身上一身夜微裳买的奢侈衣服,又突然觉得正常了,觉得叶萧凌估计是个富二代,至于这个富二代为什么要从这样不起眼的普通小区走出来,也许是人家一时兴起在玩点追平民女友的事儿?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儿,所以他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一阵发动机的轻微声音中缓缓发动,车子进入了满是车来车往的洪流中,行驶在一片灯火通明的道路上。 路上,司机好奇地问了一句:“小哥,你是去酒庄挑红酒?” 叶萧凌哪里会什么挑红酒,小时候跟老单一起的时候倒是没少喝过那种便宜而且如同刀子一般切割喉咙的烧刀子,可这么多年,他也没学会什么品酒的知识,当然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老单这个喝酒的“启蒙导师”从来也不是个品酒的高雅人物。对于酒,他有句理直气壮的话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他妈就是舒坦,老子又不是娘们,不附庸风雅!” 叶萧凌想到老单那半醉微醺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红得就好像一只一直睡不醒的老兔子。他笑了笑,回答司机道:“不是,朋友在哪里举办生日会。”看着司机那时不时窥探自己衣服的眼神,他想了想,笑着道:“我不是什么有钱人,这衣服还是朋友送我的。” 听见叶萧凌这么解释,司机提着的心突然放松下来,洒然一笑,言语之中也放肆了许多:“那你朋友是真的有钱,波澜酒庄,我开车路过几次,虽然没进去过,不过外面停的车都是些什么劳斯莱斯、法拉利之类的,看那一块亮漆就比我这破车贵,嚯!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什么毛病,难道平时吃的是金砖,拉的屎也是黄金的?” 似乎意识到他这么说,好像把叶萧凌的朋友也包括在内,司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说话有点直接,估计很多人听不习惯。” 叶萧凌却不这么看,反倒是觉得司机的率真有些可爱,他同样是一个朴素的人,虽然蒋林宇弄来了两千多万投资,就算这钱不能乱用,但等于他的身价也早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还在工作满意度和升职、薪水等等方面不断纠结的新人。 而他同样赞同司机所说的这些有钱人的做派,开豪车,揽明星,吃一口平常人家需要几年不吃不喝工作才买得起的食物,实在让他觉得有些扯淡。或许,自己就只适合做一个小人物?叶萧凌笑了笑,道:“我跟你想法差不多,可能那些有钱人上厕所估计拉出来的真的是黄金色。” 司机和叶萧凌对视一眼,两人顿时大笑起来。 下车的时候,司机就显得凝重许多,庄园周围无数的豪车和一个个身份地位在莫城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沉重。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时他虽然见到的豪车很多,人也很多,但相比较下来,今天到场的数量,至少是平日里的几倍之多。今天是什么日子,哪家领导大寿? 正当司机失神的时候,叶萧凌开门下了门,对着司机笑着轻声道了一声谢谢,转过头,却看见端木长歌和廖晴正缓缓地向着庄园内走去。 第593章 裙下的状况 与平时相比,端木长歌并没有穿得十分休闲,而是换了一套得体的西装,手工精心的剪裁和高档的面料,加上一条融合了青春和肃穆的领带,让他显得格外帅气和精神,皮鞋锃光瓦亮,踩在脚下平坦的道路上,每一步都稳健无比。 相比较之下,廖晴就显得不自然许多,穿着长裙晚礼服的她,走路之间咯咯咯地响着,显然他并不是太擅长穿高跟鞋,每一步走得都认真无比,皱着眉头,好像不是在参加一个宴会的路上,而是在完成一项困难的任务。 但她这样认真的眼神,配合上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与她那足以令一众人侧目的容颜,却依然让她在人群中几乎如太阳一般璀璨发光。她的长发披肩,耳朵上戴着流苏耳环,给人一种东方的古老美感,更是增添她几分美丽与动人。 叶萧凌同样有些惊艳,但却因为廖晴这样认真的表情和动作忍不住笑了笑,对于端木长歌和廖晴并肩走,叶萧凌倒是并不奇怪,国安局和龙组之间的关系,就好比锅碗瓢盆之间一般难以割舍,而龙组最近在国内活动,动作更是如同浊浪拍岸般剧烈,自然与国安局有得很多工作上的交流。 虽然,那天在莫城胡同里看见国安局的人员被破军一个人轻易地打得满地哀嚎,让叶萧凌对于国安局轻视了许多,可还是对于国家部门怀有一丝敬畏。 不过,他们来参加赵志铭女儿的生日会做什么? 叶萧凌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发泄一下上次自己被端木长歌牵着鼻子走的愤懑,落后几个身位,缓缓进了庄园。 而在前面,端木长歌没有转头,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他轻声对廖晴道:“叶萧凌也来了。” 廖晴依然面无表情,冷漠无比:“关我什么事?” “确实不关你什么事情。”端木长歌笑了笑,问,“等会儿要见你爸,你紧张不紧张?” 廖晴看着他:“我只有一个爸,姓严。” 端木长歌做了个鬼脸,觉得廖晴这性格实在是不讨男人喜欢,担心这丫头将来嫁不出去,不过想想这都是严铁生的错,把这样一位女生从小养在龙组,周围连个女人都没有,迟早会变得孤僻。虽然说现在廖晴有个夜微裳陪伴,但一块凝结了几十年的冰,总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化了。 “至少表面上要做点功夫。”端木长歌龇牙,“你这位亲爹可是大土豪,要是能从他手上捞点钱,我们龙组下个季度的财政就好过许多。真不知道装备部最近在研究啥破玩意儿,上次整出来的新型炸药我就想吐槽,就那价格,老子还不如多用几斤土炸药得了,妈的,谁他妈告诉我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故意忘记了后面一句:科技是烧钱第一的那把火 。” 廖晴对于他的抱怨无动于衷,只是冷漠地道:“要我演戏,我不是演员。就算我跟他确实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可能跟你想象中的抱着他大哭。” “你能哭才怪呢。”端木长歌鼻子里出了口气,“从小到大就没见你哭过,唯一哭的那一次还是五岁的时候我抢了老头儿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怀疑你有恋父情节。” 廖晴冷冷地瞪着他,端木长歌赶忙摆手,陪着笑脸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放松放松气氛,我觉得你现在太冷了,得有点调剂。” 廖晴转过头去,依然面无表情,道:“今天你不只是带我认亲的吧?” 端木长歌神秘地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波澜酒庄内的尽管主角仍然没有登场,赵志铭也不见人影,但自助的宴会早已经开始,无数人手上或端着小盘子优雅地品尝甜美的慕斯蛋糕,或是手上端着一个装满香槟的高脚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轻声缓和的谈论着。 这样的宴会,实际上是商业圈十分钟爱的一种模式,每个人都可以相互交谈,从讨论食物的味道,再到讨论人生哲学,最后……自然会扯到他们之间的商业合作上。仅仅是这一晚上,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公司悄无声息地定下了合作的意向,而其中,也不乏出现商业中的一些奇迹,例如说莫城曾经有位企业家,当初就是身无分文,一身落魄,但租了一套西装混进了宴会中,最终得到了一个投资人的赏识,几年时间,生意就越做越大,身价数百亿甚至千亿,颇有一些传奇色彩。 叶萧凌当然不是那种追求商业赏识的人,只是他觉得自己跟这样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毕竟自己一没什么商业头脑,二也并没有什么需要跟这些商业圈人士谈交情的必要,只是想想,或许蒋林宇在这里会十分满意,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带个伴来。 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盘子点心,又从人群中穿行的侍者手上端了一杯香槟,叶萧凌皱了皱眉,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却突然眼睛一亮,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几十步,到了一个略微偏僻的休息沙发旁,看着坐在上面的女生,笑着道:“你也在?” 夏岚正在沙发上低头吃东西,她同样穿着一件漂亮的淡紫色晚礼裙,柔顺的裙摆一直拖到地面。因为室内暖气的缘故,她的晚礼裙略显单薄,露出漂亮的锁骨。 夏岚抬头,看见叶萧凌,同样是眼睛一亮,欢快地道:“叶师兄你也来了?”伸手拍拍自己身旁沙发的空位,咯咯咯地笑着,“快坐快坐,我都快无聊死了。” 叶萧凌坐下来,把食物放在一旁茶几上,看着夏岚因为化妆而显得更加娇艳的脸庞,心里有些痒痒,道:“你就一个人来的?” “没有啊。我妈也来了,不过她那个神经病,又要跟我炫耀自己当年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怎么迷人,跑去逗年轻男人了。我爸要是在,估计又得冲着我摆那张哭丧的脸了。”夏岚吐了吐舌头,放下了手中的香槟杯子,里面的香槟已经被喝了大半,想来夏岚坐这儿是有一会儿了。 “所以,你怎么也来了?”夏岚眨着她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被邀请的。”叶萧凌想到赵志铭那跟指使差不多的邀请信件,苦笑了一下,道,“赵素雅是我在学校的老师,也是朋友。”他没有说自己治好了赵素雅多年的痼疾,毕竟这种事情,赵素雅估计也不希望有别人知道。 “哦。真没意思。”夏岚眯着眼睛,看着宽阔的大厅,“其实这种地方很无聊的,还要我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我脚都会疼。”说到这,她俏皮地对着叶萧凌道,“你猜我现在裙子下面是什么状况?” 你裙子下是什么……状况?叶萧凌被这样一个问题雷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答,脑子像是被装上一个高负载的引擎在疯狂地运转。什么意思?挑逗我吗…… 不过夏岚很快自我回答了问题,带着笑眯眯的表情,她道:“我把高跟鞋脱啦,就光着脚踩着,还是这样舒服。每次参加这种宴会,我都是找个没人的角落一边吃零食一边脱鞋,反正坐下来之后晚礼裙刚好可以把脚遮住,这样就没人看得见啦。”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收拢在晚礼裙裙摆中的光脚丫,夏岚还专门悄悄地把裙摆上拉给他看了一眼,而后十分警惕地在有人经过的时候把裙摆放了回去,做出优雅雍容的姿态,只是脸上沾了点蛋糕的奶油,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可爱的小花猫,而不是一个世家的千金。 但叶萧凌心里有点暖,觉得跟她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会开心许多。也许是因为她自由、鲜活,就如同一只在林中跳跃的小鹿,无忧无虑,就连在她身边的人,也会变得有些没心没肺起来吧? 叶萧凌伸手触摸她的脸庞,擦去了她脸上的奶油,然后去找桌子上的餐布把手擦干净。 夏岚难得地红了脸,看着那个男人寻找餐布的背影,一股热气从她的脖颈不断向上,而后她笑得越发开心,等到叶萧凌回来的时候,她又理直气壮地在自己脸上沾了点奶油,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两个人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似乎都感觉到两颗心脏在这样的动作中,逐渐统一成一个频率,温度就如同艳阳高照一般,温暖了整个心房。 第594章 先这样吧 端木长歌看着酒庄地窖打开的门,带着廖晴缓缓踩着木质的楼梯,深入这赵志铭亲自指派副手杨庭管理的酒库,里面大桶大桶的葡萄酒正在缓缓发酵,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酒的醇香和植物的馨香,还带着一些木头的辛辣味道。 而在经过了酒桶环绕的小路,走到灯火通明的区域,却是无数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着的都是玻璃瓶装的酒,从法国干红的罗曼尼康帝到帕图斯,从拉菲到拉图,一支支在架子上摆放得井井有条。他伸手抽出一支,看了看那早得都可以当他爷爷的年龄,很无耻地笑了笑,道:“不错,罗曼尼康帝,我喜欢,我希望等会儿可以有点火腿,蓝莓……哦,我有点饿了,也许可以给我准备一块披萨,五英寸的差不多了。” 背后一身着装正式,站姿都经过训练的黎昕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很少有人可以在自己董事长赵志铭的地盘上这么肆无忌惮,但他却几乎像是走在自己家一般自如,甚至不顾赵志铭正在里间等待,而是悠哉悠哉地挑着红酒。她低声道:“好的,端木先生,我们赵董还在等着,您看……” “等着就等着嘛。”端木长歌嘿嘿地笑,把手上的那瓶红酒顺势就放进黎昕怀里,让她抓牢之后才放开,道,“你们赵董又不是什么等不得的人,我挑几瓶红酒,到时候还能带走回去喝,难得来一趟,这么快就过去多亏啊。” 黎昕暗暗叫苦,实在不明白这位祖宗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根本不在乎赵志铭,握着红酒的她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赵董……” “让他拿。”黎昕猛然转过头,发现架子的对面,从无数支红酒与架子的空隙中,透出赵志铭那双摄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蕴含着很多情绪,如同黑夜中的潮水。他低沉的声音中好像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打断了黎昕的话语,“小黎是吧,配这位先生好好逛逛酒库,他喜欢的,尽管给他装箱子里,让人给送过去。” “是……”黎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里的酒是赵志铭但有些怯懦地抬起头想要再去看一眼赵志铭的时候,却已经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转身离去,脚步声稳健,在酒库中如同一节有韵律的歌剧轻轻吟唱。 黎昕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压下心中的惊骇,跟着已经动起来的端木长歌轻声道:“端木先生,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波澜酒庄里存着的酒。” 端木长歌笑眯眯地道:“好呀,从哪里开始?” 廖晴却有些忍受不了端木长歌的胡闹了,对于酒毫无兴趣只想赶紧结束今天同样毫无意义的见面的她冷冷道:“你闹完了没有。” 端木长歌把红酒翻来覆去地看,似乎并不在意廖晴的愤怒:“别着急,人都还没有到齐呢。” 有了叶萧凌在身边的夏岚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不时发出咯咯咯笑声的她更是因为美丽吸引了几个穿着不错的公子哥搭讪,但鬼灵精怪的她做了一个妩媚的眼神,而后娇滴滴地道:“不要叫我小姐……”指了指叶萧凌,她微笑着道,“我是他的弟弟。” 似乎是怕这几位公子哥不相信,她伸手指了指,叶萧凌突然看见,她原本光滑平坦的喉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凸起! 等到那几位公子哥脸色剧变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转头就走之后,夏岚看着叶萧凌,露出了一个娇憨的表情:“哥哥!” 叶萧凌笑得捧腹,道:“你太坏了。怎么想到的这种话?” 夏岚妩媚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从自己的喉咙把道:“这些人烦得很,每次一聚会就跟一群苍蝇一样喜欢围着女生嗡嗡嗡,看着挺斯文,其实满脑子的男盗女娼,我才懒得理他们呢。” 叶萧凌失笑道:“可你这么突然变出一个贴在脖子上的喉结,我还真被你吓到了。” 夏岚笑眯眯地问:“吓到什么?你真的以为我是男人?” 她靠近了叶萧凌,吐气如兰,虽然脸色有些红,但却十分勇敢地跟叶萧凌对视着:“可是别人都说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叶萧凌没有想到夏岚如此大胆,心脏因为紧张剧烈地跳动起来,感觉到自己脸上夏岚的热气,那同样剧烈的心跳,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失去了控制。从相处时间来说,夏岚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相处得最长的一个女孩,虽然有时候她有点逗,像是个女版林秋一般喜欢大呼小叫。但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同样有着一种令人觉得耀眼的光彩,而当现在,或许是因为酒喝得有些微醺,她展露出来的那种妩媚,更是让叶萧凌心动。 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那天在山区一起看星星一样,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了叶萧凌,连同他们之间的那点甜蜜。叶萧凌只觉得那股温暖来得太突然,却同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夏岚柔软的腰肢。 夏岚有些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娇憨地道:“你觉得我漂亮不漂亮?” “漂亮。”叶萧凌轻声道,把她揽得更紧了一些,好像从这一刻,他们之间的那一层窗户纸突然破裂,大片大片和煦的阳光就从窗外照射进来,而窗外,是五颜六色的彩虹和静如湖泊表面的天空。 在叶萧凌的怀里,夏岚调整了一下脑袋,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听着叶萧凌的心跳,有些慵懒地道:“都怪你。” 叶萧凌一愣:“怪我什么?” 夏岚伸手打了他一下,不疼,倒更像是撒娇:“你不能主动点啊,不知道我是女生啊。” 叶萧凌眼神温柔,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子,因为依偎在他身上,所以她的裙摆再也遮不住她光着的脚,就连她藏在裙子下的高跟鞋露了出来。 “以后我尽量主动好吧。”叶萧凌微笑道。 “嗯。”夏岚满足地叹了口气,“勉强可以接受,那就先这样吧。” 先这样吧。叶萧凌也这么想,抱着夏岚的他,感觉心里满满的,根本不想放开。只是他没有看见的是,在他的身后不远,赵素雅正穿着她自觉最美的晚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高的高跟鞋,却捂着嘴,很快用眼泪在几分钟的时间把半个小时的妆容清洗成一团悲伤的色彩。 “素雅。”杨庭穿过人群,靠近赵素雅,发现了她的样子,惊讶地道,“你怎么了?” 赵素雅摇摇头,咬着嘴唇,抛下杨庭,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中。 第595章 恭喜 仅仅只是半小时的时间,黎昕就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当场直挺挺地昏过去。端木长歌选酒已经到了最后几个架子,整个酒库里摆放的红酒都已经被他看了一遍,他就好像一个孜孜不倦的学生,不断地查看着红酒的品牌、产地、年份,时不时还抬起头来问问她说:“这酒是不是你们赵总的宝贝?” 黎昕说是,他就顺手把这瓶红酒赛进她怀里,然后拍拍手道:“那这瓶我也要带走。”说不是,他就仔细地看着黎昕,直到黎昕硬着头皮只能说实话,然后他又把那瓶红酒赛进她怀里…… 黎昕几乎已经翻起白眼,热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甚至不知道等会儿赵志铭在清点红酒数量的时候会怎么想,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把自己给解雇了?不,按照赵志铭那性格,绝对不在乎再解雇自己之后再在职场封禁自己,他的脸面,就算在全国都是有用的,有他说话,恐怕没谁会不给面子。 感觉自己前途一片灰暗的黎昕就好像一支打了败仗的溃军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顺手把那瓶红酒装进端木长歌递给自己的麻袋里。麻袋的触感粗糙,就是那种用来装物资的普通大口袋,倒是很坚韧,用力扯也不会扯破。可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麻袋?该不会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吧? 面对这样一位客户,黎昕只能强自打起精神,把自己当成是个木偶人,机械式的坐着一个陪同的工作,心里已经一团乱糟糟的,那句“完蛋了”就好像鬼魅幽灵一样紧贴着她的背部死死咬着她不肯放开。 好在当端木长歌逛完了整个酒架之后,没有去挑选那些储藏在木桶里的,赵志铭真正宝贝的自产佳酿,那些,才是赵志铭最珍贵的部分,虽然价格未必有那些大牌红酒高,也没有那么久远的年份,但她知道,在波澜酒庄,每到制酒的时节,而赵志铭又有时间,他必定会亲自过来看看。制酒的缓解里稍微有一点纰漏,他都如同戴着一副高倍的放大镜一般能够迅速察觉,只是不知道这归功于他在商界揣摩人的本事,还是他本身就是个处女座。 黎昕知道赵志铭除了管理公司之外,业余爱好就是厨艺,从西式的餐点到中式的家常菜,他样样都拿手,也许正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对配餐的酒水也十分看重把。 转过头来,端木长歌笑着看黎昕那一脸的哭丧,笑着道:“别怕别怕,你们赵董有钱的很,肯定不介意送我几瓶珍藏。” 黎昕尽可能挤出微笑点头,心里的难受却没有丝毫减退。这都根本不是钱的事儿,光端木长歌让她装在麻袋里的那十几瓶红酒里,就有五瓶都是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从年份和口感来说,这几乎已经是在品尝一段历史。可面对这样一位胡搅蛮缠的主儿,她就算是这一次宴会的负责人,又能怎样呢? 而正当这时候,酒库的门口却缓缓走进了一个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一套典雅的服装,脚步散漫而又稳健,速度微快却有不仓促。黎昕学习过许多细节功夫,光是在看微动作方面就请了几位心理学的老师,每一周她都要至少听两个小时的课,雷打不动,自然能听出这脚步声的背后,象征着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能自己不声不响地进赵家的酒库,而且脚步轻松如同闲逛的人,恐怕绝不是什么小人物。 端木长歌也听见了这个声音,隔着红酒架子,他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等到那个人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轻声到:“你架子这么大,来得这么晚,是不是得罚你几杯酒?” 那人站在端木长歌的面前,黎昕本来在观察他,却在他的一眼之下,下意识低下了头,寒蝉若噤。在那一刻,她清楚地从这位穿着气质如同学者一般的人眼中,看见了一头下山的猛虎!而提前看过的他的资料,在这一次包装在生日宴之内的一次小聚会里,主要的一位,就是这位。 王昆仑,王家的当家掌舵人,北方老虎。 王昆仑对于端木长歌并不陌生,甚至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想象中的更好一些,他微微地笑了笑,道:“我不像你,整天有时间在外面闲逛。” 两人都大笑了起来,端木长歌十分自如地伸手去揽他的肩膀,王昆仑不是太习惯这种举动,但最终还是没有避开,苦笑道:“十年了,还是像个孩子。” “这我就不敢苟同了。”端木长歌笑道,“孩子怎么了?蹭你家饭了?” 王昆仑无奈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在一旁一脸冷漠研究着自己匕首的廖晴:“走吧,把赵志铭晾着倒是无所谓,把里面那位姑奶奶晾着,人家可是真的会冲上来打你一顿的。” 酒库的最里面是一件不大但却足够温馨的客厅,因为有着空气过滤系统,和明亮的灯光,所以房间内一点也没有地下的那种阴沉感觉,空气清新得就如同站在一片草原上一般。而那位能被王昆仑称为“姑奶奶”的贾思琪,正一遍看着自己涂过指甲油的指甲,一边晃着二郎腿,顺手还从茶几上端起那杯红酒,十分豪迈地一饮而尽。 赵志铭正坐在贾思琪的对面,却早已经为门外的那两人倒好了一杯红酒,液体红润带着紫意,在华丽的吊灯下,就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亮。但如果说有圈内的人在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四个人会聚到一起密谈。 贾家跟李家为敌已经有几十年,其中犬牙交错,你咬我一口,我打你一棍这种事情也早已经平常如吃饭睡觉,仇怨也澡已经变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丰才会因为贾家实力逐渐壮大而选择了铤而走险,刺杀夏渊,为的就是遏制贾家在圈内逐步扩大的影响力。 赵家在商业上根系繁茂,可以说是影响到千丝万缕,是李家的坚定盟友,也是贾家季林无数年在商场上的老对手,光前段时间季林不断地抢占赵氏集团的商业份额,至少也让赵志铭损失了几十个亿之多。 然而贾思琪坐在这里,却似乎与赵志铭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嫌隙,两人还时不时地交流一些关于儿女的闲事儿,显得放松自如。 端木长歌和王昆仑依次从门外进来,整个房间内该到齐的人也就此到齐。一时间,在这个并不大的客厅之内,一下子聚集了王家、贾家、赵家的当家掌舵者,还有龙组的副领袖,他们身上气息,几乎让整个吊灯的光芒都黯然失色。 赵志铭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坐下的时候斯文如学者的王昆仑,轻声道:“还没有恭喜你。” 王昆仑微微一笑:“恭喜我什么?” 赵志铭低头把茶几上的高脚杯往他面前轻轻地推了推,摆了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虽然我们赵家在政治方面不如我面前那位……”听见贾思琪嗤笑了一声,他继续道,“但好歹有些消息也还是灵通的。中央那几位老人都已经打算退休了,自然会需要填补几位重要人物上去。这几个空缺,贾家看着,李家看着,甚至我赵家那几位酷爱钻营的长辈也整天盯着不放。谁能想到,那几位老人实际上是为了给你们王家让路?你在北方多年,一朝回了京都,一个月之后就当了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之一,这个位置微妙得很。龙族检查委员会,其中的人员,有军方,有贾家,有李家,还有几个中立,为的就是保持一个平衡,一边控制龙组的权力一边又方式龙组被拉进政治阵营。李老老了,病了。而你却坐在了他的椅子上,现在京都流言四起,甚至很多人都已经在猜测你会不会是龙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长了。” 王昆仑静静地听完赵志铭的缝隙,端着红酒抿了一口,笑了笑,问道:“你自己酿的?” 赵志铭也笑了笑,道:“前些年我说给你送几瓶过去,可你这个大忙人,就连收几瓶酒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却能一口就能尝出这是我酿的酒?” “当年去你家做客的时候,尝过一次,不过那一次的更酸一些,不如这一次的香醇。”王昆仑揶揄。 赵志铭也不生气,他当年就对厨艺有一些兴趣,连带着酿酒也是去国外酒庄专门请教的那些知名专家,但毕竟才刚刚掌握诀窍,自然不如现在已经登堂入室。但就算是当初,许多人也会为能喝到一杯他亲自酿造的红酒而骄傲。圈内人,谁都知道他虽然做饭请人吃很常见,但开一瓶自己酿造的红酒却很少。 喝到赵志铭的红酒,象征着赵志铭的一种认同。 第596章 密谈 不过端木长歌却不等赵志铭请他,他就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说品尝,倒不如说是牛嚼牡丹不知风雅。闭着眼睛砸吧砸吧嘴,端木长歌道:“还行,要是能往里面倒点雪碧就更好喝了。” 贾思琪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不正经的龙组副领袖,自己丈夫的继任者,道:“最好再来点水果披萨?” 端木长歌一竖大拇指,对着这位贾家女主人啧啧道:“有品味,同僚,我们得好好亲近亲近。” 静静等待端木长歌又把自己的杯中倒满,贾思琪伸过手去,跟他轻轻地碰了碰杯,笑得妖冶,翘着二郎腿的她脚上穿着一双高得令人望而生畏的高跟鞋,细细的跟如同一把匕首,尖锐无比。 “李老太爷确实病重了,也是时候退下去了。”贾思琪道。 王昆仑微笑:“你在李家老宅的钉子告诉你的?”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往人家中心安插自己的人。”贾思琪笑道,“不过人生了病,就会要人看护,而看护的人,总是会想着自己已经老了,而现在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也已经快要走完那最后一段路,总会想要找个后路。毕竟李家不比贾家,贾家年轻人多,但大多不成器,就算聚集起来造反也只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李家,李丰和他那个爹可都不是什么是省油的灯,迟早要从他们那些老人手里夺过权柄。一个万人之上,就算在四大门派之一白鹿门中也是掌控全局的家族,这么大的权力,谁不想要?到时候闹起来,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卷进去。”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黎昕亲自端着食盘进了房间,吹着眼帘,一颗心脏在她的胸腔里紧张得直跳。她尽量调整呼吸,在四个人的观察之下,慢慢地把食盘中的水果、披萨,放在端木长歌面前,而后微微鞠了个躬,关门退了出去。 端木长歌则毫不客气地跟贾思琪抢起美味的披萨来,一股食物的香味在房间里酝酿发酵。王昆仑看着两人不要形象的相互张牙舞爪你争我夺,无奈地摇头笑道:“说到底,还是那位的意思,我本来不打算再度涉入圈内,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也好,省得跟你们这些人打来打去。” 端木长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吃一边道:“一头北方之虎,说这种话,听着很就虚伪。” 王昆仑微笑道:“可是一个龙组副领袖非要装出一副惫懒的样子,不是也很奇怪?” 端木长歌舒服地躺在沙发上,道:“我可不是装,我就这样。” 王昆仑笑了笑,不跟他争论这个,又喝了口酒,平静到:“说说正事儿吧。李老病重,李家的事情自然现在都落到了李子儒和李丰的肩膀上,这事儿,其实事先也已经预见了。李老老了,这么些年,实际上也越发管不住手下人了。 可偏偏李子儒和李丰看事情,都不如李老透彻。中华官场现在就如同一滩浑水,谁进去都得沾一身的淤泥,至于真能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多半都只能寄人篱下,在几个不大不小的位置混混日子。国家要用人,但体系里却尽是一些老弱病残,难以指望。这也是那位找我回京都的原因。李家绝对是对国家有功的,但李家逐渐暴露出来的问题却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国事如此,时不我待。” 赵志铭闭眼想了一下王昆仑说的事情:“真到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了?” 王昆仑笑道:“怎么,舍不得自己这个老盟友,还是怕自己家里那些个老人反对?” 赵志铭喝着酒道:“赵家的那些老顽固确实麻烦,但我未必不能压着。有我在一天,这些人就永远跳不上台面来。可七大家族这么多年,骤然崩塌其中一座大山,未必是什么好事。大厦倾倒……”他看了一眼对面的贾思琪,意味深长,“恐怕另外一座大山失去了制衡,到时候捅破了天。” “可也不见得是坏事。所以要怎么做?”贾思琪却很有兴趣眨了眨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贾家跟李家从来就不对付,她也没那么多在乎的事儿,赵志铭的意思他明白,李家如果倒下,而贾家自然就失去了一个政敌,一家独大。但她是贾家的当家人,自然是要为贾家考虑。 “怎么做,你们心里都有数,我想,特别是某人,应该最清楚。”王昆仑笑着,把目光转向了端木长歌。 端木长歌放下披萨,笑了笑道:“一颗根系粗长的树,要铲出来总是得花更多时间。好在我家老头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是负责摘果实。最近医疗改革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家在医疗里是投入了大精力的,本身白鹿门中医色彩浓重,就连李家自己都是其中的领衔者,虽然李家那个‘重病者救一人杀一人’的家规让人诟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李家的医术确实厉害。更何况。医疗体系里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端木长歌微笑:“人一多,手就杂,站在一堆钱旁边却能忍住不伸手的各级官员,恐怕十个里面没有一个。医疗体系要改革,必然就要动道他们已经放进口袋里的钱,否则真到清查下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这些人自然就要一个个的跳出来。而根须又连着根……”他戛然而止,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说,在场的人都不是笨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贾思琪思索了一下,轻声道:“我明白了,龙组其实不是在暗中支持医疗改革,而是在下诱饵。” “别说这么难听。改革总是要改的。”端木长歌笑道,“当然我们龙组支持也只是在暗处,明处,还是得最合理的人来做。” 贾思琪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差事:“贾家跟李家斗了这么多年,由我们做,最合适不过。” “很好。”端木长歌拍着手道,“虽然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会达不成共识,但还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所以,你需要我们赵家临阵倒戈,在李家背后插上那关键的一刀?”赵志铭冷漠道。 “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旁观就可以。”王昆仑笑了笑,“李家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在于白鹿门,修行者的问题,龙组已经在处理,医疗改革暴露出来的问题则会坚定上层对于李家的决心。而白鹿门……就会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597章 革职 四个人在房间内谈论的时间不长,或许因为有些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再需要细说,也或许四个人各有各的自负,不愿意多说。但不管怎么样,一场原本隐藏在黑潮之下的暗流都将在中华卷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王昆仑是第一个走的,走的时候顺便还捎带上了贾思琪,两家虽然在政治上没有共进退的举动,却关系匪浅。王武和夏岚能够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正是这种关系的表现。长久没见,两人也有一些旧事打算找个地方叙叙,至于这些旧事里有没有他们私下底才知道的秘密,只有天知道了。 端木长歌拍了拍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桌上的酒早被他一人喝光,就连披萨也只剩下一块。他拿着故意问赵志铭,道:“你吃不吃?” 赵志铭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端木长歌一笑,他只不过是逗逗赵志铭罢了,自傲如赵志铭,怎么可能去拿他手上被他们吃剩下而且还凉了的披萨?嘴里咬了一口,拉出了长长的芝士丝线,他对门外敲了敲门,道:“进来吧。” 一脸漠然的廖晴打开门,走进房间内,坐在沙发上。 端木长歌扛着那装满酒的麻袋,嘴里叼着披萨,笑道:“你们聊,我在外面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酒。” 站在外面一直等待着里面传唤的黎昕听见这话脸一黑,几乎一头把自己撞死在这里,你那一袋子酒的价值加起来已经几百万,你还要拿多少酒?真把麻袋装满吗?但礼节上,她又不得不强忍心疼,露出一个勉力的微笑,道:“您请。” 门关上之后,房内也就只剩下了廖晴和赵志铭两人。 端木长歌提供的血液样本已经在dna鉴定中证实了他们两人之间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只是这对已经阔别多年的父女,相处起来却不像是血液一般温暖,房间内的安静,如一块并寒彻骨的坚冰,向外伸出的尖刺,如同要扎的两人都鲜血淋漓。 “廖……晴。”赵志铭沉默许久,还是先开口了,毕竟这件事情是他促成的,不论如何,自己亏欠这个女儿太多,是应该自己先服一些软才是,“这些年,在龙组过得好么?” 廖晴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冷漠道:“没什么好不好,只是每天训练,然后杀人,再训练,再杀人。” 赵志铭眼神里有震动,却最终还是渐渐让这股震动沉入了心底。龙组的工作,他身为赵家当家人,怎么可能不清楚?七大家族去龙组的子弟也不少,就比如说王昆仑的儿子王武,林家的林兴,除去这些比较核心的更多的是那些旁系子弟,毕竟除去四大门派,修行者最多的也就是七大家族内部了,一方面,国家要用人,自然会优先从这些家族里找合适的人才。 否则,茫茫人海,找一群有修行天资并且还已经有修行底子的人可不太容易,另一方面,七大家族的子弟,大多想要建功立业,能进龙组,几乎是他们个人能力被肯定的一种表现。 无数年来,七大家族和龙组之间的供需几乎成了一个循环,可以说,七大家族和龙组,虽然相处不怎样,却是共生一体。就算要分彼此,也早已经难以做到。 这也是赵志铭之前对王昆仑、端木长歌等人说出的事情抱有疑虑的原因。毕竟,李家就如同一根直插云霄,撑着这片天的柱子,就算内部问题越来越严重,一朝拆除,国家必然动荡,就连赵家也不得不被波及。 “我想端木长歌也跟你说过了为什么我想见你。”赵志铭细细地打量自己这个女儿,从她的脸上似乎能找到当年那个女人的影子,只是相比较之下,廖晴那张美丽的脸显得太冷了一些,这也是这么多年艰苦杀戮的生活才会导致她这样的性格。想到这里,赵志铭心里歉疚道,“你是我的女儿,或许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毕竟……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你不欠我什么。”廖晴淡淡道,“我的父亲也不是你,他叫严铁生,他是龙组的领袖,我的上司。”她看向赵志铭,“血缘的事情,并不代表什么。” 赵志铭眼神一黯,喃喃道:“血缘不代表什么吗……”自嘲地笑了笑,道,“确实,一个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的父亲,就算有血缘,跟不存在也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双手支撑着沙发站起来,看着廖晴,道:“我会同意龙组的建议。” 廖晴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件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很好。” 打开门,赵志铭走出来,与正在挑红酒的端木长歌只隔了一排酒架,道:“李家的事情上,赵家会全力支持。” “那感情好。”端木长歌嘴角翘起,轻声道,“怎么不多说几句话?” “不必了。”赵志铭隔着架子空隙,看着对面那个小自己许多岁的人,道,“父亲没能在女儿最关键的时候陪在身边,现在再想要靠着半小时就让她痛哭流涕,那是电影上的事情。我不是那种父亲,你们龙组也教不出那么软弱的人。” “可好歹是你女儿,你就不想要多跟她谈谈?她虽然对你没什么亲情,不过好在我给她下了命令,她不会提前离场。”端木长歌懒洋洋道,“多聊聊,总还是能建立一些关系。” “以后多得是时间。”赵志铭静静地看着端木长歌的眼睛。 端木长歌眯着眼睛:“什么意思?” “既然赵家会支持你,我想龙组应该也有一些表示才对。”赵志铭冷冷道,“我的要求不多,革除掉廖晴的职位,让我的孩子,离开龙组,去过她原本该过的日子。” 端木长歌却不这么看,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把一瓶红酒放回架子上,轻笑道:“一个龙3组的组长,一个就算放在四大门派也是少有的高手,让她离开龙组,难道不是我们的付出更大一些?” “她现在已经是副组长了。”赵志铭自然有他的消息来源,何况廖晴在龙组内的职位更迭,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严铁生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端木长歌啧啧道:“到底是金融皇帝,做起事情来也这么气势恢宏。跟自己女儿相处时间太少人家不认你,你就直接把她弄到自己身边培养感情?”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亲生女儿在龙组那个畸形的组织里生生死死罢了。”赵志铭讨厌端木长歌的这种做派,转头就走,不再多言。 端木长歌看着赵志铭离去,原本挑红酒的兴趣也没了大半,叹息了一声:“畸形吗?”他笑了笑,身旁的黎昕早已经因为赵志铭跟端木长歌之间的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吧。做人要厚道嘛,也拿了二十几瓶酒了。” 第598章 十指相扣 赵素雅的生日宴会终究是正式开始了,原本各自交谈闲聊的小群体如同一条条支流水脉,逐渐汇聚成一条齐整的河流,无数双眼睛酒如同阳光照耀下的水面一般明亮。 以赵志铭的性格,并不屑于在这样的场合站出来发言,但赵素雅重病初愈,还是出来说了两句。只是站在身旁的赵素雅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郁郁寡欢的意思,洗干净了的脸庞上即使没有任何妆容,却反而给人一种典雅宁静的感觉,只是微微在灯光下反射的,是她仍然没有褪去的泪痕。 她在人群中的无数张脸中默默寻找,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没有看见叶萧凌熟悉的脸庞,凄凉地笑了笑,眼神里却尽是苦楚。 音乐响起,众人相互选择舞伴。赵志铭也就退居台后,进了一个房间,默默思考着之前在酒库房间里,几个人的密谈。他闭上眼睛,台灯的影子在他的脸上轻轻摇晃,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斑驳着一片阴影。 轻轻地在木质沙发的副手上敲着,赵志铭睁眼突然问道:“王昆仑和贾思琪在哪边叙旧?” 他身旁的杨庭恭恭敬敬地站着,轻声道:“就在招待客人小客厅,这会儿,外面正在跳舞,不会有人过去打扰到他们的。” “恐怕也没有人能打扰到贾家的疯婆子和王家的老虎。”赵志铭冷冷道,“杨庭,这天要变了,你说,赵家应该怎么做?是顺势而为,还是冷眼旁观?” 杨庭知道今天的宴会绝对不仅仅只是赵素雅的一场生日宴会,事实上,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这一次的宴会,不知道赵志铭到底跟王昆仑、贾思琪谈了什么,心中却已经被这一句话说得翻江倒海一般混乱。天要变了?哪片天?谁头顶上的天? 赵志铭看他的样子,叹息道:“你还太年轻,这件事情,还不能告诉你。去陪素雅跳支舞吧,看得出来,她有些难过。” 杨庭犹豫了一会儿,道:“她好像只想一个人静静。” “对那些老油条,你火候够了。但对女人,你还是有些不明白。”赵志铭看着他道,“叶萧凌跟贾家疯婆娘的女儿走得有些近,我女儿看见了,心里有些结,当然难过。但这种时候她说想一个人静静,反而会想要有个人说说话。” 杨庭点了点头,也不去问赵志铭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反正猜也知道,这里是赵家的地方,多得是赵志铭安排的耳目。轻轻向外走去,关门的时候,锁头只发出了微弱的“咔嗒”一声。 赵志铭一个人在沙发上闭目沉思。他关上了灯,房间内也就一片黑暗了,但他好像仍然能够感觉道吊灯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抹阴影。心跳声在此刻都显得格外明显。良久,他喃喃道:“白鹿门……难怪要用叶萧凌这颗棋子。” ****************** 叶萧凌跟着夏岚亦步亦趋地走在宽敞的百慕大草坪上,晚间清凉,叶萧凌把自己的外衣套在夏岚的身上,遮住她晚礼服裙装果露出来的锁骨。其实他还是更喜欢夏岚穿着休闲的样子,并不需要这样的长裙勾勒她的身姿,只要她仍然能够穿着布鞋或者运动鞋,在地上蹦蹦跳跳,像是一个脱离尘世的精灵就好。 月光洒落在她的长发上,银光闪烁,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的耳环随着长发一晃一晃。 好像回到了很早之前,自己跟李青梅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阔别太久,现在自己的身旁已经变了一个人。但感觉到自己手心那微微湿润的汗液和那十指相扣的温度,叶萧凌却一点也不再后悔。 每个人总要经历很多阶段,感情的交替也只不过是其中一项,如同围绕着一片宽阔如海的湖泊散步,某日从湖中飘来一叶小小的木船,你陪她走过一段路,又看着她静静地飘走,但你接下来的路还要继续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会预见下一艘与你恋恋不舍的小舟。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遇见一艘不再肯离去,只愿意长久陪伴的那一艘,坐上去,荡着双桨,如同能够穿越时间长流。 至少叶萧凌现在觉得自己的心里如同被塞进了满满当当的温暖,那些与夏岚在一起的片段如同春雨后的嫩苗纷纷钻出土壤。初次相遇在那春雨中,她揽着自己的手臂;在小胡同里,她问自己为什么不接受季林的好意;受伤之后,她照顾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 很多很多的片段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又一一消失。 这种幻灭感让叶萧凌下意识地把手上的小手握紧了一些,仿佛是怕夏岚跟那些片段一起消失了。 夏岚转头看他一眼,吐了吐舌头,道,“叶师兄,手疼。” “哦哦……”叶萧凌突然发现自己的笨拙,一时间苦笑起来,但手上却感觉那只手同样用力地回应着自己的紧握,好像再也不肯分开一般。 舞池的音乐声悠扬的传来,叶萧凌跟夏岚缓缓在草坪上也停了下来,听着音乐,叶萧凌道:“要不要去跳舞?” 夏岚笑眯眯地问道:“你会跳舞?” “不会。”叶萧凌苦笑道,“但我怕你想去。” “安拉。”夏岚把正十指紧扣着的手晃来晃去,“我也不想去,穿着高跟鞋跳舞简直是折磨,我可不想一边跟你跳舞一边脑子里就不断地出现我舞蹈老师的脸,然后对着我劈头盖脸地喊:‘夏岚!别偷懒!腰挺直!头抬高!别跟一只上烤架的乳猪似得!’哇咧!真是太可怕了……”夏岚捂着额头,“反正到今天,我只要遇见舞蹈老师都会心里一跳,一股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悲壮决心就油然而生……” 叶萧凌被她的描述逗乐了,同样有些孩子气地晃着她的手:“那我们接下来干嘛?就在这里乱跑吗?到时候贾阿姨估计真的以为你被谁拐跑了,两手各持一把西瓜刀,杀气腾腾地到处找人,谁挡路就砍谁。” 夏岚眼睛一眨,嘻嘻笑着说道:“那我干嘛要管,反正是你拐跑了我,到时候她西瓜刀肯定往你这个挨千刀的头上砍。” 叶萧凌撇撇嘴,揶揄道:“你舍得不?” “舍得啊。”夏岚翻了个白眼,显得十分轻松地甩甩头发,“反正本小姐又不缺人追。” 叶萧凌瞪她一眼,挠了她手心一下,弄得她有点痒痒,想要挣脱又挣不开。 夏岚同样瞪回去,却又被叶萧凌在柔软的腰间不断地作怪,她痒得咯咯直笑,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不得不投降道:“停……停……算我的错,真的痒……” 叶萧凌依言停下手,两人相互凝视。 一股冲动像是火山喷发一般从叶萧凌的心脏里涌上来,几乎把他的全身都灼烧成一寸一寸的熔岩。他微颤着,尝试着,轻轻地吻住了那两瓣娇嫩、柔软的嘴唇,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融为一体。 影子再度分开之后,夏岚脸色有些红,刚刚的亲吻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本想要占据主动地位的她最终也还是从原本的坚定悄无声息地溃不成军。这让她有些恼怒,做了一个愤愤的表情,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像是只凶人的小母猫。 一曲音乐缓缓落幕之后,踩着高跟鞋的夏岚轻轻地揉揉有些累的腿,道:“我该去找我妈啦。她说过音乐响的时候她的事情就差不多了,现在已经结束了一首音乐了。” “嗯。”叶萧凌低声笑道,“我送你。” 夏岚没有反对,任由叶萧凌继续抓着自己的手,两人重新走回正热闹的聚会厅,穿过有无数对男女正在相互舞蹈的舞池,叶萧凌看见杨庭正跟赵素雅两面相对,但其中却并没有太多含情脉脉的意味,反而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浓浓的化不开的难过。 只是叶萧凌没有多想,跟着夏岚继续向前走着。这栋在国外设计师专业设计之下显得恢宏却又典雅的房子,在叶萧凌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宫殿一样绕,也只有这些有钱人会喜欢这样的地方,换做是他,只会把这里当成一座迷宫。 “就是这里。”到了一个房门之外,夏岚轻声提醒。 “嗯。”叶萧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明天医院见。” 夏岚红了脸,道:“你的手。” 叶萧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然像是不肯离开一般,死死地与她十指相扣,不留一丝缝隙。有些讪讪地放开,听见夏岚一声:“明天见。”门轻轻地在面前被关上了。 只是叶萧凌的眼神却突然犀利起来,他听见了,在门的背后,夏岚突然发出了一声带着痛楚的惊呼声! 第599章 门外的两人对撞 夏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为何惊呼中带着痛楚,叶萧凌看不见。但有过之前黑影刺客劫持她的前车之鉴,叶萧凌的心在第一时间就提了起来。七大家族就如同滚滚长江席卷万里,而夏岚这样的女孩就好像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落叶,单纯,简单,可却同样可能在毫无定式的流水之中被卷入水底。 既然有过黑影刺客劫持她,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何况,之前仅仅只是劫持,这一次呢? 心里的担心逐渐成为了扼住他喉咙的一只大手,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心脏有力跳动起来。这些时日下来,他已经算是毁坏过不少锁头,这种事情做起来可以说是轻车熟路,真力自然而然就喷薄而出,如同水库的闸门在轰隆隆的声音中被打开,无数流水变作狂涛倾泻而出。 这些真力争先恐后地透过叶萧凌的静脉,涌出体外,像是一道道小蛇一般涌入锁头,叶萧凌手掌微微一震,真力就纷纷咬住了锁头,带着巨大的力量,啃噬金属。 但下一秒,叶萧凌的脸色却是一沉。 在他就要震坏锁芯的这一刻,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暴烈的气息,正如同一头下山猛虎一般,咆哮着从门的另外一面涌了进来,与他的真力连续相撞三次,撞得那些正在啃噬锁芯的小蛇溃不成军。而那股力量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光是击溃他在锁芯里的真力,更是顺着锁头,就要涌向叶萧凌抚摸在上面的手掌! 叶萧凌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开锁需要的真力并不多,所以他涌出的真力只不过九牛一毛。但现在,他不再留手,门背后的人越是强大,证明夏岚越是危险。何况,能在赵志铭的宴会上做事情,证明对方恐怕实力也不在赵志铭之下。是七大家族的哪个家族?难道又是李家? 叶萧凌真力再一次地勃然而发,就连他的头发都好像被电流点击一样,在一瞬间立了一下。而一股沛然的真力,就这么顺着锁头,向着对面扑了过去,几近如一头巨龙,对着对方嘶声咆哮。暴烈的真力,这世上能有几种能跟李元霸抗鼎诀相抗?如果轻易溃退,那古时候的李元霸何以成为万人敌? 两股真力就在这样无声之中碰撞到一起,锁头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席卷,发出咯咯的金属破碎声音。原本精密的结构也在这样的力量中不断地颤抖、摇摆,最终变为麻花团一样的废铁。门内的人终于轻轻地打开那道单薄的门,走了出来。 叶萧凌看着这个人,只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江湖草莽的味道——刚毅的面容、长长的络腮胡、厚重紧闭的嘴唇、锋利如鹰隼的眼神,还有他手上因为常年练功而长出的老茧,叶萧凌几乎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位梁山好汉式的人物从门内走出来。 如果说他是个杀手或者是刺客,叶萧凌觉得不太像,可如果说他不是刺客,又为什么在从打开的那么点门缝走出来之后又迅速从身后带上了门,好像怕打扰到房间里面的事情? 叶萧凌沉声道:“朋友,请让开。” 草莽汉子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静静地站在原地:“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叶萧凌怒极反笑,看着这个人身上的一身昂贵西装,狠狠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 “敢不敢,做了才知道。”草莽汉子眼神锋利,“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修为,来之不易,我介意你不要自找麻烦。” 叶萧凌多言,而是紧闭着嘴唇,上前一步,带着真力的力量,猛然推出。 草莽汉子眼神平静,如同看破生死。既然叶萧凌这样直接了当,那么他自然也不再多言,他想到那些年的风雨,想到风雨里的血水,自己又何尝是一个愿意后退的人?他同样踏前一步,双手握拳,于是就两只手就这样化作大锤,与叶萧凌的手在空中对撞。 掌拳相交,叶萧凌和草莽汉子都是身体一震。叶萧凌草莽汉子的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自然不认为自己仅凭这样一推就可以压倒他。夏岚仍在房间里不知情况,而叶萧凌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丹田一道道光芒如同刺破肺腑的匕首,穿透全身。 星力。 这股叶萧凌刚刚掌握的力量,就已经是叶萧凌压箱底的一项手段。原本叶萧凌是想留着到以后用的,可不知道夏岚现在的情况,他心中焦急,也就顾不得留太多后手。 真力与真气的碰撞之中,被一股蛮横不讲理的星力一次搅局,叶萧凌终究还是压制住了草莽汉子,狠狠推出,草莽汉子不受控制地向后连推两步,但双手撑着门框,硬生生止住了颓势,没有撞开那道已经锁芯损毁的木门。 但叶萧凌并不打算给他哪怕喘口气的机会,随着一步踏出,叶萧凌低低地怒喝一声,双膝微屈,腰间和肩部尽皆下沉,三体式马步扎得如同一根笔直的老松,脊骨紧绷寸寸发出炸响。星力贯穿全身,丹田和心脏两个点都是疯狂运转,而随着一口气息的吐出,双拳紧握形意崩拳! 草莽汉子眼中的轻蔑终于消失了,面对这一拳,他的眼神凝重得犹如化不开的乌云。他能感觉到叶萧凌身上的气机,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叶萧凌身体里的力量竟然是如此的蛮横,如同一头桀骜不逊的脱缰野马,但叶萧凌这一拳的走势就已经让他知道,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去避也不可能避开。毕竟两人修为差距很小,要在这么近的距离避开叶萧凌的锋锐,除非他主动选择后退。 可他的身后,是那一扇锁芯已经损坏的门。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皱起来,双掌在空中一动,真气疯狂涌出,双掌交叠胸口竟然是主动迎着叶萧凌的拳头向前一步!既然不能退,那就逆流而上! 两个人身影在房门外连续相交两次,这种暴烈的对撞方式让叶萧凌的胸口一阵烦闷,甚至有些恶心想吐。而草莽汉子的情况也不必他好到哪里去,嘴角一道血液悄无声息地下滑,被他很快擦去。 但叶萧凌仍然没有能越过草莽汉子的身侧,去进房间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退吧,再这么下去,你真的会死。”叶萧凌冷冷道。 草莽汉子低低地笑:“如果我是你,不会在这种时候多话。” 叶萧凌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说,但却骤然变了颜色。他站直了身体之后,才逐渐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烈的抽痛。他往自己的腹部看去,黑色的装束让那个充满灰尘的脚印越发明显,而那股力量正不断地涌入自己的丹田,虽然星力仅仅只是在片刻就把那股真气给压制下来,可自己到底是受了伤。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这一脚? 叶萧凌一阵回忆,但刚才两人之间的碰撞太急太快,他早已经记不清楚细节。只是感觉到草莽汉子的风格狂野,面对以命换命的时候都没有让他眨眼哪怕一秒。与自己的风格相似,但这位一身草莽味道的人,动作之间要比自己更简洁,更接近军队的风格。难道是军方的人物? 现在,两个人各自受了点伤,还真谈不上谁更占据优势。 叶萧凌有些挫败,一晚上修行星力筑基于丹田,却还是不能改变局面吗? “不,是我自己还没有达到足够的水平。”叶萧凌对自己说道。 星力的强大,无可置疑。否则自己现在绝对不仅仅只是抽痛而已,虽然他现在的身体足够强大,但如果真的让草莽汉子的真气涌入丹田,破坏肺腑,恐怕他现在就得咯血三升,浑身提不起力气来了。 虽然丹田仅仅只是一个穴位,但却是一个人全身精气神所在。从医学看,人的力量支点在于尾椎骨和丹田,两点提气,一个人才可能有力,传统武术中的“废去武功”,实际上就是用大力点伤丹田,这样的话,一个人一旦用力,丹田就免不了剧痛,自然用不上力气。 而刚才那个人的真气涌入丹田,星力几乎是在片刻就把这些“外来者”打得溃不成军,星力的蛮横与霸道可见一斑。正是因为如此,自己还能站在这个人面前,依然握着拳头。 第600章 乌龙 叶萧凌的右手上还裹着纱布,在几次碰撞之中,原本已经愈合起来的伤口再一次崩开,血液再一次地渗了出来,在他的纱布中心留下了一小点如梅花般的娇艳之红。只是叶萧凌没有在乎掌心的痛楚,而是再度握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草莽汉子——或许搏斗不相上下,但到底,他的真力加上星力,就算搏命,也要突破这一道门槛。 “亚鹏。”正当叶萧凌想要再度向前与草莽汉子交手的时刻,房内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些磁性,尽管隔了一道门,却仍然能让叶萧凌感觉到声音中那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味道。他猜到自己要面对的绝对不仅仅只是面前这位草莽汉子,但听见这个声音,他还是心中一沉,这样的对手,自己就算尽力,也未必能从他们的手中把夏岚救下来。 然而门就这样轻易地,没有任何征兆地开了,就好像一片黑暗之中,太阳仅仅只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就高高地挂在了头顶。屋内明亮的光芒刺着叶萧凌的眼睛,而一位中年人眼神平和,站姿稳定,静静地在门口,轻声道:“亚鹏。让他进来。” 被称作亚鹏的草莽汉子几乎是以与守护房门的坚定态势,决绝地低下了头,向着身侧一动,转了个身,低声恭敬道:“知道了。” 王昆仑静静地看着叶萧凌,眼神中透露着欣赏。七大家族里的年轻人很多,有天赋走上修行道路上的年轻人更是不少,可如果说要找一个二十出头就可以跟自己自己这位多年出生入死的下属王亚鹏平分秋色的,恐怕一个都没有。想想龙组里有没有?自然是有的。当初的端木长歌、现如今的顾少北、廖晴,都可以说是十分出色的年轻人,这么多年,他们能在外面出生入死却又偏偏没有死,这就是他们强大实力的一种表现。 而叶萧凌在修行上并不弱于这些人分毫,甚至犹有过之,实在少见。而且,他派遣去叶萧凌老家去查探老单的人在龙组的一阵警告之后,也就不再方便继续进行这样一个“抄老底”的事情,这让这个年轻人背后的东西越发如同一团迷雾。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得到龙组的看重,才能被严铁生所招揽,才会……被卷进那样的风云变换之中。虽然他本人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一点。 “亚鹏是我那帮老兄弟担心我,非要让他过来保护我的。他这个人,有点死脑经,不太讲道理,有些容易冒犯人,我代他道歉。”王昆仑道。 “家主……”王亚鹏低声道,“他想弄坏锁,强行进来。” 王昆仑挥挥手,让王亚鹏下去,但王亚鹏倔强着,不肯动弹分毫。有些无奈的王昆仑道:“你呀,他们也就是知道你这个二愣子我管不住,所以让你来看着我。” “我只是对您的安全负责。”王亚鹏回答道。 到现在,叶萧凌已经看清楚了房间里正皱眉揉捏着脚踝的夏岚,和她身旁正玩弄自己女儿长发的贾思琪,门外他和王亚鹏几次碰撞实际上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加上这两个人都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儿”,所以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门前。 叶萧凌感觉到心中一阵无力。好像这事儿确实是自己搞了个乌龙? 无语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没有想到过门后面的情况居然是这个样子,也许是这些日子里遇上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太过复杂晦暗,黑衣人、破军……所以尽管只是有一点风吹草动,自己就的心里就下意识地草木皆兵了。想到这里,叶萧凌一阵自嘲,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敏感过度。 “不好意思,我搞错了。”叶萧凌做了个歉意的姿态,知道自己这种时候除了道歉之外做什么都不太管用,只能是伸出手去,道,“我听见我朋友叫了一声,以为出事了,所以想要开门进来。您是……” “王昆仑。”王昆仑眼神深邃,似笑非笑,“你应该听说过我才对。” 是季林提到过的那头北方之虎!叶萧凌的心脏几乎都在这一瞬间炸开,虽然季林对于王昆仑这个人描述不多,仅仅只是说了一些粗浅的东西,但叶萧凌仅仅只是从那些小事情上就已经感觉到了王昆仑这个人的厉害。七大家族的王家掌舵人,在贾家和李家要求站队的时候却依然退出政界,去了北方打拼出一片天地,这该是怎样豪气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只是叶萧凌把面前这位看起来脾气不错的中年人上下重新审视了一遍,反而有些疑惑,这就是那头北方老虎?可为什么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一个常年在大学里教书的教授?他的西装倒是十分挺立,尺寸是收工裁剪的,肩膀很宽,也只有一个足够强壮的人才能把这样的衣服给撑起来。 由此可见,这位“北方之虎”那昂贵的西装之下,是一具强大的身体,虽然看不出他是不是修行者,但叶萧凌还是在心里下了一个“这个人绝对不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论断。 “是不是觉得有点偏离你的想象?”王昆仑看着叶萧凌的眼神,对与人打交道就如同家常便饭的他来说,叶萧凌的眼睛藏着的东西根本瞒不过他,相比较那些真正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叶萧凌的功底还差得远,不动声色这四个字是需要家学与阅历的,即使有了这两点,一个人没摔过几百个跟头,想要做到对人心的洞若观火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是……”叶萧凌有些尴尬地否认,却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态,只能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嗫懦道,“既然没什么事情,打扰了,我先走了。” 王昆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既然来了,不进来坐坐?你的消息传得挺广,我很有兴趣了解了解。” 叶萧凌苦笑道:“你们都是大人物,何苦了解我?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儿女情长,从来都是关心则乱。你这么做,在我看来挺正常。” 在王昆仑面前,叶萧凌就好像是一只被显微镜放大观察了一般,就连一点点小心思都被王昆仑说破,这种感觉让叶萧凌有些不太舒服。摇了摇头,道:“确实是我唐突。我先走了。” “请便。”王昆仑摆摆手,他没有邀请人第二遍的习惯,既然叶萧凌拒绝进来谈谈,自然是想要跟自己这些七大家族的掌权者拉开一些联系,也没有必要用热脸贴冷屁股。 叶萧凌自我解脱式地耸肩走后,王亚鹏的眼神犀利:“给脸不要脸。” 王昆仑看了他一眼,温和笑道:“只是年轻人自己的一些小变扭罢了,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事情看淡的。”关上门,他又笑着跟贾思琪闲聊去了。 第601章 大官 “所以,你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了?”翌日的医院显得有些冷清,但对于夏岚和叶萧凌来说反而是一种难得的清闲,在医院孩子们的住院部里,叶萧凌正帮夏岚按摩着脚踝,听着她坏笑着揶揄自己。 想到自己昨晚的失态,叶萧凌有些尴尬,道:“不然能怎办?我难道真跟王昆仑进去?” “有什么不可以的?”夏岚眨眨眼睛,双眸里好像有无数的小星星在闪烁,她笑着道,“也就是在喝喝茶聊聊天而已嘛。王叔叔跟我们家一直关系挺好的,当初我还跟他儿子小五一起长大的来着,当然,一般是我欺负小五,他一哭,就回去找他妈,整天被我嘲笑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 知道王武的黑历史并不能对叶萧凌有什么帮助,说到底自己心里那一关过不去才是自己不愿进门的原因。他窘迫地道:“可你妈在里面……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什么?”夏岚一愣。 “我跟你的事情。”叶萧凌苦恼道,“你让我用什么方式面对你妈?叫阿姨?” 夏岚明白过来,脸上红了红,却狡黠地笑道:“当然叫阿姨咯。你还想叫什么?我们有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叶萧凌呆呆地看着夏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们……昨晚……” 夏岚噗哧一声笑出来,捧着小腹:“哎呀,笑死我了。我从昨晚就感觉你就像只大金毛犬一样,很好糊弄。”她伸手抚摸着叶萧凌的短发,嘟着嘴巴,哄道:“乖,姐姐给你买狗罐头吃,你喜欢牛肉味的,还是海洋鱼味的?” 叶萧凌恼怒地张牙舞爪,上去就是对着夏岚的“弱点”腰间挠痒痒,直到她娇喘吁吁地求饶之后,他才满足地继续给她揉捏她那扭伤的脚,道:“反正我觉得那会儿进去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你妈的性格,不把我活剥了吃了才怪。” 夏岚喘着气,心里却想到贾思琪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估计叶萧凌怎么也不会想到,贾思琪当初还怂恿自己让自己主动勾搭叶萧凌,当然……现在好想也确实按照她说的做了?当然,两个人只是初步确定关系,叶萧凌紧张也难怪。说起来,她也有些苦恼,自己昨天晚上借着酒意就这样草率地突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到底算不算正确的决定? “没事儿,下次会有机会见见的,本来这一次王叔就是短时间来莫城一趟,没打算长期在莫城,你们碰见只能算巧合了。”夏岚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索道,“他好像把莫城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他弟弟王洛图了,虽然我也不太懂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他亲自来,听说他在京都就快走马上任了,换做别人,一般这会儿都还在做准备呢。” “走马上任?”叶萧凌随口一问,“当大官了?” 夏岚却认真地点头:“嗯,很大很大很大。” 叶萧凌笑着说:“有多大?他不是在北方走黑道的嘛,难道还能回来当党中央的领导不成?” “还真可能是。”夏岚摇头道,“我妈不告诉我,王叔他自己也笑笑不说话,不过他们越是瞒着我,我就越觉得这事儿像。” 一个在北方闯出天下的黑道老大竟然要走马上任党中央了?叶萧凌心里有一些波动,但想想这事儿好像也不关他的事儿,上面的人用谁不用谁,自然有他们的考量,至少他第一眼跟王昆仑见面的印象不坏,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个走黑道偏门的人,如果说他走在大学校园里,估计大部分人都会以为他是哪位客座教授。 倒是那位跟自己小小的打了一架的草莽汉子王亚鹏,特征明显,几乎跟自己脑海中的那种“绿林好汉”形象都重合了。他那糙得如同一面戈壁的脸,和他那倔强并且厚重的嘴唇,才更像是一个北方的粗汉子。 当然,一个人能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是外表能够决定的。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王昆仑有着无数普通黑道人物都没有的特点,他才能够在北方闯出一片天地,才能被季林推崇备至吧? “那就不管他们,反正我们也管不了。”叶萧凌觉得这事儿太头疼,也轮不到他这样的小人物考虑,有道是吃着地沟油的命操着国家大事的心,叶萧凌自认自己还是个屁民,发发牢骚可以,真让他去往身处涉入,他也没有夏岚那种背景,也没有夏岚那种家庭教育,甚至让他报个中央到底有什么职位都说不全,就不去操心这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儿。 “不过你这脚,昨晚扭伤了怎么不好好冷敷一下?”叶萧凌抚摸着夏岚滑腻的脚踝,不需要多的思考,他就能感觉到里面的肿块,皱眉道,“你妈也不知道跟你说说。” 夏岚懒洋洋地道:“敷过一会儿,但我觉得太冰了,然后就钻进被窝睡着了。” “你呀。”叶萧凌瞪了她一眼,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怒意,反倒是一种宠溺,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子,道,“就知道闹,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夏岚吃吃地笑着:“这不是有你嘛,好在你医术这么厉害,不用白不用。要不然我今天这么费劲地把自己弄到医院来做什么?这应该算是在医院上班的唯一好处啦,就感觉好像请了一整个团的私人医生一样哈哈。” 叶萧凌苦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真力流淌如活泼的小溪,渐渐渗透入夏岚的脚踝里。其实夏岚的扭伤不太严重,而且显然夏岚平时也很注重锻炼,一晚上恢复下来,那肿块也已经消退了许多,只是走起路来,仍然有那么点“瘸”。 不过,叶萧凌既然在,自然不会就这么放任她一瘸一拐地在医院里走动。十几分钟的时间,加上真力的疏通,夏岚逐渐感觉自己脚上的痛楚变得微弱,到最后就如同藏起来的老鼠一般无影无踪,她甜甜地笑着:“看来你去开个跌打损伤专治比在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里整天忙活更靠谱。” “我也这么觉得。”叶萧凌笑笑,站起来,顺势坐在夏岚身边。毕竟医生的工作经常会出现意外情况回不了家,所以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休息室十分宽敞,沙发都大得可以睡两个人。叶萧凌十分顺手地握住了那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夏岚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对,反而把手同样握紧。 叶萧凌道,“不过既然我现在在做这件事情,总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夏岚轻轻靠在叶萧凌肩膀上,她明白叶萧凌为什么要组建起这个团队,或许汪洋和林秋都不明白,但他是明白的。 “付老好像好久没见到人影了。” “嗯。”叶萧凌应着,点头道,“上次他给我打过电话,说最近他有太多人需要联络,短时间内都很难见面了。” “也不知道他那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折腾,会不会突然脑溢血突然躺倒在演讲台上……” 叶萧凌伸手刮了夏岚的鼻子一下,道:“别乱说话。” 夏岚皱了皱鼻子,做了个可爱的表情:“总之付老自己做事情总还是有分寸的,王叔和我妈也聊到过这一次医疗改革,甚至都夸赞过付老说他进退有度,在不可能之中创造可能。如果不是局面太复杂,各方面眼睛太多,这事儿早就成了。” 叶萧凌叹息道:“静候佳音吧。我只能是在这边先把团队带起来,至于将来付老用不用得上,那是另外一回事。” 夏岚看着他,道:“为什么下决心?之前媒体一天三趟来医院的时候,可没见你的人影。” “我不太喜欢站在台前被一堆人看来看去。”叶萧凌回答道,“这总让我有种当了动物园里的狗熊,只能被一群人围观并且捡点投喂食物的错觉。” 夏岚笑呵呵地道:“你不是狗熊,你是金毛。” 叶萧凌白了她一眼,道:“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小心到时候金毛犬咬你哦。” “你才不敢呢。”夏岚笑道:“你过几天有没有空?” “做什么?”叶萧凌问。 夏岚眼神中露着期待:“裴文文要来莫城开演唱会,我定了票,两张,你陪不陪我去?” 第602章 大力士 “裴文文?”叶萧凌回忆起那个夜里,在黑夜的路上开车却穿着高跟鞋戴着蛤蟆墨镜,一身奢侈服装却连一个备用轮胎都不会换的女人,她要来莫城开演唱会?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在国内这位大明星因为擅长写歌唱歌而且长相漂亮的原因名气很旺,支持的人很多,但想来这些人一定没有见过她笨手笨脚的那一面。 “你笑什么?”夏岚不解地道。 叶萧凌把自己那一次回老家的经历跟夏岚轻声诉说了一遍,这本来对于叶萧凌算是一件小事,陌生的两个人刚好因为一些小巧合产生了一些缘分,再正常不过。而且叶萧凌也并不是什么追星族,他虽然同样会在自己的手机里听许许多多歌手的歌曲,从国内到国外一首一首地筛选收藏,却仅仅只停留在听音乐这件事情上,并不延伸到唱歌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方面。 夏岚越听越吃惊,等听说那个女人就是裴文文的时候,她惊叫道:“你遇见了裴文文?还搭了一趟顺风车?” “嗯。”叶萧凌道,“如果我眼睛没出错而且她脑子也没毛病的话,应该就是没错了。” “你还有脸说。”夏岚一下子蹦达起来,侧着身子恶狠狠地掐着叶萧凌的腰间软肉,后者龇牙咧嘴,“有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帮我要个签名!你是不是傻!说,你是!不是!傻!” 叶萧凌被她掐着,其实不算太疼,毕竟随着他的修为逐渐攀升,他现在可以说是皮糙肉厚,而且这么多次剧烈疼痛都忍过来了,难道会怕这么点掐腰?但毕竟夏岚像只小老虎一样凶巴巴地瞪着他,叶萧凌觉得自己不做点样子出来估计也没办法蒙混过关,求饶道:“疼疼疼疼……真的疼……真不怪我,你也没提前跟我说你喜欢裴文文。我错了,如果有下次我一定帮你要……咱能放开么……我傻,我傻……” 夏岚气呼呼地放开手,坐在叶萧凌身旁满眼尽是遗憾和失望,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重重地叹气:“唉,早知道我应该陪你回家的。” 叶萧凌看着她。 夏岚又露出了两颗尖锐的小虎牙,握着拳头瞪着叶萧凌:“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萧凌又握住了她的手,嘿嘿笑道:“那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见我妈?” 夏岚想了想,当然不肯轻易回答,只是哼声道:“看你表现,我考虑考虑。” 叶萧凌一下子站起来把夏岚压倒休息室的沙发上,四目相对,夏岚无法动弹,有些慌乱道:“你……你干嘛……” 叶萧凌眨眨眼睛:“现在考虑考虑?” 夏岚把通红的脸别过去,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道:“不要。” 叶萧凌看着她精致的脸庞,光滑的皮肤,还有她那因为有些害羞而颤抖的眼睫毛,一时间心里怜爱之心大起,原本想要为难她一下的想法也就轻易地打消了。从朋友走到现在的地步,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了,原本叶萧凌确实在脑海中想象过如果夏岚跟自己真的走到了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也许会时常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但那些大抵都是一个单身男人寂寞之后在白天做的一些春梦,但直到现在,真正感觉到软玉温香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自己反而没有那么多心思,只觉得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在身边就足够。微微用力,叶萧凌站了起来,重新坐在夏岚身边,打开手机,翻阅电话薄,之前他跟裴文文交换过电话号码,虽然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要主动联系这个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但现在,他觉得为了夏岚,不介意拉下那么点面子。 夏岚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等待许久,却只感觉到叶萧凌的离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也坐起来,静静地在叶萧凌身边,两人自如地十指相扣,好像已经相互爱慕多年,老夫老妻。 良久,夏岚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在正在摆弄手机的叶萧凌脸上亲了一口。 罗利国际酒店。 用房卡打开房门的裴文文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地毯上,骤然看见柔软的床铺,迫不及待地踢掉脚下那十几厘米高的高跟鞋,翻腾着,一个飞扑就扑到了床上,使劲地用自己的脸颊在绵软的被子上蹭着,道:“一下飞机就得被一群粉丝和狗仔追,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门外的经纪人黄姐有些手忙脚乱地一手拖着行李箱另外一首拿着赞助商的合同,进了门,看见裴文文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大早上的,你别给我真睡觉啊。要不然到时候晚上你又睡不着,又得跑过来烦我,姑奶奶,我最近可是一天得看一大叠合同,脑子都快不够用了,真没法顾及你这个祖宗晚上睡不睡得着。” “有什么关系嘛。”裴文文从床上爬起来,十分懒散地跪坐在床上,就连内衣的肩带都落了下来,用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庞,满意地道:“嗯,还是挺漂亮。” “那你脸上那些花了的妆也得补,别给我偷懒。”黄姐催促道,“给你休息一个小时,别乱跑,等会儿你还得去见见人,要不然年中之前要拍一步电影的计划估计就要泡汤了,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到的这么一个合适的电影,别辜负我的努力啊。” “知道啦。”裴文文笑道,“黄姐,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碎碎念了,感觉不像是我经纪人,倒像是我老妈子。” 黄姐叹气道:“我要是你老妈子倒真好了,好歹我说话你会听,你看看,前些天你失恋就失恋,开着车一个人大晚上出去你不知道我担心你一夜啊。还关机,你个死丫头,要真出了事情,我怎么办。还有,你那天回来之后,整天找那些举重运动员干什么?想换换口味?运动员可不靠谱,不管出名的和不出名的,到老都是一身旧伤病,玩玩还行,别认真了,不然你就得提前进入黄脸婆的时候。” “刚说你碎碎念,你就说这么一大堆。”裴文文大笑,“我才没有对运动员有兴趣。我就是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一只手抬起我那辆汽车。” 黄姐用古怪的眼神看她,愣了半晌,走过去去摸她额头:“得,脑袋估计在那天冻坏了。” “去去去去去。”裴文文笑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成天就知道数落我,也不嫌烦。” 把几个柔软的枕头都叠在一起,裴文文舒服地靠在上面,总算感觉疲倦感好了一些,伸手打开手机,翻看电话薄,那个写着“大力士”电话号码正安安静静地在手机屏幕上停留。裴文文回忆起那天晚上亲眼看见自己那辆车被人单手抬起来的样子,忍不住道:“黄姐,你说,单手抬起我的车得要多大的力气?” 黄姐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祖宗:“单手抬起你那辆车,你当是古代项羽呢。好好休息别闹了啊,我去跟下面的人确定一下你演唱会的场地还有行程,到时候我来找你。” “噢。”裴文文笑了笑,关掉手机屏幕,半闭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只是这会儿,手机却突然颤动起来。 第603章 追星 项羽有多大力气,叶萧凌不太清楚,不过李元霸有多大力气,叶萧凌却已经大概有一个了解,毕竟管中窥豹虽然只可见一斑,但叶萧凌把李元霸抗鼎诀修行的中卷,也算是从这一点斑纹上就能大概猜测古时候李元霸的可怕力量。 想那隋末唐初,那位面如病鬼、瘦骨如柴的少年,手持两把重锤,在晋阳宫比武力挫大将军宇文成都一战成名,而后更是三锤打跑了裴元庆、一锤打得秦琼落马、后来更是生撕了宇文成都,光是想象当年他那举世无敌指天大骂的风范,就让人心驰神往。 而叶萧凌修行李元霸抗鼎诀,现在力量或许不能跟李元霸相提并论,早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理解的范畴,能够在那天夜里,单手当千斤顶用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这并不说他的单手力量就有千斤之重,就算是千斤顶也并不是只能顶起千斤,在中华,千斤更多的是一个形容词。不过,叶萧凌自觉自己单手七百斤已经是很接近的一个数字。而裴文文的那辆车本身底盘就不算太重的车型,抬起来并不算太难的事儿。毕竟女人总喜欢自己的座驾更多地是小巧玲珑一些,能跟廖晴那样开着军用越野开出风采的女人实在稀少。 “嗨。你怎么想到要跟我打电话了?”叶萧凌接通了电话,裴文文的声音带着惊喜,“我还说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来着,记得你说你在莫城工作是吧?” 叶萧凌看了身边的夏岚一眼,夏岚的两只眼睛里面全是小星星,但反而这时候她不愿意出声说话了。叶萧凌笑笑道:“你记性不错,我就随口一提你都还能记住。” “那当然。”裴文文笑道,“那么多复杂的歌词我都能倒背如流,记这么点东西还不是小case?不要以为本人只靠一张脸混饭吃,又要写谱子、又要填词,还得把这些全部记得住,都是技术活好吧。” 叶萧凌笑道:“哪儿敢说你是靠脸吃饭。只是上学的时候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们这种记性好到让人嫉妒的人。”闲话放一边,叶萧凌也就不打算继续再胡乱聊下去,直奔主题道,“你要在莫城开演唱会?” 裴文文躺在床上,握着手机慵懒地道:“是呀,怎么,你不是不追星吗?现在转性了?” “这还真转不了,天生就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叶萧凌笑着说道,“不过我朋友对你挺关注的,这次她还订了你演唱会的票。她想要几张你的签名照,就看你赏不赏脸了。” 裴文文眯眼微笑,对手机道:“小事儿,别人我还考虑考虑,你嘛,看在你帮过我的份儿上,帮你写个十几二十张都行。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顿饭?”皱了皱眉,她又有些遗憾地道,“今天不行,我刚到莫城,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做,抽时间,抽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你还可以带着你朋友一起。” 一直在身边静静聆听的夏岚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裴文文虽然出名,但却很少在外界露面,何况是请人吃饭?说出去都恐怕会因为一大堆人的惊讶,但裴文文这种平易近人更是让夏岚多了几分好感。等到叶萧凌跟裴文文最后说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她哇呀呀地尖叫起来:“天了噜,裴文文要请客吃饭,我总算能见见真人了,好开心。” 叶萧凌看着她夸张的模样,心中好笑,道:“你要见又不是真的见不到,至于这么夸张吗。” 这话是实话,就算夏岚看起来有多邻家,有多平易近人,但毕竟她家庭的身份摆在那里,以贾家的权势,或者是以季林的财力,别说是见见裴文文这样一个娱乐圈明星,就算她一时间脑子过热想要让裴文文陪着她住上一段日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愁不能让那些经纪公司瞬间化身为舔鞋的狗? 不过夏岚却鄙夷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指点点:“叶师兄,你太没情调了,追星这种事情,就是要碰不到才有意思的啦。” “是吗?”叶萧凌笑了笑,这方面他确实无法理解。 “是啊。”夏岚笑得夸张,“你想啊,如果一个你喜欢的明星真的就住在你隔壁,你低头不见抬头见,那才可怕呢。她什么丑态都被你看见了,就比如说早上起床的时候说不定她眼角都是眼屎,闹铃一响,她起床光着脚跑进厕所,坐在马桶上努力得就好像在生孩子。说不定她还喜欢趁着这种时候抠脚,抠完脚还挠挠痒,不洗手就去拿早餐面包吃……天啦,偶像破灭是什么感觉,怎么都觉得很惨啊。” 叶萧凌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道:“哪儿有那么不堪。” 夏岚低声哼哼几声,不过也没有多言,只是靠着叶萧凌静静休息。男女之间刚刚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时候,也正是热情最高涨的时候,如果工作不忙,夏岚现在甚至想每一天都跟叶萧凌这样好好地坐在一张大而柔软的沙发上相互依偎。 叶萧凌伸手揽过夏岚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因为真力筑基点在心脏部位,所以他对于心跳的控制也要比别人强大许多,平稳而有力的心脏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鼓手,永远重复着一个旋律,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厌烦,反而让人觉得心安。 其实叶萧凌是知道的,虽然夏岚的理由很正当,叶萧凌也能理解,但最重要的是,夏岚从根本上就没有想过要依靠自己那个庞大显赫的家族,更没有想过利用自己身份的特权去影响什么事情。她就如同一位普普通通的邻家少女,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从来不觉得自己跟他人有什么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叶萧凌眼睛里的夏岚才会更加的耀眼。 叶萧凌轻轻抚摸了一下夏岚的长发,夏岚微微抬头,一队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他。 门这时候突然开了,林秋大大咧咧地走进门来,伸手就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大声道:“仁兄,事儿来啦。” 不过下一秒,他就把自己嘴里的水全喷了出去,在空中扬起了一阵白茫茫的水雾,他瞪大了眼睛:“你们……” 夏岚一下子从叶萧凌的怀里钻出来,身形矫捷如同一只捕猎的猫,一下子就抓住了想要溜走的林秋,抓着他的衣服道:“回来,你干嘛去?” 逃不开的林秋强笑道:“那什么……我喝口水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回去工作了。” 夏岚瞪眼道:“骗!接着骗!又要去宣传你的八卦?” “没有没有没有。”林秋拼命摇头,陪着笑脸道,“我是看你们状态正好,我给你们腾空间,免得你们觉得碍眼。” 夏岚横他一眼,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张大嘴巴,出去肯定到处宣传,要是有个喇叭,说不定你都能上街喊去了。” 林秋义正言辞地道:“怎么会呢!我怎么是这种人呢!师妹,你要相信你林师兄,我可是非常注重保密的人,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哪怕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面不改色!” 夏岚翻白眼道:“那前段时间说漏嘴把蒋林宇引来的人是谁?” 林秋嘿嘿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夏岚瞪眼道:“现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秋愁眉苦脸道:“我也没说错嘛。” 夏岚恶狠狠道:“你自己上吊或者被我杀人灭口,你自己选一个吧。” 林秋看向叶萧凌,叶萧凌同样也是一脸无奈。 第604章 资料 “啧啧啧,仁兄,虽然我知道你跟师妹很早之前就已经眉来眼去,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会躲在休息室里玩这么刺激的事情!” “都说了我们什么也没做。”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实在头疼于解释这种事情,可不解释,他又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解释了,偏生对于林秋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来说,往往是越描越黑。 说了一大堆之后,叶萧凌终于闭嘴,觉得干脆误会就让林秋误会去吧,自己跟夏岚交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男一女都单身,相互吸引有什么大不了?又不犯法。 叶萧凌路过门口,却突然发现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着墙,眯着眼睛,好像在享受着阳光的温暖,身上是十分普通的棉质宽松衣物,与昨晚那一套正装相比较,叶萧凌反而觉得,这样的衣服才是他应该穿的衣服。 端木长歌。 叶萧凌面色古怪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 “是哇。”端木长歌伸了个懒腰,“我就进去逛了一圈,没看见你,刚好有个重症病房的女的,把自己关在病房里喊着要自杀,外面围着一群人,我说你要自杀就赶紧。她愣了半天不说话,继续喊着要自杀。我干脆点就一脚把门踹了,进去把她刀给抢了,还顺便把她给打晕了。” 叶萧凌捂着头,他在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这个场景,虽然说端木长歌做的是一件好事,可自己为什么心里就总觉得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死又不敢死,非得玩什么自杀,拿什么刀,拿个薯片说不定还更合适一点。然后那医生就骂了我一顿,把我赶出来了。” “你真厉害。”叶萧凌由衷道。 “谢谢夸奖。” “……我不是在夸你。” 端木长歌看了他一眼,眯眼道:“是嘛?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里满满的都是敬佩。” “……也许只是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漂白剂加多的自来水。” “为什么不是三块钱一瓶八块钱一桶的农夫山泉?”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好歹我得证明我脑子里的水是能喝的不是?” 林秋插嘴道:“可是我更喜欢可乐……” “闭嘴……”叶萧凌头疼地道,他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俩不靠谱的货色,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他们的话。 “你今天有事情?”叶萧凌换了个话题,顺便支开林秋,然后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消息要带给我?别告诉我上次破军来找我麻烦,这一次又来了个贪狼找我麻烦。” “贪狼你又不是没见过,就穿着一身黑衣的那家伙,现在当着黑水门掌门呢,哪儿有空下山来找你麻烦。” 叶萧凌皱了皱眉,他从来没问过黑衣人名讳,而黑衣人也没有主动说过自己姓甚名谁,他们之间的交往少得可怜,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给自己那一颗千叶紫莲的莲子,然后就那样泰然自若地上了龙组的车。 可现在他从龙组监狱出来后,又当上了黑水门的新掌门,而后又下了命令让破军来找自己麻烦。 一件接一件,叶萧凌实在弄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说他是因为给了自己千叶紫莲莲子然后后悔了,要让破军来杀自己,可破军又为什么要说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进障目境界?太多问题积累在脑子里,形成了一道道的关隘,让他无法接近裹着黑衣人不为人知的目的。 贪狼,主欲望,足智多谋,野心十足。 叶萧凌心想,黑水门的这个取名还真是没有取错。 一个破军,纵然无数人挡在他的面前,最终都不得不躺倒在他的黑色钢钎之下,那一往无前,就连面临生死都不曾有一丝颤动的意志。而一个贪狼,从千叶紫莲的事情上就能感觉到他所图不小,而且他竟然能够算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在龙组成员面前坦然被戴上手铐,到现在,叶萧凌甚至都没有摸清楚他做事情的脉络。 如果说,他是故意引来龙组的人,好让那位倒霉死在老单剑下的黑水门前掌门腾出那个屁股地下的位置的呢?有没有这种可能? 叶萧凌觉得这可能性不光有,而且还很大。 “给你送样东西。”端木长歌笑着,从棉质卫衣那在小腹的大口袋中抽出一叠被挤压得有些皱巴巴的a4纸,封面是一片空白,但叶萧凌翻了一页,却低低地哎哟了一声,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后叶萧凌道:“这资料,你确定是给我看的?” 端木长歌用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叶萧凌,嘲讽道:“不给你看我拿过来干嘛?你们医院厕所又不用我自己带纸。” 叶萧凌眼神古怪地翻开那第一页空白的a4纸,第二页的封面上写着:黑水门。再往下翻,黑水门成员的信息一个个映入眼帘。虽然有些遗憾,这是一份复印件,而且全部都是文字信息,没有什么照片,但叶萧凌却一点也不怀疑这份资料的珍贵程度。 名单列表里首先排在第一位的是那位已故的黑水门前掌教,对于他的评论有很长的篇幅,大概是记录了一下他生平修为破境的记录,不得不说这位掌教的天赋确实高得吓人,李时珍曾经说过以真气修行破镜就如同爬一座破破烂烂的楼梯,可这位黑水门前掌教在五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入了知秋境界,修为可以说是十分惊人,而且多年在山中潜心修行,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后来还有没有增长。 一个武人能到这种境界的,白鹿门有两位,剩下的两个门派则是一位都没有。足见他可以说是俗世之中,修为最高的那几个人之一。 只是那日黑水门与龙组作战,他被老单那跨越千百里的惊天一剑给刺了个透心凉。不过这位老人据说在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痛苦,反而是满脸的喜悦,好像一位虔诚的基督徒终于到了耶路撒冷,耶稣的雕像在教堂巍然耸立,而他含笑九泉。 这让叶萧凌联想到那位黑衣人贪狼遗憾自己没能死在那道剑光之下,心想黑水门也许还真都是一群疯子才对。 而往下就是黑水门的几位亲传弟子,首徒破军,原名已经不详,只知道这位破军从小被那位死于剑光下的掌门带上山,细心调教,十多年前又不知道为什么一言不合入了莫城,杀得国安局成员尸横遍野,最终龙组介入,他重伤逃窜回了山上,再也没有消息,直到现在。 这一次可以说是破军平生第二次下山,同样惊动了整个国安局。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下手很有分寸,一个人都没有杀过。那天躺在胡同里的国安局成员大多也只是受伤需要修养。 “之前破军说一个月是吧?”端木长歌靠在墙上懒散地道,“这些资料,你看看也许会有点用处。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清楚黑水门干嘛追着你屁股不放,难道你拉的屎味儿那么香,大老远飘到了黑水门的山门里?” 叶萧凌欲言又止,千叶紫莲莲子的事情,他不好宣诸于口,只能把这件事情深深地埋进心里,再在上面覆盖几层土,毕竟东西吃了也吃了,总不能自己再吐出来。 叶萧凌道:“虽然给我资料是好,不过这些资料对于我到时候应对破军有什么用处?” 端木长歌耸耸肩:“大概是没什么用处的吧?” 第605章 找你姐 叶萧凌表情一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总之心里一阵想骂娘的冲动涌上来,卡在喉咙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早该知道,端木长歌完全就是个不靠谱的国安局探员,上次破军的事情就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虽然廖晴应该是他联系来的,可也正因为他不断地让自己往小胡同里走,他才会处在一个十分不利的地位被迫与破军开战。 如果他当时一直走在人群,打电话联系龙组等人家带着人来,一直处于人群之中的破军还有出手的机会吗?想到这里,叶萧凌恨得有些牙痒痒,言语中就带上了嘲讽:“哦,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又帮了我一个没用的大忙。” 端木长歌看出他的怨愤,却一点也不惭愧,反而伸手揽住叶萧凌的肩膀,拍着他的背笑道:“别生气嘛,虽然没什么用,好歹你能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是谁谁谁是不是?这就好像看一本书,说不定什么时候里面的东西就派上用场了。好歹这资料还是加密过的,我把他拿出来已经算是违反纪律了,算上次把你带沟里的补偿呗,喝不喝酒?我请客!” 面对这样无耻的人,叶萧凌也没了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叶萧凌只是挣脱了他显得有些过于亲热的手,道:“最好这是最后一次。” 