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计划》 第1章 东北野闻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讲给你们听。 说是在东北的一个村子里,有一张会走路的人皮。 那村子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的西北角,竖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一年四季都在,坏了就立刻重新扎,总之,一定得让那个稻草人的外形,保持一个大致的人形。 稻草人就是给那张人皮穿的。 那人皮白天躲在山沟地缝里,晚上就在周围附近的村子里游荡,传闻是在寻找自己被分离的身体。 人皮走累了,就会把自己套在稻草人上休息。 第二天,如果你发现自己家的稻草人上有血,就说明那张人皮,昨晚在你院子里歇过了。 你家要是没有稻草人怎么办? 那就得看运气了。 如果晚上人皮没有走到你家附近,就无所谓。 要是刚好走到你家院子里想要休息,却没有稻草人供它套用,它就会侧着皮,从你家的门缝里滑进来,然后走过堂屋,走到人睡觉的卧室,就着睡觉的人罩上去。 被那张人皮罩着的人,会做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起来,浑身都会起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又疼又痒,不多久便会流脓,起一身的烂疮。 那人皮是打哪儿来的? 据说和日本人有关。 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臭名昭著的731部队,曾经在哈尔滨,建立过一个‘关东军防疫给水部’,说是免费给当地民众看病。 他们以此为噱头,其实内里从事的是研制生化细菌武器的勾当,当时在周围或骗或抓了很多中国人做实验。 为了用活人达到最佳的研究效果,活剖孕妇肚子、挖眼珠子、给一群关着的中国人喷洒各种细菌,观察他们的发病过程。 活剥人皮,活体解剖,比比皆是。 那张会走路的人皮,据说就是那村子里的一个女人,被日本人抓走后活剥,做人体实验了。 它怨气太重,所以冤魂聚集在自己皮里,一直在寻找自己被分离的身体。 而它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日本人,扔进焚化炉了。 ………… “你快别说了,大半夜的讲鬼故事,这黑灯瞎火的,也太吓人了!” 一个长相周正,扎着马尾的年轻姑娘,打了个哆嗦,被吓的不轻,赶紧摆手,示意对面的男人不要再往下讲了。 姑娘叫阿桐,是个搞科研的。 男人叫孟山水,是大巴山脉里的一名护林员,湖北人,土生土长的武汉伢子。 大学毕业后,他到了千里大巴山脉中,成了一名深山守林人。巡山护林,防预山火,阻止盗猎盗伐等犯罪行为,是他的首要任务。 白天,孟山水巡山时,发生了一件意外。 当时是下午的四点,太阳快要落山,已经在山里走了一整天的孟山水,正准备回程。 他们护林员,每天黎明,天刚蒙蒙亮时,就要出门巡山,晚上才回山腰的木屋休息,见天得走二十多公里山路,相当辛苦。 当时的孟山水饥肠辘辘,就想赶紧回木屋弄些吃的。 谁知回程之时,却遇到了老熟人,也就是祁予琮带领的科考队。 祁予琮是一位野外生态保护方面的专家,戴着副银边眼镜,三十岁出头,身材挺拔,长相俊朗,浑身都透着股‘年轻有为’的气质。 两年前,他曾代领科考队,在孟山水管辖的这片山区,进行过为期两个月的考察。 大巴山脉地理环境独特,高山峡谷、溶洞暗河,原始森林,深层冰川,无不包括。 当时,祁予琮的考察队,对这一片并不熟悉,因此误入了‘百石林’。 那不是一片林子,而是由许多岩石组成的一片岩石带,从高处鸟瞰,仿佛是一片岩石组成的森林,因此而得名‘百石林’。 这片石林有些古怪,早年间有些采药的山民,走进里头后,特别容易迷路,有时候要转悠一天一夜,才能钻出来。 老山民们传言,说是因为那片石林里闹‘子母鬼’,人进去后,运气不好,赶上鬼打墙,就绕不出去。 据说是因为战争时期,有个怀孕的女人,为了躲避日军的迫害,逃进了山里。 她本想在山里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结果在生产之时,因为难产,孤独而痛苦的死在了石林深处。 从那以后,那片石林就不太平,说是那对横死的母子怨气不散,化为了‘子母鬼’。 孟山水去过百石林很多次,他从没遇到什么鬼打墙,每次也都能顺利出来,因此只将那当做一个山野故事。 以前的人精神娱乐匮乏,编些神鬼精怪故事,说闲解闷,吓唬孩子是常有的事。 却说那次,孟山水突然接到当地森林公安的电话,说是有一支考察队失联了,因为孟山水熟悉山里的环境,得协助一起救援。 孟山水加入了搜救行动,与森林公安兵分几路,各自寻找。 他观察着林间人类留下的痕迹,一路寻摸到了石林里,根据一路的线索来看,不出意外,那支失联的科研队,应该是进入了百石林。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山里的夜风呼呼的刮,鬼哭狼嚎似的。 孟山水打着手电筒,在林子里一路呼唤:“有没有人!考察队的同志们!我是护林员!我来接你们了!” 在石林里一路喊一路找,也没听见有人回应,他心想:可能考察队白天来过,后来又离开了? 他决定离开石林继续往前找。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孟山水竟然在石林里迷路了! 这石林他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以往都是白天,亮堂堂的,从没有迷路过。 但这次,他在里头,竟怎么也走不出去,一直绕圈,明明走的是直线,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原位。 黑暗中,他冷不丁的想起了那个关于‘子母鬼’的传说,心想:难不成这地方真的闹鬼?自己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就在孟山水心中害怕,胡思乱想之际,他手里的手电筒似乎出了问题,灯泡突然明明灭灭的闪烁起来。 孟山水的脸,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中时隐时现。他以为是电池接触不良,于是狠狠拍了拍手电筒。 得,他这一拍,手电筒不仅没好,干脆直接灭了,任孟山水如何折腾也不亮。 孟山水身上带着一支防风打火机,但护林员的职业习惯,让他不爱在山里用火。 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山中是禁止见明火的。 因此,手电筒熄灭后,孟山水并没有第一时间点燃打火机,而是摸黑修手电筒,将电池退出来重新安装。 夜风呜咽,如诉如泣。 就在孟山水摸黑修手电筒时,他听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有人在哭…… 似乎是个婴儿。 声音是从自己背后传来的。 孟山水头皮一炸,浑身发紧。 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婴儿呢? 他顾不得其它,慌忙去摸衣兜里的防风打火机,擦着打火石,一下子点燃了。 豆大的火苗,在风中跳跃,孟山水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挡风护着火苗,转过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打火机的照明范围极其有限,而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则隐藏在前方的黑暗中。哭声与风声混合在一起,时断时续,一会儿仿佛隔得很远,一会儿又仿佛离得很近。 莫非这地方闹‘子母鬼’的传说是真的? 是那个婴儿的鬼魂在哭吗? 孟山水当护林员的时间不短了,在山里什么状况都见过,但这样的怪事,却是头一次遇到。 他心中害怕,却又要强,心里琢磨:这片山区归自己管辖,在这里面发生的动静,自己必须得弄明白。就算真是闹鬼,也得弄清楚那鬼姓甚名谁,逗留在此地是要做什么。 他向来胆大,护着打火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自说自话的给自己打气:“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牛鬼蛇神要打倒,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念叨到一半,孟山水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叫,惊的夜鸟振翅,乌云盖月。 原因无它,只因前方的光暗交界处,猛地出现了一个白乎乎的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胸前飘着长发,看不清脸。 白、白衣女鬼? 饶是孟山水胆子大,此时也是惊的双腿发软。 他以为自己撞鬼了,差点儿没吓趴在地。 “你是护林员?”白色鬼影居然开口了,而且是个女人的声音。 孟山水一愣,咽了咽口水:“你是?” “科考队。”白影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那是个年轻的女同志,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衣服,仔细一看,上面已经蹭了不少脏东西。 科考队?孟山水猛的松了口气,问:“你们一直在附近?刚才我一直叫你们,怎么都不回一声?”说话间,黑暗中又走出来几个人,也就是科考队的其余人员。 ………… 后来,从科研队的口中,孟山水才知道,那片石林附近的水域,生存着少量的‘中华大鲵’。 ‘中华大鲵’俗称娃娃鱼,能发出如同婴儿般的叫声。当时他听到的婴儿哭声,其实是大鲵发出的叫声。 而那片石林,在后来的研究中发现,是因为那里的岩石电磁含量高。 在一些雷雨天前后,空气中电磁发生改变时,不仅会影响指南针、手电筒一类的功能,还容易影响周围的环境,造成一些幻影投射,从而改变周围的可视环境,让人在其中迷失。 而一但天气好转,这种情况就恢复正常,人自然便能走出去。 古代的山民,在石林里头迷路,又时不时听到中华大鲵的叫声,便产生了‘鬼打墙’,‘鬼婴儿’一类的联想,杜撰出了许多山野鬼故事。 所以说,很多民间流传的,稀奇古怪的事,未必是假的,但也未必就是鬼神在作祟。有很多谜团,很多诡异未知的现象,或许只是人类的认知还没有达到,一切,都还等待着科学去探索。 ………… 在山里遇见老熟人的孟山水,立刻跟祁予琮等人打招呼,并问他们,怎么又回到这山里来了。 这会儿是下午,太阳快落山了,不往山外走,怎么反而往山里深入? 第2章 偷猎贼 “祁队长、阿桐、蒋副、四眼,咱们上一次见面是两年前了。” 个头最高,剔着寸头,体魄最魁梧的那人叫‘蒋向阳’,是这个科考队的副队长,所以大家都叫他‘蒋副’。 他和祁予琮年龄差不多,别看他身形壮实,好像搞体育的一样,事实上,人家也是搞学术研究的,主攻地理水文。 另外一男一女,是祁予琮的学生。女的叫阿桐,就是两年前,石林里那个白衣女人。那会儿是她第一次外出作业,女孩子爱美,穿了一身白,弄得狼狈不堪。 现在看来,她‘成长’了。 两年过去,阿桐穿上了褐色户外服,原本雪白的皮肤,现在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之前圆润的脸庞也削瘦下来,变得有棱有角;曾经披散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她已经从一个刚毕业,还‘臭美’的女学生,变成了一位扎扎实实的工作劳动者。对于工作的热忱和付出,都写在了她的容貌与身形上。 另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绰号‘四眼’。 ‘四眼’身体比较瘦弱,是个书呆子,不怎么爱说话,孟山水对他印象不深。 阿桐挺高兴的跟孟山水打招呼:“孟哥!我可太想你了。” 孟山水朝她笑了笑:“我不信,都进山了,也没联系我,要不是在这儿遇上,我都不知道你们来了。” 阿桐挠头:“这可不是有意的,说来话长。” 孟山水道:“两年不见,你大变样了。” 阿桐哈哈笑:“广阔天地锻炼了我,无论是外表,还是意志。”她举着自己的小拳头比划了一下。 旁边的祁予琮推了推眼镜,示意众人先不要叙旧,副队蒋向阳,则迅速向孟山水说明了他们进山的来意。 孟山水听完缘由,不由大吃一惊,气的眉毛倒竖。 ……………… 十天前。 科学院,野生动物研究所。 祁予琮坐在电脑前,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握着鼠标,正专心看着屏幕上的一篇资料。 这是一位同行最新的研究报告,针对的论题是《野生动物生存环境与病毒演化机制》。 这位同行所写的内容,让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对自然资源索取的加剧,目前,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已经遭到了极其严重的破坏。 野生动植物,在人类所看不见的地方,正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危机与新的演化。 这篇报告中提到,在野生动物急剧减少,濒危动物增速灭绝的同时,它们的身体也因为人类活动的干扰,而产生了许多新变化。 比如它们身上的病毒。 原本寄居在野生动物体内,对人类无害的病毒,很可能进化成,专门争对人类感染的病毒。 从进化学角度来讲,这很好理解。 野生动物,原本是病毒的‘和平宿主’,而当野生动物面临生存危机时,病毒的宿主就减少了。为了找到更适合生存的宿主,病毒自然要开始进化。 而人类,数量庞大,对自然界的入侵最为密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环境下,病毒最理想的宿主。 这种情况如果不加以制止,一直恶化下去,各种病毒,在人类中大爆发,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祁予琮看着资料,心情沉重的同时,也长长舒了口气。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来,国人已经意识到了生态环境的重要,而国家也正加大生态环保的建设,并对此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现在开始补救,还为时不晚。 正在祁予琮放下茶杯感慨之时,他眼前的电脑屏幕突然一暗。 祁予琮以为是停电了,但抬头一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没等他反应过来,电脑又亮了起来,只是这次,整个电脑屏幕变为了一片红色。 红色的电脑屏幕,仿佛被人操控一般,逐渐显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祁予琮镜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立刻意识到,电脑中病毒了! 谁干的? 他第一反应,是给信息部门的人打电话,准备让他们来处理。 一个电话打过去后才发现,不是病毒,而是黑客入侵。 不仅自己这台电脑,整个研究院的系统都被入侵了。 万幸的是,院里的信息部门介入及时,将黑客逼退,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然而,在后续的排查中,祁予琮却发现,两年前搜集的,关于大巴山的资料,却被对方销毁了。 是谁干的? 血债血偿那四个字是怎么回事? “那黑客抓住了吗?”孟山水皱着眉头问。 阿桐点头:“对方是几年前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几年前,我们祁老师曾经配合当地的森林公安,将那个涉外野生动物犯罪团伙给抓捕归案。当时唯一跑掉的,就是这个高智商犯罪者。” 孟山水不傻,一下子明白过来:“对方是在报复?” 队伍里的四眼道:“应该说是临死前的报复。那个人得了绝症,而当年那个犯罪团伙的头目,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为了报复我们,确切的说,是为了报复祁老师……他故意将我们系统里的资料销毁,低价卖给了一个盗猎团伙。” 旁边的祁予琮,缓缓吐出两个字:“疯子。” 别看他斯斯文文,此刻提到那个黑客,竟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黑客也够毒的,得了绝症,压根已经不怕死,也没有顾虑。 他一门心思,想着临死前给自己大哥报仇。 可这个仇怎么报呢? 最后,那人选择的,却不是对祁予琮下手,而是对祁予琮最在意的东西下手。 他利用自己的信息技术,狠狠杀了祁予琮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你要做科研,我就毁了你的科研资料! 既然你要做野外生态保护,那我就把你的资料,当礼物,送给盗猎者!我要毁了你最心爱的东西,让你一辈子不好过。 血债血偿,不是用祁予琮的血来偿,而是用他所保护研究的野生动物来偿。 那份资料里,有这片山区详细的生物分布资料,什么种群,繁衍状态,位置移动,全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盗猎者得到这样一份资料,无异于得到了一张藏宝图。 杀人诛心,便是如此。 听到此处的孟山水,倒抽一口凉气:“这份资料,落到那些盗猎团伙手里,这山里以后还能太平吗!”他几乎想爆粗口了,但面对着一帮搞科研的,他在内心提醒自己要文明,不能太粗鲁了。 不过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孟山水跺脚骂了句:“日他大爷!” 蒋向阳摇头道:“那只盗猎团伙,听说头目是个女人,是鄂区近几年发展起来的一个相当大的团伙。森林公安也一直想破获这个团伙,无奈,他们太狡猾,至今没有摸出底细。” 顿了顿,他接着道:“………除了森林公安外,我们自己,私下里也一直在寻找这支团伙的线索,然后查到了这儿。”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装备包,听动静,里头不仅装了进山的物资,还携带了武器。 孟山水惊道:“你们有枪?” 蒋向阳说:“没有,是探铲和钢管一类的,可以当武器使。” 孟山水眉头紧皱,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对方有枪吗?”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得说一下盗猎者的种类。 盗猎的一般被分为两类,一是散盗,二是伙盗。 散盗就是做‘兼职’的,平时可能有正经营生,没事儿干了,就进山打打‘山货’,去一些黑市场交易。 以前这种人,叫做‘猎人’,但以前那是什么社会?一个国家才多少人口? 清朝人口最多的时期,全国也就4亿人,那会儿山林广密,没有现代工业,野生动物到处都是。 那时候的人打猎,不足以对整个生态圈产生影响,属于正常行为。 但现在,不说外国,咱们国家总人口就14亿人了。人类活动已经挤压了大量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物种的种群数量,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下跌。 要再跟以前似的那么打猎,能行吗?所以现在没有‘猎人’一说,凡是打猎的,都叫‘盗猎贼’。 还有些散盗,往往是法律意识和生态意识比较淡薄的人。他们无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个鸟,随手掏来玩儿,弄来吃。 虽是无心,实则犯法。 护林员之间有句玩笑话,说:麻雀可以死在猫嘴里,可以死在鹰爪里,但绝不能让一只小麻雀,死在人类手里! 因为,曾经到处可见的麻雀,在2013年,已经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入了红色濒危物种名录,而主要濒危原因,是环境污染,以及人类活动侵犯。 童年时期,那些叽叽喳喳到处飞的小麻雀,已经成为我国的二级保护动物。 那么,什么又是伙盗? 如果说,散盗是一种非专业行为,那么伙盗,就是专业盗猎贼了。 他们‘生意’小的,做到了当地的黑市交易场,‘生意’大的,做到了跨国盗猎,也是警方的主要打击对象。 早年间,这些伙盗基本都配枪,与他们展开斗争,需要面对很大的风险和伤亡。 不过,这些年,能配枪的少了。 国内控枪力度严密,以前倒枪的黑市,也在严格的控枪制度下锐利缩减,现在一般的盗猎团伙,还真弄不到枪。 即便是弄到了,如今的交通节点,设置重重关卡,机器、人、警犬,一堆人想持枪进山盗猎,没那么容易。 孟山水必须得问明白这个事儿,如果那个盗猎团伙是配枪的,他就得阻止这四人。 第3章 追击 孟山水问了配枪的事,四眼道:“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没枪。” 孟山水又问:“弩呢?” 由于现在安全力度加强,枪支不好搞,一些犯罪分子,开始使用原始的弩箭作案。 四眼摇头:“弩箭比较小,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有携带枪支。” 问明白这一点,孟山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抿唇,便招呼众人:“走!” 阿桐见他转身,惊道:“孟哥,你也去?” 孟山水冷笑:“我是护林员,我必须去。这山里的东西,他们一只苍蝇也别想弄走!” 当即,他在前开路。由于山沟的方向,他白天已经巡视过,因此可以确定,盗猎贼没有从那条路线进山,剩下的,便只有山腰那条线路。 “孟哥,你确定是往这个方向?”阿桐气喘吁吁的问。 他们四人都是搞科研的,平日里虽说也会去野外考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基地搞学术,体能不像孟山水这么厉害。 但这会儿,孟山水却不允许众人休息,他边带路边分析:“进山路线很多,但既能避开我的耳目,速度又最快的,只有这一条。” 他给众人鼓劲儿:“现在天黑了,对方可能已经松懈下来,或许正在前方扎营休息。我们不能松懈,得趁对方休息的时候,追上他们的进度……给我块儿肉!” 蒋向阳从装备包,摸出块牛肉扔给他。 孟山水撕开包装袋,将塑料包装纸塞进裤兜里,捏着牛肉干边走边吃:“我好久没吃牛肉了,这肉干的味道蛮杠。” 阿桐问:“那你平时吃什么?” “豆丝儿、豆饼、面饼、大白菜、鱼干……这是买的;还有免费的,山里的蘑菇、木耳、野笋、野菜,溪沟里的田螺,虾、蟹……好吃的多的是。人只要不贪心,大自然就有很多东西回馈给你。” 四眼笑道:“孟哥,你这工作多久休息一次,有节假日不?” 孟山水打开水壶灌了两口:“节假日有,但都加班。现在的人啊,左手挥霍能源,右手拥抱自然。一到节假日,我更忙,总有些人非要进山探险、亲近大自然。” 想起这些‘亲近大自然’的人,孟山水就来气,一边走,一边大吐苦水:“这些人你们不晓得……进山就进山,可他们垃圾乱丢,还老是抽烟。一再强调山里禁明火,就是没人记得住。” “有时候他们迷了路,我还得把他们带回自己的木屋休息。在我那里蹭吃蹭喝不说,还要拉着我自拍合影,并且发朋友圈……配文是:‘震惊!大叔独居深山,竟然干出这种事!’你们说,我长得像大叔吗??” 作为一只二十八岁,正值壮年的单身狗,被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叫叔叔,是一件非常扎心的事。 “你们说我像吗?”孟山水叼着牛肉干,敞开双臂,露出自己一身帅气的装扮。 网上15块钱的绿胶鞋,85块一身的绿帆布户外装,36块钱的绿漆军水壶,外加一顶12块包邮的绿色帆布帽。 如此富有朝气,生机勃勃的绿色套装,怎么和大叔沾边了? 阿桐憋着笑,竖起大拇指:“孟哥,我确定你就是这片山头最靓的崽,特别是这顶绿帽子,一般人戴不了。” 孟山水闻言笑了,扶了扶帽,说:“你这个坏丫头,笑话我呢?绿色是掩护色,我这从头绿到脚,在山里万一遇到猛兽, 我趴着不动,它不一定能瞧见我,这是策略。”众人边走边侃,天色一路转暗,不得不打开了手电筒。 孟山水体能极佳,一路脚下没停,而祁予琮四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体能到达了极限。孟山水看他们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说原地休息一会儿。 追盗猎分子固然重要,可也不能敌人没追上,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他们靠着一片岩石,原地坐下休息,休整之际,孟山水为了给众人提神,就讲起了那个关于‘人皮’会走路的鬼故事。 此刻,五人靠坐在岩石下,为了节约电源,只打了一盏手电筒。 阿桐被吓的整个人都精神了,她正要开口,却忽然猛地瞪大眼,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孟山水。 确切的说,是盯着孟山水身后。 孟山水瞅见她这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从自己左后方传来的。 祁予琮四人,都坐在自己的右侧,那么自己身后,是不该有人的…… 孟山水脖子一紧,打着手电猛地转头,瞬间,就看到一张白森森的人脸,直愣愣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张惨白的人脸,从岩石后面探出来,仿佛从岩石上长出来似的,黑漆漆的一双眼珠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操!”孟山水惊的爆粗口,身子往后一退,一脚朝那张脸踹了出去。 “哎哟!”这一踹,一个人影便从岩石后狼狈的滚了出来。 祁予琮四人被吓了一大跳,齐齐起身,打开手电筒,几道光刷刷的照在那人身上。 “我、我不是坏人!”那人吓的举起双手,顾不得被踹的脸,眼泪汪汪的做投降状。 孟山水上下一打量,立时松了口气。 这是个年轻人,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一条工装裤,一件白色的大t恤。t恤袖里,露出两条雪白雪白的胳膊,外加白白的脖子,白白的脸,背上还背了个包。 孟山水盯着他,心说:白雪公主……做变性手术了? 这身打扮……不像偷猎贼,哪个偷猎的这么蠢,穿着白衣、白鞋在山里晃悠? “干什么的?”副队蒋向阳手里抄着钢棍,故作凶悍的问。他那大块头,加上那造型,脸一黑,俨然一副黑社会大哥的范儿。 年轻人吓得瑟瑟发抖:“旅……旅游,采风。” 旅游?孟山水觉得头疼,他最烦的就是那些不走规划路线,往人禁区走的游客。 他道:“旅游?外面不是有游客线路吗?神农架、武当山,哪儿不能去,跑这儿来干什么!” 年轻人吸了吸鼻子,眼珠乱晃:“那、那些旅游区都是人,破坏我灵感。我是搞艺术的,我要写曲子,写关于大自然的曲子,你们看。”他微微侧身,露出自己身后背着的包。 孟山水看了看,包的形状有些特别,像个扁葫芦,于是他道:“这包里装的……葫芦?” 阿桐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提醒:“孟哥,看形状,应该是装了把小提琴。” 年轻人闻言喜道:“还是这位姐姐懂,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这不暑假吗,我进山采风,拉拉琴,写写曲,找找灵感……我、我能不能把手放下?” 孟山水皱着眉,又问:“小提琴,你一个人进山的?是迷路了吗?” 小提琴连忙道:“我原本是和同学一起来的,结果走散了。我一个人在山里乱转,然后就……”他说到此处,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露出一副恐惧之色。 这时,孟山水才发现,这小子腰后侧的衣服,竟然有一片血迹。 他一惊,直接蹲下身,掀起那块衣角查看,却见这年轻人后腰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印在年轻人白馒头似的皮肤上,还是格外醒目。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孟山水经常在山里走,时常被树枝岩石一类的划伤,所以他很清楚,年轻人腰上那直线型的伤口,绝不是山间的草木刮出来的。 “这怎么回事?”他问。 小提琴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帮人,此刻全都关切的看着自己,也明白过来,自己是遇上好人了。 想起这一天的遭遇,他别提多委屈了,眼泪汪汪的就开始诉苦:“我和同学走散后,差点儿被人杀了!”接着,他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孟山水等人越听越心惊,着实替这年轻人捏了把汗。 这小子,还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年轻人叫江淼,出生于‘吴侬软语’之地,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 正赶上暑假,他和几个音乐系的同学出来旅游。先游了武汉、襄阳、十堰,后来计划从宜昌走水路,再飘去巴蜀地区,感受热辣辣的巴蜀文化。 结果到了宜昌后,又心血来潮改了主意,决定进大巴山脉。 大巴山脉位于川、鄂、陕三省交界处,外围游许多著名的景点,比方说巴山、荆山、武当山、神农架等等。 这些开发部位,也足够游客游玩了。 但江淼这几人,不想去旅游区,嫌人多,便悄悄走了人禁区的路线,结果,他和队伍走散,在山里迷了路。 正常情况下,这就是一个,小资产家庭的大学生,暑假组团,游历祖国河山的故事。 充其量,因为违规,再接受点批评教育。 然而,江淼的经历,却远不止于此。 他迷路后,在山里瞎转悠,眼瞅着太阳快要下山,一但天黑,自己就得被困在这黑暗的大山里,一时间又怕又累,几乎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江淼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些动静。 那声音不好描述,像是撕包装袋的声音。 莫非有人? 由于山里到处都是灌木山石,因此视野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虽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那边的情况。 江淼于是悄悄朝那边靠过去。 你问他为什么是悄悄?这小子还不算太笨,担心万一是野兽弄出来的动静,因此放轻了手脚,准备先看清楚再说。 靠近后,透过林间缝隙一看,江淼大喜:真的是人! 第4章 暴露行踪 林后高地处,有一块黑色的大岩石。 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清晰的看见岩石上的情形。 三男一女,正坐在岩石上,撕扯着食物包装袋吃东西,岩石旁边,则堆放着他们的装备包。 其中有两个男人,正在抽烟,吞云吐雾的。 江淼看见他们,就跟看见亲人似的,激动的正要现身打招呼之时,其中一个面皮黄瘦,一口龅牙的男子,突然大骂了一声:“奶奶的,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查的太严,上次的货,差点儿烂在手里。” 货?什么货? 本打算现身打招呼的江淼,身体往后一缩:那个骂人的男人,神情有些凶恶,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他这一躲,就听到了接下来更多的内容。 “现在哪行都不好混,不过,晴姐在鄂地的盗卖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在咱们跟着姐,还能大把大把来钱。”说话的人被叫做老五,他顺势给队伍中的女人递了根烟,想来对方应该就是他说的晴姐。 江淼察觉到不对劲了。 盗卖圈?盗卖什么东西的? 只见那叫晴姐的女人,扎着低马尾,年约三十岁左右,肤色黑黄,像是常年在户外活动的,打眼一瞧,就是个大街上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她接过烟在鼻子底下闻,但没抽,边闻边道:“瞌睡来了,遇到枕头,现在穿山甲的货很难弄,边边角角都打绝了。这份研究资料,就是我们发财的藏宝图。” 晴姐说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川音,应该是个四川女人。 湖北和四川一衣带水,旧时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无论是出川还是入川,都得取道鄂地。两地人民来往密切,因此,在风俗、口音和一些饮食上,都有相通之处。 有首不知出处的童谣是这么说的: 四川的娃,湖北的伢 一条长江到我家 江上有艘乌篷船 船里坐个白娃娃 娃娃、娃娃跟我走 一把辣椒养你大 ………… 顿了顿,晴姐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树大容易招风,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我们行事一定要低调,闷声发财,不要惊动森林公安,小心那些巡山的。” 老五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烟牙:“研究院的人,怕不是一群傻子,这么重要的资料都能漏出来……姐,这资料,不会是假的吧?” 晴姐闻言,冷笑一声:“这份资料,比珍珠还真。这其中,涉及许多往事恩怨,你们不知道罢了。有人想借我们之手,报复一个人。” “谁?”龅牙好奇问。 晴姐却不多言,将闻了半天的烟还给了老五,紧接着聊起了别的话题。 江淼听着听着,这才知道,这三男一女,是一伙儿盗猎贼。他们一路上避开森林公安和护林员的耳目,潜入了此地,打算利用手里的资料,进行一次围猎,而他们围猎的对象,是一群穿山甲。 孟山水听江淼说到这儿时,觉得有些扯淡。 他在山里好几年了,都没见过穿山甲,那东西濒危速度极快,已经在绝种边缘了,哪儿来的一群? 更何况,穿山甲是独居在洞穴里生活的,哪有一群穿山甲可供围猎的? 他这么一质疑,旁边的四眼就面无表情的解释道:“穿山甲在繁殖期,会短暂聚集。咱们大巴山脉的保护措施做的不错,山脉深处,确实还繁衍着一批穿山甲,是我们两年前发现的。” 旁边的阿桐叹了口气,接话道:“而且,随着生态变化,动物也正为了生存,改变自身的某些生存特性。可供穿山甲安全繁衍的栖息地太少了,它们不得不退到更安全的地方,导致了‘被迫群居’的状态。” 孟山水虽然没见过穿山甲,但他知道,穿山甲是白蚁的克星。 一只穿山甲,一天能吃数万只白蚁,可保护两百亩以上的森林,不受白蚁侵害。 由于市场上有买卖穿山甲的行为,使得偷猎者盯上了它们,大量的偷猎行为,另穿山甲的数量已近濒危。 没有了天敌,许多被白蚁侵害的森林,都需要人工治蚁,经济成本非常高,用的可都是纳税人的钱。 这两年,黑市上售卖的穿山甲到是少了。 不是买卖双方良心发现,而是这东西快被杀绝,轻易已经找不着了。 大巴山脉绵延千里,孟山水所管辖的区域,也就是外围的方圆二十公里。 再深远一些的地方,他也没去过,那里是野生动植物的原始栖息地。 祁予琮一行人,两年前出于科研需要,利用科学仪器,对深处的无人区进行过探索,发现了许多濒危生物的分布区。 这份资料,于他们来说,是科研珍宝,于盗猎者来说,就是一份寻宝的活地图。 江淼当时躲着听那帮人说话,越听越是害怕。 他是个学艺术专业的大学生,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日常生活单纯而简单。他哪里和盗猎分子打过交道,一时间双腿发软,一不小心,就弄出了动静。 “什么声音?谁?”队伍里那个身形魁梧,被称为‘黑魁’的男人猛地起身,与此同时,顺势从装备包旁边,抽出了一把刀。 江淼不懂刀,也说不上那是什么刀,反正不是常规的匕首一类,看起来十分厚重,有小臂长,头尖,像电视剧里,捅猪脖子时,用的杀猪刀。 那四人很警惕,听见动静,黑魁就跳下岩石,迅速朝江淼那儿过去。 江淼看见那刀,腿肚子都软了,转身拔腿就跑! “抓住他!”黑魁看清是个人影,立刻喊了一声,当头急追。 那四人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暴露了。 若被对方透露出去,引来森林公安,这次盗猎的危险系数,将大大飙升。 一时间,江淼狼狈的逃命,后面五人则如猎豹般急追。 他一个江浙地区出生,长得白白嫩嫩,跟馒头似的小伙子,哪能跑的过那四个长期在山野里厮混的偷猎贼? 在山石树木间狼狈逃窜了没多久,江淼就被最前面的黑魁,一把给按住了,后背着地,猛地压在地上。 “哎哟……我的琴!”江淼背上背着一个琴包,往下这么一倒,琴包磕在地上,顶着他后背。 琴包里传出一阵沉闷的乱音。 不得不说,这种关头,他还没忘记自己的琴,他的老师一定感动哭了。 “小子,你跑什么?”黑魁单膝压着他肚子,一手压住江淼前胸,将人按在地上。 江淼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就在他眼睛上方晃来晃去。 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浑身发抖,腹下一股尿意,要不是还憋着最后一点尊严,估计得直接尿裤子。 “大、大……大哥,有话好好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黑魁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带着十足的恶意,仿佛遇见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站着的女人:“晴姐,怎么处置?不能让他活着,否则咱们就暴露了。” 恐惧的江淼,在极度的害怕中,竟然镇定下来。 他观察到,自己所倒下的地方,左手边就是一个落差极大的斜坡。斜坡上长满了杂草,却并没有什么大型灌木。 从这帮人之前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这伙人恐怕是杀人不眨眼的,这时候,若不反抗自救,想等着对方大发慈悲放了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惜了,这么好的小伙子。”晴姐冷冷的说了一句,还叹了口气,一股猫哭耗子的腔调。 趁着黑魁向晴姐请示的机会,哭着脸一副怂相的江淼却突然发力,上身猛地往左边侧,与此同时,右膝跟着往上狠狠一顶。 黑魁骑着一只膝在他肚子上,江淼这么一顶,膝盖直接顶到他屁股。 黑魁一时不备,连人带手中的刀,整个儿重心不稳的往前倾,手里的杀猪刀,狠狠一下插在地上。 若不是江淼事先侧身,这一刀估计得直接扎他脑门上! 也就在这瞬间,黑魁压住江淼的膝盖为之一松,江淼趁势将人一推,直接往左边滚。 然而,两人还是离的太近,他翻滚的瞬间,黑魁从泥里拔出杀猪刀,迅速朝他挥了过去。 杀猪刀险险划过他腰侧,留下一道伤口。 若是再慢那么一秒,伤口就不止这么浅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江淼顾不得腰间的伤,往左滚的瞬间,用双手护住头脸,紧闭双眼,直接往下滚。 “追!”他听到上方传来那伙人的声音。 但那伙人不知道斜坡的深浅,不敢跟着往下滚,而江淼为了活命,则是冒死一搏。 要知道,这种不长树木,只长杂草的斜坡,往往是因为土少石多。 落差极大的坡度,加上尖锐凸起的岩石,人这么摔滚下去,运气好,只带点撞击伤或擦伤,运气不好,头破血流,骨折瘫痪都是有可能的。 江淼抱着头,闭着眼,一路往下滚,耳里也听不见其他多余的动静了,只听得到滚落间,草木唰唰作响之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背上的琴包,抵挡了一些撞击,等滚落停止时,江淼身上只有些撞击伤。他一边心疼自己的琴,不知道它是死是活,一边爬起来迅速往上看了一眼。 上面的那伙儿盗猎贼,正攀石抓葛的往下来。 他们豁不出去向下滚,一时间和江淼拉开了一截距离。 接下来,就是江淼逃,那伙儿人追。 万幸当时已经是太阳落山之际,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这才让江淼借着环境掩护,摆脱了追击,找了个隐秘的石洞躲起来。 第5章 怂货江淼 江淼藏身的石洞在哪儿? 不是别处,就是孟山水五人所休息的地方。 那是面山的岩石,巨大的山体岩石,大部分藏在泥土里,少部分露出来,形成了参差不齐的裂口,适合避风、躲雨。 孟山水几人走累之后,就在这片岩石带,随意找了个挡风口休息。 几人却不知道,在这挡风口侧面是个裂缝,有人正躲里面。 江淼一个人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以为是那帮盗猎贼追上来了,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些扣子撞击的声音,似乎是在卸装备包一类的。 没多久,就听一帮陌生人吃东西喝水的声音。 江淼也不知道那帮陌生人究竟是干嘛的,会不会又是一帮犯罪者,因此也不敢贸然露面。 很快,他就听到那伙人中,有个男人,边吃边讲起了鬼故事。 那鬼故事讲的绘声绘色,江淼快吓哭了,只觉得下一秒,似乎就会有一张人皮,从裂缝口里钻进来。 不过,也是从几人的言谈间,江淼听出,这帮人里既有护林员,又有搞科研的,无论如何,不是什么坏人就对了。 于是他忙探出头,打算跟众人打招呼,谁知刚一冒头,就被孟山水给一脚踹到地上。 江淼说话之际,蒋向阳拿了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那道伤口的位置特别险,但江淼运气好,只划了一道浅伤,缝针都不用。 不过,这小子够‘娇弱’的,就消个毒,硬生生被他整出了活剖的感觉,一边杀猪似的哀嚎,一边眨巴着眼,看向阿桐:“姐姐,我饿了~” 孟山水听着对方的颤音,看着他‘柔柔弱弱’的冲阿桐撒娇,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刚才那一脚踹的有些轻了。 然而,让孟山水目瞪口呆的是,阿桐居然很吃这一套,立刻掏出吃食和水,蹲在江淼边上,一脸心疼:“小家伙太可怜了,还好没出事。” 小家伙? 这小子虽然长得白白嫩嫩,但身高至少一米八,你管他叫小家伙? 孟山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太阳晒出来的黄皮肤,厚实的手掌,关节粗大,手指有力,拳头一捏,小臂肌肉暴起。 这是一双攻击性十足,充满男性气息的手。 最后,孟山水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江淼……激发了阿桐的母爱吧。 这头,江淼坐地上狼吞虎咽,阿桐见色忘义……不对,是母爱泛滥,一边拍着江淼的背,一边道:“祁队,小江带给我们的消息十分利好,现在至少可以肯定,那四人身上没有枪支,也没有箭弩一类的武器。” 江淼鼓着腮帮子,跟仓鼠似的,边吃边点头:“肯定没有枪弩这些,否则追我的时候,早把我杀了,不过……他们人手一把杀猪刀,看着就吓人,你们……咳咳,你们要追上去?” 江淼打量着眼前的五人,四男一女。 男人中,也就孟山水和蒋向阳,看起来孔武有力,是能打架的。 祁予琮身形到是挺拔,并不瘦弱,只是气质儒雅,典型的高知分子,很难和抓捕犯罪分子联系在一起;至于四眼,则瘦骨嶙峋,从头到脚都是一副书呆子模样。 剩下的就是阿桐,阿桐到是个很有活力的姑娘,但再有活力,那也是女人,指望一个姑娘去和一群盗猎分子干架?这又不是在拍武侠片。 一眼扫出去,江淼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劝说:“你们还是别追了,那四个人,个个都是狠角色,不是你们人数多就能对抗的……你们刚才不是说有什么……森林公安吗?这事儿是不是该他们管?” 根本不需要江淼提醒,事实上,处理完伤口的蒋向阳,已经独自走到一边,拿手机向森林公安报案了。 之前他们没报案,是因为对于偷猎分子的行踪并不明确,如今有了江淼带来的信息,众人已经可以肯定那帮盗猎贼的目地和位置。 蒋向阳挂完电话,对众人说:“警察同志的意思是,让我们注意安全,不要追击,防止正面冲突,一切等他们来了再行动。” 阿桐摇头,说可能等不了。 那伙盗猎贼知道自己行动暴露,势必会加快犯罪速度,而森林公安,即使现在立刻出警,连夜赶到此地,也是明天早上了。 到时候那几个盗猎贼,又不知窜到了何处,届时敌强我疲,长时间无休息的搜索,势必削弱我方战力。 最后,阿桐总结道: “现在追上去,正好可以拦住他们,这个点儿,他们可能正在某个地方修整。” 人不是铁打的,那帮盗猎分子,也进山一整天了,中途还追着江淼一个来回,体能消耗极大,不可能不歇脚。 这时候,如果能趁机追上去,杀休息中的四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比到了白天,等森林公安汇合,要有利多了。 她说完,科研队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祁予琮。 他是这支科研队的领队,是追是停,是冒险还是守安,最终还是得由他决定。 看得出,祁予琮有些犹豫,眉头紧皱在一起。作为领导,不仅只是发号施令那么简单,他得对这个队伍里人员的生命安全负责。 在祁予琮眉头紧皱,犹豫不决之时,瘦猴一样的四眼,却颇为激动:“祁老师,那份资料太重要了,若这一次让他们得逞,不仅这里的穿山甲会受到灭顶之灾,更多的野生动物都会面临威胁。我们做生态科研的,遇上这种事,如果往后躲……那这种研究,不做也罢!老师,我不怕!”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 阿桐抿唇道:“老师,我也不怕。您以前说过,我们要无愧职业,无愧使命。” 旁边的江淼,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眼前几人,一会儿谈使命,一会儿谈科研,觉得离自己特别遥远。 听这意思,这帮坐办公室,搞学术的人,真打算追上去? 见识过盗猎分子凶悍的江淼,弱弱的举起手:“那个……我打断一下。你们刚才说的话,太崇高了,我以为自己在听演讲呢。但是,崇高归崇高,理想归理想,我们还是现实一点,珍惜生命。总不能为了几只穿山甲,把自己的命丢掉吧?再珍贵,那也只是动物,不能和人命比是不是?” 四眼闻言,很是生气,用黑框眼镜后面的眯眯眼瞪着江淼,讥讽道;“你知不知道生态被破坏后的严重性?你知不知道全球物种的消亡速度有多快?你知不知道,为了修复环境,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努力?你什么都不知道。呵,鱼米之乡出来的富家小少爷,就会拉几首破曲子。” 江淼原本拉头耸脑的,听见最后一句,怒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热爱的音乐!还有,我虽然不搞生态科研,也不是护林员,但我每天……我每天都在‘支付宝’种树啊!我每天早上起床,都去‘蚂蚁森林’偷能量,我对于咱们人类的生态建设,也是付出了努力的,你不能否认我的贡献,还侮辱我的事业!”为了证明自己,江淼气呼呼的拿出手机,打开软件,亮出了自己的战绩:梭梭草x12 阿桐见这二人要吵起来,叹了口气,阻止道:“你们两别吵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争这些,得尽快做个决断。” 他们商议之际,孟山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不管这帮搞科研的去不去,他自己一定得追上去。 他是护林员,这山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只动物,都是他保护的对象,就像那些老护林员开玩笑的口头禅一样:甭管盗伐的还是盗猎的,来时,不许留下一点头皮屑,去时,不能带走一只小蚂蚁。 在四眼义愤填膺的大谈生态建设,人力物力之时,孟山水却抓起了细节,脑子里想的是江淼刚才的描述。 那四个‘敲死’的人,在山里吃吃喝喝,塑料垃圾乱扔,还坐在一起吞云吐雾? 那些塑料包装袋里,往往有些食物渣或油脂,万一被野生动物误食,那是要命的;就算不被吃,扔在地上,埋在土里,多少年才能降解? 孟山水平日里巡山时,腰上会随身挂一个防水布做的大口袋,就是用来捡塑料垃圾的。 山区太大,难免有些人进山,护林员可没法一个个全逮住,孟山水能做的,就是看见他们留下的垃圾,捡回木屋,堆在外面,隔一段时间再送出山外处理。 除此之外,这山里禁止明火,禁止抽烟。 那帮人胡作非为,毫不避讳,万一引发山火,不仅国家经济生态蒙受损失 ,对山里的生灵来说,无异于巨灾。 若不赶紧追上去,阻止那帮王八羔子,只等森林公安来,万一这中间出了事,我们担责任事小,毁了这片保护区事大。 不行! 孟山水越想越恼火,他决定,不管眼前这帮人要不要继续追,他一定得追上去。 不过,没等孟山水发表自己的态度,那边的祁予琮等人,却已经商议完毕,四人一致认为要继续追击。 对方三男一女,没有枪,没有箭弩;我方四男一女,携带有钢棍、探铲等装备。 五对四,还怕他们不成? 这也怕,那也怕,遇事畏首畏尾,遇到该承担的责任,却龟缩起来,岂是我辈之人该干的事儿? “追!”科研队的四人一致通过,孟山水也立刻点头接话;“追!” 拿着牛肉干的江淼,看着这帮人,一时间懵了,说:“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他又不认识路,身上的装备就剩下一把小提琴,这黑灯瞎火的,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第6章 带路 江淼一开口,众人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这小子盘腿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块牛肉干,抬头望着众人,一副即将被‘组织抛弃’的模样。白白嫩嫩的皮肤,配上一脸委屈的模样,像个巨型婴儿。 孟山水环保双臂,居高临下看着这小子,顿时想再踹他一脚,觉得男人能娘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阿桐很吃这一套,或许这就是男女差异吧,她再一次‘母爱泛滥’,温柔的安慰说:“别怕,你就躲在这里,我们给你留些食物和水,你在这儿等警察同志。” 江淼委屈巴巴:“可是山里好黑啊,万一有毒蛇怎么办?” 这下阿桐也囧了,一阵无语。 孟山水忍不住了,蹲下身,盯着眼前这个一米八的‘弱男子’:“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背的葫芦砸了。” 江淼之前被孟山水莫名其妙踹了一脚,这会儿还闹心呢,闻言瞥了瞥嘴:“你不敢,损伤他人财物,是要赔的。” 孟山水冷笑:“你这破玩意儿能值多少钱。” 江淼道:“不贵,六万多。” 孟山水想了想自己的工资,于是后退一步,离江淼远了一些。 不为别的,主要怕他碰瓷。 ………… 所幸,除了阿桐,队伍里的其余人,都不吃江淼这一套,到是蒋向阳仿佛想到了什么,望了望周围黑压压的夜色,问孟山水:“这后面的路,你熟悉吗?” 孟山水摇头,他木屋里挂着山形图,知道这一带山脉的走势,但他平时的巡山范围,在二十公里左右,一个来回,就要花一天的时间。 此时众人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孟山水平时来回巡视的范围。 他曾经出于好奇,有过几次‘向外扩张’的经验,但那样的机会不多,而且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谁还能记得路线。 孟山水解释完,蒋向阳便道:“虽然咱们可以确定那四个盗猎贼的前进方向,但这山里太大,有无数路线可供选择,如果没有一条准确的线索,恐怕不一定能追上。”顿了顿,他看向江淼,补充道:“但这位同学,或许可以帮我们。” 江淼这时反应到挺快,一下就明白了蒋向阳的用意,连忙后退一步:“你不会想让我带路吧?” 蒋向阳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能为国家的生态事业做贡献,能为人民的生存环境而奋斗,是一件值得光荣和骄傲的事。” 对此,江淼只翻了个白眼:“这种大义凛然的鸡汤语录,你还是对别人灌去吧,我不去……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要是出什么意外,我爸妈肯定受不了。” 蒋向阳要是不提,孟山水还真忘记这茬了。 几盏手电筒,将这块岩石区到是照的一片明亮,但岩石区之外,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山里的路线是不固定的,即便方向一致,行进的路线却可以有许多条。 孟山水做护林员这行有六年多,已经是一名老手,锻炼出了一身山里的本事。若是白天,他可以凭借山野间留下的痕迹,寻找出那帮人的具体踪迹,但如今是夜晚,照明只能依靠手电筒。 在这样的夜色中,他寻踪辨痕的能力,会被大大削弱,至于祁予琮四人,他们虽然偶尔也进行野外考察工作,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院里待着,在野外的实战经验较少。 指望他们去追踪,没什么盼头。 不是孟山水吹牛,若白天早点儿遇上他,或许他已经带着四人,将那几个盗猎分子给堵住了。 这些念头在孟山水脑子里打转,他意识到:众人需要江淼的帮助。 如果有他带路,即可以节约时间,又可以保存众人的体力,免得在山里瞎转悠。 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上,一时间,车轮战一样给江淼做思想工作,但这小子相当坚定,不肯再走回头路,为了对抗众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洗脑,他干脆堵着耳朵,往地上一蹲,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说啥都没用的模样。 万幸阿桐出马,以退为进,对众人道:“江淼毕竟还小,他受了一天劳累惊吓,我可以理解,唉……咱们不要强人所难了。”江淼听着,似乎有些愧疚,怂怂的看了阿桐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估计是内疚了。 孟山水一看,心说:高明,阿桐这一招太高明了,比刚才自己四个男人轮番说教有用多了。 下一秒,阿桐就蹲在江淼身边,嘱咐说:“你就躲在这儿,好好休息,等明天森林公安来接应。我们会给你留些食物和水。小江,他们刚才态度不好,只是太着急了,你不要介意,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 江淼点了点头,神情纠结,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小姐姐,你、你别跟他们去冒险了,太危险了。你是搞科研的,追击犯罪分子,那也不是你们职责所在……你不知道,那四个人,拎着刀追我的样子,太狠了,一看就杀人不眨眼的。” 这小子,对孟山水等人意见颇大,对阿桐到是真心实意的服气,不愿她冒险。 “我知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阿桐笑了笑,道:“但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可以装作不知道,不去管,但有些事情不能。” 说着,她给江淼说起了自己的家乡。 她出生在江西一个普通的镇子。 镇子连接着周边村落。 站在镇子高地的小广场坝上,可以看到青山、村庄、炊烟还有溪流、河水。 那时候,还是青山绿水,大片大片的白鹭,掠过河面,烟雨蒙蒙中,阿桐下河摸过鱼,在溪流里捉过虾;她见过偷果子的刺猬,见过藏松子的松鼠。 那是童年记忆里,最生动的记忆。 后来,随着经济发展,落后的小镇子生活越来越好,与此同时,污染随之而至。 