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缉凶》 第一章 钱笑 “市中心，捷达广场，发生炸弹爆炸案件，目前已经确认有54人受伤，死亡人数还在进一步统计之中……据知情人士透露，这是一起有组织的恐怖犯罪案件，国家各部门都严密关注，目前已有嫌犯落网……” “啪”的一声，遥控器被摔在桌面上，一个寸头，黑脸，面目方正的人冲着下面吼道：“说吧，谁把消息放出去的？” “没人啊……陈队，这不都在呢嘛……” “没人，54个伤员，还有疑犯落网的消息，就算调出监控也见不得数这么清晰吧？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卖的消息，这种案子也敢动手脚，到时候我看不光是蹲监狱的问题了！”国字脸的人正在发火，重案组的房门被打开，一个女警带着两个警员走了进来。 她走进来之后，立刻吸引了陈队的注意，“怎么样？” “不行。”女警摇了摇头，“嫌犯精神有点不正常，除了问出似乎还有其他人，和其他炸弹之外，一无所获。” “还有炸弹？”陈队长听到这消息眉头直接锁成了“川”字，“刘儿，你不是专门在警校攻过审讯这块的吗，怎么，击溃不了她的心理防线？” “没用……”女警摇了摇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刚才说了，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正常，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审讯普通犯人还行，这人精神病，普通的施压方法根本不起作用，施压过度了，她脑子更乱了，一会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还怎么找炸弹？我建议，你找个精神科的专家来，可能会好一些……” “精神科专家。”女警的话让陈队陷入了沉思。要说滨海市以前是绝对不缺精神科专家的，以前的滨海五院是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著名的精神卫生研究中心，只不过两年前那个大案子，让那地方彻底萧条。 大部分专家都死掉了，研究中心的几栋大楼也被烧掉，侥幸活下来的少数专家，早就作鸟兽散的去往了全世界各地，现在整个滨海城，从精神研究的高地，变成了洼地，甚至空白地。 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专家，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谁，小陈，去给二监的孙监狱长打个电话，让他准备调出个人。” “好嘞，陈队，那人叫什么名字？” “钱笑。” …… 滨海第二监狱。 中国的监狱是个劳动场，和美剧中常常看到的监狱不同，这里很少很少有人打架斗殴，教员，组长，层层管理。当然，最关键的是，大家每天都在劳动，早晨5点多起床，6点多出工，晚上9点半收工，然后上床睡觉。 一天下来，就没有任何惹事儿的精力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出工表现好了能赚取工分，120工分能减刑一年，没人会因为打架斗殴的破事儿去挑战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工分。 如果有的话，某些特殊的无法减刑的重型犯是特例。 钱笑，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种特殊的犯人很少，大部分是政治犯，因为人数非常少，又牵扯很大，所以他们白天也不用出工，被单独关押在牢房里。 穷极无聊的他们，比出工的犯人们更加枯燥，两年来，这群人就靠着钱笑生活了。 因为他有很多讲不完的故事，而且，似乎听完了他的故事后，晚上就能做一个美梦。 “老钱，你上次说你因为研究什么机器进来的？” “电突触共融。” “什么共融？” “电突触，就是脑细胞传递信息的一种，怎么说呢，通俗点说叫媒介吧。”一个靠在墙角懒洋洋的中年人说道：“依附在脑细胞神经上的……” 钱笑话还没说完，牢房房门的打开的声响打断了他，一屋子的人都看向门口，他们看到平时难得一见的监狱长亲自前来。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里都亮出光芒，希望叫到名字的是自己。 “钱笑！”一声叫喊，打灭了大部分人翻身的希望，一个个眼神灰暗下去，用羡慕的眼光看向了站起身来的那个人——被关押进这监房里，自身的努力是没有用的，能出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外界的力量。 “出列，有事找你！” “是。” 钱笑跟着监狱长出来，心中盘算着，这一屋子人，最不可能翻案的就是他了，两年前的事儿，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他没判死刑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而且他外面也没有什么势力，怎么可能翻身。 虽然心中疑惑，但他没有冒然出声询问，而是关注起了监狱长的神色。他脚步很快，眼中有一些焦急，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如果什么事情，是需要用到他的话，钱笑想了想，肯定和精神科有关。 脑子里想着对策，他跟着监狱长走出牢房区，走进监狱长办公室，随后就被移交给了一个黑脸寸头身材健硕的人。这人钱笑认识，是刑警陈队长，专门负责重案要案，两年前就是他把自己送进监狱的。 “老钱，好久不见。”陈队见了钱笑之后，难得的挤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在他那苦大仇深的脸上，显得很尬。 不过，通过这个笑容，钱笑更加确认了刚才的想法——他找自己有事儿，而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能离开监狱的机会…… “陈队。” 所以，他绷紧精神，更加不多说话。用谈判心理学分类来讲，这陈队很明显属于“冲动对手”，对付这种人，想博取最大利益，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答应他的要求，然后明确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尽量缩短谈判时间。而这类人，一般自尊心都很强，不想让别人看破自己的想法，初期什么都不问，让他主导谈话权，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紧迫，先上警车吧，上车说。”对陈队来说，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钱笑自然很配合的，从办公区出了监狱，再次见到了围墙外面的光。 “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不在里面蹲过几年的人，是不明白这口气的意义的。让出监狱的第一口新鲜空气充斥胸腔之后，钱笑感觉脑子都清明了一些，再跟着陈队进警车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盘算。 “老钱，咱俩接触过一段时间，你也了解我，我算是一个快言快语的人。这次找你出来呢，也是有目的性的，我就直说了。今天，在市区发生了炸弹案，作案的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她有同伙，而且炸弹不止一个。我找你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把她的同伙位置，尤其是炸弹位置，给问出来，而且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好是今天之内问出来，你能做到吗？” “嗯……”钱笑听了沉吟了一下，“做不做得到，我不敢保证，但如果我做不到，咱们市甚至咱们省，也没其他人能做到。” “嗯。”陈队点了点头，他对钱笑的履历烂熟于熊，毕竟除了这个炸弹案之外，这几年发生过的最大的案子，就是钱笑案件了。钱笑话说的很满，但是陈队信他，“这个案子让你帮忙，你那边有什么要求？” “如果我能在短时间之内找到炸弹，没有任何人员损伤的话，我想申请监外执行。”钱笑在陈队还没应答的时候，赶忙继续补充，“我知道国家规定，我其实是符合保外就医条件的，随便带我去任何一家正规医院体检，应该都能查出我身体的状况，那场事故之后，我身体一直很差，继续关押的话，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嗯……”监外执行，条件非常苛刻，有时候不光是符合条件就可以的——尤其是钱笑这种特殊犯人。 而且这也不是他陈国强一人说了算的。 在陈国强还在沉吟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来了，是警局内的人。 “什么？上面指派的专案组从京出发了，上午就出发了？什么时候到……这么快的吗刘局，对对对，我这边已经出发了……嗯，我知道，绝对不能让第二个炸弹被引爆，放心。”挂了电话，陈国强一脚油门踩到底，很显然刚才的那通电话，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你的提议，我这边支持，警队会帮你申请。钱笑，这是你唯一出去的机会，一定要问出她同伙，尤其是炸弹的下落，知道了吗？” “嗯。” 第二章 漂亮鼠 顺利的抵达警局之后，钱笑在一群警员奇异的目光中，一路穿过重案组，进到审讯室，见到了那个安放炸弹的嫌疑犯。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还挺精致，不过除此之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她全身上下和正常人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双目有些呆滞，嘴里絮絮叨叨的不断的说着什么。 “很反常。”一进审讯室，钱笑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他观察了一下那妇女之后，就又走了出去，三个人守在门外。 一个自然是陈国强，一个是小陈，另一个是进行过初次审讯的女警，唐安。 “怎么样？” “非常反常规，从犯罪心理学上讲，进行这种爆炸类恐怖袭击案件的，通常都是男性，男性犯罪者甚至超过女性犯罪者的人数，理论达到十倍以上，实际人数，可能比女性多出上百倍……” “是的，这个我学过，男性犯罪者擅长直接攻击对手，不光是炸弹，刀具伤人，钝器伤人，正面冲突的严重暴力犯罪者，通常都是男性。”唐安接过了话，“女性犯罪者更擅长间接伤人——造谣犯，投毒犯，通常都是女性。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两种犯罪者才会对调……” “是的，你没说全的是，而且受到激素影响，通常暴力犯罪者在25岁以下的也占到九成以上。这个犯罪者，目测也有接近40，又是女性，还带有明显的强迫症特征，她肯定不是主导犯罪者，甚至有可能不是嫌犯……” “不是嫌犯？不可能，监控显示的明明白白，她安放的炸弹。”在唐安说话的时候，外面进来个警员，手里拿来了一沓资料递给了陈国强，“队长，嫌犯的资料调查出来了……” “你先看，抓紧时间。”陈队接过资料之后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递给了钱笑。 “徐秋歌，女，39岁，家庭妇女，无子女，离异9年……住在长安街那块，朋友很少，据邻居称，她看起来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平时出门的话都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喜欢化妆，旅游……”钱笑一点点的读着嫌疑人的资料，然后心中愈发存疑，“她以前没病吗？” “没。”送资料的警员摇头，“是不是装的？” “不是。”钱笑想了想，“把她先放回家……” “什么？”小陈惊讶，他刚来重案组一年多，还不了解钱笑的资料，“放了找谁去？” “不是让你们放了她，是让她先回家。她现在明显精神过于紧张，不断的喃喃自语是舒压的标识，她的精神很脆弱，问不出任何的东西。只有让她在她熟悉的环境里，有了安全感之后，才能建立有逻辑的语言。她一个中年妇女，你们派几个人盯着门口就行了……跑不了的。” “可……” “少废话，按他说的做。”小陈刚想说话，就被陈国强一巴掌推到了脑门上，“赶紧安排。” “是！” 事情在雷厉风行中进行，二十分钟之后，钱笑和嫌犯已经来到了她家中。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80平米的两居室，装修风格也和嫌犯一样普通。 回到熟悉的家中，没有了审讯室的气氛，身边没有了穿着警服的警察，徐秋歌明显情绪舒缓了不少，也稳定了不少。 “来坐下吧，这屋里除了我们没别人。”钱笑指了指沙发，然后自己也搬了个板凳坐在了沙发前面，“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是……不是我！”嫌犯的情绪仍旧有些激动，但是已经有了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她顺着钱笑的指引，坐在了他的对面，“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根本不是我，我没有做任何事情。” “嗯，我相信你……”钱笑真诚的点了点头，“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为了帮你说服外面的那群警察，我得知道，今天上午10点左右的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听了钱笑的话，徐秋歌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我在做什么……”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后来，不知道是想不起来，陷入深思中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然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随后，竟不自觉的合上了眼睛。 …… 而此时，屋外的人也在密切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里面没声儿啊，陈队。”把趴在门上的耳朵缩回来，小陈一脸的郁闷，“那人靠谱不靠谱啊，时间这么紧急，你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一犯人，能不能行啊？” “他不行你行！”陈队也是额头冒汗，不断的盯着手上的手表，“你行我还用得着找他？” “您这不抬杠的嘛！”小陈撇撇嘴，“我是问，这家伙什么来头啊？” “以前全国最著名的精神科专家，加州理工毕业，参加的过aitt小组，这小组在国内没什么名气，但是在他们那个领域可是鼎鼎大名，专注大脑延伸开发的，我们国家的前首富陈先生，还投过十个亿美金在里面。小组因为理念不合分崩离析之后，钱笑和白智先两个华人就回国做研究了。在aitt解散之后数年间，十几个核心成员里有两个成员后先后得到诺奖。曾经业内传说，下一个诺奖就有可能是他俩。”唐安为了满足小陈的好奇心，也似乎是为了给破案增加信心，一口气背出了钱笑的资料，“怎么样，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简直是牛逼啊，想不到咱滨海市还有这神人？”小陈崇拜了冲着门口看了一眼，“这种神人，怎么进监狱的，研究什么反人类科研成果了？” “差不多，两年前的案子，是……”唐安想说什么，但是又住了嘴，“是绝密档案。” 外面的人聊的什么，里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因为此时的钱笑已经进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类似梦境的，恍恍惚惚的世界——徐秋歌的思想世界。 aitt小组一直做的就是大脑延伸开发，而作为精神学科出身的钱笑，对大脑信息传递，是最感兴趣的。 因为他曾经立志做一个医生，帮人消弭痛苦，而面对有精神疾病的病人时，他首先想了解的是病人内心的真实世界。只有了解病因，才能对症治疗…… 精神科医生的工作，就是先找到病人的心理缺陷，然后修补它。 而现在作为审讯者，他做着同样的工作，找到嫌犯的心理缺陷，然后攻破它，抽丝剥茧的，寻觅到案件的始末。 “这是哪里呢？”等那女人睡下的瞬间，钱笑脑中也一阵混沌，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处在了一个酒店之中。 周围的光线恍恍惚惚的，不似实境，手指摸在墙壁上，触感也非常的微妙。 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钱笑的第一件事是观察。 酒店装修风格有些老派，确切的说，有点像十来年前的风格，但是装修的壁纸很新，应该不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当钱笑还在想自己处在的“思想节点”的哪里时，听到了吵架声。他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两男一女在争吵，确切的说，是一个女的发疯似的嚎叫着抓挠着另外两人。 被打的男人护着另一个被打的女人，两人没敢还手，应该是心存愧疚。 “徐秋歌，你疯了吗？”男人在脸上又多了一道伤痕之后，大声的呵斥着：“有什么事情回家说不行吗？” “回家？还回家！你还想回家！”打人的人吼的更加凄厉。 钱笑定睛看去，虽然披头散发，但是仍旧认出打人者是嫌犯，看面容还很年轻，更印证了他心中的判断，“应该距今有十来年了，这画面不出意外就是捉奸场面，这是她离婚的原因，但是我并不想看这个……” 说话之间，钱笑摸着墙壁，人如同电流一样，融入了进去，最后消失在了当场。 大脑的信息传递，靠的是脑细胞神经元上的突触，倚靠电流传递信息，叫做电突触效应，所有的信息传递，靠的都是电突触效应。曾经的钱笑，数年来一直的研究方向，就是怎么“截获”这些电突触传递的信息流，让一个人的精神，和另一个人，完全共鸣。 他虽然被关入牢狱之中长达两年，但是移植在他体内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取出——确切的说，是没人发现。 此时的钱笑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游弋，一路光怪陆离的看到了很多皮影戏一般的画面。大多模模糊糊，但是但凡清晰的，他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 这些都是嫌犯的记忆区，也叫化学突触区，研究大脑的钱笑知道，虽说人的记忆储存量理论上很大，但实际上普通人记住的事情非常有限，大部分人只记得记忆深刻的事情，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模糊暗淡。 长久的记忆能了解一个人人格形成的原因，如果钱笑还是那个精神科医生的话，他会更想了解她的过往，但是现在作为审讯者，他现在只看嫌犯最近发生了什么。 迅速的走马观花略过嫌犯的一生之后，钱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有了，最近几个月的时间，嫌犯频繁的在网上接触一个组织……叫做，漂亮鼠？” 第三章 精神病人的思维世界 “看起来不像什么邪教组织……但是似乎最近的记忆都是这个。”钱笑快速的浏览着嫌犯最近发生的一切。 这“漂亮鼠”不光名字不像一个邪教组织，内容更是没有任何宗教性质。这是一个依附在某网站上的单元小组，这网站是做影评书评的，小组的内容一部分也是在讨论书和电影，其余的也大部分话题也是女性比较喜欢的内容，美妆、冷门路线旅行、还有美容保养之类的东西。 “这么说来，逻辑是不通顺的。”一般进行无差别规模性袭击的，通常都是有着某些诉求，或者单纯发泄着心中不满的，但这和美妆组织以及徐秋歌近期的情绪没有任何可对照性。 钱笑心中疑惑，继续探寻着近期记忆，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找到她的“同伙”，而是先找到另外的炸弹。所以他直接略过组织，想看她今天早晨的记忆，但是刚刚闯入记忆之中，钱笑立刻陷入了一股乱流之内，如同风暴旋涡一样，周围一片混乱。 “这……”周围是一些毫无逻辑性的图片，声响，偶尔还有一些光影晃过。 曾经钱笑在做精神研究的时候，就设想过精神病人的思维世界是怎样的，这种情况在他预想中，只有最重症的病人才会出现，毫无逻辑性的光影没有任何思路，就算在精神病人中也是千不存一的。因为大部分精神病患，他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的，完全的混乱并不多见。一个几周前还毫无精神病征兆的女人，怎么在今天早晨的记忆中，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继续看她的记忆却发现，从今天中午开始，也就是收押进重案组开始，那些毫无逻辑性的光影开始消失，有连贯的画面开始组成。 钱笑已经能模糊的看到她记忆中唐安审问的情景，只不过仍旧有些混乱，声音都听不清晰。 再之后，自己出现在了画面中，来到了徐秋歌自己家，画面逐渐再变得清晰了起来，逻辑性逐渐恢复。 “她说不记得案发当时的情景了，看起来是真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看起来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记忆的往前追溯，上一个有逻辑性的画面距离现在并不远，在昨天晚上六点十三分的时候开始。 时间这么准确是因为当时的徐秋歌应该是在等人，她频繁的看手表，最后一次看表的时间，就是这个点。 随后，她等的人终于到了，是一个带着口罩女人，中年女子，眼部妆容精致，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她递给了徐秋歌一个盒子，随后徐秋歌的记忆就断档了。 “记忆断档在接盒子的瞬间，盒子有可能是炸弹，而这个女人明显有问题……”钱笑把记忆中的画面定格，行走在画面之中，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不对的地方，就在于逻辑，一个正常人，做任何重要的决定的时候，都应该有充足充分的理由。 现在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但是逻辑性却对不上。 当当当…… 在钱笑还在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了敲门的声响，随后是喊叫声，声音从门外传出，隔着门板虽然有些沉闷，但仍旧能听出来是陈国强的声音。 “钱博士，抓紧时间，十分钟之内我们就得返程，因为从京出发的专案小组，已经进入滨海市内，他们要第一时间见到嫌犯。” 时间确实不多了，不说专案组的人等不及他，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 第二颗炸弹一旦爆炸，那他将会带着一辈子的遗憾，走进坟墓。 不再找寻先前的记忆，也不纠结逻辑性和来龙去脉，钱笑就在这段记忆之中，反复观看，直到记住了那口罩女的全部特征和来时线路，他就停止了电突触共融状态，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徐秋歌仍旧在昏睡，钱笑打开了房门。 外面陈国强和小陈唐安等人，一脸希冀的看着他：“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嗯，陈队麻烦最快的时间内找个最好的速写师，并调出698路公交车的行进路线，以及附近的在昨天6点左右的所有监控，我已经找到炸弹运送人了。” “我靠，这么神？我都没听见声音就审讯完毕了？”小陈趴墙角半天也没听见动静，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要说这科学家就是科学家，不说了，这边我马上去办！” 大案要案，永远是优先办理。 在众人回到警局后，很快的，市局内最好的速写师就抽调了过来，然后在钱笑的描述下，一张不亚于照片的精准铅笔速写图就画出，复印了好几份后交给了监控室那边的人。按图索骥的，很快在公路摄像头上，找到了嫌犯的身影。 “就是她，没错的，她们的交易地点没有摄像头，但是按照徐秋歌的记忆描述，是这女人没错。” “对她的行进路线进行排查比对，尽快找到她的落脚点。” “是。” 找到第一个摄像头中的人影之后，排查线路还是很快的，警局的人很快通过公路视频，找到了女人住所的小区，梅花公馆。 “陈队，根据监控现实，嫌疑人近几日多次出没于这个小区，可惜我们没有小区内的监控录像。不过找到物业的话，根据画像和小区内摄像记录，估计找到她的居所，还是十分简单的。”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现在就出发。小陈，唐安，小孙，广子……跟上。”说话之间，陈国强就点了几个警员去找嫌疑人，而考虑到一会的审讯需要，钱笑自然随同。 正当一干众人刚刚走出警局的时候，一辆车迎面停下，随后走下来几个中年男子。车是京牌，几个人也气度不凡，不用说众人就知道是谁。 “你好，我们是滨海爆炸案的专案小组的负责人，我叫江涛。”为首的是一个很干练的男子，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二十八九岁的模样，说话很是成熟且让人舒服，“你就是陈国强队长吧，先前我也了解了一些资料。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给你们增加什么压力，我们是来协助你们办案的，刚来到这里，情况尚不了解，你们继续主导案件，未免浪费时间，我仅陪同办案。” 说完这句话，他让小组其他成员去看嫌犯徐秋歌的情况，自己和陈队握手寒暄之后，就上了警车。 在车上，他了解了现在案件进展的情况，在知道钱笑的身份，和在案件中的作用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他好几眼。 其实就算对专案组的人来说，钱笑也算得上一个异类，研究大脑延伸开发的且造成过大规模精神案件的人，放到全国乃至全世界，可能也仅此一例。 警车速度很快，二十分钟之后，梅花公馆就已经到达。 在小区的物业看到警官证之后，很是配合的找到监控资料和住户资料，锁定了嫌疑人口罩女。 “她叫黄叶，并不是租户，五六年前小区刚通水电的时候就在了……”物业的负责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有些谢顶，而且还很矮，所以头上那锃光瓦亮的头皮，总是能吸引住人的目光，钱笑也不自觉的看了两眼。 “她就住在拐角16号楼的702室，她先前放在物业过一把备用钥匙，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各位打开房门。不过刚才你们也看监控了，她昨天进屋之后就没出去过，现在应该在家。” “这个黄叶，她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钱笑插口问道。 “嗯，我们交谈的不多，看起来平时挺漂亮的，喜欢打扮。我们这小区你也了解，均价很高，住的有钱人也多，但是就算在有钱人里，也很少见把自己打扮的那么精细的。” “知道了。”和在网上了解的“漂亮鼠”讨论小组的特征一致，钱笑心中已经完全确认了嫌犯身份。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很简单了，找到黄叶，然后“读取记忆”找到另外的炸弹位置。 第四章 死人的记忆 和人生中大部分的时段一样。 当你认为一件事情“很简单”“很顺利”就能办成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出幺蛾子。 黄叶死了。 就死在自己屋内，死因不明，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尸体前开着的手提电脑。 电脑上开着一个小程序，是一个计时器，上面有四个血红的打字，上面书写“末日时钟”，随后就是一个倒计时的钟表。 钟表大概指的是10点35分左右的地方，而在12点的正中处，颜色鲜红。 “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七分，意思是第二个炸弹 12点爆炸吗？”江涛锁着眉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但是这10点35什么意思，这钟表不走的吗，半天了连秒针都不动。” “这可不知道，江组长，我看我们还是先把尸体带回去验尸吧，确定下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这电脑也带回去，看看这倒计时是个什么程序。”陈国强也走了过来。 “行。虽然炸弹爆炸时间不能确定是12点，但是我们务必得在午夜之前，找到其他线索！” “都别磨蹭了，赶紧干活！”陈国强拍了手，周围的警员也都动了起来。 黄叶的电脑和尸体都被拉进了警局之内处理了，钱笑却心中不定了起来。 他这条线索断了，想要在12点之前找到其他线索，几乎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徐秋歌被特派小组的人审讯，他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和她单独相处。而且就算有机会，在长达几周的记忆里，细细排查出关键的线索人物，也不是几个小时之内就能办成的。调查似乎陷入了死胡同之内…… 众人回到警局之后，特派小组的人，还是希望在徐秋歌身上挖出一些线索，但钱笑知道，短时间内，他们是他们是不可能得到答案了。她的作案记忆已经彻底混乱，除了给炸弹的黄叶，再没有了其他同谋——即便是有，那估计徐秋歌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招供？ 现在钱笑更好奇的是，黄叶怎么死的。 所以跟着尸体来到了法医室，在经过陈队的允许之后，参与了解剖。 “你不会感觉不适吗？”主刀的法医是一个很漂亮的女性，前凸后翘，女人味十足，行走的荷尔蒙，正常男人看一眼，基本都会被吸引住目光。 她见到钱笑过来，眼皮抬了一下，手下却不停。毕竟现在时间紧迫，上面要求最短时间内知道答案。 “不会，我解剖过的尸体，不会比你少。”钱笑摇了摇头，“算起来我也算是研究身体的，只不过主要研究脑部，和人体神经系统……” “嗯，算是半个同行。”女人点了点头，五分钟之后，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定论，“应该是窒息死亡，颈部静脉突出，尸冷很慢，到现在还有余温，裤子上有尿液……还有这肺泡性肺气肿，都是窒息死亡特征。但是，这人身上一没有外伤，颈部也没淤痕，身体也没被捆绑痕迹，口鼻之中更是没异物，很奇怪。看起来像是，像是自己憋气憋死的？” “人是不可能自己憋气憋死自己的。”钱笑摇了摇头，“大脑的防御机制是不允许身体这么做的，没人能做到……” “如果大脑出现问题，允许了呢？” “那你这属于抬杠……等等。”说起大脑，钱笑忽然想到了以前在“科学松鼠会”上看到过一种论调。 说是人的记忆传递，靠的是电突触效应，而人的记忆储存，倚靠的是一种大脑分泌的化学物质。 其实人类对大脑和神经元细胞的研究，还处于一种非常非常初级的阶段。就算钱笑这种专家里面的专家，大脑研究的科学前沿人员，也仅仅处在一个初窥门径的程度。大部分对脑部科学的研究，还处于理论阶段，甚至猜想阶段。 有人说记忆的储存是靠“细胞集合”，有人说是神经元网络系统，有人说是化学物质储存。 钱笑的研究方向是传递，而非储存，但是事已至此，他倒是想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提取死人的记忆，哪怕她的脑细胞已经损坏死亡。 “吸……”深呼吸一口气，钱笑看着下面已经被解刨的尸体，心中有些不平静。 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他并没有什么迷信情绪，更不介意进入死人的大脑，毕竟他的大部分科学成果是在尸体上实现的。只是，电突触进入“死人”的脑海，他是第一次，属于超级风险实验，他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因此死亡。 “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紧张？”敏感的法医注意到了钱笑的变化。 “没事，有些头晕贫血，一会如果我晕过去了，希望你别过于惊讶。”不过既然没了退路，他也只能破釜沉舟了。钱笑说话之间，就搬来了一个椅子，然后脱掉橡胶手套，一只手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了尸体的头部，坐了下来。 在屁股坐定的一瞬间，他启动了埋在他身体内的触发器。 第五章 315年 钱笑在尸检这边。 而从京调来的江涛，则在研究那个嫌犯黄叶留下的笔记本电脑。 “是一个小程序，看着是时钟的样子，却不是二十四小时计时的……”在江涛面前的是一个软件工程师，他点着电脑屏幕上的“末日时钟”说道：“这个时钟计时方式很奇怪，根据破解的程序来看，从现在到标红的12点整，大约需要315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整一年的时间，这时钟也只会转动十六秒钟，我实在想不到这种计时的意义何在。” 软件工程师边说话边摇脑袋。 “315年之后，末日到来？”江涛也深锁眉头，“这种玛雅人的预言游戏，不都是谣言的形式传播的吗，跟现实中的爆炸案能有什么联系。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的洗脑方式？” 在江涛思索这背后的逻辑联系的时候，审讯室的忽然被撞开，一个络腮胡子向着江涛跑了过来：“组长，出事了！徐秋歌死了！” “你们几个人看着她，怎么能让她死的？” “不知道，就是看起来忽然窒息了，怎么抢救都没用，就是不能呼吸，嘴巴掰开都吹不里气。张哥已经叫救护车了，但是肯定没用，我看人现在已经不行了。我办案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死法！” “炸弹都快爆炸了，又一条线索断了。”江涛生气一锤桌面，看向了解剖室的方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结果。” …… 零碎的东西。 声…… 光…… 影…… 甚至有一些触感…… 关于触感的记忆是最为清晰的，很冷，冰凉刺痛的感觉覆盖全身。 声音是则是一些杂乱的声响，听起来像街道，有车辆路过的声音。 光影是最不清晰的，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就看到了一片白色…… 随后…… 是的，随后就是无尽的恐惧。 无穷尽恐惧的情绪，拽着钱笑的思想下坠，而下方就是无底洞，是带着旋涡的黑色深渊。深渊里面有一些空洞洞的声音，像是人的呼吸，“呼……哈……呼……哈……”的响动逐渐蔓延了他的脑海。 钱笑不敢继续停留哪怕多一秒钟，用自己仅存的一点意识，停滞了脑中机器的运转，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意识拽了回来——从那最恐怖的地方。 “呼呼呼……”大口的喘息，周围带着尸体臭味和血腥味的空气蔓延到了他的胸腔之中，这才让他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 “你怎么了？”刚才的一切，其实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对女法医柳媛媛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个晃神的时间，“怎么看起来，像做了个噩梦一样，眼珠子里血丝都冒出来了。” “没事，没事……”刚才的感受比最恐怖的噩梦更让人心悸，正在钱笑努力的平复情绪的时候，法医室的门被敲响，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是江涛。 他看起来很焦急，一来就想赶紧找寻线索。 “怎么样，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叫黄叶的嫌犯是窒息死亡，但是没有外部伤痕，没有打斗痕迹，口鼻无异物，也无病变器官。我得出的结论你们估计不太相信，但是结果就是结果……”女法医耸了耸肩，“她是自己憋气把自己憋死的。” “嗯。”江涛点了点头，“五分钟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徐秋歌也死了。跟你说的一样，自己把自己憋死的。无论这两个女人是嫌犯还是受害者，但很明显，主谋的做事风格是那种干净利落不留首尾型的，按照他的性格推断，钱博士，你认为……” “我认为第二个炸弹如果存在的话，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爆炸。”钱笑思绪拉回，说话的时候脑中急转。 炸弹要爆炸了，线索只有刚才他得到的那些声光影和触感。 钱笑心中忖度，一个人死之后，还能残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不是印象深刻的，就肯定是最近发生的……不过无论他推断正确与否，唯一的尝试，是必须要做的。 白色的光影…… 汽车声…… 还有那冰冷的触感。 现在是七月天，正是最炎热的时候，如果滨海市还有什么地方那么寒冷的话，钱笑抬起头，“炸弹，也许在某个冷库或者冷藏车之内。” “消息准确吗，怎么得到的？” “先前在徐秋歌处得到的一条不太重要的信息，不过现在似乎是唯一线索了。”钱笑编了个谎，排查方向，短时间内能见效的只有这一条了。因为时间太紧迫了，江涛顿了顿之后，直接转身出去——死马当活马医。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从这条线索找答案。调出监控，从梅花公馆开始排查，看看黄叶最近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 在刘局长的亲自调动下，近乎全局的警力都出动，全力解决这件事，意图阻止炸弹爆炸，减少人员伤亡。 在这么高效的运转体系之下，黄叶近些天，只要暴露在摄像头下的镜头，被一一提取出来。去过哪，见过什么人，甚至吃了什么饭，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最近这几天黄叶接触的人非常多，也非常复杂，出没的地方也大多是大商场商业街之类的人流密集区，人挤人之下，具体和谁接触过会变得非常模糊。本来监控排查，就是一个最吃力不讨好的侦查方式，还好的是，有了“冷藏车”“冷库”这么精准的排查方向，很快的他们就找到了一个人。 “喏，监控区域上出现的这个男的，是和黄叶接触过的唯一符合排查方向的。看到没，他身后的卡车车子上有‘大都超市’四个字，这种箱货都是送生鲜瓜果的，据我了解，大都超市地下一层，是一个大型冷库，瓜果生鲜一般都贮存到里面。”第一个发现线索的是唐安，她指着监控之中的图像说道：“这大都超市就在我家不远，如果有谁能接触冷库的话，这个运货员绝对可以。” “我带队，小陈叫上拆弹专家，现在出发。唐安，你留在这里电话沟通，让超市提前做好人员疏散准备！” “我也一同跟随，还有他。”在陈队话音刚落，争分夺秒之间，旁边的江涛看了钱笑一眼说道：“兴许能帮上忙。” 按理说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论这条线索靠谱与否，钱笑都已经结束了他的工作，找炸弹不是他所擅长的，但这江涛偏偏要他前往，其中肯定另有深意。 “行。”不过钱笑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点点头和警队的人以及江涛一起，上了警车。 在警车上，钱笑也是第一次了解到，飙车的感觉。四辆警车拉着警笛，一路在市区飙出高速的速度，车辆在一条街上都能变道十几次，东摇西晃之间，车内过山车一般，但这都不耽误江涛说话。 “这可是最后的线索了，要是这再找不到炸弹，咱都一起倒霉。这么大的案子都办不好，我是没脸回去了，还有这车里的人，包括陈队，有一个算一个，这路也算走到头了。不过我们还好，大不了就是出头无望，不过我听人说你申请监外执行，啧啧，这如果炸弹没找到，估计就悬了。” “看运气吧，科学研究也讲运气的。”钱笑盯着江涛的眼睛，却在里面找不到一点恶意，但是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科学研究如同在迷雾中摸索前行，有的人运气很好，摸索出了东西，有些人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却一辈子都不知道。希望我们运气还不错……” 钱笑话还没说完，车子又是一个急转弯，他后脑勺一下撞在了车窗上，“咚”的一声，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在如此急速的飙车之下，众人在15分钟之内，就开过了一个城区，穿过了平时需要40分钟的车程，来到了大都超市的门口。 第六章 温度 唐安那边沟通的不错，仅仅十五分钟过去，大都超市就已经做好了人群疏散的前期工作，超市的广播在播报着撤离的信息，保安和工作人员也在维持着秩序。 不过人们撤离速度算不上快，大概是为了防止踩踏事件和恐慌发生，超市方面并没有播报出撤离原因，直到警车到来之后，才有那反应快的回过味来，加快了撤离速度。不过更多的人并没有反应，仍旧慢悠悠前行，甚至还有那不怕死的，离队在拿出手机拍视频。 “小陈，带四个人，迅速疏散人群！” “是！” “其他人跟我去地下一层。”陈国强到了之后，就火急火燎的带队下到了地下。 这里是人群聚集区，如果真发生爆炸了，那后果比上一个更严重十倍。 警队的人下到冷藏库的时候，大门早已经被工作人员打开，一个中年大叔一脸焦急的守候在了那里：“这冷库我承包的，听说里面有违禁品啊，这可是我全部家底，您千万给查出来啊！我弄这冷库，还欠着银行二百多万呢，这可是我命根子……” “别说废话，先带我们下去看看情况。” “好嘞，好好好！” 对于中年男人来说，有时候，负债家庭可能真的比命还重要。 中年男子领路之下，钱笑跟着警队的人进去，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冷藏库，放满了瓜果蔬菜禽蛋奶制品，这么大的空间，储存这么多东西的情况下，想找到炸弹并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炸弹还有可能是液体炸弹，总不能一箱箱饮料全给拆开了检查。 储物的地方，自然最好藏物。 “这里有千把平方吧，怎么这么大，从哪开始找？”陈国强下来之后也犯难了，他皱眉看着旁边的负责人问道：“昨天下午，大概三点多钟的时候送的货在哪个区域？” “东边那块全是。”中年大叔指着一块区域，“市区内大冷库少，附近的超市都在这取货，按月给租金。这里看似存货量挺大，但是周转更迅速，一天都能周转一个来回。天热，为了不影响上面超市生意，全是挑下午最热人最少的时候供货的，这儿至少有一大半儿都是昨天新进的货……” “炸弹随时可能爆炸，盲目的找确实不是办法。钱博士，你有什么更明确的方向吗？”江涛这时候看向了钱笑。 而后者此时一直没说话，因为他在感受周围的温度，进行记忆对照。 钱笑从一开始进入冷库的时候，就在回想黄叶记忆中的“感受”。周围是冷库墙壁，这应该是某种聚氨酯保温板做的，白色，非常晃眼，这和记忆中没差别，车辆的行进的声响却不那么清晰，应该是记忆时间差的原因，但是最不对照的是气温。 从外面炎炎烈日中进到冷库，他一下感觉到了巨大的温度差，浑身一阵凉爽后就感觉到了寒冷，这没错。 但是等体表真正适应了这个温度差之后，钱笑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却没有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里顶多也就五六度的温度，这不对……”记忆中的温度刺骨寒冷，和这里差别很大，“冷库有其他区域吗？” “有，还有个供应雪糕冰激凌冻肉的地方，这里是六度，那边是零下十八度，在东南角！” “炸弹可能在那里。”零下十八度，这才应该是真正寒冷刺骨的地方。 “陈队，你在外面搜索，另外一半儿人跟我来，跟我一起看看里面的情况。” 钱笑心中不定，跟着大队人一起来到了冷冻区。相比冷藏区瓜果蔬菜所占据的巨大面积，冷冻库的面积不足外面二十分之一，而且无论是冻肉还是冰激凌，都十分冷硬方正，排查起来非常方便。 “剩下的，就交给运气吧。”跟着警队的人一同进入冷库区，钱笑知道，如果炸弹不在这里，他将带着所有的疑问，在黑暗的监狱里待到死亡，然后埋进更黑暗的坟墓。亦或者，被火焰烧成灰烬，放在一个小方格子里。 不过对死人来说，这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钱笑找的很卖力，警察也一样。一半儿的警力翻找这小冷冻库，没用多长时间，就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五分钟后一个警员找到了炸弹。炸弹在一个冰激凌箱子内，原本的桶装冰激凌被挖空填充上了的炸药，一个计时器连接着电线，塞在了冰激凌盒子的夹层中间。 虽然没有标准的“滴答声”，但这是一个定时炸弹。 在众人发现的时候，计时器只剩下了两分三十秒，想运送出去已经不太现实了，只能就地拆除。 “其他人，全出去。拆弹专家留下……”江涛看到这个时间之后，就迅速的指挥撤退。 除了他和拆弹专家之外的所有人都出了冷库区，外面的陈国强得知消息之后，也二话没说的组织人员撤离。来到了一楼之后，所有警力都开始组织人员疏散。 钱笑拥挤在人流之中，心中一直默默计时。 两分半钟，想组织所有人离开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刚才冰激凌箱子外面的黄色粉末，不出意外就是三硝基甲苯，威力巨大，那么大一桶子三硝基甲苯，现在跑，根本跑不出去，所以他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脚下。 “一百零一，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常常做科学实验的人，心中计时是非常准确的，钱笑从发现炸弹的时候心中就不自觉的默默计时。跟着人群挪动身子，心中继续倒数，到了“零”这个数字之后，脚下仍旧没有任何触感传来，他知道，自己获救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获救了。 “呼……还好没有出现意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挤出人群之后，钱笑没有再向前走去，而是看向了后方，果不其然，过了没几分钟，江涛和那个拆弹专家就走了出来。拆弹专家抱着那个冰激凌桶子，上了一辆警车，警车火速离开，江涛却径直向着他走了过来。 “行啊，老钱！”拆除炸弹之后，江涛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绷紧的面部肌肉终于融化开来，他拍着钱笑的肩膀，一副很熟的样子说道：“小时候吧，我就一直感觉这科学家特厉害，很神秘。不过呢，直到遇到你之前，我心中的科学家要么是那种穿着破破烂烂，然后特牛逼的，好像袁隆平那种，要么就应该是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咔咔咔，眼前都是精密仪器的，就美国片儿里的那种……可你不一样。” “我怎么了？” “你比他们牛逼！我以前就听说科学家会做研究，做实验什么的，可没听过他们能掐会算。我其实从在警局的时候就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只不过时间不够没来得及问，现在闲下来了，你给我解释解释呗。”江涛瞅着钱笑的眼睛，脸上的肌肉重新僵硬起来，“那徐秋歌，就是审讯室死那个嫌犯，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干了什么，连她自己放的那颗炸弹在哪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黄叶的那颗在这超市里。来来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逻辑不通顺啊。” “我……” “别别别，您可别随便编个瞎话糊弄我，虽然咱这智商肯定比不上你们这些科学家，但好歹我也是干这行的，破过大小案件也无数了，您这要是给我随便扯个谎，那就有点瞧不起我了。”江涛又松了表情，笑了笑，从兜里摸出香烟，然后看了眼落在手上的沾上的黄色粉末，又抖了抖手把香烟放了回去，“让我猜一猜原因哈，先别急……” “根据我多年的从警经验来看，我觉得是……”江涛顿了一顿，“我觉得是……” “你肯定是有啥超能力！” 说完这句话，江涛也不等钱笑回应，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又转身回了超市方向，指着警队那边的冷库负责人说道：“那个谁谁谁，欠二百多万那个，去把你仓库的监控录像给我找来，我想看看这炸弹究竟是怎么混进去的。” 第七章 洗白 已知的两颗炸弹一颗引爆，一颗被找到。 这轰动了滨城市，乃至全国的炸弹案看似告一段落，但侦破工作却远远没有结束。 江涛收到上面的指示，在炸弹案主谋没有落网之前，绝对不能有丝毫懈怠——这意思翻译过来也很明确，就是说，抓不到主谋，他们就不用回去了。 局里已经给江涛小组的人腾出了一间办公室，这天中午，江涛就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拿着个大铁茶缸喝茶。在旁边是忙活着工作的小组成员，当然，虽说江涛的姿势比较吊儿郎当，但他眼睛却盯着电脑屏幕聚精会神的很。 他在观看黄叶安装炸弹那天的冷藏库监控视频，黄叶确实进了冷藏库，但是因为搬货运货的人很多，监控也有死角，黄叶本人也一直在帮忙，从监控上，并不能分辨出她把东西藏在冷库哪里了。 “啪”的一下暂定了监控视频，江涛冲着正干活的一个中年男子喊道：“李哥，你来一下。” “这个人有消息了吗？”监控定格的画面，是黄叶接触过的那男子，也就是先前冷藏车的主人。 监控画面不是特别清楚，但能看出男子的基本样貌，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 “资料先前就给你了，看起来是个普通的车老板，喜欢打麻将，和那黄叶是雀友。至于人，一直没找到，他家里人说，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从炸弹拆除到现在，也都两天了，不用找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死了。在城市里，找一个死人的难度，比找一个活人要难太多了……”活人有社会关系，要吃喝拉撒，走到街上也有监控，但是死人不同，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能藏到永远。 “而且就算找出来，估计这男的也不知道什么，明显和徐秋歌一样，是个替死鬼。” “那接下来，我们的排查方向是？”李哥问道。 “把那个徐秋歌和黄叶的qq微信还有网上那个单元小组的号码都搞来，然后逐一排查那个‘漂亮鼠’组织的人。两个嫌疑人都是这组织的，绝对不是巧合。尤其是单元小组的内部成员，私下和嫌疑人有微信电话联系的，着重排查。不过这肯定是个繁琐的工作，一时半会很难找到突破口，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个方向……” “还有其他的方向？”这叫李哥的大胡子，有点不解。 “有，我一直感觉那个叫钱笑的，问题很大。”江涛把翘在桌子上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换上了一个适合思考的姿势，“咱们办案排查嫌疑人，除了直接的证据之外，最讲求的是什么？动机，是的，作案动机。一个案件谁是最直接最大的受益人，他就有可能是案件的策划者。而这次爆炸案，谁是唯一的受益人？” “钱笑！” “对，一个爆炸案，能有什么收益？他的监外执行，是唯一的收益。”江涛继续说道：“而且不光是作案动机，还有作案手段，那徐秋歌还有黄叶死法那么蹊跷，跟被精神控制催眠了似的。好端端的一个中年女子，平时爱打扮，化妆，喜欢旅游，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忽然有一天就安了炸弹，炸弹哪来的，她们有这么做的理由吗？还有她们作案时的精神状态，以及那什么狗屁315年才转完的时钟，最关键的是，那种死法。” “你见过大活人憋气把自己憋死的吗？我死人见得那么多，听都没听过憋气把自己憋死的。” “是很蹊跷。”李哥点头。 “全滨海有能力做这件事的，我想来想去，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这玩意儿，一般人可做不到。” “可是这钱笑这两年一直在监狱里啊？”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要么，他就是有同伙。要么，他就是在两年前埋好了雷，不是说他两年前那个案子，也是死了一大片吗？这也是一个调查方向，一会我让孙哥先查查，当年活下来多少人，他有没有什么合作伙伴还活着。先前看资料，那是个精神卫生研究中心是吧，到时候那些医生啊护士啊都算上，有一个算一个，尤其是他原本的科研小组成员，就算到外地了，只要还活着，都得给我叫过来问清楚！” “行，我这就去办！”李哥点了点头，正准备开门出去，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随后陈国强带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 “江组长。” “陈队长，有什么事儿吗？” “这是钱笑申请的监外执行文件，还有这两天市人民医院给的体检报告，他患有多种脑部疾病，脑血管壁薄，大脑异常放电，也就是癫痫，还有这几个学术名词很怪的病症我也不是很明白都在上面写着呢……总之就是他近期死亡风险很大，理论上是符合监外执行条件的。但是申请资料递交上去之后，我们刘局长让过来问问你们这边的意见。”陈国强说话之间，把手中的资料放在了江涛的办公桌上，“毕竟现在这个案子你们在主导。” “嗯，这个我绝对不能越俎代庖的。”对市局的同僚，江涛是很有礼貌的，他想了想说道：“但如果刘局想问问我的建议的话，仅仅是建议啊，我是感觉这个钱笑是可以监外执行的，但是得物尽其用。”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钱笑他是有特殊技能的，就比如审犯人这一块，你我都问不出来的东西，到他那迎刃而解。这能力得利用起来！我希望他能进入警队当个编外顾问什么的，专门负责审讯这块，而我呢，就希望能做他的担保人，保证他安全的同时呢，不能让他跑了，你看怎样？” “我们警队的唐安，也想做担保人。”陈国强皱了皱眉头。 “那不打紧，我们俩一起担保，肯定更能保护犯人的安全，也能保证不让他在监外期间做出危害人民群众的举动嘛！” “好的，我跟刘局那边说一下。”陈国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而他这边一走，先前的大胡子李哥转过身，他有点不解江涛的决定，“确定要放出来？” “从黄叶徐秋歌案件可以看出，不放出来，他也能作案，然后我们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放出来了，我跟在他身边，就等他露出狐狸尾巴了。”江涛说话之间搓了搓下巴，“不过这钱笑不是一般人，准诺奖级的科学家，应该是我这辈子能遇到的，最高智商的犯罪者了，想抓住他把柄可不简单。” “那江组长的意思是……” “等呗，前期他肯定要洗白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品德高尚的人物形象，降低所有人的戒心，看着吧，他肯定会积极配合刑警队破案的。只不过他时间不多，等不起多久，我就等他憋不住的时候，再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第八章 刘寸心 钱笑本以为，像“监外执行”这种事情需要经过冗长的审批程序，他已经做好了等两三个月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刚回监狱没几天，就被放走了，而且这次是江涛和唐安亲自来接的他。 “来来来，钱博士，上车。”刚面见过监狱长走出监狱，钱笑就看到了一脸热情的江涛，他身旁的还站着唐安。 “你俩怎么会？” “我俩是你担保人。”江涛笑着把钱笑让进车子，“监外执行都得有担保人的，我俩自告奋勇担保的你，要不然你出来的可没那么快。不过这话说回来，我们的责任可都在你身上呢，你可千万别跑了。” “江组长说笑了，我这身体，根本没有跑的必要，逃跑迁坟吗？”钱笑也接了一句玩笑话，能从监狱出来，他的心情自然不错。 这时候唐安也上了车，坐上了作为的后排，“钱博士，出去了，准备去哪？” “直接回家吧。”钱笑说了句，“很久没回去了，也有点想念。在环海西。” “好嘞！”江涛对滨海不熟，“啪啪”在手机上定了导航，这才一脚油门踩下去。 