端木长歌嘿嘿笑道:“一定一定。” 继续把资料往下看,翻了翻,道:“为什么没有写破军的境界?” 端木长歌耸耸肩,道:“虽然说最近更新了一次,但其实这也是老资料了,破军十年不下山,下山之后的实力又没有完全展现出来,所以直接就没写了……哦……对,十年之前,破军已经是清微境界,有人猜测他十年前下山入莫城杀人,就是为了找到突破清微进入知秋境界的方法,只不过失败了。” 叶萧凌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虽然说破军在那天胡同里表现出来的修为只不过是高自己一些,但这毕竟是他受了重伤的缘故,虽然不知道到底是龙组的哪位仁兄把这位可敬可畏的破军打成重伤,但即使靠着偷袭,能够把一位清微境界的修行者打成重伤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了。 其实这份名单不长,所以端木长歌才能把这一小碟关于黑水门的信息资料塞在他那卫衣的大口袋里,毕竟叶萧凌也不是跑去黑水门当领导,那些对于叶萧凌来说影响不大的路人甲乙丙丁大可以忽略,所以里面就主要谈了那几位首徒的状况,到了贪狼这一项,更是直接以简短的不详略过。 “贪狼很年轻,比你大不了多少,大概也就三十来岁,而且基本没有在世人面前露面,要收集他的情报难度太高。”端木长歌在旁边充当了临时解说,“另外两位亲传弟子,文曲的修为不算高,平时主要是协管门派的事物,本来这一次黑水门掌门继任者,我们一开始猜是他上位,不过贪狼上去之后,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表示。禄存代表财富,顾名思义,他是个商人,在莫城、京都、海市、浙江一代都有企业,贾家、赵家跟他们都有交易往来,当然这些钱,都是用来去养他背后那个大门派。”说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不过这一次他还真是轻松了,黑水门少了一半的人,也就代表整天叽叽喳喳乞食的雏鸟少了一半,估计最近会意气风发一些,最近还会跟季林有一次商业合作。” 叶萧凌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不问为什么黑水门亲传弟子中的武曲、廉贞、巨门三个位置为什么是空的,只是看了这份资料,对于黑水门的了解依然十分有限,更无法通过这些了解到那个已然登上黑水门最高位置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过,现在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等到破军恢复了修为,而自己真的还没有达到障目境界,以他清微境界的水平,就算当初失败影响了他的破镜,但要杀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还是十分容易的。而下一次,破军甚至可能不会在直截了当地出现在他面前,也许仅仅只是一片夜色,一段寂静的路,就会成为他的埋骨地。 “我可以带走么?”叶萧凌问道,虽然这份资料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他觉得,多研究研究,也许还会新的发现。 “可以……”端木长歌拖长了声音,话锋一转,“虽然我很想这么说,甚至觉得这玩意儿擦屁股都嫌硬,送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我毕竟还是在体制内工作的嘛,要尊重一下·体制。”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你还尊重体制?那你一开始干嘛要给我看?” 端木长歌无耻地望着天:“诶,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蔚蓝无云啊!” 叶萧凌望着那因为多云而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只能说自己跟一个无赖讲道理完全就好像是跟精神病人讨论人生一样不靠谱,又看了看,把资料还给端木长歌,道:“就这样吧。” “不需要我请你吃顿饭?”端木长歌似笑非笑。 叶萧凌看了看时间,随口道:“你请两个人吃饭我可以考虑考虑。” “那个晚上跟你相互依偎着的小姑娘?啧啧啧。” “怎么,有意见?”叶萧凌故意揶揄道,“羡慕?自己找一个去?” 端木长歌先是小声地笑,然后是大声笑,最后笑道捧腹,看得叶萧凌一阵惊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因为被他喂了一口“狗粮”当场精神不正常了。不过端木长歌的笑持续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他眼神里全是戏谑:“我想找你姐。” “我还找你妹呢。”叶萧凌双眼翻白,转身道,“我喊人去,你别心疼你钱包就好。”说完,叶萧凌一边脱白大褂一边找夏岚去了,只留下端木长歌一人靠着柱子,双手插在衣服的兜里,或许是因为衣服的兜里塞着那资料有些挤,他顺手就把那叠材料抽出来,塞进垃圾桶。 在他无人看见的手中,那叠原本珍贵的资料,就如同一团爆裂绽放出来的花朵,而后,化作无数飘落的纸屑,每一片都不过指甲盖大小。就算有心人想重新把这些资料拼起来,对于这种比碎纸机还干脆利落的方式毁坏的文件,也基本是毫无可能了。 再次靠在柱子上,端木长歌微笑地想到那个远在京都的女子,想到她的画室,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在阳光下穿着围裙拿着调色盘画出一片向日葵的,微微眨眼,巧笑盼兮,好奇地问:“你是谁。” 端木长歌笑了笑,低声道:“可我真的是在找你姐啊……虽然还没成功。” 今天确实空闲了一些,也许是蒋林宇找傅川洪谈过,所以许多不断上门询问叶萧凌新技术的媒体被医院增设的两名保安统统拦截在外,吃了个闭门羹的记者们都有些愤愤不平,但却对此也毫无办法。 叶萧凌走进特护病房,这些躺在床上的病人,都是他这个医疗团队在这段时间以来接受实验的志愿者。他们的实验结果有好有坏,但坏的却也谈不上多坏,反而他们对于叶萧凌充满了感激,对于他们这种几乎已经接受终身残疾的病人来说,能够在有生之年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再一次传来疼痛和酸胀,就已经如同在他们灰暗的心中点燃了一轮朝日。 蒋林宇和汪洋正对他们挨个询问,对于他们的术后恢复状态进行一些比较观察,相信再过一些日子,他们这项技术就会更加成熟,到时候严铁生的手,也会恢复如初。 蒋林宇拿着本子,在上面写着点什么:“这个病人的指数有点下降,估计是最早开的药有点太猛了,先停两天,给他一个恢复期吧。” “嗯。”汪洋笑了笑,伸手去抚摸病人的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夏岚则拿着小锤子,轻轻地敲着腿部,道,“大叔,这里有感觉吗?” 那位年过半百面容有些愁苦的中年人笑得很实在:“有呢,最近越来越有感觉了……就是……有点痒,难受。” 夏岚甜甜地笑着道:“痒也不能挠,这是好现象,在恢复呢。如果真的受不了,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吃点药就没事了,平时还是尽量忍忍。” 第606章 终究会来 “哎。”中年人顺从地道,“听你的,你们都是专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哎呀,让我碰我也不敢碰啦,就怕自己是在做梦,哪天碰着碰着,腿就又没知觉啦。” 夏岚安慰着笑道:“做梦也不会做这么多天的,大叔,别睡糊涂了。” 叶萧凌凑上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腔,于是清了清嗓子,假意地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岚,让她跟自己出去。 结果,蒋林宇和汪洋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着叶萧凌,眼神里全是嘲讽和戏谑。叶萧凌有些不好的感觉,看向夏岚。 夏岚撇撇嘴,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自己这个医疗团队的人都知道自己跟夏岚之间的关系了?叶萧凌两眼一黑,原本他还想把这件事情瞒一段时间的,结果林秋那个大嘴巴果然不牢靠,还真的去四处宣扬了。 蒋林宇的眼神最轻蔑,好像在看一个傻子,实际上叶萧凌这种举动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如果说蒋林宇和汪洋不知道也罢了,偏生他们都知道,而自己非做出这种姿态,对于他们来说,岂不是掩耳盗铃?看着夏岚正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叶萧凌索性大方地牵住夏岚的手,哼声道:“看什么看?我跟她去吃个饭,你们接着弄。” 只是走出去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落荒而逃。 夏岚跟着他一蹦一跳地出了医院门口,端木长歌依然孑然独立装着忧郁范,眼见叶萧凌带着夏岚出来,他站起来,挑眉道:“看来这一顿我不请都不行了?” “你坑我那一次,一顿饭算便宜你了。”叶萧凌哼了一声,对夏岚道,“这是端木长歌。” “你好,贾家的千金大小姐。”端木长歌微微一笑,伸出手,跟夏岚浅尝辄止地一握。虽然说夏渊是夏岚的父亲,可对于夏渊藏秘密的能力,端木长歌还是有一些信心的。而贾家,其实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十年奔波在外的人,恐怕也了解不多,除了贾老太爷、贾思琪等人之外,其他人更不会把这些事情跟这位根本不涉足政治圈的贾家小公主讲。 果不其然,夏岚的眼神很平静,笑容很真诚,只是微微有些惊讶他一上来就喊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后问道:“你是谁?” 叶萧凌解释道:“他是国安局的人。” 夏岚想了想,微微点点头,这个部门她有所耳闻,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个部门主要管理国内与修行者有关的案件,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她偶尔也听贾家人提起过,这个听起来名头很大的国安局在国内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并没有太多力量,倒是有点像是警察的另外一个体系。 “听着厉害是吧?其实我们就跟城管差不多,每天也就管管闲事儿。”端木长歌开了个玩笑,夏岚毕竟是夏岚,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够深入,更不清楚最近国内连续引起上层动荡的好几件事情,否则她略微一推测,就不可能笑得出来。 前些年国内的时局虽然错综复杂,但基本保持了一个和平共进的大好局面。特别是修行者与国家上层部门签订了协议之后,这么多年也保持着敬小慎微的态度,也许达不成相敬如宾,却也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 一个月之前黑水门出动是因为他们掌门要比另外三大门派更有远见,猜到了龙组在《修行者法案》上到底下了多少年的功夫,所以愤然带着人下山,想借着接自己那位好弟子的时机,一举抄了龙组的后路,扇龙组一个重重的耳光,顺便让国家上层好好考虑一下他们这些人一旦造起反来会有怎样大的动荡。 只可惜顾少北请的外援分量太足,竟然劈出那样一剑直接给他来了个透心凉。不过黑水门核心的那几个人,大多都是朝闻道,夕可死的疯子,他这也算是死得其所。 那之后,龙组一直保持沉默,对于上层的惩罚也一并不做声地收下,甚至顾少北还降了两级,从中校当回了大尉,刚刚没坐热的龙3组组长又变回了副组长,也算是给足了剩下三大门派面子。但明眼人都知道,黑水门显然是亏大发了。黑水门有近半的弟子要么被以暴制暴当场击杀,要么就是双手放下武器被龙组关进监狱等待后续论处,而顾少北当不当那个龙3组组长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不当那个组长,龙3组的那群人就不会听他的话了? 但国家上层出面安抚,另外三大门派原本的愤怒也就没有了声息,虽然顾少北摆明了就是在钓鱼,但是黑水门做得出格,他们也没有什么借口去借着各自在政治圈里的力量弹劾龙组,只是咬定一个“处理过激”,实在惊不起太大的风浪。 甚至他们内部许多人还悄悄地幸灾乐祸,毕竟四大门派虽然同气连枝,却也是实打实的多年冤家,光是每年的为了激励弟子修行的论道之战,就不知道要让这些门派弟子门之间喷掉多少唾沫。 更别说修行者本身骨子就有一股子傲气,谁也不愿意承认谁比谁弱,相互看不顺眼也已经是多年常态,落井下石也许人家不会干,但冷眼旁观他人遭殃这种事儿,只怕四大门派里大多数弟子都能在顷刻之间变出三两落花生一桶爆米花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端木长歌心里不屑地笑了笑,心想,这些老顽固,大概还在以为有龙组牵头的《修行者管理法案》在经过他们重重刁难之后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上层否决了吧?但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严铁生国外失败之后呆在龙组十年,名义上因为受伤退休离职了4年,却又在第四年重新回到了龙组领袖的岗位上。军人荣誉疗养院这个名字,就是这样来的。而这些年,严铁生不光只是在做自己身体的恢复,更是不断地为现在而铺路,到了今天,许多埋在草地下的铺路砖石或许还不起眼,但很多裸·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开始展现出他们的光彩。 掌控国安局,也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项。这个原本建设起来本意是为了管理国内修行者的组织,因为国家上层在当年与四大门派之间达成的协议,就偏离了它原本创建的意义,反而成为了无数权贵子弟镀金最好的去处。锤炼一身修为,办几个不大不小的案子,也能让他们的父辈不会脸上太没光彩不是? 其实龙组从建立之初就是在国安局体系之内,但随着龙组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国安局这个原本应该权力滔天的部门就越发显得暗淡无光。 等到严铁生继任龙组的领袖之后,时局更是大变,甚至连头上原本套着的那个国安局的名头都给龙组轻易地摘去,原有的老龙组架构被整个地从国安局里分离出来,成为了一个可以傲视群雄的独立军事武装部门,仅仅几十年时间,就发展得如此庞大。 甚至,因为为了方便在国内行动,每个龙组成员都有一个国安局的身份,并且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让国安局人员协助行动。这种主次更替导致国安局非但没有了掌控龙组的权力,而是被龙组反过来所影响。也正是因为这样,端木长歌那天才能要求莫城的国安局负责人,动用半个莫城的人员,去打那一场胜算极小的堵截战。 结果如他所料,一个伤重的破军,把半个莫城的国安局成员都打进了医院,这无疑是在他们脸上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事后,基地位于市中心某个机构的莫城国安局组织开会把这次失败的行动重新推演过一遍。他们很头疼地发现,其实他们如果不是被端木长歌那样一个仓促的命令所调集起来,而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对破军进行拦截作战,其实结果说不定就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毕竟破军受的伤不可谓不重,国安局的人员又配备着足够精良的武器装备能帮助他们站稳脚跟……虽然说上了五境之后的修行者,枪械对他们威胁不大,可当多角度进行狙击的话,还是多少能起一些作用。 但败了就是败了,莫城国安局负责人只能把喉咙的那三升血给咽回去,静默地接受了上头那个有关于国安局大换血的文件,一群又一群的世家子弟就这样被体系中踹了出来,他们站在国安局门口,愤怒着,唾骂着上层把这一次失败归咎于他们的能力——虽然说他们能力确实不够,可破军那个级别的高手,又哪里是他们这样一群人可以轻易解决的? 但端木长歌只是冷笑着想到,现在廖晴已经带着龙组的人入驻国安局那栋漂亮的大楼了吧?距离目标,也不会太远了。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谁也挡不住。 第607章 明天 虽说仅仅只是宰端木长歌一顿饭并不能偿还自己身上所受的伤,何况那一百多个窍穴内的真力也因此而全部清零更是让叶萧凌心疼不已,但在端木长歌付账那一刻的肉痛表情,还是让叶萧凌心里大有宽慰,而夏岚大概也知道了他手上伤口的来由尽管同样担心破军卷土重来的那一日应该如何应对,却也对于叶萧凌孩子般的表现觉得很有意思,露着甜美的笑脸,桌下的手跟叶萧凌的手交缠在一起。 几天的千篇一律和几天的风和日暖,循序渐进的盛夏已经踩着轻巧的脚步声靠近这一座偌大的城市,就连湖泊中的莲花苞也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她期待在夏季张开自己略微有些娇羞的外衣,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而叶萧凌都只是在医院里和蒋林宇等人探讨医学,外加时不时地来一床临床实验手术,每一次结束,这支原本临时组建现在却亲如兄弟姐妹般的团队关系愈发坚定。而那几位承受了他们实验的志愿者恢复也十分良好,蒋林宇每次给叶萧凌说起的时候,眉宇之间都有些放松的神色。 “对了,你在学校的那个同学,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加入我们这个队伍?”一场临近下班的内部小会开完之后,转而变成了闲谈。蒋林宇随口问道,“最近她的名气不小,甚至被誉为医学天才。” 汪洋在一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还是憋了回去,他们这几个人都心知肚明,顾妙音发表的东西,实际上就是叶萧凌脑子里的那点东西,虽然说他们同样对叶萧凌这种举动有些惊讶,但看看顾妙音在杂志上的照片和那句“最美医学生”的评语,他们总是有些怀疑叶萧凌这么做的动机。 不过看着夏岚和叶萧凌也不再藏着掖着那已经大有进展的关系,他们也就释然了一些,佩服起叶萧凌那真的把名声送人的举动。当然,内部也还是有别的声音,不外乎就是林秋整天一脸怨念地抱怨自己被喂了太多“狗粮”之外,还有蒋林宇和汪洋时常借着“你们这一对”的借口痛宰叶萧凌的荷包。 最近正被汪洋和蒋林宇坑害的有些苦不堪言的叶萧凌同样也在头疼顾妙音怎么安排的话题,如果说现在就把她吸纳进自己的团队,好像有些拔苗助长。何况她仍然有自己的学业,自己让她发表论文已经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许多影响,如果现在再把她放进团队里,恐怕又是不得安生。 “以后吧。至少等她毕业。”叶萧凌摸了摸鼻子,好笑地想起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只不过离开学校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之后,还真是有些怀念在宿舍,老白和田斌轮番虐待胖子的时光。虽然林秋同样也爱闹,但总感觉一栋套房只有两个人,还是有些冷清。 蒋林宇平静地看他道:“可以,这个你自己安排,我晚点还有一些人要见,所以今天那场手术我把它挪到了明天。” “又是挪到明天?”叶萧凌有些奇怪地问道,“最近你好像事情很频繁啊,怎么了?出事儿了?” 蒋林宇淡然道:“不是我的事儿,是你的事儿。有一笔新的投资,我正在谈,感觉很不错。” “上次那两千万都还没花完,这么快又去找钱?”汪洋笑了笑,懒洋洋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道,“我突然觉得当初这家伙让你加入是多正确的事情,反正花钱我挺行,找钱还真是做不来。” 这家伙当然指的是叶萧凌,当初也正是叶萧凌在几番说辞之后最终把蒋林宇领进了那个尚且还没有成型的团队里,但一开始反对蒋林宇加入的人也正是他。如果说叶萧凌当初态度更坚决一些,也许蒋林宇也就不会来,而他们到现在,恐怕更不用指望这样大手大脚地把一些器械药物像是日用品一样随意支配了。 叶萧凌无奈地撇嘴道:“说得好像当初你就能看见今天一样,我不让他进来也是为他考虑好吧。” 汪洋笑道:“好在你也是个软蛋,没能硬到最后,不然我们的财神爷可就飞了。” 蒋林宇坐在一旁,倒是对这个话题没什么感觉,虽然说他学的是西医,跟叶萧凌体系不同,但相互协作之下,他还是有许多能力提升的,只是比起能够直接从叶萧凌手里看那份文字版《李时珍医学心得》的汪洋林秋等人,他这点提升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至于来钱方面的事情,美国那边医疗商业化早已经实行,体系上比中华成熟无数年,耳濡目染,他还是懂得很多商业上的事情,加上回国之后又跟傅川洪走得很近,才有了他现在处理投资的能力。 叶萧凌小心地看了一眼蒋林宇的面色,看他没什么反应,放下心来,可以说,汪洋他不怕有什么情绪,林秋他也不怕会有什么情绪,唯一怕的就是蒋林宇,毕竟他进这个团队的目的要复杂一些,有时候甚至叶萧凌也不太清楚蒋林宇到底要什么。如果是钱,那反倒是简单一些,可不管他是爱财还是爱财的人,一个医生,被人言语中与铜臭挂钩,总是不太舒服的。 这些日子,叶萧凌已经把李时珍医学心得两卷全部写完,同时还到复印店复印了一份,交给了顾妙音。顾妙音同样也好学得如同饥饿的孩童,拿到笔记之后总是挑灯夜读,前几天还对他抱怨因为晚睡而脸上长了点痘痘。 单单从医术而论,在顾妙音现在的医术水平已经跟林秋持平,虽然与汪洋还差一些距离,但那大多数是因为汪洋本人在付远山的调教下拥有无数的经验和见识,能够把书本里的东西完全化作自己动手能力,甚至在某些地方还能提出自己新的想法,说举一反三恐怕都是小觑这个看起来颇有孩子气息的大男孩,这更让叶萧凌深感自己找对了人,想来即使将来自己不参加手术,汪洋同样也能用电流脉冲代替真力的方式,把手术给做好。 这会儿,夏岚刚刚走来,几个人谈论也就到此为止。 夏岚虽然并不折腾太多的核心工作,但她同样是这个小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只是她仍然没有放弃在另外一栋大楼里照顾那些白血病孩子的工作,所以比起最近空闲下来的叶萧凌汪洋林秋,她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跟蒋林宇一样忙碌的人。 好几次叶萧凌陪着她到很晚才下班吃饭回家。但借着这个机会,那些孩子也跟他更熟悉了一些,甚至很多敏锐的孩子察觉到了他和夏岚的一些小动作,人小鬼大地怪叫着“夏岚姐姐带男朋友来了!”,让一贯胆大的夏岚都有一些脸红。更好笑的是,居然还有几个小男孩哭了鼻子,跟叶萧凌十分不对付,询问之后哭笑不得的叶萧凌才知道,他们是恨自己拐跑了他们发誓长大要娶的人而不高兴了。 孩子的想法总那么单纯,好和坏都浮于表面,没有太多的遮掩。叶萧凌倒是对这些孩子没什么恶感,虽然他们有些小调皮小捣蛋,却因为患病的关系,比一些娇生惯养的孩子懂事许多,知道怎么不给大人在忙碌的时候添乱。想想以前小时候也是跟他们一样调皮捣蛋吧?只不过那会儿上头压着个老单,自己就算捣蛋着在老单睡觉的地方放只死老鼠,恐怕明天早上就会发现那只死老鼠出现在自己的书包里,考虑到得不偿失,叶萧凌最终只能放弃了对老单的任何一切捣蛋行为,好在对着他骂没什么关系,这一习惯也就到了现在一直没变。 汪洋似笑非笑道:“正主儿来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听说你们晚上要双双去裴文文的演唱会?” 叶萧凌看向林秋,林秋用力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喊道:“绝对不是我说的。” “陪她去的,我其实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叶萧凌笑道,肩膀上感觉微微一沉,夏岚双手压在他肩膀上,正用力地做着撑起整个身体的伸懒腰运动,转过头,那张美丽的脸蛋正笑得如同一朵盛放的花。 第608章 游艇上的蜂蜜柚子茶 除了林秋有些悲惨地被安排了晚间值班到10点之外,汪洋和蒋林宇都幸灾乐祸地笑笑,各自离开了医院。罗利国际酒店那边因为短时间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兽医来运营宠物医生,所以又用万分的诚恳的情求,让汪洋每天晚上过去值班几个小时,白天则是由酒店一些略微懂行的人做着照顾宠物和托管宠物的工作。汪洋有些不好回绝,并且对于罗利国际酒店开出的价码更是无法挑剔,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反正最近空闲起来,总还是有时间兼顾一下那本来就并不劳累的工作。 而蒋林宇则不同,他出了大门,开着那辆自己回国之后买的奥迪,穿过无数霓虹灯照耀下的街道,无数的车辆在他的身侧一闪而逝,随着手表指针地不断旋转,车深入莫城的廊桥,在一片湖泊的边上,停了下来。 开门出去,微风习习带来些许凉意。远处正有一条私人游艇停泊在大湖的边上,灯光闪耀,随着河流荡漾,它一起一伏,安宁之中带着温和。 这是他这一次投资人邀请的谈事情地点,有些意外,但蒋林宇知道这些人的财力大到什么程度,这样一条售价至少几百万的游艇,恐怕他们多得是,也没有大惊小怪,缓缓地走到港口。 游艇外正站着一位穿着黑色服装带着鸭舌帽的保安,眼神深邃,不断用眼睛环视周围,早已经看见蒋林宇的车在不远处的停车位停下,而现在看着蒋林宇直直地靠近,他大概也猜到了蒋林宇的身份,走上去轻声恭敬道:“蒋医生是吗?” 蒋林宇点点头,看着这个保安,不知道他是怎么锻炼的,在这样的带着春季萧瑟寒冷的夜里,却依然挽着袖子,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上面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扭动的怒龙,双手更是长满老茧。蒋林宇再看了看,从保安的下巴看见一道伤口,不大,但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也许是什么退伍的军人,退休之后给人当保安?蒋林宇觉得这种可能性挺大,甚至有些保安公司专门经营的就是退伍军人的保安服务,毕竟相比较普通的保安,这些经历过严苛训练的军人要强得多,更能保护雇主的安全。 “请。”保安道,他在前面开路,当先走上游艇与港口相接的楼梯。蒋林宇缓步跟上,走近了之后,骤然发现这艘游艇要比他想象得更大一些,之前在脑海中预估的价格也就从几百万上调到了一千多万,但想来对于里面坐着的那位,也不算什么吧?他跟着保安走进游艇内部的房间,里面有一位坐在桌子旁的中年人早已经等候他多时。 温和的灯光在游艇轻微的晃动中轻轻摇曳,带动阴影也在桌面下温和地跳动,但坐在中心的中年人却稳定得让人觉得可怕,就连他他脸上微微的笑容也带着一些高深莫测的味道。蒋林宇很少遇见这样的对象,知道等会儿跟他谈生意必然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情,略微松了松肩膀,抖擞精神,走近了一些。 “请坐吧。蒋医生。”中年人道。 “谢谢。”蒋林宇坐下来,很快有位面容姣好,身材诱人的女侍端上来两杯茶水,一前一后地摆放在蒋林宇和中年人的面前。 蒋林宇看着杯子里飘动着的絮状物,闻到里面的一些蜂蜜香味,对女侍也说了一声谢谢,女侍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地点点头,笑了笑,表示回应,很快就退了出去。 “蜂蜜柚子茶。”中年人笑了笑,道,“前几次都是在咖啡厅见面,可现在的时间,也确实不太适合喝咖啡,我是一个晚上不容易睡着的人,所以喝点蜂蜜茶对睡眠有点好处。不知道蒋医生你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再换一杯别的。” 蒋林宇摇了摇头,道:“这就挺好,我也不喜欢在晚上喝咖啡。” 中年人点头,也不再客套,坐姿放开了一些,喝了一口茶,直接就道:“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聊聊关于投资的事情吧。”带着微笑,他道,“不知道蒋医生考虑得怎样了?我想我给你们开的价码应该要任何人都更高一些,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松地开口说出在a轮就投资你们10个亿这种价码的。” 蒋林宇看着中年人,好像在思考什么,:“确实,周老板你给我开的价码比任何一家都要高。我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意外。” “别叫我周老板,听着好像我是开矿的。”中年人笑着道,“直接叫我名字吧,现在不流行叫老板了。” 蒋林宇愣了愣,又笑了起来,尝试着道:“周……骏臣,我直接叫你周总吧。” 周骏臣眯着眼睛,笑道:“也行,周总就周总。我们说回到投资的事儿,我想我来找过你也已经有三次,见面的时候,也不认为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可既然你也说了,我们开的价码比任何人都要高一些,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不断犹豫?总要告诉我一个原因吧,虽然说一个投资我没投成功没什么,毕竟投资这事儿,讲究你情我愿,两边对不上眼凑不到一起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可我想我跟你也没什么过节,偏偏你这么犹豫,让我很不安啊。” 他无奈地摊手道:“难道是我周某人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反感了?” 蒋林宇摇了摇头,道:“没有,周总你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几次招待你都很诚恳,我很感动。” 周骏臣继续问道:“那就是我这个人跟你走不到一块去?” 蒋林宇再次摇头,这一次他没有再遮掩,他也知道周骏臣可以说是最适合的投资人,医疗行业的投资水深,虽然回报高,风险却十分巨大。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投资人铩羽而归,就连那点本钱都赚不回来。 但周骏臣却是少有的一个医疗行业老油条,被他看上并且投资的项目,现在大多已经发展得十分壮大。他手底下有整个医疗行业的集团,现在的市值比起季林只高不低,而且这个人据说进入圈子里还不到二十年时间,就能把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公司发展得如此强大,可以说是一个商业传奇。 对于这个人,就连傅川洪也对他推崇备至。如果不是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已经有了季林投资,傅川洪曾经想过主动去找周骏臣谈谈。 而傅川洪怎么会想到,这些日子,傅川洪一直心心念念的周骏臣,竟然主动找到了自己,说要投资这个医疗项目? “周总,你确实没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好。”蒋林宇把周骏臣的那些猜测一一否决,道,“而我也不是不想答应你的投资,只是事关重大,我必须要谨慎一些。何况,你应该知道我只不过是个代理人,真到下决定的时候,我会带着负责人一起来。” 周骏臣笑得信心十足:“我知道,也正是因为叶萧凌,我才想要投资这个项目。毕竟付老看重的年轻人,肯定有他不凡的地方。” 第609章 杯子旁的年轻人 蒋林宇点点头,对于这个理由,蒋林宇并不意外。付远山的名声远扬,可以说在中华医学界里是最坚实的几根柱石之一,他的个人能力,他的人脉,都是无数人难以比拟的隐形优势。 只不过,因为付远山一贯的性格,从来不愿意过多地参与一些商业相关的合同,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铜臭,从他现在还只是开着一辆旧桑塔纳就可见一斑。早些年有许多跟医疗有关的公司都主动想让付远山给他们推上一手,如果那时候付远山是个容易妥协的人,那现在他的资产至少可以以亿为单位,绝不止于如此朴素。 眼前的周骏臣显然应该是知道付远山的性格的,但又为何对付远山抱有如此大的期待?蒋林宇仔细地想了想,突然明白,付远山就算再倔强,再讲究原则,但毕竟是个人就有亲疏,就算是在铁石心肠的人,在一些亲密关系面前都不得不低头背上一些自己不愿意背负的东西。而叶萧凌既然被看重,谁知道付远山会不会在背后推一手? “但周总,叶萧凌……和付老,都是一样的人。或许叶萧凌比付老更放得开,并不会拒绝钱,但如果要因此让他在原则上退让,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周骏臣笑道:“谁要让他们在原则上退让了?你们新开发的治疗方法,在临床上投入实验,展现出来的效果不是假的吧?” “那当然不是。”蒋林宇一口否定道。 “那就对了。”周骏臣道,“既然成果不是假的,这个项目只要真正做起来,自然就有无数身体残疾的患者受益终身。救人一命尚且胜造七级浮屠,救了一个人生不如死的下半身,不是更加大的善事吗?而我周某人只是想要在你们这个项目投资,我出钱,你们获益,虽然到时候我自然会从你们手中获取更多利益,但这两者并不冲突。就算你们把这个项目不给我做,而是给别人做,别人同样想的也是把它商业化,然后推广。我自信除了赵志铭和季林两个人之外,别人不可能比我更有钱。而既然我这么有钱,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十分合理的模式,而不仅仅只是想着从里面拿钱,竭泽而渔,我没这兴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投资你们这几个人。” “投资……我们?” “没错。投资你们。蒋医生,你今年还不到30岁吧?” 蒋林宇眼神闪烁,点点头,道:“29岁。” 周骏臣伸出四根手指,把一根手指缩回:“这是你。”,然后又道,“汪洋是付老曾经最看重的学生,今年也不过是二十七岁。林秋今年二十五岁。”他一根根地把手指头收回,最后道,“最主要的你们团队的领头人,那位叶萧凌。他今年甚至还没有从莫言医科大学拿到毕业证书。这样一个团队,我不相信你们只会创造出这样一点点的商业价值,我是个喜欢投资的人,尤其喜欢投资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说到这里,蒋林宇心里已经一片雪亮,周骏臣在他心中也更抬高了许多个档次。原本刚刚上船的时候看着的样子,虽然表面上稳定得可怕,但实际谈论起来却让人感觉有些侃大山的感觉,让他有些失望,只是现在,蒋林宇听到他的这番说辞和想法,心里赞叹,这个人,到底是背后实力能跟两位商业大才抗衡的人,也许性格的关系让他喜欢说一大堆话弄得有些像推销,却也自有他的道理:“周总,你的意思,不仅仅是想投资这个项目,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加深合作,直到把我们纳入你的商业体系里。” 周骏臣椅子的靠背一趟,抬着头笑道:“不可以吗?我想这是对你们和我都有好处的事情。我有这样的本钱,而且我相信就算赵志铭和季林来,他们在医药行业的经验也没有我丰富,我懂得怎么把你们这个团队分配到最好的位置,而他们……或许他们能拿出比我更多的钱,但绝对不会是你们最好的上司。” “这话倒是没错。”蒋林宇微笑,但还是轻声道,“但我想,我们现在可以不谈这个,先谈谈我们怎么把现在这个项目的合作谈好。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 周骏臣用欣赏人才的眼光看着蒋林宇,没有被他轻易描绘出来的美好前景冲昏了头,这个人,很不错:“那好,说回到这一次投资的事情。我们之前说付老和叶萧凌都不是会轻易在原则上退让的人,这没错。但首先,原则的界限实际上是一个很广泛的圈子。我投资你们的这个项目,难道是坑害大众吗?是诈骗吗?”他笑着道,“不是吧?那既然如此,何来的原则性问题?而如果没有原则性问题,付老又为什么要拒绝帮自己看重的年轻后辈一把,让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叶萧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话说这么说没错,但是……” “但是你仍然有疑虑,只怕不是因为这个项目的事情上疑虑,而是在我的集团的事情上疑虑?”周骏臣打断他啊,微笑着双手交叠,凝视着蒋林宇的眼睛,“我猜对了吗?” 蒋林宇眼神里有些错愕,但很快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没错。周总,我知道商业上的事情,界限很模糊,不管换做哪个公司,都不可能在每一面上都做得十分干净无暇。但你的柳髫集团,最近有些暴露出来的问题。我想我没说错吧。” 周骏臣似笑非笑,一只手张开,道:“请举例。” 蒋林宇从脑海中回忆起那几份专门托人调查后的资料,静静地开口道:“前段日子,有一位李姓的官员双规,而后在最高人民法院判了刑,罪名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被依法判处了无期徒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我想周总你不会不清楚吧?” 玻璃碎裂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骏臣和蒋林宇同时望过去,那位正端着两倍新沏热茶的女侍,似乎是在这一刻突然脚崴了一下,手上的托盘跌落在地,连带着两个玻璃杯都碎裂成了一地的碎片。 顾不得裤腿上同样沾湿了滚烫的热茶,甚至原本诱人的丝袜也在这一刻被玻璃划破的她慌慌忙忙地站起来,不断地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而后双眼红红地去在地上捡那些玻璃碎片,碎片很锋利,很快她的手就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但她顾不得疼痛,仍然不断地把那些碎片往托盘里推,而后门外那位眼神深邃的保安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拖把,把地面上的茶水一点点地擦去。 周骏臣似乎是看不得自己的下属在自己的客人面前犯下这种十分低级的错误,满腔怒火就这样倾泄出来:“怎么做事情的?端点茶水你也能摔了?是不是我平时都太管着你们这些人,现在就连做事情都不上心了?” 女侍只是不停地道歉,流着泪,有些哭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蒋林宇有些看不下去,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去帮忙。但周骏臣咳嗽了一声,道:“蒋医生,不用管她。看来我平时管理手下人都有些太宽容,以至于他们现在都已经不把做事放在心上了,摔个跟头也好,正好让她记得,自己的本分。” 既然周骏臣这么说,蒋林宇也不得不重新坐回去,几分钟的时间,地上的玻璃碎片还有茶水就被一一地清理了出去,甚至保安还很尽职地把整个地板都拖了一遍,锐利的目光检查每一个角落,似乎是在防止有任何一点玻璃碎片残留在舱内。 蒋林宇看着周骏臣。周骏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只不过他的语气依然平静,轻声问道:“想不到蒋医生还对这些官场上的事情感兴趣?”他笑道,“没错,那位李姓官员,确实算是我的老朋友。他出了事情,我也很震惊,我之前跟他往来的时候,实在没有看出来他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受贿达十几亿之多,只能说我多年养鹰,却被鹰啄了眼睛。但你大可以放心,他受贿的十几亿,没有一分来自于我的柳髫集团。也许是他念在我们是多年朋友,干脆就不主动找我们要钱,也也许是因为我的集团太大,他不敢轻易开口,总之,如果说蒋医生你是在担心我们的合作会被这场风波卷进去的话,大可以放心。” 十几分钟之后,蒋林宇缓缓地从船舱里走出来,那位保安依然一脸冷漠地送着他下船,倒是很贴心地给他开了车门,并说了一句:“蒋医生走好。” 蒋林宇点了点头,踩下油门,车辆缓缓开出这港口,往回而去。 船上,周骏臣仍然坐在船舱里,只是此刻他的脸上却多了几分冷峻之色,眼神飘忽不定,有光芒一闪而逝。良久,他伸手把桌子上的那杯已经凉了的蜂蜜柚子茶喝光,觉得有些不够解渴,又顺势把另外一杯也给灌进肚子里。只是喝完了之后,他才突然想到,这是蒋林宇喝过的杯子,眼睛里闪过一些厌恶之色,重重地敲了敲桌面,道:“向烟!给我端一杯热开水来!” 一杯热开水轻轻地放在周骏臣的面前,在灯光下,透明的水上泛着明亮的光,有热气升腾,却让周骏臣不敢去伸手触摸那个杯子。 因为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一身黑衣,领带齐整,眼睛里带着锐利光芒的年轻人。 第610章 演员 周骏臣赶忙想要站起来,年轻人却轻声道:“坐着吧,我也没那兴趣看你的姿态。” 周骏臣苦涩一笑,又坐了回去,与刚才那符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相反,他语气低沉,正襟危坐,恭敬道:“少爷。” 这是现代,没有什么皇室宗亲,也没有什么金枝玉叶,自然也没有什么少爷。但周骏臣却知道,眼前这个一身穿着黑色套装的年轻人,却是这个国度之中,最尊贵的少数人之一。很少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圈内人却对他背后那个家族如雷贯耳。 李家。李丰。 李丰站在原地,并没有排斥少爷这个称呼,只是他有些怔怔出神,少爷,这个称呼,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么称呼了?哦不,那时候他被称呼小少爷,现在,那个小随着他的年岁增长,已经消失不见,但这个少爷的称呼,却是李家大多数人对他这么多年,唯一的称呼。 因为他是李家本家的孙子,他还有父亲,有爷爷,这两位被称作老爷、老太爷仍然还在世,而且,还仍然把持着许多李家的资源。只要他们在一天,自己就永远是少爷。 李丰终于心里生出一些不满,冷冷道:“之前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太得意忘形了。有时候,话太多,反而让人觉得价值就低廉。蒋林宇虽然不在圈内,但直觉却很敏锐。” 周骏臣心中有些惊惧,但很快就点头道:“是。下一次我一定改进。” “我会期待你的表现,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李丰道,“你得记住,你如果演不好这个角色,我会换个人来演。” 如果现在有个人站在这里,恐怕会被寥寥几句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周骏臣纵横商场多年,在医药投资行业经营多年,他的崛起,可以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但这样的传奇,却是虚假的表演? 说出去,没人敢信,甚至许多圈内人士还会嗤之以鼻地认为,这只是无数别有心思的人想要抹黑周骏臣。 “是。”周骏臣低低地答应,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他回忆起那年自己在逐梦的道路上,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别人的歧视,毅然决然地去做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演员。可要做一个演员,谈何容易?在无所依靠的大城市厮混几个月,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成功,就连一日三餐到了后头几乎都得找人接济。 某天好不容易接到一份配角通告,心情愉悦的就好像外面的大雨就都像是艳阳高照一般灿烂。一路小跑下那栋租金不过三百元的烂尾楼,楼道口的电灯早已经颓然破损,从上面暴露出电线铜丝的金属光芒,墙壁上的粉刷剥落,就如同一副绝好的抽象油画。 一路奔跑在好像满是梦想的街道上,虽然冰冷的雨水不断地拍打他的脸颊,可奔跑的热量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大火点燃。纵然演了三年群演,但这一次有了配角的机会,将来当主角的还会很远吗?周骏臣自认自己的演技绝对不在那些白面小生之下,甚至因为他日日夜夜对着各种电影电视剧研究演技的缘故,许多导演都觉得他是一个人才。 也许是有些太过激动,他摔了一跤,冰冷的地面和他的肘部碰撞摩擦,掀起一块皮肤,带着红红的血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暗自咒骂着今天来得不是时候的雨,顾不得疼痛,继续一路小跑到剧组。 只是等到他到了剧组之后,才突然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开拍,因为他的配角戏很短,台词也很少,于是剧组顺手就换了一位群演上去,现在早已经演到了最后的环节。 傻傻的看着摄像头下,表情僵硬,讲词吞吞吐吐的那名群演在一路磕磕碰碰之中演完了之后,一个浮夸的倒地,然后就是预先准备好的血浆在他的胸口渗透出来,周骏臣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如同蚂蚁一般微不足道。他自己以为的那点价值,终究只不过是自以为。 可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蔑视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们!周骏臣的手在桌下握紧,感觉到指甲深深地嵌入自己的手掌,而后他道:“不会有下一次。” 李丰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你后面的解释,蒋林宇应该还算满意,只是他仍然有些踌躇不定,大概是因为他认为这片海的水太深,不敢轻易涉足,仍然想要继续观望观望。” 周骏臣道:“那我下次再继续邀请他谈谈?” 李丰摇头,道:“已经连续四次找他谈了,既然他仍然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带着叶萧凌来签字合作,那你就不要一直追着他,姿态放得太低,别人反而不会珍惜。”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谨慎,到时候他不上钩怎么办?” 李丰冷笑了一声:“知不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 周骏臣思考了一下,尝试地问道:“鱼饵?” “错。是等待。不管你有再好的钓竿,有再美味的鱼饵,但钓鱼最重要的一点,永远是等待,只要你等得够久,鱼总是会放松警惕,尝试着咬钩的。”李丰道,“你给的鱼饵已经足够大了,而你这根鱼竿对于蒋林宇来说也已经足够坚固。我那位叔叔倒台的事情,并不会影响李家,更不会影响到你。你要做的,就是等,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你最好不要跟他有任何联系,直到他主动联系你,蒋林宇不蠢,他比较之后,会明白你才是最合适的人。” 周骏臣心里安宁了一些,既然李丰有足够的把握集团不会受到影响,自然有他的道理,毕竟,李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岂会因为一个人就轻易地出事儿?要知道,七大家族顶着这个国家的半边天,李家更是除了贾家之外,最粗的那根顶梁柱,背后站着白鹿门,不管谁要动,都得掂量掂量反噬的后果。 想了想,他道:“不过我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少爷你这么看重这次投资?” 第611章 金石为开 李丰看向船舱窗外的夜色,城市灯火通明,仿佛在孕育着一个巨大的光茧。有些事情逐渐浮上水面,就连他也不得不提早做准备了:“付远山的医疗改革,已经导致上头重视了医疗行业。而我叔叔被双规审查最终关押,也是这种重视的缘故。我说你的集团不受到影响,只能是一时的,只要付远山不断地在推动这件事情,迟早有一天,这把火会烧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怎么办?” 周骏臣暗自低下头,心里却是暗暗腹诽,我能怎办?这把火如果烧到我的头上,自然就烧到了李家的老宅里,那位老太爷甚至都不一定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儿,到时候出了事情,又该怎么解决?想来你这位李老太爷疼爱的孙子是不会有事的,毕竟你就算做得再出格,亲人毕竟是亲人。可是对于外人,恐怕推出去当一个替罪羊都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但他毕竟是个足够优秀的演员,为了演好周骏臣这个“角色”,他不惜一切,怎会在此刻表现出任何不恭敬:“所以,少爷。你是想我把叶萧凌拉下水,想让他去说服付远山?”道,“但这真的有用吗?付远山为了医疗改革准备了几十年,准备之充分,就连李家都……” 李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回这两个字,续道:“……就连柳髫集团都猝不及防,他听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话,放弃这么多年的准备?” 李丰却突然谈到了别的事情:“我爷爷的意思是,笼络一个人,就要先做足了姿态,给他想要的,或者,让他觉得自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对叶萧凌,就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君子待人以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如果这块金石就是不开呢?” “那就毁了他。”李丰冷冷道,“七大家族沉沉浮浮多年,最多也就是兴盛和衰败的差别,可只要国家依然需要倚仗我们,就不可能真的让我们这些家族倒下。而一个人,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跟我们这样的力量抗衡。我们既然能给他东西,自然也能把东西拿出来,甚至在把他打落尘埃。” 周骏臣心中震惊,但强自掩饰了过去。 李家势力之大骇人听闻,几如一座仿佛会永远屹立的大山在东方远眺。周骏臣第一次听到李家的背景,一时间 也以为自己定然是遇见了一群疯子。吹牛逼的人天天有,可谁会吹牛逼说自己的家族是中华上层的半边天? 但随着那位李丰手下的人带着他去了种种跟李家有关的地方,他心中的惊骇不但没有被抹平,而是越来越浓郁,甚至到了后面,他心中已经默然之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但在恐惧背后,同样是如浪潮拍岸一般的狂喜,搭上李家这辆大车,恐怕前面不管有什么障碍,都会被撞得粉身碎骨吧? 而叶萧凌如果站在李家的面前,抵着李家的矛尖,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我们唯一不好阻止的,是大势。”李丰话锋一转,道,“付远山布了几十年的局,以他整个人脉推动了整个大势。纵然是我们,也要掂量着做事情。直接用强权把大势压下去,就算我们自己也要付出代价。最好的做法,是让大势自己停下。” 周骏臣知道李丰要说到关键的地方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准备听李丰到底有什么高见。 “我本可以缓缓笼络叶萧凌,让他成为李家的一员,为我们做事。但我没这个时间,付远山那边医改逼得越来越紧,他每进一步,你头上的那个紧箍就更紧一分,我只能先求叶萧凌下这滩浑水,而不求他真心倒向我们。”李丰缓缓道,“至于付远山会不会因为叶萧凌停下,我并不在意。我只是给他两个选择,他看重的年轻人,甚至是接班人进了我这摊浑水,而且脱不了身,他是宁肯毁了叶萧凌也要用尽一切推动医疗改革,然后顺带着把你连根拔起呢,还是为了自己看重的年轻人,宁肯放弃?毕竟,医改可以将来再做,可他看重的年轻人,却只有一个前途。” “如果他选了前者?” “前者?没有前者。”李丰冷冷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全面接管李家。到时候李家支持他的那些人全部临阵倒戈,我倒是想看看他怎么去说服白鹿门的那些老顽固们。” 离开游艇之后,李丰独自一人开着那辆通体黑色奔驰s600sel缓缓驶向另外一个方向,这是他二十岁的时候,家里老人给他的礼物,他其实对于财富这方面并不是一个爱现的人,所以这辆车尽管价值同样不菲,可外观上那种内敛的气息让他喜欢,一开就开了八年。 戴上蓝牙耳机,他淡淡地对电话里问道:“爸,爷爷怎么样?” 电话里那个低沉而又略带忧愁的声音道:“不是太好,家里人刚刚看过,脏器衰竭得厉害,早些年看着一点也没问题,可是你爷爷体内的真气修为已经越来越弱,原本一些隐藏的问题也就在现在一起爆发出来了。” 李丰眼神略带悲伤,道:“我马上过来。” 到达李家老宅的时候,李丰向着昏暗的天空看了一眼,那一轮月亮如同被天狗啃噬得只剩下一些残渣,苟延残窜地挂在空中,倔强地释放者一些月光。到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终究都是拦不住的吗? 走进了房间,李丰看见那个中年人正坐在床边,正守着李老太爷,脸上透露出一些疲倦的神色。 “爸。”李丰轻声道。 “回来了?”李子儒微微抬眼,道,“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李丰点点头,道:“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李子儒叹了口气,有些苦涩地笑道:“我倒是不担心那些。”挥了挥手,“来,你爷爷想跟你说说话。到床边坐。” 李丰走了过去,李子儒站起来,把自己坐得温热的位置让给了李丰,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一个人出去了,顺手还带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病重的李老太爷和李丰这对爷孙。 “小丰……”李老太爷的呼吸就好像一台破了的风箱,每次呼吸之间都带着一股令人辛酸的刮擦声,好像仅仅卧床养病只是这么点时间,李老太爷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增加了许多,他露在棉被外面的那只手,枯瘦如柴,仿佛已经再也抬不起来。 李丰轻轻地把那只手放进棉被里,免得李老太爷被冻着,而后轻声道:“爷爷,我在。” 李老太爷虚弱地笑了笑,房间内只开了床头的睡眠灯,所以有些昏暗,但他一双眼睛依然如同星辰一般耀眼,在黑暗中,尽管他身体虚弱,但仍然有着一头老鹰的本质。 鹰这种生物,天生就能预知到自己的死亡,当它们感觉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它们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飞向蓝天,直到看见天际的那一抹光芒,最后坠落在湖底、山谷或者高山上。所以很少有人能发现老鹰的尸体,这是作为上位者的骄傲,他们一生都是猎人,到死都是。 第612章 两位老人 “躺得太久了,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快生锈了。扶我起来。”李老太爷轻声道。 李丰依言做了,只是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怕弄伤什么,等到在李老太爷那有些佝偻的背部垫上几个柔软的枕头让他靠着之后,还把棉被往上带了带,遮住李老太爷的胸口,免得他着凉。 “付远山的改革怎么样了?”李老太爷问。 李丰轻声回答:“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顺利,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获得压倒性的优势,但天平在一点一点地倒向他。” 李老太爷点了点头,眼睛里透露出一些赞赏:“我确实没有看错人,这个人,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布局,也不枉我给他开的方便之门。” 李丰皱了皱眉,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的,付远山之所以进展能这么快,除了付远山自己的力量和人脉之外,李家同样给予了大量的支持。否则就算付远山已经提前布局多年,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触及到核心。医疗行业的问题已经持续那么多年,每一年都在喊改革,并且说改革如何如何成功,实际上都是换汤不换药。有一些根本的东西不触及,就算外延的怎么改都不会有太大差别。就好像一个人身上有一块腐烂的肉,不把那一块腐烂的肉切掉,只是从里面挑出那些饥渴的蛆虫,只不过是如同饮鸩止渴的自我安慰。 可付远山的改革与往年任何一年都要不同,他是要掀翻整个大局,重新把整个制度建立起来。就这样一记猛药,能给予无数民众大量的福利,能给予医疗行业的医生们有持续工作下去的动力,更能压制无数灰色交易的产生。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付远山?”李老太爷微笑着道。 李丰默不作声,但并不是不敢提出问题,只是他在以这种方式做一些倔强的抵抗。 李老太爷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很难理解,甚至李家很多人也难以理解。李家在医疗行业触及方方面面,而付远山的改革,无异于会动到李家无数利益。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换做谁都不愿意。” 李老太爷看着李丰,有些困倦道:“可损己利人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不是?老李家在中华屹立这么多年,为国家,为人民都做了不少事情,我知道很多人觉得,自己多拿点利益也无可厚非,毕竟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无数光辉岁月,到了一定年纪,总想要多点享受。” “这没错。”李老太爷咳嗽了一声,李丰轻轻地上去拍着他的胸口,抚摸着他瘦削的脊背。 咳嗽完了,李老太爷继续温和道,“我也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毕竟一个国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海瑞那样宁肯穷困潦倒,也不愿意伸手拿民众一针一线的人。何况,说到底,像是海瑞那样的清官,有几个就足够,真的所有人都是海瑞那样仅仅刚正却不知变通,只会让国家一团混乱,做事,是要商量着来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吃相太差,这就有问题了。你叔叔借着职务方便,大肆收受贿赂,竟然达到了十几亿之巨,何况这还没有算上他转移到国外难以追回的财产。而他做了什么呢?滥用职权,打压医药公司的竞争者,还侵吞国家企业财产。我前几年还夸过他,说他做事情认真,而且为人朴素,每天还放着专职司机不要,坐着地铁公交车上班。现在想来,我真是这张老脸都有些红。你说,他一个一家人吃饭桌上都只有三菜一汤的,不肯多买几两肉的人,要那十几亿有什么用?” 李丰轻声安慰道:“爷爷,那是叔叔自己的事儿,你不用耿耿于怀。” 李老太爷再次叹息:“不用安慰我。这些年,我是老了,有些事情,我也管不到太多了。我本指望你父亲能节制李家的那些人,现在看来,你父亲是指望不上的,他能管好自己就已经是不错了。而在我去之后,老李家那些自持资历的人,只怕会更难控制。而医疗改革,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这些地方,少一些可以伸手的口子。” 李丰仍然不懂,道:“可医疗改革就算成了,李家人难道不会从别的地方伸手吗?” 李老太爷眼神温和,道:“当然会。钱这东西,你没有的时候,就会不断地想有。而当你有一些钱的时候,你就会想要更多钱。到了后面,甚至就连要钱是为了什么,很多人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当然,这些事情是你将来要头疼的事情。爷爷老了,做不动了,以后你肩膀上的担子会很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呀。做事情是有能力的,用人,同样有自己的一套。就是很多时候路子走得太偏,就好比对夏渊刺杀的那件事情。贾家确实是我李家的敌人,可贾家同样跟李家一样撑起了国家的许多事情。政治·斗争,你要把目光放长远,不要只把敌人当敌人,要从国家层面去想。正因为两大家族的斗争,才有了相互制衡和相互竞争,国家也才有了这样快的发展速度。” 李老太爷眯着眼睛,想着过往的那一切。想到老首长那句“国家内部需要竞争,需要活力”,又想到自己跟姓贾的那老头义不容辞地敬礼宣誓,好像就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点契约,就奠定了他们后半生不断你争我夺的岁月。李家和贾家,也因此而形同水火,不知道贾老头会不会后悔?总之他是有些后悔,但可惜的是,有些事情总是不可能再重来一遍。 “七大家族根系庞大,只要国家在一日,七大家族就不会倒塌,就算今天东风压倒了西风,明天也还是可能西风压倒东风,只不过是一个强弱的问题,意气之争而已,何必在乎?做好事情才是正道。” 笑了笑,李老太爷凝视着李丰,到底还是没能看见期待中,李丰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轻声道:“这些事情。我不奢求你现在就懂,但你记住我这些话,将来什么时候回想起来,自然就明白了我和姓贾那老头子为什么要争这大半辈子。” 李丰有些犹豫着点头,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管好李家的那些人。”李老太爷道,“现在还不算太晚。” 李丰这回是肯定地点头了,李老太爷也有些宽慰地笑了起来。 只是在门外,一位老仆人正倚着窗户,嘴角露出一些冷笑。听见里面有些脚步声,他身体一震,在李丰从房间门出来之前,又迅速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佝偻着身子,端着李老太爷每天要喝的汤药,缓步走着。 “方伯。”李丰打开门出来,望着这位已然白发苍苍的老人,恭敬地道,“谢谢你照顾爷爷了。” 老人咧嘴一笑,道:“那有什么的,我一个糟老头子,当年就是首长下面的一个小兵,现在照顾他,天经地义。” 李丰微微点头,没有去抢他手里的汤药,就这样飘然而去。对于老人是不是能做好事情,他不报任何怀疑。 方伯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逐渐走远,最终在转角消失不见,他知道年轻人是去李家的书房去看那无数本珍藏的典籍了,脸上的那点冷笑终于隐藏不住,再一次地爬上了他的脸颊,就连他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一道锋利的光芒。 良久,他低声道:“李丰啊李丰。不知道老首长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知道那个叫周骏臣的戏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拿着枪当场把你毙了?”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李老太爷病重,而李子儒又是个能力不足的人,现在的李家,再也不可能有人能节制李丰,何况那些贪婪的大大小小,只会因为李丰手里握着的财力和权力不断地向他靠近。他慢慢地拿出手机,给贾思琪发了一条信息,而后端着汤药,进了房内。 第613章 旧人重见 夜晚的莫城虽然深沉,但耀眼的灯光仍然是照亮了舞台上的每一寸。叶萧凌的手拉着夏岚,而夏岚手里捧着零食,两个人终于有些狼狈地在人潮拥挤中找到了演唱会的座位,正当他们两人坐下来的十几分钟之后,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淡下来,随着音乐响起,灯光从原本的照明变成了飘忽不定的光点,又骤然消失,裴文文就在一片阴影之中缓缓出现,一开始是一个淡淡的影子,闪着一些银亮的光,而后她缓缓清唱。 叶萧凌不追星,但不代表他并不听音乐。只不过,他比较喜欢的歌手总是一些有些冷门的人,与成名明星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的小调子,弹唱之间,好像仅仅只是坐在一间小小的茶馆里,轻声诉说一段故事。 唯一喜欢的出名女歌手,是那位能把歌曲唱得震撼人心的sia,初次听见她站在台上,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脸,而后纵情深唱,如同歌颂,又如同哭泣。叶萧凌因此震撼,所以在手机里总会存留几手她的歌曲。 所以他对于这样的演唱会反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夏岚既然喜欢,他也就来了,何况他跟裴文文严格上来说也算有过一段缘的朋友。 不过当裴文文真的轻声歌唱的时候,叶萧凌还是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个穿着高跟鞋,带着蛤蟆镜,抛锚在公路上却不知道如何换一个备用轮胎的裴文文,真的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歌喉竟然可以用这样轻柔的声音,把那些字字句句用别样的方式讲述出来。 舞台上的阴影变换,勾勒出裴文文窈窕的身段,照亮她的脸庞,音乐响起,她笑了笑,对着观众轻轻挥手,而后是满场的观众一阵沸腾。 “怎么样,还不错吧?”夏岚眯着眼睛,拉了一下叶萧凌的手,笑道,“我也不是真的那种盲目追星的人好吧,但是裴文文唱歌确实好听呀。” 叶萧凌含笑点了点头,道:“当初见她的时候可真没看出来她还有这才能。” “你就光记得人家不换换备用轮胎了吧?”夏岚白他一眼,道,“这种事情,我也不会的。” “那不一样。”叶萧凌笑道,“你又不怎么开车,她一个人大晚上在那么长的公路上开车,结果得我查着资料帮她换轮胎。” 夏岚歪着脑袋笑道:“其实是觉得很麻烦,开车出门,一会儿在路上堵着,一会儿又纠结找不到一个车位,隔三差五还得去一趟加油站,如果不是有家里人把车的那些保险啊、年检啊搞定,我碰都不怎么碰。”大概是觉得长发披撒下来有些恼人,她缓缓地把自己的长发扎成马尾辫,露出自己耳垂上的耳坠,一颗四叶草正在上面轻轻地晃动。 叶萧凌伸手触摸了一下,好奇道:“你到底有多少四叶草的耳坠?好像经常看你戴,而且款式都不太一样。” “别碰。”夏岚微羞,打了叶萧凌手一下,耳朵从来都是她的敏感部位,而叶萧凌知道这一点之后,时常有意无意地去触碰,让她有些小恼怒,可又没法真的生气,“不允许呀。我就是喜欢这种耳坠。” “怎么会?”叶萧凌失笑道,“只是有点忍不住……”然后他的手又被夏岚拍了一下,只能无奈地收回作怪的手,专心地看着舞台。 一手开场歌曲,裴文文就以稳定的发挥博得了场上所有观众们的欢呼声。她轻轻鞠躬,然后开始说一些闲话,玩一些互动,这是现在演唱会挺流行的模式,一方面让观众觉得偶像不是那么遥远的存在,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在多一些亲和力,吸引粉丝。 这本是观众喜闻乐见的时刻,但此刻,却有一个人缓缓从黑暗中的观众席站起,在一排观众有些不满的呵斥声音中,颇为磕磕碰碰地走过无数人的身前,而后到了中间的走廊,向着外面走去。 叶萧凌的眼力自认已经不错,而且修行七曜星诀之后,有一个很惊喜的发现就是星力运行的时候,他在黑暗中竟然可以看得更加清楚,很快就发觉了这个好像在一群狂乱人群中的异类,好像就是那一天,被扒手偷了钱包的那个人,他的钱包很有趣,纯黑的头层小牛皮,外面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白色驼鹿。 叶萧凌看着这个人的法令纹和他脸上纵横的沟壑,眯着的眼睛里,瞳孔一片蔚蓝。星力原本是没有什么颜色的,只是到了他的身体里之后,开始逐渐堆积,到了最后,在他的丹田就凝结成了如同蔚蓝湖水一样的液体,只是当他真正释放出来的时候,这些“湖水”,又会在一瞬之间变成绽放的光芒,照亮他的五脏六腑。 “我去个洗手间,你在这里一个人坐会儿。”叶萧凌拍了拍夏岚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道。 夏岚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叶萧凌凑在他的耳边说话,热气钻进耳朵,有些痒痒的感觉,抖了抖,而后瞪了他一眼,道:“去吧。” 叶萧凌站起来,好在他和夏岚的座位比较靠近走廊,所以一路过去并没有太多抱怨之声,而裴文文在此刻也结束了闲话,在一群前排歌迷的要求下,准备唱她刚刚出道的第一首歌,算是怀念。 音乐缓缓响起。叶萧凌在黑暗中,走出满座着人的会场。说实在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或许只是心中的好奇?在叶萧凌看来,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叶萧凌说不上来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但有时候好奇心总会喷薄而出,想受收也收不住。 跟着那个男人,过了几个转弯,又走下了几个楼梯,叶萧凌逐渐深入到地下的停车库,看来这个人已经打算离去,虽然叶萧凌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仅仅只是听了一首歌就要急忙离开,但正是这种不正常的地方,让叶萧凌心中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地下停车库的光线不太明亮,头顶上的灯光仅仅只是开了一半,所以许许多多的阴影在角落里,如同飘忽不定的鬼魅,好像在某一时刻就会突然扭动起来,张开巨口,把视线所及的一切活物啃食殆尽。 叶萧凌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体内星力运转,双眼带着微微的蓝色光芒,黑暗中一闪而逝,只是一个无声的跳跃,他就从一处阴影跳到了另外一处阴影里,紧紧蜷缩着身体,让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得到充分的隐藏。 这种动作,就算是别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一直黑暗中的猫,而认为是有一个人在短暂的时间里蹿了过去。毕竟,那种敏锐矫捷,眼睛里能反射着光芒的生物,在黑暗的停车场在常见不过。他们喜欢温度,在天冷的时候,总会贴着刚刚熄灭的发动机,贪婪地从上面感受片刻的温暖,也有许多猫因此而死在汽车滚动的车轮之下。 “妈的怎么感觉我是那种变态跟踪狂?”叶萧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嘟囔,微微抬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正站在原地,伸手握着手机,好像在看着什么,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动起来,过了一个转角,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那辆车,而后对准了一个目标,缓缓走去。 仅仅只是一小会,叶萧凌连续换了三个位置,动作敏捷如同猎豹,却又在静谧之时如同一块冰冷的、毫无知觉的石头。地下车库吹来一阵微凉的风,吹动他的头发轻轻颤动。 男人站在一辆普普通通的大众面前,伸手进口袋,找寻他车钥匙,几分钟后,随着“滴”的一声响动,男人终于打开了车门。 叶萧凌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离去,不管这个男人在他感觉里有何种古怪,但现在人家都已经打算离去了,他总不可能追着一辆车跑。这世上有秘密的人比比皆是,既然跟自己无关,又何必插手? 可当他轻轻移动着脚步,他却听到了几声不和谐的簌簌声,如同薄纸轻轻飘落在地,又如同柳树被风吹动,很轻微。紧接着,整个地下车库的灯都在一瞬间熄灭! 第614章 黑暗中的斗殴 叶萧凌的心脏剧烈跳动。黑暗中,无数的声音响起,整个静谧的地下车库就好像一锅水突然倒在了一块滚烫的石头上,刺啦刺啦地升起蒸腾的水汽。叶萧凌躲在车的后面,只感觉到有无数的人影分别从不同的地方猛然地蹿出来。 枪声是最先响起的,可开枪的那个人仅仅只是发出了“呃”的一声,就只听见人身体与一辆车身猛烈碰撞,反弹回来的力量让那个人在地上滚动,激起缕缕灰尘。而被碰撞的那辆车的车门已经有了一块显眼的凹痕,另外一面更是因为这种碰撞而导致车辆挪动,挤压到了旁边的车辆,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辆接着一辆。仿佛这种猛烈的碰撞而受到了刺激,这些车的报警系统就好像被惊吓了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叶萧凌压低了身体,几乎趴在地面上,情况不明,他不太敢乱动。只是在自己藏身的这辆车底下,他能微微地看到,那个倒地的人距离自己并不是太远,也只不过是八米米的距离。而在这十几米的距离之中,却还有无数只脚在地上有力地跺着地面。 我靠。叶萧凌默默地在心里暗骂,虽然俗语说好奇心会害死猫,但谁知道他往这边一走,真的会遇上这种《古惑仔》电影里才有的场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所有人,从他们一举一动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与速度,都不仅仅只是普通人的斗殴,而是……修行者。 叶萧凌只在龙组里见过成群结队的修行者,但那是军队。而此刻在这里的修行者数量,一、二、三、四……叶萧凌数了数,却头疼地发现至少有七八人以上。这么多人预先准备好了位置,找好了时机,拉下了电闸在同一时间袭击这个人,叶萧凌虽然能听见他仍然在顽强的抵抗,但听出了后续不断反击的无力。 不过好在除了一开始响起了三声枪响,就不再有人开枪,大概是因为袭击者本身就已经成军结队,滥用枪械只会让他们误伤自己人。金属与金属之间发出铿锵有力的碰撞声,叶萧凌不清楚他们在用什么兵器,但悄无声息地动手,解开皮带,伸手进了自己的裤子里。 这种动作还真的有点猥琐啊。叶萧凌无奈地想到,不过他做这种事情倒真不是出于什么变态思想,而是他的自卫武器绑在他的大腿上,但为了不被人感觉奇怪,所以他是绑在裤子的里面。在与吕昭阳的战斗和破军的战斗之中,叶萧凌已经越来越明白兵器的重要,他不是老单那种空手都能以剑光伤人的高人,说到底,他这个级别的修行者虽然身体强大,却也不是刀枪不入,在面对利器的时候,总是无形之中会吃很大的亏。 细想,如果说当初他跟吕昭阳搏杀的时候,手里也有一把军刀,他也不至于辛苦到直至几乎榨干身体的每一点真力,才抢过军刀,插进了吕昭阳的喉咙。当然,面对破军,恐怕他有武器和没有武器,胜负的差距都不会太大。破军的强大早已经是在他能够抵御的范围之外。 如果不是破军用那种决绝的态度不肯回防,直接跟自己硬碰硬,吃了自己的一拳,恐怕他就算泄尽了全身的真力,也不可能跟破军换来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那一天的破军,好像更多是在考验他能否敢于做出搏命的态势,否则就算廖晴到了,他同样还是可以杀了自己再从容离去。 轻轻地从绑腿上抽出那柄锋利的军刀,叶萧凌心安了一些。他并没有十分擅长使用某种利器,所以也就选了这样一种使用方便,带在身上也容易的军刀。之前吕昭阳的那把军刀倒是不错,只是因为他用那柄军刀杀了吕昭阳,所以那柄军刀就被作为证物给龙组带走了。 这柄军刀,外形和吕昭阳手上那把有些相似,优美的曲线、粗糙的把柄,金属的光泽在锋锐的刀锋之上隐隐闪着一点如星辰般的光芒,但长度更长,金属厚度也要更厚一些,相比较起吕昭阳的那把军刀,更适合劈砍,在穿刺方面略微差一些。 但叶萧凌自认自己更适合这种外形的军刀,毕竟自己并不是什么用军刀的高手,拉长一些距离劈砍总要比穿刺少一些技术性,何况他修行李元霸抗鼎决,有的是足够的力气,大开大合才更能让他发挥。 但叶萧凌依然对这柄刀的材质有些不太满意,相比较吕昭阳的那柄军刀,这柄军刀显然要更脆弱一些,锋利的程度也有所不足,尽管刀身已经加厚,但叶萧凌尝试用大力硬掰,硬度与之相比仍然有一些距离。 也不知道吕昭阳那把军刀是哪里弄来的,那种性能,相比较顾少北那柄标配的军刀,叶萧凌猜想都不会差得太远。当初他在网上下单买下这把价值几千元的军刀时,店家把这把军刀吹得天花乱坠,几乎就差说点这把军刀方便修真,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叶萧凌就忍不住吐槽,只可惜看来看去,还是没有看见更适合的刀,也只能聊胜于无。 心脏砰砰地跳动,那道在身体里暗藏着的真力阀门,从原本的小缝逐渐张得更开了一些,这给他更快的速度以防万一。而丹田之内的星力缓缓涌出丹田,让他瞳孔内的那一抹蓝光更亮了一些,就连一些黑暗之处,他要看清都已经不是太过困难的问题。 不过,叶萧凌想的依然是希望自己不要卷入这场斗争。毕竟自己跟那个人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相互都谈不上有所交往,他只不过是一时好奇跟了过来,并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卷入这场乱战之中。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希望,最终还是不得不落空。 随着一身剧烈的撞击声,叶萧凌左侧用来藏身的汽车猛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这样推了过来! 很明显,这并不是某个人有意为之,与之前那个被打得飞出去撞在车门上的倒霉鬼差不多,这个倒霉鬼也是在与那个男人正面相抗的时候,中了一脚,整个人就这样飞了过来。 可偏偏,叶萧凌躲在这辆车的身后,避无可避! 叶萧凌有些沉痛地闭上眼睛,自己这个位置,只要往外一动,其他人就会更快地注意到自己。不得已之下,身体一震,那辆汽车就在一瞬间停下了移动,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一只手如同搭在车子的外壳上,已然陷入金属外壳几个厘米之深由此可见刚才那个人撞击的力量有多大,换做是那些袭击者,未必能够有这样的力量拦住这样的推力。 但他这样一个动作,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入到了这个方向。 第615章 黑暗中的锋芒 叶萧凌握刀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他明白此刻自己已经暴露,就算不用从车底观察他们的脚步都能知道他们心中对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心中怀有的忌惮,在这同一时间,地下车库的打斗声在同一时间突兀消失,叶萧凌感觉就好像坠入了一个黑暗幽深的枯井里,凝固的气氛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男人后退了几步,而那群黑暗中的偷袭者也同时后退,这是他们下意识做出的动作,但很快,他们面面相觑,都是一愣。 对于那位走入地下车库的男人来说,他以为车后面还藏着一位准备在某时某刻偷袭的人。可对于那群对男人出手的修行者来说,车背后有这样的异动,却更加奇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一次来的到底有几个人,而那辆车的背后,根本不存在于他们这几个人的安排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美妙的误会,让他们都以为这个藏身于车后的人是对方的后手,但现在看来,又好像都不是,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叶萧凌握着军刀藏于身后,自认倒霉地站了起来,黑暗中,他的身影缓缓从车的背后升起,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在车底下他能看见的东西不多,仅仅只是从脚步的力量和那相互碰撞的气机能感觉到这群人都是修行者,但此刻当他真的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个男人的脸潜藏在仿佛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在场的袭击者除开那躺在地上的两人,一共有八位,一身黑衣,脸上竟然还戴着略微有些笨重的夜视镜! 靠,搞这么专业?叶萧凌心里暗骂了一声,马上明白过来为什么在这样一片漆黑之中,他们能够打得这样如火如荼了。不过叶萧凌还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没有准备夜视镜,又为什么可以在黑暗中与这些人抗衡? “咳咳……”叶萧凌尴尬地笑了笑,说了一个自己都没法相信的理由,“如果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所有人脑子都有一瞬间的短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男人,几乎是在短暂的几秒时间,他就一脚踹飞了一个仍然没反应过来的袭击者,就这么向着地下车库的大门夺路而逃! “他们是一起的!都杀了!”戴着夜视镜身上衣服跟其他袭击者毫无区别的领头人怒喝,与叶萧凌躲在车后的想象中不同,他们手上所持的兵器,并不是什么方便携带的军刀,而是样式十分古朴的铁器,三人持刀,四人持剑,唯一有些现代化的就是刚刚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他撞在墙上,嘴里溢出一道鲜血,手上拿着的是一把伍兹冲锋枪,而他就这么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把枪口对准了叶萧凌的头! “我草。”叶萧凌骂了一声,知道男人在这一刻选择逃跑的举动,彻底让这群人认为叶萧凌是跟他有什么关系来支援他的人,此刻,叶萧凌也不可能解释得清楚,甚至就算他解释,别人也未必会听。 伍兹冲锋枪发出清脆的哒哒哒声音,因为叶萧凌所处的位置只有他一个人,手里拿着冲锋枪的袭击者可以随意开枪而不用担心伤到他附近的同伴。而叶萧凌身体一矮,脚下一跺,真力灌满了两条腿,就这么用力地一脚踹了出去! 叶萧凌不是踹的那位开枪的人,他身体或许强大,但被这样的乌兹冲锋枪劈头盖脸的扫射一通,也绝对不好受,更不要说迎着冲锋枪要踹中那位躺在地上的仁兄。他这一脚踹的,是他面前的那辆依然有些受损的车! 李元霸抗鼎诀在力量上的提升原本就超过许多普通的修行法门,否则叶萧凌也不可能两次做过抬起汽车的壮举。而他这一脚,更是在他这些日子修行静心之后的第一次奋勇,他只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上涌,冲得他天灵感有些微醺,而他发力的力量又有些微微向上,被这样的力量所击打,车辆竟然就在这样的一脚之中从侧面微微地瘪了下去! 而等到变形终于到了极致之后,那辆车带着尖锐的报警声与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翻滚起来,如同黑暗中神兵天将的一块巨盾,成功地拦住了乌兹冲锋枪啊的所有子弹! 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子弹把劳斯莱斯的外壳打得千疮百孔,顶部原本的油漆已经变成了一片蜂巢。手持冲锋枪扫射的袭击者脸色一变,终于松开了扳机,猛然一个难看的打滚,这才堪堪地从劳斯莱斯翻滚的路线上避开。而那辆本来就已经被一个人撞得凹痕深陷的劳斯莱斯,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砰然撞上地下车库的墙壁,一顿零件乱飞。 叶萧凌这才看清楚了这辆车的标牌,劳斯莱斯那双r的标牌叶萧凌见老白他那办企业的老爹开过,所以印象深刻,但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就算这是一辆百万级别的豪车,他也已经没法在让它在脑子里过上几秒,暗中为车主默哀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叶萧凌手持着军刀,顺势就向前三步,猛然地向着面前一位拦着他路的人狠狠斩落! 在这样刚猛的力量面前,那位戴着夜视镜,手持着长刀的袭击者终于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意图避开叶萧凌的锋芒,正要打算侧身反击。却发现原本劈在自己长刀上的那柄军刀早已经泄掉了力量,被收了回去。 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叶萧凌像是只被野兽追·捕的羚羊一般,一跳之间,就向着地下车库的大门口逃去。 “傻子才陪你们对砍……”叶萧凌吐了口唾沫,双眼泛着蓝光,却看见手上那柄被淘宝卖家吹得天花乱坠的军刀上,刀口已经崩裂了一个口子,忍不住骂了一声,“草他姥姥。”脚下根本不停,两位手持长剑的人刚刚已经在追那那男人的路上,而叶萧凌撵着他们的身后,让他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叶萧凌刺出锋锐的剑尖。 “我真的是路人啊。”叶萧凌骂道,伸手用军刀拨开一柄长剑,整个人在地上一个翻滚,一脚踹倒了另外一人,又借着翻滚的力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又继续逃跑而去。这里的人,单打单,没有一个人是叶萧凌的对手,甚至三四个人联手都未必能把自己留下。可如果一旦自己被拖住,八个人相互配合,足够把自己砍成肉末。 自信是让人超常发挥的引线,可叶萧凌自认,自己这罐火药还不打算只谋求一个爆炸之后璀璨夺目的几秒钟,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的生活乐趣没有体验,何况现在干刚刚跟夏岚走到一起,心里正感觉一阵温暖,所以他宁愿狼狈不堪的逃跑。 但显然,就连逃跑这种事情都并不是太简单的事情。刚刚跑过一个转角,黑暗中,叶萧凌就听见了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一股强大的气机压迫者他的脑神经,他蔚蓝的双眼瞪圆,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金属划破空气而产生了一股不详气流,叶萧凌只能伸手举刀高过头顶,与来人的锋锐兵器猛然碰撞。却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震,一股麻痒顺着自己的手腕虎口传递到手臂上。这个人的力量跟自己几乎相差不远!叶萧凌震惊,而在这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里,那个人再一次出手,再一次带上了锐利的疾风! 太快! 叶萧凌的心脏猛然跳动,肋间因为紧张和恐惧微微颤抖,身体里的真力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还是跟上了那不知名利器的动作,手腕一翻,向后撤了一步,再一次地抬手,握着军刀猛然地上挑! 铛! 第616章 摩托车骑手和长枪 叶萧凌终于看清了,与自己的军刀碰撞的兵器,是一把狭长的太刀,闪烁着金属的锋芒,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可握着这把毒蛇的人面目依然沉浸在黑暗里,模糊之极。毕竟,七曜星诀的星力本身的作用并不主要是为了让他在黑暗中可以视物,他眼里闪烁的蔚蓝光芒仅仅只是星力在他身体里不断地变化的表现罢了,终究不可能比夜视镜好用。 想到这里,叶萧凌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自己也得买一个好用的夜视镜,虽然晚上不可能带着它到处出门,但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也是不错的。 但他的这些想法仅止于此,那柄长太刀猛然一收,一拉,紧接着一个翻转,硬生生地就推开了他上挑的军刀,再度向着他的脸欺进! 叶萧凌整个人往后仰了下去,感觉到一股风从自己的鼻尖看看擦过,带起他一身冷汗,此刻,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根本没有脱离险境。他面前的这个刀客,很强,强到可以跟自己平分秋色,甚至……更甚一筹。 但叶萧凌借着这个后仰,一脚踢了出去,只听见一声闷响,大概是踢在了那个人的腿上,也因此让那个人的刀势缓了一缓,借着这股力量,叶萧凌往后退了半米的距离,猛然向后一拍地面,整个人再度直立起来,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按着刀身,金属与金属摩擦出火花,叶萧凌格挡住那个人紧接而来的一刀,而后接着双手的力量,大喝一声,李元霸抗鼎诀的力量在这一瞬间爆发到了极致,竟然硬生生地把那个人推得不停往后退! 叶萧凌屏息,没有放过这个对手失去平衡的好机会,整个人向前,军刀与那个人在几秒之中就对了四刀,打乱那个人的阵脚,一手就握住了那个人衣服的领口,向下一拽。 那个人原本要接叶萧凌这进逼而来的四刀就有些吃力,而此刻,叶萧凌那巨大的力量仍然灌注在手臂上,一拽之下,就把他拉得向前一扑,原本想要挥出的一刀也就因为失去平衡而再也挥不出来。 叶萧凌贴近了那个人,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原本打算给他连续上个脚踢、膝撞双连套餐的他愣了愣,而后猛然地稳住了对手的身体。 叶萧凌大喊起来:“妈的是我!上次我们在火车上见过!上次你被扒手偷了钱包,你记得吗?我跟他们没关系!先罢手!” 男人有些愣,但很快也反应过来,皱着眉道:“是你?” “是我是我是我!”叶萧凌没好气地道,“你不是逃出去了吗,回来砍我干嘛?” 男人正想说话,灯光却照亮了叶萧凌的脸,他刚刚太过专注于跟男人对刀,而忽略了周围早已经响起的轰鸣声。转角之后开来几辆摩托车,车头的大灯像是无数只眼睛正睁大了瞪着他和他拽着的男人,而与这白光不同,上面的棋手穿着统一黑色的紧身衣,戴着黑色的摩托头盔,于轰鸣中冷静,于黑暗中肃穆,而他们的手上,正握着一杆长度接近两米的长枪,枪头上的生铁冰冷而又锋锐,正反射着一种铁青色的光芒。 “妈的,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叶萧凌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些骑手骑着摩托车像是古代的骑士一般向着他们冲锋,哀嚎了一声道。 “跑!”叶萧凌一声大喝,用力地拉起了男人,他知道此刻再有一秒钟的犹豫,自己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而男人的速度同样很快,在被叶萧凌拉起的同时,他脚下马上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甚至没有看叶萧凌一眼,两个人就十分有默契地往回奔跑着。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叶萧凌大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后面的人追他们显得有些不太上心,原来大门口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他们知道叶萧凌和男人根本无路可走,所以准备守株待兔地等在那里,让叶萧凌和男人自投罗网。 男人眼神锋利,原本漠然的表情也有了一些生气,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他们的后面就是通向会场的通道!” 一个转角,叶萧凌和男人的速度同时加快,男人是一跃之中,就到了一辆报警器十分尖锐的车身后面闪转腾挪,仅仅只是他的身影一跃的同时,等在那里的袭击者毫不犹豫地叩响了乌兹冲锋枪的扳机,随着如同一阵如同爆豆子的声响,那辆车的车身就被子弹打出了无数孔洞,凄惨无比。 而叶萧凌更是蛮不讲理一些,他是十分不在乎形象地一个驴打滚,同时伸手一伸,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咔咔咔的声音作响,叶萧凌竟然是把把一辆车的整个车门给拽了下来! “一起上!”叶萧凌来不及看男人的位置,只来得及喊这一声。乌兹冲锋枪的火力就被他握在手上的盾牌所吸引,吧嗒吧嗒如同冰雹一样砸在上面。叶萧凌感受着这种由无数子弹交织而成的推力,脚下去一点也不慢,不避让分毫就这样硬突了过去。 袭击者同样也知道枪械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起到太大的作用,打空了一个弹匣,他根本不打算在换弹装弹,而是顺手就把枪械一丢,从腰间就抽出了两把短匕,锋芒毕露,如同野兽的两颗犬齿。 叶萧凌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举着那如同巨盾一般的汽车门,鼓足了力气猛然一拍,当先而来的袭击者,直接就被拍得七荤八素,就连他手上的短剑也握不住,直接坠落到地上。 而男人更是借着这个机会,欺进第一批袭击者的人群,连续几招,他手上的太刀就劈断了一个人手中的刀,而后再接着一斩下去,鲜血溅了他半身。其实袭击者如果相互配合,不至于会导致其中一人就这样被轻易地被刀劈死,只不过叶萧凌当先吸引了注意力,而袭击者也没有想到叶萧凌的修为竟然丝毫不弱于男人,所以整个阵形瞬间就溃成了决口的大堤。 叶萧凌闻到那股血腥味,他实在不是太想杀人,但此刻他也不可能再留手,扔掉手上那块已经被几把长刀劈得满是刀痕的汽车门,他脚下一跺,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而他手里那把军刀,更是直接地捅进了那个人的胸口。 虽然叶萧凌买这把军刀的时候,更在乎它的挥砍能力,但他的尖端同样锋利,在叶萧凌巨大的力量推进之下,这把军刀破开那个人胸口的肌肉,斩断了坚硬的肋骨,捅进了那颗不断砰然跳动的心脏。 叶萧凌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东西沾湿了自己的肩头,他穿着粗气,一刀劈开后方来袭的长刀与短匕,向前奔跑的同时一脚踹在一个人的头上,身体在空中翻转,跟再度劈死一个人的男人汇合,而后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地撞进了那一道车库通往会场内部的门。叶萧凌只感觉肺部空气不够用,大口呼吸,不断地跟男子一前一后地爬着楼梯上楼,料想那些手持长枪的骑手虽然从气机上感觉不弱,却也不可能方便地拿着长枪上楼。 但叶萧凌不可能回头确认,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知道,那些人尚且还没有放弃。或者说,他们的使命根本不允许他们放弃。 第617章 冲进去! 从负二楼到一楼的距离其实很短,但叶萧凌恨不得一个蹦跳之间就撞破这些墙壁穿过天花板而后逃出升天。但他知道,自己虽然确实有能力用肉体强度去拆墙,可在这种时候,就算他真这么做也于事无补。楼下传来无数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一只战鼓被无数鼓棒不断敲打,砰砰的声音都带着一种即将破裂的感觉。 猛然一跃,叶萧凌和男人两个人狼狈地撞开楼梯的门,而后狠狠地把楼梯门给关上,插上锁,夺路而逃,身后传来撞门的声音,好在防盗门虽然不可能完全挡住那些人,却也暂时给他们造成了一些困扰。 这里是会场一楼的走廊,从窗外传来观众们的欢呼声和裴文文歌唱的声音,灯光在外面闪耀变换,如同彩虹一般美妙绝伦。但叶萧凌此刻却丝毫没有观赏那中盛况的心思,反正夏岚坐在观众席上安全得很,反而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一边奔跑一个劲地寻找着路线,刚转过一个转角,叶萧凌就听见那栋门砰然倒塌的声音,他面容一紧,喘着粗气对身边的男人道:“找个地方……躲躲……他们的动作太快,我们拉不开距离,也不知道这些人吃什么长大的,脚力这么强!” 男人表情依然冷漠,但呼吸同样有些急促,如果单论修为,他们比那群追兵里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出一大截,可这些人显然经过严密训练,在追人的表现上,速度完全不会落于下风,如果不是他和叶萧凌在那一次突进连着杀了他们三个人让他们有些胆寒,恐怕他们的距离还要更接近一些。 这种紧逼让他心里同样悬着一块大石,喘息虽然不代表他和叶萧凌的体力到极限,但却是他们的心中紧张的真实写照。 整个会场建筑的内部空间空间确实大,他们在里面不断地窜逃,竟然连着一分多钟都没能被后面的追兵给撵上,可如果要说躲藏的地方,叶萧凌怎么看都没有一个完全安全的房间,在他看来,这种时候还跑进房间,就好像一只明明奔跑在草原上的兔子非要钻进猎人的陷阱一样愚蠢。但随着时间的延长,叶萧凌看着窗外,知道他们两人也即将无路可逃,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白鹿门的暗堂,都是经过训练的,刚才如果不是他们没心理准备,我们不一定能从车库上来,这么跑下去我们只能被拖死。”男人道,“你叫什么?” 叶萧凌边跑边愣,而后道:“喂,这个时候我们真的有必要自我介绍吗?难道不是应该去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吗?” “只是有个称呼而已!”男人也被叶萧凌这种反问问得有些答不上来,伸手过去喊道,“简慎!” 叶萧凌只好伸手过去跟他一握,回答道:“叶萧凌!” “好。叶萧凌,过了前面的转角,你先冲进第一个房间,三年前我来过这里,那个房间有一个废弃的电井,可以从那里上其他楼层,他们很难预料。”简慎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这个举动当然是为了防止后面已经步步逼近的追兵听见。 叶萧凌点点头,屏住呼吸,胸口微微起伏,加快了一些,而当他和简慎过了一个转角,虚掩的房间门就在眼前。 冲进去! 叶萧凌脑子好像有无数烟花炸开,乱糟糟的结成一团,什么都不重要了,他需要在此时此刻,冲进去那道门,电梯井就是他们现在的生路! …… 裴文文听着外面音乐奏响,小提琴和黑管之间相互奏鸣,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化妆间里淡粉色的梳妆台玩着手机,场地出了一些技术问题,所以正有一群电工在紧急地处理着电路修理者这有些垮掉的演唱会。 不过裴文文倒是并没有对这种情况感到太难看或者太不满,她成名于少女时期,这么多年下来,对于场地出情况啦、音乐放错啦、主持人颁奖喊错名字啦之类的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心里还刚好松了口气,正好刚刚的舞蹈让她有些气喘,趁着这个时间他可以调整一下自己。 一位化妆师正在他的脸上用小刷子不断地把她有些瑕疵的妆容修补调匀,对于这种可能时间很紧张的工作,化妆师抿着嘴唇,动作简洁又快速。 唯一情绪有些恼怒控制不住的人倒是裴文文的经纪人黄姐,或许这场演唱会出点问题对于裴文文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她这个经纪人来说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这让她原本心里想象中的完美瞬间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块块崩塌,最终整座大山化作虚无,变成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石头。这等于就是在她的经纪人生涯上画下了一笔最糟糕的色彩。 “怎么搞的。明明我都提前三天叮嘱他们让他们注意把整个流程走一遍,检查机器、音响,结果还给我出这么一个篓子。”黄姐不满的抱怨,“我看了一周的天气预报,把形成安排的井井有条,把人员都弄到了位,结果还给我这么个样子。最扯淡的是,主办方给安排的化妆间还这么破!这是什么破房间,还跟我说别的房间都堆放着重要器材或者需要办公,脑残啊。” 裴文文微笑迎合着着道:“是嘛。脑残咯。黄姐,你快从你那公文包里抽出刀来,把他们砍成十八段然后再分别装进袋子里,插上火箭炮,直接送进外太空人道销毁。” 黄姐无奈地看着裴文文,道:“我这是替你抱不平呢,你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裴文文眯着眼睛,笑道:“我心情好,不行啊。反正这个化妆间也凑合,今天伴舞的人也有另外一间化妆间,也算是各自都能安家落户,勉强可以了啦。毕竟这一次我过来莫城本来就有些着急,黄姐你能几天之内把这个地方预定下来已经不错了,勉强可以用。” 黄姐面容疑惑地道:“你呀,平时难会场有问题的时候像是个小怨妇,今天怎么了?转性了?” “什么转性了?”裴文文笑骂道,“我平时一直都听好说话的好吧。何况明明是黄姐你今天怨气太大,我只好变成那个好好先生了。” 黄姐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要来莫城,我只能定这么个地方开演唱会,京都那么好的邀请你都不去。”她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你不会是来莫城见相好的吧?这么快就有第二春了?” 这一问,化妆师都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裴文文更是笑得前仆后仰,道:“哪儿来的第二春。”动了动,她伸手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扔给黄姐,道:“你看看。” “什么东西?”黄姐皱眉接住,翻了几页,“妇科疾病就到xxx医院……” 裴文文无奈地道,“往下翻到一百二十页。” 黄姐瞪了她一眼,道:“不早说。”刷刷刷地翻书到一百二页,也没多想,对着标题就读道,“莫城天才青年医生治疗瘫痪病例,十一名病患因此康复……”她的眼睛突然瞪圆了,对着裴文文道,“这!” 裴文文笑了笑,道:“我也是前几天看见这个新闻的,老师不是坐轮椅那么多年了嘛,我想看看这边是个什么情况,可以的话,我就把他接过来,看看他的两条腿还能不能治。” 黄姐点点头,不过还是提出了一些质疑:“这杂志靠谱吗?别是打的虚假广告吧,我可听说能治疗神经损伤的瘫痪到现在为止也就外国才刚刚实验成功,还没有完全投入临床,国内一个年轻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放心吧,他能的。”裴文文眯着眼笑,心想着自己那天看见杂志照片上印着的那个人时,是怎样的吃惊,“大力士”一下子变成了悬壶济世的神医?不过想到那天他惊人的力量,她丝毫不怀疑叶萧凌会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人。 