现在,阿桐记忆中,那条掠过水鸟的大河,已经变成了臭水沟,那条溪流,因为开山坏了源头,已经干涸。 那些刺猬、松鼠、小动物,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出现了。 环境太恶劣,它们没有办法活下去,毕竟,连水源都被破坏了。 “其实,我选择做这个行业,也没有多大的报复。我只是希望,在这个领域里,尽自己一点点的力量。终有一天,河水会变清,溪水会重流,山里的生命,会重新活过来。我们人类,是从大自然走出来的……而现在,大自然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保护它、修复它,迫在眉睫。” 或许是阿桐描述的童年过于动人,或许是这段轻声细语的讲述过于动人,她说完后,众人久久没有说话。 江淼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我也喜欢大自然,我想写关于自然和生命的曲子,我不是什么懦夫,但是……但是我真的害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人,光天化日,敢提着刀杀人。”他神情愧疚,紧张的抱住了葫芦包……不对,是琴包。 这瞬间,孟山水看江淼,也不觉得闹心了。 你如何去勉强一个,生活在平安、幸福的环境中的年轻人,突然去面对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也罢,还是靠自己吧。 孟山水这个念头刚转完,江淼却一拍大腿:“……我、我也想保护它们,阿桐姐,我能做的不多,那我就带一截路,把你们带到那块大石头附近,咱们就各干各的。” 阿桐大喜,点头:“江淼,你是好样的。” 江淼深深吸了口气,接着一笑:“我在这方面,干不了大事儿,就只能做到这儿了。”一边说,他将琴包重新背在背上,原地蹦跶了两下,给自己鼓劲儿。 孟山水差点被他的蠢样逗乐了,心说自己当年上大学那会儿,也没这么蠢啊?究竟是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时代,还是现在的年轻人,脑子被驴给踢了? 众人统一战线后,也不再耽误时间,当下整齐了装备,一行人打着手电筒,在江淼的带领下,开始前进。 山路崎岖,黄色的灯光在林子里扫来扫去,照的周围的树干枝叶,张牙舞爪,如同精怪。 黑暗中又不时响起不知名的鸟叫声,各种动静,听的人心里发毛。 第7章 那座城 “……我看电视里那些护林员,都是些大叔大爷,你这么年轻,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做起护林员了?你一个人待在这深山里,不无聊吗?”前进中的众人,随口闲聊着,江淼便问了孟山水这么个问题。 无聊吗?孟山水到不觉得。 他刚进山的时候,由老护林员带着做了半年。上一辈的护林员,多为‘兼职’性质,辛苦不说,也没有多少工资拿。 当然,以前不叫工资,叫补贴。 一般家里有营生可干的人,是不接这种活的,往往是一些困难户,家里有闲散劳动力的 ,就做这个,一来补贴家用,二来那会儿的人觉悟高,能为国家看林子,为人民服务,光荣。 孟山水接棒老护林员时,对方已经六十多岁,早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但因为守了一辈子大山,舍不得,因此一推再推,直到确实干不动了,才派了孟山水去接力。 混熟了,孟山水亲切的叫护林员‘老头’。 跟着老头那半年,孟山水长了不少见识。老头为了能把山林,交到一个可信的人手里,那半年中,不遗余力的将自己这辈子积攒的经验倾囊相授。 什么植物,叫什么名,有什么用;被毒蛇咬了该怎么办,在山里如何辨别人踪兽迹;如果要在山里过夜,该如何在野外寻找吃食水源,等等,不一而足。 孟山水记得,他进山的第二个月,时值冬初。 武汉和宜昌城,都迎来了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只下了半天。 但在宜昌境内的大巴山区里,这场雪却因为温差原因,下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出门时,孟山水和老头,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衣,木屋的门一推开,一股夹着雪沫子的风,就往屋里吹。 孟山水赶紧将门给关上,一眼望出去,青山白头,风雪漫天,万物蛰伏。 老头睫毛上挂了雪渣,看着远处挂冰的松柏,对孟山水说:“巡上两三个钟,咱们就回来,冬季不用巡全岗,否则得把人冻坏。” 老护林员养了条大黄狗,那是野狗下在山脚的一窝崽,老头挑了个最壮实的回木屋养,养的皮毛光亮,动作灵敏,对主人更是忠心耿耿,平日里寸步不离。 巡山时,它在前面开路,附近有什么生人野兽,它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那天也是一样。 两人一狗踏雪巡山,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能没入人的小腿。 大黄狗的皮毛上,沾着一层雪沫,它一开始大步大步在雪地里撒欢,来回狂奔,走的久了,便如同负重的老马,垂着尾巴,步伐沉重。 老头气喘吁吁跟在狗后面,对孟山水说:“我确实老了,它也老了。我和它都还年轻的时候,冬天都能在外面跑一整天。” 说着,老头笑了笑,脸上仿佛刻刀划出来的皱纹,深深挤在了一起。 “就您这身板和体魄,说您老了,谁信啊。”孟山水笑着接话。 这到不是他奉承,而是实打实的真心话,别看老头面相不年轻了,但因为长期巡山锻炼,体能好是没的说,身手也依旧矫健,哪像六十多岁的人。 老头笑了笑,边走边说:“体格上,其他都好说,就是天长日久的这么走,膝盖不行了。若不是这对膝盖不顶用了,我还不想离开这片大山呢。” 他跟孟山水讲过自己的身世。 老头小时候家里人兄弟姐妹多,成年分完家后,到他那儿,也没剩下什么了,穷的叮当响,也娶不上媳妇。‘’ 当时镇子上正好需要几个护林员,没有工资,只有一点补贴,算是半奖励,半号召的形势。 老头觉得有补贴总比没补贴好,再说了,为国家看林子,也是为国服务,为民服务,是件光荣的事。 有家有业的人,没法干这个,会耽误人,但老头无家无业,无牵无挂的,干脆就进山当了护林员。 这一干,就是四十多年。 也是在干护林员的过程中,有一回救了个进山采药的寡妇,那寡妇条件不好,生活过得也艰难,两人互相谁也别嫌弃谁,想着有个照应,一来二去,就结了婚成了家。 再后来,护林员成为正式的工作人员,补贴也变为正式工资,在乡镇这种地方,可以糊口养家了。 老头就像一部山里的历史书,亲眼看着这个国家,从单纯的看护林场,一步步走到了大生态环保路上。 一边走,老头继续说:“冬天是我们护林员最清闲的时候,几乎没人进山了,耍闲的,盗伐的,偷猎的,基本都没了。一年四季,也就冬天最省力,就是太冷了。” 夏季和秋季,最容易引发山火,护林员最主要的目标,其实是防止山火,至于盗猎、盗伐,目前属于少部分。 不过,早几十年,盗猎盗伐的人很多。 那时候太穷了,再加上房屋修建,红白喜事,生火造饭,都需要木头。 因此,偷树盗伐,偷猎打牙祭,卖皮肉货钱的,不在少数。 现在,盗伐偷猎的少了,风险低了,但是犯罪目标却更明确了。 比方说以前,那些盗伐的,可能只是想偷树回去打些家具、木料,砍伐的往往也是林场的常规树种。 现在盗伐的,不会随便砍树了,砍了也没用,他们只盯着市面上稀有罕见的珍贵树种下手。 比如银杉、沉香一类。 有道是说什么来什么,老头和孟山水正边走边聊,嘴里冒白气时,前方耸着尾巴的大黄,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整个狗瞬间精神了起来,紧接着吠叫起来,朝着左前方跑去。‘ 山石错落,它黄色的身影,在黑色的岩石和积雪间奔跃腾挪,很快就窜到了密林深处。 老头嘴里的闲话一收,忙跑着追上去。孟山水知道,大黄肯定是发现什么。 它跟着老头巡山八年了,已经是一条稳如泰山的老狗,除非是遇到猛兽或者生人,否则轻易不会这么狂奔吠叫。 老头腿脚已经不利索了,跑不快,孟山水则迅速跟在大黄后面飞奔,绕上几块岩石,就见前方雪松林里,有人正一身白衣白裤白包,胀鼓鼓的背着一个大包。 大雪天的穿成这样,这和孟山水春夏巡山穿绿色是一个理,为了掩护色。 这是干什么亏心事,要把自己武装成这样? “站住!”孟山水大喊一声。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见着一人一狗,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他哪儿快的过狗,眼瞅着就要被狗追上时,大黄突然哀叫一声,整个儿没影了。 冬天的积雪,覆盖住了一些草枝树根的空壳子,大黄狂奔之际,狗爪踩下去,积雪为之一松,直接掉进了一处树根岩石形成的空洞里。 那洞里还有未曾封冻的溪水,大黄掉下去后,瞬间成了落汤狗,耷拉着狗耳,扒着岩石嗷嗷叫唤。 孟山水怕那人跑了,顾不得它,狗一边叫,他一边道:“大黄,等老头救你,我先走一步。”、 后来,大黄将孟山水‘见狗不救’的事儿记在心上,打那之后好几天,它都瞪着狗眼,对孟山水进行无声的控诉。 再后来,大黄跟着老头儿退休,去镇上养老了,又活了两年,大黄突然消失了。 老头说,是大黄知道它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躲到野外等死了,老人们都说,这样的狗是有灵性的。 后来,孟山水才知道,那其实是动物,在漫长繁衍过程中,进化出来的本能。 狗是狼驯化而来,而狼是群居动物。 在许多群居动物中,都有这样的习性,即:得了疾病或即将衰老死亡的动物,会主动离开族群,为的是不让自己的疾病,在族群中传播,不让自己的尸体,成为致病源。 这种朴素而直白的离群赴死行为,蕴藏着生命对于后代和族群,最原始的情感。 孟山水最后将那人给逮到了,居然是个偷沉香木的。 沉香木不是指某个特定的树,而是一些能够产生沉香的树种。这些树种,在遭受病虫害时,会分泌出沉香物质给自己驱虫致病。 天长日久,这些沁了沉香的木质下沉,在树下形成沉香结节,盗伐的就盯着那东西下手。 方圆二十里山林,有多少珍贵树种,每个树种有几棵,老头儿门清。 方圆二十里的山区,就存着那一棵沉香木,却被贼得手了,气的老头三天没吃饭。、 半年后,老头退休,孟山水正式成了护林员,大学毕业,年纪轻轻,守在了茫茫的大巴山脉里。 有时候,孟山水一个人站在山头的最高处,眺望远山,眺望东方,会想起自己的家:那座两江汇聚,划分三镇的千年重城。 他曾经背着书包,在热辣辣的阳光下,买校门口的冰棍。 他曾经和同学们,登上黄鹤楼,嬉笑打闹着跑过昙华林。 布满老巷子的粮道街,是放学回家的近路,他会和顺路的同学,穿过逼仄斑驳的老旧小区,在乱拉的电线和晾衣杆下穿梭。 空气中弥漫着晚饭的香气,还有晒咸鱼的味道。 为什么要离开家乡,来到这大山里成为一名护林员? 孟山水没有回答江淼这个问题,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 有时候,离开家乡,是为了保护家乡。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孟山水此刻,也在城市的某个写字楼里工作着。 但此时他坚信,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也是心之所向的。 第8章 夜晚的火光 “是这儿!”黑暗中,江淼晃了晃手电筒,示意众人往左前方看。 孟山水将手电筒打过去,顺着一看,发现左前方是个向上的斜坡,坡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靠底下的位置,还能看到一片踩踏压砸的痕迹。 江淼看着斜坡上方,说:“我就是从上面滚下来的,这个陡坡救了我一命。你们顺着爬上去,然后一路往右,就能看到一大片黑色的岩石。”说完,转头看了祁予琮一眼:“我就带你们到这儿了。” 这坡够高,也够陡的,灯光往上打都照不见顶。江淼从上面翻身摔下来,身上竟然只带了一点擦伤,不可谓运气不好。 孟山水活动了下筋骨,开始在前面带路往上爬,祁予琮等人则跟在他后面,一行人如同一串蚂蚱。 攀爬过程中,孟山水回头,招呼了底下的江淼一句:“我说小提琴,你最好也跟上,晚上可以在你说的那块岩石上过夜,总好过你一个人往回走。” 江淼看孟山水一行人越爬越高,而自己独自留在下面,回头望,来路黑暗幽深,怪鸟乱鸣,林木枝叶,张牙舞爪,分外吓人。 他冷不丁的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看的那些恐怖故事,什么:树枝上挂着人头啊,树妖把人吞进肚子里啊,长了人头的美女蛇啊,等等。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一晃,他就觉得浑身发毛,自己把自己吓的不轻,连忙跟着往上爬:“等等,我也去!我去岩石上等你们!” “阿桐,你行不行?”攀爬过程中,四眼回头看下面的阿桐,担心她体能不支。 “呼……还成,你别管我,自己小心。” 孟山水一马当先,爬在最上头,与下面的几人拉开了一长串距离。 祁予琮等人只是偶尔进山采样考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研究所,体能上比起孟山水差了一大截。 体魄上,唯一不错的是副队蒋向阳,说自己有保持长期去健身房的习惯。 一开始孟山水还被他忽悠住了,觉得蒋向阳这么大块头,又经常锻炼,体能肯定不错。 不过,他错估了体能和身体灵活度的关系。 能举铁一百斤,并不意味这能爬坡上坎。 这不,大块头蒋向阳,爬起陡坡来,就跟只傻刺猬似的。 孟山水想笑,但憋住了,冲下面那串蚂蚱道:“你们小心着点,我先去前面探探。” 按照江淼的描述,他当时被偷猎者发现后,转身跑了不到百来米,就被‘黑魁’给按倒在地,紧接着,江淼就翻身往陡坡下滚,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之前那伙盗猎贼休息的岩石,应该就在右侧不到百米开外的地方。 孟山水打着手电筒,一路往右去。 这片属于高地,由于石多土少,因此一眼看去,周围的大树不多,以矮小的杂木灌木为主。 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脚印较深,跨度大,往后用力,显示着这里曾经展开过一场追逐战。 孟山水顺着痕迹大步往前,扒开一片灌木丛,便瞧见了江淼所描述的那块大石头。 黑色的玄武岩,裸露出地面,大块大块,层层叠叠的垒着,乍一看,如同一串黑色灵芝。最底下的岩石处,几个食物塑料包装袋,被夜风吹的晃来晃去,在灯光下格外惹眼,岩石中间还有一堆烟头。 孟山水见此,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窜上了岩石,将烟头扔进食物塑料包装袋,又将包装袋团成一团,塞入了自己挎包的侧包口袋里。 就在他干这些活时,蒋向阳几个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蒋向阳看着孟山水的动作,说:“他们吃的可够多的。” 孟山水冷笑:“可不是,一人啃了一个鸡腿,还有巧克力,牛肉干。”说话间,他从岩石上站起身往周围看,试图寻找那四个偷猎者的后续运动轨迹。 很快,众人就在岩石的左下方,发现了一些脚印。 脚印一路往下延伸,灯光照明范围有限,顺着看去,痕迹没入层层落叶之中。 土层堆积,越往下越厚,下方的植被群茂密,即便是白天,身处其中,视野也极为狭窄,更别说这大半夜了。 “你们要跟上去?”江淼指了指那串没入枯叶,消失无踪的脚印。 孟山水没急着回答,打着手电筒四下晃了一圈,最后指着岩石上方道:“上去看看。” 四眼不太明白,歪着脖子看上方层层叠叠的玄武石,问:“上去干什么?” 众人从清晨就进山,到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任何多余的,消耗体力的行为,都不想再干了。 孟山水摘下自己头上的绿帽扇风,顺嘴道:“站得高,看得远。那四个人,无论是继续赶路,还是安营扎寨,都得有光。我们站在高处,或许可以追踪到他们的光源。” 四眼一愣,立刻竖起了大拇指。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在目前的环境下,却最实用。孟山水对于大山里的生态理论知识,或许比不上祁予琮四人,但在山中的生存实战上,却绝对不虚。 黑色的玄武岩,外形敦实硕大,依着山体,一层一层的摞着,如同山崖上生长着巨大的黑灵芝。 孟山水在这些灵芝瓣上爬,一口气爬上了十来米高,副队蒋向阳比赛似的,气喘吁吁跟在他后面,站稳时人都在晃。 孟山水赶紧扶了他一把,笑道:“体能不行,逞什么强。” 蒋向阳摸了把自己的平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冲在前头不是?不过,你这体能真不是盖的,我是服了。”蒋向阳是吉林人,据说是上大学那会儿,看了个美食节目,对于荆楚之地的美食极为向往。 工作后他主动调到湖北,开始和武昌鱼、小龙虾、炸面窝、三鲜豆皮、糊汤粉、热干面等,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彪形大汉,实则是个吃货。 边说话,二人站在高处往下看。 最下方是祁予琮等人,他们累坏了,也不讲究,几人或坐或躺的瘫在岩石上。 不过,他们的视线到是挺统一的,全都眼巴巴望着上方。这情形,让孟山水想起了春天,鸟窝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小鸟。 只是,这群鸟蛮大滴…… “什么也没有。”蒋向阳的视线无法延伸出去,远处都被黑夜笼罩着,没有任何光源。 孟山水也没指望一切能这么顺利,他摇了摇头,叹气道:“那只能顺着痕迹摸了,拿时间和体力去换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宜多留,继续赶路吧。” 二人正打算往回溜,还没等动作,孟山水脚下突然一顿,瞳孔一缩,目光死死盯住了东北方位。 他这一举动,让蒋向阳意识到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蒋向阳立刻顺着孟山水的目光看了过去,看清状况的瞬间,他神情一喜。 只见刚才还黑暗一片的山腰,此时竟然有微微的光晕亮起。 一般的手电光,传不了这么远,那很可能是一堆燃烧的篝火。 此地再无其他人,想来…… 蒋向阳立刻道:“他们扎营生火了!” 孟山水的第一反应,却是迅速关闭了手电筒。 从篝火的位置看,那帮偷猎者扎营的位置,离这片玄武岩并不远。当然,望山跑死马,这个‘不远’,指的是直线距离并不远,起起落落的山路一走,至少得两个小时。 自己二人,如今能望见那堆篝火,保不齐对方也能发现高地有光源。 关闭自己灯光的同时,孟山水将蒋向阳的手往下一压,对方手里的手电光柱,自然打到了岩石上。 孟山水压低声音:“小心暴露,撤。” 两人也算有默契,一个对视,也不废话,顺着下到岩石处,将躺着的一帮人给招呼起来,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小子,你就在这里等我们,顺利的话我们能逮住那四人。”蒋向阳交代完情况,给旁边的江淼做了安排。 江淼皱着眉头,目光担忧的盯着阿桐看:“要是不顺利呢?” 蒋向阳一噎,伸手挡住他的眼睛,说:“往哪儿看呢?看我。” 江淼收回目光,嘴里嘀咕:“你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的是阿桐姐,虽说同样都是女人,但偷猎者队伍里那个女人,你们是没见过,那狠劲儿……阿桐姐,不是我打击你,你绝对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我看还是……?” 他没把话说全,意思却不言而喻。 阿桐笑了笑,安慰他:“别担心我,打不过我会跑的。你自己一个人留守在这里,要当心。” 江淼一脸惭愧,看众人收拾装备要走,神情欲言又止。 孟山水瞧这小子的表情,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便拍了拍江淼的肩膀,也不跟这小年轻计较了,说道:“不要多想。保护这片山林,守护这里的动植物,是我们的使命。而你,你还是个学生,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这是你的使命。不要有什么压力,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江淼挠着头,盯着自己脚尖看:“你们不会觉得我胆小,不会看不起我吗?” 孟山水道:“不会。” 江淼激动的眼中含泪,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无数热血动漫的情节,当即说道;“英雄们且去,我在这里为你们送行!”说完,卸下琴包打开。 所幸这琴包质量够好,里头的琴没见有什么损伤,眼瞅着江淼这货一脸热血的准备拿琴,孟山水懵了,阻止他:“你干什么?” “拉琴为英雄们送行!” 孟山水呛了一下,觉得这小子的脑袋可能被门夹过。 众人准备打伏击,这小子却要拉琴送行? 拉他大爷! “收起你的二胡,保持安静,乖乖待着。”孟山水警告了他一句,不再多言,冲众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钻入了密林里。 “这不是二胡……这是小提琴!”江淼在岩石上反驳。 孟山水不管这个,所有可以拉的乐器,在他这里统称二胡。 第9章 古祠 “这是……”四眼推了推眼镜,看向身边这个从头绿到脚的男人。 五人摸黑打着手电,朝着篝火所在的位置摸过来,一路已经商量出各种可能,以及abcd四套伏击偷袭计划。 之前在玄武岩上,火光看着离的近,但因为山势落差起伏,因此五人摸过来,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 原以为会堵到四个在野外升篝火的偷猎者,但等孟山水五人接近时,眼前的情形,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此时,茂密幽深的密林深处,一栋残破的旧制建筑里,正透露出微微的黄色光晕。 火光是从这栋建筑物里透出来的。 孟山水也一脸懵,缓缓摇头:“这边儿我没来过,这地方怎么会有建筑物呢?没听说这山里有住户。” 他声音压的极低,此时的五人身处一颗巨大的古树下。这古树至少有百岁了,树干有三人合抱粗。 未免引起偷猎者注意,孟山水五人,在即将靠近时,就已经熄灭了所有光源。 此时,他们所依仗的可视光源,完全来自于建筑物中透出的微光。 也因为如此,即便四眼就在孟山水身侧,孟山水也很难看清他的面容。 阿桐压低声音道:“这建筑看上去很破了,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此时,五人所处的位置,刚好位于建筑物的正门口。 一眼望过去,建筑物大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高,有多大,只门口处的位置,勉强瞧得见形制。 只见门口是两根撑梁的大柱子,木制的正门半掩着,火光从半开的门缝里透出来,照亮了门前的一片砖地。 青黑色的石砖,不知经受了多少风吹雨打,脚步磋磨,表面已经斑驳不堪,大多碎裂。 各种杂草、葛蔓从土石砖缝间长出来,爬了满地、满墙、满柱。 “上面有匾。”蒋向阳提醒了一句,并指了指最上方。 孟山水抬头一看,只见那匾半吊着垂下来,借着透出的火光,也只能看到一个字。 是个‘祠’字。 祠? 莫非是祠堂?或者是山神庙一类的东西? 若是神庙神祠,孟山水到不会觉得意外。 巴山楚水之地,自古以来巫文化盛行,若江淼和他的同学没有进山迷路,而是走水路游长江,还会经过巫峡。 旧时传说中的巫山神女、山鬼等,都发源于此。 因为巫鬼文化的盛行,加之这大巴山脉,云雨深厚,深诡难测,当地的民众,在满清时期,许多都还保留着巫鬼时期的信仰。因此,在山里修建山神庙、神女庙、山鬼祠一类的,并不罕见。 破四旧时期,到是推翻了不少,但还有许多遗迹,修建在极为险恶隐秘之处,得以保留。 由此也足以见得,以前的人,对于信仰的力量。 若这是一处旧时的古祠神庙, 那到也不算古怪,或许那四个偷猎者刚好遇上,就在古祠里歇脚了。 孟山水将自己所知所闻,细细悄悄的跟四人解说,说完,他示意众人不要再言语,而是竖起了耳朵,开始听古祠里的动静。 夜风微抚,孟山水仔细听了半晌,只听见了枝叶作响的簌簌声,以及木门被吹动时,发出的轻微的挤压声。 没听见有人走动或者说话的声音。 莫非已经睡了?这伙人这么没有警惕性吗? 怎么着也该有人守夜吧? 思索间,孟山水冲几人比划低语:“我先悄悄摸过去看看,你们等我信号。” “我也去。”蒋向阳轻声道。 孟山水道:“你先把气儿喘匀了再说吧。”不是孟山水小瞧他们,实在是这四个科研工作者,走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别说跟偷猎者干架,能不能跑起来都是个问题。 与其让他们拖手拖脚,不如让他们歇一歇,自己能干的事儿,就先干了。 说完,孟山水蹑手蹑脚的,从正门口左侧方摸过去。 地面上杂草藤蔓众多,又有许多碎砖石,走起路来,很难不弄出动静。孟山水必须配合着风吹的节奏,将自己弄出的动静,与周围的树枝摩挲声合为一体。 顺着正门左侧摸过去,孟山水侧着身挪到了门口,一边听着门里的动静,一边悄悄探头,从门缝边往里看。 斜着偷望进去,只见里头是一片嵌着石板的空地,空地上原本应该是长了些杂草的,但可以看得出,都被人为清理过了,不少杂草被堆在旁边。 而在空地中央,则架着一堆篝火,篝火边缘,还堆着许多干柴,有粗有细,应该是就近捡的。 由于视角关系,孟山水只能看见中央那一片,两侧是什么状况则不可知。 他盯着篝火,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跳动的橘红色火焰,给他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孟山水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火。 …… 那是一个秋天,天干物燥。 一场人为抽烟引发的山火正在蔓延。 孟山水的父亲是消防员,母亲是森林公安。长期忙于工作的父母,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他,但孟山水的青少年时期,并没有什么遗憾。 他有慈祥的外祖母和外祖父,呵护他的成长;父母虽然忙碌,但每到假期,一家人都会团聚在一起,或去公园、游乐场,或去外面吃顿大餐。 当然,偶尔父母假期比较多的时候,还会带着他外出旅游。 慈祥和蔼的两位老人,辛勤工作的父母,再加上孟山水,一家五口人,在武汉市,居住在一百多平米的老房子里。 那房子有二十多年了。 孟山水的父母计划着,等他初中毕业,换学校的时候,就换套新房。 然而那场山火,孟山水的父母,职责所在,冲在了第一线。 ………… 山火被扑灭了。 孟山水的父母,壮烈牺牲。 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孟山水对于生态防护,有着极高的意识,接过父母勋章的那一刻,他立志,将来要成为一名护林员。 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不考进林业系统?坐办公室一样能为生态事业做贡献,何必辛辛苦苦,做一个巡山护林的。 孟山水想:当年那场山火,伴随着人员伤亡,伴随着大面积森林被焚毁,无数动物葬身火海。 烈焰,制造了人间地狱。 而一切的起因,不过因为几个不守规矩的人,扔下的一颗烟头。 若没有那颗烟头呢? 若有人能及时发现,将它熄灭呢? 任何事业需要达成,既要有指挥的领导人,也要有执行的螺丝钉。 孟山水喜欢当这颗螺丝钉,也愿意当那个在一线,阻止烟头落地的人。 只是,有个秘密让他难以启齿。 他怕火,燃烧的越旺的火,越是让他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跟着冒起来。 他总会透过烈焰,看见某些东西。 被浓烟呛死的父母,挣扎哀嚎的动物,人间地狱般的幻象…………这一切的一切,透过篝火,勾动着他的想象力。 孟山水咽了口唾沫,额头上已经冒了层汗。 他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惧意,控制自己摆脱脑海里那些幻象,专注的观察空地中的环境。 极为古怪的是,空地处居然没有人。 按理说,在篝火边休息,是最安全的……难不成那四个偷猎者嫌热?这会儿是夏季,睡在篝火旁边,确实受不了。 孟山水想到此处,便大着胆子,慢慢将头伸出更多,几乎探出了半个脑袋。 由此,他的视野也变得更宽了,只见空地后是祠堂的大殿,木门破损,也是半掩着,两侧火光照不见的位置,隐约可见是破损的走廊和偏房。 孟山水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将这古祠的全称看清了,原来这地方,叫‘旱龙祠’。 他驻扎在这儿当护林员,和山脚下的村民们都挺熟的,也从本地村民那儿,听了当地不少的野说传闻,但旱龙祠却没听说过。 或许,这祠堂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那四个偷猎者,是不是在那正堂里休息?若是如此,趁他们睡着,到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孟山水冲躲在黑暗中的四人打了个手势,祁予琮等人,便也背着装备,猫着腰靠上前来。 五人在荒败的古祠前,一副猫手猫脚,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五人是做贼的。 “进去,正堂,一人一个,阿桐辅助。”对方三男一女,这边四男一女,孟山水给众人分工,一人对付一个,阿桐则协助,谁不得手了,再上去加把劲儿。 五人商议妥当,便侧着身挪进正门,悄悄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往空地对着的正厅而去。 一般正堂的位置,供奉着祠里的真神,也会是整个建筑中,空间最为广大开阔的。五人想当然的认为,那四个盗猎贼既然没有在篝火旁,必然就是在正殿里睡觉休息。 然而,当孟山水悄悄走到正殿处,顺着篝火的光往里瞧时,却猛地看见一颗硕大的头颅! 孟山水惊的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一退,便撞到了紧跟其后的四眼,四眼猛地往正堂一看,瞬间瞪大眼,就要张嘴。 孟山水眼疾手快,捂住四眼的嘴,压低声音道:“别出声,仔细看,是假的。” 只见跳动的火光中,那颗硕大的头颅,静静倒在地上。 却原来是个泥塑的脑袋。 那脑袋足足有锅盖大,尖头尖嘴,绘着红色的颜料,从脖子处断裂开。 泥头倒在地上,描白的眼珠子堪堪对着正殿外,仿佛在审视着众人,显得格外诡异。 四眼喘着粗气,眨了眨眼,微微点头,示意自己镇定了。 孟山水这才收了手,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压着声音说:“应该是里头的神像被打翻了。” 第10章 壁画 “好像没人。”四眼盯着大殿的地面说道。 大殿里积了厚厚的灰尘,这么厚的灰,如果有人进去过,肯定会留下脚印。 然而此时,就着篝火跳动的光芒看去,地面上哪有什么痕迹。 那四个偷猎者,居然没在里头? 篝火位于殿外的空地处,能透过来的光亮有限,众人并不能看清大殿里的全貌,仅能瞧见大殿入口处的一片区域。 这片区域里,除了满地的尘灰,就只有那颗古怪的泥头了。 阿桐嘴唇紧抿,指了指两侧:“会不会在那边?” 孟山水说:“有可能。” 阿桐用眼神询问其余人,道:“看看去?”他们四人属于一个科研队,已经合作几年了,彼此间极为默契。阿桐说话间,那三人点了点头,也不回答,便自发的兵分两路。 阿桐和蒋向阳往右,祁予琮和四眼往左,四人猫着手脚,分别往两边黑暗处的偏殿摸去。 孟山水站在原地,左右一看,干脆哪边也没去,闪身进入正殿,并打开了手电筒。 笔直的灯柱射向正前方的瞬间,孟山水眼里就看见了一列竖着的大字: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红色颜料的大字,竖着刷在后墙上。 顺墙的神台上,半倒着一座两人多高的泥塑神像。 那神像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神,身形高大细长,带着披风,穿着铠甲,身上的颜料早已斑驳,胸膛处是个大窟窿,顺着窟窿裂开了一条大口,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砸过。 而它胸口上方,原本该是脖子和头颅的地方,却空空荡荡,使得这泥塑的神像,变成了一座无头像。 它的头此刻就倒在大殿的地面上。 孟山水看着神像墙后的那排字,很是惊讶,心说:原来当初破四旧的铁锤,是有砸开这座旱龙祠的。 这么偏僻的地方,当时的人,都能摸过来捣毁,也够厉害的。 不过,这是不是也能侧面反映出,这个旱龙祠,以前在附近村里,应该是广为人知的? 这神像怪模怪样,究竟供奉的什么东西? 思索间,他手里的手电筒往周围扫去。 殿内的大部分东西,包括烛台、供桌、帘布等等,全都已经损毁,或破破烂烂挂在梁上,或四分五裂堆在地上,看起来,应该是当初破四旧的人,将之打砸损毁的。 当灯光打到两侧墙面时,上面的东西引起了孟山水的兴趣,只见这两墙上,竟然还留有一些彩色壁画。 在古庙神祠一类的地方发现壁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远古时期,文字尚未流通之时,古先民多以图案绘画的方式,将重大事件记录下来。 而古人信奉天地间的神灵,巫鬼问卜、天灾人祸、祭祀神灵等,是生活中极为重要的部分。因此后来,即使文字开始流通,在宗教领域,以壁画形式,记录重大事件或歌颂神灵祖先的形式,依旧保留了下来。 比如敦煌壁画、克孜尔壁画、永乐宫壁画等。 孟山水细细一数,这旱龙祠两侧的壁画,合起来共分为八蝠,从左依次往右看去,描绘的是旱龙祠建立、竣工、进神、祭祀的场景。 壁画中,尖头尖脑的神灵,透着一股机敏劲,而祭祀的众人,服饰装扮,竟然是明制。 孟山水大吃一惊:这旱龙祠,居然是一座明代的古祠? 按照壁画描述,山脚外的村民,在有一段时期,曾经遭遇灾祸,而这山谷里的旱龙,则派出手下神兵神将,帮助村民渡过难关。 为了感谢旱龙,村民便集资,在此处修建了旱龙祠。 旱龙不属于真神,因此日常不用祭拜,它的纪念意义大于供奉意义。按照壁画上描绘,只有每年的初一十五,才会有人组织进山,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祭拜。 孟山水很想弄清楚,究竟是发生过什么灾祸,这旱龙又是什么来历,可惜这壁画也遭到了损毁,被泼了许多颜料,部分内容无从得见,只能半看半猜。 就在孟山水仔细研究大殿的壁画与布局时,分开行动的祁予琮四人,却全都回到了大殿,行动间不像之前似的轻手轻脚。 孟山水十分警惕,立刻转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然而,四眼却冲他摇头,说:“没人,两边都没人。” 孟山水一愣,心说:没人?难道那四个偷猎者已经离开了? 不对。 升篝火,意味着要扎营休息,若是单纯的歇脚小憩,没必要生火,还捡一堆干柴备用。 “有留下什么痕迹吗?脚印有吗?”孟山水问。 “这正是古怪的地方……”蒋向阳眉头紧皱:“左侧偏殿里有一堆脚印,乱糟糟的,像是那四个偷猎贼进去后,就在里面打转一样。”他说完,阿桐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是打转,连柜角也有脚印,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各种角落都钻了。” 蒋向阳接着补充道:“那屋子像是临时住人的,里面摆了些柜子通铺一类,挤得满满当当,脚印都到床下去了,像是还趴到床下去找寻过什么……你说那四人,在房间里找什么呢?” 孟山水听他们说完,也是一头雾水,这时,旁边的祁予琮却被大殿的壁画吸引了过去。 祁予琮长相周正,黑色的短发端端正正梳着,一天一夜的山路都没乱,这让孟山水有些纳闷,他是如何保持发型的。 古人说君子如玉,估计就是祁予琮这种人,有才华、有气质,身形周正,手里带的两个学生,全都是他的粉丝。 这不,阿桐就一脸崇拜的看着祁予琮,问:“老师,你在看什么?” 四眼语气酸溜溜的,道:“你明知故问。” 祁予琮挺有耐心的,对于自己的迷妹女学生问的废话,也温言细语的回复:“我在想,旱龙是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有一回在川西,那地方也有关于旱龙的传说。” 阿桐回忆着点头:“当然记得。” 川西一行,是前年冬天发生的事,当时祁予琮带着她和四眼,与另一支地质考察队合作。当地流传着许多神神鬼鬼的说法,口口相传,有鼻子有眼。 有人还带着他们去看旱龙留下的脚印,说那脚印是几百年前,旱龙发怒留下的。 到地儿一看,岩石上果然有一串巨大的,酷似怪兽脚印的坑洞,也不知是体型多么巨大的妖兽给留下的。 别人不知道,但祁予琮知道,他一查,还真是龙脚印,不过不是什么旱龙,而是恐龙。 几百万年前,恐龙在沉积带留下的足印,经过自然变迁,裸露出地面后,成了古代人民所不能理解的妖兽爪印。 至于当地传说中的旱龙,是指在山里修行的蛟龙。传说蛟龙修行圆满之时,就会从土石山洞里钻出,游入江河,再由江河进入大海…… 不过后来,经过考察证明,所谓的旱龙,其实是指蟒蛇。可能古人在山里见过巨蟒,将之误当成是山中的蛟龙,又把远古时期,恐龙留下的脚印,当成是蛟龙留下的足迹。 阿桐说完,歪头道:“老师,你怀疑这个旱龙祠,也是祭祀巨蟒的?” 祁予琮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他指着那被打翻的泥塑神像,道:“你看,它身上塑了铠甲一样的甲片,脑袋也是尖嘴尖脑,像蛇形拟人的化身。”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夜风吹进来,大殿猛地一暗。 孟山水顺着看出去,却是外头那堆篝火,燃烧的差不多了,此时突然加大的夜风一吹,那篝火就到了熄灭的边缘。 孟山水盯着夜风中明灭不定的篝火,喉咙有些发干,他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紧张,便打算大着胆子,干脆将那点余火给灭了。 虽然篝火周围的干草都被清理过,但这里毕竟是土木结构的建筑,若不甚燃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孟山水压着心跳靠近篝火堆时,黑暗中,他突然听见了一丝异响。 “……咝咝……咝儿……” 声音不大,在夜风中若有若无,若不是孟山水走到了空地处,还真不一定能留意到这个动静。 他猛地转头往左看,手电筒的光,直直打向了左侧的偏殿。 这时他发现了古怪之处。 与明显被打砸过,破破烂烂的正殿不同,左偏殿看上去,却完好许多,至少门是完整的,不像正殿,门都被卸了,半倒半靠着。 当初破四旧的人,怎么没把偏殿给砸了? 而此时,那古怪的动静,就是从左侧偏殿里传出的。 由于祁予琮等人进去查看过一次,因此左侧房门打开,夜风下,那门也嘎吱作响,伴随着咝咝的古怪动静,显得格外诡异。 孟山水脑子里,一时间想起了不少古庙荒村一类的恐怖电影。 山中无聊,晚上休息躺床上时,他就爱上网看看电影,并且每个月会斥巨资15元,维持自己尊贵的vip会员身份。 跟在孟山水身后的四人,也几乎齐齐转头,看向那片之前已经摸查过一遍的建筑。 那咝咝咝的动静,怎么有些像蛇在吐信子的声音? 第11章 小孩头 山中的夜晚风大,树叶摩挲,再加上周围破旧的门窗,被吹的吱吱呀呀,但凡小一些的动静,都被掩盖住了。 而那咝咝咝的古怪动静,在嘈杂的夜晚,竟然十分清晰。 孟山水心说:若是蛇吐信子的声音,那得是多大的蛇? 五人刚才还在正殿里讨论旱龙和蟒蛇,此时一听这动静,不由得面面相觑,有些发怵。 孟山水瞧着跟前这四个文化人,也不能指望他们什么,当即伸手在挎包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色的扁铁盒来。 阿桐一看,咦了一声:“龙虎清凉膏?我小时候用过。” 孟山水抠出油膏,在帽子、衣服、裤腿等地方,胡乱抹开,瞬间,混合了薄荷素油,桉油,樟脑油等物质的膏体,散发出了极其清凉而刺激的味道。 这味道对于蛇虫鼠蚁来说,刺激性极强,它们闻见这味儿就会绕道。平时孟山水巡山时,都会随身携带一盒,可谓是护林员必不可少的法宝。 他听着那动静一直没停,担心真有巨蟒毒蛇一类的,就赶紧往自己衣服上涂了一些。 涂完,又顺势把盒子递给四人,让他们也涂上,这才打着手电筒,找蒋向阳要了根钢管防身,抄着钢管往偏殿挪去。 他得弄清楚,那动静,究竟是人弄出来的,还是其它什么东西。 然而,离奇的是,孟山水几乎一进入偏殿,那咝咝咝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打着手电迅速扫了一圈,里头的模样,如蒋向阳之前描述的那般,积满灰尘的地面,全是那几个偷猎者留下的脚印。 里面简易的家具,如桌案、衣柜、床榻一类的,也没有受到打砸。 这地方应该是为了给那些一年祭祀一次的人歇夜,所以布置简陋,用的是大通铺。房间的纵深约有七八米,但宽至少二十来米,可以容不少人在通铺上躺一排过夜。 不过,由于年代久远,这些木制家具,多已经霉腐,许多还长了木菌,看起来不怎么禁得起折腾,估计一摔就烂。 这里头别说人或者蛇,连蜘蛛也没瞧见一只。 后面抹好油膏的阿桐等人紧跟进来,阿桐递给孟山水一个空盒子,孟山水一噎:“全抹了?” 阿桐有些心虚,道:“多抹点,万一真有巨蟒,它一嫌弃,不就不吃咱了吗?” 孟山水收起空盒子,道:“这盒油膏,你们科研所报销。”说话间,他弯着腰,打着手电筒,将这地方犄角旮旯全扫了一遍,除了那些凌乱的人脚印,还真是什么也没有。 孟山水琢磨着不对,可能自己五人来时,光源暴露,所以那四个偷猎贼提前撤了? 不过,既然要撤离,那肯定得先离开这古祠,无论是走门还是翻墙,古祠外围肯定会留下痕迹,顺着那些痕迹立刻追上去,也为时不晚。 他将自己的念头一说,示意众人不要再在古祠内耽误了,还是赶紧出去外面找,谁知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响。 “嚯!”蒋向阳被这动静吓的整个人一跳,嘴里怪叫一声,转头看去,却是原本开着的木门,竟然被夜风吹的猛地关在了一起。 那声响,是门被夜风暴力关上的声音。 外头的篝火,本就快要熄灭了,能透进来的光并不多,门一关,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光源,整个偏殿都暗了下来。 “这样的天,会不会下雨?”阿桐问了一句。 孟山水一边朝门口走,准备推门,一边道:“前两天刚下过一场豪雨,今天不会的。这大巴山脉地形太复杂,风势琢磨不透,我还遇到过一次黑毛风。” 黑毛风,就是那种能把地上的沙土树叶都卷起来的风,没有龙卷风那么有破坏性,但一通刮起来,人眼睛都睁不开,天昏地暗,树叶沙尘乱飞。 今晚这风虽然大,但比起黑毛风还差的远。 孟山水急急往门口走,想到空地处的篝火还没熄灭,那么多火红的柴块儿,风一刮,容易带跑火星。 周围本身就堆着干草枯柴,这儿又是木结构的建筑,要是着了火就就不妙了,得赶紧出去,不管怎么样,先把那堆火灭了。 然而,孟山水走了没两步,脚下却一顿,手里的手电筒,猛地往左边打去,整个人也跟着一侧头。 阿桐紧跟在他身边,她也是个急性子,两人都是步伐匆匆的,此时孟山水突然一停,阿桐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了他背上,一时间捂着鼻子,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孟哥,你……” 她话没说完,孟山水猛地呵斥了一声:“别出声!” 阿桐愣了,不止阿桐,连旁边的四眼等人都为之一怔。 他们四人,两年前就认识孟山水了,但当时也只是工作上打了点交道,并不是特别熟识。说起来,反到是这一次,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凑在一起,因此快速的熟络起来。 在祁予琮等人的映像中,孟山水是个比较老派而沉稳的人,他跟同年龄段的年轻人有些不太一样。 年轻人是热闹的,他们或朝九晚五,或挤着公交,或骂着房价,或义愤填膺,批判着某些为富不仁的恶徒。即便有诸多抱怨,但他们依旧奋斗着、嬉笑怒骂着,玩着互联网,追着潮流。 他们开黑玩游戏,也打开各种社交软件,接受最新的讯息。 他们享受于现代生活的便利,也会回头,追寻传统文化的复兴。 但孟山水和他们似乎都不一样,祁予琮没见过一个年轻人,会这么老成、温和、并且甘于寂寞。 严肃和温柔,有时候并不冲突,因此,当一向老成温和的孟山水,突然对阿桐呵斥出声时,众人都意识到是出事儿了。 此时孟山水死死盯着左侧的墙面,因为偏殿很长,因此除了大门外,还有木制的窗户。 窗户没有用纸糊,而是用的较为厚实的棉布。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棉布积满了灰,也早就在风吹日晒中,形成了许多破洞。 孟山水手里的手电筒,光柱直直打在窗户上。 树影洒下一些暗沉,在窗布上,如同被扭曲的手指。 祁予琮镜片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发现孟山水握着钢管的手,呈现出一个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 他没出声,迅速给蒋向阳使了个眼色。 和只挎着一个帆布挎包的孟山水不同,有备而来的四人,身上携带了不少装备,能当砍刀用的兵工铲、探测钢棍、伞兵刀、绳索等等,都不缺。 刚才进古祠时,众人就已经将这些武器从装备里拿了出来,此时更是迅速进入了戒备状态。 阿桐在最初的怔愣后,迅速反应过来,也不计较孟山水吼她的事,就近握着伞兵刀,与孟山水紧紧靠在了一处,与此同时,她手里的手电筒,也朝窗户口打了过去。 灯光的聚集,让窗布变得透亮。 而此时,在斑驳扭曲的树影中,另一个古怪的影子,缓缓出现在了窗布上。 是个人头的影子…… 阿桐咕嘟咽了口唾沫,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终于知道,孟山水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因为,那不止是一个人头。 它刚出现在窗外时,阿桐的第一反应是偷猎者在窗户外。 下一秒,她发现人头过小,不像成年人的头颅,更像是个几岁的小孩脑袋。 阿桐很懵:没听江淼说,偷猎者队伍里还有小孩儿啊? 那小孩儿般的人头,是从窗户下面出现的,仿佛是有个人原本在窗户外蹲着,此时正打算站起来一样。 随着人头‘站立’,它的脖子也显露出来。 那脖子,有些过于细了,仿佛只有阿桐的手臂粗。 接下来,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从下方探出的人头慢慢伸高,脖子也越伸越长,几乎有半米高了。 半米长的脖子? 下身呢? 肩膀呢?胸膛呢?那玩意儿是人吗? 蒋向阳目瞪口呆,喃喃道:“他大爷,见鬼了……” “那、那不是人吧?那是什么东西,孟山水你见过吗?”四眼声音有些发抖的问。 他觉得,孟山水长期在山里行走,应该见的多。 孟山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户上的影子,道:“没有,你们应该比我懂的多吧?” “它走了!”阿桐低呼出声,却是那窗户上的长脖子人头,突然往下一缩,如同来时一般,又瞬间消失了。 但众人知道,它没有消失,只是离开了狭窄的视野范围而已。 它现在应该就在墙外。 “……咝咝……咝……”随着那东西的消失,之前那神秘的咝咝咝的响声又出现了,只是这次,那声音出现在墙外。 吐信子的声音……蛇、人头……该不会是……人头蛇? 孟山水一下子想到了人头蛇。 人头蛇,又叫美女蛇,在民间故事中,是个人头蛇身的妖怪。 它长着一颗美女头或者小孩头。 美女头专门勾引男人,它躲在树后,只露出一颗美女头,男人见了,以为是个绝世美女躲在树后。 只要你一过去,就会被美女头给吞了。 小孩头专门勾引女人,利用可爱的外表,吸引爱小孩的女人。 它也躲在树后,冲路过的女人笑,女人看见那么可爱的小孩,就会上去逗。 一但你过去,就完了。 第12章 火 五人站在偏殿中间,正对着的方向就是门口,大门此时被风给关上了,墙外咝咝咝的动静游走着,明显朝着门口的位置而来。 孟山水脑子里想着人头蛇吃人的事儿,迅速上前一步,将门给拴上了。 也就在他拴上门的瞬间,大门传来砰的一声响。 那东西在撞门! “那到底是什么?”四眼紧张的看着门口,与此同时迅速搭着阿桐的肩膀,安慰她:“别怕。” 阿桐很是无奈,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怕。你别抖了,抖的跟筛子一样。” 人头蛇一直只流传在民间故事里,孟山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相信这世间还有很多存在着,但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现象,但他绝对不相信什么生死轮回,阎罗鬼怪之类的东西。 就算真有人头蛇,或许也只是某种罕见的蛇类。 他抄着钢管说:“但愿它知难而退。” 外面的东西砰砰砸门,万幸这偏殿保存的不错,门还比较结实。 四眼紧张道:“这门会不会被它砸开?”他此时已经压下了发抖的腿,强自镇定,一边说,一边心虚的看了阿桐一眼。 他想尽量在阿桐面前表现一下男子气概,但有时候,胆大和智慧不一定成正比。他承认,自己在遇到这些事儿的时候,赶不上孟山水镇定,这让四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不停的推着眼镜,缓解心中的紧张。 他和阿桐是老搭档了,是祁予琮唯二带的两个学生。 日久生情,有些腼腆内向的四眼,其实暗恋阿桐很久了,每次阿桐相亲失败,他都暗自窃喜。 他也试过,鼓起勇气,想跟阿桐表白,但阿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搞科研,唯二喜欢的男人,除了她爸就是祁予琮,每天都处于祁予琮的头号粉丝状态。 四眼看着自己俊朗不凡,风度翩翩的老师,再看看自己这瘦鸡仔身板,觉得这可怜的爱情更无望了。 阿桐成为祁老师的粉丝也就算了,毕竟祁老师属于人中龙凤,没几个人不喜欢的。 可这半天下来,四眼发现她还很欣赏孟山水,这就让四眼很有危机感了。 祁老师我比不上,从头绿到脚的孟山水,我还比不上吗? 为了将阿桐的注意力引回来,四眼边说,边抄着钢管和孟山水站到了一处,继续道:“如果它把门砸开冲进来,我和孟山水对付它,你们见机行事。” 孟山水看了看眼前的门,心说:那东西如果能直接把门砸开,那力气也够大的,光凭自己和四眼可对付不了,得所有人一起上。 那门并非严丝合缝,估计是天长日久,料子有些回缩,因此中间有道细缝。 孟山水想弄清外面的究竟是什么,便打着手电筒,走到门口,凑过脸冲细缝外看。 他眼睛刚一贴近门缝,还没看清楚个一二三,便觉得一阵辣眼,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气体,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孟山水猛地后退几步,眼睛火辣辣的,感觉像剥了好几个洋葱似的。 也就在他后退的瞬间,外面的砸门声戛然而止。 “……咝咝……咝……”吐信子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却逐渐远离门口。 孟山水一边拿水冲眼睛,一边道:“它走了?” 阿桐道:“听动静,它在往南边去,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四眼松了口气;“它对咱们没兴趣了?” 祁予琮推测道:“或许是孟山水同志靠近时,油膏的气味起作用了。” 蒋向阳道;“那咱们……撤?” 孟山水拧上水壶盖,抹了把脸上的水,点头:“撤!” 祁予琮四人,都是长期待在科研所的,一整天的山路,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体能到了极限。在这种时候,孟山水不得不事事冲在前头。 他示意四人警戒,自己则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缓缓拔下了门栓。 伴随着轻微的木门挤压声,孟山水缓缓推开门,谨慎的先只探了个头。 外面的篝火完全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红通通的火星,其余地方则黑乎乎一片,孟山水冲后面一挥手,示意其余人跟上,一行人打着手电,朝着古祠入口处狂奔,生怕跑晚了刚才那东西又回来。 让孟山水意外的是,阿桐跑路时,居然冲在了第一个! 这姑娘一逃命,就超常发挥了? 相反祁予琮落在了最后,不……或许不是落在最后,孟山水此时意识到,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文化人,其实外柔内刚,明显是故意落在最后压阵的。 祁予琮是在无声的护着这个队伍。 “啊!”最前面的阿桐,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已经跨出门的脚一顿,下一秒整个人尖叫着后退,那声音在黑暗中,吓的夜鸟惊飞。 怎么回事? 阿桐后退间撞入孟山水怀中。 孟山水将她一接,随即往后一推,抄着钢管挡在了身前。 阿桐是个靠谱的人,如果不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绝对不会突然大喊大叫。 “人头!外面吊着颗人头!”阿桐回忆着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幕。 她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校运会长跑,年年拿第一。 所以,当她第一个跨出门的瞬间,灯光打过去,发现柱子上吊着颗瞪着眼珠子的人头时,她浑身的肌肉都跟着一僵,差点儿没心梗。 孟山水抄着钢棍儿,灯光往门口柱子处打:柱子及它周围的梁柱上空空荡荡,哪有人头? 众人此时都聚集到了门口,有了之前那个人头影子的经验,没人怀疑是阿桐看错了,第一反应便是刚才窗外那东西,又跑到这儿来了。 五支手电筒,迅速晃动着,将周围各个角落照亮。 也就在晃动的灯光中,孟山水发现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团光。 光团晃动着,像是有人打着手电筒在往这边跑。 难道是偷猎者? “阿桐!”远处传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江淼?他怎么来了? 随着江淼的喊声,他晃动着手电筒给众人示意,众人一时也顾不得去想刚才那人头,再加上不愿意在古祠里多待,便忙跑出大门,到了外面布满藤蔓的空地上。 此时江淼气喘吁吁的赶到,浑身都是汗:“可算、可算是赶上你们了。” 孟山水一边警惕周围的动静,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江淼咕嘟咽了口唾沫:“我本来想找个地方睡觉,结果……”他话才刚起了个头,古祠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响,将他吓了一跳,话头顿时被打断了。 江淼猛地看向众人身后的古祠,一脸狐疑:“什么声音?这地方还有个庙?” 祁予琮眯了眯眼,罢手示意一切先放下,说道:“里面有古怪,我看先在附近搜一下,看有没有那四个人的踪迹,古祠就不要再进去了。”顿了顿,他又对江淼加了一句:“跟紧我们。给他武器。”后面一句话是冲蒋向阳说的。 蒋向阳块头最大,因此他们队伍里的重装备,武器绳索一类的,都在他包里。 闻言,姓蒋的给江淼递了把开山刀。 “那四个人不在里面吗?那刚才里面的动静是……”江淼说着,古祠里又是一声响,依旧像是砸门的声音。 四眼嘀咕说:“那人头蛇的爱好是砸门?” 孟山水觉得不对劲,心说那里头的门要么破了,要么都开着,那人头蛇在里面砸门干什么? “人头蛇?什么人头蛇?靠,你们又讲鬼故事!”江淼以前看鬼故事的时候,看过人头蛇的故事。 说一个淘金的金客,夜晚找了处破庙歇脚休息。 破庙院子里有颗几人合抱粗的古树,晚上睡的迷迷糊糊时,他发现树后竟然有个美人,含羞带怯的在偷看自己。 金客常年在山里淘金,来来去去都是爷们儿,半年多都没见过女人了,大晚上突然突然出现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含情脉脉的,一时间心荡神驰,哪里受得了,爬起身就朝她走过去:“姑娘,你大晚上怎么在这儿?