这一路上，气氛很是和谐，江涛是个健谈的人，不管什么话题，总能掰扯出道道出来。 “这刚从里面出来啊，按照我们北方的说法儿，一般都得先去澡堂子写个澡，去去晦气。不过你们南方，估计也没澡堂这东西，我看以后社会发展发展啊，估计北方澡堂子也少了。要说这社会发展就是好，很多以前的弯弯绕绕，都给减免了，我跟你说，干这行的这方面听得多，我就听前辈说过，以前出狱可是更讲究。说是有，四个忌讳。” “哪四个？” “这一呢，是说这犯人出狱前最后一顿饭得给吃干净喽，为啥呢，说是怕牢饭没吃干净，回头还得再去吃；这第二呢，不兴回头看，进门之前还得跨三个火炭盆，用柚子叶净身；第三呢，从牢里穿出来的衣服，得给烧喽；这第四是得禁欲七天……嗨，说这么多，也是封建迷信那套。” “也不全是迷信。”钱笑接口道：“一是，庄重的仪式感，能让人心理上更容易和过去划清界限。人的生活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这个段落的划分，通常都是仪式感和重大事件带来的。而且禁欲七天，能让出狱者有一个适应外面花花世界的心理平缓期，等适应了之后，更容易融入其中，且会减少过激举动的概率。” “要说这人就是跟人不一样，这封建迷信的东西，到你嘴里，都能说出个科学道理来。以后出门跟人吹牛逼，这又多了一样谈资……哈哈哈……” …… 车子在市区内疾驰，穿过了两个城区，到了环海西附近后，江涛就觉出了不对味儿来。 这环海西明明是一个滨海区域，而且离市区很近，按理说应该特别繁华，但是周围的建筑密度却越来越小，房屋风格也越来越高档，等到了环海西街之内，看着那一栋栋漂亮的海边别墅，江涛恍然大悟。 “呵，大别野啊！说好的勤俭节约呢，科学家们不都应该……” “节衣缩食专注科学研究？”钱笑又想起了前几天江涛关于“袁隆平”的那套说辞，“说起来以前我也那样，不过我导师让我改掉了这种陋习。” “导师，你是说你那个合作伙伴吗？”这几天江涛一直在调查钱笑，自然看过他以前的资料，“叫刘寸心对吧。好名字啊，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一听他父母就期待他成大材的。” “导师确实大才，如果不死，会对脑域研究做出巨大贡献。”钱笑叹了一口气，指着拐角处第三家别墅说道：“就那里，那个红色房顶的。” “行嘞。”车子又行驶几百米，在别墅门口停下，抬头看着这占地面积极大的三层别墅叹道：“这得有千把平米吧，就这房子我跟你说，在我们那，有钱你都买不到。不过话说回来，你住这房子和刘寸心什么关系？” “导师先前除了脑部研究，也修习过很多其他学科，钻研最深的是社会心理学。他一直认为资产收益大于技术收益，最终会导致人类社会体系彻底崩塌，资本的回报效益高，进而掌控更多资源和资本，是一种社会疾病，约等于肿瘤，肿瘤会不断的变大，等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引发社会彻底崩溃。数千年来，不断的崩溃就引发战争，而现代社会的崩溃会引发灭亡。他认为只有技术者享受高于资本者的收益，社会才能消除肿瘤，社会的血液才能正常流转。所以，他坚持让我们的研究得到最好的回报，又坚持让我买豪宅豪车，说这才能引发良性社会回馈效应。我不买，他就在我耳边絮叨，我不爱听这个……” 钱笑一边说话，一边从车上下来，然后对着门口的指纹锁按下了拇指。 虽然两年不用了，但是大概是因为价钱贵质量就好的基本原理在作祟，钱笑按下拇指的瞬间，别墅大门就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庭院。 虽是水池亭台一应俱全，但池塘干涸荒草横生，一看就是久没有人打理了。 “多好的房子，一会打扫打扫，肯定特漂亮，那我就住三楼吧。我小时候就特喜欢这种海景房，一直也没机会住……” “等等，你是说你要住这里？”钱笑皱眉。 “对啊，担保人得担保你安全啊。”江涛说话之间对身后刚下车的唐安眨了眨眼，“是吧？” “啊……啊对。”唐安点头，“我也想多跟钱博士学习下审讯技巧。”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江涛根本没给钱笑拒绝的机会，就自顾自的径直走进了别墅的院落之中，正准备四处看看风景呢，旁边齐腰的荒草中“呜”一声窜出了一个黑影，江涛想躲，但根本来不及，当下就“噗通”一声被那黑影给扑倒在了地上。 来自警察的本能，让他想挣脱袭击者然后出手还击。 但平时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的能力此时完全发挥不出来，这袭击者的力量比他大了太多，如同忽然在他身上套了个铁箍一样，死死的卡住了他。 “这谁！唐安帮忙！”江涛呼救，唐安正想上手，钱笑却忽然叫住了袭击者的名字，“潘婆婆？” “……”袭击者被叫住名字之后，江涛明显感觉身上一轻，赶忙从地上挣脱，起身之后他正想看看什么人这么大的劲儿，却抬头对上了一双让他心中发毛的眼眸。 死黑色的眼珠子带着奇怪的情感，让人不想看第二眼，而袭击者的面容更让他惊讶。 如果出现在江涛眼前的是一个肌肉盘结的二百多斤的大汉，他毫不意外，但是让他久经训练的身子完全不能动弹的是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婆婆，这根本不能让他接受。 “这谁啊这是？” 第九章 自杀 “潘婆婆，他们是我朋友。”钱笑冲着那披头散发的老人说道。 “哦哦，朋友，朋友……”而听了钱笑的话之后，老人身上那奇怪的气质逐渐消散，变成了一个有些佝偻的老人。 这变化寻常人很难发觉，但是江涛常年从警，总感觉出不对味儿来。 “潘婆婆？你们认识吗？” “是的，两年多前，是我们研究中心的一个病人，因为情况特殊，我把她带入家中治疗了。”钱笑解释道：“只不过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她仍旧在这。潘婆婆，你家人没来接你吗？” “家人……死了。”潘婆婆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就定定的立在那了，脸上没有表情，如同蜡像一般。 “看来一直在这住，走吧，我们先进屋。” “她得的什么病？”江涛仍旧不依不饶，“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个奥运冠军，到这个年纪也不应该有这么大力气了吧。” “不好意思，作为医生，我不会随意透露病人的资料。”钱笑摇了摇头，上前穿过庭院打开了房门，“我想就算我现在是个犯人，只要她和案件无关，江组长也不能强迫我回答这个问题吧。” “那肯定。”江涛回过神来，脸上再次挂起了笑容，“我就是好奇，怎么说我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下被人撂倒，嗨……” 打开无门，看向屋内。两年没回家，屋内早已经凌乱。 虽然有一些人居住的痕迹，但是潘婆婆明显不会打扫屋子。 “别纠结了，如果真要住下的话，来帮忙打扫一下吧。” “行。”江涛又看了一眼门外定定立住的潘婆婆一眼之后，和唐安一起进了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乏善可陈，钱笑在江涛和唐安的帮助下，粗略的打扫了整个房屋，随后点了一顿外卖，吃了东西之后已经是深夜，三个人分别找屋子睡觉。 江涛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三楼观景房。唐安大概是怕钱笑单独出行，就主动住在了一楼，两个警察把钱笑夹在了中间，他住二楼。至于潘婆婆，她常年住在地下室，即便是没人在的时候，她也不太喜欢上面。 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里，白天钱笑就按照规定和唐安江涛两人一起去警局“上班”。江涛很忙，一般一去到警局，就开始调查案件，三天来，他跟着小组成员，见了十几个徐秋歌的“网友”。不过这些“网友”钱笑没参与审讯，江涛在独立的做这些工作。 所以他这三天来相对比较清闲，因为唐安所在的刑警队，一般只处理重大刑事案件，而这类案件，并不是每天都发生的。 直到三天后，一通报案电话接通。 “……尸体，我发现了个女孩的尸体！”电话是小陈接通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显被吓得不轻。 “你慢点说，你在哪？” “我在三江大桥下面，准备来钓鱼的，来了就看到了一个女孩。” “你的名字？” “马楠正。” “好的，你在原地不要动，我们的人很快就到。”小陈放下电话，就赶忙跑到了陈国强旁边说明了情况，滨海刑警队办事效率很快，三分钟之内，就完成出警。 钱笑也随队一同出警。 然后，就再次体会到了，警车的速度，和车内的颠簸。 一路拉着警笛，二十分钟之内，就到了案发地——三江大桥下面。钱笑下车之后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报案人，还有一具遍体鳞伤的女孩的尸体。 女孩是趴在河边的，身上已经湿透，体侧有多处淤青和伤痕，那报案人不敢挪动尸体，就守在那里，这么一会的时间，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好事群众。 “你就是报案人？”陈国强来了之后，就找到了一个背着渔具的青年，“说下发现尸体的经过，当时周围除了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啊，桥上很多车，这后面路上也很多车。我大清早来钓鱼的，周围哪有人，我报案的你不会怀疑我吧？”钓鱼青年马楠正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更惊恐了，“我，我……对了对了，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能证明我刚过来。” “别害怕，没别的意思，例行询问……”现在人看电视剧多了，难免满脑子剧情，陈国强见过的各种各样的报案人，这种的都不算奇葩。 在陈国强询问报案人情况的时候，钱笑走到了尸体旁边，他解剖过很多尸体，也是个精神科医生，自然对医理的基本常识还是很了解的。他本意是想看看女孩有没有致命伤口，顺便确定下初步死亡时间。 但是刚蹲下身子查看体侧伤痕的时候他就觉出了不对，随后又看了看女孩的脖颈，瞬间站了起来，“赶紧打120，女孩没有死！” “啊？”报案者那边正回话呢，听到这个一声尖叫，“不是吧？” …… 如果说在市区，白天，有什么车能和刑警队的车比飙车，比速度的话。那唯一的挑战者，就是120急救车了。 拉着急救警报，一辆车在10分钟之内从附近医院开过来，医护人员下车二话没说给女孩做了紧急处理后，抬着担架就把她拉近了救护车。 陈国强等人，也带队跟随。 虽然女孩没死，但已经非常虚弱，体伤严重，不排除故意伤人或者杀人未遂的嫌疑，警队理应调查清楚情况。 跟着女孩到医院之后，医生就开始紧急治疗。而在案发地，也有警员发现了女孩遗落的学生证，核实了女孩的信息。 “滨海大学，法学系，这可是全国最难考的几个地方，这女孩……”陈国强看了学生证之后叹了口气，“联系她学校，让学校通知家长。” “好。” 一个警员应声出了医院之后，陈国强的电话再次被打通，接听电话期间，陈国庆脸色凝重，挂了电话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唐安，这个案子你负责，我先回去了，局里出了点事儿。” “好，陈队长你先走，这边我负责就行。”唐安点头应声，目送陈国强带队离开。 医院里，顿时就剩下了，唐安钱笑两人。 俩人也不是特别熟稔，唐安又不像是江涛那种能说会道的性格，所以，医院走廊里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的沉默。 还好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多小时之后，手术结束，受伤的女孩也苏醒了过来，医生过来通知，可以探望了。 走进病房之内，钱笑看到女孩脸上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但是还没等他问话，女孩就先开口了：“警察叔叔，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十章 怕猫的女孩 “添麻烦？”对于女孩知道自己等人警察的身份，钱笑不奇怪，大概是先前的医生或者护士告诉她的。但是对女孩的口气，他却奇怪无比。 通常的受害者，在被救后看到警察的时候，要么还处在惊恐状态，要么就会有很强的倾诉欲望，这种欲望源于安全感，和对恐惧的发泄。但眼前的这个女孩，一点不符合这种特征，而且还说出这种话…… “你是……自己？”钱笑试探性的问道。 “对，我是自己从桥上跳下去的。”女孩眼神有些闪烁和暗淡，但是言语之间特别有礼貌，一看就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女孩，“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能问为什么吗？” “嗯……我不太想说。”女孩保持了沉默，别过了眼睛。 唐安这时候想说什么，但是钱笑制止了她。他看着女孩的眼睛，没有再追问她自杀的原由，仅仅安慰道：“你知道吗，其实你特别幸运，那么高的桥上跳下水中，和跳入地面相差不大了，你没直接摔死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受伤之后，还能被水流短时间内冲到河岸边上，是幸运中的幸运，有时候我是很相信运气一说的，你运气这么好的，相信你心中的症结，也会有所好转。” “谢谢。” “没事，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钱笑说完这句话，示意唐安离开。 病房走廊。 “为什么不让问清楚原因？”唐安有些不解，“最起码要知道她会不会再自杀啊！” “对病人不利，她不想说的话，每询问一次，都会激活一次她的应激反应机制，反倒不如让她有真正劫后余生的感觉。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自杀失败一次之后，短时间内不会自杀第二次，情绪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时间之内，我想尝试治疗她……不过，这不在刑警大队的工作范围内吧？” “保证人民生命安全，就是所有警察的职责。”唐安倒是回答的快，“如果有其他案子再说，横竖现在也无事，而且也得等他父母交接医疗手续，不如留下来看看。” “好。” …… 自杀的姑娘名叫汤珍珍，是滨海下面一个地级市桐州人，今年刚刚十九岁，是滨海大学的大一新生。这些资料都是校方提供的，校方工作人员由于就在本市内，离得近，先于汤珍珍父母来到。 校方到之后就是她的父母，之后就是繁琐的沟通，在这期间，钱笑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汤珍珍父母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他才约了对方到了一家咖啡馆。 “我想谈谈你们女儿的事情。”在咖啡馆内，钱笑开门见山。 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穿着得体，气质儒雅，一看就是富足家庭，而且夫妇眼中的伤心和关怀溢溢于言表，看得出来他们非常爱女儿。 家庭优越，父母关心，学习成绩拔尖，长相也好看，按常理说，这种女孩和自杀一点关系都不沾，而且钱笑看得出来，汤珍珍并不是边缘性人格，性格温和不极端，一般情况下，就算遇到挫折，也绝对走不到这一步。 “唉……”听到钱笑的发问，眼前的中年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女儿自杀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也不算特别意外。” “怎么说？”唐安接口。 “她有很严重的恐猫症，从两年前开始吧……” “一年九个月。”汤珍珍的母亲打断补充，“我记得很清楚。” “嗯，那时候我女儿才17，然后具体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开始非常怕猫，一开始还好一些，只是看到猫的时候会非常害怕。我记得第一次发现她不对劲，是家门口过了一只野猫，她看到之后吓得脸色苍白惊声尖叫。我女儿是那种很文静的女孩子，平时根本不会发出那种声音，所以我就留意了。” “一开始病情很轻，她还算挺正常的，除了特别怕见猫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严重，从害怕见猫，到听到猫叫声就吓得浑身发抖，到最后，电视里出现的猫也害怕，这时候就开始怕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最后就更严重，看到书里有“猫”字，甚至有带“猫”偏旁的字都怕，人越来越焦虑不安，非常敏感。” “请过心理医生疏导吗？”钱笑问道。 “请过啊，大大小小跑了十几家了，全省都跑遍了，但凡听到哪个医生有名，就去。唉，可是治疗效果很一般，有时候会疏解一些，过不了多久，就又恶化。说真的，我女儿考上大学之后，我想过让她先休学。”男子继续叹气，“可是她不愿意，她是个很努力的姑娘，这种状态还能考上滨海大学法学院，可见她下了多少功夫。” “当时我们夫妻商量过，想着也许上了大学，换个环境，见了新同学，会好一些？”汤珍珍的妈妈说到这的时候，再也绷不住仪容，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可谁曾想刚开学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事儿，早知道不让她出来了，就在家养着，平平安安的，我陪着她……” “阿姨别哭了。”唐安递了个纸巾，然后眼神一直瞟着钱笑，想等他表态。 “你女儿能不能交给我治疗一段时间？”钱笑如愿以偿。 “警官同志，你……” “我其实并不是警察，而是警局的顾问，我原先也是做精神研究的。”钱笑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两年前的大案子，轰动全国。而一年多前汤珍珍父母也算是“遍访名医”了，大名鼎鼎的“滨海精神卫生研究中心”不可能没听过。而那死了上百人的案子，也不可能没有耳闻。 “可是……” “唉，没什么可是的了。”汤珍珍母亲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父亲打断了她，“你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吗？交给警察，你我也放心，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也应该试一试。” “好，那麻烦警官同志了。” “好。” …… 咖啡馆外。 送别了汤珍珍父母之后，唐安和钱笑走在大街上，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她在路边买了俩煎饼果子，递给了钱笑一个之后，自己就啃了起来。 “恐猫症，我怎么听都没听过。”唐安“咔”的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焦黄酥脆。 “因为很少。”钱笑也咬了一口，甜面酱配着鸡蛋和麻叶的香味，比监狱里的食物不知道高出多少，“恐猫症是恐怖症的一种，不过一般来说动物类型的恐惧，恐狗的最多，因为大型犬有时候会袭击人类，尤其对于小孩子而言，袭击是可以致命的。小时候被狗咬过，大了就多少都会恐狗，其次是蜘蛛蝙蝠老鼠之类长相丑陋的略带一点攻击性的，有时候也会引起人的恐惧。” “但是猫就不同了，猫很少袭击人类，而且以猫的体型而言，就算是对小孩子也没有任何威胁。而且猫长相可爱，非常符合人类一般审美，不会因为长相原因被恐惧。所以，动物恐惧症里，恐猫是极其极其稀少的，就算有，也是小时候被猫叫春的声音吓到过。但是，汤珍珍是从17岁开始恐猫的，对这个年龄段的人而言，猫的叫声几乎不可能吓到她。”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事有蹊跷。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怕，任何精神问题和心理问题，都是有原因的。”钱笑说完这句话，三两口吃完了煎饼果子，“找到原因，一切事情迎刃而解。” 第十一章 犯罪情绪 市局内。 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是江涛还有陈国强都没有走。 他俩在证物科档案室之内，看着缺失了一格的储物架。陈国强白天接到电话之后，匆匆赶来就是因为这个，江涛发现两年前钱笑案的一些东西没有了。 “消失的，是一些零件。”江涛这三天来，除了审犯人之外，就在调查两年前的钱笑案件。他感觉这两个案子联系极大，哪怕不是钱笑作案，也肯定是两年前他的某个合作伙伴。所以，在读完现有资料之后，他就想看一看关于两年前的零碎物品，希望能找到一切其他的线索。 但今天上午刚来到这物证科室，就发现了东西失窃。 “被偷的时间并不长。”江涛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储物架上的落尘痕迹。周围的尘土很厚，中间方方正正的有三个正方形的“痕迹”没有尘土，不出意外，东西失窃的时间，就在这两三天之内。 “警队里不太平啊。” “也不一定就是……”面对江涛的质疑，陈国强刚想反驳不一定就是警队内部的人，忽然就想到爆炸案第一天，就有媒体收到了消息，那消息的受伤人数精准到，只有可能是刑警队内部透露出去的。所以，话说了半截，陈国强把后半段咽了回去。 “那现在怎么办？” “先不要声张，这里封存的都是较早之前的案子资料，一般来说就算失窃了短时间之内也很难被发现。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以免打草惊蛇，然后的话，慢慢调查警队内部情况。” “只能这样了……”陈国强看着失窃的东西，心中也有些盘算。 这些都是先前钱笑实验室的一些零件，实验室爆炸之后，这些东西被警方搜集了起来。但这些不规则的小零件，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失窃的话，有盗窃动机的，只可能是钱笑本人。 但是他这些天在警队，全程被看守，丝毫没有作案可能。 “谁下的手呢？” …… 唐安和钱笑回到了那海边别墅内，难得的看到江涛没回来。 别墅之内空荡荡的，潘婆婆常年在地下室中，只剩两人的话，倒是唐安很好的学习机会。向钱笑学习“犯罪心理”和“审讯技巧”是她留在这里的最重要的原因。 她准备从钱笑参与过的案件入手，学习他身上的知识和技能。 “钱博士，你刚在路上说的任何心理问题，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汤珍珍那种自杀者，今天换成一个杀人凶手，也一样可以找到通过心理手段，找到杀人原因吗？” “是，只要不是重症到无法形成逻辑思维的精神病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钱笑也知道唐安所图，所以讲解起来也比较细致，“无论是审讯犯人，还是通过一些很细微的线索，去追查犯人的行踪。去尝试理解犯人的心理状态，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比如，你们警方在一个今天的河边，发现的不是汤珍珍，而是一具被害人的尸体，就也可以沿用刚才我所说的办法。通常的物理侦破手段是什么呢，比如你们警察通常的着眼点，是看河边尸体的——死亡时间，致命伤口，以及从伤口的形状推断作案凶器。但如果是我的话，第一时间，可能会注意到一些其他地方。尸体，是会说话的，会告诉你犯人作案时的心理状态……是恐慌，还是沉着冷静，都可以从尸体上看出，从而进一步推断出犯人的动机，甚至是身份。” “比如，河边出现的那具尸体，如果是头部面部破坏得非常严重，你会想到什么？” “仇恨，愤怒？”唐安问道。 “对，人在愤怒的时候，以及非常仇恨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连续攻击对方面部头部位置。抢劫杀人，强奸杀人，身上中刀着居多，仇杀以及激情杀人，面部破坏严重。所以一个作案现场，哪怕被嫌犯布置得再精妙，也很难掩盖他的作案情绪。比如刚刚我说的那个现场，就算犯人拿走了受害者的钱物，也绝对不是寻常的抢劫杀人，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推断是熟人作案……”钱笑说道：“抢劫杀人，作案情绪是，赶紧结束作案过程！受害者反抗了慌乱扎几刀，甚至钝器击打一两下头部，然后慌张逃走。连续的多次破坏面部，其他地方不受伤，怎么可能是抢劫杀人者。确定作案情绪，进而推断出作案者身份之后，只需要和受害人有社会联系并且有重大仇怨的人就够了。当然，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例子，学这一种方法，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和犯人有共鸣。” “共鸣？”唐安琢磨着。 “嗯，先前我专攻过精神科，你也知道，你知道心理治疗和精神治疗最困难的是哪一步吗？就是和患者的情绪共鸣，同理心，以及完全能理解他思维模式的理解力。犯人和病患一样都是人，你能和他共鸣了，你就能轻易的知道他想什么，无论追凶，还是审讯，都事半功倍。” “而且理解犯人比理解精神病容易多了，精神病人的思维很是天马行空的，而犯人中精神病患的比例很小，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人，用的是常规思维模式。当你彻底和他有共鸣了，他想什么你知道，逃往哪你知道，审讯时的心理破绽你也知道，破案自然更简单一些。” 说完这句话，钱笑瞄了一眼地下室的方向，准备上楼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就想开始着手治疗汤珍珍了，我感觉她的病情不是那么简单，十有八九会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她的人格特质算是比较有韧性的，除了特别大的刺激，不至于到今天这样。忽然的怕猫，肯定有其他原因。” “嗯？”唐安本来在想钱笑所说的罪犯共鸣，忽然听到这句汤珍珍的急转弯也有回不过神，她在接触钱笑之前就只在纸面上听说过他厉害，但是接触之后，才感觉到对方的心思有多么深沉细腻。 今天和汤珍珍拢共就说了没两句话，怎么人格特质还有病因都被看透了？ 还能猜出和刑事案件有关？ 到底真的假的？ “行，明天我看看钱博士，会有什么发现。”唐安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第十二章 黑色的猫 汤珍珍的运气真的很好。 从那么高的桥上跳下来，非但没死，也没有真正伤到脏腑，手术之后恢复得非常好。 第二天钱笑和唐安见到她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只不过精神状态仍旧不好。 “又见面了。”钱笑今天来的时候，又买了昨天那家的煎饼果子，来之后就递给了汤珍珍一个，“下面咖啡馆门口老白家的煎饼果子，昨天吃了一个，晚上做梦都在梦这个味道。尝尝吧……” “谢谢警察叔叔……”接过煎饼果子之后，女孩本来只是礼貌性的咬了一口，随后味蕾被煎饼果子的香气激活，又接连吃了起来。 “看你气色恢复的可以……看来不会耽误今天的事儿。”钱笑说着搬了俩椅子，和唐安一起坐在了病床旁边，“知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吧？” “嗯，我听爸妈说了。”对于钱笑的到来，汤珍珍没有抵触，但是似乎也不抱有期待。她的心理问题自己知道的很清楚，也治疗过无数次了，那么多医生看过这么多次都没有希望，她不认为眼前这个“警察”能帮到自己。 而且，接下来钱笑所谓的“治疗”，确实也很不专业。 他在病房里呆了一上午，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汤珍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玩，关于疏导，治疗，一句都不提。哪怕是病情，也顶多问一问先前医生的治疗手法。大部分时间钱笑所聊天的内容，都是问一些她的童年趣事。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汤珍珍因为药物的作用困乏睡着了，钱笑都没问出什么正经问题出来。 这让唐安有些不解了。 中午午饭的时候，钱笑看出了她的疑惑。 “没事，聊一聊记忆深刻的事情，是想进一步确认她的性格养成。至于病情，没什么好问的，如果病情是关键点的话，先前的医生早就应该把她给治好了，恐猫症肯定不是症结所在。”中午的时候，钱笑和唐安在一家小龙虾馆吃的饭，经过几天的相处，唐安发现钱笑平时生活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东西了。 如果有个陌生人进来，肯定不会把眼前这个满手红油的中年男子，和科学家联系在一起。 “了解她性格上的弱点，才好知道她真正的病因。”又把一个虾尾放进嘴里后，钱笑含糊说道：“从她性格特质上来看，最容易产生问题的一点就是，高自尊。” “高自尊？” “就是自尊心太强了。小女孩从小优秀，生活条件也富足，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对她要求非常高，她不喜欢失败。” “自尊心强不是好事吗？” “自尊心强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比如高自尊通常伴随着的高攻击性。”钱笑继续吃。 “怎么说？” “就比如说，你自尊心就比较强。我当众骂你一句的话，你肯定会想揍我，也许理智让你不会真的动手，但是肯定会特别生气。江涛那人自尊心就比较弱，我骂他一句，他一点儿都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嬉皮笑脸跟我开玩笑。自尊心和攻击性是成正比的。”钱笑说到这的时候，终于停下了吃虾的步伐，因为盆里的虾，被吃的差不多了。 “而有时候，这种攻击性是对外的，比如攻击他人。而有时候，这种攻击性，是对内的。汤珍珍，应该属于后者……我猜测，她恐猫的原因，是某件事情彻底伤及了她的自尊心，她又无处发泄。这种攻击性逐渐积累下去，随着时间的发展，病变成了目前的模样。” “想治好她，只要找到真正的原因，然后从她心底里，让这个攻击性发泄出来，就好了。走！”说完这句话，钱笑开始擦手指。 “干嘛？” “午睡！” 回到病房之内，钱笑自然不是想午睡的，他想看看汤珍珍的记忆，到底是哪件事情，让她变成这样的。 病房之内，钱笑坐在椅子上，在唐安的怪异目光中，很快的“睡了过去”。 随后，在电突触共融的效应之下，他截取了汤珍珍的思想信息流，又来到了那奇怪的记忆世界。 在这记忆的世界里遨游，钱笑并没有过多窥探别人的隐私，他一路行去，只想找到记忆中最清晰的那个“点”——如果某件事情，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乃至影响她生命进程的话，那绝对是记忆深刻的。 很快的，钱笑就找到了汤珍珍记忆最深刻的那天…… 那是一个傍晚时分。 记忆中的那天里，汤珍珍比现在更加年轻，穿着一身高中生的校服，服装背后印着“桐州八中”的字样。 “汤珍珍发病至今接近两年，这时候应该是高二，没错了。”钱笑站在记忆的画面中，看着校门口汤珍珍和一个短头发的女生一边嬉闹一边分别。 天色已经黑了，汤珍珍并没有过多逗留的就背着书包离开了校门，看时间的话，应该是晚自习放学。钱笑尾随着汤珍珍，跟着她前行。 钱笑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桐州八中应该是当地的重点高中，和大部分重点高中一样，它建在老城区。因为名校的历史都很长，新城和开发区通常都只是最近十几年的建设成果，不可能有老牌名校。所以在这学校周围，破败的楼房，和胡同，成了一大特色。 “很好的作案环境。”钱笑看着周围心中盘算，“学校门口和大路上有摄像头，但是胡同里非但没有摄像头，连路灯都比较昏暗。如果避开了放学高峰期，连目击者都会很少。” 走在前面的汤珍珍，大概是为了抄近路，没出意外的，走进了胡同之中。 “周围人很少啊，是重点班放学晚，还是汤珍珍太用功，最后一批才走。”继续跟着汤珍珍来到胡同拐角处，跟着她七拐八绕的，钱笑来到了一个“绝对黑暗地带”——所谓绝对黑暗，就是说周围的民房，没有一扇窗户对向这边，不但光亮很少，最关键的是，如果在这里犯案，不会有任何可能的目击者。 钱笑自忖，如果他是犯人，肯定会挑这个地段下手。 果不其然，这时候一声凄厉的猫叫从背后传来，随后汤珍珍就被一只巨大的黑猫按压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 谎 “竟然不是犯人？”和钱笑预想的不同，汤珍珍真的是被一只猫给袭击了。 这猫的体型非常大，有近似金毛犬的体型，浑身漆黑，偷袭之下一下就把汤珍珍按倒在地。 “这是缅因猫品种吗？”钱笑没有救人，想在别人的记忆中救人，比想在监控中抓坏人还不靠谱。 钱笑看到汤珍珍被按倒在地后，就有些琢磨不透，难不成真的碰到了巧合中的巧合？汤珍珍就是被一种体型特别大的猫给袭击了，然后留下了恐惧症。 那巨大的黑猫把汤珍珍扑倒在地之后，就趴在了她身上，爪牙在她脸上按舔啃噬，汤珍珍在尖叫，但是周围根本没有行人经过。那巨大的，凶恶的黑猫，在汤珍珍身上肆虐了很久她才挣扎开来，最后带着伤痕跑了开去，消失在了黑暗的胡同尽头。 钱笑，也从她的记忆中退出了意识流。 睁开眼睛，外面的世界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在唐安的眼中，钱笑似乎闭眼“睡了过去”，她正想看看他睡着了没有的时候，对方就又睁开眼睛醒了。 “吓我一跳，不是说睡觉的吗？” “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钱笑没解释太多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记忆中的画面，和他推测出来的结果，没有一点吻合的地方，这让他心中生疑。 “有点太巧合了。”比起巧合，钱笑还是更相信逻辑。 刚才汤珍珍记忆中的画面，有几个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 猫类里是有个头很大的品种，比如“缅因猫”“挪威森林猫”等等，但是在中国，这种猫非常非常稀少，就算有谁家养了，也是当做宠物豢养的。而能被引进，又当做宠物豢养的猫，性情都是非常温顺的——最起码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所以，按照概率推算，如果要满足汤珍珍记忆中的条件。首先，她确实遇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猫，其次，那猫还性情大变，再之后，大猫在一个完美的犯罪时间，完美的犯罪地点，伏击了她。 最后，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短，但是周围的民房里没有丝毫动静，没有一个人听到惨叫声。也就是说，音波传递范围，大家要不都没在家，要不都属于没有一点好奇心的人。 整个概率整合推算下来，比出门被雷电劈死都来得小。 这个世界上是有中六合彩的人，也确实有时运不济出门被雷劈死的，但是钱笑还是更相信概率。 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之后，钱笑并没有冒然行动，而是站起来伏低身子去查看汤珍珍的脖颈还有脸颊，上面确实有一些经年老旧的小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留下的。 “您，您干什么？”被一个成年人伏在身上，阴影和压迫感笼罩之下，大部分人都会醒来，汤珍珍也不例外，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子伏在自己脸颊部位，直接吓得脸色发白，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唐安，帮忙把病房的门关上吧。”钱笑抬起身子，却依然在紧盯着汤珍珍的表情。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钟过去了，她的脸色依旧发白，而且全身仍旧不自觉的颤抖着。这让钱笑完全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汤珍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病房的门被唐安关上的那一刻，一直都有些风轻云淡甚至慵懒的钱笑，终于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而唐安这时候刚好转身看到了他这个表情，她从没想到，钱笑一旦严肃起来，表情这么的可怕。作为刑警，唐安见过无数的凶犯，杀人的，抛尸的，变态的……可以说，但凡一般人能想到的坏人，她都见过。但，没有一个有钱笑可怕。 严肃起来的钱笑，如同……如果非要用一个准确的形容词的话，像一把剜进心口的刀。 很明显，汤珍珍也被他震住了，颤抖的身子定在了当场，双目有些呆滞，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什……什么？” “如果我能让你恢复健康，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连死都愿意……应该肯付出任何代价的吧。”想到这里，汤珍珍忽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是的，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要怕钱笑。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自嘲，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好，既然你愿意付出代价，那我要开始我的治疗了。当然，这个过程可能有些痛苦，会揭开你结痂的疤痕，排出隐藏在下面的脓液。”钱笑呼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你经历那么多的心理咨询师的治疗，但是一直都不见效吗？“ “为什么？” “因为你骗了他们。”钱笑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误导了他们的治疗方向。” “不可能。”汤珍珍也一脸坚定的回应，“我没有说谎。” “你没有说谎？你难不成真以为，全省的心理咨询师都是吃干饭的，一个真才实学的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动物恐惧症都治不好，而且非但治不好，还让它不断的恶化？恶化到了自杀的地步？” “那……”汤珍珍显然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说到这的时候，她神色一僵，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但这也不能证明我在说谎。” “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 “你把恐猫真正的原因，讲给我听，我现在就能揭穿你！”钱笑说出“猫”字的时候，汤珍珍浑身不自觉的起了应激反应，但是大概是刚刚“劫后余生”心态带来的勇气，和钱笑的高压，让她很快回过心神。 “好，我现在就说给你听……”汤珍珍复述着遇袭那天的经过。 和钱笑在她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没有说谎。 “但是我问你四个问题，马上就能揭穿你！第一，那种猫很常见吗？” “不，很少见……不光桐州，就算在滨海，应该都没几只。” “第二，为什么你遇袭很久，连个人影都没？老城区是楼破，房子矮，但是人口密度并不低！” “可能……可能大家刚好没听到吧。” “没听到，你又不是夜半三更……晚自习放学，顶多也就九点钟，大部分人还没睡吧？” “可能……是凑巧……”汤珍珍的眼神开始恍惚了起来。 “那好，第三个问题，你恐猫又不恐人，为什么刚刚我趴在你身上看你伤疤的时候，你会那么害怕？” “任谁都会吓一跳的。” “是，任谁都会吓一跳，但是大部分人只是惊吓并不是惊恐，正常人被吓一跳三秒钟之内会回复正常情绪，你在长达三十秒钟的时间内，还在不自主的颤抖，你说为什么？也许，那天袭击你的，并不是猫，而是，一个人？一个，像我这般年纪的，男人？” “没……不可能，不可能！”汤珍珍应激情绪越来越激烈，原本文静的样子彻底破碎开来，变得有些神经质，脸上也换上了一副随时准备攻击人的表情。 “不可能？”但是钱笑不为所动，继续用“逻辑”击溃谎言，“那好，第四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脸颊和脖子上的伤疤，如你所述，是那袭击你的猫遗留下来的，对吗？” “对。”汤珍珍赶忙点头，抓住了最后最有力的证据，“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好，正好我们在医院，我现在就去把外科医生叫来，我想以他的专业程度，很轻易就能分辨出疤痕的来源。如果不是猫造成的，你就是在说谎！”说完这句话，钱笑踏步而出，打开了病房的房门。 第十四章 人最擅长欺骗的人 钱笑离开之后很快回来，顺便带来了一个医院内的外科医生。 “麻烦您帮忙鉴定一下患者的伤疤可以吗？”外科医生进来之后听到这个有点无理的要求，本不是特别高兴，因为这不是他工作范围，但是钱笑之后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疑虑：“这位是市刑警队的唐副队长，这伤疤的鉴定，很可能和一起刑事案件有关。” “嗯，那我仔细看看。”外科医生听了这话之后，点了点头，随后在钱笑的指引下，仔细的观察了汤珍珍脸颊下方的伤疤，并且再三确认。 汤珍珍全程自然紧张万分，一是外科医生俯身姿势带来的心理压力，二是，她现在也弄不清钱笑到底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了。 “怎么样，医生。” 数分钟之后，那外科医生抬起身子，皱起了眉头，“我并不能确定伤痕是什么造成的，看起来像是擦伤，以及一些不是十分锐利的东西带来的刮伤，像是……嗯，石子之类的东西。伤痕太小了，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什么造成的。” “那我换种问法。”钱笑虽然在和那外科医生讲话，但是眼睛却在看着汤珍珍，“这伤疤是猫的爪子，或者利齿造成的吗？” “肯定不是。”外科医生摇了摇头，“动物抓伤和咬伤的痕迹，和这疤痕完全不同，无论深浅，形状，还有疤痕的开裂口和闭合口，都不吻合。” “哦？”钱笑看到医生在说出“肯定不是”四个字的时候，汤珍珍就浑身一震，但是他不依不饶，依旧问道：“你确定？” “我百分之一百确定，我做外科十五年了，如果连是不是动物抓咬伤都无法判断，我就不用干了。或者，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再找其他的医生确认一下。” “不用了，谢谢您。”钱笑终于转过了头，对着医生诚挚的感谢道：“你的这番判断，可能会救到一个人。” “救人本就是医生的天职，科室太忙，我先走了。” 四十多岁的中年医生很快离开了病房，整个房间之内，瞬间只剩下了，唐安，钱笑还有汤珍珍三人。 唐安此时此刻，一脸迷茫，汤珍珍眼神飘忽，比唐安更加迷茫，而钱笑则是仍旧没有放弃那咄咄逼人的态势。他看着不知所措的汤珍珍问道：“你不是说你没骗人吗？” “我没骗人，我真的没骗人……”汤珍珍摇头，眼眶慢慢红了起来，“我没必要骗你们的。” “我没说你骗我们，只是说你的记忆也许是错的。哈佛大学的哈里森普伯教授说过，想要戳穿一个人压抑的记忆，只要严格检验，拿出科学证据就可以了。我已经证实你脖子上的伤痕不是猫带来的了，那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仔细想想。”钱笑继续用强压迫的手段诱导，“仔细回想一下，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细节……” “细节……”汤珍珍顺着钱笑的疑问仔细的回想着，努力的思考着，如果不是黑猫袭击了她，那是什么？脸颊下方的伤痕，是谁带来的？那天，究竟遇到了什么？ “你知道吗……”在汤珍珍回想的时候，钱笑口气忽然柔软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是一种会说谎的动物，但是你知道，人最擅长骗的人是谁吗？” “谁？”汤珍珍抬头，记忆似乎松动了开来。 “是自己。”钱笑叹了一口气，“人最擅长自欺欺人，或者换句话说，大脑最擅长欺骗人类。我是做脑研究的，告诉你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吧？” “您……您说……” “大脑是人体中最鸡贼的器官，它有一套独特的保护机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存。比如人不能闭气憋死自己，哪怕这个指令是人下定万分决心强行下达的，大脑都会拒不执行，它会强迫你呼吸，给它输送养分。而如果你的身体非常痛苦，它切断和身体的联系，让你昏厥，这些是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而大脑对精神，也是有绝对控制权的。如果一个人太过悲伤，比如精神在某个时间段内受到了重创，你猜它会怎样？” “会改变我的记忆吗？”汤珍珍试探性的问道。 “不是，是会让你那段记忆变得非常模糊，甚至变成空白。”钱笑摇头说道：“记忆是你自己填充上去的，空白的记忆不符合逻辑和常理。你会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看起来合理，你能接受的说法。然后在一次次谎言中，强化这个虚假的记忆，让它变得更真实。可是，人的大脑并不是完美的，就好像人本身也没有进化完全一样，它能帮你掩盖记忆，但并不能解决痛苦本身。大脑只能做到简单粗暴的处理痛苦，而面对慢性的，持久的痛苦，办法很少。” “所以，我才会，这两年来，不断的……” “是的，你根本不是怕猫，而是你压抑的痛苦，让你变得扭曲而已。”钱笑说话之间，口吻越来越温和，先前的他如同一个破开坚壁的刀子，锋利而坚硬，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切开患者的脓疮，而之后的治疗却让人如沐春风。 “你如果愿意相信我的话，我能让你康复起来，但是首先要做的，你要回想，努力的回想，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大脑帮你掩盖的记忆，但如同电脑隐藏的文档一样，那记忆并没有消失，努力回想的话是可以想起的……我相信你。” “好。”汤珍珍点了点头，“再不好的记忆，也好过现在了……” “是的。劫后余生，万分幸运……来吧，先从放学开始想，这段记忆应该没差错。” …… 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唐安就看着钱笑一点点循循善诱的帮女孩重铸记忆，过程繁琐，细腻，又有点残忍。 数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女孩不断的从点点滴滴之中，拼凑出了那天原本的画面，而每一个画面，都让她面色发红，满眼含泪。也许是情绪消耗的太严重，在刚刚傍晚的时候，女孩就睡着了。 而唐安和钱笑，也适时走出病房，喘一口气。 “想不到一个自杀的女孩，都能让你挖出一个刑事案件出来。” “应该不是一个，是一系列。”钱笑摇头，“一个案犯在她身上得手，而后又没有被法律制裁，大概率会继续作案。” “为什么？”唐安刚想发问，后来自己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先别说，这个问题我知道……” “你知道吗？那就省得我浪费口舌了，正好休息一会。”钱笑在外面又深呼吸几口之后，迅速转身走入了病房，坐在了汤珍珍的床边，趁着唐安还没进来的时间差，他又进入了汤珍珍的意识之中。 电突触的信息流和电突触的信息流共融。 他看到了那天真实发生的画面。 第十五章 对外 仍旧是那熟悉的学校门口，熟悉的短发女同学，汤珍珍和女同学告别之后，就离开了校门口，然后走向了熟悉的胡同。 这些都和上次回忆的画面吻合。 但不知道是记忆刚刚重塑的关系，还是真实的记忆中，汤珍珍更加绝望伤心，这里的环境比钱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更加昏暗。 路灯昏黄，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妪。 在路灯灯泡“吱吱”的响声中，钱笑跟着汤珍珍穿过大路，进入了盘亘错节的胡同之中，然后一路七拐八绕的，再次来到了那个路口。 那个完美犯罪环境的路口。 “又来到这里了。”这是汤珍珍遇袭的路口，钱笑自然格外注意。 来到这里之后，他就迅速的查看周围的环境，和上次情况不尽相同，钱笑注意到，这次胡同路口的深处，一处拐角的犄角旮旯里停放着一辆破面包车——这在上次的记忆画面中是绝对没有的。 这面包车熄灯熄火，而且因为天色黑暗，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如果一般人路过肯定不会在意什么，在没有停车场的老城区，像这种路边停放的车子很多。 但是钱笑既然来过一次，自然就全神贯注的看着那突兀出现的车子。 果不其然，这次汤珍珍刚刚路过这路口，那车子立刻发动，向前移动，但是大灯依旧没有打开。车子开启的声响引起了汤珍珍的注意，她本能的转身想闪避身后将要到来的车辆，同时向后转头查看情况。 可车子并没有从她身旁穿行而过。 在车子行驶到她身边的瞬间戛然而止，随后从上面下来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壮汉。那人身材很是魁梧，比一般人魁梧很多，下车之后就冲着汤珍珍而来。此时汤珍珍已经反应了过来，想逃跑呼救，但是为时已晚。 那人一把抓住了汤珍珍，随后在她喊出救命之前用一块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在毛巾上特殊气味的作用下汤珍珍很快的失去了意识，被拖向了破旧的面包车之中。当然，跟着一起上车的还有钱笑。 在别人的记忆中，钱笑是个纯粹的旁观者，无法插足干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当然，记忆里的人，也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电突触共融，融合的是意识，是交流得来的画面，是思想的共融，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于事无补。 他乘坐着这破旧的面包车，和昏迷的汤珍珍一起，被那带着口罩的男人来到了老城区一个破旧的工厂之内。 在这一路之上，由于汤珍珍失去了部分意识，躺在车里，所以，就连钱笑看周围的画面，也非常浑浊。还好的是，快到工厂的时候，车辆的颠簸让汤珍珍苏醒过来，周围的画面这才清楚了起来。 这是一个老旧的毛纺厂，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多年，周围墙壁上有红漆刷浆的“拆”字。这些画面都被钱笑给记了起来，因为这对找到犯人，非常有帮助。 在钱笑还在观看周围环境的时候，车子已经进入厂房之内，随后汤珍珍被拽了出来。 由于被拖拽的过程中，嫌犯动作十分粗暴，汤珍珍被拖出车的时候脸颊下方撞击在了地面砂石之上，随后又被一拽，带出了一些伤痕。 “脸上的伤疤这么来的。”钱笑把全部犯罪过程，都记在了心里。 “救命……”因为拖拽的疼痛，让汤珍珍从药物的昏迷中彻底苏醒过来，她刚想开口呼救，但是声音还没出口，腹部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她性格倔强，想再呼救，同一部位又遭受一拳。 汤珍珍记忆中的疼痛，钱笑感同身受，那魁梧男子似乎受过训练，打人的部位非常刁钻。胃中绞痛之下，汤珍珍发不出声音，随后被男子用布条勒住了嘴巴，开始实施了侵犯。 被按倒之后啃噬，真实的记忆终于和虚假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只不过那天把汤珍珍按倒在地，啃噬着她脸颊脖颈的不再是黑猫，而是一个人。 钱笑在这段记忆里全程没有离开，因为他要记住犯人的每个特征，不想放过任何细节。因为任何的细节，都有可能是抓捕犯人的关键所在。 犯人刚刚按倒汤珍珍的时候，钱笑就躺在她身侧，盯着犯人的眼睛。口罩上方，犯人的眉毛很粗，发型是圆寸，眼睛是三角眼，左眼眼角下有个小肉瘤，鼻子上方有个黑痣。犯罪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犯人拉下了口罩，钱笑看到了他嘴角旁边的伤疤，最后又注意到了他手臂内侧的一个老鹰模样的小纹身…… 他把这些特征都深深的记忆在了脑海深处，等他苏醒，把所有的特征都阐述给速写师的时候，犯人的样貌会被完美的还原出来。 施暴过程很短暂，仅仅有几分钟的时间，犯罪结束之后，犯人就离开了。而汤珍珍一个人在破旧的工厂里，哭了很久。钱笑看的出来，她在哭泣的过程中精神非常不稳定，她的自尊心，她的优秀，她的所有性格中很多好的一面，似乎现在都成为了一把把的利刃，刀刀扎进她胸口。 无法接受的现实，强烈的自尊心，最后让她不自觉的变成了两年后现在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运气很好，跳河未死，如果不是她遇见了钱笑，也许汤珍珍一辈子都会生活在痛苦中，更可能年纪轻轻就终结她短暂的生命。 “我会帮你抓住那人的。”虽然明知道没有意义，但是钱笑还是对着哭泣中的汤珍珍说了一句承诺，随后退出了她的记忆。 睁开眼睛之后，钱笑睁眼看到熟睡的女孩，看着她紧锁的额头，大概能猜到她仍旧在做噩梦。而此时病房门口也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钱笑踌躇一下之后，起身打开病房的门，看到了汤珍珍的父母。 “警官同志，你昨天说今天要治疗，让我们先别来，现在天快黑了，我们两口子还是有点担心，这就来看看。”说话的是汤珍珍的父亲汤厉，他看到钱笑出来就一脸关切的询问，“她……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只不过你们听我的，现在先不要询问那么多，她还处于一种敏感脆弱的时期，等她过几天想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了，自然会说的。”钱笑说话之间，冲唐安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当下接口道：“我们警局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明天有时间的话，我们还会过来的。” “那谢谢警官同志了……” 在汤厉的目送中，唐安和钱笑一起走下了医院的楼梯。 “你说汤珍珍会好？” “是的，我会把她强自尊的攻击性从对内攻击，调整到对外攻击，把自我伤害，变成指证犯人。只要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汤珍珍心中的攻击性就会发泄出来大半。只要没有恶念情绪的积压和自我伤害，其他的交给时间，她会慢慢回复的。”钱笑回复道。 “那我们现在……” “先把那罪犯找出来，这是第一步。” 第十六章 吃了 由于案犯不在滨海市内，要申请局里的一些文件调度，今天前往抓人肯定是不行的。 结束了劳累的一天之后，钱笑和唐安先回环海西钱笑的家里。难得的是，今天江涛下班也挺早，而且很有情调的，在别墅的院落中，弄起了一个火盆，火盆上面撑着铁网，在烤肉肠吃。 “诶，老钱，唐队长，回来了。”江涛看到钱笑就问道：“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去治疗一个跳河的小姑娘，凭你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治好吧。” “恢复是需要时间的……而且精神伤疤会一辈子伴随着她。不过总体来说，如果过去两三年，她应该会和正常人一样思考和生活。”钱笑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向了江涛准备的食物。 火盆架在亭子旁边，而亭子里放着的有扇贝、生蚝、各种肉类蔬菜以及一箱啤酒……看起来他是有所准备的。 钱笑知道，江涛表面上嘻嘻哈哈，但是对破案之事从来都是极为尽心尽力。这么大费周章的准备，肯定是有下文的。 “你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早？爆炸案的主谋，有头绪了？”唐安倒没想太多，上前一步，用夹子夹起了一根肉肠吹了吹，咬了一口，“平时你都不见人影的。” “嗨！别提那个案子了，那什么‘漂亮鼠’小组的人，一个个的问，但是丁点进展都没有。一个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反正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我们仨正常，哪有一点极端罪犯的样子？算了，不说这个了……”话说到一半儿，江涛拿出了一罐啤酒，“噗嗤”一声打开，“你能喝酒不？脑子不是有点病吗……” “一般不喝，我喜欢喝可乐。”钱笑摇头，然后把箱子里的生蚝，白斩鸡放在了火盆上，“不过对吃的挺感兴趣的……” “哈哈哈，你这性格每次都跟我想象中的科学家形象对不上。”