其实,叶萧凌就算不主动打她电话,她迟早也会在这场演唱会结束之后主动联系他,不过叶萧凌突然联系她还说要看她的演唱会,让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深吸一口气,她想让自己始终保持着最好的状态,把自己最好的一部分展现出来。 只是她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完,原本就只是虚掩着的门就突然被两个人人影撞开! 第618章 打晕或者灭口 叶萧凌原本就担心过房间里面会有人在,而此刻,这种担心就成为了现实,他却早已经来不及后悔,何况他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他的真力仍然在身体的各处游走,强化之后的感官让他可以听见那群追兵在不远处正紧紧地追着自己的影子杀来。 不过显然,简慎早已经心里做了准备,仅仅只是在刚刚撞进门的同时,他就就一脚揣在了左侧的墙壁上,腿部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如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而后,猛然一放,他整个人就在空中翻滚如一片巨大的黑影。 这片黑影划过黄姐的身边,一只手从黑影中探出,一身闷响,黄姐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瘫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而仍然在空中翻腾的黑影掠过那位在给裴文文整理裙子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同样应声而倒。 简慎神情冷漠,落地的同时向前踏出一步,伸手从腰间摸出两根细小的银针,闪着锋锐的光芒,扎入化妆师和另外一个工作人员的脖子,放倒了这两人。 这个过程,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简慎的出手之快,击打和银针位置之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裴文文当然听见了那一声撞门的响声,她紧张地想要站起来,却已经看见了身穿黑色西装,领带飘扬的简慎不断地在视线中放大,而后一只手疾出,向着裴文文的头部而去! “啪”的一声,裴文文倒在梳妆台上,上面摆放着的各式饰品一片狼藉地四处跌落。 只是她没有昏迷,睁大了眼睛,裴文文看见了他眼前正相互交错击打的两只手! “停!”叶萧凌的手跟简慎的手在空中连续缠绕了两次,相互碰撞又相互收回,叶萧凌顺势向前一步猛然地用自己的力量压住简慎的手,侧着身,肩膀更是顶在了简慎那只手的肘部,硬生生地把自己插入了从他和裴文文之间,格开了简慎凌厉的的攻势。 简慎面无表情,道:“不能让他看见我们。” “她是我朋友!”叶萧凌急促道,“别人就算了,放过她!” 简慎不肯退后:“她醒着,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她晕了那些人照样知道我们进了这个房间,你要怎么做?” 简慎冷冷地回答:“把他们全部从扔进电井,里面有足够的空间。” 叶萧凌大惊道:“你疯了!从电井扔下去,你是要把他们都灭口吗?” 简慎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这是一楼,电井基本要到底了,最多摔伤,不可能死。” 叶萧凌这才送了一口气,原来简慎并不打算把在场的人全部杀光灭口,这让他放心了一些,否则他在这种地方,除非他打定心思要跟简慎一战,不然根本保不住在场的所有人,在那一片黑暗的地下车库,他已经体验过简慎的太刀有着怎样可怕的力量与锋锐,他们两人之间实力几乎不分伯仲,除非他用上星力…… 可就算如此,后面的追兵马上就会赶上来,在此刻开战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就算这样,那就打晕这四个人就够了!别带上他,我们进电梯井。”叶萧凌道,“赶紧,时间不多了。” “我不打算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女人决定。”简慎却纹丝不动,反而向前用力了一些,把叶萧凌压得往后推了一步,他的背紧紧地贴着刚站起来的裴文文,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有两团饱满被自己压迫变形,可他顾不得那么多,真力在他的经脉中加速流淌,他向前硬是走了一步,重新把简慎推了回去:“放她走!不然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不。”简慎冷冷道,“只是打晕,扔下去最多只是受伤,不会有事情。” 叶萧凌已经听见那群人越来越近,他压低声音骂道:“妈的她如果嘴巴不牢我也会暴露,你怕什么?”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叶萧凌的背后传来了裴文文的声音:“你们商量着要不要打晕我,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因为裴文文开口,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叶萧凌啼笑皆非,说起来自己跟裴文文只是第二次见面,而且第一次见面也谈不上多交心,只不过帮她修了车,换了备用轮胎,然后坐了一路顺风车,看了一个日出,偏生自己在这种时候实在没法下那个狠心把裴文文打晕然后往电井里一扔任由她在那狭小的管道中碰撞、受伤。 可是现在她突然开口,不是添乱吗? 但很快,叶萧凌改变了这个想法。因为裴文文并不是像是一个受惊的女生捂着心口大声地呵斥他们冲进来打晕了四个人,也不是如同一个脆弱的女生一般梨花带雨地大喊“别伤害我别伤害我”,而是无辜地道:“我帮你们掩饰,你们别把他们扔进去行不?” 对于她这么上道的行为,叶萧凌满脸古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但在他对面的简慎却反而回应得很快,仅仅只是简短的一个“好”字,他就用手中的太刀一刀劈掉了电井门的锁头,而后开了小门,如同一只敏捷的老鼠一般钻进了那黑暗幽深的地方。 叶萧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但他脸色一变,听见门外已经传来一群人的的脚步声,来不及跟裴文文说话,只是跟她点了点头,也猫着腰一下子就钻进了电井之中,钻进去的时候,他还顺便把门给带上,把那个落在地上的锁头也塞进了兜里免得被看出端倪。 电井内的空间很狭小,正方形的结构宽度甚至只够一个半人在里面站立,而且因为长时间没有打开,里面有一股植物腐烂的味道在缓缓发酵,叶萧凌一进电井里就只能用双手和腿左右撑着内部,抠着那些砖缝维持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下面黑的看不清楚状况,叶萧凌眼中缓缓亮起蔚蓝的光芒,看着无数粗大的线缆从上至下如同吊兰的枝条一般向下眼神,而后他没有犹豫,双手双脚撑着内壁,也跟着简慎一起向上攀爬。 而裴文文看着他们进了电梯井,踩着高跟鞋,环视了一眼四周晕倒的人,门外跑来一群穿着黑色紧身衣,手持着格式铁器的人,他们早已经摘下了自己的夜视镜,但脸上仍然被黑色的口罩蒙着,眼神凌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动作整齐如同一人。 看着四周晕倒的人,领头人向前几步,看着裴文文,道:“你好。” 第619章 裴文文的抽泣 叶萧凌向上爬了大概两米有余,就接近了简慎支撑着粗糙砖石构建的内壁,电井里的臭味就好像用火在灼烧老鼠的皮毛,时间一长就令人作呕。皱着眉头,叶萧凌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跟着老单分辨药物的时候,当时老单把那个装着“阿魏”【一种药材】的盒子给打开,等到他捏着鼻子把阿魏的特征全部记住之后,一把就把盒子盖上朝着芦苇荡的身处扔了进去,可当初他还是忍不住在时候吐了一地,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都简直是hi血泪史。 但现在别无办法,躲在里面的他低声道:“能不能直接从二楼出去?” “动静太大,电井的门在外面,这种老式的东西,就算你想要用真气破坏锁芯你也很难够到。”简慎同样压低了声音,他们都知道,此刻裴文文正在应对着那群冷血的追兵,或许他们对于裴文文这样的普通人不方便下手,但如果得知他们躲在电井里,只需要拿着枪械在电井里一阵扫射,恐怕他们两人都得变成千疮百孔的筛子,凄惨地流干血液。 叶萧凌点点头,只能认同了简慎的说法,虽然他已经用真力破锁过好几次,可每一次他都是直接触摸在锁头上,隔着一道门打坏门外的挂锁,必然要用大量的真力,这个过程不可能悄无声息,而一旦他们发出声音,楼下的人就会听见。 “看来只能指望裴文文了。”叶萧凌低头默默道,想了想,他又抬起头,道,“你刚才说这些人是白鹿门的暗堂?那是什么地方?” 简慎看了一眼叶萧凌,但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闭上眼睛,道:“暗堂是白鹿门早在当初抗日的时候建立起来的一个组织,原本建立起来的目的是为了刺杀日军高官将领,当年在战时的上海滩,暗堂在王亚樵的领导下,把上海滩的日军官员将领杀得人人自危,后来王亚樵死在特务手里,暗堂就转投了红军地下党,继续做一些特务工作,直到建国以后,这个组织才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王亚樵?”叶萧凌若有所思,“历史课听过,好像是当初的1930年左右的‘斧头党’头领?好像周星驰电影《功夫》里的斧头帮原形就是这个靠刺杀扬名的黑道帮派。” 简慎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王亚樵。”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莫名奇妙跟当年的日本人一样享受了一样的待遇?”叶萧凌却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消息值得开心,反而忧愁道,“我真的只是路过。” 叶萧凌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但简慎还是配合着轻轻笑了一声,但很小,几乎难以听清,让叶萧凌甚至怀疑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讽刺他说这种没营养的话。 “建国以来,暗堂的性质早就已经变了,白鹿门也变了,谈不上变坏,但也谈不上是变好。但是暗堂竟然把矛头对准了我,这件事,很奇怪。”说道这里,简慎自言自语道,“没错,很奇怪,如果说白鹿门十三分支的长老有一半倒向了李家我不奇怪,可暗堂都被掌控了,也位面太奇怪……”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尽管他现在已经大概了解,那天自己帮简慎从扒手手中抢回来的皮甲上画着白鹿代表他是白鹿门的人,虽然他对于白鹿门这个不断出现的三个字有着一种很深的好奇,可有些事情他仍然一头雾水:“什么十三分支的,听不懂。”在这种黑暗的地方,这个臭烘烘的电井里实在不是什么上课的地方,他抱怨道,“总之我们现在最好像个办法早点从这个地方出去,我快吐了。” 简慎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却也露出了一些难受的神情:“我也一样。”虽然说中医可以承受药物的臭味,但绝不代表他们喜欢整天在恶臭的环境中呆着,叶萧凌也好,简慎也好,他们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个电井里的味道了,“估计有些人拿这个电井当垃圾桶直接往里面丢一些会腐烂的垃圾,我现在感觉就好像一朵大王花在这里面绽放。” 正当两个人互相轻声吐槽的时候,1楼电井的门外突然传来了裴文文的惊叫声,对比之前她在面对叶萧凌和简慎那一刻的镇定,这一声惊叫显然带着一些难以诉说的恐惧,甚至就连拖长的音都显得有些颤抖。 叶萧凌面色一变,难道那群人真的这么疯狂,就连对普通人也要下手?想到这里,他马上地四肢一收,重力让他的整个人如同一块失去了支撑力的石头一样下坠,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到了1楼电井门后,与裴文文之间仅仅只是相隔了一道门的距离。 想到裴文文此刻可能正遭遇危险,叶萧凌抬脚就打算踹开这道门冲出去跟这些疯子厮杀一番。反正自己手上已经沾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血,此刻他就算跟这些人没有冲突也已经变成不可调节的冲突,毕竟一条人命,就足以把自己推到这些人的对立面。可裴文文毕竟是无辜的人,如果因为帮自己掩饰而导致她出了意外,他的心里怎么都不会过意得去。 只是,他刚刚抬脚,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一沉,,手上贴着粗糙的内壁却仍然是向下滑落了半米,感觉到掌心有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好在自己修行之后皮肤强韧,这样的摩擦仍然没有破皮。但他这一脚是踹不出去了。 恼怒地抬起头,压低声音对简慎怒目而视:“别拦我!” 简慎却并不理他,下坠下来的他现在位置刚好与电井的门等高,这道门尽管紧紧闭合着,但因为他已经斩落了锁头,所以哪怕来一个普通人都可以轻易地把这道单薄的门给拉开。 “等等。”简慎用耳朵贴近了那道门,门外的声音从原本的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门外,裴文文正站在那位依然摘下夜视镜的领头人面前,她感觉自己站在了一头阴狠的蟒蛇面前,一股寒意顺着她的尾椎骨,不断地向上,直到她的头皮发麻,恐惧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再也不是那个在人前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她原本在包装外的坚强、知性、美丽,在这一刻都崩溃成一地的碎渣。 “我……我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裴文文带着哭腔道,看见那个领头人又向前走了一步,她惊慌失措地向后不断地退后,但笨拙地撞在了梳妆台上,把原本梳妆台上仅存的东西都撞落在地面上,双肩瑟瑟发抖。 “别怕,裴文文小姐。我们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人。”领头人仍然保持着缓缓向前的步伐,尽管裴文文近乎失控地尖叫着“你别过来。”,他也不曾有一点怜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把利刃,而利刃,是没有怜悯之心的,不管对方是强悍也好,慌乱也好,真有需要,他都会把自己的武器插进敌人的心脏。 “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领头人微微笑着,但因为整张脸都埋没在黑色的大口罩之中,只能看见他的眉头微微舒展,眼神中带着一些戏谑,“只要知道了我们需要的信息,我们马上转头就走,让你……”顿了顿,他看了看地上因为昏迷仍然四仰八叉的工作人员和黄姐,“和他们,都安全地开完这场本该辉煌的演唱会。” “什……什么……什么答案?”裴文文颤抖着道,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看着领头人手上的短剑,浑身蜷缩起来,抽泣道,“我什么也没做……” “知道你什么也没做。”领头人眼神平和,像是在安慰她,轻声道,“我想知道,刚刚冲进来,打晕这几个人的那两个人,到哪里去了?” 第620章 刀就这么他妈的断了! 叶萧凌躲在门后面,感觉后背有些僵硬。刚刚他想要踹开门出去救人,但简慎拉住了他,所以他暂时把自己的满腔热血收了回去,推开了简慎,躲在门后面偷听门外的情况。其实他和简慎两个人躲在电井里并不是什么太完美无缺的计划, 但毕竟走投无路的时候,赌一次总比束手就擒更靠谱一些。 不过如果他们在这种地方被发现了,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是扯淡的,人家只需要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握着冷冰冰带着肃杀之气的冲锋枪,只需要连续射击打空一个弹夹,真力耗尽的叶萧凌就得死在这又黑又臭的地方。 而即使他们从直接从别的楼层硬是打开电井门逃窜,在这栋建筑物里不知道有多少白鹿门暗堂的人,叶萧凌怎么也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可以说,叶萧凌和简慎现在的安危,完全就寄托在了那门外惊慌失措的裴文文上。所以简慎原本想的是把裴文文一起打晕,扔进电井里,至少这样别人就看不出太多端倪。 不过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简慎似乎对于裴文文突然的保证有着十分的信任,竟然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安慰交到了裴文文的手上。 只是显然,当裴文文真的面对这群暴徒的时候,恐惧让她明白,要撒谎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听着外面裴文文不断地抽噎,那种恐惧的颤抖颤音,就连叶萧凌都有些不忍,甚至生出了干脆自己自投罗网算了的想法。毕竟一个女人在外面替他们扛着一切,而他们两个身怀真气和真力的大男人躲在暗处实在说不过去。 咬了咬牙,叶萧凌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简慎摇了摇头。 叶萧凌有些愤怒地道:“你是不是男人?让一个女人顶缸?” 简慎低声道:“我没有在这种时候逞英雄的打算,他们不会杀裴文文,四大门派跟国家上层有协议,修行者之间可以自行处理关系,是杀还是不杀都可以自己选择,但只有一个铁律,修行者是不允许谋杀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何况裴文文是一个公众人物,杀死她的代价太高,根本不值得。” 叶萧凌大概明白了简慎下的判断,但他还是道:“可裴文文不知道这种事情,她现在很恐慌,就算她死扛着不把我们说出去,可我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听不下去就别听。”简慎眼睛一闭,木然道,“有些事情,都是要自己承担的,既然她提出了帮我们掩饰,她就应该承担她现在应尽的责任。” “妈的。你的逻辑会不会太冷血了点。”叶萧凌骂道。 “我只是用最合情合理的逻辑去看待这件事情,并不存在冷血不冷血的事情。” 说来说去,叶萧凌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打开门冲出去。简慎的逻辑或许不中听,但有一点他说得没错,裴文文很安全,那些人也不傻,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泄愤杀死裴文文,这种代价太高,完全没有必要。 而如果他此刻冲出去,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简慎的命。他自己豁出去就豁出去了,可简慎毕竟不该被自己拉着陪葬。 化妆室的灯光明亮,在领头人的眼睛里反射着一块凌厉的白斑。他看着因为他一步步前进而不断后退的裴文文,在她恐惧的乞求中与抽抽搭搭的讲述之中,他终于认定裴文文仅仅只是看见两个人冲进来打晕了所有人,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路而后又夺门而出不知去向。 笑了笑,领头人温和道:“裴文文小姐,今天确实是我们冒犯了,我向你道歉。”而后一转头,他原本的笑容瞬间变形,仿佛一团温和的水在一瞬间结成了坚冰,向外面冒着森冷的寒意:“我们走,门口有人把守,他们跑不出这里。” 听见这个声音,叶萧凌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危险暂时度过去了,结果要比他想象得好,裴文文做到了她说的话,即使因为恐惧崩溃却仍然没有吐露他和简慎的位置。 “他们要走了。”叶萧凌对听不见外面状况的简慎道,一说到这句话,叶萧凌原本紧绷的心脏放松了许多,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竟然让他出了一身后怕的冷汗。感觉到背后的僵硬与汗水,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把自己的肌肉放松一些。 但就在这时候,随着他身体一震,别在他腰间的军刀,就那么…… 他妈的断了! 在之前,叶萧凌用军刀跟简慎的太刀连续对了不知道多少刀,毕竟淘宝上买来的军刀相比较简慎那把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太刀相比,差距太远,几次碰撞之后,上面早已经全是豁口,而军刀的中端,更是因为简慎的大力挥砍留下了一道两根大拇指宽的裂痕。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道裂痕,会在自己一抖之下,就这么轻易地断裂开来,但想来是这把军刀早已经到了断裂的边缘,这会儿他一抖,刚好裂痕就完全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萧凌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惊呼,手脚快速地想要去握住那在半空中的刀头。 指尖触摸到了刀身那冰凉的金属,但叶萧凌到底还是没能抓住那落下的到头,反而随着他手指的一碰,那柄军刀在半空中翻滚起来,旋转中带着一些决绝,撞在了电井的内壁上,发出而来叮当的响声,而后是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最终刀头在黑暗之中落到了底部,发出一声闷响,叶萧凌的脸色却已经变的煞白。 也正是因为这几声响声,那位原本依然打算离去的领头人猛然转身,皱着眉看着四周! “靠……”叶萧凌低低地骂了一声,看着脸色同样难看的简慎,道,“怎办?” 简慎紧张的屏住呼吸,伸手到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向着二楼缓缓爬去。叶萧凌明白了他准备找另外个出路的意思,也手脚轻快地跟着简慎向上爬去,蔚蓝的眼睛看了一眼断裂得只剩下半截的军刀,心想自己再也不找这家店铺买这破军刀了。 领头人环视四周,距离这里不远的场地仍然在放着音乐,所以他仅仅只是听见了几声轻响,并不真切,皱着眉头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静,在室内静静地走了几步,缓缓呼吸。 似乎是这样的举动吓到了裴文文,裴文文缩得更紧了一些,躲在角落里,像是一只面对苍鹰捕杀而无处可逃的兔子。 此刻,有手上捧着机车头盔身穿黑色近身服的人穿过几个人的中间走进来,显然他是刚刚的摩托骑手之一,只不过他手上的长枪拆解了两炳短枪,一柄长一些,一柄短一些,握在手上的时候闪着金属的锋芒。 他凑近领头人的耳边,轻声道:“国安局和龙组的人来了,上面要我们赶紧撤退。” 领头人冷笑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满:“我们内部的问题,跟他国安局和龙组有什么关系?” 那位骑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最近端木长歌刚刚接手了国安局,怕是要对我们动手,我们在这里,容易留下尾巴,对上面造成不利的影响。” 或许是不得不认同这句话,领头人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些烦恼,虽然《修行者管理法案》仍然在胶着之中,但龙组掌控了国安局,显然以后他们这些暗堂的人做事情要麻烦许多,更容易为人掣肘。 再度环视了一圈周围,他沉思着,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但刚才那一声响动明明是从自己不远的地方发出来的,还带着一些瓮声瓮气的感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不。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人。领头人若有所思,他缓缓地走到了电井门的面前,凝视许久,伸手缓缓去开那扇依然没有锁头的门。 第621章 演戏 电井的门是木质的,很薄,又没有锁,虚掩着就如同一个并不太深奥的秘密,用易于擦去的铅笔写在一张薄薄的纸团里,好像只要有人轻轻地把整个纸团拆开,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一些什么,谜底就会因此而揭晓。 领头人看见这道木门上有些剥落的油漆,裴文文演唱会的会场实际上是当初莫城的老年人大会堂,规模虽然很大,但后来处在一旁的老年小区被拆迁,只留下了这个基本上很少被使用的大会堂寂寥地屹立在这座物欲横流车来车往的城市之中,维护方面的事情更是早已经被刻意地遗忘,也难怪当时黄姐那么愤怒于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地方举办演唱会,毕竟这里太过简陋,怎么看都不像是裴文文这样红得发紫的大明星换装的房间。 领头人的手近了,更近了,他距离门并不长,而当他把手身平之后,刚好就可以触摸到折扇代表着躲藏的门。他伸手,缓缓地握住原本挂着挂锁的地方,轻轻拉开,幽深的黑暗中,一股令人厌恶的臭味传了出来,这股味道带着一股子腐烂鸡蛋的味道,令人作呕。 似乎是因为这股味道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裴文文的肩膀抖了一抖,她身体蜷缩着,头埋在弯曲的两腿之间,所以别人没有看见她瞪大的眼睛。 领头人皱了皱眉,伸手在鼻翼的两边扇风,但那股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器官里,攥紧他的脑壳中,他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比起那满是破绽的衣柜,这里是最适合藏人的地方,换作他,也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刻,选择藏身于这样一处黑暗幽深仿佛永远不会被照亮的地方。 或许,应该钻进去检查一下? 这时候,门外又跑进来另外一位摩托骑手,跟之前那位一样,他的长枪也拆成了两炳短枪,只是没握在手里,而是别在背后。他靠近了领头人,道:“国安局要求我们让开道路让他们进来。” 领头人微微抬头,嘲讽道:“真是小孩子把戏,龙组从来都有我们的资料,端木长歌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是谁,白鹿门内部的事情,他本不该插手。” 摩托骑手点头道:“是。但他坚持要进来,我们应该拒绝他们的要求吗?” 领头人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高兴地摇了摇头,道:“事先门内就有说过,让我们最近不要去触龙组的霉头。放他们进来吧,我们准备撤离。” “是。”摩托骑手转身离去,一边离去的同时,一边对着自己领口上用夹子固定的话筒对守卫出口的人员道,“让他们进来,提供身份证明,告诉他们,我们是白鹿门的人,不希望跟他们发生任何冲突。” 领头人站在原地,再度沉思了一会儿,但那股味道不断地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看了一眼仍然蜷缩着抽泣的裴文文,又看了看满地倒下的人。他关上电梯井的门,转身带着人离去,一边道:“走吧。” 走廊上,他身后的一名持刀男子低声道,“不检查一下那个电井吗?” “不用了。里面腐烂的东西估计都已经产生了沼气,我可不想钻进那种臭烘烘的地方。简慎不会在里面,以他的风格,如果他要躲进电井里,他会直接把这些个普通人打晕扔进电井,这样我们就不知道他进过这个房间。他们大概是经过这个房间的时候考虑过躲藏,但恰好遇上了那个女明星和她身边的人,急切出手打晕了人又继续离开了。” 解释分析了一番之后,领头人一边走一边道:“先应付好端木长歌再说,我们今天损失了三个人,还有两个重伤,真是晦气。以后还有机会,除非简慎愿意永远缩在安全的地方,否则我们永远有下手的机会。” 暗堂的人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蜷缩在原地的裴文文终于停止了颤抖。好像是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在继续在房间内说话,她像是一只土拨鼠从洞穴中冒头一般,缓缓抬头,眯着眼睛环视周围,确定了那群人已经离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猛然站起来的她完全褪去了那种恐惧的样子,好像她从来不曾有那样恐惧到师生抽泣的时候,轻甩头发的样子宛如一只从茧内重生,伸出美丽翅膀的蝴蝶。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们真的发现了呢。”裴文文吐了吐舌头,脸上却一点没有她说的“吓死了”的表情,弯弯的眼睛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走到电井门前,打开门,那股恶臭重新涌出来,她不断地在鼻子前挥舞手掌想要赶走那令人难受的味道。 “喂!你们还在不?”裴文文对着里面喊。 “还在。”里面传来叶萧凌瓮声瓮气的声音,而后是几声清脆的声音,叶萧凌在下面,首先坠落到跟裴文文一个水平高度之后,猫着腰,一下子从电井里钻出来,他身后的简慎也同样不慢,动作快的好像一秒钟都不愿意在里面多呆。 关上电井门,裴文文依然不断地挥舞着手,鼓着两颊无奈道:“这么臭,也亏你们两人在里面呆得住。” 脸色都有些绿了的叶萧凌正向说话,却发出了一声干呕,狼狈地咳嗽着道:“咳咳……其实我也快呆不住了。”看着裴文文的样子,他神色古怪道,“你没事啊?” “没事啊?我有什么事。”裴文文整理了一下乌黑长发,狭促地笑道,“是不是很担心我?” 叶萧凌无奈地道:“我差点冲出来。” 裴文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嘛,还有点良心。不过不用啦,他们那群傻瓜,才看不出我是演戏呢。” “演……演戏?” “对啊。”裴文文一脸平常地答道,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简慎,而后又转回叶萧凌,问道,“除了唱歌,我还演戏,你不知道?我还得过金鸡奖呢!可惜没法给你展示一下我的那个奖杯……当然,他们很吝啬,那个奖杯是玻璃做的,跟我想象中的纯金一点也不一样。” “……我觉得值得吐槽的不是那个奖杯……” 裴文文看着叶萧凌像是便秘的脸,咯咯咯地笑起来:“真可爱,你被我吓到了?” 对于裴文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哭声和惊恐的求饶声,叶萧凌几乎都已经强行开门冲出去跟那群人拼个你死我活了,可面对这种事实真相,他还是不得不叹了一声现实太残酷还有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所以,刚才自己那满腔热血等于是白涌了?想到当初夏岚还装成“人妖”骗那群富家子弟的样子,他不得不说,好像女人天生就拥有着演戏的潜质。 简慎倒是没有兴趣听他们的扯淡,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道:“我走了。”他越过那群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就想要离去。 “喂。”叶萧凌喊住他,“就这么走了?” 简慎转身,看着叶萧凌,道:“我知道你。叶萧凌。” 叶萧凌一愣,道:“知道我什么?” “你现在在圈子里很出名。”简慎看着叶萧凌,淡淡地道,好像他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我甚至怀疑暗堂那些人是不是想着顺便把你杀了,当然,这种可能性比较低,估计是那群人确实没看清楚你的脸。不过你最好提前做一些准备,如果我没有预料错,付远山很快会需要你的帮助。” 说完,他转身就离去了,把一头雾水正追问“帮什么”的叶萧凌留在原地,哭笑不得。 “他不是你的朋友?”裴文文终于大概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好奇问。 “不是。”说到这件事情上叶萧凌就有些愤懑,他纯粹只是在直觉中感觉简慎有些古怪,却莫名其妙被卷入了这场逃亡之中,如果不是裴文文的演技高超,加上一些小细节让那个领头人误判了一些事情,他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如今简慎就这么走了,却就连“谢谢”二字都没有说,好像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错。 第622章 被迫结束的演唱会 合着我是冤大头?叶萧凌悲愤地想着,感觉到身前裴文文两眼发亮,他下意识地问道:“干嘛?” 裴文文一脸崇拜地道:“你们是不是都跟武侠小说里写的一样,可以刷刷刷上天入地的?看那群冲进来追杀你们的人不是拿刀就是那剑,我瞬间有种在拍复仇者联盟的感觉,昂……虽然美队肯定不会躲进臭烘烘的电井里……” “这……”叶萧凌哭笑不得道,“总之……很复杂,很难解释。” “所以你能抬起我的车。”裴文文兴奋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派什么派的……嗯……华山派?明教?峨嵋派?” “你金庸看太多了……”叶萧凌翻了个白眼,对于裴文文这种迷妹表现,他只能吐槽了一声,毕竟他本人也不是出生就了解修行界,相比较简慎、端木长歌这些一开始接触的就是修行的人,或许他现在有了即使在修行界中都算中上的修为,可如果让他对修行界说个一二三四,他也只不过是听说过四大门派的名声罢了,甚至就连那个来人跟自己过不去的黑水门,他甚至都没见过他们山门到底长什么摸样。 让他讲解,这就好像让一个乞丐去阐述世界首富的生活内容,其实都是很扯淡的事情。贫穷是会限制想象力的,指望一个连肉都没吃过的小和尚描述一下山下那声色犬马的生活,比让鲁智深吟诗作对更难。 当然,这一切都是老单从小不说的过错。叶萧凌想了想,还是顺便让老单背了一口大黑锅,反正老单身上的黑锅已经足够多,不差这一口。 脑海中向着老单满身黑锅,头上还顶着一口大锅的样子,叶萧凌噗哧一声,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 总而言之,因为演唱会会场的电路已然被那些刺杀简慎的白鹿门暗堂人给完全破坏,而临时准备的柴油发电机显然已经无力支撑起接下来的演唱会,所以醒来之后的黄姐只能是带着歉意地在台上公开宣布演唱会出现技术问题取消。 尽管她宣布了现场观众可以凭着演唱会的入场券编码在网上免费领取到下一场裴文文莫城演唱会的入场券并且搭配一份精美礼品,可全场的观众仍然有些不买账,失望的情绪导致了阵阵嘘声,在场地之中连成一片。 黄姐站在台上,脸上如同月亮一般不断地交替着阴晴变换,对于这种情况,她有所预料,而且也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她就枉费了这么多年经纪人的工作经验。 然而她最难受的反而不是观众们的嘘声,而是她自信心的受挫,入行多年,她几乎没有出过差错,大到这种能导致演唱会中断的致命错误更是第一次,这让她深深地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在这种沮丧的情绪中,她有些魂不守舍地从台前走回后台,脑子里满是一团浆糊,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着,身上的那股子悲愤甚至让周围的工作人员自觉退避三舍。 不过她又有些迷惑地想到一个问题:文文那死丫头……我到底是怎么晕的呢?她还非不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秘密? 而叶萧凌此刻却是已经回到了夏岚身边,十分熟络地牵着夏岚的手,在一片灯光昏暗之下,顺着人潮亦步亦趋地往会场外走。 “你去哪儿了?好一会儿啊。”夏岚眨眨眼道。 “没什么。”叶萧凌含糊地回应,突然想到一个还算不赖的答案,于是顺势撒谎道,“不是停电了吗,我想这会儿后台肯定没演出,我去跟裴文文打个招呼。” 夏岚有些受宠若惊,她还真没有想到叶萧凌对于她追星的事情这么看重,有些感动,心里一股暖意油然而生,她挽着叶萧凌的肩膀,眯着眼睛笑:“所以呢?” 叶萧凌感觉到夏岚的柔软贴着自己的臂弯,突然对自己刚刚的谎言有了一些愧疚,低声道:“裴文文卸妆去了,她化个妆等会儿悄悄出来,我们去吃夜宵。” 这一句话倒是真的,本来叶萧凌一开始就打算让夏岚跟裴文文见见面,相信这是最能满足她这个小追星族的事情。而今天他认识到了裴文文那大明星包装之下的真性情,他觉得裴文文跟夏岚两人之间或许也可以借着这个契机做个朋友。何况,关于修行者的事情,其实夏岚知道得要比他多得多,毕竟是贾家的掌上明珠,从小接触的东西就是他这种普通人一开始就接触不到的东西。 不过,想到这样一个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女生此刻正挽着自己的臂弯撒娇,叶萧凌心里油然而生许多自豪感和满足感。看着夏岚开心地喊着“万岁”,他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她那娇小的鼻尖。 快到外面的时候,叶萧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伸手拍拍夏岚的肩膀,轻声道:“你先出去到外面的那家咖啡厅等裴文文过去吧。” 夏岚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见端木长歌了,他在工作,我过去跟他打声招呼。” 夏岚大概明白了叶萧凌要去做什么,虽然她觉得这种事情她跟跟着一起过去,不过既然叶萧凌这么说了,她也就乖巧地点了点头,松开叶萧凌的手臂,一蹦一跳地向着外面走去,夜空下,她的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 端木长歌早已经注意到了叶萧凌,看见叶萧凌走了过来,他略带揶揄地道:“看来只要有麻烦的地方,总会有你的身影。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衰神转世,否则怎么你怎么每次都撞上各种事情?” 叶萧凌也是无奈地认同了端木长歌的调侃,不可否认,自从他开始修行之后,麻烦事情还真是一件接一件地向他靠拢,跟他有关系的、跟他没关系的,好像都不可避免地围绕着他浩浩荡荡地开展起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他这个人本来就比较衰,也许是因为他获得手机是一个太大的好运,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噩运都得跟他如影随形? “好在你们来了。”叶萧凌道。 端木长歌笑得诡异:“谢我什么?我来只是为了简慎,救你只是顺手。” 叶萧凌苦笑道:“原来你知道。” 端木长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放宽心,我可没那么万能,具体过程是简慎告诉我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你为什么会跟着他?如果你没有这个好奇心,我倒是轻松得多,直接过来给简慎收尸就行了。” 叶萧凌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他之所以离场,是因为我打了个电话。。”端木长歌道,“虽然我提前知道了白鹿门暗堂的人想要暗杀简慎,不过我打电话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是被暗堂人给围住了。” 叶萧凌的好奇心终于再一次地被挑起,他沉声道:“告诉我更多的细节。” 第623章 白鹿门的诞生 端木长歌看着叶萧凌,玩味地笑道“简慎是不是提醒你什么了?” “他说让我准备好,付老会找我。”叶萧凌道。之所以现在越发地感兴趣,是因为他越来越感觉这件事情不太简单,很多事情相互碰撞,通常都不是巧合,而是精密得如同钟表一般,一个个齿轮咬合在一起的必然。一面是付老要找自己,一面又是简慎遭到刺杀,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叶萧凌不明白,但显然端木长歌对此了如指掌,看来他这个国安局虽然说对破军的事情上一点都靠不住,但情报收集上还是不错的,如果他愿意解答,再好不过。 “那就难怪了,我猜想你现在肯定满腹的问题不知道找谁解答,你可以说是一个修行界的异类,好像你这么多年修行出一身修为,却对修行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根本没有概念,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你这么单纯,所以才能修行出那一身修为?” 叶萧凌翻了翻白眼,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一身修为根本不是什么常年修行而来,根本就是被啼听单方面如同往瓶子里倒水一样灌进去的,也正是因为啼听这样神祗给他灌顶赐予他一身修为,所以他身体里的真力才能如此纯粹,这也是他可以修行七曜星诀的基础。 星力就是一种跟人体相处并不是太愉快的力量,如果某日叶萧凌失去了对星力的控制,可以预见的是,这些来自月球的星力会在顷刻之间涌出丹田,化作一道道看似冰冷实则炽热的光芒,高温会点燃他的身躯,把他的身体烧得连渣都不剩,而能压制星力的,只有足够纯粹的真力。 但尽管如此,修行星力仍然是一件十足危险的事情,就连七曜星诀都在末尾反复警示修行的人,要思虑周全之后,再下这个决定,如果跟真力的通天大道相比较,星力就是一条摇摇晃晃的独木桥,左边是炽热翻滚的岩浆,右边是深不见底的大海,人从中间小心翼翼而过,但在中途摔下去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不过叶萧凌想到破军的事情,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修行七曜星诀而已然以星力灌满了一百多个窍穴,自认自己这个选择并没有做错。 端木长歌看着叶萧凌眼睛里的求知欲望,他一点也不着急地调侃道:“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叶萧凌皱眉看着端木长歌:“你的真话和假话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是没什么区别。”端木长歌一摊手,耸耸肩,“不过这些事情,你参与得越深入,麻烦也就越多,当然……跟今天一样的麻烦,也许也不会少。不过如果你能把在山上的那个师父搬出来镇住所有人的话,我说的这些担心,也就不算什么担心了。” 然而这种事情叶萧凌做不到,老单绝对不可能愿意离开那座山,从他即使跟龙组做了交易出了那一剑杀死黑水门前掌门的时候都是在山间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他为什么这么固执不肯离去,叶萧凌猜他是在看守什么东西,就像是那天晚上自己遇见的绷带人一样的东西。想到自己家乡埋下的尸体都会像是那天晚上一般诈尸变成全身缠满绷带一样的怪物,叶萧凌就有些不寒而栗,而老单说那只是“垃圾”。 如果这么说,那东西的真身一定是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存在吧?叶萧凌想到绷带人那一眼直接把自己带入幻境之中的事情,现在都心有余悸。 “我师父他……”这时候,叶萧凌还是得继续让老单背上那口“师父”的黑锅,“只想单独在山上修行,不愿意来莫城。” 端木长歌哼哼道:“不愿意来莫城也行啊,再出一剑表示表示你是他徒弟,这些事情就简单多了。” 叶萧凌无奈道:“你到底说不说了?” “说呗,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别废话,我知道这是神奇宝贝的梗……” 端木长歌龇牙,听见叶萧凌这么一说反而眼睛一亮,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哈哈道:“我就说我们还是有点共同语言的嘛,至少在童年这一项,我们都跟那个过了十来年依然十岁到处晃荡一天到晚不着家的小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别……”叶萧凌吐槽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我觉得好像我在搞基,我有女朋友,你赶紧有事儿说事儿,你如果不愿意说,我干脆点,转头就走了。” 端木长歌笑了笑,又恢复了惯常满不在乎的笑,道:“白鹿门你是知道了,但白鹿门里的十三分支听说过吧?” “简慎提到过。但我没有细问,那会儿情况有点糟糕,我没那心情问。” “你应该问的,如果他愿意解答,肯定比我这个外人说得更透一些。”端木长歌道,“当初抗日战争打得举国一片混乱,修行者当然也不可能脱离这个国家的现状继续修行。民国时期那段兴盛的武学历史,实际上就是修行者的历史。鼎鼎大名的叶问,就是修行者的其中一员,只不过他曝光度更高一些。” “白鹿门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组建起来的,它的前身是无数的小型修行者门派,但一场场战争打下来之后,这些门派都几乎分崩离析了,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些组成部分,是当初的一叫扁鹊门的门派,这个门派不光盛产修行者,更盛产好医生。”说到这,端木长歌指了指叶萧凌,意味深长地道,“努,就像你这样的医生。” 叶萧凌点头,明白他说的是像自己一样能把修行和医术结合的中医,他道:“继续说,我听着。” “修行是一件折腾人的事儿,何况那时候又是外功很盛行的时候,毕竟那会儿,修行者有一大半都是要上战场的,而后续进入修行界的人更是没有那样的时间去在内功上下功夫。相比较内功十年不出门,外功却可以在修炼几年时间就见到成效,虽然这个过程中承受的伤痛要更重一些,而且大多数修炼外功的修行者因为把身体折腾得太猛,晚年都是一身的病痛,可那会儿,打起仗来,谁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年的春天?所以也没有在乎外功的这种副作用。” “但是……不在乎归不在乎,以外功手法强壮身体这种事情,本身也需要足够好的医生去配合,就好比金钟罩铁布衫这种功夫,除了本身修行者自身要吃得起苦头之外,同样还需要有足够能力的老中医去给他们调制药酒,让他们每天在身上搓。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药物配合,才能让他们的修行一日千里。” “所以。在那时候,无数的修行者为了保护扁鹊门那些死一个就少一个的医生们,就逐渐聚拢在一起,这些人经历了八年抗战,扛过了无数生生死死,而后又在站队上站到了胜利的一方。”端木长歌嘴角带笑,“也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党派,于是在建国初期,一个新的大门派就应运而生,这个门派就白鹿门。” 第624章 十三分支 尽管现在是春季,但晚间的温度仍然有些低,而就在这时候,天边下起了细微的小雨,更让这样的夜晚显得有些萧瑟。叶萧凌和端木长歌躲进室内,房间内的暖气正在源源不断地为房间提供足够的热量,叶萧凌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身上那件外套上仍然还沾着一块血迹,于是把它脱下来,闻着上面的血腥味,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夏岚在走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实际上对很多事情都了然于心的吧?只是她懂得装傻,很多事情宁肯装作不知道,这是她作为贾家千金的聪慧,也是她对自己能够处理好事情的信任。想到这里,叶萧凌觉得自己虽然很多事情都很衰,但唯独在夏岚这件事情上,他就如同是踩了狗屎运的一个傻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整天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晃荡晃荡的人是如何拥有这样幸运的。 端木长歌顺手从桌上的盒子拿了两包速溶咖啡,用纸杯在饮水机的热水中冲泡出来,空气中满是咖啡浓郁的香味。他递给叶萧凌一杯,而后自己喝了一口,满足地叹气道:“最近整天往外跑,日子真苦。” 叶萧凌苦笑着接过咖啡,看了看这间好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道:“人家的咖啡,你就这么随意喝了?” “好东西大家都有份儿嘛。”端木长歌嘿嘿笑道,“这个地方的人大多都是一些老年干部,莫城上面把这些地方给他们办公,让他们领头搞点志愿者之类的事情,实际呢?他们一年到头也基本上不了几次班,你看看,这桌子上的灰尘都厚厚的一层。” 叶萧凌无奈地点点头,认同了端木长歌的说法,不过是几包速溶咖啡而已,他也没那么多傻乎乎的正义要去声张,而是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问道:“所以白鹿门十三分支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白鹿门内部派别。”端木长歌笑道,“这世上没有铁板一块的组织,就算是纳粹群体里,也总会有几个软弱的小白兔。白鹿门可以说是四大门派里势力最大的门派,里面争权夺利的事情怎么可能少了?十三分支,就是白鹿门里的十三个派别,当然我要跟你一一解释你估计也搞不清楚,总之你大概就可以把白鹿门理解为一个像是议会一样的组织,他们主要的领导者并不像是黑水门的掌门一样可以独揽大权。” “所以这种议会的结构,导致了简慎被刺杀?这是一场内斗?但这种内斗跟付老有什么关系?”叶萧凌问。 端木长歌微笑问道:“内斗确实是内斗,但这种内斗,却是因为外力因素造成的。” “什么外力。”叶萧凌沉声道。 端木长歌戏谑地看着他:“白鹿门既然是因为一群医生聚集起来的门派,而那些医生怎么可能不干自己的老本行?只不过相比较以前,他们现在因为为国家立下的功劳,他们现在已经是中华医学界的一批领导者。而付远山的医疗改革,不管他愿不愿意,最终都是要伤害到上层一群人的利益,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内斗?” 叶萧凌心里有震动,没有想到白鹿门内部的事情距离自己这么近,难怪简慎对自己好像很了解。这种了解,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做过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跟付远山之间的关系。他沉默良久,喝着温热的咖啡,尽管是速溶咖啡包冲泡,但他喝起来却依然感觉香浓,只是因为有些忧心忡忡而让这杯咖啡失去了一些味道。 “所以,他们有人是支持付老的。”叶萧凌低声道,“虽然不知道是简慎那一派还是暗堂那一派。但白鹿门内部的分歧既然来源于付老的医疗改革,那么白鹿门里,必然有跟付老志同道合的人,也有那些守着利益不肯防手的人。” “这个我倒是可以跟你说明白一些,简慎不是你的敌人,甚至会是你的朋友。”端木长歌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桌子边缘,一屁股坐在上面,喝着咖啡道,“不过跟简慎为敌的那一派,你也不是不完全不了解。十三分支里,有三支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简慎是一支,而跟他们保持反对态度的那个姓氏,上木下子。” “上木下子?”叶萧凌震惊道,“李家?七大家族?” “没错。”端木长歌晃着腿,道,“白鹿门和四大门派的另外三家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李家。李家是白鹿门十三分支里说话最有力量的分支,虽然这么多年,白鹿门内部一直有人质疑李家带着他们偏离了原本该走的道路,但毕竟李家拥有的权威,不是白鹿门任何一个分支所能匹敌的。十三分支里,有七个分支都是李家的家臣,另外五个分支,比如简慎,他们这些年也一直不怎么好过。” ***************** 在国安局做完了一系列笔录之后,简慎走出室内,看着无尽深邃的天空,萧瑟的春雨落满他的肩膀。似乎是有些凉意,他把黑色毛呢风衣外套裹得紧了一些,从上往下,走下长长的几十级台阶,现如今的国安局依然被龙组全面接管,就连给他笔录的那个人,他也依然不再熟悉。无数原本在国安局里混吃混合享受那些低劣功勋的七大家族子弟大多数走得走,剩下的那些也只能本本分分做事,不敢再有一点之前的痞气。 “真是有些好笑的事儿。把国安局折腾得不像土匪山头的人,恰恰就是这个国家里最大的痞子。”简慎低声道。 这时候,有一辆黑色的雪佛莱在他身前悄无声息地停下,近光车灯穿破无数雨滴,驾驶席上正襟危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缓缓拉下车窗,看着简慎道:“上车。” 简慎没有犹豫,轻轻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席,而后汽车引擎就在轻微的声音中带动了轮胎缓缓转动,整辆车离去的时候就如同一个雨夜的幽灵。 “有没有受伤?”老人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简慎摇了摇头,只是把身上的风衣脱去,露出里面蓝色的领带、黑色的西装外套。风衣有股血腥味,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用刀杀了两个人的缘故。他把风衣扔到后座,而后握着那柄太刀,抽刀出窍。车内微弱的灯光让银亮的刀身上映出他的眼睛,这把刀是门派里最好的铁匠做出来的最后一样作品,试刀的时候,他一刀就斩断了十幅陶制防弹衣。 “李家终究是对我们动手了。”简慎轻声道,“李老太爷病重,李子儒又是个懦弱的主儿,李丰看来是忍不住了。不过暗堂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倒向李家,让我有些想不到。” “有什么想不到的?”老人一边开车一边道,“李家在白鹿门带头这么多年,暗堂也在他们手下做事情这么多年,就算暗堂一开始是白鹿门的组织,迟早也得归了老李家。” “付远山那边有没有事情?”简慎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付远山倒是安全。”老人道,“我安排了家里的人手,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换班。不过李丰倒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只是派暗堂的人杀你,而不是去杀付远山。”顿了顿,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动你,好歹可以说是修行者内部的问题,在《修行者管理法案》还没有通过的时候,这种事情国家上层也无话可说。可如果李丰动用修行者去杀付远山,等于就是公然对当年协议的挑战,贾家有的是机会借题发挥,甚至现在已经接管国安局的龙组也不会再冷眼旁观。” “疯子的一些理智。”简慎冷冷道,“当初是李老太爷和我们共同商议认为医疗改革势在必行,现在他公然控制李家,利用李家在白鹿门内部的势力反对医疗改革,就仅仅只是为了抱住他们李家在医疗行业的利益。可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白鹿门继续以攫取医疗行业生存,恐怕迟早会迎来一个毁灭的结局,李老太爷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偏偏他这个孙子,不太孝顺。” 老人笑了笑:“不是谁都有李老太爷这种眼界的,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再过些日子,付远山就要按照白鹿门的规矩拜山门,以医术来要求白鹿门里的那些老人同意医疗改革,你觉得这会有多少胜算?” 第625章 祖训 “三成。”简慎隔着车窗看路边的玻璃,淡淡道,“就算李家的书库给他开放过一段时间,可毕竟他已经老了,就算能学上一些东西也很有限。或许他本身的底子已经很硬,可有些东西,他没接触过就是没接触过。” “猜到了。”老人感慨道,“白鹿门十三门,三门已经在中医上毫无建树,有一门也因为医术后继无人而衰败,但仅仅只是那剩下的九门,每一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付远山侥幸能以现在的医术胜过最弱的两门,他仍然还有七道关卡要走,这七道关卡就如同登山,一步一重天,以付远山今生的成就,恐怕不易。” 简慎微微点头,伸出右手,支着自己的头,眼神深邃:“所以他会去找叶萧凌帮忙。现在,也只有叶萧凌这个人有足够的实力去独身破那七道关卡,他那个医疗团队在这些日子里在莫城做的事情我都有看到,如果单论医术,他不在岳老之下,虽说距离李家那几位老人仍然还有些距离,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单身破局。”伸手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时间……还是时间,现在我们简家缺的就是这个时间。” 开着车的老人看了简慎一眼,眼神温和,带着一些怜惜,低声道:“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水到渠成就好,如果你自己先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只会让局面越发困难。” “我明白。”简慎轻声回答,这时候汽车正开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无数的霓虹灯在车窗外闪烁,带着一种梦幻的色彩,尽管他闭着眼睛,却仍然能感觉到外面的灯红酒绿,可这些知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变动正在这个国家的黑夜之中不断发生? 这些人知道什么?自嘲了一声,简慎想起叶萧凌那茫然的眼神,这世上,大部分终此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到那片最高、也是最暗的天空,但也有一些人,天生就避不开在那片黑暗中蹒跚行走,他也好,叶萧凌也好,都是被无形命运所抓住的人。至于这种命运到底是是福是祸,他很难说得清楚,就好像人无法评判到底是做一个瞎子,看不见这世上的一切光怪陆离好,还是睁大眼睛,把那些地上的脏水尽收眼底才好。 老人叹了口气,他知道简慎心里的压力确实有些大,年仅二十七,就要接任白鹿门内简家的一切大权,别人是说他年少有能,可谁又知道,他这些能力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疲惫?如果没有足够坚强的毅力,没有忍受一切事情的强大心灵,又怎么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时候,简慎突然说话了,他声音中带着一些疑惑:“有时候我倒是很好奇,叶萧凌到底是哪里学的医术?为什么他的手术录像里,那些针法都透露着一股子老李家的味道?” 老人一惊,车开得有些不太稳定,但他很快把住了方向盘,专心把视线投入到路面上,不过正在过十字路口的情况下,还是有一些车被他这样的状况给吓到,刹车片和轮胎都剧烈摩擦,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后是几声大骂“有毛病啊!会不会开车啊!” 但老人恍若未闻,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被简慎这么一说,他原本刻意忽略的事情也浮上了水面,他沉声道:“李时珍的医术,传到今天应该只有老李家而已。” “可这是问题所在。”简慎静静地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不管怎样,最好有机会查一查,把他进入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之后的所有医疗录像都看一看,还有查查他以前的案例,看看他接触过什么人。” “什么意思?”老人不解。 “老李家那条组训你记不记得?” “哪一条?”老人想不起来,皱眉思索着,“重病者,救一人须杀一人以补天命。” “后面那句。” “后面那句?”老人努力回忆,“我徒后人若归……李家上下尽皆臣之……” 说完这句话,老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心脏剧烈的跳动,他重复道:“后人若归……后人若归……李时珍徒弟的后人?” 简慎把这句话完全回忆起来,心里也颇不平静,他道:“叔叔,路边停车。” “好。”老人控制着车在路边停下,简慎开车从车门里出来,双手微微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抖了抖,叼在嘴里,老人去给他点烟,但他没有同意,只是自己伸手掏出打火机,几秒钟之后,烟头亮起红光。春雨如同冰凉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靠着车沉默不语。 “你是在怀疑,叶萧凌是那个后人?”老人紧紧地皱着眉头,凝视着简慎。 “只是猜测。”简慎看着天上的月光,道,“当年李时珍的徒弟庞宪因为跟李时珍之间有所分歧,李时珍躺在病榻之上仍然不肯让这个徒弟给他送终,但偏偏他死之前给儿子留下了这两句组训,这第一句组训就是治重病的人,每救一人必须杀一人来补偿天命,所以这是李家为什么不肯站到医学界台前的原因。 虽然我觉得当年李时珍可能是已经老得糊涂了,又觉得自己这一生救人无数,偏生命运多舛,就是因为救人这件事情是逆天而行,所以才给自己的子孙定下这个规矩。 但第二句,他说我徒后人,意思就是庞宪传人回到李家,李家上下就都要听命于他。这就值得推敲了……” “可这说不定是李时珍当年也对自己这个徒弟有些愧疚的缘故吧?毕竟庞宪并没有错,可李时珍却对他略微刻薄了一些。” 简慎又抽了口烟,凝重地道:“这些陈年旧事,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家一直以来都是十分重视组训,没有一个人违背。而叶萧凌展露出来的医术,又好像跟李家是同承一脉……这样的话,李家那道最难的坎,就不是坎了……” 老人眼睛一亮,大声道:“没错,如果叶萧凌真的跟明代的庞宪有关系,也就是说他是李时珍的异姓传人,李家如果要遵循组训,就必须听他的话。既然自愿成为下属,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给叶萧凌制造障碍?” “要查清楚。”简慎眼神沉重,灭掉烟头,他沉声道,“把他的手法多做比对,如果他真的身上所学都来自于李时珍……那我们就赢了一半。” 老人眼神同样激动,在这样的情绪中,他微微低头,恭敬是因为他是白鹿门简家现在的当家人,就算他是简慎的叔叔,同样需要以最大的尊敬来对待他,看着地面,他用力地道:“是。” ****** 叶萧凌不知道因为自己身上来自于李时珍的医术,简慎和他那位叔叔已经把自己往一个自己压根不清楚的祖宗身上扯。这并不奇怪,毕竟谁能想到,他身上的医术来源并不是李时珍当年的那个徒弟庞宪,而是直接来源于李时珍本人? 这是叶萧凌最大的秘密,除了他本人,他至今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端木长歌把该告诉他的都告诉了他,这让他对于医疗改革背后真正的意义也明白了许多,只是有些事情,端木长歌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说,他只能隐约感觉到背后藏着什么,但既然他暂时触摸不到,就不做多想。 “要不要我给你点帮助?”端木长歌最后道。 “什么帮助?”叶萧凌问。 端木长歌神秘地一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626章 搬家 离开端木长歌身边,叶萧凌看了一眼时间,有些不太早,也就加快了一些脚步,向着那近在咫尺的星巴克走去。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他抖了抖,让那些雨滴轻轻地跌落。而打开星巴克大门的的时候,已然看见兴高采烈的夏岚和又戴着蛤蟆墨镜的裴文文靠着玻璃并排而坐,聊得正开心。 “谈什么呢?这么开心?”叶萧凌坐下来,微笑着道。 “聊你呀。”夏岚看了他一眼,伸手把桌子上仍然温热的咖啡递过去,是她平时一贯喜好的卡布奇诺,这种以意大利特浓咖啡和蒸汽泡沫牛奶相混合的咖啡就好像卡布奇诺教会的修士在深褐色的外衣上覆上一条头巾,所以才会有了这样一个名字。当然,叶萧凌并不是考究咖啡的专家,对他来说,纯粹只有还行和太苦两种区别,相比较刚才跟端木长歌一起冲泡的速溶咖啡,卡布奇诺之于他并没有两样。 “我有什么好聊的?”叶萧凌结过咖啡,但觉得自己已经喝了一杯,再喝恐怕晚上就有些睡不着觉,于是暂时搁置,“你不是应该借着这个时候要签名照吗?” 夏岚嘻嘻一笑,伸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厚厚一叠,好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物一般,炫耀了一下,道:“还用你说?文文姐给了我一整叠,我明天可以在上班的时候给小花小杨小美一个个发过去,然后展示一下我发在朋友圈里的合照。” 叶萧凌苦笑道:“不太能理解你们这种心态。” 喝着热牛奶吃着巧克力蛋糕的裴文文跟着一起笑,道:“那是你一点都不理解我的吸引力,看看今天在场的观众,他们想要我还没得给咧。” 叶萧凌摊手,无辜地道:“怪我咯?” 夏岚和裴文文一起笑。 “还真的是谈你。”笑完了,夏岚谈到正经事儿,“文文姐的舞蹈老师在很早之前意外受伤,骨骼还好,但是腿部神经受损,基本等于瘫痪,坐了轮椅很多年,跳舞更是不用想了。所以她这次来莫城,本身也是想找你帮忙的。” “好说。”叶萧凌微笑,“等再过一些日子,我们应该就可以把这个技术完善了,你老师来莫城了吗?” 裴文文摇摇头,道:“还没呢,本来想先来莫城看看情况,谁知道一看杂志,那个出名的医生竟然是你。”说到这里,她噗哧一笑,“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确实算,毕竟他长这么丑竟然还能当医生。”夏岚在一旁搞怪道,“杂志社的编辑一定没有考虑过他有多影响市容。” 叶萧凌瞪了夏岚一眼,伸手就把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手给捏在手心,小力揉搓,而夏岚只是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反对,任由他握着。 裴文文看着两人孩子般斗气,失笑道:“喂喂喂,两口子秀恩爱能不能在我面前停停啊,要知道你们这么干对我这么一个单身剩女来说很头疼的。” 夏岚嘻嘻一笑,道:“文文姐,你怎么不去找个合适的男朋友?上次跟你闹绯闻的那个陈俞,不就挺好的?演戏厉害,而且人长得很很帅啊。” 裴文文叹了口气,看着夏岚微微摇头,道:“娱乐圈的事儿,你哪儿知道得清楚。就算陈俞是真的好,也得看合不合适,你们看电影,看男主角又帅又厉害,可是有时候,演戏好的人,不一定就适合谈感情。至少,我可不想跟一个戏疯子闹腾。”谈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晃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事情都甩出去,然后笑道,“不说这些了,总之你们俩今晚暂时别在我面前秀恩爱,要秀自己回去秀去。” 裴文文看着叶萧凌,问道:“你们的那个疗法现在还没有完全完善吗?不是说你们已经有好些个成功案例了吗?” 叶萧凌摇头道:“成功是成功了,但也有几场手术成功得并不完全,虽然说我们给哪几个治疗失败的志愿者准备了第二次手术,但成功几率我们现在还没有把握说百分百能成。我们还在尽可能的总结,所以,如果你的舞蹈老师如果不愿意当我们的小白鼠,可以先接到莫城让我们观察一段时间,等我们实验阶段过去,可以第一个给她做手术。” “听起来不错。”裴文文眨眼想了想,“那我今晚就安排人接他过来。” 翌日,叶萧凌没有去上班,连带着林秋也请了半天假期,这当然不是他打算消极怠工,只不过这段日子蒋林宇似乎有些别的事情,安排的实验次数减少了许多,加上现在主要的任务是观察受实验的志愿者恢复情况,他们有这个空闲去做一些休息调整。 最重要的是,今天夏岚要搬家过来,跟叶萧凌一起住。 早之前,林秋就说过想要找几个室友一起,不过他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成员加入,最后他只是随口问了问夏岚,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夏岚就那么欣然答应从家里搬出来住。当然,这并不是说夏岚过来跟他住在一间屋子里,这种事情,就算叶萧凌想,夏岚也不可能会同意。他们两个人之间或许已经戳破了那张窗户纸,可毕竟这段感情仍然像是花盆里刚刚钻出土壤的嫩苗,至于什么时候会结成亲密无间的果实,仍然需要时间。 至少叶萧凌已然足够满足,夏岚能够这么做,已经证明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如果他还有什么要求,反倒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林秋!别想跑!说好了你把这个沙发帮我搬上去的!”楼下,夏岚双手叉腰愤怒地指着准备落跑的林秋道,“有本事你明天别去上班!” 知道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林秋只能无奈地一路小跑回来,费劲地拖着那庞大的沙发上电梯,感觉自己几乎被这个大家伙给压到垮塌,惨呼道:“师妹,你就不能叫个搬运工吗?你明明是新买的沙发,人家甚至还有义务帮你送到房间好吗?” “是这样吗?”夏岚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又甜甜地笑,“反正都这样啦,还有你们嘛,怕什么。”伸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她郑重道,“加油!” 林秋翻了个白眼,打算伸手去按电梯,却无奈地发现自己被卡在沙发后面,哎哟哎哟地叫唤:“仁兄!仁兄!” 叶萧凌哼着歌,好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笼子,举起来一看,笑道:“仓鼠?” 夏岚接过笼子,逗弄了一下里面的那只圆滚滚的小家伙,道:“啾啾?一会儿就换新家啦。开不开心?” 仓鼠当然不会对此表示什么,喜欢黑暗的它钻进小窝里,拿屁股对着夏岚,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叶萧凌哈哈地笑了起来。 林秋仍然在不断地叫唤,叶萧凌翻了个白眼,走过去道:“干嘛?” “帮……帮我按一下层数,我出不来了……”林秋无比惨烈卡在沙发后面,他还真的被卡住了,沙发有些长,竖起来之后一头刚好定在电梯的顶部,另外一头则卡进了自动门的缝里,林秋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看着那因为沙发露出一截而无法关上的电梯门,叶萧凌无奈地伸手把沙发重新拖出来,看着林秋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都卡住了,就不能先想办法出来?” 林秋总算从那位置里解脱出来,松了口气,幽怨地道:“那不行……我都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总要把这玩意儿弄到楼上去才行。” 叶萧凌再次翻了个白眼,一个人走楼梯把沙发抬上去了。 第627章 毒眼龙 虽然说有叶萧凌这么一头比牛健壮比牛吃苦耐劳的人形搬运机在,可女生五花八门的行李挪来挪去,加上整理,还是花去了一个上午。叶萧凌倒是还好,对于他来说,这一上午花的力气甚至不如昨晚上跟简慎那十来秒的对刀来的费劲,倒是林秋,已经吐着舌头,一脸死狗样子的趴在沙发上气喘吁吁,不管叶萧凌怎么叫都不再肯动弹一下子。 电视上正点播着新美剧《小谢尔顿》,虽然说叶萧凌没有怎么看过《生活大爆炸》,但对于那个不二兮兮的谢尔顿还是有写了解,所以他顺便坐下来看得入神,是不是地跟林秋两个人傻兮兮地笑着,夏岚则在自己房间里继续折腾她的那些宝贝,而那只仓鼠在客厅笼子里玩着跑轮,好像对换了个环境这种事情漠不关心,反正吃好喝好,虽然总有个二货主人喜欢打扰他睡眠,日子总还是过得舒舒服服。 “我们叫个外卖吧?或者……肯德基?”林秋从茶几上拿起那吃了半袋的韩式烤肉味薯片扑哧扑哧地吃着,看了一眼叶萧凌,好像只小鹿在可怜兮兮地乞求。 “等夏岚弄完再说吧。”叶萧凌道,他倒是不太在乎吃点什么,趁着这点时间,他气沉丹田,默默地感知着自己身体里星力的运动,七曜星诀修行了几天,加上昨晚半夜在天台上冒雨修行,丹田里的星力已经一粒粒如同珍珠般璀璨。借着这些庞大的力量,他尝试着冲击那些尚且还没有注入过力量的窍穴,也得到了很大的进步,如果这么看下来,要在一个月之内进入障目境界,似乎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这时候,原本半掩着的门打开了,门外走进来汪洋和蒋林宇,汪洋双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口袋里孑然一身,而蒋林宇手中却是提着两盒披萨外加一袋子的全家桶,一副打算跑这儿来用餐的态势。叶萧凌微微惊讶地抬头,他可不知道这俩人也在今天请假。 “嘿,各位,搬家辛苦不?要不要慰劳慰劳你们?”汪洋走得轻快,笑容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胡茬让他又看起来有些像个大叔一样成熟,能集成孩子和大叔两种气质于一身却不让人觉得违和,叶萧凌不得不说汪洋身上确实有种令人眼睛一亮的特殊魅力。 林秋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了,什么叫雪中送碳?什么叫做及时雨?想来对于他来说,除了那透露着迷人食物香味的披撒盒子之外,再没有更好的诠释。他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从蒋林宇手上接过吃食,在茶几上摊开,发出了满足的呻吟:“哦……师兄!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可爱过,如果我是个女生,看到你这么贴心一定会以身相许的……” “别,你要是以身相许了,你那些整天没事儿找事儿一会儿说自己屁股疼一会儿说自己胸口疼的小女生们还不把我给撕了?而且……我比较喜欢小萝莉,你太老了。”汪洋耸耸肩,也从披萨盒里抽出一块披萨,倒是没自己先吃,而是递给一路辛苦的蒋林宇,蒋林宇摇了摇头,他就塞进自己嘴里,叶萧凌反正就坐在茶几面前,也不怕他不知道自己动手。 “你们怎么来了?”叶萧凌笑着问,夏岚这会儿也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开门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开心地叫道,“汪洋!” “哎!”汪洋十分受用,张开怀抱道,“不要太谢谢我。” 夏岚奔跑过来,却转了个方向,坐在叶萧凌身边,从茶几上翻吃的去了,留下汪洋一脸无奈,翻了个白眼,对叶萧凌道:“你家这个小女朋友太不够意思。” “得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叶萧凌笑骂,伸手拍了拍自己另外一边的座位道,“坐不坐?” “不坐你边上。”汪洋嗤笑了一声,“今天主要不是我有事儿,是老蒋有事儿,估计有什么关于关于国民革命的大事儿需要跟你商量,我就是顺道陪着他来。”抬眼看了看四周,他四处瞎逛去了。 蒋林宇看着叶萧凌,低沉道:“有空吗,我们单独谈谈。” “好。”叶萧凌站起来,跟着蒋林宇去阳台,两人一起伏在栏杆上,看着距离自己不知道多少米的距离地面,叶萧凌胡思乱想着自己如果从这种地方跳下去能不能安全落地的古怪问题,等着蒋林宇开口。 这些日子,蒋林宇可以说是劳苦功高,整个团队的资金问题都是他在管控。或许换个人来说,会觉得把钱都交给别人来管理等于把自己的那点底子全都暴露给了别人,甚至是把自己的手上的权力也一并交给了别人,会有一些安全方面的问题。但叶萧凌并不是一个不容易相信他人的人,至少对于蒋林宇,叶萧凌并没有戴着有色眼镜审视,或许他跟自己在山区医疗援助中是给自己使了些绊子,但两人现在相处也算愉快,并没有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人。 既然自己对于管钱这种事情完全不在行,不如把事情交给做得好的人去做,没有金刚钻却非要揽瓷器活反倒会弄巧成拙。 “资金方面我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人,但我这件事情很大,我不方便自己独断专行,还是要跟你好好商量商量。”蒋林宇把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档案袋,把那一圈圈的线圈绕开,抽出一份a4纸打印的资料,递给叶萧凌让他一边看一边听自己解说,“周骏臣。早些年是个无名之辈,但后来在医疗行业异军突起,他投资的那几个项目都给他带来了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收益,他也因此得了个‘毒眼龙’的绰号。” 叶萧凌听着这个绰号,忍不住笑了笑,道:“独眼龙?他不会是个残疾人吧。” “当然不是。”蒋林宇也跟着笑了笑,道,“文件上有照片。毒是毒药的毒,那些人给他这个绰号是说他眼睛毒,毕竟,医疗行业的投资水很深,很少有人可以稳赚不赔,虽然一本万利的神话不少,但也有很多人就因为这种神话赔光了钱财。偏偏周骏臣投资的项目基本上都发展得不错,现在,他旗下的集团几乎不弱于季林还有赵志铭了。” “这么厉害?”叶萧凌不太了解这方面,不过被蒋林宇这么一说,也被挑起了兴趣。毕竟季林和赵志铭两人他都见过,说人中龙凤恐怕都不为过,而能与这两个人媲美的人,必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嗯,好像看起来挺沉稳的一个中年人。”叶萧凌看着资料里夹着的那几张照片,这些都是各项投融会议的照片,里面的那个中年人笑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太得意忘形,又不让人觉得有拒人千里的冷漠,因而感觉真诚。 只是,商界里,怎么可能真有一个完全真诚的人?那是豺狼虎豹的战场,麋鹿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季林或许对叶萧凌表现的很纯粹,但他为人的手腕,绝对不仅仅只是叶萧凌所见到的那些。 “看着沉稳。”蒋林宇说出了叶萧凌心里留下的半句话,道,“如果光看外表有用,商人就就不是商人了。当然,我们是他的合作者,并不是他的敌人,他没必要拿出另外一套对着我们。” 叶萧凌点点头,道理倒是没错,但不知怎么的,他并没有因为蒋林宇找到的这个投资方实力雄厚而感觉到满意,而是联想到昨晚上跟端木长歌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 端木长歌说得很清楚,四大门派之中,白鹿门是最特殊的一个门派,因为它一直在跟国家合作,而白鹿门十三分支里的李家,更是现在七大家族之中唯一能跟贾家抗衡的大家族。因为这种隐形权威的存在,加上白鹿门本身就是医学气氛很浓重的门派,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开始,白鹿门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支配了整个中华的医学行业。 而白鹿门把持医疗行业多年,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异军突起? 第628章 兵器 “你是怎么想的?”叶萧凌问。 “还能怎么想。”蒋林宇自嘲地笑了笑,“几个亿的事情放在眼前,是个人都得有些乱,我也不例外。周骏臣确实是所有投资人里最适合的一位,他给的价码也绝对不低,当然如果换一个急需踩进医疗投资圈的人,也许会拿出比他更多的钱,毕竟你我都明白,你的这项东西,价值不菲。” “我可从来不知道我折腾的这东西这么值钱,你太高估我了。”叶萧凌扯了扯嘴角,“我开发这项治疗方案的目的本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救人。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有借着这项技术扬名的意思,这段时间以来,汪洋、林秋、你,可以说都在媒体面前曝光了一圈,这才是我要的。” 蒋林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叶萧凌笑道,“有时候是你把我想得太复杂,虽然说我能接触到你接触不到的层面,可毕竟我只是一个临近毕业的学生,我对医疗商业化这些事情也没太多概念,甚至如果你不是拉来投资,我是打算申请医院经费来做这事儿的。” “你想救治的那个人是谁?”蒋林宇问。 叶萧凌想到严铁生那如同刀劈斧刻的刚毅面容,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蒋林宇看他不肯把话说完整,心里有了一些底子:“你说的这个人,不是普通人吧?” 叶萧凌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当然不是普通人。无论是从修行者的身份来说,还是从龙组领袖的身份来说,严铁生都不会是一个庸碌一生而无任何成就的人,相反,他做过的许多事情,只会让叶萧凌肃然起敬。 既然如此,蒋林宇也就不再深入地问。自从知道叶萧凌特殊身份之后,他总是很能把握分寸。 只是两人谈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没有结果。蒋林宇并不明白七大家族的事情,更不知道那深藏在李家背后的白鹿门是何等强大,对于叶萧凌的犹豫,他不能也不想理解,反而觉得叶萧凌有些优柔寡断,所以这番谈话到了后面反而有了一些火药味。 叶萧凌倒是没有生气蒋林宇那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解释就方便解释的。七大家族的事情,他自己都仅仅只是窥其一角,难观大局,但端木长歌的话仍然如同警钟在他耳边敲响,由不得他不担心。或许,只有真正见过周骏臣,他才能做出一些更好的判断。 “这样吧。你约个时间,我去跟周骏臣谈谈。”叶萧凌道。 蒋林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林秋一边咬着吃食一边奇怪地道:“他怎么走了?不吃东西了?” 叶萧凌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他还有些事情要做,我们先吃吧。” 之后,叶萧凌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趁着众人仍然大呼小叫看着综艺节目的时候,他一个人独自到房间,关上门,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季林微微苍老但却仍然稳重的声音,有些时间不见,但听起来他仍然中期十足:“难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麻烦要我解决?” 叶萧凌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苦笑道:“麻烦倒未必,只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问吧。” 叶萧凌停顿了一下,而后凝重道:“周骏臣,你知道吧。” “知道。毒眼龙,虽然说没有见过面,但名声倒是很大,手下握着的集团也很有实力。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太多扩张的想法,仅仅局限于医疗行业。”季林问道:“是不是你的那个项目被他看上了?” “是的。”叶萧凌道,“不过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 “你说。” “李家……跟周骏臣有没有什么关系?”叶萧凌试探着问道,他知道这么问有些太直接,但让他来说那些什么套话也太过强人所难,既然他跟季林之间没有利益纠纷,也就不必虚与委蛇,开门见山总还是更舒服一些。 “李家?”季林语气突然变了,道,“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谁跟你说了?” “有人跟我说了一些东西。”叶萧凌含糊地道,“不过重点还是我个人觉得有些问题。李家在医疗行业的实力……既然有那么强大,为什么还会有周骏臣?” 沉默了一会儿,季林道:“有些事情,原本我不方便宣诸于口,但既然你问了,我也就干脆地告诉你……” 叶萧凌挂掉电话,那句“如果可以,不要跟他合作。”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七大家族的圈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打开门,他看着无忧无虑的夏岚,突然有了一些忧思。看了看时间,是是四点半,他说了句打算睡个午觉的话,而后就在三人那“鄙视老年人”的眼神中,笑着关门。 只是关上门的他,却并没有躺倒在床上,而是先脱去了鞋子,光着脚,在床上双腿盘坐,闭上了眼睛。 不管怎样,修为永远是他最可靠的倚仗,每当心里有些乱的时候,他进入到修行的状态之中,总能把那些事情暂时抛到脑后。进入内视状态后,他看着自己身体两种力量的流转,看着那发亮的一百多个窍穴,心里一动。 这些日子,他因为每日晚间要在月光下修行七曜星诀,所以真力的修行时间反而少了许多,虽然说他现在仍然能把控住星力这种有些桀骜不驯的力量,不过如果长时间下去,迟早会是一种隐患。 既然今天休息,干脆就接着这个机会好好把李元霸抗鼎决再重新捡回来修行一番。 脑中回忆着李元霸抗鼎决的上卷和中卷,他的意识逐渐平静下来,心脏平缓的跳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十分有节奏的砰然声,真力就这样流淌全身,开始了再一次的运转。昨晚因为杀出人群的时候,身体毕竟还是因为反震而受了一些小伤,但这些小伤,就在真力的运转之中,不断地愈合,直到最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漂浮在云端的一片云。 当他重新睁眼的时候,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叶萧凌爬起来,只感觉自己好像闭上眼睛才十分钟。穿上鞋子,脚上却发出了一些金铁碰撞之声。他往下一看,忍不住笑了笑,那把因为与简慎对砍而导致断裂的军刀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上面无数的豁口,让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简慎的刀有多么锋利。 “到底淘宝的东西还是不能信啊。”叶萧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也许可以找找端木长歌让他给自己订一把自卫的兵器? 第629章 一个胖子 “你还在考虑些什么?我可告诉你,季云集团看上你的项目,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机会,你等于错过了一生中最辉煌的一条路,我时间不多,你最好在这杯咖啡喝完之前就决定好这合同你是签还是不签。”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叶萧凌有些哭笑不得地坐在咖啡厅座椅上,对面是一个动作有些迟缓,但说话的唾沫一点也不少的中年胖子。今天上班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个自称季云集团投资部门的人找到了自己,说要跟自己谈谈项目投资的事情,所以两人也就顺势到了这间距离医院最近的咖啡厅,咖啡厅很小,但女老板笑容可人,但中年胖子不满的情绪显然与女服务生的笑容成正比,看着他扭来扭去试图适应这并不太适合他体形的椅子,叶萧凌笑了笑,道:“季羡林让你来找我的?” “季董事长的名字不是你应该直接称呼的。你也配不上。”中年胖子轻蔑地道,“不要以为你的项目值几个钱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儿,我们投资过的人,有一半后来身家都过亿,你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对于这个自称季云集团投资部门的人,叶萧凌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昨天他打了个电话问问季林对于周骏臣怎么看,而季林也没有隐瞒,直接给出了最好不要跟周骏臣合作的答案。但不合作归不合作,现在又派个人来找他的麻烦算是什么事儿? 不过叶萧凌大概也能明白这是季林的一种补偿,毕竟让叶萧凌下定决心跟蒋林宇否定周骏臣投资的人是他,可叶萧凌拒绝了周骏臣的投资,等于要选择比起周骏臣来说差了不止一筹的投资人,这其中的损失,外人很难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蒋林宇在刚刚不久,就当着众人面前对着他大发雷霆 叶萧凌想了想,这种好意,倒不是不能接受。虽然说他内心还是有些排斥季林的可以帮助,但他对于两人之间的合作只希望是平等的,而不是如同施舍一般的投资。这胖子到底是何方极品?如果季林是安排他来跟自己谈,难道这位胖子是他大舅子之类的角色? “我打个电话。”叶萧凌笑着道。 “请便。”中年胖子扭了扭硕大的屁股,喝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头不轻不重地把陶瓷咖啡杯叮当一声放回盘子上,大概是觉得这种小店铺里的咖啡实在难以入口,再也不肯再尝一口。 “他是什么人?一副天王老子的架势。”在他开门出去的时候,女老板凑过来,小声地问他,叶萧凌在这里工作有些日子,来这里的时间也算不少,而且夏岚也一直挺青睐她现磨的卡布奇诺,一来二去,叶萧凌跟女老板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谁知道呢。也许真是天王老子。”叶萧凌耸耸肩,说了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而后道,“不好意思,如果早知道这人这么难伺候,我不应该带他你这儿的。” 女老板穿着工作的围裙,顺手把自己的长发撩到而后,笑了笑,道:“什么话,平时我遇见这种客人也不少,不差这一个。”话锋一转,她揶揄道,“不过等会儿他要是砸坏了什么东西,统统算你账上。” “这倒是合情合理。”叶萧凌苦笑着推开门出去,从电话簿里找到季林名字,轻轻一按,手机对着那不知道身在何方也许此时此刻正在某场重大商业会议中侃侃而谈的季林发出了信号,彩铃响了大约半分钟,季林才接起了电话,道:“喂?” “先别喂了。我现在正在头疼你派过来的人呢,大概是平时没少吃火药泡咖啡,就连眼睛里都是一股子看不起人的混蛋味儿,如果你是专门找这么一个人跟我谈生意的,那我可真的得在你儿子平时喝的药里加一杯兑糖精的三聚氰胺美曰其名为呼伦贝尔大草原羊奶了。”叶萧凌开口就道,话语中一半抱怨一半揶揄,前一半带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只是后半句的玩笑,又把整句话变成了玩笑意义更多的感觉,毕竟叶萧凌自认或许自己距离了解季林好早得很,可季林大概也不可能选这么一个人找自己谈。 因为熟悉,所以叶萧凌跟他说话从来没有太过恭敬。这是一种习惯使然,虽然说季林这个年纪的人也算是他叔叔一辈,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后辈看,所以他也干脆不妄自菲薄把自己往小了看,而且这种相处模式好像两人都觉得还不错,也没必要深究。 在叶萧凌的叙述下,季林只用了半分钟就明白了叶萧凌此刻遇见的问题,笑声爽朗,好像难得遇上这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哈。看来你是遇上那个活宝了。” “你别光顾着笑,他可是说了,只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思考。”叶萧凌无奈道,“虽然说我大概明白你是因为搅黄了我的生意所以想着给我点补偿,可我还真没想到过会是这种情况。” 季林笑声低了一些,但语气中还是带着十分的愉快:“我也没想到过。好了,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说吧。” 叶萧凌没意见,开门重新回了咖啡厅,而后把手上的手机递给中年胖子,道:“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中年胖子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叶萧凌的手机,轻蔑地道,“小子,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里喝这泔水一样的咖啡。” “那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吧?”叶萧凌笑得神秘,“我猜你拿起这个电话,听到里面的声音,马上会跟我道歉,你信不信?” “跟你道歉?”中年胖子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人,我跟你道歉?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看来就连这个投资我都得好好考虑考虑。我可不想投资一个狂妄的神经病。”他低头,满是嫌弃地对着桌子上的咖啡呸地一声吐出唾沫,让原本在吧台后面擦拭杯子的女老板皱了皱眉,而后接过了手机,骂骂咧咧,“等会儿我接完电话,如果你还要我的投资,就把这咖啡在我面前一点一点都喝光了。” 叶萧凌微笑点头,道:“可以。你接吧。” 胖子又瞟了叶萧凌一眼,这才把电话放到耳边,声音中依然带着一些不满,道:“喂,谁啊?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来秒钟,正当胖子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打算拉下脸来羞辱面前这位年轻人的时候,季林突然开口了,仅仅只是第一句,那清淡平静的声音就如同一道雷霆般炸响在他的耳旁:“贾鸿飞,你是不是平时太闲了,所以一定要折腾点事儿出来才满意?” 胖子脸色骤变,他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笑眯眯的叶萧凌,双肩突然颤抖起来,原本一只手握着手机也变成了两只手恭敬握着,好像手机里那个声音,代表的是如同大山一般的重量,让他有些支撑不住。 “季董事长……”中年胖子声音惶然,“不是……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偷了你弟弟办公桌上的公文?还是解释为什么自作主张跑出去谈生意?”季林每说一个为什么,中年胖子的高度就矮一分,等到季林骂出那一句“平时我容忍你,所以现在你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的时候,胖子已经颤巍巍地站不住,一屁股坐在那他一直觉得难受的椅子上。 “季董事长……” 季林那带着一些苍老却格外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一直没谈你在公司里骚扰女职员的事情已经是看在你弟弟会做事做得好事的份上,现在,赶紧滚回公司里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写好辞职信,滚回你的那栋别墅里去。你的薪水,我会安排人每个月照样打到你卡上。当然了,如果你这点钱也看不上,大可以不要。” 第630章 决定 “是是是是……”中年胖子哭丧着脸,他知道现在他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虽然他姓贾,但季林管理季云集团多年,背后还站着贾家的资本公司,这么多年,李老太爷对他的器重甚至超过亲生孙女贾思琪,虽然说全权打理贾家资本公司的楼之敬跟他对不上眼,可每次两人当面相见也得佯装亲密地喊一声“老季”。 这样一个人,如果自己现在还争辩什么,不是自己把自己在贾家里的位置给断绝了?趁着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先老实一段时间,让自己那个在季云集团还算得器重的弟弟趁着季林火气消了,好好谈谈,总还是有回去的一天。至于钱,当然是不能不要的,虽然说季林说只是“这点钱”,可他毕竟是贾家子弟,这点钱,绝对不仅仅只是外人想象的那么点。 “把电话还给人家,恭敬一些。然后你就做你的事情去。还有,如果晚上人事部的桌子上不能多一份你的辞职报告,以后那栋别墅和那辆车也不要想要了。”季林淡淡地道。 “知道了……”胖子几乎一口血涌到喉咙,憋屈的他只能赶紧把电话用尽量恭敬的姿势双手递到叶萧凌面前,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胖,就算他尽量收腹,肚子还是如同怀了胎儿一般高高隆起,这么看起来,站起来做这样的动作反倒是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叶萧凌微笑着接过电话,看着他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之后又做仓皇的态势逃走,终于忍不住笑得咳嗽了几声。以他的实力,真力凝聚到耳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完全可以听清楚电话里的一字一句,贾鸿飞?这么胖,估计想飞也飞不起来,倒是在门外他朝着停车库狂奔的样子,令人联想到一个篮球在地上一蹦一跳。 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叶萧凌笑道:“季叔,会不会有点过分?” “过分不过分,只是我考虑的事情,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季林的声音已经重新回到了常态,温和而又稳重,“贾家的第三代,都是一些不太成器的子弟,他的弟弟也仅仅只是说能用,如果说扛大梁,还差得太远。只是夏岚她妈妈又已经从政,不可能再另外一手再抓一把季云集团,这才给了这些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老太爷当然是没办法,毕竟好坏也是自己家里的子弟,何况虽然说豪门容易出庸才,但以贾家的教育来说,他们的能力未必真的弱,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不知道怎么脚踏实地去吃苦罢了。这些人如果真能出几个吃得起苦的人,磨练几年,还是有希望从我手里接过季云集团的,求不了开疆拓土,但守成倒未必不行。” 叶萧凌笑了笑,对这些贾家的内部事情,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提到贾老太爷了,他想到那跟他在老宅里下棋、做菜的场景,还是问道:“老太爷的身体怎样?” “每天早上还能带着一棒子老伙伴打太极拳,象棋水平倒是没什么增长,依然是个臭棋篓子。”季林含笑道,“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毕竟……你可以把人家最心疼的重孙女给拐得同居了,不去见见长辈也说不过去。” 叶萧凌面色一囧,咳嗽一声道:“什么叫同居,我们那叫合租,我们一人一间房,什么事情也没做。” 季林依然笑着道:“做没做,这都不重要。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相信你能把得住分寸。当初贾老太爷也跟我谈过这件事情……” 叶萧凌一愣,赶忙打断他道:“这件事情?什么意思?” 季林明白叶萧凌为什么这么急切地问,哈哈地笑了一声,道:“你以为夏岚那个小女子心里那点想法我们真看不出来?也就只有她自以为自己装得很好,还跟我们说只是因为你从刺客手上救她所以那么费心照顾你。可一个女人,真把自己心交出去的样子,就连她自己也是不知道是多明显的。”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他还真没有想到夏岚从那时候就对自己怀有一些感情,不得不说,自己在这方面实在迟钝得就好像一头黄牛,根本没有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好在两人是走到了一起,以后日子还长…… 那张巧笑盼兮,带着灵动又带着调皮的笑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心里有些温暖,回答道:“有时间,我会去见见老太爷的。” “可别一直拖着。”季林道,“老太爷虽然身体还康健,但毕竟也是个白来岁的人了,既然现在还能多见见,就要珍惜这种机会,有空还可以去学学围棋,有件事情你或许不知道,老太爷虽然在象棋方面是臭棋篓子,可在围棋上却几近国手,只是他嫌没有什么对手,干脆就把老宅的围棋全部封存,免得见了手痒。” “国手啊……好像我就连学学也不见得有资格陪他下两盘的样子。”叶萧凌苦笑,还是转回了话题道,“季叔,说说吧,你今天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刚才那个人虽然说是个乌龙,可他既然是偷了文件来找的我,那么总是会有个真正负责人。你要投资我的项目?” “医药行业,我不是太在行。”季林淡淡道,“就好像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股份,我当初也是出于做慈善的本意才买下的。但这种事情,多做做也未尝不可。你既然需要钱,而我刚好又手头有钱,投你一笔钱,再正常不过。”顿了顿,他问道,“你不愿意?” “那倒没有。虽然说我当初不愿意接受你的好处,可不代表我是仇富什么的。别人的钱是钱,你的钱当然也是,我还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多余自尊。只是有些突然,你昨天一句话也没说,今天就来这么一出,我需要时间缓缓。” 季林笑笑:“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可以理解为我也在投资,只是我的目的比较单纯,只是在投资你这个人。” “好像有着点亲情牌的感觉……” “不要想得太多。”季林道,“私人关系在商场上其实也是一种资源。何况我并不是因为跟你的关系才投资你,而是你的医术……我的确信服,而且报道我也看了,前些日子我去医院看允石,也顺道看过你的那些实验对象,很不错。我认为很值得投资。”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萧凌也就什么可说的了。毕竟他自认自己不算是个迂腐的人,或许有一些坚持,他不肯打破,但如果说在这种地方还要扭扭捏捏,那就太女子气了。他相信季林绝对不是一个盲目相信亲朋的人,如果说他是,他就坐不到如今的位置。