是不是迷路了?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嘴上说着自己不是坏人,内心想的却是要和这美女颠鸾倒凤。 然而,当他走到树后时,顿时吓的一个激灵,却见那美女活生生只有颗头,头后面连着粗壮的蛇身,蛇身盘在树枝上。 美女冲他一笑,樱桃小嘴瞬间化作血盆大口,如同巨蟒张开的大嘴,瞬间含住了金客的脑袋,金客挣扎无用,被囫囵吞了下去。 吃完人的美女蛇,舔了舔嘴角,躲进黑暗中,等待着下一个人到来…… 江淼以为这帮人讲完会走路的人皮,又讲起人头蛇了,立刻对他们的低级趣味,表现出一脸鄙夷。 孟山水不想再耽搁了,鬼知道那东西会不会窜出来?这黑灯瞎火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四个偷猎者,没准儿和自己五人一样,也是被古祠里的玩意儿给吓走了。 假设他们和自己等人一样,被吓了出来,他们会去哪儿?此刻是夜晚,白天又走了一天的山路,这会儿自然是要找个地方过夜的。 但是,这古祠里可能有‘人头蛇’,那么为了安全起见,肯定要远离古祠。 之前江淼偷听到那四人的谈话,已经可以知道他们是奔着穿山甲去的,而作为看过那份资料的祁予琮等人,自然知道方向。 西北方。 孟山水根本不打算去古祠周围搜索痕迹,那样太冒险了,他摸出挎包里的指南针辨认方位后,灯光立刻往西北边一打,道:“走!” “等等!”蒋向阳突然出声,眉头皱成一块疙瘩:“你们看……”他指了指古祠。 众人转头一看,发现那院子里原本熄灭的篝火,竟然又慢慢燃起来了…… 不,不是篝火燃了起来,而是旁边那堆干柴干草被点燃了! 估计是风把火星子刮了出去,恰好点燃了柴草。 此刻夜风很大,原本黑暗的古祠,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明亮’起来。 孟山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日他大爷!” 阿桐却迅速做出反应,喊道:“有井!这古祠的西南边有井,我们之前查右偏殿时看见过!” 祁予琮二话不说,下令道:“灭火!” 说实话,在可能发生的山火面前,偷猎也好、盗伐也好,都能算小事了。 至于人头蛇……为了阻止山火,来多少杀多少!玩命也得干。 祁予琮带着人立刻往古祠里冲,反到是孟山水一动不动,江淼则一头雾水。 这姓孟的,一路上跟打了鸡血似的,满口禁烟禁火、生态环保,怎么现在,眼瞅着一座古祠快要烧起来,他反到啥也不干了? 江淼试探着问:“我说绿大哥,你不赶紧去救火?” 筋肉紧张的孟山水反应过来,直接踹了江淼一脚,踹完就往古祠冲,边跑边骂:“我姓孟,不姓绿!” 他不是无动于衷,而是瞬间燃烧的大火,将他吓住了。 他怕火,但他得装作不怕。 第13章 头发 一行人冲入古祠时,空地边的干柴连同杂草,已经燃成片,正顺着往建筑主体蔓延,整个古祠都被点亮了。 过于炙热的火源,让冲进去的孟山水浑身肌肉僵硬,一直麻溜的手脚,在此刻显得尤为笨拙。 “我们去扑火,你们去打水!”祁予琮喊了一声,招呼四眼和阿桐跟上,三人冲向火势燃烧带,或用铲子抄土,或脱了外套扑火。 四眼绝了,把水壶里的水都泼出去,一壶的菊花泡枸杞。 祁予琮等人似乎没留意到孟山水的僵硬,蒋向阳独自朝古井的位置跑去。那古井位于正殿和偏殿交接的巷子里,由于背光,巷子里黑乎乎一片,井口周围滑溜溜的,长满了湿润的青苔。 广阔的大巴山脉中,隐藏着雪山、峡谷、深层冰川,这里蕴含着丰富的地下水。古祠这口井,即便过去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干枯,蒋向阳趴在井口,只觉一股凉气和湿意,从井中浮上来。 他将手电筒往里一打,就看见了井下反射着的粼粼水光。 在井口上方,架着取水的木轱轳,木轱轳上套着一圈圈的绳索,井口旁边还放着个木制的水桶。 木轱轳还能用,一转起来就咯吱咯吱响,但上面的绳索却很奇怪,颜色新,款式是现代的,明显是最近换上去的。 估摸着,是那四个盗猎贼,在水井里打过水,因为原本的绳索腐朽,所以自己换上了新的。 旁边打水那木桶有铁圈固定,还刷着大漆,到还没有腐朽,但木桶是干的,似乎并没有往井里放过。 这就奇怪了……莫非那四个偷猎者,换上绳索后,又没有打水? 蒋向阳一时也顾不得多想,将绳索末端扣到水桶上,将捅扔下去打水。 只听砰的一声响,水桶却是浮在了水面上,任凭蒋向阳如何折腾,这水就是打不上。 “我来。” 见到烈火反应就慢一拍的孟山水,此时已经缓了过来,迅速上前,接过蒋向阳手里的绳索。他手一抖,提溜着绳索,甩着下方的桶一起、一落、一荡,木桶便口朝下,打了满满一桶。 孟山水是武汉城区长大的,从小也没干过这些活儿,这打水的功夫,还是他跟老护林员学的。 山里虽然不缺水,但取水地,总归是越近越好。 离他们的住所最近的水源,是一处山泉水。 天然形成的岩井,深有七八米,里头的泉水沁凉甘甜,清澈见底,被层层岩石过滤,口感好过附近的溪水,因此老护林员吃喝就打山泉水,洗漱就用溪里的水。 打水得用巧劲儿带动木桶,不然就会像刚才一样,桶浮在水面上。 一桶水打满晃荡上来,蒋向阳取了木桶上的卡扣,抄着一桶水就过去灭火。孟山水没跟他抢,打着手电四处一看,发现这巷子角落处,堆放着一些备用的水桶并石磨一类的东西。 孟山水立刻将那捅翻出来换上,又打了一桶水。 他这桶水刚打上来,蒋向阳已经抄着泼完的空桶回来了,孟山水又换上空桶继续打水。 如此,二人也算配合默契,一刻不停,吭哧吭哧干活。 “我来帮忙。”江淼此时过来添乱。 孟山水道:“去帮他们灭火。” 江淼摸了摸鼻子:“那边火星四溅的,我这头发烤焦了不要紧,万一脸烧伤怎么办?我以后没法上台表演了。” 孟山水闻言,差点没被这小子气死,阿桐都没顾忌着自个的脸呢,他到先顾忌上了? “一边待着,别添乱。”他不指望这小子帮忙了。 说话间,他手里却突然一顿。 之前打水很顺畅,这一次,下面的木桶却被卡了一下,仿佛水井里有什么重物给挂住了。 此时那边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众人反应的快,迅速赶回来扑灭,没有让它大面积燃烧起来。 孟山水这会儿双手都拉着桶,他想瞧瞧是什么东西被卡住了,便伸头往井里看:下面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孟山水于是招呼旁边当摆设的江淼:“帮我打灯,井里好像有东西。” 其余人在卖力灭火,江淼自己缩着,他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因此孟山水一吩咐,他立刻照办,打开手电筒往井里照。 灯光下,井壁湿滑,里面爬满了青苔,孟山水和江淼两人,两颗脑袋凑在井口往下看,只见下方的木桶上挂着样东西,深绿色,也不知道是什么。 江淼眯着眼,琢磨说:“好像是个包?”顿了顿,又道:“和你的颜色挺像。”、 孟山水身上,除了袜子和裤衩外,从头绿到脚,一路上没少遭调侃。 他也没搭理江淼,为了看的更清楚些,他把江淼的脑袋挤开,自己探的更深,嘴里道:“手电筒伸下去一点。” 旁边的江淼嘴里一边抱怨嘀咕,一边将手电筒给往下伸。 此时,提溜着木桶回来换水的蒋向阳,一来就看见两个栽在井口的屁股,只见屁股不见脑袋,姿势够古怪的。 “你俩在干什么?”因为火势已经将近熄灭,此时的蒋向阳也不怎么急了。 江淼道:“木桶上挂了个东西……”话未说完,随着孟山水调整力度和方向,刚才卡住的木桶,连带着木桶上挂着的东西,被他一道给拽了上来。 “哗——!”木桶落地,浪荡出大半桶水,上面挂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碰撞声。 还真是个包? 孟山水盯着地上湿漉漉的包,有些懵。 那是个绿色的双肩背包,上面有卡通图案,包里有个比较长的东西伸了出来,刚才也就是这个东西卡在了井壁上。 是个自拍杆。 蒋向阳惊讶道:“像是个女性的包。” 江淼摸着下巴说:“而且是个年轻女性,这粉色自拍杆……对了,这不是那四个偷猎者的,他们的头头……也就是那个晴姐,虽然是个女人,但那是个中年阿姨,我记得她背着的,是个灰色大包,绝不是这个粉绿粉绿的小清新。” 蒋向阳皱眉道:“年轻姑娘的包?最近还有年轻姑娘来过这儿?” 孟山水看了外面一眼,将水桶提给蒋向阳,说:“火快灭了,先救火。” 事实上,不管是年轻姑娘,还是年轻小伙,有没有来过这座古祠,孟山水都不会感到奇怪。这年头大家生活条件好了,爱冒险,爱寻求刺激的人多,其中爱往山里钻的,以年轻学生和中年大叔驴友为主。 而他作为一个巡山的护林员,也只是一个人,更多承担的是预警放哨的职责。 孟山水不是卫星,没法知道他管辖的区域到底进来多少人。他能做的,就是每天巡山,一旦发现危险和犯罪,要么尽量阻止,要么迅速通知相关单位来处理。 有年轻姑娘,进山冒险,进入过这座古祠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背包,为什么会在井里? “警戒。”孟山水对江淼吩咐完,便自己蹲下身去查看。 背包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孟山水一瞧,心下便是一凉。 手机、数据线、化妆品、水杯、充电宝、辣条……装证件的卡包。 手机这些已经损坏,辣条到是还没过保质期,装证件的卡包里,打开后有身份证、银行卡、会员卡一类的东西。 孟山水盯着身份证看,是个24岁,长相周正的姑娘,眼皮上还有颗痣,看起来很标致很精神。 这包里东西不多,但手机和证件都在里头,这就古怪了。 莫非是这姑娘到古祠歇脚,想打水解渴,包滑井里去了? “怎么回事?”一脸黑灰的祁予琮带着其余几人,走到了巷子里。 四人一番救火的操作下来,头脸、周身,全是黑灰,一个个大汗如雨,气喘如牛,体能到了极限。 孟山水见此,一边解释,一边打了桶水上来:“……也不知道这姑娘,是遇害了,还是只掉了个包,但愿她没事吧。” 祁予琮四人边听,边围着水桶洗漱,清凉的井水,往大汗淋漓的头脸上一浇,相当舒爽。 然而就在这时,四眼突然闭着眼睛,嘴里呸呸呸的吐:“这水不干净,什么东西进我嘴里了。”他这会儿脸上都是水,边说,边半眯着眼睛,手指在嘴唇间摸索。 手电光下,四眼仔细一看从嘴里扯出的东西后,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喉头发紧。 不过,他忍着没吐,只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众人,缓缓道:“是头发。”顿了顿,他又加了两个字:“长发。” 孟山水盯着四眼的手指。 此刻,四眼的大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他从自己嘴里摸出来的东西,是几根黑色的,长长的毛发。 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几根长头发…… 四眼刚才边洗脸,边吸了口水准备漱漱口,毕竟刚才口鼻里吸了不少灰。 但他没想到,这一漱口,会漱出头发丝来。 “你的?”他看向阿桐。 阿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马尾,神情纠结:“我也很希望这头发是我的,但是……” 她的后脑勺圆乎乎的,相当可爱,扎个马尾显得特别精神,但阿桐的发质偏硬,头发并没有留的太长,马尾扎高,刚好只到脖子。 但四眼手里这几根头发,比阿桐的要长很多。 几人几乎是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身边那口古井。 “呕——!” 四眼再也没忍住,转头就扶着墙吐了。 第14章 0点的闹钟 四眼扶着墙呕吐,江淼吓傻了,喃喃道:“井里捞出背包,还有女人的头发,这井里难道有……有死人?”他摸了摸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确切的讲,是他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祁予琮刚刚灭完火,累的气还没喘匀,眼前这事儿,让他眉头紧锁,四下看了圈便道:“继续捞,或许下面还有。” 这事也只能孟山水干了,他得确定,井里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万一如同猜测般,下面泡着具女尸,牵扯上人命,那事情可就大了。 “打灯。”孟山水说了一句,阿桐和祁予琮便拿着手电筒凑上前,蒋向阳和四眼,则抄着钢棍儿,打着手电警戒。 毕竟,之前个人头怪影,究竟是什么,还在不在这儿,众人都还没弄清楚。 “你们在干什么?”察觉到四眼二人过于警惕,胆小的江淼凑到了蒋向阳身边,觉得待在身材高大的人旁边,会比较有安全感。 不过蒋向阳对江淼这柔柔弱弱的小伙子很是无奈,揍他吧,人家也没犯什么错;不揍吧,这小子又怂的气人。 因此蒋向阳懒得搭理他,也没回他的话。 到是四眼,不在意江淼怂不怂,只要不添麻烦就是好事,于是四眼将众人之前的遭遇解释了一番。 江淼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真、真有……人头蛇?”他倒抽一口凉气,那玩意儿不是以前的鬼故事小刊物里才有的吗?怎么着……艺术源于生活,这东西还真的存在? “到是你,你怎么跟上来了?”四眼顺势问。 江淼刚要解释,就听井口边的孟山水骂了句脏话:“操!” 伴随着孟山水的骂声,还传来了一声木桶砸入水中的哗啦声。 与此同时,祁予琮语气急促道:“别松手,捞上来。” 孟山水喘着粗气,满脸是汗的看了祁予琮一眼,缓缓摇头:“让它在下面待着吧,保持现场,报警。” “捞到什么了?”蒋向阳转头问。 孟山水摸了摸额头的汗,想起刚才挂在木桶上,被捞起来的那具女尸,就觉得浑身发毛。 那尸体看不见皮肤,只看得见衣物和头发组织,沉甸甸的挂在木桶上,衣服下胀鼓鼓的撑起来,估计是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泡胀了。 将情况一说,蒋向阳立刻去摸手机:“我再跟警局那边通知一下。”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众人一路往下,已经进入山谷的原因,手机这会儿却没了信号。 虽说现在卫星通讯发达,但在许多人迹罕见的区域,受各种地理、环境、设备等因素的影响,断绝信号的地方依然很多。 孟山水平日里巡山,在山腰处往上,信号往往比较稳定;山腰处以下,没信号是常有的事。 众人各自摸出自己的手机打了半天,也没人能把电话播出去,也就在他们专心摆弄手机之时,一声突如其来的鸡叫,让众人懵了。 孟山水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叫声的来源处:正前方的偏殿。 这处位于正殿右侧的偏殿,孟山水还没进去过,之前是由阿桐和蒋向阳搜索的区域。 这里面,怎么会传来鸡叫声?这片区域,确实生存着野山鸡一类的野禽,但没听说过野山鸡会在大半夜的打鸣啊? 孟山水以为是有野鸡在里面筑巢,于是用眼神询问阿桐,阿桐回忆着说:“这偏殿里,是些泥塑的动物像,大多破了,没有别的东西……可能、可能是角落里藏着鸡窝?” 孟山水再听了听,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神色一变,立刻道:“里面有人!”说话间,他抄着手里的钢棍,便迅速往偏殿冲去。 刚才差点被鸡叫声给唬住了,但只要仔细辨别就能听出来,那不是真的鸡叫声,而是有规律的电子声。 如果不出意外,那可能是手机的来电铃声或者闹钟铃声。 鉴于这会儿没有信号,估计不是来电,而是有人设置的这个点的闹钟,刚好响了。 孟山水一冲进去,便看见满目残破的泥塑,也不知那帮造庙的人究竟想供奉个什么东西,一眼看去,也不是民间传统的神灵,而是一溜的泥塑动物造像。 这些造像够简陋的,没有颜料的痕迹,全是原培。 这些泥塑也被打砸过,没有一样完整的,断裂的身体,全都滚到了地面,导致这地上都是断头断胳膊,人下脚都不方便。 此时,那鸡叫声突然一停,孟山水转头望右看,灯光打过去,看见了一尊残破的猕猴像。 猕猴是自然界中最常见的猴类,主要分布在我国的南部地区。 大巴山脉里就生存着不少猕猴,再往西的藏族地区,还流传着一个‘猕猴变人’的故事。 据说一只由神转世的猕猴,在雪域间修行时,与罗刹女结合,生下了许多的猴子猴孙。 这些猴子猴孙数量庞大,没有足够的食物可吃,于是猕猴请求观音菩萨帮忙。 观音菩萨将天生五谷的种子赐给了猕猴,让猕猴将五谷撒向大地。 大地从此长满了各种谷物,猴子猴孙们,因为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尾巴慢慢地变短了,也开始说话,逐渐变成了人,成为了雪域上的先民。 这个传说,被记载在了布达拉宫的壁画上。 孟山水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跟还在世的父母,去西藏进行过一场为期十多天的旅行。 算起来,那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旅游业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出行条件并不佳,但当时所能见到的风景,体验到的真实风貌,是现在所不能体会的。 孟山水一直记得母亲的话:人生在世,勿要惧怕艰辛。你应该多走走,知道远处的山水是什么样的,知道远方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或许这就是他名字的来历。 孟山水没想过像老护林员一样,将护林这件事一直干到老。 他只想,在自己还想干这件事,还有能力干这件事的时候,将这件事做好。 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会将这片山区,交给下一个护林员,但未来是什么时候,他还没想好。 猕猴的塑像,让孟山水想起了十多年前,跟家人在布达拉宫看见的壁画,那个暑假,年幼的自己,被母亲单手抱着。 作为警察的母亲,体质强健,身体有力,可以单手抱着他很久,给他讲壁画上的内容。父亲则在一旁给妻儿打扇子,身上挂满了水壶、拍立得、零食包一类的。 童年的夏日与欢乐一去不回,眼前能看见的,只有布满尘土的阴暗建筑,以及那些因为残破,而显得有些诡异的泥塑。 鸡叫声是在那一片停止的。 祁予琮等人紧随着孟山水往角落处走去,孟山水边走边问;“那里你俩刚才看过吗?” 蒋向阳说:“看过,当时从左到右摸了一遍,没看见有什么,不过……现在不一定。” 说话间,一行人抄着武器,打着手电筒已经到了尽头处,几双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将这猕猴像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摸索了一遍。 这猕猴像身旁,有许多碎裂的泥塑土块,之前阿桐和蒋向阳两人,只是用眼睛将这里的情形看了一遍,并没有上手去翻这些泥块。毕竟这地方打碎的塑像太多,供台上、地面,到处都是碎土块,翻也翻不完。 但这次,一行人却上手了,这一翻,立刻翻出了东西来。 “手机。”蒋向阳拿着手里的黑色智能机按了一下,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的是系统自带的壁纸,信号为叉,电量已经显红,快没电了。 手机是从猕猴像后方的土块里翻出来的。 “屏幕裂了。”江淼看着手机补充了一句,接着道;“这年头,手机可比钱包重要多了,钱包丢了手机也不能丢,它怎么被留这儿了?能打开吗?” 屏幕再一按,显示输入密码,蒋向阳摇了摇头,皱眉道:“应该是偷猎者的,他们怎么会把手机丢在这儿?” 江淼那小子虽然满嘴废话,但有句话说对了,在这个互联网智能机时代,钱包能丢,手机可不能丢。 若非出了特殊状况,那偷猎者,怎么会把手机落在这儿了? 难道当时,在这片地方,出过什么事? 谨慎的孟山水,仔细翻找着周围的土块,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试图找出什么线索。 与此同时,孟山水对了下时间,发现这会儿是凌晨的12:07分。 算上众人寻找手机的时间,刚才的鸡叫闹铃,可能是在凌晨整响起的。 这手机的主人,调一个0点整的闹钟是想干嘛? 随着周围的土块被清理出来,一个黑色的洞口出现在了孟山水眼前。 那洞口几乎全被土块给堵住了,只随着孟山水的清理,才露出了巴掌大的一个黑洞。 孟山水一愣,脑子里出现这座古祠的地形图。 这古祠并不算大,一圈岩石垒出的方正院墙,一个正殿,左右两边各一座长方形偏殿。 左偏殿住人,右偏殿就是现在所处的位置,除此之外,其余地方都是空地。 按理说,这偏殿的墙后,应该是外面的院墙。 墙和院墙之间的距离,就是暗巷,一般会设计成排水渠和花园。 偷猎者的手机在这儿丢失,墙后是一个洞,洞连接着外墙与偏殿之间的暗巷。 无人的篝火、掩埋在泥块中的手机、午夜0点的闹钟……还有那人头形的怪影,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在预兆着某些东西。 那四个偷猎者,究竟在这儿遇到过什么? 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古井中那具年轻女尸,她的死,究竟是意外落井,还是…… 第15章 水渠 孟山水脑子里闪烁着无数疑问,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他继续翻着泥块,墙上露出的那个洞口,因此也越来越大。 随着洞口露出,一股夜风跟着往里吹,孟山水布满汗液和灰尘的脸上,感觉到一丝凉爽。 这是一阵带着森林清香和夜间水汽的凉风,这种凉风,孟山水这几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让人倍感享受的自然馈赠。 洞口完全露出来后,直径约摸有一米,呈不规则的圆形,像是硬砸出来的。 旁边的祁予琮,立刻将手电光打向洞口,他和孟山水的脑袋凑在一起看出去,先看见的便是一堵不规整的石墙。 如孟山水推测的那般,是古祠的外墙。 祁予琮脑袋又往前探了一些,与此同时灯光朝着地面打。 地面和大多数设计一样,是一条嵌了石板的水渠,用于排放积水,只是长期没有打理,水渠里积攒了许多落叶尘土。 水渠延伸向两侧,一般排水渠都设置在屋后,不出所料的话,最左边是通向大门口,一般设计成暗渠,即地面不可见,而水流的出口则在屋后,也就是两人右手边的位置。 然而此时,洞口的地面上,一串醒目的痕迹,却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由于这块比较潮湿,因此地面生了许多青苔,此时灯光下可以看见,青苔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拖拽痕迹,一直朝着右侧延伸而去。 拖拽痕迹的起始点,便是在这个洞口处,而痕迹的尽头…… 灯光打向水渠暗巷的右侧,由于射程有限,无法看到头,这痕迹,一直蔓延到了灯光的尽头。 “是人。”祁予琮盯着痕迹缓缓道。 别看他温文尔雅,气质温和,实际却是个胆大的人,说完,就猫着腰从洞口跳出去,落在了暗巷里。 孟山水紧跟着也窜了出去,因为他发现,这些痕迹,正向众人指明着偷猎者的去向。 被拖拽的东西明显是个人,不是什么物体或者动物,因为青苔中,间或留下了一些踢蹬的痕迹。 孟山水已经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手机的主人,也就是其中一个偷猎者,在这个洞口,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然后一直顺着暗巷往前拖。 拽他的东西,或许很强,或许力道很大,这使得偷猎者无法反抗,整个人倒在地上,只有双脚不停的在踢蹬,因此除了拖拽的痕迹,还留下了踢蹬的鞋印。 偷猎者不止一人,他还有三个同伙,在他出事后,他的同伙有没有追上去救他?或许有,但不能确定。 那么,拽住那个偷猎者,让他无法反抗,只能挣扎踢蹬,被一路拖走的 ,究竟是什么? 是人?还是其他东西? 孟山水再一次想到了那个人头影子。 他不能确定,那是否就是民间故事里说的‘人头蛇’,毕竟众人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影子而已。 “诶!”其余人陆续从洞口跳下来,最后一个下来的江淼脚下差点儿打滑,一手抓住了阿桐的肩膀。 四眼将他手打掉:“就你娇弱,手往哪儿搭呢?” 祁予琮头也没回,打着手电,一马当先谨慎的往前走,边走边说:“别闹了,注意情况。”孟山水长腿一跨,跨过中间的水渠,到水渠对面。 约摸只有两米宽的暗巷,中间被一条水渠隔开,两边都只允许单人行走。 孟山水这一步跨出去,阿桐也立刻跟上,到了他身后,江淼见状紧跟阿桐也跨了过去,一行六人,便分为两行,顺着暗巷与地面的痕迹,往前而去。 众人秉着呼吸,猫着脚步,大气也不敢出,在昏黄的灯光下,视野有限,一双耳朵被发挥到了极致。 虫鸣、鸟叫、风声,无一遗漏。 很快,众人走到了暗巷的尽头。 事实上,排水渠结构是个回字形,这条暗巷的尽头处,往右拐还可以继续往前走老远,但众人此时没必要再往右拐,因为那痕迹,就在拐弯口的交界处,消失了。 “难道是,从那儿出去的?”四眼推了推眼镜,指着拐口处的外墙脚下。 回字形的水渠,在这里形成一个九十度折角,折角所处的外墙脚是个四四方方的规整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很显然,这就是水渠的排水口,几个方向的积水,都会由这个出水口排出古祠外。 痕迹没往右拐,到此消失了…… 难道那个偷猎者,被对方拽着,从这出口出去了?孟山水蹲下身,一边歪着脑袋,打着灯往外看,一边伸手比划大小。 这个出口不算大,但也不小,这一行六人的队伍里,阿桐、四眼以及江淼,应该是可以从这儿爬出去的。 孟山水自己和蒋向阳,都是身材比较健壮高大的类型,肯定出不去的。 至于祁予琮,没有二人那么高大健壮,又不似四眼和江淼那样消瘦,能不能出去不好说。 孟山水于是问江淼:“除了那女头目,剩下三个男的,体格比起我们怎么样?” 江淼这会儿到不犯蠢,挺机灵,说:“那两个被叫老五和黑魁的,体块比较大,这个洞肯定不行。那个满口龅牙的男人,痩,竹竿似的。龅牙和那个晴姐,这排水口都能过的去。咱们现在是?”他盯着孟山水,等着孟山水拿主意。 虽说他和孟山水不对付,但这半天路程相处下来,江淼也意识到,在这支队伍中,姓孟的实战能力最强,虽然看起来比较土…… 他为什么这么土?因为贫穷吗?江淼脑补了一圈,突然觉得孟山水挺可怜的。 一个年轻人,如果不是过于贫穷,谁会愿意缩在深山老林,赚那么点工资呢? 在对于孟山水是贫困青年、离群索居,艰难求生、自立自强,没有误入歧途的的脑补中,江淼觉得姓孟的顺眼多了。 “我看看。”孟山水哪知道江淼脑子里的剧情,回了一句,便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双手搓了搓,一个助跑,一蹬、一拉,便翻上了古祠的外墙。 这外墙本就不是防人的,更多是用来防止山间的野兽乱入,估计是为了节约人力物力,高度是按照庙祠的基本规格建造的,并没有过于加高。 孟山水这几年,在山里攀石爬树惯了,练出了一副好身手,这一个上墙的动作突如其来,又干净利落,仿佛会轻功似的,看的墙下的五人,一时间都面露赞叹之色。 阿桐喃喃道:“好厉害啊,我、我就不行……”她双腿动了动,仿佛跃跃欲试,而就在此时,孟山水骑在外墙上,朝她伸手:“上来!” 阿桐一喜,立刻搭上手,双臂交握,两下一用力,艰难的爬到了墙头,看的江淼一阵翻白眼,鼻子都气歪了。 这姓孟的,就会仗着肌肉耍帅,有啥了不起啊! 当然,此时的孟山水无暇顾及其余人,他和阿桐骑在墙上,打着手电筒往外看。 众人当时是从正门进入的,而此时所处的位置,则是背后,这片区域,谁也没来过。 灯光下,只见墙外地面岩石散乱,没有什么树木,只爬满了一地的藤蔓类植物,如同一片墨绿色的草场。 如果人从这儿被拽了出去,那么洞外的区域,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孟山水跳下墙,弯着腰在排水口附近仔细看,很快便在石头上发现了一些线索:是血迹,但不多,像是手一类的地方蹭上去。 血迹零零散散的往外延伸,顺着看去,消失在了一片绿色的藤蔓中。 藤蔓的叶子肥厚,不见有踩踏或拖拽的痕迹,长势喜人。 墙头的阿桐跟着跳了下来,不过这个高度对她来说有些高,落下时一个踉跄没站稳,双膝跪倒在地。 她疼的嘴里嘶嘶抽着气,所幸没什么大碍,迅速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孟山水身后:“孟哥,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到这儿就……你腿怎么了?”孟山水一转头,看见长相秀气的阿桐,一副弯腰捂膝,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由一愣。 “没事,摔了一跤,不要紧……又消失了,嘶,这些藤蔓……”目光扫视间,阿桐的眉头逐渐皱在了一起。 “藤蔓怎么了?”孟山水问。 阿桐看了他一眼,没解释,而是迟疑道:“我得找老师看看。”说完,她转身正打算喊话,让墙内的众人出来,就发现祁予琮已经爬上了墙头。 却是后面的几人,搭了人梯,一个个翻墙过来了。 祁予琮一落地,阿桐立刻迎上去说明情况,随后道:“……但是我觉得这些藤蔓好像不对劲,我不认识它们。” 随后而来的江淼道:“不认识多正常啊,这山里树啊草啊那么多,谁能叫得出名字。” 一般人可以叫不出名字,但阿桐不行,这是她的专业领域。 阿桐不是博物学者,她确实无法说清楚每一种动植物的来龙去脉,但普通人身边所能见到的大部分植物,她是没有辨认障碍的。 然而,眼前的这片藤蔓,和她知识库里的藤蔓类植物,没有能对上号的。 她得让祁予琮出马了。‘’ 这些藤蔓,有的和成人手臂差不多壮,最细的也有两指粗,光秃秃的藤是墨绿色的,上面稀稀拉拉长着单片的叶子。 一条藤蔓上的叶与叶之间,仿佛有仇似的,隔了老远。 这是什么藤? 祁予琮蹲下身看了片刻,不由惊讶,立刻说:“拍照留证,这可能是新物种。” 四眼立刻摸出手机和笔记本,开始一边拍照,一边做记录。 孟山水瞥了一眼,发现记得还挺清楚,还画了草图,记载了天气、气温等数据,做派很严谨。 发掘新物种是祁予琮等人的事,孟山水此刻,必须充当好一个保护者和探索者的角色。 他得弄清楚偷猎者去哪儿了。 因此,黑暗的墙外空地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祁予琮四人凑在一起,比较兴奋的讨论着这些藤蔓。 江淼胆子小,疑神疑鬼,缩着脖子靠着四人。 孟山水则在四人周围的空地外谨慎的搜索着。 夜色更深了。 第16章 水痕 夜风呼呼的刮,不远处的古祠,因为篝火熄灭,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手电光打过去,只能看到老旧的外墙。 外墙上也爬了不少藤蔓。 事实上,这些藤蔓,众人之前在正门入口的空地处也见过,只是当时没人将它们放在心上。 孟山水逐渐往外走,祁予琮几人则继续研究那些藤蔓,一边拍照一边记录。 孟山水想提醒他们,藤蔓就在这儿不会跑,此时实在不是做记录的时候,等事情解决了,以后再回来记录也不迟。 但见那行人专心致志的模样,孟山水也没将这话说出口,他只能往外围走一些,试图找到偷猎者失踪的痕迹。 那四个人,究竟遇到了什么? 过于关注四周状况的孟山水,此时反到忽略了脚下的情况,走了不到四五米开外,突然整个人一歪,脚下一空,紧接着小腿处传来一阵热辣辣的摩擦痛感。 孟山水没忍住的惊呼出声,可算将祁予琮等人唤醒,阿桐第一个跑上来询问状况,低头一看,便呀了一声,说:“这些藤蔓,把地表的地貌都给覆盖住了,这些石块高高低低的,中间有很多空洞,大家走路要小心啊!”最后一句话,她提高了音量,提醒其它人。 与此同时,她扶着孟山水的手臂问:“腿能出来吗?有没有伤到?” 孟山水觉得很没面子,收回胳膊,道:“没事,我没那么娇弱,就是蹭了一下。”说话间他已经将踩空的脚,从藤蔓下方抽了出来。 由于藤蔓互相缠绕,盘根节错的,因此孟山水抽脚时,不可遏制的钩动了周围的藤蔓。 他这一钩,顺脚就带出个东西来。 此刻也凑到他身边的江淼,一看被带出来的东西,嘴里就嘶了一声,说:“你踩的这一脚,够狠的,也太准了,这老鼠都被你踩扁了。”只见被孟山水顺脚带出来的,是一只巴掌大的灰黑色野鼠。 四眼推了推眼镜,反驳说:“不是孟哥踩死的,这老鼠身体干扁,明显已经死好几天了。”他用脚尖拨弄了一下。 阿桐摸了摸下巴,牛头不对马嘴的吐出两个字:“真可爱。” “可爱?”江淼震惊的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桐耸了耸肩:“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人会怕老鼠。它们长着圆圆的耳朵,黑溜溜的小眼睛,尖尖的小嘴巴,粉红色的舌头,哦……还有可爱的胡子,身上的灰毛很有质感。可能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吧,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养一只老鼠的。” 江淼试探着说道:“你应该是想养小白鼠吧?或者仓鼠?” “不,就是普通的老鼠。” 这一瞬间,江淼认真的考虑起来,到底要不要开始这段姐弟恋。要知道,在不久前,他才下决心要追阿桐的。 现在他被吓到了。 孟山水听着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整个人蹲在了地上,伸手将藤蔓往上拉:“打灯。” 跟着蹲下身的祁予琮顺势帮他打灯,灯光下,令人作呕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藤蔓覆盖下的空隙间,全是死老鼠,一股恶臭,随着孟山水扯起藤蔓的动作,从下方冲将上来。 那腐臭味儿太上头,孟山水瞬间被熏的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到是旁边的祁予琮,仿佛闻不见这臭味儿,除了看见一片死老鼠的惊讶之色外,完全没有被熏到的感觉。 事实上,祁予琮上学时,可没少做解剖,血腥、腐败、肮脏,这些看起来与科研工作者无关的字眼,事实上是基本功。 而孟山水,他在山里,只杀过鱼、虾,摸过螺丝、螃蟹一类的,连野山鸡都没杀过一只,因为野山鸡也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大部分时候,孟山水是半个月下山采购一次,吃现成的。 杀鱼是他干过的最血腥的事儿了。 “呕……”和强忍着的孟山水不同,好奇凑上来的江淼,直接转头吐了。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吐了,白天没吃什么东西,因此这会儿也没吐出什么来。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瞎进山了,呕……” 蒋向阳眉头紧皱:“这么多死老鼠。”他走到孟山水前方,跟孟山水一起扯高藤蔓,以露出下方更多的空隙。 然而,蒋向阳这一扯,力道颇大,拉起藤蔓的瞬间,只见一个东西从藤蔓上掉了下去。 那东西黑乎乎的。掉在了岩石的凹陷处,一时也没看清是什么,蒋向阳于是对旁边的四眼说:“戴手套。” 他们常年合作,自有一套默契,四眼闻言迅速戴上医用的塑胶手套,伸手往里摸,旋即将那东西摸了出来。 随着那东西被摸出来,一股恶臭也扑面而来,孟山水定睛一看,失声惊呼:“猕猴!”确切的说,那是一颗猕猴的头颅,跟小孩脑袋差不多大,皮毛因为干瘪皱成一团,不知死了多久,像已经风干的标本。 要知道,不久前,孟山水还在古祠的偏殿,看到了猕猴等动物的泥像。如今一转眼, 被供过的东西,就凄凄惨惨的剩下一颗头,这混的有点惨了。 蒋向阳神情大变,一边往藤蔓下打灯,一边迅速用手抖动起来,他这一抖,更多东西从藤蔓上掉了下去,四眼则在旁边往外捞。 很快,一些干瘪的断手断脚,就被捞了出来,也是猕猴的。 “死老鼠、死猴子……难道这下面全都是……”江淼咽了口唾沫,神经紧绷,一手捂着鼻子,视线扫过周围墨绿色的藤蔓。 这些藤蔓下面,会不会都是这些玩意儿? 孟山水看着那颗猕猴的头颅,突然想起那个人头的影子,心里不禁冒出个想法:之前看到的人头影子,会不会是猕猴的头?那长长的脖子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是这些藤蔓吧?这又不是美国异形片儿,藤蔓还能自己走路不成。 这些念头刚在孟山水脑子里转了一圈,黑暗中,江淼突然发出一声大叫。 “啊——!”他这一嗓子,估计十里地外都能听见,孟山水被他叫的魂都飞了,反应过来后,气的直接一脚踹过去:“嚎,又嚎!除了一惊一乍,你能不能干点别的!” 江淼捂着屁股,眼泪都要出来了,哆哆嗦嗦指着对面的外墙:“女、女人,有个女人的头,刚才就在墙上。”他说话的阵儿,双腿打颤,语言哆嗦。 前几次这小子虽然咋咋呼呼,但也没这副模样,看样子是吓的不轻。 任谁在黑暗中,打着灯一转头,就看见墙头有颗女人的脑袋,白乎乎的大脸,也得被吓死。 他这一说,阿桐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在正门柱子上看见的人头,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她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此时江淼这么一说,阿桐急忙道:“是不是个长头发的的女人?脸又白又大?” 江淼猛地点头:“对对,你怎么知道?” 阿桐觉得自己手心有些发粘,她缓缓道:“我见过。” 如果说众人对于不靠谱的江淼,保持怀疑,那么有了阿桐的话,所有人都立刻看向了江淼所指的方向。 那是外墙,也是众人刚才翻出来的地方,此刻上面什么也没有。 人头的再一次出现,让孟山水刚才的遐想化为泡影。 现实毕竟不是美国片,但也不能是恐怖片对不对? 祁予琮不愧是顶着教授头衔的,外柔内刚,在孟山水都觉得有些发毛时,他给蒋向阳打了个手势,一马当先就带着大块头往墙角奔去。 事实上,祁予琮有着一套极为扎实的生命科学理论。 知识就是力量,这话绝对是真理。 也正是凭借着他自身的知识体系,即便此时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祁予琮也毫无畏惧,他没有疑神疑鬼,没有跟江淼似的,满脑子人头女鬼之类的想法。 相反,祁予琮很想弄清楚,那人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跟着众人。 如果刚才江淼没有转身,灯光没有打过去,那么,那个女人头,是不是就会一直在墙头偷窥众人? 它有什么目地?它究竟又是什么? 被祁予琮的‘刚’惊到的孟山水,短暂一愣后,立马跟了上去。 刚归刚,真要有什么危险,可不能让这些搞科研的文人在前打头阵。 到不是孟山水多么崇高,也不是他富有牺牲精神,而是孟山水认为,每个人的能力不一样,力气大的,多干力气活,头脑聪明的,多出脑力;男人遇到粗活累活抢着干,女人遇到能上手的活,也别推来推去。 各司其职,各尽其力,不要和自己的能力对着干。 转瞬,身材挺拔健壮的孟山水和蒋向阳,便跟着祁予琮到了外墙下。 孟山水照旧一个助跑,攀上墙头,上去的一瞬间,他发现了与之前不同之处:这里的墙面是湿的。 女人头出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截湿漉漉的痕迹,仿佛那人头上都是水。 瞬间,孟山水想到了古井里那具女尸。 他没由来的头皮一麻:当时为了保持现场,女尸并没有被打捞上来,而是维持着挂在木桶上的姿势,泡在井水里。 打捞上的包,作为证据,被蒋向阳收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女人头、水痕、古井、女尸……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孟山水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看的一部电影,写的是一具淹死的女尸,从井里爬出来…… 第17章 食人藤 蒋向阳和祁予琮两人,正要搭人梯上去,却见上方的孟山水,突然整个人一僵,下一秒,孟山水猛地往后一倒,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或攻击。 他这一倒,在下面正要搭人梯的祁予琮两人,直接被砸了个正着,三人狗吃屎般倒作一团。此时的孟山水,脸朝上,眼睁睁看着那墙头上冒出了一团湿漉漉的东西。 那是女人的头发。 就在刚才,他蹲在墙头打着灯光,往后面的暗巷扫射时,便在水渠里看到了那具被自己打捞出来的女尸。 她趴在水渠里,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仿佛刚爬出来。 恐怖片里的一幕,成真了。 下一秒,那女尸缓缓抬起了头,露出黑发下,一张已经被泡胀的,白馒头似的脸。 由于脸泡胀成一团,五官都积压在了一处,乍一看,那就是个惨白惨白,没有五官的无脸人。 孟山水受此刺激,身体重心不稳,直接从墙上倒了下来,也幸好下面有两个人肉垫,否则直接砸在地面的岩石上,那可够呛。 “咳咳,怎么……”蒋向阳被孟山水压着,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此时脸朝上的他,清晰的看到,一个湿着长发,白乎乎的无脸人头,正缓缓爬上墙头。 紧接着是脖子、肩膀、垂下来的双臂…… 他认出来了是古井下的女尸,恐惧之下,猛地骂道:“日他大爷!”与此同时,他迅速推开身上的孟山水,抄起手里的钢棍,直接朝那女尸的头打了过去。 你问他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跑? 人在恐惧时的反应,有的呆若木鸡,有的两股颤颤,有的抱头蜷缩,也有应激之下,人类原始的攻击性被激发,反而反守为攻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在崩溃或者面对危险时,会突然疯子一样向周围攻击。 蒋向阳将这一瞬间的恐惧,转化为了巨大的攻击性,这一钢棍下去,泡胀的尸体,哪禁得住这么打。 脑袋有没有破不知道,反正泡胀的脸是破了,顿时一股腐烂的臭水夹杂着糜烂的渣滓喷出,喷了三人一身。 “卧槽!牛逼!”不远处龟缩着的江淼大喊了一声。 蒋向阳的反向操作,视觉效果过于震撼,让江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 然而,那被打爆脸的女尸,只是微微一顿,下一秒,居然继续往前爬……不,应该是往下爬。 它的身体没有死尸的僵硬,反而软踏踏的,腰挂在墙头,上半身垂在墙外,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它。 孟山水此时没法说话了,主要那爆开的尸水喷了他一脸,嘴巴上都沾了些,一开口不知道会不会吞进去,于是他沉默的咬紧牙关,闭着双唇,迅速从祁予琮肚子上爬了起来,顺势将这可怜的年轻教授给拽了起来。 祁予琮已经被那一砸一喷给整懵了,被孟山水拽着起来后,直接甩给了阿桐。 “老、老师。”阿桐扶柱他。 “我没事。”祁予琮迅速擦了把嘴,扶正眼镜看去,却见孟山水和蒋向阳,两根钢棍儿对着不断往下爬的女尸狂砸。 “它还在动!”女尸几乎被两人砸的不成样,尸水都透过衣服染了出来,然而即便如此,它还在往下爬。 这让孟山水和蒋向阳受不住了,二人胆子再大也是人,没几个普通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勇敢和冷静。 两人迅速后退,和祁予琮等人聚在一起,离那爬行的女尸十来米远。 “丧尸?”江淼喃喃自语,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部生化危机,他是男主,阿桐是女主,孟山水等人是拖后腿的队友。 “诈尸?”四眼推了推眼镜。 “不对,它身上有东西。”祁予琮敏锐的发现,那膨胀的女尸身下,明显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在他调整着手电的角度,打算看清那是什么时,便见一道暗影,迅速从女尸身下抽离,瞬间就没了影子。 这一幕所有人都瞧见了,只是那东西速度太快,竟然没人看清具体模样,与此同时,随着那道暗影的迅速抽离,原本慢慢爬动的女尸,此时竟然不动了。 它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趴在墙角,整个身体倒叠着,脸朝下,腿还搭在墙上,那情形显得格外诡异。 也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孟山水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莫名的动静。 “唰唰唰……沙沙沙……”似乎有大量的虫子突然在爬动似的。 孟山水猛地转身,虫子到没看见,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却出现在他眼前:不知何时,身后那些攀附在地面的藤蔓,竟然‘站’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一部分藤蔓,如同虫蛇般,在地面缓缓蠕动着,一部分,则像准备攻击的眼镜蛇一般立了起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蒋向阳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 孟山水道:“恐怕不是。” 此时,那些地面上蠕动的藤蔓,正缓缓朝着众人爬过来,而那些竖起的藤蔓,则不停抖动着身体,仿佛蓄势待发。 随着它们的抖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许多东西被慢慢抖落一地,老鼠、蝙蝠、鸟类、猴子,全都干瘪干瘪的。 老鼠也就罢了,看见那些鸟一类的东西,孟山水心里的震惊和恐惧,反而被肉疼代替了。 这些可都是保育动物,结果竟有这么多死在此处? 众人不知藤蔓的来历,随着它们的爬行逼近,六人不停后退。 “咦,它们好像是冲着尸体去的。”阿桐观察到,这些藤蔓并非冲自己六人而来,而是冲着外墙下的女尸而去。 六人后退时,有意避开女尸的方位,因此这会儿,几人位于那女尸的右前方,与它拉开了一段距离。 最近的几根藤蔓,率先爬到了那女尸附近,仿佛是几只触角似的,试探着伸缩着,一副想靠近尸体又犹豫的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江淼喃喃发问,众人几乎都看向祁予琮。 祁予琮眯着眼,观察着那些藤蔓,缓缓道:“应该是食肉植物。” 目前世界上已知的食肉植物,有五百多种,小的可捕食蚊蝇,大的甚至可以捕捉一些小型哺乳生物。 这些移动的藤蔓,结合刚才那些猴子、老鼠的尸体,不难推测出这些藤蔓的特性。 食肉植物种类最多的地方,在南美一带的热带雨林,国内没听说有这种大型食肉植物。 “食肉植物,那它、它会不会吃人?”江淼结结巴巴的问。 不用祁予琮回答,藤蔓接下来的动作,就给了众人答案。只见原本试探着靠近女尸的藤蔓,仿佛是获得了什么统一的信息,藤蔓前端忽然一竖,下一秒,直接朝女尸裹了过去,瞬间,墨绿色的藤蔓,将原本姿势古怪的女尸,裹了个严严实实。 紧接着,藤蔓裹挟着女尸,迅速后退,回到了之前生长的位置,整片藤蔓群都急速抖动着,仿佛在做某种运动。 黑暗中,墨绿色蠕动的藤蔓,如同一片阴森的浪潮,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而诡异的仪式。 祁予琮看着眼前的情景,回答了江淼的话:“看样子,它们吃人。” 这让祁予琮想起了一种树,叫奠柏。 据说这种植物,生长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上。 这种树往往高达七八米,树上长着很多,如同柳树一样的长长的枝条,直直垂贴到地面上。 这些枝条随着风摇曳,看起来还挺美。 但,当有活物,进入它的捕猎范围后,树上所有的枝条,就会像蛇一样,把人或动物卷住,而且越缠越紧,使人脱不了身。 被缠住后,这种树很快就会分泌出一种粘性很强的胶汁,将捕猎的食物给消化掉,成为奠柏树的养料。 当它吸收完这些养料,枝条则再次舒展开来,等待下一个靠近的猎物。 因为奠柏是已知食肉植物中,唯一可以捕猎大型哺乳动物和人类的物种,因此它又有个别称,叫‘食人树’。 这些藤蔓,和奠柏的模样相去甚远,但很显然,它们也拥有捕猎大型哺乳动物的能力。 “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儿。”祁予琮迅速做下判断。 此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之前看到的人头影子,估计就是这些藤蔓,那人头很可能是挂在藤上的猴子脑袋一类的东西。 此时这些藤蔓将女尸拽进去后,便疯狂涌动着,不出意外,是在进食。 等它进食完毕,会不会攻击自己等人,可就说不准了。 联想到这些藤蔓所覆盖的区域,以它们的分布面积来看,这具女尸,估计不够它们吃的。 意识到这些的众人,立刻开始寻找后退的路。然而,墙外所处的这片空地,四周都是蠕动的藤蔓,除非踩着这些藤蔓出去,否则几乎无路可走。 眼下这种情况,谁敢试着踩过去? 众人此时将武器紧紧握在手里,背靠背肩并肩聚在一处。 四眼问该怎么办,祁予琮拿了主意,说回古祠。 孟山水不明所以,问他回古祠做什么。 祁予琮道:“古祠还有剩余的柴火,点燃做火把。” 是了,不管是多么强壮的动物还是植物,包括人,没有不怕火的。 水火无情,水不容易借,火还不容易吗? 第18章 出路 在意识到目前的情况下,只能通过火把寻求生机时,众人毫不犹豫走回头路,纷纷再一次爬墙。 那四个偷猎者,也不知是逃跑成功了,还是…… 那些拖拽的痕迹,无不显示着,那几个人或许自食恶果了。 孟山水照旧留在最后压阵,将所有人都送过去后,他才自己翻上了墙头。 临跳下关头,他打着手电回首看了眼后方的情况,发现有部分藤蔓,似乎已经进食完毕,正慢慢从女尸所在的方向抽离,在地面游移着。 时间不多了。 孟山水不再耽误,跳下墙头,一行人打着手电,顺着水渠狂奔。这次到没从那洞里钻,钻洞太麻烦,六人直接拐到头穿出去,便到了之前的院子里。 之前那场大火,将院子里烧的差不多,剩下的几根柴棍儿过干,竟然是脆的,孟山水一用力,直接断成两截了。 且不说这样的柴不适合做火把,就算用来做火把,数量也太少了。 思索间他看向之前众人搜索过的偏殿,想起里面有些旧家具,虽然许多腐朽,但都比较干燥,特别是一些盆架子一类的,正适合用来当火把。 他立刻招呼众人进屋,为防止被偷袭,还将门给拴上。 四眼进屋后,气喘吁吁:“折腾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脚下已经有些踉跄,仿佛站不稳的样子,显然已经没剩多少体力折腾了。 别说他们几个研究所搞科研的,就是孟山水这种见天走二十里山路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白天众人已经走了一天的山路,入夜后又赶夜路,如今已经快接近凌晨一点。 不久前看见古祠,众人还以为可以偷袭那四个罪犯,没成想进来后,罪犯没看见,众人又是救火,又是捞尸,又是受惊,可谓没一刻消停。 “再坚持坚持,离开这片区域,咱们就找地方休息。”孟山水给众人打气,并看了阿桐一眼。 充满活力,从不叫苦叫累的阿桐,此刻也是一脸疲态,只是没有开口罢了。 江淼更是一屁股坐在了通铺上,坐起一屁股尘灰,把他自个儿给呛着了。 孟山水给众人打气,一边冲向旁边的盆架子,上手就摔。 别说,古人还真是很讲究,放洗脸盆的架子,做的都格外精致结实,最底下一层台,可以放些杂物,中间放洗脸盆,在上面还有小台,可以放些胰子之类的。 随着孟山水砰的一声摔,这老物件的架子腿、架子柱全断了。 江淼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唉唉,这东西算古董吧?不是两百多年了吗?” 孟山水懒得搭理他,继续砸屋里能用的,并指示蒋向阳等人点燃。 干木柴火把容易熄灭,为了让它们保持可燃性,孟山水将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掏出来,让蒋向阳将里头的机油抹在了火把头部。 没多少机油,聊胜于无。 收集完毕,六人人手一支火把,将屋子映的亮堂堂的。 孟山水拔下门栓,在前头带路打算冲出去,然而,他打开门的瞬间,屋外的情形,让他心里发虚。 不知何时,屋外的空地上,竟然爬进来许多藤蔓。 有从正门口爬进来的,有从外墙爬进来的,有从殿里不知何处的犄角旮旯里伸出来的。 墨绿色的藤蔓,就仿佛一条条硕大的大青虫。 众人出门,举着火把一溜排开,火光映着他们的脸,神情各异。 也就在这瞬间,藤蔓们仿佛有眼睛似的,缓缓停止了爬动。 它们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避讳什么。 “我先去试试。”蒋向阳深深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总得有个人去开路,这一路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孟山水冲在前头,蒋向阳心中早就觉得过意不去,此时便要打头阵。 然而他一步刚踏出,就发现了古怪之处。 这空地里大部分藤蔓都停止了蠕动,唯有右侧,有几条藤蔓,鬼鬼祟祟,勾勾搭搭的在往前伸,有种跃跃欲试,做贼的感觉。 右侧最边缘处,站着的是孟山水。 不知道为什么,火把点然后,孟山水就没再开口说过话。 蒋向阳注意到,孟山水手里的火把,火势是最小的。众人都是三四根棍子并做一股,烈焰熊熊的,孟山水却只拿了一支独木棍,火势比起其余人,有些摇摇欲坠的意味。 看样子,这些东西,真的畏火?孟山水手里的火把,火势太小,不足以威慑边缘处的藤蔓,所以那边的食人藤,就跃跃欲试了。 蒋向阳立刻从自己的火把中,分出两支递给孟山水,然而他这一靠近,姓孟的却跳将起来,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孟山水:这位护林员,一路上,一直都是沉着冷静,有勇有谋的,鲜少失态,现在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危险? 孟山水颇为尴尬,他总不能告诉众人,自己怕火吧? “老孟……”关心他状况的蒋向阳,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又朝孟山水靠的更近。 孟山水即便想控制自己,但多年来的阴影和习惯,依旧让他不可遏制的躲避,整个人紧张的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背后的墙上。 蒋向阳懵了,心说:你不是大姑娘,我也不是流氓,你躲什么躲? 他这一躲到好,过于反常的行为,让队伍里的众人,瞬间就关心的围了过去,他们这一围过去,一圈明晃晃的火把围上来,孟山水的心理防线几乎要崩了,眼前登时一片花花绿绿。 多年前的新闻报道,燃烧的森林大火,滚滚的浓烟,一幕幕冒了出来。 他喉咙紧绷,仿佛吸入了那些浓烟,浑身僵硬,呼吸急促。 五人关心的神情,不停说话的嘴,仿佛化为了烈焰中扭曲的尸体。 他听不见几人在说什么。 还是祁予琮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立刻道:“离他远点,火,让火离他远点。” 蒋向阳等人连忙后退几步,孟山水失焦的眼神这才重新凝固起来。 他觉得有些狼狈,也知道自己这个小秘密藏不住了,无奈的笑了笑:“抱歉,我怕火,大火。” 之前向孟山水跃跃欲试的那几条藤蔓,随着众人移动方位,往后缩了缩,跟着不动了。 这让众人几乎肯定,这些东西对火源是畏惧的。 对于孟山水竟然怕火这个事实,众人虽觉得奇怪,到是识趣的没有多问。被孟山水踹过两脚的江淼,本想借此机会报仇,但看姓孟的一脸汗,又想到这个穷小子独居深山,连女朋友都没有,也怪可怜的,便压下准备出口的嘲笑。 祁予琮见孟山水已经缓过来,便说;“孟同志,一会儿你在中间,注意自己的安全就行。其余人围成圈,咱们冲出去。” 一直在这个队伍中充当排头兵的孟山水,此时被众人护在了中间,孟山水既觉得惭愧,又觉得感动。 特别是看到胆小的江淼,以及女同志阿桐,都毫不犹豫的围在外面时,他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走!”随着祁予琮一声令下,众人背对背,围成一个圈,孟山水位于中间,开始试探往空地而去。 他们一手持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一手拿着钢棍、伞兵刀等武器移动。 