火焰在燃烧，白斩鸡放在火盆上，发着“滋滋滋”的声响，气氛似乎在火盆的作用下，逐渐浓烈了起来。钱笑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在等，等江涛的发问。 “诶，老钱，说点有意思的呗。” “想听什么？” “就以前你研究的那些东西啊，什么入侵人思想什么的？”江涛看似随意的问道：“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纯粹好奇。还有两年前的案子，我看资料显示，在那天，整个精神卫生研究中心的所有患者，包括临近路过的行人，几乎全都疯了。不瞒你说，这几天我还挺好奇的，也看了看你那个案子的案卷，越看越心惊……精神病我懂，但是大部分精神病不是和正常人区别并不大吗，什么抑郁啊焦虑啊，我也有过。你那个就太奇怪了，我听说你那个导师刘寸心，让人给吃了半边身体，真的假的啊？” “正吃东西呢……”唐安肉肠吃了一半儿，就放下了，“能不能聊点好的……” 两年前唐安就在刑警队，那场大案子，自然也参与了。现场的情景，哪怕是个刑警，都不愿意过多的回忆。 “哎哟，忘了忘了……好，不说这个了，再问最后两句行不？最后俩问题。” “问。” “他那个导师，真的死了吗？”江涛第一句是问唐安的，“我的意思是，尸检做了吗？确实确定是本人？” “这个……血液化验做了，确定是本人，但是尸检没做。”当时死的人太多了，而法医，在全国内都非常稀少，可以说是稀缺。 整个滨海市，看着挺大，法医拢共也就只有三个。数百具尸体根本解刨不及就会烂掉，那个工作量，谁都做不来。 “也就是说，基本确定是本人。”江涛点了点头，心中又有了另一个头绪，如果案子不是钱笑所为，这个刘寸心如果还活着，就是第一嫌疑人，“那第二个问题，老钱，为啥当时都死了，就你没死？” “因为我在机械仓内进行实验手术，那是第一次作用于人体的电突触增强实验，先前都是作用于小白鼠……因为有实验危险，而我们又没有志愿者，所以我自己想先试一试。”说完这句话，钱笑抓了一片生菜叶子，放进了嘴里嚼吃了起来。 “哦哦哦，这样……” 江涛是个很守信的人，说问两个问题，就问两个问题。问完就开始扯别的，这次话题也真正被他带得开始轻松了起来。江涛很能侃，一顿饭的功夫，他能从以前经历过的奇案，侃到卤煮的正宗做法，再到生蚝的壮阳功效……烧烤摊上，有一个能盘热气氛的人，甚至能让食物都增添几分味道。 烧烤结束，自然是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到警局，唐安就开始着手汤珍珍案件。 她先申请调令，同时让市局协调了当警方。 在审批文件的时候，钱笑就找到了上次那个速写师，让他画出了自己记忆中犯人的画像。 滨海市局的效率还算高，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把文件审批完成，同时联系了当地警方配合调查，在上午9点半的时候，唐安，小陈，钱笑一行三人就便装出发了。 桐州离滨海不算远，拢共一百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开车上高速之后，只用两个小时。但因为上高速和下高速的时候车辆在市区内行驶需要一些时间，等到了桐州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午饭点了。 而桐州警方，也在约定地点等候多时。 “你好，我是桐州市局的唐诗国。”带队的是一个挺高大的中年男子。 “本家，我叫唐安，滨海市局刑警大队的。”唐安简单寒暄之后，直接切入出题，“我们来的目的，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我们在找一个嫌疑人。这个人，你见过吗……” 唐安说话之间，拿出了速写图像。 “嗯……没啥印象。”唐诗国摇头，“这人有案底吗？” “有案底的可能性不大。”钱笑接上了话头。侵犯汤珍珍的犯人，是非常谨慎的，从袭击地的选择，到下手对象，再到中途的侵犯手法，都成熟老道思路清晰。他这种人，犯小事儿不会被抓到，犯大事儿了，以他的罪行，被抓到后不是还在监狱里关着，就是已经枪毙了。 “这案子是你们调查的，具体的操作你们尽管说就是，我们这边只管配合。”唐诗国倒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没有一点抢功劳的意思。 “嗯……”唐安点头，“案件还在调查阶段，不宜打草惊蛇，我们跟你先回市局查一查这个人，再做打算。” “行。”唐诗国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第十七章 狩猎区域 哪怕是科技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想要抓到一个疑犯，一个只有“肖像”“体貌特征”而没有其他信息的疑犯，也是比较困难的。 没有证件号码，没有名字，甚至哪怕是“体貌特征”两年来都会有所变化，这样单纯的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如果能缩小排查范围，估计就会好找很多。”在警局一番查看之后，果然没有那人的案底，而全国通缉的话，一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文件不好审批，二就算是通缉，其实也等同于撞大运，短时间内很难拿到疑犯。 “钱博士，你有什么想法吗？”唐安现在遇到困难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听听钱笑的意见，从爆炸案到汤珍珍案，她已经切实的感觉到了钱笑的可靠之处。 “在我说想法之前，你先说说为什么感觉这个案子，有可能是个系列案件？”钱笑没答反问，“就是汤珍珍病房前，你说你知道的。” “因为我感觉，嫌疑犯如果做成一件案子没有人抓到他的话，他会很有成就感。”唐安想了想说道：“以前我抓到过类似的犯人，大部分是盗窃犯，也有强奸和猥亵的，他们在第一次作案期间会很慌乱，但是如果受害人没有及时报警，让他们尝到甜头了，大概率会继续作案，而且作案手法会越来越娴熟专业。” “是的，狩猎心态。”钱笑点头，“这类疑犯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狩猎心态。” 和唐安的“经验和感觉”得出的结论相同，但钱笑的解释更加精准，“从汤珍珍这个‘猎物’的选择，就能看出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用盗窃犯的说法是踩过点的。而从汤珍珍口中所说的狩猎地点来看，那个胡同口，是个完美的犯罪地，这显然也不是巧合，还有最后的工厂……这是一个计划周全的狩猎行动。而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他是在以狩猎心态犯罪的话，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结论……嗯……”唐安仔细的回想着这一系列的联系，嫌犯的第一作案场地选择，后续作案选择，嫌犯的目标选择，“他住在周围！” “不错，起码，在作案期间，他住在周围，或者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狩猎是讲究场地的，不是随机作案，也不是激情作案。而近乎百分之百的犯人，在选择狩猎场地的时候，都会优先选择自己熟悉的环境。 “唐队长，桐州八中周围你熟悉吗？”唐安抬头，这种事情自然要请教“地头蛇”。 “熟，桐州屁大点地方，哪条街道我都熟得很，那的派出所所长还是我警校同学，走吧，我带你们去。”唐诗国笑了笑说道。 有了当地警察的帮忙，很多事情能事半功倍。 在车上，唐安找来了一份桐州地图，在第一案发地，第二案发地，以及桐州八中，都标上了一个红点。三个红点连起来的三角形，就是嫌犯的狩猎区域，就算算上辐射区的话，也不大。 排查范围从整个通州市，缩小到“南关区”的几条街道之内，这工作量缩减量，基本上从“大海捞针”变成了“池塘里摸鱼”，虽然仍旧不简单，但是只要网撒的够大，鱼儿迟早是要被捞出来的。 “现在就怕嫌犯早就跑了，不在桐州了。” “干什么事儿，都得需要讲点运气。”钱笑依然是“运气说”的忠实支持者。 到了桐州八中门口之后，一干人就下车。在唐诗国的帮助下，唐安见到了三个区域内的关键人物，一是当地派出所所长，二是街道办主任，三就是桐州八中的校长。这三人所掌握的信息组合起来就是一张网，基本上就涵盖了这个街区内所有常驻人员的资料。 但是，三个人都表示，不知道疑犯。 “仔细看了吗，连眼熟都不眼熟？”唐安不确信的问道。 “不眼熟，这一代没有这个模样的住户。”街道办事处的老太太否认，其他两人也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这就奇怪了……不会呀。”唐安皱眉，如果这个地方找不到，那他们的调查就没方向了，因为关于嫌犯的信息，他们唯一掌握的就是汤珍珍方面的资料。 唐安思索了一阵之后没有头绪，干脆抬头又请教起了钱笑：“钱博士，这个情况，有没有可能出现，还是我们的分析方向错了？” “分析方向肯定没错……但是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出现的。”钱笑皱眉思索，“狩猎心态形成之后，发展到中后期，会不断扩大自己的狩猎区域，而到了大后期阶段，就不再仅限于熟悉的环境作案了，但这种情况很少……而且……” 钱笑说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脑中仔细的回想着案发那天的所有细节。 “手段熟练”“犯罪地点选地很好”，这些倒是符合狩猎心态中后期的特征，但是，但是似乎总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他并没有发展到大后期，他的手法还非常粗糙！”钱笑仔细捋了一遍案发那天的所有细节之后，发现了疑犯三个犯案手法粗糙的地方。 乙醚的使用量过小，汤珍珍在面包车上的时候，最后阶段差点被颠簸醒来。如果一个常年作案的人，对用药量的控制，应该更加精准。因为受害人提前醒来呼救的话，会增加犯案风险。 还有受害者脸上出现的那些不必要的伤痕……如果是奸杀案倒也罢了，普通的强奸案，而且他既然已经算准了女孩属于高自尊害羞型，就不应该在她脸上留下伤痕。因为有些事情好遮掩，但是脸上的伤痕要留存很久才会消失，期间无论家长同学老师都会询问，极大的增加了事情曝光的可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案犯犯案结束后，迅速逃离现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慌失措。对现场的收尾工作，几乎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做，这不是一个老手的特征。 “一定是附近的人，就算不是，也和附近有着很强的联系。毛纺厂，那个毛纺厂调查了吗？” “毛纺厂？胡同西后街那个？”唐诗国皱着眉头，“那毛纺厂九十年代就倒闭了，不会吧？” 第十八章记忆特征 “这么久的厂，我感觉不可能。” “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先查查看吧。”唐诗国不太相信钱笑的建议，但是唐安不同，她是十分信任钱笑能力的。 “嗯，确实也没什么其他好办法。不过我感觉够呛！”唐诗国摇了摇头，“这地方倒闭都，我算算啊，有二十来年了吧。我感觉可能性不大……不过不管怎么说，先问问吧。” 在唐诗国的帮助下，他们驱车来到了“胡同西后街毛纺厂”。 “这原本是个国有企业，九十年代破产之后一直到现在都荒着。因为地方不大不小十分尴尬，又在老城区之内，说是前几年有个开发商把这块地给买了，但是一直没有拆建。这么一块地方肯定不够盖小区的，而周围的这些居民又比较难缠，想起楼也难，就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了。你们可小心点走，说不准就踩上狗屎了。”这毛纺厂之内算得上是断壁残垣，根本不用进大门，随便一处烂墙都能挤进去几个人。 第一次来到了“别人记忆”中的地方，在荒草和断壁之内走着，钱笑转了一会之后，找到了案发地的那间房子。 地面还是青砖水泥，比起周围的杂草横生显得稍微不那么乱，起码比周围更适合“趴伏”。钱笑蹲在地上，细细的模拟着犯案人的情绪，随后又转出去，看了眼大门口生锈上锁的斑驳铁门。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作案人，确实不是胡乱选的地方，他对这里很熟悉。”钱笑叹了口气，“唐队长能联系上这里原本的管事儿的吗？” “嗯……我给警队打个电话！” 警局电话打通之后，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们收到了一个地址，是其他城区的小区，警队只能开拔前往。 一个小时后，他们见到了一个老人。 老人看起来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算健硕，说话也是条理清晰，面对警察询问也是应对的很好。 “对，我就是原本第二毛纺厂的党委书记和厂长，那边的人员调度，也都是我管的。”看到警察问自己身份之后，老人就皱了皱眉头，“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找您询问一些人员情况。”唐诗国作为刑警，自然不会向警队外的人透露任何案件信息，只是拿出嫌疑犯的速写画像，递给了老者，“麻烦您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您工厂原本的员工。” “这个……等等，我去拿个眼镜。”老者说话之间进卧室拿出了老花镜，戴在鼻梁上后，仔细的瞧着画像。 兴许是眼睛不好，也兴许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些记忆就算是年轻人，也变得模糊而暗淡，更何况是老人。所以，老者拿着那个画像，足足看了有五分钟，结果就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像，有点眼熟……” “眼熟……”面对这答案，唐诗国有些气闷，“那到底是不是您工厂的工人呢？” “那记不清楚了，就感觉在哪见过……要说的话，要说的话……”老者又拿起画像看一眼，“要说具体的，我是真记不得了。” “嗨，您这……”唐诗国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急躁了起来。 “唐队长别急，认人的肖像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工作。美国曾经不是有个著名的军人实验吗？哪怕是年轻的军人，只要没经过专业训练，辨别肖像的准确率也只有百分之十七，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时间长了认不出非常正常。”钱笑先是安抚了一下急躁的唐诗国，随后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老厂长的面前，“老人家你不用急，想认清楚人，只需要记住一个小特征就行了。您闭上眼睛，我说特征，您回想一下，谁能对上号。” “嘴角这有疤痕的……”钱笑先说出了第一个特征，老先生闭目没有反应。 “鼻子上方有个黑痣的……”第二个特征，老人仍旧没反应。 “左眼眼角下有个小肉瘤的……”第三个特征，老人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手臂内侧有个很小的老鹰纹身的！” “我想起来了！”说到第四个特征的时候，老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叫……叫，睢……睢德羽！这个人我有印象，二十多年前吧，他也就是十八九，家里托人来我们厂，想进保安科，说是学过两年武术把式。原本家里人想让他当兵的，但是他身上有个纹身，人家不要，就托关系来当保安了。干了有二三年吧，不过平时话不多，我倒不是很注意他。” “您确定是他？” “是。”老人睁开眼，又仔细看向了画像：“这心里认出来是谁了，就越看越像，绝对不会错！” “好嘞，这有名字就好办了！”唐诗国听到这个也来劲了，有名字就能查出来户口，查出来身份，证件号码。当身份信息出来了，那他这个人只要还在桐州，就基本没跑了！ “行啊，光凭这么个破画像就能这么短时间找出人来。”唐诗国这时候有点佩服钱笑了，“唐队长，您警队这是人才辈出啊，下次有疑难案件了，您的人能不能借我用用啊！” 唐诗国一直以为钱笑是唐安的下属。 “哈哈，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唐安摇头，“别说我了，我们队长甚至局长来了，都做不了主。这位可是真高人！” “哈哈哈……” …… 在一片玩笑声中，小队回到警局，很快就通过身份信息调出了睢德羽的档案。 “睢德羽，男，年龄43岁，户口上河区那边，倒是不在这一带怪不得一开始那几个人不认识他。这狗日的还已婚，家里还有个五岁的男孩，我看这小孩，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了，唉！”地址资料全都查出的时候，已经折腾到快天黑了。 唐诗国戴上帽子，点了几个警队的人一起，和唐安钱笑一辆车出发了。 既然找到了犯人，自然不能让这件事夜长梦多。 半个多小时之后，唐安敲开了睢德羽家里的房门。三口的安详之家，正在吃饭，睢德羽的老婆打开房门看到一群人之后，吓得面如土色。 “你们是谁？” 第十九章 比泰森厉害 女人打开门后看到一群男人，自然会害怕，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看一眼猫眼再开门。 但是她心中的恐惧程度，比起她身后饭桌上的那个男人，却是小了千倍万倍。 有人曾经说过，案犯最恐惧的，一共有三个时刻。一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犯的罪，想着会不会被抓，想着受害者的面容，心中恐慌；二就是被抓的时候，面对警察，面对将要进行的审判，面对自己藏着掖着的东西被揭开的恐惧，没有几个人能保持淡定；这第三呢，就是行刑的时候……再穷凶极恶的人，都无法真正的直面死亡。 现在，那饭桌后面的男人，就面临着案犯人生最恐惧的三个时刻之一。 通常人在面对最害怕的事物的时候，大部分都会选择逃跑。 “别想着跑了……”不过钱笑倒是提前制止了睢德羽的行为，他没有理会门口的那个中年妇女，推开她之后走进了房屋之内，低头看向了饭桌上的睢德羽。 这也是他第三次“看到”案犯的面容。 第一次是在受害者的记忆中，第二次是在画像之内，第三次是面对面。 现实中的睢德羽，和画像里以及汤珍珍的记忆中都有些不同，胖了许多，两年的时间，胖了有二三十斤。原本有棱角的脸变圆了不少，五官也因为脂肪的挤压变了形状，如果仅仅凭借手中的画像的话，一般人还真辨认不出他。 41岁到43岁，并不是特别容易短时间内发福的年纪，看来，案犯这两年过的并不好。焦虑的人，总是容易肥胖的。 不过钱笑却没心思管案犯这两年的情况，他只是不想给他旁边的小孩，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在看了一眼睢德羽恐惧的眼神之后，他就俯下了身子到他的耳边，用仅仅只能他们两个听见的音量说道：“别想着跑了，这是五楼，门口有警察，楼下也有，你跑不掉的。如果你现在拒捕，肯定只能让你暴力伏法了，你旁边的孩子还小，看见自己亲爹被暴力缉拿的样子，肯定一辈子都忘不掉这画面。配合一下，为了你儿子……” 钱笑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睢德羽愣怔了一会，然后看了眼旁边同样也有些害怕的小孩，站起了身来。 整个缉拿过程，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出门关上门之后，睢德羽就被拷着上了车。她老婆不知道什么情况，追问之下，也紧跟着去警局，想要了解事情的原由。 在回警局的过程中，钱笑心里一直在想的是，那个被独自留在家的小男孩，他在想他以后的命运会如何，以及最后关上门前，那小孩无助的眼神。很大可能的，那小孩以后的人生，不会太过于一帆风顺了。 “在想什么？”回到警局之后，看到钱笑仍旧不怎么说话，唐安好奇问道：“是在想一会怎么审讯犯人吗？” “呃……是。”钱笑撒了个谎。 “嗯，确实。仅仅是两年前的受害者一个人证，没有物证，时间又太长的话，不是很好拿下。你有什么办法？” “没事，不用担心，只要他做了这些事情，我就能让他说出口供……”钱笑出了一口气，他想的根本不是这个。 …… 当天晚上，在案犯还没建立心理防线的时候，钱笑和唐安就连夜轮番审讯了睢德羽。面对一个全球顶尖的精神科专家，一般人的心理防线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钱笑根本没有用窥视记忆的手段，两个小时之内睢德羽能招的，就全给招供了。 根据他的供述，这些年来，他一共作案四起，所有受害者都是学生，那种看起来非常文静不太爱说话的女学生。 汤珍珍是第二个。 是他观察很久的一个作案对象。 睢德羽对汤珍珍的作案记忆比汤珍珍本人的更加“全面”，因为汤珍珍只记得作案过程，却不知道先前别人对她的窥伺，踩点，作案动机，和作案布置…… 等所有东西都问出来之后，钱笑查看了一下案犯的记忆，发现他没有说谎之后，就不再继续观看了。因为每个案犯心里，都藏着远比说出来的“口供”更肮脏的东西，这些东西看多了，会伤神伤眼。睢德羽招供之后，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制裁，钱笑能做到的，只是抓住他，然后用他治好汤珍珍。 这就够了。 “走去吃宵夜吧，很饿。”所有工作完成之后，钱笑感觉有些劳累，脑子也有点疼，为了转移注意，他伸手拍了拍唐安的肩膀，“我听说桐城这边的驴肉汤非常有名，我刚在网上搜了下，有家24小时营业的，去不？” “你请？” “我请。” “那走。”唐安把文件放桌上之后，叫上了唐诗国，三人一起去了宵夜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百三十多公里外，还有一桩更大的案子，瞄上了钱笑。 …… 滨海市。 环海西。 钱笑的别墅门前，两辆警车停了下来。 “江头儿，你脑子怎么想的？”副驾驶的是大胡子李忠，他下车看着眼前的别墅说道：“你说你怀疑那个姓钱的，这我没意见，但是就算他在警局偷了什么玩意儿，也不能往家带吧？还有，就算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往家带了，你自己偷摸找找就完事儿了，这违法的事儿，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还准备把他家翻个底朝天啊？” “不是，主要他家有个老太太。”江涛摇头，“挺厉害一老太。” “啥意思？” “就是我弄不住她的意思。” “那也不用叫这么多啊，泰森啊？” “泰森都不定有她厉害！咱这么多人，都不一定制得住！” “你吹牛逼呢吧？”李忠明显不信，“用配枪不？” “人家没犯法，配什么枪。一会你机灵点看着点情况，你领着人跟我一起，去他家地下室看看就行了，要是老太太出手了，千万别小看，一起上去摁住她，听见了没？”江涛后面一句话，提高了音量，是对着第二辆车的人说的。 “行，知道了。”虽然江涛的这个要求非常的“不合逻辑”，但是好歹大家也跟着他干很长时间了，威信还在，倒是打起了精神戒备。 临进门前，只有李忠嘟哝了一句，“我倒想看看，什么老太太比泰森厉害。” 第二十章 地下室 “滴”的一声打开指纹锁，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是江涛先前就录入的，在入住的第二天，因为大家“下班”时间不同的原因，唐安和江涛都把自己的指纹录入了指纹锁之内。 带着小组六七个人，一同进入别墅。 江涛今天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查看一下钱笑别墅的地下室，确认下自己的想法。李忠说的话他大抵也知道，就算警局内的器材，真的是钱笑偷走的，那他一般也没有任何理由放在自己家，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但是江涛还是想看一下。第一是他知道钱笑所剩时间不多，而这个世界上，能懂得怎么用那些器材的，估计也只剩下钱笑一个了。而他却没有其他案犯那么长的“等待期”，身体状况决定他如果真的想用那些器材做什么事情，只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 不然可能就永远无法完成了。 所以，这是江涛感觉器材有可能在别墅内的原因之一。 而且，就算器材不在别墅之内，江涛也想看看钱笑的地下室究竟有什么。那个一直无法进入的地下室，可能也藏着其它的线索。 打开了别墅大门，穿过了院落，又打开客厅门，穿堂而过之后，江涛终于来到了他先前不曾涉足过的区域——那个向下的回旋楼梯。 来到这里之后，江涛对着小组成员比了一个“警戒”的战术手势之后，就率先走下了楼梯。 楼梯很长，很显然是改造过的，木质楼梯受潮之后，每一步走下去，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走了一段之后，地下室特有的潮气和淡淡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江涛屏住呼吸，继续下行。 最后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没有开灯，黑夜之中，除了回旋楼梯上方零碎洒下的微弱光芒外，这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人也是一种逐光而行的生物，在这么黑暗的情况下会非常不舒服——江涛也不例外。 虽然他不想这么早的惊扰到这地下深处的居住者，但黑暗的压力还是让他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绝对黑暗中的光芒，是非常刺眼明亮的。就这么小小的一束光，就几乎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出现在江涛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甚至有些恐怖的走廊。 说破旧是因为这别墅明明年限不很高，楼层之上，无论是建筑还是家具都是七成新的感觉，而下方的回廊墙壁上则遍布各种伤痕，彩绘……如同美国贫民窟一般。说恐怖是因为江涛用手电仔细查看了一下墙上的“伤痕”，发现有些像是人的爪印——就是用很长的指甲，在上面抓挠出来的那种。 在江涛查看墙壁的时候，李忠等人也陆续下来了。他们顺着电筒的光芒显然也注意到了墙上的抓痕，李忠好奇的用手搓了搓抓痕周围的墙壁，标标准准的钢筋混凝土墙壁，想在这上面抓出痕迹，除非老虎狮子过来——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这是那老太太挠的？”李忠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他现在有些相信江涛先前说的那句话了。 江涛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继续向前摸索。 地下室除了墙上一片狼藉外，下面也很凌乱，有织了一半儿的毛衣，有画得很抽象的扭曲画作，还有一些砸碎的小提琴，二胡什么的……江涛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的这些东西，摸索前行。 这座别墅占地面积不小，地下室也绝对不止一个房间。 在这个走廊的两侧，有着十来个并排房间，大部分的房间门已经上锁，但是零星的，还有三四间的房门仅仅是虚掩着，江涛一一查看了这些房间，几乎每个房间都是一个独立的卧室，看起来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有些房间甚至收拾得一尘不染，床铺，化妆台，一应俱全。 有些房间虽然凌乱了一些，但是床铺的被褥团成一团，上面没有灰尘，桌子上还放着喝剩下的半瓶可乐…… 这些房间看起来近期都住过人，而且每个房间的风格完全不同，让江涛不禁怀疑，这地下到底住了有多少人，为什么他只见过潘婆婆一个人出现。或者说，是钱笑回来之后，这些住户才搬走的？ 在江涛心中生出这些疑虑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声音不大，但是着实尖锐，他和小队的人听到之后本能就冲了过去。 “啪”的一声推开最后一间房的房门，首先印入江涛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铁笼上的钢筋有成人小臂那么粗，用来关老虎大熊都绰绰有余了，但是即使如此，那笼子上仍旧有扭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人拧的。 “里面有什么？”江涛扫了一眼铁笼之后，就感觉不对劲，随后用手机的光芒探进了铁笼的缝隙，刚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光线刚刚钻入那漆黑的空间，就正正的映在了一张人脸上。 一张皮肤光滑的年轻人脸，只不过那人脸的面容非常扭曲，瞳眸漆黑，即使正对灯光，都反射不出光芒。 看到这双眼睛，即使久经战阵的老警察江涛，也是心里发怵…… …… 钱笑身上的秘密很多。 有些人关注这里，有些人关注那里。 江涛想了解钱笑背后藏了什么和“爆炸案”相关的线索，而唐诗国和唐安，则更想明白他的审讯技巧。 “钱兄啊……你尝尝这儿的驴板肠，都是用那大料水腌制很久泡出来，入味的很，尝尝，好吃。”唐诗国是个急性子，急性子的人通常说话也直来直去，和钱笑一起办案一次之后，他是彻底佩服起了钱笑的办案技巧。大部分人都崇拜比自己强的人，唐诗国也不例外，所以，这晚上夜宵的时候，招待起来明显比白天刚见面时热情了许多。 “都知道这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但是驴肉什么地方最好吃一般人可不知道……这驴板肠，就是最好吃的地方。配上小葱，蒜苗，酱油，放点醋，那么一拌，真的是地道桐州菜！” “是吗？”听到好吃的钱笑自然感兴趣，而且别的不说，活了三十多年了，大半时间在国外，他还真没吃过驴板肠。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之后，驴肉的肉香味混着肠油和香料蒜苗的味道，加上肠子特有的嚼劲，真的非常爽口。 “再加上我们这的桐州小酿的黄酒，那更好吃了……”唐诗国正想给钱笑斟酒，让唐安给拦下了，“他脑子不好，不能喝。” “他脑子还不好，那我成什么了？成猪了吗？”唐诗国一开始没领会唐安的意思，后来唐安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他才知道所谓的脑子不好，并不是“不好用”，而是生病了。不过他倒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不尴尬，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不影响说话：“不说那个了……钱兄啊，我一直有件事儿就弄不明白了，前面查案咱就不说了，我在现场。但最后你审人的时候，我不是去处理别的事儿了吗，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犯人你怎么审的啊？那人看起来也不是没戒心啊，我平时审犯人，跟熬鹰似的，你怎么这么快就能让人给招了？” 第二十一章 回程 “其实我倒不想让他那么快的招供……”还没等钱笑说话呢，唐安就撇了撇嘴，“或者晚点再招，罪能重些。” “当刑警这么多年了，脾气还这么暴的不多见了。”唐诗国笑了笑，刑警当的时间长了，人渣变态见得也就多了，即便是再嫉恶如仇的人，最起码表面上也会变得沉稳随和了。 “让他招供，我的方法是先做到了解他。”不过比起一般刑警，钱笑似乎对“恶人”和“坏人”更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他夹了一口驴板肠，吃进嘴里，回答起了唐诗国先前的问题：“抓睢德羽的时候还记得吗，我说他是一个典型的狩猎型罪犯，选好目标，选地点，然后伏击……” “嗯，记得。然后你推断出，他肯定对作案地点非常熟悉，所以才找到的他。” “对，狩猎心态的犯罪者，很像猎人，这种心态自古就有……猎人除了会伏击做陷阱之外，还喜欢干什么？” “还喜欢干什么？”唐诗国回想着，他先想到的是小时候的情景。 虽然唐诗国在桐州长大，在桐州工作，但却不是地道的桐州人。他出生在中国最北方，七岁之前也生活在那里，三十年前的北方草原上，还能猎狼。他去过牧民家，很多牧民都喜欢把猎来的狼皮，挂在蒙古包里，展示给客人看。 这是他亲眼见过的。 而后在电视上，唐诗国也看过，古代的那些猎户们，家里也通常有鹿角兽皮之类的东西。而外国也不例外，外国猎人家里通常也有鹿角兽皮。 “是不是，悬挂展示？” “嗯，这是一种自我满足心态。猎人会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悬挂出来，时时观看，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甚至每当他看到那个虎皮狼皮的时候，就会身临其境的回想到当时的情景。所以……” “所以你一开始就诈睢德羽，说搜到了他的证据？”唐安倒是全程在现场，她一开始以为钱笑是随便诈一诈疑犯，这招普通刑警审讯的时候也常用，不过一般收效甚微。而且一两次诈不出东西来，就不会继续用了，因为用多了疑犯反倒会产生警戒心里——他会逆推出警方没有他的切实证据，心里防线反倒会加固。 “狩猎心态……原来你早就知道他肯定会藏东西。”唐安恍然大悟，“哪怕不能给人看，他也会经常自己欣赏。” “那他要是没藏呢？”唐诗国开始找另一个刁钻的角度。 “大部分都会藏的，就好像这驴板肠味道非常好，但是你生在几百年前的饥荒年代，平时只能看到达官贵人吃得起，自己吃不到。然后某天你决定铤而走险吃一次，你会想要回味吗？这是人的本性……” “但总有那不藏的，如果遇见就是不藏战利品的人呢？”唐诗国继续抬杠式的发问，“有这种罪犯吗？” “有，非常不常见。所以，有些非典型的案件，也非常难侦破。首尾干净的变态罪犯，是最难抓的。”钱笑说话之间终于放下了筷子，很显然这对他来说也算得上一个难题，“作案动机不明确，没有人类天性，甚至丧失人的情感。这种犯人，某种意义上也是精神病患，只是他们比普通的精神病患，具有更强的攻击性而已。精神病的思维，有时候很难模拟，哪怕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专家，有时候都很难了解他们的想法。我举个例子……” “曾经我见过一个精神病患，是个年轻男子，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用打火机烧灰烬，如果你给他一堆打火机，一堆火焰的灰烬，和充足的食水，他能连续烧上数个月不停歇。你说，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唐诗国摇头。 “所以说非常规的案件，犯罪人的心理细分太过于复杂，有些类别还有近似点，有些从根本上就是个例，如果一个个研究的话，你一辈子的时间都要花在这上面了，这应该是科学研究者的工作，不是刑警的工作。”钱笑摇头叹气，“哪怕是研究者们，有时候也很难彻底的明白他们的想法，不明白想法，就无从调查，也无从治愈……” 这也是钱笑研究“电突触共融”的原因之一，他想明白精神病患者的真实想法。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干了干了！”唐诗国听了钱笑的话之后，不再抬杠，而是 抬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钱兄，你不喝酒，喝什么？” “可乐。” …… 当天的“宵夜”可谓是宾主尽欢。第二天一早，钱笑唐安还有小陈三人就乘车离开了。本来钱笑想把睢德羽带回去让汤珍看着他被判刑的，但是犯人作案地点是桐州，户籍也是桐州，理应由当地人民法院审理此案。 不过还好桐州是汤珍珍家乡，离滨海也很近，想看着他判刑也容易的很，到时候再回来一趟就行了，他也没坚持。 一路驱车回滨海，唐安心情不错。 “让汤珍珍看着他入刑，她就会好吧？” “嗯，攻击性发泄出来了，就不会再自残了，调整好的话，两三年就没事了……” “四起强奸，全是未成年，不是死刑就是死缓，死缓就算减刑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唐安当刑警的，对刑法自然是有些了解的，“我当刑警也有一些年份了，通常都是抓坏人，这次不但能抓人，还能救另一个人，一举两得，第一次，不错不错……从一开始发现案件，到找到犯人，到审讯，这次功劳都是你的，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 “那先谢谢了。”钱笑在低头玩手机。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内气氛一直不错，直到车后座的小陈接到一个信息之后，气氛整个就变了。 “陈队说，今天早晨，那上面调来的江涛，把钱博士家给抄了。” “啊？为什么？”唐安方向盘一抖。 “就说是有人袭警，然后怀疑钱博士藏了什么违法器材，还怀疑他非法监禁……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小陈也一脸迷茫， “要不过去看看？” “嗯，我倒要看看，一个刚放出来的人，怎么非法监禁。”唐安说话之间，一脚油门踩到底。 而钱笑听说了家里被翻，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潘婆婆本人 一路驱车下了高速回到滨海，赶回家中，钱笑看到的是门口的警车，还有一群群的警察。 “怎么回事？”唐安看到这情景，比钱笑还生气，车刚停稳就从上面下来，看着把守在门口的一个年轻警察，“小刘，跟我说下，怎么回事？” “唐队……”年轻警察看起来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也就二十出头，看到唐安这么急躁，赶忙就把锅甩给了江涛，“我们是被叫来帮忙的，具体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说是帮忙抬点东西，分拣下物品什么的，也是刚到。” “嗯，你先站着别动。”唐安点了点头，这时候钱笑和小陈也从车上下来了。 钱笑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走进了别墅之内。穿过庭院刚来到客厅内，就看到江涛让人往外抬着一些机器设备，而在钱笑看到江涛的同时，江涛也看到了他。 二话不说的，江涛就走了过来，用手铐拷住了钱笑。 “江涛，你怎么回事儿你？”唐安进门看到这一幕，当场就翻脸了，“怎么就把人家里给翻个底朝天，现在还扣人？有没有个合理的解释？” “当然有，我们警察是法律执行者，自然最讲究守法办事儿，我怀疑钱笑钱博士，非法拘禁。”江涛虽然跟唐安在说话，但是眼睛一直盯着钱笑，“同时还有非法实验。” “什么拘禁实验？”唐安皱眉，“你在说什么？他刚出来才几天啊，天天跟我在一起，想拘禁也没那个时间，更何况实验？这点我可以作证。” “我又没说现在干的，说不定是几年前做的事儿呢，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跟下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江涛招了招手，然后挤过抬机器的人手，走向了地下室楼梯。 唐安小陈和钱笑，自然跟上。 走下了回旋楼梯，唐安看到了和昨晚江涛看到的一样的情景。 而且因为是白天，光线更好，她看得更清楚……在地下走廊之内，满是抓痕的墙壁，奇怪的涂鸦，奇怪的画作，破碎的二胡小提琴……还有那一间间独立的卧室。 “这是……” “这里面都住着人。”江涛随手打开一间最临近的卧室，里面铺盖整齐，化妆台收拾得也干干净净，化妆台上的口红、指甲油等化妆品摆放整齐，而且有近期用过的痕迹。 “我数过了，一共十四个房间，大部分都有近期住宿的痕迹。走廊尽头还有一个大房子，那里关着一个怪物，就是这钱博士的实验品。我怀疑两年前的案子，跟那怪物还有这非法实验关系很大！”江涛一连串的说着，甚至中间都没问钱笑“说的对不对”。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对于钱笑江涛压根就没打算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招供”什么的更别提，毕竟和一个精神科专家玩心理战简直是找不自在，既然不能“讲道理”，那只有摆事实。 江涛摸着床铺上的铺面说道：“看看，都没什么灰……不过这都不关键，你跟来，来看看最后一间房。” 江涛领着唐安穿过走廊，来到了最后一个房子。 那个用钢筋封锁起来的房间。 “看看，这是啥……”江涛摸着那小臂粗细的钢筋条，“我说的那怪物，就被关在这里，昨天晚上我亲眼所见。” “怪物？”唐安撇了撇嘴，“你拍电影呢？什么怪物？” “是个人。”江涛努力的回想着昨天的情景，“看起来像个年轻人，具体长什么样没看清，打着手电筒就在脸上晃了一下……看起来像个年轻人，男的。然后那东西怪叫了一声，我就头晕眼花的，随后就晕倒记不清后面发生什么了。” “那怪物人呢？”小陈插嘴，很显然这件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跑了……应该是跑了。”江涛指着钢筋门上的两处看起来被“掰弯”的地方，“昨天这俩钢筋条是直的，现在成这样了，肯定是怪物弄弯了钢筋，给跑了。” “这么粗的钢筋，一个人能掰成这样？来，我给你找一根差不多粗细的木棍，你试试能不能掰开。”唐安还是不太信江涛的话，关键是他说的话完全违反常识，“这钢条，别说是个人了，是头熊，都不好说能不能弄弯……” “你不信我说的话，得，别说你不信，我要不是亲眼看着，我自己也不信。不过无所谓，一会鉴定中心的人就来了，看到这俩弯的钢筋上的指头印儿没，人家一来，就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人掰弯的了。还有这屋里，屋里这么多东西，钱博士能不能给个解释……来来来，进屋说话。” 江涛说话之间钻进了那被掰开的钢筋缝隙，其他几人有样学样的，进到了最后的房间之内。 唐安抬头看去，看到这房子比前面的卧室都大了不少，但是却一点没有“卧室”的感觉。整个房间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恐怖的实验室，满地的器材零碎，一根根的电线盘结在墙壁上和地面上，但最惹眼的是房屋中间的一个铁椅子。 椅子全钢打造，看起来有点像电刑椅，椅子上方还有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那头盔连接着后面的奇怪机器，似乎是机器的终端装置。 “这……”看到眼前的一切，唐安心中终于起了波澜，她转头看向了一同进来的钱笑，有些疑惑的问道：“钱博士，这屋子是干什么的？” “这是我治病救人的地方。”钱笑回答。 “治病救人用弄成这样？搞得跟二战德军的逼供场所一样……”江涛撇嘴，“还有那怪物怎么回事？” “那不是怪物，是一个人。” “人有这么大劲儿？”江涛指着门口的钢筋。 “有些人可以。”钱笑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我跟你回警局接受调查，也会把所有的事情说给你听。但是相信我，你们一定要尽快找到逃走的人，如果不管住他，市区内会有很大伤亡。” “不用你说，我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怪物……其次才是来抬机器。”江涛说这话的时候，出了一口气，昨晚的经历，总让他心生恐惧，“那怪物叫什么，提供点有用的信息。” “潘美慧。” “也姓潘？怪物和这地下的潘婆婆什么关系？” “她就是潘婆婆本人。” 第二十三章 超级人格 “潘婆婆本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江涛乍一听到这个答案，自然是万分不信，但是他又不相信钱笑会编一个如此拙劣的谎言来糊弄他，随即问道：“我看到的是个年轻人，面部五官虽然没看清，但棱角分明明显更接近男性……” “那是潘婆婆的另外一个人格。”钱笑说话之间指着铁栏外面的回廊，“那些有住宿痕迹的房间，全是潘婆婆一个人的。潘婆婆是一个拥有多重人格的人，多重人格现阶段的手段是无法治愈的，而且考虑到伦理问题，也没有治愈的必要……只是……” “等等，你先别说接下来的，我怕等会弄混了。”江涛打断了钱笑的话，看了眼走廊外面，“外面的14个卧室，都是潘婆婆一个人住？她有14个人格？” “确切的说，曾经有19个，但是死了4个人格，现在还有15个。”钱笑指了指脚下的房间，“这间也是她的卧室……” “那面容的事儿怎么解释？” “一个人的气质改变，都会影响面容，更何况人格不同……” “那也不至于变年轻很多。” “至于这点，我也研究的不是很透彻，我能告诉你的是，她体内最强壮的那个人格，严重影响了她的大脑功能和身体各个器官的内分泌，那是一个超级人格。” “超级人格……”唐安琢磨着这个词汇，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个非常规的案件之中。 “虽然人格分裂在影视剧中多次出现，大家似乎很了解。但真正的人格分裂者其实非常非常少，被作为病人的更少了，至于超级人格的案例，除了我亲眼所见的潘婆婆，就只在前苏联的一个病理学资料里有过记载，全球就仅仅那一例记录。”钱笑解释着这个词汇，“超级人格这个词，也是我自己取的，在苏联的记载里，它原文解释为强壮的人格。” “潘婆婆是三年多前，自己找到我们研究中心的，当时她来到这里是求救的……潘婆婆当时就知道自己的人格分裂状况，但是这种情况都持续几十年了，一开始不同人格之间都相安无事，她自己也没想过来治疗什么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格畸形成长了起来，它霸占了大部分时间的身体所有权，甚至开始杀死其他人格……” “怎么杀？”唐安问道。 “强迫沉睡，然后消弭记忆，这对人格来说就已经等同于死亡。当然，我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怎么进行，我如果对所有病人的精神世界都了解透彻的话，就不会用毕生所学花费大量精力去专注电突触共融技术了……”钱笑摇了摇头，脑域科学精神科学，这都是人类刚刚跨入门槛的领域，就算是他，不知道的也有很多。 “当时那个人格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不过已经很难对付了。”钱笑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入院之后大部分时间，潘婆婆的身体都是那个特殊人格在主导，力量很大，性情狂躁，有点认知缺陷情感缺陷，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异常聪明……甚至远强于普通人的智力水平。” “你们当时怎么做的呢？”等这个“故事”听到这里，江涛也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有人说过伟人身边的事情都是传奇，那科学家身边的事情，有可能就全是反常规甚至离奇。 “当时我们的做法是想压制住这个人格……”钱笑说道。 “没想过消灭它吗？” “我们没有消灭它的权力，杀死一个人格，伦理上也等同于杀人——虽然它是个杀人犯，而且因为作案手段特殊，并没有相关法律能够制裁它，但是杀人仍旧不是我的工作。”钱笑摇了摇头，“关键是，我也没有办法杀掉它……” “所以你就把潘婆婆锁起来了？”江涛皱眉，“不对，第一天来的时候她就在院子里，之后也一直在这里能自由出入的。” “不是锁起来，是想压制住这个人格……当时我和导师一直在进行电突触共融的研究，也做了很多尝试，却仍旧没有成功。但是在这过程中，却做出了另外一些奇怪的东西。科学研究经常会这样，误打误撞出另外一些东西出来。就好像伟哥一开始是研发心脏病药物的小组，结果弄出了一个增强性功能的强效药出来，这种例子举不胜举。” 钱笑继续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在做出电突触共融技术之前，我们就做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出来，你抬走的那个机器，可以让人的精神格外衰弱……我们做出那个机器之后，一开始偶尔会用来压制发狂的病人，但是后来发现效果过强，也就封存了，直到那个超级人格的到来。我们就重新启封了机器，并且把功率调大，让它压制住了潘婆婆身上的那个奇怪人格。” “效果怎样？” “可以说很好，那人格在最大功率的机器作用下，再强装也会变得逐步衰弱，疲劳……那断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压制那个超级人格，直到它越来越疲惫，最终沉睡了过去。再之后我们和潘婆婆的其他人格沟通，逐步的了解情况。最终在很长的时间内，每当那畸形人格有抬头的趋势，重新掌控身体，我们就会压制住它。” “那你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有规律吗？”江涛继续问着。 “没，不过在潘婆婆身体内还有一个人格，也很厉害，我们叫它猎人。它也很强壮，虽然没有那个畸形人格那么强，但也超过普通人，而且它很敏锐，能内在感受到那个畸形人格的存在，并发出预警。一开始找到研究中心的，就是猎人，后来也都是猎人给我们预警，我们定期治疗，那怪物一出现，就被压制……再后来，猎人自己就能做这一切。”钱笑指着这铁笼屋子，那奇怪的铁床铺还有上面的金属束缚带，“这就是你看到这一切的来历……猎人在怪物人格苏醒前，把自己锁住捆绑，然后给机器定时，自我治疗。”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些！”江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在消化着刚才的内容，“一开始我就问过你潘婆婆的事情。” “她没有犯法，我没有理由告诉你这些。而且她是病人，我是医生，我有理由保护她的隐私。最关键的是，我一开始告诉你这些，你会信吗？” “我……”江涛扫了一眼现场的情景。 幽黑的地下室，十几个不同风格的房间，还有铁栅栏封锁的充满奇怪机器的二战审讯室一般的恐怖房间，以及能扭断钢筋的超级人格。如非亲眼所见，任何告诉他这个故事的人，都会被他当做疯子。 所以，认识到自己似乎没抓住钱笑的把柄，还弄了个大乌龙之后，江涛一脸的严肃再次换做无赖表情：“嗨，现在哪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赶紧找到那怪物才是正事儿，以你对他的了解，怎么找？” “他本身就是狂躁的性情，又被压制这么久，出去之后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造成人员伤亡。如果监控找不到他的话，就只能在他杀伤过的人身上调查线索了，近期肯定会有人因他死伤，只希望死伤不要太多……” 第二十四章 铁桶里的尸块 钱笑讲的故事很离奇，你说江涛信不信呢？ 他信。 不过只信一半儿。 他等司法鉴定中心的人来了，然后把所有15个屋子里的毛发纤维化验一遍，还有铁栏杆上的指纹比对完成，发现确实来自同一个人——也就是潘婆婆之后，他这才信了一大半儿，把钱笑给放了。 因为他没有理由再刑拘钱笑了，首先，人家不是非法监禁，其次，袭警的是个人格分裂者，跟他是医患关系，也就是说法律上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你要说江涛为什么只信一大半儿，因为其中还有疑点。 潘婆婆虽说有一个畸形人格，但是在钱笑的机器压制之下，已经平静很久了。甚至钱笑本人都入狱两年了，她还好好的，也没见伤人，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压制不住了？这时间点上也过于巧合，江涛作为刑侦人员，他最不信的就是巧合这种事。 不过他观察钱笑话里话外也对这件事表示“惊奇”，所以知道自己问了也没用。人家一句“我也不知道”就能给顶回来，合理合法。 不过经过这件事，江涛对钱笑的怀疑就更深了。 因为他感觉潘婆婆发狂的这个时间这么“凑巧”，绝对跟警局失窃的那批机器有关。机器失窃，然后潘婆婆发狂，那批机器不是潘婆婆做治疗的机器，但是肯定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思路捋顺到这里，江涛感觉自己的推测是绝对不会错的，但之后线索就断了……因为没人知道警局的机器是干嘛的，那就是一些很零碎的小配件，里面有一个精密变压器——这是江涛唯一认出的东西。 没人知道那些小配件怎么用，也就没人知道盗窃它们的目的是什么，和潘婆婆发狂的联系点到底在哪里。 江涛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事儿跟钱笑绝对脱不开关系！ 不过江涛的调查，只能顺着钱笑的“安排”走下去了，因为如他所说，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一起特别凶残的碎尸案件。 陈国强接到报警之后就带队过去了，现场的场面也是惨不忍睹。 不过如果是寻常的刑事案件，哪怕是这么凶残级别的杀人碎尸案，也跟江涛没有关系，他不会跟来的。但是因为这次有可能是“潘婆婆”的畸形人格作案，所以破天荒的，他带着组里的大胡子李忠一同过来了。 “哎哟，这场面，啧啧，这是七零八落啊……我办案那么些年，也没见过几回这个。”来到现场之后，江涛就围着那些碎落的尸块转悠，“肉还挺新鲜的，应该是刚死没多久的人。” 白天在钱笑家和司法鉴定中心办事儿一天，等他和钱笑唐安一同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手电灯光下的尸体，显得更为苍白和狰狞。 尸体出现的地方是一个海边，很显然犯人在作案之后想过“沉尸”处理。但是估计没有船舶配合，只能运到这里，放桶里滚进海水中。海浪不小，这尸体没多久，就又被冲了回来…… “这桶里还放着石块，想学沉尸手法也是电影看多了。”江涛围着铁桶转悠了一圈，随后就抬头看向了钱笑，“咋样老钱，是那潘婆婆弄的吗？” “不像。”警局已经下班，法医还没赶到，钱笑充当起了法医的角色。他以前在实验室也多次参与解剖，手法不弱于一般法医，“这尸体截面形状，像是锯子给锯的，应该不是黑狼。” “黑狼？” “嗯，是那个畸形人格的代称，因为人格数量过多，不起名字的话，有时候非常不方便分辨。而且潘婆婆的主人格不是杀人犯，所以我也不想叫她杀人犯……” “不谈这个了，你怎么看出来，这不是潘婆……黑狼做的？”江涛打断。 “因为黑狼被压制了三年，而且从门口钢筋的破坏程度上来看，他变得更加凶残，无法控制……一个狂躁的充满怒气的怪物杀人泄愤或者破坏尸体的方式，不应该是用锯子，因为那样不痛快，不利落！那是抑郁型变态的手法，不是狂躁型的。” “懂了，就是他杀人要配着三字经念那种，用大刀锤子最爽快！”江涛点头，听见案子和潘婆婆没什么关系，兴趣就减少了大半，不过他的话题却一直没脱开潘婆婆的范畴，仍旧往那上面引，“你刚说那黑狼多狂躁，要杀人泄愤，但是说句不中听的。我咋没死？” “不知道。”钱笑摇头，“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死，按理说你死定了。” “是不是感觉留着我还有别的用？” “那你得问他去，我想不明白。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是黑狼当时被什么东西引导，或者吸引出去了……” …… “你们先别聊和案件不相关的话题了。”听到江涛拉着钱笑在说别的，陈国强有些听不下去了，“后面说的这些和本案无关，你们回去自己商议。这尸体死亡不久，正是破案的黄金时间，别耽误工夫……” “得嘞！不扯了。”江涛应了一声，就不再提潘婆婆的事情，蹲下身子和钱笑一起查询起了有用的线索。 现场众人搜集了一些线索之后，又一同把尸块拼凑在了一起，不过由于海水冲走了很多“零碎”，凑起来的人看不清楚面容。但从体型身材还有一些骨骼特征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名年轻女子，年龄不会太大，二十多岁，正是大好年华。 “什么身份信息都没有，是被脱光了肢解的，麻烦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身份信息，小陈挠着头走了过来，“这一时半会很难有进展了。” 一个不明身份的受害者，寻找起来是很麻烦的。有dna数据库比对，或者二代身份证里有指纹比对的话还好些。没有的话，就得通过很常规的手段寻人，给各个派出所协查通报，通过媒体寻人…… 无论哪种方法，都是需要消耗不少时间的。 所以，唐安把目光看向了装着死者尸体的那个桶子。 “这种铁皮桶，滨海应该不多吧……”唐安仔细的查看着这种捅，刷着大红色的漆，有一米来高，一人不能环抱。民用不会用这么大规格的桶子，一般的公司工厂也用不上，这种大铁桶一般是装某些原材料的……只有一些特殊的工厂才会使用。 “得查查这铁桶的来历……从案犯抛尸的手段来看，他是仓促杀人，仓促抛尸，连抛尸所用的船只都没有准备。在没准备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身边现成的东西做抛尸工具……”唐安学着钱笑的思考方式去揣度着犯人当时的心理状况，“用身边现成的东西的话，他应该是这铁桶所在工厂的员工或者管理人员。查到铁桶，就等于锁定了犯人的活动区域和部分关系网……” “这样，唐安，你这边负责查找铁桶的来历。”案件进行到这里，已经正式进入了第二调查阶段，陈国强现场分派着任务，“我去处理死者身份的查询，小陈，等柳媛媛来了，先跟她确认下死者死亡时间，然后你去调出死者死亡前后几小时，这周边的监控，看看哪辆车最有抛尸嫌疑。” “是。” “收到。” 