而在这些日子以来,他也越来越相信自己这个项目只会走得比他想得更远。 他下了决心,大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什么时候我去找你说说?不知道你这位季云集团的董事长前台预约要几年?” 季林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笑了,直截了当地道:“今天允石出院,到时候我会亲自过来,让你那个朋友蒋林宇一起来吧,毕竟你呀,估计给你钱也不知道怎么用。” 叶萧凌被季林不动声色地戳了一下,只能苦笑,同意之后挂掉了电话。 第631章 马屁股的关系 季石在长时间住院休养之后,身体已经基本复原,如果不是直接把裤腿撩起来查看他大腿部位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缝合伤疤,恐怕别人都未必能发现他是一个从生死之中逃回来的人。此刻,坐在病床上的他微微地笑着,看着医生把让他把裤子脱了,然后查看伤口并且在一些神经反射区域轻轻敲击,好像这种决定他是否能从医院出去的工作是一件有意思的游戏。 “严肃点,别笑得像个傻子。”季林站在一旁,没好气地瞪了季石一眼。 在季石重伤濒死的那一天,季林是着实经受了一番惊吓,甚至到现在他都没能缓过来,从那天以后,他时常在晚上做噩梦被惊醒,大半夜非要打个电话到医院确认季石已然安然睡去,才肯放心地脱去披在身上的外衣,关上卧室台灯,再次酣然入睡。当然,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是瞒着季石,所以季石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在那之后过得如此惶恐不安。 但在医院工作的叶萧凌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看着季林那斑白的两鬓,叶萧凌不由的感慨父爱如山,就连他也不得不为此动容。相比较自己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父亲,季林好像是完全相反的人,对妻子忠贞以至于他到今天仍然没有续弦,对儿子疼爱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逼迫儿子去学习自己做的事情,逼他去子承父业。 而发生了这样一档子事情之后,季林更是断绝了引导自己儿子的兴趣,看穿许多事情的他反而有些返璞归真,希望儿子仅仅只是健康安乐就好,至于将来他能有多大成就或者能够享受父亲多少帮助,都已然不重要。现在,如果不是季云集团仍然需要他掌控全局,恐怕他早已经提出退休回家安心陪陪儿子。 季林转过头,跟叶萧凌眼神在空中隔空碰撞,他们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内容,而后听着那位曾经在火锅桌前因为中文学得有些乱被误导着说付远山是“老不死”的新西兰国籍医生hans(汉斯)温和地笑着道:“i think no problem, but he still needs to pay attention to rest.(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仍然需要多休息。)” 季林跟他握了握手,道:“thank you, doctor.(谢谢你,医生。)” “this is my job, don't thank to me.(这是我的工作,不用谢。)”汉斯指了指叶萧凌,操着一口东北味的普通话笑道,“如果要谢就谢他,如果不是他在,你的孩子不可能俺拉乌鸦。” 俺拉乌鸦?是安然无恙吧。不过对于汉斯卖弄自己的稀烂成语,季林不动声色,只是微笑:“i will.(我会的。)” 叶萧凌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两人对话,季林到底是当过老师的人,文化深厚,英语流利得就好像翻译官,让他有些惊艳,此刻听见汉斯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笑着拍了拍汉斯肩膀,道:“汉斯,你就别掺合了,赶紧把字签了你就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 汉斯有些无奈地道:“为什么,中国人不是都喜欢拍马屁?” “因为中国人都知道马屁股是不能摸的。”叶萧凌让汉斯签了字,笑着推这他肩膀让他出门,汉斯仍然不解:“这……跟马屁股有什么关系?” 叶萧凌本来就是瞎扯淡,所以就随口说了一句:“我下次再跟你解释。” 所以汉斯也就一脸开心地向着另外一处需要他的病房而去,一边走一边还笑着道:“好的!下次记得告诉我马屁股在中国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觉得中国文化波大井牲。” 是博大精深。叶萧凌转过头忍不住笑了笑,估计汉斯在成语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走回病房,季石正在厕所里把病号服脱掉,一边哼着歌,大概是在庆祝自己终于可以从这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搬走。叶萧凌道:“你不陪你儿子先回去好好的过一天?” “我带了人来,他们会送允石回去。”季林一身高档西服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信服感,其实叶萧凌也是随口一问,季林既然打算在今天顺便跟他把投资签署好,自然会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找个地方坐坐?”叶萧凌问。 “也好。”季林微笑道。 叶萧凌点点头,打了个电话让正在办公室等待多时的蒋林宇下来,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出医院门口,再到那家上午刚刚跑了一个胖子的小咖啡厅。与贾鸿飞那胖子不同,季林并没有因为店小而感觉到有什么不适,甚至有些轻车熟路地找到位置坐下来,只是一身西装的他坐姿太过笔挺,以至于女老板走过来的时候都带着那么点惶恐。 一个人,站在高处久了,身上自然而然就会带着一股子仪态,或许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其貌不扬,或许他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多响亮,但他胸中有沟壑,坐在那里就是一座大山。不动声色之间,一双眼睛微微一动,就已然看穿世间百态。 蒋林宇看着季林,把他跟周骏臣在心中细细对比,心里的惊骇难以言表。这是他少有的跟季林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在那之前,虽然他听说过叶萧凌跟季林之间的关系不错,可没有想到季林会亲自过来,并且还屈尊在这样一间小小的咖啡厅里。 “你做东吧。”季林笑道,“就来点你平时喜欢喝的……当然,不要咖啡,晚上了,我这个人,晚上一喝咖啡就睡不着觉。” 叶萧凌点头,对有些紧张的女老板笑了笑,在菜单上点了几杯鲜榨的果汁,给季林点的是一杯温热的牛奶,然后想了想,又点了几样小零食,看着她离去,叶萧凌双手在桌上交叠,微微抿着嘴唇,对蒋林宇轻声道:“你们谈,我听着。” 一段关于合作的谈话在温馨和睦的气氛中就这么开始,又在十几分钟之后简单地落下帷幕。不过季林的看着蒋林宇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欣赏,在他看来,蒋林宇如果或许是一个能从美国获得学位的优秀医生,但抛开这项事情不谈,其实他这种人情练达,能在自己面前始终不卑不亢才是他真正的亮点,而他在合同细节上的提问,每一句都能切中要害,如果说他一开始就去走商界,未必不是一个新生的年轻英才。 当然……这世上其实从来都不缺少千里马,只是缺少伯乐,而季林,就是这样一个相马高手。 签订协议之后,季林把笔轻易地放了下来,好像刚刚签订的十个亿合同在他手里轻弱鸿毛,他轻声道:“蒋医生有没有兴趣来我季云集团做事情?正好我打算在慈善基金方面多投入一些钱,将来在医药行业也会有所作为。” 蒋林宇怔怔地看着季林,一时间没有想到季林会提出这样的邀请,说不出话来,有些慌乱,喝着果汁来掩饰自己的心境,而后看了叶萧凌一眼。 叶萧凌微笑着道:“季叔,这可是我团队最核心的成员,你要挖他,等于挖你刚刚签下合同的墙角。到时候大墙倒塌,你那十个亿就黄了。” 季林微笑道:“我想,十个亿我还是损失得起,何况我不是不能找个善于资本运作的人帮你抗大梁,你的项目,轴心在于你的医术,所以它不会黄也不可能黄。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蒋医生大可以先把这次的项目作为进如商界的垫脚石,等到将来再做打算。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报名mba(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你的学费,我会承担。” 蒋林宇有些僵硬的低头,抚摸了许久陶瓷杯,而后才有些艰难地道:“谢谢季总……如果以后我有什么想法,会找你的。” 季林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他喝掉杯里最后一口温牛奶,胃部温暖,心里也有些温热。他知道牛奶是对睡眠有利的饮品,这些天,他确实睡得不是太好,想必是叶萧凌作为中医的叶萧凌在望闻问切看出他的身体问题,才没有点一样的果汁,而是专门给他点了一杯温牛奶。 他承这个情,所以刚才对蒋林宇说的话,未必是挖墙角,而是在给叶萧凌的朋友一个更大的跳板。如果蒋林宇将来有所成就,未必不能在关键时刻拉叶萧凌一把。到了他这个层面,投资单个项目已经是很低级的行为,投资某个人才是他真正乐于去做的事情。 第632章 数字 既然合同签了,牛奶也喝了,季林也就站起来,没有阻止叶萧凌付账的举动,轻轻推开门,门外已经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s在夜色的灯光之下,静静等待着,如流水一般的烤漆温润深邃,反射的点点光芒。 “后面的事情,我会让贾鸿远跟你们对接。”季林仍然打算安排贾鸿飞的弟弟来做这件事情,笑了笑,就在老管家恭敬姿态之中,上了车,老管家尽职尽责地把车门关上,然后上了驾驶席,发动引擎,车辆在轻微的发动机声中驶上街道,悄无声息地混入车辆的潮流,而后迅速地消失在夜里。 “我靠……这他妈到底是谁?”叶萧凌转头,发现背后站着咖啡厅的女老板,她瞪大了眼睛,脱下了围裙,道,“迈巴赫……这得多少钱?” “一千多万吧。”蒋林宇回答道。 女老板经营咖啡厅,每天为了几万块的店租头疼,听见蒋林宇的回答,更是忍不住爆粗口道:“卧槽……一千多万……”她身体发软,用手撑住蒋林宇的肩膀,道,“借你肩膀用一下,我有点站不住……一千多万,我这辈子不吃不喝也也攒不出来……” 叶萧凌无语地看了一眼天空,摊手无奈道:“没办法咯。谁让他是季林呢?” “卧槽……中华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刚刚在我店里喝牛奶……”女老板瞪着眼睛,直接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离开咖啡厅,叶萧凌笑着问蒋林宇:“他说的,你怎么没答应?” 蒋林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停顿了很久才转过头看着叶萧凌,凝视了几秒,道:“我答应了,你们怎么办?” 仅仅只是你们怎么办这一句话,叶萧凌心里一暖。蒋林宇不可能没有听见季林说过的,可以安排善于资本运作的人来帮他们分配资金,严格来说,蒋林宇就算某天真的离开,他要做的事情也会继续下去。其实说到底,是蒋林宇他自己内心深处不肯离去。 叶萧凌微笑着不再多问,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边走边道:“得,换个话题,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展望一下未来,看看季叔给了这么多钱,我们能怎么花。” 有钱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而比这件事情更开心的事情就是有很多钱。几天后的公寓里,叶萧凌、林秋、汪洋、夏岚齐坐一堂,而蒋林宇则因为划拳失败了在厨房悲催的做饭。叶萧凌端着笔记本电脑,打开银行账户查询的那一刻,整桌人都对着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的数零。 “1……2……3……4……7……8……9……”林秋伸着手指头,在那代表着余额的长串数字一个个推移过去,而后捂着心口往后仰躺,翻着白眼,“师妹你扶着我,我觉得我心脏有点受不了……” “那你就躺地上躺会儿,过会儿我再给你打120。”夏岚白了一眼林秋,伸手把他推到地上,然后一屁股霸占了座位,看着屏幕,跟呆呆的叶萧凌还有汪洋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汪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地道:“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打个电话给我那更年期的老妈告诉她一声,将来我的老婆本她不用愁了……” 似乎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夏岚也缓缓地道:“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发表一下感言,我首先要感谢我的粑粑、麻麻……还有感谢我的仓鼠啾啾……” 几个人终于大笑,终于一起欢呼起来。 一阵闹腾,几个人总算才平静下了那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激动心脏,一桌子人其热融融地围在一起吃着蒋林宇做的饭菜,聊着将来的事情安排。之前的两千万资金在这些日子的使用下,已经只剩下了一千万不到,叶萧凌实在没预料到原来自己要做这件事情这么耗费钱财,想想也才这么点时间,这一千多万就好像扔进火盆里点了一把火就变成了一滩灰烬,不得不说医药行业的烧钱实在惊人。 自然,也就可以理解到为什么那些真正能在医药行业投资成功的人会有多赚钱。 这十个亿可以说是给了叶萧凌整个团队一记有力的强心针,先不说林秋那个财迷,就连汪洋看见这十个亿的资金在电脑屏幕上拉出一长串的零,心中也被深深的震撼,开始怀疑自己早前那几年的医生生涯到底是不是在玩泥巴。几十万的东西他们或许接触过,可谁又真的接触过十个亿的项目? 而叶萧凌……或许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这十个亿真正出现自己账户里的时候,他关电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如果把这笔钱给叶瑾瑜看会是什么状况,给夜微曦看呢?她会不会为自己这个弟弟感到骄傲? 想想自然是会的。作为人最需要的一种被认同感,夜微曦必然会毫不吝啬地给予叶萧凌。 这其中,最镇定的其实是夏岚,毕竟对于她来说,资金运作他并不陌生,贾家的教育本身就给予了她比一般人更广阔的眼界,季林甚至都是贾家的家臣。电脑上的数目对于她所真正见过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季云集团一年的收入甚至都有上千亿之多,又怎么会因为这十个亿而动摇? 不过毕竟所有人都在为这件事情而高兴,她也就装出高兴的样子,跟着林秋汪洋不断地插科打诨,相互笑骂打闹。 叶萧凌感觉到这一点,伸手悄悄地在下方握住她的小手,感觉到那份温暖,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严格来说蒋林宇不算是个好厨子,他做的饭菜也仅仅只是普通家常水准,再往高点说都奉欠。可一顿下来,每个人都挺满意。反而这种表现让蒋林宇有些惭愧,他尝了第一口,就知道自己炒的青菜放多了盐,所以在吃整顿饭的时候,他都在下意识地用筷子去夹青菜吃,力求自己解决掉自己失败的作品。 吃完了饭,汪洋顺势提出了搬家来这边住的想法。林秋和夏岚自然是欣然同意。不过当叶萧凌问他行李准备什么时候搬来的时候,他淡淡地道:“不用搬,人来就行,那边的干脆不要了。” “……不用带什么贵重物品之类的吗?” “开玩喜,你就是我们最贵重的物品啊亲!”汪洋夸张地道。 “……” 第633章 终于 汪洋还真的就孑然一身并且堂而皇之地跟房东大妈商量好了房租,然后就连回去收拾一些行李这种事情都没干,就这么简单并且潇洒地住进了这栋公寓里。林秋和夏岚倒是一脸的崇拜,叶萧凌却是只能苦笑,看来自己这么一圈人之中,真正洒脱的人也就只有汪洋一个人,相比较有些随遇而安的自己,他仿佛就是一个走在人世间的旅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莫名其妙跑去罗利国际酒店改行当兽医吧? 不过,叶萧凌也知道,汪洋心中仍然有丘壑,绝对不会仅仅偏安一隅。付远山是他的老师,而他的志向则是……能超过付远山。 以前他觉得自己做不到,承受了过多压力又被付远山说吊儿郎当,他有些自暴自弃所以辞去了莫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工作,宁肯去四处玩玩过日子,现在如果让他离开团队,再去罗利国际酒店只当一个弄猫养狗的兽医,是绝对不会的。 ********* 一阵骤冷骤热变化不断的天气过后,莫城的气候开始逐渐向着夏天前进,站在春季的尾巴上,却已经感觉整个莫城原本的萧瑟冰冷都转变为一种风和日暖,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已经一片翠绿,不时有鸟雀在上面叽叽喳喳,而车辆从平坦的道路所穿过,里面的司机振奋起精神,为工作四处奔走,扫清一切颓唐。 “老叶!来来来……把你那针给他扎两下。”医院里,叶萧凌无奈地看着汪洋好像招呼宠物一般的动作,摸了摸口袋里那装着银针的盒子,进了病房。 破军给他留下的最后通牒已经不到一个星期。这些天来,莫城最出名的就是裴文文终于再度把那场失败的演唱会重新开启,而且因为不再着急,有了安排和打算,所以场地也从原本那老旧的大型老年会场改到了莫城体育场,原本观众的数量也从原本寥寥几千人增加到了几万人,但尽管如此,门票仍然供不应求,就连黄牛党都因为天天熬夜抢票而苦不堪言,撑着两只如同核桃大的眼袋,奋战在电脑面前,一头拨打电话,一头不断地在各大网站扫票。 而叶萧凌和夏岚则因为之前就已经有票的关系,也不用赶那拥堵的抢票口,简简单单就在当天拿着邮寄上门的门票去看了一场盛大的演唱会。甚至在演唱会结束之后裴文文还继续戴着那大大的蛤蟆镜伪装着送来了一份精美的礼物。 当然……或许是因为女生之间感情总是更好一些,这份礼物叶萧凌是没份的,一条漂亮的长裙还有一个lv的包包,看得出夏岚很喜欢。 而裴文文的老师,那位曾经在娱乐圈也有过半边天的舞蹈家也终于办理了住院手续,在接受了手术之后,进入了留院观察期。 技术已经基本成熟,虽然说要推广还差得很远,不过叶萧凌此刻很知足,汪洋和林秋现在已然完全可以挑起大梁,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合作也已经像是血脉联系一般亲密无间,倒是蒋林宇,因为时常跟季林出去喝茶,总会在医院人间蒸发一阵子,然后又带着发亮的眼睛,步伐稳健地回到医院,只是叶萧凌越看,越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有季林的味道,心里暗自琢磨,难道这个原本能在美国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优秀医生,以后就要弃医从商,走向不同的一个领域? 给患者扎完了针,他对着患者笑了笑,道:“放宽心,你恢复得很不错,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尝试做复健了,毕竟受损的神经需要慢慢锻炼恢复,所以不要急躁。” 患者咧着嘴角,笑得无比欢欣:“不着急不着急,都这么多年动不了了,早已经不着急了。”尽管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却不断地伸手按摩着自己原本受损多年无法动弹的双腿,因为叶萧凌跟他说过,这样的按摩有利于他的腿部恢复,所以他暗暗地记在心里,没有一日敢松懈倦怠,这股奋斗精神反倒让叶萧凌担心他做得过了度。 纵观这几个病房,实际上每一个患者都是这样的人,多年瘫痪,神经受损,早已经以为自己下半身不可能再有停止腰杆子在路面上自己行走的一天,而今朝突然被治愈,反而心中那压抑多年的情绪都一下子爆发出来,竟然是几个月的恢复时间都等不得了。 但叶萧凌看着这些人觉得挺满足,想想医生本来的工作不就是让身怀痛苦的病人重新回归正常人的行列然后过上或许庸碌平常但却轻松安乐的生活吗? “看来我得加派几个小护士看着这些人。”汪洋这时候走过来,扯了扯嘴角,低声凑在叶萧凌耳边道,“这么折腾下去,他们迟早得把自己的腿按摩成跟铁板鱿鱼一样的存在,我甚至开始怀疑你把按摩交给他们倒是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萧凌跟着他一起走出病房,无奈地笑道:“这也不能怪我不是?” “做火腿肠的工厂也对猪肉说你们应该怪屠宰场的屠夫嘛。”汪洋笑眯眯地揽住叶萧凌的肩膀,“开个玩笑。对了,蒋林宇今天回来不回来?” “不回来吧。”叶萧凌随口道,“不过陈老今天在,所以蒋林宇在不在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哦对。你说的那个病人,本来就是陈老的病人是吧?” 叶萧凌想到自己第一次被陈行之带着去见严铁生的事情,感觉有些怀念,笑道:“应该说机缘巧合呢还是说上天注定呢。” “你说的这个上天注定让我容易觉得你跟那个病人有一腿……”汪洋咋舌,这时候他看见了门外陈行之迈着稳健的步伐,向着他们走来,他笑着挥了挥手。 “说什么呢?”夏岚从背后出来,趴在叶萧凌身上抱怨道,“哦累……哦累哦累……” 叶萧凌听着这首被夏岚改变之后仿佛赋予了另外一种有趣色彩的98年世界杯歌曲,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感觉到背后那两团饱满而又柔软的触感,心里又有些乱,伸手握住夏岚环抱自己脖子的手,把他从自己背上放下来,看着夏岚温和道:“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夏岚抿嘴笑道:“不啦,最近小胖子的病情不是太稳定,我一会儿还要去看看。陪他看看漫画书好歹能让他在做化疗之前不会太紧张。” 叶萧凌点点头,虽然说夏岚今天不用跟着他一起去龙组治疗严铁生的手,但看来人一旦忙起来总是很难有什么空闲时间,伸手抚摸了一下夏岚看起来吹弹可破的脸,感觉掌心一片温润光滑。 夏岚脸红了红,伸手握住叶萧凌的手,不肯让它作怪,毕竟汪洋就在边上,而陈行之也走到了面前。找了借口她就麻利地开溜了,只是一蹦一跳的马尾辫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林秋呢?”陈行之看着两人,尤其是凝视着叶萧凌,眼睛里满是笑意,以他在手术室磨练出来的,那如鹰的眼睛,自然早就看见了叶萧凌和夏岚之间的亲密举动,只是心里一方面又在考虑到那位这段时间以来知名度越来越广的“那位姑娘”顾妙音,将来到底又会怎样收场? 当然,年轻人的事情,他自认自己是管不了太多了,越是牵扯感情,他明白叶萧凌心里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如果他能够冷血地割舍与顾妙音之间的那点感情,反倒会让他看不起。 汪洋看了一眼楼梯,道:“哦,他说要去找他的笔记本。” 陈行之笑骂了一声道:“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非得把笔记本带上才敢进手术室,他自己那点东西难道还要看本子才敢做不成?” 叶萧凌耸耸肩,道:“他说有安全感,管他的呢。”顿了顿,他笑着拉上陈行之道,“走吧陈老,这次你坐在后座,让汪洋开车。反正他和林秋都有驾驶证。” 第634章 不准呕吐! 坐在陈行之仅仅只花了八万买的白色吉利上,汪洋坐在驾驶席上熟练地交替踩着手动档离合器和油门,把车速控制得恰到好处。而叶萧凌、陈行之、林秋三个人坐在后座,也就感受着这样暂时的安静看着窗外行道树不断地被甩到后面,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影子。 “明明应该你们开着车送我,结果你们三个小子耗的还是我的油。”陈行之无奈地看着车上的几个人,道,“好歹你们也是富翁了,就没打算带着我开着豪车出去兜两圈风?” 叶萧凌看着远方微笑,关于他们得到季林投资的事情早已经不算个秘密,毕竟季林这样的人,哪怕他是在路边摊上买一份小笼包子然后一边吃一边走进他那季云大厦里上班都会被人所大肆报道,何况是关于他资本投资的事情,总会有许多好事之徒在分析他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为了将来布下怎么的大局。 而季林也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压下来,而是采取了一个听之任之的态度,所以现在的莫城报道之中类似于《年轻医生获得十亿投资》、《为什么季林如此大方》之类的标题层出不穷,叶萧凌原本就慢慢平静下来的报道又被点燃,而且在无数人添柴加火的情况下,再次走向了一波高·潮。 医院里的同事都以为他们这个团队在获得十个亿如此大数额的投资之后,好歹也会先买个几百万的车来满足一下自己的物质需求,只是这么多天下来,每个人都觉得,叶萧凌等人实在不像是个有钱人的样子,甚至都对他们是否获得了那十个亿投资产生了怀疑。 不过叶萧凌倒还没有无聊到要为了证明什么而专门去买一辆豪车回来整天开着它上下班表示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少钱,虽然汪洋和林秋这俩活宝倒是动过好几次歪脑筋,不过他们两人在“到底买那辆车”这个问题上连续一星期僵持不下之后,最终还是觉得保持原样比较舒心一些。 “所以,就公交车站停下?”汪洋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声,对于叶萧凌和陈行之有意隐瞒的事情,他的好奇心越来越巨大,直到今天,他仍然不知道那位能让叶萧凌专门为了他开发一项技术来治疗的人到底是谁,又拥有怎样的权势。在投资上,他已经见识了他跟季林之间良好的关系,而这个人在中华又会是怎样一个呼风唤雨的人? 叶萧凌笑道:“开你的车,就在那边停下就好了。” 廖晴早已经在公交车站等待多时,从铁塔出国之后,每一次的招待都是她在负责,这一次也不例外。天气不冷,所以她仅仅只是穿着一身单薄的作战服,外面甚至没有套一件马褂,微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她看着不断靠近的车,身体绷得笔直,站如一颗风吹雨打都不曾折腰的孤松。而在她的身边,是她开习惯了的那辆军绿色的军用越野车。 叶萧凌坐在后座,但仍然可以透过车窗看见这个刚强的女子校级军官,在中华,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职衔,可以说是十分惊人。只是叶萧凌从她站得笔直的身体上,却看出了几分孤单的味道。在这个平时就没有什么人的郊外公交车站,她安静得出奇,眼神平静,乌黑的瞳孔中,好像正弥漫着暗黑色的潮水。叶萧凌从车上下来看着她好像倔强不肯后退的样子,突然心里生出一些怜惜感。 其实,不管她作为女人有多强悍,实力有多么强劲,实际上她仍然只是一个内心孤寂的女孩吧?甚至,因为在军队里显得太鹤立鸡群的缘故,让她更加显得孤立无援。此刻,叶萧凌觉得自己看见的并不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顽强女军人,而仅仅只是一个希望父亲痊愈的柔弱女儿。 停车之后,一行人依次开门下来。 “嘿!美女!又见面啦!”林秋是见过廖晴的,虽然只有一次,不过对于这个可以轻易地背着一个大男人行走如风的大力女王,他可是记忆犹新。只是虽然他有过许多次猜测,仍然没有从叶萧凌口中得到她任何的信息。 但廖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萧凌。 叶萧凌走上去,微笑道:“等很久了?” 廖晴摇头,轻声道:“不久。上车吧。”而后她就很自如地上了驾驶座,抛下一脸无辜正因为自己打了招呼却得不到招呼的林秋十分凄惨地站在原地。 汪洋原本也想上去打个招呼,不过想到那天在罗利国际酒店时廖晴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真的这么做。此刻,他暗暗为自己没有上去打招呼这种事情而感到沾沾自喜,走过林秋身边的时候,还五十步笑百步地轻声揶揄了一声:“又见面啦?” 林秋低下头,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上车,一路上都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叶萧凌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二货在等会儿为严铁生做手术的时候会有什么状态问题,所有烦恼事儿能在他脑子里多留个十分钟叶萧凌都得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起来。 路上,汪洋奇怪地问:“既然还是要坐车,干嘛我们得把车停在那儿?” 陈行之带着笑意看了叶萧凌一眼,而叶萧凌也憋着笑,去过几次龙组,他可是从来没有忘记龙组外那无数的陷阱机关,如果说是他们自己开着车进去,估计不是被地雷炸成一团血肉,就是被狙击手直接用枪打成筛子。 不过这时候,叶萧凌宁愿先不告诉他,当初自己可是在铁塔一边开着车左晃右晃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正在过一条凶险无比的路,所以在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几乎是双腿紧绷,紧张得几乎额头都渗出冷汗,现在也该是让他们也感受一下那种紧张感的时候了。 心中主意一定,叶萧凌笑得无比邪恶:“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这座名叫荣誉军人疗养院实则是龙组基地的军事场所今天显得比较安静,但仍然偶尔会有一些战斗机在突破云层之后十分稳定地降落下来,隐没在围墙之后。莫城外出踏青的人们早已经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只是觉得这里是一座国家并不打算隐藏的公开军事基地,着实没有想到里面会这么多明堂。 进了龙组的大门,最胆小的林秋赶忙地跳下车,就在门口不远的脚手架旁干呕起来,一路上他都收紧着自己的肌肉,到了进来之后骤然放松,竟然是感觉到腹痛了。 而站在脚手架上正站岗的军人面色不变,微微低头,看着那佝偻着腰的林秋,用军队一贯的大嗓门喊道:“停下!这里不允许呕吐!” 林秋被喊得双肩一缩,险些真的吐出来,无辜的他狠狠地瞪着哨兵,道:“关你屁事儿!” “好了好了。”叶萧凌走过去拍拍他的背,笑着看了脚手架上的哨兵,道:“不好意思,他有点不太舒服。” 哨兵依然有些不满,只是看着廖晴正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他,自然,他也就不再多言,而是面容一肃,把手上的枪握得更紧了一些,放亮自己的一双眼睛,看向远方,监视着基地周边的情况。 第635章 破军与曾牛 莫城。 一张用木板临时搭建的大圆桌,中间用切割机细细地挖了个圆形窟窿,加上下面用破椅子支撑起来的天燃气单灶,一张简易却又温馨的火锅桌子就这么被一群工友们给支撑起来。曾牛坐在偏角落的位置,看着场间众人喝酒喝得热火朝天,菠菜、土豆、羊肉一盘盘地往锅里放下去,在这仍然有些寒冷的天气中,有几人公然光着膀子满脸通红地划酒拳,他也被这样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忍不住放声大笑,并且身前装二锅头的玻璃杯子也被他一人喝掉了大半。 其实他来莫城已经半个月,刚到莫城的那几天因为身无分文又吃光了那几个干得让人有些难以下咽的馒头之后着实饿了一段时间,甚至还被几个小流氓在胡同里欺负,不过这些小流氓没有想到的是,他被逼得发了怒,靠着身体天生的那股大力气,他一人就直接把那五个人都给掀翻在地上。因此,他也被几个民工大叔们所看重,带到工地来,首先是好好地给让他洗了个澡,又给他吃了一顿饱饭,安排了一份苦力活计,他才发现生活有滋有味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口袋那张皱巴巴写着叶萧凌号码纸条拿出来,找个地方打个电话,只是后来他想了想,心里的那点倔强又让他不肯去打扰人家的生活。想想叶萧凌虽然在走之前承诺过会接自己到莫城去看看这不一样的天地,可母亲多年的教导让他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自己纯粹是属于自己一意孤行来的莫城,这会儿的叶萧凌估计也在终日为工作奔忙,哪儿还有空顾得上他。 抬头看了看那高得就比当初在县城看见的那座老塔都还高了几倍的高楼大厦,他眯着眼睛,有些满足地傻笑起来。虽然说在莫城举目无亲,不过自己有这一身天生的力气,混口饭吃总已然不是问题,前几天他还趁着事情闲暇出去逛了逛这偌大的莫城,虽然没有钱坐车去不远,可仅仅是这二十四小时车来车往,就算到了晚上都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的城市,也足够让他感到振奋。 在那叶萧凌带着医疗队在山里驻扎的日子,他也算是借着那“平板电脑”看了不少电视剧,现在看看,现实一点也不比电视剧差。而且,虽然这城市里有那样玩世不恭的小流氓,却也有自己身旁这群待他很好的大叔大伯,他没什么不满意,反而因此感觉到欢欣鼓舞。 只是,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一直沉默的中年人,他又皱了皱眉,手上端着玻璃杯跟桌子上那杯没有被动过分毫的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他的声线依然如同在山里对叶萧凌怒骂的时候一样粗糙:“尹叔,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那位被他称作尹叔的民工中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依然静静坐着,只是偶尔夹两筷子菜,吃得慢条斯理,就连碗里的火锅汤都不肯有一丝浪费,喝得一干二净。也许是火锅里大包大包的辣料让他有些热,他额头微微出汗,但手却仍然稳定得可怕。 曾牛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有些郁郁。这些人里,他最敬重的就是这位尹叔,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暗地里骂他是个闷油瓶,只知道不停地做事,休息的时候就双腿盘坐跟个老和尚似得晒太阳。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这位尹叔身上的一种特殊味道,特别是在他打坐的时候,这种味道会更加浓郁,好像一股清新的花香,于无声之中钻进他的鼻腔,让他精神一震。 在偷偷看了他三天之后,尹叔就跟他说了一些他也一知半解的东西,他听不懂,尹叔就让他学自己盘坐的姿势,然后他伸出手,用一根指头,在他背后好像画画一样挪动,然后让他闭着眼睛,把自己体内一直像是一团气一样的东西向着他指头触摸到的地方挪过来挪过去。而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这种“挪动”的好处,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变得更大了,而且精神更足了,以前每次一激动过度用力之后昏迷的毛病都好了许多。 后来他就认定尹叔一定是个厉害的医生。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而如果叶萧凌此刻就坐在这热闹的席间,恐怕只需要一眼,就能一桌人之中认出来,这位尹叔,就是那天用黑色钢钎刺穿他掌心的黑水门前掌门首徒——破军。 不过,如果他真的在场,倒不会对隐藏在民工队伍里的破军感到太过惊讶,毕竟破军既然要养伤,总会需要找地方养伤,而这些年莫城不断地发展,老房子在一代一代地拆迁,建筑工的数量也在不断地增加,要在这么多人里去筛选出破军那本来就但不上有多少鲜明特征的脸,实在困难的很。 但曾牛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只知道,他没接触过什么修行者,更不知道什么东西叫真气,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内部那一团气机,实际上就是因为千叶紫莲花粉跟他身体融合之后产生的气息。叶萧凌不懂得这东西实际上是可以操控练习,但作为黑水门前掌门的首徒,他的见识,自然要远远比他更广。 “阿牛!阿牛!来来来,叔跟你碰一个!” 曾牛傻笑着端着玻璃杯,上去跟那位大叔碰了一碰,想都没想就干脆地把那剩下仅有半杯的二锅头给吞下腹中,接踵而来的,则是一桌叔叔伯伯们的大拇指:“这娃,厉害,喝了这么多也不见醉,将来肯定有出息。” “那是……你跟人家比比……人家一只手就能把你当小鸡儿提……” 一群人哄然大笑。 曾牛正嘿嘿嘿地傻笑着,打了个酒嗝,却发现“尹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已然佝偻着背站在在大门边上,有位他从来不认得陌生人,穿着一身橙黄色的衣服,带着个同样橙黄色的安全帽,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美……外……”曾牛来莫城之后,好歹学了一些字,不过还是记不全,只能皱着眉头看着那位穿着橙色外衣的人背后那几个白色字体发愣。 “是美团外卖。”坐在他另外一边的何大叔已经有四十五岁,他也是整个民工队伍里公认的“知识分子”,认识的字多,甚至还会在自己那小小的房间里拿着他一直眼馋的黑色钢笔在纸上抄录一些他不太懂但听母亲读过的诗句,比如说“太阳啊,刺得我心痛的太阳……” 不过他自认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对这个整天对太阳发牢骚还写了些诗句叫什么“闻一多”的诗人不太感冒。不过这会儿他也算是知道了识字的重要性,暗暗把这“美团外卖”四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力求下一次再见到这样穿着橙色外衣的人能认出来。 记熟了之后,曾牛奇怪地看着身旁的何大叔,问道:“叔,什么是外卖?” 何大叔一怔,深深地凝视了曾牛一眼,忍不住笑道:“外卖就是人家把你买的盒饭送上门来。”虽然曾牛外表看起来已经不小,但在场的人都从他的身份证上看到他的年龄,对于他这种外表,只能是啧啧称奇。何大叔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点什么取笑的话语。说起来,当他发现曾牛身份证上那个算到今天只能算未成年的出生日期,也着实头疼了一番,直到他买通了工头,才能把曾牛安排进民工里去,否则他就算做得再多,属于他的那份钱也拿不到。 “哦。这就是外卖啊。”曾牛点点头,但还是奇怪地问,“尹叔是不是买了盒饭来?” “你别管他,他是个怪人,你一直跟他走太近,他早晚把你也带成一个怪人。”何大叔没兴趣知道那姓尹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他这些天看见曾牛跟他一起在太阳底下打坐,有些担心,万一将来曾牛也被带成那副怪模样,整日神神叨叨又不肯说话该如何是好? 第636章 将至 不多时,尹叔,或者说破军听完了“美团外卖小哥”的叙述,点了点头,微微一挥手,对方就恭敬地做了一个古老的抱拳礼节,然后出了这片工地区,坐上自己的小电驴,继续他一天的“工作”。黑水门的探子虽然说在并不如白鹿门和龙组那样无孔不入,但就算是在龙组镇压下的莫城,他们也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联系方式,这么多下来,仍然如同深藏草木根系的昆虫,静静地蛰伏,直到他们某日被需要,才会爬上树梢,化茧成蝶乞求一日的灿烂…… 破军知道,即使这位外卖小哥把踪迹掩盖的再好,他的身份再如何不引人注意,可黑水门的情报组织要把这样一个消息传递而来,中途必然有破绽,龙组从端木长歌接替夏渊成为龙组副领袖以来,无数原本是严铁生埋藏在各处的钉子也开始发挥了他们原有的作用,谁知道黑水门一直隐蔽的情报组织内部会不会已经是千疮百孔? 在他预测之下,恐怕不用半天时间,龙组的人就会找到他这藏身的地方,然后他就会重新陷入龙组的监视圈,如同一位脱·光了衣服的娇羞姑娘,不得不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置于那一只只“恶狼”的视线之下。虽然龙组不方便动手杀他,但如果他是处于这样的监视之下,自然不可能做好掌门师弟交代的任务了。 是该走了。破军想,只是,他却并不想换一个地方再度隐藏起来,黑水门情报组织给他带来的消息是今天叶萧凌已经进了龙组,而他那已然稳定的疗法就要为严铁生治好那双在十年前受伤的手,脑海中有一个想法在不断地发酵,好像有一坛藏在酒窖中无数年的陈酒,终于泥封上露出了缝隙,酒精在不断地刺激他的大脑。 站在原地想了许久,他终于转过身,却不是往圆桌旁那仍然沉浸在吃喝中的工友旁走,而是佝偻着走向了那几间用轻质砖头胡乱搭建的临时宿舍,在脏兮兮的墙壁边上,在自己床铺的枕头之中,他翻了翻,从枕头中抽出了那根仍然锋利并且泛着不详黑光的黑色钢钎。 “叔……”破军皱了皱眉,转过身,他早已经听见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脚步声,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那些中年人的脚步声,没有曾牛这样如少年般轻快,说起来讽刺,人若是上了年纪,就连脚步都会变得沉重许多,就好像背后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身体也随之沉重艰涩。自己也是有过那样年少轻狂的时日的,手上握着一杆大枪,入莫城,杀得国安局血流成河,如果没有当初的龙1组……如果没有…… “我要走了。”破军佝偻着转过身来,静静地道。 曾牛有些不知所措,他呆呆地看着破军那张满是刻痕的脸,道:“去哪儿?”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破军摇了摇头,向着门外走去。脚步沉重,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好像他手上握着的那根黑色钢钎,锋锐所到之处,无人敢正面交锋。 但到门口的时候,破军还是停滞了一下,虽然他的背部依然佝偻着,但站在门口,他轻声道:“我教你的那些,你最好别忘了。” 曾牛转过头来,想再看看他尹叔有些佝偻辛酸的背影,但门口空无一人,好像破军从未停留,更没有说过那最后一句话。 几秒钟之后,曾牛反应过来,有些急匆匆地追出去,却被随后走来的何大叔一把拉住。 “叔,放开。”曾牛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而且这些天打坐他的力气已经越发地可怕,所以他不敢轻易用力甩脱,否则一旦发力不当,就容易伤人。 但何大叔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拉扯着他,压低了声音,好像从牙齿缝之中吐出一句话:“你不要命了!老尹他根本不是什么民工!我看到他走的时候手上拿着钢钎!我懂得看人的眼睛,他是个会杀人的人,而且杀过很多人!”其中的愤怒,恐惧,让曾牛一时间竟然丧失了力气,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平时照顾自己的大叔,而是一头正在面临一片阴霾的野兽。 曾牛身体一下子软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追上去的力气,其实这么多天,他也感觉到了破军那藏在普通民工外表下的特意之处,更深刻地感觉到他眼底那种漠然……一个人的冷漠,有些是来自于天性凉薄,有些是来自于什么都不在乎。但破军的眼睛不一样,仅仅只是疲倦。但这种疲倦……就如同一个农民割了太多的麦子,一个机械工修了太多机器一般,一个人对任何人能报以这种疲倦,只能说明他对于这些人的生命早已经是几近目空一切,杀与不杀,只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儿。 感觉到曾牛不再抗拒,何大叔终于放下心来,轻声道:“你别管他了……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肯定有他要做的事情,如果他要回来,总会回来的。” ********** 破军并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教曾牛修行真气,他只是觉得曾牛既然身体天生能够承受千叶紫莲花粉的药力并且还有了这一身天生的神力,自己稍微指点指点,总不至于让他这一身天赋浪费。或许他将来会在修行上有所建树,可他反而希望那孩子仍然只是一个天真无暇的孩子,能为了旁人请他吃个满是鲜肉的烧饼而感到开心,能为在工作中挥汗如雨感到踏实。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就好像一条河流之中的一叶扁舟,没有帆,更没有桨,水流终究是会把人带到必然的关口的。 而他今天,必须要去走一走那道关口,即使是死,也好过遗憾终身得好。 十几分钟之后,荣誉军人疗养院内的龙组情报机关的警铃被按响,整间办公的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急促而又尖锐的警报声中。而在房间之外,无数正在训练的队伍简洁有序地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完成了集结,排成数列的龙3组成员面色肃然,手上煞气凌然的金属枪械在阳光下,反射着摄人的光。 守在手术室门外的廖晴看了一眼玻璃,里面的叶萧凌几人仍然在井然有序地安排着事项,这片区域的警铃在已经被她的命令之中暂时关闭。触摸了一下插在大腿皮套中的匕首,她向着电梯走去,有人员快步跑来,调整呼吸的同时“啪”地一声站直了,挺着腰杆子做了个军礼,道:“报告!” 廖晴继续走着,而那位龙组工作人员也马上跟了上来。 “什么情况?” 工作人员脸色有些难看:“破军……他在朝着龙组基地来,预计五分钟之后就会到这里,根据我们几个暗桩观测的情况,我们怀疑他已经进了知秋境界。” 廖晴按下了电梯层数,这座连通地下几百米的电梯开始向上不断攀升。 开门之后,廖晴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而后就向着已经集结好的龙3组阵列走去。 第637章 不用麻药 叶萧凌猛然回头,但警报声仅仅只是响了几秒钟就停了,门外仍然有两位守门的卫兵穿着整齐的军服站得笔直,虽然手上没有握着乌黑发亮的枪械,却能看见他们的腰间还有大腿上都别着军刀,显然都是近战的高手。 严铁生当然也听见了刚刚那一声警报,不过他仅仅只是笑了笑,挑了挑眉头,道:“等会儿不用给我打麻药,直接开始就可以。” 正在已经做了消毒并且在倒腾手术器械、调整仪器的四人一愣。林秋怪叫道:“大爷……哦不……元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汪洋没有说话,敏锐如他上下扫视了一下身穿普通军服,肩头没有贴军衔的严铁生,越发觉得自己来的这个地方古怪得很。在莫城郊外有一个军事禁区不准进入这事儿,是莫城小到十几岁的孩子大到八十岁老人都知道的事儿,虽然政府从来不公开在传媒上谈到这座基地,却也并没有阻止一些好奇心重的军迷在附近开着车看战斗机样子。 而他也许并不热衷于军事,但好奇心方面他从来不缺,所以早些年也干过这种蠢事儿。不过,虽然在小时候他曾经对这个军事禁区怀有好奇心,可毕竟年岁增长,也就对这个区域的秘密失去了兴趣。 但今天第一次真正地进入到这个禁区之后,才知道这座军事基地的内里,简直跟小时候上课学的那篇《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大铁门随着电子的嗡嗡声洞开之后,他从未想过原来这群山之中,竟然是这样一个宽阔的场地,而里面时不时落下的歼10b战斗机和中华今年才开始配装的歼20就更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一直到现在的手术室里,他心中的震惊仍然没有完全消退,他回忆着那段在叶萧凌讲解中才终于明白何等凶险的地雷区路段,又回忆着自己刚刚进这座基地差点把下巴脱臼的表情。 那时候他脑子都是:卧槽,那台炮管粗得可以让他把整只手伸进去的就是真正的主战坦克?而那些正在做整修机械的军人,那异于常人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零件,怎么看也该有上百斤了吧喂,然后训练场上正拿着军刀相互对练的这些军人……看着他们头上带着黑色头套,姑且叫他们头套军吧,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难道是跟电影里演的终结者一样的东西么?不然为什么他们的动作可以做到那么快,几乎让他的眼睛没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而这座手术室设立在不知道多少米深的地下,更是颠覆他的想象,挖掉半座大山来做基地对他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大工程,而要在这样的地下深处制造这样一个如同蚁穴一般幽深而且庞大的地下基地,对他来说,简直就好像电脑游戏里的场景一般酷炫。 叶萧凌称呼严铁生为元帅。但据他所知,中华在1984年就已经取消了这个几乎是引领历史走向、几乎能说是荣耀万丈的军衔。什么时候……中华又在今天出了新的元帅? 叶萧凌摇头道:“麻醉的事情我知道对您来说不太容易,不过我们如果能控制好量,应该还是会生效的。” 严铁生眼神刚毅,尽管语气淡然,但笔直的腰杆却带着一些不容置疑的威势。虽然眉眼之中没有赵志铭的睥睨天下之气,却有着一种淡漠之中带着铁血味道的坚定:“你们不明白,我是不能用麻药的。” 叶萧凌看着严铁生,皱眉道:“有什么不好解释的问题?” 严铁生看了看叶萧凌,轻声笑道:“如果我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恐怕你们这几个孩子,都会有很多麻烦。”大概是觉得叶萧凌等人不会相信,所以他轻轻地一摆手,单手轻拍在不锈钢桌面上,一柄带着金属银亮的手术刀,就如同一条跃出水面的游鱼一般,蹦跳起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带着一阵急促的风,严铁生的右手猛然向着那柄手术刀的尖端挥出,几个人都看见那柄刀的刀尖与他的手背相互碰撞,但仅仅只是接近他的手背不到1厘米的地方,军刀猛然颤抖,“叮”地一声响声,它似乎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再也不能向严铁生的手背靠近哪怕一分一毫。 而严铁生的挥手没停,碰撞之后,紧接是嗡地一声,手术刀化作半空中的一道残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术室的墙壁像是一块软嫩地豆腐一般,已经被这柄飞出去的手术刀破开了一个小口。 手术刀没入墙壁三个厘米,但尽管如此,刀柄仍兀自颤抖不停。 手术室的门外马上传来整齐利落的抽刀声,两名门口的卫士仅仅在1秒的时间内就已经推开了手术室的门,警惕地看着场间所有人,嘴里发出急促地询问:“元帅……” 严铁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墙壁上那颤抖的手术刀,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不正常的动静到底从何而来,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元帅要干这种事情,但他们的职责并没有权力询问,所以仅仅只是做了个军礼,马上带上门,重新笔挺如一杆标枪一般站在门的两侧,拱卫这座手术室。 “我……靠……”汪洋看了那手术刀许久才缓过神来,终于忍不住爆粗口骂道,“这他妈是人能做的事情吗?” 严铁生看了一眼叶萧凌,轻声问道:“你没告诉他?” 叶萧凌苦笑,汪洋其实对修行的事情未必没有了解,毕竟他每次做临床实验的时候,总不可能用气功这种完全不靠谱的东西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轻轻一弹,针就兀自抖动不休。但他对汪洋的解释仅仅止于浅尝辄止的程度,甚至到今天,汪洋都没有了解的“修行者”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觉得叶萧凌修炼了一种比较特殊的童子功,而他学不了罢了。 可此刻,严铁生这样的举动,当然会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惊。 只是,严铁生用这种暴烈方式是想要证明什么?难道仅仅只是证明他不怕疼?可即使如此,严铁生也没有必要装什么硬汉去 但很快,他瞳孔一缩,细细思考后的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但凡一个人运转身体内的真力,总会有一些气机显露出来,虽然控制好的人可以把这个气机隐藏得很深,可叶萧凌现在跟严铁生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如果说他是运转了真力,为什么自己刚才根本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任何气机? “元帅……你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力?”叶萧凌皱眉道。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通严铁生在刚才的动作中丝毫没有气机外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运转自己的真力,他那看似以真力反弹刀刃的那一下,其实根本就是他身体的自然反应! 在以前多次治疗之中,叶萧凌就已然发现严铁生身体里的力量几乎像是一头捍卫领土的猛兽,在他真力进入的第一时间,这头猛兽就立刻会进行剧烈的抵抗。而他那相比较严铁生来说十分微薄的真力,如果严铁生不有意识地去控制自身的真力,恐怕用不上几秒钟,自己那些用来探查身体状况的真力就会被撕扯成碎片。 严铁生眼神平静,道:“如果我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你们自然可以对我进行手术。但如果我被大量的麻药所麻醉,恐怕你们未必能破开我护体的真力,更不用提修复我的神经了。” 叶萧凌脸色难看地往后退了两步,虽然这个答案已经在意料之中,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里。 用真力护体弹开刀刃甚至子弹,他也能够做到,但那都需要他提前做好准备,运转真力覆盖皮肤才行。而且这么做耗废真力太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基本不会选择这种笨办法去抵御这些攻击。毕竟他又不是死人和木桩,不可能站在原地被人拿着枪扫射或者拿着刀乱砍,有必要的时刻,躲避永远要比硬抗有利得多。 但严铁生却完全与他相反,他身体里的真力似乎早已经形成了自动抵御外界打击的能力,这是一种可怕肌肉记忆,也是一种可怕的意识本能,或许自己平时自己跟他握手,触摸他身体这些事情,严铁生都是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真力才没有伤到自己吧? “不用太担心。”严铁生看出了叶萧凌的担心,温和道,“虽然我不是医生,但十年下来,被各种医生当小白鼠尝试过那么多次,久病成良医这个道理说我再合适不过。就算你们要麻醉我,也不可能太久,麻醉不麻醉都是一样的。至于疼痛,我说过,如果你到了我的境界,自然就会明白,疼痛不是可注意的事情。” 第638章 在哪里。 他们说了这么几句话,叶萧凌已经基本没了意见。可一旁听得满头雾水的汪洋却忍不住叫了起来:“喂喂喂,你们他妈的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位大爷……呸!这位元帅大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有真力……什么玩意儿?”叶萧凌刚要说话,汪洋却又抱着头,断断续续地道,“等……等等,我缓缓……妈的一手拍在刀尖,刀没戳进去倒是飞出去了,而且还他娘的在墙上捅了个洞出来……你是不是得捏我一下,我怀疑今天睡过头了,可能还没醒呢。你捏我下试试,要不然拿你那银针戳我两下……” 叶萧凌看着他有些懵然的状况,忍着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轻声安抚道:“现在先不跟你解释了,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慢慢说。” 汪洋突然一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所以……外面那些拿着军刀在对打的头套哥们都是这种人是吧?我看过小说……这是异能吗?变种人?金刚狼?蜘蛛侠?”他又看着叶萧凌,神经质地问,“你也是?” 叶萧凌同情地看着他,道:“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就是跟普通人有些不一样的人。当然……我保证我吃了枪子儿是会死的,我可没什么愈合因子,顶多受伤比普通人好得快一些。” 林秋傻傻地道:“所以你不是金刚狼,你是金刚狼他哥?” “金刚狼他哥的能力也是自我治愈谢谢。”汪洋翻了个白眼,瞪着严铁生,又捂着头,无比虚弱地道:“我总感觉今天我的世界观从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在不断地崩塌啊……” 叶萧凌还能说什么,对于世界观崩塌的事儿,他也早已经不止经历过一次,就好比第一次获得那个手机,第一次知道老单这个王八蛋实际上是个实力强绝的修真者,每次,他都得把自己脑子里那碎裂成渣渣儿的世界观一点一点地给拼回去,不过好在他这人还算皮实,没有某一天发起神经变成一个疯子脱·光了衣服在街上裸奔乱跑…… 可事情总得做,叶萧凌好不容易才让汪洋冷静下来,赌咒发誓自己回去之后一定毫不隐瞒之后,几个人总算调整好心态,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妈的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好像大雄,某天一只没有耳朵长得像是个廉价毛绒玩具的蓝色家伙突然从我的桌子抽屉里出来,而且还不先对把我顶翻在地上的恶劣行径道歉就一脸欢欣鼓舞地道:‘你好,我是哆啦a梦,来自未来,闲话不多说,我们赶紧先去把静香泡了,把胖虎打了……’我日你个未来哦!未来是不是满地都是变种人,男人要么像蛤蟆要么就像是休杰克曼哦……”一边吐槽着自己今天遇见的事儿,汪洋一边把盘子里消毒后的手术器械放在一旁,这间手术室里的器械基本上是现在市面上最好的型号,有一些甚至都是他们平常见不到的东西,在上面写着细小的几个字:仅供军用。 显然,这间手术室被龙组的医学组给精心准备过,许多东西也早已经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但对于他们这几个老油条来说这并不刺鼻,好像有空气流通的设备在不断地调节着手术室内的空气质量。 总之这件手术室可以说是用光了他们脑袋里所有关于“完美”的形容词,除了墙壁上那一柄不太和谐的手术刀仍然兀自颤抖不休之外…… 严铁生在陈行之的催促下,也躺上了手术台,无影灯闪耀,他的头枕着手术台的枕头,微微眯起眼睛。十年了,自己的手一朝恢复,是不是要把一些事情给提前了?他闭上眼睛,那眼脸背后却不是一片静谧安宁的黑暗,而是爆炸、火光、还有无数人影,他们在自己的身边冲锋,他们在自己的身后死去…… 他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拳头,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拳头还没有能握紧。 而在地面之上,龙组的警报已经戛然而止,不是因为事情已经解决。而是因为那个引起警报的人,此刻依然破开龙组那一道大铁门,静静地站在廖晴和龙3组成员的面前。 破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并不知道龙组地雷区的规律,所以他只是用了最笨的办法,直接一人一根钢钎,一脚一脚地走过了那片雷区。无数地雷轰然爆炸,他身上的衣服也因此变成了一团碎布,覆盖在他那有些佝偻的身躯上,让他看起来越发凄惨。 但他用力扯开上身的衣服,却露出了他那光洁得没有一点伤口的皮肤,那上面甚至都没有沾上太多灰尘,更不用说在原本龙组成员预想中的鲜血。真气护住了他的全身,他就这么手持着黑色钢钎向前,佝偻的背好像被重新注入了力量,开始一点一点地挺直。 “迸!”“迸!”“迸!” 连续几声狙击枪沉重的响声,子弹摩擦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直直地向着破军而去。龙组的狙击枪大多用于反修行者,所以这些狙击枪大多经过改造,弹匣里更是夸张地装配反坦克破甲胆,在战场上,每当这些尖啸响起,往往就意味着有一人甚至是一位修行者的生命终结。 然而破军却似乎当作没有看见那几枚穿透力强得能够穿透坦克的破甲弹一般,向前行走的他终于挺直了腰杆,众人这会儿才发现,他的身高实际上不低,至少有一米八左右,配合他身上匀称的身材,让人感觉他孔武有力。 子弹撞击在他护体的真气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但很快就因为破军不断地向前行走而偏离了方向,反而差点击中惊骇的龙组战士。黑色钢钎一动,狙击手不依不饶的射击几乎是在枪响的同一时间就被那柄闪着黑光的钢钎所扼杀,弹壳落在地上,尖端却已经被钢钎拍得变了形状。 “元帅大人在哪里?”破军看着廖晴,有些疲倦地轻声开口道。 廖晴不发一言,向前一步,狙击手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射击,而龙3组的战士分别分散在各处,手上的军刀指着破军的身体各处,只等廖晴一声令下。 第639章 木子 “现在木已成舟,既然已经不可能把叶萧凌拉下水了,我们又应该怎么做?”周骏臣坐在他专属办公室的真皮老板椅上,眼神有些阴郁。他的办公室虽然宽大,但并不奢靡,反倒是如同一个大型的图书馆,靠墙的部分竟然都是成排成排的书架,上面的书籍从人文到社会,从历史到商业,可以说是无所不包,不所不容。 而且,从这些书架的最左边看过去,许多书籍都有翻旧的痕迹,从书页之中露出许许多多的标签,可想而知,这些书籍并不是周骏臣用来摆设装学问的,而是他真真切切地把自己的办公室当成了一座图书馆。 电话的那头一时间没有回应,只有一些急促的脚步声,周骏臣不愿意打破这样的沉寂,于是也跟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电话那头,正在赶往李家老宅的李丰回答。 趁着这点时间,他看向了桌面上那一本厚厚的《理想国》,这本由柏拉图写的著作他已经看了一半,书页间隙之中已经露出了几十条或黄或绿或红的标签。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这满屋子的书架,叹了口气,虽然他是个演员,可一个演员如果要演好一个角色,何尝不需要深刻的学习?或许别人都以为他这样有钱,本应该享受常人享受不到的生活,但实际上,除了一些必要的时刻,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座办公室里看书,一本接一本。 每看完一本,他就告诉自己,你是商业天才周骏臣,而不是小演员周骏臣。这种强大的心里暗示在他坚持不懈地持续多年之后,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那段不堪入目的过去,但最近,那些事情总是不断地从脑子里冒出来,尤其是当他不断把一些政治类的书籍深入研究之后,心中的不安更是不断地涌动,逐渐从溪流变成滔滔的河水。 “我也没想到,季林会在中途插手。我原本觉得,就算季林同样有兴趣,可你仍然是比他更合适的一个投资人。”电话里的李丰终于说话了,他低沉的声音同样能听出他的心情不怎样。周骏臣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因为此刻,就在那座象征着一部分中华最高权力阶层的李家老宅里,那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正在无数的医生手上抢救。他甚至都能想象出那心电监护仪在无数人焦急的眼神中发出尖锐的吼叫,岁月像是变成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那位老人原本就已经不能承受的心脏上,或许……那位老人在今天就会去世? “有没有可能……叶萧凌发现什么了?”周骏臣想想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的一些不安逐渐在黑暗中抬起了头,“他甚至都没有跟蒋林宇一起来跟我们谈谈。” “我想过,但应该不可能。你的身份,当初掩盖得足够好,以季林他们都不能察觉,何况是几乎等同于圈外人的叶萧凌?”李丰道,“这种时候,你自己要稳得住心神,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李家现在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变故,你要跟我保持距离。这个号码你明天就不要再用了,换个号码,接下来的一个月,你最好不要跟我联系,太敏感。” “知道了。少爷。”周骏臣低声道,“那我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做?” 李丰正好走到老宅的大门前,看着那朱红的大门,他皱了皱眉,道:“如果可以,给付远山制造一点‘小’麻烦,拖拖他的进度还是可以的,但不要太过火了。” “是。” 挂了电话,李丰用大门上的铜环敲了敲门,门内很快被打开,那位从小就陪伴李老太爷左右的警卫员方伯佝偻着腰,颇有些费劲地拉开大门,毕竟他也老了,年岁上,他不会比李老太爷年纪轻得太多,只不过李家养生技巧都还不错,到现在,他仍然可以在早上起来打打拳,手脚也利索。 平时他是可以轻易地拉开大门的,但今天,他总感觉自己心里有股力量在不断地流失,以至于脸上那股老态都越发浓郁起来,就连他佝偻的背也显得愈发弯了一样。 “少爷?”方伯看见是李丰,微微有些欣喜,他没有想到在外处理事情的李丰回来得如此之快,但高兴着高兴着,心中那抹悲凉又涌上来冲淡了一些他的喜悦。 “少爷,赶紧进来吧。老太爷今天怕是过不了这个槛了。” 李丰眼神一凛,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赶紧进门向着李老太爷的房间走去。 与平时的冷清相比,今天的老宅可以说热闹非凡,无数的老人或坐或站,仅仅一条长十几米的长廊,他就遇上了十来张熟面孔。在他经过的时候,他不断地跟他们打招呼,但彼此之间的交谈都浅尝辄止,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之中,对于这些老人,生离早已经不是太过稀奇的事情,而看着朋友、亲属一个个死别,才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痛处。 熟悉的房间门前,白鹿门十三分支的几位门主正站在门口轻声交谈,他们大多都已经上了年龄,脸上的老人斑密布,皱纹在他们的脸上肆意纵横,但尽管他们的年事已高,在白鹿门这样重视中华传统的门派里,却几乎是等同于顶梁柱一般的存在。他们那并不坚实的脊背,硬生生地撑着整座白鹿门的天。而他们的医术,更是随着他们的年岁增长而日渐精深。 只是,在面对李老太爷这样治无可治的身体衰竭,就算是他们,也是束手无策。何况他们明白,在整个门派之中,医术最强的,本身就是李老太爷本人。 看见李丰走了过来,一位皱着眉的老人眉间微微舒展,手上的拐杖轻轻敲了敲青石板的地面,道:“本想让他转移到病房里去。但他死活不肯,说死在外面怕找不回家。” 李丰摇头:“没事。伯,由着爷爷去吧,最后这么点时间,尽量遂了他的意吧。” 房内,原本摆放着一些书籍的花梨木桌子已经挪了位置,取而代之在上面耀武扬威的是正在描绘各种曲线的各种医疗仪器,无数跟管子从各种仪器中接出来,像是一条条脐带,传输的营养液正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生命。 李老太爷的床边没有开灯,李丰知道李老太爷向来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所以才宁肯在黑暗中缓缓沉睡。他鼻子上戴着呼吸器,氧气正透过床边咕噜咕噜作响的小瓶子,涌到他的鼻尖,可呼吸仍然是进少出多。 毫无疑问,李老太爷的身体已经再也支撑不住。 这时候,他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却如同星辰一般发光,他低沉地对房间内那几位关注着仪器的医生道:“你们先出去。” “老太爷……” 李老太爷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有多说什么,但房内那些白鹿门的老人还有那些年轻一辈,都很识趣地有序出门,顺便还把那老旧的木门给轻轻带上。 李丰刚刚想说话,李老太爷却已经先开口了,声音冷淡,带着一股子寒意,给李丰带来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李丰不明白他这股寒意从何而来,走近床边,伸手握住李老太爷那悬在半空中的手,却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冰,里面的血液似乎早已经流干了,凉得可怕。 “什么事情?”李丰低声问道。 “周骏臣。” “周骏臣?”李丰心里一跳,强自镇定道,“他怎么了?” 叹了口气,李老太爷伸手轻轻地握住李丰的手:“李丰。” “是。” “爷爷都已经要死了,你真的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李丰仍然犹豫“我不明白爷爷你在问什么。” 李老太爷终于冷厉地笑起来:“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把这层窗户纸干脆地捅捅破。”他尖锐地道,“一个投资天才?一个白手起家的传奇?医药行业的毒眼龙?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儿?别人都在奇怪周骏臣为什么给自己集团取了个柳髫这样晦涩的名字,髫是孩子的头发,柳树垂髫,都以为他是在追忆自己的少年时光。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柳代表的是木字,而髫既然代表孩子的头发,也可以代表孩子,而孩子……是大人的子女。木子,不就是一个李字么?” 第640章 老人的叹息 李丰沉默良久,他不知道李老太爷卧病在床这么久,到底是谁给他的消息,但想想又觉得正常。对于李老太爷这样的人,就算他半截身子入了土,只要还有一口气,这李家上下的主事人永远都不会是他李丰。 “既然爷爷你都知道了,那还何必问我呢?” “我不知道。”李老太爷死死地盯着他,“就在前些日子,我还仍然以为你扶持周骏臣只不过是想下一招闲棋,拿着白鹿门的资产以期在某天帮着赵志铭跟季林打一场商战。毕竟赵志铭虽然实力强劲,在掌控全局之上,依然不是季林的对手。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是拿着这个柳髫集团在掏国家企业的钱,侵吞国家财产,拿着这些钱去笼络族里的那些老人?” 李丰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沉默是他最好的对抗方式,如果他现在直接就跪在床前磕头认错,那反而不像他自己了。 李老太爷呼吸沉重,胸口里的肺就好像一架破风箱,每次呼吸都带着艰涩的喘息:“要我说,你们演戏也不比周骏臣那个真戏子差,这么多年,不露声色,在我眼皮底下搞得风生水起。如果不是前些日子你叔叔终于落马,我恐怕还不能顺着这根线去摸到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轻轻溘着眼睛,李老太爷有些沉痛地道:“到底我还是太纵着你,当初你才十八岁,觉得孩子把戏,也就由你去折腾。可你倒是好,年少气盛……年少气盛啊……” 李丰终于忍不住,回答道:“爷爷,我没有错。我是为了李家的未来。” “李家的未来?”李老太爷提高声音,却又略带嘲讽地道,“李家的未来要让你去挖国家的墙角?李家的未来,要让你去刺杀夏渊?李家的未来,要让你阻挠医疗改革?李家的未来……要让你……拉着白鹿门的人一起腐?” 李丰摇头道:“我没有爷爷你那么强的手腕,也没有父亲那样宽厚的声望,对白鹿门的那些老人而言,我只是个小辈。如果您去了,谁可以压制白鹿门十三分支?先不说蠢蠢欲动的简家,就算是那一直站在一边的人,在您去之后,他们还能站在我们这边吗?或者说……能站在我这边吗?贾家小的不成器不假,可他们仍然有贾思琪、季林、楼之敬这样的人撑着整个家里,李家……李家背后站着的白鹿门,说得好听些是我们背后的助力,说难听些,他们也是我们背后已经露出刀尖的刀。等到他们真的出头,我们李家还能是七大家族吗?” “你……”李老太爷颤抖着伸手用手指头指着李丰的脸,在空中凝固许久,终究还是无力地落下,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地流失。因为水肿而有些鼓胀的眼睛溢出眼泪。 他遥想当年,拿着枪,背着大刀,跟着部队上阵砍日本鬼子的日子。那时候,白鹿门正如同一团散沙,不要说现在的四大门派之首,在那时候,就连一些三流门派,都能轻易地把他们打垮。他一点点地把流落在民间的修行者一点点聚拢起来,也才有了白鹿门现如今的十三分支。那时候,他最不怕的就是困难,因为他从来都坚信自己不会失败。这种自信,就算到了建国之后,在执政过程中,他也从来不会在任何难处面前露出一丝胆怯。 可如今自己竟然已经如此衰老,竟然抬手都已经抬不动了? 他凄凉地想到,或许正是自己提前知道了衰老,所以自己才对李丰要求过于高了一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或许能撑着家族可格局太小,做不成事儿。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急切,所以李丰到底是在路中偏离了正轨。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做出自己一生中,最难堪的一次放弃:“你还是不明白,什么是李家的未来。你甚至不明白,爷爷我当初为什么要跟那姓贾的为敌。” “我是不明白。”李丰道,“可我只知道,李家和贾家势成水火,如果李家衰弱,贾家不可能当那怜悯众生的圣人。” 他缓缓地道:“爷爷,你放心,李家在我手里,不会倒。至于败的事情,只是暂时的,等我真正把家族里的权力都抓牢了之后,我手里那把刀,绝对不会手软。”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令人信服的光芒。只是李老太爷却是热泪盈眶,摇着头,叹息道:“你还是不懂。你做的那些事情,李家哪儿还有回头路?” 李丰尖锐地道:“如果李家能斗倒贾家,这中华一切尽在我手,我有什么不能做的?或许现在的白鹿门还有李家都有太多不好,可将来,我总是有能力整顿的。” 继续握住李老太爷那瘦削的手,他眼神温柔,轻声道:“爷爷,小丰长大了。当初你说希望小丰将来顶天立地,能撑起我李家的大旗,能振兴中华,如今我正在朝着那条路上走,而且必然笑到最后。” 几分钟之后,李丰开门出去,刚走出几位老医生的身侧,一声响亮的耳光就扇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几近满堂惊呼,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位原本温良恭俭的中年人,在他们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发火这么大的火。 李丰没有退缩,尽管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父亲,他仍然没有逃避目光,而是直直地迎上去,咬着牙道:“我没错!我李家如果还要继续跟贾家打擂台,就得有足够的实力,这些年贾家虽然内部问题多,可在修行者法案的态度上,他们跟龙组是达成了一致的,如果不强硬,我们拿什么压制住贾家和龙组的两面进攻?” 李子儒失望地看着李丰,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对他太少过问了?听见房内那老人们压抑的哭声,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揪着,钻心地痛楚像是要撕裂他的胸膛。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上下打量,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找出那么点以前的影子,可最后,他还是叹息道:“你还是不明白你爷爷的想法。”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族里的事儿我也管不了了,我这个父亲恐怕也该从位子上退下来了。我只希望你做事情还是要把握好度,如果只是为了搞垮贾家而先把自己李家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641章 去了 两人之间的间隙已经大得无可弥补,李子儒心细那位衰老的老父亲,不肯在多言,一个人孤零零地穿过几个老人中间,进门跟李老太爷说话去了。李丰一个人站在原地,深黑色的眸子仿佛深不坚定的井,原本还有一些悲伤,可很快,一阵冷漠的泉水从里面涌上来,很快就覆盖掉了那微弱的情绪。 他走过长廊,身旁有一位李家的年轻人带着谦卑的仪态,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李丰进了那平时很少有人的园子,他才轻声说道:“少爷,晋南的报告。” 李丰伸手,年轻人反应很快地把一张纸条交给他,之所以用这样原始的方式,是因为这消息来自于他们多年前就埋入龙组的钉子,而龙组对自己的人员拥有着强大的信息监控,如果他公然通过电子信息向外传递消息,恐怕不用一天时间他的身份就会暴露。而纸条可以轻易地藏在某处,通过特殊的方式预告,这样看似原始简单的方式,反而会成为最安全的一种手段。 “破军杀进龙组里去了?”李丰看着纸条,皱了皱眉,读完了纸条上的消息,他把纸条放在指尖轻轻一搓,整张纸条就被他的真气给撕扯成碎片,落入草木中。 “我们的人亲眼看见的,破军一路行走,气息从障目境界一直攀升,直到突破清微,入了知秋,就连地雷还有反器材狙击枪都没法破开他的护体真气。” 李丰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黑水门代代首徒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上一代掌门自己把自己送进了龙组的刀口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道不知道哪位修真前辈发出来的剑光下。而他的徒弟今天又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是一听说严铁生的手就要恢复,就迫不及待地要进龙组跟严铁生打一架。” “少爷你觉得他有胜算吗?”年轻人恭敬问。 “一头野猪进了鬣狗群,你觉得就算他再勇猛,会有胜算吗?”李丰反问道,“先不说严铁生的那些小崽子们虽然都不是现在破军的对手,可端木长歌的境界这么多年一直捉摸不透,廖晴实力在清微中境,顾少北是障目上境,这三个人就足够让破军有些麻烦了。何况……严铁生只是废了手,或许因此心境有些破绽,但如果叶萧凌一朝把他的手指给治好,他的实力只会比以前更强。破军在十几年前为了破境来莫城杀人,被龙组打得重伤,心境受损,就算此刻靠着那股战意强行入知秋,但绝对没有压制龙组顶尖战力的能力。” “那意思就是,他必然会死在龙组里了?”年轻人点点头,声音中透着一些惋惜,“那太可惜了,四大门派能上知秋境界的人本就屈指可数,现在连续要死两个,这便宜全让龙组占了。而且他这么一闹,上头只怕会在《修行者管理法案》上越发动摇。” “黑水门的几个疯子。”李丰低声骂道,却没有想到自己平时就被人骂做李疯子,他这一骂,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年轻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那位修真者前辈会再出手吗?毕竟……上一次他肯帮龙组杀黑水门掌门,这一次再杀一个徒弟,也未尝不可。” “修真者如果这么做,他就不是修真者了。”李丰斩钉截铁地道,“不要以为龙组是真的笼络了一个修真者前辈给他们做事,那道剑光……只怕只有五境中的最后一境才能做到,而且剑意之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虽然我不知道上一次龙组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让那位修真者前辈出了一剑,但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要颜面了,中山会的人自然会出手,我反倒是挺希望能闹大一些,到时候修真者也搅合进来,只怕局面会更乱,我们反而可以在这种乱局之中收点好处。” “要不要我们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给龙组添点麻烦?”年轻人道。 李丰找了石凳坐下来,单手放在大理石制成的桌子上,用食指轻轻地在桌上敲击,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轻声道:“还是不要了。现在李家自己都乱,更不要说去给龙组找点事情,何况四大门派之间关系太深,我们如果配合破军,难保圈子里一些人会说我们李家是跟黑水门传统好的。” 这时候,园子外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哭声,李丰心里一沉,猛然站了起来,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嘴唇有些颤抖。而那位年轻人更是因为明白这阵哭声代表着什么,双腿发软忍不住用手扶着桌子,才没有失态地跪倒在地上。 李老太爷去了。 建国以来,七大家族里最值得尊敬的几位老人之一,在今天终于结束了他那传奇的一生。或许明天的新闻上就会大肆报道这位老人的死讯和简述他曾经的过往。无数圈内人士也会沉痛地向李家打来哀悼的电话。可年轻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并不只是这么简单,李老太爷去世,而李家这样庞大的存在,从今往后就失去了主心骨。而自己面前这位少爷,真的能控制全局吗? 李丰眼睛里有悲伤涌现,他想要快步走几步去看看那位临死之前还斥责自己的老人的脸,看看他的脸上那些岁月留下的皱纹是否仍然如他小时候看见的那样温柔。可最终,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等到他闭眼再睁眼之后,他眼神里的那些悲伤已经尽数消失,他冷漠地看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感觉到李丰那冰冷的眼神,身体一震,赶紧站直,低着头沉默。 ******* 而龙组基地内,廖晴已经和破军交上手,虽说两人的境界相差巨大,但廖晴仍然没有畏惧。 她的周身都是龙3组的战士,对与强者,他们有着许许多多的对阵经验。就算知道破军这样的人物就算他们实战之中也是第一次,却十分默契地相互协调相互久远,没有逞那个人英雄主义的心思,时不时穿插向前,或支援廖晴,或想要逼迫破军回防。 只是令人有些遗憾的是,这些龙3组成员虽然修为都还算不错,可要比起现在依然进入知秋境界的破军来说,就好比一头蚂蚁要撼动大象,就连反器材狙击枪都不能打破他的护体真气,换做他们手上的军刀又能比子弹多多少力量?所以龙3组成员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耗字,他们咬着牙,秉承着能多捅一刀绝不少一刀的想法,不断地轮番袭击破军的破绽出。 可这种耗,总是握不住主动权的。随着“当啷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破军神情不变,面对手持龙组标准规制的军刀锋锐,他不偏不让,竟然是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体与之碰撞,钢钎挥动,一人反握军刀与之相撞,虎口崩裂,军刀脱手,整个人更是倒飞出去,随着一声闷响,撞在训练场的铁丝网上。 虽然说自古以来有无数的修行者被军队连番冲击不得走脱最终败亡与乱阵之中。可毕竟能以真气作为修行根基,突破到知秋境界的,虽然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也算是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天才了。在十几年之前黑水门一门双杰,前掌教稳稳地站在知秋境界俯瞰众生,而破军则是站在清微巅峰的境界只差一个机遇,那时候黑水门可以说是让四大门派的另外三派羡慕不已。 而现在,黑水门前掌门已死,破军阔别十几年之后,却又进入了那个令人畏惧的领域。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头已经脱离了牢笼的猛兽,所到之处,竟然无人能挡。 龙3组的成员满脸的愤怒,修行者擅闯龙组基地——这在国家与修行者制定协议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果破军今天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龙组,恐怕龙组从此以后颜面扫地,更不要说什么推动《修行者法案》的通过了。 破军神情依然疲倦,一转身,廖晴的匕首追着他的眼睛,如同一条灵巧毒辣的小蛇一般伸出利齿。 第642章 有位学者 破军抬手,沉肩,头仅仅只是一偏,与毫发之间避让开廖晴的匕首。到底他还是没有让廖晴轻易地用匕首戳自己一下,这也证明了廖晴的实力只强劲。如果再给她一些时日,将来未必不是破军的对手。 “我想见见元帅。”破军沙哑着声音道,他感觉到自己额头的头发被锋利的匕首切割直到断裂,知道那点锋锐距离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接近,但他的眼睛都没有眨哪怕一下。 而廖晴抿着嘴,屏息之间,有一道锋锐的光芒闪过! 破军猛然地低头,那道光芒就从他的头顶堪堪掠过,那是廖晴的匕首,所有人都看见了,廖晴已经放开了手上的匕首,但那柄锋锐的匕首却没有随着物理重力而落地,反而凌空之中飞翔如纤细的鸟雀,掠过破军的周身,逼的破军不断地后退。 驱物。 修行者在入障目境界最大的区别就是体内的真气已经如同一位羸弱孩童长成了一位健硕青年,许多时候也就不必在执着于深藏体内的运转,而更多地是尝试去触碰这片天地之中的一切,只因这是一种对修行者完全陌生的体验,如同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所以这个境界才被明明为障目。 而入障目的境界越久,修行者的真气与外界的沟通就会越发地熟练,此时自身的真气也就开始逐渐适应,就可以做到更多,而驱物,就是其中的一种法门。当然,作为一种法门,驱物这种手段自然不仅仅只是以真气影响外界那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以真气带动兵器,那绝对不可能做到如廖晴这样如臂挥使。 所以,前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每十二个小时一次,滴血在兵器上配合真气不断地培养兵器,这些兵器因为真气而与外界沟通逐渐产生灵智,又因血脉联系与主人相互亲昵,最后。配合主人的的心意,变作修行者身体外的又一助力。 能在自身之外再多出一位强大助力,这种技巧无疑十分强大。四大门派的许多有天赋子弟,甚至还在小时候,师门长辈就已经开始培养他们与自身兵器沟通的法门,只等他们某一日入了障目境界,可以节约沟通兵器的时间,让驱物法门更早地有所成效。 这种技巧,破军并不稀奇,甚至在当年,他也曾经在黑水门中学过,他十多年前来莫城,手上所持长枪,便是他多年陪伴通灵的神兵。只是现在,长枪已断,灵气早已经损失殆尽,只剩下那枪头融化成的这一根钢钎还留有一些曾经的痕迹,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不过,破军走的路子从来就不把驱物当成必然的一种手段,作为黑水门的首徒,他一路猛进,甚至在入障目的那一天,眼睛里就已然有大光明,知道自己迟早会撞破那道挡着自己视线的门,去见到那片广袤的天地。仅仅多一个助力又如何?我自身难道就不能以一当十,甚至千万人吾往矣? 随着匕首不断地逼迫,破军面无表情,脚下再退一步,背心又一位龙3组战士大喝向前出刀,却被他硬生生地撞得仰天倒地,真气所至之处,就连那柄军刀的尖端都已经微微弯折,由此可见他的力量。 他眼神疲惫,但却有一道坚毅的光芒闪过。十几年前,他来莫城是为了杀人,但这一次来,他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杀人而来的破军,他想要做的事情,他人不会懂,他也不需要他人懂。而现在他往后退是为了留有余地,而不是暂避廖晴锋芒! 匕首在与他的钢钎碰撞之中,被骤然爆发的大力所撞击,“铛”地一声,匕首倒飞出去。而破军的腰板挺直,身上如同虬龙的血管骤然之间绷紧,他猛然踏前一步,仅仅他一人,却已然带有了千军万马的威势! 一步。两步。 破军不断地向前,在廖晴握住匕首的同时,竟然硬生生地以自身的力量,压着廖晴不断地后退,而钢钎每一次挥出,更是让廖晴颤抖的手几近握不住匕首那有牛皮裹着的把柄! 黑色与银色的兵器相互缠绕,摩擦,带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面无表情,向前再进一步,黑色钢钎戳向廖晴握匕首的手。 而廖晴再退,却已然如同一只无处可逃的小白兔,她本来还有可退的距离,只是站在他背后的一位龙3组成员没有预料到她竟然在一瞬间退得这样快,所以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已然拉不开距离。 廖晴咬了咬牙,不肯再退,她纤细的双手横向胸前,以匕首并不宽阔的面去阻挡钢钎,感觉到双手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上来,让她的虎口一疼,往下一看,匕首已然在钢钎的压迫下弯如满月。如果不是这柄匕首本身的材质柔韧强大,恐怕这一下,匕首就该断裂。 而破军推进的力量仿佛没有尽头,那千军万马的气势更是让她承受不住,匕首的面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 那位廖晴身后的战士终于反应过来,抬手握着军刀就要上前支援廖晴,行至半途,却被廖晴一脚踹开,在地上连打了五六个滚。随后,廖晴身体一侧,匕首卸开钢钎的沛然大力,旋转之中,匕首猛然斩落! 破军的背心大空,此刻,廖晴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两人之间的攻防在一刹那之间切换,而原本一直向前的破军反而成为了危险的那一方。或许廖晴境界上与破军仍然有差距,可未必不能对破军造成一些伤势,让他在后续作战之中艰难困苦一些。 廖晴斩落的下去并没有感觉到切入血肉,一根黑色的钢钎就如同一片黑暗之中伸出的一只手,竖直了贴在背心,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匕首和血肉之间,或许并不粗,却如同一堵跨越不过的障壁。 破军转身,眼神中的疲惫之中,多了几分凌厉。钢钎的尖端微微抖动,之中,猛然一拍,匕首连退,廖晴松手,让匕首去刺破军的侧脸,却又是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匕首倒飞出去,越过训练场的铁丝网,斜斜地插入沙土之中,颤抖却无法动弹,好像一位因为疼痛而直不起身来的人。 “驱物虽然好用,不过兵器不是好修真者的好兵器,就算它能如臂挥使,却终于不能承受太过巨大的力量。十几年前我学了驱物却又弃了驱物,最终才能摸到知秋的门槛,如果你能把匕首扔掉,或许你将来的成就会比我更高。”破军看着廖晴,左手一弹,一位龙组战士的军刀就这样轻易地被一弹指给弹飞出去,而那位龙组战士的手臂更是因此而弯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弧度,显然因为刚刚那样的碰撞,他已经断了骨头。 “我想见见元帅大人。”破军疲倦地再次重复道。 廖晴却看向他的背后。 “很巧,我也不是太喜欢驱物手段。”一位气质如同学者的中年人缓缓行走到距离他两米之外。 王昆仑。 北方之虎。 第643章 刀芒 京都七大家族圈子内曾经盛传过一个谣言,王昆仑年轻时曾经在龙组服役三年,如果不是王家不可能允许自己将来的掌舵人不顾正业跑去龙组天天打生打死,恐怕现在的龙组早已经改旗易帜,成为了王昆仑的军队了。 这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在少年时期的王昆仑与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候的王昆仑几乎是七大家族内纨绔子弟心中的偶像,他喜欢音乐,愿意花几千万去捧自己喜欢的那位歌手,买空他的演唱会所有门票,只让她为自己一个人干唱了两个小时;他喜欢读书,所以京都因为他的投资建立起一座堪称巨无霸的图书馆,却只有他一个会员可以入内看书;他喜欢旅行,于是常常一年四季见不到一面,就连他原本的学业也因为他本人的失踪导致家族里的人不得不草草办理了退学手续,默默忍受外界的讥讽嘲笑。 这些在圈内人看来实属离经叛道的行径让无数老人们叹息,甚至王家内部曾经也有一派,他们坚决反对过王昆仑掌管家族,力求王昆仑的堂兄上位。毕竟,一位自由散漫,甚至不把家族事务放在心中的纨绔子弟,又怎么能撑起家族的大旗,带着这显赫的家族往下走? 只是,就在王家老人辞世,继承人争夺人大战最为激烈的那一晚,又是借口旅行因而失踪三年的王昆仑回到了家族,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外人只是知道,从那天晚上,王昆仑,突然变了他一贯散漫的性子,穿上了沉稳笔挺的黑色西装,开始逐步地管理起王家的一切事物。 这件事情在京都圈内早已经成为了一个迷,许多人不断地挖掘那一晚上的内幕,却最终都失败了,一来二去,也就产生了这样一个谣言。毕竟,如果龙组真的为了王昆仑而介入王家继承人之争,王昆仑自然就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谣言毕竟是谣言,就算七大家族圈内人大多知道王昆仑的弟弟王洛图曾经在龙组服役多年,而且在之后甚至还建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抚恤那些龙组老兵的家属和收留一些已然穷困潦倒的龙组老兵,他们也不会凭此就虚妄地猜测王昆仑曾经做过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直到这些年,王昆仑把自己那个同样纨绔的儿子王武扔进龙组里不管不顾,才让这个谣言如同春雨之后的野草,又在一片润泽之中,疯狂生长了起来。 可龙组有一条铁律是不可以插手七大家族的内务,这个规矩从当初就已经定下,如果当初严铁生要搞什么猫腻,上层早就已经对这他做出处理,而不可能让他现在仍然好好地坐在龙组领袖的位置上,更给他无比荣耀的元帅军衔。 可今天,王昆仑出现在这里,站在破军面前,如果让那些曾经对谣言不屑一顾的人们看见,恐怕就会一晚上睡不着觉而在黑暗中想入非非了。 王昆仑看着破军,微微露出笑颜。他确实在龙组做过军人,这是只有他和少数龙组成员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人大多数或死在战场上,或受伤退役跟着王洛图做事,没有人会去把他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翻出来诏告天下。 三年服役的时光,之所以他能避开国内的所有耳目,是因为那时候龙组内部给他安排的任务与别人不同。在那铁血三年里,他隐姓埋名,在叙利亚私营的武装组织里当了一名“亚裔”雇佣兵,操着他那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开着装甲车辗转叙利亚、阿富汗、利比亚等地方,不断地接受雇佣,与一些美国扶持的势力相抗争。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好像还挺值得自己纪念的。王昆仑想。看着眼前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硕身躯的破军,他开始想到当初那些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雇佣兵们,他们也喜欢在大热天脱·光上身的衣服,一边嘴里叼着谈判时从那些政客手里顺来的雪茄,一边手上把扑克往装甲车的车顶上一摔。 那时候,他们正处于一片草原的中心,不远处有几只狮子趴在地上,对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咆哮。可他们笑得放肆,有人掏出手枪,对着雄狮凌空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雄狮的面前,激起一溜尘土。雄狮和它的狮群受到了惊吓,尽管喉咙不断地低吼,但最终他还是带领着狮群不断地后退。而那位没有打中狮子的雇佣兵被一群同僚们嘲笑枪法不行,而后硬要让他多出打完那场战役后找小姐喝酒的钱。 只是这些雇佣兵全部都葬身在了那队狮群的口中,他们心心念念的小姐,他们注定无缘再见。而那辆装甲车,估计现在还孤零零地在那一片荒芜的草原之中生锈发霉——他的任务完成了,而既然他完成了任务,那些可能导致他身份暴露的雇佣兵,只能有一条死路。 “我以为会来的是端木长歌。”破军缓缓抬头,看着表情温和的王昆仑道。 “我也觉得应该是他来做,不过他那个人你也应该知道,能出三分力做好的事情,他绝不出四分。既然我在这里,他也就把我当一个临时苦力用了。” 破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手拱手,微微鞠躬:“黑水门。破军。” 王昆仑笑了笑,走到破军面前,双手同样抱拳,跟破军的手轻轻一碰:“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会尽量不输得太难看。” 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破军的钢钎就已经扭转了角度,那闪烁着漆黑光芒的尖端已经追着王昆仑的眉心不断地破军,速度之快,就连带起的风声都如同钢刀一般,不断地戮向王昆仑的眼睛。 但王昆仑没有退,他的手微微松开,又猛然一紧,一柄同样黑得发亮的军刀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双手一台,刀锋与钢钎的尖端摩擦,一溜的火星四射之外,钢钎被带偏了位置向上而去。而王昆仑更是借着这一个上抬的动作猛然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军刀在他的挥动之下,竟然隐隐闪着光芒! 破军瞳孔一缩,往后一推,感觉到鼻尖有一道锋芒闪过,再往后联系退了几步,一侧身,他身后的铁丝网被那军刀上吞吐不定的锋芒给划拉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这哪里是尽量输得不太难看?在这样一个照面之中,王昆仑甚至展现出了比廖晴还要强大的战力,竟然是逼迫的破军在不断后退! 拉开距离之后,破军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上面有几粒圆滚滚血珠正在从一刀十分细小的口子里冒出来,晶莹之中却又带着一股子寒意。即使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可他后退的速度仍然还是慢了一些,肩膀被那道锋芒挂到了一些,他甚至还没有从皮肤上感觉到有什么痛觉,那道细小的口子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皮肤上。 他伸手一抹,那些如同鲜红珍珠一般的血珠被他尽数抹去,他肩头的血肉也只是在这样短短地时间之内开始了愈合,再也用不出任何一点鲜红色。入了知秋境界的修行者,身体自然不弱,而在知秋境界的强大真气支持下,他们的肉体恢复速度更是让人咋舌。 但破军眉头却皱了起来,王昆仑又到了。 龙组的成员都擅长使用军刀,或许是因为从军旅时期就已经形成了习惯,毕竟相比较四大门派那些成员喜欢的十八般兵器,军刀是最适合军旅之人佩戴并且使用的短兵器。只是这样的短兵器,也要看是谁在用,龙3组的成员就算以匕首击中破军的身体,护体的真气却会把他们的兵刃给弹开,但王昆仑出手,仅仅只是微微擦碰到一点,破军的肩头却留下了这样一道伤痕。 破军眼睛里的光芒亮了一些,他默然不语,却同样不肯后退,迎着王昆仑那不断吞吐锋芒的军刀,钢钎如同一条猛然撕咬的蛇。一戳一抖之中,军刀与钢钎连续发出了三声撞击声音,而破军和王昆仑两人都知道,他们在刚才那一手之中,实际上已然相互碰撞六次。 “掌握一个家族的事物还能摸到知秋境界的门槛,七大家族的人,你算少有的人杰。”破军嘶哑着声音,手上却不停,钢钎压着军刀,戳眼睛不成就改了招式从上往下劈裂,好像把自己黑色的钢钎变成了一把大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斩落王昆仑的军刀。 王昆仑微微一笑,重新把军刀抬手,在空中他的右手一松一紧,握着军刀已经从正握变成反握,上挑之中,那抹锋锐的刀芒竟然如同阳光从远方潮水之中升起,骤然涨了几个厘米,重新封住了破军的所有进攻路线。 “不敢,你比我强得多。”王昆仑微笑道。 第644章 朝闻道,夕可死 如果说障目境界是一般修行者一生都难以跨越的天堑,那么知秋境界可以说是无数天赋强绝的修行心目中的一线天,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甚至可以说是飞蛾扑火一般地涌向这道槛,但然后在这道门槛前不得其门而入,最终耗尽岁月,带着遗憾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先不说能看见这道门槛的,就算十个清微境界之中都未必能有一个,而能触摸到这道门槛的人,也已经是少之又少。破军当初在知秋境界面前,沉思数年不能得解,意气之下,怒走了以战养战直到,想要蛮横地跨过这道门槛。 可以预见的是,他如果当年真的把国安局成员屠戮殆尽,说不定是真的已经跨过了这个门槛,成为这世上仅有的几位能以真气成就知秋境界的人。只是在那一天,龙组终于没有对国内的事情继续冷眼旁观,在上头命令之下,当初还在严铁生引领下的龙1组几近倾巢而出,把破军就硬生生地打落尘埃,就连他本命通灵的长枪,也已经变作了现在这样一根丑陋朴素的钢钎。 而现在,他看着王昆仑,就好像看见那个如果成功突破的自己。