随着这个队伍的移动,周围的藤蔓也跟着往旁边退。 众人神情皆是一喜,觉得这下肯定没问题了。 古祠本就不大,从偏殿外到正门外,不过几十米开外的距离,手里的火把完全可以支撑,按照这情形,众人离开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逐渐的,一行人挪移到了空地中央地带,朝正门口而去。 第19章 地坑 孟山水被众人围在中间往外移动,转眼已经到了正门口,火光下,爬动的藤蔓们,如同一条条大蛇,畏惧着火光不敢靠近,却又伸伸缩缩的跃跃欲试。 再有十几米的距离,众人就要走出藤蔓生长区了,等跑到了 树林里,应该就安全了。 然而,就在一行人秉着呼吸,打算一口气冲出去时,从黑暗中,忽然飞出许多影子,齐齐朝众人砸了过来。 “啊!”向来一惊一乍的江淼又是一蹦,孟山水也被砸中了。 那些砸过来的东西不算重,没什么攻击性,砸身上后跟着就掉到了地上。 众人低头一看,别提多恶心了:竟然是一些干瘪的死老鼠! 这些死老鼠,就跟子弹似的,从黑暗中朝众人砸了过来,其余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持武器,也腾不出手来。 被保护着的孟山水,此时便打开了手电筒,笔直的光柱,朝着老鼠砸过来的方向射去。 随着光线增加,却见是黑暗中的藤蔓,竟然将身上挂着的一些死老鼠纷纷抖落开来。它们如同金蛇狂舞,有规律的抖动,使得老鼠干瘪的尸体,全都劈头盖脸,朝着孟山水等人砸去。 这东西除了恶心,也没其他杀伤力,但这么多死老鼠,身上不知有多少病毒细菌,还是少碰为妙。 “他大爷的,这些藤蔓难不成还有眼睛?还会动脑子?自己不敢靠近,就拿老鼠当子弹?”蒋向阳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挡密集的鼠弹。 老鼠或许是这些藤蔓主要的捕食对象,因此藤蔓下覆盖的鼠尸相当多,吃一次人或者猴子,那得算大餐了。 众人顶着鼠弹狼狈移动,原以为这些鼠弹只是不痛不痒的恶心攻击,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众人猛地惊醒过来! 那些老鼠尸体由于砸过来的太多,虽然咂不伤人,许多却能砸到火把上。 火把的引子,本就只是一点微末的机油,早已燃尽了,如今只是干烧。 这种状态下的火把,火势小,也容易熄灭,被老鼠弹这么一砸,转瞬,祁予琮和蒋向阳手里的火把就灭了。 因为鼠弹的原因,众人都是眯着眼的,否则稍不注意,老鼠砸脸上,鼠毛就会飞眼睛里。 这也让众人的观察力降低了,等反应过来时,一条粗壮的藤蔓,已经迅速从黑暗中伸出来,速度快若毒蛇,猛地缠住了祁予琮的肩头,直接将祁予琮拽倒在地,往黑暗中拖去。 瞬间,祁予琮的痛呼声响彻黑夜。 而边上的蒋向阳,几乎也同时受到攻击,但他反应快,加之手里有武器,藤蔓袭来的瞬间,他手里的钢管就挥了过去。 蒋向阳与藤蔓的战斗情形如何,孟山水不知道,因为在祁予琮被藤蔓拽走的瞬间,他迅速扑了上去,死死抓住了祁予琮的脚。 藤蔓直接将祁予琮和孟山水这串‘蚂蚱’往黑暗中拖,周围细一些的藤蔓,就跟群喽啰似的围了上来。 祁予琮被那东西从肩头绕到腋下,死死缠住,得亏众人穿的是防损耐磨的户外服,否则他估计已经掉一层皮了。 他试图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被拖拽间挥着钢棍往上砸。祁予琮此时面朝上被拖着,手里的火把也灭了,根本看不见藤蔓的模样。 但由于那藤蔓过于粗大,即便看不见,盲打也每次都能击中。 然而,钢棍打到藤蔓上,就仿佛打到了塑胶制品上,对那些藤蔓一点效果都没有,即便如此,祁予琮也不能停下,握着钢棍的右手不停攻击藤蔓,左手则试图抓住周围的岩石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来固定住自己的身形。 好几次他抓住了石头,卡住了岩石缝。 然而,藤蔓过大的力道,让他的手根本扣不住。 察觉到抓住自己双脚的孟山水,也无力反抗,黑暗中祁予琮大喊:“松手!”这种时候,总不能让孟山水也折进来。 孟山水没松手,反到是突然手下发力,把他腿当绳子似的往上爬,脚还不断蹬,借着力道,他整个人趴到了祁予琮身上,两人相当于面对面抱着。 祁予琮还没明白过来对方想干什么,就见孟山水完全不顾周围攀过来的细小藤蔓,而是用腰间的开山刀往祁予琮头顶处的区域狂砍。 此时,二人跟连体婴一样被藤蔓在地上拖拽着往黑暗中而去, 孟山水视若无物,只用开山刀疯狂朝着一个地方砍。 既然是食肉植物,又能动又畏火,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必然也会自我保护吧? 十几刀后,捆住祁予琮的粗壮藤蔓,果然一松。 虽然柔韧劲极大的藤蔓依旧没被砍断,但这一松,已经给了二人机会,一直被拖拽着的祁予琮总算停了下来。 他整个后身都火辣辣的, 趴在他身上的孟山水,重的跟头熊似的,前后夹击之下,可怜的祁教授眼前一片炫花,根本缓不过劲来。 而此时,那条松开的大藤蔓迅速缩进了黑暗中,如同一个人收回自己受伤的手一般。 孟山水之前没管那些细小的藤蔓,此时,他和祁予琮身上,仿佛被墨绿的细绳给胡乱捆了一通似的。 他挥刀胡砍,将细碎的藤蔓砍断,并迅速拽起地上的祁予琮。 刚才握着的手电筒,在救人和拖拽过程中,已经掉在了半路,六七米开外的地面上,可以看见一团光。 只是由于藤蔓蠕动,那光也时不时的被遮挡住。 再远一些的蒋向阳等人,也已经陷入了一团恶战。 接下来,孟山水和祁予琮两人,一个拿钢棍,一个拿开山刀,二人背靠背往外杀。 他们没往蒋向阳几人那边去,此时的纵线安全距离,比横线安全距离要短许多,比起这会儿杀过去汇合,不如一口气杀出去。 蒋向阳那边也是如此,两拨人隔着差不多二三十米的距离喊话,一边拼杀,一边确定了方向。 “呃——!”冲杀间的祁予琮突然闷哼一声,却是之前一阵拖拽,让他的裤管收口松了。一截藤蔓,直接突破了衣料的隔绝,从裤管口伸进去,迅速缠住了他裸露的小腿。 两人已经被藤蔓缠了不少,一直只觉得力大而紧,但并没有觉得有多疼。祁予琮此时被贴着皮肤一缠,才意识到这些藤蔓遇见血肉,便会迅速分泌腐蚀液。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藤蔓缠上了脚,而是被一圈烧热的铁给烫上了。 祁予琮一声闷哼后,迅速用钢棍在藤蔓处一‘绞’。 ‘绞’是他发现的方法,将藤蔓绞起来,藤蔓会短时间内失去方向感,自己缠自己。 可惜这方法只能一对一,毕竟这些东西的力道很大,绞起来也费劲。 随着他这一绞,缠住他的藤蔓松开了,祁予琮迅速一扯裤子,露出小腿,只见腿上已经起了一圈黄色的燎泡。 皮肤被灼伤了。 这要是再晚一点,这层皮都得溶掉。 万幸此时二人已经冲到了边缘处,两人一路冲杀出去时,另一头的蒋向阳等人也冲了出来。 “跑!跑远些!”祁予琮冲那一头大喊。 藤蔓的生长范围,虽然只在古祠附近,但爬行间却可以伸的很远,几人冲出包围圈,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那些藤蔓就仿佛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似的,比之前更加疯狂的涌上来。 两拨人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拔腿狂奔。 刚跑出包围圈,蒋向阳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啊!哎哟!” “江淼!”阿桐大喊了一声。 孟山水和祁予琮此时已经逃出了藤蔓的追击圈,刚停下歇气,就听到这两声。 两人对视一眼,祁予琮喘息道:“江淼出事了。”二人真是半口气都歇不上,又跌跌撞撞,迅速往对面跑过去。 至此,两拨人终于摆脱藤蔓汇合了。 “这是怎么回事?”到地儿后,见蒋向阳几人,都蹲在荒草丛生的地上,孟山水不由惊讶出声。 再凑近一看,孟山水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这地方是喀斯特地貌,岩石起伏间,地面山间,有许多天然的地缝地坑,山体岩洞等等。据说西北边,还有个几年前发现的溶洞,但是出于生态保护,没有批准进行旅游开发。 此时众人正围着一个天然的地坑,由于这里杂草很多,地坑被遮住了,估计是逃命时没注意脚下,江淼这倒霉的小子,直接掉地坑里了。 好在地坑不深,江淼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捂着屁股叫唤。 要说这小子也够倒霉的,先是进山迷路,然后被偷猎者追杀,接着进入古祠,现在刚逃出来,又掉进了地洞里。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做人要遵守规则,不该去的地方别瞎钻,得尊重人与自然的界限。 “别嚎了,赶紧上来。”蒋向阳抹了把汗,示意江淼别装模作样,说话间准备搭把手拉他上来。 也不怪江淼不小心,这地坑虽然不深,面积却挺大,要不是江淼先掉下去,提醒了众人,后面逃命的人,估计也得掉下去。 然而,江淼却没伸手,反到是缩头缩脑的说:“你们、你们赶紧下来个人看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指着前方。 但他在地坑里,众人在地坑上,由于视角关系,也看不出他指的位置有什么不对。 第20章 狼窟 孟山水蹲在坑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藤蔓,此时众人所处的位置,超出了藤蔓可以攀爬的距离,算是脱险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后,这些藤蔓慢慢就恢复了平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灯光远远打去,就如同初见时一般,没有任何异样。 这种平静的伪装,便是它们捕猎的手段。 再看周围的其余人,手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擦伤,之前的火把也熄灭了,汗淋淋的一行人蹲在地坑边缘,屁股坐在地上,没有想再动弹的迹象。 孟山水知道,所有人的体能,都已经到达极限,再说什么追踪偷猎者,是不可能了。那四个偷猎者,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逃过那些藤蔓的捕杀,都还是未知数呢。 孟山水思索: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这个位置,藤蔓虽然已经爬不过来,但毕竟还是离的太近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这般想着,孟山水朝蒋向阳伸手,示意对方给他一支手电筒。 他自己的手电筒,在之前的拖拽中丢失了。 蒋向阳将手电筒递给他,孟山水便顺着地坑摸下去,打算去看看江淼嘴里所说的东西,毕竟这会儿,稍微还剩些体能的,就只有他了。 四眼坐在地上,浑身肌肉都因为疲惫而抖动着,强烈的疲惫,使得一股困意席卷而来,他恨不得就在这幕天席地间一倒,睡到自然醒。 为了驱散睡意,他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只见下到坑底的孟山水,正打着手电往江淼所指的地方而去。 江淼自己却没动,靠着坑壁喘气,颇有种腿都不想多抬一下的意思。 孟山水下到坑底,发现这个地坑呈不规则的梭形,而在前方的梭头处,地面和岩石上都长满了杂草。 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出什么的,但那些杂草,明显有最近被踩踏过的痕迹,因此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洞口来。 那洞口至少有一人高,黑乎乎的,灯光透不进去,也不知道有多深。 这种喀斯特地貌,有些洞穴孔窍,山缝岩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孟山水以前巡山时,就曾经发现过一个天然的圆形窟窿,并通过毛发等痕迹,判断出里面可能是个狼窝。 大巴山脉里有狼,但数量已经变得极为稀少,许多年都没遇到了,偶尔瞧见一只孤狼,也是山里的记录器,远远拍到的模糊的影子。 孟山水当时专业知识不够,好奇心又重,胆子大就打着灯探头摸进去。 灯光下,他看见窟窿深处,有几只小狼崽子,正因受到自己的惊扰,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缩成一团。 窟窿里没见着母狼,估计是打猎未归。 第二天,他打算再去看时,发现那窝狼崽已经不见了,询问老护林员后才知道,很大概率,是因为母狼回巢穴后,发现了人类的气息,就连夜带着小崽子们搬家了。 孟山水想到一头忙了一天的母狼,回来发现危险气息,连夜带着一群崽子搬家,重新寻找洞穴的情形,就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打那以后,他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人类对于动物最大的关爱,就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此时孟山水眼前出现的那个洞口,比早年那个狼洞大的多,不用爬着进,人能直直走进去。江淼之所以不敢靠近,而是让他下来看,是因为那黑乎乎的洞口里,隐约有个红色的、模糊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孟山水看着洞口踩踏的痕迹,十分新鲜,心中一动:八成是那群偷猎者的,他们和自己等人的经历,估计差不多,从食人藤那儿逃出来,没顾上看路,掉进地坑里了。 只是,若寻常掉坑里,应该会立刻爬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偷猎的,竟然往洞口进去了,因此才将那片的杂草给踩断不少。 莫非是因为好奇心?或者是有什么发现? 孟山水觉得,一天一夜折腾下来,再强的好奇心也该被磨平了,对方不找个地方歇着,瞎钻什么山洞? 这念头一冒出来,孟山水突然一愣:难不成,这几个偷猎者,钻进这洞里休息了? 想到这点,孟山水脚下一顿,冲上方的几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打手势,示意他们也下来。 若偷猎者就在山洞里修整,那自己一个人贸贸然摸进去可不是好事。 累成狗的祁予琮等人,悄摸摸下到了坑底,围着孟山水,没开口,打手势询问怎么回事。 孟山水声音压得极低,将自己的揣测告诉众人,并请示祁予琮,问要不要进去看看,没准儿要抓的人就在里头缩着。 阿桐压低声音道:“咱们之前弄出的动静不小,这里离古祠近,人没准儿听到动静,已经撤了。” 孟山水道:“也有这个可能,但无论如何,进去看一看为好,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四眼此时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瞧向洞口,说:“那个红色的是…好像是块红色的石头?”打定主意要进去一探究竟,四眼说话间,众人也就跟着往洞口走。 离的近了,灯光打进去,却见这山洞的入口边缘,竟然真有块石头,而且与周围的岩石,颜色格格不入。 祁予琮伸手一摸,便道:“这石头上,涂了一层朱砂。” 之前古祠的泥塑和壁画上,也有使用朱砂的痕迹,莫非这个山洞,也和古祠有关?看样子,这山洞或许是人为的? 孟山水打着手电仔细瞧周围的洞壁,发现山洞岩壁,全是天然形成的纹理,或凹凸不平,或缝隙横生,并没有人工开凿的迹象。 或许是有人利用了这处天然洞穴,在从事某些东西。 “这石头上好像有字!”阿桐仔细辨认,但上面的字,应该也是用某种颜料写上去的,估摸着天长日久,已经完全脱落了,只剩下些微痕迹,根本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四眼转头看向孟山水:“这山里,又是古祠,又是古洞的,你完全不知道?” 孟山水抹了把脸上的汗,说:“我就管木屋周围的方圆二十公里,记住,不是直线距离二十公里,是方圆二十公里。圆!”他强调了一下最后一个字,示意四眼,别给他扣怠工的帽子。 这个范围其实已经很深,一般人都不会进入,超出这个范围的,都是些不守规矩的‘驴友’、犯罪者,当然,也有专业的考察队。 早十几年,还有些采‘山珍’的山民,会进山谋生,带出许多山里的信息,但现在也几乎没有了。 孟山水怎么可能知道这地方有古祠、山洞一类的? 要早知道,肯定早就报给当地林业局和文物部门。 毕竟那古祠至少也有两百多年历史了,是实打实的古建筑呢。 “别说了,进去看看。”祁予琮将声音压的很低,打断了四眼和孟山水的谈话,并指了指石壁左侧的一小块地方。 他观察力敏锐,将孟山水刚才没发现的小细节,都抓到了。 只见那石壁的一处小凸起上,有几处细细的血迹。 那血迹太不起眼了,像几抹蚊子血。 但那肯定不是蚊子血,因为它们顺着一个方向,从上到下排列着。 孟山水看见这细微的,还没有发暗的血迹,就能脑补出不久前的情形。 当时有个人,手应该受过伤,但伤势不是太重。那个人手上有一些快要干涸的血迹,他往山洞里走时,带血的手曾经轻轻触过山壁,因此留下了几抹有规则的‘蚊子血’痕迹。 偷猎者一共四人,也不知是全都脱险了,还是有人员伤亡,看这痕迹,他们也被折腾的够呛。 当即,孟山水打了灯在前头,蒋向阳和他肩并肩,手里提着武器,其余人跟在后面。 江淼脚下已经踉踉跄跄了,他想说要不自己在外面等?但一瞧旁边的阿桐还咬牙坚持着,他也没法再说出口,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的大床和浴缸。 第21章 鬼府 一行人顺着山洞往里走,此时是夏季,但山洞里格外阴冷,众人原本出了一身大汗,这会儿,汗液迅速干在身上,贴着皮肤,透出一股凉意。 才往里走了没多久,孟山水就看见前方两侧的山壁上,各有两个四方形的凹坑,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蒋向阳抢先一步上去查看,眉头一挑,诧异道:“好像是烧东西的。”只见那石壁上的坑,有明显人工打凿的痕迹,四壁是规整的竖型条纹,里头积了很多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只是这些灰烬,想来年头已久,因此厚实的积压在一起,仿佛沉在石坑底部的煤饼。 江淼有气无力跟在队伍的最后,他旺盛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疲惫压住,打着哈欠胡乱瞎猜;“那可能是古代人在这儿烧烤吧……我说,这洞似乎挺深,阴气沉沉的,你们不觉着冷吗?” 没人搭理他。 江淼又打了个哈欠,困的眼泪都出来了:“要我说,咱还是停下,睡一觉?”这次到没人嫌弃江淼懒,实在是其余人的身体,也已是强弩之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真要找不到偷猎者的踪迹,也只能作罢,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累死不是? 孟山水打着灯往前晃,山洞幽深不见底,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 以前老头跟他讲过,说在喀斯特地貌的山区,如果遇到山洞,一定不能瞎钻,因为这种岩溶地貌,是千百万年地质演变,水流冲刷的结果,往往会有许多地质孔洞,特别容易产生一些‘蜘蛛洞‘。 蜘蛛洞并非指里面有蜘蛛,而是形容里面的洞穴孔窍杂多,如同蜘蛛网路般复杂。 蜘蛛洞多见于南方,为覆盖型或隐藏型喀斯特地貌,因此南方山区,经常会有很多关于‘迷魂窟’、‘百蛇坡’、‘蜘蛛洞’的传说。这些传说,描绘的其实都是喀斯特地下洞穴,四通八达,人进入其中,很容易迷路。 不仅如此,由于这些地下大型洞穴,往往会成为一些喜阴动物天然的巢穴,因此人进去后,很容易与那些生物产生冲突,继而发生意外。 在北方地区,因为风化原因,往往是裸露型喀斯特地貌,比如著名的魔鬼域一类的地方,无数千奇百怪的风化岩石,耸立在一片戈壁滩上,风呼呼的刮过岩石孔窍时,便发出仿佛魔鬼怒吼一般的声音。 孟山水看着前方幽深的洞穴,不仅想起了蜘蛛洞,还想起了老头曾经顺嘴提过的一件事。 传说这山里,有一处‘鬼府’,里头鬼气森森,四通八达,在众多复杂的岩洞里,有一条十分特殊,那是通往阴间的路,尽头处连接着地狱。 活人进入鬼府,运气好的,慢慢也能找到出路,大不了在里头耽搁些时间,挨些饥渴苦头。 运气不好的,刚好走入那条通往阴间的路,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当时,孟山水还问老头:“你从哪儿听来的?” 老头跟他讲,现在虽然没人进山了,但再早几十年,老头还是个半大小子时,那会儿进山的人比较多。 都是些采草药的、打兔子野味的,或采些山珍的,多是为了换些活命钱或贴补肚皮。 也因为进山讨食的山民多,走的路线也各不相同,因此就带出来许多消息。 鬼府的出处来自哪里已不可考,总之老头也是听以前的老人说的。 孟山水心里犯嘀咕:这洞穴如此深,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模样,该不会就是山民们传说的鬼府吧?当然,这事儿他也就在心里琢磨,并没有说出来,说出来,除了自己吓唬自己,又能有什么用处? 因此对于江淼提出的意见,孟山水回复道:“再往里走一截,实在没什么线索,咱们就休息。”他说话间,旁边的蒋向阳,正拿着钢棍,在两边的石坑里搅,搅着搅着,在那一堆干煤饼一样的灰烬里,还真发现了些东西。 蒋向阳将那几个东西捻在指尖看,说:“竹签?”那是几根牙签一样黑乎乎的棍子,混合在灰烬里,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这时打着哈欠的江淼却道:“什么竹签啊,那是香,香燃尽后留下的……嘶。”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瞌睡一下子醒了,瞪大眼看着蒋向阳指尖的东西,说:“有人在这儿上香?拜什么?拜神还是拜鬼?” 香,是传统文化中,沟通鬼神的媒介,点燃一炷香,人的思想信念,才能通过缥缈的烟雾,传达给神灵或者逝去的祖先。 祭神三炷香,祭鬼四炷香,因此神三鬼四。 江淼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那是香灰燃尽后留下的竹签,是因为他爷爷奶奶是姓佛的,家里三楼还有一间佛堂,每天早上六点,二老就开始诵经。 江淼假期,经常会跟着二老出入寺庙一类的地方,各种香烛没摸熟也看熟了。 当然,他自己是没有宗教信仰的,陪着爷爷奶奶干这事儿,纯属听话孝顺。 蒋向阳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竹签扔回坑里:“估计又是祭旱龙用的,这坑里古祠近,大约是一体的。”说完继续和孟山水往前查看。 阿桐跟在后面,思索道:“古祠正殿的壁画上,从修建到祭祀,都有绘画记录,但好像没出现过这个山洞。“ 孟山水道:“那壁画很多地方都被破坏了,刚好将这山洞的信息给盖住了,也有可能。” “你们说,破四旧的时候,那些人闯进旱龙祠打砸,有没有遇到那些藤蔓?”江淼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阿桐迟疑道:“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谁知道呢?”或许,那时候食人藤还不存在,所以那些人安全离开了;也或许,那些人都死了,因此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 那古祠,只砸了一半,另一半却没有被砸,或许正是因此。 因为他们没有机会继续砸了。 这些都只是阿桐的猜测,她没有说出口。 说话间,走在前头的孟山水,发现前方出现了三条岔道。 两条朝左右分开,一条朝地下延伸,看起来都是天然冲刷形成的洞窟。他打着灯在三个洞口各看了看,里面弯弯绕绕,跟猪大肠似的,也不知是什么状况。 孟山水又看了看四周,也没发现偷猎者留下的痕迹,他于是转头对众人道:“就到这儿吧。” 阿桐道:“不再进去看看?” 就算祁予琮他们想进去,孟山水也不可能再任由他们前进了。 孟山水指了指蒋向阳:“蒋副是搞地理水纹的,他应该知道,这种地貌不宜再深入。” 蒋向阳此时眉头紧皱,作为地理水文方面的研究人员,他比孟山水更明白这种地形意味着什么。事实上,几年前蒋向阳进入过类似的地下洞穴,但当时,是一整支专业队伍,并且还携带着专业的声波设备。 这些设备,可以确保队伍不会被困住,但即便如此,那一次进入地下洞穴,也相当狼狈,因为那个洞穴,成了蝙蝠天然的巢穴。 好在那些蝙蝠不伤人,以捕食蚊蝇为主,只不过糊了众人满身的蝙蝠屎。 从那洞穴出去后,蒋向阳跟他的队友们,一个个如同在粪坑里打了个滚一样,别提多狼狈了。 眼下这个地方,从它内部的冲刷结构和天然走势,蒋向阳几乎可以预见,里面必然是个大迷窟般的所在。 如今一行六人,疲惫不堪,身上也没有地理方面的专业设备,贸贸然进去,很容易出问题。 蒋向阳将问题的严重性一一同众人分析,最后道:“即便那几个偷猎贼,真的进入了里面,咱们摸进去找,也不一定能找着。” 江淼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在我看来,那四个偷猎者,进入这个山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休整。既然是修整,能遮风避雨就行了,何必要深入?是嫌一天下来,走的路还不够多?” 顿了顿,他又道:“依我琢磨,肯定是这样的。原本他们在这里休息,然后听到我们在古祠里弄出的动静,发现有人,他们就赶紧撤了,离开了这个山洞。这会儿,他们估计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扎营睡觉呢,我们还是别折腾了,行不?”说这话时,他看向祁予琮。 这小子有眼力劲,知道整个队伍里,文质彬彬的祁予琮,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 祁予琮不说停下,这个队伍就会继续玩命干。 万幸的是,祁予琮没逞能,略微思索片刻,便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原地休息,等天亮就离开山洞。 一番折腾,这会儿是凌晨一点了,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众人休息的时间也不多。 有了老大的发话,一行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江淼倒地上躺尸,一动不动,片刻后突然坐起来,喃喃:“一整天没练琴了,不行。”说完,打开了自己的琴包。 蒋向阳和四眼,从装备包里摸出了两个便携帐篷。 这种帐篷不用组装,抖开就能用,空间小,只能夏天用用,挡挡风雨蚊子。 阿桐开始分发食物和水,孟山水靠着石壁坐下,眼神呆滞的放空自己。 所有人都珍惜着此刻的时光。 也就在此时,洞里响起了温柔而低沉的琴声。 江淼侧身对着众人,将小提琴搭在肩上,歪着头,缓缓拉弓,按弦的手指修长而灵敏。 低沉优雅的乐声,渐渐转为明亮而欢快,众人都靠坐在石壁下,边吃边听。 柔美琴音,让这个原本阴暗的洞穴,多了一股宁静安详的气息。 第22章 疯子 在江淼的琴声中,吃饱喝足的众人,几乎一倒下就睡了过去。 由于考察队只携带了两顶帐篷,因此原计划让阿桐单独睡一个,但阿桐却招呼说,让江淼和她一起睡,两人可以挤一挤。 那一刻,拉琴的江淼手一抖,直接破了个音。 你问他被美女姐姐邀请一起睡觉是什么体验?他的体验是有苦说不出。 从阿桐大方温和的态度可以看出:在她眼里,其余人是成年男人,不方便睡一个帐篷,但江淼不是…… 一米八的江淼,在阿桐眼里,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幼崽。 自认为是成熟男人的江淼,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很想上知乎提问:为什么美女总把我当小男孩? 另一头,祁予琮和四眼睡了一个帐篷,原本四眼是要让给孟山水睡的,但孟山水拒绝了,他和蒋向阳靠在帐篷外睡觉。 二人都是比较警惕的人,特别是孟山水,他巡山时,经常会有在山里过夜的经验,练出了半睡半醒的习惯,黑暗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能第一个醒过来。 极度的疲惫,让众人都没有受到琴声的干扰,相反,江淼的琴声,反而成了一种助眠的曲子,让他们深深陷入了梦乡。 拉了半小时琴的江淼,收琴入盒时,发现其余人都已经熟睡了。 人就是这样,在其他事情上,或许迷迷糊糊显得不靠谱,但在自己热爱的事情上,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 筋疲力尽的江淼收了琴后,周身的气势也跟着一收,3秒钟内就恢复了怂样,看了看阴森森的洞穴。这里只有一把手电筒亮着照明,洞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前方上下三个黑乎乎的洞口,如同三个黑色的眼窟窿,十分渗人。 他胆小,想缩到阿桐的帐篷里睡,但自尊心阻止了江淼进帐篷的冲动。 他想:我是个成熟男人,阿桐拿我当小孩,是因为她还没有认识到我的稳重与可靠。我不能因为阿桐的一时糊涂,就趁机占她便宜。 为了维持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江淼没进帐篷,但他又怕黑,便怂怂的缩到了孟山水和蒋向阳中间,抱着脑袋睡了。 ………… 孟山水被一阵磨牙声吵醒,并且觉得下巴下面,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动。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低头一看,看见江淼睡在自己胸前,手搭在自己腰上,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不停咂嘴,脑袋在孟山水胸前拱来拱去,仿佛在找奶吃。 孟山水看着这gay里gay气的一幕,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他本想把这小子抽醒,又想到众人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便忍了,于是转过身,面对着石壁继续睡。 临睡时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自己才睡了不到四十分钟,还可以睡三个小时。 “红……红烧、狮子头。”贴着他后背睡觉的江淼,咂嘴说梦话,估计是梦到好吃的了。 江浙地区的红烧狮子头确实是一绝,孟山水小时候去那边玩过。 他们家是小康家庭,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是工厂退休干部,退休金喜人,父母都是独生子女,生下他后,四个老人抢着带。 家境不错的孟山水,小时候假期,跟着父母和四老,游玩过不少地方,直到那场森林大火以后,这种日子才戛然而止。 他记得在江南烟雨中,在青瓦屋檐下,母亲给自己夹的一颗圆乎乎的狮子头,浓油赤酱,肉香扑鼻。 在迷迷糊糊的回忆中,几乎要重新入睡的孟山水,突然又一次睁开眼! 不对……那让自己惊醒的磨牙声还在继续,不是江淼发出的。 事实上,仔细一听,那声音并不是出自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分明是从更深的地方传来的! 孟山水猛地翻身而起,将手搭在他腰上的江淼,瞬间也惊醒了,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脸茫然:“怎、怎么了,这是哪儿……” 孟山水没理他,迅速抓起帐篷旁边的手电筒,猛地往后打去。 后面是三个洞口,而磨牙声,是从朝下的洞口传出来的。 孟山水一边听着动静,一边谨慎的将灯光移动到那个向下的洞口。 那洞口是三个洞口里最小的,是个至少有六十度左右的斜坡,灯光斜斜的打进去,也看不清深浅。 “咯咯……”磨牙声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下面有人?难道是偷猎者?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三个洞口,即便要选一个休息,也不可能选择这个向下的洞口吧? 在孟山水蹲在洞口谨慎观察之际,已经清醒过来的江淼,赶紧弄醒了其余人,很快,众人便围到了洞口。 与此同时,伴随着那咯咯咯的磨牙声,一股若有似无的哭声,竟然从地洞里飘了出来。 那声音非常压抑,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声音也听不出男女来。 蒋向阳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们睡了不到五十分钟。 根据‘睡眠周期’的理论,一个睡眠周期为90分钟。前三十分钟是浅睡眠,中间三十分钟是深度睡眠,最后三十分钟又转为浅睡眠。 在浅睡眠期被叫醒,人会清醒的很快,而在深度睡眠期被叫醒,人会清醒的很慢,头晕脑胀,意识混沌,甚至影响接下来几个小时的精神状态。 按照这个理论,众人几乎都是在深度睡眠时期被惊醒的,一个个头脑昏沉,蹲在洞口脑子转不动。 孟山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疲态写在脸上。 他眯了眯眼,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听我消息。” 江淼目光直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下意识道:“这……是人在哭吗?” 孟山水瞪了他一眼:“是人是鬼,都要弄清楚。”说着,他将手电筒叼在了自己嘴里,拿了伞兵刀插在腰间,便往里爬。 如果不弄清楚这地洞里是什么,今晚大家都别想休息了。 孟山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否则也没胆量常年驻守山野,他不相信什么鬼府的传说,反到琢磨着,是不是偷猎者躲在里面。 而且对方在哭,没准儿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他叼着手电筒,顺着斜坡往下爬,那哭声就更加清晰了,不仅如此,爬了一阵,竟然闻到一股熏人的臭味儿,跟进了厕所似的。 难不成有人在洞里拉屎? 胡思乱想间,灯光尽头处,一个活物仿佛被惊动,突然一缩,躲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孟山水一愣,他刚才看清了,那缩进黑暗的东西,是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而且似乎是个男人。 按照江淼形容,那四个偷猎者,穿的都是户外服,鞋子也都是褐色的登山鞋,而刚才缩进黑暗中的那双运动鞋,花花绿绿,相当潮流,像是年轻人穿的。 他立刻加快速度,随着他的前进,一个蜷缩着的人形猛地出现在视线中。 对方似乎畏惧光线,卷缩着身体,不停往黑暗中躲。 此时这洞口的地势已经平坦许多,孟山水可以半蹲着身体前进了,观察力极强的他,只一眼就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是偷猎者,应该是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男子。 “啊、啊!”男子护着头脸,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对于孟山水的到来,显得极度恐惧,嘴里大叫着往黑暗处躲。 孟山水迅速上前,一把制住了他,将他挡着头脸的手给强行拉下,双膝上前,迅速将对方的腿脚给压住。 一张消瘦、惨白有些肮脏的脸出现在孟山水眼中,看见他的一瞬间,孟山水觉得有些眼熟。 他是谁? 自己怎么会对他觉得眼熟? 等等!是他! 照片上的人! 孟山水猛的想起来。 从古祠水井中打捞出的女子背包里,放着皮夹一类的东西,里头除了身份证一类的,还有一张夹页照片,是一对年轻男女头靠头,凑一起笑的合照。 照片上的女人是那具女尸,而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位。 “呜呜……鬼、鬼……”男子激烈的反抗,但他似乎很虚弱,嘴唇干裂,或许是很久没有进食水,他的反抗被孟山水轻易制止住。 制住他后,孟山水看向前方,发现前面是个死路,应该是很早前就塌方了。 这男人,难道一直躲在这里? 孟山水大约可以想象,或许在几天前,他和女友进入了古祠。两人大约有一段很恐怖的遭遇,总之,女友死在了井里,而他逃了出来。 大约和江淼一样,他也掉入了这个洞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离开。 现在看起来,这人似乎是神志失常了? 不管了,先弄出去再说。 “哎!里面怎么样?”外头传来江淼的喊声,在地洞的环音效果下有些失真。 “抓到一个人,可能已经疯了。”孟山水回了一句,便开始将人往外拽。 将一个挣扎的人往外拖挺费劲的,即便这个人力气已经很小。 孟山水将对方拖出洞口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累的气喘吁吁,只说了一句话:“女尸的男朋友。”说完,便靠在石壁下休息,咕嘟咕嘟灌水,其余人则围着那个男人,搜身的搜身,问话的问话。 第23章 他是谁? “别折腾他了,拿点水过来。”祁予琮将男人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虚脱了,按照那具女尸的腐烂程度,这男人或许已经在这里,待了至少四五天。 男人并不配合,蒋向阳只得捏着他的下巴,缓缓给他渡了些盐水。 长时间缺少食水,只能慢慢补充,喂了一点,蒋向阳就停手,叹气道:“好好的小伙子,也真是可怜。” 阿桐道:“好歹还活着。” 是啊,比起那个姑娘,这小伙子好歹还活着。 “鬼、鬼……有鬼……”刚一松开对他的控制,男人便缩起身体躲在了角落,嘴里低低的叫着,他神情恐惧,仿佛灵魂正处于另一处恐怖所在。 江淼咕嘟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众人间瞄来瞄去:“他一直叫着有鬼……他不会是真撞过鬼,被吓疯了吧?” 四眼推了推眼镜,推测说不一定,没准儿是被那些藤蔓给吓疯的,毕竟不久前,那藤蔓串着颗猴头,不也被众人误以为,是传说中的人头蛇吗? “现在怎么办?”阿桐问。 祁予琮道:“该休息的休息,轮流看着他,明天交给警察吧。”他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人,变成这样,家里人见了该有多伤心。 祁予琮琢磨着:那些食人藤,大约是新物种,也不知在古祠附近生长多久了,为祸不少。等收拾妥当,除了样本保留外,其余的一定得铲除掉,否则以后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一边的蒋向阳主动道:“我和老孟轮流看守吧,你们继续休息。”他让孟山水先睡,两个小时后换班。 孟山水折腾完一番,也确实累了,便躺下想继续睡,谁知这时,那疯男人突然又发出一声大叫:“啊!不要过来!”他本来虚弱的缩在墙边,众人也刚躺下,谁知他会突然蹿起来,仿佛所有力气都回来似的,突然往旁边钻,如同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 孟山水睡觉的姿势都还没调整好,那疯子就猛地窜入了左侧的甬道里,瞬间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江淼看向蒋向阳:“老蒋,你喂的是盐水,还是兴奋剂啊?那小子刚才还要死不活的,怎么一下子打鸡血了,窜这么快……” 蒋向阳抓着手电筒拔腿就追,孟山水等人赶紧爬起来跟上。 等孟山水追上蒋向阳时,发现他正站在原地懵圈,灯光一打,前方又是两条分叉。 孟山水问:“他跑哪去了?” 蒋向阳道:“没看见,他太快了。” 孟山水皱眉:“他明明都虚脱了。” 蒋向阳恼怒的摸着额头:“别低估人的潜力。” 祁予琮抿着唇,缓缓道:“这种潜力最好不要有,我们必须得找到他,否则以他的状况,再胡乱‘爆发潜力’,只能是个死。” 江淼一脸纳闷,道:“他手里又没有光源,怎么窜的这么准?居然没撞墙上?而且怎么没声音了?刚才还大喊大叫呢。”不仅喊叫声没了,连正常该有的脚步声都没了。 孟山水观察着两处入口,灯光在两处入口处交替。 都是天然的岩石甬道,长相几乎差不多,两条甬道里都安安静静的,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还真无法判断那小子进了哪一条。 祁予琮看了看,道:“他体虚,爆发不了太久,兵分两路吧。记住,遇到分叉,要在入口处做记号。”这地方越往里走,越像个迷窟,做记号,是最基本的保障。 当即,一行六人分成两队,孟山水、阿桐、江淼一队;蒋向阳、四眼、祁予琮一队。两队人马,分别以字母m和字母q为标记。 m是孟山水字母首写,q是祁予琮字母首写,无论里头再乱,耐心做好记号,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用刀在入口处迅速划拉下字母记号后,一行人便兵分两路往里头追。 在他们的设想中,那小伙子已经虚脱,即便爆发也只是短时间的事,按理说很快能追上,然而,孟山水带着阿桐和江淼一路往里找,追出三十来米开外后,甬道开始往右拐。 三人还没拐过弯口,便听见弯口后传来的脚步声与说话声,与此同时,手电光也跟着透了过来。 两拨人才分开三十来米的距离,竟然又遇到了! 合着,这是个u形的甬道? 那……人呢? 六人面面相觑,一个大活人,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无论那小伙子,跑入的是哪一个洞口,既然是u形,那就必然会撞上其中一支队伍。然而现在,孟山水和祁予琮两支队伍都汇合了,却没看见半个人影,仿佛刚才那小伙,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江淼有些害怕,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我、我必须要发表意见了。那个,兄弟们……这地方太古怪,咱们也别在这洞里休息了,好在刚才睡了半小时,恢复不少,咱们还是撤吧,离那古祠、离这地洞远远的,再重新找个地方休息。你们不觉得现在这情形,很渗人吗?” 他说着,一副快哭的模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咱们刚才救的……是人吗?”他这话,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毛。 逼仄的天然洞穴里,一行六人打着手电筒聚在一处,洞里除了众人沉重的喘息声,几乎就没有别的动静。 在外面,好歹还能听到些鸟叫虫吗,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 但在这儿……任何活物的动静都消失了。 刚才救的……是人吗?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祁予琮,等他发话。 须臾,祁予琮不负众望,说了一个字:“撤。” 孟山水三人,立即跟着祁予琮三人,调头往回走。 然而走着走着,前方带路的蒋向阳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祁予琮,神情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声音有些沙哑道:“祁队,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来米左右的甬道,按理说很快就能走回入口处,然而,目前至少走了百来米了,这条甬道,却还没有看到尽头。 蒋向阳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搞地理水文专业的,也不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喀斯特洞穴,也曾在洞穴里迷过路,甚至遇到过毒蛇袭击。 但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形,别说遇到,之前连听也没听说过:入口怎么不见了?三十来米的路,怎么变的这么长? 江淼双腿有些哆嗦,蹲在了地上,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原本自己只是在山里迷路而已,只要找个醒目的大石头待着,迟早会有救援队来的。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脑袋发抽的跟上来? 那会儿他一个人躺在石头上,抱着脑袋睡觉,周围是祁予琮等人留给他的食物和水。 江淼很累,但根本睡不着,特别是想起阿桐毫不畏惧,跟着队伍前进时的背影,江淼辗转反侧。那一刻,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阿桐作为一个姑娘,在大义面前,都一直身先士卒,自己这么大个块头的男人,怎么能龟缩着? 辗转反侧之际,他鬼使神差的爬起来,带了东西,打着手电筒追到了古祠边上。孟山水等人为了方便森林公安汇合,并没有刻意隐藏前进路线,甚至还留下了记号。 这也是江淼能够在黑暗中,准确与孟山水等人在古祠汇合的原因。 但此时,江淼后悔了。 谁说男人就一定要事事冲在前面?男人就不是人了?合该有危险就先送死?爸妈就我一个孩子,若是为了这可笑的自尊心死了,自个爸妈得有多伤心啊。 “不要自乱阵脚,继续走。”祁予琮开口,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是个很能镇住人心的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却总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看着祁予琮不慌不乱的模样,心神忐忑的蒋向阳等人,都慢慢稳定了下来。 如果说动物,对于体魄强壮的同伴有天然崇拜,那么人类,可能是唯一具有智商崇拜的物种了。 祁予琮身体素质平平,一路上话不多,但这个队伍里,没有人不服他,包括孟山水。 众人于是继续往前走,江淼沉默的跟在了队伍最后。 然而,这次没走多远,手电光尽头处的地面上,便显露出了一样东西。 是个军绿色的背包,瘪瘪的,似乎被掏空了。 孟山水一眼看去,发现背包上并没有积灰,看样子它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并不久。 是谁留在这儿的?偷猎者?那些偷猎者是不是也进入这个洞里了? 疑惑间,孟山水打着手电上前查看。他拉开拉链,将包给抖落开,从里面掉出了一把手机,一串钥匙、一个笔记本、一支没有墨水的笔,以及一个卡包。 卡包掉在地上后自然翻开,露出里面的一张驾驶证。 四眼惊讶道:“是刚才那个疯子,这包是那个疯子的?”孟山水没回话,而是翻起了卡包里头的证件,试图对那个疯子的信息掌握的更清楚些。 而旁边的阿桐,却拿起了那本笔记翻看起来。 笔记本似乎泡过水,虽然已经干了,但纸张变得皱巴巴,然而,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晰,像是本子干了之后才写上去的。 阿桐几乎一眼就被上面的文字所吸引了。 “祁老师,你们来看这个……”阿桐目光都没有移开笔记,头也不抬的伸手招呼其余人。 这将研究卡包的孟山水也吸引了过去,一行人于是打着手电,围着阿桐,凑在一起看她手中的笔记。 第24章 日记 这是一本日记,前部分,是很正常的日记,从上面可以看出日记本主人的许多信息。 比如,他是个食肉类植物的爱好者,家里养的猪笼草、捕蝇草一类的就不用说了,空闲假期,还会去各地,寻找野生的食肉植株,能移种的,就移种回家;不能移种的,就拍拍照片,写写观察日记。 他听一个‘倒山货’的人说过,在这片区域,有一座破落的古祠,那地方生长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食肉植物。 这种植物会攻击人,极具杀伤力,但它们有两个弱点,一是怕火,二是嗜腥。 不懂的人容易中招,但懂的人,可以事先准备一筐新鲜的鱼,剁碎了,放在植物的周围。届时,所有的植物都会顺着腥气,围着那筐鱼转。用现在的话来说,鱼腥是那种植物的‘生理鸦片’。 这太有趣了。 日记的主人决定下一个假期,就去探访这种食肉植物,并且带上了新交的女朋友。 倒山货的人?孟山水听老护林员说过,古时候在山里讨食的人,有一套搜山的本事,会进山采些药材、人参、木耳、山珍一类的换银钱活命,所以被称为倒山货。 现代这种职业快绝迹了,都人工种植了,一些不能人工种植的,比如虫草一类的,依旧靠当地民众人工采集。 这些民众,也可以被叫做‘倒山’。 孟山水接管这片区域后,并没见过倒山货的人,毕竟时代不一样了;老护林员以前到是见过一些,不过倒山货不犯法,而且倒山货的人懂规矩,靠山吃山,他们天生就是维护山川河流的帮手。 有些和护林员混的熟,进山出山时,还会去护林员的小木屋坐坐,彼此算是君子之交。 孟山水推测,这古祠和古祠周围的植物,很早之前应该就有倒山货的人发现了,然后被流传了出去,让日记的主人给知道了。 这个男人叫徐升,女朋友叫董晓旭。 董晓旭对于食肉植物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喜欢徐升,所以非要陪着徐升一起。 然后,这对男女,迎来了他们的噩梦。 众人顺着翻到笔记的后半部分,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中间发生过的事,比他们之前推测的,要可怕许多………… 他们二人,一路游山玩水似的进山,女孩拿着手机各种自拍,笑的很开心,徐升其实有些不耐烦,但没有表现出来。 在找到古祠的具体位置后,他们没有急着靠近,而是去附近的溪流里抓了很多鱼,并用藤条编了个框,把鱼切割成小块小块,装了半框,腥臭逼人,提溜着到了古祠附近。 他们将藤框放在外侧,静下心观察。 当时是日落时分。 果然,大约十来分钟后,那些藤蔓,如同被唤醒的怪物,无论是生长在哪个位置,都从不同的方向,朝滕框移动过去。 由此,形成了一幕很奇特的景象,近处的藤蔓贴着地爬,古祠后面的藤蔓,则越过古祠上方,如同在古祠上方架起了一张网似的。 徐升见过挺多食肉植物的,但这种奇景,他却是第一次见,这在他眼中,是一种很美妙的画面,于是忙催促女友:“多拍点,你不是喜欢拍吗?”他自己也拿着手机,变换着角度拍照。 但这一幕,在女友眼中并不美,她皱着眉,揉搓着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太可怕了,像、像电影里的异形一样,又像蛇……你不觉得看起来很恶心吗?我才不拍呢。” 徐升边拍边道:“这有什么恶心的?你看它们的叶子,是不是很漂亮,而且它们会动,很可爱对吗?” 女友翻了个白眼:“它们会不会吃人?” 徐升道:“放心吧,大部分食肉植物,都是以昆虫为生;再凶猛一些的,会捕食些蝙蝠、老鼠、兔子一类的小型哺乳动物,吃人的食肉植物,南美有,咱们这里没有。” “天快黑了,我们晚上就住它们旁边?”女友担心的问。 他们有携带帐篷,但把帐篷扎在古祠边上,和这些怪物似的藤蔓睡在一起,她还是觉得渗人。 “放心,没事的。等明天天亮,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移种回去。”徐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视了小女友的害怕。 两人在古祠外面扎了帐篷,没生火,只在帐篷外,挂了一盏营灯。 因为白天走了一天山路,两人都累了,于是倒在帐篷里就睡着了。 半夜,女友想起来小解,推了推徐升。徐升不耐烦,转过身睡了。对这个女朋友,他说不上多喜欢,有胜于无呗?自然也没什么耐心。他有些烦这种只知道自拍,到哪儿都照照照的女人,但架不住董晓旭漂亮。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女友咕哝着抱怨,并自己走出去的声音。 离开的董晓旭没有拉上拉链,夜风将帐篷入口处的帘子吹的唰唰作响,打扰了徐升休息。 他恼火的起身,钻出帐篷,一方面打算等女友回来一起睡,一方面打算上个厕所。 然而出去后,他发现,除了帐篷的营灯,周围都是黑乎乎的。 难道女友上厕所,都不打个灯? “晓旭?晓旭!”他喊了两声,周围的黑暗中没人回应,反到是下一秒,从古祠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那声音,仿佛见鬼了似的! 徐升的瞌睡完全醒了,立马打着手电筒冲进古祠。 “救命——徐升、徐升!”一个声音从西北角传来。 是董晓旭的声音! 徐升吓了一大跳,顺着声音跑过去时,发现女友蹲在地上笑眯眯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徐升气的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喘气。 女友哼了一声:“谁让你不关心我,我故意吓唬你的。” 徐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胆子挺大的,为了吓唬我,跑这古庙里来,没听过鬼故事,不怕古庙里闹鬼啊?” 董晓旭之前生气,不管不顾的,此刻被徐升一说,便有些生怯,起身道:“算了算了,原谅你了,咱们走吧……喂,你这什么表情。” “身、身后,你身后……”徐升瞪大眼,盯着董晓旭身后,那模样,仿佛她身后飘了只鬼似的。 “哈,你还想骗我。”董晓旭笑着转身,以为男友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而,她一转身,便看见好几条食肉藤,朝自己窜了过来。 受惊的董晓旭大叫一声,猛地往旁边躲,而她旁边,赫然是一口不起眼的古井。躲避间,董晓旭整个人掉了下去,发出扑通一声响。 极为庆幸的是,井口虽然不大,但井下的空间却比较大,那并非一口直井,因此落井的董晓旭,在水中打了个跟头,就冒出了头,大喊救命。 这次是真的,不是吓唬人的。 女友的求救声从井中传来,徐升往前一步,却被黑暗中调头爬来的藤蔓给逼退。 就着手电光可以看到,不知何时,黑暗中的古祠周围,竟然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一半向着自己,一半向着井口爬去。 这一瞬间,徐升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这些食肉藤,真的只捕食小型哺乳动物吗?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董晓旭不消停,或许是声音更容易产生吸引力,朝井口而去的藤蔓植物,明显速度更快,像是急于捕猎的猛兽,发出阵阵‘簌簌簌’的乱响,朝井口滑下去。 隔着十几米开外的徐升不知道井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他只听到,女友的求救声,转化为惊恐的大叫,紧接着是尖锐的呼喊和哭求。 她在求自己去救她。 徐升想冲到井口,但朝他逼近的藤蔓,却让他突然改了主意,转而步步后退,因为他发现,藤蔓上挂着一些干瘪的残肢。 看起来,不像是蝙蝠、老鼠一类的,而像是灰狼之类的动物。 它们还捕食大型动物? 井里的哭求尖叫声,突然变为极其凄厉的惨叫,惨叫转瞬即逝,紧接着就是一种奇特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不停在拨水,不停在吐泡泡,偶尔又能浮出水面换气,发出短促的喔喔声。 井里究竟是怎样的场景,徐升不知道,因为此时,剩余的藤蔓开始向他进攻了…… “他跑了。”阿桐迅速扫过后面的描述,微微摇头。 结局是徐升大难不死,逃离了古祠。 他慌忙收拾自己的东西想跑路,也知道自己的女友已经死在井里了,恐惧占据了徐升的大脑。与此同时,他也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女友的死该怎么交待?