第二十五章 桶的线索 调查全面展开。 钱笑自然和唐安一组，去调查铁皮桶的事情，不过这次多了个江涛。他表示既然参与案件了，就想参与到底。 毕竟是上面派来的小组，即便是陈国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拧着江涛来，不耽误办案的前提下，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天晚上，几个人等鉴定中心的人来了，就跟车去了鉴定中心。 随后等了几个小时，查出了铁皮桶的来历。 “铁皮桶内壁的缝隙里有凝固物残留，提取化验之后是二甲苯，丙酮，乙酸乙酯等化学成分组成，这铁皮桶先前应该是装胶水用的……”鉴定中心的人很快就得出结果，“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添加剂成分，嗯，没猜错的话，这种胶水应该是生产家具用的胶制品……” “家具制品啊，那就好办了……大半夜把你们叫出来真不好意思。”唐安对这鉴定中心的负责人说道。 “都是办案嘛，你们能大半夜去处理尸体，我们就不能半夜爬起来参与点鉴定工作了？不跟你客气了，事儿办完了，我得回家睡觉了……”鉴定中心的负责人，说话之间打着哈欠带着同事离开了。 确认了这条线索之后，接下来的排查方向就精准了许多。 滨海市拢共也就六七家跟家具生产相关的工厂，而用得到这种制式铁桶的，可能就三四家，驱车半夜挨个排查，最终确认了铁桶的位置——“哈罗复合板”。 这“哈罗复合板”是一个合资企业，规模挺大，在滨海开发区这边。装尸体用的胶水桶，在三四家相关工厂里，只有他家在用，所以杀人抛尸者肯定在这家企业工作。 唐安钱笑等人过来的时候，刚刚凌晨六点多钟，在跟留守的负责人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刑警队的众人就在这夜班主管的带领下，给带到了员工食堂。 “李师傅，诶，对，吩咐后厨炒几个好菜，这边有领导来。”夜班主管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有着这个年纪的人标准的油腻感。 秃顶，满脸油光，小啤酒肚，以及温和的笑容。 钱笑一直对这个年纪的，这种气质的男人比较有好感，因为他们是社会化的产物，身上肩负重担，做事小心翼翼，只要跟他们摆明利益关系，很好沟通。 不一会，在这个主管的招待下，菜品上来了。工厂的小灶，虽然算不上多么精美奢侈，看起来也算是味道可口。钱笑首先动筷子，先夹了一块炒鸡蛋，然后开始跟这中年主管打听工厂的事情。 “诶，这个，您怎么称呼？” “海鹏飞，在这主要是管一些夜里工厂的事物。”海鹏飞陪着笑，“各位领导今天是来……” “我们来调查一个案子，希望你配合。”唐安接口道。 “那肯定配合。” “海主管，这会工厂的人还没上班吗？”钱笑看了眼空荡荡的食堂，“你们一般几点上班？员工宿舍是在工厂内部还是在外面，或者没有宿舍？” “上班我们这边是规定八点半到岗，一般七点四十左右开始供应早餐，差不多那时候就有人过来了，这会还差一个多小时，一般没人起这么早。宿舍的话，我们这边有，在工厂外面有我们的一栋宿舍楼，也有工人嫌不方便自己租房子住的，这个看个人意愿。” “晚上有人上班吗？深夜的时候？”钱笑继续问道。 根据昨晚的观察，尸体是夜晚发现的，刚死没多久，如果用工厂的东西切割分尸再用工厂的铁桶运送的话，也是深夜进行更合适，白天人太多，非常不方便。 “晚上肯定没人上班啊，我们是正规企业……不加班的。” “是吗？”钱笑看了眼海鹏飞的眼睛，虽然他说话的时候神态自然，一副老油条的样子，但是双眼眼珠在说话的几秒钟之内仍旧微微向着斜下方移动了一下，这是很明显的说谎标志，“海主管，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们不是工商部门，也不管你加不加班，我们是刑警，可别因为随便乱说话，负上刑事责任惹祸上身，哪怕有些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刑事案件对企业的影响可比加不加班严重许多。” “这个……”听了钱笑的话，海鹏飞表情凝固了一秒钟，很明显的，他在权衡。把“利弊”俩字放在中年男人的面前，那他很容易做出选择，这几乎成了生存本能，“这也不是说完全不加班，毕竟我们这么大的企业，给国家每年交那么多税，我们得先保证自己有利润，才能服务于国家和地方嘛。” “就有时候，我们这边会接到一些比较急的订单，催的比较紧，工期特别短，这时候就会启动夜班机制。一些加工车间，会连夜赶工……” “昨天有加班的吗？”唐安问道。如果昨晚没人加班，那案子就非常好办了。来往车辆看监控，出入的人也不多，非常好排查。 但是办案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这么顺利…… “有。”海鹏飞点了点头，“昨天加工车间人还不算少，出了很多批货……” “大概人数有……” “起码上千人吧。” “这就比较难办了。”唐安刚刚皱起眉头，那边江涛就说话了，“这有什么难办的，大车间人聚群的排除就少了一大半，单独的车间，能单独进入的人，大小也是个领导，好办的很。” “看不出来，你办案能力挺强啊？”唐安转头揶揄江涛一句，因为“抄家”的事儿，她心里还有着怨气，而且因为和江涛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相对比较熟，不像刘局长和陈国强对他那么客气。 “我这可是凭本事一路升上来的，也就钱笑那案子我不知道从哪下手，就这破案子，手法那么糙，我分分钟给你找到嫌犯你信不信？” “分分钟是多久？” “三天。” “三天找不到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吧？” “一千块钱。” “成！” 一顿饭在俩人抬杠声中结束，吃完饭之后，在海主管的带领下，他们去各个车间查看了一番。有作案环境的精密切割间，大概有三个，能独立出入的人比想象中的多些，大概有二十几个人能进入作业。 仔细检查了精密切割间之后，钱笑等人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分尸地点。 “虽然仔细的清洗过了，但是血迹这东西很难彻底洗干净的，就是这间房。”江涛指着机器缝隙里的血迹，宣布先前的推论完全成立，“去，那个海主管，去把能进到这里的，所有人都给叫过来，我找他们有事儿。” “哦哦，我这就去……”看见这血迹，主管脸色有些慌乱了，这一丝表情也被江涛捕捉到，随即补充，“打电话叫，你别出去，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第二十六章 情绪波动 “啊？”江涛一句话吓得海主管面色苍白，不过他也不敢有异议，只能打电话去联系所有负责人。 在他的联系下，赶在大部队上班之前，所有的能独立进入这精密切割间的相关人员就到齐了。 “共计是二十三个人，副总经理一人，白班主管两人，流水线工头五个，还有十五名三级切割工人，也就是手艺比较好的切割师傅，也有单独作业的权力。”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海主管向江涛和唐安汇报着情况。 而钱笑此时已经站在一边，观察起了这些人。 人从没形成“人”之前，就是社会属性的动物，社会讲究分工，而后就讲究起了阶级。此时虽然仅仅有二十三人，也是泾渭分明。 副总经理独一档，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温怒之色，一进门就在问海鹏飞怎么回事。 而在他身后，同样脸色不好看的是两个和海鹏飞平级的主管，他们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对，相互都不怎么看对方，但是身份所至，仍旧自成一派。在他们各自身边的，应该是各自派系的工头，一边三个，一边两个。 至于后面那些工人，就凑成了最大的一堆人。 这是所有能独立进入切割室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疑犯肯定就在这二十三个人之中。如果用电突触技术的话，挨个查询肯定能万无一失。但是现在江涛在，而且受审人数过多，都是特别不方便的地方。 而且最关键的是钱笑看着这些人，眼睛扫过一遍，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大半人选，甚至确定了嫌疑人。 但是他没说话，因为钱笑相信江涛的能力。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就爬到这个位置，从上面调到地方，专门负责查大案要案的人。江涛的办案能力，肯定比普通刑警，高出许多，这个级别的案子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分分钟就能找到疑犯”。 “海鹏飞，这么早把我叫过来，有什么急事儿吗？你不知道我今天调休？”任谁休息日被大早晨叫起来都会心情不爽，更何况电话里海鹏飞一直模棱两可的，怎么问原因都不说，就说有急事儿。 “喳喳喳喳！喳什么？”这边海鹏飞还没说话，那边江涛就上前一步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叫你来就是有事儿，接下来的时间，我问话，你们答话，说一句谎，就得负上刑事责任，知道不？” “这……”江涛一句话给吓住了副总经理，一个普通人，就算坐到了不错的位置上，也很少有人经历过这个。当下他就闭嘴，不再吱声。 “来，所有人，贴墙，站成一排，赶紧的。”在江涛的指挥下，在场的二十三人人挤人的贴墙站好，还好切割室空间够大，能站满所有人。 这时候，这些人已经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有疑惑的，有害怕的，有好奇的……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几乎很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写着呢。 等所有人站齐了，江涛静等了数秒钟，让情绪再次发酵之后，才开口说话：“知道为什么叫你们过来吗？”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但是你们中有人知道，也许一个，也许两个……现在，我倒是不介意把叫你们来的目的告诉大家。就是……看到这台机器没？”江涛说话时双目紧盯着所有人，但是手却指着旁边的切割机，“就这玩意儿，昨天有人用它来肢解了一具尸体，杀人碎尸！” “什么？”江涛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表情变得出奇的一致。无论先前是“好奇的”还是“疑惑的”都统一在这瞬间变成了“极度惊讶中还带着三分恐惧”，在这瞬间，唯一表情变化幅度没那么夸张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人。 也是一开始钱笑就怀疑的一个人。 钱笑看了江涛，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手法。他也许不了解“情绪波动”的具体原理，但是刚那一手，运用的却很纯熟。人在受到剧烈情绪冲击的瞬间，是无法产生“心理活动”的，因为大脑会有非常短暂的“空白冲击期”，在这个短暂的期限内，心脑血管会先于心理活动增压，产生“情绪波动”。这种波动非常本能，而且非常迅速，是生理反应，哪怕是最专业的演员都演不出来。 “不被脑后砸来的皮球吓一跳的人，只能是事先就知道皮球存在的人。” 江涛这一咋呼之下，他也逐渐锁定了嫌疑人，比钱笑晚一步的，看到了那个低着头的年轻人。 而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接通电话，江涛煞有介事：“对，王主任，对对对，尸体上的毛发纤维化验出来了？那就好办了，把疑犯挨个比对就行了，好嘞，这就把人给您带过去。” 江涛挂了电话，那年轻人更慌了。 “谁犯的案，自己站出来得了，省得增加鉴定中心那边的工作量，我这边也赶着回去吃饭呢，这也是给你机会。”江涛说话慢悠悠的，似乎在给疑犯思考时间，“杀人碎尸，在咱们国家是个什么罪你也清楚，死罪那是！但是呢，如果犯案情节不是特别恶劣，或者主动投案自首，在法庭那边，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回旋余地，是吧。机会给你了，自己把握吧……” 说完这句话，江涛就从屁股兜里掏出了一根烟，慢慢点上之后，整个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烟叶燃烧的“吱吱”声响。 空气显得格外安静…… 钱笑看到，那个疑犯，因为过度紧张，全身肌肉僵硬，冷汗几乎湿透了整个t恤。最终，他还是顶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上前半步，结结巴巴的出声了。 “我……我做的。” “很好。”江涛掐灭了烟头，“有共犯吗？” “没有。” “那我不信，这么大个铁桶，本身就有百十来斤，再加上个大活人，得小二百斤，就你这小体格子，能行吗？”江涛说话的时候，又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没人有反应，“算了，有同伙也不一定在现场，先跟我回局子里吧。其他人，留下联系方式备案，随时等我联系。” “走，唐队长，上手铐。” 第二十七章 三种坏人 唐安拷上了那年轻人，众人凯旋而归，回到了警局。 把犯人放在审讯室之后，江涛就开始找唐安要赌注了，“怎么样，一千块钱？” “案子还没完，等案子结了，确定你找到全部嫌犯了，我请你吃滨海著名的蟹黄面，最贵的360一小碗，一千块钱你肯定能吃回本。”回去的路上，唐安就在琢磨江涛的办案手法。可以说江涛的这顿操作是连唬带诈，看起来很粗糙，但是非常有效，“那个王主任的电话，是假的吧？” “对，那个海什么打电话的时候，我调的闹铃。”江涛说话的时候抓了下头皮，“哪有什么毛发啊纤维啊，都是编的，就算有，扔海里那么长时间，十有八九也冲走了。我就是吓唬他的，当时情况那么紧张，他想不到这些的。我办案就讲究短平快！” “所以，你就靠设想，就去我家搜了一番？”钱笑半天不说话，这时候夹了一句，让本来有些得意神色的江涛，立刻变了腔调：“你那个我是失误，办案嘛，难免在一条错误的线索上走弯路，伟人不是说过实践出真知吗？我这多实践几次，总能找到真正的线索！不提这个了，接下来怎么办，我总感觉这小子有同伙，那个铁桶有点沉，加上尸体，还要运上车，一个人不一定弄得动。俩人，差不多……” “要不钱博士去审一下吧。”对于审讯的工作，唐安对钱笑的实力是百分之百相信，“这人虽然精神没问题，但是嘴巴特别硬，刚我和江涛都去问了，这家伙什么都不说，咬死是自己做的。光靠我俩，最后就算问出点什么，也需要熬很长时间……怕就怕这时间里，他的同伙跑了。” “行，交给我就好。”钱笑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的江涛，转身进了审讯室。 在审讯室内，嫌犯在铁凳子上拷着，头深深的低着，刘海遮挡了他近乎全部的面容。 钱笑看着这疑犯，并不准备在江涛注视之下启用“电突触传感器”，江涛现在盯着他盯得很紧，他不想露更多的破绽给他了。 不过案子还是要审讯，钱笑自信就算不用“电突触技术”，也能快速的审讯出眼前案件的全部内容…… 疑犯的头低得很深，几乎快埋进了他的胸口之内，这不应该是一个已经供认犯罪行为的疑犯的状态。 供述出所有罪行之后，人会有两种情绪比较强烈，一是解脱，二是麻木。这两种状态结合在一起，应该是全身瘫软，情绪放松，眼神僵硬……是已经把自己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并且选择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不会把头埋这么低。 把头埋低，要么是非常羞愧，要么就是想隐藏点什么……要么，两者兼有。看他低到这种程度，应该是两种情绪都非常非常的激烈……光看他这个姿势，钱笑就几乎百分之百确认，他确实有同伙。 “把头抬起来……”分析了坐姿情绪之后，钱笑让嫌犯把头抬高，然后他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和紧张抿起的嘴唇。 嫌犯长得还算周正，大眼睛高鼻梁，但是皮肤黝黑，而且头发焦黄，一看就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 “叫什么名字？” “王登。” “年纪。” “27。” “为什么杀人？” “……”前两个问题还好，到这问题开始，那叫王登的青年就不说话了，刚才唐安和江涛的问话也是卡到了这里，其他再问什么都丝毫没有进展。 所以，钱笑也不准备从案件入手了，他准备先从青年的“羞愧感”入手。 “我这辈子其实见过很多不同的人，不瞒你说，我见过的穷凶极恶之人，比普通刑警更多。你知道坏人一共分几种吗？” “不知道……”大概是被好奇心指引，王登愣了一秒钟之后，终于说话了。 “三种。第一种最常见，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去做坏事，但是这种一般都算不上穷凶极恶。他们是受利益和情感驱动的，但通常做不出特别恐怖的事情。但是下面两种，就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了。一种就是情感缺失的，他无论做什么样的坏事，都没有什么感觉，不会羞愧，不会有心理波动，杀人放火对他们来说和出门散步吃个早餐，是差不多的。这种人通常会做很恐怖的案件，但同样的，这种人也不多。” “第三种坏人，比第一种和第二种更坏，纵观人类史他们也是做坏事最凶残的一种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他在做坏事的时候，却认为自己在做很正确的事情。” 钱笑这句话说出之后，王登的表情抽动了一下，但是仍旧没说话。 钱笑就继续说道：“你可能以为你是第三种人，但是你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在羞愧，第三种人做坏事的时候是感觉到很光荣的，他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但是你，你不同，你是迫不得已为之……看的出来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如果单纯为了钱的话，这种情况早就供述出同伙了。你是为了……女朋友吧？” 在钱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登全身猛然僵硬在了当场，如同画面定格一样，连呼吸都忘记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一秒多种，他就开始大声的矢口否认，并多次强调“这是我做的”之类的话。 看到这里，钱笑走出了审讯室，然后示意唐安抓人：“他女朋友就是他同伙，去工厂找他工友了解关系，然后找到嫌犯。” “你确定？” “几乎百分百确定。” “什么原因呢？”江涛皱着眉头，“你这审犯人，比我还糙啊，我是靠连唬带诈，你是靠全程瞎蒙？” “走吧，走着说着，路上说。”唐安自然比江涛更信任钱笑，当下拽了他一把，“时间紧迫，别耽误时间了，车上说。” “成。” 第二十八章 青梅竹马 警车启动，三人组再次折返回工厂。 在折返回去的途中，江涛就按捺不住好奇宝宝的心思了，“你怎么知道他女朋友是同伙？” “因为先前你们查看他身份证了，外地人，来这打工的，不太可能是为了父母……” “不是父母就是女朋友？”江涛嗤之以鼻，“这推论有点扯，赶紧的老钱，别卖关子，来龙去脉解释一下。” “行。”浅笑点头，“那从头开始说，你以职业警察的眼光来看，那个嫌犯看起来像是职业罪犯吗？” “不像。”江涛摇头，“职业罪犯不那样。” “如果不是职业罪犯，通常杀人的情况有几种？” “激情杀人、强奸、抢劫、报复、心理失衡……”江涛想了想，“无外乎这几种吧。” “是啊。你看，他有正当职业，而且现场表现出的羞愧感十分强烈，怎么看都不像是职业罪犯。排除了职业罪犯之后，他的共犯人范围被缩小了很多——因为没有一般意义的合作伙伴。所以，他的共犯者，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家人，要么是恋人，无论哪种关系，能和他共同犯罪的，几乎可以肯定是他最亲近的人。” “那就不能是那种情况，一帮不太熟的朋友喝了酒之后，和别人起冲突了，随后激情杀人，这种案例应该是最多的吧？” “那他犯得着这么袒护那群狐朋狗友？”这次说话的是前面开车的唐安，她都看不下去了，“不太熟早就给卖了，说不定还能减点刑呢……” “也是哈……”江涛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不是朋友？” “因为保护欲，如果是为了好友的话，不会展现出那么强烈的肢体保护欲望。”钱笑回想了一下当时王登的坐姿，“他那种状态，头低那么深，肩膀不自然的蜷缩在一起，不是为了保护年迈父母，就是为了保护女朋友。所以，回到先前的问题，因为看了他身份证，老家挺远的，而且他父母年纪应该得五六十了吧，综上所述他女朋友的可能最大……当然一开始我也是试探性询问，但是猜中了之后他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除非他拿过奥斯卡，并且经常杀人心理素质十分过硬，不然……” 在钱笑说话的时候，唐安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是陈国强打来的，电话短暂，就交代了一件事情。 “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是本地电视台的一个记者，叫孙嫚，资料已经发你手机里了，你等会查看一下就行了。” “好。” “那就这样。”陈国强交代过事情之后，还没等唐安说话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微信提醒的声音传出，唐安因为开着车没法看就顺手把手机递给了钱笑，江涛凑过来，在信息里看到了死者的照片和身份信息。 “孙嫚，女，今年27岁，是滨海电视台的记者，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江涛凑过来之后就读着死者的信息，为了让前面开车的唐安听到，他声音不算小，“身高一米六六，参加工作五年，五年前在滨海新闻学院毕业。” “和案犯有什么身份联系，说了吗？” “那没有，老陈那边估计这会还不知道谁是案犯吧，看资料的话，受害者工作地和案犯的工厂，离得不算近，好像没什么工作上的纠纷。不过这也都是猜测，想知道关系也简单，先找到王登他女朋友，问问就清楚了。” “嗯。” …… 查案其实是一个很繁琐的工作。 办案的大部分时间，是巡查走访搜集资料。哪怕找到确切的线索了，这些工作仍旧要进行。 折返回工厂之后，唐安等人找王登的工友了解他女友的资料，整个过程也不是特别顺利。王登在工厂人缘还可以，大部分工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最后在江涛的妨碍办案要入刑的唬诈之下，才有几个开口说出了王登女友的情况。 王登的女友是一个高中老师，叫陶玲玲，在本市的一所重点中学任教，今年也是27岁。两个嫌犯还有受害者，年纪都一样，也算的上凑巧。 陶玲玲和王登是青梅竹马，两人从一个地方过来的，从工友们的话来看，他们感情似乎不错。 “是不是情杀？王登出轨，然后陶玲玲……” “瞎猜！没你这么办案的，警察办案有这么瞎猜的吗？”江涛这边话还没说完，唐安就打断了他。 “怎么了，老钱不就是瞎猜的。” “有科学依据的瞎猜叫推理，你这属于胡乱编造内容……” “我这怎么不叫推理了，根据两人的情感状况，这种杀人情境最合情理。” “我不跟你争这个，现在找到这个陶玲玲比较紧要。”唐安不理他，看向了钱笑，“接下来怎么做？用王登的电话给陶玲玲打一个，谎称王登工伤骗她过来，还是直接去陶玲玲工作地找她？” “不一定有用。”钱笑摇了摇头，把自己放入到了陶玲玲的位置，用同理心感受着“自己”现在的状态，“王登他们昨晚犯案，今天他就被工厂主管叫来问事情，肯定也感受到了什么，他来之前肯定会通知陶玲玲。所以陶玲玲现在在学校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如果你骗她过来的话，非但不会让她现身，反倒会吓走她。” “那现在最好的办法是？” “直接打电话安抚她，告诉她警方掌握的基本情况，让她自己过来。” “能行吗？”江涛皱眉。 “起码比骗她过来胜算大很多，她现在的心态有点类似于受惊的兔子，她肯定藏在某处不敢动弹，如果她嗅到危险的味道，反倒会慌乱的逃跑，安抚和引导，是最好的选择。”钱笑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个方法也不是万分稳妥，她实在不现身的话，就只能让陈队那边采取搜索抓捕措施了。” “那我先联系下她们学校。”唐安应声道。 陶玲玲工作的学校是重点中学，联系电话网上就能搜到，打过去之后，果然被告知陶玲玲早晨请假了，没来学校。 “那只能打电话过去了。”江涛问道：“谁打？” “唐安，女性天生亲和力更强，男的声音太具有威胁性，她打最合适。一会声音稍微柔和一些，不要刺激她。” “好。”唐安点了点头，掏出了先前没收的王登的手机，又吞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拨通了通讯录里备注为“小玲玲”的电话号码。 嘟嘟…… 第一次拨通没人接。 唐安接着拨打第二次。 第二次仍旧没人接，她继续拨打，直到第四次，电话那头，才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喂？” 第二十九章 陶玲玲 “喂，你好，是陶玲玲是吗？”唐安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和嗓音说着话。 “你哪位？” “我这边是刑警队的办案人员，我的名字叫唐安。”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听到是刑警队的人，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从“害怕”到濒临控制不住情绪了，说话之间都转了腔调。 “你别害怕，陶玲玲……”听到她这个声音，唐安按照钱笑的示意，赶忙安抚她的情绪，但是案件进展却没有诓骗她，“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但是你千万不要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你和王登做的事情，我们这边已经基本上调查清楚了，王登现在在我们局里。他没有说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过来一趟，毕竟第一你来了，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都有好处。第二，你们不是职业罪犯，没有灰色渠道的话，你几乎不可能的逃得出滨海的。来警队找我，我能保证你安全，并且承诺维护你的基本名誉，这个案件我们警队不会曝光给媒体的。” 唐安一口气说出了很长的一段话，而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 唐安倒没着急催促，因为投案自首这种事情，对每一个嫌犯来说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她需要思考的时间。 不过唐安倒是相信钱笑说的话，尤其是刚才简单的对话之后，她相信陶玲玲会来自首的，有时候坦然面对了，反倒比悬在空中，可能更能让人安下心神。 一分多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好。”陶玲玲答应了唐安的要求，“我去自首……” “警局人多，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苏轼街和航海大道交叉口的小公园里。” “行，我这就去接你。” 挂了电话，唐安跟钱笑和江涛示意之后，三人再次出发，从工厂一路驱车，到了陶玲玲所说的公共公园里，然后他们在公园树下的小长凳上，看到了符合工人描述的女人。 “陶玲玲对吧？”唐安三人径直向她走来，后者没有躲闪，眼神中的慌乱也变成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是她，没错了。 “对。” “你这个决定没有错，跟我们上车吧，边走边聊。” “好。” 陶玲玲木木然的跟唐安上了车子，江涛这次很机灵的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把后座的空间留给了陶玲玲和钱笑。 在这封闭的空间内，一路上，钱笑能问出的情报，肯定比他俩加起来都多。 所以上车之后，不光江涛没有说话，唐安也不再言语，把所有的发挥空间都留给了钱笑。 车子在路上行驶，起先的几分钟，车子很安静，随后钱笑大概是嫌闷热，把窗户打开透气，随着新鲜空气一起进来的，是外面汽车行人交汇在一起的杂乱声响。 然后，钱笑也开腔了。 “我以前特讨厌这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以前无论是我做研究的时候，还是学习的时候，每当被人吵到，我就心里很烦躁，尤其是思路被打断的时候，更是火冒三丈。”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气之后，钱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是自从我坐了监狱之后，我反倒是喜欢上了这杂乱的声响。这是活着的感觉，是红尘的律动……” “你坐过牢？”对于一个即将要“坐牢”的人，也许这个话题最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嗯，坐过，两年，我犯的罪，比你严重。”钱笑叹了口气，“我现在还是监外执行期间，并不是警察。” “那你……” “我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警局和人民感觉也许留我在这里，比放在牢里强一些，再加上，我也快死了，就给批准了监外执行。知道吗，其实坐牢没你想的那么可怕。”钱笑说着牢狱生活，在很平和的聊天，“大家早晨早起，晚上早睡，白天劳作，无论作息还是饮食，都很健康，我还听说有人在里面学了手艺。雕刻，字画，这些都是需要静下心来学习的艺术，在外面很难练得好，但是里面却可以……你如果有相关的爱好，可以锻炼一下，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我在那就听说过有一个人，跟里面一个师傅学的沙画，出来之后干起了这个，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了沙画家，听说他有回来看望师父的时候，还感叹学艺不精，应该在里面多待两年才对呢。所以，这人生际遇，也说不准确……” “谢谢你，我不那么害怕了。” “不害怕就好，有勇气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好的。我研究心理学到现在，发现最能让人陷入泥沼的情绪就是恐惧。放开些，很多事情直来直去比绕弯子强，聊聊那天发生的事情吧，总要聊聊的。你们和孙嫚什么关系？” “……孙嫚是我的室友。”陶玲玲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滨海这里的房租很贵，我自己承受不起，就在网上找的合租房，她是我租房之后认识的。” “合租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和她有挺多矛盾的吧。” “嗯，但我没有杀人。”陶玲玲强调了一句。 “我知道。”钱笑点了点头，“从一开始我说坐牢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没往死刑上面想，就肯定没有杀人。我相信你。不过，你和她的矛盾，已经大到了很不可调和的程度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搬出去住。” “也没有非常大的矛盾，全是小摩擦。她不爱打扫公共卫生，客厅，厕所，每次都是我打扫，而且她总是弄的很脏，这是一开始的矛盾点。后来我说过她几次，她没太听得进去……” “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因为私生活比较混乱，总带不同的男的来我们合租的地方，我一是感觉不太安全，二是晚上被吵到过几次，矛盾就越来越激烈了。”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确实没到杀人的地步，而且我看你也不是一个极端的人。”钱笑皱着眉，继续问道：“那你男朋友是不是因为你们的不和，跟她起过冲突？” “有过一次。他感觉孙嫚带不同的陌生男人过来，会影响我安全，跟她吵过……” “这么说，昨天是失手杀人？”钱笑大概了解其中的情况之后，开始转问昨天的情景，“昨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下班之后，我去卫生间洗澡，发现我的香皂被人用了，我感觉有点恶心，就去问孙嫚怎么回事。她说她没用……”每次说起“孙嫚”这个名字的时候，陶玲玲脸上都不自觉的带出了愧疚之色，“我以为她没用，就肯定是她带回来的那些男人用的，我就更恶心了。” 第三十章 失神 “你和你男朋友没住在一起吗？”听到这句，钱笑有些疑惑。 “那两天他住在宿舍。所以，不是孙嫚用的，就肯定是其他人用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就跟她吵了起来，因为……因为心里有些积怨吧，昨天情绪爆发了出来。她脾气也不好，我们就吵了，再后来……后来……” “后来咋样了？”车前座的江涛终于憋不住了，回过头来。 “后来我们就拉扯了两下，我把她推倒之后就跑出来了。”陶玲玲语速慢了下来。 “推倒？”听到这个词汇，车里除了陶玲玲之外的三个人全都皱起了眉头，三个人几乎想到了一起。 “你们想歪了。”陶玲玲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赶忙补充：“我只是推倒了她，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就是简单的推倒在地了。” “嗯，之后呢？”对于这个问题，钱笑没有纠缠，继续问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推倒孙嫚之后，心里有点害怕，也感觉委屈，就跑出去跟我男朋友小登打电话……” “向他诉苦？” “对，然后他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之后就开车过来了。” “他到来之后，什么情绪？”钱笑问道：“自己女朋友的私人物品，被其他男人用了，他应该很愤怒吧？” “他是很生气，我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想回去找孙嫚谈谈，还说等月底了就给我找个新房子，他说多做一些活加点班，能补贴出来多出的房租。” “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可惜了……”钱笑叹了口气，“他进去找孙嫚理论，那你的意思是，他进屋之后，就发生了凶杀案，你当时在场吗？” “没有，当时我在小区亭子里。他说想单独和孙嫚谈一谈，然后进屋之后好几分钟没什么动静，我怕出什么事，回过神来之后，就跟去到屋子里了，然后就看到了孙嫚在地上，小登站在她面前……” “你去的时候，孙嫚已经死了？”钱笑说这话的时候，一改刚才懒散的谈话风格，开始正面直视陶玲玲。 “嗯。” “你没看到凶杀过程？” “没有。” “他说什么了吗？” “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我就被……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过了一会哭了起来。我哭了之后，他愣了下就抱住我说让我别怕，他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之后，他就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装着孙嫚生病的样子就背着孙嫚下楼……” “你参与处理尸体了吗？” “没有。” “那你男朋友劲儿挺大啊。”江涛不太信陶玲玲这句，“那么重个铁桶，还装个人，你男朋友也不是五大三粗型的，更不是老钱认识的那种变态型的，那桶一个人可弄不动……” “什么桶？”陶玲玲疑惑。 “你男朋友没把孙嫚的尸体装进桶里？” “没有，他直接背下去的。” “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天早晨小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可能出事了，让我先躲起来，之后就是你们找过来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陶玲玲顿了下，问向了旁边的钱笑，“我这样会被判几年啊？” “这个我不太清楚，前面那二位比我清楚一些。”钱笑把话头转给了唐安和江涛，论接话的本事，唐安自然是不如江涛的，他马上就接了上来，“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算是配合调查，而且情节不是特别恶劣，判不了多久，甚至可能无罪。但如果你说的不是实话，那罪可就不轻了，算是包庇掩护，协同作案，抗拒执法。这毕竟是个杀人分尸的大案子，就算是从犯，十年八年也是跑不了的，说不定更重。”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一个字都没骗你们。”听到江涛的咋唬，陶玲玲脸色重新煞白，恢复了刚上车时的模样。 “那取决于你了。”江涛又说了一句。 就这样一路询问，一路到警局。 路上后半段的内容比较乏善可陈，无论江涛再从什么角度问询，陶玲玲都表示只知道这么多内容，除了反复的重复之外，也没有新的消息流出。而钱笑本人也感觉的出，陶玲玲的话不似作假。 “难不成事情就是王登一时冲动，杀了孙嫚？”等到了警局，让警员把陶玲玲暂时羁押起来之后，唐安和江涛钱笑三人站成了一团，“老钱，你怎么看？她有没有说谎？” “不像说谎。陶玲玲确实知道的东西很少，但我还是感觉有不对的地方，按照陶玲玲所说，她其实根本没有参与整个犯罪过程，顶天了，也就是个知情不报。这么说的话，她判不了什么刑，而她的男朋友王登，却表现出了很强烈的保护欲，一副视死如归的顶罪架势。这不合理。” “那人有没可能是陶玲玲杀的？”唐安问道。 “还是那句话，陶玲玲不像说谎。” “两个人都不是说谎的话，事情还真有点蹊跷。”江涛皱着眉头，“是不是中间有点隐情，两个人都不愿意说出来？” “那暂时不知道。”如果有隐情的话，钱笑倒是不介意去他们记忆中“查看”一番，但是现在江涛盯得紧，他还是得先把他支开，“你可以再去审问下陶玲玲，我去王登那边看看能有什么新线索……” “行。”江涛虽然盯得紧，但并不了解钱笑的能力，在警局之内，有其他人在，他的戒备心倒是降低了很多。 三人说好后就此分开，唐安和钱笑一起来到了王登这边，江涛去了陶玲玲那边。 到了审讯室门口，钱笑就又支开了唐安：“你先在门口等一下，我自己来。” “行。”不同于江涛，唐安是十分信任钱笑的，听到这里不疑有他，就等在了原地。 随后，钱笑自己走进了审讯室的大门。 大门打开，王登本能的转过头来。 “我又来了……”钱笑冲着铁凳子上的王登笑了笑。 王登看着他，只感觉这笑容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沉。 随后的审讯节奏，对他来说也非常缓慢，眼前那个清瘦的中年男子，问着和刚才差不多的问题，他僵硬的回答着，直到他看到对方走过来，随后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肩膀上。 在这一瞬间，王登失了神。 第三十一章 顶罪者 钱笑再次来到了那记忆中的世界。 因为仅仅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所以根本不用刻意在记忆的“时间线”上找寻，他就轻易的见到了昨晚一脸愤怒的王登。 王登开着车，从工厂宿舍一路飞驰向陶玲玲的居住地。 大概是心中有怒火的关系，他的车速非常快，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钱笑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他不自觉的把油门踩到底，分析着他的情绪。 和陶玲玲的口供一样，王登到了小区之后和陶玲玲在小区的凉亭里见了面。 “电话里，说你们打起来了，没伤着吧？” “没有。”陶玲玲摇了摇头，“就抓掉了我一些头发。” “来，我看看。”即使在记忆里，声音听的不那么真切，但钱笑仍旧听得出，王登和陶玲玲说话的时候，每一句话都能满溢出关切之情。 “看来他们感情真的很好，最起码，王登对陶玲玲的感情很好。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但是事情如果不是陶玲玲做的，王登的表现仍旧过分了点……”钱笑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要不然月底就搬出去吧。”王登看到陶玲玲没有受伤之后，脸上的焦急少了许多。 “房租怎么办，我上个月交了三个月的。而且你有钱吗，不是说攒钱交首付，这浪费了，以后怎么办？总不能租房子住一辈子吧？”和钱笑见到的“陶玲玲”不同，在警察面前，这个女子显得比较胆小怯懦，但很明显那不是她平时的性格。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明显陶玲玲更占据主动权一些，说话的方式也泼辣了很多。 “没事，不要了，首付我还在攒着。”提到房子，王登有些窘迫，滨海的房价可着实不低，如果没有原生家庭帮助的话，房子是一座大山。“我们工厂最近效益不错，接的单子都忙不过来，我可以多做一些的，有加班费，还有津贴，每天多做两三个小时，这房租就腾出来了。” “随便你。”陶玲玲给王登摆着脸色。 王登看女朋友还在生气，就岔开了话题，“不过找房子还得几天，我得去找孙嫚谈谈，这几天不能让她再带男人了，也劝劝她，省得你们这几天再打起来。” “行，你去吧。”陶玲玲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说话，王登看了她一眼之后，穿过小区，走向了小区内的一栋楼内。 钱笑抬头看了看王登走入的楼栋，3号楼，离大门口的门卫处比较近，记下了这个之后，钱笑继续跟上。 跟着王登坐电梯坐到了15楼，钱笑看着王登掏出了钥匙。 “王登有钥匙，他是经常出入这个房子的。” 王登开门进到房间之后，钱笑就看到他愣在了当场。顺着王登的视线看过去，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孙嫚。 在这一瞬间，钱笑没有过多的注意孙嫚是否已经死亡，而是看向了王登的表情，以及他眼神中的震惊。 “人果然不是他杀的。” 王登愣在当场足足五秒钟之后，仿佛想到了什么赶忙进屋关上了房门，阻挡了外面的视线。 随后他开始查看起孙嫚的身体，从鼻息到脉搏到心跳，检查了一遍之后，王登知道孙嫚已经死透了。他翻转过去孙嫚的身体，发现后脑勺的部位隐隐有血迹渗出，看起来像是撞在什么东西上撞死的。 检查完孙嫚的尸体之后，王登站在原地不动了，一直在发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在王登思考期间，他身后的门被再次打开，陶玲玲也走了进来，随后她也愣在了当场。 “赶紧进来。”王登看陶玲玲愣在了那里，赶忙把人拉进来就关上了房门。 陶玲玲愣怔了一会之后，就大哭了起来，似乎是被吓的。而本来还在深思的王登听到女朋友的哭声，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了一般，一把把她抱住：“你放心，别害怕玲玲，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如果以后警察问起来了，你就全部说不知道就行，我来承担。” “可是……她，她……死了吗？” “死了，你别怕，有我呢！”王登安抚住陶玲玲的情绪之后，就从卫生间拿出了两条干净毛巾，先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又用毛巾捂住了孙嫚渗血的后脑勺，然后半抱半扛的，把孙嫚的尸体抱了起来。 “你在家就好，最近别联系了。如果真的有警察来了，是我一人做的。”说完这句话，王登就离开了。 因为是王登的记忆，所以钱笑也只能跟着他的视线一路前行。 他看着王登把孙嫚的尸体塞进车子的副驾驶，随后摆了一个在睡觉的姿势，再然后就一路行驶出了小区。 王登离开小区之后，起先行驶的比较缓慢，钱笑估摸着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随后路口的一个交警，让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看到交警的那一刻，王登浑身肌肉僵硬，面部表情不自觉的绷紧。 不过他运气不错，他身后的一辆车忽然加速，引起了交警的注意。 在运气极好的行驶过这个路口之后，王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后车子一路向着工厂内行驶而去。 接下来的事情，和钱笑等人听到的就一样了。王登用工厂的器材，把孙嫚放血烘干切割沉尸，但是因为手法不专业，又因为没有船舶配合，沉尸过程太过匆忙，弄巧成拙的，当天就被发现了。 看到这里，钱笑退出了王登的记忆。 “前面的，和后面的，都没问题。唯独中间部分出了差错……难不成，真的是陶玲玲杀的人？”钱笑心中产生了疑惑，“但是她一个老师，非职业罪犯没经过专业训练，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演技？” 钱笑在车上的时候就能确定，陶玲玲是确信自己没有杀人的。 “或者说，她也因为太过恐惧，对自己进行了记忆蒙骗？”打开审讯室的大门，钱笑走了出去——如果真的是哪里都对不上的话，很好办，把陶玲玲的记忆再筛查一边，真相自然呼之即出。 第三十二章 脑子有病 “怎么样，那边？”在钱笑打开一号审讯室房门的时候，刚好迎面撞上江涛，他那边也结束了。 “王登看起来不像是杀人凶手，你那边呢，怎么样了？” “陶玲玲也不像。”江涛摇头，“是不是在这期间还有第三个人出现过？” “那不知道，我再去单独审下陶玲玲，咱们一会做个对照，然后去房间看看。”钱笑总结道：“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剩下了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这房间中还有第三个人，要么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记忆产生了错乱。他们坚信自己是没杀人的，并没有骗人，但是记忆是错误的。” “嗯，只可能是这样了。” 江涛这边沉思的时候，另一边唐安也开始接过了话头，“既然可能有第三个人存在，就应该第一时间去勘察下现场，看有没有蛛丝马迹，你们先审讯，我去联系下人，看看现场有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好。”钱笑点了点头，三人就此分别，唐安去了案发现场的租住屋，江涛去审讯王登了，而钱笑自己，则进了陶玲玲的审讯室。 简单的引导之后，他再次进入了别人的记忆之中。 这次是陶玲玲的视角，记忆诠释着陶玲玲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次进入的时间点，钱笑选在了案发前。 “我的洗漱用品谁用了？”陶玲玲看起来很生气，质问着站在她面前的孙嫚。 这是昨天两人开始吵架的时候。 这也是钱笑第一次看到“活着”的孙嫚，不免仔细观察一下。 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但是脸上有倦容，眼袋很大，不是劳累过度了就是纵欲过度了，反正看起来很疲劳的样子。而且孙嫚的眼神有点恍惚，这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佐证。 “什么洗漱用品，我没用啊？”即使面对着发火的陶玲玲，孙嫚仍旧是提不起精神，她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似乎脑子在想别的事情，“我没用。” “你没用？你没用我昨天刚拿出来的一块香皂，完整的，怎么被用了那么多。我倒不是心疼那点香皂，关键是恶不恶心，这属于贴身使用的洗漱用品了吧？”陶玲玲越说越生气，“不是你用的能是谁用的，难不成是你那些男朋友们用的？” “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孙嫚摇头，精神仍旧不在线，“可能是谁用的吧。” “你……”看到孙嫚心不在焉的样子，陶玲玲更来气，上前推搡了她一把，“你带那么多男人回来也就算了，吵到我那么多次也就算了，为什么用我的私人物品！” “你放在公共区域，不就是让人用的吗？”大概被推搡之后，孙嫚回过神来，也大概被推搡了之后有些生气了，她的第一句正式回应，就充满了火药味。 而也恰恰就是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陶玲玲心中的怒火。 一句标准的国骂三字经之后，她不再克制自己，开始全力的拉扯孙嫚的头发，而后者吃痛，两人扭打在一起。 大概是孙嫚精神不好，大概是陶玲玲的怒火更胜，反正两个女人的战斗，最终是以陶玲玲的获胜告终。她一把把孙嫚推倒在地，倒地的途中，孙嫚的头颅磕在了客厅饭桌的桌角之上。 陶玲玲看到这有些害怕，转身逃出了屋子。 “看来她说的，百分之99是真话，但是还有百分之一的谎言。”对于把孙嫚推倒这件事情，陶玲玲说了，但是却说的含糊其辞，一带而过。 她说谎了吗？ 严格说其实并没有。 但是她没有把事情说全。 看到这里之后，钱笑并没有跟陶玲玲出去看之后发生的事情。 而是沿着记忆回路把记忆如同录像带一样回放，慢放，不断的看她和孙嫚厮打的场景，还有孙嫚的头部撞击在桌角的场景。 在狗血剧中，这几乎是最常见的“误杀”方式了。但是钱笑作为一个专门研究脑部科学的人，自然知道，人的头颅其实没那么脆弱。 事实上，人的颅骨把大脑防护的很好，除了后脑的一块很小的地方外，其他部位完全能承受较强性的撞击，甚至就算碰到要害部位了，只要不是脑部有其他疾病，几乎也不会直接致命。 工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人多了，但是除非重击，一般也仅限于“头破血流”。钱笑有些不信，这一下，就能撞死一个人。 他蹲下身子自己看孙嫚被撞击的部位。 头部侧后方，不是颅骨最脆弱的部位，仅仅是推倒的冲击力，顶多磕破头皮流点血，不会死人。 “是不是这女孩有脑血管疾病？”一碰就死的人，其实也是有的，这种一般是病人。比如钱笑这种，脑血管壁薄，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一次寻常冲击，对他来说就有可能造成脑血管崩裂，随后死亡。 看了陶玲玲的记忆之后，孙嫚的死亡又多了一种可能性。 以前的两种可能是，第一，房间内有第三者存在，第二，陶玲玲王登双方的记忆，产生了误差，现在的第三种可能就是，这个事儿确实是误杀的，孙嫚本身是一个病人，一次不算强烈的冲击，引发了她的疾病，随后死亡。 看完了这点之后，钱笑又看完了陶玲玲接下来的记忆，和她的口供没有误差。 只是第三个可能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从陶玲玲的记忆中退出，钱笑叫醒了失神的她，询问道：“你和孙嫚扭打期间，她伤的严重吗？” “不……不严重。”刚经历了短暂的恍惚，陶玲玲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钱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面对钱笑那双奇怪的眼睛，陶玲玲心里有说不出的压力，“就推倒了，绝对不致命。” “她的头部磕碰在哪了吗？” “就……就碰在桌子上了，但绝对不会死人的。我们班的学生打架都比这严重的多，绝对不可能死人的。”陶玲玲强调着这点。 和初见她的时候一样。 人越是强调什么事情，就说明越是心虚。 不过钱笑倒没有继续施压，因为他本身就认同陶玲玲的观点，那种冲击确实不会死人——对普通人来说。 “孙嫚平时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头疼脑热，或者昏厥的状况出现？” “不知道，我跟她关系不好，平时见面打招呼都很少的。只是……她似乎一直精神不太好。”陶玲玲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她，她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第三十三章 电视台 在钱笑的无意引导下，陶玲玲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可能性，重新开始害怕了起来。杀人偿命的道理，自古就有，现代法律对杀人者，哪怕是无意杀人的人，也绝对不会轻判的。 “不可能，那下很轻的，不可能死人，肯定是小登，对就是他，肯定是他没错的，他后来又进来了……”陶玲玲自顾自的跟钱笑解释着什么，但是钱笑不是很想听这种对案件没有任何帮助的“胡言乱语”，打开审讯室的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警局大厅等了一会，钱笑分析着案件可能。 三个可能性目前看起来，生病的可能最大。毕竟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没人会做这么“精密”的杀人案。如果房间出现第三个人的话，那犯罪者瞅准的这个杀人时机可谓是非常专业的，需要前期布控，他们的出租房里有隐秘的摄像头，而且人要24小时守候在原地，随时准备出击，而且事后还能让陶玲玲王登双方都认为现场没有第三者存在。 说真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有职业罪犯才能布控完全——寻常人连开锁装摄像头这一环，都过不去。 先前钱笑想的仇杀可能，更多的是基于受害者孙嫚混乱的私生活。她和那么多男人有纠缠不清的关系，总有“痴情过分”的极端者，可能会想不开。但是一般热血上涌的人，很难做到冷静布控，而且这专业技能学下来，也需要很长时间。在这么长时间内，绝大部分人都会冷静下来了…… “先从病症入手吧。”在钱笑打定主意的时候，江涛也从里面出来了，他拍了拍钱笑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 “在想陶玲玲的案子，他俩都不像在说假话，王登更不像是凶手，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孙嫚本身有什么疾病，在和陶玲玲扭打过程中发病身亡？” “嗯，是个靠谱的思路，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如果本身有病，总有病例的吧。怕就怕，平时根本察觉不到，没去过医院。不管怎么说，先打听打听吧……” “去哪打听？” “从社会关系入手最好，家人，同事，朋友……孙嫚住合租房，应该也是外地人，朋友的话我们还不了解，先从同事入手吧。”分析犯人心理，江涛也许不如钱笑，但是对查案的程序，肯定比钱笑强上不少。 术业有专攻，钱笑也没发表自己不专业的意见，点点头，就跟着江涛上路了。 根据先前陈国强提供的信息，孙嫚是在滨海市电视台工作的，这地方好找的很，开车跟着导航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由于网络的冲击，很多电视台并不是一般人想的那么光鲜亮丽。 滨海虽然是个不小的城市，但是滨海电视台却不算知名，在全国范围内，它没有播出过太多脍炙人口的节目，本身也坐落在老城区，中规中矩的存在着。 进到电视台之后，钱笑发现从门口的保安，到里面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显得死气沉沉，对工作也不是特别上心的感觉。虽然由于江涛刑警的身份，他们在里面来去自如，问任何人问题，也都得到相应的回答。 但是每个人都显得很敷衍。 “孙嫚啊？对，我们部门的。”来到一间办公室，一共四个人，三个中老年人，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女，她对孙嫚风评似乎不太好，“早晨就有个警局的人来问事情，现在又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就知道，那小女孩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终于还是搞出事情来了。” 和爆炸案不同，这次的凶杀案还没有被媒体曝光，所以孙嫚单位的人只知道“她没来上班”“警察来询问”，并不知道她死了。 “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江涛听到这个后皱了皱眉头，“你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不太守规矩呗。”