上天何其不公,他站在知秋境界面前,铤而走险,最终换得一个凄惨收场,而面前的王昆仑只需要几年时间,成就知秋境界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这当然不是因为王昆仑的天赋能胜过他一筹,作为黑水门一代天才首徒,破军几乎是放弃了一切,亲人、朋友、权力、享受,他没有一日去体验这些东西的甜美,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会锈蚀他的那颗虔诚的求道之心。他排除一切,心中留下了一个武字,就如同他这个首徒的破军称号,陷阵之士,自然以向死而换生。 只是,虽然俗世的修行者门派最初也是掌握修真诀窍,自行筑基。但在修行者建立起整个那神秘的修真界之后,自然就带走了他们在这俗世留下的大多数法门,这种手段当然是为了俗世中的人掌握了他们的手段,对俗世造成一些坏处,更是为了防止将来有人在俗世之中修真坐大,最终威胁到修真界。 所以,学不到真力的破军就好像一位志在远航万里的航海家,却不得不乘着一艘破旧的木筏,迎着大风大雨,在那片摇摆不定的大海之上,怀揣着自己那易碎的理想,一边忍饥挨饿,一边又在死亡的海浪之中翻腾。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地踏入了知秋境界,而这知秋境界,也仅仅只是他以意志力强行扬帆破浪,冲破了那高高的海浪,看见了那一片从前他未见的天空,可他知道,他现在就如同折翼的海鸟,就算他身处的位置再高,也迟早会落入那片惊涛之中。 而王昆仑曾经作为龙组的一员,以他的天赋,自然能轻易地获得龙组的那个修真界进修名额,如修真界,筑基,走上一条修行的康庄大道。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修行的是真力,他现在的修为,绝对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破军的声音随着他的钢钎刺出,带着一些苍凉:“当初修真者造就了俗世之中的修行门派,又亲手剥夺了他们修行真力的能力。可最终,竟然是你们龙组的人与那群人达成了协议,我……不服。” 王昆仑军刀一震,两人之间距离从半米相互压制到十几厘米,又在猛然发力之中分离开来,他感觉到破军的膝撞竟然如此有力,以至于他用来抵挡的手肘现在微微酸麻,筋骨也在微微地颤抖。可他眉头一扬,轻声笑道:“可那又如何?中山会,本来就是孙中山先生与修真者之间协调才组成的组织,如今龙组为国戍边,区区修真法门而已,难道不该拿?” 破军欺前,他的小腿位置,裤腿已经被王昆仑军刀所带锋芒割裂得十分凄惨,现在的他,就好像一位刚刚从从里身处跑出来的野人,可他的心脏跳动越来越重,体内的真气涌出越来越猛烈,就连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些怒意,他挺直着身体,仿佛在一瞬间成为了一个巨人:“难道我四大门派没有人在卫国之战中杀身成仁?” 王昆仑朗声回应:“可四大门派乱国的人又有多少?龙组的人员可以严守筑基法门,除了进过修真者的人之外都学不到这些技巧,四大门派的人能做得到吗?” 两人之间拳脚联动,钢钎和军刀在空中几番碰撞,伴随着两人几次错过身形,破军体内真气几次猛然地炸响,就好像是寺庙的铜钟被坚硬的钟椎撞击,之后更是发出一阵沉重的“隆隆”之声。 猫和虎豹平时身上时常会传出一阵沉重绵长如同打鼾一般的声音,而此刻伸手触摸它的腹部,会感觉到一阵震动透过皮肤直入骨髓。而中华的那些修行者前辈们以真气在身体内部模拟这个声音,用以强健身体。 而后,这种技巧就被称作“虎豹雷音”,虽然这些年仍然有一些国术大师会提起,可这种技巧也逐渐因为他那过于困难的控制而逐渐被人遗忘。 但破军被困清微境界多年,在黑水门的时日,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潜移默化之中,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座烧得火热的熔炉,不断地把那些技巧融进自身,哪怕他现在是刚刚进入知秋境界,他真实的实力却也已经比普通知秋境界的人强了许多。 王昆仑微微喘息,破军到现在仍然没有把自己的十分力量全部激发出来,可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已经让他颇感棘手。每当破军身上那隆隆的声音响起,王昆仑就感觉从破军钢钎上传递而来的力量就大上一分。 右脚往地上猛然一跺,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之下,地面也寸寸龟裂,王昆仑低着头,右肘向下猛然打中破军的肩膀,却碰撞出了一阵咣当的声音。他心里有些无奈,拉开距离,看着破军身上那越来越强大的护体真气,轻声道:“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破军举着钢钎,轻轻一动,廖晴的匕首在背后被打得一震,甚至带动着廖晴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眼神疲倦地道:“黑水门的人,从来都信奉:朝闻道,夕可死。” 第645章 王昆仑的暴烈 朝闻道,夕可死,这句原本由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之中引申而来的一句名言,在现代早已经被众人所知。不过谁都知道这世上的大道理说起来容易,如果真想做,真得有那一股子对人对己都做绝的狠劲才有可能做到。或许这样的人让人钦佩,可太追求极端的人,同样也会让人心中生出寒意。 破军就是这样的人。王昆仑看着破军那张平淡无奇,甚至沟壑纵横,明明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显出苍老神态的脸,叹息道:“可黑水门真能如你做得这么绝的人,恐怕也很少。你师父算一个,我敬佩他,虽然他死得憋屈,但死在那一道剑光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可你呢?你来龙组闯门,就为了见元帅一面?” 破军身体现今如一根标枪一般笔直,眼睛闪烁着摄人的光,一时间,就连他眼神之中的疲倦竟然如同被一把火点燃,烧成了战意,烧成了他那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的意志。从他继承破军这个称号开始,他就已经忘掉了自己原来的一切,心中仅存的,是那千军辟易的冲锋陷阵之志:“我在乎那些人做什么?” 王昆仑笑了笑,他体内的真力不断地涌动,却已经微微展现一些颓然之势,他虽然是触摸到了知秋境界的门槛,但毕竟跟破军仍然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两人在教手之中手上的力量都不小,比起一些胡里花哨的动作,他们的打斗却要惊险得多,甚至稍有不慎,就是殒命当场。而王昆仑自然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留有太多余地。 而相比较他,破军恢复的速度却堪称强大。到现在,他仍然脸不红气不喘,甚至钢钎每一次地刺出力量都没有一分一毫地衰退,王昆仑知道,就算眼下破军还没有把知秋境界真正的力量试出来,自己到底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修行者一旦入了知秋境界,身体自然而然就会与外界产生一种亲和感,毛孔向外不断地吞吐天地灵气,而这些灵气在经脉中毫无阻塞地运转一个周天就可以转化为真气,恢复速度岂止是快了几倍,甚至能有几十倍之多,这样的敌手,跟他怎么耗? 这时候,他背后有一道身影手持匕首轻飘飘地靠近,不用转头,这种身法在整个龙组内也只有廖晴可以做得到。两人并排而站,拿回匕首的廖晴神色中终于透露出几分怒意,王昆仑微笑,气势却同样不弱破军分毫,他双手持军刀,明明是短刀却被他用处了斩马刀的风采,大开大合之间,从上向下劈落。破军则是抬腿向前,沉下膝盖,钢钎向上猛刺,两道锋锐同时吻合在一起,其中却没有任何亲密的意思,反而破军和王昆仑身上身上同时喷涌出一股巨大的杀意,这股杀意之磅礴,就连周围的龙3组成员都不得不下意识后退两步。 站在战士之中的林兴看着那相互较劲的两人,眼神有些发愣,喃喃道:“我倒是差点忘了,王昆仑在北方一路摧枯拉朽,可不仅仅只是凭借着手腕。” 而在龙组紧靠着的那座大山上,一座高耸巍峨的电线塔上,端木长歌吊儿郎当地坐在这不知道距离地面多高的顶端,身旁是足以把他电成一块焦炭的高压电。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晃着腿,手上拿着的望远镜一抖一抖,看见廖晴完美地藏在王昆仑那一身磅礴杀意之中亮出匕首的刀锋,他赞叹了一声,啧啧有声道:“到底王老虎不是假把式嘛。还有小廖晴,嚯嚯,哥哥我看见你这一刺都有点胆战心惊啊。” 他说着胆战心惊,但神情放松,扬着的眉头没有一丝担忧,仿佛那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时候,电线塔下面爬上来一个穿着军服,表情忧郁的中年人,他喘着气,小心翼翼地让自己在这样危险的电线塔上坐下来,愁眉苦脸道:“长歌啊,你能不能不要总坐这种地方啊,我有点恐高啊。” “夏渊叔,你被刺杀那天,你一脚踩碎那位障目巅峰境界的修行者胸骨,在山区峭壁上一跃而下,用军刀杀了那两位狙击手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恐高?” 夏渊挠了挠头,又露出了他一贯的温和笑容来,这段日子他闲着没事儿,每天在家里看看书吹吹笛子,甚至就连两颊都要比之前圆润了一些,估计贾思琪给他安排的伙食也很不错。他的伤早已经好得彻底,不过严铁生暂时也没有把他重新放回龙组副领袖位置的意思,他也就十分轻松愉快地每天过着“相妇教女”的生活。 只不过最近让他比较头疼的是夏岚从家里搬出去了,理由是嫌弃他和贾思琪天天在家里秀恩爱。可他心里清楚,夏岚搬出去的原因准是为了那个现在正在给严铁生治疗双手的臭小子,有句话说一位父亲用十几年的时间把自己的女儿教养承认,和另外一个男人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让她们重新成了孩子。 最初他不信,现在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夏渊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他问得轻松,看样子,他也不担心龙组现在发生的一切。 “有啊。”端木长歌坏坏地笑,“最大的一个忙就是你帮我把老头儿给踹开,免得他整天给我头上加一大堆有的没的规矩,这样我就能把手放开一些,事情就更好办了。” 夏渊苦着脸道:“你明明知道我在元帅面前只能当好好先生。” “那要你还有何用啊。”端木长歌摊手翻白眼道,“你还是安心回家抱老婆算了,国家不是开二胎了嘛,你干脆趁着还不老,努力努力,在整个孩子出来。这样我就有新东西玩儿了。” 夏渊头疼道:“合着我生个孩子是给你玩儿?你怎么不找你那位意中人造个孩子给我呢?放心,我可不会欺负孩子,我保证照顾得好好的。” “滚蛋。哪壶不开提哪壶。”端木长歌被戳中了痛处,他也有些头疼了。他想到夜微曦在画室拿起笔轻轻在画布上描绘一座向日葵田的背影,她那棉布的长裙,微微随风飘动,阳光斑驳在她的肩头,他再没有见过比那更美的景色。可他真的会成为那位女孩将来身边穿着新郎礼服的人吗? 这时候,夏渊皱了皱眉,他的耳朵上带着无线的耳机,里面不断响起的,是龙组内部的通讯:“我们真的不出手?” “要出你去出。如果不觉得你现在装出来的伤势真的方便动手的话。”端木长歌轻声笑了笑,道,“不要以为今天只有破军可以突破的知秋境界,不然王老虎来龙组是干什么来的?” 距离太远,夏渊没有望远镜,所以看不真切。可他隔着这么远,仍然能感觉到破军和王昆仑身上的气机正在不断地拔高,相比较之下,廖晴的气机反倒是不断地缩小,因为她知道自己在正面不是破军的对手,于是她化作了阴影中的一把匕首,每当王昆仑与破军交手的同时,她就如影随形地向前刺出,两人凭借着这种没有练习过却依然十分默契的配合竟然跟破军打了个平手。 但之后呢?夏渊皱着眉头,王昆仑的气机正在越来越强,如同一团火正在变成一轮升起的朝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昆仑跟知秋境界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吧?” 端木长歌斜眼看了他一眼,嘿笑道:“反正他突破知秋境界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不是吗?” 第646章 想和不想 王昆仑眼神凌厉,一动之暴烈,几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平日里,他们见到的王昆仑都只是一个戴着金边或者黑框眼睛的儒雅人,就算听说过他北方之虎的名声,可谁能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如同一位学者的人,一统北方的黑道靠的不仅仅是智慧,更靠的是他无双的武力? 只是此刻,因为激烈的动作,王昆仑的眼睛早已经被他轻易地甩在一旁,褪去了眼睛的他就好像他的整具身体撕开了伪装的外壳或者说是在身体里塞入了一个疯狂的灵魂。他向前出刀,每一刀都带着万钧之力,每一步都带着海啸山崩的威势,而他的杀气犹如涨满的海潮,不断地与破军气势相互碰撞,令人几乎感觉自己看见了两面海啸在相互嘶吼。 就算是在龙3组成员一生经历过的无数激烈搏杀之中,他们也未曾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有几位意志稍弱的战士甚至因此而感觉到双腿发软,强自镇定精神却仍然感觉这股杀气已经沾染上了血腥味,铺天盖地。 破军的终于被打得后退,只是他仍然平静,眼神之中的冰冷肃杀如同十二月的寒风,真气在他身体里疯狂滋长如同一颗扭曲了形态的海藻,身体仅仅只是一震,他的钢钎与军刀相持不下,他就猛地发力,重新把刚才那退后的一步变作向前,“叮”地一声,军刀和钢钎再度碰撞,散落出的刀芒割破他的皮肤,可他的皮肤又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愈合得无影无踪,就连那些涌出来的血珠都被他贪婪的身体吮吸回了体内。这种恢复速度,几乎已经是一头令人难以理解的怪物。 无数人心中都在思考,这样的人,到底还算是人吗?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不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没人再上去尝试用军刀捅一下破军,只因他们知道,此刻,这场战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插手的了。 尽管是白天,但廖晴游动在王昆仑身后,犹如一道摇曳不定的影子,又好像是湖面上的粼粼波光,就在这样的光影波动之中,匕首的锋芒被掩盖在无穷的杀意里,悄无声息地刺中破军那没有握着钢钎的手。 破军皱了皱眉,也许是感觉到一些痛楚,但他却用比廖晴收回还快的速度,硬生生地握住了匕首的刀锋。廖晴同样皱眉,手上一拧一绞,在平时,他这样一动之间,对方的整只手都可能被她给切下来。 可破军手上渗出的血液已经回到了他的伤口里!而他手指握住匕首的脊背,把廖晴向着自己的胸前一扯,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一样的淡漠,只是廖晴的眼睛中包含一些恼怒,而破军的眼神却是目空一切的战意。 匕首与破军的手交界处,发出了当当当清脆的响声,这是廖晴的真力与破军的真气在相互碰撞,两人的修为都可以说是俗世之中的佼佼者,不管是在体内的力量上,还是在搏斗的技巧上,都无可挑剔。而在这种情况之中,他们之间的较劲,却是全无花巧,只剩下力量与力量的碰撞。 匕首的刀锋再度割破了破军的手指,可仅仅只是割破的几秒之内,这些伤口又快速地复原。廖晴却脸色涨红,显然是力气到了尽头,如果这口气回不上来,后劲支撑上,只能是让破军占尽上风。 而王昆仑也明白目前的情况,他上前,爆喝一声,军刀自下而上的一挑! 微风吹拂廖晴的一截长发,发丝微微飘动,但却在顷刻之间断成无数截,飘飞散落。而破军瞳孔一缩,他“看”到了那抹锋锐无匹的锋芒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双膝下压几乎到了他韧带的极限,而后浑身一震,杀气更是如同钱塘江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在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仿佛形成了一层有形的圆形罩子,与那道王昆仑发出的锋芒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廖晴被这股气息撞得倒飞出去。 碰撞的气浪来得突兀,但结束得也十分快速。几乎是在眨眼之中,那道原本已经隐约让旁观者看见光亮的锋锐和那股几乎形成形体的气势都消弭于无形。 王昆仑伸出一只手,撑住廖晴那结实光滑的背,卸掉她身上倒飞回来的力量,稳稳地帮廖晴站立。 廖晴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谢谢,又站到了他的背后,充当那个阴狠的刺杀者。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手段都太过耗费力量,王昆仑和破军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只是王昆仑的状态显然更差一些,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好像那已经是一颗即将被引爆的定时炸弹,整个胸腔的震动扩散到他全身,就连他的头骨都好像是被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地敲击着。但他意犹未尽地回忆着自己刚才发出的锋芒,不断地把那一刀的感觉在心中反复镌刻。 破军脸上的苍白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一抹红润就从他的两颊重新升起,就好像一轮出生的朝日从大山的背后缓缓升起,很快,这轮朝日的霞光就染红了他的脸庞,他站在原地,面色肃然,所以人都感觉他的身体里充满着力量。 “能发出凌空的刀芒,你已经窥见知秋境界的边角了。”破军静静地道。虽然他是今天突破的知秋境界,可是在四大门派的典籍里,无数突破这个境界的先辈都留下了他们的心得,感悟,所以他对于这种情况并不奇怪,而同样有着雄厚资本的王昆仑,必然不会对知秋境界完全陌生。 “还是没有你厉害。”王昆仑松了松握军刀的手,又重新握紧,笑道,“出了这一刀,想来我是不能再战了,不过你确定还要再向前?虽然说端木长歌那个混账是打算当缩头乌龟了,可如果你真的要硬闯龙组的地下,他们未必不能拦住你。” 他说的他们,不是指其他强大的修行者,毕竟,龙组里的修行者,可以说除了严铁生之外,能跟破军抗衡的只有端木长歌和夏渊,这两人既然都不打算来,那么要阻拦破军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这龙组每一位军人身上。 或许这些军人没有一人是破军的一合之敌,和破军如果要闯龙组的地下基地,谁又知道里面有多少防御措施?就算几把反器材狙击枪不足为破军的敌人,可如果是十把呢?一百把呢?甚至导弹呢?现代毕竟已经是科技的时代,就算是强如破军,同样会被新式武器打杀当场。 除非他再上一个境界,但真到上了那个境界,中山会都得以修真者管控的名义把他们引渡到修真界里去了,否则这样修为的一个人在民间,谁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损害国家的事情? 当然,就算破军没有到这个境界,知秋境界的他也足够让他在龙组杀一个来回,就算最后免不了一死,可为他陪葬的龙组成员,恐怕不下一个连队。 “上一次我来莫城,是为了杀人。”破军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但现在,我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所以,你以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了?”听见这话,一直插不上手的林兴心里那股憋屈终于爆发出来,他声音中带着嘲讽,骂道,“装什么好人?只要你还要继续往前走,我们这些人就算都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破军转过身来,看着愤怒得有些不能自已的林兴,低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说给佛听的,不是说给人听的。人的手上一旦沾了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杀也好,不杀也好,都只是我想和不想。” “好一个想和不想。”破军重新转过头去,王昆仑正和廖晴正在行军礼,一股巨大威压就如同千斤重担一般从天而降,就连天边的云层都像是一群垂死挣扎的绵羊。 严铁生终于来了。 第647章 恢复力 叶萧凌站在严铁生的身后,神情有些恍惚。 他从没有在手术台上见过这样可怕的情况。十分钟之前,他的整个医疗小组用微型手术刀挑破他的血肉,钻入他的指骨,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把他原本受损的神经修复,而严铁生就这么睁着眼睛,仿佛那一把把刀不是在钻入他体内,而他本人也不是躺在手术台上。 他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身体放松,肩膀宽阔,深邃的眼睛如一口不见底的深井,平稳的呼吸如同在他奔袭如烈火,征伐如雷霆的上半生一一回顾。 反倒是叶萧凌几个人手上微微有些颤抖,他们清楚地看见这个经历过万千伤痛的老人,每当他们把刀锋从血肉里抽出来的时候,严铁生身上的刀口如同一张张蠕动的嘴,颤抖扭动之中,他狠狠地闭合在一起,顷刻之间,这些伤口就消失不见。 “吗的……”林秋哭丧着脸说,“你还说不是金刚狼……” 叶萧凌也已经震惊无语,手上只能跟着他的肌肉记忆不断地做事情,希望这样可以防止他胡思乱想。可尽管如此,他脑海中仍然在不断地大喊,这到底是什么能力?是我看错了吗? 就在这时候,手术室里传来了声咣当巨响,所有人侧目过去,汪洋正呆呆地捧着那手术器械已经全落在地上的盘子,嘴唇抖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秋木木地道:“师兄你是小儿麻痹症犯了吗……” 汪洋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因为自己现在正戴着口罩,所以他只能感觉到一种绵柔的材质在与他的手上戴着的塑胶手套相互摩擦。 少顷,他瞪了一眼林秋道:“这种时候不要瞎吐槽,不然场面容易更尴尬的……” “可师兄……我觉得我现在如果再不吐槽的话我心里的压力快要把我给压扁了……你说我如果被压扁,会变成什么?改名叫林扁?” “你改名叫陈扁都不管我屁事儿!”汪洋怒吼了一声,却骤然发现林秋在这种时候吐槽然他恢复了语言功能,如果不是自己这会儿喊得中期十足,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刚刚距离失语症只有一步之遥。 “都什么场合呢。别瞎闹。”陈行之终于开口了,他同样在口罩下面的嘴巴瓮声瓮气地道,“大惊小怪。” “可陈老……你的手也在抖……” 陈行之强自镇定道:“那是因为房间里有点冷,我什么年纪的人了,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事情……” “所以也包括一头金刚狼在你的面前被你拿着刀子在他可能存放爪子的指骨里面刺来刺去吗?” “……” 叶萧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可笑道一半却被林秋指问到底是哭什么,所以他只能把自己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给收了回来,无奈地发现自己手也抖得厉害。修行以来,他见过震撼的事情很多,包括赵素雅泥丸宫内那位庞大的“泥丸宫君”与拱卫着它如同忠实卫士的九真之神,也包括老单隔着千山万水划破天空杀死黑水门掌门的一道剑光。这些在壮观程度上可以说就好比他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壮阔的钱塘江潮一般令人心神震撼。 可不管对于泥丸宫君还是老单的剑光,至少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毕竟前者是跟黑白无常有关,这两位是神话中的鬼差,有点什么玄妙的事情也很正常,而后者是曾经在他面前展现过神通的修真者,就算某日决定反穿内裤冲出地球去打那群在两个眼睛上塞着咸鸭蛋的宇宙人,他也只会在心里想想“好厉害好厉害”,然后也就平复了心境。 可严铁生现在身上所展现的,却与他心目中的那种修真手段完全不一样,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特质,就宛如一头怪物,谁能想想,一个人身上的血肉就好像一寸寸地生出了自我意识,拒绝被割裂,并且迅速地愈合? “放松一些。”手术台上传来严铁生淡淡的声音,“我的身体恢复能力确实尚可,否则当年我不可能从那场战役中活着回来。可如果你们现在不把你们手头的事情做好,我会有些困扰。” 也许修行到了这种境界,疼痛和伤痕,都已经无法再阻挡严铁生要做的事情。他是天生就要踏上战场的人,而今,手指这一项最后的障碍也即将被他们所解开,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放出一头猛兽,而不是一位年岁已经逐渐在步入坟墓的老人。 “哦哦……”几个人听见这一声并不响亮宽慰声,仿佛耳边传来真真雷鸣,他们加快了手脚的动作,就连陈行之颤抖的手也稳定了几分。神经修复毕竟是一件极其精细的事情,如果他们不能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怕是对接下来的手术都会有所影响。 这场手术进行的时间非常短,如果换做他们对其他病人动辄几个小时的手术相比,这十分钟的手术时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这仅仅十分钟的手术却着实给他们心中刻下了一个深刻的记忆。等到严铁生在承受完这场手术从手术台上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手到眼前,尝试地让自己的手指握了握。 “最好别动。”叶萧凌下意识地想要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神经虽然已经重新连接,可等它们重新长好仍然需要时间,所以他们那些经受了手术的志愿者才会在莫城第一人名医院长久地住院。 只是很快,他恨不得打一巴掌,看着严铁生成功地弯曲着手指,他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跟他们想象中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志愿者需要的漫长的恢复时间和复健运动,对于严铁生来说,只是一个笑话。而他的手能够在这之后自由活动,也是因为他手上根本没有伤口,甚至出血量也远远少于常人,他们甚至直接忽略掉了包扎这一项内容。 正当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多事的时候,严铁生轻声说话了:“很不错。” 汪洋有些尴尬地回答:“那……当然……是不错的……对吧?”说了两句,他发现没有人响应,满脑子的震惊让没法细细地思考,所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忍不住在后面加了一个对吧? 叶萧凌总算把自己那满心的“卧槽”给安抚了一些,他本以为今天最麻烦的事情是要帮助汪洋和林秋在手术后重新建立一下他们对于世界的三观和对修行者认知,可没有想到,今天他自己的三观也跟着被毁得连渣都不剩下。 不过,他现在脑子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老单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人?甚至……更强? 严铁生从手术台上下来,伸手从盘子里拾起一团纯白无暇的酒精棉,轻轻地擦去自己手上那残留的一些血污,实际上,那点血迹很淡很淡,大部分都被他的伤口重新吸收了。那些相互重新“咬合”在一起的伤口,不仅仅只是愈合,同时里面更是伸出一些吸引力,让血液一点点重新被他们所吞噬。 严铁生站得笔直,手术台无影灯的光让他的身形似乎格外高大,仅仅只是他扔掉手中的酒精棉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叶萧凌却打了个寒噤,他感觉自己好像把什么可怕的东西放出来了,对于严铁生十年前的失败,他了解很少,可平日的严铁生是威严孤高,在今天,他却着实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跟汪洋、林秋、陈行之相互交换眼神,他们也有同样胆战心惊的感觉,这个年迈的将军在恢复完全之后,总感觉他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严铁生转过头,看向他们:“虽然我很想现在就请你们四位吃一顿饭,不过这会儿,外面有一位客人来了,我打算去见见他,你们也要跟着来吗?” 第648章 破军之死 叶萧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或许是因为严铁生的问话之中,仿佛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也或许是因为他对于那位“客人”感觉到好奇。能被严铁生当作客人对待的人,在这国家里,除了那几位支撑着七大家族,站在权力巅峰的那几位,还有谁值得他郑重其事地去见面? 出手术室,连续三个转角,电梯在轻微的嗡嗡声中告诉攀升,透过透明的电梯窗,叶萧凌可以看见整个地下基地分为三层,尽管因为电梯速度太快,许多景象都在他面前只是一闪而逝,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到这片地下世界的庞大,它藏于地表之下,弯弯曲曲的路线如同一只黑暗中等待捕猎巨蟒。 而他又看向严铁生,相比较这条“巨蟒”,严铁生显然是更可怕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他治好严铁生的喜悦少了许多。 上了地表,到了那片宽阔的停机坪,一眼望去,却看见了成群的战士穿着军绿色的作战服,正分散各处,围绕着中间的几个人虎视眈眈。而叶萧凌眯了眯眼睛,心中忍不住惊了一下,三张都熟面孔,廖晴,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王昆仑又是为什么在这里?而他对面那位手持黑色钢钎的……竟然是破军? 叶萧凌皱起了眉头,不太明白眼前发生的情况,破军销声匿迹这么长时间,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一个月之后破除障壁,入障目境界的时候见到他,可现在,他却自己进了对他而言最危险的龙组基地里。难道除了自己的事情,破军还打算来龙组一趟顺便寻个仇? “嚯……”林秋感叹道,“这什么情况?那个拿着棍子的是谁?” “那是铁的……”叶萧凌突然发现林秋是最早从对严铁生恢复力的震惊中恢复的一个,也许他脑子里真的充满了水,几下就把那点震惊给冲洗干净了。 “我知道啊!”林秋振振有词,“我又没说是木棍,铁棍也是棍子啊!” “有时候我真的佩服你的大脑回路……”叶萧凌捂脸,不过他突然明白过来,相比较自己在修行之后得到强化过的五感,林秋只是因为太远看不清罢了,毕竟一个医生总要不断的学习新的知识新的疗法才能让自己保持对临床的控制力,而林秋这样除了看书就喜欢在家里打xbox游戏的人,眼睛甚至还有一些微弱的近视。 “那是尖的。”叶萧凌叹息了一声。严铁生的身上却骤然释放出了一股巨大的威势,在这股威势之中,叶萧凌胸口一闷,几乎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肺里被塞满了塑料或者棉花团一样的东西,所有的气孔都被堵住了,只剩下那梗在喉咙的东西不断地让自己缺氧窒息。两只眼睛好像有无数的星星在旋转碰撞,又好像是在相互打架,双腿重得像是灌了铅,寸步难行,他低下了头,只感觉一座巨大的山体硬生生地压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什……”叶萧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却突然感觉自己身上那座大山又在顷刻之间消失,他突然恢复了力量,站直了身体,惊疑地看着四周,林秋、汪洋、陈行之,他们都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表现出这种痛苦的神色,汪洋和林秋更是一左一右服住了他,挽着他的臂膀,免得他一头栽在地上。 叶萧凌感觉到身体的肌肉一阵松弛,背后突然被一阵冷汗给打湿了,黏黏地,沾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怎么了?”汪洋把手用力向上支撑,在确定叶萧凌突然又没事可以站直身体之后,才奇怪地放开,他感觉到了叶萧凌在那一刻的痛苦,却不明白人到底是什么疾病,才会让叶萧凌几近站不住身体,而且,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为什么他又恢复如常了? 难道所谓的修行者,就是一个个都是怪胎?汪洋古怪地想。 叶萧凌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已经孤身一人走入争斗最核心的严铁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感觉不到严铁生身上的那股威势了,好像他刚刚的那些痛苦都仅仅只是他内心虚构的假象,化作一个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沫,一触碰之间,嘭然把他炸回现实。 可他知道,刚才自己的感觉绝对不是假的,他切实地感觉到了,严铁生在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力量,至少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位孱弱的孩童。 “不过也不奇怪不是吗?”叶萧凌喃喃道。说到底,他本来就不可能是严铁生的对手,甚至再有十个他,也未必是严铁生正面的一合之敌。只是不知道那位破军,是不是有机会近得了这位老年元帅的身? “元帅。很久不见。”王昆仑目视着这位老人从他身边走过,看见他可以动弹的手指,心里一动,转头看向那远处高高耸立的电线塔。尽管从这边看过去,那上面只是有两个黑黑的影子,可是他知道,那上面有两个人,其中一位,就是跟他做了笔交易的端木长歌。原本与破军的一战并不属于他,但两人做了某种交换,回忆自己刚才出刀的那一瞬间的感受,他笑了笑,这会儿,他重新变回了那位儒雅的学者,在场的人却再没有人觉得这位“北方之虎”只是夸大其词。 而在这时候,破军沉默着,开始向前猛然地踏步,每一脚,他都如同要把地面跺碎一般,扬起无数沙尘。如果真的用放大镜去看他与地面接触的脚,就会发现,这些沙尘并不是地面上原本就有的,而是他一脚之中包含的震动,已经让混凝土的地面开始开裂。 黑色钢钎带着不详的光芒,真气在他的身体里疯狂运转,赤裸的上身上,血脉一瞬间膨胀到了极致,他什么都不想,只在乎自己刺出的这一下,是否能刺中面前那位老人,或者说……刺中他当年的惨败。 磅礴的真力在他身体已经掩盖不住,甚至因为知秋境界与天地之间的紧密联系,他的周身开始形成了一股天地灵气的气流,好像他整个人都化作了那根刚锥的一部分,带着所有的一切,哪怕撕裂自己也要拼一个胜字! 那股力量的气流不断地旋转,几乎形成了小型的飓风,让四周的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喷发到底是何等可怕。 林兴瞳孔一缩,看着原地纹丝不动的严铁生,忍不住大喊道:“元帅……” 严铁生却轻轻地伸手,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那根钢钎。 破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连续在地上翻滚两圈,才终于稳住身体。只是当他刚刚抬头,他的鼻子却滴下血液来,之前他强大的愈合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效果,这些鲜血大颗大课地落在地上,化作一点点血色的花朵。 破军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传统的拱手礼节,低低地笑道:“谢谢。”而后伸手,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一封信件,平稳地放在地上,仅仅只是这么点动作,他的眼睛里竟然也涌出鲜血来。 严铁生叹了口气:“何必要拿命换这一天?” 破军笑笑,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此跪着。 死去。 第649章 练还是不练? 从龙组基地回来以后,叶萧凌开始困扰。当然,困扰的源头并不是最近汪洋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整天有事儿没事儿双手揣着兜跑他的门诊室里锁上门神神秘秘地问关于修行者的事儿,也不是关于林秋当天晚上在沙发上乱蹦成功把那三人坐的沙发给弄得内部结构断裂的事件。 他只是不断地想起那天,破军就这么简单地死在了他的面前,好像他气势汹汹地冲进龙组纯粹只是为了求这么一死,让他有些震动。 不过震动之后,他很快就平息下去。或许他的心中永远都会存留一个场景给这位黑水门的前掌门首徒,可如果说他会因此而产生什么关于哲学、伦理、宇宙等等乱七八糟的思考……那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只是……既然破军就这么死去了,自己修行七曜星诀就早日突破障目境界的打算,好像就突然扑了个空,在那座被称作“危机”的房子里,某日突然里面变得空无一物了。那么,七曜星诀这项法诀,自己到底是继续修行,还是干脆停下呢? to be or not to be.这是个问题。 平心而论,修行七曜星诀实际上是让他觉得很愉快的事情,每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充盈,经脉在强大真力的冲刷之下,也在不断地壮大,这种成长速度可以说比李元霸抗鼎决快了十几倍,在这样的疯狂积累下,他不光是原来在与破军一战时候打空的那一百多个窍穴内重新充盈,而且总共七百二十个窍穴之中,他已经把接近七百个窍穴成功灌满,甚至他又是偶已经逐渐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一种即将改天换日的感觉,虽然仍然只是若有若无,却已经让他足够喜悦。 只是在星力不断成长壮大的情况下,他也终于体会到李时珍所说的星力隐患。 这些桀骜不驯,与他身体相处并不融洽的力量与他的经脉相处并不算和睦。李元霸抗鼎决虽然霸道,但毕竟这些力量来源于他自身,只要控制得当,总不至于反噬自身,但这些看似冰冷实则灼热,涌动起来的时候就连真力都不得不暂避锋芒的星力,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凭借着七曜星诀强行让他们存留在自己的身体运转。但在这些天他不断加深修行之后,星力已经越来越不安分,每次从他的丹田窜出,都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横冲直撞,好像恨不得马上从他的身体里找到一个未封闭的口子冲出去。 因为这种特性,就连他那灌满的七百多个窍穴都带了一些暴戾和桀骜的感觉,或许他们现在依然平静,但如果自己某一日失控,想必这些力量会毫不犹豫地撕开他的身体,把他焚烧成一团大火。 “说不定我就是第一个修行修到人体自燃的家伙?”叶萧凌歪着脑袋想了想,当然,他不可能是第个修行导致引火自焚的人。李时珍说过,修行星力的人很少,却并不是没有,虽然说俗世里,七曜星诀的口诀已经基本失传,但仙界仍然有一群仙人选择去修行七曜星诀,就算有无数人修行出了岔子导致自焚而死,却依然有人前赴后继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一方面是因为这种力量的获取速度实在太过诱人,不凭借那些超凡的仙草,不凭借任何珍贵法器,仅仅只是法诀就能让一位普通资质的人获得超出常人十几倍的修行速度,换做谁都有些难以自制。但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些仙人在天界之中整日研究天道而开始迷惑,所以觉得七曜星诀或许可以为他们另辟一条通往那无上大道的蹊径。 对于这种事情,李时珍当时嘲讽地谩骂:“成天脑子里想着天道天道,结果最终做出来的都是一些蠢事儿,自己把自己脑子搞坏,也就是这群三流思想家了。” 这是叶萧凌在把他那些“骂娘”字眼省略掉之后的原话。他一直不知道原来作为一个名医可以说出那么一长串不重样的脏话,而且还把他们搭配的巧妙无比,意境非凡,几乎令人高山仰止…… 叶萧凌想着他的嘲讽,有些无语,他突然想到,李时珍所在的年代,正是那位明朝的嘉靖皇帝在位。而那位皇帝就是整天想升天所以二十年不上朝成天在皇宫里打坐修道的人,还美曰其名为“无为而治”。而这样的人最终也导致了国家法度混乱,倭寇横生。估计这位有些暴躁的小老头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生前那些事儿仍然有些不忿吧。 不过叶萧凌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些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一个想法之中而走不出来的人,就好像自己有时候也时常在困扰自己到底应该做点什么,最后觉得这个问题太沉重,只能固执地把自己跟治病救人这件事情给捆绑,或许本质上,自己也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的蠢蛋。 想想老单跟自己说的“求道之心”,还有所谓的天道,也许真修行到了仙人的那种程度,一个个也许都已经跟那些研究心理学、哲学走入悖论里的人差不多了吧?可天道到底是什么?破军为了追求他的“道”所以突破了那所谓的“知秋境界”杀入龙组,却又不肯杀死任何一个人,并且死在了严铁生的手下。 严铁生说,破军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就算他不出手,他强行突破知秋境界的反噬,也会让他全身经脉崩裂而死。 叶萧凌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执着,让破军哪怕全身经脉崩裂也要突破那一层境界? 摇了摇头,叶萧凌觉得这种事儿不是他该想的事情,与其去苦心思索到底什么是天道,他还不如先一点一点地修行让自己跨过障目境界的门槛。理论上来说,修行真力的人在入了五境,也算是可以自称修真者了。 不过这世上,他真正接触到的修真者还只有老单一个人,他还是得跟龙组那些修行真力的人员一样,用真气说法来掩盖。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真气和真力本身就算是同源而生,如果不是真正接触过真力的人,没人能感觉出这两者的分别,毕竟让一个一辈子吃猪肉却又没吃过鱼的人,让他说说鱼和肉两者的味道有什么区别,别人最多只是觉得鱼肉只是味道比较奇怪的猪肉肉吧? “七曜星诀,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叶萧凌喃喃道。 叶萧凌从医院走出来,下了地铁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买票。毕业将近,他也要开始准备各项事宜,论文、答辩、户籍等等一系列事情都需要他花费心思去想。反正现在汪洋他们也已经走上正轨,在外头又有蒋林宇张罗事情,他干脆就把自己手头上的十亿划给了蒋林宇,由他去全权安排。至于推广赚钱的事情,他更是不打算插手一点,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懂行的人去做更好一些。 蒋林宇在收到钱之后,没有表现得太震惊,他只是打了个电话来问了几句,而后叹息了一声,道:“我尽量把这件事情做好。” 叶萧凌笑了笑,他相信蒋林宇有这样的能力。季羡林这些时日经常会约他出去喝下午茶,而他每一次回来,都是满腹思绪,甚至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样一个认真的人,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没有理由做不好。只是,一个医生弃医从商,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650章 回校 终于回到学校的时候也已经下午三点半,天光虽然依然明亮,但校门外已经能看见一些只在晚间营业的店铺开始整理营业,烧烤正在香料与涮油之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隔着玻璃可以看见火锅店里已经是一阵云雾缠绕。食物与人之间的温暖只有一双筷子的距离,而他搬出去跟林秋住之后,虽然多了一些方便,但回想一下,还是挺怀念当初跟老白、田斌、胖子几个人点上一个火锅,叫上一堆串串,而后三个人解决整箱啤酒最后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回宿舍。或许可以再找个机会一起出去聚聚。 而门内是更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三三两两的学生们正在渐次门外走去。这个时间段,大多数出门的是接下来已经没有课程的学生,为了避免饭店拥挤,干脆早点出去吃完饭,这种事情,叶萧凌当初也没少干。 但不管人群如何熙攘,他却一眼就能看见那在中央亭亭玉立,如一朵出水芙蓉般的顾妙音,她双手环抱胸前,捧着笔记本和书本,正在跟几位老师愉快地谈话。想来是她刚打算往外走,就被几位导师给叫住了。毕竟这段时间,顾妙音的名气在业内也越来越大,这些导师也已经认同这位女生的聪慧与那超凡的中医学识,甚至,他们之间的对话超出了平等,带着那么点谦卑的意思。 顾妙音转过头,她感觉到了目光,看见是叶萧凌,眼睛亮了亮,匆匆地向几位导师道歉而后向着叶萧凌跑去。只留下几位眼神古怪的导师在后面接耳,顾妙音在学校里从不特别亲近哪位男生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情,曾有几位后来的新生不明就里,捧着花束请她吃完饭,然而顾妙音只是摇摇头,甚至就连花束都不肯接过,就带着幸灾乐祸的孙语芙脱离现场。而今天是怎么了,她竟然就这么直直地向着一位男人跑去? “这是谁?” “不知道,有点面熟,不过应该不是学校里的人吧,可能是外面的男朋友?”一位导师大胆地猜测。 “嚯……现在的小姑娘,还真厉害的。” “也正常,你看看她发表在杂志上的那些医学文章,哪里像是个小姑娘写的?我们这些人能写出那样的东西吗?” 几个人同时摇头,有人叹气:“也对,学校里的男学生,估计入不得这位才女的眼咯。就是不知道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看着衣服倒是很贵,人长得一般。” “可你看他的眼睛,很亮。应该也是个腹中不少墨水的人。” 无怪这些导师把叶萧凌认成是外面的社会人,毕竟叶萧凌今天穿的是夜微裳给他买的那几套衣服,加上他修行之后气质又在不断地改变,所以他现在看起来要比实际成熟许多。至于腹中有没有墨水,他自认自己也算是满腹的学识了,毕竟除了自己学习的那些知识之外,他还拥有李时珍传授他的几卷医术心得,如果让他开口说说医术,恐怕整间学校里没有几个人能跟他坐而论道。 “回来了?”顾妙音跑得一些微喘,揉着发丝,她轻笑着道。 叶萧凌同样笑着点点头,看了看附近,又看着她:“你闺蜜呢?” “小芙啊。最近在老白闹变扭呢,说是不吃饭。老白倒是端着碗馄饨在楼下喊,不过小芙没反应,电话也不接。”顾妙音笑道,“前些日子他们也超过几次架,都是没两天又好了,我反正是随便他们闹去。” 叶萧凌哈哈大笑:“正常,冤家都是这样的。不过吃饭这事儿,其实还是可以吃的,该饿的应该是老白,那货皮实。”说到这里,他莫名地从顾妙音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东西,轻声问,“你是在这里等我的?” “怎么,不欢迎我?”顾妙音脸微微一红,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把它们挽到而耳后,“老白说的,你今天要回来,我想顺便跟你讨论一下关于笔记的事儿。”说罢,她把抱在胸前的笔记本紧了紧,道,“你有空吗?” 叶萧凌想想自己好像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顾妙音一起面谈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因为忙于医院里的事情,一直都只是通过电话跟顾妙音讲解笔记内容,有时候总是说得有些模糊,只能让顾妙音尽量理解。而顾妙音确实也冰雪聪明,只要在关节处轻轻一点,她就能从一条岔路里走走上正轨,也算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那好吧,走走?”叶萧凌当先走去,这会儿他还不是太饿,所以打算先跟她谈谈之后再一起去吃饭,或许还可以叫上老白和他那位“野蛮女友”。两人就顺着学校的直道一直向前,到了人工湖畔,走上那座精心别致的木桥,柳树枝条正如女生的发丝一般随风飘荡。 “这些天会不会很累?”叶萧凌有些关心地问道。他知道自己让顾妙音出名这件事情其实有些太自我了一些。他在接受了季林十个亿投资之后再次如同一颗巨大鱼雷在莫城这潭水底爆炸,原本渐渐沉寂下去的那些记者又再一次地跑来采访他,让他有些不胜其烦,许多事情都只能暂时搁置,却还只能保持这一张僵硬的笑脸回答问题免得别人口诛笔伐。 想来顾妙音这些日子也并不是太好过,而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她带点什么慰问品之类的东西。想到这里,他有些自责。 顾妙音笑了笑:“还好吧。我平时在学校也总是被一群人看,现在只是看的人更多了一点。至于记者,我不想接待的时候,学校还是会帮我挡一挡的。” 点点头,叶萧凌道:“那确实,学校里还是稍微好一些。” “怎么了。大名人。”顾妙音抿嘴笑,“是不是整天在医院被采访你那十个亿的事情,所以现在开始担心我会不会被每天在过着惨无人道的生活,并且屁股后面还整天跟着狗仔队?” 叶萧凌讪讪地挠头道:“算是吧。不过也不是这十个亿的事情,早之前我从山区回来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一波接一波,我有点承受不住。” 顾妙音翻了一个白眼,但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而是带着一些妩媚:“谁让你整天把新闻越搞越大,最早的时候是山区救人,然后又是两千万投资,谁知道过了没多久,季林给了你十个亿,你呀,好像出了校园之后就没停下闹腾。” “那十个亿也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叶萧凌尴尬地道,“是给整个团队的,而且说到底,投资这东西,都是要用来发展项目的。” “可发展项目之后,你赚到的钱会更多。”顾妙音淡淡地指出了叶萧凌说辞的破绽,“不要忘了我有个经商的爸爸,虽然我学医,但不代表我对资本运作什么也不懂。”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这位女生,这种事情,反倒是自己什么也不懂。蒋林宇说打算去注册一个公司,反正他就把自己的盖章给他,然后在那些自己也看得一头雾水的合同上签字,他说要申请什么什么证件,于是他跟着去到公共事业单位去按照步骤流程一点点地做事情。他想如果自己真的某一天被蒋林宇卖了,估计都还在傻傻地给他数钱。 不过……估计蒋林宇卖了自己也得不到什么成就感吧?自己就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医生,只管治病就好。除此之外,希望自己折腾出来的这些事情能在将来某日帮上付远山一二也好。 第651章 不太一样 顾妙音对于笔记的学习基本上不比汪洋差,只不过汪洋有着大量的实践经验,所以仍然在医术上比顾妙音高出一筹。但叶萧凌对此已经很满意,在他看来,汪洋是他平生仅见的医学天才之一,与他相比,自己只不过是个好运得到李时珍馈赠的人,如果不是凭借着李时珍的心得,自己也不可能做成现在的事情,组建起这个团队,更别提给付远山当助力。 而顾妙音虽然在一些地方比汪洋略差一些,但她天资聪慧的同时还能对自己狠下苦工。自己交给她的笔记,她几乎都会在当周看完,并且在电子邮箱中把自己的想法,还有遇上的问题排成整整齐齐的样子发给他审阅。 看着那清晰明了的文字,叶萧凌当时都忍不住汗颜,他自认自己现在也算是能在嘴上把医术说得清晰明了,可在笔记上相比较顾妙音这干净整洁并且分段都恰到好处的邮件,他的那本也算是殚精竭虑的笔记看起来就像是乌七八糟的涂鸦。这么想来,倒是辛苦了顾妙音把他的这些笔记一点点研究吃透。这样一个努力的姑娘,将来的成就能比汪洋低多少? 两人谈了几个多小时,直到日薄西山,肚子咕咕哀号,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出校门,随便找了一家饭馆点了几样小菜吃着,热腾腾米饭粒粒饱满,如同两人之间纯粹的交流一般令人欢欣鼓舞。叶萧凌吞咽下一口香菇汤,笑道:“也快毕业了,你怎么安排?” 顾妙音展露笑颜回答他道:“不知道呢。不过我导师已经在给我挑选实习的机构了,我还是想听听你这边怎么说。” 再过一些时日,顾妙音也要迎来实习,只是叶萧凌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位清丽佳人安排到自己的团队里来。蒋林宇是希望他早日把顾妙音吸纳进团队,虽然说现在汪洋、林秋还算能顶得住,可因为他们这项技术的知名度越来越广,慕名而来希望得到治疗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光靠这几个人迟早会精疲力竭。 或许蒋林宇的下一步是把技术推广,但推广却需要很长时间的培养,汪洋和林秋都是学习了他笔记的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快速上手这项手术。换做别人来,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了,这个过程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而那些身体残疾的人们可等不下去。 只是,叶萧凌觉得,如果把顾妙音收入团队,这样算不算过于介入顾妙音的生活?一开始,他过于轻率地让顾妙音去做这些原本自己没理由让她去做的事情,到现在,他突然发现有些事情即使后悔也有些来不及而来。顾妙音的乖巧与顺从,让现在的叶萧凌只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情谊不断地在两人之间酝酿,但他想到夏岚,突然觉得自己如果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看你吧。”叶萧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顾妙音因为他难过,他也会心里过意不去,甚至更加难过,所以他暂时没有跟顾妙音说自己跟夏岚在一起的事情,“我这边现在也很忙,如果你有意向,过几天我帮你问问。” 这种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假,看着顾妙音恬淡笑容,他反而有些心虚起来。 两人又谈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叶萧凌送顾妙音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两人就分道扬镳,回男生宿舍的叶萧凌上了楼,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宿舍没有如往常一般亮堂并且吵吵闹闹。用钥匙轻轻开锁,推门,他在星力辅助之下的眼睛绽放出淡淡的、蔚蓝的光,他看见了老白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双手靠着栏杆,有些落寞地一个人喝着听装啤酒。不过说喝,倒不如说是灌,地上已经有好几个啤酒灌胡乱地散落,而他咕噜咕噜地把一听喝完,顺手又乱扔出阳台外。 “你怎么了?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天了撸,当初那个整天喊着策马奔腾就算喝酒也要穿着骚的小西装跑去酒吧一掷千金的老白哪儿去了?”叶萧凌半开玩笑地看着他,既然阳台上有来自于其他楼的微弱灯光,他索性也就不开灯了,伸手打开一听啤酒的拉环,陪他碰杯喝了起来。 他的体质原先是不太擅长于喝酒的体质,一喝就脸红,可现在经过真力的磨洗,他的酒量也愈发上升,到后来他甚至测试过自己一次性能喝几箱啤酒才能醉,当然结果是他成功地跑了好几趟厕所,真力让那些酒精挥发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老白灌酒灌得很猛,几乎几口就把手上的一听啤酒喝完,然后十分没素质地往阳台外一扔,落入楼下校园花花草草中,黑暗掩饰住了他眼睛里的阴郁,他低沉地道:“我们吵架了。” 叶萧凌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不过还是笑道:“不是很正常吗?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还在宿舍里跟我们笑谈说,情侣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世上的情侣如果不吵架,那估计等待这两个人的就是冷淡的分手了。你说吵架是情感的调味剂,越吵越和睦嘛。” 老白咧开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几声,他咳嗽了下,沙哑道:“这次不太一样。” 叶萧凌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的声音放低了许多,低声小心问道:“又怎么不一样了?因为你这次对孙语芙是走心了,所以肾疼?” 老白又笑了一声,低声谩骂道:“妈妈的。你能不能不要三言两语都要逗我笑,老子他娘的在很正经地诉说我的情感烦恼,结果你就好像《非诚勿扰》里的葛大爷,还要把人家的离婚办得比结婚还隆重,最后让他们把戒指一摘,他就对着外面的人大喊:放鸽子!然后呼啦啦一群白鸽就这么上天去了。” 叶萧凌也哈哈笑起来:“这电影还是你当初最喜欢的电影,你看了很多遍,说自己不是在看爱情,而是纯粹在看葛大爷在里面耍宝,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 老白也笑:“是啊。那时候觉得,这事儿吧,挺好玩的。”他变了语气,低沉道:“不过现在想来,其实爱情不就他妈的是那个样子吗?两人相互对上眼了,然后就好像两个人一开始就认识只是从降生到这个世界走散了,恨不得把对方都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老白叹息道:“可后来,就慢慢发现,原来就算是两个人一开始就认识,对方也未必都是那么完美的,何况世界那么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她想追求她的,我想追求我的,接下来有那么长人生路要走,就好像两个人开一辆车,只有一个驾驶席,却有两个人争抢着方向盘……”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伸手比划,无奈说道:“打住打住。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二逼青年,结果现在莫名奇妙转文艺青年了,话说回来你也就是平时看看中二漫画,哪儿来那么多说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做了个鬼脸,“陛下,老臣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老白默默地点头,又喝光了一听啤酒,一手握着阳台的栏杆,用力地往外一甩。啤酒罐在黑暗的空中画出一道并不怎么优美的抛物线,伴随着一些残存的酒液,远远地飞出那些栽种着花花草草的花坛,落在一位正啃着煎饼手上拿着奶茶的女生面前,她几乎连头发都根根炸了起来,尖声尖气地大骂道:“哪个傻b啊!有毛病啊!” 老白瞪圆了眼睛,对着那位女生大声怒喝起来:“老子就是傻b!不服你来咬我啊!” 而后叶萧凌猛然地扯着他的衣服,一股脑地把他扯倒在了阳台的地上,只留下下面那位一脸懵然的女生在楼下兀自大骂。 “靠……你要发神经也别在这里发行不?”叶萧凌喘了口气,骂了一声,却发现老白躺在地上,根本不打算爬起来,反而伸手摸到了一听没开封的啤酒,胡乱地把它打开往自己嘴里倒。 第652章 想要的糖果 叶萧凌没有拦着,只是任由老白把那听啤酒倒完,看着他领口上全是溢出的啤酒白沫,终于等待他开口。 老白道:“田斌走了。” “啊?”叶萧凌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他家里让他去参军,你也知道,他一家子都是军人世家,据说他太爷爷当年还扛着抢打过日本鬼子,他爸他叔肩膀上的那军衔都厉害得很。”老白静静地阐述道,“以前他不想当兵,因为他觉得他压根不喜欢当兵这事儿,何况因为他爸当兵,他妈得淋巴癌死的那天,他爸都因为执行任务没有回来看一眼,让他更讨厌当兵这事儿。” 这种不告别倒确实是田斌的风格。叶萧凌皱着眉头,他知道田斌的过往,所以他也知道田斌之所以来医学院学医也绝不是因为什么跟狗血电视剧里演的“因为我亲人病死所以我要学医”,他在填志愿的时候,纯粹就是拿了本院校的书,随手翻到某一页,然后闭着眼睛一指,于是就来了莫言医科大学。只是这些事情跟老白的情感问题有什么关系? 老白看了叶萧凌一眼,解释道:“田斌一星期之前走的,本来我想叫你来,不过他说他最烦离别唧唧歪歪,还是干脆不说了,等什么时候你这个大忙人回学校再跟你说。那会儿我跟胖子、嫂子、小芙还有你家顾妙音一起送他到校门口……” “停停停……”叶萧凌打断他,哭笑不得地道,“什么叫我家顾妙音,别瞎扯,熟归熟,我一样告你诽谤。” 老白白了他一眼,道:“傻子都能看出你们俩快成一队了,老子提前说又怎么了。”他叹息,“羡慕的就是你和顾妙音这种。” 叶萧凌傻愣愣地看着他,道:“羡慕什么?我跟顾妙音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看啊。”老白细数起来,“你学医,顾妙音也学医,你医术厉害,现在甚至还拿了季林十个亿的投资,顾妙音虽然说现在还不算功成,但也算是名就了,她在那本杂志上写的每一篇文章,我们老师甚至拿它当教材跟我们解析。你们俩也算金童玉女了,怎么不能羡慕。” 叶萧凌无奈地看着他,他没有跟老白说过关于笔记的事情,老白会误解也不奇怪。如果说他知道顾妙音现在的“名就”完全是他一手策划的,恐怕他会原地猛然跳起来。 不过他不打算解释,任由老白继续说话。 “田斌走的时候跟我说,他其实还是不想去当兵,但有了嫂子(何静萱),他总要为将来考虑考虑。现在他虽然虽然一直在及格线徘徊,但折腾折腾能弄个毕业证,可后续接踵而来的还有一大堆资格证书之类的东西,而且他在医术上也没什么太多的天赋,要折腾那些东西只能是浪费时间。与其这样,他还不如这次听一回家里,将来也许还能戴个校级肩章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嫂子过门。” 叶萧凌眉头紧皱,复又舒展:“挺好的,至少在不远的将来我们都能在他的婚宴上喝他和嫂子的喜酒了。” “是吧。”老白躺着笑了笑,对叶萧凌伸过来拉他的手只是伸手拍了一巴掌,宁愿躺着。 “我呢……也算是个纨绔子弟吧,我爸有钱,我的下半生基本上也不用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反正是怎么潇洒怎么来。没考虑过将来,只打算把当下过的开心一些。不过小芙不这么认为,她家里一样很有钱,可如果她爸如果知道她是跟我这么一个绣花枕头在一起,肯定是不愿意把她嫁给我的。我总不能对我那位将来的老丈人说:岳父诶,我家里有钱,我就算败家败一辈子也能小芙好日子的吧?” 叶萧凌忍不住笑了笑:“你要是真这么说,估计你也不用从你老丈人家里活着走出来了。” 老白抿了抿嘴,嘴角有一个弧度,却看不出开心。他把双手放到脑后,这样一个躺姿,配合他那张俊秀的脸,估计许多小女生都会为他着迷。只不过现在看见的只有叶萧凌一个男人,所以这种样子也只能是明珠暗投了。 “我没法跟小芙承诺什么。”老白垂下眼帘,“我只是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又应该去做什么。而她生气,就在这里。” 叶萧凌觉得站着跟老白说话有些难受,干脆也不顾脏兮兮的地板,直接就坐了下来,背靠着栏杆,他感觉到屁股下的一点凉意,但体内的真力自动变为温暖的流水,让他又感觉温暖起来。他不心疼夜微裳给他买的这套衣服,几年相处,老白早已经成为他的好兄弟之一,这种感情相比较林秋、汪洋、蒋林宇他们都要更深刻,并且也因为是在学校里,所以这种朋友的情感,几乎等于兄弟。 老白有些委屈地道:“我可以哄她的。” 叶萧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我知道。你是可以哄她的,你可是哄人的高手,从大一你牵着各种不同女生的手,让她们对你死心塌地,我就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你不愿意,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不想骗她。”老白道,“以前的事情暂且不谈,可如果我去骗她,我成什么人了?”他爬起来,也坐在叶萧凌身边靠着栏杆,“我就是胸无大志,而她有她的追求,她不是那些仅仅只是想着明天让男友买个lv送给自己,并且早上可以在枕边轻声问候就满足的女生。跟我不同,她学医是因为他家庭做的就是这方面的商业,她有她的志向,而我就好像一条只能在潜水里乱游的咸鱼。” 叶萧凌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笑:“咸鱼也游不了了。腌都腌了。”开了玩笑,他正经地道,“我很难说对你还有孙语芙有什么评判,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人追求不同。至于你咸鱼不咸鱼,我觉得我也很咸鱼啊。” 老白嘲讽地道:“开玩笑,你咸鱼到伸手拉来十个亿的投资,更何况投资人还是季林,你等于是坐上了一条大船,迟早会乘风破浪。” “是。我是乘风破浪。”叶萧凌喝一口啤酒,反问道,“可谁说这片海是我想去的地方?”他低头,望着啤酒灌的口自嘲笑笑,“几个月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今天会变成这幅光景。去山区救人、回莫城组建医疗团队、研究新技术……”还有杀吕昭阳、被强行放到媒体的聚光灯下,见证破军的死亡等等。叶萧凌把这些事情埋在心底,“,这些事情看起来好像我有所作为。可其实这些事情大多都偏离了我的初衷,就好像一个孩子想要一颗香橙味的糖果,别人却拼命地给我一堆荔枝味的。就算那些糖果一样很甜,但那个孩子……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要一颗香橙味的糖果。” 第653章 小白菜 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断的话,可以说是叶萧凌的肺腑之言。说实在的,他觉得老白没有目标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就好像他自己,其实他也一直不明白自己将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有些朋友在了解到他父亲从小就“抛弃”了他,于是大多人都表示遗憾,甚至还满怀同情地道:“你一定很恨你父亲吧?是不是一直过得不高兴?” 真没有。对于叶萧凌来说,如果不是前些日子在进入那“死者世界”的时候脑子里自动播放出了他尚在襁褓中的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姓杨,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 母亲更是从来不告诉他任何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是高还是矮,是胖还是瘦,是说话粗鄙如同一个土匪头子,还是言谈之中温文尔雅如同一位乡村教师。他不知道,小时候那会儿还有兴趣问,后来大一些就干脆不问了。 一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从生命中出现过,那么你对他也很难产生一些深刻的感情,仅存在他心中的,只不过是“父亲”两个字,可就算这两个字是由血液而写,却也能被时间的雨水所洗刷干净一点不剩。 旁人总会以为因为每个人都会因为小与生俱来的缺失导致苦大仇深,表面或许平静,但内心早已经歇斯底里。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偏安于一隅,庸庸碌碌。即使最有亮点的部分之一也不过是谈了个难忘的恋爱,而后去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灌醉。待到第二天起床,又是诸如:早饭吃包子还是油条,晚上下班后要不要去看个电影的无聊问题遍布,哪儿有那么多小说里才有的凌云壮志? 做医生,治病,救人。叶萧凌一开始想的就这么简单。如果非要说点关于理想的事情,他只能说自己只不过是觉得自己除了学医之外其他的东西好像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罢了,所以他当初就不断地往医学方向走,可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将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往好了说叫恪守本分,忘坏了说大概也可以说是胸无大志目光短浅吧? 但叶萧凌只是想走这条路,至于做了医生之后是意气风发还是安于平淡,他更偏向于随波逐流一些。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叶萧凌看了老白一眼,叹息道:“当然……虽然我不觉得没有理想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可如果说,你想要去做点什么,需要我帮忙,我尽量支持。” 老白呆呆地坐在原地,手上触摸到一个被压瘪的啤酒罐,他把它举起来,放到眼前,觉得自己好像就如同这个啤酒罐一般干瘪,想了很久,他沙哑道:“我还是没想到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这个需要。” 叶萧凌似笑非笑道:“有这个需要,那就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休整一天,把自己想的事情写在本子上,考虑考虑。你有你爸……还有我们这些好兄弟,没理由不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何况……”他怪笑道,“你这次把走肾搞成了走心,皇儿啊,朕感觉倍感欣慰啊。” “一边儿去。”老白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拳头打了叶萧凌一下,“我就算走心,也不至于跟你一样,到现在为止还跟顾妙音之间扯不清楚。” 谈到这个,叶萧凌神色古怪,他没有把夏岚的事情告诉老白,所以老白现在还只是以为他仍然处于纠结到底要不要跟顾妙音走到一起的想法之中。可有了夏岚……叶萧凌想到那一晃一晃的马尾辫,想到她当初在春雨之中向自己跑来的身影,心里一暖。仔细考虑了一下,带着一些不确定的语气道:“我觉得我算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吧?” “什么意思。”老白恢复了以往的一惊一乍,整个人如同一只青蛙一般弹跳起来,指着叶萧凌颤声道,“你和顾妙音……交往了?” 叶萧凌头疼地道:“没有。” 老白又泄了气,骂道:“那你说个屁,你当搞点暧昧就算是谈恋爱,我告诉你,女人在没有把确定把自己交给你之前,就算跟你有再多的眉来眼去,都只能算耍流氓!” “去你的。”叶萧凌回骂,他知道老白这个“把自己交给你”实际上带有双关,第一是确立关系,第二……当然就是床上那点妖精打架的事儿了。叶萧凌自认自己现在最多只是欠了笔感情债,还没有跟老白曾经那么无耻地脚踏好几条船吧? “我交女朋友了。”叶萧凌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 这下,老白马上就明白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叶萧凌,仿佛在怀疑自己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叶萧凌,而是不知道哪座ufo里穿越过来的外星人,半晌后,他发出一阵呻吟:“我靠……你在外面……有人了?” 叶萧凌点点头,只是对老白这个“外面有人”的说法总感觉奇怪,搞得好像他是一个偷情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正常谈恋爱的年轻人,他想了想,自己跟夏岚在一起也是很合情合理,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再次确定了这个道理,他用力地点点头:“她叫夏岚,下次我带来给你见见?” 老白捂着额头,大声叹息:“唉唉唉唉唉唉……” “……你是郭富城啊,后面是不是还得加个‘不完’?(郭富城一首歌名字《对你爱不完》歌词就是:对你爱爱爱不完)” “我是在替你惋惜啊兄弟!”老白一扫之前的阴郁,莫名其妙开始一顿说教,“你说顾妙音这么好的姑娘你不收,田斌要是知道了都得从部队里跑出来拿着ak47把你扫得空穴来风……” “对不起ak47那一般是中东人的枪……还有空穴来风不是这么用的……” “我就只认识ak47不行?”老白理直气壮,“不要骗我,ak47是俄国人发明的!我打cs的时候看过枪械介绍!” “得得得,行了吧您呐。”叶萧凌无力地道,“你这算什么反应。我交了女朋友,这不是应该恭喜一下吗?” “哦,恭喜恭喜。”老白敷衍地说了恭喜,然后又马上叹气道,“本来我觉得我是最有机会见证我们这位顾大校花插在牛粪上的人,这种事情就好像当初中华申奥成功一样振奋人心,就连庆祝的香槟我都藏好了,就在我边儿上,用被子盖着……” “……你也不嫌咯得慌……而且你那臭烘烘的被窝放一瓶酒,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喝……” “瞎扯淡。”老白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到时候我就说这是刚买的,你们哪儿知道?你不知道我藏下这瓶酒的心情就好像那些电视剧的父亲,在女儿出生的那一天把一坛酒埋进地里,打算等到她出嫁那天拿出来喝一样。我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有木有……” “滚蛋。”叶萧凌笑骂道,“越说越离谱。你要是不想见见我女朋友就算了,我还不乐意带过来给你看呢。” “诶别。”老白来了兴趣,道,“来,跟我说说,哪家的小白菜这么不长眼非得你这头瘟猪拱?” “……” 第654章 药粉 原以为老白会消沉很久的叶萧凌不得不在心里打了自己对老白那过于善良的揣测,这货就是个牲口,就算他哪天哞哞叫着很抑郁,只要给他塞两把草,他保证嘎吱嘎吱嚼得很开心很满足。而关于“小白菜”的话题,就像是那一把碧绿的青草,让他一下子来了兴趣,一直追着跟叶萧凌喋喋不休。 叶萧凌只能大概说了说夏岚的事情,至于贾家、七大家族,这些东西能忽略就干脆忽略。反正这些东西,就算他真的想敞开了说,他也只是从季林那边听来了零零碎碎的事情,很难串联到一起。就算他现在已经一脚踩进了那个圈子,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平头百姓,七大家族仍然如同高山仰止,与他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不过老白还是很快明白了夏岚是跟他一起工作的小护士。不由得哀叹道:“我原本觉得你跟顾妙音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看,结果你倒是被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道:“什么话,搞得好像一开始就对顾妙音心怀不轨一样的。” “你没有吗?”老白反问道,“我可是看得出来,你心里一样对她有那么点意思……诶你别装,你心里肯定有过很多次把顾妙音一把抱起来狠狠亲两口然后对她说:媳妇儿,来,跟老公回家……的歪念头。” 老白看叶萧凌沉默,得意地挠头,边蹦边跳,拍手道:“哈哈哈,我说中了吧,你肯定有过,而且不止一次。男人嘛,看见女人对自己有点意思而且她又长得特别漂亮的时候,脑子都跟下半身有串联关系……”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然后就把老白按在地上认真地打了一顿……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叶萧凌坐在自己的桌前,柔和的台灯光线把他脸庞半边照亮。他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感觉到纸张的触感,他把那平平整整的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正正地放在桌上。 信封的格式并不是那种市面上批量生产的信封,触感柔和,但硬度又恰到好处,在灯光下它的棕色泛着淡淡的光芒。如果仔细地在上面看,可以看见这个信封的左下角被盖着一个十分细小的钢印,一个原形的外框内,无数的波涛正在奔腾咆哮。 黑水滔滔。叶萧凌心想。 这是破军留下的那个信封,叶萧凌原以为破军在临死之前拿出它是想要把它交给严铁生,但等到龙组的人员把信封捡起来之后,才发现上面写的名字是叶萧凌收。信封的封口是一块暗红色的蜡印。 叶萧凌在古装剧里也见过不少次这种封口方式,在封口的时候,用蜡烛油在上面滴下足够的量,然后把印章在上面用力盖下,急速降温的蜡烛油会在十几秒之内就凝固,而那个印记却会在上面完好无损地留存。 而别人如果想要打开信封查看里面的东西,自然就需要把这块蜡给铲掉,他人自然也就可以看出这封信被拆过的痕迹。 而这封信上的印记上的暗红色蜡印完好无损,这封信甚至就连破军本人也许都没有见过里面的内容。 叶萧凌一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严铁生没有要求把这封信打开给他看一遍,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封来自于黑水门的信件会对龙组有什么影响。但叶萧凌却对这封信背后的事情感觉到有些不安。这封信是破军再入莫城的原因,虽然不知道他来之前有没有预先知道自己会死在龙组里。 但想来,这封信能让那样强大的破军亲自送,恐怕内容非同小可。 看着封面上的“叶萧凌大弟亲启”的字龙飞凤舞,叶萧凌看了许久,也在“大弟”这个显得过于亲切的称呼上凝滞许久,实在不明白那位山中的黑衣人,现在的黑水门掌门贪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山中的“千叶妖莲”尸体仍然在记忆中鲜活,那强大的躯体,粗壮的藤蔓,必然不是什么简单可以应付的妖物。这么说来,这位破军的师弟贪狼的修为也绝对不差,当初在山上他、黄轩、林兴三个人想要收拾掉这个人甚至都有些托大。 可他就那么束手就擒,被龙3组的人押解上车,并且在上车之前偷偷塞给自己一颗“千叶妖莲”的莲子。过了一些时日,又正如他当初的预料一般,龙组放走了他,让他回到黑水门,并且他还当上了黑水门的新任掌门。 这一切都让叶萧凌感觉有些高深莫测。 等他手指在桌子上敲到两百下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终于开始揭掉那块蜡印,不过他并不是把整个蜡印破坏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蜡印从信封上剥落下来,把它好好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才从信封中抽出那张单薄、纯白的信纸。 “叶萧凌大弟,一别数月,愚兄已还乡故里,继师尊之位,掌黑水、镇门第,虽倍感荣耀,其中困难艰险却不足为外人道也。感怀昨日,你我于山中对峙之情景,愚兄甚是怀念。你我二人,虽因志向、形势为敌,然则愚兄从未较量此中斤斤得失,反愿将莲子拱手奉上,以此可昭愚兄之心也。 大弟既已拆信,破军师兄想来已证道羽化,愚兄虽不忍破军师兄行事至此,然则人各有志,黑水门之信条,乃我辈一生奉行之道,若有一日愚兄不得不杀身以证道,必不委曲求全,纵身殉道……” 叶萧凌把信纸一行一行地看完,眼神闪烁,原来破军的死,这个贪狼也已经料到。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他料不到?他信上说破军之死,可振龙组的军威,可这龙组的军威又跟黑水门有什么关系?甚至,黑水门好像在行动中被龙3组堵截,损失惨重,甚至连掌门都被老单那一剑给杀了,他把自己黑水门最强大的战力之一就这么丢了,难道不应该先心痛一番?唯一让叶萧凌感觉还算预料之内的只是他把破军之死说成是“证道羽化”,倒确实符合黑水门“朝闻道夕可死”的信条。 眨了眨眼睛,叶萧凌伸手握着信封,把信封的口朝下,倒了倒,叮当一声,一个不过三厘米宽的小盒子跌落出来,在桌子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兀自震动不休。 小盒子不光宽不到一根大拇指长,就连他的高度也只不足是半厘米。也正因为如此,叶萧凌在第一次拿到信封的时候,甚至没能察觉到里面除了信纸之外还有别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叶萧凌伸手触摸在小盒子上,虽然担心有什么手脚,但想来如果贪狼为了杀自己而布下这么一个局有些太兴师动众,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贪狼要这么做? 所以,他也没有做什么防护措施,就这么触摸着盒子,在它的边边处触摸了到了一个突起的小钉子,他根据信上说的,把那颗小钉子往里一按,小盒子的盖子轻轻弹开一条缝,但叶萧凌却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香味。 叶萧凌缓缓地把盖子打开,里面是磨得十分细腻的药粉,显然经过专门的烘制。可叶萧凌脸色越发古怪。 千叶紫莲……或者说千叶妖莲的莲子,被贪狼制成了药粉,却就这么送到了自己的面前。信上说,把这盒药粉送给自己算是“略表诚意”,可这诚意丰厚得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说贪狼在心中末尾说的,希望他在六月到黑水门一叙显得很可疑,可如果要对自己有害心,何需下如此重的诱饵? “贪狼……你到底是怎么个人?”叶萧凌轻声道。 “啊?”老白看着电影,皱眉转过头来,道,“你说啥?” “没叫你。”叶萧凌抿了抿嘴唇,开始想自己六月应该怎么安排,不管怎样,总要去一趟,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655章 修行仍在持续 夜色沉重宿舍走廊,一道黑影缓缓从宿舍内关门而出,带着轻微的脚步声,缓缓地经过闪着绿光的“安全出口”标志,走上楼道,开始缓慢而又稳健的攀登。 叶萧凌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楼道,眼睛里的蔚蓝就如同大海一般深沉,星力激发之后给他的眼睛带来的视觉,让他可以在这样黑暗的楼道中如履平地而不用担心脚下会因为走得不好而绊倒摔跤。现在时间已经是12点,虽然许多宿舍仍然在大晚上举行着他们的“夜宵聚会”或者是“绝地求生开黑趴”,只是学校发过一条通知,说为了响应政府的开源节流号召,决定在晚间12点以后关闭宿舍内电梯的运行,自然,他也就只能走在楼梯上缓缓向上。 这栋男生宿舍楼的高度虽然在一众高楼面前显得像是个侏儒,可也有三十五层,这一举措无疑让许多在外面嗨得太久的学生们叫苦不迭,甚至怀疑学校压根不是为了什么“开源节流”而是那位年过七十,却仍然赖在校长位置上不肯离去的老人纯粹想要让他们不要太晚回来睡觉。毕竟对于老人来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日没夜,总是不成体统。 一路上叶萧凌与几个爬楼梯爬得几乎翻白眼吐舌头的学弟擦身而过,蔚蓝的目光一闪,让那些人一愣,以为自己难道是遇上了大半夜的鬼魅,可发现在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个人,又怀疑是不是那些白皮肤的留学生。可就算那些老外偶尔有一些因为血统而眼睛展现出蔚蓝的颜色,却也不可能在这黑暗中如同猫眼一般发出光芒。 就在这些学生一愣之间,叶萧凌直上三十五层高楼,轻轻打开顶楼门,感受着夜间凉如水的微风和那些学生晒着的衣服上好闻的洗衣液味道,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个角落随意地盘坐下来,双手交叠在丹田处。 他最终还是没有决定停止修行七曜星诀,毕竟七曜星诀他已经修行了这么一段时间,如果他要真正解决七曜星诀的隐患,除非把体内的星力重新释放,让他们回到原本该在的地方。这样一来,他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等于全部作废,他原本已经灌满的那七百多个窍穴里的星力也会为之一空,他又得重新回到勤勤恳恳每日只能以真力灌满十几二十个窍穴的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叶萧凌叹息了一声,自认自己到底还是做不成那洒脱到拿得起放得下的通达君子,虽然说现在星力总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可毕竟身体里的真力仍然如一位壮汉牢牢地压制着这位“刚刚成长不久的孩童”,而在他突破障目境界之后,还可以让啼听以李元霸抗鼎决的最后一卷为他灌顶,给他重新注入源源不断的真力,更是保证了他能长期地保持对星力的支配权。 就先这么修炼着吧。叶萧凌想。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魔症了,可脑子里不断地回忆起破军、严铁生他们的强大实力,再联想到老白在山上那一剑撕裂绷带人,一道剑光远隔千里杀死黑水门的掌门,他按捺不住心中那点小小的向往,总想要让自己的修为能增长得更快一些。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而他想要去那座高山的顶峰看看破军、严铁生他们都已经看过无数遍的风景,感受一下那片天地,也许是恬静,也许是壮阔。但不管如何他,他现在如果停下了七曜星诀的修行,很难触摸到那一层面。 毕竟,他的修行天赋虽然别人都以为他很不错,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么久下来,他的修行速度都算不上有多快,廖晴年纪轻轻已经在清微中期,即使顾少北,在他与廖晴的谈话之中,也知道了他早已经处在障目境界和清微境界那关键交接点上了,这些人,都是人杰之中的人杰,少有的天才。 而自己虽然幸运拥有了一身修为,但这些修为主要来源于啼听的灌顶,等到他把李元霸抗鼎诀全部到手,后面怕是没有太多灌顶的机会了,到那时候,他的修行速度自然而然就会露出颓势,这是他有些不能忍的事情。 闭上眼睛,感受那冰冷月光之中暗藏的灼热,感受到这些力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在他的周身游动,他按照七曜星诀的功法,运转真力,在他的眉心泥丸宫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刹那间,这些力量就如同一只只嗅到血腥味的野兽疯狂地冲进了他的身体里,狠狠地撕裂他的经脉,给他的内脏都带来一种灼热感。 叶萧凌忍受着身体里的不适,缓慢而又稳健地把这些星力引导着在身体里运转十八个周天,在让他们缓缓如同被驯服的野马一般进入丹田那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马厩”,而后在把它们重新释放出来,灌入那剩余十几个空空荡荡的窍穴。 几个小时的时间,这十几个窍穴之中也被充盈起来,在他内视的目光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七百二十个窍穴在此刻就算是全部充盈,而这些窍穴分布在他的全身各处,却井然有序,暗合天理,如同在一片馄饨的黑暗之中,升起无数繁星。 叶萧凌睁开眼睛,月光的星力仍然在他身上运转,与外面的月光交相呼应,这些原本该洒落在整栋大楼顶楼的月光在此刻都照射在了他一人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如同被灌注了光芒,看起来像是个古怪的光人。 这时候,一位睡眼稀松,正打算早起买早点去图书馆苦读的男生穿着一身有趣的“恐龙”睡意,踩着棉拖鞋在顶楼的凉风中瑟瑟发抖,半眯着眼睛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顶楼这么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着熟悉和感觉,触摸到自己前一天晒在架子上的衣服,取下来,却已经被那团不明的发光体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叶萧凌停止修行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回到宿舍微微眯了两个小时,天光一片大亮的同时,老白也开始在宿舍里“闻鸡起舞”。他早上每天有起来锻炼半小时的习惯,至于那些哑铃之类的锻炼器械,是田斌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的东西。虽然田斌之前一直不肯听从家里的意愿去参军,但早起锻炼这些小细节却尽数暴露了他军人家庭的本质。连带着,就连老白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当然,田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强大,老白的本意却是为了让自己拥有“六块腹肌”可以在床上跟那些“小白菜”玩儿玩儿的时候可以显得威猛一些,有一次他还洋洋得意地跟他们炫耀:“上次那个艺术大学的美女,我们完事儿的时候他一边在我胸肌和腹肌上花圈,一边害羞地道:你真威猛。这种成就感,就是我长期锻炼的动力!” 不过胖子的打鼾声音依然响亮,老白无奈地站起来,顺手找到胖子放在柜子里的干净袜子,把这袜子塞进他嘴里,动作之快速、之娴熟,显然这种事情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干。 叶萧凌起床下来,老白笑了笑,道:“哟,起来了?感觉你睡觉时间越来越短了,真的不会困吗?” 看着叶萧凌有些奇怪的眼神,他笑着道:“胖子那货睡得沉,不过我还是听见的,你晚上那么晚还出门,难道是你那位女朋友约你出去找情侣酒店解决生理问题?” 叶萧凌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骂道:“滚蛋。别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来揣测老子纯洁的感情。” 第656章 外星人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整个食堂里开始津津乐道一个火热的新闻,老白更是在听他们说后,十分有趣地跟叶萧凌详述道:“嘿,你猜怎么着,有人在我们男生宿舍楼顶看见外星人了!” 叶萧凌一愣,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外星人?” “不知道,不过听说不光那位上楼顶的倒霉仁兄看见了,还有好些个大半夜从ktv回宿舍的学生也在回来的时候隐约看见顶楼有一道光在扇,所以就越传越邪乎,有人说那是个全身发光的怪兽,手长得都可以拖到地,嘴巴大得就好像半张脸都被撕裂了,哦对了,还有眼睛,它的眼睛也是发光的,像是海水一样蓝。” 叶萧凌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哭笑不得地道:“有毛病,这种东西你也信。”不过虽然他这么说,却有些心虚,心想看来学校的楼顶实在不太安全,如果日后晚间要修行,还是得找个楼顶不太会有人去的建筑。 毕竟学校宿舍的楼顶早已经被学生们当成晒衣服的天然场所,就连那些管理人也默认了这一事实,顺便找工人在楼顶加装了一系列的铁栏杆作为保护措施,主要是为了防止诸如:未婚先孕的女学生想不开、考试成绩出来发现自己名落孙山、失恋之后喝了酒在天台上发酒疯等等事情导致的跳楼。 这种几乎成功公共场所的地方,当然是不如他和林秋、夏岚他们的合租房楼顶显得僻静了。 吃完早饭,夏岚打了个电话来,甜甜地问他回学校的感觉怎么样。叶萧凌笑着回答睡得还行。两人之间说了一些亲密的话语之后,也就一起挂上了电话。老白走在他的身边,贼眉鼠眼,不时地凑近了想要偷听电话的内容,以及对面那颗“小白菜”的声音。 等到叶萧凌挂上电话,他由衷地叹道:“小白菜的声音甜美呀,这么想的话,估计人长得也不会太次。” 叶萧凌瞪了他一眼,道:“人家至少比你交的那些杂七杂八浓妆艳抹的女朋友漂亮多了。” 老白哼哼着道:“那你就不懂了吧,当初我交女朋友只是为了玩儿玩儿,又没有到两个人一起过生活的地步,我干嘛要管他们卸妆之后好看不好看,反正就算她们晚上喜欢抠脚看电影,那反正我也看不见,玩儿嘛,开心就好。何况我交的女朋友,你敢说里面没有三成是真的美女?” 叶萧凌无话可说,只能翻着白眼,跟老白并排走向教室。早上的课程被学生们的睡意所覆盖,无数人承受不住,最终只能暂时放下他们“头悬梁锥刺股”的悲壮决心,趴在桌上好好地睡上一个回笼觉。而叶萧凌身边的老白也是如此,不过叶萧凌没有什么睡意,正如老白所说,他睡觉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因为随着他修为的加深,他只需要浅浅的一段时间睡眠,就足以恢复他的精神,甚至,在真力的支持下,他几天几夜不睡觉都不会感觉到有一丝疲倦。 当然,他是没必要做到不睡觉的,毕竟就算修行者也还是人,在道家学说之中:“一阴一阳谓之道”,如果说白天人的行动是阳气充盈的表现,那晚上的睡觉就是阴气的补充,晚上睡觉和白天行动都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而叶萧凌觉得睡过觉之后,自己会感觉轻松一些,何况,就算他真不用睡觉,他觉得睡觉也是一种十分舒服的体验,那种全身心放松自己的事情可不是随意就能摒弃的——就好像胖子,他现在还在呼呼大睡,他可是把睡觉这件事情当成一项娱乐来看的,几近于一到节假日,他非得睡个天昏地暗才肯罢休…… 叶萧凌手上拿着黑色的中性笔,快速地让它在自己的几根手指之中跳着灵动的舞步。他以前总是玩不来转笔,可以他现在的动作敏锐程度,要做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他想了想,缓缓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开头,然后一个段落一个段落地把自己的毕业论文细细勾兑。 虽然说他把医术写成一本一本的笔记让顾妙音还有汪洋、林秋他们也看了大概五六本,可说到底,写论文这事儿跟写笔记有一些差别。笔记他是毫无保留地把他明白的知识写出来,因为他写得越深入浅出,就代表顾妙音等人能更快地领会医术。 可写论文,他反而不能这么肆意妄为,因为他把自己的许多东西都交给了顾妙音,而她又把那些笔记整理成论文发表在杂志上,如果说叶萧凌现在纯粹按照自己之前写的内容,明眼人很快就能感觉到他和顾妙音之间医术的相似之处。 所以最大的痛苦不是在于他的医术不够好,而是他要把自己的论文往下捋一捋,捋到一种“普通人交差”的感觉,毕竟他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出彩,他不需要再从论文方面搞点新闻出来,还不如就稳健一些,能交差就好。 “点名了吗?”顾妙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刚刚坐下的她脸蛋红扑扑的,两瓣温润的唇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她轻轻地喘息,大概是跑着来的教室,所以头发有些凌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发理了理,看了一眼正在讲课的教授,开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本子还有笔,“写论文?” 平时总是跟她如胶似漆的孙语芙并没有跟来,也许是还躲在宿舍里生闷气。 “还没呢,估计要上课上一半这个小老头儿才会想起来。论文嘛……快毕业答辩了,总得把这些事儿做好。”叶萧凌咧嘴一笑,轻声道,“你真的坐这里?” 顾妙音奇怪地看着他,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叶萧凌笑了笑,转着中性笔,道:“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有点担心我等会儿出了教室会不会被不知名的一群人乱刀砍死。” 顾妙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终于感觉到了那些在教室之中一双双眼睛,尽管叶萧凌坐的是比较后排的地方,可是学校里谁都知道这位教授的课程,顾妙音都是一节不落,自然,这间教室之中也就坐了不少看似来听课,实则是来“看美女”的学弟们,虽然他们都听说过顾妙音冰山美人的称号,可很多人并不在乎他们能不能抱得美人归,他们纯粹只是想饱一饱眼福罢了。 而平时顾妙音的身边要么空无一人,要么就只有孙语芙,今天这位女神却主动跟一个男生坐在一起,换做谁都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不用猜,叶萧凌都可以把这些想法归类为“这个男的谁啊?”和“顾妙音跟他什么关系?”还有严重一些的就是“谁去拿把刀杀了这个男的吧!”。 顾妙音原本红扑扑的脸更红了,原本她的温婉之中也显出一些局促来。可很快,她镇定心神,吐了吐柔软红润的舌头,轻声道:“让他们乱想去吧,反正我们又没什么。” 当然,她心里藏了最后一句话,那就是。 现在没有什么。 叶萧凌知道顾妙音和他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时候他想要逃避,可自己说到底还是忍不住拒绝这样一位美丽、温婉的女生,所以也就不再多言这些,任由那些目光看来看去而后提起笔,在本子上继续写下一段。 但很快,偷看着他本子的顾妙音却是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叶萧凌看向她,她两眼弯弯地道:“没想到……你的毕业论文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网上抄的一样。” 第657章 拖 确实像是网上抄的一样,如果现在让付远山来看看他的这片论文,再比较比较一下他写给顾妙音、汪洋、林秋三人看的笔记本,只怕会狐疑地以为这只不过是叶萧凌他同学的敷衍作业,而不是叶萧凌的本人亲笔论文。 当然了,这片论文虽然说从板式上差了一些,里面的内容还是可圈可点的,不管是他在里面轻描淡写却已经如同指点江山一般直刺中医核心的句子还是他在以针灸帮助修复神经之中所想到的感悟,这些构架在李时珍医术心得上并且再被他实践深化的知识早已经超出了现在的学生不知道多远,如果说与他同届的学生是层层叠叠的山峰,那么他这片论文里写的东西已经如同漂浮在空中的云层,即使山风呼啸,却仍然无法被撼动分毫。 不过,因为太过零散,犹如随笔的关系,这片论文给人的阅读感觉并不好,纯粹从文体上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篇敷衍之作。 “那不然怎样,该写的我基本上也都交给你了。”叶萧凌撇了撇嘴,无奈道,“让我再把之前交给你的东西写一遍,感觉有抄作业的嫌疑。” 谁知道顾妙音听了这句话,低下头,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发丝飘落下来,遮住她的侧脸,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反而给她更增添几分美丽。 但叶萧凌却没空欣赏她这一时的美态,他没想到自己随意说的调侃竟然让顾妙音产生了歉疚之心,反而是他有些歉疚了起来,低声道:“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毕业论文搞得太显眼了。毕竟……”叶萧凌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你知道我现在一直很头疼名声的问题。” 垂着头的顾妙音听了叶萧凌的苦笑,破涕为笑,雪白的牙齿和红润的嘴唇竟然能给人一种心动的感觉,叶萧凌不得不说这位校花实属那盛名之下无虚士,他平生所见的几个女生,也就廖晴可以跟她相互争锋,夏岚固然在他心中独一无二,不过仍然要跟这两人有一些小小的差距。 顾妙音眨眨眼道:“既然你这么不想出名,干嘛还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大?” “没办法,付老的不太肯消停啊。”叶萧凌摊手道,“记得我从山区回来那一天就上了莫城的新闻头条吗,完全是他们一手策划的,我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媒体人面前,被那些话筒顶得我下巴都疼,脸却笑得都快僵了。” 顾妙音笑得肚子疼,却因为教授正在讲课,她捂着嘴,憋得十分困难,甚至两眼之中都有些泪花:“那你之后呢?” “之后?”叶萧凌想了想,“之后也是想帮帮他们吧。毕竟付老那么大年纪还在折腾什么医疗改革,我要是给他添堵,显得我有些不太尊老……不过现在的局面也还好,至少出名不只是我一个人出名,我还拉上了一个团队,均摊一下,好歹我不至于孤军奋战吧?” 顾妙音轻轻地点头,巧笑盼兮道:“当初你让我发表论文,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怎么现在又各种敷衍。” 叶萧凌一怔,不知道回答一些什么,昨天跟顾妙音谈她什么时候加入团队的事情,他确实有心拖延,于是把许多事情说得模糊不定甚至转移话题,没想到她还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毕竟顾妙音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学院派,但却从来不是什么蠢女生,她温婉的外表下更是内秀于心,自己那点说辞,确实也瞒不住她。 叶萧凌干巴巴地道:“这个嘛……总之我有些想法,现在暂时很难说得清楚。” 