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跟自己出来,结果人死了。 不,这跟自己没关系,是这些食人藤害死的。 我们只是进山游玩,然后遇见这些食人藤,遭遇了意外。 “这笔记是徐升的,你们说,他会不会经过处理了?”四眼问众人。 阿桐道:“你觉得这上面的内容,可能是假的?” 四眼道:“估计……半真半假。” 阿桐接着往后翻,后面的内容就有些奇怪了。 第25章 消失的入口 如果说前面的内容像是回忆笔记,记录的比较有条理,那么后面的内容,就很符合徐升‘疯子’的身份了。 后面的东西很杂乱,断断续续的,拼凑起来,大概是徐升逃跑后,掉入了地坑。 他看见女友的鬼魂,一直飘在自己头顶,于是他想躲起来,就不停往洞里钻,越钻越深。洞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是个迷宫。 他时不时就在洞的尽头处,看见湿漉漉的女友站在那儿,浑身都是血窟窿,窟窿上还插着食人藤。 然后他被吓的调头往回跑,如此周而复始。 他的食物渐渐吃完了。 水也渐渐喝完了。 “她要我偿命……”应该是笔没有墨了,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 江淼哆哆嗦嗦,眼神四处飘:“那、那他女朋友的鬼魂,真、真在这儿?我的妈呀,女鬼姐姐呀,害你的可不是我们啊!您该找谁找谁去。” 连孟山水都开始犯嘀咕了,看着眼前古怪的甬道,心说:莫非真是女鬼作祟,所以自己一行人才走不出去? 祁予琮微微摇头,收起了阿桐手里的本子,重新装入那个瘪瘪的背包之中,并示意蒋向阳将背包收起来,当做证据。 “他可能只是因为那件事情,受到刺激,神志失常。这上面写的,可以信,也不能全信,还是接着找出口吧。”祁予琮的声音沉稳有力,不疾不徐,在这种诡异而充满恐惧色彩的时候,给人以一种独特的力量。 孟山水想了想,只能将这股独特的力量归结于两个字:正气。 一正压百邪,大约就是祁予琮身上,无愧于天地的这股正气,让他在任何时候,任何诡异的环境中,都带给人稳定的力量。 有了祁予琮这件‘神器’,众人于是将诡异的日记暂时抛诸脑后,重新打起了精神,寻找出路。 江淼有些神经质的跟在队伍最后面,估计被吓的不轻。 阿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放慢脚步,牵住了江淼的手,柔声道:“不怕,跟着我。” 四眼见此,不满的皱了皱眉,他突然意识到一些危机感:难道阿桐喜欢这种类型的?那自己还有机会吗?要不自己有空也去学样乐器……比如,吹唢呐? 一行六人打着手电筒沉默的前进着,岩洞大同小异,一米外和十米外仿佛没有区别,时间久了,给人一种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走在最前面的蒋向阳,打着手电筒,望着前方结结实实的岩石,后背有些发毛。 这条亢长的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但尽头处不是来时的出入口,而是浑然一体的岩石。 是个死路。 孟山水不信邪,用双手,将周围的岩石挨个儿摸了一遍。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众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祁予琮薄唇紧珉,看了看众人,出声道:“往回走。” 对于眼前诡异的情况,谁也没法说出个一二三,便干脆什么也不说,听祁予琮指挥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只是凭空的揣测,图乱人心罢了。 六人转身走起了回头路。 沉默不语的队伍,在黑暗逼仄的甬道里前行着,如果一支阴灵队伍,那情形分外诡异。 虽然沉默,但心里已经乱糟糟的一行人,脚步极为迅速,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这一次,大约又是百来米左右的距离,甬道再一次走到了头。 孟山水看着前方的情况,几乎要晕倒了:又是死路! 一条亢长的天然甬道,两头都是死路,自己一行六人,就仿佛凭空出现在了这条密闭的甬道中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孟山水会觉得,就仿佛是来时的那条u字形甬道,突然‘伸直’了。伸直也就算了,两边原该有的出入口,竟然‘长’出了岩石,完全封死了。 一群人,如果几只被包裹在松脂里的蚊子,快要变琥珀了。 孟山水朝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他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许这会儿,自己还睡在帐篷边上?又或者,自己还在木屋的床上睡觉,什么考察队,什么偷猎者,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然而,大腿上清晰的疼痛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比珍珠还真。 阿桐牵着江淼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她有些害怕,同时,也感受到了江淼的恐惧。 她挺喜欢江淼的,虽然胆子小了些,又过于调皮,不遵守规则,但看得出来,江淼是个好人家养出来的崽子,单纯善良,有专注的学业和爱好,没有什么歪心思。 “再走。”祁予琮再一次下令,众人于是又走起了回头路。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一行六人几乎在不停的来回走,众人都期待着,希望之前的出入口,能像它突然消失一样,再突然出现。 半个小时后,江淼猛地甩开阿桐的手,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的抱着膝盖哭。 他已经累的精疲力竭,绷紧的神经,也到了崩溃边缘。 阿桐被甩开的手,手背打到了石壁上,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你发什么疯!”四眼冲江淼吼了一声,旋即沉默的揉了揉阿桐的手,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干巴巴的问:“没事吧?别惯着他,那小子不识好歹。” 四眼暗恋阿桐已经两年多了,出身贫困的他,曾一次次鼓起勇气想表白,最终都没敢说出口。 目前他还一无所有。 四眼想,等自己的职称评定下来,至少得买上一套房,再跟阿桐表白。 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让四眼夜不能寐的意外,阿桐家里,给阿桐相亲了一个对象,据说门当户对的,这让四眼两个多月都没睡好觉。 万幸后来阿桐被男方‘踹’了,据说是嫌弃阿桐的职业,天天在研究所待着,经常还要往外面跑,十天半月不着家,以后没法照顾家庭。 四眼知道后,嘴里安慰阿桐:“照顾家庭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就该你放弃工作和抱负,一个人顾家了?他是打算找个全职保姆,自己当甩手掌柜吗?那男的没素质,是封建王朝的余孽,他配不上你,渣男,分的好!”一边骂阿桐的相亲对象,四眼一边心机重重的掏出两本菜谱和育儿书,表示自己最近正在研究怎么照顾女人坐月子及带孩子。 不过阿桐脑回路有些缺线,搞研究挺麻利的,其他方面就不行了,见此反而震惊道:“你怎么研究起这个?听说现在男士做家政月嫂,工资很高,你该不会是想做兼职吧?” 阿桐知道四眼省吃俭用想攒钱买房,为此还开了个淘宝店,虽然销量悲催,但简直不要太拼。 她贴心的加了句:“放心,我不会让领导知道你兼职月嫂的,我会帮你保密,加油。” 四眼欲哭无泪,期期艾艾的问:“阿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阿桐一脸崇拜:“祁教授那样的,温柔、博学、专业、英俊、人品正直。” 四眼想了想,自己和老师祁予琮,唯一的相似之处是:都戴眼镜。 ………… “坐下歇歇吧。”四眼扶着阿桐坐在地上,他现在心里也谎的不行,但在阿桐面前,他想维持自己的冷静和勇敢。 江淼坐在不远处呜呜的哭,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祁予琮盘腿坐在了地上,目光深沉,并示意孟山水和蒋向阳也休息。 他们三人围成了一圈,凑在一处低声商议,孟山水想起了当年‘百石林’的事,问:“会不会和百石林一样,这里也有电磁干扰?”百石林之所以容易迷路,就是因为雷雨天前后产生的电磁干扰,使得那片地区会出现影像重叠,导致类似鬼打墙的现象,让人找不着出路,迷失其中。 此刻的状况,与百石林颇为相似,更何况都在一个山区,地质结构相似,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蒋向阳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他忧心忡忡的摇头:“不是。百石林的电磁效应,就如同磁带或者放映机,毕竟是虚的,只要看破,哪怕前面是一堵石墙,一片悬崖,你也能穿过去……但这里不是,这里是真的。” 一个是放映片式的影像重叠,一个是真实可触摸的存在,这显然不是同类。即便是蒋向阳这个地理水文的专业人员,也无法解释此刻的情形,他抓着自己的寸头,百思不得其解。 孟山水有些后悔,如果当时没将那个人给拽出来,或许就不会发生现在的情况。 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拽出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了。 若是寻常的队伍,遇上这样的情形,恐怕已经崩溃了,不知要搞出多少事来,但眼下的六人,除了抱膝痛哭的江淼外,其余人都维持住了镇定,即便只是表面的镇定。 祁予琮示意众人原地休息,既然走不出去,那就干脆睡饱了再说,身体的状态对人情绪和思维的影响很大。 既然此刻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好好修整,回复体力。 六人凑在一起躺下了,这次没有帐篷,当时追人的时候,都只背了装备包,根本没工夫把帐篷收起来。 虽然是夏季,石洞里却很是阴冷,六人挤在一起取暖,边缘处放着一盏打开的手电筒照明。 江淼也止住了哭声,估摸是累了,哭都没劲儿,忧心忡忡的众人,到底是没有抵挡住身体的疲惫,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次醒过来时,几人是被闹钟给叫醒的。 是孟山水设置的,凌晨五点的闹钟,这是他固定起床的时间。 以往这个时候,他会从木屋的床上起来,迅速穿戴完毕,用泉水洗脸漱口,然后吃点昨晚的剩饭当早餐,最后挎上布包,携带上基本的干粮食水,开始巡山。 最丰富的营养,来自于巡山完毕后的晚餐,由于早餐和午餐都是凑合,因此孟山水会认真对待自己的晚饭,练出了不错的厨艺。 他有时候会觉得孤单,最近还琢磨着,去山下找村民们领养一只土狗作伴巡山,就像老头养大黄狗一样。 这不,狗还没领到,遇上这事儿了。 固定响起的闹钟,以及固定的生物钟,让孟山水清醒的很快,其余人则有些迷迷瞪瞪的。 孟山水习惯于一起床就吃早餐,因此坐在原地吃起了肉干,其余人也慢吞吞的吃着,胃口不佳。 吃一半时,江淼肚子里响起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动静,他捂住肚子,找阿桐要了纸,说要去上厕所。 江淼不像孟山水,经常凑合吃饭,这一天一夜没吃正经东西,让他闹起了肚子。 由于阿桐在,江淼想走远一点拉,但他胆小,便冲孟山水喊了一声,约道:“上厕所?” 孟山水吞下最后一口肉干:“行。” 两人走出一截距离,脱了裤子排排蹲坑。 “我看你恢复的不错,”孟山水边拉边聊。比起昨晚哭着崩溃的模样,江淼醒来后到像是接受现实了一样,状态不错,或许和休息好了也有关系。 江淼道:“不然能怎么样。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便秘了,拉不出来。” 孟山水道:“用力,加油。” 江淼道:“你当生孩子呢?” 孟山水道:“别想死不死的,算命的说我是长寿的命,至少活到八十。” 江淼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国外的电影?说是几个人,被困在了一间密闭的地下室,里面只有一个小的通风口。” “然后呢?” 江淼道:“然后他们的食物吃光了,饿的眼睛发绿,就开始吃病死的同伴的尸体;最后吃完了尸体,开始吃活人。吃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是一对恋人。” 孟山水道:“然后呢?男人把女人吃了?” 江淼道:“女人把男人吃了,女人假装柔弱,睡觉的时候偷袭。吃完男人之后,她没有吃的了,拉屎时,她就盯着自己的屎……” 孟山水笑了:“我以为你想讲恐怖故事,现在才发现,你是想恶心我。” 江淼道:“我注意到,包里没多少吃的。你说,我们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和那个电影一样,互相屠杀,互相吃?最后活下的人,就吃自己的屎?” 孟山水道:“放心,不会的。如果通道口一直不出现,那么这里的氧气,根本不够我们消耗。我们不会互相屠杀,也不会吃屎,我们全都会窒息而死。” 江淼神情哀怨:“比吃屎好不到哪儿去。” 孟山水休息一晚,精气神恢复过来,颇有信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它既然会凭空消失,或许就会凭空出现,不要太悲观。” 说完,孟山水不再开口,因为太臭了。 第26章 缝补小能手 拉完屎的孟山水,提了裤子正打算走,江淼说:“等等,找点灰,盖一盖。” 盖一盖?孟山水在山里拉野屎习惯了,经常请花花草草们吃‘零食’,他可没有盖屎的习惯,又不是猫猫狗狗。 “为什么要盖?”他问。 江淼道:“一会儿咱们可能还得不停的走来走去,毕竟这地方变来变去,谁知道入口会出现在哪个位置?那……那一会儿让阿桐看见了、闻见了,多不好啊。” 孟山水回头盯着那两坨大便,想到阿桐,觉得江淼的顾虑有理。两人决定在周围收集些灰尘、土渣、碎石头一类的埋屎。 这事儿干到一半的时候,孟山水突然反应过来,这太蠢了。 吃喝拉撒,人之常情,江淼半大小子,脸皮薄,自己跟着犯什么傻? 果然不能和傻子做朋友,会被带跑偏的! 正当孟山水准备放弃这件蠢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快速奔跑。 这动静让孟山水一愣,这地方没别人,脚步声只能是祁予琮几人的。 他们都是稳重的人,没事儿不会这么乱跑的。 难道是有什么发现? 孟山水迅速道:“江淼,过来,别找土渣子了!”与此同时,又提高音量喊:“祁队!怎么回事!”边喊,边带着江淼往回跑。 然而,也就在他喊话时,那阵跑动的脚步声,又戛然而止了,似乎是祁予琮他们停了下来。 二人上厕所时,为了不熏人,离开了大约三十来米。 直线距离不算长,但甬道弯弯曲曲的,比较有迷惑性。 孟山水带着江淼跑回去时,整个人都愣了。 人呢?装备呢? 别说人和装备了,就连食物包装袋,地上都没扔一个,因为吃完东西时,众人都比较自觉的将垃圾塞进外包边上,随身带走。 怎么全跑了?孟山水打着手电往前看,迅速追了上去。 目前这里是一条直直的通道,他们从左边回来,没见着祁予琮等人,那么祁予琮四人,必然就是往右边去了。 只是,他们为什么不回应自己? 两人追到头时,差点崩溃。 尽头处还是岩石壁,依然没有出入口,但祁予琮四人……消失了。 孟山水和江淼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去拉屎的两人,没有携带装备,孟山水随身的绿帆布斜挎包都没带在身上。 此刻,孟山水身上只有四件东西。 一把伞兵刀、一支手电筒、两张没用完的手纸,还有一个别在腰间的长条形小卡包。 江淼身上到是背着个包,是他从不离身的琴。 琴包里不放杂物,是最基本的素质。 这是江淼说的话,因此他的琴包里,真是连张手纸都没有。 江淼抹了把脸,在甬道里大喊:“阿桐!阿桐!四眼儿!你们在哪儿!”接下来,两人如同昨晚一样,将这条甬道,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走到腿肚子发酸。 每一遍路过那两坨屎的位置时,二人都会后悔:拉屎跑那么远干什么? 再一次坐下时,江淼离孟山水很近,干脆抱住了孟山水的胳膊,大鸟依人。 孟山水叹了口气:“答应我,别做这么gay里gay气的事好吗?” 江淼道:“万一你再消失了怎么办?我们靠紧一点。” 孟山水没心思嫌弃他,愣愣的盯着前方,眼前是阴暗的岩石壁,哪怕这条甬道前后过于相似,但因为来来回回走了多遍,这里的情形,他都已经铭记于心了。 此时,他脑海里想着可能发生过的状况。 这里的出入口,是活的。 他只听老头讲过,说山里的鬼府通道,就是一条变化的通道,随机出现,活人一但进入,就会走入地狱,再也出不去。 难道鬼府的传说,是真的? 除此之外,孟山水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 那么,失踪的祁予琮等人,又去了哪里?是安全出去了,还是进入了更加未知的领域? “咱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连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 “我爸妈知道我失踪了,会不会一直不停的找我?肯定会,他们肯定以为我被拐卖了,然后倾家荡产,到处寻子。”江淼喃喃自语。 孟山水想说,要拐卖你这么大个人不容易,你父母不会到处寻子的,只会以为你在山里被什么猛兽吃了,然后生二胎。 但没等他开口,江淼就又问:“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呢?你家人放心你干这个吗?工资又不高,父母不会觉得你没出息吗?” 孟山水道:“不,他们会为我感到骄傲。” 江淼道:“我爸做生意的,我妈是音乐老师,你家里人是干什么的?” 孟山水道:“我妈是森林公安、我爸是消防员。” 江淼瞪大眼,说道:“牛逼,怪不得你干起护林员了,原来是有遗传基因啊,一家子环保先锋,他们现在该退休了吧?” 孟山水淡淡道:“他们已经去世了,应工殉职。” 江淼一愣,松开手,有些不知所措:“抱歉,我、我不该问这个。” 孟山水微微摇头:“没关系。我父母是很好的人,忠于国家,忠于家庭,忠于职业,虽然他们去世的早,但他们是我的骄傲。” 如果说之前江淼对于孟山水还有些个人意见,那么此刻,他是彻底服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之心让江淼觉得,孟山水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些人,心怀大爱,于无形处,做着大事业。 再想想自己,似乎只关注着个人的喜怒哀乐,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江淼将自己的感慨说出口,孟山水笑了笑:“别这么想,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努力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伤害他人,力所能及的做一些有益于身边人的事,就是意义啊。就像你的琴,你的琴声,总会有那么一次,安抚过、愉悦过人心吧?” 生命哪有那么多重大的意义,做好心之所向的事罢了。 江淼听完,心中豪气顿生:“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你说的没错。不过孟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这样一直当护林员,工资不高吧?你就不考虑下,攒钱娶媳妇什么的?” “攒钱?国家当年有发不少的抚恤金,而且我武汉市中心几套房都出租了;我外公外婆还没退休时就开始搞副业,经营着一家饭店,日流水不错,老当益壮;我爷爷奶奶比较文艺,经营研究‘汉绣’文化,都能自给自足。我不缺钱啊。”孟山水说完,发现旁边的江淼一脸鄙夷。 江淼指了指他一身行头:“我打赌,你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块,咱能别吹牛吗?” 孟山水乐了:“这有什么好吹牛的,我家四老都是知识分子,我爹妈是独生子女,到我这儿第三代,累积点财富很正常。我们三代人,都认认真真的工作、生活,财富也是正常积累而来,是小富安康的普通人家而已,不值得吹。” 江淼看孟山水不以为意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吹牛,一时间,心中对于孟山水贫困青年,坚守大山,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人设,顿时崩塌了。 江淼哀怨不已,觉得自己的同情心受到了欺骗。 二人说到此处,止住了话头,事实上现在扯这些题外话,并不是两人闲得无聊,只是以此减轻些心理压力而已。 孟山水说完,不知想些什么,出神的怔了片刻后,摸出卡在裤子上的卡包,并掏出里头的东西。 江淼定睛一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针线?”这姓孟的,随身带着针线包? 孟山水在手电光下穿针引线:“很奇怪吗?山里经常容易刮破衣服,或者裤裆开裂,随身带着以免尴尬。”说完,白线穿过针头,孟山水冲他抬了抬下巴:“脱衣服。” 江淼警惕的抱紧自己:“你想干什么?” 孟山水手里捏着针线,黑着脸:“你希望自己的尸体被发现时,是衣不蔽体的吗?” 江淼的白t恤,之前腰侧被偷猎者拉出了一条口子,随着一路的奔波,那口子裂的老大,半截肚子都在外头。 江淼意识到自个儿挺狼狈,悻悻脱了t恤,孟山水在灯光下,拿着针线开始补衣服,真是:慈父手中线,江淼身上衣。 望着孟山水一双大手,灵活的使着针线,末了在收尾处,熟练的打了个结。 江淼眼巴巴凑过去:“缺对象吗?性别相同的那种。” 孟山水将补好的衣服扔他头上,收起针线,开始闭目养神。他知道自己现在做不了什么,不如保存体力。 江淼穿上缝好的衣服,想了想,打开琴盒,即兴拉起了曲子。 曲调温和沉稳,透着股宁静的味道,显示出演奏者此时平和而享受的精神状态。 孟山水有些诧异:“你不怕了?” 江淼神情颇为愉悦,边拉琴边道:“原本怕,现在突然不怕了。”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那就是孟山水的镇定与生活态度,在此刻,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勇气,伴随着琴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笑。 “嘻嘻~” 江淼手一停,琴声戛然而止,他和孟山水对视一眼。 孟山水迅速起身,江淼立刻收琴,两人调头往右,也就是笑声传来的方向急奔。 是个女人的笑声,但声音透着股嘶哑,不像是阿桐。 这地方会有别的女人吗? 难道是那个叫晴姐的偷猎者头头? 第27章 怎么办 “嘻嘻……” 笑声还在继续,孟山水带着江淼一口气奔到尽头时,发现原本是岩石的死路,此刻竟然通了。 尽头处,一个明显经过人工打磨,略显方正的入口,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手电筒的灯光往里一打,里面仿佛滚动着一股无形的黑气,将手电筒的光线压缩,可视范围几乎只有两三米。 “有字。”江淼指着入口左侧的位置。 就如同山洞入口那块涂了朱砂的石头一样,这里入口处的字迹,似乎也是朱砂刷上去的,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年了,至今未曾褪色。 或许是因为洞里干燥,这些字迹保存完好,清晰可见。 孟山水缓缓念出:“阴阳一条路,人间六十春。” 江淼道:“这是对联?” 孟山水道:“你见过对联只刷在一边的吗?”若是对联,这对的也不工整,而且对联多是在门口两侧,没有只刷在一边的。 这入口的左侧是字,右侧却是像画一样的图案,孟山水看了看,发觉很有意思,上面画的,竟然是一些杯盘碗碟一类的,里面装满了五谷菜饭,像是小朋友的简笔画,不算有多深的艺术造诣。 孟山水爷爷奶奶比较文艺,做汉绣行业,因此他耳濡目染,对于传统文化啊工艺,还是有些了解,一幅古字画放在孟山水眼前,他是能一眼做出判断的。 无论是这些朱砂刷的字也好,还是这些简笔画似的五谷碗盘图案也好,都透露着质朴无华的民间文化痕迹。 就和那座古祠一样,这个山洞,虽然有人工利用的痕迹,但对山洞加以利用的,应该都是民间行为。 “笑声停了。”江淼手抓着孟山水的衣角,探头探脑望着前方的入口:“灯光怎么透不过去,这里头阴森森的,不像是出路……咱们、咱们是进去还是?” 孟山水当然能意识到这条入口不对劲,但不进去,难不成继续留在原地等死吗? “跟紧我。”他冲江淼说了句,便打着手电,率先往里走。 几乎刚一进去,周围的温度就降了几度,即便穿着长衣长裤的户外服,孟山水身上还是起了层鸡皮疙瘩、。 穿着短袖的江淼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不知怎么回事,江淼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脑胀的,仿佛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缺氧,还是这里的空气质量太差。 二人进入这条崭新的洞口时,之前那古怪的笑声已经停止了,仿佛原本处在这条甬道里的女人,正在往远处走。 “你说刚才的笑声,是不是那个晴姐?她没事儿笑什么笑?” 孟山水没回话,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鬼府’的传说,以前老头跟他讲这个时,二人纯粹是当故事听的。 然而现在,老头故事里所讲的许多事儿,竟然都应验了。 比如笑声。 传说中,通往鬼府的路是随机出现的。 为了引诱迷路的活人进去,里面会有女鬼,以笑声,诱人深入。 一个陷入险境的人,是没有心情笑的,所以,当迷失在‘蜘蛛洞’的人,听到笑声时,会下意识以为遇到了同伴,对方肯定知道出去的路。 一但被笑声引入那条通往鬼府的路,便是进入了群鬼环绕的不归之地。 这些让人担忧的传说,孟山水无法说出口,本来江淼胆子就小,现在说这些,岂不是把人给吓死吗? 他察觉到牵着自己衣角的手在抖,便回头打算安慰两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山水对江淼也没那么嫌弃了。 然而,他一转头,却发现江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显出一种惨白。 江南地区出生的小伙,确实长得白嫩,但白嫩和无血色是两码事,江淼此刻的模样,嘴唇都跟脱色了似的。 “你怎么了?”孟山水警觉的反握住对方发抖的手。 江淼甩了甩头,想说自己没事,但无法控制的抖动,让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头晕,胸闷,好像低血糖。” 低血糖?之前吃的肉干白吃了?还是说不停的走来走去,消耗光了? 孟山水抿了抿唇,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裤子口袋,他一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自然摸了个空。 无奈,孟山水只得道:“再坚持一下,抓紧我。”接下来,江淼几乎是被孟山水搀扶着往前走的。 他觉得自己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双腿几乎都在抖,整个人有种脱力感,最后脚下一个踉跄,彻底走不动了。 “我、我又拖后腿了……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会不会病死……” 孟山水喘了几口粗气,最后一弯腰,将人背到了背上,边背着他走,边说道:“你离死还差的远,把灯打好。”由于双手托着人腿,孟山水只得将打手电筒的任务交给了江淼,两人在黑暗阴冷的甬道中继续前进。 “到底有多长……”江淼眼皮快睁不开了,甬道弯弯绕绕的,一会儿往前,一会儿绕个弯,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 他看着孟山水颊边的汗水,听着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有些担忧:万一孟山水嫌自己累赘,把自己扔了怎么办? 孟山水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背着个一米八的小伙子,虽然江淼瘦,但少说也有一百三十多斤,谁吃的消? 而这条阴冷的甬道,虽然没有分岔,但就跟条猪大肠似的,弯弯曲曲,来来回回,走的人精疲力竭。 腿肚子一抽,孟山水不得不停下,将江淼给放下来,两人靠着石壁坐下,伸着四条腿,一脸的生无可恋。 江淼不出力,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孟山水出力太多,浑身是汗。 江淼虚弱的仿佛一闭眼就会睡过去。 孟山水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山水看了江淼一眼,忧心忡忡,只可惜,他是护林员,不是医生,面对这种情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别睡。”他摇了摇江淼,对方眼皮拉耸。 为了刺激江淼的精神,孟山水对他的琴下手,掏出琴来瞎拉,死一般寂静的甬道里,发出了‘锯木头’的声音。 江淼耳朵一动,眼神清明了许多,虚弱的警告:“放下它,我们还能做朋友。” 孟山水摆出拉二胡的姿势,继续‘锯木头’:“为什么我拉出来的声音,和你拉出来的差这么多?” 江淼强打起精神,夺过自己的‘小心肝’,说:“可能是你人品有问题吧,你……”他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了声音,耳朵又是一动:“你听,好像有动静。”说话间,江淼神情警惕而疲惫的往四处看。 手电光在这里如同被雾气笼罩,光线拓展不开,江淼只能看到两三米的范围。 “什么动静,我听不见。” 孟山水闻言也侧耳倾听,但他只听得见自己两人的呼吸声,别的便什么都没有。 江淼挣扎着站起身,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作为艺术音乐专业的学生,他的听力绝佳,对各种声音,有着极为准确的感知力。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离自己二人,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孟山水的听力不如自己,暂时没听见很正常。 “四面八方……”江淼喃喃道。 “什么四面八方?”孟山水有些着急,抓起地上的手电筒四射,但光线射程有限,他不仅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 江淼咽了咽口水,声音虚弱而紧张:“有很多东西在爬,四面八方都有,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会不会是那些食人藤?” 食人藤是生长在古祠周围的,自己二人现在身处喀斯特地穴的深处,离那些食人藤已经有很远一段距离了,它们怎么可能爬过来? 再说了,这里可是地下。 不等孟山水开口,江淼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大鸟依人,可怜兮兮:“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亲哥,你可别扔下我啊。” 靠过来的要是个姑娘,孟山水肯定得好好安慰一番,但江淼靠过来,孟山水觉得头疼。 这么拽着自己胳膊,真有食人藤来了,自己都腾不出手去对付。 也就在此时,孟山水终于听见江淼所说的动静了。 “沙沙沙……”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确实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但这种声音,和之前的食人藤移动的声音,似乎有些区别。 食人藤有叶子移动间,还会发出一种树叶的摩擦声。 但此时,孟山水听见的声音,更像是有一大群蚂蚁,在沙地上爬动时发出的声音。 作为一名在大山里待了好几年的护林员,孟山水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应该是有活物在聚拢,而这些天然的地下穴窍里,最容易成为蜘蛛、蜈蚣、蝙蝠、蝎子等动物的聚集地。 但愿别是蜈蚣或者蝎子。 蝙蝠和蜘蛛,大部分无毒,少部分有毒,而毒蜘蛛往往是不会群居的。 但几乎所有的蝎子或蜈蚣,都是有毒的,只是毒性的轻重程度不同。然而,不管毒性是轻是重,它们一但群体出现,那就是灾难,即便毒性很小,几十只,几百只的上来叮你,也能把人给毒死。 怕什么来什么,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时,黑暗中那些爬动的东西,也显露出了模样。 孟山水倒抽一口凉气,眼角直跳:是蝎子。 大片大片,密密麻麻,从不同方向爬过来的蝎子! 第28章 蝎子 “啊!”江淼猛地将手臂上的蝎子给扫落。 它们速度来的很快,头顶上方的岩石上,已经有十几只了,其中一只落在了江淼手臂上。 他穿的是t恤,圆领短袖,宽宽大大,打落蝎子的一瞬间,他慌忙将衣服下摆塞进裤子里。 孟山水到是稳妥许多,长衣长裤,裤脚袖口都是收紧的暗扣,头上还戴了帽子。 原本因为热而解开的领口,也迅速被他扣上了最后一粒扣子,将脖子护的死死的。 剩下还裸露的皮肤,就是双手和脸部了。 “它蜇我!”江淼浑身发毛,若之前的他,还奄奄一息的话,那么现在受到如此惊吓,反而活泛了一些,恢复了些许气力。 蝎子是杂食性动物,缺乏食物时,也会吃鼠肉一类能寻找到的大型动物肉,但大部分时候,它们更偏向吃土鳖虫、蜈蚣、蟑螂、蜘蛛、蚯蚓、蚱蜢等昆虫。 同样,它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蝎子蜇人,往往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让它们以为人类有危险,从而进行自卫型攻击。 可是……自己二人,没有惊吓过这些蝎子吧? 难不成,是自己刚才拉的‘二胡’太难听了? 此时,这些蝎子,为什么突然朝自己二人聚拢过来,孟山水已经无暇深想了,因为这些蝎子,或顺着腿脚开始往人身上爬,或从上方直接掉在人的头顶肩头,正迅速爬满人的周身。 它们大一些的,有成人巴掌大,身体青黑;小一些的,不过两指宽,单只的攻击力不强,但数量却越来越多。 孟山水还好,只有手脸裸露,还对付的过来,但江淼几乎是立刻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境地中,手臂上全是迅速爬上去的蝎子。 他不停拍打身上或爬或掉落的蝎子,然而宽大的袖口和衣领,成了蝎子的通道,直接将他给爬满了。 “跑!这边!”孟山水拽着江淼,顺着原先前进的路线,继续往前跑。弯弯曲曲的甬道里,岩石缝隙间,不停有蝎子钻出来。 孟山水总算知道它们是打那儿冒出来的了。 数量如此多,可不是个蝎子巢? “衣服……衣服,啊!啊!”被孟山水拖着跑的江淼,没几步脚下便一个踉跄,整个儿跌倒下去,又因为被孟山水拽着手,这导致江淼并没有脸着地完全砸下去,而是双膝下跪似的跪在了地上,上半身则被孟山水钳制着没有倒下。 江淼嘴里喊着衣服,倒不是说他衣服脏了坏了,而是被蝎子爬满了上身,蜇的狠了他就本能的想抢孟山水的外套。 孟山水被他一拽衣服,瞬间大怒,拽住江淼的手迅速甩开。 被甩开的江淼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身体,t恤下不停有蝎子在爬动,撑的衣服如同波浪般上下起伏。 短暂的愤怒后,孟山水反应过来,怒气瞬间消散,赶紧帮忙。 此时的江淼已经顾不得拍打身上的蝎子了,他更要紧的是护住头脸眼睛,双手不停在头、脸、脖子等地方移动扫拍。 孟山水强行拽起江淼,半拖半抱的挟持着他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用手帮江淼驱赶蝎子,不止如此,他还得顾着自己。 虽然蝎子暂时蜇不透他,但身上挂的蝎子数量却极为可观,还有许多在往他的头脸脖颈进攻。 “没了!”孟山水惊喜的大叫出声,随着二人前进,岩石周围的缝隙也越来越少,导致越往前,钻出来的蝎子越少,已经爬出来的蝎群,则密密麻麻的追赶着二人。 孟山水边跑边回头,灯光的可视范围内,蝎子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石壁。 如果只是眼前可见的这片蝎子,是弄不出这么大动静的,孟山水清楚的知道,在视线看不见的黑暗中,还有更多的蜈蚣,在追赶着自己二人。 “日他大爷!”面对彻底倒下,完全无法自己施展力气的江淼,孟山水忍不住爆粗口。 他很少说粗话,一是从小家教不允许;二是长期一个人待着,没什么说粗话的机会。 此刻的粗口不是对江淼的责怪,而是纯粹的语气助词,是他对眼下状况,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你站好。” 江淼刚刚被刺激出的一点潜能,已然消耗干净,如同一个没有骨头的人似的,完全倒在了地上。 孟山水一个没拽住,他就跟煮熟的粉条一样瘫软于地,后面的蝎子潮水般往江淼身上爬去,几乎一瞬间就爬满了。 江淼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一进入这条突然出现的通道,就开始跟犯了严重低血糖似的。 他不仅浑身无力,头晕气闷,这会儿上半身被蝎子不停的蜇,还导致他疼痛不已,此时他唯一的力气,大概就是用双手,一上一下,分别捂住了自己的眼部和喉咙部位。 其余地方他顾不上了,疼痛恐惧间大喊了声‘孟哥救命’。 只喊了一声他就住嘴了,因为有蝎子蛰他嘴,那些蝎子会往他嘴里爬。 疼痛和虚弱结合在一起,让江淼恐惧万分,他意识到,如果孟山水此时只顾他自个儿,那么自己就完了。 在这种状况下,会不会被蝎子蛰死,能不能活命,只能取决于孟山水,还愿不愿意带着自己这个累赘。 后有群蝎追击,江淼又失去自主能力,若背上这个身上全是蝎子,足有一米八的小伙逃命,对于人的体能和心智,都是极大的考验。 孟山水在江淼喊救命的那一刻,先是下意识蹲下身想将人拽起来,并且扫着他身上的蝎子。而当他这一停顿,导致后面追击的蝎群赶上来时,孟山水蹲着的身体猛地后退一步。 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蝎群,窒息般的朝他和江淼涌了过来。 人类自保的本能,让孟山水在这瞬间,迅速放开江淼,自己后退了两步。 他想拔腿就跑,然而只能护住眼睛和脖子的江淼,正艰难的蠕动着身体。 如果可以,江淼会选择在地上的打滚儿,将身上的蝎子压死或者驱散,但他此时虚弱的,连完整的打个滚儿都做不到。 说实话,孟山水怕了。人类求生的本能,让他一瞬间,想不管不顾掉头跑。 然而,他才刚一转身,一声琴响,在黑暗中突兀的响起。 之前突然出现的笑声,让原本拉琴的江淼,急急忙忙的收琴。估计是琴身和弓弦没有放到位,此时他在地上蠕动时,琴包里便响起了毫无美感的刺耳声音。 这声音如同一盆凉水,击退了孟山水独自逃命的求生本能。他转身的动作一顿,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江淼重新捞起来,一把背在背上继续逃命。 这一系列耽搁,让孟山水被数量庞大的蝎群给追上,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和江淼,就成了‘蝎子’人。 即便孟山水浑身裹的严严实实,也有不少小蝎子,突破了紧口的限制,钻入了户外服里。 再这么下去,自己二人得活活被蜇死! 孟山水由于背着江淼,甚至腾不出手去抹脸上的蝎子。 要知道,被蝎子蛰不会致命,但也得分部位,喉咙和眼睛,是弱点部位,若是运气不好,一下子断气或者变瞎子都有可能。 意识到这样下去逃不过后,孟山水把江淼一放,干脆直接脖子一钻,泥鳅般迅速的脱下了户外服外套。 外套一脱,他里面只剩下一件白色背心,孟山水将衣服抡圈转,上面的蝎子顿时被甩飞一大片。紧接着,这外套又成了一条大抹布,抽哪儿,蝎子就被抽倒一片,齐齐后退。 一时间,孟山水蹲在无法自主行动的江淼身侧,利用舞的虎虎生风的外套,勉强抵挡住蝎群的攻击。 但从岩缝里钻出来的蝎子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一起,滚雪球般的涌过来,这大抹布也快无法招架了。 最可怕的是,孟山水舞着舞着,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身体渐渐也感觉到虚软,也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别的什么问题。 自己该不会和江淼一样吧? 孟山水不敢想象那种可能。 若自己也和江淼一样倒下,岂不是得被这些蝎子给活活吃了? 不,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其他办法,摆脱蝎群。 第29章 揍人 孟山水和虚弱的江淼凑在一处,只靠着外套勉强抵挡,眼见蝎子越来越多,外套能起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孟山水喘着粗气,脑子里天人交战。 若此时他能扔下江淼跑路,或许还有脱险的机会,若一直守着江淼,出事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动作间,孟山水插在腰间的手电筒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他和江淼这会儿都腾不出手来,因此手电筒只能挂在腰上,此时往地上一滚,便迅速被蝎群给盖住,整个甬道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孟山水慌忙伸手去蝎群里摸手电筒,裸露的手伸进群蝎里,瞬间被蜇了好几下。下一秒,他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但不是手电筒。 孟山水察觉到那个触感的时候,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那不是手电筒的金属机身,而是一只骨瘦如柴,冰冷僵硬的手。 应该是只人手。 此时的江淼,因为虚弱,正半靠着孟山水斜躺,而江淼的双手,则护着他自己的眼睛喉咙。 地上那只手,显然不可能是江淼的。 孟山水惊恐之下,下意识的将手一缩,缩手之际,碰到了旁边有个东西。 那才是手电筒! 孟山水迅速握住抓起,狠狠甩了一下,将手电筒上的蝎子给甩了下去,挥舞着衣服的右手甩着衣服往前打,那一片的蝎群立刻四散,留出了一片空。 没了…… 望着空空的地面,孟山水脑子里的弦瞬间拉紧:那冰凉的触感,依旧如此清晰,分明是有个人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刚才自己摸到的,难不成是………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之前已经消失的诡异笑声,此时竟又凭空出现。 “嘻嘻……”若有若无,似近似远的笑声,仿佛刺激了这些蝎子,它们竟然开始往岩石缝里躲,如同在躲避什么天敌。 这下,到是将孟山水和江淼,从险境中解脱出来。 孟山水看向身边的人,江淼在群蝎退去后,彻底撑不住,脑袋一歪就昏迷了。 “嘻嘻……”笑声还在继续,孟山水听着那动静,左手下意识的捏了捏,仿佛那只冰冷的手,还覆盖在掌下。 他心里发毛,将昏过去的江淼从自己身上推开,放到了一边。 江淼的突然虚弱,会不会和那笑声有关? 那究竟是人是鬼? 此刻,哪怕是鬼,孟山水也希望它露个面。 人的恐惧感,更多来源于对未知的不确定性,那笑声和那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手,足够孟山水脑补出许多东西,把自己吓个半死了。 手臂上被蜇的地方有些发红,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这些痛感不强,只是左一点右一点,跟针灸似的。 孟山水撩起江淼的t恤,下面密密麻麻被蝎子给蜇红了,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孟山水舔了舔嘴唇,起身把江淼重新给背上了。 为了腾出双手,他没把外套穿回去,而是从江淼腰和胯下穿过,当做绑带用,勉强将人给绑在身上。 腾出手的孟山水,一手打着光,一手拿着伞兵刀,顺着甬道继续往前走。 此时他已经能确定,笑声是从前方传来的,仿佛在刻意引导他前进。 孟山水知道这笑声诡异不对劲,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唯有面对,才可能有出路。 然而,他没想到,背着江淼走出去十几步开外,这条甬道居然就到头了。 尽头处是倒塌的岩石。 笑声是从岩石后面传来的。 与之前不同,这些岩石并非与山壁浑然一体,而是一块一块,挺有规律的垒着,仿佛是人为堵起来的。 孟山水背上背着人,行动颇为艰难,他缓缓蹲下身,打着手电,贴着眼睛往垒石的细缝里望。 后面应该是通的,而且隐隐有点暗风,从细缝里透过来。 有风? 难不成,这后面是个出口? 也就在这瞬间,那笑声又一次消失了。 孟山水突然觉得,那笑声也不是那么诡异了,它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反到在指引着自己,通往出路。 巴山荆楚之地,流传着山鬼的传说。 山鬼,就是巫文化里的山神,据说它们守护着大山,守护着山里的生灵。有时候,迷路的山民,也会受到山鬼的眷顾。 它会化身为少女,穿着薜荔、女萝做的衣服,以石兰、杜衡做装饰,在山间隐隐绰绰的指引山民,找到出路。 那笑声,会不会是巫山中的‘山鬼’呢? 孟山水感受着暗风,开始奋力的搬石块。 他得把这条用岩石堵住的路给打通,为了方便作业,孟山水把江淼给放下,自己呼哧哧的干活。 等岩石终于搬开,露出后面的空间时,孟山水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也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头。 孟山水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江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这是哪儿?”江淼问。听声音,中气居然足了许多,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孟山水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抹了把汗说:“你醒的到是时候,我把活儿干完了,你就醒了。” 江淼黑漆漆的眼珠子看了孟山水一眼,没吭声,慢慢起身望着前方,似乎也在琢磨。 孟山水觉得江淼有些不对劲,似乎格外沉默?他问道:“你没事吧?” 江淼摇头:“没事,好多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跟肾虚似的。 孟山水微微皱眉,但也没顾得上多想,微微吹来的风十分舒爽,让他身上的热汗慢慢干透了。 出口或许就在后面。 孟山水于是打着手电,边往前走边交待;“既然你自己能走了,就跟上吧。”江淼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原以为,岩石后的空间,同样是甬道,然而让孟山水没想到的是,走出去后,却豁然开朗。 这后面连接着的,应该是个比较大的洞窟,手电筒打出去,左右看不到头,向上看不见顶。 这种喀斯特地形,很容易形成大型洞窟,孟山水此时身处在一片黑暗,不知有多大的空间中,脸上却能感受到气流的流动。 “这里应该有出口,要是灯再多一点就好了,能看的更清楚……不过没关系,慢慢找。”孟山水自言自语,头也没回的安抚江淼。 说着话,他发现后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江淼醒来后确实有些不对劲,不像之前咋咋呼呼的,而是有些过于沉默了,但孟山水以为他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受了惊吓而导致的。 然而此时,身后的江淼不止不说话,甚至连脚步声都没了,似乎停在了原地。 孟山水诧异的转头,想看看他怎么了,结果这一转头,就见江淼突然往右侧跑去,速度还挺快,转瞬就离开了手电筒的照明范围,钻入了黑暗里,哪还有先前的虚弱。 这小子怎么了?孟山水一愣,忙打着手电筒追上去。这地方空间挺大,地面全是岩石和积灰,孟山水在后面追,江淼在前头跑。 几十步开外后,江淼突然一个踉跄,脚下绊了个东西,让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哎哟’叫了一声。 孟山水急奔上前,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来了个‘急刹车’,神情巨变。 只见前方的江淼趴在地上,手在地上摸索着想爬起来,而江淼这一摸,摸到的就是一截硬邦邦的东西。 江淼自己没看清那玩意儿是什么,站在他身后刹住脚的孟山水,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截小腿,人的小腿。 小腿上裹着烂布,干瘦僵硬,裸露出脚踝部位的皮肉,如同风干的羊蹄,黑乎乎的皱在一起。 “啊!”意识到触觉不对劲的江淼,抬眼一看,发现自己摸的是个什么东西后,猛地大叫了一声。 孟山水还没反应过来,江淼就一把抓住那截小腿用力一提。 这一提,小腿之上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部位,也被提了出来。 手电光下,一具穿着烂布,瘦窄发黑的干尸,被江淼提溜着腿倒吊在手里,软踏踏的没什么重量。 如同手里抓的是一条蛇似的,江淼提起干尸后,猛地摔了出去。 “啪!”干尸落地,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发出闷响。 孟山水都懵了,心说:怎么又是尸体?而且看起来还是死了很久的干尸?之前虚弱又胆小的江淼,怎么突然胆子这么大了?都敢把尸体当‘响炮’甩了?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甩开尸体的江淼就猛地转身,直勾勾瞪着孟山水。 “你……”孟山水想问他怎么了,然而才刚开口,江淼突然抄着身上的琴包,朝他砸过去! 孟山水一惊,本想躲开,但他瞬间想起了江淼对这把琴的重视以及这把琴的价格,于是没躲开,而是徒手一接,反手一拐,将琴包给夺到了自己手里。 “你疯了!”砸我就算了,连琴都砸? 不是说人在琴在,人亡琴不亡吗? 琴包被夺的江淼,手里没了可攻击的东西,直接整个人一扑,猛地抱住孟山水往地上滚。 原本这小子力气就不大,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猛地将孟山水给撞击在地。 孟山水一手护着江淼的琴包,一手还得抵挡江淼突然扬起的拳头,一时间狼狈不堪。 被江淼一拳揍到脸上后,孟山水怒了,把琴包一扔,嘴里骂了句脏话,反守为攻,仗着绝对的力气,反身把江淼压到了身下。 第30章 山洞老尸 “王八羔子。”被当脸揍了一拳的孟山水怒气值飙升,压制住江淼后,骂了句脏话就一拳头回过去。 他虽然愤怒,手里却收着劲儿,否则江淼这弱鸡,他一拳头能把牙打飞出去。 被孟山水揍了几下的江淼,整个人懵了一下,原本直愣愣的眼神开始缓缓聚焦,最后盯着孟山水,缓缓道:“孟哥,怎么是你?” 孟山水依旧压制着他,警惕道;“不是我,难不成是你爹。” 江淼猛地甩头,解释:“不是,我刚才看到的,明明是偷猎者,怎么变成你了?”说着,目光疑惑的往四处看,喃喃道:“这是哪儿?不是在甬道里吗?” 他这神情举止,让孟山水意识到不对劲,就一边压制着江淼,防止他再发难,一边问他怎么回事。 江淼迅速将自己的情况一说,孟山水便道:“哪有什么偷猎者,我看你刚才是受了惊吓,神志不清了。”按照江淼所说,他醒来后迷迷瞪瞪,看见的人也不是孟山水,而是那个叫‘黑魁’的偷猎者。 在黑魁那儿吃了不少亏的江淼,没想到在山洞里又会与对方狭路相逢,情急之下只能豁出去拼命。 他以为自己是在和黑魁拼命,同归于尽,事实上打的却是孟山水,整个儿一精神错乱了。 孟山水一下子想起,当时从洞里拽出来的徐升。那男人也是躲到这山洞里后才疯的。总之,这地方有些邪门儿,人一进来,就整个儿不对劲了。 “琴,我的琴!”反应过来的江淼,想起自己先前迷迷瞪瞪,似乎拿琴当棍子使过,这会儿回忆起来,顿时小心肝儿发颤。 孟山水松开人,从他身上下去,江淼连滚带爬,将旁边的琴包拖进怀里:“妞妞,妞妞你没事吧妞妞?”得,合着他还给自己的琴起名儿了。 江淼在那边检查琴包忏悔,孟山水深深吸了口气,将掉在旁边的手电筒捡起来,往前方走去。 他得看看,刚才被江淼甩出去的干尸是怎么回事。 那具干尸此刻,就在离孟山水四五米开外的位置,侧摔在地上。 孟山水到是见过许多风干的腊鱼、腊肉,但这腊肉似的干尸,却是第一次见。 手电筒打上去,干尸的头脑泛着一层油光,萎缩的头皮上,还留有不少灰白的长发。 再看干尸身上的衣服,是清朝民间女人穿的短衣长裤,料子破损严重,残布与尸油粘在一起,像个低配版的劣质‘木乃伊’。 孟山水一眼判断出:这应该是具老太太的尸体,而且是个清朝民间的贫苦老太太。 为什么呢?因为这老太太有一双自然脚,也就是旧社会称的‘天足’,没有缠过。 那个年代,一般只有贵族的满女和贫苦人家的女人,是不缠脚的。 贫苦人家的女子需要干重活,缠足不便;条件好些的家庭,不用女子干重活,又想让家中女子攀一门向上的好亲,便会按当时的审美标准给女子缠足。 这具干尸虽然萎缩,但身形体态都保留了下来,以至于孟山水一眼能判断出它的身份,是个清朝旧社会,贫穷人家的矮小老太太。 这是具古尸,大约因为这洞里环境特殊,因此没有正常腐败,而是像腊肉一样,被风成了干尸。 这老太太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孟山水惊疑之际,身边传来江淼神神叨叨的嘀咕,只见这小子正对着老太太作揖,表示自己刚才是精神失常,迷了心智,才做出把老太太遗体当沙包摔的举动。希望老太太,大人大量,不要与后辈计较。 为了表示歉意,他愿意为老太太拉一首莫扎特的《安魂曲》赔罪。 眼瞅着这小子摆出架势又要取琴,孟山水顿时头疼,迅速道:“老太太是中国人,估计听不懂西方的安魂曲,你也别费这个功夫了。”说完拽起江淼,绕过老太太的尸身,便继续往前走。 他得弄明白这地方是怎么回事,还得找到出口所在。 然而,没走了几步,前方的地面,竟然又出现了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孟山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又是一具尸体,不过这次看来,似乎是个老头:留着辫子,穿着简单破衣的穷苦老头。 江淼搓了搓自己的眼睛,看看前,又看看后,说:“这老头和老太太,是一伙儿的?” 孟山水手心有些发汗,嘴里道:“你说的一伙儿是指什么?”一场疯发下来,江淼之前的虚弱劲儿到是没了,嘴里的话又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废话。 江淼道:“这地方太他妈吓人了,咱们还是赶紧找着路出去吧,这儿有暗风……走到头看看。” 孟山水点了点头,没靠近那个老头。比起这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老头老太太的古尸,他更关心该怎么出去,怎么与祁予琮等人汇合。 也不知那四人,现在状况怎样了。 