看到江涛起疑，那中年妇女搪塞了过去。 “那她平时身体怎么样？按理说这种单位，入职前都得做全面体检的吧……” “那谁知道呢，整天看起来迷迷瞪瞪的，说不准有病没病……” 在江涛一个个问题问出去的时候，钱笑却在观察着办公室内的人。这个办公室里的，是平时直接和孙嫚有工作往来的人，相对来说，对孙嫚的事情也是最了解的一批人。 一个单位，一个公司，其实挺大的。有时候人在里面上班几年了，除了几个部门的一些人，其他大家也是“脸熟的路人”。所以，如果想提取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话，这个部门的人最关键。 但是他看了一圈下来，整个部门的人似乎都对孙嫚的事情冷处理，不但漠不关心，甚至还有点抵触——有一人除外。 是那个唯一的年轻人，二十多岁和孙嫚年纪差不多，同样是女孩，同样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坐在角落，似乎也受到了其他人排挤。 钱笑注意到她是因为，在江涛逐个询问的过程中，她几次抬头又低头，脸上表情微微上提，这是标准的欲言又止的表情。捕捉别人的情绪，是钱笑最擅长的事情，他看在眼里，知道女孩其实是有一些话想说的，但是在这里开口，会对她伤害很大。 明白了这点之后，钱笑给江涛使了个眼色，后者也不愧是上面派下来的得力干将，一瞬间就心领神会，然后用更激烈的提问语句，引起了全办公室人的注意。而钱笑趁着这个空挡，在手机上打出了一排字“今晚八点，环海西，惜潮酒店，白云阁见”，随后把手机塞进了那女孩公文包里。 女孩看到了这个过程，但是没有问，头低得更深了。 一番询问之后，钱笑和江涛离开了这办公室。 然后找到了人事主管，找出了孙嫚的入职体检以及每年一次的单位体检——孙嫚的身体，并没有重大疾病的可能性。 如此一番之后，等到钱笑和江涛走出电视台的时候，他们心中确认了一件事——似乎孙嫚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今晚八点，就见分晓了。” 第三十四章 污染 先前说过，环海西是别墅区，而且是全市最贵的观海大面积别墅区，在这里坐落的酒店自然也是最昂贵最高级的。 而我国高级酒店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特别豪华的，另一种就是比较注重私人空间的。惜潮酒店，就属于后者。 白云阁之内，包厢里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个包厢就有超过200平米的面积，按照江涛的性格，来到这里之后自然对钱笑又是一顿调侃。 “所以说这有钱人就是腐败呢，屋里弄条河是什么意思，里面鱼还不少。”江涛和钱笑早早的就来到了白云阁之内，足足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此时的江涛一边说话，一边蹲在地上用一根筷子逗弄着小溪里的鱼。 “你说她会来吗？” “会。”钱笑点了点头，“白天她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差点忍不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会来的。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很远，几乎不存在碰到熟人的可能性，意外也降到最低了……” “嗯，白天看了孙嫚的体检报告，受害人没什么严重疾病，而且年纪轻轻，突发疾病的可能性也很小。如此看来，排除陶玲玲说谎的可能之后，似乎现在她被杀的可能是最大的。不过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的，谁会为她组那么大一局啊？” “不知道，也许和她职业有关？”钱笑胡乱猜测着，“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光靠猜，等那女孩来了就知道了。” 钱笑和江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十几分钟之后，敲门声响起，一个女孩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你好……”女孩毕竟年轻，私下单独见刑警，还是有些局促，“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过论化解尴尬气氛，江涛还是有一手的。 “嗨！晚什么啊，我俩这闲着没事儿来早了，现在我看看哈……才七点四十多，你这还不到点儿呢，你也来早了。进来进来……”江涛招呼着女孩进屋，然后让服务员走了出去，不动声色的关上了房门。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屋里流水的声音也能掩盖住一切谈话内容，这是一间很适合聊天的酒店。 “吃点什么，七八点了，还没吃饭呢吧？” “没事没事，我不饿……” “从你那开车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肯定没吃呢，我先点了啊，你们聊着……”江涛说话之间，拿起了电子菜单，看了钱笑一眼，随后就埋头点菜。 钱笑会意，开始和这姑娘聊天。 “白天没来得及问，你是叫？” “白婷婷。哦对了，这是你手机。”女孩说着话，从包里拿出钱笑的手机还给他。 “嗯……你既然来了，肯定也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吧，你放心，我们能保证的一点就是，你现在说的一切，我们都不会透露出去是你说的，尽量保证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和生活。”钱笑接手机的时候，看了一眼女孩，哪怕在这里，哪怕在警察面前，她仍旧还是有些慌张和害怕的。 这并不符合常理。 而她开口的第一句，也问的蹊跷：“孙嫚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涉及案情，我没法告诉你。”钱笑摇了摇头，“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先前说过被人警告过……” 主题来了。 江涛听到这里，放缓了点菜的步伐，这时候让服务员过来，很明显会打扰到关键内容。 “怎么说？” “就是说让她不要没事找事之类的。” “具体说说……孙嫚怎么招惹上的这个给她威胁的人。还有，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关系，不好不坏吧。因为有利益关系，同事大部分都不会有关系特别好的，就好像我挺喜欢孙嫚，但是部门里的其他同事讨厌她，我就不会跟她走的太近，因为我也会被一同孤立。”白婷婷说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钱笑也点头表示赞同。 “社会关系确实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你说的不错。不过你为什么喜欢她？” “因为她直爽，有冲劲，不惧怕，行动力强，具有我向往的但是做不到的一切品格。 我虽然是新闻部的，但是一般只在办公室负责校验稿子，很少跑出去工作。而且我刚说了，我是一个比较懦弱的人，我喜欢孙嫚，但是并不会和她做朋友，我讨厌办公室里那些年纪大的同事，讨厌他们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可我不敢违逆她们的意思，我怕我以后的生活举步维艰……但是孙嫚敢，孙嫚是一个性格很强的女孩，只做正确的事情，谁的脸色都不会看。”白婷婷说这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很显然，对于她而言，今天来这里，已经是鼓足了勇气了。 “明白了，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钱笑长出一口气，并没有继续询问孙嫚的事情，转而安慰起了白婷婷，“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实在社会心理学上来讲，你这种人格比孙嫚那种更具有社会效应。而我本人，也更喜欢这种温和型的人格。人类几千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如果孙嫚这种人太多了，只会造成社会结构的内部崩塌。” “是吗？”白婷婷听到这个，眼中有了些光彩，人也更自信了一点。 “是的，相信我，我是专业干这个的，但并不是专业的警察。”钱笑笑了笑，“现在说说孙嫚的事情吧，听你说的，她应该是做了一些特别得罪人，或者冲击了别人利益的事情吧？” “嗯，她一直想报道厂区那块的一家药厂和化工厂的大排量污染物的事情。” 厂区是滨海市对北郊一块工厂聚集地的称呼，本地人一般把那块地区叫厂区，王登工作的“哈罗复合板”工厂，也在厂区里面。想不到兜兜转转，又绕回去了。 “报道污染物超标排放，确实是击中了某些人的软肋啊。”钱笑看了江涛一眼，如果说谁肯花大价钱找职业罪犯去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的话，这个逻辑到这，才算通顺了。 钱笑虽然不太懂工厂污染，但是知道最近国家对环境管控非常严格，而污染物的处理，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不说前期设备成百万上千万的投入，就是有设备，一般人也舍不得开，污染物处理过程，无论是物理法还是化学法，消耗都非常巨大，单月的消耗都是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巨资。而且处理不合格，还有被关停整改的风险。 所以，比起处理污染物的花费，处理掉一个人，似乎就划算太多了。 第三十五章 陈队去向 一顿饭下来，钱笑和江涛了解到了孙嫚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关于孙嫚的报道，白婷婷了解的也不是特别多，仅仅是在孙嫚和部门其他领导吵架的时候，听到过只言片语。 似乎领导对她想曝光污染物超标排放的事情持反对态度，其中原由钱笑不可知。但是按照白婷婷的说法，领导说那两家企业都是规模很大的合资企业，纳税大户，她一个小记者根本动不了。 “你们领导收钱了吧？”江涛倒是直来直去的揭穿，“不过就算收了你估计也不知道。” “说到收钱……”关于企业雇凶杀人的说法，钱笑还有一点疑问，“孙嫚提过那些企业准备给她封口费的事情吗，毕竟如果从利益角度出发的话，收买比杀人更划算。” “不知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了。”白婷婷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太过私密，她和孙嫚并不是真正的好朋友或者闺蜜，她不知道也属正常。 “行，那今天谢谢你了，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一会随便聊聊就好，吃饭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拘谨，我俩都很好说话的。”直到事情交代清楚了，这边江涛才算“点菜完毕”，按了出单按钮之后，服务员才走了进来。 整个这顿饭，吃的也算宾主尽欢。 主要是双方目的都达到了。 钱笑和江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而白婷婷也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帮到了自己的朋友。她唯独不知道的是，她的朋友，已经死了。 一顿饭吃下来，白婷婷时不时的又回想起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事儿，让钱笑越发认为，孙嫚的死，和那两个污染企业，有关系的可能性很大。 先前的三个推论，孙嫚脑子有病，已经排除，陶玲玲因为过度恐惧导致记忆错乱的可能，也越发渺小，现在原本最不现实的一种推论，似乎变成了唯一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在晚上钱笑和江涛回去的时候，也得到了进一步肯定。 “孙嫚的房间，还有客厅，都有装过针孔摄像头的痕迹。”唐安大半天都在案发现场排查，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摄像头在警方第一次去之前，就已经移除，而且我们的人去勘验现场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那摄像头，无论是装备手法，还是拆解手法，都非常非常的专业，就算是警察也很难看的出来。” 俩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唐安正在煮面条，看到钱笑回来，她就开始说案件的事情。 “对了，你俩吃饭没？” “吃了。还给你带了俩菜。”江涛把手中的打包盒放在了桌上，“老钱掏的钱，不用谢我。你继续说，最后怎么看出来的？” “肉眼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但是钱笑不是说了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吗，我搜了三遍横竖看不出来有什么痕迹，就给司法鉴定中心的老张打电话，让他带人过来了。就你们上次见过那个……挺好的一个人，就是三十八了还没结婚。”唐安说话之间端着面条走到了这边桌子前，顺手打开了打包盒。一盒果蔬拼盘，一盒蛋黄虾肉，营养又健康。 看到这俩菜，唐安看了钱笑一眼，拿着碗筷低头边吃边说了起来，“老张大概下午四五点带着仪器和人手过来了，全屋给扫了一边，就找出问题来了。孙嫚的卧室上方衣柜，还有客厅的电视柜隐藏角落里，都有近期被硬物摩擦过的痕迹。” “无论是电视柜的隐藏角落，还是衣柜顶上，都是一般不会触碰的地方，就算打扫卫生都很难打扫到。而且打扫痕迹和硬物摩擦留下的痕迹不同，最关键的是，摩擦点太小形状也很固定，老张当时就推断，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被装针孔摄像头了。” “那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孙嫚是被职业罪犯给杀了。”江涛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捏一块饭盒里的虾肉，被唐安用筷子敲开了，“其他的呢，有没有发现毛发纤维之类的东西？” “现场毛发不算少，但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先前说过，孙嫚私生活混乱，拿到谁的毛发纤维，都不能作为杀人证据，而且从针孔摄像头这么专业的安装手法来看，杀人者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我不认为现场能留下什么证据……” “那看来现在想找突破口，就得先去找那俩厂家了。”江涛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随后抬头看向了钱笑，“老钱，要证据没证据，要人没人，空口白牙的，如果把厂家负责人带过来，你能问出东西吗？那些合资厂的老板，一个个老奸巨猾，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试试吧，只要是他做的，总是会有破绽的。” “那行，今天太晚了，早点睡，明天咱仨一早出发，直接去找那什么厂，今天那叫什么厂来着？” “斯博制药，海熙化工。” “对，明天开过去。”江涛说完这句话准备起身去睡觉了，但是站起来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了唐安，“诶，对了，陈国强呢，这可是杀人案，就算滨海人很多，但是杀人案可不是天天能碰上的。这么大案子，老陈就开始露了个面？这刑警队长可不能这么当啊。” “不知道，一直没回队里，听说带了一队人出去了……”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更大的案子才可能……”江涛琢磨着什么，但是没继续说话，一边想，一边走进里面了。 当夜无话，钱笑等唐安吃完饭之后，各自洗漱睡觉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非常有纪律性的，天一亮全都起床，然后六点一刻就驱车出发，前往了开发区工厂区。 一路驱车到了厂区之后，三人发现这“斯博制药”和“海熙化工”竟然在一起，这倒不是因为运气好造成的巧合，而是这俩工厂占地很大，而且工厂后面就有一条小河，这河通入海江，随后能流入大海。 如果有工业污染物的话，排进河里，流入大海，能冲刷掉不少作恶的痕迹。 第三十六章 海立秋 “这河里的水，看着也还算干净啊……”几人来到工厂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工厂里面，而是先绕到了后面看看那条可供排污的河。 “估计被孙嫚盯上之后，尤其是杀人灭口之后，安分了一些吧，怕引人注意。”江涛说着话就蹲在了河边，用手扒拉着河边的泥沙，沙子上面还是正常的泥土色，但是内里有些发绿发红，很明显被化学物质侵染了，“沙子不对劲，河里也没一条鱼，别说鱼了，看起来连臭虫都没有，这可是毒的很啊。” “干嘛呢你们！”在江涛钱笑唐安三人围着河边研究的时候，两个穿着保安服的人走了过来，看模样应该是“海熙化工”的工作人员。 钱笑抬眼看去，看到这俩保安明显跟普通的保安不一样。 一般工厂的保安，大部分都是由开发区没建成之前，当地的村民住户组成。一般面容就是晒的黑黝黝的，如果是年纪大的，就看起来比较木讷老实，年轻的就是一副“我不想干这份工作，但是也要本本分分的干好”的表情。 总体来说，都是普通人。 但是眼前这俩保安不一样了，满脸横肉，态度嚣张，胳膊跟普通人大腿一般粗，看起来更像是打手而不是保安。 “什么干嘛呢？”江涛从河边站了起来。 “这是厂区不知道吗？”俩人由远及近大踏步的走了过来，“赶紧走，赶紧走！” “这是厂区，可我又没进你家工厂，这么紧张干什么？”江涛拍了拍手，把手上的泥沙拍掉，“还是说，你这工厂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连河边都不让人待着了？” “你这人找事儿呢吧，赶紧滚蛋。”俩保安中的一个气势很足，当下推搡了江涛一下，被后者一个擒拿，“唰”的一下给摁在了地上。江涛用膝盖压着那人的后背，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摸出手铐，“寻衅滋事，拘留。” “你们这是……”看到江涛的手铐，另一个保安感觉不对劲了，当下掏出对讲机，“队长，警察来了，把黑毛给拘了。” 江涛也不管他通风报信，反正今天就是来调查人的，早晚得露面，这给个下马威，还能拽着一个小辫子，挺好。 刚把那绰号“黑毛”的给拷进车里，“海熙化工”的负责人就来了。 几个保安簇拥着的一个大个头，肯定就是保安队长了，另外走在这保安队长前面的，不是大主管，就是经理之类的。 钱笑看了看手表，这会才7点多，还不到普通工人的上班时间，保安队在属于正常，但是这大领导比工人上班还早，肯定也是有点蹊跷。 “你好，你们是？”大领导来了之后，就上来跟钱笑握手，来自领导的本能让他感觉这个队伍，应该是钱笑说了算。 不过钱笑没说话，他的身份不适合说话，说话的是唐安。 “市刑警队的，我是副队长唐安。”唐安说话的时候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哦，你好你好。”确认了一眼证件，那大领导点了点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的名字叫海立秋。警队今天来这里是……” “你姓海，我姓江，倒是一个系统的，话说回来，你们这片儿姓海的挺多啊。我们来查点案子，希望你配合。”江涛抬头说了一句。 “配合政府工作，是我们的责任。”海立秋点了点头，倒是有点大领导的气魄。钱笑观察着这个人的气度和城府，就远不是上次见到那个同样姓“海”的海鹏飞主管可以比的。对方不卑不亢，这么配合，一时间江涛倒不知道从哪查起。 “先看看监控录像吧。”在江涛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钱笑说话了，“这么大的企业，监控肯定都有吧。” “是的。所有的大车间，进出要道，大门出入口，都有监控。”海立秋点头，“想看的话，跟我来就好。” 海立秋说完这句话，拍了下保安队长的肩膀，示意前面带路。 而等他们转过身之后，钱笑看到唐安拿出手机给小陈发了个短信，让他查查“斯博制药”和“海熙化工”两个企业主要负责人的资料。 短信发出去，就被秒回“好的领导，稍等”，但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钱笑看了一眼之后，就和唐安等人一起进到了“海熙化工”里面。 “海熙化工”是一家非常大的化工企业，钱笑并不了解滨海的商业布局，但是这种级别和规模的化工企业，滨海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占地广，设备先进，工人众多，看着就豪气冲天，在外面看还觉得没啥，进去之后发现拐几拐还没摸到方向。 想来在这里想查个不知道来没来过的杀手，简直是大海捞针一般的困难。 进来之后，江涛也觉得棘手，一路上跟进到一个大学城里一样，这么多路口，全有摄像头，就算真有个什么嫌疑人进来了，这么一个个看下去，漫无目的的找的话，眼睛看瞎都找不到人。 所以，进来之后江涛就故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段，然后用胳膊杵弄着钱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老钱，这咋查，连个线索都没，看来只能交给你了啊，那个姓海的见过大阵仗，我唬弄不住，你能行不？” “给我一个封闭的环境，给我一些时间……” “成。” 两人说话之间跟着众人走进了保安部门。 一般工厂的安保部门都是小部门，权力级别不高，但是“海熙化工”不一样，从外面就看的出来，这些保安不是一般的保安，似乎在这里面有一些其他的附加权力，更似乎在充当一种“伪执法者”的角色。他们不但在管理外面，还管理着内部。一路上行来，似乎有一部分工人不认识海立秋这个大领导，但是看到保安队的人，都多少透着点畏惧。 “海老板，你们这安保队咋整的跟宪兵队似的？干啥啊这是，要打人啊？” “做生意，想做好生意，就要有点规矩。这些安保人员都是我亲自挑出来的，就是确保企业能顺利的按照章程走下去。当然，工人们也乐意在我这干，我给的工资多，他们按照章程办事，就没任何问题。我这样做，不算违法吧？” “那肯定不算，就是弄的怪吓人的不是？” 在江涛和海立秋插科打诨的时候，唐安的短信发过来了“海熙化工”和“斯博制药”目前主要负责人的资料——比想象中的更快，是因为这俩人都算得上是传奇人物，资料很容易就找到了。 “海熙化工”的负责人海立秋，归侨，47岁，早年随父母移民国外，父母在唐人街干的是“餐馆”生意，他成年之后接手。据说接手7年时间，垄断了半条街的饭馆生意，二三十年前的世界，在那个相对混乱的时代，垄断饭馆生意是个什么概念就无需多说了，身后没组织，手上不沾点人命鲜血，可干不了这个行当。 在饭馆之后是麻将馆，再之后彻底洗白做起了正当生意，连锁酒店……而七年前回国之后，他也投入了大笔资金在国内，这“海熙化工”是他在国内近三年来投资过的，资金量最大的一笔生意。 因为这笔投资，那年还拿了“滨海最佳企业人”的荣誉。 “资历丰富，黑白通吃……”唐安看到这种人就感觉头疼了起来，这几乎是所有嫌疑人中最难搞的一类，除非拿出确凿的证据，不然几乎不可能动得了他们。 第三十七章 外八门 海立秋的资料如果可以写一本书的话，那另一个“斯博制药”的负责人的资料就更玄了，完全可以拍成一个电影，还是三十年前的一个老电影——赌神。 “斯博制药”的负责人叫蒋新仁，一听这就是一个非常有湘江味道的名字，而这蒋新仁，也确实出生在湘江。 他家是民国的时候他爷爷那代移居到湘江，那时候移民过去的，想混好，在当地扎根，也是需要真本事的。 他家世代混外八门。 外八门，都是旁门左道，兰花门说白了就是搞风月的，盗门就是小偷，千门就是玩千术赌骰子的……搞这些的，十个有九个半混的都不咋地，这个叫蒋新仁的，早年父母家庭也比较穷困，在九龙住，靠着点不成器的小千术混吃混喝，但是到他这一代，骤然不同。 他这个人厉害，钻营，而且据说千术手法出神入化。赌博的，没有连着赢的，一般来说，出千了，手法再好，也有被逮到的那天。 但是蒋新仁不一样。 一路从湘江起家，到澳门，连赌连赢，半年通杀所有赌场，在所有人都盯上他的时候，风头正紧之时，突然洗手不干，开始做起了正当生意。 而且热衷慈善，交游广阔，甚至以前跟他结仇的人，他也都一一去用金钱化解了矛盾，算得上洗得彻底。 他的生意头脑很好，虽然没赌术那般精湛，不过这些年也顺风顺水。能在“海熙化工”这么个巨无霸化工厂旁边开一个同等规模的厂子，他这些年积累的财富也可见一斑。 这边唐安收到信息之后没多长时间，大家还在保安部门看监控录像的时候，那蒋新仁不知道从哪收到的消息，人就过来了。 “哎呀，海老弟啊，你这边忙什么呢……”那蒋新仁来了之后，就十分热情的和海立秋打招呼，脸上带着自来熟的笑容，手上把玩着两个健身用的钢球，手上脖子上都挂着看起来挺名贵的串串，牙齿有些发黄，裂开嘴之后一脸的笑容。 “没事，这边刑警队的人来了一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海立秋看了一眼蒋新仁，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过蒋新仁不以为意，反倒伸出手给在场的钱笑等人握手打招呼，“哎呀，刑警队的同志啊，欢迎欢迎，我叫蒋新仁，是隔壁工厂的负责人，我叫蒋新仁。刚在门口听我们保安说这边出事儿了，就来看看。” “哦，凑热闹的啊，还有，刚看到你资料了……你是湘江人吧，你们那也会称呼同志这个词儿了？”江涛伸手和蒋新仁握了一下手，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这蒋新仁的手比女人的手都软得多，可以用“柔若无骨”四个字来形容了，但是江涛看了一眼他另一只手上的健身铁球，就又感觉不对劲了。 “你这球看着挺好玩的，给我看看……” “嗨，锻炼身体用的，年纪大了嘛。” “给看看，这铁疙瘩的又弄不坏。”看到蒋新仁有点躲闪，江涛就发挥他常用的厚脸皮手段就去伸手要，他现在代表的是刑警队，一般情况也没人违逆他的意思，看躲闪不过，蒋新仁就把他手中的一对健身铁球给递了过去。 江涛刚一接过铁球，双手立刻一沉。 他已经想到铁球很重了，但是没想到这么重，“你这是铁皮球里灌了铅吧，这么沉的吗？” 江涛一边掂量着铁球的分量，一边想到了刚才和蒋新仁握手的感觉，越发就感觉眼前这个人和身后那个海立秋问题比想象中的更大。 靠河排污，都有半黑不白的出身，雇凶杀人的人，不出意外就是他俩中的一个，或者跟俩人都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之后，江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俩人都是江湖里的老油条中的老油条，跟他们绕弯子也没什么意义，绕不出任何东西出来，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掏出点情报。与其这样，反倒不如利用钱笑的审讯能力，直接在来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之后，江涛面不改色，仍旧嬉皮笑脸的说道：“这监控也调出来了，我跟唐副队在这看会监控，我们这边有案子需要单独询问你一点事儿，这应该能配合调查吧？” “那肯定，公民义务嘛！”蒋新仁立刻点头应允，海立秋思考了一下也点了点头，“行，你们想问什么？” “单独询问，有没有单独的宿舍之类的，用不了多久。”江涛没忘记刚才钱笑交代的事情。 “有，跟我这边来吧。”海立秋点头带路，江涛给钱笑使了个眼色之后，后者也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跟着海立秋进到了保安部门的单间卧室之后，钱笑顺手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声响，然后和往常审讯一样，先问了海立秋一些不相关的事情，让他放松情绪，再之后，牵引着对方的情绪和思路，跟着自己的语言，肢体动作，神情……一起进入他的节奏之中。 这其实是一种催眠暗示…… 心理学上，其实人人都是会被催眠的，但大多并不是让你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而是一种情绪牵引。 好的演说家就是一个很好的催眠大师，他会带动着别人的情绪，跟着自己的语言神态去走，随后进入到了自己节奏之中，这也是钱笑现在需要做的。每次进入别人的思想世界之前，他会把对方带入到自己的“情绪场”之中，或者干脆趁着别人睡眠的时候进入电突触信息共融状态…… 因为经过牢狱中两年多的摸索，他发现这是最有效的“进入”方式。 但是，今天，他的“催眠”失败了。 海立秋是一个气场非常强大的人，他的人生经历远比普通复杂，意志力也远比普通人坚定，无论钱笑怎么挤压他的情绪，他都没有跟着走。甚至在钱笑语言攻击他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对抗性和“戒备心”，整个人如同一块礁石一般，风雨不动。 情绪不松动，就没有破绽，十分钟之后，钱笑放弃了情绪牵引，走上前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态：“别的没什么要问的了，谢谢您的配合。” “不客气。”海立秋点了点头，出于礼貌，和钱笑手掌握在了一起。 而在双方握手的一瞬间，钱笑启动了植入颅骨的电突触增强海绵体，出狱以来，第一次强行入侵别人的思想。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第三十八章 预感 入侵和共融是不同的。 人的抵触情绪，会传递到思想上，然后形成对抗。用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比喻，思想的共融就好比男欢女爱，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废什么力气。但是思想的入侵，就如同身体的侵犯，你要比对方强壮很多，才能击垮它制伏它，但是即使这样，整个过程中也会波动不断。 费力不讨好，这也是钱笑一直不愿意过度入侵的原因。 可眼前的海立秋太难搞定了，如果给他四十八小时以上的审讯时间，就算对方不睡觉，他也会用手段不断的消磨对方的意志力，然后在对方疲惫的时候，进行共融。 但是现在时间不允许，他们没有传唤文件，也没有任何证据线索，不可能有这么久的时间供他挥霍。十几分钟之内，能用的最高效的手段，就是强制入侵。 在手掌相握的那一刻，钱笑就开启了电突触增强装置，随后那种思想如同电流行走一样的奇妙感觉传来，他的眼前一黑，除了一道光芒什么都看不到了。 光芒前行，遇到了一道又一道的阻力，根本不像平时那般顺畅，甚至没过多久，他的光芒就被阻隔在了当场…… “比我想象的意志力更加强大，自我意识很强嘛……” 不过没用。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但是科学的能力是无限的。 人抗不过机器，这是近代以来，没曾改变过的真理。 再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在最高科技的真话剂面前，也扛不住，更何况海立秋仅仅是意志坚定，和专业特工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加大增强器的功率，钱笑脑中传来隐隐的疼痛感后，那道代表着电流和意识的光芒， 很轻易的就突破了海立秋的所有精神防线，入侵到了他的思想和记忆之中。 “嗯，如果他雇凶杀人的话，应该是记忆比较深刻的事情，先从最近的记忆浏览过去吧……” 钱笑在这边浏览着海立秋的记忆，而在屋外，保安部监控室这边，蒋新仁正和江涛插科打诨呢，忽然浑身木愣愣的一个激灵，随后脸色就不对了起来。 “怎么了蒋老板，下神呢？” “呃？”江涛的一句话才把蒋新仁的意识唤回，他摇了摇头，眼神变化了一下之后，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哎呀，我这脑子，资料忘传了！” 说完这句话，蒋新仁转身就想走。但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江涛自然不能让他如愿，虽然不知道这蒋新仁耍的什么花招，可怎么想都得拦住。 “诶诶诶，蒋老板，干嘛去啊？”正看监控视频的江涛一把抓住蒋新仁的胳膊，“马上就好了，急什么？” “资料忘传给大客户了，十万火急。” “这事儿给秘书打个电话不完了，这么大的老板，啥事还亲力亲为？” “真不行，你等我回去传个资料，马上就回来。”蒋新仁想走开。 “十分钟，再十分钟就好，什么资料也不差这会时间。”江涛加大了手指的力量，自然死抓不放。 “法治社会，你还想强留人不成？就算想问话，传唤我也得要手续吧，我守法公民你还能限制我人身自由不成？我可是懂法的，刑事诉讼法第九十二条第一款规定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你现在可没法留我！”蒋新仁的一番话让江涛有点无从反驳，而就在这时，江涛感觉自己手上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挣开了他的擒拿……随后，他就只能看着蒋新仁快步逃离了这里。 到嘴的鸭子给飞了，此时无论是江涛本人，还是唐安，都是面皮发黑，嘴里发苦。 “这老家伙怎么回事？”唐安也从监控那边站起身子，凑到了江涛身边低声问道：“怎么突然之间跟受惊的鹌鹑似的，刚还嬉皮笑脸套近乎，忽然就不惜跟刑警队的人翻脸也要走人。” “那谁知道，要说他收到什么消息的话，也不应该来啊？”江涛也摇了摇头，这一来一去的太反常了，不过他心里想的还不是这个，他看着自己发麻发酸的手掌，心里还有别种滋味。 来滨海之前，他在公安部可是个高手，虽然算不上拔尖那种，也绝对算得上优秀。别说一般壮汉了，就是经过几年专业训练的刑警，他都能拿下三五个。对于自己的武力值，他先前还是挺有自信的，但是这份自信来到了滨海之后就彻底破碎了。 “这滨海的神人怎么那么多呢？” “啊？” “钱笑一个，那老太婆就更别说了，刚又跑了一个……”刚蒋新仁挣开他手指根本没费力，游鱼一样一晃，人就到门口了，这要是俩人打起来，估计用不了几个照面，江涛就得被干趴下。 “你在感叹个什么？” “没事儿，就是感觉江湖挺大的，我先前还小瞧了……” 在江涛长出一口气的时候，里面的门刚好被推开，钱笑海立秋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海立秋看起来有些异样，本来不动如山的他，出来的时候频频的就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老板？”保安队长自然不放过这个，说关心也好，说拍马也好的机会，上前询问道。 “没什么，头疼，太阳穴跳着疼，大概是屋里太闷了，以后你们多开窗透气……”被人入侵思想，自然对大脑有冲击，但是海立秋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钱笑出来之后，江涛又和唐安假模假样的看了一会监控之后，就把录像拷贝了一份带走了，刚走到工厂外面告辞了海立秋，俩人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问题。 “怎么样，那老哥有没有事儿？” “没有。”钱笑摇头，“事情不是他做的，甚至排污处理他都做的不错，这条河这块区域成这样，几乎全是制药厂一家排的。” “操！！我就知道那姓蒋的有问题！”江涛一拍大腿，但也无可奈何。 “他人呢？” “跑了呗，赶紧的，回警局拿传唤书！” “上车，上车。”三人回到车里，一打开门就看到被拘留的保安，既然案子跟海立秋没关系，江涛看这保安横竖无用就想把他放了，却被唐安阻止了，“这俩工厂离的很近，尤其大门口对着同一条路，说不定有用。” “对。”江涛上车，“往里坐点，没一点眼力见，袭警可不是小罪我告诉你啊，你到警局不说点我们感兴趣的，可不会轻易放你，知道不？” “哦……”保安叹一口气，心里有苦说不出，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没看黄历，怎么大早晨一出门，就摊上了这个事儿。 第三十九章 杀手 钱笑和唐安江涛两人一起回警局，一到局子里，唐安和江涛就去申请传唤文件，留下钱笑一人在审讯室看守保安，看看能不能从这个保安身上，挖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而另一边，在三人回到警局之后不久，蒋新仁来到了一家非常隐秘的破旧饭店之内，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包间内，面见了一个人。 “帮我处理个人。”来到了这里之后，蒋新仁开门见山的说道，看两人的合作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句寒暄没有，一句废话没有。 “处理人？怎么又弄？”那人有些惊奇，伸拐子夹了一大块腰子吃进了嘴里，含糊道：“风声这么紧，你都被警察盯上了，还敢动手脚，这不像是你风格啊。” “双倍价钱，干，还是不干？” “处理谁？”那人没回答，反倒又吃了一口菜。 “一个叫钱笑的，我查了他资料了，以前也是个案犯，现在跟着刑警队的唐安一起工作。” “不干，我们这一行，没有杀警察的，再多钱都不能干。”那人拒绝，继续吃菜，这次他夹了一筷子的牛舌，放在嘴里咯吱作响，嚼得津津有味。 “那人不是警察，是案犯，去警局帮忙的……” “那也不干，在警局帮忙的就算是警察同僚，不能动，坏行规。”牛舌还没咽干净，又来了一口韭菜。 “你能不能别吃了？我跟你谈正事呢！”看到眼前人的态度，蒋新仁有些焦急的推了他一把，顺手想把他恼人的筷子夺过来，但是蒋新仁的手快，那人的手更快。这边一闪一挪，不光躲开了蒋新仁的抢夺，更顺手夹了一块大肠放进了口中，嚼得汁水四溢。 “就你这态度，咱俩都得栽在这。”看到动手不是对方对手，蒋新仁加重语言攻势。 “怎讲？”蒋新仁连翻的失常态度，也总算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你今天怎么了，从没见过你这个模样，见鬼了吗？” “差不多。”蒋新仁点头，回想着早晨的时候在海熙化工保安部时的感觉，“咱俩也算合作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怎么起家的吧？” “对啊，千门大拿，赌博起家嘛！” “既然今天事关紧要，我就告诉你个秘密。你知道千门人千千万个，为什么偏偏我起家而别人不行吗？” “你技术比别人好，玩得转呗……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千门技术好的多了，但是真做大的又有几人？做这行的，哪个不是从小练的功夫，肯下苦工，天赋又不差的，大家都差不了太多。但是出千赢钱的，不长远，我能走到今天，技术只是基础，最重要的是，我有直觉。” “直觉？” “每次遇到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我心中会有触动。所以在澳门积累了一定的钱之后，我只赌大的，几乎每次都是大额的去赌，但是如果手中牌不如对面的好，我就有所感觉……起家之后，因为得罪了人，也没少被使绊子，但是我活到现在了，靠的也是这种对危险的敏锐感觉。但是从出生以来，从没有一次的危险感觉，有这次这么强烈，那个叫钱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果放着他不处理，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再见了。” “哈哈，在牢里吗？” “或者在刑场上，并排吃花生米。”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个人是非杀不可了。”端起菜盘子，把最后一盘牛肉吃光，那人站起了身子，准备出门，“不过坏了行规，你得加十倍的价钱。” “行。十倍就十倍！” “不不不，不是十倍，是加十倍，刚才你说两倍价钱，加十倍是二十倍。” “……”二十倍的价格，即使是蒋新仁都忍不住肉疼，但是还好，他生意能做这么大，肯定也懂拿得起放得下的道理，钱笑给他的危机感前所未有，比起老命，钱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可以，不过你可得小心点，那个钱笑可不是什么好人，没猜错的话，他手上的人命，比你都多得多。” “要得。”点了点头，那人拿上桌上的破布包，走了出去。 …… 在警局一天收获不大，这保安队员知道的情报很少，即使是钱笑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但是说“收获不大”而不是“全无收获”，是因为钱笑从那人记忆里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面孔，这个面孔钱笑肯定自己在哪见过，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会对那个人那么熟悉呢……”钱笑的记忆力很强，作为一个“学霸”，不不不，应该叫“学神”级别的人物，记忆力是基础中的基础。 现在想不起来那似曾相识的面孔肯定只有两种原因，第一是他刚刚强行入侵过别人的思想，记忆力处于衰退阶段——超负荷运转电突触增强海绵体的后果就是对大脑有所损伤，这也是钱笑迄今为止那么多脑部疾病的原因，第二也是因为那人肯定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哪怕在记忆力衰退阶段，钱笑也没有痴呆变傻，如果是熟悉的人，哪怕见过数面，有过交际，也是肯定能记起来的。 “一个在厂区门口出现过，我又有些印象的人……总感觉是一个挺关键的人物。”揉着有些微微发痛的脑袋，钱笑坐在警局的休息区休息，此时已经快下班了，但是唐安和江涛都没有回来。 “看来今天得一个人回家了……”等到了下班时分，头痛好了一些之后，钱笑默默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把手中的水喝完之后水瓶丢进了垃圾桶内，走出警局叫下了一辆出租车。 “环海西……” “好嘞。”出租车师傅应了一声，一脚油门踩下。 半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停到了钱笑家别墅门前，钱笑递过去一张钞票之后没让找零就下了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辆颠簸的问题，他刚刚好了点的脑子越来越疼了，揉着太阳穴走进大门，穿过院子之后刚进入大厅之内，门就自己关了上来。 随后钱笑感觉脖子一紧，人就彻底窒息了。 第四十章 再现 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勒进了脖子之内，绳子上强大的力量让它完全卡住了钱笑的呼吸道，让他气管完全闭合，一点空气都进不去，人处于完全的窒息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钱笑本能的挣扎，但是对方在他肩膀上一排一拿，他的两条胳膊就彻底脱臼，人根本没有了挣扎的可能。 “真专业啊……”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生死关头，钱笑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绞杀方式是所有杀人方式中，最方便快捷，也是最不容易侦破的。 首先，杀人工具非常简单，路边一根绳子都可以完成，对凶器的侦查范围过大所以失去了侦查价值，其次又不像徒手杀人一样留下过多的体征，再次绞杀不会流血，凶手不沾染上死者的血迹，其实给侦破又增添了不少的难度，而且这种背后绞杀，死者指甲里都不会留下纤维物或者皮脂，再加上这杀人如此专业熟练的手法，整个杀人过程一声不吭，让钱笑不得不感叹。 死到临头，钱笑自己都有点可笑想到的竟然是这个，在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大脑缺氧带来的昏迷感冲散了他之后的思想，双手无法用力的情况下，他身体几乎放弃了挣扎，任由眼前的黑暗逐渐在瞳眸中扩散开来…… …… 唐安和江涛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之后，对蒋新仁的传唤书申请还是比较复杂的，毕竟他是地方纳税大户，在没有切实证据之前随便传唤影响其他投资人投资信心，但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唐安和江涛跑一天之后，总算是拿下了。 忙活了一天，像往常一样回到了钱笑的别墅中，他俩一进门就闻到强烈的血腥味，这正值热天，尸体的血腥味伴随着潮气扑面而来，脚下黏糊糊的感觉作为刑警来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肯定是血。 感受到不对劲之后，唐安和江涛立刻警戒，一个打开灯，一个就靠紧了墙壁。 “啪”的一声，灯打开之后，俩人在自己脚下不远处就看到了一具尸体——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尸体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整个脸和脖颈全部溃烂，根本分不清原本的样子了。 “钱笑？”看到尸体之后，唐安心中一紧。 “激动什么，不是钱笑。”江涛四下查看一番没有其他人存在之后，这才放心的蹲下身子，看向了倒在血泊中的人，“这人体型比老钱大，这胳膊也比老钱的粗壮了不少，你这什么眼神儿啊？还是说关心则乱？” “不是钱笑？”唐安说话之间也走近了尸体，一看才发现这尸体十分蹊跷。乍一看肯定会被这残忍的死法所吸引，但是第二眼看去，机会发现死者的穿着也非常不对劲。 “这是塑胶衣吧？” “嗯，量身定做的透明塑胶衣，身体上不会有任何东西露出去，就连毛发甚至皮屑都不会溢出。除了需要进入特殊无菌作业环境的科学家有这种东西外，只有最专业的杀手会定制这种东西了。”江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去检查死者的手臂和右手食指，“这人精悍的肌肉，就算科学家是个健身爱好者都锻炼不出来，还有这人指头关节粗大，食指上面有老茧，肯定是常年扣动扳机练习枪械的时候磨出来的，比我的都厚不少，不出意外就是杀手了。而且是个非常非常专业的杀手，这人要是来杀老钱的话，那他就凶多吉少了……” 江涛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脸色也有些异样，随后和唐安一起搜索了整个别墅，一楼没有钱笑的身影，但是两人来到二楼钱笑的卧室之后，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大跌眼镜。 “这……” “他是睡了吗？” 在二楼的卧室之内，钱笑除了脖子上有点淤青伤痕，整个人毫无异样，不但完好无损的睡在床上，而且身上还齐齐整整的穿着睡袍，头发还有一些水渍，很明显，人家这是洗了澡换了衣服，才上床睡觉的。 “这也太蹊跷了吧？”江涛心中越发感觉不可思议，索性上前冲着钱笑脸颊轻轻拍打了几巴掌，“老钱，醒醒！” “嗯？”被江涛拍打之后，钱笑睁开了眼睛，刚睁开眼睛的他瞳孔有些异色，随后回复了正常，“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别告诉下面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 “下面，发生了……”经过江涛的提醒，刚才的记忆涌了上来，钱笑记得因为超负荷运转了电突触增强海绵体，回家的时候很头痛，正揉着太阳穴进屋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 “杀手，我遇到了杀手。” “对，你说的对，然后他就死了，死的超惨，比被肢解那个都惨。屋里就你俩，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咋回事。”江涛继续咄咄逼人的问着问题，但是钱笑努力回想了之后，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行，我也不审你，反正想从你嘴里套出点话比登天还难，等法医和鉴定中心的人来吧。”对于审讯钱笑，江涛一点信心都没有，索性让他继续躺着，这边自己拨通了“110”的电话，叫人来支援了。 刑警队的人来的很快，法医柳媛媛也一同赶到，由于是下班时间，她穿着便装。 来到钱笑家之后，简单的查看了下尸体，柳媛媛就得到了初步推论，“人是失血过多死的，就是脸上和脖颈还有锁骨部位那些伤口导致的。” “谁做的？” “他自己。”柳媛媛指了指死者的手指，“自己用大力给挠成这样的，左眼的眼珠子也是自己给扣出来的，应该是死前精神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要么感受到了幻觉，身上奇痒难忍这么做的，要么就是恐惧和兴奋导致的。一般只有吸毒过量的人才会这么抓挠自己，但是远没有这么严重。” “这情况，你有没有感觉很熟悉？”唐安看着眼前的尸体，几年前的恐惧记忆涌上心头。 “是很熟悉，这么疯狂的死法，只有两年多前的精神卫生中心惨案出现过。”柳媛媛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二楼的楼梯口。 钱笑，此时就站在那里。 第四十一章 封喉村连环失踪案 钱笑又被关起来了。 这个“又”字让所有人都很无奈。 而且双方无奈的原因几乎是一样的——就是压根找不到原因。 杀手的身份还在调查中，但是进展很缓慢，江涛和唐安推测肯定和蒋新仁有关系——因为传唤书下来之后，那人彻底消失了踪影。 但是很明显，现在对于抓捕蒋新仁，江涛兴趣不大——本身这种普通的凶杀案件，就不是他的负责范围，他到来的目的就是查爆炸案，调查能给大规模的民众带来恐慌和袭击的群体恐怖性质的案件。 所以，从找到杀手这一刻开始，江涛立刻调转矛头指向了钱笑。 “这个人肯定是钱笑弄死的，根本不用说。”在尸检部门，江涛指着已经解剖的尸体说道。 “咱们做警察的说话，是讲究证据的。”唐安看了尸体一眼，经过解剖和仪器探测，柳媛媛仍旧保持自己的观点——这人是自己挠死自己的。但是除此之外，任何其他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这人死法蹊跷，而且在挠破自己身子之前，是包裹在透明塑胶衣里的，身上除了他自己的东西，任何东西都被隔离了出去。而且事发地点是钱笑的家里，就算地上有个什么毛发纤维之类的，也不能作为证据使用——人家自己家，还不能掉根毛了？ 再说死亡方式，这种方式的“自杀”，根本无迹可寻，人都死了，现在脑子都成一片浆糊了，你说我生前到底是看到幻觉了还是吸毒过量了还是干脆想不开亦或者精神病发作了，谁都说不准。 而且这杀手太“专业”了在进入屋里之前把周边的监控都给破坏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应该也算是作茧自缚了。 事已至此，所有可能调查的环节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所以听到唐安说起“证据”俩字，江涛是一个头两个大。 “得得得，咱先不提证据，讲一讲逻辑行吗？没有证据不能把他当犯人，但是嫌疑总还是有的吧？” “行，你说。” “不能光让我说，你自己拍着胸脯想一想，sorry别介意，忘了你是女的了。你自己拍着脑门子想一想，这事儿除了他谁能干出来？两年多前的案卷咱俩都看过，当时的情况是不是和现在很像？只不过这次规模不大，就死这一个，不过也还好规模不大，不然又是个震惊全国的恶性事件。”江涛语速十分急促，“两件低概率的事情在同一个人身边以相同的形式发生，你别跟我说这是巧合，当警察这么多年，我就没信过巧合。” “那你说怎么办？”江涛说的话，唐安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去。那杀手死亡的方式还有时间地点，以及钱笑脖颈上的勒痕，都说明着这件事情两人就是有脱不开的关系。但确实又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杀手的死和钱笑有关。 “我建议先把钱笑关起来，这家伙太危险了，我严重怀疑他有某项特殊的能力，能催眠或者控制磁场什么的，我文化不高不懂这个，反正就是肯定能控制别人的脑子之类的，让他们看到幻觉，然后受他摆布。不瞒你说，我感觉炸弹案就是楔子，全是他一人弄的，目的就是出来搞事情。还有那什么潘婆婆啊，我不信一个人人格分裂之后，能那么厉害，肯定是科学实验的产物，机器搞的鬼，你等着瞧吧，看我说没说错。把钱笑关起来，这种事情就会发生得少得多，我们现在摸不到线索，但是不代表慢慢找找不到。我们的人已经打入漂亮鼠内部了，用不了多久就……” 在江涛言辞激烈的长篇大论的时候，唐安的手机响了，是消失了许久的陈队长打来的，作为刑警大队队长，杀人案调查时都能消失这么久，那肯定是有更大的案件了。 接听电话起来之后，也果不出所料。 “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明天交接一下，就带着刑警队除去值班人员之外剩下的所有人，来封喉村。这里的失踪人数已经超过18人了，其中包括两名刑警！” “出什么事儿了陈队？” “不知道，现在还没有头绪。封喉村你听过吧，就是网上传的神神道道的闹鬼村，十几天前，有个那种驴友小队的，来这里冒险露宿，随后失踪了三个，其他人报案之后当地的派出所就赶来了，但是什么也没找到不说，期间还有其他人失踪。失踪人数超过五人之后，就报到这边了，我带队过来查看，队里的小周和老李俩人也不见了。这里每天都有人失踪，据说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带队过来，对了，去抽调几条警犬，一起带过来。” “明白了陈队，我这就办。”挂了电话，唐安看向了江涛，“听见了？” “嗯，听见了。”从接电话开始，江涛就竖起耳朵听着呢，“失踪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还有刑警，肯定不是集体迷路了，被人袭击了！而且袭击的人身手了得的厉害，一般人没有反抗能力就被拖走了，不用说，这次肯定是那老太婆，错不了！除了她没人能弄掉这么多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到这个案子，江涛总算是眼睛发亮了起来，“正愁没证据呢，只要抓住那老太婆，就肯定能从她身上挖出钱笑的东西！走走走，赶紧出发。” “你也要去？” “废话吗这不是，我不但要去，还要带着我的人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量嘛，别墨迹了，我知道你对姓钱的有好感，但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说话之间，江涛摆了摆自己的肩膀，那是放警徽肩章的位置，“我们穿了这身衣服，就得干保护老百姓的事儿，其他的个人恩怨往后捎捎……” “嗯，我知道了。”难得的唐安没有跟江涛抬杠，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刘警官吧，我是小唐，我们这边警犬不够用了，能不能从你们武警部队那里临时抽调几只？对对，越多越好，好的，三只不够吧，我知道你们也在用……好好，就四只，明天早晨我派车去接……” 唐安这边打着电话，另一边，江涛走出了法医室，走向了五号审讯室——此时的钱笑，就关押在那里。 第四十二章 想起来了 在关押钱笑的审讯室门口犹豫了一会，江涛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钱笑正坐在审讯椅子上，双手紧扣。 “想起什么来没？” “想起来了一点。”钱笑点了点头。 “嗯？终于肯说了，说吧，我听着……” “我想起来那人是谁了。”钱笑揉了揉脑袋，睡了一会之后，似乎头一点也不疼了，思路非常清晰，“那人应该是王登逃跑路上，帮他挡枪的那个，原来他一直跟着呢。” 杀手的脸，钱笑并没有看清楚，但是他终于想起来保安记忆里那个他感觉有点熟悉的人是谁了。就是王登以为陶玲玲误杀了室友孙嫚之后，开车决定去工厂分尸之前，碰到交警时帮他挡枪的那个人。 那人的临时超速让王登免于被询问，钱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但很显然，同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凑巧的又出现在了斯博制药厂的门口，出现在保安的记忆力。没猜错的话，那人就是蒋新仁雇佣的职业杀手，手法专业，滴水不漏。 可惜的是，死的不明不白…… “你在说什么胡话？”江涛自然听不懂钱笑在说什么，他没进入别人的记忆之中，那杀手于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告诉你可别装疯卖傻啊，你的脑子好使着呢，整个滨海的人都傻了我都不信你会傻，这招不管用。” “没，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钱笑摇了摇头，“蒋新仁抓到了吗？” “没，跑了。而且还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连通缉令都难申请，抓到人了送你这，估计还能招出点东西，不过估计你不会帮忙了。” 这是个驳论。 