这时候,在讲台上的教授突然让人开始回答问题,他在看了看在场的座位之后,点了个号码,正好就是叶萧凌坐的位置,叶萧凌惊了一下,他刚刚根本都没听教授到底说了什么,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小心地看着那位神情显得有些不悦的教授,却发现她的眼睛更多放在顾妙音身上,并且在他和顾妙音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他大概明白了,这位大概就是那给顾妙音发表论文的导师了,估计是看见自己跟顾妙音太亲密了一些,所以专门点了自己的座位号码来提醒自己不要太出格。 叶萧凌站在原地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是当着哑巴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那位教授终于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只是常见气氛显然有些凝固。几位正在半梦半醒打着瞌睡的学生纷纷坐直了,生怕自己也成为这下一个倒霉鬼。 叶萧凌坐下,苦笑道:“你导师在跟我示威咧,他觉得我把你带坏了。你还是先认真听课吧,我写我的。” 顾妙音抿嘴笑着,轻轻点头,只是伸手握着中性笔在叶萧凌的笔记本中央写了大大的“抱歉”。 叶萧凌摇了摇头,心里却仿佛有一团火逐渐燃起,五脏六腑都温暖起来。 “咕咚”一声,老白咽了咽口水,睡眼稀松地醒过来,一看叶萧凌身边多了个顾妙音,分不清楚自己所处位置的他顿时惊叫起来:“哇靠!” 满座皆惊。 叶萧凌终于承受不住那位教授越来越严厉的“眼神杀”,带着这个睡糊涂了的老白,对顾妙音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偷偷地从后面离开了教室。 走在走廊上,叶萧凌没好气地道:“让你别来你就别来,我凑听课学分你凑个什么劲儿。” 老白揉揉眼睛,夸张地道:“我哪儿知道你上课就上课,还拉着顾妙音躲在后排你侬我侬啊。大兄弟,你倒是提前说一声啊,我保证不打扰你们。保!证!不!打!扰!” 叶萧凌踹了他脚踝一脚,恰到好处的力度,却让他的腿脚一阵发麻,他不得不翘着一条腿像只笨拙的青蛙一样一蹦一跳,艰难地跟上叶萧凌的脚步:“话说你们俩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叶萧凌瞥他一眼道,“就好朋友关系啊,刚好她也来上这堂课,看见我坐在后面,她也就跟我坐一起,很奇怪?” “哦哦哦哦!”老白像只公鸡一样尖声喊叫,嘲讽道,“好朋友关系人家跟你靠得那么近,你都没注意到吧,你们俩刚才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已经超出好朋友的界限,已经直逼小情侣的距离了。你好意思跟我说好朋友!” 叶萧凌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老白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继续向前走,同时冷声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老白终于脚不麻了,只是仍然走得一瘸一拐,可说出来的话却直直地击中叶萧凌的心脏:“一男一女之间的距离我可是看得很明白,好朋友虽然关系好,可相互之间都还会留有一个适当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各自的安全感所在。”他拍拍胸脯,“你信我,我可是老司机了,男女之间那么回事儿我可是能写本书的,你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基本跨越了那个底线了,证明要么是你,要么是顾妙音,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安全感维系在对方的身上。或者……”老白邪邪地一笑,“你们俩的安全感都在对方身上。” 叶萧凌假装听不见,心里却回忆起刚才顾妙音在自己本子上“涂鸦”写下抱歉两个字的时候,他心中莫名生气的那股温暖,那种温暖,他同样在夏岚身上体会到过。可他怎么能对两个女生同时有这种感觉? 他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所以他只能暂时避而不谈,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 拖。 第658章 两个集团之间的斗争 就这么平静地进入到五月,叶萧凌团队之前所做的事情也算是平息了许多,虽然仍然有许多病人为了接受叶萧凌团队的治疗而入住莫城第一人民医院,可除了医院里原来越稀缺的床位,新闻媒体反而都开始了免息旗鼓。叶萧凌原本以为这些新闻还会更坚韧一些,但没有想到这些媒体就好像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有些疑惑,难道付远山那边终于不打算再给自己折腾了? 他心里有些小雀跃,但又总有一些奇怪的感觉。 老白也离开了学校,与田斌不同,田斌是等不了到毕业就干脆收拾行装去做他的《从军行》,而老白却是写完了论文,做完了答辩,让他整个大学生涯画上了一个并不算完美但还算圆满的句号,才离开了学校,离开前,他只约孙语芙吃了一顿饭,然后道:“你等着我回来娶你。” 至于孙语芙会不会等,叶萧凌也不知道,但他总觉得这一对不至于这么容易结束。许多人,来到这世上,相知相遇,却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可老白却是把散走出了闲逛风采的人,真到不离不弃的时候,他反而会比那些没怎么谈感情的人更靠得住一些。 所有人都在奔向自己的前程,就连平时总是不务正业的胖子也开始进了一家中医医馆实习,毕竟以他的成绩,要进大医院还是有些困难,虽然叶萧凌表示过自己愿意帮他一把,但胖子只是说了一句:“等将来我真需要的时候再找你吧。”就把叶萧凌接下来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叶萧凌有些郁郁,他领了毕业证,也算是把自己的学校生活完美结束,可总在这种分离的时刻,多愁善感起来,脑海中浮现几句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但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适合伤春悲秋的人,只是打点好了自己的东西,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带回了合租房,剩下的,就干脆利落地抛下,回望了一眼空荡荡却充满了各种垃圾的宿舍,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星力,眼睛里骤然出现蔚蓝的光芒。 顾妙音还问过几次关于她的安排,叶萧凌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仍然没有告诉她自己跟夏岚走到一起的事情,或许是不想让她伤心,或许是自己有一些自私,不管如何,这时候实在不适合让她到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一起工作,所以他干脆说让顾妙音跟付远山做实习助手。而她以前一直很崇拜付远山,这种事情她自然欣然答应。 医院。 “来看我们的英雄终于从那个学校毕业归来了!”汪洋戏谑地喊了一声,而后顺手揽住叶萧凌的肩膀,道,“毕业的感觉怎样?” 叶萧凌无奈地道:“你坐着和躺着怎样,还不都是那点感觉,没多大区别。” 汪洋笑着道:“那可区别大了,好歹躺着要比坐着更舒服一些,话说我一直在考虑我们也许可以找个时间去一趟海边躺躺,感受一下夏日的阳光还有那些沙滩美眉……” 他的话语突然停住了,夏岚正眯着眼睛,静静地躲在人群背后盯着他:“美眉什么?” “嗯……你今天的眉毛很美。”汪洋翻了个白眼,顺势把叶萧凌一把向前推,低声道,“我看美眉又不是让你们家老叶看美眉。” 叶萧凌向前几步止住身形,微笑地看着夏岚,道:“我回来了。” 夏岚却半闭着眼睛,做了个老佛爷的抬手的姿势,含糊道:“累,快,小叶子,扶哀家去休息室休息休息。” 面对自己这位爱闹的女友,叶萧凌真是想不出自己除了配合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做法,立刻就谄媚地换上了尖声尖气的太监腔,道:“好嘞,老佛爷,咱们起驾!” 他们背后的汪洋一阵翻白眼,觉得这一对真是太恶心了。 休息室里,叶萧凌坐在沙发上,夏岚则是仰躺着拿叶萧凌的大腿当枕头。叶萧凌缓缓给夏岚揉着太阳穴,他感觉到夏岚是真的累,而不是仅仅跟他玩闹而已,尽管她的黑眼圈还不算太浓,可她闭着眼睛的样子,令人有些心疼。 “怎么把自己折腾这么累?”叶萧凌微微责怪道,他知道夏岚一边帮着自己这边做手术,一边还要照顾那些白血病的孩子们,精力上肯定有些消耗,可他却不希望夏岚一直这么持续地勉强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揉了揉,轻声道,“这边的事情应该还好,我回来了,你就先只做那些孩子的工作吧。” 夏岚轻嗯了一声,侧过身子,把头埋在叶萧凌的腿上,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而后就这么轻易地睡着了。 叶萧凌不能身体不能动,只能顺势扯过了毛毯,轻轻地盖在夏岚的身上,他则是打开了手机,随意地看一些新闻。 瞳孔一缩,季林和赵志铭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一条新闻里,而他点进去看,却发现新闻正在讲述的是季云集团和赵氏集团的一场商业角逐。 “……虽然我们都知道季云集团和赵氏集团之间迟早会有开战的一天,但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市场竞争来得如此突兀。早晨时间,赵氏集团的公关部公开炮轰季云集团的服务中包含的质量问题和隐性规则,同时,他们指控季云集团每年都有一笔巨额款项不知去向,实际上这笔款项主要用处就是行贿。季云集团的回应也毫不示弱,隐约也点出了赵氏集团背后的黑色关系。与此同时,两家集团同时收购不同的几家公司,不乏余力的进行了整改并且宣传,相互抢占市场资源……” 看到这里,叶萧凌皱眉,不太明白为什么赵志铭要来这么一出。季云集团的不明款项?季林背后站着的就是贾家,他需要向谁行贿?而季云集团反驳赵氏集团,说他们背后有着深厚的关系……那是自然,赵志铭本人就是赵家的当家掌舵人,七大家族,每一个在政治圈都是真正的百足之虫,就算赵志铭本人没有从政,可他的那些亲戚们,可未必都如他一般专心搞商业,何况赵家跟李家走得近,本身就拥有了雄厚的政治资本。 想到李家,叶萧凌心里一动:“难道是贾家和李家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 看了一眼正呼吸散漫,睡得香甜的夏岚,叶萧凌又打消了自己心里询问的冲动,说到底,贾家也好。李家也罢,这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七大家族相互啃咬,犬牙交错,可他仍然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什么不同,相反,因为这两家相互抢占市场份额的情况下,必然会有一阵优惠活动…… 叶萧凌抬头想了想,于是也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静静地消化自己脑中的知识。在学校,他又把李时珍的第四卷心得拿到了手,许多东西甚至就连他都得花费时间一点点去整理,这种脑子里一下子塞进一堆知识的事情就仿佛他走在大街上,无数人与他擦身而过,他们相互交谈,或大笑,或怒骂,又或者深刻地讨论,这些人的声音没有一点遗漏,全部都进了他的耳朵,让他的整个大脑都变成了一片吵吵闹闹的海洋,现在虽然这种感觉已经平息了下来,可第四卷的内容太多,他需要静静地修养一段时间。 唯一让叶萧凌感觉哭笑不得的是,当叶萧凌支付第四卷的阴德时,李时珍找他要了五万阴德,作为《七曜星诀》的报酬,叶萧凌原本自觉充盈起来的阴德钱包又如同回到了改革前,虽然仍然还有三万多阴德剩余,可毕竟比起之前的量已经少了许多。当然,对于李时珍秋后算账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太愤怒,毕竟七曜星诀的好处他深有体会,如果让李时珍白给,反而他会有些歉疚。 第659章 变态 不过七曜星诀的修行快虽快,可叶萧凌这段时间也进入了一个瓶颈期,他感觉自己也许是触摸到了障目境界的那道门槛,但这道门槛于无形之中透着有形,在他想要触摸的时候,这道门槛却如同远在天边十分顽皮。是以,他感觉自己再怎么修行也无法寸进,就算他的七百二十个窍穴里早已经星力充盈,可他接下来修行的力量已经无处可去,又该如何向前? 他闭上眼睛,进入内视的状态,于无声之中在体内“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一片红黑的世界之中,无数窍穴正在闪着明亮的光芒,它们在一片血肉之中,构建成了一副恢宏的图案,就如同天地初生,宇宙构建。 本来这世界,这宇宙之大,一开始充斥着的都只是无数的冰冷尘埃,他们在一片混沌之中相遇,聚拢成为一颗颗庞大星体。道家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叶萧凌越看这一颗颗窍穴的光芒,越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年轻而富有活力的星空之中,七曜星诀的奇妙,到底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接下来呢? 他突然有些茫然起来。 “障目……障目……”叶萧凌喃喃道,“所以我也得去翻两本哲学类的书籍研究研究这两个字才行?” 不过这只是玩笑话,道家的《道德经》、《老子》、《庄子》等等这些书籍他也不是没有看过,虽然那时候他看这些书籍是为了研习医学,深入了解中医的核心。但其实这些书籍本身在学说之中,就已经包含了哲学的成分,所以,如果说哲学书籍,他已经翻了不少,只是哲学之所以是哲学,就在于他并不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若每个人都能明白,那哲学也就不叫哲学了。 庄子的《逍遥游》之中描绘过一只名叫“鲲”的大鱼,描述之中,说“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一段话看似在描绘一只会变大鸟的鱼,可实际上其中的道理,却让后人研究出无数深刻含义。道家的东西擅长用各种形式来隐藏他真正的意思,就连这个障目境界的“障目”二字,叶萧凌自认自己还是得话时间去理解才行。 好在现在破军已死,他没了后顾之忧,也就不担心因为自己迟迟没有突破境界而被一位手持黑色钢钎的疯子追上两条街然后插得满身是血,面对这种情况,他反而坦然了许多,既然单纯的做苦工已经不能让自己有所进境,干脆放开一些,顺势而为,也许某日他突然灵机一动,一脚就踩过了那道名为“障目”的门槛也说不定。 而且现在,他正好用这些时间去消化李时珍第四卷的医学知识。从第四卷开始,这些医学内容已经是只有修行者可以使用的了,相比较前三卷的内容,这些知识显得格外艰深晦涩,他闭眼轻轻呼吸,缓慢调整着李元霸抗鼎诀的真力运行路线,让它在自己的心神之下忽而柔软忽而热切,有时候疾行如风,有时候奔袭如火,经脉中产生的异样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可他知道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李时珍在开发这些技巧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独特的真力运行方式,他把这种方式称作“频湖”取的是他生前所著《频湖脉学》的名字,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明代晚年自号“频湖山人”,他有一些感情,另外更重要的是,这套真力运行方式,是他在地府之中,从《频湖脉学》之中延伸出来的一套真力运行方式。 生前的他并不是一个出色的修行者,不过在他死后,他得益于地府得天独厚的条件与无数未进入六道轮回的名医交流之中,他总算在修行之上有很大的进境。虽然这种进境与黑白无常相比较也只不过是半斤八两,可对于叶萧凌来说,这种真力的运行方式已然是一种无形的瑰宝。 在以“频湖”的真力路线运行之中,他针灸的风格为之一变,从原来的精准、快速,变成了现在的一种松散、灵动,如果此刻付远山再重新看一遍他的下针手法,恐怕已经发现,这位被他慧眼赏识的“小友”,现在已经在医术之上,表现出了那种只有一代宗师的气势。成竹于胸,自然也就显得松散,这种松散,绝不代表懈怠,而是游刃有余。 等到夏岚睁开稀松的睡眼,叶萧凌感应到了腿上佳人的醒转,他也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笑了笑,道:“你现在要回去照顾那些小朋友?” 似乎是想到了那些白血病小朋友们的可爱,夏岚咧嘴一笑,洁白的小虎牙透露着她的活泼开朗,她眼睛四下转了转,确定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之后,顺势就把叶萧凌抚摸她长发的手咬了一口,力量之大,在他的手背上都留下了明显的牙印。不过,没有破损流血,这也算是他的手下留情了。 “干什么。”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有时候带着一些神经质的女孩,不明白自己这无妄之灾到底是从何而来,只能可怜兮兮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嘴边,佯装疼痛地吹起。 夏岚施施然地从他腿上起身,站起来的同时伸了个懒腰,脖颈洁白如一朵清丽的兰花,而盈盈一握的腰肢带着几分妩媚,她甩了甩长发,把它们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横了一眼叶萧凌,咧嘴笑道:“我开心!” 摆摆手,她从桌上捧上了几瓶专门带来给那些小朋友们喝的酸奶,笑道:“我走啦。” 叶萧凌站起来,道:“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夏岚疑惑地看着他,歪着头,秀气可爱:“干嘛,躺你腿上那么久,还嫌不够啊。” “不够确实是不够……”叶萧凌看见自己这位小女朋友眼睛一瞪,赶紧改口一本正经道,“我顺便也去看看那些小朋友。”带着几分确信,他道,“虽然我不太清楚我现在能做到多少,但我觉得,也许现在的我可以舒缓一下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状况好一些。” 夏岚有些狐疑,更不明白叶萧凌说什么“现在的我”,不过她展颜一笑,顺手就把自己怀里捧着的酸奶递给叶萧凌,让他单臂揽着,而她顺手就挽住他的臂弯,靠在他的肩膀上,眯眼道:“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看在你这么好心的份儿上,我就给你机会啦。走啦走啦,小胖子想喝酸奶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刚睡醒呢。” 叶萧凌忍不住笑了,看了看左手满满当当的几瓶酸奶,又看了看右手臂弯上,夏岚如白藕般美丽的手臂,他戏谑地把右手手背上的牙印放到自己的嘴唇边上,轻轻一吻。 夏岚的脸红起来,低声骂道:“变态。” 叶萧凌凑近她的脸颊:“那变态要点补偿,你给不给?” “不给不给不给。”夏岚把头摇成拨浪鼓,却毕竟快不过叶萧凌在真力支持下的速度,他准确地用嘴擒住了那一抹红润,而后夏岚整个人身体就软了下来,没有了之前小老虎一般的气势,只剩下了千回百转的柔情。 第660章 打针 带着两颊通红的夏岚到那一栋专门用来照顾白血病小孩的大楼里,叶萧凌听着四周不时响起的孩童笑声,他嘴角上翘,道:“感觉怎么样?” 夏岚恨恨地看着他,举着拳头在他背上锤了几下,反而是自己觉得疼,于是张牙舞爪地去揪叶萧凌的腰间软肉,叶萧凌只能是佯装疼痛求饶,这才让夏岚满意了一些,而后两人坐上电梯,上到小胖子邹亮的病房,这段日子,小胖子身体又稳定了许多,开始进入到稳定的观察区,所以他也成功地跟好朋友威威“胜利大会师”,此刻,两人趁着家长们不在,干脆就坐在一个被窝里看漫画书,都是一些搞笑漫画,四格的或者剧情的,桌上还有几套卡片。这部动画片,叶萧凌小时候也看过。 只不过,因为他们的身体关系,他们一天只能看一集动画片,因为他们父母考虑到长时间让他们看屏幕容易疲劳,从而让白血病的情况更恶劣,所以他们相比较叶萧凌,童年要更单调一些,如果不是这间楼在那位慈善家捐赠之初就专门装修得五颜六色,他们接触到的色彩恐怕就只有纯粹的白了。 叶萧凌和夏岚走进房间,威威眼前一亮,首先他是朝着满脸通红的夏岚打招呼,一开口就让她有些咬牙切齿:“你好,少妇,这么快就带老公来看奉茶了吗?” 夏岚走过去,放下酸奶在床头就爬上去折腾威威的小脑袋,小胖子被迫加入战争,却实在不是夏岚这么一个成年人的对手,很快,两人都败下阵来。威威气喘吁吁,对着夏岚大声抗议道:“坏蛋!不是人!一般人会对小孩子这么用力吗!” 夏岚得意洋洋地叉着腰,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奸笑道:“那又怎样,你来咬我呀!” 一大一小俩活宝就这么互相斗嘴,叶萧凌站在旁边微笑,有些时候,夏岚这种孩子气反而是她身上最让人怜爱的地方,如果不是当着小朋友的面少儿不宜,他还真想再把她搂进怀里好好地在她“嘴唇”上留几个牙印。 夏岚余光瞄到叶萧凌笑得邪恶,她似乎感觉到什么,脸上也有些红,瞪他一眼,道:“来都来了,你不是要给他们做一下身体检查吗。” 威威却在这时候叫了起来:“检查?叔叔!我们不约!不约不约不约!” 夏岚又上床去折腾他,把小朋友的柔软小脸蛋各种蹂躏,可小朋友嘴里发出的却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夏岚跟他之间,就好像没有年龄的隔阂,两人就如同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说起来,夏岚倒确实适合这里的工作。 叶萧凌笑着走近了床边,揉揉小胖子耷拉着喝酸奶的小脑袋,上面的头发又长出来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少,但这是一个挺不错的现象,至少证明他距离上一次的化疗已经有一段日子,身体从恶化过之后,反而是转了个弯,向着好的那一面发展了。 不过,这里的孩子病情从来都是好好坏坏之间反复,偶尔的恶化,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偶尔因为偷吃糖导致的蛀牙一样平常吧?其实孩子很单纯,对于他们来说,就算他们身处逆境之中,却仍然可以展现出十分乐观的笑容,他们依然会为了喝酸奶而感到开心,因为今天不用打针而感到窃喜,相互评论哪位护士姐姐温柔,哪位凶巴巴的像只母老虎。 叶萧凌看着小胖子,道:“小超,我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小胖子愣了愣,把酸奶管子从嘴里抽出来,舔了舔嘴唇,含糊地道:“好……不过不要剪我头发……” 叶萧凌忍不住笑起来,小超的头发严格来说是被剃掉的,医生考虑到因为化疗导致掉头发容易给孩子增加不必要的心理压力,干脆就给他剃了个光头,骗他说这是检查身体的需要。所以他现在他想到检查身体,就想到自己光头的起因,为此,他被威威嘲笑了好久,并且还从“小超”的外号之外,多了一个“卤蛋”的称号。 “没事的,我的检查跟别人不太一样,不用剪头发。”叶萧凌温和地道,“把手伸给我就好了。” 小胖子乖乖地把手伸出来,另外一只手却仍然不肯放弃他的酸奶,真是个吃货,难怪圆滚滚的,像是个小皮球一样有趣。 叶萧凌伸手握住小胖子的手,两根指头轻轻地搭在上面,闭上眼睛,他的真力已经于无声之中,进入了小胖子的身体。对于小胖子来说,他只是奇怪地发现这位叔叔的手上有一股暖流进入了自己的手臂,绕着身体旋转之后又到了胸口。但叶萧凌却已经“看”见了他身体的基本情况,那细小但有力的脉搏在缓缓跳动,他笑了笑:“挺好的,恢复得不错。” “我妈说,能吃的人都恢复得快。”威威在旁边不安分地插嘴,两只小眼睛一眨一眨,十分可爱。 “那你还不好好吃饭,整天让我得拿着饭碗追着你跑。”夏岚却在这时候眼睛一瞪,显然脑海中已经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重新过了一遍,伸出手,她把威威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威威使劲地想从夏岚手中逃脱,终于成功了一回,他料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臭美地道:“但是胖了我就不帅了!” 叶萧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连原本还在小胖子身体里的真力也因为一时失控,迅速地逃了回来。 “小超,哥哥帮你做点辅助治疗好不好?”叶萧凌想了想,在从背后抽出针灸袋,平摊在床头,抽出一根,“就轻轻地打打针。” 没想到小胖子一看,马上变了颜色,摇着头,拼命喝干酸奶然后苍白着脸一下子钻进了被窝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土拨鼠,再也不肯出来。 叶萧凌跟夏岚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有些好笑。不过威威却在此刻展现出了他的“硬汉”风度,他把被子拉开个口子,朝着被窝里的小胖子道:“怕什么怕,你看你跟个娘们似的。” 小胖子在被窝里匍匐:“你本事你去给他打针。” 威威一挥手,正气凛然地道:“打就打。” 于是叶萧凌自然而然地转移阵地到了威威的这一边,不过威威的身体在叶萧凌检查之后反而是要比小胖子差一些,不过好歹也算是一直处于稳定状态,所以他仍然可以在这样的普通病房呆着,而不是像小胖子之前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加护病房里。 不过……小胖子一个人呆在加护病房里的时候,威威仍然倔强地坚持这个双人病房不准别人入住,这件事情在夏岚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叶萧凌心里也有些微暖,这一对难兄难弟,也算是在应对白血病这方面,产生了顶好的感情。这种情感,要比起成年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要更可贵一些。 “那我扎咯。别怕,不疼的,甚至还会有点舒服。”叶萧凌微笑道。 威威霸气十足地哼了一声,道:“我只是现在还小,力气上打不过你女朋友,等我长大了,你就知道我厉害了。” 叶萧凌哈哈哈地笑起来,握住那根针,缓缓向下,仅仅只是在威威的眉毛一抖,细小的针尖就已经破开他的皮肤,进入到他的手臂穴位之中。 体内的真力随着“频湖”运转方式随之喷薄而出,缓缓地进入到那微微颤动的银针之内,叶萧凌闭上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以第四卷的内容做针灸,可这样简单的动作早已经经过他在脑海中无数的演练。之前他答应过夏岚,要帮助这些得白血病的孩子,而这一次,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第661章 睡着了 李时珍一生擅长的绝不在外科刀术上,而在经脉、药石、针灸之上,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古人讲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如果动不动就拿着刀子在身上开个口子,把里面的内脏翻来覆去地摆弄,先不说这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恐惧,首先古人自己也把这种事情当成大不敬。 所以,虽然叶萧凌开发的那项用来修复肢体受损神经的临床医学的主体在于手术刀,但重中之重,仍然在于针术稳定身体,刺激人体的修复。电流可以用来模拟真气在病患身体之中的运行,尽管效果仍然与真正的真气有所差距,可也已经可以达到一种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蒋林宇这段日子,就是不断地在忙碌把这项技术推广,让其可以应用到更多的医院,有更多的医生能够学会这项技术并且救治患者。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以叶萧凌名义申请的这项医学专利,将给新注册的公司带来十分巨大的收益。 原本这项技术在申请专利的过程中,医院的傅川洪也提出过很多次说这项技术是叶萧凌团队在医院任职期间开发的技术,专利理应归医院所有。不过因为这项技术是由陈行之一力承担了前期费用,后期又是从投资中来的钱,加上后来的大股东甚至就是医院的大股东之一季林,最终傅川洪也只好默认了这项技术归于叶萧凌与其团队成员所有,那位买了自己医院的第一大股东不说半句话,他也只能认同了季林这位“二股东”所说的一切,反正医院是无偿使用这项技术,光这一样,就为医院带来了无数的金钱,他也没必要在在这项事情上执着太久。 想必,这项技术在经过蒋林宇的努力之下,很快也能在各大医院逐渐浮上台面,而莫城第一人民医院也就可以不用在面对那些慕名而来却总是排不上床位的病患焦头烂额了。 不过,叶萧凌此刻对威威所用的针法,相比较之前的已经大有不同,不光对下针的角度要求几近苛刻,而且对于真力的控制水平也要高出不少,仅仅只是这第一根针插下去的同时,他的额头就轻微地开始冒汗,双眼已经不自觉地闪出一些蔚蓝的光,由此可见他的专注程度。 叶萧凌缓缓地把第一根针下到几个厘米,而后轻轻一抖,那根针兀自颤抖不休,威威虽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却感觉到从针尖处传来了一阵如同电流一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眉头一抖。但就在此刻,叶萧凌已经第二次下针,直直地刺入他的“大椎穴”,如同在威威的身上打开了一个口子,威威半边身体骤然僵硬起来,就连他的嘴角也不自主地翘起。 毕竟还是孩子,面对这种情形,威威终于有些慌张起来,他趴在床上,含糊不清地道:“啊哦……哇……不狼……度……” 叶萧凌笑了笑,道:“知道你不能动,这是正常反应,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而后叶萧凌再次下针,刺入他的右臂穴位,威威几乎就在同一秒钟的时间里,完全失去了对自己小小身体的控制,就算想要说话,也说不出口了。不过叶萧凌不断地宽慰他,所以他慌张的小眼神也逐渐平复下来,为了在小胖子面前展现自己的“男人气度”,他也不肯就此服输。而且,在发现自己只是动不了之外,并没有什么疼痛感,所以他反而对这种状态产生了一些好奇,眼睛里出现了几分有趣的神色。 叶萧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有一只温润柔软的手轻轻地挪开了他的手,拭去他的汗。叶萧凌抬头,夏岚正对他轻轻微笑。叶萧凌回以一个宽慰的微笑,伸手把针一弹,这一根针也不断地颤抖起来。 这已经不是单纯用针可以做到的事情了,虽然说在武侠小说里时常会提到“点穴”,仅仅只是一点,就把人在原地定住。可在现实,这种点穴手法的效果至少差了无数个楼层,最多也就是让人的发力点产生麻痹无法发力罢了,而且与小说上那种点了又解,解了又能点的扯淡方式也不一样,这种手法实际上暴烈之极,会对人体产生伤害,如果多点几次,这个人也许会在将来成为又一个瘫痪病患也说不定。 现在,叶萧凌实际上是以针作为开口,真力透过针尖,如同一条条游动的小蛇,进入威威的身体,刺激他的肌肉不自主地痉挛僵硬,所以只要他的真力一撤,或者威威体内有更强大的真力把他的真力强行逼出体外,才有可能恢复行动。 当然,要把这些真力赶出去,威威做不到。叶萧凌却突然想到,或许周新宇是做得到的,虽然周新宇的真力修为水准与自己相差甚远,不过自己进入到人体内的真力不过是很小一股,只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把这些真力尽数驱赶出去。 “这小鬼头,好像也走了很长时间了。”叶萧凌轻声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声音很轻,所以夏岚只是听见他含糊地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音,甚至以为这是叶萧凌治疗所需要的一个步骤。 不出十五分钟,叶萧凌已经把威威背部颈椎一条线上的十四个穴位都插上了银针,与平常常见的针灸不同,这些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最长的是在大椎穴,这是脊椎的一个关键位置,这根长长的银针透过肌肤,穿过肌肉,深入骨髓。白血病的本质,就是造血骨髓出现的一些问题,导致了血液中白细胞的数量过多,所以才会有移植健康骨髓的治疗方法。 叶萧凌闭上眼睛,不用看,他也已经把这些穴位的位置都印在了脑海之中。心脏砰然跳动,他的真力流淌如大河,澎湃如江潮,灌入经脉的同时,也冲掉了他眼底的那一抹七曜星诀引起的蔚蓝光芒。 他挥手,轻轻地在这些针上如同触摸柳树枝条一般轻柔地拂过。 威威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无数暖流正从那些针的位置,进入到他的骨髓内,带动他的身体如同呼吸般轻轻律动。他喘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升温,但这种升温却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感,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重回母腹,那种温暖,令人留恋。 而他的脉搏也在随着这种温度的升高而不断地提高,叶萧凌切了切他的脉搏,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满意这一拂的效果,伸出手,竟然又是一拂,而后他,伸手拔掉威威双臂上的针,威威整个人蜷缩起来,变成尚未出生的姿态,呼吸逐渐平稳,竟然是在这样的感觉之中,直接睡着了。 小胖子坐在旁边,两只小眼睛看得发直,他觉得这个医生哥哥一定是个魔术师,否则为什么他只要手轻轻地一挥,就让威威做出各种动作,而且他看着威威两颊升起的红润和他紧闭双眼露出的笑容,他尝试着伸手戳了戳。 “威威。”他轻声道。 “威威睡着了。”叶萧凌温和地道,“给他半个小时时间睡睡,小超,你去自己床上趴着趴着好不好?” 小胖子仍然有点犹豫,但很快,他下定了决心。毕竟威威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疼痛的样子,反而是如同婴儿回归母腹,睡得香甜,他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于是十分光棍地脱掉了上衣,跳下床,钻进自己的被窝,一脸期待地看着叶萧凌。 “先回自己床上再脱呀。”叶萧凌好笑地看着那对小眼睛,“感冒了怎办。” “哦,对哦。”小胖子傻笑起来,“没事儿,我已经钻被窝了,房间有暖气,我不冷。” 第662章 看爷爷 把小胖子如法炮制了一遍之后,叶萧凌总算长吁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真力竟然在这短短的半小时之内为之消耗了一大半,甚至自己在丹田内的星力都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毕竟是第一次使用“频湖”针法,他还没有太多经验。 原本他是可以把真力消耗一空的,就好像他在山区给那些人施针放血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压榨到了干瘪的程度。不过现在,他修行了七曜星诀,星力在他的身体里一直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在暗中窥视,只要他一旦虚弱,就会趁虚而入,所以他已经不能在把自己当成一个饮水机整天把水倒空,否则多来几次,说不定真会有被七曜星诀活活烧死的一天。 “只可惜,星力不方便用在治疗上啊。”叶萧凌感叹一声。 现在他体内的星力可以说十分充沛,甚至如果这时候要与人打斗一场都十分足够,可星力这种力量太过桀骜不驯,他自己都还没能把这种力量控制自如,如果要以“频湖”手法去治疗他人,说不定这种力量在脱离他的身体之后就失去控制,反而会导致病人五脏俱焚,所以实在不方便用在针法上。 夏岚把两个孩子身上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因为威威和小胖子仍然在不断地发热,她怕盖得多了会让他们的热力散不出去。尽管她有些担心,不过因为相信叶萧凌的能力,所以她只是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还没有用过的毛巾递给叶萧凌。 叶萧凌略微有些疲倦地擦了擦汗水,道:“等他们睡个半小时吧,我也很难说这样的治疗要持续多久。” “会好吗?”夏岚不问其他,只是直直地问到了问题的核心。 会好吗。虽然仅仅只有三个字,但其中却包含了威威和小胖子两人一生的重量,如果他们的病症不会好,他们也许一生都得呆在医院,一边等待着适配骨髓的捐赠,一边在吃药和化疗之中徘徊,甚至某一天因为病情恶化而一睡不醒。叶萧凌之前曾承诺过要让这些孩子重新回到蓝天下,可夏岚却也知道,这种想法,无异于白日做梦。只是此刻,她也忍不住想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叶萧凌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第四卷开始,李时珍的这些医术就实践在于地府的各路神明身上,他也只是生搬硬套,谁能知道真正的效果能达到什么程度? 夏岚却给予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握了握拳头,道:“没事,我相信你。” 叶萧凌坐在床上,一把把夏岚拉到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笑了笑:“你这么信,我反而有点怕到时候让你失望啦。” “那再让我咬一口?” “免谈。” “啊……”于是叶萧凌又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怀疑自己这位小女朋友是狗年出生的人,要不然怎么总喜欢咬自己两口?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期期艾艾地道:“话说……我想去看看你太爷爷,跟你一起……” 贾家老宅,人工湖的边上,垂柳正在随风飘荡,夏季的来临让园子里的植物都如同失控了一般疯长,姹紫嫣红之间,几只蜜蜂嗡嗡飞过。 贾老太爷坐在石凳上,拐杖斜靠在一边,轻轻地在棋盘上下了一颗黑子。 “今天你本该是最忙的时候,却来我这儿陪我下棋,你说你的那些下属会不会说你不务正业?” 坐在他的对面的人,两鬓有些斑白,身上的黑色西装却笔挺,不过给人的感觉并不凌厉,而是温和与内敛。不是那位掌控季云集团的季林又是谁? 季林手执白棋,轻巧地把棋子穿插入棋盘之中,拦截住贾老太爷的攻势,游刃有余之间显得悠哉悠哉,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什么是正业?在我看来,陪您老下几盘棋才是正业。” “尽说好话。”贾老太爷微笑了一下,但比较起之前与叶萧凌下棋的时候,却显得木讷许多,就连脸上的老人斑也越发明显。 这种变化,来自于岁月,更来自于心境。前些日子,他接到李老太爷去世的噩耗,坐着季羡林的车到李老太爷的灵柩面前放声大哭,在场的白鹿门长老、李家元老还有年轻一辈,都对这位李老太爷一世之敌感觉到莫名其妙,却也不得不动容他展现出来的那种悲痛之色。 但他只是大哭,抚摸着已经已经逐渐冰冷的李老太爷,他自觉斗争一生,却只能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心灰意冷。 回到老宅之后,他把自己手头上剩下的那点权力全部过度给了贾思琪,而后就在这紧锁的朱门之后,穿起了粗麻丧服,每日支着自己那风烛残年已然不算太健康的身体在案头焚香点烛。所有贾家人一概不见,让整个贾家的人甚至都在怀疑,自己这位年迈矫健的老太爷,是不是真的已经大限将至? 季林是这些天来被请入老宅内的第一位客人,看着贾老太爷这一身缟素,心里有些不忍,但他是贾家少有几位知道李、贾两位老人当初革命情谊到底有何等深厚的人,有些事情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他就陪着贾老太爷喝喝茶,下下棋,尽量宽慰一下这位年已过百的老人。 只是,看着他这一天天衰老下去,他也其实很怀疑,这位老人,到底还能在这冷清老宅之中,驻留多久? “叶萧凌说过,过些日子会当夏岚来看看您。”季林抛出这个对于贾老太爷来说顶好的消息,想让他开心开心,毕竟,夏岚是贾老太爷最疼爱的重孙女,而这位重孙女在芳华年龄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如果能被这两人一起登门摆放,实在是晚年中值得宽慰的一件事儿。 “那感情好。”贾老太爷下着棋笑道,“我总说让夏岚别总到处玩儿,也带他太爷爷一起出去逛逛,虽然长大了之后这丫头也不肯干这种事儿了,不过能带个好孩子过来跟我一起吃顿饭,也挺不错。” 季林笑道:“叶萧凌现在可谓是风光无限,我给他的投资可不是什么亲情牌,是他那几个人,确实值得这个价格。” 贾老太爷点点头,道:“能被那样一位修真者看重的徒儿,必然不是什么池中之物,修真者最看重天赋,虽然说真力的好处大如天,可谁又想过,就算真力比真气更好,可修行真力的第一步筑基毁掉了多少人?那些见风就是雨,修行点真气都意志不坚的人,要跨过筑基那一关,更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儿,贾老太爷把一颗棋子下下去,硬生生地把季林的白子压得无路可走,简单的一手,却已经把他国手的棋术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微笑道:“赵志铭来这么一出,你有没有觉得难办?” 季林皱着眉头,看着棋盘似乎在犹豫,听见贾老太爷的疑问,他也干脆不执着于一城一池之得失,随意地下了一个地方,笑道:“麻烦是有的,可如果说难办,我不相信赵志铭是真的铁了心要站到李家那头去。” 第663章 还有一层 “赵志铭倒向李家?”贾老太爷笑了笑,云淡风轻之间,手下的棋子却步步紧逼,不断地压缩着季林的势力范围,几乎形成一只越来越大的囚笼。在这样的全面攻势下,季林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贾老太爷道:“虽然有些像是他每次必定力挽狂澜的风格,可这一次时局不同,就算赵家手握大量资金,可如果站错了队伍,就连贾家都不可能幸免,大厦之将倾,倒下来的同时多压死一个赵家,未必不可能。” “老太爷。你我都知道贾家不可能站错队伍。”季林笑着摇头,他的赢面已经不多,只能步步谨慎,用尽量小的损失,来看看贾老太爷会不会在某一手出现失误,毕竟贾老太爷虽然在围棋上棋力高超,可毕竟百岁老人,思维堵塞也不是不可能,一边下棋一边道,“贾家的小的虽然是有些不成器,可也正是因为他们不成器,所以他们也就是拿着钱游手好闲,贾家家大业大,养一些闲人倒不成问题。可如果说他们中间有谁能做出如李丰那种事情,我不信。” 贾老太爷继续在棋盘上步步紧逼,微笑着,嘴上也问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你怎么看?” 季林一心二用,伸手下棋的同时沉吟道:“说到底,赵志铭只是有些不忿罢了。” “不忿?” 季林嗤笑了一声:“他这位赵家老大,每日一睁开眼睛,想的就是要建立不世之功业,让赵家也能在七大家族之中成为说话声音最响的几个家族之一,可这种事情,想归想,要做到却是不容易。他本人从商,他兄弟叔伯个个从政,虽然说这些年已经让赵家的实力提升了不少,但贾家和李家多年经营,树大根深,他再想要从这土中挖出几根够粗壮的根须,让他的人进去,也得考虑贾家和李家的态度。本该大风起兮云飞扬的人,却不得不学做乌龟一般一步一犹豫,谨慎行事,想来他这么多年过得一直不是太舒心。” 他话锋一转:“而这一次,他是有些不忿贾李之争,却被王昆仑这抄了后路。铲除李家党羽,呼啦啦一下大山倾倒,这国,自然就需要重新再树立一座大山好去填补李家留下的空缺,他赵家几乎是最后才知道上头已经下定了决心挖掉李家这棵大树,等于他只能坐观其变,能在里面拿到的好处几乎已经被王家和贾家瓜分,他赵志铭这么傲的人,怎么能舒服?” 贾老太爷放下一枚棋子,季林跟上,继续道:“他这次掀动这商场风云,表面上他是帮李家,可实际上……他是在跟贾小姐,甚至跟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我赵家坐观其变,任由李家大厦倒塌,可你们也该明白,如果我赵家不够配合,你们做起事情来就要麻烦许多,既然如此,难道我赵家不该从这份蛋糕里分几块尝尝?” 贾老太爷眼睛微亮,欣慰地看着季林,抚摸了一下已经苍白的胡须,笑道:“到底是被王昆仑称作国士无双的人,现在看来,他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 季林有些难为情,尽管他年龄也同样不小了,可被贾老太爷这么夸赞,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为难道:“老太爷,别这么夸我,我可当不起。” 贾老太爷摇摇头,笑道:“怎么当不起,我看,你当得起王昆仑的夸赞,更当得起我的夸赞。”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拐杖上的龙头,这根拐杖还是贾思琪在他八十大寿的时候送给他的,龙头上面有一些细小的木刺微不可查,但他是真正用的人,几下就能感觉到。可他没有告诉贾思琪,而是继续用着,到了十几年之后,这这些小木刺所在的地方,早已经被磨损得温润光滑。 这么多年,他难得在用人上有满意的时候,贾家的小辈大多都不是什么有眼界的人,扛不起事儿。虽然他对贾思琪说他迟早有一天能超过渐渐衰老的季林,但那不过是安慰的话语,在他心里,季林是贾思琪此生也翻不过去的大山,至于贾家在将来能不能出一位如同季林一般的大才,他不敢肯定。夏渊倒是有这个潜力,可他虽然是贾家女婿,却终究此生跟龙组已经难分彼此。夏岚…… 这个聪慧的重孙女自小在他的熏陶下长大,聪慧的她对政局有着很深刻的理解,眼光更是能赶超无数人。可终究,他不愿意让这个少时能对自己说“爷爷,我带你出去玩儿。”的重孙女踏入这七大家族看似荣耀实则污浊的斗争中去。 “虽说我也这么多年看惯了斗争,可总还是有些不喜欢现在的年轻一代喜欢拿利益说事儿。”贾老太爷叹息道,“想当初我们扛着枪,打下这天下,是为了让穷人都吃得起饭,让外人都不能再欺负我们。主席曾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可说到底,以前的政党,现在的七大家族,跟以前老蒋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资产阶级总是会长期存在的。”季林平静道,“群众太盲目,如果没有带着他们走的人,就如同羊群没了牧羊人,外面的豺狼虎豹来的时候,这群羊估计只能挤在一起默默等死。” 贾老太爷深深地看了季林一眼,他知道季林所说的是事实,不过事实……总是能让人心里一颤,疼痛感随之而生:“你只看出了赵志铭的此举的一层意思。” “还有一层?” “李家那边对赵家说话了,他们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就听之任之,否则等李家发现有什么不妥,白鹿门反扑起来只会对国家不利……自然,对赵家也不利。”贾老太爷道。 季林皱眉起来,道:“可……李丰在这时候让赵家跟我打擂台,有什么意义?转移视线?保证李老太爷死后,我们不会趁虚而入?” “李正基如果是个死后不怕洪水滔天的人,那你们就把他想简单了。”贾老太爷沉静道,“部队整编的时候,我跟他就在一起打过几次仗。他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就算前方那块蛋糕再诱人,他也要下足了功夫。甚至考虑到这块蛋糕做诱饵能不能引诱另外的蛋糕一起吃掉,他才会分配部署。而他死之前,必然会安排好李家乃至于白鹿门的一切事宜,我们要钻这空子,只会进了他的圈套。” 季林皱眉,他知道贾老太爷和李老太爷相知一生又相互博弈一生,彼此对于对方都了解到了骨子里,他所说的,必然不会错。他想了想道:“那……李丰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王昆仑管不住秘密了吗?”贾老太爷微笑道。 季林苦笑道:“那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谁能知道,他当年毅然辞去中央党部的职位,去了北方打拼出一片天下,却实际上是为了磨练一批人才,在将来好取代李家?” 贾老太爷揶揄道:“是不是有些遗憾?如果你仍然在他手下做事,想来你可以成为他最硬的那条臂膀。比起贾家这群没用的小辈,你在王家可多得是好使的人才。” 季林摇了摇头,道:“老太爷,我如果是个只在乎权位的人,我没脸坐在你面前跟你一块下棋。” “哈哈哈。”贾老太爷宽慰地大笑起来,道,“算了,我告诉你得了。李丰这是在准备论道之战。” 季林惊讶道:“论道之战?四大门派一年一度的擂台战?” 第664章 有天赋的小朋友 四大门派的既定章程中,都有论道之战的名字。这是四大门派从建国以来就已经形成的传统活动,要旨在于恢复古时的传统文化,更是四大门派修行者之间各自交流修行心得的盛大聚会。在经过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等九个复杂仪程之后,四大门派的掌门人或者掌门代理人会给门下优秀弟子分赐胙肉,表示对他们的看重与激励。 而在这之后,四大门派就会分别派出这些弟子,让他们在上擂台搏斗,除了一些例如药物、特殊法器等等不得使用之外,这些优秀弟子可携带兵器入场。因为是以武来论修行之道,所以就被称作了论道之战。 季林虽然不是修行者,可他也曾经亲眼目睹过这样盛大的聚会在京都郊外展开,四大门派的修行者加起来至少有几万人之众,虽说每位掌门人只带一支千人队到场,可四大门派每个门派各出千名修行者,就已经有了四千人之多。而且,这些修行者还大多是门派精英,这种场面,已经足以让京都的国安局总部战战兢兢,龙组更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抽调一部分人手到国安局,算是“战略援助”。而军区更是会派出一个满编主战师来坐镇外围,才能保证局势稳定。 不过,这场聚会归根到底只是修行者一场交流会,李丰身为李老太爷逝世后的李家兼任白鹿门掌门人,虽然说是要费大心思准备,可这事儿跟赵志铭突然发难有什么关系? 贾老太爷眼神睿智地看着季林,神秘一笑,道:“不要小看了论道之战。一开始,这场活动确实只是用来四大门派做修行交流,相互提升。可一年一年过来,四大门派对一年一度的论道之战的看重程度,早已经远超几十年前。年轻人是什么,年轻人就是门派的未来,四大门派每年花费最大的地方,就是对那些优秀弟子的培养,也正因为如此,四大门派可以出那么多强大的修行者,而民间那些闲散的修行者几乎个个不成器。这论道,可以说就是论未来。而这未来……”贾老太爷轻轻地摆下一枚棋子,吃掉季林盘面上半壁江山,让季林悚然一惊,“自然说的是四大门派之间,谁能掌控话语权的未来了。” 贾老太爷松开手,任由手中原本属于季林的白子啪嗒啪嗒地落入自己翻转过来放在石桌上的棋盒盖上,续道:“白鹿门之所以强大,不仅仅是因为他外有李家势力,内有中华大半的修行者,更是因为白鹿门在四大门派中,一直拥有最大话语权。他们开口,另外三大门派就不能什么也不做,他们要求,另外三大门派就算不愿意做,也得给足了白鹿门。王昆仑要拔掉李家这颗嵌入中华的巨大钉子,自然就需要先把这颗钉子边上的组织给撕开,四大门派之间守望互助,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李丰如此看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季林没有心疼自己棋盘上的半壁江山,而是沉思道:“王昆仑会怎么做?” “你应该问,龙组会怎么做。国安局会怎么做。”贾老太爷笑了笑,“那个叫端木长歌的孩子,是端木磊的儿子对吧?” 季林点头,道:“人我见了,‘狡狐’的儿子,有乃父风范。” “国安局,在最近就已经完全被龙组所掌控,我贾家那些在国安局里混吃混喝的修行子弟,整日抱怨不休,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这一切对时局意味着什么。” “所以,您老认为端木长歌会在这方面有动作?我们是不是应该配合配合?” “配合?”贾老太爷笑道,“你除了钱,还有什么是端木长歌看得上的?” 季林也跟着笑:“好歹龙组一直以来,最缺的都是钱。” “由着那孩子去做吧,你看着就好了。”贾老太爷喝口茶,在嘴里咕噜咕噜两下,才咽下喉咙,舒展眉头,感觉茶香像是涌入脑中,“如果新生的国安局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我贾家何必要跟李家兵戎相见?” “你输了。”李老太爷下了一子道。 季林一惊,看向棋盘。可不是么?棋盘十九道方圆,现今都已经被黑亮的棋子占据,他的白棋原本就已经在黑棋面前连连溃败,可此刻,贾老太爷这一字,更是把他另外半边的残余势力的生路给堵死。其实他在失去那半壁江山的时候,就该弃子认负,只是他想着再等等,终究是没等到绝处逢生的时机。 “你等得太久。”贾老太爷做了个评价,笑道,“如果你早先就跟我争一城一池之得失,我这个老头子思绪慢,必然就要不小心下昏招,你只需乘胜猛追,我必然败落。可你纵观全盘,却隐忍不发,终究还是让老头子占了上风。” 季林咧嘴笑道:“毕竟相比较您老,我还有许多不足。” 贾老太爷闭眼摇摇头,伸手拄着拐杖站起来。季林眼见贾老太爷动作,也立刻站起来搀扶他。 贾老太爷轻声道:“目光长远,是你的长处,可方寸之间的雷霆万钧,你却始终差了一些火候。” 季林轻声道:“毕竟老了,儿子又出了那么一回车祸,人也就少了许多争斗之心。如果不是大姑娘现在手底下没人能坐我的位置,我早该跟您老一起每天挖挖野菜,下下棋。” 贾老太爷看了看园子里的姹紫嫣红,又看了看清秀的竹林,温和地道:“哪里话?我们下了五局,你胜了两局,算算,我赢得并不多。” 叹了口气,他道:“不要怪老头子心狠,我也是不得已,才要拖你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楼之敬不是狼子野心,我早该把财团都交到他的手里。但现如今……” 季林却突然道:“最近我遇上一个小朋友,倒是挺有天赋。或许调教个十年,就算做不到开疆拓土,做个守成之君,也未尝不可。” 贾老太爷眼睛一亮,看向季林,道:“哪里人?” “莫城人。姓蒋,以前是个医生,可现在,我看他倒是对商业更感兴趣。我打算让他磨练磨练,再带他来见见您。” 贾老太爷一挥手,道:“就带他来看看我得了。我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觉得成器那天再带他来。你就说我是你长辈,让他来陪我喝喝茶就好。” 季林微笑,轻声道:“好。这些天他倒是陪我喝了不少下午茶,而且最近在帮叶萧凌忙活,也颇见成效。” “小叶……”贾老太爷诧异地道,“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季林把蒋林宇和叶萧凌之间的关系轻轻说了,贾老太爷开怀大笑,连声道:“好!好!好!贾家的女婿再配上一位姓蒋的小友,我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福分,想来是上天不曾薄于我。” “哪里话,您的身体也还康健着。” 贾老太爷白了季林一眼,眼睛却弯弯的满是笑意,想来夏岚的眼睛,实际上也有一串他的部分:“尽拍马屁,以前你可不是这么一个马屁精。”话锋一转,他轻声道,“周骏臣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等了,解决了吧,白鹿门到底实力雄厚,你就给李丰填点堵,这样,赵志铭那边知道了,也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自己能不能分这块蛋糕了。” “好。我明天就把那封信给邮寄过去。” 第665章 关于“我妈的新男朋友” 威威醒过来的时候,小胖子仍然在酣睡,看他样子,身体已经褪去了热量,脸颊也从原本酡红变得洁白光滑起来。叶萧凌缓缓抽出威威身上的针,威威龇牙咧嘴地道:“疼。” 叶萧凌笑了笑,他知道在拔出针的时候有些不太注意,下手稍微重了 一些,让威威感觉到了疼痛。之前他一直在跟夏岚谈去贾家老宅看贾老太爷的事情,虽然说季林的意思是让他跟夏岚只身前去就好了,可他想,毕竟上门,总不能空手。 虽然说他知道贾老太爷不是那种锦衣玉食的浪费人,上一次在老宅吃的那顿饭也不过是几道野菜和来自东北的大米饭,可对于贾老太爷这样位高权重的老人,他好像送什么都显得寒酸,送吃的?想必贾老太爷该吃的也都吃过,自己总不能送点野菜去投其所好。保健品?也许送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两盒“脑白金”…… 好在夏岚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贾老太爷好茶,这一生之中,他没收藏什么贵重古董,倒是每年的新茶上市的时候,他总要买上一批藏于老宅,在新年时刻让子侄后辈们都品品。而叶萧凌虽然手上没有什么贵重茶叶,但中医的本领长于配药,配制点花草茶总也不在话下,与其送什么外面的保健品或者是奢侈品,不如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能讨老人欢欣。 叶萧凌脑子里不断地把茶叶与药草组合,轻轻拔掉威威身上的所有银针,威威伸了个懒腰,神采奕奕道:“这一觉挺舒服的。”说着,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叶萧凌道,“哥哥,以后每天晚上你都来给我插几针好不好?这样我就不会睡不着觉啦。” 夏岚坐在一旁,白眼上翻,没好气地道:“晚上少看点漫画书,你就睡得着了,还天天给你扎针呢,你想得美。” 威威哼了一声,看着夏岚,狭促地道:“怕什么,我是个男子汉,又不会抢你男朋友。” 夏岚大怒,张牙舞爪地又是对威威一阵折腾,而威威拼死反抗,却因为这次没了小胖子的帮助,以更快的速度败下阵来,喘着粗气哼声道:“等我长大了,我就不怕你了。” 夏岚白他一眼:“等你长大了,我才懒得折腾你呢。” 叶萧凌哑然失笑,只觉得这不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子的斗嘴,倒像是一对小朋友在闹变扭,他转了个身,去一根根拔掉小胖子背上的针,触摸了一下他的脉搏,与威威不同,小胖子却是没醒过来,而是继续轻轻地打着鼾,看起来像只在温暖窝里熟睡的小猪。 “他怎么不醒?”夏岚问。 “只能说他比威威更爱睡……”叶萧凌哭笑不得地道,威威显然更好动一些,所以睡觉时间不太长,可小胖子……他完全就是一副既然睡得这么舒服那就多睡一会儿的姿态,打定主意要睡到天昏地暗才肯罢休。 夏岚好气又好笑,道:“这只小猪。” 叶萧凌捏了捏她鼻子,道:“你睡觉的时候不也这么难叫吗。” 夏岚红了脸,有几次她因为赖床,差点耽误了上班,整个合租房里汪洋和林秋都不适合去叫她起床,所以只能是叶萧凌推开她没有锁的房门,坐在她床边好笑地催促她起床穿衣刷牙:“没见过你这么没防备心的,连门都不锁,别人进来怎么办。” 夏岚那时候睡得正甜,伸手拿起床头的闹钟就往叶萧凌身上扔,反正她知道以叶萧凌修行者的身份,要接住这个闹钟再容易不过,而后把头往被窝里再钻了一点,瓮声瓮气地道:“我还没习惯嘛,以前爸妈进我房间都要敲门的。” 回忆着那个场景,叶萧凌想到了夏岚那部分果露在外,光滑如玉的背,心里微微发热,顺势揽住了夏岚纤细的腰肢。 夏岚瞪他一眼,拍打他的手背,道:“孩子在呢。” 威威倒看得津津有味,一副“你们继续继续,我保证不出声”的态势,让夏岚又狠狠瞪他一眼。 把小胖子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看着他在被窝里只露出小脑袋,安逸地翻身,他笑了笑,道:“差不多就先这样吧。我会偶尔来看看,给你们扎扎针,虽然我不太清楚效果到底能达成什么程度,可让你们身体更健康一些总是好的。” 威威好奇道:“会长肌肉吗?会不会跟我妈那个新的男朋友一样,一身腱子肉,看着特别威猛的那种。” 叶萧凌愣了愣,脑子因为“我妈的那个新男朋友”这段话给冻结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这特么到底是不是小孩子啊!”可最终他只能哭笑不得地道:“为什么会长肌肉?” “哦。不能啊。”威威有些失望,“可我妈说,特别健康就是类似于那种一身肌肉能把她举起来的那种。” 叶萧凌心想那特么已经叫强壮了。笑了笑,道:“等你健康了,再锻炼锻炼,就有肌肉啦。” “嗯。”威威深以为然,点点头的同时,握拳道,“到时候我就可以泡妹子去了。” 夏岚狠狠地蹂躏他小脑袋瓜,道:“没见过你这么个小屁孩,整天脑子里都装什么乱七八糟的。” 威威拼命躲开的同时反唇相讥:“没见过你这么个大人,整天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出了病房,叶萧凌只能苦笑着道:“为什么我感觉三观尽毁了。什么叫我妈的新男朋友……是我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吗?” 夏岚妩媚地白他一眼,解释道:“威威他妈妈跟他爸爸离婚啦,不过倒不是什么苦情戏,他妈妈和他爸爸都是特别潇洒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业,虽然离婚两人也是感情很好就跟朋友似的,看威威的时候也经常是同时在场。他爸……有那么点口无遮拦,所以威威也没少学坏。最近他妈妈带了她的新男朋友,是个健身教练,嚯,那肌肉……”夏岚伸手在空中勾勒了一个形状,可叶萧凌怎么看,这形状都像是鸡腿或者鹅腿,“大得跟打了激素似得。” “好吧。”叶萧凌再次苦笑,“看来我是我大惊小怪了。” 夏岚伸手插进白衣的口袋里,现在她已经不是穿着护士服了,她实习的内容也已经从护士的工作改为了一些看诊工作,虽然她仍然没有推掉看护这些孩子们的工作,不过她现在同样是一身白大褂。不过叶萧凌更还是更喜欢她穿着那一身护士服,显得可爱无比的样子。 “你给他们扎针,到底有什么效果?”夏岚好奇道。 叶萧凌想了想,解释道:“大概就是强健他们的身体吧。其实中医的治疗方式更多不是像西医一样缝缝补补,在中医的理论里,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机器,我们只是需要给他们添点油,或者是调节一下齿轮的位置,人体的运行就会自然而然地向着好的方向去走。白血病,实际上也是身体的的一些功能出现了偏差,所以造成了白细胞大量增殖。引起这种原因要么是遗传要么是过度疲劳,当然,还有病毒,不过病毒方面我没什么研究。我只是想,如果我能刺激他们的脊髓,让他们的脊髓更加强大,也许白血病就会逐渐被治愈。” 夏岚点点头,道:“大概明白。不过你刚才那几针看着挺厉害的,他们身上发热到那种程度,看着都有些吓人。” “身体免疫功能导致的发热是正常的。”叶萧凌咧嘴笑道,“你又不是不懂,你是关心则乱。” 夏岚哼哼着,嘴上却换了个话题,道:“晚上我想吃红烧肉啦。” 叶萧凌一怔,而后温柔地笑道:“好,我先下班,差不多等我做好晚饭你就该回来了吧?” “嗯。差不多吧,记得给我拦住汪洋和林秋那两条饿狼,不然我唯你是问,懂不懂?” “很懂……那么老佛爷,小的这就去了?你注意休息,别累着。” 夏岚笑得开心,却又板着脸做了个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最终还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去吧,本小姐今天大发慈悲,放你回家吃奶。” 叶萧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缓缓下楼去了。 第666章 证件 出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的时候,叶萧凌的手机骤然在口袋中震动,叶萧凌打开来,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而且来自京都。叶萧凌想了想,脑海中自然浮现一堆什么“酒厂”、“电信”、“广告”的词汇,他打算赶紧去买菜做饭,干脆就直接把电话挂断。 但没几秒钟时间,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他有些头疼,心想现在难道广告已经这么执着了吗?他又挂了一次,电话又打进来,他无奈地接了电话:“喂?”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女朋友躲在女厕所的隔间里亲热吗?”端木长歌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挂我两次电话,我很伤心啊。” 叶萧凌哑然,少顷,他惊疑道:“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干嘛,我还不能有你电话了?”端木长歌吹了一声口哨,道,“下班没,我在附近夜市的烧烤摊,过来一趟。” 叶萧凌没好气地道:“干嘛?我有事儿。” “你过来就知道了嘛。” “有事儿说,干脆点。”叶萧凌无奈道,“所以你们国安局的人整天这么闲晃悠?这个时间就跑去夜市吃烧烤喝啤酒?” “开玩笑,我有正事儿好吗。而且这不是公费吃喝好吗,你要是不来,我干脆点就把我手里的东西拿去丢掉得了。”端木长歌戏谑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下次你再找我要,哭着喊着我也弄不出来第二份。” 尽管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半信半疑的叶萧凌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多走了几步,到了平时没少跟夏岚、林秋、汪洋、蒋林宇一起吃夜宵的夜市。现在只是刚下班,还没有到晚间,所以大部分的摊子仍然只是在做准备,这边是几位穿着白围裙的大叔大妈搬着一盘盘已经切好的菜放在桌面上,供认挑选,那边则是做蛋卷的阿姨正把鸡蛋一个个地敲进大碗里使劲的搅合,煤饼炉刚刚亮起微弱的火光,但却已经逐渐展现出夜间的红火。 叶萧凌逛了一会儿,总算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烧烤摊里找到了正埋头吃烤串的端木长歌,还真是如他预想中的一样,烤肉配啤酒,他的嘴边上都有些光亮的油脂,看见叶萧凌到了,他用纸巾擦擦嘴,一挥手,道:“坐。” 叶萧凌刚坐下,低着头的他就看见了一个还没有封口的信封鼓囔囔地,就这么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端木长歌笑得神秘,把那个信封推到叶萧凌面前,而后继续吃他的烤串,道:“打开看看。” 叶萧凌现在看见信封总想起那个破军的死,还有那位仍然处于黑水门山门中,那位高深莫测的黑衣人贪狼,他有些惊疑不定:“什么?” “身份。”端木长歌笑道,“虽然我本该早点给你,不过最近有点忙,一来二去我就忘了。不过现在给,也还不算晚。” “身份?”叶萧凌眼神古怪地把信封中鼓囔囔的盒子拿了出来,是一本不薄的小手册,上面写着《国安局执行部手册》,叶萧凌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感觉到手册之中有一张硬硬的东西夹着,他一抖,轻微地坠落声之后,一张墨绿色皮革封面的证件就这么落在了桌面上。 叶萧凌瞳孔一缩,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但在看见这张墨绿色皮革封面上精细刻画的警徽,那鲜红之中闪烁的金星与那闪闪发亮的烽火台,还是沉默了许久。 下面是两个黑体大字,同样也是金色镶嵌。 国安。 这张证件代表的是国家机关的身份,同时,更是代表了一种特殊的权力,他曾在那日吃早饭的时候,见廖晴因为大妈怀疑自己是拐带的时候把国安局军官证给亮出来过,可他实在没有想到某一日,自己的一寸免冠照,也会在这证件之内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什么意思?”叶萧凌不解,尽管震惊,可他没有马上把这份“礼物”收下,他担得来轻重,知道这种东西,轻易不会给人,何况是给自己这样一个全无国家背景的人。可端木长歌既然给了自己,那必然是有什么代价。 “给你这个衰神避避邪。”端木长歌一边吃烤串一边笑着道,“放心,这个证件跟正经的国安局证件还是不一样的……” 叶萧凌一愣,不可置信地打断他道:“假证?” 端木长歌无奈地放下烤串,擦擦油嘴,道:“你就不能等我说完?我一个正经的国家公务人员,会跑去办假证?” “那谁知道。”叶萧凌摊手,“你身上可一点也没有你是国家公务人员我知道,至于挣不正经……我就难说了。” “注意素质,注意素质。”端木长歌瞪他道,“开玩笑,我为国家流过血,我为国家流过泪好吗。这世上还能找出比我更忠君爱国的人?呃……好像确实不少,那换个说法,好歹我也是个为国家复兴奉献了一生的人,你至于这么说我嘛。” 他又擦了擦嘴角,总算把残余的油水都擦干净了,这下他说起话来总算有了那么点正经的味道:“协警知道吧?临时工知道吧?” “知道。外面指挥交通的有不少,我还看过《烈日灼心》……” “就跟那差不多。”端木长歌笑道,“国安局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挂着牌子长期领薪水一辈子都呆在局里的,毕竟要组织起一个修行者占70%的组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有时候国安局经常要向外调人,龙组人员在国安局挂牌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不过他们属于正式员工,你呢,就委屈委屈,当个临时工得了。” “我还是不明白。”叶萧凌翻来覆去地看这份证件,实在看不出这份正经跟廖晴的证件有什么区别,难道是有什么不易察觉的记号?说不定就跟验百元大钞那种一样,要拿着紫外线照过去才能发现端倪,“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方便你做事。”端木长歌笑道,“其实这不是我特批的,而是龙组给你特批的,只不过挂牌在我这边罢了,前段时间闹了破军的事件,又闹了简慎被刺杀的事件,偏生你好巧不巧地都是这些事件的主要,或者次要人物。估计是怕你后续还会出什么差池,所以干脆给你这个证件,方便你必要的时候可以向公安之类的机关解释。你把证件亮出来,他们会懂,自然就会去联系到国安局,而确认了之后,你就不会有太多麻烦了。” “所以,这算是一张通行令?”叶萧凌把证件合上,道,“没这么简单吧。” 端木长歌眯了眯眼睛,道:“当然,你如果做了什么国安局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我们随时会把你捉拿归案,还有就是……你如果拿了这份证件,也算是半个国安局的成员,以后如果国安局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征调你,你也得出手。” 第667章 疯了 一封信静静地摆在那张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办公桌上,周骏臣骤然皱紧了眉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如他心中的疑惑与焦躁。信封的封面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只是简短地写着“周董启”三个字,字迹刚劲有力,如同一头鲲鹏正在振翅高飞,这样的字迹,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写出来的,自然他知道那位把在早晨假装一个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同时,又把这封信悄悄放进自己西装口袋里的快递员,他的背后,不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绑架勒索。 上层之中,暗流不断地涌动,每日他耳目传来的消息都让他触目惊心,就连莫城如今对他而言早已经草木皆兵,李丰跟他断了联系,正在一意孤行地鼓动赵志铭与季林之间对弈,他也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离开过公司,每日只是以加班的名义,在他办公室的侧房简单浅浅地睡睡,这些天,他总在梦里梦见一群拿着手铐与手枪的在一片呼喊之声中追赶仓皇逃窜的自己,那种恐惧开始日复一日地缠绕在他的心头,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系列幻听。 而这封信的到来,更是让他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逐渐成为现实。 他叹气,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个曾经一文不名的小演员,就算在李丰的暗中扶持之下有了如今的地位,可真正面对那些中华上层的博弈的时候,他最终只能抓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想到:自己其实什么都无能为力。 他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就好像一片干旱发烫的沙漠,他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最终却又想了想,把杯子里的水轻易地泼洒在地上,然后打开酒柜,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威士忌,猛喝一口。 喉咙更疼了,原本干旱的沙漠如今就好像在一片荒芜之中燃起了一片大火。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这股滚烫的酒液流入腹中,终于感觉到喉咙的疼痛舒缓了一些,然后拉了拉自己有些发皱的领结,咳了两声,却很快止不住,大声地连续咳嗽起来。他咳得很痛苦,脸色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咳嗽而涨红,门外走进来一位穿着得体,身段妖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双手抱着一份待处理的文件的女人。 “怎么了?”周骏臣止住了咳嗽,背过身去,用纸巾擦着自己眼角的泪珠,这个女人是他最亲近的秘书,当然,他知道她实际上是李丰监视他的耳目,对于李丰这样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怎么可能不在自己周边安插无数钉子?不过他虽然察觉,但仍然知道,自己不能表现任何不忿或者是发出斥责,只能是沙哑回应。 “周董,你还好吧?”知性美丽的秘书关切地问道。 “没事。”周骏臣转过身来,他已经擦掉了泪珠,只是眼睛里的血丝仍然能看出他状态不怎样,他解释道,“这几天确实有些忙,所以人不太舒服,想喝点酒安眠,却呛了两口。” 秘书微笑着道:“周董,您还是注意身体,公司大事小事您不用事无巨细地过问,我会帮您尽量处理。” 当然了。你是李丰的人,怎么可能不熟悉这公司里的一切?周骏臣心中骂了一声,但表面上仍然平静地道,“没事,忙完这阵,我就好好放松放松,去三亚度个假怎么样。你还可以陪我一起去。”说着,他靠近过去,热热的手放在秘书的肩头,逐渐向下,不过只是止于她的锁骨,他又轻轻地收了回去。 这个有些轻佻的动作让秘书俏脸有些发红,微羞的她低下了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呀。” 周骏臣微笑着道:“帮我买杯咖啡,你知道要哪种牌子和口味。文件在这里留下吧,我会看一遍。” 等到秘书走好,周骏臣似乎是自我发泄般地把文件随手一扔,任由文件袋在空中打了个弧度,直直地落在地上。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李丰的表子。” 只是很快,他面色骤变,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在地上泼的一杯水,如果说现在文件袋落在地上,下场可不会太好看。他连滚带爬地去捡起了那份文件袋,果不其然,文件袋上已经有了大片的水渍,就连文件袋封面上的几个字都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周骏臣使劲地拍了几下上面的水,而后又用自己西服的内衬去擦,擦了一会儿,发现这些水渍根本就已经没法完全地去掉,于是他眼神闪烁地沉思许久,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新的文件袋,拿着笔,咬掉笔帽,在这个全新的文件袋上,细细地临摹了那几个由秘书写的字。 好在在做“商业天才”的这么多年里,他在孜孜不倦读书的同时也十分辛苦地练习书法,所以很快,他重新地把临摹了字迹,又把那些文件装进新的文件袋里,这疲倦地躺在老板椅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息。练字是为的就是打掉自己身上所有那些小人物的东西,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地做李丰心目中值得一用的“周骏臣”,而不是一位生活在社会低层一日三餐甚至都不敢奢求饱饭的小人物。可说到底,他仍然还是一个小人物,处于李丰的监视之下,他甚至不敢太多暴露自己内心的恐惧,毕竟,就好像他临摹的那些字迹,他明白,假的,就算演得再真,也永远是赝品。 把弄湿的那个文件袋胡乱地塞进一个柜子,他重新坐下来,终于有了一些勇气,伸手触摸上桌面上的那个信封,看了10秒之后,他把信封轻轻地倾倒。几张大小不一,清晰度不一的照片滚落出来,堆在他的面前。 李丰瞳孔猛缩,他已经看见了这些照片的内容,里面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这些都是他跑龙套演员的时候住过的地方,那时候,他手头总是没有钱,被房东赶出来更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他想到自己那个做演员的理想,每次都只是拍拍屁股,然后在街角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去接通告,再拿着通告的钱去租房,一来二去,他就换了许许多多的临时租房,不过,换来换去,那些租房,在他的记忆里,都只有雨天的霉味和楼道里那些令人作呕的屎尿味。 周骏臣颤抖着手,把这些照片场景一张张回顾,与这些地方共生的记忆非但没有因为他已经住上宽大的别墅、开上昂贵的劳斯莱斯而湮灭,反而如同一种阴暗中的苔藓一般疯狂滋长。最后一张上的画面,是他和李丰在一辆价值高昂的劳斯莱斯车窗内交谈,那时候他刚刚换上了崭新的西装,接受了那崭新的人生,一切事情都正在最好的时候。 只是现在看到这个场景,他的手却猛然地一颤,照片落在了桌上。 他明白,给他照片的人,自然不是想要让他回忆一下自己那段一穷二白的过去,而是在表示,他的过去,已经全部暴露了。而最后那张,更是表示,他和李丰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 他更明白,只需要这些照片一次性地出现在公众面前,自己就会面临身败名裂的结局。他沉默良久,颤抖着把信封里的那封信件抽出来,看着上面那入木三分的字迹,他瞪大眼睛,好像要把一个字一个字都吞吃进肚子。 看到最后一句“大厦之将倾,若不早日脱身,被砸死的可不仅仅是你头上的人。”他双眼已经通红。 整间办公室内静得可怕,除了书卷的木浆气息,和威士忌的酒精刺鼻味,周骏臣就连想要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安慰自己都不可能。他站起来又坐下,看着窗外猛烈喝酒,一阵咳嗽之后又拉扯自己的领带。他觉得很热,于是他开始厌恶自己身上的这层昂贵西装,他脱掉自己的外衣,愤怒之下,把那份刚刚自己临摹写了信息的文件袋撕了个稀巴烂。 等到秘书终于端着热腾腾的咖啡,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妩媚笑着开门道:“周董。”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大片大片的书籍被胡乱扔到了地上,桌面上的所有档案也早已经被扯成了一堆纸屑。 秘书捂着胸口,瞪圆了双目,她看见了周骏臣,可周骏臣……他一身的衣服脏乱,像是一只猴子一般佝偻在桌面上,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蹲下,目光呆滞,嘴里含糊地吐出泡沫,一会儿嘿嘿嘿大笑,一会儿又惊恐地疯叫。 而他的双腿之间,一滩水渍酝酿开来,一股尿液的骚臭味在整个办公室内不断地发酵。 秘书惊叫了一声,几乎背过气去,关上门,她疯狂地关上门,靠在门上喘息了许久之后,颤抖着拨打了一个电话。 第668章 四顾 “怎么回事?”半小时之内赶到的李丰站在敞开的办公室前,此刻,整家公司都以安全问题的借口疏散了出去,有几位临时来上交文件,听见一些端倪的员工则被控制了起来,正在那件房间里,被一群修行者堵着不能离去,只能破口大骂。 李丰紧皱着眉头,他虽然承袭了李家的医术,几近可以说是生死人肉白骨,可神经上的问题,谁能说得清楚?而周骏臣一个演员,要演好商业天才这个角色,自然也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和承受大量的精神压力,虽然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但现在细细想来,又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不清楚,他让我去给他买一杯咖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女秘书站在他的身边,看见周骏臣一身的尿骚味,正不知廉耻脱自己的上衣在桌上蹦蹦跳跳,眼睛呆滞,嘴里不断地含糊这喊叫:“天塌啦!天塌啦!天塌啦!”过了一会儿,他看向自己踩着的办公桌,突然一惊,整个人直直地就从桌子上摔了下去,一撞之下,头破血流,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而是惊恐地指着桌子道:“地……地……” “地也塌啦!” 秘书厌恶地撇过眼睛去,尽管他一开始也奇怪周骏臣为什么会这样,可看见他这幅样子,再无往日半点令她尊敬的气质,就尽量眼不见为净。 地面上有一个破破烂烂的信封,李丰眼神一凝,有些古怪地把信封捡了起来,问道:“今天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这个信封是装什么的?” 秘书看了看,摇摇头,道:“一般公司信件都不会是这种信封,估计是周董的私人信件,可他四处乱砸乱撕,甚至还乱吃……” “乱吃?” “嗯。”秘书点点头,道:“这信封撕掉的部分都是被他吃下去了,还有一张信纸……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被他吃了。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离开过公司,每日只睡三个小时,不断地工作。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有这么大的压力。” “是吗。”李丰没有在追究,眼神复杂地从这个疯子收回目光,喃喃道,“到底还是难堪大用吗?” 六个小时之后,一辆运送精神病人的车闪着明亮的车灯,在一片夜色侵蚀之中,消失在远方的街道。李丰看着那辆车的远去,心里却紧紧地揪了起来。周骏臣就被李家的人员送进了莫城一家十分偏僻的精神疗养院,不过,与其说这家是疗养院,倒不如过说这是一座专门关押疯子的囚笼。这里面的许多疯子,大多是那些医生诊断之后几乎放弃治疗的案例,其中不乏有许多暴力倾向只能终日脚戴镣铐的特殊病患。 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对周骏臣做什么治疗,对他来说,周骏臣这枚棋子既然已经没用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找另外一颗棋子代替这颗棋子。 李家的人当然是不行的,虽然他在周骏臣的资本里拥有控股权,可如果李家的人真的堂而皇之地去接手资本,等于就是把自己这张隐藏的牌扔到了台面上。如果真这么做了,七大家族震动,他甚至还能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如果这样,还有谁可以用?”李丰眉头紧皱,伸手从口袋中抽出香烟,点上一支,只感觉从李老太爷死后,整个李家的重担、白鹿门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要盘活这局面,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宅。 季林接了电话,快步地走到贾老太爷身边,对双手拄扶着拐杖,轻声却已经睡眼稀松的贾老太爷道:“周骏臣疯了。” 贾老太爷猛然地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摄人的光芒,如同一把把尖刀,向外吐出寒冷的锋芒:“疯了?什么意思?” “他刚刚被李丰送进了郊外的一家精神疗养院。”季林眼神深邃,笑了笑道,“我原本只觉得这个人是个人才,可现在看来……我低估他了。他的亲人都在李丰的手里控制着,自然不可能轻易地转投贾家,我原本是打算派人把他在李丰控制下的妻女都给救出来,可现在看来,反倒是没有什么必要了,而且,他这一手,刚好可以避开贾家和李家的交锋,更可以避开上层对李丰,对白鹿门的制裁……” “你的意思,他是在装疯?” “谁知道呢。”季林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估计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了。” **************************** 在有些不情愿地接受了端木长歌“礼物”几天后,叶萧凌再一次地收到了一件礼物,当然这件礼物并没有要求叶萧凌在自己头上套上一个“在需要的时刻出手”的笼头,而是来自于自己的母亲。当然,看着那苍劲有力,洒脱之中又带着几分悲意的字迹,除了老单,不可能有别人能写得出来。 有些好奇地拆开包装,里面的物件终于露出了它厚实却阴冷的面容。 一把短剑。 叶萧凌见过这样的剑,但只在博物馆和武侠剧里,在这个年代,就算军人都清一色用上了枪械,就算让他们近身作战,也更多会选择各类军刀和匕首,绝不会带一把剑上阵。当然,那天刺杀简慎的那群人除外,虽然说那些人手上的拿着的剑都要比这把长,不过叶萧凌却从这把看似笨重实则轻盈的利器感觉到一股凛然之意。 想了想,他从自己的柜子里翻找他第二次仍然是从网购中买来的军刀,虽然没有开天花板的灯,可虽然只有床头的灯光,他眼睛的蔚蓝光芒却足以支撑他找到任何东西。 从皮套中抽出军刀之后,他一手举着短剑一手举着军刀,微微咬牙,奋力地把两把兵器相击。 没有声音。 黑暗中银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叶萧凌蔚蓝的瞳孔猛然收缩,军刀的上半截就这样轻易地被短剑削掉,那半截刀头落在地上,发出悲凉的碰撞声。 “我靠。”叶萧凌震惊地抚摸着短剑剑身上刻着的字,“顾?” “什么意思?顾?这把剑的名字吗?” “顾……顾……顾……” “顾妙音?顾少北?”叶萧凌挠了挠头,说了个自己都觉得冷的笑话。 “他娘的,难道是老单那个骚包在学李白的骚?” “拔剑四顾心茫然……”叶萧凌继续一个人自言自语,而后拍了拍脑袋,有些随意地下了个决定:“呃……你干脆就叫四顾得了。” 第669章 自己的泥丸宫君 把老单送来的短剑取了个有些看似寓意深远实则万分草率的名字之后,叶萧凌按捺着心里的一些小激动,快步地上了顶楼,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他望着那一轮明亮皎洁的月,挥了挥手上的短剑,感觉空气之中有簌簌的破空声响动。 就算他不懂剑,可着细微的破空之声,都已经让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四顾”到底有着怎样锋锐的本质。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单会在这时候给他送一把剑,毕竟他一直说他没有剑客的心,还是说他良心发现,所以给自己一点补偿? 叶萧凌对着空无一人的风和月微微点头,大笑起来:“不管怎么说,老单,我得感谢你八辈祖宗。” 仗剑指天,叶萧凌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豪迈感,他找了个月光强烈的地方坐下来,把锋利的短剑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面前,双腿盘如老树根系,而微风拂面的同时,照射向楼顶的月光就好像被无形中的棱镜扭曲了,统统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来。 障目境界到底要怎么突破,他现在仍然不明白,可这把剑的出现,骤然给了他一些信心,他想要再试一试,看看那扇象征着“障目境界”的门,愿不愿意为自己而打开,而自己,是不是又够资格踏入那道崭新的门槛。 真力和星力同时在身体里涌动,裹挟起来,就如同一团涌动的洪流,它撞击经脉,破开任何阻碍,在他的身体里逐渐形成了山崩海啸之势,而在这之后,海浪仍然如同层层叠叠一般不断地升起,推动着他的力量疯狂运转,一股无形中的威势从他背后升起,他睁开眼睛,眼底早已经如同蓝汪汪的海洋,他感觉着自己全身充满的力量,尽管他仍然盘坐,却感觉自己已经站立起来,如同一位巨人,正在向前不断地奔跑。 这是他的最强实力,频湖的真力运行方式只是用来治病,李元霸抗鼎诀才是他真力的本来面目,而星力这种桀骜的力量与李元霸抗鼎诀的力量相互碰撞,几乎把他的力量推向了另外一个高峰,如果有人此刻贴着他的胸口,倾听他的体内,那心脏早已经如同一面巨大的战鼓,每一次被锤响,他的力量就好像涨潮一般,再冲向一个高峰。 叶萧凌看向那面月亮,猛然间,仰天长啸。 他需要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宣泄一下自己身体里涌动的气机,否则,他很快就会因为身体过载又无处宣泄而爆成一团血雾。而就在这样的啸声之中,他盘坐的双腿骤然间蹬直了,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看见的已经不是无数灯火璀璨中的城市,而是一位端坐于虚空,手摸星云,口吐归墟的庞大巨像正在对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泥丸宫君? 叶萧凌见过这个场景,那是在给赵素雅第一次驱鬼的时候,他以真力为根基,把神魂进入到她的泥丸宫内,眼见一片茫茫虚空,泥丸宫君如同一位开天辟地的盘古在九颗璀璨星星之中端坐如山。 不过,与那次不同的是,他上一次见到的,是赵素雅的泥丸宫君,而这一次,他见到的是自己的。 猛然间,他对自己真力还有星力都失去了引导,这些暴烈的力量就如同撞钟的大杵,不断地撞击着他额头之间的“第三只眼”,而泥丸宫君也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半。叶萧凌与泥丸宫君相对而视,泥丸宫君的眼睛里好像包含着整个宇宙。 那是一种不悲不喜的,是一种看破世间万事万物的情绪。生灭之间只存本我,我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天地与我并生 而万物与我为一。 叶萧凌心中感觉狂喜。 但只是一瞬间,他却感觉到自己的真力还有星力都被迎头重击,失去了所有的锐气,那口大钟仍然安稳悬挂,他却感觉整个人开始了向下坠落,无数的星云遮蔽了他的眼睛,宇宙真空的环境如同一只扼住他喉咙的大手,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一切都消失了,他突然醒过来的时候,因为过度用力,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道鲜血就顺着他的嘴角迅速向下,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浑身瘫软着,就这么趴在地上,只感觉如山一般的疲倦压在了他的身上,就连把眼睛睁开一丝都做不到了。 这是……死了吗?叶萧凌只感觉自己开始进入一片黑暗幽深的海洋,海水是温暖的,可这片黑暗幽深的地域又给他带来一种冰冷的孤独感,他想要滑动双手,向上游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双手,再往下一看,自己的双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 他只能不断地下沉,下沉,最后,他感觉逐渐被黑暗中不知名的野兽给吞没,再也找不到任何知觉。 ************ “喂,喂。小同志!”叶萧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片大亮的天空蔚蓝如洗,浮动的云层是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羊群,在伙伴的推搡中,他们缓慢地迁徙,直到离开他的视线。 “喂!你傻啦!”耳旁的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叶萧凌皱了皱眉,双眼之中天空中间突然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大大的脑袋,这个脑袋两鬓有些斑白,皱纹弥补,浑浊的双眼和厚实的嘴唇让他想到 他猛然惊醒,迅速地支着双手,想要坐起来的同时差点跟这个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 保安大爷直着腰,皱眉看着叶萧凌,道:“孩子,虽然这楼上不好上来的。”他晃了晃手上那个被叶萧凌弄坏的锁头,道,“就算这个锁坏了,可是上面还贴着禁止进入的标语呢。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又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在这里睡一晚上也不怕着凉感冒。 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太阳穴,叶萧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感觉,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又猛然地转头,看向自己原本盘坐的地上,松了口气,那柄短剑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叶萧凌拾起了剑,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早已经过了上班的点,只来得及跟大爷告罪一声,他就就匆匆跑下了楼。反正关于一晚上睡在楼顶这事情他实在没法解释,还不如干脆一些直接跑了了事儿。 保安大爷看着叶萧凌一溜烟儿地跑了没影,叹了口气,把手上的锁头晃了晃,负手于后,抱怨了一声:“现在的小年轻,都听不进人讲话。” 第670章 再入老 医院,穿上白大褂的叶萧凌总算有时间拿出手机跟李时珍沟通了一下,他已经发现自己身体在这一晚上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变化,例如经脉中真力骤然粗壮了一倍有余,而且就连心脏跳动也比以前越发沉稳有力,星力倒是老样子,不过相比较之前还是感觉萎靡了一些,但仍然保持着桀骜不驯的性格,只需要他稍微放松一点控制,这些星力就如同诈尸一般疯狂地想要冲破丹田的牢笼,焚毁他的身体。 “所以,我昨晚到底算是入了障目还是没入?” “入不入,你自己在修行,你还要问我?”李时珍回的是语音,明显老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嘲讽,“修行修成你这么迷迷糊糊,干脆障目改名叫迷糊得了。” 叶萧凌头疼地道:“别说风凉话,我现在是真的弄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了,照理说我昨晚感觉是要突破的样子,可到了后面,真力和星力同时反噬,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早上醒来发现我还活着,体内的真力也变强了许多,这到底算是突破了障目还是只是有一些提升?” 李时珍讽刺地道:“你不是见到泥丸宫君了吗。” “我都分不清楚见到了还是没见到,说不定那一晚上是我幻觉呢?” “哼。”李时珍骂道,“你要是没见到,你现在来问我作甚。我问你,障目是什么意思?” “一叶障目……呃……就是茫然、看不见?” “那你觉得你现在看清了吗?” “没。” “那不就完了。老头子我还在打麻将呢,以后少拿这种白痴问题问我,干脆点,直接找黑白无常那俩傻子去。” 就这么简单的,李时珍就没了消息。 叶萧凌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机,一句“就这么简单?”给一字一字地删除,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些细小的青色血管正在皮肉之中向着深处延伸,这些经脉都如同一条条溪流一般,汇聚成河,与他体内的一条条粗壮经脉联系起来。 但他仍然不明白,到底什么算障目,而弄不明白什么算障目,他的下一步又应该往哪儿走呢? 不过既然李时珍最后的回答也算是肯定了自己确实进入了障目境界,那么看来,自己也确实可以抽时间找机会跟啼听完成那最后一次交易,去拿他的李元霸抗鼎诀后卷了,第三次灌顶,又不知道会给自己的真力带来怎样的提升,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些温热。 “你躲在里面干嘛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夏岚。 叶萧凌打开休息室的门,含糊地回答道:“没什么,刚才在跟朋友谈事情。” 夏岚倒是没多想,只是白了叶萧凌一眼,道:“走啦,早上你没在,好在汪洋轮空刚好给你顶了一下,你的门诊好多人。” 叶萧凌点了点头,把白大褂整理了一下,快步就向着自己的门诊室方向而去。不管怎样,障目境界既然已经在自己身体里生根,他应该会逐渐地体会到这个境界的好处,至于那遥远的清微境界,他慢慢走着,总还是能见到那道门槛的吧。 ************** 尽管蒋林宇那边的推广进展得挺快,不过许多医生在练习新技术的时候,叶萧凌和汪洋只能是连轴转,尽量亲自上阵,为那些医生们讲解手术的难点细节,还有针灸的下针角度还有电流的控制。 不过至少这些医生都是蒋林宇精挑细选出来的,在经过他和汪洋连番讲解之后,他们上手得很快,不出意外的话,再折腾个半年,估计这些医生们就可以真正为无数瘫痪病人奉献他们的一份力量。 为威威和小胖子的治疗持续了两周,加上第一次,叶萧凌一共给他们进行了三次扎针,尽管他们的白血病并没有不药而愈,但身体的各项指数都在不断地变好。就连负责看护这两位小朋友的白血病专家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以为是威威和小胖子身体仍然有着不错的潜能没有发掘。 夏岚本来是想要把叶萧凌扎针的事情说出来的,只是叶萧凌在病房医生们的笑声之中,悄悄地拉了拉夏岚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 叶萧凌低声道:“这项技巧跟蒋林宇推广的手术不同,很难推广,至于原因……你应该知道。” 夏岚当然知道,毕竟在之前那项手术里,叶萧凌使用真力下针的一幕她仍然记忆犹新。她眨眨眼,轻声问道:“不能一样用电流代替吗?” 叶萧凌摇头,道:“电流估计做不到那么复杂的变化。” 夏岚点头,没有再把这件事情搬上台面来,倒是威威十分狡黠地与叶萧凌交换了一个笑容,他和小胖子也早就被告诫了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代价则是叶萧凌请他们冰淇淋,面对这种“趁火打劫”,叶萧凌也只能是毫无办法,对于这俩人小鬼大的小屁孩,他还真是只能苦笑。 五月下旬的一个上午,叶萧凌总算把准备送给贾老太爷的茶叶给配好了,为了美观,在与瓷器店反复挑选,他相中了一个青花瓷的茶罐,而后装入茶叶,外面套了个棕色的纸袋。 正好,蒋林宇在这时间里顺手给叶萧凌他们买了一辆代步的奥迪,所以两人也不用坐车,直接一起深入那片满是绿色植物的道路,转了几个转角,来到了贾家老宅熟悉的朱红大门面前。 来见那位老人的夏岚心情极好,蹦蹦跳跳着推开门,马尾辫一颤一颤地对着里面那位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贾老太爷甜甜道:“爷爷。”其实他们这对爷孙应该是太爷爷和重孙女,只不过贾老太爷一直嫌弃太爷爷这个词汇显得隔代太远,所以就从小就只让夏岚叫爷爷。 贾老太爷还没有年迈昏聩,早就听见了大门响声的他看见夏岚从大门外走进来,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摆了摆手,道:“来,来。” 紧跟其后走进来的叶萧凌却是一愣,看见那位躺在躺椅上的可敬老人,身上一身缟素,眼神闪烁之中,不知道贾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谁去世了?可看着夏岚的样子,叶萧凌却又觉得古怪,如果是贾家有人去世,那么夏岚应该不会表现得这么平常才对。 贾老太爷热情地招呼着叶萧凌,道:“坐。” 相比较之前,叶萧凌来贾家老宅纯属养伤,所以他的心态能坦然一些。现在他是夏岚的男朋友,带着她一起来见贾老太爷,他总感觉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免不了局促。 坐下来后,叶萧凌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只能是干巴巴地喊了一声:“贾老。”然后把自己手中的纸袋提了提,小心翼翼地把里面那个青花瓷的茶罐端出来,挤出微笑道:“贾老,我知道你喜欢喝茶,这是我自己配的茶叶,味道应该不错,你可以喝喝看。”因为有些紧张,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后面那句话,“不过您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 贾老太爷看出了叶萧凌的紧张,慈祥地笑了:“我到底是哪里让你觉得可怕?你这么紧张?” 叶萧凌回答不上来,夏岚却有些不满地道:“爷爷,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老太爷抚摸着夏岚给他捏肩的手,无奈地道:“到底是女生外向,胳膊肘都往外拐。” 夏岚龇牙道:“我哪里往外拐,我都还在给你捏着肩呢。” 贾老太爷笑得像是个老孩子:“好好好,不往外不往外,你能多来看看爷爷就好了。” 夏岚只是轻嗯了一声,但叶萧凌知道她对长辈的乖巧,既然答应了,必然不会食言。 随意地谈了谈关于平时生活还好不好的话题之后,贾老太爷精神很好地开始跟叶萧凌杀起了响起,棋子与棋盘清脆地敲击声给这略显寂寥的园子带来了许多生气。 “我出车!”贾老太爷胸有成竹地道。 叶萧凌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那就等着他出车,只需走个日字就可以吃车的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贾老太爷在象棋上仍然是个臭棋篓子,自己一个晚辈,还是多给他让几步的好。于是转移了一下手掌,把自己的“帅”往旁边挪了挪,算是避开他的锋芒。 