二人凑在一起,打着一支手电筒,摸索着周围的环境,原以为出现两具老尸,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然而,当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后,前方出现的场景,几乎让二人腿都软了。 只见灯光的可视范围内,油腻腻、黑乎乎的干尸,成片成片的倒着,一直延伸到了灯光照不见的黑暗处。 越往前走,便越能闻见一股臭腊肉味儿。 之前刚进来时,孟山水就闻到这种气味儿了,但那时味道淡,他也没多想,此时眼前的情形,配合着越来越浓的臭腊肉味儿,别提多恶心人了。 “呕……”江淼又要吐,被孟山水踹了一脚,让他憋着。 一路上,这小子吐的够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怀孕了。 “这里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 “我怎么知道……”孟山水一边说,一边谨慎的往前走,他发现,这些尸体竟然是分成两拨的。 靠左的一片全是男人,靠右的一片全是女人,中间分明的留出了一条两人宽的道。 他们大多瘦弱而佝偻,头发稀疏或灰白,俨然都是些老头老太太。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老人尸身,堆放在此处?” 江淼跟在孟山水身侧,几乎不敢正眼看两边的尸体,只推测道:“会不会是群葬坑?” 古时候,家族群葬并不罕见,甚至很多少数民族,都有一个寨或者一个大家族,葬入同一座大型墓穴的情况。 这么多老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似乎只有这个说法,能说得通了。 孟山水却不同意,边走边道:“你见过葬老人,连棺材、草席都没有的?好歹把尸身排列整齐吧?你看看这些横七竖八,衣不蔽体的干尸,与其所是群葬坑,不如说是乱葬坑。”此时,他和江淼已经走入了尸群中间的那条小道。 时不时的,还能看见有些手手脚脚越界,伸到了‘小道’上。 孟山水一边小心避让着这些手手脚脚,一边看着两侧的尸堆,只觉得触目惊心。或许是臭肉味儿太浓,走了一阵儿,就熏得人头晕脑胀,孟山水狠狠抹了把脸,正要继续走时,前方的尸堆中,突然出现几个扎眼的东西。 这些尸体,多是黑乎乎裹着陈旧烂布的,颜色灰黑暗沉,而此时,左前方的尸堆里,出现的几个身影,衣着颜色,身量尺寸,与周围的尸体,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那打扮……不正是失踪的祁予琮四人吗? 孟山水一惊,急奔上前。 只见祁予琮、蒋向阳、阿桐、四眼,一个不少,四人全倒在尸堆边缘,双目紧闭,也不知是生是死。 “祁教授、祁教授!”孟山水摇了摇祁予琮,对方没动静。 他于是伸手去探祁予琮的气息和脉搏。 “怎么样?有、有气儿吗?”江淼声音发紧的问。 孟山水沉默不语,摸了半晌,收回了手。 紧接着,他又去探阿桐、四眼和蒋向阳的气息脉搏,整个过程中,一语不发,把江淼给急坏了。 虽然孟山水不开口,但从他沉重的神情,江淼已经推测出大事不妙了。 他试着伸手去探阿桐的气息:没有呼吸。 再探脉搏,阿桐的手腕、脖子、脸,都是冷冰冰的。 江淼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孟山水不死心的将四人挨个儿又摸又拍折腾了一遍,依然没有‘唤醒’任何一个人。 死了……四个人,全死了。 怎么会这样? 除了之前被藤蔓折腾时留下的各种擦伤,四人身上并没有看见其余的致命伤。 他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儿?现在该怎么办? 孟山水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手机联系警方,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的挎包没在身上,之前拉屎的时候丢在队伍里,然后就跟四人失散了。 如今四人倒在尸堆里,也没见他们身上携带着装备。 “孟哥,现在怎么办?” 孟山水背上起了层毛毛汗,强自镇定:“我们得出去,这事儿得等警方来。”事实上,祁予琮四人的死亡,让孟山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毕竟一路同行下来,对于祁予琮四人,孟山水是从心底里,欣赏他们的人品与专业的。 不出意外,这次之后,他和这四人,会成为聊得来,有共同话题和追求的朋友。 他偶尔回武汉的时候,可以跟他们约起来吃顿饭,或者喝茶聊天。 然而现在,这四位朋友,就这样倒在自己眼前。 第31章 尸潮涌动 强压着心中的悲伤,孟山水蹲在地上,打着手电四处看,想着把四人的遗体,挪到比较宽敞一些的地方,好歹摆齐整了,也有些尊严。 但紧接着他想到了要保护现场,毕竟四人的死亡太蹊跷了。 如此一想,孟山水在心里默默对四人道:没能护住你们,抱歉。若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平安出去。 这一切看在江淼眼里,只觉得孟山水格外沉默,对着祁予琮四人的尸体看了一阵,就冷漠的起身,开始继续往前走。 “你不管了?就这样走?”江淼不可置信。 孟山水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他们的死不明不白,这地方,肯定有什么致命的危险。我们活着出去,把警方带来,查出他们的死因,破解这里的秘密,才是我们此刻唯一该做、能做的。” 孟山水的分析和处理,极具理性,但江淼无法接受。 他还年轻,充满着热情与感性,一路同生共死下来的交情,已经让他对这个‘队伍’,产生了深厚的情感。 眼前的死亡,让江淼感到恐惧,同时也悲愤不已。孟山水的冷漠,仿佛在告诉江淼,他深厚的感情,对于这些真正的‘成年人’‘社会人’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你太冷漠了。” 孟山水压制着眼中想要滚出的眼泪和热意,没回头,低吼道:“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哭丧?现在哭丧有意义吗?你现在最好跟上我。” “去你妈的!”江淼骂了句脏话。 孟山水转身:“别骂人爹妈,懂?” 江淼猛地一惊,想起孟山水的爸妈都是为救山火,而英雄牺牲的烈士,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不知所措:“我、我、我不是……” “别说话。”神情阴郁的孟山水突然变脸,打断江淼的结巴,侧耳倾听:“好像有什么动静?” 事实上,江淼的听力比孟山水强了许多,只是刚才让悲愤和紧张给占据了注意力,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这会儿孟山水一说,他注意力一集中,就弄明白孟山水所说的动静出处,直接一指左后方:“那儿。”他可以确定,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手电筒射程有限,声音传来的方向,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孟山水二人刚才曾从那边走过来,因此记得很清楚,那地方是一片尸堆,只有倒在地上的干尸,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活物。 现在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疑惑间,孟山水举高了手电筒,随着灯光打高,照射范围也拓宽了一些,只是光线变得更加暗淡。 在这暗淡的光线中,孟山水看见,那黑乎乎的尸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好像是手?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尸体的手在动?这怎么可能呢? 会不会是有什么活物?之前那些食人藤,拖着女尸到处窜,让众人一度以为,是那女尸诈尸了。 现在会不会是同样的状况?这地方难道也有食人藤? 就在孟山水和江淼吃惊关头,那片尸堆动的更厉害了。 其中一具倒着的干尸,肉眼可见的扭动着双臂,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 没有藤蔓…… 孟山水看的清清楚楚,没有食人藤在操纵它,也没有其它活物在操纵它,那具尸体,真的是自己在动! “咔嚓……咔咔……”关节活动的声音,开始东一处、西一处的响起。孟山水慌忙打着灯光四顾,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两侧那些干尸,全都‘活’了…… 如同丧尸片里的场景似的,地面上原本黑乎乎的死尸,此时一具具蠕动起来,它们最先动的是指关节,然后是肘关节,然后是膝关节,然后是脊椎…… 这些活起来的关节,将原本躺在地上的干尸‘撑’了起来。 “啊!”江淼突然一声大叫,孟山水都习惯了,猛地低头看去,发现江淼的脚踝,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不是干尸的手。 是阿桐的手! “阿、阿桐!”江淼看清是阿桐后,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 这小子神经反应也太慢了,高兴过后才意识到阿桐已经死了,转瞬,他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惊悚。 “阿……阿……阿桐,你、你是人是鬼,别……别这样……啊!”当地面的阿桐抬起脸,露出翻着眼白的双目时,江淼的叫声变得高亢而绵长,还带着颤音。 恐惧间他大力踢腿,想将阿桐的手甩开,然而,那原本温和柔软的手,此时变得冰冷而僵硬,硬邦邦的扣着他的脚腕,任凭江淼怎么踢腿也不松开。 “别怪我、阿桐你别怪我,呜呜呜……”甩不开的江淼,情急之下,用另一只脚狠狠踩阿桐的手腕,希望她能把手松开。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尸体怎么会感觉到疼呢? 翻着眼白的阿桐,面无表情,跟着周围的干尸一起扭动着,另一只手也朝着江淼抓去。 “救我!”江淼崩溃的求救。 孟山水于是狠狠扣住阿桐的手,大力一扭,伴随着咔嚓一声关节被卸下去的声音,抓着江淼脚腕的手总算卸力。与此同时,孟山水就着力道,将阿桐猛的往后一推,暂时阻止了她爬过来。 然而,阻止了阿桐,却无法阻止周围密密麻麻的干尸。 它们仿佛是传说中要吃人的恶鬼,在嗅到活人的气息后,扭曲着身体,全部朝着孟山水二人爬过来。 这是梦吧?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孟山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提醒他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 “跑、快跑!”他迅速拽过江淼,打着手电筒拔腿就跑。 来路的小道已经被干尸爬占了,往前的小道还没被完全爬满,这时候再不跑,就真得被尸堆给困住了! 一时间,群尸涌动,孟山水和江淼,如同两只陷入绝境的羔羊,在尸堆里逃命。 “操!怎么看不到头!”孟山水骂了句脏话,顺势将爬的最近的那具干尸给踢飞。 “我去你的!”江淼也踢了一具,他这胆子,算是被练大了。 两人手拉着手停下脚步,原因无它,小路彻底被挤满,无路可逃了,除非冲进尸堆里。 但这些干尸,在活起来后,就像民间传说中尸变的僵尸一样,指甲迅速变长,而且是紫黑色,牙齿咯吱咯吱作响,仿佛要咬人。 这要是被它们扑上来,不管是咬是挠,都得死的很惨。 孟山水身上的武器,只有一把伞兵刀;江淼身上只剩一个琴包,里面装着一把小提琴。 孟山水喘着粗气:“把琴给我。” “你想干嘛?” 孟山水道:“当武器。” 江淼道:“作为男人,遇到危险时,我们应该冲在前面,保护女孩儿,你说对吗?” 孟山水想抽他,这时候说这个干嘛? 他咬牙切齿,回道:“对。然后呢?” 江淼道:“我之前忘了告诉你,我的琴是女孩儿,她今年12岁。请你保护她,不要打歪主意,ok?” “你大爷!”孟山水差点儿被气的翻白眼。 孟山水很想尊重他的琴,但性命攸关,哪顾得了许多,眼瞅群尸来袭,只得暴力夺过江淼背的琴包,一边朝最近扑来的尸体砸去,一边道:“等我回去,收完几套房的房租,赔你一把新的!” “姓孟的!绿帽子,绿王八!我恨你,你个鳖孙子!”江淼愤怒的大叫,红着眼踹扑上来的尸体,估计把尸体当孟山水了。 两人背靠着背,力战群尸,艰难的往外撤,微弱的光源,让他们视野狭窄,根本看不见出路在何处。 江淼一边骂着孟山水,一边就哭了,边哭边和干尸踢打:“妈!爸!我错了!我想回家!” 孟山水将琴当平底锅用,一琴拍飞一具干尸,琴箱共振,还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声响,间或几声弦动,就跟在配bgm似的。 这种背景音,不要也罢! 就在孟山水几乎要力竭,而群尸依旧拍飞又爬起,不断涌过来时,黑暗中,突然有人叫了孟山水一声:“小狼。” 小狼,是孟山水的绰号。 这个绰号,是孟山水的母亲起的,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孟山水小时候问过,为什么要叫小狼,妈妈说:狼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动物,它们对族群团结,对伴侣忠诚,对家庭极具担当。 它们从不浪费,会将猎物连皮带骨头,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了,它们就晒太阳,打滚,绝不贪婪的滥杀。 狼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品格,她希望孟山水,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勇敢追求而不贪婪,生命力顽强的人。 山里的狼已经快要绝迹了。 食肉动物绝迹,是生态链被严重破坏的标志之一。 等有一天,山野里再次出现狼群,食肉动物开始重新繁衍,那就意味着,青山绿水,回来了,山水间的生灵,回来了。 “小狼。”那声音再次响起。 孟山水猛地转头看去,就看见牺牲多年的母亲,正站在自己身侧,穿着林业公安的制服,微笑的看着自己。 孟山水喉头哽住,眼睛瞬间就湿了。 “小狼。”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女人,伸开双臂朝他走过来,似乎要抱他。 拎着琴的孟山水,在快要和她拥抱上时,突然清醒过来,二话不说,猛地朝女人砸过去。 “砰!” 第32章 弃老洞 两声闷响,一声是琴巨震后发出的,一声是女人被拍倒在地发出的。 原本穿着制服的女人,在倒地的瞬间,身形如同褪色的颜料般淡去,哪还有孟山水母亲的模样,分明是具黑乎乎的老尸! 群尸涌动,逃生无门的情形,与当初老头说的鬼府何其相似? 他说鬼府里没有活人,全是死人死鬼。 眼下可不就是这么个状况? 不仅如此,这些东西还会变幻模样,迷人心智,要不是自己刚才反应过来,岂不是要对一具老尸投怀送抱? 接下来,孟山水整个人陷入了恶战之中,一边拼命,一边喊江淼的名字,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就只剩下尸群,江淼则看不见了。 很可能,是在自己刚才被短短迷惑的时间里,江淼被尸群给攻击了。 或许他就在附近,只是自己被尸群挡住了视线而看不见。 孟山水期待对方能有回音,然而无论他怎么喊,周围都只有尸群活动的声音。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咔嚓咔嚓的关节活动声,还有呲呲的磨牙声,唯独没有人说话。 难道他已经遇害了? 所有人都死了? 饶是孟山水的胆量与勇气,在这种环境下,也被刺激的不轻,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么多炸了尸的老尸,自己要怎么逃出去? 据说尸体诈尸,是受了活人阳气的惊扰,阳气不灭,它们就不会停,换句话说,孟山水不死,这些尸体就会一直攻击。 孟山水几乎要累趴下了,到最后,他几乎是机械性的反击着,身上时不时的会被老尸抓几道口子。 如果民间那些说法是真的,那么自己八成还染上尸毒了,据说被僵尸抓伤的人,即便当时逃脱,之后也会因为尸毒,身体渐渐地溃烂而亡。 好累…… 孟山水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脚步已经踉跄,手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下一秒,孟山水被扑倒在地,手电筒也跟着掉在地上,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喘着粗气,只机械性的反抗,由于已经脱力,反抗的力道便如同柔弱的小姑娘似的。 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儿。 一行六人,追着偷猎贼而来,贼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就在这洞里,全军覆没了。 孟山水以为自己将陷入被生啃活扒的痛苦中,然而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泼温水,猛的泼到了他脸上。 孟山水一个激灵,眼前全是水,但这一泼温水之后,他发现,嘈杂的洞穴,突然静了下来。 紧接着,一张脸出现在了他的上方,是白白嫩嫩的江淼。 “你没死……”孟山水甩了甩脸上的水。 江淼道:“认得我不?”他将手在孟山水眼前挥了挥。 与此同时,孟山水发现自己的手脚依旧被桎梏着,刚才被干尸扑倒后,他的身体就被制住了。 在这种环境下,江淼怎么还能这么淡定的看着自己? 孟山水下意识侧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边,紧接着,就看见了已经死去的蒋向阳正死死按着自己的手。 得,都诈尸了。 孟山水太累,受的刺激也太大了,因此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自己看到的,是蒋向阳等人的鬼魂,所以大伙儿此时,才能在群尸涌动的空间里如此淡定。 同样的,祁予琮、四眼、还有阿桐,分别制住了他其余手脚,让孟山水整个人大字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围的尸体已经没有动了,安安静静倒着。 孟山水躺在地上,愣愣的问:“你们是怎么死的?咱们现在是变成鬼了吗?”他之前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现在开始思考,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那么是不是阴曹地府也是存在的?阴间的那些烧纸钱的规矩也是存在的? 他们六个死在这儿,没人收尸,没人烧纸,会不会变成穷困潦倒的游魂野鬼? “得,他还迷糊着呢?再来一次。”江淼不回话,手里的水壶,朝着孟山水泼过来,又是一脸的水。 “阿嚏……!”孟山水吸了一点进鼻腔,猛地打了个喷嚏,这水有股怪味儿,不过这股怪味儿,却让孟山水突然清醒过来:等等,如果自己死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疼呢?为什么还这么剧烈的喘息着? 对,自己居然还有影子! “我、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江淼指着他自己,问:“孟哥,我是谁?” “胆小鬼,江淼。” 江淼瞪大眼,又指着阿桐:“她是谁?” 孟山水道:“这个队伍里,最善良、最勇敢、有担当、有责任心的阿桐。” 江淼道:“你一天不拍马屁会死吗?”说着,江淼冲周围几人示意:“他应该已经清醒了,放开吧。”说话间,蒋向阳等人松开手,并扶着孟山水坐了起来。 这一动,孟山水疼的龇牙咧嘴,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但他发现不对劲:自己之前分明被干尸划拉出了许多伤口,衣服裤子全破了,浑身血糊糊的。 怎么现在,除了衣裤乱一些,没见有破损和伤口? 他撸起自己的衣袖,手臂上有挨过揍的痕迹,青了一片,但没有任何见血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孟山水脑子转不动了。 “怎么回事?你可牛逼了,我们走着走着,你突然抄起一具尸体,把那尸体当棍子使,发了疯似的追着我打,得亏我跑的快,不然得被你打死!”江淼愤怒的控诉,让孟山水渐渐理出了一条线。 按江淼的说法,自己和江淼走进尸堆寻找出路时,突然发了疯,神志不清的开始攻击周围的一切,特别是追着江淼,下死手的打。 胆小的江淼,被他逼的在尸堆里狂奔,万幸的是祁予琮等人也绕到了这地方,联合将孟山水给制服了。 被制服的孟山水神志不清,攻击性不减,众人想着用水泼一泼,没准儿能让他清醒,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一幕。 孟山水听完,迟疑片刻,紧接着伸出手,将周围的几人,挨个儿摸了一遍:热的、软的、有脉搏,有心跳。 摸到阿桐时,四眼和江淼齐齐伸手阻挡。 江淼道:“哎哎哎,别借着装疯卖傻的占便宜啊,阿桐姐姐是你能随便摸的吗?要摸你摸我!”他挺起胸。 江淼话音刚落,阿桐握住孟山水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处。 掌下的皮肤一片温热,伴随着有力的脉搏跳动。 孟山水缓缓舒了口气。 阿桐道:“你放心了吗?我们没死,我们都活着。” 孟山水缓缓收回手,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我……”顿了顿,他将自己刚才一番‘遭遇’说了一通,也意识到,自己和不久前的江淼一样,或许被什么东西给影响神志了。 说完又问:“你们是怎么回事?之前怎么突然消失了?” 祁予琮冲蒋向阳点头示意了下,蒋向阳便解释道:“经过祁教授的查勘和分析,我们已经可以确认,这地方,是个弃老洞。” “弃老洞?”孟山水问:“什么意思?” “是古时候的一种弃老行为,家里的老人活到一定岁数,或者生了病,就统一丢弃到某个地方。” 孟山水大骇,说汉文化里面,不可能有这种事。古代立法森严,尤其以忠孝为首。谁会把家里的老人扔洞里?即便有个别不孝子想这么做,在当时的礼法下,谁又敢这么干?这里的老尸,可不是一具两具,而是一大堆,这得扔多少老人? 蒋向阳摇头,解释道:“弃老洞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有,甚至是一种习俗,但是这种习俗的出现,有特定的环境。弃老的习俗,逢乱世和饥荒年月而生,逢盛世而止。在乱世饥荒年月,将满六十岁或者生了病的老人,丢进弃老洞,是为了其余家人的生存。” 孟山水家里有四个老人,由于小时候父母上班出警,大部分时候,他是被四位老人带大的,他无法想象,会有人抛弃家中的老人。 这得多丧尽天良,老人又该有多伤心? 他这么一说,蒋向阳却摇头:“未必。群居动物里,年老体衰,或者病弱的动物,也会主动离开族群,给其他后代留下食物,并且可以防止自己的疾病,传给族群中的其他人。动物都能自我牺牲,人为什么不能?” 蒋向阳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想想,饥荒年月里,假如你是一位老人。你已经不能干重活了,你每天眼睁睁看着家里的孙子们,饿的干瘦如柴,甚至活活饿死;你看着你的中年子女,在黄土地里,拼尽全力,佝偻脊背,得到的粮食,也喂不饱他们孩子。你的孩子,抱着他们死去的孩子,痛哭无助。倘若你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爷爷奶奶,你会不会愿意牺牲自己,让孩子们,让孙子们,能多吃一口粮,能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饥荒乱世,最重要的就是一口吃。 能有饭吃,人就能活下去。 孟山水一时无言,众人间的气氛都沉甸甸的。 事实上,在那样的环境里,很多老人,都是流着泪,含笑赴死的。 在某些条件下,牺牲自己,换取后代的生存,义不容辞。 孟山水看着周围的干尸,似乎可以想象到,这些在乱世饥荒年代的老人,为了省下两份口粮给儿孙,为了让后代多一分活下去的几率,到了年纪后,他们自愿、甚至主动催促儿孙,送自己进弃老洞的情形。 谁不想活着呢? 但有时候,人类也好、动物也好,为了后代,它们可以慨然牺牲。 万幸,乱世早已终结。 现如今,这是一个盛世,孟山水家的四位老人,将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晚年。 第33章 毒瘴 “有没有不愿意牺牲的?凭什么人活着,一定要为后代牺牲?”江淼咬牙切齿的问。 蒋向阳道:“当然有。奉献牺牲是一种美德,但想活着,是人的本能和权利。但乱世饥荒,村里的大部分老人,都进弃老洞时,那些不愿意进去的,已经没有选择权了。” 江淼觉得头皮发麻:“也就是说,这些尸体里,有为了后代,自愿赴死的,也有被儿孙强行扔进来的?” 蒋向阳点了点头:“自然。弃老洞一般在偏偏村寨,乱世而出,盛世而止。你们不知道很正常,一般正经史书里也不会记这些。”他没有告诉江淼和孟山水,在两拨人分散的过程中,他们曾在隧道里,发现过其他老尸。 那些老尸,显然是不甘愿赴死的,被丢下进来后,在里面寻找出路,最后困死在了迷宫般的甬道里。 有没有老人成功逃出去过呢?应该有吧,只是逃出去后,在那个所有人都不要他的‘阳间乱世’,大约也活不了多久。 江淼不知道这些,吁了口气道:“真是庆幸,咱们都生逢盛世,那句老话说的不错,” 蒋向阳点头,说了句顺口溜:“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盛世不食犬,乱世活吃人。” 人身处乱世时,只要能活命,什么都会干,什么都会吃;而一到盛世,就会生出许多礼仪规矩。 好比现在这年头,闹的狗肉该不该吃的问题。 这问题很简单,乱世吃,盛世尽量不吃。 在中国古代,逢盛世,就有‘狗肉不上席面’的说法。因为狗在饲养过程中,相对其它家畜,与人有更多的情感互动,成为了人情感依托的一种。 什么东西沾上感情,就变的‘贵重’。 在盛世实在想吃狗肉,怎么办?你偷偷吃,关起门来吃,别让人知道,否则会被人说闲话。 诸如:这家人冷血,不重感情,连家里的狗都吃;又诸如:这家人太穷了,混的不行,穷的吃狗了。 所以,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在理。 孟山水觉得这话题扯远了,便道:“老蒋,接着说这洞的事,这地方太古怪了。” 四眼插话道:“……咱们遇到的怪事,都跟这些尸体有关。这里堆积的尸体太多了,经年下来,这洞里的空气中,滋生出了乱人神志的毒瘴。之前那个徐疯子,为了躲避藤蔓,误入此处,结果因为毒瘴,出现各种幻觉,活活吓的神志失常了。” 事实上,无论是消失的出入口也好、古怪的笑声也好、惊起的尸变也好,都是人中了毒瘴后的幻觉罢了。孟山水和江淼,当时之所以和队伍失散,也是因为互相离的远。产生了不同的幻视,双方都以为彼此失踪了。 听四眼提起徐疯子,孟山水便问:“……你们有遇到徐疯子吗?” 祁予琮微微摇头:“这里的路线太乱,那个人乱跑乱叫,神志不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山水活动了下筋骨,只觉得浑身都疼,他道:“我们已经这个地步,也顾不上他了,只能等警察来了再说,既然这里有毒瘴,咱们还是要尽快找出口,否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疯。” 怪不得江淼之前一会儿虚弱无比,一会儿又神神叨叨的偷袭他,现在想来,显然是江淼那时候也中招了。 “对了,你给我泼的什么水,怎么有股怪味儿。”孟山水被蒋向阳扶着起身时,问了江淼一句。 江淼干笑一声,连忙道:“哪有什么怪味儿,应该是这里干尸的臭味儿,这是最后一点水,都全泼给你了。”说着,抖了抖空掉的水壶。 他才不会告诉孟山水,众人汇合时,水已经用光了。 要知道,当时为了救古祠里的火,四眼的菊花枸杞泼出去了,哪还有剩? 至于泼孟山水时,用的到底是什么水,这是众人决定一致保持的秘密。 这里的毒瘴气,也不知该怎么防备,众人只能用布料捂住口鼻,聊胜于无的做防护。 包裹着口鼻的众人,打着手电在尸堆里前进,蒋向阳撕了张纸随手扔起,纸张飘飘忽忽落地,他以此确认了气流的流通方向。 “那边,跟上,”蒋向阳在前头带路,众人慢慢的走出了尸堆的区域,走到头时,尽头处是一片陡峭的岩石。 阿桐几人打着手电往上看,灯光照不到头,但已经可以感受到明显的风流涌动。 上面应该是个出口。 孟山水刚才被揍了一通,身上正疼着,还没缓过来,因此蒋向阳便打头阵,携带着绳索,徒手开始往上爬。 好在这个尸坑的石壁,并没有那么垂直,表面也有许多裂缝和凸起,蒋向阳徒手攀爬,下面的人看着心惊胆战,他自己到觉得没什么难度。 爬到顶时,只见顶部是个椭圆形的出入口,出入口外面是一片岩石带,瞧不见什么大型树木,只有些几米高的小乔灌木。 蒋向阳在外面的岩石上,上了绳索,又将绳索扔进洞口,把下面的几人一一接应上来。 这会儿是凌晨的六点多,天已经亮了,山林间吹着徐徐凉风。 孟山水等人在尸堆里打滚,浑身都是阵阵恶臭。 一行人汗流浃背的爬出洞口后,直接就瘫倒在洞外,累的气喘吁吁。 蒋向阳插着腰四顾:“这地方,看样子离古祠有一段距离了,嗯,好像有水声?”他侧耳听,不太能确定。 听力极佳的江淼,立刻指明了位置:“在十一点钟的方向,离我们应该不远,估计是山泉或者溪涧,咱们正好洗洗,这臭的……”那些干尸风干后,表面就是一层黑乎乎的腊油,蹭在人身上后暗黄暗黄的。 众人身上几乎多多少少都蹭了一些,特别是孟山水,又脏又臭,众人没离他十米远,已经是对这段生死之情,最大的尊重了。 祁予琮点头同意:“洗洗吧,追盗猎者是没戏了。大家洗漱休息好,森林公安那边,应该快到了。” “起来,去水边洗洗再歇。”江淼用脚轻踢倒在地上的孟山水。 难得一向强悍的孟山水这会儿倒了,江淼终于可以‘报仇’,摆出一副大佬歧视弱鸡的模样。 孟山水不与他计较,被踹了两下,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行人顺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没走多久,便找到了一条溪流。 溪涧较窄,约摸三五米宽,溪水清浅,冰凉清澈。 众人都热的不行,身上全是臭汗臭油,一见着清澈的溪水,顾不得许多,除了祁予琮和阿桐比较斯文,其余人全都脱鞋脱袜,蹦跶到水里,洗脸、洗头、洗脚,全不耽误。 孟山水只穿着背心,脱了鞋袜,裤子挽在膝上,揪了把灯芯水草,在身上搓来搓去,洗的很认真。 被这凉丝丝的溪水一激,他身上的疲惫舒缓多了,头脑都跟着清明起来。 洗的差不多时,孟山水躺在岸边的岩石上,脚伸在溪水里泡着,优哉游哉的。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将周围的其余人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什么变故了。 “不行,老蒋,手机还是联系不上吗?”他问。 蒋向阳摇头:“还是没信号。” 孟山水立刻吩咐:“生火,捂烟。我们一路给森林公安留了信号,但最后一次留信号,位置是古祠附近。他们会被引到古祠那儿去的,他们不知道古祠有食人藤,万一出事……” 蒋向阳一拍自己脑门,跺脚:“瞧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说着,众人连忙上岸,七手八脚,采集了些干柴加湿草。 先点燃干柴,然后将湿草半盖在上面,如此,柴火不会燃烧成大火,而是慢慢捂着,冒出滚滚浓烟。 孟山水看着捂好的浓烟,正成为一条粗壮的白线,升向天空:“烟够大,他们应该能看到。” 江淼道:“偷猎者也能看到。” 孟山水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之前不敢面对偷猎者,千般不情愿的才肯带路,现在居然主动关注起这事了。 孟山水道:“江淼,你觉悟提高了,怎么,想跟偷猎者正面对决?你不怕他们了吗?” 江淼扭了扭脖子:“食人藤、毒蝎子、干尸,这些我都挺过来了,现在就算是阎王爷来了我也不怕!” 阿桐笑眯眯的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江淼顿时下巴扬的更高了。 孟山水也跟着笑了笑,紧接着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偷猎者的事,我们管不了了。一切要等森林公安来了再说,至于那几个偷猎者,说实话,他们的状况,未必比我们现在好,看见也就看见了。” 四眼推了推眼镜:“总不能为了那几个祸害,让后面跟来的森林公安,陷入险境。” 蒋向阳道:“大家都别急,按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在这里歇一歇,等着吧。” 众人于是看火的看火,泡脚的泡脚,小憩的小憩。 江淼反到是睡不着,他觉得,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就跟做梦一样。 白天被偷猎者追,躲在山洞里;晚上反追偷猎者,又误入古祠。 井里的女尸、可怕的食人藤、还有弃老洞中的经历,跟国外的恐怖片似的,而自己,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中,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由衷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有时候,人不陷入一定的环境,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潜藏着多大的耐力。 江淼承认,这次之后,他的胆子变大了;不仅如此,从身边的这群伙伴身上,他也意识到了,什么是责任与担当。 此时,在众人都疲惫的休息时,江淼主动担任起来看火的任务,守着烟雾与众人的安全。 第34章 捡球运动 “咦?” “……祁队、祁队。”江淼摇了摇祁予琮,目光盯着不远处,那地方是一片岩石带,长着些灌木。 “怎么了?”祁予琮扶了下眼镜,事实上众人虽然躺在地上小憩,但并没有人心那么大,会真的睡着,江淼和祁予琮一对话,所有人便都醒了,纷纷跟着起身。 江淼指了指那处:“刚才,有个东西爬过去,好像是……穿山甲?” 孟山水顿时来了精神:“没看错?” 江淼道:“不确定,反正有壳,从那里爬过去了。” 孟山水立刻起身,招呼众人:“看看去。” 有种东西叫犰狳,和穿山甲长的很像,一般没见过穿山甲的,容易认错。这东西也倒霉,因为长得像,被盗猎贼里的‘黑商’用来冒充穿山甲卖,但这东西身上带着麻风病毒,吃了很容易中招。甚至有研究说,人类身上最早的麻风病源,就是从犰狳身上传来的。 穿山甲身上有没有传染病毒,目前不好说,但寄生虫一大堆,居然有人说这玩意儿的肉能祛风止痛?还能壮阳? 几人边走边说起这个话题,蒋向阳道:“我就纳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喜欢标榜自己壮阳,偏偏还供不应求。你说咱们中国男人,有那么需要壮阳吗?反正我不需要,倍儿精神。” 江淼道:“阿桐姐姐在这儿呢,傻大个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再说了,你有没有偷偷壮阳,谁知道啊,我们又没监视你。” “你喊谁傻大个,你这小白脸胆子变大了,我……”蒋向阳话未说完,孟山水示意二人噤声,因为他有所发现。 此时是清晨,夏季雾气浓重,因此表层的泥土,带着些湿意。 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了一道密密的痕迹,一般人估计看不出来,但孟山水等人,都是做这方面工作的,一下子就认出,是穿山甲的脚印。 祁予琮判断道:“是只成年穿山甲,江淼,你立功了。”他脸上带着笑意,从昨天到现在,可以说,这排脚印,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穿山甲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8000万年,现在几乎已经到达‘极危’程度。 什么意思呢?国宝大熊猫的濒危程度,都已经降级为‘易危’,穿山甲,已经是比大熊猫更濒危珍贵的物种。 按照祁予琮掌握的内部消息,在不久之后,穿山甲还会从二级保护动物,升级为一级保护动物。 这会儿发现穿山甲,大家都挺高兴的。 “在那儿。”眼尖的孟山水,压低声音,用手捅了捅身边的祁予琮,示意众人往左前方看,那地方不起眼的草丛间,露出了半截甲壳。 众人也不敢大声,担心惊扰它,江淼压着气声道:“它一动不动的,在那儿干嘛?” 孟山水道:“不知道,可能在找吃的?” 祁予琮道:“这里应该就是它们的栖息地了。” 孟山水道:“独居动物,硬是被逼成群居了。”当然,这个群居也只是相对而言,只能说这一带的穿山甲数量相对较多,当然不可能和那些毒蝎子一样,一群一群的出现。 正说话间,远处的灌木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响。 那声音一响,穿山甲受到惊动,一下子钻的更深,没影子了。 这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咳嗽?那分明是人的咳嗽声吧?几人面面相觑,江淼不敢出声,做唇形:“有人。” 四眼:“森林公安?” 孟山水:“是偷猎者。” 四眼:“你怎么确定?” 若是森林公安,来的肯定不止一个,动静绝对比这个大,不会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刚才那咳嗽,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显然对方在刻意忍耐。 而且,这地方已经出现了穿山甲,说明已经进入了当初偷猎者的目标范围。若那几个偷猎者没有折在食人藤手里,而是逃了出来,他们有没有可能会继续犯罪? 好不容易进山一趟,除非受了什么大的伤势,影响行动,否则估计是不会收手的。 “看看去。”孟山水将自己的分析一说,示意蒋向阳等人准备好武器,几人当即便猫着腰,放轻脚步,偷偷摸摸,顺着咳嗽声传来的位置摸了过去。 山里的地形就是这样,起起伏伏,再加上灌木杂草、岩石遮挡,人的视线会受到很大限制,可以说几步开外,就是另一番景致。 六人猫着腰走了几十米开外,绕过一片灌木,便看见左前,一个瘦子背着众人在撒尿,水声哗哗。 末了,瘦子哆嗦了一下,提起裤子往前走。 这瘦子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手臂上有许多擦伤,孟山水估摸着,或许当初被拖走的人就是他,只是他的几个队友估计比较给力,把这人给救了,没死。 再往前的地方有个高坡,长着许多杂草,其中两个男人正蹲在下面,不知捣鼓什么。 在两个男人右侧,坐了个中年女人,正闭目养神。 “是他们。”江淼做着唇形,没发出声。 四个偷猎者,居然都活着…… 可怜那一男一女的年轻人,一个死在古井里,一个疯了生死不明,这四个人到还活蹦乱跳的,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们在干什么? 疑惑间,那蹲着的两个男人起身了,这时,瘦子说:“那边有烟。”说话间,露出一口不齐的黄牙,应该就是江淼之前说的‘龅牙’。 他说的烟,是孟山水等人捂出的信号烟。 “昨晚那边还有火光,估计是咱们留下的火堆,把那破庙点燃了。不知道那些藤蔓有没有被烧死,想想就后怕。”另一个男人拍了拍手上的土,应该是江淼说的中等身材的‘老五’。 老五旁边,是个黑壮高大,身形和蒋向阳有一拼的汉子,应该就是‘黑魁’了。 龅牙道:“烟的位置,跟破庙的位置不在一条线上。” 老五道:“可能是有其他人,会不会是那小子报警了?” 这时,闭目养神的晴姐睁开了眼,说:“森林公安来不了那么快,不管烟是怎么来的,我们先做自己的事,陷阱弄的怎么样了?” 黑魁比了个ok的手势:“设了28个点,这些穿山甲一觅食,就会被卡住。就这个小崽子得特殊处理。”说话间他动了一下,露出腿脚后面的一个洞。 孟山水眼尖,瞧的清清楚楚,那洞里放着个布袋子,布袋子口露出了一个东西,是个尖尖的小脑袋,布袋子里的身体,则在不停挣扎着。 是只小穿山甲! 老五道:“母的跑了,那是只老穿山,成精了,我头一回遇到这么聪明的穿山甲。” 黑魁道:“聪明又怎么样,崽子在这儿,它会回来的,咱们先躲起来。”说话间,几人就开始往高处坡后躲,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 母穿山甲跑了? 孟山水知道,穿山甲繁育很艰难,和人类一样,一次只怀一胎,一胎要怀足十二个月。 它们不像一些动物,会将幼崽放在巢穴里,穿山甲妈妈,是将小穿山甲时时刻刻背在身上或者尾巴上的。 这些小东西稍微长大一点时,就会在母穿山甲附近活动。 一但遇见危险,小穿山甲会迅速回到母亲的肚子下面,母女俩卷成一个球。 它们坚硬的鳞片,几乎可以抵挡所有天敌。在非洲,狮子遇见穿山甲,也没有下嘴的地方,它们卷曲后,鳞片坚硬,边缘锋利,狮子咬不动又扎嘴,只能无奈的让它们离开。 凭借着无敌的防御力,穿山甲几乎没有天敌,曾有动物学家戏称:正是因为嚣张的防御力,才使得穿山甲敢学人类,一次只生一个崽,而且慢悠悠的怀12个月。 要知道,越是低级的动物,越需要通过大量生殖来繁衍后代,以保证后代的存活。 直到出现了人类这个bug……穿山甲的防御力被破了。 在它们卷曲身体自卫时,人类会用手把它们捡起来,捡一颗没有攻击性的‘球’,是一件多简单的事啊。 然后,人类再拿着工具,将它们的鳞片活活拔下来。 又或者,人类将它们放在火上烤,迫使卷曲的穿山甲张开,再从肚腹下到,得到完整的甲壳。 据说这鳞片能治病。 对此,孟山水只想说:治你大爷的英年早逝! 医药学强调无数遍了,穿山甲鳞片,和人体指甲成分没有区别,您家用指甲壮阳的吗?天天需要壮阳,这么虚,确定您娃是亲生的吗? 咬牙切齿间,那几个偷猎者已经上了高坡,孟山水等人躲在岩石后的草丛里,一时间不敢冒头。 那几人身处高位,一但冒头,很容易就会暴露。 刚才江淼看见的那只成年穿山甲,会不会就是小穿山甲的母亲? 穿山甲繁殖困难,对于后代极为重视,不排除母穿山甲回来救幼崽。 就在众人缩着,各自想着该如何对付高坡上的几个偷猎者时,空地处,一只成年穿山甲出现了! 穿山甲的速度并不快,它是靠舔舐蚂蚁为生,并不需要靠狩猎为生,因此并不需要进化出很快的速度;再加上腿粗而短,因此跑起来一摇一摆,慢吞吞的。 偷猎穿山甲其实相当简单,连刀都用不着。 只需要学会辨认蚁穴,辨认穿山甲印记即可,只要看到它,一抓一个准。 一来它跑不快,二来它没有攻击力,三来遇到危险只会缩成球,因此在盗猎贼的圈子里,又把这称为‘捡球运动’。 第35章 枪 “怎么办?”江淼做着唇形问众人。 此时,六人躲在岩石和杂草丛里,前方是一片小灌木空地,再往前是个高坡。空地的右侧地势走低,泥土深厚,因此树木长得较为高大,那四个偷猎者,就躲在树后的高坡上,监控着空地区。 小穿山甲在袋子里挣扎,但钻不出来,很显然,这几个偷猎者,是要用小穿山甲,把母穿山甲给引出来。 穿山甲虽然好‘捡’,但如果它自己不肯出来,而是往山石洞里一缩,你还真拿它没办法。 几人处于低处,容易暴露,因此也不敢有大的动作,几颗脑袋凑在一起,趴地上打着手势用唇形交流。 孟山水道:等他们下坡。 蒋向阳道:他们就四个人,干。 四眼道:干,我们六个还打不过四个? 商量完毕,六人抄着武器耐心等待,约摸十来分钟后,远处的杂草从里,一只成年穿山甲突然跑了出来。 看的出,它非常卖力的在狂奔,粗壮的小短腿卖力的跨动,然而,它实在跑不快。穿山甲其实类似缩小版恐龙,看起来是贴地爬行,事实上,它只靠两条粗短的后腿跑路,两只前爪短小锋利,用于挖土掏穴。 母穿山甲跑到小穿山甲身边,用前爪扒开了收口的袋子。 小穿山甲刚一挣脱,那四个偷猎者就迅速跑下坡,动作极快的围了上去。 受惊的母穿山甲,迅速将小穿山甲一抱,整个儿缩成了一个坚硬的球,一动不动了。 老五嘿嘿笑着将球捡起来,龅牙则解开一个牛皮打捞袋。 也就在四人顺利抓捕穿山甲母女的瞬间,岩石草丛里,祁予琮六人窜了出来。蒋向阳、四眼、孟山水,一人一根钢管,一声不吭,冲出去就打。 “操!”龅牙懵了,爆了句粗口,将牛皮袋一收。 四人没想到有人偷袭,毫无准备,瞬间被孟山水几人给压倒,手忙脚乱的招架,挨了好几闷棍。 阿桐和江淼则一起对付晴姐。 别看晴姐也是女人,但她长期干野活的,无论力量还是凶悍程度,比阿桐要强许多。 至于江淼,一米八的大个儿是白长了,再加上潜意识里根植的不能对女人动粗的念头,制服起晴姐来束手束脚。 在江淼心里,女人的脸不能打,胸不能打,下体不能打,肚子不能打,所以……到底哪儿能打?情急之下,他猛地一把从背后抱住晴姐,从腰间圈住对方的双臂,使之无法反抗。 “阿桐,穿山甲交给你!”江淼喊了一句。 此时,装着穿山甲的牛皮袋被扔在了一边,阿桐立刻将牛皮袋打开,穿山甲受惊之下,就是个硬球。 阿桐立刻抱着球往外跑,跑到草丛后,将球放在了草丛里,自己则立刻退开。 感受到泥土和草地的穿山甲,谨慎歪着小脑袋,小眼珠子和阿桐对视上了,圆溜溜的,清澈乌黑。 发现人类离自己有一段距离,自己已经安全后,母穿山甲迅速舒展身体,小穿山甲则立刻抱住妈妈的尾巴,母女俩往草丛里一钻,赶紧跑路了。 阿桐回头打算帮忙,却见江淼那蠢货抱着晴姐往地上压,而晴姐身手了得,在江淼束手束脚,不知该怎么打女人的关头,她双脚突然往旁边的岩石上猛的一蹬。 这一蹬,大力反震下,抱着她的江淼,瞬间摔倒在地,双臂一松。晴姐一翻身从江淼怀里挣脱出来,一脚踩在江淼胸口。 别小看这一脚,胸口肋骨下面是心肺内脏,力道够大的情况下,能给人整成内出血。 “啊——!”江淼惨叫一声。 不过,没等晴姐继续下黑脚,她就被猛地踹倒了。 踹倒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发现不对劲,迅速冲上来支援的阿桐。阿桐飞起一脚,将晴姐踹倒在地,猛压身下,试图制住对方。 奈何晴姐力量比她大,一时间二人扭打成一团,阿桐狼狈不堪。 江淼此时捂着胸口爬起来,嘴里骂了句脏话,迅速上前帮忙。这次他不顾及什么了,猛地扣住晴姐的手,大力一扭,膝盖往下一压,直接压在了对方胸口。 “臭女人!”江淼空着的另一只手愤怒的扬起,下意识想给她一巴掌,但最后还是没打下去。他气的咬牙切齿,愤怒之下,弹了晴姐一个脑瓜崩,骂道:“老子不打女人,我等警察收拾你,等法律收拾你!等着坐牢吧臭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晴姐愤怒的挣扎。 江淼道:“我?你管我是谁!保护环境,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你们这些偷猎的,我见一次抓一次……” “砰——!” 一声巨响,惊的群鸟振翅,也打断了江淼的话。 是枪声。 孟山水懵了,他们四人,仗着出其不意与人数优势,几乎以压倒式的力量,将黑魁、龅牙和老五三人揍的狼狈不堪。 这三人反应过来后开始反击,祁予琮和四眼体能不行,两个对付一个,围攻老五。 孟山水和蒋向阳,则一个对付黑魁,一个对付龅牙。 他们手里有钢管,对方身上则是砍刀,特别是黑魁那把江淼形容的杀猪刀,更是凶悍异常。 若正面相对,孟山水几人未必能占到便宜,但此时他们一是出其不意的偷袭,二是钢棍较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才稳占上风。 在这样的局势下,四人其实已经将黑魁三人稳稳的压制住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龅牙突然往腰间一掏,手里竟掏出个黑家伙,猛地指向孟山水。 那瞬间,孟山水下意识一偏脑袋,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从耳边划过,耳朵顿时一阵嗡鸣。 孟山水短暂性的失聪了。 是子弹! 龅牙掏出的是把手枪! 他们手里,居然有枪? “跑!”孟山水咆哮出声,呲目欲裂,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周围的世界一片嗡鸣,但孟山水知道;再不跑,就完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 龅牙冲着蒋向阳开枪,不过因为蒋向阳和黑魁斗的比较激烈,这一枪险险从腰后划过,也没打中。 “快跑!”祁予琮神情剧变。 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带人追上来,很可能是个错误,第一手消息就错了。 都以为这伙偷猎者没有携枪,谁知现在却掏出只手枪来?之前他们追杀江淼的时候,为什么没用枪? 或许是当时还没有进入深山区,担心开枪会暴露行踪;也或许是觉得,四个人抓一个柔弱的小白脸,用刀就行,用枪浪费子弹? 无论什么原因,众人这是栽了。 好在这个队伍里没有蠢人,几乎在枪支出现后,所有人便拔腿跑路。 为了最快程度的离开射击范围和视线,众人无法在此时统一方向和路线,因此各自朝着最靠近草木的方向跑路躲避,相当于五个人,朝着五个方向跑了。 此时,众人只能各自跑路,因此没人注意到,阿桐被捕了。 “砰——!”持枪的是龅牙,他刚才被孟山水打的不轻,在孟山水跑路时,还追击着补枪。 万幸孟山水机灵,跑的够快,迅速窜入灌木丛,还跑起了z字型,导致龅牙补的这枪也没打中。 “别追了!”晴姐出声:“把她绑起来。”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江淼吓懵了,使得晴姐趁机反扑,挣脱开来。 而当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其他人,各自跑路时,阿桐没能跑掉。 她被晴姐给制住了。 “姐,怎么办?”老五问。 晴姐脸色阴沉:“他们分开跑,追也追不到,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这群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说话间,她蹲在了阿桐跟前。 此时的阿桐,被黑魁单手制着。 男女体能差距太大,在黑魁这个肌肉虬扎的大块头跟前,阿桐毫无挣脱之力。 平视阿桐的晴姐,缓缓问:“你是谁?” 阿桐抿着唇不语。 晴姐笑了笑:“刚才踢飞我的那一脚,很有力气嘛。”伴随着她说完,她扬起一巴掌扇了过去。 阿桐脸顿时偏向一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花,这女人手下没留一点儿劲。 “别碰我。”阿桐挣扎着,因为旁边的龅牙开始搜她的身。 晴姐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皱眉,对龅牙道:“让我来。”她自己上手,粗鲁的从阿桐身上,搜出了阿桐的证件,其中有阿桐的工作证。 “研究所……官方机构。”晴姐看着证件喃喃自语:“看样子我们暴露了。” 老五着急不已:“我们该怎么办?” 晴姐道:“警察来不了那么快。报警又如何,没有人赃并获,能拿我们怎么样。”作为犯罪分子,他们给自己弄的假身份可不少,互相称呼都是用代号。 除非孟山水等人回去,将四人给画下来,再和人脸识别库对上,否则能奈他们如何? 晴姐冷笑一声,看向阿桐:“原来你是个搞科研的小姑娘。”她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居然拍了拍阿桐的头:“我真不想杀你。” 阿桐猛地瞪大眼,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端倪:“你想干什么?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晴姐又是一笑,语气竟然变得颇为温柔,自顾自道:“我有一个女儿。我虽然是干这一行的,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干这个。我希望她好好读书,考上好的大学,以后也可以当一个科学家,做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阿桐有些疑惑,她不知道晴姐跟她说这些是干什么。 晴姐又拍了拍她的肩:“你很有活力,很健康,很有勇气。我相信,你一定是个聪明、敬业、勇敢的人。我希望我女儿将来也能成长为,像你这样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真不想杀你啊……”她叹了一声,又神经质的继续道:“多好的姑娘……但愿我女儿以后可以像你一样,健康、勇敢、也能成为一个科学家。” 阿桐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抖,她直觉这个晴姐不对劲。 老五皱眉,低声道:“姐,我们不宜在这里久留了,这趟活废了,咱们得赶紧撤。” 晴姐于是起身,俯视着阿桐:“我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活着,看你的命。”说完,便让黑魁放开阿桐。 “跑吧。”晴姐淡淡道。 阿桐站在三男一女跟前,四人冷冷的看着她。 一咬牙,阿桐转身朝着最近的灌木丛跑去,也就是江淼之前逃跑的方向。 晴姐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恍惚。 她挺喜欢这个姑娘的,真的很喜欢…… “砰——!” “啊!” 龅牙收起了手枪。 晴姐看了看倒下的姑娘,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撤吧。” 第36章 四眼 孟山水听到了那一声枪响,他猛地停住身形,看向四周。 周围是茂密的草木,离他最近的一处,一簇藤生的野花,顺着开了一片。 风吹过,紫色的野花轻轻扑簌着。 为什么又开枪了?孟山水回忆着刚才的情形。 当时情况太紧急,所有人都朝着最近的方向跑,以窜入灌木区,脱离龅牙的射击视线。 孟山水调头跑路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分明暼到,其余人跟着跑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开枪了?是那四个盗猎者,在追杀谁吗?孟山水下意识想到了阿桐。 阿桐是个高智商的人,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能混到了祁予琮手下,有这样的成就。但智商和体能是两回事,在这个队伍中,作为女人,她的体能无疑是最弱的。 若自己是偷猎者,在敌人四散奔逃时,只能追击其中一人的话,肯定先选最容易抓住的那个。 阿桐会不会被他们追上了? 那声枪响…… 孟山水回身,注视着自己来时的路,此时他跑了已经有一段距离,来路草木茂盛,绿油油一片,空气中,是清晨林间的草木香气。 如果没有偷猎者这事,这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像西方森林油画中的场景。 可惜,这美好被贪婪打破了。 就在此时,孟山水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正踉踉跄跄,狼狈的从林子里钻出来,四处找路。 是四眼。 他看见了孟山水,如同见着亲人,连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你听到后来的枪声了吗?”蒙山水点了点头。 四眼神情慌张:“会不会是阿桐?”看似书呆子的四眼,并非真的呆,有属于一个高知识分子该有的推理能力,他显然和孟山水想到一处去了。 “可能是。” 四眼试图自我安慰:“会不会是对方的计谋,想用枪声,将我们引回去?” 孟山水沉着脸,说:“没有必要,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我是偷猎者,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立刻撤退。” “那……”四眼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须臾,他猛地抬头,推了推眼镜:“我们得回去看看,悄悄的……” 孟山水微微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不出意外,那伙偷猎者不会留在原地,还是去确认一下为好。 