即便是杀手死亡，仍旧没有任何证据留下，至此为止，其实蒋新仁还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指向他。哪怕现在根据死者的dna推断出他的身份，甚至找到死者生前的落脚点，以杀手滴水不漏的做派，也很难留下什么证据。 这就难办了。 没有一点证据指向，通缉令的审批会非常麻烦。 而且就算人抓来了，能从他嘴里掏出东西的，不出意外就只有钱笑一个，而钱笑自己现在也被羁押，所以整体来说，蒋新仁现在安全得很。 “没关系，如果人来了，我还会帮你们。”钱笑倒没有拒绝，“虽然你可能认为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孙嫚那年轻姑娘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好好的一个女孩……还有那个王登和陶玲玲，人不抓到他俩也难洗清杀人嫌疑，如果你们能找到那姓蒋的，我帮你们。” “我以为你看人挺准的，但看来也不全对……”江涛摇了摇头，“我一直没感觉你是个坏蛋，就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杀人放火的人渣……” “那……” “你是个科学家啊，在我看来你就是个疯狂的科学家，知道不，就动画片里演的那种q博士一类的人。人不是坏人，但太疯狂，一定得给你加以控制，不然你能造成的破坏，可比普通人渣更大。上面派我下来是干嘛的你知道吗，压根就不是抓人渣的，而是对付你这种人的。”多少天来，江涛总算是跟钱笑说出了点实话，他看着钱笑的眼睛，嘴里“啧啧”有声，“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尤其是那个末日时钟，那东西你摆在那到底干嘛用的？什么三百多少年的……搞得挺玄乎的。” “不知道……”钱笑摇了摇头，“知道我就跟你说了。” “……” 短暂的沉默。 江涛深吸了几口气后，回复了最常用的痞子神色，“饿了吧，吃点啥，晚上一夜呢？” “可以的话，帮我带个煎饼，里面多加点烤肠，甜面酱多刷点，我口味重。” “嗯，行。” “再带杯奶茶。” “……” 夜市摊上买了宵夜之后，江涛和钱笑一起在审讯室吃了东西，随后让人把他关到看守所房间之后，就开始联系自己小组的成员了。 小组成员里，有的去外地调查“漂亮鼠”的成员了，临时能找来的，包括副组长李忠在内，一共四个。等所有事情安排完，已经两点半钟了，江涛懒得来回跑，就在警局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江涛感觉到脸上传来温暖湿热的气息，随后整个脸都湿润了起来，在奇怪的触感中清醒，江涛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狗脸，面容黑中带黄，是德国黑背。 “卧槽！”一秒钟之后，一下弹起身子，一把推开了舌吻他的黑背，“怎么回事……唐安？唐安你怎么回事，让狗趴我脸上？” “谁让你睡警局桌子上的？椅子不躺，睡桌子，让人看到了影响我们人民公安的英武形象！” “得得得，别跟嘚吧嘚，几点了？”起身之后，江涛看到唐安牵着四条警犬，就想起来今天的任务。 突破钱笑的唯一条件就是先找到潘婆婆，想到这个江涛就精神了起来。 “六点一刻。” “我给李哥打个电话，人齐了赶紧走。”说话之间，江涛就拨通了小组成员的电话，而半个多小时之后，四辆警车就从警局出发，一路向着封喉村的方向行去。 路上，江涛和唐安一辆车，拉来了一只警犬当靠背，躺在了一个警犬身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诶，老唐，我们去那个叫封喉村的，你了解那地方吗？封喉？谁会起这么个鬼名字啊，假的吧。” “封喉村其实原名叫做封侯村，加官进爵那个封侯，据说是古代的时候，那村里有个人被封了侯爵，因此得名。当然，这真的假的就无从考证了，那村清代末就荒废了，现在更是没人住那，不过网上年轻人传说，那里闹鬼，还有几个网络电影在那取过景，倒成了一个冒险地。最后叫着叫着，名字以讹传讹，就叫封喉村了。” “那地儿多远？” “没多远，下属一个县城的村落，一百多公里就，你别急，出了滨海市区，要不了俩小时就到了。” “那行，我先眯会，一会到了叫我……”没等唐安不同意，江涛一翻身，抱着个暖烘烘的警犬就睡下了。 第四十三章 直播 到封喉村之前，江涛就已经睡醒了——原因是路途开始颠簸了起来。 封喉村是一个荒废的村庄，里面没人住，自然政府也不会无端修一条没用的路，从公路上下来之后，就是土坑地，那有节奏的颠簸感，以及车辆左右大幅度歪斜的倾倒感，惊醒了江涛，他起身之后揉了揉眼睛，看向了窗外。 黄土地，杂草坑，一些认不清楚品种的树木——眼前的景象和普通荒村周边的景象没什么大的区别。 “哈……”由于没什么特殊的景象，江涛看了几眼之后就感觉没意思的打了个哈欠，随后在车上翻找了起来，“唐儿，带吃的没？” “后备箱里有袋装的小面包和矿泉水，但是现在快到了，等到了再吃吧。” “行。”这辆警车是个面包车，车厢前排两个警员，后面除了唐安和江涛之外就只有四条狗，是从武警那边抽调过来的，很听话，也亲人，江涛躺着一条狗身上睡了半天，也没见它有任何动作，“这条叫什么名字啊？” “黑面，后面那俩叫大虎和仙贝，我脚边这个叫德福。这几只是训练完成度最高的警犬，简单的认人之后，就能执行任务了。” “嗯，有狗就好多了，对了沾有潘婆婆气味的东西你带了吗？” “带了她以前的衣物，放心吧。”唐安点了点头。 从公路下行下来之后，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远，周围的树木也逐渐高大了起来，荒草更是越来越多。江涛本以为这路途会一直这么荒凉下去，渺无人烟，但是等到了某个岔口之后，人就突然多了起来，比人占地更大的，是一辆辆的越野车和面包车。 车辆行驶到这里之后已经很难前行了，而他也从车里远远的看到了封喉村的破败建筑。这封喉村是建在一座丘陵山坡上的，古代的时候为了降雨排水，一般这种地势不平的地区的村落，都喜欢落建在高地上。 作为警察，江涛见过死尸无数，也见过各种被残忍杀害的人，恐怖的人和事儿见的多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看到远处村落的第一眼开始，他浑身就跟过电似的一个激灵，随后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伴着鸡皮疙瘩一起泛起的，是心中难以压抑的沉闷感，就像有人忽然在他胸腔里撒了一把石灰一样，膈应的厉害。 “妈的，谁他妈堵着村口。”本来因为找到潘婆婆线索，江涛心情还挺好，现在忽然的变故，让他情绪变得不稳定起来，看到路边停靠的车辆，当下就爆出了粗口。 车辆还没停稳，他就打开车门下车，指着一群堵在村口上山通道的边上的人，喝道：“你们这些都干嘛的都？堵路好玩是吧，这是你们玩的地方吗？” 江涛的吼叫让现场的人一愣，随后就有几个拿着手机杆的人，就把手机视频对准了他，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什么。 “老铁们，这应该是局里的警察，这是看闹鬼事件扩大吸引来的，看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应该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铁子们，先前就跟你们说了，这事情找警察没用，闹鬼的事儿警察能有办法吗……先前不信，这次信了吧。” “这次冒死直播，能不能刷波礼物，等到了晚上，带你们看点好玩的。” …… 看着眼前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江涛就心头火起，当下就想上前跟那些人“理论理论”但是被身后下车的李忠给拉住了。 “头儿，这些人搞直播的，你这么冲突，都给观众看见了，影响人民公安形象啊。”李忠说的声音很小，但是却成功止住了江涛的进一步行动。 行动虽然止住了，但是心头的火气没地方发泄，他转头问向了唐安，“为什么这边还有这么些无关人员，你们滨海公安这边没清理吗？” “……”唐安这边也刚来，还没摸清楚状况呢，知道的也不比江涛多，不过当她也答不上来情况的时候，终于从山坡上下来了几个知道事情的来由的人。 为首的自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陈国强。 “你们来了。”这才没多久没见，陈国强看起来沧桑了许多，疲惫之色溢于言表，而且双目之中血丝严重，看起来不光是没睡好的原因。 “嗯，来了。陈队，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已经清理过好几次了，先前他们就在村子里，后来我们拉了警戒线，他们就在警戒线外面，再之后又拉了更远的距离，他们就还在外围。现在都赶到这里来了，这儿离村子还有好几里地呢，估计再赶也没用。能劝回去的都劝回去了，留下的都是死活不走的，他们也没违法，也没进村子，赶得更远了警力也不够用。”陈队摇了摇头，“现在有限的人手主要还是找失踪的人，这些人是真管不上了。” “唉……”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江涛也是叹了一口气，回身看了那群人一眼之后，不再言语了。 有时候警察办案就是这么无奈，这群人一没犯法，二没违规，就是明知道很危险，但是一直在外围环绕。真是暴力驱赶了，又是落人口舌。 “不用管他们了，经过这几天研究，我也发现村子外面没有什么危险，失踪的人口都在村子里面呢。”陈国强拍了拍江涛的肩膀，“不用操心了，先进去吧，小唐，一起来，我们边走边说……” 大队人马弃车沿着小路上了山坡，向着村子走去，一路上，陈国强也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碎尸案发现的第二天晚上吧，我接到的这边派出所的电话，说是有人在这失踪，报案也找不到人，当时的失踪人数已经达到了5个人，当地派出所人力不够，地方乡镇派出所也没有警犬，就请了市里支援。第一起失踪是三人，当时案子还没报过来，当地的派出所搜寻了好几天。距离第一批人失踪到现在已经是17天了，如果是碰上意外，生还可能性已经变得很低了……” “中间找到什么线索没？”江涛问道：“那些失踪的人，残留物啊，或者现场打斗痕迹啊，亦或者失足痕迹……” 第四十四章 憋屈 “没有。”陈国强摇了摇头，“失踪这么多个人，哪怕是一个人留下一丁点的线索，也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了。什么都没有，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唯一能掌握的是，失踪的人，绝大多数是晚上失踪的，而且失踪地点都是在村落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周边是安全的。” 众人跟着陈国强向村子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听着这几天发生的情况。随着封喉村越来也近，众人也从远观看到了它的近貌。 远处看起来不显眼，近看却不一样。从远处来看的话，就算是一座山头，都无甚惹眼之处，但是走进了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个村落竟然意外的大。大概是祖上有人封侯拜相的关系，这个村落当时应该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大村落了。 村子门口还有一道石门，石门上书有字，但是年久风化严重，看不出是什么了。而石门下方有两尊石狮子，也是风化到五官不清楚，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上面有一道很新的伤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挠出来的一般。 先发现这道伤痕的不是别人，甚至不是个人，是警犬仙贝，它是被唐安牵着的，老远的就拽着唐安跑到了石狮子处，对着石狮上面的伤痕嗅了起来。 “是潘婆婆的气息。”唐安知道这些警犬对什么敏感，上次的记忆气味，就是潘婆婆的衣物。 “这次没错了。”如果说先前还有一点疑虑仅仅是推测的话，现在警犬的反应基本上就坐实了推论。江涛看了这边一眼之后，率先走进了村子。 村落大概是年久失修的问题，进去之后就感觉到格外的沉闷，古老的房屋黑暗阴森，即使在白天，都照不见里面的模样。而且因为是荒村，地面的道路上全是杂草，周边的树木长得也是扭曲而高大，柳条，槐树，占据了没有房屋的位置，杂乱的枝条甚至侵袭着房屋所在的空间。 一天的时间，众人就在了解村落，同时带着警犬四处搜索。 当然，一天的时间肯定也是一无所获——如果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线索的话，陈国强也不至于滞留在这边这么久。 这一白天，江涛数了数村落还算完整的房子有381间，坍塌的也差不多有这个数，村落在山坡上，山坡后面有个大湖，晚上天黑之前，他就站在大湖的旁边。 “老唐，你说那些消失的人，会不会就放湖里呢？” “不知道。”唐安从后面走过来，手里还牵着警犬仙贝，一天的工作，一天的搜索，仙贝已经累得直喘气了，走到湖边之后不自觉的去舔湖里的水喝，“这水很深，陈队那边探测过，最深的地方差不多有七八米，而且湖面不小，想彻底搜索排查，没几个月是不可能的，就算把湖水抽干都得很久，而且人力物力消耗太过巨大。最关键的是，现在找人，还是想找到活人，而且我们在没确定在湖里之前，搞这么大的工程，也不现实，最重要的，人还在持续消失，嫌犯还在附近，找到她，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找到她，其他消失的人，也都会知道确切的位置。” “是啊，找到凶手才是真的。”江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太阳刚好彻底落山了，身后的村落在阳光消失后变得漆黑一片，让他心里更加沉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但是翻遍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沉闷憋屈再次升级。 “走吧，先吃饭，一天没正经吃饭了。” “行，吃饭吃饭。”把手中的烟揉成一团，江涛扔在了脚下，跟着唐安一起转身爬上了山坡。 穿过一片荒草地之后，见到了三四棵长相有些畸形的柳树，两人一狗这才上了“村道”之中，向着封喉村最大的那间宅子走去。 这宅子，应该就是原先“侯爷”的老宅。 大概兴建土木的时候，这宅子就盖的是最好最结实的，扎实的用料让它经历了数百年的光阴，仍旧能用——当然，破落和风化是少不了的。可比起其它随时有可能坍塌的房屋，这里成了唯一能住人的据点。 无论是陈国强带的人，还是江涛唐安后面带来的人，到了天黑时分，都住在这一处场所。 “吱呀”一声推开古宅的大门，在前庭庭院里，两人见到了火光，一群人围在一起煮面条。 “来来来，那台阶上有饭盒，自己去锅里盛啊。”陈国强看到两人过来，招呼一声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反倒是和两人出警很多次的小陈，给唐安两人拿来了饭盒。 “这哪买的？” “旁边十几公里吧，有个镇子，里面买的。一开始陈队没想着会在这儿这么长时间，这都是后来买的，还挺便宜，那种灶子就30块钱，上面装的那种便携式天然气罐，能烧大概半个多小时，8块钱一罐。这几天都在这这么对胡着吃的，各种泡面的味道都吃遍了，现在是面条和泡面掺着吃……” “有红烧牛肉味的吗？” “那锅是。” “行。”端着自己碗筷，江涛和唐安分头去捞面条吃了，搜索工作夜间很难进行，尤其是警力就这么多，白天已经铺开搜索一遍了，大家体力消耗严重。到天彻底黑透了之后，差不多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吃完面，江涛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了，这时候陈国强发话了。 “来来来，都吃完了吧，把所有的明火都给灭了啊，小心安全。然后今天有新来的同志，对这边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我郑重的讲一下，都听好了。那边角落那个，别玩手机，听好了，接下来的事儿很重要。”陈国强说话之间，站到了一个高处，以便让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先说晚上住宿的问题，晚上住宿所有人都在我右手边那个堂屋里睡，里面有地铺现在天气也不冷，晚上也有20度，气温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大家一定要小心，晚上这里是非常危险的。先前我们是分开住的，有的在车内，有的在里面的屋子，但是你们也听说了，警队的小周和老李俩人，就是因为单独睡眠，失踪了。单独睡觉肯定给嫌犯可趁之机，那个堂屋很大，有一二百平方，完全够得上我们睡。” “除此之外，我现在也安排有值夜的人，值夜人数为四人一班，一班三个小时，班次和轮转，新来的加微信群里，自己看……还有，最后一条，茅房在中庭院墙角，上厕所记得结伴而行。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以上规范行事，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知道了陈队。” 零零散散的答应声之后，人们陆陆续续的走进了前庭后面的堂屋之内，屋里有电池节能灯，但是灯光不算很亮——因为屋子太大了。靠着这微弱的光线，江涛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铺，刚坐下身子，李忠就从后面凑了过来，递给了他一根烟。 “江组长，你说这姓陈的是不是有点过了？刑警队破案，整得跟小学生夏令营一样，有那个必要吗？” “想想你上次怎么晕倒的，就知道有没有必要了。火呢？” “咦？我火呢刚还在。”李忠摸了摸口袋，“没了。” 第四十五章 失踪失踪 两次抽烟找不到火，让江涛非常憋闷，按照他平时的性格，肯定找其他人借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平时嘻嘻哈哈的江涛变了性子，变得更加阴郁易怒。 和在湖边的时候一样，把手中的烟草给揉成了团子，然后拉了李忠一把，“睡吧。” “行。”看出了江涛似乎心情不好，李忠也没有废话，躺在了他旁边的床铺上准备睡了，“晚上撒尿的时候记得叫我。” “好。”江涛应了一声，也半靠着墙壁躺下了。 他的身边很快响起了呼噜声，李忠和一些警员很快睡着了。但是江涛睡不着，按理说，白天来来回回的折腾那么多趟，体力消耗巨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入眠，但他翻滚了好几次，手机来回看了七八次，终于在最后一次看手机两点钟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是他刚睡着不久，还处于那种，半梦半醒状态下，还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呼噜声的时候，忽然听见“咯嘣”一声。 这声音脆响刺耳，有点像是脚踩断瓦片的声音，这声音让江涛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大概他这动作幅度过大，身边的李忠被弄醒了，“咋地了，江组长？” “你听见什么声儿没？”江涛机警的四处看着。 “没啊，什么声儿？” “算了，问你也白瞎，你睡得死得跟猪一样，我去问值夜的。”翻身起床，在一片片的地铺中艰难的找着下脚的地方，江涛以一种小跳的姿势到了门口，俩值夜的正坐在门口聊天呢。 江涛也来警局一段时间了，警队内的人大部分都认识他，看到他出来，一个值夜的年轻刑警就打招呼，“诶，江组长。” “你俩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是类似有人走动的声响，踩断瓦片的。” “哦。刚小秦他俩去厕所了，估计是他俩的声音吧。”这年轻刑警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江涛看了一眼，值夜的刑警有4个，现在只剩下了俩。 “确定刚走的？” “刚走的，不信我跟你去看看。” “哦，那不用了。”有人走动，就有声响，这都算得上正常，江涛想了想之后，感觉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这一天来状态都不对，索性使劲揉了揉脑袋，又回去睡觉了。 可能是心事放下了一些，这次江涛很快入眠，甚至睡得有些深沉，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大声的喝问声惊醒。 “怎么回事，这个！你俩给说说，怎么回事？”声音是陈国强的，情绪之中带着愤怒，和一些不敢相信，听到这声音，江涛立刻就醒了，人还没爬起来，就感觉到出事了。 坐起身子，看到一群人已经围拢在了一个床铺周边，此时的太阳刚刚升起一点，应该是五点钟左右，挤过人群，他看向了陈国强站立的地方。 两个空床铺。 人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失踪了吗？找了吗？”江涛震惊之下，拉住了旁边的一个警员，“大早晨的，是不是去上大号了？” 问了之后，江涛就感觉自己在问废话。 现在这节骨眼上，能住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训练有素的刑警？每个人都有着极高的警觉性，纪律性，组织性，如李忠所说，这可不是小学生的夏令营，无缘无故联系不上人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找不到，就百分之百可以认定失踪了。 “这……”被江涛抓到的警员没有回话，但是被陈国强询问的值夜人却说话了，那人正是昨晚和江涛对话的青年。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我和小赵三个在值夜，他们除了上厕所没离开过，这找不到也是20分钟前上的厕所。我们去厕所喊不到人就进去看了，没人……”值夜的刑警非常尽忠职守，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无论是陈国强还是江涛，都眉头深锁。 如果说先前有刑警消失，还是睡梦状态的下。 这次，事情就更加蹊跷了。 两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在知道有可能有危险的警觉状态下，结伴而行，被人悄无声息的抓走。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里的难度不在于，“抓走”两个字，关键字是——“悄无声息”。 厕所地点距离这个堂屋只有七八米的距离，两墙之隔，说句不好听的，在夜深人静的凌晨，就算那边的人放个屁，声音大了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想要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抓走俩人，还不留下一点痕迹，江涛感觉就算是曾经见过的那个潘婆婆，都做不到。 是的，她是一个怪物，但是越是怪物猛兽，动静起来声响越大，哪怕是丛林中隐匿身型的专家老虎狮子，那么大力量之下，碰撞声都避免不了。而且别说碰撞了，狗都没叫，说明气味也被掩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还就不信了，这事儿肯定还有其他蹊跷！”江涛出声打断了陈国强的话，“陈队，今天让我小组的人来守夜，同时我申请配枪，潘美慧那人我见过，被钱笑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一般人，不说一般人了，就我们这些人，不配武器，就算是人找到了，也留不住。” “配枪的申请……”陈国强想了想，“我同意，但是值夜的事情还是需要再商讨一下，四个警员了，不能再出岔子了。” 除了缉毒警察，一般就算重大刑事案件，在同一个案件中都不太可能一下牺牲四名刑警……就算是缉毒警察，这种事件也很少很少发生，这种事情是要上报的，无论是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白天一天的时间，都在处理各种事情上度过。 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夜间”才是抓到凶手的突破口。白天的时间，江涛就申请了装备，配枪被运来，挨个调试了一遍，陈国强则是在给局里打各种各样的报告，申请报告，伤亡失踪报告，等等等等。 每个人都很忙碌，每个人又似乎攒着一股劲头，想看看今天晚上，那潘婆婆会不会再来！ 第四十六章 潘美慧 “江，不睡会？”晚上临天黑的时候，江涛就已经守在了那大宅子的门前，手里牵着一条警犬，倚靠在门框上发呆。李忠看他精神状态不是太对头，过来递给了他一块巧克力，“不睡的话，也补充补充体力，我看你这两天咋跟魔怔了一样，昨天就没怎么睡着吧，今天一天怎么这样呢？就算办案，也得休息好吃好了才有劲儿……来来，拿着。” “嗯，谢了，李哥。”接过李忠递来的巧克力，江涛就着水像吃馒头一样干嚼着，“你说今晚上还会来吗？” “那老太婆吗？”李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按道理说，不应该来，但是按照道理就没 什么犯人敢这么袭警的，所以说你让我推测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本身没什么道理的……” “你怕了？” “啊？” “你怕了。”江涛忽然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在李忠诧异的眼神中，他笑了笑，“警察是不许留胡子的，但是两年多前，咱俩一起端的那个走私团伙，你下巴被他们用钢筋刺穿，差点死了。最后好了之后，下巴上也全是疤痕，领导特许你留胡子的，从那之后，我发现你只要一紧张，就喜欢摸你胡子。或者说，是摸你胡子下面的那块疤……” “这都被你发现了。”李忠也跟着自嘲的笑了笑，“说真的，心里还是有些怵得慌的，虽然这些年什么案子都见过了，但说是这么说，人越老还是越惜命的……呸呸呸，妈的，不跟你在这立falg了。总之你要说一点不紧张，那是闹着玩的呢？没见过那老太婆之前还好，你我在钱笑那个地下室可是都见过那老太婆，那玩意儿跟怪物有什么区别，真顶过来了，枪有没有用都两说……妈的，我房贷还没还完呢。” “你今儿要死了，我帮你还……” “得了吧，就你那点工资。” …… 俩人聊着天缓和着气氛，太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下到了地平线之下。 天色，彻底黑暗了起来。 今天江涛带着四个人，加上他一共五个，全部在这守夜。这是他非要要求的任务，本来陈国强不同意，但是拗不过他，他本身也不归市刑警队的管，一来二去商讨不下来，也就由着他了。 依然是天黑吃过饭，众人就在堂屋睡觉。 但是由于昨天刚刚就在这丢了两个人，每个人其实心里都不踏实，虽然早早的就躺下了，而且因为纪律问题也没有什么人出声交谈，但江涛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听着一屋子的人的呼吸——没一个睡着的。 而外面守夜五个人，也都没出声，聚精会神的警戒着。 江涛有预感，今天潘美慧还会来。 所以，他的精神非常集中，集中到，屋里的哪个人睡着了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呼……吸…… 呼……吸…… 没睡着的人，呼吸更加粗重一些，睡着的人，呼吸更加均匀。 众人躺下的时候大概九点钟，从11点半开始，才有第一个人睡着，随后第二个第三个，到一点半的时候，已经有一半儿的人睡着了，等到了凌晨三点钟，已经睡着了大半。 而江涛也蹲坐在这破旧堂屋的七寸高的破门槛上，六个多小时了。 “组长，上个厕所吧？”一个年轻的组员终于说话了，“我看没人吭声，憋半天了，俩小时前就想上厕所，这会憋不住了。” 人有三急，六七个小时不上厕所，确实有点难为人，江涛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自己膀胱里也满满当当的了，只是他太过于专注，没注意到这身体的信号。 “行，一起去，手枪的保险都给打开，结队去，战斗阵型。” “是。” 虽然有些搞笑，但是五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就真的这么背靠背的从门口出发，然后打开战术手电筒，从堂屋转过一条回廊之后，到了中庭，到了后面的茅房前面。 “里面就俩坑位，还是老式的旱厕，要不然俩人俩人的去？” “废话，忘了昨天那俩咋消失的了？这又没女的，就地解决！”面对潘婆婆，江涛真的算得上是万分小心了，他说话之间以身试法，直接对这墙壁掏出东西，撒起尿来，同时脸还四处张望着，生怕什么地方冒出来点奇怪的东西。 而他带的小组成员也是训练有素，三个人对着墙根撒尿的时候，两个人警戒…… 这本以为事情已经做的滴水不漏了，但江涛尿撒到一半儿，忽然头顶生风，皮肤一紧。心下警兆生出的他，尿没尿完就憋了回去，立刻掏出了手枪，但还是慢了一步，一个奇怪的黑影从头顶一掠而过，等他转过身的时候，那两个警戒的小组成员，已经倒地不起了。 “去你妈的……”江涛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事已至此，对方袭警在先，而且威胁巨大，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是谁，就对着那黑影连开三枪。 嘭嘭嘭！！！ 三枪的嗡鸣响彻了整个庭院，而同时闪耀的枪火伴随着月光，也让他看清楚了对面的袭击者。 “潘美慧，果然是你。”三枪之后，那黑影立定在了原地，破旧的衣物上破开了三个血洞。 月光照耀之下，江涛总算看清了潘美慧此时的模样。 头发花白，发型还是江涛在钱笑家见过的那种老年发型，身上的衣物也是江涛见过很多次的粗布衣物，但是此时的潘婆婆却没了其他“婆婆”应有的模样——她的脸上非常光滑，没了老年人特有的褶皱，甚至比一般年轻人的皮肤都有弹性得多。而且除此之外，面部颧骨突触，全身骨骼粗大，看起来她原先的衣物都有些包裹不住她壮硕的身躯……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双奇怪的眼睛，如同没有白眼珠一样，整个眼睛被黑色的瞳眸占据，漆黑的颜色反射着白色的月光，说不出的诡异。 第四十七章 无声 面对着眼前怪物一样的潘美慧，江涛本能的想要再次开枪。 寻常人胸口中了三枪，哪怕是威力较小的警用手枪，基本上也就死定了，就算运气极好，没有死亡，当场也得失去战斗力，而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去手术医治，不然仍旧逃不过必死的局面。 但是在江涛心中，潘美慧一直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超级人格让她的大脑和身体都产生了畸变，再加上钱笑那奇奇怪怪的秘密实验，他不信三枪能打死这老太婆。 所以三枪之后，他手腕向下，想把潘美慧的腿打折。现在杀了潘美慧显然不是江涛想要的结果，首先，他是个警察，杀人永远不是他的目的——破案才是。而且现在消失了这么多人，线索就眼前一个，真打死了她，其他人还是找不到。 但是他枪口下压，刚瞄准潘美慧的腿部，后者却比他更加迅速，直接冲着这边的几个人就冲了过来。 一共五人，已经倒下两个了，还剩三个，除去江涛外，李忠和另外一个小组成员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当下两人一左一右一边闪躲，一边就迅速拔枪射击。 加上江涛，同一时间三把枪开火，但还是晚了一步。 潘美慧的速度比他们快了太多，枪火刚刚点亮夜空，她人就已经到了李忠的跟前，只一下，李忠就倒地，在李忠身子刚刚接触到地面，还没传出声响的时候，另一个人也被抛飞。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及，甚至江涛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撂倒人的…… 不过这没关系，潘美慧的速度再快，撂倒两个人毕竟还是耽搁了一点时间，危险已经到来，此时的江涛也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对着那看不清的黑影一连开了七八枪。 砰砰砰砰…… 滨海这边还没更换装备，配备的仍旧是92式，比起新型的05式警用手枪，92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子弹够多。 一连七八枪过去，江涛也没看清打中了几发，但是很明显的，潘美慧已经身受重伤了。在扔飞最后一个警员之后，她的身型明显一个趔趄，本想继续袭击江涛，但是趔趄之后似乎转了主意，当下翻墙逃跑。 江涛又开了几枪，打空了整个弹夹，却没能留下潘美慧，当下一边换弹夹一边追了过去。 翻墙对他来说不算困难，落地之后，他看到潘美慧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黑夜中她佝偻着身子向着树林里钻了进去。 江涛有意叫支援，但是机不可失，潘美慧虽然受伤，但是速度仍旧不弱于普通人，眨眼之间就要消失不见。 “操！”牙缝里挤出个脏字之后，江涛还是下定决心追了过去。 村里黑暗，乱石杂草横生，但好在两天的摸索已经让江涛熟悉了这里的地况，一路踩着杂草绕开树木和房屋，一路追过去，从上坡追到坡下，最后追到了湖水旁边。 江涛刚刚追到这里，就听见“噗通”一声，一个黑影跳进了湖水之中。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江涛热血冲头，想放弃已经不可能了，人也一阵疾走，跳进了湖水里。 大抵是湖水的冰冷触感让他的头脑冷静了三分，他刚游没多远就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刚想折返回去，脚下立刻传来巨力拉扯，一下把他拉进了漆黑的水底。江涛本能的挣扎，来回翻滚，但是根本没脚踝上的力量强。 无奈之下，只能开枪，三枪之后枪就哑火……还好的是三枪之后脚踝上的巨力也消失，江涛赶忙游泳上岸。 “咳咳咳……”到岸边之后，江涛由于气闷和呛水再加上激烈的搏斗，已经有些精疲力尽，回头看了身后黑暗而平静的湖水，他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可能又白费了。 原地喘息了几口，江涛站在湖边等待了一刻钟的时间，里面都没有再起任何波澜，这次他彻底死了心。原地折返，他心里很是记挂几个组员的状况，而且他心中也有些纳闷，为什么厕所这边起了这么大的动静，仅仅相隔几米之遥的堂屋，却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疑问让江涛加快了脚步，翻上山坡之后他沿着村道快步的跑回了那“侯爷府邸”，进到里面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呆住了。 堂屋里安安静静，所有人仍旧都在睡觉，外面那些天崩地裂的响动声，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一群人，睡得安甜。 “你们怎么回事，外面的声音没听到吗？”从前庭跑过去，一路上江涛心下有压不住的火气，但是又不免疑惑，“怎么当警察的，枪响都听不到，睡这么死？” 江涛一边喊一边穿过前庭，走进了堂屋之内，但是他就算踏进屋门喊叫，都没有一个人苏醒。 反倒是屋里最阴暗的角落内，似乎有个人影在站着。 “谁？”江涛立刻掏枪，同时把手电筒对准了那个人影，电筒的光芒照亮了那阴暗的角落，映射出一个人影来，“钱……钱笑？” 在看到钱笑的那一刻，江涛心中先是震惊，随后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为什么那些人消失的悄无声息…… 为什么外面那么大的响动，里面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江涛一直就怀疑钱笑有类似催眠的能力，现在的一切都印证了他的推测。 “你怎么从警局出来的？”江涛举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枪，对准钱笑，随时准备攻击，“说话！” “……”钱笑张了张嘴，似乎在大笑，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正当江涛心头疑惑生出的时候，强烈的困意从脑中生出，他想抵抗这昏睡的感觉，但是哪怕咬破了舌尖都无济于事，一阵天旋地转之下，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 等到江涛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所有人都围着他，离得最近的是唐安。 “你不是守夜呢吗？怎么睡过去了，你小组其他人呢？找半天都没找到，还有，你怎么睡这么沉？叫都叫不醒。” 第四十八章 彬少 “是我叫不醒还是你们叫不醒？”看到唐安一瞬间，昨晚的一幕幕场景如同电影光片一样从脑海中闪过，他立刻从地上弹起身子，“李忠他们找到了吗？也彻底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李忠去哪了你问我，你昨晚要求和他们一起守夜，这会来问我？”唐安被江涛突如其来的态度搞得七零八落，“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李忠他们几个都找不到了吗？”江涛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找不到，早晨陈队叫不醒你的时候，就带着人在村子里找一圈了，没人。然后就想着等你醒了问一问你呢，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唐安有些奇怪的问道：“昨晚你们守夜，人去哪了？” “唉……我操！”听到李忠等人没了身影，江涛脑子登时充血，十几个小时前还聊天打屁的挚友，现在生死未卜，想到昨天开的“flag”的玩笑，江涛心中就更加憋闷。 “冷静冷静冷静！”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江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人失踪的24小时之内是黄金寻找时间，如果早点找到，李忠他们几个也不一定就没生还希望，“对，警局，钱笑！” 想到问题的关隘之后，江涛立刻从堂屋里冲了出去，留下一群人在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 “昨天晚上肯定出大状况了，唐安，你跟上去看看，别让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好的陈队。”唐安应声之后，也跟了上去。 白天视线很好，而且村落在山坡上，所以等她冲出去的时候虽然没看到江涛的身影，等她再跟两步之后，就在一个视野开阔处，看到了下山坡的江涛。 看模样他应该是向着村外停车的地方去的，想开车的话，应该是想离开这里，十有八九是回去警局了。 “去警局的话，他是想找钱笑帮忙破案的吗？”唐安也是一个刑警，自然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不会差，心中带着疑惑，她离开了村子。 …… 村落下。 那些驴友，冒险者，直播军团……等等等等，仍旧没有散去。或者说有的没耐心走了，但是更多的人来到了，网上这两天“封喉村闹鬼事件”越炒越热，上山坡的路虽然被封锁了，但下面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多到停车的地方都被堵住了。 “这谁的车？挪挪地方，听到没？”江涛来到停车的地方的时候，发现自己配了钥匙的那辆警车被一个suv给挡住了出路，原地喊叫了起来，“赶紧的，挪地方！”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李忠和他一起办案几年了，说生死与共过命兄弟都不为过，现在人没了踪影随时可能死掉，再加上昨晚上钱笑那无声的嘲弄，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头蠢驴一样被戏耍了，这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就是愤怒。 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听到没？”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但是却有几个好事的直播者给围拢了上来。 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干直播行业的，蹭热点是很重要的。有热点就有观众，有观众才有收入——直播业收入的多少和观众的数量是最直接的关系。 如果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的话，那有利益的地方就是战场。 “大家好，我是彬少，大家顺着我手机视频的方向看到了吧……这个人是从村里出来的，村里出来的什么概念大家这两天都懂了吧，我们这些人上不去，只有警察能上去。而且大家看好了，他没穿警服。看过电视的都应该懂吧，一般来说，没穿警服的都是比较高级的，这人应该是个警官。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没，铁定上面没好事儿，说不定死人了……”这边一个主播正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但忽然看到视频里不对劲，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伴随着一句“死你妈”一起过来的是一个拳头。 只听见“嘭”的一声响，那自称彬少的主播一拳被江涛打的人都倒飞了出去，鼻血登时喷涌了出来。 “干什么呢你！”在江涛还想上去补两脚的时候，唐安终于赶到，拉住了他，“你有病吧，脾气这么暴躁想过影响没有！” 拉住了江涛之后，唐安赶忙蹲下身子看向了彬少，江涛这拳使了不小的力气，他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打一个普通人，这一拳下去，鼻血满脸都是，人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没事吧你，我找人帮你送医院。” “呃……”半分钟之后，彬少才在唐安的声音中慢慢醒过来，木讷的摸了一下自己嘴巴，摸出了一手血，看着手上鲜艳的颜色，他算是彻底回神了，“行，警察打人了，你等着，我直播间里二十几万观众，都看见了，你等着，惹我你没好下场。我要告你，你等着！” “先去医院吧，那小刘……”村子下坡入口那，自然有留守秩序的警察，唐安随便招呼了一个过来，“把这位先送医院去，态度好点。” “知道了唐队。” “别拉我，我告他。” “没事儿，证据都在呢，你这再不治疗怕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留下后遗症也得赔钱，就得赔钱……惹我彬少的，一个好下场都没有，呜呜呜，诶，你别走啊！” …… 这边在这拉扯着喧闹，另一边江涛已经上了警车，车子打火发动之后，他直接撞开了挡在后面的suv，然后一路油门踩到底，疾驰而去。 “你在这处理！”唐安看到他这么走，怕江涛情绪不稳定又干出什么其他事儿来，当下也上了另一辆警车，顺着被江涛撞开的空隙，一路追了过去。 两人一个追，另一个更是不顾交通规则的一路超速行驶，没用多长时间，就从这县区开回了滨海市，进市区之后，唐安看到江涛行驶的方向果然是冲着警局去的。 “他昨晚看到什么了，就算是找钱笑帮忙，也不应该这个模样啊，事情有些蹊跷。”唐安嘀咕了一声之后，加紧油门跟了上去。 第四十九章 一动不动的钱笑 一路从外环回到市中心警局，江涛心里焦急得很。 到了警局之后，下车钥匙都懒得拔下来，直接就从车里冲了出去。 走进警局之后有留守的警察跟他打招呼也完全不理会，直接冲到了刑警大队审讯室那边，然后找人打开了审讯室的房门。 钱笑，还在。 其实按照法律来说，他应该转移到看守所的，但是因为有突发事件，加上钱笑个人的特殊情况，他并没有被转移。 看到钱笑的第一眼，江涛先是疑惑了一下，他不明白昨晚上他怎么在警局有人看守的情况下折返来回的，但是随即放下了疑惑——钱笑身上他看不透的东西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太多，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他现在只要知道答案。 “你把李忠他们藏哪了？” “李忠？你的副手吗，看你神色，他们出事情了？”钱笑依然用着常用的语气说话，“而且看你眼中血丝严重，呼吸急促，气血也在上涌，你认为是我做的，而且似乎想要揍我。我脑子不好，打我的话千万别打头部，很容易脑血管崩裂而死的……无论你现在在想什么，我死了对你应该没好处。” “钱笑，你少跟我在这装！”本来江涛是准备一拳招呼上去的，但是钱笑的话确实提醒了他，但是心中的愤怒已经满溢，让他还是有了进一步的行动。上前一把抓住钱笑的衣领，江涛一句话差不多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把那些人藏哪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做的？”钱笑低头。 “昨天晚上还跟我笑呵呵的打招呼，这会在这跟我装？你是不是跟那个怪物老太婆一样，人格分裂啊？” “怪物老太婆？你是说潘婆婆吗，你们已经找到她了……”钱笑有些好奇的把手放在了江涛的腕部，刚想做点什么，审讯室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唐安冲了进来。 “江涛，你疯了？”一进门就看到江涛拽着钱笑不撒手，唐安心都提了起来。江涛是最精锐的警察，身体强健，而钱笑是一个重症病人，双方的武力值差距太大，江涛一个不小心钱笑就有生命危险，“你松开手！” “消失的人在哪？” “松开！” “人在哪？” “我让你松开！”唐安看到自己连说几句，江涛都没转过头来，直接上前擒拿住了他的手臂，用反关节技巧，扭开了江涛把他摔在了地上，“你怎么回事儿你，先是打那直播的，又在这发疯，人消失了大家都急，你逮着他撒什么气啊，他又没在那！” “你知道他没在那？”从地上爬起来，江涛指着钱笑，“昨天晚上他就在你们睡觉那堂屋，你们所有人都被他催眠了，外面打的惊天动地了一个人都没醒。” “胡说，什么催眠，什么钱笑在堂屋？” “我亲眼看见的，他就在那站着，还咧着嘴冲我笑。” “那你当时怎么不捉住他，来个人赃并获？” “我当时……我当时看见他之后我就晕倒了。” “他那么能耐，刚怎么没弄晕你？” “他在装，他知道你来了，在演戏呢。别看他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真动起真格来，别说我，可能一个警局的人都不是他对手。你忘了那个杀手怎么死的了吗？那人可是专业的， 死成那个样，一般人能做得出来？” “那件事不也在调查中吗？” 江涛和唐安针尖对麦芒，吵得是分外激烈，由于音量分贝过大，连外面的值班警察都被吸引了过来。不过俩人都是领导，他俩吵架也没人敢插嘴，直到吵到最激烈的地方，一个年轻的警察这才敢插话，“那个唐副队，我说一句，昨天晚上是朱峰和周正龙在这值班，我今天接班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他俩说没有情况。” “有没有情况他俩知道个屁！”江涛打断了年轻警察的话，“一屋子人，都是老刑警了， 外面打枪都听不见，被催眠成那个样子。就那俩年轻蛋子，能知道个屁。” “他俩不知道警局总有监控录像，咱滨海警局无死角全监控，走，我跟你去调录像，我也想看看钱笑他昨天到底有没有真的出去。”看到江涛这态度，唐安也来了劲，当下就拽着江涛一起去监控室调录像了。 昨晚的录像很快被调了出来，很好找，毕竟才经过不到24小时，也没删除覆盖的可能。 几个警察看着监控视频，来回正放倒放了几遍，钱笑都在审讯室待着呢，昨天晚上一动不动的，好像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而走廊，门口，也没有可疑人物出入的信息。 “怎么样？出去没？”唐安指着录像画面，“够不够清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我衣服还是湿的，还没干透，不可能。”江涛摸着衣物，上面湿漉漉的手感是他唯一能抓到的心里依托，“绝对不可能，我不信什么狗屁录像，什么都有可能造假，但是我亲眼所见才是最真的，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你还没跟我说昨天看到了什么。”唐安从来没见过江涛这么执拗。本来她以为江涛是个挺油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让这么一个油滑的人这么“较真”，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说出来，我们找证据，如果是作假的话，总也得有破绽。比如这个录像如果被人动过，找专业的人，肯定能看出一点端倪。” “行，我先说，你别打岔，也别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嗯，我当真的听。” “昨天晚上你们睡下之后，大概三点左右吧，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我们小组里小齐想去撒尿，我就命令人一起去了，因为前天不才有人在厕所失踪吗……”江涛复述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长话短说之下，其实也就五六分钟的内容。 但是唐安却是越听越感觉奇怪，如果江涛说的是真的话，那整个事情真的超出常理范围了。 第五十章 出发 “你是说你开很多枪她都没死？” “是，具体打中多少枪我没看清，但是肯定也是打中了，而且至少有五枪以上……”江涛回忆着昨晚情况，“她速度很快，看不清楚。” “五枪的话，我看下你的装备。”唐安想进一步确认江涛到底是不是记忆混乱了。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儿……”江涛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泡水枪，然后打开了弹夹，“看见没，这个弹夹里少了三颗子弹，枪也泡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这三枪是我在水下打那老太婆的时候开的……然后身上还少了一个弹夹，是我在中庭厕所那用光的，这次信了吧，证据确凿，这事儿就是钱笑干的，除了他，我知道的人里就没能有谁让人脑子出问题的，肯定是他！” “这……”弹夹里的子弹确实少了三颗，弹夹也确实少了一个，唐安也确实没听见枪响，江涛也没说谎的必要。 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这事儿是钱笑做的。 第一是因为她了解钱笑，第二是钱笑没有什么动机，最重要的第三点是，钱笑也有证据，而且比江涛的证据更硬——毕竟子弹可以自己抠出来，做伪证，但是警局里面的监控视频不会作假，整个警局晚上值班的同志，也不会串供说假话。 后者造假的难度比前者高出了太多。 一个案子呈现出两个自相矛盾的证据，而且看起来都像是真的，如果两人都没有造假的话，那确实出了更诡异的可能。 “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啊，就是钱笑做的。” “就真是他做的又能怎么样？你有证据吗，就单凭你自己看到了去法官那说有用吗？你问他他能承认吗，还是说你感觉以钱笑的智商，你随便吓唬他两句，他就能把失踪的人给你说出来？不行你再去试试？” “……”唐安的一连串反问，终于让江涛冷静了下来，或者说，从封喉村出来之后，他混乱的脑子就逐渐清醒，慢慢的变回了曾经那个表面油滑但是思路清晰的特警。 “是的。”江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发泄怒火的，今天我怎么回事，这不应该是一个成熟警察的表现……” 江涛在反思自己，“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去找钱笑谈谈，如果这事儿是他做的，说真的，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和两年前的案子一样，最终会变成悬案处理。但我希望这事情不是他做的，因为只有他，能破解封喉村的秘密。” “嗯。” 唐安安抚好了这边的事情之后，转身离开了监控室，去向了钱笑所在的审讯室。 一路上她走的很慢，一直想要滤清思路，但是说真的，唐安一点也想不明白昨晚整个事件到底怎么回事。 辗转脚步，终于还是到了审讯室门前，唐安最终决定，还是相信钱笑。 打开审讯室的房门，唐安看向了里面那个被关押了数天，因为没有洗漱而变得有些狼狈的人，“怎么样，这几天受苦了吧？” “没事儿，又不是没坐过牢，而且也没放出来多长时间，还能适应。”钱笑摇了摇头，“你们那边出大情况了吧，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嗯，是出了很大的情况，甚至出现的情况有点超自然？” “哪有超自然的东西，只有科学没有探知到的东西。”钱笑摇头，“出了什么情况？”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个人的记忆被篡改了，或者一群人都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唐安综合江涛和昨晚众人的情况，抛出了这两个可能。 “有，人的记忆在大脑里是有储存区的，有化学储存区，还有电突触储存区，如果影响干扰了这些储存区域，肯定就会发生变化。而且干扰的方式有很多种，药物的化学干扰，电流干扰，甚至能心理暗示干扰……比如你生活中不断有人跟你说，你前天早晨你带来的包子很好吃，你哪怕明明知道你前天早晨吃的是鸡蛋灌饼，但是时间长了，你也会自我怀疑，记忆混乱。这些都是干扰的手法……” “哦，证据没有作假，就只能是记忆出错乱了。”唐安点了点头，选择相信了钱笑的说法。犹豫了一下之后，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把封喉村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如她先前所说，现在失踪了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想找到那些人，或者说不让惨案继续的话，钱笑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要么选择相信他，让他帮忙破案，要么就怀疑他，继续原地打转。 时间已经不允许她犹豫了。 “是这样的，这几天邯成县那边出了一个案子，那县城下属的一个地方叫做封喉村，最近陆续有人口失踪……”唐安和盘托出了整个“封喉村失踪案”的情况。 听了唐安的所有描述，尤其是江涛昨晚看到的景象之后，钱笑皱起了眉头，“说真的，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遇到过，所以，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们什么答案。可以的话，我想去现场看看，尤其是晚上，只有亲眼感受一下现场的情况，我才能给你问题的答案。” “这……”唐安想了想，“我得去申请一下。” 唐安说完这句话之后，让钱笑稍等，随后就给陈国强通了电话，陈国强随后和刘局长打了电话。连续的刑警失踪，甚至这次连京城派过来的特别行动小组的人都失踪了好几个，警察局长早就坐不住了。 所以，这申请通过的非常快，文件还没下来，就口头同意，让先把人带走了。 半个多小时后，唐安折返了回来，解开了钱笑的手铐：“上面同意了，我们现在就走，人已经失踪接近10个小时了，我们要争分夺秒，争取减少人员的伤亡。” “好。”钱笑点头，松开手铐之后活动了下身子，舒缓之后，骨骼一阵劈啪作响。 第五十一章 分歧 为了避免钱笑和江涛再起冲突，唐安把两人分开了，她和钱笑一辆车，江涛仍旧开着他自己的车回去。 返程依然迅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唐安尽可能的提速，但是滨海市区内都耽搁了一个多小时，高速上两个小时的行程缩短为一个半小时，等钱笑来到封喉村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 “就是那个村子吗？”车辆停靠在山脚下之后，钱笑看向了山坡上的村子，然后没理会围拢过来的好事者、驴友和主播，径直走了上去。 一走进山坡之上，钱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隐隐有一些心情压抑的感觉。 他是精神科的专家中的专家，对于这种心情上的精神上的波动，再敏锐不过，而且这次有备而来，自然立刻就发现了端倪。为了确认这份心情，钱笑一边用默读法测量心情压抑程度，一边试图想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试图放松，但是脚下不停，快步的爬上了山坡，到达了村落范围之内。 “确实更压抑了。”虽然试图缓解心情，但是他确认心情更加不好了，甚至比关在审讯室里的时候更差。