其实贾老太爷身体其实还算不错,尽管叶萧凌看得出,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贾老太爷又苍老了许多,老人斑在他松弛的脸上如同爬山虎一般肆意生长,相比较上一次,也已经多了不少。的毕竟一百多岁的人了,上了这个年纪,人体的各项器官都会急速老化,用“活一天赚一天”来形容这位老人都不为过。 第671章 白布 而贾老太爷身上的丧服更是让叶萧凌小心翼翼不敢说错什么,他总觉得贾老太爷尽管现在开起来十分开朗,可他的背后就如同背负着一条沉重的亡魂,就连他的背都要比原来更加弯曲辛酸。 “你在放水。”贾老太爷淡淡地道。 叶萧凌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 贾老太爷笑了笑,道:“不要以为老头子我出车是没看见你那守株待兔的马,年轻人!你还差得远呢!” 叶萧凌骤然震惊,在他眼中,贾老太爷身上那层神秘更增加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他一直以为自己到现在位置的放水都做得不露痕迹,可现在当场被贾老太爷叫破,他才发现,贾老太爷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或许这就是一位长者的功底?看似不露声色,实则早已经洞若观火。 “嘿!不过你既然让了这一手,就不要怪我老头子手下不留情了!”贾老太爷低沉说着,手上摸到了自己的炮,苍老瘦削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好像他手上握着的不只是那一枚轻巧的棋子,而是一座镇定乾坤的大山。 叶萧凌心里紧张起来,连忙把整个局势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象棋水准或许不如老单,可也算是除了职业棋手之外少有敌手,而前些日子还在自己让了车、马、炮却仍然一败涂地的贾老太爷此刻却如此胸有成竹,他的信心又从何而来?难道说,这些日子,他的棋力突飞猛进了? 叶萧凌眼神一凛,他突然发现了自己自认如同铁桶一般的防御阵形正因为他刚才放水而不动用伏兵的原因,产生了一个微小的间歇,原本如果贾老太爷的车没能走那一步进入自己的防线,他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可现在,有了车做前锋,他的炮自然就有了助力。而仅仅只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助力,却足以成为锁死全盘的囚笼。 叶萧凌屏住呼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贾老太爷的棋力竟然提升至此,可以发现这样细小的破绽了,而那一辆车不讲道理的做前锋,难道是因为算好了自己会在此时放水? 然而……贾老太爷的手大气磅礴地往下一砸,咣当一声,却把他的炮砸在了一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位置! “哈!你的这个相保不住了吧?” 叶萧凌的脸突然抽搐起来…… 他终于把自己之前对贾老太爷棋力提升的想法完全推翻,贾老太爷这完全就是一通乱下,还自认为自己正稳操胜券嘛!他这一炮打来,固然是吃掉了自己的一个相,可就如同两位大将远离中军,孤身入敌阵取了敌人一颗大好头颅。可这样一来,他的两位大将等于完全暴露在了对方大军的刀口之下,叶萧凌只需要动动手,就可以把他的车和炮都留在这里。 叶萧凌勉强地笑道:“厉害厉害。” 手上却忍不住把自己的车轻轻一动,吃掉了贾老太爷那刚刚吃掉一颗“相”而正在耀武扬威的炮。 “诶……”贾老太爷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因为意气风发而挑起的眉头也紧皱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那颗刚刚吃掉的相,又看看自己炮的位置,喃喃道,“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叶萧凌无奈地道:“贾老,你这完全是把你的炮送给我了啊。我想放水都放不了了。” 贾老太爷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虚弱,他嗫懦地道:“等等……等等……容我悔上一棋,刚才是一时失误,一时失误。” 这下,不光叶萧凌,就连夏岚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正当一老二少相处融洽,一团和气的时候,朱红大门骤然打开,踩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些忧心的神色,季林穿着一身严谨的西装,两鬓斑白的他就这么走了进来。门外是他的老管家,换做平时,他早该把车开往停车场去停下,可今天,那位老管家显然知道季林不会在这里久留。只是贾老太爷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呢? 老管家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看向天边浮云,道:“世道无常啊。” 夏岚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冷峻,所以没有再靠着贾老太爷,下意识地站立起来,对着季林轻轻一点头,道:“季叔。” 季林同样微微点头,道:“小姐。” 叶萧凌手上握着棋子,再也下不下去,也同样站了起来,道:“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你……”季林对于叶萧凌今天在这里也感觉到有些诧异,毕竟他只知道叶萧凌过些日子会来老宅登门拜访老太爷,却没有想到是今天。想到那个消息跟叶萧凌实际上也有关系,他心里的为难越发深重起来,原本他要对贾老太爷这件事情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而现在,他更是恨不得没有进这个大门。 “怎么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贾老太爷没有站起来,这倒不是他在蔑视季林的到来,而是他基本上把季林当一家人,也就不讲究太多礼节,笑了笑,“我正跟小叶下棋呢,刚才还差点就把小叶给将军了。” 叶萧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那算哪门子将军,本来有个将军的机会,你没发现,却下了那么一手昏招…… 不过季林看着贾老太爷,与叶萧凌的理解不同,他听出了贾老太爷说这句话的意思绝不仅仅只是表面上说跟叶萧凌下棋的事情,而是要以此表达跟叶萧凌的亲密。本来贾老太爷对于夏岚喜欢的这个年轻后生就十分满意,现在,他更是把叶萧凌当成了将来的重孙女婿看待,不打算让他回避了。 知道贾老太爷意思的季林重重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叶萧凌,其实这件事情本该让叶萧凌知道。咳嗽一声,他低声道:“付远山出事了。” ************************** 叶萧凌和夏岚赶到医院的时候,在手术室里抢救的付远山已经被医生们盖上白布,迎着走廊一片惨白的灯光,向着他缓缓走来。他能看见推着床的陈行之双目通红,他是主刀医生,身上的的血液尚且还没有完全擦去,但一起推着病床的或年轻或中年的医生们都知道这位作为医院外科手术金字招牌的老人与付远山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深厚情谊,自然没人敢于去劝说他先去洗掉一身的血迹。 一块白布遮盖下的付远山就身体早已经冰冷,陈行之看着那块白布,嘴唇颤抖,走起路来都有些跌跌撞撞,但他仍然倔强地甩开身旁医生们的搀扶,一步一步地走着,只是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病床的栏杆上,原本十分康健的他这会儿也显出了一种令人辛酸的老态。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陈行之颤抖着去触摸那张在白布下的苍老面容,却在触碰的一瞬间,仿佛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终于,大颗大颗浑浊的泪水跌落下来,在那块白布上撞得粉碎。 叶萧凌如同被抽空了力气,差点瘫软在地上,身旁的夏岚紧紧地握着他的臂弯,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时候,林秋终于从门外穿着粗气狂奔进来,看见那块白布,大声嚎啕起来。 第672章 打断他 太平间门外的座椅上,陈行之和叶萧凌并肩而坐,林秋因为哭得太厉害昏厥过去,所以此刻被一众人等搀扶着到休息室休息。而后,这些医生仍然还有无数的工作要进行,在医院工作的人,不得不把生死看得淡然,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们去拯救,一个都等不得。 叶萧凌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境,只觉得心脏那里骤然地缺了一角,鲜血几乎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口子里涌出来,哗啦啦带着滚烫的温度浇在他的肝脏、肾脏、胆囊……最后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恍惚中,陈行之递过来一支烟。 他目光呆滞地让那一缕小小的火苗把烟卷点燃,迫不及待地猛吸一大口,终于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那股如同岩浆一般的滚烫少了一些,可钝重的刀刃好像在他的肺部不断地切割着他的肺。他剧烈的咳嗽,一种还活着的感觉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叶萧凌嘶哑地对陈行之道:“我来晚了。” 陈行之抽着烟,眼神沉痛如同一片万籁俱静的夜,那抹黑色的阴霾怎么也散不开:“你来了也没用,他的内脏出血太严重,肋骨几乎是完全插进了他的内脏里,血已经止不住了。” “不。不。”叶萧凌重复地道,声音中带着凄凉与狠厉,仿佛他不是在回答陈行之的话语,而是在对自己大声咒骂。陈行之不明白,但他自己知道,他前些日子已经把“频湖”的真力运行方式完全掌握,以李时珍那种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未必不能在手术台上一搏。就算他现在的能力做不到,他仍然还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阴德点数豁出去,换来李时珍的一次帮助……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其实他这些想法,不过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心里安慰罢了。就算频湖之术再强,也终究不可能拉回一个真正死亡的人。根据那些医生说,付远山到医院的时候,身体都已经是凉了半边,基本是个死人了,如果不是陈行之硬要把付远山推进手术室,恐怕付远山现在早已经躺在停尸间里孤独地沉睡。 “谁做的?”叶萧凌红着眼睛问。 陈行之声音苍老了许多,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把恪守了无数年不在医院里抽烟的律条尽数抛到脑后:“一辆木材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现在已经被莫城公安带走了。” 叶萧凌猛然站起来,抬腿就要离去。 “干什么?”陈行之拉住他。 叶萧凌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去看看那个人。” 陈行之摇头道:“别去了,有什么好去的呢?事到如今,就算你把那个人打死,难道老付就能从床上坐起来?” “草。”叶萧凌狠厉地骂了一声,喉咙的干渴让他的声音就如同一头受伤的野狼,“我不相信这么简单,付老忙了这么久的医疗改革,眼看着就要成功,在这个关节点他出了事情,这太巧了。” 陈行之看着他,悲凉地叹息道:“造化弄人,谁能说得清楚?” 只是他手上一松,叶萧凌却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大步地向着医院外走去。 陈行之一个人坐在原地,惨白的灯光如同一件苍老的外衣,他静静地抽完烟,望着太平间的门,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第一次见。”一位民警站在门口,端着手上热腾腾的咖啡,看着那如同孤狼一般迅速融入人群的背影,他对身边的同事道,“你上班这么多年,见过国安局的人上门吗?” “怎么会?”同事耸耸肩,道:“国安局的人又不是跟我们这些人一样就连接到一个猫挂树上下不来的屁事儿都得出警的,何况他们有自己的数据库,有权限自行调阅我们的卷宗,干嘛得到我们这小地方来麻烦?” “说得也是……”民警皱眉道,“那他干嘛来?”他一拍大腿,惊道,“该不会是假证吧!我靠,给无关人等查阅数据库可是违反规定的,到时候可不光写检查的事儿。” “你傻啊。”同事无奈地道,“虽然说国安局的人不来,可你当初没学过国安局的证件样式吗,而且我们查阅数据库用的是他证件上的国安局编号,他确实登录了系统,怎么可能是假的。” “说得也对哦……”民警喝了口咖啡,瓮声瓮气地道,“不过这个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杂志或者新闻上见过……” 叶萧凌听不见背后几位民警的议论,出了医院后的他只是找了附近的公安就查到了那个人关押的所在地点,当然,他能够这么快速地得到公安民警的配合自然是因为端木长歌送给他的那一张写着“国安局”证件在坚定地发挥着作用。他没有想到过之前端木长歌送给他的礼物却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但他也无暇在乎端木长歌知道他竟然用这张证件去做一些私人的事情会有怎样所托非人的表情,他只是咬着牙,歇斯底里地,想要找到那个人。 乘车一路向着事发区域的公安局而去,下车之后,叶萧凌再度用自己手上的证件让有些惊讶的民警们进行了协助。为首的那位有些发福的是局长,姓俞,晃悠着肚子,他把证件交回到叶萧凌手里,同时面色一肃,标准地敬礼。 叶萧凌同样以还以礼节,以他现在的身体,就算模仿这位大肚子局长也不会有什么偏差,除了他的眼睛里的怒火怎么也掩饰不住之外,他就如同一位真正的国安局人员一般,静静地经过公安局的走廊,进入到审讯的场所。 “肇事司机招得很快,直接就承认了疲劳驾驶导致撞人。”俞局长走在前面,轻声地介绍,“等昨晚笔录,把案情入了档案,过些天大概就是庭审,估计得判个四五年至少,不过他态度这么好,早点出来也说不定。” 叶萧凌早已经听不进俞局长所说的话,他站在那块单面可见的玻璃面前,听见里面的审讯,里面那个穿着陈旧皮夹克,胡子拉碴的人,正在描述着出事儿的整个过程:“我就有点困了,我想着稍微眯点眼睛没事儿,反正我还是把着方向盘看得见路的嘛,结果眯着眯着我就睡着了,当时一撞到人,我就听见一声巨响,我整个人都给吓醒了,我想,好嘛,出事了……” 叶萧凌仔细地端详着这个看起来确实跟普通跑货司机没有什么两样的人,真正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反倒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难道真的打开门进去,双手扼住他的喉咙,把他掐死在这里? 可正如陈行之所说,付远山已经出了事儿,就算他这么做也于事无补。 只是,他实在不肯相信,付远山出事,只是一场简单的巧合。 “能把话筒给我吗?”叶萧凌道。 “哦哦……好的。”俞局长正看着这个沉默的“国安局领导”愣神,一听他突然说话,心想这个年轻大佛终于有点明确指令了,赶忙地把那个能对审讯员说话的话筒递给叶萧凌。 叶萧凌死死地盯着那位肇事司机,轻声地对话筒道:“你打断他,直接问,是谁指使他去撞付远山的?” 一听见这句话,俞局长就感觉脑壳里一团火花炸裂。指使?难怪就连国安局的人都来了,难道这简单的交通案件背后有什么隐情?想到这里,他马上竖直了耳朵,定睛看着玻璃后,民警的审讯。 审讯员很专业,这句话刚刚出来,他马上就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复述了一遍,就连叶萧凌所说的“打断他”,他也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只是,那位肇事司机显然有些古怪,他瞪大眼睛,看着民警,道:“谁说我是有人指使?警察同志,我没那胆子杀人的哦。” 叶萧凌却手上颤抖了起来。俞局长能坐到局长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凭借着什么背景关系,而是确实有基层工作的阅历,他已经看出,叶萧凌交代的“打断”产生了一些效果,在那一瞬间,这位肇事司机有一些微小的表情,足以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人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绝对不简单。 他小声地对叶萧凌道:“他在说谎。” “我知道。”叶萧凌重重地回答,“我知道。” 第673章 顾少北死讯 但两个小时不间断的审讯之下,这位“肇事者”司机竟然表现出了十分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论是在审讯员的诱供还是在心理攻势下,都没有展现出任何破绽,甚至就连喝水的动作都表现得恰到好处,既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可又不显得心虚。 这么下来,就连那位俞局长都显得有些精疲力竭。他砰然一声摔上审讯室的门,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道:“这龟孙,演技不错。”接过下属手中的咖啡,他喝了口,他突然意识到叶萧凌仍然还静静地站在那块玻璃后面,静静地看着下一位审讯员进入房间对那位同样也有了一些疲倦之色的司机进行新一轮的审问。 俞局长赶忙把手上的咖啡递回给下属,挥了挥手,示意他去给叶萧凌端一杯来,而后他微微弯腰,显出小心翼翼的神色,走到叶萧凌的身边轻声道:“这位……呃……国安局的同志。这位司机估计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要么就是有人提前给他提过醒,要么就是他本人早已经经过训练,总之一时半会儿是审不出来什么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放心,我们的人员会继续轮番进去审问,一定要让这个孙子把实情吐出来。” 叶萧凌看向他,正打算开口说话,手机却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 他低声道:“我接个电话。”俞局长十分自觉地回避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个人依然盯着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喂。”叶萧凌对电话那头的端木长歌道,“有事情?” 电话对面的端木长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些无奈:“虽然我是把国安局的身份给了你,但我事先是不是说过这只供你用来处理一些跟修行者有关的乌七八糟事儿?” “你监视我?”叶萧凌冷冷道。 端木长歌听出了叶萧凌声音中的冷厉,他笑了笑,道:“我可没那闲工夫,不过,国安局成员的数据都在系统里有备案,你用证件里的编号登录了警方的系统,我这边自然会得到提醒,毕竟……你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国安局成员。” “明白了。”叶萧凌声音仍然平静,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怎么了,在走出医院的那一刹那,有一种更为冷静,更冷厉的力量控制了他,让他变得不像是他自己。现在他只想查清楚付远山的死因,不管谁挡在他的面前,他都会狠狠地把他撞开,哪怕遍体凌伤也不在乎。 “所以?你现在打算带人了抓我?”叶萧凌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为了防止外面的俞局长听到一些声音而导致他现在的事情出一些问题。 端木长歌无奈地道:“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的情绪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我还是少有地见到你有这么狠的时候。难道付远山就是你那位失散多年的父亲?” “我不想开这样的玩笑。而且,拿死者开玩笑令人恶心。”叶萧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却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休眠多年的火山,已经进入了躁动的时间,随时可能喷发出滚烫的熔岩,遮天蔽日的火山灰甚至能遮蔽天空。 “好吧。”端木长歌算是认同了他“不要拿死者开玩笑”的说法,当然,他自动把“令人恶心”那四个字在进入大脑之前就给过滤到了,他知道一头受伤的野兽,很难谈什么理智,现在更应该做的,是把这个已经有些不计后果的叶萧凌安抚住,至少不要让他现在爆发出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已经在那位‘肇事者’的审讯室外,看着那位可怜的笨蛋被一群民警轮番审讯,估计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可怜?被他故意撞死的人现在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停尸间里,他连自我可怜都已经做不到了。而他……”叶萧凌咬了咬牙,一字一字地道:“他有什么资格提可怜?” “当然可怜。”端木长歌重重地打断他,道,“一把握在他人手中的枪,射出子弹也不过是别人轻轻的一扣扳机,无论是杀死他人,还是被扔进熔炉融化,都只不过是在持枪者的一念之间,你说可怜不可怜?” 叶萧凌呼吸停滞了几秒,他眼中闪过摄人的锋芒:“你什么意思?” 端木长歌叹了口气,道:“你先离开公安局,我们面对面慢慢谈吧。” “我没有那个时间……” “你必须有那个时间!”端木长歌声音突然拔高,“叶萧凌,你明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不是普通人!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杀了他也不过是被判一个无期徒刑,态度好,蹲个七八年也还是有机会出来。可你是个修行者,而那位坐在审讯室里的杀人犯,只不过是个什么狗屁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如果你杀了他,性质变了!你要一辈子都被关在黑牢里,甚至……被强制死刑!” 叶萧凌面无表情,道:“那你就告诉我,谁是他幕后的人。” “我告诉了你,然后你去杀他?”端木长歌嘲讽道,“醒醒吧,你不是三岁小孩了。付远山做的事情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你觉得真敢动手杀他的人是那么好杀的人吗?何况……就算你做到了,国家上层动荡,你拿什么负责?” “向国家负责?那谁他妈给付老负责?他不过是普通人,他做了什么?他一生只为了这么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结果现在还被你所谓的国家上层给雇个人就杀了!谁给他负责?”叶萧凌愤怒起来,声音之大,就连原本已经回避的俞局长都肩膀一颤,赶忙竖直了耳朵听叶萧凌接下来的话语。 端木长歌声音软和了一些,他轻声道:“你先冷静冷静。” “我为什么要冷静?就算你不告诉我,只要你没把我抓起来,我照样要在这个人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叶萧凌冷冷道,“我知道我实力不怎样,但不要忘记了背后还有一剑杀死黑水门前掌门的师父,何况……我也已经入了障目境界,想抓我……不是那么好抓的……” 端木长歌叹气道:“知道你背后那位高手高手高高手,你这么年轻能入障目,也算是牛逼牛逼牛牛逼,可叶萧凌,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曲线救国的事情,顾少北跟我说过模糊的大概。”叶萧凌寒声道,“但我不是那么好耐心的人,我没心情等龙组的十几年布局,再把那些混蛋一竿子扫落,我要的……是现在就看见他们去死。” “顾少北死了。” 叶萧凌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他怔怔地道:“什……什么……” “顾少北死了。”端木长歌叹了口气,道,“他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成为那一只扑火的蛾子。” “他怎么死的?”叶萧凌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好像被人拿着锤子狠狠地砸中了,那原本就已经因为付远山疼痛无比的心脏,此刻就好像千万把刀不断扎着一样刺痛。 “这是机密。”端木长歌低声道,“我不能告诉你。但我想说的是,无数人为了这个国家,正前仆后继地去赴死,而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上一些时间呢?而且……这个时间,已经很接近了,不会太久了。” 第674章 大雄宝殿无佛祖 离开了公安的叶萧凌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乱晃,他第一次发现这座偌大的城市竟然会给予他这么深刻的孤独感,天上的云层在跟着摇摇欲坠的夕阳在做最后一次告别,街上的霓虹灯开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在街道旁找到一家小吃店,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可吃了一半,却感觉到一阵恶心反胃,然后把那些东西全部吐回了汤碗里。 老板是个中年人,看着叶萧凌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走出来,端着一杯水递给他,温和地问道:“后生,怎么了?失恋了?”他和蔼地笑笑,“失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叔我年轻的时候也失恋过……” 小吃店里卷起一道轻微的风,他眼睛里感觉一阵晃眼的影子闪过,面前的叶萧凌就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剩下桌子上的一张纸币静静地注视着他,旁边还有几个硬币在转动中逐渐耗光了那股力气,一起平躺下来。 大叔愣了愣神,看了看碗里那被叶萧凌吐成“浆糊”的面,耸了耸肩,自嘲了一声:“年纪大眼睛都有些不好使了。”而后端着碗到后厨准备把它倒了去,这世上难过的人很多,曾几乎是他也是那失魂落魄者群体的其中之一,可这世上,没人可以去承担他人的悲伤,就好像他一个人喝着酒咬着牙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神兵天降拯救他于水火之中,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执着于追上去劝解。 李丰。叶萧凌反复地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这不是他第一次知道有这个人,最早的时候,他还是听见付远山还有陈行之在茶馆里闲聊的时候提到那个“李时珍传人”的老李家,而后他又从季林那里知道了,原来李家是中华的七大家族之一,而李丰,是那个大家族几乎内定的接班人。 但现在,这个李丰……乃至于他背后的整个李家,还有李家背后的白鹿门,都是他的敌人。 他无从下手。 就这么走着,他终于到了自己的合租房里,林秋现在还在医院守着付远山的遗体不肯离去,而原本休息的汪洋也已经急急忙忙地打着车赶过去了,夏岚同样在医院,一下子,这间四个人的合租房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寂寥。 他回到房间,从书桌的柜子里取出那个信封,里面装着的是黑水门现任掌门贪狼给他的信件。 端木长歌告诉了他论道之战的细节,而他不知道,实际上叶萧凌早已经收到了这样一封名为信件实则是请柬的东西。轻薄的纸张之上,是黑水门现任掌门贪狼邀请他去观礼论道之战的一行行带着一些古风韵味的文字。 “论道之战决定李家和白鹿门的兴衰走向吗?”叶萧凌把端木长歌的叙述重新回忆了一遍。 “就算李家倒台已经成为必然,但最后踹他下水的那一脚,我要自己来伸。”咬了咬牙,叶萧凌终于下定决心,他翻箱倒柜地把行李箱弄出来,想了想,却又把它仍在一旁,只是从自己的桌上拿起自己平时背的那只双肩包,翻找了几件衣服,就向着门外走去。 金属的防盗门在轻微的吱吱声关闭,叶萧凌走下楼,眼睛里的愤怒已经变成了十足的冷厉。 ***************** 北方有苍山,当然这座苍山跟云南大理云岭山脉的那座主峰毫无关系,在一片云雾缠绕之中,这座同样如同一条巨龙盘踞的山脉上出名的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景,更不是那峰顶涌动之间的滚滚风云,而是因为在这座山上,无数亭台楼阁平地而起,从下往上看去,那一线天之间,云雾缠绕,就如同天宫临世一般威严。 在山脚的大门,通常有无数的香客在每年的头一天,争着抢着上山,去插那“头香”,因此甚至闹出了不少的斗殴事件。但这座由无数佛寺相连而成的庞大建筑群,却已然冷漠,如同早已经脱尘而出。 叶萧凌坐在那外人从来不得进入的巍峨大雄宝殿之内,望着那满身漆黑,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的不动明王,他终于明白了黑水门中的黑水竟然说的不是黑色沼泽之类的地方,而是这位,由整个黑水门共同供奉的黑铁菩萨,不动明王。 “外面香客争着来拜如来佛祖,结果你们最大的大雄宝殿里却在供奉不动明王,也不知道那些人知道了这里的情景会怎么想。” 大雄宝殿里看似没有人,但从不动明王的背后,却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世人皆痴,不求天道,却行跪拜之礼。有什么奇怪?”在光线昏暗的大雄宝殿之中,那座黑脸不动明王的背后,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只剩下一双漆黑如井的黑衣人缓缓走出,在光明一些的地方,笑了笑。 正是之前在山脉之中见到的贪狼。 叶萧凌嘲讽道:“可你们追求天道,却在自家里供大佛,又算什么道理?还有,佛有没有告诉你,慈悲为怀,放下屠刀,你在山村里行的杀戮之事又该作何解释?何况这整座寺庙里,在外面接待的和尚没有一个是修行者,怎么看,你们也不是一群释家徒子徒孙。” “尊佛,敬佛,只是因为我们黑水门先辈就是一群禅宗人士相互扶持所以才开辟出这偌大的家业。而我尊敬不动明王菩萨,只是敬重他那不动如山之意志。”贪狼平静道,“现今黑水门之内早已经少有修佛的弟子了,倒是走道家路子的更多。” “真是欺师灭祖。”叶萧凌讽刺道。 贪狼笑笑,道:“人各有志。”他取过一个蒲团,扔给叶萧凌,自己也取了一个轻轻跪坐,腰杆笔直,就如同一位古代公侯一般正襟危坐,“不过你既然这么着急在今天就来见我,相比也不再执着于我做的事情了?”他神秘地笑,“或者说,我们现在有了同仇敌忾的目标?” “不要把我说得跟你一样卑劣。”叶萧凌在蒲团上坐下,不过他不习惯跪坐,只是以打坐的盘腿方式坐在蒲团上,“你做的事情,我一样记得。只是我现在有我要杀的人,但永远不要把我当成跟你一样滥杀无辜。” “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杀人。”贪狼眼神深邃,“这偌大天下,本来就是一座战场。食草动物食草果腹为求生,背后却仍然有无数食肉者口齿之间鲜血淋漓。而这座战场之中的人,更是因为各种目的而彼此相杀,你不杀别人,别人也总有一日会杀到你头上。我想,你应该已经很能理解了吧?”他盯着叶萧凌。 叶萧凌眼神冷厉:“你知道什么了?” 破军笑了笑:“不要黑水门远离莫城,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连夜赶来,但在你前脚进门之前,我的人就已经把付远山的死讯传了给我。”他耸耸肩,“信息时代,人哪儿有信息来的快?” 叶萧凌皱眉盯着他,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我不止要论道之战的观礼,我还要直接进那座擂台。” “一座炼狱,大弟你是想要把自己扔进那里面去吗?” “别叫我大弟。”叶萧凌道,“有人告诉了我论道之战的规则,二十五岁以下四大门派弟子可以由掌门推荐参加。破军来逼我入障目境界,也是因为这个吧?你看出我的力量进境总是比我的身体快得多,会很需要千叶紫莲,所以你想用此为诱饵,让我去给你们打下这个擂台,不是吗?” “啪啪啪。” 贪狼双眼之中都是笑意,他拍起手来,笑道:“不错,你很不错。” 第675章 算计 6月21日,夏至,宜:祭祀、作灶、余事勿取(意思是除了黄历适宜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做)。 黑水门因为之前那场浩劫中不光是知秋境界几近无敌的前掌门当场身死于那道剑光之下,手下弟子更是或死或伤或入狱,所以面临这次的论道之战的时候,随行人员的数量就显得有些紧张,相比较另外三大门派:白鹿门、太上谷、长林派满满当当合计起来总共有一千五百人之多的大场面,就显得有些寒酸。 甚至,因为四大门派实力此消彼长,黑水门人甚至在入场的同时听见了一些来自于别的门派门人轻蔑的嘲笑声,四大门派,虽然同气连枝,守望互助,可黑水门这一次是自己走错了路,要跟龙组硬碰硬,换来这样一个惨烈结局,他们自然是不但不帮忙反而在背后暗自嘲笑了。 不过贪狼走得却很坦然,尽管他仍然没有摘下他那一身的黑布,可他的步伐稳健之中设置还带着一些随意,仿佛他不是在走在千人瞩目的道路上,而是在一间公园里缓慢散步。 叶萧凌跟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言,心中却若有所思,他看向自己身后那些显得有些郁郁的黑水门人,又看了看贪狼,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感受到了贪狼这个人驭下的手腕是如何高超。 照理说,黑水门人因为他的作为导致了黑水门遭受这样不必要的大损失,就算前掌门留下的遗言确实是让他继任掌门之位,但对这位新任掌门,黑水门人总该会表现出一些不满甚至不服管教的样子来才对。 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所见所闻,叶萧凌不但没有感觉到黑水门里有什么暗流涌动,反而感觉因为这场浩劫,整个黑水门内呈现出了一种同仇敌忾的空前团结局面。 在从那件以寺庙群作为伪装的黑水门出山之时,贪狼仅仅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几个人人命,让他们带着余下的人留守门派,继续安排门派事物,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因为不能参加这场盛会而发出一句怨言,反而是许多人主动请缨,想要把自己来论道之战盛会的名额让给他们那些想去而又不能去的师兄弟门,嘴上“掌门掌门”的喊着,就连叶萧凌都听出了那股子“忠君”之意。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黑水门现在,确实也算是风雨飘摇之中,四大门派或许会对外敌主动来犯的事情守望互助,但却对于内部的落井下石也是乐见其成,毕竟一个疲敝的黑水门对于另外三大门派来说,更只会让他们在论道之战上少了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让他们对中华修行者格局的掌控也更加有力。如果此刻,黑水门内部自己还不够团结,恐怕就是被三大门派打压,只能处于一个惨淡经营却无力上进的局面,而这种局面,自然会导致黑水门内部弟子每年的供给不断削减,任谁也不会愿意。 可是,这种局面,有没有可能早已经在贪狼的算计之内? 叶萧凌深深地凝视着贪狼的背影,前掌门身死、黑水门遭受重创,他继任掌门,以临危受命的态势总揽黑水门的事务,又寻找在论道之战的胜机…… 这一环套一环,叶萧凌实在有些怀疑,前掌门会不会也是贪狼预先就准备的一块垫脚石。也许……千叶紫莲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只不过刚好借着这件事情,他发现了自己这一颗或许对他有用的棋子。或许,自己甚至不会是他看重的唯一一颗,只不过自己比另外的棋子更适合罢了。 “你一直看着我,是想到了什么?”贪狼没有转头,只是轻声笑着道。 叶萧凌移开视线,沉默以对,自然,贪狼也没有询问的兴趣,在他的眼前,论道之战的典礼已经拉开序幕。 论道之战的礼节众多,而这首先开场的,自然就是由现任四大门派的领头白鹿门为首,进行祭天大礼。不过这一次,白鹿门已经失去了李老太爷,而他的儿子李子儒也因为情绪不好而辞去了白鹿门“代”掌门的位置,自然,这一次带头祭天的人,就变成了一位样子不过30岁的年轻人,在按照着无数古老的繁文缛节在一点点地把祭祀进行下去。 “那就是李丰?”叶萧凌没有见过李丰,但他隐约猜到了,只是他怕有失误,所以轻声开口问了贪狼一句。 “看来你就连复仇都显得有些业余。”贪狼微笑了一声,却没有太多嘲讽的意思,他轻轻地指了指,那位正站在中间,仿佛万丈荣耀加持于一身的李丰,“没错,那位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仇人,当然,我建议你不要现在就想冲上去拿着你那把锋利的短剑把他切成十八块。” 叶萧凌当然不会这么做,这场盛况空前的大聚会,让中华内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修行者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他要在这种地方动手杀李丰,只会是被无数修行者碾压成一滩肉泥,只是他到现在只是看见了一些名面上正穿着国家军服正在调控场间秩序的国安局人员,可端木长歌既然说论道之战之后,李家就会彻底走向灭亡,那么自然,国安局,甚至是龙组都会在这里做一定的布局,指不定四大门派另外两派的优秀弟子,就是国安局或者龙组安插的暗桩,又或者,那两大门派,早已经跟国家合作,打算在论道之战上发难了? 自己选择了黑水门,是因为自己只跟黑水门有些渊源,与另外两派毫无关联,但想来自己今天出场,必然会导致端木长歌的布局出现一些问题,甚至自己如果能够成功拔得头筹,那么黑水门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四派的新领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好事还是算坏事。 “在担心什么?”贪狼笑道,“是担心对手,还是担心自己?” “我在担心黑水门做大之后,你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李丰。”叶萧凌没有隐瞒,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与贪狼之间是合作关系,而且只要论道之战还没有结束,他们之间就是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他也不怕把话说得难听了一些。 贪狼却是面露微笑,十分温和地道:“黑水门就算胜了论道之战,那又会如何?另外三大门派虽然表面屈从,但必然有些不服气,或许他们不会对黑水门做点什么事情,可如果是黑水门想要要求他们做点什么,却也同样难于登天。你觉得我能做点什么?” 他又笑道:“何况,这不是你背后的龙组最 第676章 李宗离 叶萧凌摇头,道:“我不是龙组的人。” “但他们倒是很看重你。”贪狼微笑道,“诸多表现证明,他们想要吸收你为他们所用,我应该没有说错。”看着叶萧凌表情不是太好,他十分快速地转移了话题,继续道,“国内的局势,四大门派的实力几乎可以震主,这也是为什么你的仇人李丰,还有他背后的李家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而如果他们在论道之战输了这一次,他们等于就是失去了对四大门派长久的领导地位。四大门派不好对付,但只对付一个白鹿门,甚至说只对付白鹿门里面的李家一支,却容易得多。 国家上层暗流涌动,最顶头的那位,还有龙组,他们想的是一战功成,压制四大门派,同时把李家拉下马。我黑水门如果能够胜出,不光他们不需要再担心李家的问题,就连四大门派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微妙许多,相互牵制的同时,自然就不能对国家权力造成威胁。你说,这难道不是一石二鸟?” “是一石三鸟。”叶萧凌冷漠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之前说了,黑水门如果胜了,四大门派就不能对黑水门做点什么事情,等于给了虚弱疲软的黑水门一个休养生息的时机,只要过了这一年,有四大门派领导权的黑水门自然不会再弱小到随时可以被另外极大门派压制的程度,至于到时候,就算你没法再胜一场,可黑水门已经安全了,你的位置……更是安全了。”说到这里,叶萧凌开始有些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贪狼星君居于天空,象征谋断,不管说前掌门的死是不是贪狼的算计,但现在看来,他至少在临终之前也明白了,只有贪狼,才有门派延续下去的手腕与能耐,破军或许实力强大,终究不过是一人匹夫罢了。 对于叶萧凌把事情说穿,他只是微笑,眼神深邃之中,惹人不断遐想,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笑道:“那至少你也得能如我所愿胜下这一场才行,对于你的那把短剑,我还是很有期待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一个月内就从障目初境突飞猛进到障目巅峰甚至触摸清微门槛。看来,你身上的秘密也不少。” 叶萧凌没有回答,既然是秘密,就该让它继续保密下去。这世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修行精进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是因为他自身的天赋和那位“修真者师父”的精心教导。和实际上,他自身天赋在他看来只能算是中上,相比较廖晴他们这些天才,他还有一定的差距。而且,老单也根本没有给过他多少“精心”教导,就连他唯一教授的“弹松针”法门,也不过是他信手沾来,帮助他稳定体内那些暴烈真气的手段。 他的强大,不来自于他们所以为的这种东西,而是来自于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苹果手机。那里面,微信联系了三界神灵,让他得以从管中窥见一头头身形矫健,肌肉壮实的花斑猎豹,与黑白无常相识,他得以从拯救赵素雅那与生俱来的怨灵缠身,与李时珍相识,他得以学会这一身在旁人看来几近起死回生的失传医术。而与啼听相识,尽管啼听并不清楚自己无意之间提供的真力,竟然早就了一位凡间的年轻修行者,可叶萧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毅然向啼听索要来的“李元霸抗鼎诀下卷”还有那足以醍醐灌顶的真力,已经让他稳稳地站在了障目境界的巅峰位置。 当然,贪狼说他触摸到清微境界的门槛,那只不过是夸大其词,他的实力进展确实很快,但清微却不是简单的实力增长那么简单,与障目境界比较,障目境界实际上就是要人想明白,真力修行,尽管很多是技巧,可却也少不了以力破巧的壮烈激烈。 李时珍当初不愿意明说,是因为道理这东西,你听是不一定能听进去的,否则现代孩子从初中课本就已经背诵论语无数篇,早该个个都是君子了。许多道理,只有自己体会了之后,才会有所明白。 而突破了障目,到了障目巅峰境界,他就真真正正地撞在了一堵结实的大门之前,此刻,他要以力破巧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需要时间沉淀,慢慢修行思考,才能弄明白清微境界的内蕴。 不过,叶萧凌自认,现在他的战力,又有老单送来的短剑相助,虽然不是稳操胜券,却也已经有了最大的赢面。 “对面那位穿着白色衣服,手握长剑的人就是李宗离了。”四大门派的掌门除了李丰在祭台上祭天,其他三大掌门都在各自队伍的最前端遥遥相望,贪狼看向那没有李丰在队却有一位少年处于最前方如同鹤立鸡群,他轻声道,“到底白鹿门里的无数老人炼药的本事要比其他门派都强,所以才能每年都培养一位这样出色的年轻人来夺取论道之战的头筹。” “可我记得,吃增加修为的药物不比千叶紫莲这种改善身体的药物,会影响日后的修行。”叶萧凌道。 贪狼笑了笑,道:“白鹿门只需要论道之战能胜,至于他日后成就是否还能突破障目进入清微,谁在乎?何况,即使他不吃那些药物,仗着天资聪慧和时间打磨而入障目再破障目入清微,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这世上的修行者,能看破清微境界入知秋的可不多,我师父算一个,我师兄算一个,龙组里,除了那位深不可测的元帅大人之外,夏渊中将还有那几位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倒是挺有希望。” “你只说了黑水门和龙组,其他三大门派呢?” 贪狼微妙地一笑,道:“几个老头子而已,就算他们好生将养身体,又能维持几年?即将燃尽的薪柴,不足为惧。” 叶萧凌微微点头,看向那位名叫“李宗离”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他的目光,那一身白色衬衫,显得无比出尘的李宗离敏锐无比地抬起头,看向了他,目光之中有刀子在飞舞。他肆无忌惮地看着黑水门的人群,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去,想要找到是谁在注视着自己,但此刻,叶萧凌早已经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眼中的锋芒。很快,李宗离失望地把头重新转了回去。 “我越来越相信我押对了宝。”贪狼玩味地道。 叶萧凌依然低着头,他不知道李宗离是否还在注视着这边,但还是轻声回应:“为什么?” “这世上有两种年轻人,一种身怀绝技,锋芒毕露,唯恐天下不知。李宗离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但却已经在白鹿门的大力支持下稳稳地站在了障目巅峰境界。但实际上,一把刀磨得太快太锋利,用起来或许顺手,但也因为如此,兵强易折。”此刻,祭天的仪式终于结束,接下来是轮到三大掌门人一起上前祭地的时刻。他缓缓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快速地说完了那句话。 “刀子要锋利不难,难的是锋利却还能藏住锋芒。但你明明境界与李宗离在伯仲之间,却主动避让锋芒,我很期待你到时候会有什么表现。” 叶萧凌看着贪狼出列而去的背影,沉默着,下意识地触摸了一下自己专门为了“四顾”短剑而做的剑鞘。 剑鞘入手温润,但实际上沉重得很,毕竟“四顾”剑的锋锐,普通的木材不容易保存,而黑水门给他挑选的木材,钝重而粗糙,反而让这把锋锐的宝剑在里面静静安卧,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从里面透露出来。 “付老。”叶萧凌喃喃道,“你说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他又想到顾少北,只是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顾少北因何而死,但他心中却升起一片巨大的阴霾,他总觉得这个秘密的揭开,会让他难以招架。 场外,有几位身穿军服的国安局成员在相互交接之后,踩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一辆普普通通的警车走去。他们的表情淡然,却在眉眼之间有一种天然的铁血冷冽,如果叶萧凌在这里,立刻就能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那属于龙组才有的味道。 他们打开车厢后门,轻巧地钻了进去,里面却是满满当当的全是监视屏幕与各式的监控设备。有位嘴上叼着口香糖的年轻人在对一旁的国安局成员大骂:“妈的,让你们监控好叶萧凌的位置结果你们没做,现在叶萧凌真的搅合进来了。这次黑水门的出阵名单里有那几个人?” 被骂的几位成员有些哀怨,但还是很快回答道:“方渐、黄莫生、庞墨……” 一共说了大概八个名字,端木长歌皱着眉头把这个名单重新默念一遍,而后道,“庞墨倒是黑水门后辈中大力培养的那位,可说到底他的境界甚至没入障目,贪狼……他这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黑水门是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放你娘的屁。贪狼那混账会破罐子破摔?现在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叶萧凌的修行速度比我预料的更快一些……他已经有资格跟李宗离对阵了……” 第677章 不是你们黑水的! 祭地的典礼相比较祭天简洁许多,虽然从三大门派掌门的脸上看不出他们是为这种简洁而感觉到欣喜还是失落,但叶萧凌猜想他们估计心里也不会太满意由那位相较他们显得十分年轻的李丰高傲地坐在首位,俯视众生。当初李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这些门派都和和气气,但现在换做一个没有太大资历的年少李丰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谁会愿意? 而他看向另外那三大门派修行者队伍,其中涌动的暗流,已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又看向贪狼,这些天,他一直弄不明白贪狼几岁,毕竟他一直都穿着那一身黑袍,除了那双深邃并且带着一些狂热的眼睛露在外,他的一切都如同潜藏在一片黑幕之中,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对局势的把控以及对事态接下来发展的预测,贪狼可以说是他平生仅见的可怕天才。从第一次见面他束手就擒孤身被逮捕入龙组却敢说自己一定会被龙组放出来,到现在他站在那高台上,对着胙肉,对着天地,对着手上红光闪烁烟雾缠绕的香,他仍然在掌握着主动。 他只带了三百人到场,另外几个门派的门人私下嗤笑说黑水门没落到就连五百人凑不齐,但他们却不知道,黑水门就算被龙组一刀捅在了要害处,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黑水门现在确实人员稀缺,士气低落,可要凑五百人的修行者队伍却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么做,是故意相另外两大门派示弱,表示黑水门只求保持那一席之地,不求在论道之战之中强取那滔天权柄。论道之战的规矩,是由各大门派自由选择对手进行挑战,而逞了贪狼的情,另外两个门派:归离谷与长生堂自然对黑水门也就表现的放松一些。 “大概也不会比李丰大多少吧?”叶萧凌轻声对自己道,那看来,如果自己把他推上那把象征四大门派领导人的位置,另外那两位已然白发苍苍的掌门同样会有一些情绪。 “后土在下,伏惟告之……”三位掌门人仿佛排练一般异口同声地念完了悼词,于是在那座早就已经搭好的高台之上, 三位掌门人把手上的一炷香给插入桌子正中间的小鼎,寓意是大禹治水九鼎定乾坤,而论道之战,自然是以各家的“道”,定这四大门派的天和地了。 胙肉仍然在桌面上摆着,李丰也不再继续坐在那张高高的椅子上,而是来到了三大掌门的中间,相互之间带着虚情假意笑了笑,而后在一旁的礼官就大喊了起来:“祭地已毕!四门掌门亲赐胙肉!” 叶萧凌微微低头,他知道,轮到自己上台的时间终于到了。黑水门的队伍里也略微有一阵骚动,从队伍里走出五位优秀弟子,毕竟是是兄弟情谊,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与叶萧凌之间相比较,显然泾渭分明。当然叶萧凌本来就只是挂名在黑水门下,也没有打算跟黑水门这些求道的疯子做一会亲亲兄弟,几个人亦步亦趋,几乎在同一时间,走上高台,与其他三大门派的优秀弟子并排而站,对各自的掌门人深深一揖。 两位老人眼睛里自然是欣慰,而李丰的眼睛是沉重之中透露出一些担忧,但看向白鹿门那站在首位的李宗离,他又自信起来,论道之战的参与者,只能是25岁以下的年轻弟子,而李宗离今年不到25已经是一位障目巅峰境界的修行者,此刻,谁能在他手上讨下好? 而叶萧凌在作揖直起腰来的同时,只从贪狼眼睛里看见了笑意,仿佛他早已经把整个局面掌握在手中,接下来的,只不过是按照步骤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罢了。 胙肉的大小被切得恰到好处,带着肋骨,弯如月牙一般在碟子上带着一股熟肉的香味。因为是刚刚在大锅里烹煮出来的,所以还冒着那么些热气。如果是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块胙肉,或许觉得微不足道,可对于恪守传统这么多年的四大门派,这块胙肉背后代表的含义,代表一位弟子在门派之中是否被器重,能领到这一块胙肉的人,几乎都是可以说是年轻一辈,最有实力的几个修行者。 几位掌门分别把桌子上的胙肉一盘盘端起,轻轻地端到弟子的面前,但双手伸出接胙肉的弟子却如同在,而四大门派的其他弟子自然是十分眼红地在下面站着,静默地看着这上面自己的师兄弟享受着万千荣耀。 战国时期,周天子使着分赐文武胙肉,承认诸侯称王。而现在,他身侧的几位弟子也正值那样意气风发时刻,欲凭三尺剑,只身斩恶龙。 胙肉一块块地分赐下去,叶萧凌是黑水门最后接到胙肉的人,自然几位掌门人的目光也就落到了神情平静,但站立着自有一股锋芒显露的他身上。 “等等!”就在此刻,李丰眼神骤变,大声开口道。 贪狼早已经有准备,只是微笑地看着李丰,轻声道:“李大掌门,怎么了?你这么盯着我黑水门人看,难道是我黑水门人有谁是过了25岁违反了论道之战的规矩?” 李丰眼神骤然凌厉,他指了指叶萧凌,道:“你黑水门人确实没有谁超过25岁。可这个人……他不是你们黑水的!” 众人顿时大哗,就连一众在台上已经拿到胙肉的弟子们都惊讶地顺着李丰的手指,把目光落到了叶萧凌的身上,当然,黑水门的几位弟子早就知道叶萧凌与黑水门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们只是淡然地端着胙肉,保持着恭敬的神情,仿佛山崩于前都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情绪波动。 叶萧凌同样面无表情,他和贪狼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瞒过李丰,四大门派那些在山中修行的掌门或许认不出叶萧凌,可李丰身为李家人,李家的老宅甚至就在莫城,怎么会不知道莫城发生的那些事情?又怎么会不认得叶萧凌那张在媒体面前展露过无数次的脸? 李丰却皱眉看着叶萧凌,只有他李家人知道,那些媒体的狂热,本身就是有李家在背后操纵。李老太爷想的是收服叶萧凌为己用,当然这种收服必然不能靠的是强权压迫,毕竟叶萧凌作为修真者的弟子,谁知道那些一直神鬼莫测的修真者如果知道叶萧凌被李家打压而做出什么疯狂事情来? 李老太爷本打算慢慢布局,捧起叶萧凌,让他到那高山之巅,而如果他想要继续享受这样的名誉,自然就需要跟李家合作,何况李家那几万本医学孤本更是能给叶萧凌在医学上开辟一方新天地。而如果叶萧凌不肯合作,他就直接覆手为雨,把叶萧凌身上那些已经笼罩一身的光亮全部扫去,常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叶萧凌如果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心理落差,自然也就会向李家靠齐。 可李丰并没有李老太爷的耐心,更没有觉得叶萧凌对于李家的作用会有多么大。在李老太爷去世之后,李家暗中对叶萧凌帮助也就逐渐消散。叶萧凌离开莫城仅仅一个月,现在,如果不是靠着蒋林宇不断运营的那个公司,恐怕叶萧凌人的名字,都已经湮灭在那健忘的媒体之中。 贪狼早知道李丰会这么说,所以他只是笑笑,轻轻拍了拍站在他身侧的归离谷谷主,朗声道:“谁说他不是我黑水门人?李大掌门,说话可要讲究证据。否则你这话只能是对黑水门的污蔑,虽然说我黑水门当前疲敝不堪,可如果面对辱我师门的人,我黑水门必定以百倍偿之。”他往前一步,望着自己黑水门那三百人,这三百人,几乎就是黑水门现在最精锐的战力,他大声喝道:“我黑水儿郎何在?” 那一直憋屈在其他门派轻蔑嘲笑的黑水门人早已经按捺不住,整齐地大喝:“弟子在!” 场间一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第678章 错误 论道之战还没有开始,场间的气氛就已经有些不对。修行者里或许有那些常年闭关不出的苦修士,可大多数弟子都心思活跃,尤其是那些年轻一代的弟子,更是血气方刚,开始修行之后更是让他们的底气充足,心中有出去打拼一番的想法也一点不奇怪。 因此,四大门派在中华里苦心经营的商业资本自然都盯上了保安公司这一块,一方面是可以让弟子外出历练一番,另外一方面,那些国家大员也确实需要足够强大的保护者,相比较军方那几位大佬可在身边指派警卫,那些政治官员却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自然,他们的与四大门派保安公司也交往颇多,通过这种方式,四大门派也能建立起长长的人脉,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而一块肥肉,被四条饿虎同时盯上,自然也少不了你争我夺,平时四大门派觉得这反而是有利于弟子进取的竞争,只是稍作约束,很大程度上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可现在,因为贪狼这一声大喝,各门派之间暗中不和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无数长剑长刀离鞘的声音响起,白鹿门弟子自然也就不甘示弱,同样抽出兵器,只需要自己的掌门一声令下,他们会以同样狠辣的态度对付这个自己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盟友。在他们看来,黑水门现在已然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而白鹿门现在依然兴盛,以后也必将兴盛下去,不过是一场厮杀,谁有真正怕过谁来? 归离谷、长生堂的两位掌门则是眼神中略带幸灾乐祸,在他们看来,白鹿门如果真的动手,就算黑水门现在再弱,可就如同一把钢刀砍到了一块顽石上,就算钢刀之锋利,可以把这块顽石劈裂,可自己也必然崩出几个口子,到时候他们自然就可以趁势居于白鹿门之上,皆大欢喜。 眼神闪烁的李丰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平心而论,叶萧凌处在论道之战的名额之中确实不和规矩,可四大门派收徒向来不拘一格,就连白鹿门十三分支之一,他背后的李家,同样有无数外姓弟子为李家尽心竭力。而如果叶萧凌要入黑水门,而黑水门掌门贪狼又肯让他入门,谁又能否定叶萧凌这样不合规矩? 脑子里转过无数想法之后,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贪狼兄,我跟这位叶兄同是莫城人士,所以曾有过几面之缘,他原有师承,现在却投入了你们黑水门的门下,我一时间有些惊讶,失态了。” 两位正看戏的掌门正有些失望李丰的服软,心中却更坚定了“李丰不足以领导他们”的想法,他们同样假惺惺地笑了起来,充当临时的和事佬道:“原来是这样。四大门派收弟子不拘一格,即使以前有师承,可如果有心又有足够的天赋入我们四大门,我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贪狼兄,李掌门不过是因为一时失态,你看……” 贪狼笑了笑,就连掩饰的心思都奉欠,直截了当地道:“既然如此,误会解开,我们就还是把我们这场论道盛会继续下去,否则耽误了时间,我可是愧对先师啊。”说着,他挥了挥手,黑水门的弟子整齐如一支军队,很快就沉寂了下去,反倒是让白鹿门的磨刀霍霍准备厮杀一场的弟子们失去了目标,显得有些憋闷,看待李丰的眼神也越发有些不善。 毕竟,李丰的父亲李子儒虽然说一直没有什么功绩,可在李老太爷晚年,许多事情都是由李子儒经手,虽然锐气不足,却也张弛有度,令人信服,可李老太爷一去世,李子儒就黯然辞去了代掌门的职务,直接就。 你师父的死就是你造成的,装什么蒜。对于贪狼的话两位老掌门心中暗骂,但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说,何况黑水门这次既然已经示弱,他们总要多给点面子,他们现在真正的敌人,只是那位仍然居于他们之上的李丰。 ***************** 战鼓被敲响的时候,这场他等待了一个月的论道之战,终于打开了序幕。此刻,贪狼已经坐回了他原本的座位上,身后除了叶萧凌,那几位领到胙肉的优秀弟子彼此站成一排,沉默不言。 叶萧凌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并不在乎他们不时扫过自己的不善眼神,只是轻声对贪狼道:“你说论道之战有两轮,我应该在第几轮上去?” “急什么?”贪狼笑道,“每个门派有两次挑战机会,按照往常,第一轮都不过是交流罢了,相互挑战之间,都会留有余地,让几位优秀弟子能从打斗中学到点东西就十分足够。” 叶萧凌看着场上那两人相互试探,长枪与剑相交摩擦出一连串的火星,这第一阵,是归离谷与长生堂,显然这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就连台上的弟子切磋也一团和气,虽然这两人的修为都谈不上太弱,可每次都是点到为止,相互之间不伤对方分毫,让叶萧凌看得有些乏味。 “他们是在留力气。”贪狼指了指,道,“第一阵不挑战白鹿门已然成为不成文的规矩,本身论道之战的意义在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弟子相互较量来提升修为,可如果说一开始四大门派就相互撕咬,不光吃相太难看,而且这样对弟子本身也不利。一家有六个名额,可真正门派能扛着整个门派面子出战的弟子又能有几人?所以这六人,一般有四个人是上台磨练的,你现在看,自然感觉无聊至极。” 叶萧凌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战比较合适,想来你不至于这种细节都不安排。”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贪狼笑道,“我只是想看看,李丰会怎么安排他的那个宝贝疙瘩,再做决定。” 叶萧凌望向白鹿门的修行者群,低声道:“可惜不能跟他本人打一架。” “我倒是希望你没有这机会,李丰的修为,并不弱于李宗离,只是他的年龄已经过了论道之战的年龄罢了。”贪狼道。 一场归离谷与长生堂的切磋,说快不快,但说慢也不慢,毕竟有资格领到胙肉,代门派出战的弟子不过六人,而且第一次挑战的切磋不必要把自己搞得山穷水尽,所以大多数的两人对决,只不过是兵刃指向要害,知道自己已经输了的弟子就会恭敬地拱手,而后下台回到阵列中仔细回忆。 不过也偶尔也有几局,两位四大门派弟子在台上在决出胜负之后,朗声交流心得,以言语论道,每当这种时候,四大门派所有没有资格上台的弟子们反而是最安静的时候,他们把空间全部留给了台上的那两人,听着他们的论辩,同样也有助于他们自己的修行,或许有些人年龄已经过了论道的年纪,可终究,修行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将来能在修行道路上走出多远,可不仅仅只是取决于能进入这场盛会的中心。有些弟子虽然少年时候并不显眼,可到了一定年纪,修为却突飞猛进,直至进入门派核心,这并不是十分少见的事情。 叶萧凌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这一个月,虽然他在黑水门也阅读了不少修行的典籍,可他的修为来得突兀,也需要足够多的基础来厚积薄发,至少,在面对李宗离之前,他哪怕多有一些感悟,都是提升胜算的关键。 第679章 信使 台上的胜负已经拉开了序幕,但在那辆国安局的面包车里,在无数个摄像头带来的抓拍画面前,他们的胜负才刚刚开始。 “关注一下这个叫什么……韩建豪的王八蛋,估计平时没少隐藏实力,刚才那一下肯定收手了,要不然对面那个洋洋得意的傻瓜早该躺在地上哭丧了,还有空在这里瞎瘠薄扯淡论道。” “是。”身旁的国安局成员立刻着手向总部要求资料调取,并且对这位属于归离谷的优秀弟子在刚才表现中展现出来的身手特征开始了全方位归纳,就连他抬脚是先抬左脚还是先抬右脚都不放过。他们都是由龙组过度而来的国安局成员,对于这方面的数据采集和分析十分在行,只要被他们看过一遍,他们甚至可以从肢体动作来分析出一个人人的性格特征,这一次,端木长歌特意把这两人调到手下,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严铁生松的口。当然,结果也证明了他代价付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值得。 端木长歌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着显示屏上,贪狼与叶萧凌窃窃私语,有些好奇这两个人会谈些什么,叶萧凌这销声匿迹一个月,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一系列的事情压在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至少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不管怎么发展,结局都不会太差。”端木长歌笑了笑。 车外传来敲门声,端木长歌伸了个懒腰,对束在领口的话筒道:“有屁就放。” 耳机里传来一位战士有些局促的声音,他轻声道:“来了个人,自称黑水门掌门贪狼的信使,有东西交给您。” 贪狼的信使?端木长歌眯着眼睛,眼神玩味,看着那位仍然稳坐在摄像头画面中的贪狼,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异动,想来这种举动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已经安排好了。 “让他进来。”端木长歌道。 一位身形瘦长,但眼神却炯炯有神的修行者走了进来。 车内的空间并不算太高,所以这位瘦长的修行者不得不微微低头,他看向端木长歌恭敬地行了个拱手礼节。然而端木长歌并不买账,而是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随意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四大门派这些人非要搞这种不三不四的礼节,看着很传统,但实际上掩盖不了你们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身形瘦长的修行者表情一窒,没有想到他表达恭敬还被端木长歌轻飘飘地“打了一巴掌”,有些不悦,但很快,他想到贪狼的吩咐,又眼神一黯,低下头去,道:“既然如此,请收信。” 端木长歌看了他手上的信封,正打算去接,不过伸手到半途,却又停留在了那里,嬉皮笑脸地道:“你们掌门该不会在上面涂了什么毒药之类的吧?” 瘦长修行者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怒意,道:“我黑水门就算谈不上光明磊落,可也谈不上这么下作,在信上下毒?绝无可能!” 端木长歌吹着口哨,轻笑道:“那谁知道呢。不过我还是拿来看看比较好。”端木长歌单手就接住了信件,一边拆封一边道,“反正,我觉得你们掌门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毒不死我,他是不介意来这么一手的。” 瘦长者盯着端木长歌,但想到贪狼之前交代的话语,只能是忍气吞声,充耳不闻。 信件很短,端木长歌看得又很快,所以仅仅只是几分钟时间,端木长歌就胡乱地把信件一方,笑道,“你们掌门真就这么有把握我会配合?” 瘦长者低沉道:“掌门说,不论如何,您都是赢家,而您现在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收取最大的利益,想来我们掌门开出的条件是最好的。” “只是看起来最好的。”端木长歌笑道,“可我该怎么相信一个跟我们龙组结怨很深的黑水门,会好好跟我们合作?” “掌门说,不是合作,而是请求。这是中华的大势,非人力所能抵挡,我们黑水门需要的是站在胜利者的那一边,而胜利者……自然有把握让我们不会有反心。掌门还说,见字如面,想来您在他的字中已经能看出他的一片赤诚。” 信使走后,坐在身旁的两人自然忍不住对那封信的好奇,抬头看着端木长歌,瞪大眼睛问道:“端木少将,信上写了什么?” 端木长歌咧嘴道:“干嘛,我告诉你们,然后你们回去报告老头儿?” “那哪儿能。”两位成员自然汗颜,相比较龙1组成员,他们于端木长歌自然算是“另一拨人”,不过严铁生从未给他们什么“监视”任务,所以他们这次来协助工作,还真没有带什么特殊使命,“元帅信任您,我们自然也是信任,我们……就是好奇……黑水门新任掌门,元帅都对他表示过欣赏,而您和他之间达成交易,我们当然想知道。” “所以,你们这是在拐着弯拍我马屁?”端木长歌白了两人一眼,“告诉你们也没事儿。信上说,让我的暗桩配合配合,磨一磨白鹿门的那位‘李宗离’。” 两人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怎么能行?我们的暗桩是用来……” “不就是用来磨白鹿门的嘛。”端木长歌打断他们,二郎腿晃来晃去,“这次我们的目的就只是让白鹿门败,反正就算我们的暗桩有能力夺魁,可夺来的魁首到底还是得归了四大门派,我们龙组又没法当这个四大门派的‘武林盟主’。” “可与黑水门合作……”两人仍然有疑虑。 “黑水门已经不是以前的黑水门了,死了个掌门,死了个破军,加上那么多弟子死的死,关的关,现在的黑水门,就算夺魁,也只能是个空架子。不过好处就是,他们可以借着这个空架子自保,免得被另外几个门派给慢慢挤压最后甚至被吞并。” “可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因为他的理由我觉得没毛病。”端木长歌无辜地摊手耸肩道,“一,正因为黑水门弱,所以另外几个门派不会服他,等于四大门派之间产生了一点分歧,有助于我们平衡国内局势。二,如果只是磨一磨李宗离,我们的两个暗桩应该只需要启用一个,难道你们都不知道节约?要知道我们龙组能潜伏进人家四大门派而且还当上核心弟子的人可不太多啊大兄弟。” “可……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了呢?李宗离毕竟是李宗离,可黑水门那边……我看不到他们有什么胜的可能性。” 端木长歌嘿嘿笑了起来:“这就是第三点了,一个能把这些事情都考虑到的人,你告诉我他没有底牌去赢?至少,就算叶萧凌赢不了,他必然也会有别的底牌,何况……从某个角度来说,我挺看好叶萧凌的。” 归离谷对长生堂发起的挑战就在一团和气之中落下帷幕,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小打小闹,但从这小打小闹之中,能看到或者听到这些门派优秀子弟的修行心得,至少也让众人心满意足。 叶萧凌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地把那些场景重新演练,入了障目之后,或许是真力提升的效果,所以他竟然是可以把那些场景全部记得,就连细节方面也没有一丝遗漏。而他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在黑水门也学了不少东西,他把这些东西跟台上那些优秀弟子的动作相互印证,竟然又有一些新的感悟,他开始喜欢不断感悟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修行的魅力,那远在天际的“天道”不重要,那种好像通往世间真理的欢愉,会让人着迷。 贪狼看着叶萧凌这么点时间都不肯放过,笑了笑,道:“有什么体会?” 叶萧凌睁开眼睛,眼角瞟见那位刚刚离去的瘦长黑水门弟子,反问道:“你又安排了什么?” 贪狼看向那已经无人的擂台,叹息道:“你这么说好像我总是一个阴谋家。” “难道不是吗?”叶萧凌道,“以你的谋略,我必然不是你的唯一一颗棋子。” 贪狼微笑道:“那你还愿意做我的其中一颗棋子?” 第680章 李宗离与秦武阳 “这是两码事。”叶萧凌转过头去不看他,其实他心里明白,贪狼可以有很多棋子用,但身单力薄的他,除了抓住黑水门这根稻草,他想不到有任何办法让他在这场论道之战中插上一脚。 战鼓重新响起,无数鼓手同时敲击的声音就仿佛要让大地都一起震颤起来。归离谷挑战长生堂完毕,而接下来轮到了长生堂选择挑战的门派,而一轮之中,两个门派只能交战一次,所以长生堂自然不可能再和眉来眼去的归离谷再来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对决,剩下可选择的对手,自然只剩下了那处于高位的白鹿门,和叶萧凌所在的黑水门。 “至少你这颗棋子是我唯一一颗丢不掉的。”贪狼一笑,看向沉吟挑战目标的长生堂掌门,“你马上就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安排,只是到时候别反感我多此一举才好。” 长生堂掌门终于选择了挑战的目标,不过与往年他们挑战黑水门的不同,他们竟然是直接选择了挑战白鹿门,许多人在诧异之后又觉得顺理成章,毕竟以黑水门现在的光景,长生堂如果还急着挑战,反而会让人觉得他们急于落井下石,贪狼的示弱起了作用。 礼官拉长了声音大声宣扬:“长生堂——对——白鹿门——” 而长生堂掌门已经在安排着六位领到胙肉的弟子出场顺序,此战只是第一轮挑战,与白鹿门之间不可能打得太激烈,然而这第一场却也是他们相互观察试探的最好时机,归离谷选择挑战他们而不肯去试探白鹿门,是为了给足面子,而长生堂要在黑水门之中选择一个最佳的挑战对手,与其去跟现在正处于倾颓时候的黑水门交流,还不如直接借此战看看白鹿门这次出战的弟子到底有怎样的实力,又有怎样的特征。 “墨阳,你打首阵,你的实力不弱,如果白鹿门没有派出最核心的那几位,你至少可以胜两局,让那位“李宗离”尽早上场。” 那位被称作墨阳的弟子点点头,拱手道:“师尊,我明白。” 但就在这时候,几位弟子却有一人,径直出列:“何必这么麻烦?” “武阳……”长生堂掌门皱眉刚想说话,却发现他已经越过了自己,向着擂台那边走去,就算他想要去拉,这位自己最器重的弟子已然对着白鹿门那边的阵列朗声喊了起来:“宗离兄!不如我两直接交手,也省去那么多勾心斗角怎样?” 白鹿门序列里,李丰也皱起了眉头,他看向对面长生堂阵列,不悦道:“没规矩的东西。” 武阳一句不成,又喊了一声:“别说是没胆子吧?白鹿门既然这么多年居于首位,等会儿还要面对三大门派轮番挑战,现在如果连出手都不敢,怕是要被我们这些人耻笑了!” “表哥。让我上去吧。”李宗离到底还是比较尊重自己这位李家本家的掌舵人,而且从少年时候,李丰就在修行上给了他不少指点,他现在仍然记忆犹新。所以年少气盛的他虽然同样不忿,却也没有不顾白鹿门与李丰直接上场,而是轻声对着李丰道,“他赢不了我的。” 李丰皱眉看着长生堂那边,道:“我倒不是怕你赢不赢得了,我怕的是这是长生堂那位老匹夫的诡计,否则一位弟子,怎么会有胆子说这种话?” “我倒是不觉得。”李宗离眯着眼睛,看见长生堂掌门面色阴沉,显然不悦自己弟子没按照自己的安排就来了这么一出十分不满,只是想到话既然已经放出,总不可能收回,如果此刻他强行要求自己弟子住口,反而会挫伤了自家弟子锐气。 李丰也仔细地想了想,道:“那好,你上去吧,小心防范。” 李宗离得到了李丰的支持,年少的脸顿时欢快起来,只是转到擂台,眼神中由透露出一股少年人少有的狠辣劲儿。单手持剑,没有剑鞘的长剑竟然发出欢快的嗡嗡声,他大步向前,擂台木质地板竟然被踩出了隆隆之声,如同巨石滚动,一股子凌厉气势已经从他身上升起,直直地压向对面。 李宗离吸了口气,对着长生堂众人道:“有何不敢?李宗离就在这,有胆子就上来吧!” “你个混小子。”长生堂瞪着自己这位最看重的弟子秦武阳,还是没有骂出口,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去吧。” 秦武阳咧嘴笑了笑,手上的两杆长枪一杆短枪一抖,一跃之下,已经到了台子上。 两人都是障目境界,只不过李宗离仗着白鹿门特殊的背景,修为进境要比李宗离更高一些,可同为障目境界,胜负绝不仅仅只是真气的量就能衡量。秦武阳长枪短枪在手,想到自己干刚刚得到的消息,嘴角微笑,想到自己以后怕是不能在长生堂继续呆下去了,有些遗憾,但手上反而因为可以畅快一战而忍不住颤抖起来。 相互拱手只是一个前置,但就在铜锣敲响的那一秒,秦武阳右手的长枪就已经如同一条脱缰的毒龙,直直地向着李宗离的眼睛而去,力量之大,仅仅只是在这样微微的旋转之中,枪上的红缨就已经如同被电击一般根根竖起。 李宗离瞳孔一缩,长剑一抖之间,从下往上一撩,与长枪相撞,叮当之声响彻全场。 这不是切磋应该有的力量!李宗离感觉到了手上的异样,这第一轮,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尽全力出手,可此刻,他感觉到刚刚一个上撩几乎不能把那毒龙一般的枪尖给架开,就已经知道了秦武阳根本就是在全力进攻! 盛怒之下,李宗离体内真气如同决堤的黄河,喷涌而出,在他的皮肤上,那一条条青色的经脉几乎膨胀如同一根根虬龙。 他跺脚,人尚且还没有到,却自有一股气势已经向着秦武阳压了过去,他这个年纪能入障目境界,靠的就是一股子自信与倔强,而在此时,他更不会退让半分,长剑既然不如长枪范围广,那就亲身涉嫌,入他的长枪枪圆! 长枪一抖,与他的长剑相碰撞,李宗离连进三步,刚想要破掉秦武阳的长枪,但短枪却如同跗骨之蛆地缠了上来,仿佛一只藏身于荒原之中的鬣狗,对着他的腰间狠狠地咬了过来! 李丰猛然站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手上已经因为用力而拗下那雕刻着大鳌头的座椅负手,到了现在,他也已经看出了,两人之间早已经脱离了切磋的范围,秦武阳根本就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与李宗离现在就搏杀一场! 他凌厉的眼睛看向对面的长生堂掌门,而长生堂掌门同样眼神凌厉,他没有站起来,可他握着扶手的手早已握紧。 “逆徒……逆徒……”长生堂嘴唇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 第681章 偷来的棋子 长枪如同毒龙,短枪如鬣狗,就如同荒原之中的勇猛雄狮与阴狠鬣狗这两者突然相互合作,竟然是展现出了一种令人十分惊惧的实力来,李宗离纵然是白鹿门培养出的天之骄子,可面对这样几近于天衣无缝的配合,他无数次向前想要斩落枪杆,却都只能是无功而返。 秦武阳放声大笑之中,体内的真气不断地拔高如登楼,一步一重天,等到他一个旋转,长枪竟然被抖弯起了一个弯弯的圆弧,而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身上如同大山崩裂炸起,他整个人随着自己的长枪旋转起来,一甩之下,长剑与枪头猛然碰撞,李宗离闷哼一声,向后连三步,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之间有些滑腻,虎口已经崩裂出血。 到此时,就连那些修为不强的白鹿门弟子也已经看出了这场对决不像是以往的第一轮那般和睦,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修为更强的师兄们为什么脸色如此难看,自然忍不住气氛在台下大骂起来。 而相比较起白鹿门那边的大骂,长生堂那边却是因为秦武阳这连环弧枪的威力万分振奋,无数的长生堂弟子甚至放肆地对着台上大喊起来:“好样的!武阳师兄!给他点颜色看看!” 秦墨阳是秦武阳的师弟,他皱着眉,虽然看着自己台上那位向来有些放d不羁的师兄竟然能在单对李宗离的时候还能取得上风有些激动,但看着自己的师父肩膀颤抖,他又把自己嘴里原本想要呼喝的赞美给咽了下去,他低声道:“师父,师兄确实有些不对,等他下来,您责罚他就是了,但若师兄能在这里胜过李宗离,一举把李宗离打成重伤,我长生堂不是万份有利?” 长生堂掌门阴沉着脸,斥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有机会胜过李宗离?” 秦墨阳哑然道:“可李宗离的手……” “不过是出了点血,皮肉伤,看着厉害,可又能伤到李宗离几分?何况,这不过是第一轮挑战,就算他把李宗离打成了重伤,这场仗,还有下一轮,如果归离谷或者是黑水门在后面突然发难,转而挑战同样受伤的武阳,我长生堂的优秀弟子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秦墨阳终于知道了自己师父为何如此愤怒,他看了一眼台上仍然攻势猛烈的秦武阳,苦着脸道:“那现在怎么办?” “看着吧。”长生堂掌门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墨阳,如果武阳败了,你要想办法撑起我长生堂的脊梁。” 秦墨阳沉默了一会儿,道:“师父,我怕我做不到……” “你得去做。”长生堂掌门怒道,“今年的论道之战,本是我长生堂的大好良机,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天知道我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看见长生堂领导中华修行界的一天,不论如何,你必须去做!” “是……” 而在另外一边,叶萧凌同样皱眉看着台子上那状若疯虎的秦武阳,不得不说,他的长枪与短枪之间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刚猛之中又带一些阴柔,在大开大合的招式之中又暗藏狠辣的黑手,长生堂到底是四大门派之一,能够培养出这样一位优秀弟子,足以让几个月之前的他汗颜。 可尽管如此,秦武阳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十分不解。 “就算他胜了这一场,可下一轮怎么做?”叶萧凌低声问自己,他实在不明白秦武阳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李宗离虽然在他的猛烈攻势下不断地退守,可他在这猛烈攻势之中也在步步反击,两人之间实力伯仲之间,不管谁赢,恐怕都得付出一些代价,不论胜负如何,长生堂都不会是最大的得益着。 突然,他心里一动,他看着贪狼那双好像对此并不感觉到惊讶的眸子,他皱眉道:“这是你安排的?” “我可没有那种能力在长生堂安插自己的钉子。”贪狼看着台上的激烈局面,眼神里却是冷然的笑容,“不过我既然是下棋,又没人规定我不能偷子?” 围棋之中,偷子是一种很少见的行为,这大多出现在一些蛮横不讲道理的棋手身上,主要做法就是在对手不注意的时刻,悄悄从那一片犬牙交错的棋局之中偷出一颗或者多颗关键的棋子或者是挪动棋子的位置,高明的人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偷子完全不露痕迹。可说到底,这是一种棋局之中令人不齿的行为,朋友之间做做尚且可以说是情趣,可与对手对弈用这种手段,完全可以说是损招了。 但贪狼现在所做的偷子,实则是指这位现在正气势如虹的秦武阳,叶萧凌不明白这跟偷子有什么关系,仔细想了想,却终于明白过来:“这颗棋子……不是你的?” 贪狼只是回答了一句很简短的话:“你不是在找龙组的暗桩吗?” 叶萧凌深深地看着台上的秦武阳,恍然大悟,感情贪狼不光是“借”了一颗棋子,而且他借的这颗棋子实际上是龙组的!而秦武阳这么早上场直接要求跟李宗离对决一场,自然是为了耗损他的精气神,以至于让他在后续的战斗中不利了。 对于这种安排,叶萧凌虽然觉得有些卑劣,但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不是那些迂腐的人,也不是日本的那种武士道傻瓜,他要的,只是李丰可以在他的手里倒下去,至于手段是否有些出格,他并不在乎,相反,他甚至隐隐有一些复仇的快感。付远山在这场关乎权力、利益的游戏之中,讲规则,走正道,可最终换来的却是李丰安排一位货车司机迎面撞来大车。而李丰现在,同样也得面对龙组、贪狼,这些不愿意跟对手讲规矩的射出的暗箭,而这暗箭,必定会让他痛不欲生。 秦武阳右手长枪,左手短枪,挥舞之中枪头锋芒闪耀,碰撞之中,又带出一溜火星。虽然说李宗离的修为是障目巅峰境界而他不过是障目中境,可靠着长短双枪的变化,他却能够压得李宗离不断退守,由此可见他个人的实力强劲。 不过李宗离咬着嘴唇,自然也不甘示弱,长剑三次斩落,都十分接近秦武阳长枪的中端,若不是因为那么做必然会被潜藏在后方的短枪袭击,他早已经破掉了秦武阳的长枪攻势,而不会一直像是画地为牢一般被压着打。 他知道,自己是白鹿门的一根竿子,他如果逞那一时之快,以伤来换秦武阳一败,白鹿门后续还需要面对三个门派轮番挑战,他反而会更加陷入不利的局面。他一向自负,可这一次的论道之战事关重大,李家的成败都在此一举,他不敢赌,所以势头只能是先让秦武阳占去上风。 秦武阳好像也同样知道这种原因,但身为龙组埋在长生堂里的安装,他十六岁入长生堂到今天,就是为了这样一刻。一把刀藏在刀鞘里太久,自然就会生出嗜杀之意,一把剑藏在剑鞘里太久,也会攒满不平之音,而在今日,他就要把这些鸟气一股脑地全爆发出来,既然长生堂他到时候是回不去了,但龙组的无数战友,却在等着他回去! 得理不饶人的他眼睛大睁,双眼之中的光芒闪烁,尚且未怒,他的气势却已经如同巍峨的高山一般沉重。他猛然甩掉短枪,前进两步,长枪在他的手中猛地一收,再一送,顷刻之间就抖出一个巨大的圆,锋锐与杀意在狂乱之中奔袭! 李宗离几乎挣不开眼睛,只能凭借感觉出剑拦截那肆意狂放的枪头,而在这枪花之中,他看见了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心中忍不住一抖,就听见一股龙吟之声,三米的长枪已经直到面前! 叶萧凌看着那杆长枪,感觉心头的一股热血喷涌,仿佛在他的全身四处炸开。 第682章 回马枪 “铮!” 几乎让全场人惊呼的一个碰撞,长枪与长剑之间犹如两条狂龙相互咬合,分开,再咬合,李宗离的虎口血液崩裂得更多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与众人想象中他凄惨落败的样子不同,他的全身真气一时喷涌就如同一轮升起的朝日,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只是两步距离,他却已经手持着长剑,攻入了长枪的枪圆之中! 秦武阳眼神凝重,后退之中,长枪拖地,在木板的擂台上划出一根长长的痕迹,他的攻势在这一刻被迫转为守势,一寸长一寸强不假,可长枪的强处只在于枪尖的那几寸,他左手上已经没有了短枪,如果他不退,恐怕下一秒,他的手就会被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长剑给绞成肉泥! 李宗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此刻,他牢牢地抓住了主动,逼迫着秦武阳的身位,长枪挥动之间,秦武阳反而要把自己的铸铁长枪向后退。 白鹿门从当年救治无数修行者之时就收到了无数修行者的馈赠,李宗离手上的长剑就是其中一把,是鲜有的神兵利器,就算长枪的枪头与他碰撞不落下风,可枪杆子却还是逊色许多。秦武阳必须得以巧劲化去他劈斩的力量,才会不至于硬生生被他手上那把长剑给劈断。 可李宗离却是一朝得势就雷厉风行,古有兵家云“风林火山”,而他更是能把这四个字刻入自身的人,防守的态势他能不动如山,而他进攻的态势更是侵略如火,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不从秦武阳身上咬下一块血肉来不肯罢休。 秦武阳的长枪发挥不出力量来,可长剑却正处在最佳的距离! 长生堂的掌门用力地握住了椅子的木副手,神情更是凝重地看着秦武阳不断后退的脚步,他默默地算着“五、六……”,秦武阳只能退十步,如果十步还不能把枪的力量抖回来,一波反打,恐怕就只能被李宗离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哈!”但秦武阳到底是在第八步的时候停住了,双膝猛沉的他几乎膝盖都发出了“咯咯咯”的响声,可他弯曲的脊梁却如同一把长弓拉伸到了极限,他右手猛然地向下一抖,长枪颤抖着回缩,如同一条仓皇逃窜的蛇,但仅仅只是缩到了腰间,却已经变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回马枪!”李丰眼神一凛,秦武阳根本不是得意忘形扔掉了短枪,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李宗离贴近身来! 长枪在秦武阳的双手之中猛然一抖,随着他的一个猛烈转身,体内的真气几乎凝结为实体,他身体的汗水更是在一瞬间因为他皮肤的热度蒸腾成缕缕白烟。障目境界的力量足以让他在这一个转身之中发挥到极致,仅仅只是在一眨眼之间,他的枪头就已经狠狠地戳中了李宗离! 众人全都大声惊呼,长生堂的人是惊喜,而白鹿门的人自然是惊惧了。这一个转身回马枪,几乎是让秦武阳的一身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而李宗离吃了这一枪,只怕内脏都在一瞬间被搅烂了,他还能站得起来吗? 但叶萧凌却清楚地看见,那看似被秦武阳一枪戳中腹部而佝偻着腰的李宗离,脸上那一抹狠辣的笑,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避无可避,但他的长剑横与腹部与长枪之间,剑面与长枪枪尖相击,虽然这股震荡让他牙龈都有些出血,可他还是在这样一枪之中活了下来。 秦武阳看着那佝偻着的李宗离,龇牙笑了笑,道:“这样你还能接住,真是厉害。” 李宗离面色狰狞地直起腰来,惹得白鹿门众人同时欢呼,而他长剑一指,道:“你也很厉害,我们再来。” 谁知道秦武阳却是嘲讽地笑了一声,道:“来什么,我可没力气了,不来了。”他对着长生堂的阵列喊了一声,秦墨阳立刻就冲上台来,扶着他的肩膀,众人现在才看清楚,他的腿早已经不断颤抖,而他的手臂没有伤痕,毛孔却在缓缓地向外渗出血液。刚刚那一记回马枪,耗空了他的精气神,现在的秦武阳,就连让他站着走一步都有些做不到了。 秦武阳笑了一声,道:“宗离兄到底是年轻俊杰,虽然我自视甚高,不过现在一场,不得不说我跟你仍然有些距离。”说完,他仿佛发泄似地大喊一声:“不过你到底不是全身而退!” 秦墨阳拉扯着自己这位疯子一般的师兄,低声道:“师兄,别说了,我们走。” 秦武阳嘴角带着微笑,道:“师弟,不好意思,师兄回不去了。” 秦墨阳一愣,他没明白秦武阳什么意思,搀扶着他回到长生堂阵列中的他耳畔传来白鹿门门人一阵欢呼声,只是就在这欢呼声响起的同时,秦武阳却对着长生堂掌门缓缓开口道:“师父……” 长生堂掌门面部阴沉,胡须颤抖,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你……不配叫我师父……” 秦墨阳一惊,道:“师父,师兄确实犯了点错,但还不至于……” 秦武阳却是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而后猛然地推开他,跪下来,道:“胡凉在长生堂潜伏多年,而今使命完成,是时候回到龙组了,请师父恩准。” 秦墨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武阳,他和秦武阳在同一年入山,同一年拜入掌门门下,被赐名武阳和墨阳,可现在,自己这位师兄,却在此刻说,自己其实是龙组的人? 长生堂掌门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位曾以为可以扛起门派大旗的弟子,愤怒在他心中累积,可到了最深处,最终还是化作了一泓秋水,尽皆东去。他一生为门派奉献,不娶妻,更没有子嗣,秦武阳和秦墨阳几乎就是他的儿子,虽然他现在满心都是想要把秦武阳碎尸万段的想法,可先不说他身上那一件名为“龙组”的盔甲护着他的周全,自己又怎会真得下得了手? 叹息一声,长生堂掌门的眼神中生出深深的疲倦,他俯下身,抚摸了一下叩拜在脚下的秦武阳头发,道:“你既然有自己的目标,那就去吧。四大门派迟早会被国家所掌控,这事儿……师父未必不能接受,但你要记住,长生堂到底还是你第二个家……你……”长生堂掌门有些哽咽,“你到底还是要回来看看师父。” 秦武阳的头埋在两腿之间,低声道:“是,师父。” ******************************* 秦武阳败退之后,长生堂后续上阵的人都有些怨气,何况因为秦武阳已经开了那样一个坏头,双方都已经不相信对方真的会抱着切磋的心态手下留情,所以原本应该是十分和睦的论道,一下子就变成了长生堂和白鹿门之间的角逐。 李宗离也已经退了下来,理由是无力再战,可谁都能看出来,李宗离的状态要比败落的秦武阳好得多,就算再让他对阵两位长生堂的优秀弟子也未尝不可。可接下来,白鹿门不仅仅只是要面对长生堂的刁难,还有面对实力早已经不逊色白鹿门的归离谷,何况,就算黑水门现在状况不好,也绝对不介意在白鹿门即将落水的时候轻轻踢上一脚,所以整个局势就变得微妙起来。 叶萧凌看着场上白鹿门与长生堂最后的机场,皱着眉头,场上所有人以为秦武阳只是叹自己不能胜李宗离,可他却知道,秦武阳那一声喊,实际上是在对贪狼还有自己传递消息。秦武阳就算败了,可他一身修为怎么说也不弱,那全力的回马枪,就算击在剑面上,可那传递过来的力量也绝对非同小可。 只是,他现在心里有一个问题。 他看向李宗离,抚摸着“四顾”短剑的剑柄。 李宗离,你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了? 第683章 上台 “胡凉那一枪确实亮眼,换做别人,估计当场就得被捅个透心凉了。”端木长歌坐在车子里对着摄像机的画面评价,顺手把嘴上的雪茄摘下来抖抖烟灰,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一夜暴富的开矿煤老板,他继续把雪茄叼回去,道,“五脏六腑被那一枪的力量震动,恐怕李宗离现在的状态也不会太好。” “所以,现在叶萧凌几乎是稳操胜券了?”下属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好像从来不拿龙组规章制度当回事而的上级,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是严铁生在场,他会不会被当场拉出去打军棍或者把那些能折腾死人的训练多做个几百组,要在端木长歌手下做事情,实在要有一颗强大到承受得起惊吓的心脏…… “叶萧凌现在的实力我估不准。”端木长歌啧啧有声道,“不过这小子竟然进了障目境界而且已经稳住了境界敢叫板李宗离,想来不会让我太失望才对,我的第二根暗桩,既然留住了,那我就不打算把他再用出来。” 他看着显示屏上的画面,终于摘下嘴上的雪茄,笑道:“他上场了。” 严格来说,叶萧凌自己的打算是在所有黑水门出战弟子都败落之后才走上这方往返能有百步的擂台,这种选择一方面是可以保存自己的体力还有保持自己的精气神;而另外一方面,他也需要尽量隐藏自己的实力,他与李宗离不同的是,李宗离的材料他在黑水门已经全部看过,甚至还对他的动作有了一定的研究,而李宗离对他却是一无所知,毕竟,就连李丰都想不到他会站在黑水门这一次的出战队列里,李宗离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的背后有这样一匹饥渴的狼正打算狠狠地咬他一口? 但贪狼却是淡淡地推翻了他原本在心中的思量:“你必须得第一个上阵,至少你得收拾掉前三位弟子。” 叶萧凌自然不解,低声道:“为什么?我这么做,岂不是进一步暴露自己的实力?” 贪狼看向那面色冷峻的李丰,由看了看归离谷那和蔼可亲的掌门人,两人之间相互对视,各自都是付诸一笑,他斜眼看了一眼叶萧凌:“黑水门虽然对归离谷还有长生堂示弱,但说到底,我们几个掌门彼此之间都还在提防着,眼下长生堂少了一个秦武阳,实力大减,原本把长生堂当主要对手的归离谷自然也就不再担心长生堂,但这样一来,他们反而会把目光放到黑水门上来,说白了,他们想着从白鹿门手上抢那把第一的交椅,却也不希望自己失败的时候被别人捡了便宜。” 叶萧凌皱眉道:“所以?” “白鹿门那位李宗离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哪怕他受了伤,我还是觉得不够。我得再示弱一次,才让归离谷放心……” 叶萧凌若有所思地看向归离谷,道:“你是……要拿归离谷再去磨一磨白鹿门……” “不错。你等会儿第一个上阵,可以赢,但不能赢太多次,三个是人是你最好的点,既保证你的实力得到展现,却也不会让你的底牌全部暴露给白鹿门还有归离谷看。等到第四位上阵,你退下来,白鹿门和归离谷对你的实力也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我明白了。”叶萧凌眼神一凝,看着擂台之上那已然上场享受众人观瞻的归离谷弟子,说到底,这场盛会,能够上台的都已经是天之骄子,不管是能胜还是不能胜,他们都会享受到普通修行者千百倍的荣耀。 叶萧凌缓缓登台,而随着他走在擂台的楼梯上步步向上,他感觉到李丰的眼神正在自己的周身不断地巡游。他知道,李丰绝对不可能认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一种巧合,他们之间的仇怨,不仅仅只是分歧,自己最敬重的长者之一,就这样因为李丰个人的私欲而倒在那辆货车的轮胎之下,他感觉到自己的短剑因为他的杀意而微微颤抖,他猛然地握住短剑,皱了皱眉头。 老单送给他的短剑不是简单的短剑,这一点,他早已经在黑水门的一个月里有了深切体会,除了个人修行之外,他与贪狼也曾经多次较量,而随着他的修为进境越快,“四顾”剑就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最早只是低低地发出尖啸,到了后面,这把短剑宛如一位已经苏醒过来的孩童,有时候甚至会在黑水门里肆意飞上几个小时,如果不是它一直在跟那些烧香拜佛的香客们完“捉迷藏”游戏,恐怕这把剑的奇异之处,早已经不胫而走。 当然,贪狼是知道这把剑的灵性的,对此,他只是赞叹了一声:“修真者给的果然都是好东西啊。”就没有多言,反而是每次短剑出鞘独自飞行的时候,他都尽量掩饰短剑的位置,毕竟他作为掌门,会吸引大多数本门弟子的目光,而他一身黑衣只露出眼睛,又会吸引香客的目光,叶萧凌曾嘲讽他穿一身黑衣却反而是众人的焦点,贪狼只是笑笑,说了一声:“显便是藏,藏便是显。” 但台子上已经站定的归离谷弟子却已经有些烦躁了,自负的他看着一直皱眉在台阶上握着短剑剑柄不肯上前一步的叶萧凌,大声嘲讽起来:“哈哈,黑水门现在已经这么惨了吗,拿了胙肉的弟子,上个台却还犹犹豫豫地像个娘们一样?不如把胙肉送给我们归离谷的弟子算了,这样也省的你们在这里丢人现眼。” 此言一出,归离谷的弟子自然是放声大笑,而黑水门的弟子自然也是十分恼怒,而最让他们恼怒的是,叶萧凌依旧纹丝未动,等于是把黑水门的面子丢到了家里。 压抑自己心中的杀意,控制住自己鞘中的短剑之后,叶萧凌终于再次动了起来,一脚一脚,平稳得犹如在宽敞的道路散步,对面的那位归离谷弟子面目逐渐在眼睛里清晰起来,他没有控制自己体内的星力,任由他们从丹田缓缓溢出,眼睛逐渐亮起蓝汪汪的光芒来。 对面的弟子原本仍然在嘲笑,但此时,看见叶萧凌眼睛里暗藏的杀机还有那看起来万分诡异的蓝光,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剑,鼓声逐渐响起,隆隆犹如远方的雷声,而礼官在高声地宣告两人的名字,两人一拱手,隔着几米的距离,气氛却已经剑拔弩张。 但实际上叶萧凌没有在看对面的归离谷弟子,他在看李丰。 在黑水门的队列里看得不够真切,而在这台子上,他跟李丰之间的距离短了许多,以他现在障目境界的目力,竟然是可以把李丰的一个个毛孔都尽收眼底。这位七大家族,李家的天之骄子,在现在,更是四大门派之首,白鹿门的掌门人。他原以为终自己一生,都未必会跟他打几次交道。 微微失神,叶萧凌脑子里想到许多事情,与付远山相处的一点一滴缓缓变成了溪流,再变成了潮汐,拍打着他的记忆。这位一直对他亲睐有加的长者,他本该创出中华医学界的一段新的历史,而当医疗改革成功之日,他也会站在那群鼓掌的人群中,由衷地祝福这位长着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而在他的目光之中,李丰仿佛应和命运一般,正好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充满赤裸裸杀意的目光。 叶萧凌感觉心口一股热流涌出,短剑又轻轻震颤起来。 而开战的铜锣就在这样猛然被敲响,长剑才刚刚出鞘就已经带上了几分灼热之意,挥舞之间,更是仿佛凭空生出两团相互缠绕的火焰,一眨眼时间,那股灼热已经到了叶萧凌的面前。 第684章 初胜 四大门派之中,归离谷的实力可以说仅次于白鹿门,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黑水门也不过是靠着前任掌门和破军这两位顶尖高手才能与归离谷抗衡。而归离谷内,几乎是人人学剑,据说归离谷的祖师本身就是一位用剑的高手,自创“归离剑”得以名扬天下,晚年隐居于山谷调教几位弟子,满一百二十岁才去世,此刻他的门下已经有徒子徒孙三百余人,人人剑法精湛,这才有了后来的归离谷。 归离二字本身就深合易理,归字指代的是《归藏》,易书之中,一直把《连山》、《周易》、《归藏》三本易书统称为《三易》。而离字,自然是六十四卦之中的离卦。上离下离相叠视为离,离为火,意为两对燃烧的火,互相照亮,互相竞争。 自然,这一剑在挥出之时,就已经天然地带上了一股灼热气息。 叶萧凌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但从李丰身上移开视线的他已经反应过来,身体不需要他思考就已经自然做出动作,短剑一动,没有出鞘,就这么带着剑鞘挡了上去。一声低沉的闷响,那厚实沉重的剑鞘与长剑相交,到底没有在一瞬之间裂开,而这股低沉的碰撞声音也是让手持长剑的归离谷弟子一愣,没有意料到叶萧凌的剑鞘竟然如此沉重。 到底是什么剑,需要这样沉重的剑鞘? 但仅仅只是在这一瞬间,不发一言的叶萧凌已经欺身而近。短剑依然没有出窍,却已经发出低低地嗡鸣,临战而兴奋,这是这把短剑的灵性正在蠢蠢欲动。双膝下沉,叶萧凌的左手微微弯曲,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肘向前,带起的力量,却已经让对阵的归离谷弟子面色一窒,右手抬起那仍然与剑鞘相交的长剑,另外一只手抵住剑尖的减免,一股大力涌来,他大吃一惊,定睛一看,自己的长剑已经被这一肘打得弯曲起来,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恐怕这一肘就能隔着减免打得他五脏六腑都震动移位。 叶萧凌现在已经把李元霸抗鼎决的上中下三卷全部融会贯通,可以说,如果说他之前举起一辆汽车有困难,可现在他现在就算是把一辆汽车举起来当玩具扔出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这么随手发力,就已经如同雷霆万钧,把剑柄压弯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再后退两步,钢材绝好的长剑自然也就恢复了笔直,归离谷弟子这会儿自然不敢再托大,出剑也谨慎了许多,叶萧凌巨大的力量不光是给他,更是给观战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师长师兄弟都在场下静静注视着他,如果他就这么轻易地因为自己情敌而败落,恐怕回去之后就得自领处罚了。 只是他想要后退空出空间,但叶萧凌却根本不给他机会。