两人开始往回摸,快摸到那片区域时,为了保险起见,孟山水按住了四眼的肩头,指了指附近的一棵树,压低声音道:“我上去。”说完,他轻手轻脚的上了树,爬到了七八米高。 在这个距离下,他可以眺望到之前那片抓捕穿山甲的空地了,然而,看清情形的一瞬间,孟山水差点儿没从树上掉下去。 如他所想,偷猎者已经没了影,但地上却趴着一个人。 是阿桐。 她背朝上趴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后背一片鲜红。 孟山水呼吸有些急促,眼球发热,眼泪夺眶而出,抓着树干的手,握的死死的。 四眼在树下,看着孟山水半天没吭声,他着急坏了,又不敢出声,情急之下,撞了下树干。 树身微微震动,将孟山水从愤怒和悲伤中拽出。 他沉默的下树,喉头哽咽:“前方没人,但是阿桐在那儿,她、她……”孟山水说不出口。 四眼从孟山水紧绷的面颊和忍着泪的眼眶中,已经看出了端倪,他的心沉到谷底,二话不说,调头就往空地处跑。 看见阿桐身影的一瞬间,四眼悲愤的喊出阿桐的名字,跪倒在阿桐身边,眼泪汹涌而出。 孟山水就高中时候早恋过一次,后来一直专心搞事业,没怎么谈过恋爱,对男女感情反应有些迟钝,此时才意识到,四眼应该是很爱阿桐的。 眼前的情形太过惨烈,孟山水没急着上前,他脑子里全是阿桐的音容样貌,内心升起无数的懊悔。 为什么自己要跑的那么快呢? 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没想起来,要注意一下阿桐的状况? 也就在四眼痛哭失声之际,祁予琮等人也陆陆续续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原来是因为他们听见枪声后,思路也差不多,便摸索回来查看情况。 一时间,科研队的三人悲痛不已自然不必说,连江淼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桐……阿桐,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我刚才太害怕了,我应该照顾你的……呜呜……我应该先让你跑的……” 唯独没有围着阿桐尸身哭的,就是孟山水。 并非他冷血无情,而是他知道,在众人都被悲痛冲伤头脑时,必须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那是什么……”哭的眼睛通红的四眼,突然看向一个方位,声音嘶哑的问。 孟山水看过去,在空地和草木交界处,有几个烟头。 烟头谁不认识?四眼问这个显得很奇怪,但他还是接了话:“是烟头。” 四眼双手开始发抖:“他们杀死阿桐后,还有心情在那里抽烟?畜牲、畜牲!” 蒋向阳冷冷道:“牛耕地、狗看家、鸡下蛋,这些畜牲从不干一件伤天害理的事。骂他们是畜牲,是在侮辱畜牲,那就是一帮利欲熏心的人渣!” 四眼没接蒋向阳的话,而是继续问孟山水:“他们是往那个方向去了吧?” 孟山水点头:“嗯,他们应该是知道我们有后援,想从那个方向饶行离开。”阿桐身上的证件没了,科研队的身份已然暴露。 孟山水说完,四眼推了推眼镜,神经质的喃喃道:“好、很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四眼突然拔腿狂奔。 原本应该已经力竭的四眼,仿佛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道,速度快的惊人,以往身上那读书人的内敛劲儿也没了。 那一瞬间,孟山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只黑豹! 窜入草木间的四眼,身影瞬间消失,孟山水短暂的愣神后,大惊失色:“快、拦住他!”这小子明显是受了刺激,要跟偷猎者硬杠。 人家手里有枪,杠的过来吗?如果硬杠能杠的过来,众人之前还跑什么跑?四眼这不是去报仇,是去送死! “阿桐交给你!”孟山水给江淼留下一句话,拔腿就追,祁予琮等人也连忙跟上。 ………… 面对阿桐的尸身,江淼坐在原地,浑身发软,他眼前是一片鲜红,曾经鲜活的‘小姐姐’,如今脸色惨白,是死去的人,特有的苍白。 片刻后,江淼把阿桐扶起来,他试图公主抱,但那是个电视剧里看起来很轻松的姿势,事实上,现实中这个姿势很吃力,再加上人死后变的僵硬,这个姿势,很难坚持几步。 江淼一顿后,放下了背上的琴包,将阿桐的尸身背在了背上,开始往回走。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做不了别的,无论是体力、武力、还是在危急时刻的应对能力,他此时都帮不上忙。 目前唯一能做的,是看好阿桐的尸身,以及接应森林公安。 江淼丢下了琴,背着阿桐的尸身,回到了那条溪流边,继续看守烟雾信号。 ………… 另一头,孟山水发觉自己有些搞不懂了。 他没能追上眼镜儿,倒不是因为速度,而是追到一片区域时,周围的痕迹变的很乱。从这片混乱的痕迹中辨别出正确的路线,花费了他和祁予琮三人一定的时间。 然而,当三人顺着痕迹追了一阵时,才发现上当了。 四眼有意制造了假的痕迹给他们,误导了他们的路线。 那小子,是想独自对付偷猎者? 三人反应过来,再调头回去,重新寻找线索时,已经拉开了一截时间差。 “在这边……”孟山水看着地面、草木间踩折的痕迹,这次找到了正确的路线,和孟山水推测的路线,产生了一些偏离,更靠近西面。 如果偷猎者要绕开森林公安来时的路,他们最近的路是从北边绕,而不是往西偏移,因为往西偏移,更接近来时的方位。 往前追了一阵,孟山水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在原路返回?这个原路,不是返回之前抓穿山甲的位置,而是靠近古祠和弃老洞一带。 “这儿有刀砍的痕迹。”蒋向阳指着树上的一道刀痕,痕迹新鲜,树皮被砍缺了一块,痕迹很深,带出许多木渣。 这不是一般的刀可以砍出来的。 孟山水道:“可能是黑魁的那把‘杀猪刀’。” 蒋向阳道:“他们在追杀四眼……但是这个路线怎么好像是古祠或者弃老洞?”蒋向阳揣测:“难道他想把那几个偷猎者引到古祠里?” 祁予琮气喘吁吁,道:“胡闹。”他太后悔了,偷猎者有枪这事儿,是他失算了 一方面制造错的路线,不让孟山水等人追上,一方面,引着偷猎者往回追,四眼这是要鱼死网破吗?孟山水揣测,四眼很可能是想借助那些食人藤对付偷猎者,给阿桐报仇。 但这招姑且不论行不行的通,即便偷猎者真的如此蠢笨上了当,四眼自己又该怎么办? “必须得追上他,阻止他。”蒋向阳喃喃自语。 孟山水一抿唇,带着二人继续往前追,便追边道:“发现踪迹后,我去引开偷猎者,你们制服四眼,把他弄走。” 蒋向阳眉头一皱:“偷猎者由我去引开。” 孟山水道:“我跑的比你快。”这点上他不是吹牛。 孟山水一向体能极佳,不仅是当护林员练出来的,即便没当护林员之前,他也是篮球、足球样样精通,而且经常跑城市半马,不说第一,前十是没问题的。 “你不用这样,你是护林员,这些危险……其实你可以不必面对。”祁予琮觉得过意不去,虽然他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人,但进入山区后,孟山水才是真正挑大梁的那个。 护林员这个职业,更类似于岗哨,属于火情、犯罪的第一线。真遇到这些事,将信息第一时间传达给消防队,林业部门,就是完成职业使命了。 孟山水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随时走都可以,完全谈不上失职。 第37章 老五 “听我的!”孟山水强势打断蒋向阳的话,并表示现在人还没追上,还是先追上人再说。 循着那行人留下的痕迹,三人绕着绕着,拐过一个高岭,看清模样的瞬间,三人大吃一惊。 蒋向阳道:“怎么会是这儿?”原来,四眼竟然逗着那几个偷猎者,到了弃老洞的出口处,也就是孟山水等人,当时爬出来的位置。 这相当于饶了一个大圈,不仅将偷猎者绕进去了,也将孟山水三人给绕进去了。 地面上留下了新鲜的血迹,一路蔓延到了那隐秘的洞口处。 也就在三人惊愕不已之际,从那洞口深处,竟然传来一声闷响。 孟山水判断,那应该是枪声,只是由于山体内部的空洞巨大,声音经过山壁的层层回响,音色产生了变化,听起来如同炸山的爆破声。 蒋向阳眉间皱成一个疙瘩,急道:“那小子,竟然将偷猎者引到弃老洞去了,他想干什么?” 孟山水深吸了两口气,眼珠子快速转动着,脑子里分析着眼前的状况,迅速做出了部署:“祁教授,你在外面接应,我和老蒋下去,我们得把书呆子救出来。”按照孟山水的估计,四眼很可能是想利用弃老洞复杂的地形,对那几个偷猎者进行逐个击破的偷袭。 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方法,因为弃老洞里甬道交错,曲折环绕。在里面,枪支的射击范围与精准度都会大大降低,而且复杂的地形,对于偷袭十分有利。 “我跟你们一起下去。”祁予琮不听安排,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孟山水一愣,下意识的伸手一拦,刚要开口阻止,祁予琮便道:“身先士卒,我的学生已经牺牲了一个。”他紧抿着唇,镜片后的双眼,有力的盯着孟山水。 这瞬间,孟山水想起了在古祠,众人举着火把第一次撤退时,祁予琮也是落在最后一个,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拖手拖脚。 事实上孟山水看的分明,当时的祁予琮,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最后压阵警戒。 这足以说明,祁予琮不止是一个搞科研的文人,关键时刻,他是个沉静可靠、无惧任何危险的领导者。 孟山水刚才之所以这样安排,正是遗忘了这一点,下意识将祁予琮当成了需要特殊保护,放在身后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孟山水没有再阻止,三人一齐到了洞口。 洞口处有一条绳索,是蒋向阳之前设下的,之所以离开后没有将绳索收起来,是因为下面的老尸洞。 这弃老洞的情况,肯定要向上级反映,重新进行安排。那些老尸,是重新填埋,还是统一焚化,又或者用于某些考证研究,都有可能,总之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再让它们留在这天坑地洞里。 尸体的聚集,本就已经在弃老洞中,形成了毒瘴气;这些老尸身上,经过这么多年‘发酵’,更不知含有多少细菌和病毒。 这出入口是敞开的,万一那些病毒、瘴气,通过空气或者一些动物传播出去,该如何是好? 因为这层原因,蒋向阳等人,之前便没将绳索收起来,为的是方面后来处理尸体的人作业。 三人此时不得不原路返回,顺着绳索,打着手电重新下到尸坑。 不过这次,孟山水等人做了防护,摸出了装备包里的备用衣物,戴上手套,将浑身上下,都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口鼻部位,三人用沾了水的布给裹了,如此一番装扮,一来防止再中了洞内的毒瘴,二来防止再遇见洞里的毒蝎。 再一次下到坑底,三人打着手电筒搜查。 尸坑底下乱糟糟一片,没留下什么痕迹。孟山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回找,光是甬道口就找到了五六个,谁知道四眼他们是进了哪一条? 就在三人排查当口,从其中一条甬道里,突然传出一声叫喊,像是什么人受到了惊吓,这声音让孟山水三人一下子确定了方位,连忙往里钻。 三人人手一根武器,才跑进去没多久,对面便滚出来两个人影。孟山水定睛一看,惊了,只见一个是老五,另一个却是早先失踪的疯子徐升。 原以为徐升疯疯癫癫的窜入甬道里,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还活着?不仅如此,老五被徐疯子缠住,徐疯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对着他又抓又咬。 老五自己的装备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身上什么也没有,被疯子缠着跌倒出来,一只耳朵恰恰被疯子咬住,咬的他嗷嗷直叫。 孟山水三人面面相觑,也不说话,干脆站着看热闹。 那老五身上似乎有伤,根本杠不过发疯的徐升,一时间别提多狼狈了,满脸都是血,看着就解气。 眼瞅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了,祁予琮才给蒋向阳使了个眼色,老蒋和孟山水于是二话不说,一个上前制住疯子,一个上前制住老五,把这二人都给控制住了。 祁予琮一壶水泼在了疯子脸上,这一泼,让徐疯子整个人一愣,变得安静起来。 他看了看蒋向阳,又看了看旁边狼狈异常的老五,砸吧着自己血糊糊的嘴,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蒋向阳将老五制住,孟山水和祁予琮则关注着疯子的状况,以防他再逃跑或攻击人。 “其余人呢?怎么只有你?”蒋向阳逼问老五。 老五被按在地上,耳朵还在冒血,狼狈道:“你们那个戴眼镜的,太鸡贼……哎哎哎,不是、不是,您轻点……我们一进来就走散了,我不知道,我被这疯子偷袭,差点儿没折他手里。” 老五回忆起这事儿,就觉得憋屈。 解决完阿桐,知道自己一伙人已经完全暴露后,他们也不敢再继续行动了,准备绕开主路线出山。 谁知那四眼突然窜出来。 四眼单独一人,到伤不着自己一干人,只是那小子就跟打游击似的,拖延着众人的时间。 黑魁火了,说那小子跟苍蝇似的,不停嗡嗡嗡,让他这么搞下去,估计等警察来了,自己等人还在山里转悠呢。 几人恼火下,便决定先干掉苍蝇,如此上了那四眼的当,一路追到了这个古怪的地坑里。 其实一下到地坑时,灯光一打,看到满坑的尸体,晴姐就意识到有诈,说那四眼可能有什么诡计。 虽说是盗猎的,手里沾了不少血,但多是动物血,人血没沾多少,乍一看到满地干尸,众人都吓的不轻,不明白这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尸洞。 因为空间太大,地坑里黑乎乎一片,视野狭窄,因此那四眼趴在尸堆里,与尸体混作一团时,众人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也就是因为如此,龅牙被偷袭了。 他一直提着手枪,准备等四眼一冒头,就给他一枪。 但四眼儿将自己隐藏在尸堆里,与周围的干尸,仿佛浑然一体似的,导致龅牙根本没发现。等反应过来时,却是尸堆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仿佛诈尸似的,从龅牙身侧袭来,瞬间扣住龅牙握枪的手一拧。 龅牙猝不及防,疼的瞬间脱手,手里的枪支往地上掉去。 枪支掉落的瞬间,四眼另一只手夺过枪支,一脚将龅牙踹了出去。 “砰!” 四眼跟疯了似的,夺枪后,就直接朝龅牙开枪。 彼时,他持枪而立,神情凶恶,浑身裹满尸油,黑乎乎的,仿佛一只恶鬼。 “分开!”黑暗中晴姐大喊了一声。 就如同孟山水等人之前一样,在对方持枪之时,分开逃命是最好的方法,聚在一起只能当活靶子。 也因此,老五就跟晴姐一行人分开了。 这尸洞周围的石壁处,有很多天然的甬道,老五虽然只有小学毕业,没什么文化,但常年在山里盗猎,还是懂一些基本地理知识的。 他知道这种天然甬道,源自于古老的地质演变和水流冲刷,意识到了这是个‘蜘蛛穴’。 因此,钻进洞穴后,他有意识的去记路线,防止之后迷路。 老五自己在里头东窜西窜,时不时能听到一声枪响,也不知四眼究竟是追着谁而去,更不知那枪子儿有没有打中自己的同伴。 老五心说,晴姐可千万别出事。 和黑魁及龅牙不同,老五是晴姐的心腹。 老五没什么文化,脑子总是不够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小时候被他一酗酒就家暴的老爸给打傻的。 总之,一直以来,他干活(犯罪)卖力,不偷懒,但因为脑子傻,凡事慢半拍,总是被同行坑,累死累活干下来,日子过的还苦哈哈的。 即便如此卖力‘干活’,他跟的上一个头目,也因为他的一次小失误,把他给踢了。老五隐约明白,是有团伙里的同行在搞自己,但以他的智商,他也想不出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同时,老五也知道,头目有些嫌自己,毕竟新入伙的年轻人多,他们比自己更有力,脑子又灵光,有层出不穷的主意。 相比之下,自己这快奔四的中年人,脑子又慢,没有什么新鲜可靠的东西,可不就招人嫌吗。 被踹后,老五得给自己找下家,毕竟盗卖这种事儿,一个人是干不了的。他打听到有个新起的小头目,是个女的,听说目前干的不错。 老五心里犯嘀咕,心说跟着一个年轻女的,能成吗?他暗暗观察了一阵,发现那女的挺有本事的,团伙看起来小,但每次出活都特别稳、准、狠。 老五于是投靠了晴姐。 那时晴姐刚刚发迹,手底下正缺人,也不嫌老五又老又笨,反而依仗他的经验,拿他当心腹。 对于晴姐这种遭受过家人背叛的人来说,放在身边的人,首要的便是忠诚。 老五确实脑子慢,但正因为老五知道自己蠢,所以不会去搞小动作。晴姐需要一支没有脑子的枪,她指哪儿,枪就打哪儿。 第38章 同归于尽 一转眼都六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小团伙,在晴姐的带领下,在当地的盗卖市场,已经颇有‘名望’,老五也从以前团伙中苦哈哈的狗腿子,变成了新团队里的‘五爷’。 即便成了五爷,老五也不飘,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如果没有晴姐这种愿意重用自己的‘伯乐’,自己就是个屁。 晴姐的命和他是连在一起的。 除了这层原因外,还有另一个隐秘的原因。 这六年相处下来,老五对晴姐,心里有了些不可为人道的想法。但他知道,晴姐在感情上,对于男人有多失望;他也知道,就算晴姐还愿意找个男人,也绝对看不上自己这样的。 与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天鹅一脸厌恶,踹到天涯海角,再也见不着,不如忠心耿耿在她身边,好好待着,一起发财,一起‘搞事业’,还能跟着她一起变老。 老五是个痴情的男人,又老又蠢,但有时候,越蠢的感情越简单。 而黑魁和龅牙,只是这个团伙中的一份子。这种团伙,因利而聚,也容易因利而散,那二人可谈不上什么忠心。 跟着谁能搞到利益,他们就为谁效忠。 就在老五自己一个人乱窜,担心着晴姐状况时,却和四眼狭路相逢了。 蜘蛛洞本就四通八达,一头撞上了也只能说倒霉。 对方手里拿着枪,老五哪敢硬杠,两厢一打头,灯光相互一照,老五转身拔腿就跑,慌不择路也不知钻了哪条道。 后头的四眼举枪追他,由于蜘蛛洞穴过于复杂,一番狼狈逃窜间,到是把四眼儿给甩开了。由于被四眼追的没记路线,老五在里头迷了路。 他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但转身一看,又啥都没有。 他心里发嘀咕,说别是闹鬼吧?事实上,干这行的人都不信邪,但凡信邪,怕鬼怕神怕报应的,也不敢干这些。 也就在这种若有若无的偷窥感中,老五突然感到一丝寒意。 那寒意是从头顶处散发出来的,仿佛头顶上有个大冰块,与此同时,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他后脖子上, 老五一摸脖子,仰头一看,就看到一张泡肿了的女人脸,披散着头发,悬浮在他头顶,正死死盯着他! “啊!”老五吓的一声怪叫,拿装备包当武器,闭着眼去打那女人头,在甬道里狂奔乱跑,而那女人头则紧追不舍。 事实上,那人头他见过。 当时,一行人在古祠露营,浑身都是臭汗,他们几个爷们儿也不讲究,打算吃完就倒头睡。 但老五看见院子里有水井,就对晴姐说,去打桶水供晴姐洗漱。 他发现绳索腐朽了,就换上了自己携带的登山索,然后也没急着放水桶,而是探头打着手电筒,先看看那水井的水质怎么样,能不能用。 老五把脑袋伸井里一看,就发现那里头有个淹死的女人,顿时吓的不轻。 他将这事儿回禀了晴姐等人,众人都觉得晦气,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个女人死在井里。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们没有去打捞尸体,自然也没用动用那井水。再后来,就是听到各处传来古怪的响动,几人去查探,结果就被藤蔓给偷袭了。 身材瘦高瘦高的龅牙,直接被顺着水渠一路拖出去,差点没丢掉半条命,其余人赶紧抄家伙营救,别提遭多少罪了。 如今,自己跑到这洞窟里,怎么井里的女尸人头,会出现在这儿? 老五真以为自己撞鬼了,要不是中途遇上晴姐等人,晴姐见他疯疯癫癫,给了他一巴掌,泼了一脸水,把人给泼清醒了,老五估计就和徐疯子一样,也得被吓的神志失常。 事实上,哪有什么女人头,不过是洞里的毒瘴作祟。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些人容易受到毒瘴的侵害,有些人抵抗力强,没那么容易中招罢了。 当初孟山水之所以中招,是因为在那之前,一直打前锋,事事冲在头一个,身体吃不消,才中了招。 至于老五,只能说是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或许年纪大,抵抗力不好?总之他倒霉,也幸运,好歹跟同伴汇合了。 “那王八羔子,是故意把咱们引进来的。”黑魁已经反应过来,意识到四眼可能是故意将他们引入这个洞穴,想靠着洞穴打游击,消灭他们。 说完,黑魁还补了一句:“咱们可不能走散,那小子擅长偷袭,防不胜防,别被他逐个击破了。” 老五苦笑说:“恐怕不是这样,这是个蜘蛛洞,咱们跑进来,没有记路线。如果运气不好,不需要那眼镜儿动手,咱们也得被困死。” 黑魁冷笑:“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怂蛋。” 晴姐皱眉呵斥道:“好了,别争了。先找出路吧。那小子的子弹耗的差不多了。” 龅牙道:“他还剩两发子弹。” 枪是他的,开了几枪,里面还剩几颗子弹,他一路听着枪声,记得很清楚。 奈何四眼跟的太紧,没多久就又追上了,情急之下,为了掩护晴姐,老五闷不吭声的单独行动,把四眼给引开,后又甩掉了。 如此,他孤身一人,身上装备也丢的差不多,更找不到出路,几乎陷入绝境。 谁知就在这时,他看到灯光尽头,出现个人影。 “谁!”老五警惕的问。 人影慢吞吞的向他走过来,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双颊凹陷,脸色青灰,仿佛是个炸了尸的死人似的…… 老五没想到,那眼镜儿手里拿着枪,自己都没栽他手里,却差点儿栽在这个冒出来的男人身上。 这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一切行动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盯准了老五,就像狼盯准了肉,死咬着不放。 说实话,要不是孟山水等人出现,把他和徐疯子给分开,他迟早得被这疯子给弄死。 这下,也不知该说是捡回一条命,还是掉进了另一个坑。 “别跟他废话,捆起来。”祁予琮示意蒋向阳把人绑了,这种时候,他也不指望老五嘴里能交待出什么来,即便交代出来,也不一定是实话。 “教授,这疯子怎么办?”绑完老五的蒋向阳请示。 祁予琮还没来得及回话,疯子突然打了个哆嗦,说:“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也就在此时,孟山水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是那种唰唰唰的爬动声。 毒蝎子! 如果说,之前在弃老洞里出现的古怪情形,是受到毒瘴影响产生的幻觉,那么毒蝎子这事儿,绝对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毕竟,孟山水和江淼皮肤上,被蝎子蛰出的伤,现在都还疼着呢。 仿佛为了印证孟山水的猜测,周围的石缝里,陆陆续续开始有蝎子钻出来。 孟山水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一只两只不算啥,一群一群的出现,简直要人命!他惊道:“撤、往尸洞撤!”尸洞地方宽敞,到了那处,才不至于被毒蝎给围攻。 若是一直身处甬道这种狭窄逼仄的环境中,群蝎一动,人就跟瓮中之鳖似的。 然而,三人刚打算拎着疯子和老五跑,从那甬道深处,却传来一声惨叫。 孟山水听的清清楚楚,赫然是四眼的声音。 听动静,似乎离的并不远。 这状况,让孟山水三人跑路的动作一时停了下来,孟山水一脚踹翻老五,骂道:“明明是一条路来的,还跟我说不知道,回头再收拾你!祁队,你押着他俩撤尸洞,我和老蒋去接应书呆子。”这次祁予琮没有阻止,而是迅速点头,三人便分成两拨迅速动作。 老五被踹的跪倒在地,他真想说自己冤枉,什么一路来的,分明是一路被坑吧? 祁予琮押着被绑起来的疯子和老五往外退,孟山水和蒋向阳则往里进。 这些蝎子显然是从里头出现的,两人越往里进蝎子越多,块头也越大。 按理说这种状况下,他俩应该往外跑,但此时为了四眼,只能逆水行舟。 一时间,二人哪还能腾出手拿武器,手脚全腾出来对付周围的毒蝎,防止被这些东西给爬满全身。 当拐过几个弯口后,前方出现的一幕让孟山水头皮一炸,却见四眼、晴姐、黑魁、龅牙,这四人赫然凑在一处,已然被黑云般的毒蝎给包围。 对付这些毒蝎,枪也好、刀也好、棍也好,都没什么用,反到是外套这类能横扫一大片的‘武器’更顶用。 而此刻,那四人完全被蝎群困住了,可以说,此时的蝎群,比当初围攻孟山水和江淼的,要多的多。 随着孟山水和蒋向阳的出现,蝎群的外围战力,转移到了孟山水两人这边。 虽然下来时做了防护,已经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蝎子数量太多,便有些顺着缝要往里钻,两人只得不停的用手在身上扫动,将蝎子大片大片给刷下去。 “你放开他!”蒋向阳一边对付蝎群,一边愤怒的冲晴姐三人大吼。 为什么蒋向阳气成这样?原因无它,因为四眼的上半身是光溜溜的。 估计是在洞里打游击的过程中,四眼被反擒,而晴姐等人为了在蝎群中自保,便将四眼给扒了个干净,导致此时上半身光溜溜的四眼,成了蝎群的活靶子。 四眼刚才的叫喊声估计就是这么来。 此时,大量裸露皮肤的四眼,身上几乎被毒蝎给爬满了,都看不清他的模样。 四眼此时听到孟山水等人的动静,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吼:“谁让你们跟来的!快跑!我跟这几个孙子同归于尽!跑——!” “跑你大爷!”蒋向阳一边扫蝎子,一边怒骂,他和孟山水也顾不得危险,往四眼那头冲。 再不去支援一把,那小子得被蝎子给蛰死! 晴姐等人则在蝎群中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孟山水二人。 艰难挪到四眼身边那一刻,蒋向阳将四眼拽起来,和孟山水一前一后,把自己的外套当抹布似的,从四眼身上,迅速从头抹到脚,‘抹布’所过之处,蝎子下冰雹似的往下掉。 紧接着,孟山水一抖衣服,用外套裹住了四眼的上半身。 万幸那三人只扒了四眼的上身,下半身的裤子鞋袜还好好的,否则一件外套还真是护不住。 四眼身上可见的位置都是红肿淤青,相当骇人,也不知毒蝎子的毒素,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日他大爷,这下怎么办。”蒋向阳一着急,嘴里就开始冒脏话,平时他可不这样,装的特稳重。 四眼浑身发抖,似乎是蝎子毒素对他产生了影响,三个偷猎者手里抡着探铲一类的武器,又拍又扫,杀红了眼,蝎子被拍烂的爆裂声不绝于耳。 龅牙满嘴冒脏话,面对无穷无尽的毒蝎,几乎崩溃。 他恨啊!恨之前被那四眼仿佛随时都能撂倒的模样给骗了,否则几人也不会追到这蝎子洞来,现在算是着了道了,那阴沉沉的书呆子,分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故意引他们来的。 要不是现在腾不出手,他真想一铲子把那小子的脑袋削了。 第39章 报恩 “我们要出不去,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龅牙对着孟山水三人放狠话。 这时,晴姐边对付毒蝎,边喝道:“别说了!打个商量,我们别斗了,先联合起来,出去再说。”这话是对孟山水和蒋向阳二人说的。 蒋向阳手里动作不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女人莫不是忘记她不久前干的事儿了?她们杀了阿桐!把四眼扒光抵挡毒蝎子,现在居然转头谈合作,表示先出去再说? 孟山水一边护着四眼,扫着身上的蝎子,一边冷冷的瞪过去:“我们就算全死在这儿,也不可能跟你们合作。”阿桐的尸身就在溪流边躺着,跟他们合作?可笑! 两拨人之间隔着五六米开的距离,狭窄的甬道里全是毒蝎子,数量多的都堆成‘小山丘’了,这情形,想出去,就得冲进这些小山丘里。 孟山水不停抹着脸,眼睛也是眯着的,他和蒋向阳一左一右,架住站立困难的四眼,试图往外冲。 这么做极其危险,但如今,两人没有别的选择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些毒蝎最终都会扑上来。 与其等它们越聚越多,还不如趁现在就冲出去呢。 孟山水三人在前还好一些,面对的毒蝎要少许多,晴姐等人在后,面对的毒蝎数量就更庞大了。 随着孟山水和蒋向阳孤注一掷的冒险,三人冲入了毒蝎形成的‘丘陵’中。 丘陵瞬间被冲散,但下一秒,又如同外国片中的异形一样,迅速聚拢过来,只一瞬间,就将三人给包裹住。 有了三人体积的支撑,原本只占据甬道一半高的毒蝎丘,瞬间将整个甬道的出口堵满了,形成了一道‘墙’。 而且,这道墙还是移动的,时不时还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别提多诡异了。 身处墙中的三人没有发出声音,嘴巴紧闭,试图往外冲。 他们往外移,墙就往外移,即便裹得严实,但浑身上下,依旧有不少位置能被蝎子蛰透,跟有一百个容嬷嬷在往身上扎针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能护住自个儿的眼睛和喉咙,便已经艰难万分了。 更后面的晴姐一行人,见到孟山水三人这么不要命,又见那‘墙’里时不时伸出的手手脚脚,只觉得头皮麻烦。 龅牙业余有个小爱好,爱在网上看恐怖小说。这次干活前,他还在一家盗版网站看了半本小说,写的是一个杀人犯,杀了妻子后,将妻子的尸身糊在墙里。 结果晚上,那尸体的手,从墙里伸了出来,乌青乌青,血管膨胀。 那毒蝎子‘墙’里伸出的手,跟那恐怖小说的画面,估计也差不离了。 晴姐发了狠,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和黑魁、龅牙,都得死在这儿。毒蝎子别看攻击力不强,但数量多了,很快就能把人弄死。 要不是众人都穿着户外服、登山靴,本就裹的严实,恐怕早就被蛰死了。 她匆匆打了个手势,示意跟孟山水三人学,豁出去了。 然而,没等他们开始动作,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裹着孟山水等人的毒蝎群,竟然仿佛受到什么刺激,忽然潮水般的退去。 不,确切的说,是朝着晴姐她们的方向退,这瞬间,围住她们几人的毒蝎,就翻了一倍,顷刻间就将她们的路给堵死了,视线也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瞬间,晴姐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没工夫去弄明白了。 而突然逃生的孟山水,一回头,发现后面一团涌动的黑,像黑色的、滚动的油漆,将三个偷猎者给覆盖了,连人影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蒋向阳喃喃自语。 毒蝎子怎么突然放过自己三人了?莫非毒蝎子通人性,也知道自己三个不是坏人? “看、看那儿。”气息奄奄的四眼,手指虚弱的抬起,指了指右前方不起眼的位置。 那是岩石上的一处凸起,而此时,那地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活物。 孟山水盯着那活物,吃惊道:“穿山甲!是它?是它没错吧?”他不可置信的向身旁的两位同伴求证。 蒋向阳探头确认了一下,诧异道:“是它,尾巴上还有个小的。” 只见之前被众人救的那只母穿山甲,正驮着它闺女,母女两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黑溜溜的四颗小眼珠,正盯着孟山水三人。 突然,穿山甲调头,开始往外爬,爬了两步,又转头,摆动了一下长长的尾甲。 它一摆尾,小穿山甲被甩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小家伙摔的四爪朝天,翻个身爬起来,赶紧又回到了母穿山甲尾巴上。 这瞬间,孟山水看懂了母穿山甲转头摆尾的用意,那是在让他们跟上。 看了看突然撤退,全跑偷猎者那边去的蝎子群,孟山水暗思:难道这些毒蝎子,是被穿山甲吓走的?只知道穿山甲是白蚁的天敌,没听说穿山甲还能吓怕毒蝎啊。 不管怎么说,孟山水明白,这对穿山甲母女,是报恩来了。 他立刻道:“跟它们后面,撤!” 四眼之前光着上身,被蝎子蛰的太多,中了毒,此时浑身虚软,也只能被架着走,三人刚跟着穿山甲走出没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求救声:“救命!” 孟山水一转头,看见晴姐的脸,那张求生欲极强的脸上,一双眼珠瞪的大大的,但一瞬间,蝎群就将她的脸给盖住了。 晴姐猛地闭上眼,捂住自己的眼睛,护着自己的眼珠子,脑袋再次被蝎群给遮住。 “看什么,快走!”蒋向阳拽了孟山水一把。 孟山水一顿,道:“他们会死的。” 蒋向阳咬牙切齿:“死了更好,这个时候发什么善心!”这姓孟的,难道忘记阿桐的死,忘记这几个偷猎者干的事儿了?这时候发善心,怎么,看头目是个女的?看上人家了? 孟山水并非大发善心,而是他突然想起件事。 祁予琮在路途中,曾提到过,这些盗猎团伙都有一套秘密交易网络,特别是这些犯罪的‘老团伙’,手里的线很广,从收到售,无不包括。 抓住晴姐这些人,就能审出更多的团伙,扯出她身后复杂的收售销赃网。 捣毁这样一张收售网,不知可以拯救多少野生动物。 晴姐等人该死,但现在不是她们死的时候。 孟山水将这话一说,蒋向阳愣了,他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下意识抹了把脸:“还好你提醒我。对,她们这样死,是没有价值的。” 他左右看了看,穿山甲母女发现他们没跟上,停在了原地,小脑袋歪着,显得有些疑惑,大概是在想:这三个人类为什么还不跑路。 蒋向阳道:“该怎么救她们出来?不知道这穿山甲肯不肯帮忙。” 孟山水道:“这母穿山甲太精了,让它掉头救仇人,估计不行,得咱们自己上。” 蒋向阳道:“我来。”他抄着钢棍往后面冲。 钢棍不是打蝎子的,是打人用的。 他这一冲,把穿山甲整懵了,调转回头,到了孟山水脚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孟山水心中一动,试探着往前走,那母穿山甲便也跟在他脚边走。 随着距离靠近,边缘处的毒蝎子,仿佛再次感受到什么威胁,又一次往后退,将边缘处的黑魁和晴姐露了出来。 晴姐已经狼狈不堪,和四眼差不多,没什么力气折腾了,蒋向阳直接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并伸手去解她腰间的软皮带。 “你干什么……”晴姐虚弱的挣扎着。 蒋向阳理都没理她,抽出她的软带后,用皮带将她手给捆了,随即往孟山水那儿一推,又去解决剩下两个。 黑魁两人到是想反抗,但他们现在中了蝎毒,浑身麻酥酥软绵绵的,一时间,三人被蒋向阳给轻易的制住了。 蒋向阳串蚱蜢似的,用一条绳索,将三人串起来,拉着往外走。三人还算识时务,屁话不敢多说一句。 等孟山水两人,将这三人带回尸洞时,等在外头的祁予琮惊讶极了:“你们、你们这是……” 孟山水道:“因祸得福,善有善报,一会儿跟您解释,咱们先出去吧。” 这时,母穿山甲从最后面爬了出来,在不远处看着众人,众人也转头看向它。 它黑漆漆的小眼珠子,与众人对视片刻后,便驮着闺女,慢吞吞爬入了裂缝之中。 中了蝎毒,神情恍惚的晴姐,盯着穿山甲母女的背影,思绪一下子被拉的很远,她想起了许多许多事…… “我如果坦白,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恍惚中的晴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话让祁予琮意外,也让她的两个手下震惊,黑魁挣扎道:“晴姐,你想干什么?” 龅牙道:“您别干糊涂事儿,咱们可以死,但不该坦白的,您坦白出来,得掂量掂量后果。”犯罪的个人被抓,大不了枪毙,但要敢向警方交底,坏了行业的规矩,牵连到业内其他人……那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交底,在各个暗产业链中,都属于行内大忌。 你一个人被抓了,还交代出其他人,让其余人也被抓。 除非连根端干净,否则剩下的人,为了报复出卖者,往往会对他们的家人下手。 这种事儿,在各个暗产业圈子里都有。除非真是无牵无挂的亡命之徒,否则但凡还有些家人牵挂的,轻易不会交底。 黑魁也立刻警告道:“晴姐,别干傻事。” “闭嘴!”蒋向阳暴脾气,直接给了黑魁和龅牙两耳光。 把人打规矩了,他看向晴姐:“怎么这么识抬举?我们可什么都还没说。” 中了蝎毒的晴姐,脸色发白,一头虚汗,缓缓道:“你们冒险回来救我,不就是想活捉我,扯出更大的网吗?只要能争取宽大处理,我愿意交待一切。”说这话时,她看向穿山甲母女离开的方向,低声道:“被蝎群包围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被枪毙,无论如何,我要活着。” 她踉跄了一下,毕竟是女人,被毒蝎折腾一顿,已经摇摇欲坠了。 第40章 她叫吴青 十年前。 “医生,我剪个头才十块,狗修个毛怎么要四十?狗比人还贵?”男人嘀嘀咕咕的表示抗议。 吴青摊手:“狗能爬在地上走路,你能吗?” 男人道:“我要是能呢?” 吴青道:“那你以后剪头也四十!” 男人绝倒。 ………… 自宠物医院下班,吴青立刻去接孩子,她的女儿乐乐今年六岁,刚上一年级,聪明活波,伶俐可爱,上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就考了全班第一。 吴青的先生刘学斌,是一个小公司的副总,说起她和先生的相识,其实很浪漫。 他们在武汉大学相恋,和很多一毕业就分手的大学情侣不一样,他俩毕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 因为刘学斌要留在武汉发展,他是江西山区出来的穷小伙,家在农村,父母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家中毫无积蓄。 刘学斌在武汉大学四年,不仅爱上了这座城市,也爱上了这座城里的姑娘。 他需要靠自己的努力,留在这里,因此一毕业,刘学斌就比家境好的同龄人更拼,到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的副总,月收入加上一些灰色收入,能有三四万块左右。 吴青要逊色很多,她脱离了高中的高压后,在大学期间放松下来,考试频频挂科,但也顺利毕业。 她长相身材中等,性格懒散,也不爱打扮,拿得出手的优点,大概就是心地善良吧。 作为家中的独女,吴青从小无忧无虑,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对她宠爱有加。 吴青家不算有钱人家,只是武汉普通的小市民家庭,父母辛苦一辈子,手里也就几十万存款,加上在市中心,有两套老破小的房子而已。 但即便是这种普通小市民条件,也比刘学斌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伙强上太多了,毕竟,就连一套老破小,他也买不起。 两人的婚姻,一开始是不受吴青父母待见的。 这穷小伙,要啥没啥,老母亲在乡下种地,老父亲在外打零工,既没保险,以后也没个退休金,家庭负担多重啊!以后不全压小两口身上了?再说了,两个不同地方,生长环境也不同的人,以后在生活上,得多大的摩擦呀? 如此种种,一度闹的很不愉快。 但后来,岳父岳母见刘学斌很有上进心,在生活习惯上,也愿意迁就闺女,还是个有担当,能养家的小伙子。 自家闺女从小生活的无忧无虑,没有压力,因此也没什么上进心,因为喜欢宠物,毕业了就在宠物医院上班,整日里摸猫逗狗的,哪能承担起一个家的重担。 如果有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愿意照顾女儿,那也很好。 至于其他的不合适之处,哪有十全十美呢? 这么一想,老两口又变得乐意了,从此后,看这个上进的女婿,越看越顺眼。 吴青也觉得很幸福,老公有上进心,能赚钱,又顾家,对女儿乐乐也很负责,有这样好的一个丈夫,吴青婚后很幸福。 偶尔,她听到一些已婚女性朋友,抱怨她们的丈夫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婚后活活被逼成了脾气暴躁的母老虎,吴青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结婚这么多年了,她被照顾的还像当年那个上大学的小姑娘一样。 这样的幸福,一直持续到乐乐六岁那年。 那年,乐乐检查出白血病。 为了给孩子治病,父母卖了其中一套房产,但很快,这钱就花完了,医院就像个无底洞。 父母打算卖第二套房,吴青痛哭阻止他们:“爸妈,这套不能卖,这是你们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你们这么大年纪了,不能到老,却突然没了落脚的地。” 但父母坚持说,孙女都快没了,要房子干什么?有人才有未来。 就这样,为了救女儿,这个小家庭,变卖了所有资产。 有一天,刘学斌找吴青谈心。 他试图说服吴青,放弃对乐乐的治疗。 两人在对峙和争吵中,刘学斌说出了一句让她心寒的话:“我们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一个。” “刘学斌你什么意思?乐乐还活着呢?她还没死,你就想着放弃她,再生一个?”吴青瞪着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 他平时是那么爱女儿,那么疼爱乐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说这个死了,可以再生一个? “吴青,我们存款花完了,房子也都卖了。我们当父母的已经尽了全力,对得起她了,配型一直没成功,这么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吴青倔强道:“我还可以去借,我换工作,我找个工资更高的……已经坚持这么久了,再坚持,一定能等到配型的。” 刘学斌面上闪过一丝暴躁:“……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要为了乐乐,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吗?我们之前付出的一切,已经对的起乐乐了……我们放弃吧,以后再生一个。” 那次争吵,吴青没有妥协,随后等来的,便是刘学斌的离婚协议书。 由于已经没有财产,也没有再做财产分割,只是将女儿丢给了吴青,刘学斌再也没有和‘前妻女’联系过。 那之后半年,吴青才知道消息,刘学斌再婚了,再婚对象长的不算好看,单眼皮、塌鼻子、厚嘴唇,脾气跋扈。 刘学斌长得挺不错,很精神一小伙,又上进努力,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后来才知道,新婚妻子家境优渥,老丈人在市中心给小两口买了车房,还帮助女婿创业,开了个小公司,干的如火如荼。 彼时,吴青的父母因为孙女病重,女儿被离婚等一系列打击,也跟着病倒了。 乐乐躺在医院里,命需要靠钱吊着。 天真烂漫的吴青,在那一刻知道,自己必须要把这个家扛起来。 照顾父母,照顾女儿,给她们一个安稳的家。 就像当年,自己的父母,照顾自己一样。 ……………… 极为可笑的是,后来,吴青发了‘横财’,不仅可以安安稳稳的让女儿等配型,还过上了比从前更好的日子。 消失了两年多的刘学斌,这时来看乐乐了,抱着一岁的儿子,对乐乐说:“乐乐,这是弟弟,以后你们姐弟要相亲相爱啊,你要照顾弟弟啊。” 吴青笑了笑,看着他手里的孩子:“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生的儿子……这么丑啊。你为了钱,真是把自己的基因,糟蹋的不轻。” 刘学斌一脸尴尬:“你还在怪我?在孩子面前,别说这些。” 吴青冲他笑了笑:“我不怪你,我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有了一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她和你一样,也很爱学习,在学习考试,也总是争强好胜的。不过她的性格像我,重义气,在学校,总是帮助其它受欺负的小朋友,像个女侠。” “她每天都想早点回到课堂。我相信,乐乐以后,一定会实现她的理想,当一名科学家,做一个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社会,无愧于家庭的人。就冲这一点,我都该谢谢你。所以,以前的一切,我不怪你了。”、 刘学斌一喜,刚要继续说话,吴青接着冷冷瞥了他手里的孩子一眼:“但是,以后我们不用再见了。还有,别一口一个姐姐,我女儿有这么丑的弟弟吗?还有,她不叫刘梓乐,叫吴梓乐,你们以后少来攀亲带故,带着你儿子滚。” “吴青,你变了。”刘学斌脸色铁青。 “刘学斌,你要是再出现在眼前,我就去找你的岳父和老婆,说你对我旧情难忘,死缠烂打,你说你老婆会怎么收拾你?”吴青再也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她犀利的戳中刘学斌的软肋,打那儿之后,刘学斌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终,曾经跌入谷底的吴青,重新站了起来,让自己的父母老有所依,也让自己的女儿,幼有所靠。 那么,她究竟是怎么发横财的呢? ……………… “老女人,你在想什么?别装可怜。”江淼踹了晴姐一脚。 晴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缓缓道:“我在算,自己会被判几年。” 此时,他们已经逃出弃老洞,在溪边等支援。 祁予琮指挥着众人清理伤口,又用碘伏消毒,每人吃了些消炎药。 不是太倒霉的话,躺着歇一歇就会有所缓解。 除了祁予琮和江淼,孟山水他们都因毒素和疲惫而睡过去了,此时江淼找茬泄愤。 “喲,你还知道算刑期?杀人要偿命知道吗?你连坐牢的机会都不会有!” “怎么不说话。”江淼又踹了她一脚。 晴姐喃喃道:“我不想死。” 江淼冷哼:“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你完了!什么钱不好挣,你挣这些黑心钱?你就算看不见国家保护生态环境,禁猎的文件,你也能听见那些被你抓的野生动物的惨叫吧?你怎么下的了手的? 晴姐抬眼,冷冷看着他:“那么多人在赚这份钱,我为什么不能赚?我需要钱,我要救人。” 江淼一挑眉:“救人,救什么人?” 晴姐道:“我女儿,她叫乐乐,上学期考了年级第一。” 江淼一呛:“谁他妈问你她考第几了!”她女儿考年纪第一,关自己屁事?成绩好了不起啊!作为艺术生学渣的江淼,深觉自己被嘲讽了。 晴姐自顾自的说着:“她不知道我是干这行的,我告诉她,我是卖药材的,要经常去山区找农户收药材。如果我被抓,被判刑,她是不是就全知道了?她跟我以前一样,很喜欢小动物,我们家里养着鸟和猫。她如果知道妈妈是个罪犯,还是个伤害动物的偷猎贩,她会不会讨厌我?她以后会不会自卑啊……”她突然看向江淼,似乎想听到他的回答。 江淼愣住了,有些慌乱,片刻后,他骂骂咧咧的走了,嘴里骂着:疯子,神经病一类的。 晴姐在一边,突然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肩头抖动着。 她或许在哭,谁知道呢?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41章 使诈 四年前,有一起跨国偷猎的案件。 其中被捕的犯罪分子,交代出大量的线索,由此也获得了从轻量刑的宽大处理。这新闻过后,也就没人再关注过。 龅牙后来从业内听到的消息,说那‘叛徒’虽然进了局子,但他的家人还在外头。那些被供出来的人,他们背后的利益链受损,便拿‘叛徒’的家人撒气,听说挺惨的,家破人亡。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既然上了贼船,就不可能轻易下去,哪怕一条道走到黑。 按龅牙的想法,就算自己折在这儿,也决不能落到警察手里。 晴姐之前说的配合交待,或许是权宜之计?她不会真的那么傻吧? 她就不怕行业的人报复? 不行……可不能被她给拉下水! 被绑住的龅牙,假意昏睡,实则,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吃过消炎药的一行人,多多少少有些困意,再加上一上午的折腾,此时都在溪水边的岩石上躺着,唯一还坐着的就是祁予琮和江淼。 祁予琮靠着大树坐下,位于高处,可以将地上倒着的人尽收眼底,很难在他眼皮子下做出什么动作来。 江淼则用心看着火堆,在山里本就是禁火的,若不是担心森林公安误入古祠,众人也不会用生火放烟这一招。 他得把火看好,防止它熄灭或者蔓延。 观察中的龅牙盯着火堆,心里有了主意,他冲江淼喊道:“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 江淼扒拉着火堆:“上厕所你找我干什么。” 龅牙示意自己被捆绑的双手:“这裤子拉链都拉不开,给我解开行吗?” 江淼道:“我脑子上,像写着傻字吗?” 龅牙道:“我真憋不住了。” 江淼道:“憋不住也得憋,你敢拉裤裆里,我就、我就让你自己舔干净。” 龅牙嘴唇干裂,露出可怜巴巴的谄媚相,哀求道;“小兄弟,你看我现在这样,还能跑的了吗?” 这到是实话,他们三人被毒蝎子蛰的不轻。 那蝎子毒,聚少成多,人就跟发高烧似的,酸软无力,浑身肌肉从头痛到脚。 再加上他们身上的装备也都被搜了,此时赤手空拳,龅牙要是敢整什么幺蛾子,江淼可以毫无压力的撩翻他。 江淼看了祁予琮一眼,请示能否可行。 祁予琮冲他点头,示意可以解开,总不能真让人拉在裤子里。 他自己脸皮厚估计无所谓,回头押解他的警察,不得被熏死?咱不能这么坑警察同志。 “就这儿,我看着你尿。”解了绳索的龅牙,在江淼的监视中撒了泡尿,比较配合,弄完后,他自个儿伸出双手,让江淼绑。 “还挺自觉。”江淼双手扯着绳索绑了上去。 他刚绑完,那边的黑魁也表示要撒尿,江淼啐道:“有完没完,一个两个的,你们现在是罪犯,不是大爷知道吗?”骂归骂,江淼还是押着黑魁尿完。 黑魁也很配合,尿完主动伸出双手等绑,老老实实的模样,之前的狠劲儿全然没影,估计是那些蝎子毒把他们收拾惨了。 “还有没有要撒尿的?”江淼回去后问了一句,晴姐不语,老五坐晴姐旁边,蔫头耷脑。 江淼道:“既然没有,就好好待着,别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说话间,他往火堆上又盖了一层湿草。 湿草捂出滚滚浓烟,周围熏的蚊子都不见一只 “太多了。”祁予琮提醒道,他都觉得有些呛了。烟往高处走,为了不被呛到,祁予琮自上方的树根处下来,坐到了孟山水旁边。 孟山水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受药物和毒素影响,在闭目养神而已,刚才周围发生的一切动静,他都听在耳里。 此时祁予琮一过来,孟山水就醒了,缓缓道:“祁教授,再等一个钟,如果还没有支援,我们就直接回程。” 离他不远的位置,是半靠着岩石睡觉的晴姐,此时她也睁开了眼,声音嘶哑道:“……祁教授之前说,是为了我手里的资料,我很奇怪,你们是怎么知道,资料在我手里的?” 祁予琮冷冷看了她一眼,不想跟她搭话。 尽管这女人此刻,对他很恭敬。 阿桐的尸身就在不远处的位置,用睡袋裹着,面对杀死自己学生的罪犯,他没有揍人,已经是极大的克制了。 孟山水调整了下姿势,看着眼前的女人,缓缓道:“你当初干这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有。”晴姐扯了扯嘴角:“但我以为,我将会是在某一天被人出卖,然后被抓获。没想到,竟然是在山里,被你们,一个护林的,几个搞科研的给逮住。”她嘲讽的笑了笑。 “这就是个圈套!”她旁边的老五突然骂道:“那么珍贵的资料,怎么就轻易送到咱们手上了?” 晴姐此时回忆起当时情形,也觉得不对头。 对方是个坐轮椅的男人,对这一行的行情极为熟悉,并且以较低的价格,将这份资料卖给了她。 现在想想,未免有种‘钓鱼’的感觉,仿佛是男人别有预谋。 她叹息一声,即便着了道,也只能认栽了。 此时,草木捂出的烟四处飘散,周围一片朦朦胧胧。孟山水歇息了这会儿,振作了下精神,他坐起身扭腰扭脖子活动着,转动间,孟山水眼睛瞥向一侧时,忽然愣住了:黑魁和龅牙呢?人怎么不见了? 只见原本应该在那处乖乖倒着的二人,不知何时,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地面上堆着两根解开的绳索。 日他大爷,人跑了! 孟山水整个人一炸,跳起身,顺着他这反应,众人这才发现黑魁两人,已经就着刚才的烟雾,无声无息的跑了。 “你这绳索怎么栓的?”孟山水气极,狠狠瞪着江淼。 江淼预感到自己可能被摆了一道;“他们把手伸出来,我就牢牢的给捆了,不应该啊……他们这么主动,难不成有诈?” 孟山水快被他蠢哭了,绑绳索这事儿上,可做的手脚太多了,特别是这些经常抓野物的人,更懂得其中诀窍,绳索怎么饶,手怎么放,结怎么打,懂的人能变魔术似的整出一串花来。 之前那几人被捆,是蒋向阳和孟山水亲自绑的,全是反手的死扣,根本挣脱不开。 那两人故意借撒尿为理由,让江淼把孟山水和蒋向阳的反死扣给解开,事后再主动配合伸手受捆。 其实那两个贼在伸手之时,手上的姿势就做了调整,江淼以为自己把他们捆结实了,实际上对方一使力扭几下,就能挣脱出来。 将原由一说,江淼知道自己上当,气的直踹一边的老五:“就你们能耐!” 老五很是委屈,在地上躲来躲去:“逃跑的又不是我。” 江淼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刚才他们俩搞小动作,你肯定知道,你不提醒我,就是在帮他们逃跑。” 这话可冤枉老五了,要知道,他也被蝎子蛰的不轻,中了蝎子毒,浑身都是软趴趴的,没力气。 刚才他一直倒在地上,头脑昏沉,唯二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晴姐身上,哪关注黑魁那二人在干什么。 孟山水示意江淼别乱撒气了,说:“祁队,还有你个蠢货,黑魁他们也中了毒,没什么体力,应该跑不远,你们赶紧去追。” 如今整个队伍里,没有被毒蝎子坑害,仍然保有体能和战力的,就剩祁予琮和江淼了,其余人全都是一水的‘林妹妹’,多跑两步都得喘。 二人听孟山水一说,对视一眼,不敢多耽误,从装备堆处一人抄起一根钢棍儿,就迅速往外追。 这地儿是溪滩,周边的地势都是逐渐走高,两人追出去,江淼四处张望找不着北之际,祁予琮已经发现了草痕下潮湿的印记。 “这边儿。”他确定方位,招呼江淼追。 逃跑的黑魁两人,果然是中了毒跑不快,祁予琮两人顺着痕迹追了没多久,远远的就到了灌木丛中两个人影。 “别跑!”江淼大喊了一声,和祁予琮一通狂奔,然而离的近时,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那两个身影不是人,确切的说,是两件搭在灌木中的外套,伪装成了两个人影似的。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不是有诈? 然而,江淼和祁予琮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二人狂奔间收不住脚,踩到一片厚实的草甸时,那草甸下却是空的,俨然是个伪装过的陷阱。 “啊!”江淼先着地,混乱的杂草往头脸上拍,祁予琮掉在他旁边,一掌按在他肚子上。江淼发誓,如同他能怀孕,祁予琮这一掌,已经让他流产了。 “嗷……教授,祁教授,手、你的手。” 祁予琮甩了甩满头的杂草,扶正眼镜,收手起身。 这是个大约四五米高的石缝,长有三四米,宽约两三米。 这种地缝石坑,在山里非常常见,而且很醒目,一般都会绕开,鲜少有人掉进去。 然而,架不住有人故意弄陷阱,在地缝前方的灌木丛里做伪装,诱的两人直直往地缝上踩。 “快,我们搭人梯上去。”江淼捂着肚子爬起来,双腿一扎马步,试图先让祁予琮上去。 然而这时,地坑上方出现两个人影,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们。 是黑魁和龅牙。 第42章 山火 江淼和祁予琮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上方的二人。 龅牙道:“猜对了,果然是他们俩,怎么弄?” 黑魁道:“砸。我们需要他们身上的东西。”先前被抓后,二人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光了,此时,他们必须得弄点必要装备。 而这些必要装备,祁予琮和江淼身上都有。 黑魁说完后,龅牙就走到了一边,地缝底下的两人不知道,龅牙此时,正在周围捡石头,大大小小,或圆润沉重,或尖锐的岩石。 龅牙将石头搬给黑魁,两人就跟‘流水线’作业似的,一个找石头,一个高高举起石头,对准坑里的人砸。 地缝位置狭小,当上头的人,举着石头,对准祁予琮狠狠砸下来时,祁予琮下意识的挥着钢棍想挡。 然而他一挥棍,发现黑魁没有将石头砸下来,反到是露出了一个恶意十足的笑容。 黑魁做了个假动作。 下一秒,石头扎扎实实朝祁予琮脑袋上砸去。 旁边的江淼,在祁予琮来不及反应时推了他一把,使得这致命的一击砸偏,石头没有砸中头,而是砸中了祁予琮的肩膀。 紧接着,黑魁发疯似的,搬着石头不停往下砸,两人在地缝里一边挡,一边躲,狼狈不堪。 江淼发了狠,试图弯腰捡起石头砸回去,但一弯腰就被上面扔下来的石头砸了个正着,整个人跌倒在地。 祁予琮也已是狼狈不堪,情急之下抱住脑袋,挡在了江淼上方,把人护在身下。 “别耽误时间,照头砸。”龅牙提醒了一句。 黑魁到是想砸头,问题是祁予琮把人护在身下,自己双臂抱着脑袋,还将钢棍横在臂上,要砸头还真不太容易。 他干脆朝着腰狠狠砸了两下,下面的两人不怎么动弹了,黑魁才系了跟藤蔓下去。 祁予琮和江淼晕过去了。 祁予琮浑身是伤,是真晕,江淼是假晕。 黑魁下到地缝后,一把夺过了祁予琮手里的钢棍,打算朝祁予琮和江淼脑袋上,一人补一棍,但装晕的江淼,在他动作关头,脚下一扫,把人扫倒,二人迅速在地缝下扭打起来。 一个是被砸的浑身伤的江南小少爷,一个是中了蝎子毒的猎贼,二人扭打在一起,一时竟然分不出高下。 情急之下,江淼大喝:“我们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不想死的就快滚!”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两个。 等龅牙也缩下来帮忙,自己和祁予琮就完了。 如今,为了自保,只能是各退一步。 黑魁和江淼互相钳制着对方,如同两只搅在一起的蜈蚣,两人脸对着脸,凶恶的对视着。 江淼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我是个学生,是个局外人,我本来只是进山旅游的。我不想和你们一起死在这儿。但如果你们要继续拉着我一起死,我保证,你们也跑不了。兄弟,时间就是生命,何必跟我耗?” 龅牙和黑魁,如今都中了蝎子毒,与其耗在这里,拖个同归于尽,现在赶紧拿了必要装备跑路,才是最要紧的。 黑魁眯着眼,片刻,用眼神示意祁予琮:“我要他的包。” 二人追踪敌人,自然没有背装备包,但携带一些求生配件的腰包,却并没有解开。 “可以。”江淼点头。 二人试探着,互相松开了对方,各自后退一步。 “你拿包。”黑魁示意江淼。 此时祁予琮倒在地上,要想获得他的腰包,势必的弯腰去解。 江淼道:“我拿包,等着你给我一棍子?自己拿。” 黑魁刚想说话,江淼道:“我不会偷袭你,杀了你,还有他呢。”他示意站在坑上方,虎视眈眈的龅牙。 黑魁也担心其余人追上来,略一思索,便谨慎的弯腰去解祁予琮的腰包。 顺利拿到东西后,两人同时抬头往上看。 江淼道:“让祁教授先上去。” 黑魁道:“可以,然后呢?”祁予琮昏迷不醒,先上去不会有什么威胁,但地坑里的黑魁和江淼两人,谁第二上,谁第三上,却是一个看似小,实则性命攸关的问题。 最后一个被剩在坑里的人,如同鱼肉。 “然后自然是我。”江淼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黑魁冷笑:“你觉得我有那么傻?” 江淼握着钢棍,贴着石壁站立:“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若是你先上去,祁教授晕了,我被困在坑底,岂不是任你们宰杀?让我先上去,反正上面还有你的人,如果我又什么异动,他可以阻止我,不是吗?” 黑魁道:“他打不过你。” 中了毒的龅牙,自然不是江淼的对手,即便此时的江淼,已经浑身都是伤。 江淼瘪了瘪嘴:“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觉得我可以瞬间制服他?你从这儿爬上去,最多两三分钟的功夫,你放心,这点时间,我搞不定你的同伙。”顿了顿,他补了句:“或者你可以再多考虑考虑。” 黑魁心知,再等下去,孟山水等人恐怕就会来接应,哪怕都是伤病残将,数量上也是压倒性优势了。 略微犹豫后,他不敢冒险,两人达成协议,先将祁予琮弄了上去。 待江淼上去后,龅牙浑身紧绷的防着他。 江淼一边拖着祁予琮往旁边退,一边道:“看我干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倒霉劲儿的。” 他之所以这么配合,并非有什么策略,而是在现实状况下,做的最优选择。 总不能为了抓罪犯,再把自己和祁予琮的命也搭上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两人总有落网的那一天。 夺了腰包的二人,一边撤退,一边频频回头,防备江淼会有什么动作。然而让他们惊愕的是,江淼居然真的拖着祁予琮回程了。 龅牙道:“那小子,算是识时务。” 黑魁边查看腰包里的东西,边道:“抓了我们,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得面儿锦旗?不行……”黑魁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龅牙:“我们不能就这么走。” 龅牙一愣:“怎么,你还有什么打算?”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蝎子毒不仅让他浑身无力,刺痛如针扎,还让他有些发烧。这会儿,龅牙只想赶紧离开山里,找个地方治治这蝎子毒。 黑魁道:“晴姐和老五投降了。” 龅牙嘴里嘶了一声,琢磨道:“要去把他们救出来?”如果晴姐和老五落在科研队手里,最后岂不是得把一切都交待出来?虽然‘行走江湖’,用的都是假身份,但晴姐作为老板,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底细的。 若晴姐主动交待,他和黑魁,可就成为逃犯了。 这要是十几二十年前,当逃犯还没什么,但如今的侦查通讯手段,进步飞速,在这个年代,想当逃犯,可没那么容易。 二人皆停下了脚步。 “你觉得,我们俩现在的状态,能救人吗?” 龅牙摇头:“自顾不暇。” 黑魁眯了眯眼:“救,是救不出来了,但不能让她们把我们抖落出去,还有交易网,不能被牵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同时移向了腰包里的东西,那里头是一些必须的求生用具,其中有一样便是打火机。 黑魁将打火机点燃,凑到了眼前。 直直的火苗在他双眼中燃烧着,露出一丝毒辣。 ……………… “怎么回事?”蒋向阳看着被江淼拖回来的祁予琮,吓了一跳,忙上前接应。 “先、先给祁教授包扎吧。”江淼浑身是汗,一屁股坐地上,气喘吁吁将事情经过交待了一番,苦笑道:“我尽力了。” 蒋向阳检查着祁予琮的伤势,眉头紧锁。 旁边被捆着的老五和晴姐对视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江淼捕捉到二人的小动作,气的鼻子都歪了,起身给了老五一脚:“看什么看,打什么主意,是不是想着你同伙会来救你?” 老五疼的龇牙咧嘴,实话实说:“我估计,他们不会回来了,我们没那么深的交情。”都是雇佣来,在一起干活捞钱的,一但有难,还不大难临头各自飞? 然而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孟山水便喃喃道:“不,他们回来了。”只见旁边的高处,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两个人影来。 此时,蒋向阳正在给祁予琮包扎伤口,众人受伤的受伤,中毒的中毒,都已经精疲力竭。 闻言,他顺着孟山水的视线看去,一时间也愣了。 蒋向阳不明白,那两人为什么要回来。 他们也中了毒,莫不是以为,他们两人,能对付自己一帮人? 那处的位置稍高,去而复返的黑魁和龅牙,一动不动的站在高处的灌木里,居高临下看着众人,仿佛是某种挑衅,又仿佛是做什么观察。 但是没多久,那二人又转身窜入灌木丛,消失了。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盯着那处的孟山水,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发现,从黑魁二人消失的位置开始,一团火焰,开始迅速燃烧,从上方,往周围蔓延开去。 “火!王八羔子,他们在放山火!”蒋向阳惊的魂飞天外,他没想到那两个偷猎贼,竟然会来这么一招儿。 第43章 完结 “你手下养的是什么玩意儿!”江淼冲晴姐怒吼。 此刻,晴姐和老五以及那个疯子,都还被捆着,动弹不得。 燃烧开的火势,借着风漫延的极快,顷刻间已经燃成一片。 老五咕嘟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的喊:“姐,黑魁他们疯了!”他们是盗猎贼没错,但纵火这事儿绝对不敢干。 一来对他们没有好处,无利可图;二来容易伤到自身;三来,纵山火的犯罪性质,比盗猎严重多了。 这种爱枪子儿又没好处的事,除了没脑子的人,谁会去干? 晴姐闻言,却极其冷静,对老五道:“他们没有疯。”聪明如她,已经知道黑魁二人的打算了。 一边的孟山水见此,挣扎着爬起来,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迅速将晴姐和老五的绳索割开:“救火!这火不控制住,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事到如今,孟山水也明白了。 那二人是想自保,比起烧死自己这些人,黑魁两人,现在更想烧死的是晴姐和老五。否则,即便他们逃了,事后晴姐二人,将他们交代出来,他们后半生也无安宁之日。 这两人是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打算一把山火,将所有人解决干净。 这是众人入山后的第二次救火。 第一次是在古祠,孟山水当时选择了去古井边打水,将灭火的事交给了其余人。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法再逃避了。 火势往四周蔓延,所有人挣扎起身,朝着不同的方向灭火。江淼吃力的举起一根长长的树枝丫,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树叶子。 他将树叶子往溪水里一扫,便挥着湿漉漉的树杈,当扫帚一样扑打着火点。 浓烟四溢,群鸟因受惊而振翅腾飞。 孟山水盯着前方熊熊的火焰,双脚却仿佛扎了根。 此时此刻,他应该和蒋向阳等人一起战斗,一起救火,但前方蔓延开的,仿佛火焰组成的墙,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僵硬的视线中,他目光一转,看见晴姐正挥着树枝在卖力救火。 即便她此时中了毒,体力虚弱,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都刻着求生欲。 被帮着的疯子害怕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老五也在不停的盖土灭火。 除了疯子和晕过去的祁予琮,所有人都豁出去了。 孟山水猛地意识到,自己此时,必须要去做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比眼下的救火,更为重要。 要做这件事前,他得先离开这个燃烧带,突破上方高处的火墙。 深深吸口气,孟山水盯着前方的烈焰,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跨过去,阻止他们!跨过去! 对方既然想通过放山火的方式,来要所有人的命,那么他们的着火点肯定不止一处,八成会一边走一边放火。 眼下这场火,离溪流较近,勉强还能对付,实在对付不了,众人或许还可以靠着溪水活命。 但如果,那两人一边走,一边纵火,使得着火点扩大,引起连片的森林大火,那么,不仅自己这帮人要玩完,这片山都要玩完。 黑魁二人,为了自保,也是在搏命了。 孟山水深吸一口气,往溪流里一滚,将自己全身滚的湿透,旋即猛的窜起。 此时,他浑身都是水,冲救火的众人喊道:“我去抓人!” 喊出这四个字后,他扎头冲进了火墙之中! 热浪逼人,一进去,孟山水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炎热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他没功夫去想自己终于战胜了那个心理阴影,而是提着钢棍,跌跌撞撞的狂奔。 他久居山间,观草辨土,就能知道周围有什么动物,去了什么地方,追踪黑魁二人的去势,自然也不在话下。 ……………… 受到蝎子毒的影响,放火的两人跑的也不快。 “这火能弄死他们吗?”龅牙边跑边道,他浑身都疼,实在没什么劲儿了。 “弄死他们最好,要弄不死,你我就准备当逃犯吧,别忘了,那丫头可是你开枪杀的。” “干!”龅牙知道自己无路可退,说:“别说了,再加点火。”扑灭山火相当困难,着火点越多,扩散面积就会越大。 黑魁道:“还用你提醒?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活着的。” 不过,他这第二把火没等放出来,便被来自林间的动静给打断了。 同样中了蝎子毒的孟山水,此时身形体能,却矫捷的如同一头豹子。 他猛地跃出,一棍子打在了龅牙肩头,将他准备再放一把火的动作给打断了。 黑魁见此,第一反应是看了看孟山水身后,意识到孟山水没有援兵,而是独身一人时,他迅速上前,与孟山水扭打在一起。 此时他们身上都没有武器,争斗间,地上的钢管、石头,成了争夺点。 孟山水出来后,补充过食水,也休息过一阵子,因此这会儿体能比黑魁二人更胜一筹。再加上仗着偷袭,一时占尽上风,眼瞅着要将人给制住时,黑魁突然抽出腕上一个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是个棕色的编织手环,被黑魁迅速一拉,就成为了一条极长的细索。 是救生手环。 这东西外形是一个编织手环,可以像饰品一样戴在手腕上,以一个求生哨作为扣子。关键时刻,将求生哨一拉,手环线便松开,成为韧度极佳的救生细索。 此时,黑魁反手一套,猝不及防之下,孟山水瞬间被这细索给勒住了脖子。 刹那间,喉头的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孟山水双手卡着想将绳索挣开,但黑魁跪在他身后,绞着双臂死死的勒。 如果不是孟山水一直用手指卡着脖子,他现在可能已经被勒死了。 由于孟山水一直卡着手,一时间这绳索竟然没办法要他的命。 “挺犟。”黑魁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随即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龅牙上手。 地上掉着根钢管,也就是孟山水刚才自己抄的那根。 黑魁道:“给他两下,这小子够硬。” 龅牙立刻弯腰抄起了钢棍,在手中掂量两下,便对着孟山水额头比划。 下一秒,他高高举起了钢管,也就在他要砸下去的瞬间,一声枪响,响彻山林。 “砰——!” 龅牙身形巨震,手里的钢棍啪一声掉落在地,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地方正突突突往外冒着血。 枪声传来的方向处,一群穿着军装的人,自林木间窜出,迅速持枪逼近。 看装束,来的不是森林公安,而是森林武警官兵。 龅牙倒在了地上,当场毙命。 “别开枪……”见势不妙的黑魁,顺势将孟山水当做人质,挟持着他往后退。 但此时的黑魁不知道,已经有一个迅捷的身影绕到了后面,正朝他逼近。 中了蝎子毒的黑魁,无论是体能,还是反应力和注意力,都大不如之前。 因此,从后方饶袭的官兵,直接将他给制住,死死按在了地上。 孟山水脖颈上的绳索为之一松,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瞬间通畅的血液,让他眼前金光乱冒。 一个皮肤黝黑的军人蹲在他身边;“感觉还好吗?” “你们终于……咳咳……来了,火,快去救火。” 军人道:“留了一部分人灭火,你不用担心了……来个人,把他背上。” “不用,我自己能走。”孟山水还是要强的,罢了罢手,跟着押解的森林官兵往回走,回到了之前的营地边。 那一片周围,都被烧成焦炭了,一群人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全身都是黑灰,有蒋向阳等人,也有森林官兵。 带头救人的领导官兵指挥手下收拾现场,明火虽然已经扑灭,但还要防止有未燃尽的暗火。 有了森林官兵的加入,孟山水等人彻底松懈下来,喃喃道:“还好火势止住了,这要是蔓延开去,后果不堪设想。” 孟山水这一放松,整个人就靠着杂草丛昏睡了过去。 ………… 当孟山水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从大巴山脉深处,移动到了武汉市医院,同屋病房还有江淼等人,除了祁予琮外,队伍整整齐齐,刚好四个床位。 “吃鸡吗?”江淼躺病床上,扬着手机问刚醒的孟山水。 “不会。”孟山水回了一句,问:“我晕过去多久了?” “不会我可以交你嘛,要与时俱进。”顿了顿,江淼解释道: “我们中了毒,后续都晕过去了,是官兵同志把我们背出山的。”说话间,顺便还拍了拍床头的东西:“官兵同志们,还帮我找到了我的琴。” 孟山水手上挂着点滴,他看了看江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自己晕了一天一夜了,怪不得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 看着埋头打游戏,手机里枪声突突不绝于耳的江淼,孟山水不乐意了,心说江淼这弱鸡小白脸,怎么比他还活蹦乱跳的? 江淼道;“你们晕过去主要是因为蝎子毒,四眼最惨,咯,现在还没醒呢。”他指了指旁边的床位,四眼还在昏迷中。 他之前被晴姐等人当靶子用,让蝎子蛰的最惨,没少遭罪。 江淼继续道:“早上祁教授来过,你别说,他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其实是铁打的,睡一觉就精神了,啥事儿也没有,都不带住院的。” 孟山水道:“祁教授说什么了?” “他让我们安心养病,医药费都是国家报销的,而且要上报相关部门,给你记功。不出意外,你这次出去,肯定会升职加薪。”还在跟父母领生活费的江淼,对于可以升职加薪的‘成年’人,投去无限崇敬的目光。 然而,他发现孟山对这个消息,表现的毫无兴趣,江淼讪讪的想起,对方是在市中心有几套房收租的人,估计看不上薪水了,不由感慨:这些看林子的有钱人,真是难以取悦。 孟山水低头思索着什么,直言道:“我到不关心升职,我就喜欢当护林员。” 说话间,祁予琮打着电话,边说边走的进来:“……那你们做好防护,小心,好……我之后会去看的。”他真是精力旺盛,头上还包着纱布,裸露出的手臂上,到处是被砸伤或蹭伤的淤痕,但祁予琮愣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孟山水坐起身,等他挂了电话,还没开口,祁予琮就主动道:“……在讲弃老洞收尸的事,尸体太多,大量填埋会造成营养性污染,得焚化。” 江淼想起那洞里密密麻麻的尸体,咋舌道:“看来,焚化炉得排长队了?” 祁予琮点头,又给二人带来了其他消息。 一是:阿桐被授予为‘烈士’。 二是晴姐……不,应该是吴青。 吴青也已经苏醒,正在配合警方调查,科研所丢失的资料已经追回,确认没有备份。 祁予琮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想报复他的罪犯,当初有没有干别的事。 可惜现在查不到了,因为那人已经在牢中病发而亡。 吴青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不仅如此,还协助警方拔起了巨大的地下野生动物交易市场。 “目前已经联合各部门开始铺网,这次可以抓获一大批倒卖分子,孟山水同志,这次你功不可没,上级会嘉奖你的。” 孟山水道:“祁教授,锦旗奖章多多益善,但升职就算了,我喜欢在一线工作,只有在一线,我才能感受到自然的生命力。”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祁予琮微微皱眉,他觉得孟山水有些太理想化了,都是俗人,最终都要成家立业,孟山水就这么一直待在山里,误了人生大事怎么办? “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江淼道:“祁教授,我发誓他说的是真的,他市中心几套房收租呢,人上班就图实现理想,就图一高兴。” 孟山水一呛:“你不说话会被憋死吗?” 祁予琮闻言哈哈一笑:“好,我会把你的想法传达上去的。” 孟山水想起古祠的事儿,又道:“那些食人藤怎么弄?有它们在山里,太危险了。还有古井里面的女尸和疯子,他们……” 祁予琮摆摆手,示意不要激动:“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一个?女尸和疯子,都在警局,已经核实身份,通知家属了。至于那些食人藤,还得请相关方面的专家进行考证,最大的可能性是,采集小部分样本做研究,其余的全部销毁。” 说完,他拍了拍孟山水的肩膀;“医生说你们明天就可以出院,但我为了安全起见,让他们再多留院观察一天,所以后天你们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给你们接风。” ………… 在众人养病的期间,一场大规模的打击野生动物非法倒卖行动,正在展开。 吴青,最终被判处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若她在牢里好好改造,还有减刑的机会,等她出来时,她的女儿乐乐,或许真的已经成为了一名科学家。 出院后的当天晚上,一行人在一家大排档聚餐。 “吃完这顿,我明天就回苏州了。”江淼眼眶红红的。 孟山水踹他:“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看到我起鸡皮疙瘩,又不是生离死别。” 江淼吸着鼻子,道:“如果阿桐在就好了,我答应过,她到苏州我就带她游园泛舟。” 四眼摘下眼镜,揉着眼睛:“我很后悔,没有早点跟她表白,不管她接不接受我,我都该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江淼拍了拍四眼的肩膀,道:“你放心,就算表白了,阿桐也不会看上你的。” 四眼眼泪汪汪的怒瞪:“你以为阿桐就看的上你?” 江淼道:“阿桐会摸我的头,牵我的手,还抱我安慰我。她摸你了吗?牵你了吗?抱你了吗?你就是嫉妒,不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四眼冷笑:“她对你好,只是把你当成小孩子,研究所的小猫小狗,就是她一手撸大的。她摸你,跟摸狗没区别,你懂吗?” 江淼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怒道:“阿桐喜欢的是我的灵魂,当然,不排除我长得帅气,心地善良,并且富有艺术气息。” 四眼一脸震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这二人,一路上为在阿桐那里争宠,也不知吵了多少次,孟山水都习惯了,懒得插话。 祁予琮将酒杯一放,道:“好了!这一杯我们敬阿桐。身负什么责任,就要承担什么危险。我了解阿桐,她是个勇士,我相信,她不后悔。” 勇者无悔! 几人碰杯,几杯薄酒洒在了地上。 坐在烧烤摊前,孟山水望着眼前喧嚣热闹的城市。 他想起了自己炽热的少年时代,又想起了这几年在山里的种种,不禁笑了笑。 人类,从自然中走出,最终,也将回归自然。 生命运转不息。 这些尘世烟火,繁华鼎沸,依托于一个和谐的生存环境,反之,这一切,就如同空中楼阁,早晚会塌陷。 而守护自然、守护生态,守护野生动植物,就是在守护人类,守护着这繁华的,人来人往。 人物:蒋向阳 蒋向阳十四岁之前没见过海,有一年走亲戚到了广东,那边靠海,当地有很多渔民。 和当地人结婚的大表姐,皮都晒黑了一层,蒋向阳不明白,说咱北方多好啊,你结婚咋找个南方人啊,这地方太热了,瞧把你给晒的。” 他大表姐说:“暖和,你不觉得我现在,就像一颗稀世的黑珍珠吗?” 他回;”我看你像一头大黑熊!表姐夫那身板儿不够你一顿胖揍的。” 虽然对于大表姐找南方姐夫,并且晒成黑炭的事感到不满,但蒋向阳还是喜欢海的,刚好姐夫家的亲戚说要去弄点渔货,蒋向阳便缠着,要去长长见识。 打渔有两种船,一种是大渔船,出海需要十几号人,配备极其专业的渔船和设备,一出海至少得在海上飘半个月,属于专业吃这碗饭的。 还有的就是私人的小渔船,海边原住居民,谁还不会点打渔摸虾的本事? 平时自己开着小船,出动一两口人,去海上打些鱼,去浅海摸些海蟹、牡蛎一类的,运气好还能摸出珍珠、砗磲一类的。 当然,砗磲现在不能摸了,保护物种了。 近海捕捞没什么风险,于是大表姐就同意他跟着亲戚出去玩。 那亲戚是个四十岁的男人,皮肤晒的黝黑,架着小船,就带着蒋向阳出海了。 蒋向阳第一次出海,相当兴奋,还脱了衣服,穿着裤衩到海里游了一圈,游累了就回船上躺着。 “广发叔,我们今天要打什么?” 广发叔道:“打到什么是什么,你想吃什么?” 蒋向阳想了想:“不喜欢吃鱼,吃大龙虾、大螃蟹、大蛎子。” 广发叔一笑,说:“嚯,都是些带壳的!看来为了满足你这个小客人,我得拿出祖传绝活。” “什么绝活?”蒋向阳好奇的问。 别看他才十四岁,但北方人长个儿,已经一米七多了,看着就跟个大人差不多,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你说的那些,是长在水底的,人得潜下去捞。但人得换气对不对?以前没有潜水设备的时候,我们的先人,就是徒身潜下去的,靠着一口气,潜到水底,在水底的沙砾礁石间,摸你说的大海蟹、大龙虾、大蛎子。” “那他们可以憋多久?” “看每个人的功夫了,我们比不上先人了。” “那广发叔你可以憋多久?” “五分钟。” “哇!”蒋向阳惊叹出声,他洗脸的时候,试过把面按照脸盆里憋气,最长记录是一分三十秒,广发叔居然可以憋五分钟! “为了招待你,我今天一定要给你摸到大龙虾或者大海蟹。” 蒋向阳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哈哈哈哈哈,不会的。” 广发叔的装备比他的先辈好,至少有了护目镜和头探灯,他挂了打捞袋,在船上栓了一根绳索,便下水了。 摸这些带壳的靠运气,广发叔反反复复下水五六次,每次歇十几分钟,都没能捞上来一只。 蒋向阳还是很贴心的,忙说自己不要了,但广发叔被激起了斗志,说无论如何,大螃蟹、大龙虾,至少得摸一只上来。 如此,便又下了水。 蒋向阳看着水里的绳索,等着下面的动静,忽然之间,他发现绳索和船身,都有些往回飘。 海面无风,无浪。 刚才可没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在蒋向阳疑惑之时,广发叔突然冒出头,气喘吁吁,神情大变,一口气爬上了船,急急忙忙开启发动机往回倒船,连拴在身上的绳索都没工夫解开。 蒋向阳意识到不对劲,慌张道:“叔,怎么了。” 似乎是想安慰他,广发叔虽然神情凝重,嘴里却说道:“没什么,有点事,我们必须得快点回去。” 人小鬼大的蒋向阳,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但他懂事的没有多问,见广发叔专心的看着船只,便道:“我帮你把绳索解开。” “嗯”广发叔眉头紧皱的看着海面。 绳索连接着他的腰和船舷,一来是一种基本防护,二来是担心人和船离的太远。 当然,也有第三个先人不说出口的意思,那就是如果潜水时出现意外,死在海底了,不至于找不到尸体。 但古时候渔民很迷信,这点意思,是从不说出口的,大家心照不宣。 绳结打的比较紧,蒋向阳专心解绳结时没注意脚下,突然海面一个急涌,他站立不稳,瞬间往海里倒去。 倒下的瞬间,他下意识扣紧了手中的绳索,这下子,连带着专心掌舵的广发叔,也被他一同拉下海。 已经启动的机船发出隆隆声响,依旧快速往前行驶,这比先人的手摇船可快多了。 广发叔顿时被拖在海里走,他想救蒋向阳,却被船只带着往前,一时没能拉住。 其实这绳索很长,可以拉开很大一段距离,只是刚才上船时太急,使得绳索套住了。 这导致二人之间一下子拉开了十来米。 广发叔被拖在船后,也拉不住他,便急道:“你稳住,等我。”说完自己拉扯着绳索,奋力上船。 幸好蒋向阳是会游泳的,否则不得被淹死?此时,原本平静的海面,明明一点风都没有,但海底却像是有什么暗流,是的还用剧烈的涌动起来。 几个涌动间,就将蒋向阳和广发叔所在的船只,距离给拉的老远。 “小蒋,你不要怕,我马上过来!”广发叔上船后,迅速解下腰间的绳索,调转船头往蒋向阳那头驶去。 然而,潮涌太大,进三退二,两人半晌都没汇合,好不容易汇合时,蒋向阳已经累的去了半条命了,直接躺在船上呼呼喘气,断断续续道:“叔,咋回事,这海怎么突然动起来了。” 动这个字用的太合适了。 广发叔神情凝重,这时也不像之前一样瞒着蒋向阳了,一边再次调转船头,一边道:“海底的涌动先置,我刚才最后一趟下海时,在海下就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什么活物来了。”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很大的活物。” “很大?鲨鱼?” 广发叔摇头,喃喃自语:“鲨鱼怎么会有这种动静,是更大更大的东西,难道是鲸?但鲸怎么会到近海区来?它们应该在深海区域啊。”自言自语间,广发叔也想不明白,便行驶船只继续回航。 歇够了的蒋向阳重新站起来,也就在他站起身的瞬间,忽然,他看见远处的海平线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小岛’,紧接着,一道水柱从岛中高高冲起,又像蘑菇朵般散开。 “鲸!是鲸!”随着话音落下,小岛下沉,海面又出现一个巨大的尾巴,带起雪白的海浪。 巨尾扑打海面,浪涌翻滚。 这下,船上的二人,知道这涌是怎么来的了,只是鲸,巨大的鲸! “广发叔,那是什么鲸?” “看不出来,或许是抹香鲸,有点像。”广发叔看那鲸没有往这边冲的架势,便松了口气。如果在鲸的附近活动,那就危险了。 “抹香鲸为什么来近海?”蒋向阳问。 “不知道。” “它好像在玩儿。”观察了一会儿,蒋向阳发现,那鲸在附近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像是自己在转圈圈玩似的,会不会是一头小鲸?它妈呢? 伸着脖子望了会儿,突然,那原地转圈的鲸仿佛突然认定了什么,竟然朝着蒋向阳他们的方向而来。 鲸的速度多快啊?这小船怎么赶的上,几乎顷刻功夫就到了近前。 万幸的是,鲸没有吸水,这使得它靠近后,船只随着它周身的海浪,被推向了一侧。 然而,它巨大的身影,如同小山般,深深映在了蒋向阳的脑海中。 这鲸过于活波了,时而深潜,时而上浮,时而喷水,搅起的浪涌,让船上的二人十分狼狈,稍不注意,就可能翻船。 蒋向阳跪趴着稳定身形,死死抓着船舷,以免被甩下水。 广发叔张开双腿,屈膝站立,腰身绷紧,操纵着船舵,尽量远离那头鲸。 最终,二人还是没能保住船只。 鲸的体型太大,只要稍微一侧身,就就弄出很大的动静。 海上和大河里,关于‘大鱼翻船’的故事数不胜数,水里体型巨大的生物,足以让船毁人亡。 小船翻了,万幸广发叔反应够快,在船即将不保之时,拽住蒋向阳,迅速跳水。 几乎跳水的瞬间,船身便直接翻了个面,朝水中倒扣下去。 广发叔一阵后怕:这要没及时跳水,人被扣在船下,随着船的重量迅速沉水,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在一些河里,若是遇到翻船的河难,救人时翻开倒扣的船,遇难的死人,就被扣在那船里,别提多惨了。 没了船,两人只能游回去,而那头鲸则将二人抛在身后。 半浮半游的回到岸上时,岸上多了座‘山’,山边聚集了许多渔民。 两人被渔民救上岸,精疲力竭。 蒋向阳看着那座‘山’,道:“它搁浅了。” 广发叔道:“是,它搁浅了。” ………… 这是个小地方,救援队和设备到达时,鲸已经死亡了。 那时的蒋向阳已经修养好疲惫的身体,远远围观着救援人员,对鲸尸采取的一系列措施。 正常的鲸鱼,在海中死亡后,会落入深海。 巨大的尸身腐烂,会在海底分解成丰富的营养物质,滋养深海中的大量生物。 这是生态的循环。 而搁浅的鲸,则会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死亡。 鲸巨大的身体,压迫着内脏,氧气难以输送到庞大的身躯中,鲸鱼会慢慢窒息死亡。 这种窒息,是个漫长的窒息过程,将窒息的而痛苦,延的很长、很长…… ………… 为了弄清楚鲸搁浅死亡的原因,工作队对它进行了解剖,几个人撑着外皮,一个人钻进鲸的肚子里,弄出了大量腐蚀物,当然,更多的,是无数的垃圾。 渔网、塑料瓶、游泳衣裤、玻璃、破球……这些人类的垃圾,几乎占了它一半的空间。 后来,对于鲸死亡的原因,有过两种猜测。 一:鲸的胃部充斥垃圾,导致它太过痛苦,于是冲上海滩自杀。 二:由于环境污染,船只或者电波等干扰,鲸的声呐定位系统出现了障碍,无法判断正前的位置,从而冲向了岸边。 最终,鲸尸被船拽入了深海,当然,它体内的垃圾被清理出来了。 鲸在海中游玩的美丽身影与血淋淋的鲸尸,深深刻在了蒋向阳的脑海中。 他望着清理出的垃圾群,一个朦胧的概念便形成了:不能往水中扔垃圾,少用塑料制品,爱护生态,爱护大海,爱护海中的生命。 或许是这一次经历给他留下了影响,从那之后,蒋向阳格外关注身边关于人类活动和生态保护相关的联系。 以至于最后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当然,他没有从事海洋生态文化方面的研究,但不管是水里的,还是陆地上的,自然系统山海相连。 他能做的,就是发挥自己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人物资料: 人物:蒋向阳 年龄:34岁 身高:189cm 发型:寸头 性格:外冷内热,外人面前稳住,熟人面前毒舌。 绰号:怼王 爱好:吃、游戏、篮球 特长:画画 最爱做的事:在山中捡奇形怪状的石头收藏。 最讨厌的事:被蚊子追着咬。 他留下的一句话:答应我,不要乱扔垃圾。 人物:祁予琮 有一种人被称为天才,天生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会。 像祁予琮这种年纪轻轻,就能被冠以教授头衔的很少,自然也吸引了无数姑娘为之着迷。 可惜,这个人太冷了。 看着文质彬彬,挺温和的人,却总是保持着让人疏远的礼节,姑娘们再怎么主动,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言归正传。 ………… 殡仪馆里,30多台焚化炉全速启动。裹尸袋裹着的干尸,一具一具的运进去,却不见运出来。 这不是一般的丧事焚化流程,而是特殊任务,特殊处理。 祁予琮得空,就来盯着看看,与他同行的,有一位搞历史民俗研究的,估计研究的过于专心,头都秃了。 秃头非得跟过来看一眼,到地儿后,发现尸体都被裹着,也看不见什么,便唉声叹气:“好歹留一具当样本行吗?别都烧了呀!” 祁予琮坐在金属椅上,看着前方拥挤的走廊。 这地方平时应该是空旷的,只是此刻,走廊上排满了推车,车上放着的一具具干尸,正排着队准备进焚化炉。 还好这些干尸都包在裹尸袋里,否则那场景,估计很恐怖。 祁予琮道:“我问了工作人员,一具正常的尸体要焚化,需要40到60分钟,这些干尸基本40分钟烧完。他们一共30个炉子一起开工,你知道得烧到什么时候吗?” 秃头好奇问:“什么时候?”、 祁予琮道:“要一直烧到后天晚上。” 秃头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明明尸体被包裹的挺好,但他还是觉得空气中有股挥之不去的尸臭味儿。 ………… “抓住它!”就在两人闲聊间,几名工作人员突然呼喊着,从焚化间的门里冲了出来,打断了祁予琮和秃头的话。 祁予琮起身看着那几人,只见他们一脸着急,眼睛搜寻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你们在找什么?”祁予琮皱眉问。 秃头靠着墙,在一边没说话。他本是为了那些干尸而来,如今又见不到,也就没兴趣多留,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蝎子!”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气喘吁吁的回话,又焦急的四处看:“有一具老尸,尸袋破了,从里面钻出了一只赤红色大蝎子。”说着,她比划了一下大小,约摸有二十厘米长。 秃头眉头一跳,诧异道:“赤红色的大蝎子?坏了,难道是尸蝎?那玩意儿袭人,而且剧毒,和普通毒蝎子不一样,一定不能让它跑了。” 祁予琮是搞动植物研究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但尸蝎却是第一次听说,便问秃头是怎么回事。 秃头说:“那东西应该是属于特殊环境下的生物变异产物,我以前在陕西乡下做民俗研究时,当地老乡提过。尸蝎容易出现在老坟地里,大部分时候都安静的寄居在坟穴里,一般不出现。除非是遇上什么天灾,坟穴被破坏,尸体损毁一类的,尸蝎才会从里面钻出来。” 顿了顿,秃头接着往下说。 那一年,当地搞开发,挖掘机挖山挖路,连带着挖了片老坟地,因此挖出好几只赤红色的老蝎子。 蝎子和挖掘机的体积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没人在意它们。 但这些东西仗着个头小,无声无息的袭人,当场的许多工人都被蜇了。 这些尸蝎蛰完人就撤,估计寻找新的栖息地去了,但被蜇的人就惨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后来从伤口处开始一路溃烂,治好了又犯,犯了又治,反反复复,浑身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果真是尸蝎,必须得把它找出来,否则跑出去,还指不定怎么祸害人。 这可是在城市里,街上人来人往,可不像之前在乡下,想蛰也蛰不了几个。 秃头说完,在场的人神情大变,连忙到处找蝎子。 这殡仪馆里有好几条通道,许多办公隔间,再加上各处通风口,想找一只蝎子谈何容易?众人忙活半晌,一无所获。 “我去调监控看看。”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出主意,众人于是去了监控室,迅速调出了监控。 追踪着监控上的画面,镜头经过几次切换后,便找到了蝎子的前进路线。 它先是从靠近焚化炉的尸袋里钻出来,然后迅速爬到门口,进入了通道。 通道口排满了等候焚烧的尸体,蝎子进入其中后就不见了。 难道它躲在了其它尸袋里? 显示器上,是一条‘排着队’的走廊,走廊一侧的金属椅上,自己和秃头正坐着谈话。 便在此时,镜头里的自己和秃头站了起来,另一头,几个工作人员慌慌张张的追了出来。 祁予琮按下了暂停键,因为他留意到显示屏上,在自己二人和工作人员对话时,金属椅下,一个红彤彤的东西,正顺着椅子往上爬。 祁予琮调了下播放速度,改成慢速播放,只见那红彤彤的东西露出全貌,赫然是只大蝎子! 它猛地一跃,速度极快的,就跃到了祁予琮后背上,扒住了他的衣服。 而此时……画面中的祁予琮浑然未觉,正在听秃头讲尸蝎的来历。 显示屏前的众人看到这儿,齐刷刷抽了口凉气,目光瞬间看向祁予琮,而祁予琮自己,也下意识反手往后背一摸。 隔着衬衣薄薄的布料,他摸到布料底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这会儿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背部的肌肉,已经失去知觉了…… “帮我!”祁予琮急道。 他旁边的秃头立刻撩起了他后背的衣服,就见那赤红色的蝎子,趴在祁予琮后背上,一动不动。 估摸是这蝎子蛰人时,能分泌某些麻醉类物质,总之祁予琮的背部没有疼痛一类的知觉,但在秃头眼中,他后背已经被大片青紫的淤痕爬满了。 “我来!”那女同志挡住了秃头去抓尸蝎的手,转而从显示屏桌案的抽屉里,摸出一副厚实的手套。 那是隔热手套,平时在焚化室使用的,这里也备了一些,刚好能用上。 戴上厚厚的手套,那女同志又变戏法似的,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瓶。 秃头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哆啦a梦了。 她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尸蝎,塞入了玻璃瓶中,合上了橡木塞,递给祁予琮:“看起来有剧毒,你得马上去医院。” ………… 祁予琮原本的工作安排,是着重研究追回来的资料,这下得了,自己反到成了医院的研究样本,为了弄出对付尸蝎毒的愣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差点儿没憋出毛病。 但感谢组织的信任,就在他要出院当口,研究所给他派了个活儿,问他干不干。 山西防沙工程前期勘测,除了他,还有其他各方面专家。 前期勘测完成,就要开始大面积植树造林,进行生态挽救。 “去不去你到是应个声。”电话那头,研究院的领导催促着。 祁予琮立刻道:“去,当然要去。不过我想借个人。” 院长问:“借谁?” 祁予琮道:“护林员,孟山水。” 人物资料: 人物:祁予琮 年龄:32岁 身高:180cm 发型:短发 性格:温和,稳重,富有心机。 绰号:无 爱好:养绿植 特长:雕刻 最爱做的事:喝着茶看一本闲书。 最讨厌的事:周围有聒噪的人。 他留下的一句话:大胆推断,小心论证。 人物:龅牙 网页:奇异诡谈志。 文章名:《深夜外卖》 作者:干完这票买豪宅 读者朋友们,你们晚上有吃宵夜的习惯吗? 我邻居小王,是个做游戏代练的宅男,他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每到凌晨一点左右,就会叫份外卖当宵夜。 而我,我爱偷窥。 一墙之隔的衣柜边上,被我钻了个小洞,我喜欢在晚上偷窥邻居,这种古怪变态的癖好,无人知晓。 上一位邻居,是个独居的中年妇女。 她身材丰腴,喜欢对着穿衣镜自怜,每次洗完澡,她都会在镜子前捏一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或者摸一摸松弛的大腿,叹气说:“我该减肥了。” 第二天,她照样端着大碗米饭,吃的津津有味。 她可能不知道,曾经有只眼睛,透过墙面,每晚都窥视着她,其实我觉得她不胖。 我挺喜欢中年妇女的,可惜她很快搬走了。 新来的小王非常邋遢,隔着孔洞,在我能看见的范围内,有他的电脑桌、浴室门、以及出入的房门,其余位置,在偷窥死角,我看不见。 大部分的时候,我只能看到小王的背影,弓着背、低着脖子,保持一个畸形的姿势一大晚上,一边打游戏,嘴里一边骂粗话,又或者抠脚丫,又或者离开座位一会儿,去上个厕所,或者去冰箱拿瓶可乐。 我看见有一只蟑螂,顺着凳子爬上去,又爬到了小王的背上,而他浑然不觉。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小王起身打开门,门外是个提着餐盒的外卖小哥。 小王每晚点外卖,送餐的几乎都是那个小哥,个高、瘦、皮肤蜡黄,像是营养不良、或许他是负责这一小区的外卖,所以才夜夜日期而至。 外卖小哥和小王一样,都很内向,他俩没人说话,一个无声的递餐盒,一个默默的接过,紧接着,小王就会关上门。 但今晚,情况有些不一样,小王没接餐盒,而是疑惑道:“我今晚没点外卖。” 那外卖小哥不说话,沉默的把餐盒递给他,转身就走了。 小王一脸懵,随即乐起来,嘴里嘀咕:“估计送错了,白捡一份,嘿嘿。”他打开外卖盒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还边腾出手操作电脑。 接下来几天晚上,小王都没有点外卖,但那外卖小哥,依旧每天出现,送一份外卖,似乎对于送错的事,毫不知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外卖小哥转身离开时,似乎朝我这儿看了一眼,仿佛知道我在偷窥似的。 这种感觉……很刺激,我心里特别兴奋。 我爱偷窥,害怕被发现,但心底深处,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发现我。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外卖小哥是不是发现我了?他会不会来找我?他会不会提醒小王? 墙上确实有一个小洞,但谁能证明我在偷窥呢?谁能证明这个洞是谁留下的?毕竟它如此隐秘。 就算被抓到了,我也可以合理否认,这相当刺激。 这天晚上,小王又接到了免费外卖,自从他发现不下单,也有外卖后,他已经连着一周没下单了。 小王的身体状况看上去有些堪忧,他长时间不出门,宅在家里,吃着地沟油,昼夜颠倒,身体似乎已经要垮了。 这两天我偷窥时,感觉他脸色惨白,气息虚弱,打游戏都不骂人了。 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猝死在房间里?他似乎没有朋友和亲人,从不见有人来找过他。 如果他死在房间里,我或许得帮忙报警。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摇摇晃晃,神情呆滞的小王打开门,照旧说道:“我没点外卖。” 外卖小哥依旧沉默的将饭盒递给他。 小王沉默的接过后,慢吞吞的关上了门。 这次,他没有坐到电脑桌前去吃,而是靠着墙坐到了地上,并长长出了口气,似乎这个姿势,让他感觉更为舒适。 我如果像他一样,每天在凳子上坐十六七个小时,估计我也会想换个姿势、换个位置。 以前因为视角的原因,我从来都看不见小王吃的是什么,今天可以看到他的外卖盒了。 是一盒白米饭,加一盒红色的菜,或许是放了辣椒油。 小王手有些抖,已然虚弱的握不住筷子,我看见他端着白米饭,开始吃。 渐渐地,我觉得不对劲,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盒子里的白色米饭,怎么好像在动? 米粒怎么会动呢? 我眨了眨眼,将眼珠子贴到孔上,试图看的更清楚。 须臾,我觉得喉头翻滚,浑身汗毛倒竖,头皮阵阵发麻。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饭盒里的‘白米饭’,其实不是米,而是一只只白色的蛆,舀了满满一盒…… 小王扒着蛆,目光呆滞,双颊凹陷。 他夹了块红彤彤的肉菜。 刚才我以为那是淋了辣椒油的卤肉一类的,现在才发现,那是生肉,血血淋淋的生肉,那肉上,还粘连了一些仿佛毛发一样的组织。 我没由来觉得,那仿佛是一块人头皮……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我猛地后退,坐在地上,擦着自己额头的汗。 一盒人头皮肉,一盒蛆米饭,这怎么可能呢?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对,我肯定是太累了。 深深吸了口气,我搓了把脸,决定重新看个究竟,然而,当我再次将眼睛凑到墙孔上时,我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难道小王把灯关了?电脑也关了?他今天终于决定早点睡觉了吗? 正疑惑间,眼前的黑暗却慢慢消失……墙孔对面,慢慢露出了一只眼珠子,紧接着是小王的惨白的脸…… 原来,是他在偷窥我。 我吓的浑身颤抖,又冒出一股莫名的激动。 这太刺激了,我偷窥的对象,居然反向偷窥我,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小王端起了那盒肉,依旧是红彤彤、血淋淋的,我看的真真切切,里头还有一根切成两截的手指。 “给你吃啊。”小王冲孔洞后的我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啊——!”我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响起了我们旁边小区,最近发生的一起凶杀案。 我所住的地方,是这个城市的贫民窟,这里肮脏、逼仄、狭窄、治安混乱,聚集着三教九流的各类人,优点是房租便宜。 前几天小区的一个租客被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血迹和当事人的血衣,尸体却不翼而飞。 这案子至今没破,警察一直在周围寻找尸体,排查了所有的监控、垃圾桶、一切可以藏尸的可能,但尸体至今没有找到。 小王吃的人肉会不会是…… 那个送外卖的小哥,送的是人肉外卖? 他…… 我正恐惧间,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响,是小王家发出来的,似乎是人倒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 我怀着恐惧和难以言说的好奇,再一次凑到了墙孔上,这次,我看到小王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晕过去或者死了。 这一幕让我感到恐惧,我也不敢报警,晚上惶惶了大半夜,于是去网吧开了台机包夜,渡过了一晚。 第二天回家,楼道里很热闹,一问才知道,是小王猝死在家里了,警察已经将尸体运走。 房东已经放出话,那间房子打折租。 我压着恐惧,和好奇的邻居们,在小王租的房间门口往里看,里头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房东迅速重新布置了一下,看起来整洁而明亮。 昨晚的一切,仿佛是梦。 我问邻居:“真的是猝死吗?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邻居说:“没有啊,警察什么也没发现,就是熬夜太多,饮食不规律,猝死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我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也不该熬夜了,昨晚的一切,或许是自己长期熬夜偷窥,产生的幻觉。 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发青,决定从今晚开始,做一个养生党。 我把那个墙孔给堵上了。 晚上躺床上,我偷窥瘾犯了,导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熬了到凌晨一点。 突然间,黑暗中,传了敲门声。 “砰砰砰。” 这熟悉的节奏和熟悉的时间,让我意识到,是那个外卖小哥又来了。 等等…… 我发现不对劲,今天敲的,好像是我的门…… 作者的话:要出去干趟活,回来再给大家更新,求老铁们点赞、转发、投票票~~~ (未完待续) 《深夜外卖》读者评论区: 1832**123:作者怎么还不更新,都一周了!! 爱吃狗的鱼:干完这票买豪宅这个作者,已经太监好几篇文了,感觉这篇文凶多吉少。 妞妞的小皮鞭:作者大大,你快回来更新啊。 寂寞随风:爱看大大的诡故事,吓的我不敢点外卖了。 136***94:快更啊。 那年青春:不敢熬夜了。 ………… ………… 最新更新: 大家好,我是作者‘干完这票买豪宅’的弟弟,我哥因为从事盗猎犯罪,被警察抓了,已经判了死刑,此文太监。 人物:? 年龄:36岁 身高:176cm 发型:短发 性格:偏激、狠毒 绰号:龅牙 爱好:在网上写恐怖故事 特长:屠宰 最爱做的事:赚钱 最讨厌的事:买家放鸽子 他留下的一句话:等我干完这趟活,就回来更新。 人物:江淼 苏州是个好地方,气候宜人,男男女女,各个皮肤白嫩,温柔细语,展现出一片南国风情。 江淼离开大巴山脉,回家后,一身细皮嫩肉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可把他妈心疼坏了,命令家里的宝贝疙瘩,收假前,哪儿也不能去。 江淼是那听话的人吗?在家待了几天,就无聊到发霉,天天摸出手机水群。 这次分别后,蒋向阳牵头拉个群,群名叫:环保先锋队。 少女之光(江淼):大家在干什么呢?祁教授你还在住院吗?那蝎子炖了没? 学海无涯(四眼):老师在休病假,蝎子弄研究所去了。 少女之光:你在干什么? 学海无涯:在食堂吃饭。 少女之光:@披盔甲的蚱蜢 老孟,你在干啥呢? 少女之光:@披盔甲的蚱蜢 老孟,你在干啥呢? 少女之光:@披盔甲的蚱蜢 老孟,你在干啥呢? 蒋向阳:老孟断网了,可能在巡山吧。 少女之光:老孟好可怜,他一个人不寂寞吗? 披盔甲的蚱蜢:图片(自拍和小狗) 少女之光:你没巡山?还养狗了? 披盔甲的蚱蜢:它叫秒秒。以后陪我巡山。 江淼怀疑孟山水在内涵自己,为什么要叫一只狗‘秒秒’? 就在这时,楼下他妈的声音传来:“淼淼,下来喝汤了。” 少女之光:我下楼喝汤了,我妈炖的养生汤,你们想喝吗? 蒋向阳:无聊。 学海无涯:幼稚。 披盔甲的蚱蜢:妈宝。 少女之光:你们就嫉妒吧。 一边喝汤,江淼一边继续水群。 少女之光:疯子怎么样了? 学海无涯:他恢复的不错,警方在调查董晓旭的死因。 少女之光:难道笔记上的内容,是假的? 蒋向阳:不要乱猜,等结果。 披盔甲的蚱蜢:我刚才接了祁教授的电话,他邀请我,一起去参加山西的防沙前期考察,同志们,我们又要会师了。只是,我的狗怎么办? 蒋向阳:热烈欢迎,鼓掌,狗可以带上。 学海无涯:这次我不能去了,有太多数据要整理,遗憾。 少女之光:什么!你们又要聚首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能不能带上我? 上善若水(祁予琮):我们不缺乐队。 少女之光:祁教授!你上线了!求求带上我啊啊啊啊啊~~~撒娇打滚卖萌。我不止会拉琴,我还会跑腿,我可以给你们当苦力呀! 披盔甲的蚱蜢:江淼,你是不是折腾上瘾了,不经受风吹日晒,反而觉得不舒服了? 少女之光:我的冒险血脉觉醒了,我是一个要成为冒险王的男人。 披盔甲的蚱蜢:这次是去沙漠,环境恶劣,还要在荒漠露宿,你吃不消,乖,在家好好养膘。” 少女之光:你们不爱我了,嘤嘤嘤…… 学海无涯:插个题外话,孟哥,江淼,你们还记得古祠里的神像和那些壁画吗? 少女之光:这还能忘? 披盔甲的蚱蜢:怎么了,你说。 学海无涯:食人藤清理后,考古队跟着上了。考古队那边的结果出来了,那里头供的,还有壁画上画的,都是‘旱龙’,旱龙就是穿山甲,几百年前,那地方的人,是拜穿山甲的。 少女之光:穿山甲有什么好拜的?一颗球。 学海无涯:应该是它们对付过一些生态灾难,所以当地人,认为它们是山神派来的救兵,于是修建了旱龙祠。 披盔甲的蚱蜢:古祠已经拆了,弃老洞的洞口也填了。 少女之光:说回沙漠的事,祁队,老孟,你们真的不打算带上我吗? 少女之光:人呢? 少女之光:不要装死,说话! 少女之光:人呢???你们太过分了。 少女之光:我已经知道地点了,你们不带我,我会自己过去的,哼! 系统提示:蒋向阳将您移除了群聊。 江淼:………… 人物资料: 人物:江淼 年龄:22岁 身高:180cm 发型:短发 性格:胆小,娇气,但重情重义。 绰号:小少爷 爱好:摄影 特长:小提琴 最爱做的事:游山玩水。 最讨厌的事:被不喜欢的女生硬塞情书 他留下的一句话:别动我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