随着对手的后退,他却是早已经转开场的守变为猛烈的进攻,身上没有如归离剑法燃烧起的火焰,但他向前的踏步正如一团焚尽八荒的野火! “啪!”叶萧凌的力量踩踏之下,木质的地板就这么碎裂开来,露出底下那一层厚厚的钢板。想来布置场地的人早已经知道对于修行者的打斗难免会毁掉木质的擂台,在下面早已经预先隔了一层厚实的钢板。 而叶萧凌的脚底接触到了钢板,借着这股反震力量,他连连前进,手上不停,每一步都一“形意崩拳”态势出拳,连着三拳,全部击打在剑脊上,硬生生地归离谷弟子尚未来得及变招的长剑再次打得玩起一个弧度! 台下,李丰面色凝重,虽然他的调查之中早已经注明,叶萧凌修行的方式有益,在力量上,他完全压过普通修行者一头,但现在擂台上当叶萧凌展现出那重若千钧的力量时,他还是有些震惊。 虽然现在叶萧凌展现出来的境界仅仅只是在障目境界之下徘徊,可如果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何愁不能跟真正的障目境界俊杰对阵?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皱,光是长生堂刚才那一轮下来,白鹿门就有些吃力,虽然说李宗离凭着受一些伤成功地废掉了长生堂最强的一位战力,可毕竟白鹿门在今日要面对三大门派的轮番挑战,就算白鹿门出战弟子有三位障目境界,可要面对这样的轮番车轮战,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稳操胜券。 正在这时,李宗离却是开口安慰道:“放心,表哥,力量大的对手,我不是第一次对阵……” 李丰深深地看了李宗离一眼,点头道:“你的战力我自然放心,只是,今年三大门派显然都压上了大部分家底,车轮战,我白鹿门很吃亏。” 李宗离仍然自信地道:“我能撑下来。” 李丰叹了口气,手不自主地抚摸着一只一寸见方的木盒。如果你撑不下来……就不要怪我了。 台上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叶萧凌三拳之下,与他对阵的归离谷弟子显然气势已经弱了不止一筹,这第一位出战的弟子,显然不是多强大的对手,修为甚至还没有突破障目境界,自然不光力量上吃了许多亏,就连速度上也被叶萧凌完全地玩弄与鼓掌之间。 随着未出鞘的短剑一抬,如同大火汹涌一般的剑势之中,叶萧凌却已经看见那真正的长剑所在,一声沉重的闷响,长剑斩中短剑沉重的剑鞘。毕竟是归离谷优秀弟子之一,虽然他没有突破到障目境界,真气却也不算太弱,在这样一剑之下,长剑竟然是有一锋锐斩入了短剑的剑鞘之中。 但叶萧凌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的手腕一个翻转,巨大的力量涌到对手的长剑之上,再狠狠地一震,那把长剑就已经脱手而出,而就在这样简短的动作之中,叶萧凌已经踩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连进三步,狠狠地以“崩拳”锤在对手的胸口。 随着一道人影砰然倒地,叶萧凌看了看卡在自己剑鞘上的长剑,面无表情,缓缓地把长剑拔出来。 而礼官也刚刚敲响铜锣,大声宣告:“第一局!叶萧凌!胜!” “承让。”叶萧凌学着那些论道弟子的口吻,拱手之后,上前轻轻地扶起对手的臂弯,而后把长剑剑柄递回到对手手里。他的那一拳是收了劲的,看似力量威猛无双,但到底只是把人打飞,并没有伤他的根骨。毕竟,以贪狼的计划,他还需要这些人保持着万全之身去磨那仍然强大的白鹿门。 不过,他这样的举动自然被归离谷的人理解为友好,两位搀扶的归离谷弟子上台的时候,深深地看着叶萧凌,都由衷地道了一声:“多谢手下留情。” 叶萧凌微微点头,听着那位对手为刚才嘲讽自己而道歉,由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怪你。” “能不能请问一下,你的剑……为什么要这么厚重的剑鞘?” 叶萧凌愣了愣,最终还是只是付之一笑,没有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是因为我力气比较大,太轻了不舒服吧?” 刚刚落败的归离谷弟子也是一愣,最终也是只能苦笑着摇头,任由自己的师兄弟搀扶着下台去了,虽然他没受什么伤,但毕竟刚才被叶萧凌连续几拳压过来,他也耗费了大量的真气,不过有着归离谷自己的丹药外加几分钟时间调息,还是可以恢复如初。 而台下,归离谷的掌门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露出了一些笑颜,隔着老远,他对着贪狼点了点头,而贪狼自然是同样回以一个友善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685章 打假拳 贪狼有所安排,叶萧凌自然把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归离谷派出的弟子严格上来说也并不算太弱,他自然也借势在第三局的时候佯装真力不支,从而适当地短剑出鞘一半,以剑鞘压制对手剑锋,而以半截剑锋按上对手的脖颈一举定下胜负。 但仅仅只是出鞘一半,“四顾”那如同皓月当空一般冰冷的锋芒也让四大门派的掌门大为震惊,虽然四大门派神兵利器不少,百兵之祖的剑更是能装满一座武库,可能与“四顾”平起平坐的兵器,恐怕难找。 “黑水门的老底子到底还是厚实,竟然除了‘魇瓶’之外还有这样的神兵利器,不过看这叶萧凌毕竟年纪尚青,入障目已经万分了不起,就算握有神兵利器,要在这场角斗之中脱颖而出尚且还欠缺实力。”归离谷的掌门眯着眼睛,看着叶萧凌那略显费劲走下擂台的背影,心中下了个论断。 正当这时候,贪狼遥遥地举着茶碗邀归离谷掌门同喝,归离谷掌门也大大方方地举着茶碗相互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归离谷掌门的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贪狼则是微微一笑,表露出来一种“只求自保不求相争”的态势,谁都知道黑水门现在局势并不好,而且在他人看来,贪狼现在初继位,就连他自己屁股下的那张椅子都还没有坐稳,又有什么能力插手这场斗争? 然而,就在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贪狼的手指关节轻轻地敲击在木质的扶手上,“咚”地轻响,仿佛一敲定音。他望着缓缓走回黑水门队列的叶萧凌,微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对于四大门派而言,论道之战的最核心弟子自然是能藏则藏,既是隐藏实力又是避免车轮战消耗。如此,方能在真正决胜负的时刻一举定乾坤。而贪狼却反其道而行之,派叶萧凌第一个上台,虽然他连胜三位归离谷的优秀弟子,但毕竟这前三位出战的弟子都不过是半步障目却还没有真真正正进入障目境界的修行者,实力都不足以真正影响大局,而叶萧凌在这三次连胜之中展现出来的实力虽然不弱,但相比较白鹿门的李宗离还有归离谷的核心弟子尚且有一定距离,唯一值得忌惮的,只不过是他那把出鞘半截就已经满座皆惊的短剑。 一把短剑再厉害,却也得看握在谁的手上,如果这把短剑握在李宗离的手上,自然满座皆有惊惧担忧,可这把剑握在看起来只有障目初境的叶萧凌手上,自然威胁力就少了大半,因此,归离谷对黑水门原本心怀的那一点点忌惮,也就尽数化去。 但场中仍然有一人没有放松警惕。 白鹿门的队列之中,李丰坐在最前的位置上,扶着额头的他却在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对于叶萧凌实力的进展,李家一直都有安排人手在盯,就算是破军那一战,也在李家的档案库有长达十三页的分析档案。 李家那几位老人分析出来的结果是,叶萧凌当初的修为不过是摸到障目门槛,而现在,叶萧凌显然已经稳稳地站在了障目这座通往通天大道的起点上。作为一个修行者来说,他的修为进展速度已经令人震惊。但如果他仅仅只是这样的实力,他搅到这场浑水里来又能起什么作用?难道是想要靠自己去磨李宗离的真气?可黑水门说到底还是没有选择挑战白鹿门,而第二轮……黑水门仍然是最后一个发起挑战的门派,如果他没有一锤定音之能,这场论道之战他不过是一位小小的过客。 当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从突破障目,再到入障目巅峰境界的。李丰从小在修行界长大,自然就在心中已经画了一个圆圈作为自己的牢笼,认为修行的速度再快,也有一个极限。他这么揣测旁人确实没有问题,但叶萧凌是个能与神灵沟通的怪胎,实在难以常理度之。 “表哥,你在担心什么?”李宗离低声道。 李丰想到叶萧凌在那一瞬间杀气满溢的眼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到底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到底……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伸手抚摸之前因为过于用力而拗断的副手断裂处,上好的木材,尽管被他这样硬生生拗断,也没有出现太多细小的木刺。他低声道:“宗离,你最好小心那个叶萧凌。” 李宗离一愣,遥遥地看了一眼远处沉默着不知道在听贪狼说些什么的叶萧凌,古怪道:“小心他?虽然他手上的短剑确实很不错,但一个障目初境,以他的年龄,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洗短剑的灵性,而‘驱物’没有个几年功夫,难有成效,有什么可忌惮的?” “我也不知道。”李丰喃喃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说着,他想到自己对下属安排的事情,想到那场看似十分简单,但实际上却暗藏了无数人精心安排的车祸……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 “哦。”李宗离古怪地看着自己的表哥,自从他继任李家当家人之后,似乎性格越发地古怪了,虽然以前他就感觉自己这个表哥一些时刻过于阴沉,可这些天以来,李丰总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不断地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压力过大,无人疏解? 一定是的。李宗离想。毕竟现在李家的形势错综复杂,本该是李丰最大助力的李丰的父亲却在这种时候从代掌门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搬离了莫城,去了祖籍的那几亩田地每日种稻养鸡,竟然一副粗茶淡饭了却此生的样子。 在李家,在白鹿门,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李丰屁股下的位子,他等于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而如果今天白鹿门如果在论道之战失利,白鹿门十三分支不知道有多少支会在一夜之间与李家背道而驰,简慎那些人更是一直在等待李丰犯错,好趁机起事,揽过原本属于李家的白鹿门大权。 这种复杂局面,也难怪李丰压力大。 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的李宗离笑了笑,道:“放心,表哥,我会注意这个人,你也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有那个信心胜过在场所有人,绝不会让白鹿门的威名在您手中坠地的。” 正当他们相互言语的时间,黑水门与归离谷的对战却已经以一种绝快的速度落下了帷幕。 在贪狼的安排下,每一位上台的弟子都只是点到为止,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示弱,相比较就连长生堂和白鹿门的一些坐镇长老都看出了一些端倪,低低骂娘,他们心里现在只剩下一个想法:打假拳,这是打假拳! 哪儿有人明明在真力上占尽上风,却在几处是个修行者都该注意的破绽连续出错,最终导致落败的?黑水门这种举动,可以说早已经超出了谦让的程度,根本就是与归离谷沆瀣一气,为了拉白鹿门下马,他们宁肯自己的名声受挫,也铁了心地要送上一程! 之前叶萧凌还连胜了三位归离谷弟子,但之后的黑水门弟子却是输得一个比一个惨,先不说归离谷第四位出战者一人就已经战胜了黑水门四位弟子,而等到黑水门那第六位弟子出场的时候虽然胜了归离谷因为连胜四场而早已经气喘吁吁的弟子,却在下一位对手上台,刀剑相交了几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堂堂障目境界的年轻俊杰,竟然丝毫不顾颜面! 全场顿时嘘声四起,就连普通弟子的眼力也看出来,黑水门这根本就是在演戏。 长生堂掌门吹着胡子,瞪着眼睛,骂道:“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打擂!刚才他明明可以一剑上挑直接压住对手的刀,不过是一个侧劈,这胜负早已经定下!这封邬原本就是黑水门上一年的年轻弟子魁首,实力怎么看都要比叶萧凌还要强,偏偏输得这么儿戏……” 一旁地秦墨阳伸手拍着自己师父的那瘦削的肩膀,无奈地看着这位老人发脾气,轻声道:“师父,你也说黑水门这次来基本就是当看客,就算他们仍然有实力把归离谷最后那位逼出来,终究也是一败,还不如直接卖个人情,免得去消耗他们的真气让他们用万全状态去挑战白鹿门算了。” “哼。”长生堂掌门不满地道,“我知道,只是……贪狼那个混账小子,玩起手段一套一套的,把这好好的论道之战都给毁了。” 第686章 以武立修行 秦墨阳低头苦笑,把论道之战毁了?说到底,他从知道秦武阳原来是龙组的人之后,就已经感觉这场论道之战索然无味了。说到底,四大门派暗中撕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可此前毕竟只是内部的事情。这次连龙组都插了一手,由此可见国家对《修行者管理法案》的重视程度。 虽然他和师父两人都已经明白,虽然《修行者管理法案》一时受挫,可这法案本身就是国家为主导想要通过的法案,四大门派和李家虽然可以阻挡一时,却终究不可能阻挡一世,将来修行者早晚会在国家的法律之中生活,可为什么长生堂却成了那位做嫁衣的苦媳妇儿? 虽然他们明白这目的就是为了归离谷成势好让他们把白鹿门打落马下,好去完成他们的统合国内修行界的计划,但他自认,如果龙组选择的是帮助自己一方,自己一方未必不能胜过白鹿门,重新统合修行界…… 秦墨阳无奈地撇撇嘴,自嘲地道:“说到底,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纯粹只是因为他们成功地在长生堂内部卧了底,归离谷那边他们没成功罢了……” 正当这时,他却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暖,他下意识地低头,正看见长生堂掌门那瘦削的手,正用那根有力的大拇指抚摸自己的手背。 长生堂掌门叹息道:“别想那么多了,说到底,这都是命啊。我只是盼望你师兄回了龙组,不至于在连年的战事之中马革裹尸,还能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秦墨阳大惊道:“我中华跟美国ui组织又要开战了?” 长生堂掌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不然你以为龙组不断地在国内推进这些事情是为什么?严铁生……他想要的是平定国内的后顾之忧,纳修行者为国家力量,然后去打他十年沉寂之后的一场复仇之战啊……” 第一轮“友好”的挑战结束于黑水门,而重新开始的时候,自然在此落到归离谷的身上。但与之间第一轮相比较,这一轮却已经不再是简单地论道之战,更是决定他们归离谷能否在这次论道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四大门派之首的关键之战。 一直以来,白鹿门端坐于中间犹如一头低伏于领地的雄狮,护着他们那四大门派的首位,而另外三大门派就如同三条鬣狗,不断地觊觎着他的领地,随时打算露出自己的爪牙,从这头强壮狮子身上撕下一块甜美的血肉。 而此刻,先不说李家现在面临着国家的重重考验,而李丰初继位,正面临李老太爷去世,李子儒归隐,内部更是十分不稳定,此时不把这位一直端坐于上方的四大门派之首拉下马来,更待何时? 归离谷掌门凝视着李丰,面临这个时候,苍老的手竟然有些颤抖。长生堂已经失去了秦武阳这个最强战力,基本失去了角逐这个位置的资格,而黑水门也已经表示了友好,并且还主动为归离谷保留了大部分实力。当然,黑水门这表示的友好,未尝也不是在为自己保存力量,归离谷与白鹿门之间的实力差距微弱,就算归离谷不敌而败,那么以逸待劳的黑水门,未必不可以在最后发力,拔下这头筹! 现在,归离谷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破釜沉舟。而等待破釜沉舟的这个机会,他们归离谷也已经等待了多年,而今日,就是他们露出狰狞姿态的最佳时候! “洛阳呢?”归离谷掌门对身旁刚刚第五位出战与黑水门对决的弟子道。 归离谷的弟子群中,有一位身穿灰衣,身背一柄宽大斩马刀的年轻人穿过长长的队列,沉默着,走到了归离谷掌门的身边。 “师父。” 归离谷掌门看着自己这位弟子,眼神中闪过几分柔情,洛阳并没有姓氏,就连他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他在收养他的时候给他定下的两个字。 洛阳是中华古城,几千年历史,更是夏、商、西周、东周、西汉、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武周、后梁、后唐、后晋曾经的首都。 “我归离谷等了多少年,就准备了多少年。为师为你取名为洛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知道。”洛阳低声发狠道,“而对于四大门派而言,首都就是白鹿门。但就在今天,洛阳就会为我归离谷,争来这首都的位置!” “好!”归离谷掌门环视众人,声音如同一头睡龙低吼,“此战若成。为师亲自为你们接风,等你们到了年纪,还会让你们入阁楼,册封长老封号!你们的名字,都会立于归离谷的‘立派大碑’上,供后人观瞻!” 六人身体一震,归离谷的谷口,有一根有数层楼高的大碑,宽度更是需要无人合抱才能环绕一圈,这是原本是一块从山上滚落的巨石,而祖师爷在一次酒后狂放,以真气御剑,在上面刻下归离二字。而后人立派,以归离二字为门派,而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如果刻在上面,几乎是归离谷从来未曾有过的荣耀。 “怎么了?”归离谷掌门看几个人不回答,便大声喝道,“不敢吗?” 六人眼神通红,同时拱手,大声喝道:“定不辱使命!” 鼓声被鼓手锤响,如同垂天之云酝酿风暴。就连嗓音洪亮的礼官也因为这声音而忍不住热血沸腾,他知道,这接下来的事情,就将决定四大门派的命运,他双手交叠,抬头高声大喊:“论道已毕!各派奉天承地,以黄天之高远!承后土之仁德!以武!立我中华修行之本!” 李丰肩膀微颤,对着向前走去李宗离沉声道:“宗离!” 李宗离转头,拱手道:“表哥放心!” 单手持剑,李宗离猛地一跺脚,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雁纵身而起,只身落在了擂台中央! 李宗离竟然是要第一个出战! 归离谷掌门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他不明白李丰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安排,难道是要以什么田忌赛马的套路来赢下这一局?可如果李宗离只身被磨去一身真力,就算归离谷输了,一直在一旁观战的黑水门和长生堂难道不会趁势而起? “师父……” “阵前不可露怯。”归离谷掌门面色阴郁,道,“按照原来的次序依次上台,就算磨,也要把这位李家的天才,给磨成一把断刀!” “是!” 第687章 暴雨 李宗离静静地站在擂台上,手上的长剑末端盘着两条栩栩如生的睡龙,它们闭着眼睛,却不怒自威,在骄阳的照射下,已经呼之欲出。锋芒在他的剑锋上流转,宛如流水。这把剑他从来没有给他配过剑鞘,从少时得到他的那一天,他只是用药水浸泡的精细牛皮束在身上,身上的剑气却已经令人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剑名澈流。这把剑在杀人之后,据说会逐渐涌出流水,洗刷剑身上沾染的鲜血,这是一把杀戮之中仍然保持优雅的剑。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把白鹿门的名剑,他才敢用剑脊去抵挡之前秦武阳灌注全身力量的一击回马枪,换做别人的剑,恐怕不是弯曲,而是直接在那样巨大的力量之中折断,而后枪尖就会透过胸口,彻底绞碎心脏。 归离谷的弟子缓缓登台与他相对而站,仍然是那位用剑但败在叶萧凌手下的归离谷弟子,只不过经过丹药外加调息,他那本就不严重的伤在此刻更是微乎其微。只是他面色凝重,手上拔剑的动作也如大山一般沉重,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李宗离的对手,可如果说是要为了后续洛阳师弟能在较量中多上一成两成的胜算,他愿意做那一颗撑起门派的垫脚石。 他和李宗离两人的肩膀上都背负着一个门派的兴衰,第一轮或许都不过是友好论道,可现在,他们必须撕下那层友好的外衣,化作野兽,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撕咬,直到某一方精疲力竭甚至丧命。 “请指教。”归离谷弟子还是以拱手的礼节恭敬地一揖到底,这是他对于可敬对手的态度。 而李宗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归离谷的人群中传出几声不满的抱怨:“什么混账,别人向他行礼,他却只是那么站着!白鹿门作为第一大门派的仪态呢?” 不过很快就有人微微嘲讽道:“还仪态?现在他们自身难保,还能注意什么仪态?”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铜锣却已然敲响,仅仅只是在一瞬间,台上的平静就已经被李宗离强大而又暴烈的真气所打破! 站在这如同涡流一般的气势之中,李宗离单手持剑,深吸一口气,半闭眼睛的同时却如同握住了一座大山,剑尖微微颤抖,他长长吐气,脚下踏出一步,整座擂台就如同被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归离谷弟子不敢动,尽管他手上还握着那象征着他一身心血的长剑,可他却感觉自己被这汹涌如同暴雨的气势给压得睁不开眼睛!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他从未想过李宗离有这么强大,这种来自于修为上的压制,竟然是让他几近不知道如何还手! 他盲目地出剑,剑锋之中的灼热之意却在顷刻之间被李宗离的剑势给洗去,恍惚之中,他只感觉到自己的长剑与另外一把长剑相交数次,“叮叮叮”的连续碰撞下,他只感觉碰撞的那股震动几乎已经顺着长剑涌入自己的胸腔,涌入大脑,鼓膜猛然颤栗起来,他的脚步发虚,冷汗打湿了背部的衣衫。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仍然要把那一剑刺出去! 归离谷弟子猛然向前踏步,他感觉到自己的骨骼都在咯咯咯震动,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威压之下就算刺出那一剑,只怕也只能是一次输局,可他不甘心,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更不容他有半分退却! “啊!”他大声地怒吼,他记得自己的师父曾经说过:“当你已经内心畏惧到无法出剑的时候,可以咆哮,武神咆哮,声震四野,可重拾胆魄!”接着这声巨吼,他感觉自己就快要冲破这片暴雨倾盆,“李!宗……” 他的声音仿佛被人突然扼住了。 叮当一声,他只感觉自己的长剑被猛烈地一绞,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寸寸龟裂开来,他再也承受不住长剑上传递而来的震动,已经脱臼的手臂被迫松开,长剑的碎片就像是坠落如银河的点点星河,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一股剧痛,一口鲜血吐得满地都是。 “师兄!”台下的洛阳的大声悲呼了一声,不顾同门的阻拦,冲上台去,猛然地扶住了那位与自己十几年来共同修行,早已经如同血缘兄长的师兄。 用剑的归离谷弟子勉强睁开眼睛,他已经听见了礼官猛然敲响铜锣,耳朵传来不真切的“李宗离!胜!”的声音。他身体绵软无力,刚才他刺出那一剑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而此刻,他多年培养灵性的长剑更是被绞碎,重伤让他的眼睛里仿佛全是看不清的雾气,他努力地眯着眼睛,看清那位扶着自己的师弟,忍不住笑了笑:“洛阳,是你啊。” 说完,感觉一片黑暗从眼底涌上来,他喉咙发出咕咚一声,昏死过去。 “你已经尽力了。”洛阳缓缓地把师兄抱起来,把他交给随后跑上来的师兄弟们。李宗离仍然静静地站着,浑身涌动的锋芒,就如同一把已经出窍的剑。 “你本可以手下留情。”洛阳低吼。 李宗离看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好……”洛阳嘴唇颤抖,“李宗离,我叫洛阳。希望你败在我手下的时候,还记得这个名字。” 李宗离冷冷道:“我不会记住手下败将的名字。” 正当此时,台下的归离谷掌门骤然喊道:“洛阳!这一阵,由你上台!” 洛阳浑身一震,猛然转身对台下重重一揖,浑身的血液宛如在一瞬间沸腾起来,他背上的长刀竟然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啸声,如同一匹月夜下,毛发浓密的野狼,爪牙狰狞,三角眼凶狠地盯着李宗离。 归离谷大部分弟子都是用剑,可他是个例外,因为他自小就与归离谷武库之中的这把长刀心意相同,整个门派的人都觉得这十分不可思议,可他每次触摸这把名为“心狼”的长刀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正因为如此,归离谷掌门甚至专门为了他,把归离剑法改出一套刀法,其中融入古战场的杀伐刀术,更是增加了他在全力实战时的酷烈。 洛阳缓缓地褪去长刀的刀鞘,轻轻地在刀身上抚摸,心狼,他的意思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面目狰狞的狼,而他知道,自己心里那头狼在真正释放出来的时候,那双三角眼会怎样地凶狠。 刀鞘落地,心狼终于挣脱了束缚,它的啸声越发响亮。洛阳举着他,直至李宗离。 铜锣敲响。 洛阳和李宗离都没有说话,而洛阳几乎是在铜锣响起的那一秒钟,手上的心狼长刀,就已经化作了一道流光,自上而下地狠狠劈裂,有一匹孤狼在长刀里嘶吼,仿佛正张开了嘴,露出自己最尖锐的几颗犬齿。 那种力量,仿佛就如同要把李宗离整个人直接劈成两半才肯罢休。 李宗离知道,洛阳的实力与自己相比较,也不过如狮子与虎一般微弱,不管是手上的兵器还是个人修为,都可以说是不相伯仲。何况,自己在刚才受了秦武阳那不讲道理的一枪,就算白鹿门的丹药冠绝修行界,可要面对洛阳,他绝不可能如刚才那一战一般胜得轻松简单。 第688章 慢打 国安局的面包车内,端木长歌轻声评判道:“李丰想让李宗离直接出战蓄势,如果他连战五位归离谷弟子并且战而胜之,带着那股气势,恐怕洛阳的胜机就更小了。” 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国安局下属道:“所以归离谷掌门迫不得已,只能现在就把自己的宝贝疙瘩派上去跟他来一场硬碰硬?” 端木长歌笑道:“修为上这两人是李宗离微微占优,如果能靠磨再磨掉一点李宗离的锐气,归离谷掌门当然是愿意的。毕竟,白鹿门这一届的年轻人虽然实力都不错,可除了李宗离,没有人能挑住大梁,归离谷的其他弟子大多强于白鹿门,至少四位胜五位不成问题,多出那一位还能磨磨李丰的锐气。不过现在嘛……就难说咯。李宗离可是白鹿门的掌上明珠,一个能把药当饭吃的修行者,底子的厚度比起在场的任何一个年轻弟子都要强,刚才被胡凉一记回马枪打得肺腑受损他都能发挥出这样的实力,洛阳要赢……还得看运气。” “呃……头儿,掌上明珠一般是说女的……” 端木长歌瞪了下属一眼:“老子爱用!不行吗?你看看李宗离,娘里娘气的,老子用这词没毛病!” 长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切开了李宗离那躲闪不及的袖子,贴着李宗离的皮肤,那股冰冷让他感觉到好像有一匹饥渴的狼正流着哈喇子饥渴难耐。但他只是在这一个侧身的时间,就向前一步,长刀的第二刀到了面前,他毫不畏惧。 “一匹孤狼,自以为能抵挡从天而降的暴雨吗?”只是长得清秀实际上一点也不娘的李宗离大喝一声,双手持剑的他把剑高举过顶,澈流长剑与心狼长刀相撞之中,激起无数星星火花,而他的手臂也是猛然一震,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些痛苦,这种震荡的力量,让他原本就微微流血的虎口更是崩裂开来,湿滑粘稠的感觉又回到了他那已经擦干血液的剑柄上。 可就在这样的痛苦神色之中,却有锋芒从中而出! 他长剑左偏,卸开长刀的力量,刀锋与剑锋在刹那之间转移了攻防,真气带动他的威势,只是一次挥动,空气中宛如下了一场暴雨,每一点每一滴,都带着剑影,之前洛阳的师兄就是因为在这场暴雨之中迷失了方向,悍然出剑却反而是被李宗离的剑势所绞碎。 可洛阳的修为跟他的师兄不在一个水平上,他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迎着暴雨,悍然向上,既然暴雨倾盆,他干脆就蛮横地只挥出你死我活的一刀,临战之中,要向死而生。归离谷掌门为他专门定制的刀法经过修改,大部分都是大开大合,横扫八方的古战场技巧,可偏生这样酷烈的刀势,在此刻,却仿佛在带着战场的戾气,带着狼群捕猎的凶猛,狠狠地压向李宗离。 “你说是孤狼,可谁知道它不是狼群中的一匹?” 尽管李宗离在擂台上状若疯虎,却终究不是一个疯子,他当然不打算跟洛阳一命换一命,冷哼一声,转了剑势,暴雨一放却立刻收敛,取而代之的,变成江河绵长一般的剑势。比起洛阳那如同战阵之中大开大合的刀法,他的剑术变法方式显然要更多一些,何况,他少年的时候力量不够,所以入门剑术是从“软力”入手,绵软弱水的剑势反而更让他感觉到熟悉。 当然,剑势绵软,却绝不代表杀气减弱!澈流剑的锋锐,只需要斩中人体,至少都可以割下几两肉来,如果说洛阳一昧刚猛却不知变通,那么他完全可以在以剑势缠住长刀之后,借势向前,直入洛阳的胸前! 洛阳自然是知道李宗离是什么打算,他的长刀是以唐刀为基本样式,不过刀身加长了许多,相比较澈流长剑,他要拥有更广阔的范围。所以他没有放弃之前如同横扫千军的战场刀法,反而是以左右斩法去压制洛阳的长剑。 刀光的范围之广,就连李宗离也不敢轻易欺身,而洛阳向前步步紧逼,李宗离就只有步步后退,两人看似只是挪移位置,但脚下跺脚时刻踏破木板踩出无数的木屑却已经让人看出了他们这一进一退之间到底是怎样地用力。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但此刻洛阳跟李宗离之间相互更换身位,李宗离一心稳扎稳打,而洛阳暂时没找到突破的机会,所以两人就胶着了下来,从一开始两人迅疾如闪电相互对攻,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其中蕴含了太多两人之间的心计。 胶着的慢打或许不如快打眼花缭乱,可快打主要拼的是气力与反应速度,秦武阳与李宗离对阵的时候,求的是一个速战速决,他佯装后退然后一击全力回马枪直直地戳向李宗离的胸口,那一击虽然差点就要了李宗离的命,但在那一击之后,秦武阳也就不得不力竭退下场。 慢打却如同在丛林捕猎,步步为营,每走一段路,都会给对手设下圈套与陷阱,李宗离用的绵软剑法,看似自保有余,进去不足,但实际上他每次出剑,实际上都是在诱惑洛阳轻举妄动,只要他以为自己有一丝机会强行出刀,恐怕只需要一个回合,李宗离就可以把洛阳的攻势打散,直接定下这一局的胜负。 而洛阳出刀大开大合,却也在许多时候留有余力,他等的是李宗离急躁的时候放弃这乌龟一般的战术,如果拼一时的气力与攻势的猛烈,他自认自己不会落于下风。 两人就这么连续交换几次攻防,可刀剑之间的碰撞位置都从中段到了尖端,由此可见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一个相当安全的位置上,两人都还没有真正确定对方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贪狼看着场上,却轻声笑了:“李宗离急躁了。” 叶萧凌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显然贪狼要比他更早发现李宗离的异状,他比较好奇破军的看法,所以问道:“何以见得?” “本来在拖时间方面,李宗离的剑法绝对要比洛阳更合适。”贪狼道,“不过,李宗离毕竟是白鹿门的弟子,就算他自信能胜过归离谷,可他接下来还有面对长生堂和黑水门,虽说在他们看来,我们两家都已经弱了许多,但老鼠多了能咬死大象,迟早会有一败,到时候他大风大浪没淹死,却死在了阴沟里,岂不是天打的笑话?而洛阳自认自己只要胜过李宗离,接下来的师兄弟自然可以胜过白鹿门的几位弟子,所以他反倒是稳重许多。” 叶萧凌观摩了一会儿,能看出李宗离的急躁,但他的动作却仍然不出一点破绽,而洛阳也一直稳扎稳打,不论其他,两人的技法都是年轻后辈的楷模:“看来我到底还是跟他们两人有所差距。” 贪狼微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至少他们两人都还没有能力掌握驱物,你却仗着短剑的灵性凭空多出一位帮手,而且……你的那种奇怪的力量……” 叶萧凌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蔚蓝的光,奇怪的力量,自然是指“七曜星诀”,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制胜的手段,如果只说他的真力,他的境界不过是障目中境,只因为有了星力这种强大力量,他才能稳稳地站在了障目巅峰的位置上。 他跟贪狼试手的时候用过几次星力,至少让贪狼是十分惊讶。两人拳掌相交,贪狼自然能感觉到叶萧凌的星力涌入他的经脉之中,那股桀骜不驯的力量一进他的经脉,就四处肆虐,如果不是贪狼实力雄厚,恐怕在不声不响中也得吃个大亏。 第690章 认负 李宗离和洛阳之间的对决已经到了最尾声,想来李宗离原本还想着在这一局之中多留下一些实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归离谷之中,真有能与自己争锋之人。此刻,他已经无力在保持自己开始时候那保留实力的想法,面色酡红已经逐渐转入青色的他已经把澈流剑法施展到极限,他的冰雨已经尽数化作冰雹,砰砰砰地砸在洛阳的刀上。 洛阳面色同样露出几分青色,相比较李宗离来说,他的这一抹青色还要更浓重一些,毕竟他的境界仍然跟李宗离有所差距,要保持这样强大的刀势实属不易,如果不是他平日里一直受到掌门的关照,日日以真气疏通经脉,再佐以珍贵药物调养,他早该在半分钟之前就已经把持不住自己的心狼刀而颓然倒地。 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他强提的一口真气已经到了喉咙间,只要他现在松开这一口气息,恐怕他持刀的手都会抽筋,更不要说再与李宗离斗狠。 四大门派之间暗中残酷的关系就在他们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讽刺。 可终究,我归离谷得推翻你们白鹿门这么多年的首座位子!洛阳咬着牙齿,喉咙中发出如同野狼一般的凶狠声音,似乎是感觉到他心中的那股子狠意,心狼长刀竟然在此刻发出群狼的嚎叫,就如同荒野之中,群狼奔袭,惨烈厮杀! 焚天式! 洛阳大吼起来,一口真气骤然爆裂,天火几乎在一刹那之间拔高了脊背,就连他自己的衣服、头发、眉毛都出现了焦黄之色,他闭上眼睛,只感觉那股灼热已经让他睁不开眼睛。但他的刀仍然在倔强地挥出! 李宗离眼睛骤然瞪大,无数冰雹不断地冲入那团尽管虚幻但仿佛就临近面前的火海,可每一颗冰雹进入火海都马上被蒸发成浓浓的蒸汽,消散在空中。他双目通红,双膝猛然下沉,拧动手腕,再次一剑挥出! 但他这一剑突然斩空了。 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那些天火在顷刻之间就化作尘埃,纷纷消失在空气中。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沉重的倒地声,与铁器与木地板的碰撞声。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地面上已经昏迷过去的洛阳,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这世上没有什么同龄人值得跟他匹敌,可现如今,洛阳几乎已经把他逼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修为更强一些,而洛阳在挥出那最后一刀的一半力竭昏迷,恐怕胜负仍然未知。 “师弟!”归离谷弟子们疯狂地涌上台来,七手八脚地搀扶起那年轻的身体,感觉到他的身体滚烫得就像是一团火,知道他已经真气消耗殆尽,而且心火开始反噬他的身体,赶忙地把他架着带了下去。 归离谷掌门更是急忙地从自己的宽大长袍之中摸出一只瓶子,颤抖着急促倒出几颗丹药,喂洛阳服下。台上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这位徒弟已经尽了一切气力,就算归离谷今天大败与此,也已经无可指责。 想到这里,转头,看向擂台上仍然站立着的李宗离,眼神沉重。 但李宗离却是在呆了许久之后,猖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李宗离双目通红,尽管这场胜得并不如他所愿,可到底,他还是站到最后的赢家!他单手持剑,环绕一圈,对着所有人,大声喝道:“还有谁!” 他身上带着刚刚连胜长生堂、归离谷的两位最优秀弟子的气势,眼神内的精光就如同一头凶兽一般摄人心魄。无数人与他对视,却又不得不转开视线,归离谷的掌门深深地看着他,叹息道:“终究还是让他成势了。” 说到这里,他对所有归离谷弟子喝道:“尹宇、刘著……听令!” 那四位领到胙肉的弟子原本还在因为自己师弟的样子愤怒着,现在听见掌门的声音,他们面色一肃,站起来对着掌门拱手道:“弟子在!” 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们一愣。 归离谷掌门眼神中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气,他低声道:“我们败了,归离谷……认负……” 所有归离谷的弟子都是大惊,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师尊,我们还没输呢!” “师尊,我们还有四位师兄可以出战,李宗离胜了洛阳,现在必然不轻松,我们还是有机会啊!” 归离谷掌门却是摆了摆手,疲倦地道:“李宗离连胜威势已成,就算他现在状态不好,可我们要胜过他要多少人?三个人够不够?可胜了这三人,接下来的我们怎么打?” “打不赢我们也得把李宗离从台上干下去呀!”有人道。 “对呀!对呀!”听见这句话,无数人应和起来。 归离谷掌门哼了一声,众人都是一窒,他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是快速低头,不敢看自己掌门眼睛里的凌厉光芒 “我归离谷不能胜,也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就算我们把李宗离从台子上打下去,可这除了给长生堂、黑水门做嫁衣之外,还有什么意义?”他坐下来,叹息道,“白鹿门就算再不好,可毕竟他的实力强大,我们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但如果说让长生堂和黑水门拿了占了便宜,我们该如何自处?”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都说不上话来。 对于掌门所说的道理,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归离谷作为第一个挑战方,虽然可以不给其他门派可乘之机,可如果自身实力不够败下阵来,就算能耗掉白鹿门一些实力,也只能是给另外两个门派得利,这种赔本买卖,不如不做。 而现在归离谷直接认负,至少还能给白鹿门留下足够的实力,让另外两大门派没有办法胜出,虽然说这等于是重新把首位送给了白鹿门,可说到底,这么多年白鹿门一直是四大门派领袖,众人也习惯了,如果换做了其他门派登顶,等于原本跟排在同一列的难兄难弟,某日突然站在高台上指点众生,谁能咽下心中那口气? 归离谷直接认负的消息从礼官的嘴里一出来,全场自然大哗,谁不知道归离谷为了这场论道之战花了多少心血?归离谷六位出战弟子,虽然有两位未入障目,却也是已经触摸到障目门槛的人。中华25岁以下能入障目境界的人,细数也不过是几十人,而这几十人之中,有一半得归于那能与中山会有来往的龙组,再除掉那些山野之间奇人异士,在四大门派之中这样的人也两只手数得过来,归离谷占了四名,已经是令人震惊了。 不过对于归离谷为何放弃的原因,众人也能猜到大半,只能是唏嘘不已,原本最有可能在今年抢到四大门派首位的门派,现在却为了不让另外两大门派夺冠而直接认负,境遇变化,当真是快如闪电。 贪狼着归离谷那一片沉寂的气氛,忍不住感慨道:“归离谷几年来一直培养这几位弟子,而今一朝失败,对他们的打击巨大,而洛阳耗尽真气,心火反噬,医治、养伤就要花去几年时光,等到那时候,他早已经跟论道之战无缘了。真是可怜。” 叶萧凌冷漠道:“明明是你的计谋,让他们再磨李宗离一阵,现在你还好意思感慨他们的境遇?” 第689章 冰雨天火 正如贪狼说说,李宗离有他诸多该急躁的理由,所以在战局越发僵持如进入沼泽的时刻,反倒是李宗离李宗离先沉不住气。他那流水一般绵软的剑势尽管仍然在尝试着缠住洛阳的长刀,可其中已经有几分凌厉之意无法掩饰。 但洛阳刀势仍然如同战场大将一般纵横八方,千军辟易,没有给李宗离任何机会。李宗离眼神沉重,牙齿微微一咬,低喝一声,流水剑意仿佛遭遇了深冬寒意一般,凝结成冰,其中现出数根冰凌,仿佛想要刺穿洛阳那密不透风的刀势。 但洛阳面对李宗离的进攻,反倒是心中一喜。他同样不喜欢胶着的打法,心狼长刀的刀身厚实,整把刀的重量更是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三百斤,不适合消耗战。如果李宗离知道心狼长刀的劣势,打定主意用拖字诀来跟他对耗,他的胜机还是真是不知道要减少几分。想到这里,他的长刀更是凌厉,一股归离剑法特有的灼热就如同野火燎原一般从刀身生出,向着李宗离狠狠地劈了下去。 李宗离持剑变招,流水化做坚冰,锋锐自然随剑迸出,起初只是星星点点,但到了后来,那些星星点点越来越多,竟然如同在空中下起了一阵冰冷的冰雨。 澈流剑法,朔风! 擂台上的空气仿佛在短短的几秒之中降到了最低点,不只是擂台木质的地板上面缓缓爬满寒霜,就连李宗离的眉宇间,肩膀上,都已经是寒霜一片,澈流剑的剑面上更是不断浮现出丝丝森冷寒气,每次与长刀相交,都崩裂出无数的冰霜。 带着彻骨的寒意,李宗离浑身裹入那冰冷的冰雨之中,脚下猛然一踩,坚冰碎裂,他的人也如同一道天际流光,攻入洛阳的刀势之中。 “来得好!”洛阳眼睛一亮,沉声大喝,一字一字都犹如金铁相击,铿锵有力。整座擂台上尽皆寒意,然而他的身上却是温暖如夏,寒意接近他的身上,就化作蒸汽,向上飘溢。他那传承于归离谷,但又因他而改为刀法的归离剑法全力实战,灼热气息刹那间迸发,如同一座低沉平稳的火山在一瞬间隆隆迸发出他的怒气,熔岩与火焰把不光把地板上的寒霜全部灼烧殆尽,就连他的脚下都已经出现了几道焦黑的痕迹。尽管这些熔岩火焰实际上都是虚幻的东西,可造成的效果,却已经令人感觉到十分可怕。 在叶萧凌的眼中,洛阳仿佛巍峨如一位远古高大战神,手持长刀,带着天火,一刀斩落之下,竟然是要把这座擂台都焚烧成灰烬! 寒霜与天火铿然碰撞在一起,尽管没有太多花巧,但他们之间迸发出来的冰雪与天火足以让所有人惊艳。 不论胜负,这两人都可以说是这世上修行者最优秀的少年俊杰,叶萧凌如果不是手机里那来自于诸天神灵的帮助,恐怕都触摸不到他们的脚底板。但此刻,他手中的短剑轻吟,微微震颤起来,“四顾”被他心中那隐隐的战意给点燃了,伴随着叶萧凌的心脏跳动,他仿佛真正地活了过来,急于出鞘去面对一场让他振奋的战斗。 贪狼察觉到了短剑的异样,并不意外这把短剑的强烈灵性,但对于叶萧凌身上的那些气息反而饶有兴趣地道:“你一直说自己只是个医生,不算什么修行者,但你现在的战意,可一点也不像是个整日琢磨药材的大夫。” 贪狼看着短剑,想要触摸他,但短剑的鸣叫在他手接近的一瞬间变成尖锐的嘶吼,仿佛一头巨龙正在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咬了过来,他只好放弃自己那触摸短剑的想法:“其实你骨子里跟我们差不多,你追求力量,不会满足于居人之下。你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不管是做医生,还是做修行者都是如此。” 叶萧凌没有反驳,只是出神地看着台上的惊艳之战,沉默着的右手微微用力,短剑感觉到他的心意,不满地低吟了一声,却终究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安分守己地不再震动。 贪狼微笑了一下,对于这种事情,他也不打算喋喋不休。有些事情,人总是会自己察觉到的。揭人短长这种事情容易伤人,说多了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天火与冰雨不断地在擂台上缠绕,时而是冰雨扑灭天火,时而是天火把冰雨蒸发,剑与刀也在你来我往之中叮当作响,洛阳和李宗离的脸色酡红,屏息的他们都说不出话来,这种战法,最怕的就是一个此消彼长,他们之间就如同拔河,只要有一个人敢于放松一些力量,也许自己就会被拉进那扇败落的大门。 只是,把真气运行到极致固然可以拥有强大无匹的力量,他们的还是太年轻了,身体还没有经受足够多的打磨,这么做就好比在一辆货车上放上一辆只有卡车才拖得动的集装箱,短时间内还好,长时间地保持,难免伤身。 全场都在屏息,他们预感到这两人之中的胜负会在他们一眨眼之间就得出结果。而李丰双眼精光摄人,他修为不弱,自然看出了李宗离内脏被刚才那一击回马枪击中后还是露出了一些颓势。如果说这么打下去,李宗离就算胜,也是惨胜,而白鹿门等会儿还需要面对长生堂和黑水门的挑战,就算这两个门派弱了许多,可长生堂仍然有秦墨阳,而黑水门……叶萧凌的存在总让他感觉到不安全。 他轻轻地招手,身旁马上有人贴近了他的嘴巴,他低声地说了几句话,做了几个手势,而后那位上前来的白鹿门弟子马上点点头,很快转头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丰看着台上,低声叹息道:“宗离……如果你不能胜,我就只能……” 国安局的车上。 “头儿!外面那些人有动静了。” 双腿搁在监视器上,双手剥着橘子皮,吃着香甜柑橘的端木长歌自然清楚他们说的“那些人”到底是哪些人,是谁的人。他细嚼慢咽地吞下一口橘子,眯着双眼道:“通知1号,2号,3号。告诉他们相会场方向靠拢……”他想了想,突然微笑道,“但保持十公里距离,随时待命。” 下属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头儿……我们不准备进行抓捕吗?” 端木长歌晃着双腿:“先由着他们四大门派去闹闹。李丰布置这么多人手,我们这么快就抄了他的后路,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无力阻止顶头上司随意朝桌子上扔橘子皮和摆脚的下属盯着端木长歌,道:“可元帅……” “老头儿说这件事情我全权处理。”端木长歌面无表情打断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冷冽,他厌烦了这两人不断地强调严铁生的命令,“我们是来控制事态的。可事态不乱起来,我们怎么镇压?既然李丰要来一场‘破釜沉舟’,我们总得让他把那些船都给砸沉了才行。” 两位下属顿时没了话语,迟疑的他们相互对视,面对这种命令,他们实在不敢擅自传达。 端木长歌哼了一声,道:“怎么?现在要在我面前说仁慈了?今天论道之战,在场的,四大门派精锐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死上一些,只会对龙组控制国内局势有帮助……”他捏了捏橘子,看着监视器,冷声道,“趁……我还在国内,有些事情,该做就做了。老头儿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动手。” 第691章 上阵 尽管胜了洛阳,李宗离却不怎么轻松,他体内的真气在刚才激烈的打斗之中早已经损耗了大半,如果不是靠着白鹿门多年培养的那点厚实底子,恐怕他现在也该跟洛阳一般耗尽真气昏死过去。他大口呼吸,脸上的酡红逐渐在变得淡薄。 但说到底,他还是撑住了,站在台上,眼神目空一切,他携带着胜过归离谷核心弟子洛阳的气势独立于场中心,可几乎没有人再敢迎上他那目光之中的锋芒。此刻,他就是最终的赢家,而且,他毕竟再继续赢下去。 众人看着他,只感觉隐约中看见一场萧瑟的秋雨随风而来,又在北地的寒风之中化作雨夹雪。擂台上的周身温度骤降,寒气蔓延之中,竟然是在澈流长剑上凝聚起根根尖锐的冰凌。 长生堂同样也不能避免一败的命运。 秦墨阳知道自己胜不了。他是第一个上场的,可他在上场的第一刻就已经在心中生出了绝望,秦武阳是龙组潜伏在长生堂里的一颗钉子,而他…… 如果说秦武阳在门派之中宛如他心中的太阳,而他现在就是一个因为失去了光明而显得有些惶惶不安的孩子。他曾以为自己会在这位可敬的师兄带领下,走向一个辉煌的未来,他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枪、还有他一颗决不后退的心。 只是在今天,他愕然地发现,原来自己心中那光芒万丈的太阳实际上不过是虚假的幻象,他又如何再继续保持自己那颗一往无前的雄心? “微微屈膝,来,跟我学,学枪,得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你的肘部和你的手要控制住你的枪,让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保持着一根笔直的直线,这样,当你全力刺出的时候,长枪会带着你全身的力量,而当你力量到达巅峰的时候,刚好枪尖可以深入到对手的心脏里。”秦墨阳的耳畔回想起秦武阳的声音,但他面对面地看着那已经携带者大胜气势而到面前的,他只能咬牙,屈膝,再度把那一枪的起手式保持完美。 只是出这一枪的,还真的有意义吗? 正当他微微一愣神,带着寒风的咆哮与冰雨的泼洒,李宗离就这么到了面前。他一枪未出,只是低声道:“我认输。” 那把长剑骤然停住了,但那股寒意仿佛一阵冰雨不断地顺着剑尖落在秦墨阳的眉心上。 李宗离站直身体,收剑,转身的时候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在这世上,除了那些早已经过了年纪的老人,谁还能挑战他的锋芒? 长生堂掌门轻叹,他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有时候,人总是在心中抱那么点莫须有的希望。 而在黑水门的队列之中,贪狼听见长生堂全体认负的喊声,他笑了笑,道:“看来,你跟他的对决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一些。” 叶萧凌看向李宗离,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李宗离也看了过来,但与他不同,此刻的李宗离早已经目空一切,所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轻蔑地转开了目光。 叶萧凌皱了皱眉,有些不太舒服,但仍然把手上有些愤怒的短剑给紧紧握住。 “去吧。”贪狼笑了笑,“想来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要靠实力取胜,不过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叶萧凌心里升起一些波澜,但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些雾气,他说:“我记得你在跟我练剑的时候说过,你平生很少下一注。这次是你第一次,也可能是惟一一次,我希望你没有下错。”说完,缓缓地向着擂台走了过去。 李宗离站在他的对面,单手持剑的他身上气势已经越来越强,总让人感觉他早已经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而是一位沙场之中敢战常胜的猛将。叶萧凌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骄傲,读出了疯狂,更读出了对众人那惊艳目光,与这无数优秀年轻修行者一年年倒下的擂台。 叶萧凌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应对,他只是缓缓拔剑,“四顾”就像是察觉到他此时心境一般,轻轻地鸣叫起来。 李丰的眉头骤然收紧,他感觉到了叶萧凌手上短剑的异样,尽管洛阳把长刀施展极致同样可以引动狼嚎,可与那种由修行者单方面引动的声音不同,短剑上的长吟,清脆,嘹亮,带着热血的战意,但更夹杂了一个孩子的天真。就好像……是他刚刚培养出自己的本命物时候…… 李宗离冷冷道:“你不认输吗?早点认输,我省的伤到你。” 叶萧凌把短剑整把抽出剑鞘,等到他把短剑全部抽出沉重剑鞘的时候,那沉重的剑鞘被他随意地扔在擂台上,发出笨重的闷响,而短剑却在那一瞬间欣喜鸣叫起来! 李丰猛然站起。 随着铜锣的声音敲响,叶萧凌开始向前,一步,一步,一步,仿佛在登着一座看不见顶端的高峰,又仿佛在潜入看不见底端的深海。他的瞳孔里,缓缓亮起了蔚蓝的光芒。 李宗离看着叶萧凌,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但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让他感觉到古怪,只是看着叶萧凌就这么一直走来,不发一言地,仿佛在挑战着他的权威。他有些恼怒,只是长剑一挥,身上的寒意又浓烈了几分,他沉肩坠肘,剑花在“澈流”的尖端绽放出明亮的光,那无形的冰雨仿佛得到了命令,瞬间就向着叶萧凌侵袭而来。 叶萧凌眯着眼睛,扑面而来的寒意没有让他后退,他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时候终于来了,为此,他刻苦训练了一个月,更承受了啼听第三次的灌顶,以前他面临修行过程中的痛楚,通常都是在原地打滚,充其量嚎叫几声,尽量忍受去度过那个时间。 但在第三次灌顶,他却显得无比平静。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经脉中涌动的那些精纯而又强大的真力,也感觉到自己肌肉在不断地被那股伟力所撕裂,整个人的脊髓甚至如同有一根刚锥在里面不断地穿刺,但他每感觉到一波疼痛,他的眼睛就亮一分,他知道,这疼痛每来一次,就代表他更强大了一分。复仇是一种带有诱惑性的果实,是一种精神上吸了一口就无法停止的毒品。 但他凭借着这颗复仇的心,感觉到自己因此而越发强大。 从那天开始,他终于理解老单所说的剑心。 迎着冰雨与冰雨中的那把闪烁着流光的长剑,叶萧凌的短剑显得那么脆弱无力,但他却把短剑抬了起来,轻声道:“手中一把剑,心中一把剑。” 李宗离听见了叶萧凌的话语,他的眉头一挑,不知道叶萧凌是什么意思,但不管如何,他已经出了这一剑,他要这个人,知道自己实力不容挑战。 然而叶萧凌嘲讽地看着他,短剑猛然向上! 只是在碰撞的一瞬间,李宗离就感觉到自己整只手一麻,澈流长剑就被架开到了一旁! 而就在李宗离惊讶的一瞬间,叶萧凌动了!他松开手,手中的短剑竟然没有下坠,而是在空中缓缓地漂浮了起来,迎着寒意,它却兴奋地长吟,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向着李宗离的喉咙而去! “驱物御剑!”在这一刻,满座皆惊! 第692章 惊变 对于修行者来说,他们在搏斗之中的技巧五花八门,从真气的运行方式再到招式,无数种演化,就有无数种变化。而兵器早已经成为他们身体的外延,人是这样拥有强大创造力的物种,从刀剑,到棍枪,无数种兵器在历史上活跃,又最终在一场场战役之中消亡。 而驱物,就是在驾驭兵器之中,逐渐演化出来的技巧,这种彻底把兵器化作自己的战士,变成轻巧但又致命的杀戮道具的技巧,无数人想要掌握,但就算是入了障目境界的修行者,其中有那幸运去掌握这项技巧的也不过是少数。 毕竟,要找到一把融合了铸造者心念,可以培养出灵性的兵器已经足够难得,而且这把兵器还要足够跟使用者契合,能够接纳使用者的真气或者真力,相互之间产生出一种如同血脉至亲的感情,就好像要在万人之中找到一个一见钟情的人一般困难。 四大门派之所以能够培养出能够驱物的障目境界修行者,是因为他们有那样的底蕴,收藏着无数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兵器,龙组则是拥有着国家的资金支持,但尽管如此,真正能使用驱物手段的人实际上也并不多。 而现在,一位年龄不到25岁,就算入障目时间很早的年轻人,竟然展现出了驱物的手段,岂不是跌碎无数人的眼镜? 短剑骤然而出的那一秒,叶萧凌双膝就下压,传统国术本身就是龙组军体拳的一部分,自然,含胸拔背与沉肩坠肘方面,叶萧凌早已经熟悉无比。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已经凝聚在丹田一点,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从他的心脏压向四肢,而他的真力更是如同汹涌的洪水倾泻而出。 他向前,一次踏步就是一击形意炮拳,每次跺脚都如同平地起惊雷,地面木地板寸寸炸裂,从上往下看去,仿佛是黝黑的钢板不愿意继续躲藏在木质的地板下如同老鼠,而是要从地板下钻出来,向着天空大口呼吸! “咚!咚!咚!”叶萧凌每一拳打出,李宗离的胸口就被狠狠地击中,尽管他已经尽量后退,并且以肘部去阻挡叶萧凌的炮拳,但他最致命的威胁来自于那柄在空中不断飞舞的短剑,澈流剑舞动之中,画出一个圆如满月的剑圈,叮叮叮地响声不绝于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经出了多少剑,可那柄短剑失去了手的束缚,在空中的它几乎无孔不入,他甚至怀疑,自己只要稍微放开一些剑势,那柄短剑就会越过自己的长剑,直直地插入自己的喉咙。 驱物,就好像一个人在凭空之中多出一位助力,他要同时抵御叶萧凌那势大力沉的双拳,更要抵御那柄兴奋之中上下飘飞的短剑,面临这种局面,他如何言胜? 李宗离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但他强行鼓起一股真气,手上一松一握,长剑已经被他以反握的姿势向前做了一次侧劈,叶萧凌后退的同时,短剑猛然地向着李宗离的胸口刺去,李宗离双目通红,瞪着眼睛,手腕翻转,长剑画出一道圆弧,荡开短剑的同时,他狂吼一声,寒气四溢的澈流已经化作一阵暴烈的冰雨,覆盖向那漫天乱飞的短剑! 尽管他现在的真气极度极度匮乏,但他连胜的锐气仍然势如破竹! 短剑被冰雨所压制,前冲的态势骤然出现了颓势,在冰雨一波又一波的冲刷之下,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 而叶萧凌空手无法直面李宗离的锋芒,在几剑之下,不得不后退躲闪。长剑的锋芒掠过他的肩头,飘起一溜血花,眉毛一挑,他尝试着向前去锁住李宗离持剑的手腕,但刚到半途,就不得不变招为爪,擦着澈流剑的剑面。五根手指头的力量毕竟还是难以把这把锋利的长剑给握住,他松开手,后仰避让剑势,感觉自己的鼻尖一凉,背后渗出些许冷汗。 他知道,刚才如果自己质疑要去抓李宗离的长剑,恐怕自己就算避开这一剑,也得再留下二两肉来。没有想到李宗离被长生堂和归离谷两大门派磨到现在,仍有余力应对他的擒拿,默默地叹息一声,完全不顾形象地躺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而短剑却已经从那片冰雨之中脱身,在空中连续打了几个旋儿,斜斜地刺向李宗离的腰间。 叶萧凌趁势而起,大喝一声,双手撑地,一脚踹向李宗离的右腿! 老单曾经对他说过剑的最高境界,尽管有些玩闹,但却真真实实地说出了老单一直以来用剑的心态:“老子手上握着一把剑,心里也有一把剑,两把剑打得人家老妈都不认识,是不是和平?是不是不争?” 叶萧凌以前不懂,但现在,他终于明白,终结暴力的办法,只有另外一种暴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付远山曾经想要以自己的一片赤诚,去推动那被无数人阻挠的医疗改革,最终却因为李丰的一己私欲而死在了一桩伪造的交通事故之中。 但叶萧凌不会走他的老路,他知道这场对决之中,他但凡有一点心软,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会功亏一篑。贪狼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而龙组动用了自己暗桩为自己铺路,他没理由在这里败落! 李宗离瞳孔猛缩,叶萧凌两路同时而来,尽管他冰雨仍然暴烈如倾盆,但他的剑势已经出了大半,现在想收也来不及。咬了咬牙,他强行扭动身体,竟然是顺着长剑向前猛然扑去! 空中翻转,短剑割开他的衣袍,一道血线彪射而出,在空中洒落如雨,他因为剧痛而低吼,但避开了叶萧凌那足以踢断腿骨的一脚,他偏转身体,灌满真气的长剑狠狠地向着叶萧凌刺去! 叶萧凌人在地上,避无可避,但他只是冷哼一声,躺在地上的同时双手大张!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他的身体的时候,短剑终于回到了他的手中,硬生生地以剑面架住了澈流长剑! 李宗离的全身重量与力量都压在澈流长剑上,本身材质就偏软一些的澈流长剑就这么弯曲了起来。李宗离咬了咬牙,他知道叶萧凌的短剑材质上绝对不弱于他的长剑,甚至还有犹有过之,就算他用尽一身力量,恐怕也不可能突破这看似轻薄的短剑,只能是放开力量,借着这股反弹的弧力,在空中翻转起来,与此同时,短剑正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上了他的身体。 旋转之中,李宗离咬着牙把短剑再度荡开,落地的同时猛拍地面,稳住身形。借着这点时间,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却只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他恶狠狠地盯着叶萧凌,恨不得用剑把叶萧凌大卸八块。 “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发信号吧。” 就在此刻,场下的情况却骤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论道之战的场地是提前一个月搭建的,在这会场的旁边,就是莫城那历史悠久的一段老长城,向东看,这段长城不过是数百米,在那长城的末端,是一堆野草丛生的乱石堆,据说这段长城的起因源于一次错误的地理测量,但尽管如此,也能从此窥见那遥远的年代,遍地浪样的酷烈气息。 但就在此时,这座长城褪去了原本那悠久的历史气息,从中竟然不断地涌出身穿白色衣袍,以布蒙面,背负兵器的人来!放眼望去,竟然有上千人之众。 而在会场的另外一面,正在简陋的道路上不断地向着这边靠近,长长的车队意味着车内拥有着数以白计的人,而这些人的身上,都带着十足的凛冽气息,昭示着他们此行那并不单纯的目的! 白鹿门的修行者! 第693章 掌控 修行界众人皆知,四大门派几乎汇聚了中华里大部分的修行者,而加上四大门派本身的历史底蕴与无数先贤留下的典籍,更是让这些修行者远比那些零散在外的修行者强大得多。这是四大门派能够在现代已然屹立不倒的原因,也是国家为何忌惮这股力量迟迟不肯落下那把刀的根本。 论道之战,归离谷、长生堂各带了五百人,而黑水门带了三百人,虽然听起来也不过是一千三百人左右,但修行者那特殊的身份与他们身上所代表的力量,却足以相当于几千人的冷兵器部队!但此刻,那些从各处涌来的队伍却早已经超过了两千人的数目,不但如此,这些人的手中并不统一拿着冷兵器,这些枪械的制式并不统一,显然来自于不同的渠道,但此刻,它们都在阳光下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白鹿门的修行者步步向前,脚步整齐宛如一支拥有钢铁意志的军队,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头,而他们手中的枪械,仿佛随时都会对着他们,愤怒地咆哮。 许多三大门派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十分狭小的包围圈内,无数人拥挤着站在一起,有一种老鼠一般的屈辱感。有几位归离谷弟子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怀疑这不过是假枪,愤怒地举刀劈砍。 当先一位持枪者没有开枪,但他真气修为也着实不差,枪托翻转,仅仅只是在一次躲避之中,枪托就已经撞上了那位试图挥刀的归离谷弟子的下巴,把他的下巴骨撞得一团粉碎,鲜血从他的嘴上猛然地溢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就已经被枪托再度砸中脑后,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但当先那位持枪者没有开枪,不代表另外几人有抱着同样的想法,伴随着几声枪响和几声哀嚎,那几位尝试着上前的归离谷弟子都已经躺倒在地上,捂着小腿的手上已经蔓延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尽管在场的都是修行者,可就算是修行者,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面对大范围的枪械扫射,也只能是在真气耗尽之后被无数“花生米”打成筛子,而且,能用真气抵御子弹的不过是一部分优秀者,许多人甚至根本不具备这种能力,此刻,当枪械展现出它们冰冷并且不讲道理的暴力,一瞬间众人就惊慌起来。 而那辆看似不起眼的国安局车辆内,双腿仍然放在监视屏幕上的端木长歌吹了一声口哨,看着那些枪械,一支支地数过去:“嚯,国外走私进来的mp5……ak47,还有青海金三角那边造的私枪仿五四式、六和四式,居然还有我们自己国家军方才有的95式步枪……李丰这些年还真是攒了不少家底啊。” 与他的泰然自若不同,来自于龙组但任职在国安局的下属脸色难看得很,虽然在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看一场修行者之间的厮杀,可他决然没有想到过,李丰竟然私自藏了这么多来源不同,制造商不同的枪械,现在的局势,可以说完全形成了一面倒,如果说白鹿门的人想要彻底把四大门派参加论道之战的人杀死在这里,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在龙组,自然比起那些早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面对过黑洞洞枪口的四大门派修行者明白,几把枪或许在修行者面前造不成威胁,可一旦这些枪累积到了几百把之后,就会变成一台巨大的杀戮机器,只要抠下扳机,一轮齐射之下,这些枪械就会在火药燃烧之中,化身为一台台杀戮机器,疯狂地收割人命。 “头儿……你确定我们不插手?如果事态继续这么发展下去,恐怕场面我们很难控制。” 端木长歌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难控制的?修行者内斗,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反正他们平时一直就用修行者特权来跟我们耀武扬威,现在他们相互厮杀也是这种修行者特权的一种,我们干嘛要管?” 看着自己的下属仍然面有难色,他终于大笑起来,仿佛场中紧张的态势跟他丝毫无关,但实际上,如果他们打开车门,他们同样会看见一群穿着白衣脸上蒙着白布的白鹿门死士持枪成群结队地站在外面。 在场中巡逻管理场面的国安局早已经在前五分钟之前就已经被白鹿门的人控制了起来,他们被扔进了那段长城的内部,特殊材质制成的高韧性绳索正牢牢地束缚着他们的手臂,就算他们鼓足了真气也难以挣脱。而他们的嘴上则是塞着一大团白色的布条,严实得几乎让他们窒息。 但端木长歌扬起的嘴角仍然保持着那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他终于停止了大笑,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笑声会从这隔音效果十分不错的车辆里传出去。 “别太担心。既然这些人已经到场了,那么那个姓简的也该到了,虽然他给我的结果不是我太喜欢的结果,不过……目前来说都还算不错。” “李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归离谷掌门阴沉着脸,尽管他因为黑水门的叶萧凌藏拙的事情怒火中烧,但现在,他更愤怒的是白鹿门竟然丝毫不顾论道之战那传承已久的传统,暗中埋伏了这么多人,竟然是把整个会场围了起来! 自己那几位弟子仍然躺着痛呼,他的嘴角抽搐,四大门派立派以来,从来没有在论道之战的时候发生过这种事,更没有人去想过这种事!而今天,李丰却打破了四大门派之间的那点默契,把整个规矩都搅得一团乱。 李丰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着目光,把四周都已经坐不住的众人审阅了一遍,而后朗声道:“我白鹿门知道诸位为了这论道之战一路劳累,而今天的论道之战中,更是有好几位师侄因为真气损耗过度而病重,我李某人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当在此时,我想请各位去好好地休息休息,至于论道之战,我们可以在后续再继续。” “什么后续再继续。”面对这种情形,就算长生堂同样不愿意黑水门胜出,长生堂掌门却也李丰的作态厌恶到了极点,“论道之战从来没有这种规矩,你李掌门是要开四大门派的第一先河吗?” “我怎么敢?”李丰对长生堂掌门扣过来的这顶大帽子并不怎么在乎,现在场面局势已经被白鹿门完全控制,口舌之争并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么多年下来,论道之战的规矩也可以在我们这些人手中改一改。” 归离谷掌门终于暴怒,大喝道:“李丰!你知道你现在做什么吗?带领白鹿门,包围归离谷、长生堂、黑水门,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后果?”李丰眼中闪过几分阴郁神色,这后果他自然知道。只是现在的局势,白鹿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而李家更是处在一个生存还是消亡的关节点上。如果说他今天有一丝迟疑甚至是退让,等到李家大厦倾倒,他都无法再原谅自己。 以前他在李老太爷的保护下做事情,做什么,李老太爷最终都能如同一根擎天柱一般稳住整个局势,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这位自己最可敬的亲人,永远可以站在李家那座高山之巅,为李家撑着那片天空。他憧憬那个苍老瘦削但却坚拔得身影,甚至无数次地想,如果自己将来有这样的能力,一定要成为第二个他。但他眼见着李老太爷一天天地老下去,而他一天天地长大,他也逐渐明白,这世上哪有人真正地永垂不朽? 终究,掌控了整个家族,掌控了白鹿门,但他的敌人不但没有变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甚至在此刻,他不得不把自己面向归离谷、长生堂、黑水门,与他们为敌。目光从那一张张愤怒的脸上望过去,他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仍然站在台上,但此刻已经短剑在手,正冷冷看着自己的叶萧凌身上。 他皱了皱眉头,现如今,他早已经意识到叶萧凌已经知道付远山是自己杀的了,李老太爷是对的,叶萧凌的潜力,要比他所想得大得多,甚至……比任何人想得多大得多……一个月时间,他是怎么做到从未入障目和连续攀登直到障目巅峰境界的转变的? 难道是因为他那位修真者师父? 想到这里,他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修真者吗。到底,这群从来都没有在众人视线中展现过东西的人,在上一次那一道剑光掠过空中之后,又一次地在自己的面前展现了他们那种超乎凡人想象的能力。回想起之前,如果他不杀付远山,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在这时候面临这样的局面?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他知道,付远山是非杀不可的。李老太爷不知道他在暗中做的那些事情,所以他不知道,如果付远山真正推动了整个医疗改革,他在那些医药公司之中做的手脚,就必然会被清查,顺着那一根根根须,这些线头都会汇聚到他自己一个人身上,更汇聚到李家那些跟他有着若有若无关系的人身上。他用这些线头去让那些李家人听自己的话,臣服在自己面前,但最终,这些线头,也牢牢地捆缚住了自己。不杀了付远山,暂缓医疗改革的步伐,他根本没有机会拖到论道之战的这时候,只怕今天,他就已经进了国家的监狱,等待着法庭上的法律审判。 第694章 他确实不懂 想到这里,李丰意兴索然,没有心情在配几位掌门争论,只是摆了摆手,道:“多说无益,我想请几位掌门去喝口茶,再在莫城好好地呆上几天,也看看莫城的山水,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我们如果不去呢?”归离谷掌门肩膀颤抖,胡须随着他的喘息一起一伏,他向前猛然地踏出一步,那知秋境界的真气就如同一道道罡风,吹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在场的所有修行者,没有人比他们这些老派修行者更有底气,入了知秋境界,仅仅只是凭借身体的真气,就足以把那些射向自己的子弹给弹开,如果说他们冲进那些白鹿门的死士群体中,恐怕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丰平静地道:“我想,几位掌门不至于这么不体恤弟子吧,在场的各位弟子,都是各位掌门如侄如子的年轻人,不管” 归离谷掌门怒喝了一声:“李丰!你敢!” “敢不敢,不是我说了算的。”李丰冷笑了一声,伸手指去,道:“而是他们的枪口说了算的。应该不用我提醒,几位老前辈也该知道这些东西的威力才对,虽然说你们是知秋境界的老前辈,以罡气阻挡子弹不成问题,可火箭弹呢?炸药呢?”他嘲讽地看着众人,道,“现代战争,早已经不是以前的老黄历了。龙组对上叙利亚的那些游击队,尚且要依靠掩体和突袭,你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惊慌,许多人感觉自己已经踩在了一片满是炸药的土地上,毕竟,李丰既然准备好了一切,也必然在自己的脚下布置了足够重量的炸药,此刻,只需要他轻轻地按动一个按钮,他们这些人恐怕就会在一阵剧烈的炸响之中,变成灰烬。 “贪狼掌门倒是挺安心的。”在这几位掌门人之中,李丰最恨的自然就是贪狼,归离谷和长生堂或许一直觊觎白鹿门的门派之首位置,可终究,这两巨头一一倒在了白鹿门天才李宗离的剑下,可偏偏是一直在示弱的黑水门,却在这种时候趁势而上,逼得他不得不动用这样的手段。 虽然说现在的局势确实是一边倒,可他知道,这么做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就算他通过控制各大门派弟子来控制几位掌门换得自己想要的时间,但他总不可能把四大门派的这些人一直控制在手里,先不说归离谷在谷中仍然有几千弟子,长生堂门派中留守也仍然有上千的修行者,就算是现在元气大伤的黑水门,也可以在几天时间内动员起数百修行者,李家、白鹿门要与这样的力量为敌,只能是自取灭亡。 发展到现在,他没得选择,他必须要控制住四大门派,然后先借着这股力量挡住来自于国家内部的压力,保证李家的位置。至于以后的事情,他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经此一役,三大门派必然不可能再和白鹿门往来,甚至反目为仇都很正常。可笑自己明明是要阻止《修行者管理法案》,给予这些人不被国家控制的机会,但这些人最终都一个个成为自己的敌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是隐藏了许久,就如同一头野狼不断在暗中窥视的贪狼。 面对李丰带着讽刺意味的问话,贪狼倒是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微笑道:“我只是心态一直比较好,毕竟黑水门不比以前这事儿,众人皆知,我要是还没有一个好脾气四处树敌,怕是对不住先师辛苦操持的基业。” 说的是自己黑水门的问题,但实际上,李丰却听出贪狼真正的意思。他眼神阴沉地看着这位浑身笼罩在黑布内,只有一双眼睛果露在外的黑水门现任掌门,其实白鹿门现在的状态跟黑水门何其相似?白鹿门现在看似强大,但实际上不光是国家《修行者管理法案》中那条禁止修行者在通过审核之前从政,还是那些对修行者有诸多不便的其他法律都会对白鹿门造成巨大的影响。而他偏偏在今日不得已树立起三大门派这三位强劲的对手,看似强大,实则早已经是虚弱不堪,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 场面变化的太快,在这种局势下,擂台上的李宗离和叶萧凌自然也早已经停下了搏斗,相对而立。叶萧凌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对于贪狼的平静,他有些疑惑。如果他没有后手安排,他何以如此平静?可如果他有什么后手安排,那么他又为什么摆出一副坐以待毙的态势? 正当此时,李宗离却是眼神复杂地向着李丰走了过去,道:“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胜了归离谷,胜了长生堂,难道就胜不得黑水门?” 李丰冷漠地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不能快速胜下这一局,连胜的心态自然就出现了缺口,相比较一直以逸待劳的叶萧凌,你有多少真气跟他去耗?” “我能赢!”李宗离不能忍受自己的骄傲被李丰就这么轻易地打碎,“这么做,对于李家也没有好处。我可以赢下这一场,告诉世人,我白鹿门这第一的位置拿得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李丰冷哼一声,道,“这世上,只有成王败寇,我要为李家负责,为白鹿门负责,你懂什么?” “他确实不懂。”正在这时,白鹿门白衣死士的队伍却突然让开了一条路,走在中间的,是一位法令纹深刻的中年人,他的脸上疲惫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追赶,浓重的黑眼圈更是让他的实际年龄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叶萧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认识这个人。 白鹿门。十三分支。简慎。 第695章 出头 阔别多日,叶萧凌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还能记得这位曾经跟他一起躲在黑暗、幽深,味道令人作呕的电井里,靠着裴文文的“演技”脱身的难兄难弟。他记得简慎曾经对他说付远山很快就会来寻求他的帮助,他当时不懂,但后来逐渐明白,只是……他的预料出现了一些错误,付远山甚至没有那个机会,就在那辆疾驰而来的货车中变成了一具沉默、支离破碎的尸体。 现在,简慎为什么而来?又到底要做些什么?是敌人?还是朋友? 脑子里转过无数想法,但叶萧凌对于这位同样属于白鹿门的人也没有办法太过信任了。虽然看起来他跟李丰并不怎么和睦,可白鹿门给予他的感觉实在糟糕,让他忍不住把简慎也往那一群烂人的堆里扔。 李丰对于简慎的到来显然也有些意外,皱着眉,他转过身来,对这位在白鹿门里一直跟他不对路的敌人讽刺道:“是你啊。白鹿门的事情是不是太闲了,让你有空在这里四处闲逛?我可不记得我们白鹿门是个清水衙门。” 简慎眉头一挑,就连他又长又深的法令纹也抖了一下,他眼神之中仍然包含疲倦,但一股更强大的愤怒控制了他,他环视周围,看着那些原本属于白鹿门的力量,现在几乎变成李丰肆意妄为的工具,心中沉痛。 就算这次的事情能够成功解决,可白鹿门必然跟三大门派交恶,李丰可以凭借着李家的力量稳住局势,可白鹿门的那些低层弟子却必然受到三大门派的打压甚至杀戮,李丰做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超出他的预估,让他重新想起了面前这位年轻人当初在京都的称号——李疯子。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强行以白鹿门的人扣押三位掌门,号令四大门派,再借着他们的势力去为你李家扫清那些障碍?”简慎走了过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就猛然拽住他的领口,丝毫不顾李丰那一身同样不低于李宗离的修为,恶狠狠道,“白鹿门是十三分支共同组成的,不是你李家的私产!你自己做的那些错事,却要动用白鹿门的力量给你擦屁股,你这个白鹿门掌门,到底有没有想过白鹿门?” 李丰被他拽着领口,同样有些恼怒,他猛然一震,随着一声撕裂的声响,他微微一怔,自己的领口已经落在了简慎的手中。这本不是他的本意,但简慎握着他的领口力量太大,而他那一震也用上了真气,一边是修为不差的简慎,一边则是障目巅峰境界的他,两人一拉扯,这普普通通的布料自然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变成了碎布。 他毫不退让地走上前去,目光逼人道:“想过白鹿门?你懂什么?如果我李家倒台,你以为白鹿门还能维持现在的荣光?白鹿门有多少人?从内门弟子到外门弟子,总共加起来就有上万人,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那么多修行者的吃喝,培养修行者的费用更是高得吓人……是,白鹿门是有产业,而且不小,可那些产业都是凭借着我李家才有了今天,如果没有李家,白鹿门根本保不住这巨大的财富,到时候势力衰退,你以为我们还能站在这方寸之地却号令乾坤?” 简慎却冷冷地笑了:“我们?你说的我们,到底是你,还是白鹿门?我白鹿门又何曾要过如今这地位?”他爆喝一声,“李丰!我白鹿门从创立以来,从来就没有说过要修行界,当初抗日战争是,现在建国之后仍是!”说到这里,简慎又叹息道,“白鹿门最初不过是一群逃亡的中医,加上在连年战乱之中残破的修行者门派抱团在一起的一个组织,求的不过是乱世之中相互有个照应罢了。李老太爷举着国家的大旗,带着白鹿门加入军队,战场之上,白鹿门慷慨相应,由此有了这个地位,可说到底,当初的那些老人,谁又想过要把白鹿门作为争权夺利的资本?” 简慎沉痛地道:“你以为白鹿门的白鹿两个字是怎么来的?1997年《白鹿原》出版,老人们感怀那一段历史,把门派改名为白鹿,是要让众人记得,宠辱不惊,才是白鹿门的生存之道。乱世中,我白鹿门可以慨然卫道而死,但在和平年代,我们也不该忘本。” 简慎说得嗓子沙哑,但他知道,李丰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那些东西。他要的,只不过是要实现他的抱负,去掠夺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权力。他现在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要把自己那十几年以来的怒气吐出来罢了。 只是,这些怒气在倾泻出来的时候,却又变成了胸中一片空落落的凄凉。四周都是端着枪械或者持着刀剑的白鹿门死士,他疲倦地佝偻下去,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位老人,但李丰眼皮子却猛然一跳,不知道怎么的,他感觉这个佝偻下去的身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像是李老太爷在世一般。 简慎疲倦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劝你回头的话。你早已经把自己回头的路都给断了,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给你留几分情面。” 李丰冷笑道:“你们简家确实给我添了许多麻烦,可你们简家的势力要在这里假装悲天悯人的菩萨,还不够格。” 归离谷的掌门眼见一切,对于白鹿门的那些历史,他也有所耳闻,毕竟以他的年岁,也是经历过那个黑暗、疯狂、混乱,对与错都暧昧不清的年代,只是他有些意外,简慎这样一个后辈,却对这些事情却如此了解,毕竟现在这个年月,能对门派历史下功夫研究并且还领会门派精神的年轻一代早已经十分稀少,就好比归离谷,谁还能去看那些归离谷先祖的典籍,知道当初归离谷是如何的一穷二白破衣烂衫? 眼见简慎如此疲倦,仍然在这里与李丰僵持,他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简小子,你也不用在这里跟他顶牛了,想来李掌门下了这决定,凭你们简家是改变不了什么的。今天老头子我在这里保证,将来与白鹿门为敌的时候,尽量不动你们简家那一分支。” “老夫也敢保证。”长生堂掌门抚弄着胡须,沉声道。 面对这种情况,贪狼自然也轻笑着附和,一时间,三大门派竟然同时向简慎做出了保证,声势之大,虽然不能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也足以让无数年轻人震动。 但简慎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笑了笑,道:“多谢两位前辈,还有……贪狼掌门的承诺。不过想来我简家是用不上这个承诺的,我只希望几位掌门在李丰下台之后能够不计前嫌,不计较白鹿门在今天做的事情,以后我们四大门派,仍然同气连枝,互相往来。” 两位老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自然同意简慎这种说法,只是他们担心简慎以卵击石,在此刻只求个粉身碎骨,只能是出言道:“简小子,你的心我们几位都领了,但来日方长,你还是不要为我们出头了。” 李丰冷哼一声,道:“出头?你有这个能力吗?” 简慎低头,轻声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但有人有。”他轻轻拍手,道,“李叔,事已至此,你出来吧。” 第696章 传人 听到“李叔”这个称呼的时候,李丰第一个反应是以为简慎说通了哪位李家的长老人物来劝说,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李家的老人众多,可成为长老的那些老头子,辈分都不会让简慎以叔叔相称,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李家长辈,不提也罢。 那么,这被他称作李叔的又该是谁? 当答案揭晓的时刻,李丰心脏却是猛然一跳。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惊讶地道:“父……父亲……” 答案只有一个。能被简慎称作李叔,又有能力劝说自己的人……自然只有自己那位辞去了代掌门位置,一心归隐田园的父亲——李子儒。 李子儒显然也跟简慎一样赶得有些着急,与李丰不同,他的修行天赋并不怎么强大,到了这个年纪,也没能触摸到障目的门槛,所以他脸上的疲倦尤为明显。只是当此之时,他缓缓地走出,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早已经变得让他不敢相认的儿子,低声道:“丰儿,收手吧。” 收手吧。李丰可以承受从任何人嘴里说出这三个字,唯独不能承受这三个字从自己的父亲嘴里吐出来。他猛然抬头,看向自己这位阔别多日,就连两鬓都生出几缕白发的父亲,低沉说道:“父亲,你应该知道,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李家,为了白鹿门。” 李子儒疲倦地道:“我知道。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李子儒悲悯地看着自己这位独子,眼神中显出几分关怀与沉痛:“李家,不是你李丰的李家。而白鹿门也不是李家的私产。你爷爷一辈子从来没有跨越过这条线,是因为他知道,李家是国家的李家,白鹿门,更是国家的白鹿门。他不会去滥用职权,侵吞国家财产,更不会暗中操控国家的医药市场,只为了达成垄断目的。” “收手吧。”李子儒再次重复,“现在还来得及,大错虽然已经铸成,但你如果肯在这时候收手,国家还会给你留一条后路。” “后路?”李丰终于失望了,一时间,一阵寂寞涌上心头,他旁观围着自己的众人,其中,白鹿门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可谁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抱负,自己的理想?李家没有了李老太爷,谁又能重新扛着李家那杆大旗走下去? 他冷漠地看着自己这位父亲,仿佛在看一个走向陌路的人,道:“国家给我后路,不过是为了让我去稳定李家和白鹿门的人心,如果我这个人对国家没有用了,国家何必给我留什么后路?” 摆摆手,他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把他们都扣押了,带回去。” “慢!”李子儒却大声喊了起来,令原本已经打算动手了的白鹿门众人手上动作一停,上千人的动作同时停顿的声音低沉,脚下停顿的步伐就如同一阵鼓点不断敲下,最终落下帷幕。 换做另外一个人来喊这个字,恐怕没有人会在李丰已经下了命令的情况下停手,可现在喊这个字的人,是他们曾经尊敬甚至崇敬的李子儒。李老太爷在晚年,把白鹿门大多事物都交给他来处理,并且给了他一个“代掌门”的位子,当时谁都以为,李子儒必然是在李老太爷归天之后的新一任掌门,就算结局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李子儒的威信,却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抹杀的。 现在李子儒摆明车马要站在了自己这位掌门儿子的对面,白鹿门的弟子们却陷入了两难,忠于李丰,则得站到李子儒的对面,而他们如果站到李子儒的那边,就必须与白鹿门现任的掌门为敌,一时间众人尽皆沉默。 李子儒用失望的神情道:“丰儿,既然如此,你不要怪我。”说完,他站得笔直,朗声道,“白鹿门长老何在?” 几位老人同时出列,如同一片落叶落入一池春水,在人群中引起阵阵波澜。很快,几位老人都踩着稳定步伐,来到了李子儒的面前,相比较李子儒的疲倦,这些白鹿门长老显然都为了今天这场论道之战而养精蓄锐,加上他们原本浑厚的修为,他们的皮肤甚至没有太多的老化,面色红润,宛如古人所说的鹤发童颜。 “子儒……”一位李姓的老人看着李子儒,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是低声道,“你该明白,现在是李丰他在掌权,白鹿门一向只听掌门号令,就算你曾经就任白鹿门的前掌门,当此之时,我们也不能违抗李丰的命令。” “没人叫你违抗。”李子儒眼神平静,手上却是拿出了手机,轻轻地递给他,道,“你看看。” 几位长老都有些狐疑,不明白李子儒递给他们看的到底是什么,但很快,他们的脸上就露出了震惊,尤其是李姓长老,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叶萧凌又看看李丰,平坦的额头因为他皱起的眉头呈现了无数个“川”字。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子儒,道,“这是真的?” 李子儒冷然道:“我李子儒可以担保。” 几位长老听李子儒这么说,一时间都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应对才好。 李姓长老犹豫片刻,终于在反复挣扎之中确定了心中的决心,他环顾四周,举起了手机,上面正在反复地播放一段录像,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左手扶着一位孩子光滑的后背,右手在他们的脊椎位置,不断地下针,每一根针下的动作都有些不同,角度自然也有所偏差,但这些针相互之间的距离却并没有给人一种十分凌乱的感觉,而是每一根针都相互呼应,仿佛一座阵图而不仅仅只是针灸。 叶萧凌眼皮一跳,这是他在给威威扎针的时候!只是……这视频到底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怎么威威的房间还有监控? 他面色一变,他终于想到了,威威那个病房好像确实有一台监控摄像头,原本是用来观察孩子状况方便在第一时间获取情况的,但平时那个摄像头一般都关着,只有在严重的时候才会开启。可那天…… 李丰的角度却是看不见那个视频,他有些不明白,李子儒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难道仅仅凭借这东西,就能动摇他的权力根基?他在李家现在可以说是呼风唤雨,靠着从周骏臣公司之中拿来的资金收买的那些人更是甘愿做他的马前卒,为他赴死,当此之时,除非他自己犯错,否则,任何来自内部的诡计都十分可笑。 李姓长老声音洪亮,腹中一口真气含在丹田处,说出来的话仿佛可以震动大山,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写过的“佛门狮子吼”的真气运用方法,这令叶萧凌颇有些意外,虽然他尝试过这种做法,但因为没有指导,也没有书卷可以参考,最终选择了放弃,但没有想到,原来这种方法早已经形成了体系,看李姓长老的样子,显然比他做实验的时候轻松许多。 不需要麦克风,李姓长老的声音也已经传遍了四野,所有白鹿门的白衣死士自然都听得见他那洪亮的声音:“诸位!子儒给我们带来了一段视频,是关于从李时珍秘传医术‘频湖’的操作。想来大家都曾经听说过我李家的组训,第一条是:重病者,救一人,杀一人。’” “但很多人恐怕都忘记了第二条!”李丰的一怔,瞪大了眼睛,立刻把头看向那位正在大吼的李姓长老,“那就是,遇我徒后人,李家上下尽皆臣之!现如今,我既然看见了‘频湖’针法再现,自然也就找到了李时珍徒弟的传人。我李若普,第一个相他发誓效忠!” 几乎是一瞬间,他那站得笔直的身躯,就这么单膝跪了下去,他的力量极大,甚至在地面上都出现了丝丝龟裂的痕迹。他低低地喝道,“叶……小兄弟!你就是我祖上的传人!” 697章 大结局 两年后。 “去做什么?”放下棋子的季林看着面前的残局,有些满意这一次蒋林宇竟然可以坚持到了现在才落败,看着蒋林宇站起身来,他微笑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贾家老宅的空气总是有些寒冷,只是想到已经去世的贾老太爷,他总觉得自己住在这老宅中,就好像在跟他轻声说话。。 “去接……小姐?”蒋林宇顿了顿,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现在他既然已经进了贾家做事情,也知道了夏岚的身份,他自然要保持一定的尊敬。何况,那位在他眼中整日嘻嘻哈哈的夏岚,现在已经在贾思琪的磨练下,不断地接过贾家的事务。许多人为她的聪慧而称赞,但他却知道,那个喜欢蹦蹦跳跳,说话不着边际的小女孩,仍然在这个女生的眼睛里开怀大笑,有些特质,是一生都无法抹除的,它生在在骨髓里,融化在血肉里,渗透在皮肤里,无处不在。 季林笑了笑,看出了蒋林宇在想什么,其实他也有些怀念那位总是在众人面前戴着四叶草幸运耳环,蹦蹦跳跳,爱闹爱笑的女孩。 他想了想,道:“天冷,记得把外套带走。” “好。” 出了老宅,蒋林宇缓缓地开着车穿过那片茂密行道树下,显得有些窄小的道路。这两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有时候他会打开天窗,感受这片老城区给他带来的一种古朴气息,里面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辛辣芬芳,提神,更让他感觉身心越快。 医院的事情他早已经不再经手,不过他已经选择了足够好的职业敬礼人,想来自己那几位伙伴也会很满意于这位经理人那过硬的专业知识,和与他不相上下的找钱能力。何况,有季云集团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就算他们需要找投资,季云集团的投融部,也会争着抢着派出专员去负责与他们对接。 毕竟,在季云集团开始进军医药行业之后,谁都能看出汪洋、林秋这两位“年少天才医生”的潜力,有些人还在私下里称呼他们为下蛋的母鸡,他对此不敢苟同,他想到林秋那个神经质的样子,再想到汪洋那个不管多忙还要去罗利国际酒店去给那些猫猫狗狗刷毛喂狗粮的样子,实在觉得这两只老母鸡也太跳脱了一些。倒是那位现在已经加入他们医学团队的那位曾经的校花:顾妙音,美丽,温婉,知性,比较符合这种形象,不过她不是母鸡,而是白天鹅。 目的地距离老宅有些远,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的原因。但他还是有些晚了,莫城的交通还是那么令人崩溃,一辆花五十万买来的新车,显然也冲不垮这早已经胶着的塞车。他只好把车靠边暂停,打了个电话,安排人过来提车,而后快步地奔跑,向着那栋无比高大的大厦。 “喂。你在哪儿?说好的今天晚上跟汪洋还有林秋他们一起吃火锅的呢?”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蒋林宇苦笑了一声,道,“我马上到。” 他刚到大厦楼下,就已经看见那道倩影正推开旋转的玻璃门,缓缓走出,比起那时候的活泼,现在的她,多了几分从容,但总给蒋林宇一种小小的遗憾。 他迎上去,喘了口气,默默地承受夏岚那“怎么季云集团的总监沦落到只能跑步来了?”的嘲笑,道,“太堵了,我们还是走路了吧。” 夏岚一愣,看了看那着实令人着急的交通状况,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把它安分地理到而后,顺手又扎起了马尾辫,耳垂上的“四叶草”,再一次地迎风飘荡。蒋林宇无声地笑了起来。 路上,蒋林宇假装随意问道:“这些日子,他有联系过你吗?” 夏岚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遗憾地道:“只是有一封很短的信在邮箱里,也不说自己在哪儿,过得好不好。”不过,她想到信件末端,那几个加了感叹号的“想你”,她突然展露出了笑颜,就像是当初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她面对着那些患有白血病的孩子,笑声就像是一阵风穿堂而过,摇动那贝壳风铃叮当作响。十分悦耳。 威威和小胖子的身体状况十分不错,据说医院已经在考虑给他们办理出院手续了。只是可惜的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患有白血病的孩子仍然得在医院里,日复一日,与病魔做抗争。尽管她现在已经不在医院,但她还是从季云集团的慈善基金中专门划出一笔,交给莫城第一人民医院那些得白血病的小患者们,给他们买玩具,买零食,她知道,这些孩子的开心与否,其实比起其他更加重要。 蒋林宇却有些不满地道:“走了两年,联系也断断续续,有时候突然几个月都不见人。就这样,你还愿意等?” 夏岚微微有些出神,好像是没有听见蒋林宇不满的抱怨,而是看着那远处的夕阳,想到:今晚的星星会很多吧? 而后,她转头,甜甜一笑,道:“我只是觉得,某一天,他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说:走吧,我们去看星星。我有什么理由不等?他只是出国,又不是死了。” 叹了口气,蒋林宇想到两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庭审。又想到庭审上,几个穿着军装,却没有军衔章的军人,拿着写着“国安”二字的证件,打断了整个法庭,单方面地把叶萧凌给带走,几天后,又传来了叶萧凌已经加入军队,出国执行任务的消息。现在他已经依稀知道那个组织叫做龙组,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去国外执行什么任务?难道是去索马里打海盗? 阿富汗,一片荒漠之中,太阳高高地挂在顶端,地面就好像一张大大的烤盘,就连沙漠里那些耐得高温的动物也承受不住这毒辣的阳光,而蛰伏再洞穴之中。 然而在这一片荒漠之中,却行走着两个人,背着半人高的背包,脚下的军靴已经破破烂烂。 其中一人似乎是受不了这毒辣的太阳与这烤箱里才有的高温,于是从背包里拿出军用水壶咕噜咕噜地喝完,随后顺手就把水壶扔进沙地里。有几只蚂蚁感觉到水分,急切地往那水壶里钻,却最终成为了蜥蜴的猎杀目标,惨烈地死在了贪婪的大舌头下。 看了一眼背包里还剩下的三十几个水壶,喝完水的人算了算,觉得在晚上之前大概就能走出这片沙漠,这一次的“偷渡”也就顺利完成了。既然如此,就不必节约喝水,所以他拿出第二个水壶,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 如果说是生存专家,估计得强烈谴责他的这种行径了,毕竟沙漠里大口喝水里是一种愚蠢的做法,就算已经有把握走出这片沙漠,可沙漠之中,四野茫茫,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如果能把水节约着喝,自然是尽量不要浪费。 不过,按照他们两人身上背负的水量,几乎已经接近于一头骆驼才能背的动的重量,所以这样的浪费,偶尔一两次为之也是可以的。 “你说,当初干嘛要发神经一个人冲进李家老宅,把那个已经卸下一切职务的李丰给杀了?这样不就不用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厮混,训练,又跑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执行任务?” 叶萧凌舔了舔嘴唇,他也感觉自己有些干渴,只是想了想,他还是没舍得跟旁边那个一样牛饮,只是打开盖子,喝了两口,微笑道:“大概只是我这个人正义感一瞬间爆炸了吧?毕竟……当听见一个杀了自己朋友的人,却因为他在政治中的特殊地位没有得到惩罚,只是解除一切职务当一个平民……我觉得这事儿我没法接受。所以我冲进宅邸,就算杀到他的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只剩下半条命,我还是杀了他。我感觉我爽了,至于后面的事儿,我懒得再想。” “……你也是厉害。”高个子刚想感叹一声,面色却是一紧,他已经听见了越来越近的枪声,好像有两队人,正在这一片荒漠之中,相互开战。 叶萧凌也听见了,他赶忙地趴下,不顾滚烫的沙子几乎可以灼伤普通人的皮肤,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不至于这点温度,他把肩膀上的通讯器打开,道:“1号,1号,这里是8号,我们意外听见枪声,好像有两队人在作战,计划有变,是否要改变计划?” 大概是因为沙漠里的信号不太好,所以他等得有点久,枪声仍在继续,甚至他感觉那片战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有一颗炮弹爆炸的火花更是在他的视线之中露出一个小小的、闪亮的头颅…… 终于,通讯器里传来廖晴那清冷的声音,她轻声道:“计划不变更,你们自己要想办法穿过这片战区,如果可以,不要暴露行踪。你们跟ui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挂掉通讯,高个子无奈地道:“又给我们这种乱七八糟的任务,说得简单,要从这片战区穿过去,谈何容易啊。” 叶萧凌低伏在地上,低声道:“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国,还是赶紧闭嘴吧。”说着,他已经向着前方迅速而去。 高个子叹息一声也向前蹿了出去,真力给他的肌体提供了强大的力量,此刻,他们两人的移动速度,都好像一台高速疾驰的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