这点心情的差异倒是影响不了钱笑，他是个调解能力很强的人，曾经在刘寸心幽闭实验中得到了满分的成绩，但是他知道，有时候压抑的心情是会累积的。 尤其是对普通人而言，清理“垃圾情绪”的能力很弱，这些东西挤压起来，会干扰到人的思维。 “你们在这村子的时候，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异样感？”在钱笑上坡的时候，其实唐安和江涛一直在跟着。只不过江涛因为尴尬，一直没有说话，唐安也怕打扰到钱笑，所以也没有出声。 此刻被钱笑问起，江涛还没说话，唐安先回答道：“心情不是很好，有一种紧张感和焦躁的感觉。不过我来之前太忙了没有睡好，分尸案加上你的案子，加上这个案子是连在一起的，再加上同事的失踪……” 唐安用力的回想着这几天的感觉，“所以心情不好，焦躁也是难免的，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你呢？”钱笑没回答他，看向了江涛，“既然事已至此，敢说的唐安都说了，无论你信不信我，说出这个感觉总无妨吧？” “我也心情不好，这里很压抑。”江涛听到钱笑的话，回答了问题，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钱笑是否是主谋，他的心情都不重要，“如果说唐安没睡好的话，我这边还好，当天躺在办公桌上睡了会，在车上还躺在狗身上睡了会，而且失踪案件一不是我的同事，我不是特别记挂，二，来之前我感觉找到了潘美慧的线索，心情其实还不错，挺激动的。但是来了之后，就心情不好，气闷，类似云彩压低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说到这的时候，江涛又习惯性的摸烟抽，但是手一进口袋，湿漉漉的，让他再次想起了最近的感觉。 “而且不管怎么说，我感觉我都不应该情绪失控……”江涛想了想揍的那个主播，感觉并不是平时的自己能做出的事儿。这件事情，会给他惹上巨大的麻烦不说——而且对破案没有丁点帮助。 “嗯，既然都有这感觉，应该不会错了，这个村落范围之内，有能影响人情绪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影响人的情绪？”唐安问道：“听起来很神秘的样子，是什么科学仪器，或者电磁场之类的吗？” “不知道。”钱笑摇了摇头，“而且能影响人情绪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大部分都不如你想的那么神秘。药物，气味，光线，粉尘，天气，气压，甚至空气湿度，都能影响人的情绪……人是很容易被影响的。” “没懂，具体点。”江涛说道。 “如果你身上散发出屎一样的味道，你情绪会好吗？如果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你会不感觉压抑吗，能影响人的东西太多，我不可能一点点的去测量的，警局也没这条件。现在能确认的是，这村子确实有问题，江涛在晚上看到的东西，和你们看到的东西，可能是不一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唐安问道：“有什么突破方向吗？” “没有，除了感觉有问题之外，我暂时看不到什么突破方向，起码白天没有……”钱笑摇了摇头，“晚上时候，如果再有人失踪，我应该能看出什么来。” “那现在怎么做？” “现在我想洗个澡，换个衣服，吃顿好的，调整好情绪。”钱笑说话之间摸了摸自己前额发油的头发，“好几天没洗头了，很油腻，而且这几天我没睡好，我怕晚上招架不住，这次来的，是个真正的高手，这种手段我也没见过。我想以一个很好的状态，和他较量。” “嗯……”唐安沉吟一阵之后，点头应允，“行，我开车送你到邯成县区，离这也就半个小时车程。江涛，你呢？” “我就不去了……”江涛摇头，“我去再问问昨晚的情况。” “好。”唐安点头，和钱笑一起，与江涛分道扬镳。 钱笑和唐安离开暂且不提，江涛这边却一直没有真正相信钱笑。比起什么空气沙尘气味之类的狗屁科学理论，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感受。 所以，看到钱笑离开之后，江涛就走进村落之内，开始调查昨晚的事情的真假。 他先是来到了“侯爷府”的中庭厕所边上，寻找弹壳，昨天他在这里开了一弹夹的枪，理应有弹壳留下。但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和其他刑警询问的时候，也都表示没有发现。 “明明少了子弹，子弹去哪了呢？就算我被影响了情绪，看的是不对的，但是这子弹打在了哪里？”百思不得其解，江涛回到了堂屋之内，开始挨个询问昨晚有没有睡得不熟，或者没睡着的警察，看到了自己晚上究竟做了什么。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问了15个警察之后，第16个，终于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昨晚确实一夜朦朦胧胧的，没怎么睡着，晚上发生的事情？嗯，我基本上都记得。” 第五十二章 小鱼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刑警，年纪只有二十多岁，通过聊天，江涛知道了她叫朱琳。 “那昨晚你有没有听到枪声？” “听到了，但是我想起身的时候，身体很沉重，就是类似那种睡觉压着胸口的感觉……” “鬼压床？” “警察不能叫这个，反正就是很难起身。”朱琳回忆着当时的感觉，“想张口叫人也叫不出来，但是我能听到枪声，应该枪响了十几声？反正不少。” “随后呢，随后发生了什么？” “随后应该有翻墙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比起枪响来就微弱了许多，我不是很确定。然后……然后就……” “快说啊，当警察的怎么说话磨磨唧唧的。” “然后我隐约听到有拖拽东西的声音，就是那种你躺在地上然后我拽着你脚踝在地上拖动的嗤嗤声，再之后有一些零碎的响动，在这些都结束之后，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长什么模样？” “看不清楚，我是面朝上躺着的，刚也说了，我不能翻身，余光只隐约看到了一个轮廓和黑影。高矮胖瘦的话，是个瘦子，个子中等偏上……” “钱笑。”本来在警局的时候，看了录像，听了钱笑的理论，江涛还差点相信了，现在听了这女刑警的口述，他十分确定自己昨晚见到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就是真的，“就是钱笑。” 和女刑警道谢之后，江涛转身又来到了中庭，他努力的寻找昨晚留下的痕迹。现场被人用最专业的手法重新布置过，人倒地的痕迹，打斗的痕迹，都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但是江涛有信心找到其他证据——弹孔。 他记得昨天打潘婆婆的时候，打了很多枪，但是并不是百发百中的，肯定有射偏的子弹，子弹留下的弹孔很难清除掉，仔细寻找的话，很容易找到端倪。 “地上有翻动过的痕迹，地面被处理过……”掘开泥土，江涛没有找到子弹，“弹头被取走了，但是墙面呢？墙面坚硬，更难处理的……” 江涛继续翻找，本以为会在墙壁上找到弹孔，但是率先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上找到了，虽然仍旧被破坏掩盖，弹壳也被取走，但江涛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就是子弹留下的痕迹。 “找到了！”正当他兴奋不已自己的说法有了足够的证据的时候，陈国强带着两个刑警走了过来，“正找你呢江涛。” “我也正找你呢陈队，弹孔，我找到证据了……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陈国强脸色很不好，“接到举报，你殴打群众，事情在网上闹得很大，尤其是这个风口浪尖上，大家本就关注封喉村事件，你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殴打群众，此时已经迅速发酵。现在，上面下达文件，对你暂时停职处分，即刻执行！” “你们没权力处分我，你们局长也管不到这个事儿！” “我知道。所以说，你以为的上面是哪边？”陈国强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在了江涛的头上，是在京处理的，他这次想翻身都难了，“可是，可是案子还没弄完，陈哥，你等我办完这个案子，办完我立刻走人，找到李忠他们了，我这警察不干了都行，成不？” “这事儿，你感觉我说成，有用吗？”陈国强叹了一口气，对左右两边发了施令，“把他装备下了。” “江涛哥，对不住了啊。”小陈得到命令之后，上前把江涛的枪械战术手电手铐之类的警用武装都给去了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打人的视频都被做成段子和歌儿了，什么”死你妈，啪啪啪”之类的，还挺搞笑的，闹太大了。” “陈队长，我这职务保不住了，那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事已至此，虽然江涛现在是从头顶一路凉到脚底心，但是他还是强咬牙关，把真相说了出来，“你看啊，这树上有弹孔，你看到没？” 江涛转身摸向了身后的老树干，“看到没，新的伤痕，虽然弹孔的痕迹被人抹除了，但是里面是圆形孔洞，肯定是子弹打出来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啊。你们睡死了，但是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丁点都听不到是因为被催眠了啊。” “哪有什么催眠。” “你不信我去问问你们警队的朱琳，她也看见了。这事儿整个就是钱笑做的，除了他没人有这个能力，而且我亲眼看见，真真切切的看到钱笑就在那屋里想做什么，然后我来了， 他把我弄晕倒过去了。老陈，咱都是做警察的，这事儿听起来是很玄乎，但是这些天来，你也应该能感到这事儿从一开始就不是寻常案件吧？” “……”听了江涛的话，陈国强沉吟了一阵，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江涛的话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他没有解决的办法。陈国强沉吟一阵之后，凑近了江涛帮他整理起了衣物，“这事情我会留意，但是现在你一没有证据，二只是一面之词，三你更找不到失踪的人在哪里。事情发展现今这个地步，接下来怎么进行，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 说完这句话，陈国强转身离开了这里，去询问朱琳昨晚事件的概况了。 而他最后无奈的感叹，也如同一击重锤敲击在了江涛的心里——是啊，事已至此，他就如同大趋势河流中的小鱼苗一样，水已经形成了势能，向哪流，往哪拐，岂是他一只小鱼说了算的？ 那个背后的无形大手，早已经撅好了航道了，接下来就是他的表演时刻。 天色，在江涛沉闷的心情中，渐渐灰暗了下来…… 而洗漱完毕，焕然一新的钱笑，也在唐安的接送下，重新回到了这个“闹鬼的小村”。 “天色暗了啊……”钱笑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呢？” 第五十三章 黑狼 跟着唐安一起迈过风化的石狮子，钱笑和唐安一起进入村落之中。 等钱笑走进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由于警队已经探索完毕了村内的区域。 “要四处走走熟悉下这村子的状况吗？”进了村子之后，唐安就问道。 “不用，你们这么多人已经搜查了这么多天了，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肯定也找到了。发生的那些事情，肯定也是和这些房子关系不大……”钱笑边走边补充，“就算有关系，也是肉眼看不到的，不如就直接带我去那侯爷府的屋子里，然后我静等今晚的到来。” “好。”钱笑想怎么做，唐安也猜不到。反正她现在束手无策了，反倒不如相信这个总能给破案带来新突破口的男人。 跟着唐安一起走进那居中的大宅子，一进门钱笑就看到了一庭院的人。 “由于天色已经黑了，所以，陈队让他们都收队了。天黑不许外出，上厕所都要结伴……”唐安解释着眼前的状况，钱笑点了点头也不言语，看了眼满满当当一庭院的人走来走去，现在是晚饭时间，大部分人都在煮东西吃，而江涛却一改往日的派头，自己蹲在了庭院的角落，也没人理会他。 下午钱笑和唐安独处的时间里，他也听唐安说了很多最近的事情，知道江涛打了个主播，现在应该是被处分了，再加上小队人员失踪，心情肯定不好，没人肯在这时候招惹这个定时炸弹。 不过钱笑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吃点东西吧，顺便调整下心情，状态越差，晚上被影响程度就会越深……” “我那几个兄弟还活着吗？”江涛抬起头看着钱笑，“我被停职了，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只要我兄弟们还活着，我这警察也就不干了，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认识些人，就回去找几个兄弟干点买卖啥的……但是如果我的兄弟们都死了，那我就在滨海不走，怎么着也得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晚上睡觉都不能踏实了。” “听你口气，你还是在怀疑我。” “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也不跟你装了。就这村子的这事儿，你肯定是有嫌疑的。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不不不，应该是说我知道的所有人里面，包括网上看的那些都算上哈……有能力做这事儿了，除了你，没别人。我怀疑你不应该吗？” “应该。”钱笑点头，“但该吃饭还得吃饭。” “……” 说完这句话之后，钱笑走了。 在刑警大队的人晚饭结束之后，天色彻底变成了黑暗星空，按照陈国强的规定，吃完晚饭收拾完毕，就该去堂屋睡觉了。 “今晚我守夜吧。”钱笑来就是干这个的，不用他申请，陈国强早已经授意。 陪在他身边的，除了老搭档唐安小陈之外，这次多安排了一个叫朱琳的年轻女刑警，按照陈国强的说法，守夜一组最少要四个人——当然，自己跟过去的江涛不算，他本身已经不是刑警，停职之后属于闲散人员，属于不用接受命令，想干嘛干嘛的。 钱笑也没管陈国强的安排，自顾自的守候在门口…… 黑夜就在沉默中渐渐深了…… 大概是前几天尤其是昨天的事情还有余悸，钱笑发现前半夜几乎所有人都没睡着——是的，所有人，一个都没睡着。 然后莫名其妙的，到一点开始，睡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的，钱笑感觉到了不对劲。 钱笑植入脑中的海绵体有了一些很微弱的感应，这海绵体本是用来增加他的电突触功能的，说得简单易懂点，如果大脑是一个发电机的话，那这个海绵体就是增加发电机功率的——这也是他能“入侵”别人思想的，增加电突触接触方式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一没“入侵”别人，二没接触别人，这海绵体竟然自己有了反应，让他知道——事情可能已经来了。 在这微弱的感应到来之后，钱笑感受到屋内的人开始一个个进入睡眠状态，最终在接近3点的时候，屋内的呼吸全部变得均匀平稳，应该是所有人都睡着了——除了守夜的几个。 “三点了。”唐安也感受到了屋内人的入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而也就在她手刚刚放下的瞬间，前庭的大门那里，传来“吱呀”的一声响——大门被人打开了。 “门闩不是拴着呢吗？”听到这响动第一个反应最大的不是钱笑，而是江涛，他“腾”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习惯性的想摸枪，但是手伸到腰间，空无一物。 钱笑也从地面上站起身子，警戒的看向了前庭大门。 破落得几乎掉完朱漆的大门被人缓缓的推开，一个身上穿着破洞衣服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潘婆婆？”钱笑看衣服就认出了她，但是等到人影走近，他看到那人脸上的褶皱全部消失的时候，确认了她的身份，“不不不，你不是潘婆婆，你是黑狼。” 潘婆婆共有19个人格，被黑狼杀死了4个之后也还有15个。为了确认和区分，在钱笑给她治疗期间，给每个人格都取了代称或者名字。主人格是潘美慧，最强壮的畸形人格就叫做黑狼，曾经跟“黑狼”抗衡过一段时间的另一个强壮人格，叫做猎人。 钱笑虽然没真正见过“黑狼”的模样，但是接触了这么久，人格特质影响气质之下，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猎人也被你杀死了吗？”看到黑狼已经完全占据了潘婆婆的身体，甚至她的身体机能都开始彻底畸变，钱笑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所有人都被你杀死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钱笑问话，黑狼就开始笑，嘴里发着如同竹片刮砂一样让人头晕的奇怪声响，让人心情烦躁无比。 “开枪打她，老唐，小陈……赶紧，往头上打，其他地方没用。”江涛的声音传出，打破了这奇怪的声响。 不用江涛说，唐安在看到潘婆婆的第一瞬间就已然拔枪准备射击，她已经注意到潘婆婆胸口上的弹孔破洞了——破洞之下，身体完好无损，昨天被江涛射击过的部位，竟然已经是愈合了！ 第五十四章 跟木头吵架 虽然唐安不想直接开枪，但是现在情况危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在江涛出声提醒的一瞬间，她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枪火照亮了夜空下的庭院。 但同一时刻，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子弹飞出时，或者说更早一些，唐安扣动扳机的时候，潘婆婆做出了闪避动作，而在子弹飞出的同时，完成了闪避动作——她在这瞬间竟然避开了子弹的攻击。 “这不可能……”江涛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瞪大了眼睛，明明昨天还闪避不开子弹的攻击，今天的潘婆婆竟然比昨天更强。 而避开了唐安的子弹之后，黑狼显然也十分满意，看着自己闪开的地方又发出了那种怪异的笑声——她变得更强了。 如果枪械没用的话，那这场战斗将会变成彻底的一边倒，因为如果枪都不能用了，人和猛兽是没有战斗可能的。 不过还好的是，唐安还算是训练有素的刑警，面对这种情况仍旧能冷静住心态，“全体警员开枪射击弹道分开，尽量瞄准头部，她体型不小，我不信她能躲开所有子弹……” 在唐安发出指令的一瞬间，其他两个刑警心领神会，全部开枪射击，和唐安一同，子弹连续射出，笼罩了黑狼所在的区域。果然如唐安所说，黑狼速度是很快，但是躲不开所有子弹，一瞬间她就中弹数发，不过她用手臂护住了头部，身体其他部位中弹显然也是作用不大， 而下一个瞬间，在子弹还在射击的时候，她就冲了过来。 几乎是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黑狼就掠到了众人跟前，根本没有给众人反应时间，第一个人就中了她一招。出招动作也没人看到，但是倒地的人却看得清晰明了——是朱琳。 在朱琳倒地之后，小陈和唐安还想反击，但是他们调转枪口的速度可远远没有黑狼手臂的速度快，只见她一个拧身就攻击向了下一个目标——钱笑。 钱笑没有躲避的能力，他的身体素质甚至连普通人都略有不如，可是就在黑狼手指接触到钱笑脖颈的一瞬间，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两个人的皮肤在第一瞬间的接触，就如同一瓢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只听见“嗤啦”的一声怪响，黑狼就被弹飞了。 是的烈火滚油，烧伤的不是钱笑，而是黑狼。 被弹飞之后的黑狼整个手臂如同被严重烫伤了一般整个缩进了衣袖之中，上半身也蜷缩作一团，嘴里发出“呃呃”的痛苦嚎叫，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势。 而反观钱笑这边，似乎也不怎么好过，脸色煞白，鼻腔中隐隐有鼻血流出，很显然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潘婆婆痛苦嚎叫的空挡，唐安小陈两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刚刚子弹都伤不了多少的怪物此刻这般虚弱，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明白发生什么，就先解决问题保命要紧。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唐安，小陈随即跟上，两人枪口同时瞄准了黑狼头部，趁着她受伤想彻底解决掉这个怪物。但终究还是速度太慢了，在他们扣动扳机的时候，黑狼那条没受伤的手臂，挡住了手枪的攻击。 随后身体也借着子弹的冲击力向着门口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而去，几个眨眼之后，她就从门口翻越而出，彻底消失在了这荒村的黑暗之中。 “追啊！”江涛想去追，但是被唐安拉住了，“追什么？找死不成？不说追上打不打得过，她这速度也不可能追的上。趁着钱笑在，我们这次算是保住了性命……” 唐安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了钱笑，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看得真切，但是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钱笑和黑狼两个人，怎么跟有化学反应似的，一接触就两败俱伤。 “钱博士，你没事儿吧？” “没事。”钱笑摇了摇头，随着他摇头的瞬间一阵耳根的剧烈嗡鸣传来，随后鼻腔内的鼻血终于是憋不住流了一脸。 “先别管他了，看看朱琳还有没有救。”下面传来小陈的声音，钱笑低头看去，看到小陈已经蹲在原地查探朱琳的情况，但是解剖过很多尸体的钱笑老远就能看得出来，这女刑警应该已经没救了。 “这个弯曲度，胫骨粉碎性骨折……”钱笑说话之间强忍着疼痛蹲下身子检查了下这女刑警的体征，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已经死了，不过，也不一定……” “什么叫已经死了，也不一定？”唐安追问道。 “记得我下午来的时候跟你说过，大家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吗？”钱笑保持着检查女刑警的蹲姿，伸手摸了摸砂石地面，地面坚硬、冰冷、有些糙手，但是却隐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缺了点什么。 钱笑摸了一会地面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土地启动了脑电突触侵入式沟通。 是的，对这坚硬冰冷的土地，使用了电突触沟通。 如果这是真的没有生命的地面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回应——因为这种行为本质上比对牛弹琴更扯，牛起码是生命，还能沟通，这种行为就好像对着木头说话——不不不，入侵式沟通的话，应该属于对着木头吵架。 但是地面显然如钱笑所想，并不是一般的地面，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地面。 在钱笑电突触入侵土地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瞬间扭曲了开来，他在这瞬间看到了许多许多杂乱的画面，有小陈的，有江涛的，有唐安的，甚至还有自己的…… 这地面，或者说，这周围扭曲的空间似乎把几个人装在了同一个世界里，能沟通，能战斗，甚至会有人死亡。 “这里，是梦吧……”加大入侵力度之后，钱笑看到周围的情景开始严重扭曲了起来，最终图像扭曲成了光怪陆离五彩缤纷的世界，而钱笑也在扭曲了世界之后，体力耗尽晕倒了过去。 …… 等到第二天钱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叫醒他的是陈国强，他身边躺着的是唐安，小陈和江涛，而他眼前摆放的，是朱琳的尸体。 “梦里死掉了，现实中也会死掉吗？”朱琳的尸体已经开始出现尸斑，根据钱笑的判断已经是达到坠积期了，死亡时间应该就是昨晚三点左右。 在梦中。 第五十五章 归还 “钱博士，你们是不是被催眠了？”如果说昨天江涛莫名其妙的睡着还让人怀疑的话，那今天值夜的所有人都睡着了，肯定就是出问题了。 看着眼前死掉的朱琳，陈国强脸色难看——昨天是他派朱琳一同值夜的，目的也是为了验证验证江涛话的真伪。但是这一夜过去，人就已经死了，陈国强感觉这年轻女刑警的死，跟自己脱不开关系。 “应该算，也不算……”钱笑一边回答着陈国强的问题，一边起身到了朱琳的尸体跟前，仔细的检查着尸体状况，“确定是坠积期，死了好几个小时了。陈队长，这尸体是从哪里找到的？” “在湖边……” “什么，不可能。”在钱笑和陈国强说话的时候，江涛和唐安以及小陈也被其他刑警唤醒了，他们起身之后听到的第一句对话就是这个，然后唐安和江涛都站起来表示了反驳。 “昨天她是在院落中受到袭击的！” “是的，是不是尸体被挪动过？”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涛和唐安虽然是当事人，但实际上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会晕倒，还有最后钱笑在做什么，以及尸体为什么会被挪动——如果是黑狼折返回来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会活着。 “你俩就先别说话了，听听钱博士怎么说吧。”陈国强打断了两个人的七嘴八舌，他感觉现场包括他在内，真正能稍微了解一些来龙去脉的人，就是钱笑了。 “昨天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梦……” “梦？”江涛指着朱琳的尸体，“梦里怎么会死人？” “情绪太过激动而死的……”钱笑推测着事情发生的原因，“昨晚你、我、小陈、唐安，还有朱琳，我们应该在同一个梦中。” “听说过做梦的，没听说过所有人一起做同一个梦的，钱博士你这搞的也太玄乎了，人的思想还能连接在一起不成？”小陈忍不住插话了，“这也太那个了……” “人的思想是能连接在一起的，我就是研究这个的，但是梦中怎么连接的呢？这我也做不到……”钱笑摇了摇头。 “先不说怎么连接的，先说说人是怎么死的吧。”陈国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至于谜团本身，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最紧要的情况是不能再死人了。 “应该是情绪过于激动而死。”钱笑根据这两天的经历推断着，“人受刺激过度了，大脑，肾脏，心脏，血压……都会产生剧烈的变化。人有惊吓过度死亡的，有悲伤过度死亡的，甚至有摸了一张自摸牌，打着麻将都能当场激动致死的……身体有问题的更容易刺激过度死亡，但是排除身体因素，一个正常人受到了过度的刺激，也是会死的。” “这个村庄一直有某种能影响人情绪的东西，会逐日累积，夜晚爆发。而在爆发期间，我们在梦中的所见所感所闻，都会在这种影响下，变得非常的真实……真实到，你能感觉到疼痛，能听到声响，能感应到自己的死亡。在夜晚被袭击的时候，尤其是将要死亡的时候，大脑是真正的感觉到了自己‘要死了’‘非常痛苦’‘过度兴奋导致想要反抗’，寻常人达到这个临界点的时候，会昏厥，但是梦中的人不会昏厥，最后超出限度，身体反应应激过度，导致死亡。” “那为什么会在湖边发现尸体，梦中死亡的话，不应该在屋子里或者院落中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许不是任何人搬运过去的，是她被影响神智之后梦游自己走过去的，然后在死亡之后，原地倒地。也许是被人动了手脚……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这些都是我的推断，甚至这女刑警朱琳到底是不是这么死的，都是推论，得等法医验尸之后才能确定推论方向是否正确。柳媛媛，来了吗？” “在路上呢，从市区到这有点远，我刚才六点多给她打的电话，估计还要三四个小时……” “那等她来再说吧。” …… 漫长的等待。 说漫长不是因为等了多久，是时间过得缓慢。一个个的人接连死掉，却仍旧看不到解决办法，李忠等人也已经失联超过24小时了，而现场朱琳的尸体，似乎就更预示着其他人生还希望的渺茫。 江涛抽着烟，仍旧在怀疑着钱笑，朱琳刚刚透露点什么，死的就偏偏是她…… 陈国强坐在门槛上，表情也凝重，心中仍旧有些负罪感…… 唐安看着钱笑，她总感觉昨天的事情仍旧太过离奇，尤其是黑狼触碰到钱笑的时候，为什么会起那么大反应。她想问，但是张了张嘴，没有说…… 疑惑、焦虑、愧疚、沉闷……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破落的宅院里交织成一团，伴随着尸体逐渐发臭的尸臭味，交织成一团阴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终于，三个半小时之后，柳媛媛赶到了。 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很不好，第一眼进到堂屋内，看到朱琳尸体的时候，她就眼眶一红。 柳媛媛是专业的法医，见过的尸体太多了，而且接到通知到现在已经数个小时之久了，即便是同事也不应该如此失态。钱笑看到柳媛媛的神情，就知道她应该和朱琳关系很好，或者是亲戚。 不过她没有说话，用随身携带的仪器蹲下身子给朱琳来了个初步检查。 “没有任何外部创伤和内出血的情况，应该是机体内部引起的心脏骤停，但具体是不是中毒，还得送检……全面的检查报告估计三四天之后才能出来。”检查之后，柳媛媛站起了身子，“我带了助手过来，尸体我拉走了。” “嗯……”陈国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只是凑上前去，和助理一起把人给运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只问了钱笑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有。”钱笑点了点头，“但是为了避免人员伤亡，这几天还是请所有人都离开这村子，如果做不到的话，起码夜晚不能有任何人进来。然后，我需要你们归还先前江涛在我住宅内拆走的机器……” 第五十六章 更真实更虚假 “在你家里拆的机器？”陈国强先发出了一个疑问，随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江涛在你家地下室中拆走的那个，你拿来做什么用呢？” “用来压制潘婆婆的超级人格。在梦中的世界，其实就近乎于她的人格世界，她的人格太强壮了，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来压制的话，我不可能在那个世界战胜她。”钱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获得的这奇怪的能力，以前那个叫做黑狼的人格只能抹杀自己体内的其他人格，但是很显然，现在她拥有了把别人拉进她的世界里，抹杀掉的能力……甚至我感觉她在吸收那些人格。” 钱笑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在江涛的描述中，第一次见黑狼的时候似乎没那么厉害，第二次明显变得更强了，而联系到那些消失的人，以及她的狩猎行为。 他得出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那些机器不能还给他。”在钱笑还在解释机器用途的时候，江涛插嘴了，“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老太婆的事情是不是他搞的鬼，你看看，爆炸案的受益人，是他。因为有了漂亮鼠组织，有了爆炸案，所以这家伙脱狱了……不但脱狱还进了警局工作，随后警局内收藏的东西就丢失了部分。” “警局里丢了什么？”钱笑疑惑的问道：“跟我有关？” “你先别着急演戏，我接着说，警局里的东西丢了之后，这老太婆就彻底发疯了。好巧不巧，还是在我们发现她端倪的时候，发疯的。你看看，这就够巧了吧？老陈，你当刑警这么多年了，你信哪个案件是巧合吗？巧合的叫事故，不叫案件！”江涛深吸了一口气，“事儿进行到这儿还没完呢，随后就是杀手的事儿，那杀手，光看尸体，骨骼肌肉，看手指上的老茧，就知道是个专业的不能再专业的行家里手。估计是去杀钱笑了，然后被反杀，死得和两年前的那些病人一样蹊跷。” “我倒相信这件事情是钱笑计划外的，因为太仓促了，仓促到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处理尸体，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的做事风格。这家伙做事和围棋手一样，下第一步的时候，全盘的战术就已经成型了。也就是那杀手太厉害了，才上钱笑露出破绽，这件事情让他再次暴露，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如你所见，就是那老太婆在这兴风作浪……还是只有他能整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只有他能搞定这件事情，现在就要提条件要机器。” “实话实说，老陈，你把机器给他，就如了他的意了。科学家需要科学仪器才能做成事情，不然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我虽然不知道那些机器什么用，但是你给他了，那就等于给了孙悟空金箍棒，想压住就难了！” 江涛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东西，但是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让陈国强把机器还给钱笑。 “那些机器本身就是治疗仪器，先前你属于非法扣押，现在归还就算在法律程序上，也是应有之意。”先前钱笑和江涛就这件事情上就产生过摩擦，但是江涛软磨硬泡，就是不给他，“先前你不给无所谓，但是现在没有这机器，就不可能制得住黑狼。” “得了吧，按你说的那如果仅仅是个治病的机器，现在潘美慧本人都不知道在哪呢，有了那东西什么用？” “可以压制黑狼……” “你俩先别吵了。江涛，你现在已经被停职处理了，警局内部的事情，你理应回避。而钱博士，他收你那个机器，算是他小组内部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们小组不隶属警局，怎么处理我还得申请一下，看看上面怎么说……上面同意了，你就还把机器放在警局使用，如果不同意呢，那这也是章程内的事情，你看怎样？” “最好快些，我不知道黑狼还在这会逗留多久。” “行，失踪案现在也没有其他突破口，我现在全力促办这件事，先走了。”陈国强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堂屋。 陈国强这一走，江涛就有些不自在了。他现在不属于警局内部人员，甚至被停职之后已经不是警察了，在这还和钱笑敌对，横竖不自在之下，也离开了。 剩下的唐安、小陈等人，算是温和派的，而且都比较亲近钱笑，这俩人一走，气氛和谐了许多，唐安也敢说话了。 “钱博士，能细致的聊聊昨晚发生的事情吗？比如，黑狼接触你的时候，为什么会受伤很严重……” 因为我侵入了她的思想…… 这是钱笑的真正答案，但是他肯定不会说，如果暴露了这个秘密，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举步维艰。他只能说不知道，不清楚，大概是曾经治疗过他，压制过他，所以对黑狼有精神暗示的伤害，他半真半假的说着答案。 “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先得知道那梦境究竟是怎样的……首先，咱的梦境是同样的，同步进行，属于意识连通。你知道我是研究电突触共融技术的，人的意识传递方式一样，理论上是能够连接在一起的，而那个梦境掌握的东西，似乎和我掌握的不太相同。” “首先，梦境是个更加虚假也更加真实的世界。说虚假，是因为梦境本身是假的，而如果我们寻常的意识连通，信息传递，看到的应该是不同人的思想，和记忆，是真的……”钱笑说到这，顿了一顿，“这么解释你们听得明白吗？” “嗯，差不多能明白。”唐安点头，“那更真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个梦境的拟真程度，近乎完美。如果仅仅是意识和记忆的传递，连通的是一种感受，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便是记忆也是模糊的，甚至残缺的，哪可能像昨晚的梦境那般真实。昨晚的梦境真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入梦境中的，但是人就已经在那里了，一草一木，和我们现实中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甚至究竟是我们先睡着的，还是屋内的人先睡着的，我们都不知道。” “一个梦，怎么可以这般真实？” 第五十七章 增强人格 钱笑抛出这句疑问句，肯定不是等唐安来回答，而是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还有猜测。 “那个梦这么真实的原因肯定有一点，他利用了大脑本身的功能欺骗了大脑自己。我曾经做的是沟通研究，电突触传递其实也是沟通研究的一种，我以前专门做过的一项课题就是，大脑更愿意相信它自己的判断……”钱笑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换句话说，就是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原本就相信的东西。江涛认为我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所以他在第一次的梦境中，就看到了我是凶手……” “梦是我们自己勾勒而出的，所以格外真实。” “也就是说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了？”唐安问道：“包括黑狼？” “不，她是真的。”钱笑摇头，“应该是。” 如果没有昨天的思想入侵，钱笑也会想“黑狼”也是众人心理暗示出来的产物，但是那一刹那的触碰，钱笑入侵了黑狼的思想，一闪而过的看到了好几个画面。他确信那些画面不是他“做梦梦到的”，而是曾经真的存在过的。那些画面更模糊，更激进，也更残缺…… “你要那些机器是做什么的？就算梦中的黑狼是真的，但是找不到她本体的话，也不可能抓着她按在机器上。”唐安问出了江涛和陈国强都没有问的问题，“那机器不就没用了吗，机器不可能带进梦中的。” “我需要机器不是给黑狼用的……” “那给谁？你刚才说机器是用来压制黑狼的。” “压制敌人有两个手段，一是削弱对手，二呢？” “增强自身，你的意思是，那些机器是给你自己用的！” …… 唐安的回答是正确的，钱笑要来那些机器确实是给自己用的。 机器的申请很顺利，当天就给审批了下来，但是如陈国强所说，那东西不能带回钱笑的家里，只能在警局所属的库房中使用。 而同时审批下来的还有钱笑的第二个申请，鉴于警察的连续失踪，上面也允许了夜晚时分，警队的人暂时撤离封喉村，到它的周围驻扎警戒。而替代警察的，是一个个独立摄像头。封喉村没有电线电缆，只能用电池替代，效果虽然不好，但是各个路口还有侯府中，都插上了这东西。 可是仍旧没有作用…… 到了晚上，没有了人的封喉村，真的就是一个荒村。 黑暗，安静，荒凉…… 各个摄像头运转了一夜，也只能拍到一成不变的画面，连个野猫野狗都没有路过，画面中永远是斑驳的墙壁，晃动的枯草，以及坍塌的房屋。 无人，就无梦。 而这几天钱笑在做什么呢？ 他在改造和实验机器。 在他和导师刘寸心发明这个机器的时候，就做过改造实验，发现这机器功能可以做成磁铁一样的正反两极。正面就是压制人格力量的干扰性功能，而把机器拆装之后，反面的功能可以暂时提高一个人的人格力量。 提高人格力量之后，人会变得更自信，机体荷尔蒙分泌也会更加旺盛，肾上腺素增加，多巴胺也会更多的分泌，甚至能提高记忆能力……他们曾经以为这会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但是之后没有推广出去也是因为它的弊大于利。 首先，提升人格力量的功能是有时效性的——这点和压制黑狼的时候一样。 但是和压制比起来，提升的时效性更加短暂，只有短短的数个小时。造成这个的原因，钱笑感觉和两点有关。 第一，提升比压制，本身就更加复杂和精密，功率不易太高。 第二，压制黑狼当时主要是靠的潘婆婆体内的另一个人格，猎人。所以他们只是辅助作用，在黑狼最强的时候打击它一下，如同一刀刺伤了它一般，受伤之后，它的人格力量下降，其他的交给猎人就好。 所以，潘婆婆黑狼人格的压制可以一个月甚至数个月做一次，但是提升人格力量，仅仅只能持续不到8个小时。 太过麻烦，是第一个弊端，但是真正的弊端是，多次的实验之后，钱笑和刘寸心发现，这种刺激性的提升对大脑损伤很大，钱笑的脑血管壁薄等严重的脑科疾病，就是那时候开始露出端倪的。 麻烦，且会引发严重疾病，这肯定是一个鸡肋的实验。 “但是现在有用。”三天的时间，钱笑终于整改好了机器，他指着眼前的机器对唐安说道：“使用了之后，在梦中我们就不会这么惨了。” “有用吗？” “有用啊，梦中的你就是人格世界你的缩影，用了这个你会变得更强壮的。” “人格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啊，这么学术性且有争论的问题你与其问我不如去翻一翻书。在这里你可以暂时理解成狭义的自信，真正的深层次的自信。有自信的运动员会显著的提升运动成绩，有自信的演讲家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感染别人……当然，具体的人格会更加复杂。你就记住，用了这东西，在梦中你会变得更强壮就够了。”钱笑懒得和唐安解释这种学术性的问题，和案件意义关系不大，“你要做的是，变强了之后，在梦中配合我一起按住黑狼，然后由我来掌握她的思想，找到她身体躲藏的具体位置，以及被她弄走的人，究竟都去了哪。” “也就是说，晚上还得去那村子？” “还得去。” “我会变得比黑狼更强吗？” “不会，仍旧会弱很多，但是最起码不会没有反抗能力了。” “机器能几个人用？” “每次改造过程需要两到三个小时左右，因人而异，我因为多次实验，改造时间更短。而人格增强的持续时间大概八个小时，黑狼一般凌晨出没，也就是说，至多能做到三个人同时增强，同时进入梦境。我选的人选是，你，我，小陈，有意见吗？” “没意见，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试试了。” “这东西对身体有损害。” “你说过好几次了，没关系。”唐安看着机器，竟然自说自话的躺了上去，“我想试试人格变强是什么感觉。” 第五十八章 疼 一切都在雷厉风行的进行着。 关于“封喉村失踪案”的社会舆论越来越强烈，而且失踪警察也是让上面压力陡增。 现在解决社会舆论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它不攻自破，也就是解除对封喉村的封禁状态，让人自由的出入，这样无论热度还是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据说钱笑在警局内改装治疗仪的这三天里，封喉村外面闻风而来的好事者已经越来越多了，无数多的人要么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要么为了蹭热点赚钱聚拢在了这里。 现在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以前是车开不出去，后来是车没地方停，现在开车过去，进都不好进去。 这还不是最让警方担心的，最让人担心的是，人一多就什么鸟都有了。这几天已经有好事者趁着警方不注意的时候，突破了警戒线，进到了封喉村内部。虽然这几个人都被警方随后抓住，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且也因为妨碍公务罪被拘了。 但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尽快的解决封喉村的事情，才是警队现在的首要任务。 在这么巨大的社会压力，以及人员伤亡的压力之下，钱笑的一切要求都被开了绿灯，甚至在他调试机器期间，陈国强已经多次催促。 “还有多久？这已经三天了。” “差不多已经好了。”钱笑说道：“不过这机器还得挪一挪地方。” “怎么说？” “先前已经跟你说了，这机器的效果只有不足8小时，而一次实验过程，也得接近3个小时，在这里实验之后，如果开车去到封喉村里面，不考虑堵车就得三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在警局用机器的话，至多只能同时两人在夜间留存在封喉村内部。但如果在封喉村周边实验的话，可以留存三人。两人三人差别挺大，我建议把机器运往封喉村周边，这机器通电就能使用。” “行吧，这事儿我先做主决定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陈国强看着钱笑，“这事情你有几成把握？” “一半一半吧。”钱笑问道：“人员呢，唐安和小陈去，还是你另行安排？” “派其他人会降低成功率吗？” “会，因为我和他俩更熟悉。” “那就派他俩去，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十五，马上就找个车把机器运走……封喉村没有电力设备，离那地方最近的应该是大李庄村，我们扩大搜索范围的时候，找过附近的村落，那里离封喉村只有十公里不到，开车的话走村道开快点15分钟就够了。” “行，那麻烦陈队长了。” “嗯。”陈国强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里安排周边的事宜了，钱笑也在唐安的安排下，乘坐车辆率先出发，去大李庄村等着机器的到来。 …… 大李庄村是个挺普通的小村庄。 人口一千多人，沿海地区的村庄并不贫穷，家家户户都盖着自建的小洋楼，这边的新楼和人气，和十公里外的封喉村形成鲜明对比。 警方的人到了这里之后，就临时征用了村部的一间办公房，用来安置钱笑的机器。 那治疗仪不算很大，类似一个铁的床椅，上面带着一个奇怪的铁头盔，乍一看有点二战的时候德军电刑具的感觉。但是如果仔细看过去，高科技的时代感就完全出来了。这机器虽然外表粗糙，但是机器偶尔露出来的表盘和电线却精密复杂得如同人类的头发丝一般，看着就让人眼花缭乱。 “你当时造这个东西，废了不少功夫吧？” 在机器被运到村部的时候，钱笑也先一步来了，此时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回答着陈国强的问话：“嗯，当时不但废了不少功夫，也花了很多钱。不过那时候我和导师的研究小组很有钱，不光国内有资金注入，外国的资本也投了不少钱，在aitt的时候，我们那投资回报率就很高，而且总有人想长生不死不是……不缺钱，也不缺资源。不过现在再让我做一台，可就难了。这东西放在警局，其实也是有点浪费了……” 钱笑一边说话，一边就调试好了机器，确认运输期间没有零件故障运转故障之后，接通了电源。 “现在下午五点零三分，做完第一个人的改造实验之后，天差不多就黑了。没猜错的话，我们出事的时间一般是凌晨三点左右，或者更早一点，现在时间刚刚好。谁先来？”钱笑看着早就在屋子里等着的小陈，“你先吧？” “队长，真不能换个人了吗？”小陈接到通知的时候，其实是不太想去的，一是他听说这机器对身体有害，最主要的是他有些怕了。 警察也是人，遇到诡异的事情，其实心里也会发怵。黑狼他已经见过一次了，当时差点就牺牲了。面对那样的怪物，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小子少废话，如果不是钱博士点名让你去，我自己就顶上了。当警察的，这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你这样的，你想好，实在不想去，现在明说，我自己顶上，或者找人替你去。不过先说好，这种立功的机会可不多。” “活下来能给升个职不？” “给你记个功……” “那我去。”小陈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这是大案要案，如果能在第一前线参与侦破，那以后对整个警察生涯都是一股巨大的推动力。 他还年轻，才二十多岁，机会来的越早，越好！ “奶奶的，能亲手给朱琳他们报仇，也不错！”小陈说了一句脏话给自己打气之后，就躺在了钱笑的机器上，“钱博士是这个姿势不？” “对，是这个姿势，你别动。”钱笑说话之间，把头盔戴在了小陈的头上，“你放心，一两次实验，对身体伤害不是很大，跟严重酗酒一次差不多，过一阵就调节过来了。等会有点疼，你可忍一下……” “嗯。”在小陈点头确认之后，钱笑打开了机器。 机器启动的瞬间，小陈一声惨叫发出，在这刹那他感觉头盔里似乎伸出了一万根钢针，一齐扎进了他的头皮里。 “我靠，你骗我！这是有点疼吗？”这是小陈最后能从嘴里吐出的最后一句囫囵话，随后他的舌头就因为疼痛和电流彻底痉挛，除了“呜呜”的声响，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第五十九章 真是漂亮鼠 小陈名字叫什么呢？ 在给小陈昨晚实验之后，钱笑忽然想到自己还不清楚这个事情。 他和小陈生活上的接触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而在警局别人都叫他小陈，因为他的年 纪在警局里应该是最小的，不光是陈国强叫他小陈，唐安叫他小陈，江涛叫他小陈，连和他同级别的同事也叫他小陈。 这有时候是一种亲切的体现，有时候也是这个人一直不受重视的体现。 在今天之前，钱笑不想了解小陈叫什么，但是在实验之后，看着气质大变的小陈，他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似乎对对方不太尊重。 “看来这次实验挺成功的。”钱笑笑了笑，把脑中这可笑的想法挥走之后，半开玩笑的向刚刚起身的小陈问道：“感觉有什么不适吗，下来活动一下，看看浑身肌肉有没有痉挛的状况。还有，你叫陈什么啊？” “陈皮。” “这名字有点随意，我还是叫你小陈吧。有什么感觉？” 在钱笑和小陈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从机器上下来了，下来之后的小陈，眼神和先前有了巨大的变化，他四处的看了看，表示除了头皮还有疼痛感之外别的没什么不适。 “思路变清晰了，身上变得更有干劲了，似乎对一会去找黑狼的事儿，也不那么抵触了。”小陈瞪大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变化，“这种感觉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唉，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刚才的疼痛记忆已经不深刻，对于人格强大的人来说，忘却无用的痛苦经历的能力，也是很重要的一环。现在的小陈明显更积极了，更多的是看“前方”的事情，而不是回首过去。 “行，实验成功，历时两个小时四十五分，下面唐安……” “嗯。”相比于小陈，唐安更加迫不及待，她本身就是一个人格力量比较强大的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更足，此时陈皮实验之后，唐安迫不及待的就躺在了机器之上。 “赶紧吧，时间不多了，浪费一分钟，小陈那边的效果就消失一分钟。” “嗯。”钱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说话之间就把头盔戴在了唐安的头上。 随后，启动机器，惨叫声再次传出…… 唐安的实验进行了接近三个小时，期间钱笑就在手臂后端打开液晶屏，一直在监看着她的心脏脉搏和各项身体状况。和先前的实验一样，依然是有惊无险，三个小时后，唐安起身。 再次起身后的唐安比小陈变化更大，先前的唐安如果还有几分中庸的话，现在就彻底变成了一朵凌厉的女警花。 “如果我是个罪犯的话，看到你估计我就会怕。不过好像我现在还真是戴罪之身……”钱笑没有浪费时间，确认了唐安无恙之后，就躺在了机器上。机器的启动开关实验者可以自行开启，这点在先前就是如此，因为先前就考虑了潘婆婆的状况问题，有可能需要自行治疗。 躺倒在机器之上后，钱笑开启了机器。 在这一瞬间，无数的电流冲入他的身体，进入他的脑海，刺激着他的脑神经元，大脑受到刺激之后，身体激素分泌和肾上腺素分泌同时带来改变。 尤其是钱笑大脑内的电突触增强器，那个海绵体如同干涸了许久一般，开始吸允周围的电流，进行着电量充能，而同一时刻，他脑中用于储存记忆的化学储存区，也开始变得更加活跃了起来…… 很多很多的记忆都变得清晰明了。 小时候和同学第一次打架，初中时喜欢的女同桌脸上有几颗痣，十五岁那年去钓鱼钓到了几条…… 先是这种原本比较模糊的记忆，得到了加强。 随后是遗忘掉的记忆的找寻，婴儿时期第一口母乳是什么味道的，三年前又二十一天的早饭吃的是什么，十年前跌倒的时候，那石块是什么颜色…… 这些记忆开始模糊化了起来，虽然仍旧不清晰明了，但硬生生是被想起来了。 最后，这些东西全部又被深藏，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一个片段…… 那是他最深刻的记忆，在不使用任何能力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回想起来的片段，是一个他思索了无数次也没得到答案的片段。 那就是实验当天晚上的事件…… 那是下午，如果记忆不被加强的话，钱笑记得是6点多点，但是现在他记忆清晰，那是下午六点18分。 那天刘寸心给他检查了脑部伤口，确认了上次的植入手术已经彻底愈合。 “没有任何感染迹象，这种生物材料看来没有增添你脑部的不适感……”刘寸心说话之间扒着钱笑的头皮，用强光仔细查看着，此时的钱笑似乎是一个光头，“嗯，外部创伤也愈合的很好，上次给你理掉的头发也还没有生出。” 说话的刘寸心很满意，然后摸了摸自己光头上同样部位的那个伤口，“我这边比你好的还快，可惜头发长出来了一点，不过没差别了。如果需要二次实验的话，再剃掉就行了。” “什么时候开始？”钱笑从实验床上站起来，“如果这次发明成功的话，那这项技术能运用到的领域就太多了。商业、刑侦、精神治疗……专利价值估计能达到千亿级别，诺奖应该也是我们的。” “我不太关心这些。”刘寸心说话的时候，走到了一个玻璃房旁边，在玻璃房里，有很多很多的老鼠。并不是试验用的小白鼠，而是那种最常见的灰不溜秋的普通老鼠，只不过此时很多老鼠呆立着不动，忙着梳妆打扮自己，哪怕这玻璃房里有一条毒蛇，它们也无动于衷，似乎自己身上的皮毛整洁与否，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我更关心的是，这群老鼠什么时候会死光……或者说，它们已经死光了。”刘寸心说话之间，使劲的敲击着玻璃房，希望能唤起一些老鼠的注意，“我期待有反抗者出现，哪怕一只都好……” 咚咚咚！ 咚咚咚！！ 刘寸心使劲的敲击着玻璃墙壁，但是没有一只老鼠关心外面的事情，看了那边一眼之后，继续梳理着自己的皮毛。 “真是一群漂亮鼠啊。”刘寸心感叹道。 第六十章 交流 在记忆戛然而止的时候，钱笑睁开了眼睛，他的实验已经结束了。 “你怎么这么快？” “是啊，比我俩快这么多。”钱笑的实验过程仅仅只有十几分钟，比起唐安和小陈两三个小时的历程，确实算的上超级迅速——虽然先前就有心理准备，但是比他们快这么多仍旧没想到。 “我实验次数太多了，所以快。”钱笑也没多做解释，“现在晚上十一点多了，不能耽误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 “哦对了……”钱笑出发之前，交代了陈国强一件事情，“陈队，这机器可是十分珍贵，最好找人看住了，世界上就这么一台。” “不用你说，我也会看好他的。”陈国强对于钱笑的态度不像江涛那般充满了怀疑，但是更不会像唐安这样很信任他。 他对钱笑持一个有限度的怀疑态度——不会全信，也不会不信。所以说，他现在心中也有怀疑，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钱笑布的局，为的就是把机器引到这看守不严密的村落。 所以不用钱笑提醒，他也不会大意。 “你放心，你们那边尽管过去，这边我会带一些人，亲自看守这机器，等你们那边事情忙完了，这边机器明天早晨天一亮，我就送回去。” “那就好，唐安，小陈，我们仨就出发吧。午夜时间已经到了……” “好。” 门外的车辆早已经守候多时，钱笑三人一离开村部就乘坐上了警队里的车辆，然后火速前往封喉村。 十公里的路程在村道上开，就算白天也就二十分钟，而现在已经接近子夜，路上没人，全速行驶之下十分钟多点，就来到封喉村下方。 由于警局限令，封喉村夜晚之后就已经没人了，警方把好事者驱逐到了更远的地方，自己在村落下方安营扎寨了。 “唐队，上面就上不去了，就到这了。”在土坡下方，充当司机的警员停下了车，“你们一定要小心啊。陈队交代我们在这边看着监控录像，出问题了，我们会马上增员你们的。” “放心吧，都三天了，那老太婆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唐安没说话，小陈却一改往日习性的接了一句话茬，随后和两个沉默不语的人，一同走向了上坡。 黑夜里拿着手电，上了坡先是路过那石狮子，随后就彻底进入了荒村内部。 这次一走进荒村内部，唐安和小陈就同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人格力增强了之后，情绪感觉变得好敏锐……”唐安感受着情绪的变化，“一进到村子，就明显感觉到情绪变得压抑了起来。先前都只有很迟钝的感觉……” “这么说钱博士还真是敏锐，我们加强了之后才这样，他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比我们厉害很多。”小陈开了一句钱笑的玩笑，“这加强之后，估计黑狼都不是对手了，上次那黑狼就差点被捉住。” “心态不错。”看到压抑和沉闷都没太影响到唐安两人，钱笑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消息是，这奇怪的气场还在，就说明黑狼还没有走……这次我们没有扑空。”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在荒凉的村道上，这次每个村道的路口处，钱笑都看到了有那种无线视频摄像头。这种摄像头一般警局没有，应该是临时配置或者临时买的。 有了这么多个摄像头的话，他们的一切行为也都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穿过几个路口的摄像头之后，钱笑还是决定在上次的落脚点，也就是在侯府等待黑狼。 一是她出现在这里的次数最多，二也是钱笑相对更熟悉这里。 黑暗中打开侯府斑驳的大门的时候，钱笑本以为会先看到监控，看到警队给他们留的生活用品，或者干脆就先看到满是荒草的前庭院落。 但是打开门的一瞬间，钱笑有些呆住了，因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庭院当中站着的一个人影，一个骨骼宽大，头发斑白的奇怪人影。 黑狼，原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一幕来得太过于突然，或者说来得太过于突兀，不光钱笑愣了一下，唐安和小陈也没反应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吧……” “我感觉是开门的瞬间睡着的。”钱笑十分讶异，“这次不需要任何情绪的积累吗，直接就能催眠？太可怕了……这不可能。” …… 钱笑这边突生变故，而在村外，一辆巨大的商务车内，几个警察看着眼前的监控录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等等，画面这是停了吗？”在监控视频里，钱笑和唐安等人在推开侯府大门的一瞬间，定住不动了，“卡了吧？信号不好？” “不对不对。”这边刚有人准备检查下接收器的时候，一个眼尖的看到了不对劲，“你看他们脚边的草，好像在动……是我看错了吗？” “没，就是在动，风吹的，小陈的头发向着草的同一个方向动了。视频没卡住。” “那就是。” “他们睡着了？”虽然已经听说了封喉村事件的一些关于催眠和情绪干扰之类的推测，但是亲眼瞧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群人，刚才还好好的呢，推开门的一瞬间就定住不动了，这眼前的情景配合着荒村古宅，让所有人都背后发凉。 然后这还不算晚，在众人盯住屏幕，以防唐安等人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举动的时候，屏幕里的画面忽然再起变化。一个人影似从一个监控外的地方忽然走到了视频这里，然后对着视频咧嘴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 “你俩冷静一些。”钱笑这边，他在看到黑狼的瞬间自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已经进入了梦中，但是这次有备而来，倒不像上次那般手足无措。 “黑狼，我知道你是能交流的……能聊聊吗？”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这次钱笑也并没有直接攻击眼前的人影，他尝试着和对方交流。 钱笑曾经医治过潘婆婆很长时间，花费大量金钱精力免费医治的一个交换条件就是，研究。 潘婆婆的超级人格很有研究价值，无论是猎人还是黑狼，都是亿万人中无一的绝好的研究对象。而猎人和黑狼同时存在一个人的体内，两者又是对立关系，那就更是瑰宝一般的研究对象了。 钱笑了解黑狼人格……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过只要是人格，那他的前提就是一个人，就算是疯子，也不是说完全没法交流，只不过他的行事更乖张做法更疯狂，交流更困难而已。 钱笑研究的就是和精神病患交流，所以，他现在既然面对面和黑狼站在一起，对方也还没有展现攻击意图，不如就先聊聊。 “你搞这么大的动静，有什么目的吗？” 第六十一章 滨海五院 “让我放开手脚杀戮，还有什么目的。”黑狼张口说话了，抬起的眼睛黑瞳里满是嘲笑的意味，“而且人人都有正义感，听说我这是在做好事。哈哈哈哈，我很满足！” 说完这句话，黑狼便不再言语，直接冲着钱笑和唐安等人扑了过来。 他的速度很快，和上一次比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快一点，但是此时在唐安等人的眼中却不是那么无法捕捉了。上次黑狼扑来的时候，唐安和小陈只能看到一道黑影，连人形状都是模糊的。 但是这次黑狼冲过来，唐安不但能看清人影，甚至能完全捕捉到他的动作轨迹。人格力的增强，让她在梦中拥有了和黑狼抗衡的力量。 黑狼这次的第一目标仍旧不是钱笑，钱笑的思想入侵能力让黑狼一直有些忌惮，他这次第一攻击对象是唐安。 冲锋而来，唐安看到黑狼骨节粗大的手掌弯曲成钩子的形状，向自己的脖颈处袭来，原来她惯常使用的招数是这个。先前众人只看到黑狼扑向谁谁立刻被甩飞或者倒地，原来是被拧断了脖子。 不过这次唐安不会让他如愿以偿，在那干枯树枝一样的指关节袭来的时候，唐安就提前做好了防御姿势，一手去抓黑狼的手指，身子侧后闪身，同时膝盖用力抬起，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在擒拿住黑狼手指的瞬间，闪身膝撞，一下结结实实的顶在了他的腹部，同时唐安手指发力，想把黑狼的食指中指直接掰断。 这是擒拿术里最狠的一招，一般人如果被这么来一下，登时就是指骨断裂腹部岔气，失去战斗力了。但是黑狼很明显不是寻常人物，直接被掰弯之后竟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扭曲状态，不但没有断裂的迹象，似乎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至于腹部的膝撞，效果也差不多，黑狼完全没有受伤的模样。 但是这并不是说唐安的擒拿一点用都没有了，她还是控制住黑狼两秒钟的，而旁边的小陈也趁着这个空挡，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掏出了手枪，近距离对着黑狼的头部射击了起来。 砰砰砰…… 三声枪响，第一枪打在了黑狼的头骨处，一朵血花炸开，子弹卡在了他坚硬的头骨上，第二枪第三枪则被黑狼的手臂挡住，子弹钻破他的手臂陷进了肌肉里面。 “吖！” 与此同时的，黑狼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小陈正想开第四枪，但是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有软绵绵的感觉传来。钢质的扳机忽然变得如同巧克力一样柔软，“啪”的一声就断裂了，随后他惊讶的看到整个手枪如同放进烤箱里的热巧克力一样，直接融化了开来，融得他满手都是。 “不用惊讶，这都是梦境。虽然都是我们脑子里生成的，很明显他也能小范围控制一部分。但是不用怕，他控制不了人本身，因为思想是我们自己的……”钱笑这边出声安抚了一下失神的小陈，那边就伸手去抓黑狼。 相比唐安和小陈，黑狼明显更忌惮钱笑的攻击，她在这一瞬间挣开唐安的束缚向后一跃，再次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再次站在院落中后，黑狼似乎有些讶异这次的三人怎么这般不好对付，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之后，竟然果断逃跑了。 “他怎么这么怂？”明明还占着上风，转头说跑就跑，“和他长相气质不符合啊。” 黑狼翻墙逃跑，这边三人翻墙就追。 在人格力量的加成之下，三人翻墙如履平地，追击的时候速度也超乎常人。 从山坡上追到山坡下，只用了平时不到一半儿的时间，然后众人一路追击，又来到了村后那平静的湖水边。 黑夜中，或者说在今夜的梦中，没有一丝的风吹拂，整个湖面如同一面漆黑色的镜子，连一丝一毫的波纹都没有生出，看得诡异万分。 黑狼逃到这里之后，就“噗通”一声打破了这面漆黑镜子的平静，一下翻身跳了进去。再之后，湖面就又变得古井无波，漆黑一片了。 “这咋办？”追到这里之后，小陈有些害怕了，“这湖怪的很，不会是引我们进去的陷阱吧？” “是怪异的很。”钱笑也犹豫了，他盯着湖面看到了反射出来的有些扭曲的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都到这里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掉吧？”在两人踌躇不前之下，唐安急了，“这次抓不到他，打草惊蛇了，之后他不知道跑到哪去，再也找不到了。” 唐安说的是实话，黑狼虽然看起来极为凶残，但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狡猾的性子——这点钱笑在给潘婆婆治疗期间，就有所感受。当时的黑狼还处在弱势期，不但被钱笑围追堵截，在精神世界，猎人人格也一直在狩猎它。 但是无论是钱笑，还是猎人，都没有真正抓住过黑狼，每次苗头不对，他就销声匿迹，直到瞅准机会，再次发力。所以，一直以来，钱笑只能压制，却无法彻底摧毁这个畸形的人格。 这次如果让他感觉到不对劲跑了，下次再想抓他，难度就更高了，甚至他会躲开钱笑等人去猎杀其他无辜的人。 “跳下湖，你也弄不过他啊。”小陈看着湖面还是有些害怕，“说不定他过一会憋气不住，就上来了呢？” “你胡扯，这是梦，我不信他能把自己憋死。”唐安说话之间推搡了小陈一把，“到底下不下去，三个人一起下去，不一定没有胜算。如果放过他了，就永远没胜算了。” “投票表决吧。”钱笑想了想，“我不同意下去，进了它的主场，我们没有优势。” “我也不同意。”小陈立刻符合。 “行，你们不下去，我自己下去。”唐安被逼急了，纵身一跃，进了湖水。 事已至此，钱笑看了小陈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也无奈的跃下了湖面。 噗通！ 在钱笑接触到那死寂的湖面的瞬间，如同坠落到了一个无底深渊。 这感觉如同做梦的时候，忽然从床上掉下来一般，坠落感几乎把他惊醒。可当坠落感彻底消失的时候，钱笑睁眼看到的不是荒村中自己苏醒的场景，而是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非常非常熟悉的地方。 滨海五院。 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第六十二章 时间到 国内专门研究精神学科的研究所不多，曾经的滨海五院说是全国最好的精神卫生研究中心，都不为过。 除了钱笑等人之外，这里也有着大量的专业精神科医生，以及一些名牌大学毕业的年轻研究员。 精神学科在国内起步的较晚，很少有年纪很大的老专家，因为90年代中期才真正引入了一些概念性的东西，也刚刚和国际接轨。 曾经的钱笑和刘寸心，就是这国内最大研究中心的执牛耳者。在五院的时候，刘寸心是很快乐的，他在这里做出了自己毕生的研究成果，无论是电突触共融技术，还是人格增强技术，都是在这里突破的，是他人生中里程碑式的一段经历。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变故的话，他现在应该站在学术界的最前沿…… 钱笑出狱之后，一直想回去看看，但是一直没有时间。他想不到的是，现在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哪啊？”小陈没见过这个地方，或者说只在图片里见过这里，而且图片和现实差距太大，他没认出来。倒是唐安对这里更熟悉，一眼看出了这个地方，“这是五院，只不过和现实中的区别很大。” 此时眼前的五院，虽然还保留了大体的模样，但是整体色调和现实中非常不同。 而且更加荒凉。 现在的五院虽然已经被查封了两三年时间，曾经的科研大楼，曾经的住院部肯定也都是破败了下来，但是两三年的时间，再破能破到哪里去。 现在眼前的楼，更像是荒废了数十年之久的，上面窗户脱落，断壁残垣，楼下的蒿草长到了半人多高。与其说是一个破旧的研究院，倒更像是二战时候残留下来的某个秘密基地。 “怎么跳进湖水中就来到了这里？”唐安四周扫视了一番之后发现了更多怪异的地方。 这个巨大的医院，似乎是独立存在的，院落外面一片荒凉，似乎无边无际的通向了黑暗深渊，也就是说，众人想找到黑狼，只能深入医院内部。 “真吓人啊，要不要进去啊……” “来都来了。”唐安仍旧是“前进派”的。 只不过这次，钱笑也点了点头，“事有蹊跷，不过确实，来都来了。” “这是我最烦的词语。”二对一，小陈无奈，只能跟上。 三人从医院的大门走入医院内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座喷泉，这喷泉叫做五环水，曾经是五院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此时五环水流内，喷出的是一些腌臜物事，再加上众人心情不在于此，不看也罢。 绕过喷泉之后就是这个医院的大院落了，这院落以前是就诊人临时停车，还有病人散步的地方，但是现在已经长满了荒草。在众人摸索着继续前进的时候，荒草草丛忽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家此时神经都已经崩到最紧，当下警戒。 但是不一会，草丛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响，“别动手，钱医生，是我。” 草丛分开，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她一边从草丛里走出来，一边惊恐的四下张望着，似乎也在怕着什么。 “你是。”钱笑确认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但是和第一次看到黑狼一样，有强烈的熟悉感，“阿敏？” “对啊，是我，是我。”阿敏看到钱笑一下认出自己，脸上露出了喜色，“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潘婆婆的所有人格特征我都记得。”钱笑看到她确实是阿敏之后，脸上也露出了喜色，“还有其他人活着吗？我以为你们这些人都死掉了。” “有其他人活着，但是具体有谁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敢进去啊。”阿敏指着医院科研大楼和住院部的方向，“里面太吓人了，黑狼每天都在里面捉我们，想把我们抓住然后吃掉。我没被抓住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特别胆小的，一开始有风吹草动的时候我就跑了……钱医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赶紧出去吧，那黑狼现在太厉害了，连猎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进到医院内部之后，会变得非常凶残，你不是他对手的。” “这里是哪里，你能告诉我吗？”现在钱笑最想搞清楚的就是这个，“这是你们的人格世界吗？” “不是，以前这里是我们的人格世界，但是以前很小的，就好像你那个地下室那么大，大家相互之间有一道门，一般来说，很难互通。我只从门缝里见到猎人和黑狼出来过，但是他们出来就打架……如果黑狼打赢了，就会试图敲开其他人房间的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某一天，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再之后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是个女的，梳着很长很长的麻花辫，就是几十年前那种。大概有这么长……”阿敏比划着自己的臀部，示意辫子大概垂到了这里，“长得怎么说呢，浓眉大眼的挺漂亮的，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呃……” 在阿敏说话的时候，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打断了自己的话。再之后，钱笑就看到她的肩头开始流血，一个弩箭的箭头露了出来。 “是黑狼！”钱笑看到弩箭的瞬间就冲着箭头所指的反方向追了过去，果不其然在草丛中看到蛰伏的黑狼。 钱笑刚想过去继续抓他，但是后者如同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一样，忽然遁地而入，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唐安的身边。 唐安本能的抵挡，但是黑狼在这里明显比在众人的梦境中的时候更灵活也更恐怖，两人乍一交手，没过两招，唐安胳膊就被扭断，手腕直接被黑狼拧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很明显是粉碎性骨折了。 钱笑和小陈赶忙上去帮忙，但是三人合围之下，黑狼仍旧游刃有余。 而三对一刚打了没多久，另一个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小陈的速度和力量在持续的衰弱，刚开始扭打的时候还能和黑狼过过招，但是很快的，就跟不上他的速度了，整个人变得如同普通人一样虚弱无力。 “完了，我时间到了！” 第六十三章 长眠 小陈的迅速衰弱让场中的局势陷入了一个绝望的境地。 本来三打一都打不过，现在二打一，再加上唐安一条胳膊不能用，几乎立刻就打不了了。钱笑这边还好，黑狼不是太敢触碰他，唐安小陈加上阿敏，三人可能在下一秒钟就会身死当场。 朱琳的情况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人格死掉了，那同一时间脑应激反应过度，身体也会死亡。 事已至此，钱笑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一次反击趁着黑狼不敢触碰自己的机会，立刻把手掌插进了地面之中。 离开梦境最好的方式就是破坏掉这个梦境，让梦境变得虚假，人自然就清醒过来，上次钱笑就这么出来的，这次依然如故。 在脑中的海绵体的作用之下，钱笑思想入侵了这个梦境之中。 可是和上次梦境的直接崩溃不同，这次的梦似乎非常坚固，一时间虽然周围天空和荒草有一点点扭曲，但是大体景象竟然没变。 “我需要一点时间。”钱笑把脑中海绵体的功率开到最大，形成最强力的神经元电流，但是即使如此，也仅仅是加剧了周围的崩溃速度，没办法一下子离开。 这个世界太坚固了，无论是作为人格世界，还是梦境，都太过于坚固。就好像梦中梦中梦中梦一样，被人套上了无数的“皮”，每当破开一层，下面还有一层在等着他，现在的钱笑别说破坏这个梦境了，就是在上面破开个窟窿，都要花费大量的力气。 “帮我拖一下。” 黑狼看到钱笑在破开这个世界，立刻就想阻止他逃跑。这边身型一闪就来到了他背后，用手中的弩箭托使劲的撞击了一下钱笑的头部，让他差点中断行动。 这是几人唯一逃跑的希望，小陈这时候也想不了太多了，上前就砸黑狼的头部，但是他现在力气小的如同幼儿，根本动不了黑狼分毫。关键时刻，还是唐安扑了过来，用身体死死的压住了黑狼，给了钱笑最后的时间。 最终，钱笑从这个“坚固无比”的梦中，破开了一个如同烧坏的纸板窟窿一样的黑色洞穴，然后人就掉了进去。 “快走啊，别管我。”唐安力气再大，也仅仅能拖住黑狼一下，下一瞬间她就被甩飞，小陈看到这景象一咬牙关，也跳进了黑色窟窿之内。 …… 等两人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钱笑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是看现在在哪，等看到那朱红色斑驳掉漆的房门后，知道自己逃出来了。第二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检查，身边两人，先是摸了摸唐安的脉搏，还在，在摸到小陈脉搏的时候，他被惊醒了。 “啊啊……啊！”连着惊叫了三声，小陈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还保持着战斗的警戒。 “别啊了，醒了。” “呼……”如同最长最恐怖的噩梦中惊醒，小陈即使缓过神来之后，也依然捂着胸口顺着气，嘴里絮叨着“再也不去了”之类的话。 人格变弱之后，小陈又回复了先前的模样，变得有些胆小。 好容易胸口气闷的感觉平顺下来，小陈这才敢回忆起昨晚的“梦境”，“唐队长她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钱笑蹲下身子又检查了一下唐安的体征，“好好的。” “可是，我记得昨晚她没有逃出去。”小陈回想着昨天最后的场景，那时候钱笑已经被自己开的窟窿融了进去，但是唐安却被甩飞了，“可能是她最后又跑进来了？” “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昨天晚上，我逃出来之前，她被黑狼打飞了。”小陈想到这里之后，试着出声唤醒唐安，“唐队长，唐队长？” 两声叫唤之后，唐安依旧没有苏醒。 钱笑看到这也发现不对劲了，他用更激烈的方法试图唤醒唐安，但是依然没有奏效，等手都动上了，她依然没有反应之后，两个人有些蒙了。 “咋回事啊这个？”小陈掐着唐安的人中，“是不是让黑狼给打死了？” “死了体征肯定不是这样。”钱笑分析着现在的情况，“你是说她最后没出来对吧？” “对。” “那有可能是还在里面，但是黑狼没抓到她，或者说，黑狼抓到她了，但是没杀死，只是囚禁在了那里……” “那怎么办？” “我想想办法……”钱笑说是在想办法，实质上手拖着唐安的后脑，再次启动了电突触增强海绵体，但是这次入侵和昨晚的逃脱一样，非常困难。 那个一层层套皮一样的意识世界，不知道是谁构造的，太过于坚固，钱笑想启动最大功率，但是一整夜精神消耗太过于剧烈，刚增大功率整个头都眩晕了起来——他需要休息一阵子，才能入侵这么“坚固”的地方。 “我们先回去吧。”尝试了一次无果之后，钱笑叹了一口气，“我猜不出意外应该是黑狼把她禁锢在那所医院了。具体为什么没有杀她，我不太清楚……也许往好了想，她被打飞出去之后看到我们逃了，她也逃向其他地方了。阿敏是一个非常机警的人，不然也不能在那个地方活到现在，说不定阿敏带着她躲藏到什么地方了。你放心，等我回复一口气， 我就去那里救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陈转头看了看天亮的村庄，“说好视频监控呢，怎么也没一个人管管我们……” “不是说晚上不让进来吗。”钱笑说话之间蹲在地上，“先别管别人了，来，小陈，搭把手帮我把唐安放在背上，我把她背回去。” “得了吧您，听说你身体弱的很，还是我来吧。”小陈不愧是警校毕业的，说话之间就一个人拉起了唐安，一百多斤的女人很轻松的就背在了背上，“别看我这样，我在警校的时候还是长跑冠军呢，论智商我不行，比这个，你不行。” “其实我大学的时候体育也很好，后来实验做多了，才成这样。”两个人边走边聊，似乎在排解着心中不舒服的心情，这次非但没有抓到黑狼，又折进去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了。 “是吗？看不出来……实验效果还能减肌肉啊？”小陈看了钱笑胳膊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信，这一摇头，眩晕感也随之而来，“钱博士，这脑袋怎么这么晕，你不是说做那个人格强化，只弄一次的话，没什么后遗症吗？” “那不是机器造成的，是黑狼打的。精神创伤听过没？” “听过，不过不是这个词吧？我再没文化，我们那警校也是本科的，你别唬我啊？” “效果差不多，一个是事件造成的，一个是直接造成的，不过你这个好的快，回家休息十几天就好了。” “哦，是该休息休息了……”连续两次跟死亡擦肩而过，警察也是人，更何况小陈这种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诶，钱博士，我这算工伤吧？能请假吧……” “算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背着唐安下到了山坡下面。 奇怪的是，下到下面也没发现有人迎接，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却没有一个警察外出活动。如果不是驱散的话，这个点，就算是那些主播和好事者们，也应该有部分起床了。 “不太对劲。” “是，全村都有监控，我们下来了都没人出来……”两人一边警戒，一边走到了监控车辆那里，打开大巴车的车门后，他们看到倒了一地的刑警。 第六十四章 糊糊 刑警队终究是出事儿了。 不光是村外留守的这些刑警，包括陈国强那边也出事儿了。 留守的刑警，睡了一夜，据说他们在监控画面里看到了一个人影，对着他们视频镜头呲牙一笑，然后之后的事情大家都是一片空白。但是翻看监控录像的话，视频记录里却根本没他们说的这一幕。 这些人失去意识还好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但是陈国强那边就不同了，他们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然后机器丢了。 对，就是那个全球只有一台，曾经钱笑和刘寸心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研制的那台人格增强器。 再之后，封喉村也就不闹鬼了。 在唐安昏迷之后，钱笑和小陈因为精神创伤，也申请了休息。 而后，当天夜间，就有一群胆大的驴友和主播组队趁着警察不注意，突破了封锁趁黑偷偷摸进了封喉村，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刑警们通过监控视频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即派人把这群人拘留了，但是大家惊奇的发现，无论刑警，还是驴友，都没事儿。 再之后的事情，就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似乎有些顺理成章。 经过多次实验之后，封喉村，似乎已经没有危险了。 危机解除之后，谣言自然消散，警察们不可能永远驻守在这里，一个荒山野岭，也不可能永远拉着警戒线不让好事者们进入。当大家进去发现没什么意思的时候，网上的那些看客们，也是嘘声一片的作鸟兽散了。 毕竟封喉村出名的是鬼，没鬼，大家看个什么。 当然，网上也有零星的自诩理性的看客们，发出疑问，为什么没有鬼，刑警们要封锁那么久。不过这种疑问很快被其他网友解惑——肯定是有凶杀案发生了，有凶手在，所以，不让普通群众进入。 至于后续的抓捕情况，警察没透露，又解除封锁了，不是抓到凶手了，就是凶手流窜到其他地方了。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网上捉鬼盛会，最后也是闹得一地鸡毛，除了江涛打人的表情包外，什么都没剩下。而恰逢此时，某个明星离婚出轨的消息传出，迅速的承接了好事者们的下一波注意力。 这是外部的情况，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解决了，没热闹看了。 但是内部情况却比这复杂百倍，封喉村的事件是真的解决了吗？封锁是真的解除了吗？ 都没有。 凶手没抓到，消失的人没找到，那价值连城的机器丢了，江涛被停职，陈国强也被处分，医院里现在还有一个刑警副队长，长眠不醒靠着打葡萄糖点滴维持着生命。如果网上的事件结尾是一地鸡毛的话，那警局内部就是雾惨云愁。 而且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钱笑。 钱笑出狱是因为爆炸案，而后再次入狱就有了封喉村失踪案，再之后的催眠，梦境，以及最后的唐安昏迷和机器失踪。 所有所有的这一切，受益者应该说都是钱笑本人。 而且至今为止，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除了和他有关联，和任何人都没有了关联。江涛曾经的推论现在被越来越多人相信，钱笑的身份重新变得敏感了起来。 江涛现今虽然被解职了，但是他对这个案子却更加上心了，失去了职位少了很多耳目眼线和职权，但同时也能让他做起事情来，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封喉村案件结束后的第三天中午，江涛联系上了一个人，约在了滨海某个小饭馆。这个人并不是他们小组的成员，而是法医柳媛媛。 “来来来，柳大美女，请请请。”江涛约柳媛媛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一个小跟班，不是别人，正是被他打的那个叫彬少的主播。不过看此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跟在江涛身边，整个人畏畏缩缩再没有了先前的气势，估计这几天也是让收拾得不轻。 “站在门口，站好喽，看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听到没有？”招呼了柳媛媛一声之后，转头江涛的就如同戏班子的人似的变了脸，眉头紧缩凶神恶煞的一巴掌招呼在了彬少的头上，“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涛哥，守着门。”这彬少本命王岩彬，前几天刚出院就碰上了江涛，而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一天一顿打，打的十分专业，一点皮外伤都没有——但是很疼。报案验不出伤，他就找了几个朋友，但是寻常人哪里是江涛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收拾掉，现在的王岩彬是孤家寡人被江涛治的已经近乎绝望了。 “嗯，你小子别想着跑，你跑哪我都能把你揪出来你信不？” “信。”王岩彬赶忙点头。 “嗯。”江涛转过身子，对这柳媛媛，自然又瞬间换上了亲切无比的笑脸，“柳大美女，我菜已经备好了，知道你下午还上班，就没拿酒，不然真想跟你喝两杯。” 江涛说话的时候就打开了房间的包间，把柳媛媛给让了进去。 “你找我什么事儿？我记得我们不熟。”柳媛媛虽然嘴里这么说着话，但还是坐了下来，也没跟江涛客气，直接就吃了起来，“拿两瓶酒吧，心情不好。” “得嘞！”江涛点头，对这外面，“那什么彬少，去柜台上拿两瓶二锅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柳媛媛吃着凉拌黄瓜，抬眼看着江涛。 “想跟你合作一把……” “怎么合作？” “你信钱笑吗？”江涛直入主题。 “不信。”柳媛媛摇了摇头，如果说警局里谁最不信钱笑的话，江涛算第一，那柳媛媛绝对算第二，这一切也是有原因的。 “你为什么不信他？” “呵，记得第一个爆炸案吗？” “记得。” “死的有个叫黄叶的，就是你们在她家搜出末日时钟，然后自己把自己憋死那个。” “对。这个人我印象很深。” “当时我负责解剖的这个尸体，死法离奇就算了，最关键不在死法，而是别的……”柳媛媛说话的时候，门被敲开，彬少送酒过来了，柳媛媛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毕竟接下来的话题比较敏感，而这个彬少事件她也知道，知道他是个主播，指不定就能说到网上去。 “你去饭店外面转悠，离远点。”江涛识趣的把他赶走，而后柳媛媛等脚步走远才说道：“我是专业的法医，就这方面的知识我自认不逊色钱笑，但是那天他来这之后，我什么信息都没有获取，他是怎么从尸体上得到炸弹的存放地点的？人死之后，大脑几分钟之内就开始瘫软，变得和面包糊糊一样，他就算是什么科学家，还能从一团浆糊里知道什么信息不成？反正，我不信他。他知道炸弹的信息，肯定是因为本来就知道。” 第六十五章 三方 “太好了，总算遇到一个明白事理的。”听到柳媛媛这么说话，江涛十分兴奋，“看来我真没找错人。先前的那些，无论是陈国强还是唐安，都被钱笑给骗住了，看来还是你这种专业啊。但是，先前为什么不说呢？” “我说什么？”柳媛媛皱眉，“第一，我是一个法医，不是刑警。第二，我说的话一点证据都没有，全是推测，这话我说出来，和你说出来，有什么区别吗？你不是说了吗，下场是什么？” “也是，不过一起说的话，总算人多力量大更有话语权。不过，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江涛踌躇的摇了摇头，“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猜到一些。”柳媛媛点了点头，然后拧开二锅头的酒瓶盖，使劲灌了一口，“是因为朱琳的事情吧。” “对，朱琳是你表妹，我这两天查到的信息。而且听说你们关系特别好，甚至她考警察也是受你影响的。”江涛的信息来源还是很灵通的，这些天他把警局人的资料都查了一遍，一是想再滤清一下，里面究竟有没有内鬼，二也是想找一个突破口。 “是，她从小就崇拜我，后来考警察也是因为这个，她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柳媛媛说话的时候，又闷了一口酒，江涛也不阻止他。 “所以，这件事情既然你认定和钱笑有联系，就不应该置之不理，和我联手吧。”江涛适时抛出橄榄枝，“你在警局里，消息肯定比我更加灵通，而且在一些事情上，也有话语权。而我现在脱了警服，在外面行动反倒更加方便了，如果有什么你想处理而不好出面的事情，我都能帮你办了。咱们里应外合，倒不信抓不住这姓钱的一点把柄……” “我想想。”面对江涛的提议，柳媛媛很是心动，但是却没有一口答应，毕竟现在做这事情，一是涉嫌违法，二也是如果这些事情都是钱笑做的，那他背后肯定有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再加上钱笑本人的巨大危险性，这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事情。 哪怕心中的愤怒和冲动已经要满溢得喷薄出来，柳媛媛还是镇静的喝着酒，夹着菜。 她这种表现让江涛非常满意。 因为江涛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优质的队友，而不是一个猪同伙。 面对钱笑，一个猪同伙一点用都没用甚至还会暴露他本人的意图，现在柳媛媛的冷静，沉着，不动声色——都是对付钱笑最好的武器。 “对，肯定是得想想。我电话号给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江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和柳媛媛讨论关于钱笑的内容，开始招呼她吃菜，“来来来，吃，我不像钱笑那么有钱，招呼不了你什么好的，不过这家我来过至少三回了，苍蝇馆子味儿才真的地道！我跟你说，大饭店都是制式的菜，追求的是大家感觉还不错，但是刁钻的手艺就算有，也不敢使……真正好吃的东西，都在这街边呢，他家招牌就是这筋头巴脑……” …… 钱笑现在的境况有些四面楚歌的感觉。 柳媛媛和江涛这边达成初步同盟，对付的就是他。 而另一边，一股更有力的力量，也在商讨着这件事情。 刘局长，和陈国强——他俩代表的其实就是整个警局的力量，代表的是组织的力量，组织的矛头对准谁了，那他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很难使的出来。 不过这俩人倒不像江涛柳媛媛那般对钱笑是完全的不信任和敌对，他俩只是从比较相信钱笑，变为了有些怀疑，然后怀疑程度逐渐加深。 “陈儿啊，对丢机器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此时在刘局长的办公室之内，刘局长敲了一下桌子，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认为和钱笑的关系大吗？” “和他肯定有关系，但是我更倾向于，他是被人利用了。”陈国强这件事情也来回想了好几天，“如果是他做的这件事情，完全可以把自己隐藏的更深一些，甚至机器被江涛找到之前，就能转移掉机器。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引子，如果让我来判断的话，应该是除了钱笑之外，有这么一伙人。他们非常了解钱笑，甚至了解钱笑的科研成果，和两三年前的五院关系也非常大，但他们并不是听命于钱笑，而是另有组织。” “另有组织……”刘局长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刘寸心，你确定死了吗？” “死了，虽然身体被切开，还被老鼠啃噬过，但是第一，面容保存的还算完整，从面部特征就能看出来是本人。第二，法医验证过，无论血型牙齿还是dna都和本人匹配。他不可能还活着！” “那其他的科研人员呢？那么大的精神卫生研究中心，科研人员不可能只有他俩吧？” “对，他俩是领导人，但是其他的助手，研发人员，甚至刚毕业的打杂的学员……都为数不少。那么大一个机构，光靠俩人肯定无法运转。”陈国强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但是当年的事情爆发之后，这些人死伤了一大批，然后还活着的，都散布到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了。” “嗯，从这方面调查，虽然调查有难度，但是从封喉村的事件还有机器丢失事件已经可以确定，这所有的事情，还有神秘组织，跟曾经五院的流失科研人员，有巨大的关系。从他们身份出发，一个个确认幸存者现在的工作地点，工作情况，婚姻状况，家庭情况……着重排查那些近期在滨海市周围，没有稳定职业，稳定家庭，没有子女的人员。” “是。这边就去办……”陈国强准备转身离开，但走到一半儿，又转身回来了，“对了刘局，江涛那边的事情咋处理，还有他那个留下来的小组。” “不用管。那些人本身就是上面下来的，不归我们管，而且各个调查能力也都很出色，江涛也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民警察，我们不要干涉他们，说不定他们的调查方向，也能提供新的思路和新的突破口。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知道了刘局。”陈国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六十六章 能力 警局内暗流涌动，作为一个精神科专家心理学专家，说钱笑没有感受到一些敌意和猜忌，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些，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恢复了精神之后，就两次探入了唐安的精神世界。破开那牛皮纸一样厚实的屏障之后，每次钱笑进入唐安的精神世界，都会来到那荒芜的五院之中。 寻常钱笑进入某个人的精神世界或者记忆的时候，都是以那个人为视角的——毕竟记忆本就是以自己做主人公的。 但是这次不同，唐安被黑狼封禁在这个奇怪又坚韧的精神世界之中，每次钱笑进入，都是随机在五院院落的某个地方，根本不见唐安的踪影。 他的最后一次探入是在昨天，他进入那“梦中的五院”之后，在原地寻找了一番，但是没有敢深入。 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唐安现在出不来，要么是被黑狼看住了，以她做诱饵，引自己过来。要么她藏起来了，藏在一个连黑狼都暂时找不到的地方。无论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钱笑都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功夫去找她，而且在找到她之前，大概率会先碰到黑狼。 黑狼在这个独特的世界之内，比其他的地方更强，也更随心所欲。曾经人格增强后的唐安以及小陈三人碰到他，都落了下风。现在钱笑自己如果碰到黑狼的话，根本不是对手，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唐安，自己也得交待到这里。 所以，整件事情，暂时陷入了困局之中。人格增强器丢失了之后，救唐安，没有人手，不救的话，唐安整个身体失去意识，在医院输液维持，也不知道能存活多久。 不过正当钱笑举步维艰的时候，一个消息的传来，让他有了其他的念想——蒋新仁的情妇找到了。 是的，找到蒋新仁情妇这件事，让钱笑看到了突破口。 为什么这么说呢？ 毕竟蒋新仁的情妇，和黑狼囚禁唐安，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这事儿的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钱笑在审讯室的那两天想明白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杀手不出意外肯定是蒋新仁派过来的，那杀手和曾经在王登记忆里看到的“帮他躲过一劫”的人，是同一个人。而以此做推论，钱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蒋新仁肯定有某种很特殊的能力，让他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这么笃定的推论出这么一件看似离奇的结论，是有两条佐证。 首先，如果蒋新仁不知道自己的危险程度，以及审讯能力，他就不会派人这么仓促的杀自己。第一条能佐证蒋新仁知道一些自己的能力，那第二条就比较离奇了，在突击检查蒋新仁和海立秋那天，看他反应一开始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的，但是在审讯过程中，他发疯一样跑了。钱笑感觉除了他感觉到什么，不会有第二种合理的解释。 想明白所有事情的钱笑，猜测蒋新仁有一些感知危险之类的能力。 而这个能力，对现在救出唐安非常关键。 现在人手不足，正面和黑狼战斗没有任何胜算，不如避重就轻，避开危险，绕着他走，指不定摸索一番之后还能救出唐安。 想到就做，这天早晨，钱笑早早的就来到了警局之内。 警局和刑警队经过几天的风波平息之后，大家都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虽然封喉村事件没有圆满解决，但是作为刑警只能继续工作。毕竟警察也不是神，说真的就算没有封喉村的事件，每年局子里也都有几桩悬案产生，甚至有些悬案到一二十年后才有头绪。 有时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不过和其他悬案不同的是，这次牺牲的刑警，有点太多了。 来到刑警队之后，钱笑就看到大家神色不太好，唯一脸色不那么难看的就是小陈了。他因为最后的舍身入梦，被记了大功，看来升职也就剩下熬资历了。 “诶，听说你们把蒋新仁情妇找到了。”来到刑警大队之后，钱笑就拍了小陈一下。 “嗯，放了都，前两天找到的，你在唐队长那，就没叫你。不过已经放了……”小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钱笑之后，咧嘴笑了笑以示打招呼，“她没犯罪，对蒋新仁的生意也不知道什么。对蒋新仁的落脚点，她也说不知道，你也知道，像这种没犯罪的人比较难审，就算她知道什么也不会跟你说的。光靠两句包庇罪，吓不到她……” “哦哦，这样。”听到蒋新仁情妇不在警局之内，钱笑也松了一口气，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很可能暴露自己，而且警局现在已经不安全，人在警局之内，反倒让他不好行动，“她的资料能给我一份吗？” “嗯，就在这呢……”小陈说话之间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文档，上面写着备案人的资料。 从姓名，到年龄住所联系方式，一应俱全…… 钱笑看了一眼，默默记下资料之后就和小陈寒暄了两句，离开了警局。 而当他的车子离开警局没多久的时候，在窗边的柳媛媛就给江涛拨通了电话。 “诶，喂，柳姐……哎呀，可算等到你电话了，什么事儿，那事儿同意了吗？” “别叫姐，钱笑出去了，应该是去找蒋新仁情妇的。” “诶诶诶，好咧，好，我现在就去处理，那情妇地址多少？” “一会给你发过去，别忘了删了。” “好嘞，我办事儿你放心。” 一家小宾馆之内，江涛挂了电话之后，披上床上的衣服就冲下了楼梯。钱笑刚出发，他想赶在钱笑之前到达目的地，这样他就能监视钱笑的一举一动了。 下了楼，刚冲进车里，那边江涛的微信提醒就来了，他看了一眼，咧嘴一笑：“运气不错，这地儿好像离我更近。” 说完这句话，江涛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再次超速行驶在了滨海大道之上。市区直接开到了一百三，如同疯狗一般。 第六十七章 帮手 江涛还是早到了一步。 他按照柳媛媛给他发的地址，提前混入了蒋新仁情妇所在的小区之内，然后根据房号楼层还有窗子朝向位置，确定了一个比较好的观测地点。 蒋新仁资产丰厚，他的头号情妇居住环境也不差。这里是一处高档的小区，房子都是独栋的。蒋新仁情妇的房子墙壁上分布了不少落地窗，甚至有一面墙壁整个都是玻璃组成的。原本用于美观和采光的玻璃，此时成了最好的观察路径。虽然蒋新仁情妇已经拉上了大部分的窗帘，但是寻常人做事，哪有那么细致，对于江涛来说，观察他们轻而易举。 通过窗子，他看到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正穿着丝质的披风睡衣在收拾东西。很显然这两天警察的问话，让她有些害怕了，她想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关于这女人的生活，江涛一点观察的欲望都没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就频繁的看表，因为他知道钱笑出发的时间比他更早，就算速度和距离上有差距，那双方的时间上也不会差太多。 果不其然，数分钟之后，敲门声就传出，蒋新仁的情妇起身开门，随后双方就开始交流。 双方交流的内容江涛是听不到的，但是他很快就看到钱笑说了一些什么之后，蒋新仁的情妇让他进屋了。 随后又是一段时间的交谈，这些东西江涛都司空见惯，钱笑审犯人的手段，江涛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但是他仍旧全神贯注…… 因为这些天思来想去，尤其是封喉村事件之后，他就认定钱笑肯定是在审讯期间用了某种奇怪的催眠手段，来审嫌犯的。以前自己在场，钱笑肯定在关键时刻避开了自己，现在隐藏在角落，江涛认为这次肯定能找出端倪。 而且为了留下证据，江涛全程用手机拍摄着。 在视频中，钱笑一开始还和蒋新仁的情妇聊着天，但是随着聊天的过去，蒋新仁情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再之后钱笑似乎借口上厕所之类的起身路过蒋新仁情妇的旁边，最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两人都定住不动了。 “果然有猫腻。”看到这里，江涛瞪大了眼睛，心中所有的推论终于有了正反馈，他心下彻底激动了起来。但可惜的是，双方僵住不动，只是很短暂的一小会时间，具体的说，只有三四秒钟，这个时间有心人看到肯定会心生疑惑，但是不能作为任何事情的证据。因为几秒钟的时间，也就是寻常人失神的一刹那，作为证据的话，什么都说明不了。 几秒钟之后，一切都回复正常，再之后钱笑和蒋新仁情妇的交流也变得少了，随后起身离开。 因为高档小区安保比较严格，就算是混进来得登记，出门还得登记，比较麻烦，为了防止跟得紧了钱笑看出什么，江涛倒没继续追踪。 毕竟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多了…… 而另一边。 钱笑虽然是精神科专家，但不是刑侦专家，对反侦察的手段所知甚少，江涛跟着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离开蒋新仁情妇家中之后，他就驱车回家了。最近警局对他的盯梢内紧外松，再加上原本负责监视他的唐安和江涛两人，一个昏迷一个离职，现在的钱笑可以说是比较自由。 不过自由也有自由的坏处，现在得不到警局的信任之后，他能借用的力量就少了很多，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 就比如现在找寻蒋新仁的事儿就是如此…… 探寻了蒋新仁的情妇秦窦的记忆之后，钱笑发现这个女的还真的就不知道蒋新仁藏在哪了。 这也很好理解，像蒋新仁这种老狐狸，狡兔三窟不说，更也不可能真的信一个情人。 别说他这种混千门的，本身就是骗子出身，对谁都有保留，就算是一个正经商人，到这关乎身家性命的时候，也很难完全相信一个人。但探寻了秦窦的记忆之后，钱笑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毕竟这女人跟了蒋新仁七八年的时间了，蒋新仁再怎么藏的严实，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 她还是知道一点的。这种事无关乎信任问题，时间长了，肯定会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关隘，但是知道了地点，也就有了查询的方向。 现在钱笑是想把蒋新仁给逼出来，而且由于时间紧迫，还不得不采取一些比较激进的手段。 “可惜人手有些不够。”回到家中之后，钱笑左思右想发现如果脱离了警局，单靠自己来查案的话，人手严重不足。而这件事情又绝对不能让警局的人知道，不然他就失去了和蒋新仁谈判的本钱。 思来想去之后，钱笑来到了自己的书房，找到了一篇通讯录——这厚厚的夹杂着病例的通讯录，是他以前治愈过的很多的精神病人的联系方式。 他在滨海最大的精神卫生中心数年之久，除了做科研之外，当然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治愈病人。精神分裂、抑郁、狂躁、强迫症、恐惧症……他治疗过无数的病人，甚至由于这里名气太大，他吸收的是全国范围的病人。他曾经一手拯救了很多人，而且有些病人有特殊情况的，他并没有收费——毕竟他曾经非常富裕。 所以，对钱笑本人有感激之情的人不计其数。精神病是非常非常痛苦的，能救人于水火之中，又不收钱物，他和刘寸心曾经也因此名声大噪。甚至有些偏激的人，在钱笑入狱后还闹过事，不过这都是前话不提。 曾经钱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主动要求自己曾经的病人帮助，他感觉这有些卑鄙。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时间紧迫，他再找不到合适的帮手唐安估计就撑不住了。 无奈翻开通讯录上的一个个电话，钱笑拨通了手机。 “喂，你好……” “诶，你谁啊？”电话那头传来冷漠的声音。 “我是钱笑。” “钱医生啊，哎呀，你咋来电话了呢，哎呀，你等等啊，都别吵吵！我恩人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个酒局，那人气场挺足，本来闹哄哄的，一声之后全场安静了下来，“诶，钱医生，我前两年听说您……算了不说这个，您能来电话真是太好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您自管开口，什么事儿都行！” 第六十八章 都是高手 滨海。 三江大桥下面。 这是一个市区内相对人迹稀少的地方。 也是曾经怕猫的女孩汤珍珍跳河的地方，本来这里除了偶尔有钓友过来垂钓，没什么人的。 但是今天却来了一大票的人。 这些人有的开着豪车而来，有的徒步而行，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但是无论是谁，来头怎样，脸上都带着期待，还有掩饰不住的敬意。 这些人曾经都是钱笑的病人，和汤珍珍一样，在长年累月挤压下来的痛苦中，挣扎无果，人生如同一片灰色而浓厚的阴云一般。是钱笑救了他们，用着高超的医术，用着世界最顶尖的科技。把他们心头的阴云一刀刀的划开，让阳光撒入，最终烟消云散…… 汤珍珍有多感谢钱笑，这些人只会多，不会少…… 因为汤珍珍毕竟和钱笑相处还短，而有些事情他因为身份原因，也都瞒着。但是这些人是实实在在曾经和钱笑朝夕相处过的，是钱笑一力帮他们走出阴霾的。 就光说治疗手段方面，这点就算是刘寸心都远远不及钱笑。因为两人的侧重点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钱笑是和刘寸心一起研究了很多科技，但是他是为了救人，而刘寸心则更注重于仪器本身，大脑本身，手段本身。 就比如“电突触共融技术”，钱笑研究这个的目的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只不过现在由于身陷囹圄，走偏了。但本质上，他的技术是用来救人。而刘寸心的侧重点，却放在了社会科学上。 在五院的时候，科研方面刘寸心是主力，这也是钱笑说人格增强器不可复制的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因为有些配件，其实就连他也弄不出来了，只有刘寸心可以。 但同样在五院的时候，治病救人，钱笑却是主力，所有普通精神科医生无法治疗的疑难杂症，都一并的推到了钱笑这里，他一个个的把这些人从深渊里一把抓了出来。 所以，今天钱笑的到来，是众星捧月的。 他虽然不是明星，但是现场的来客，比普通粉丝对明星，更加狂热。 “都来了啊。”看着曾经治疗过的病人，只要是他打电话的，都过来了，钱笑心中也是暖暖的，“老张你瘦了啊……看来心情不错。” “嗯，那时候心情不好，自然变得臃肿，现在好多了。这也多亏了钱医生妙手回春啊，你看我现在混的挺不错的吧，哈哈哈……”老张指着自己身后的那辆宾利，“诶，对了，钱医生你三年前借给我的五百万，我都没机会还给您，听说你出事儿了我去牢里看你十几趟，但是说你是特殊犯人，不能探监……” “是啊，我们这都去过……这他妈的事故，也能抓人吗？这什么狗屁法律也太扯淡了。”一个长得猴子模样的人，吐槽道，“不过现在钱医生能给放出来就好。” “是啊，这要是钱医生都能给抓了，这世界就没有好坏黑白之分了。” 在这些人看来，钱笑就是慈悲的化身，不但医术高超，人品也十分坚挺。至于两三年前的事故，这里没一个人认为和钱笑有关。 “先不说这个了，钱医生，您今天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儿呢吧？”老张那边打断了一群人的七嘴八舌，把寒暄的气氛带到了正轨。 “嗯，今天找大家来是想帮一个忙……”面对自己这群曾经的病人，钱笑也没隐瞒什么，直接说道：“我这边想找一个人出来，他就藏在滨海内，但是滨海这么大，他渠道又多，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这个人。但是这个人现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是救命用的，一刻都耽误不得，所以想找你们帮忙。” “您这边有什么线索吗？”现场来的人，虽然非常感激钱笑，但是说话办事儿都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因为钱笑不是所有人都打了电话的，他认为对这件事情有用，能帮上忙的，才打了电话。 “嗯，我这边掌握了三个线索……”在探知蒋新仁情妇记忆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知道蒋新仁的藏匿地点，但却知道了他三个灰色产业，“喏，在我手机备忘录里，沧海路，开明路，陈开路三处地点，有那人的三处产业。分别是一处高利贷贷款公司，一处地下赌场，一间应该是联系情报用的茶馆……” “我想让你们短期内把这三处产业所有的最高负责人，都引出来……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这个好办，我现在就找人着手在那里贷款，用股权做抵押，借款最大额度，大到他们承受不了，但是利息给到最高，我不信到时候他们负责人不出来。” “嗯，不过得小心点。” “放心吧钱医生，我先做一单，白给他们一笔利息，再来个最高额度的。”老张拍胸脯保证，“这事儿我肯定给您办的明明白白！” “好嘞，那麻烦你了。” “茶馆这边交给我吧，我带兄弟们去闹一闹。”一个脸上有疤的光头汉子在老张说完话的时候，接上了话茬，“虽然洗手不干很多年了，但是做这种事情我还是有经验的。到时候我拿捏着分寸，和兄弟们配合一下，在场的愿意去帮忙的就一起去，想搞出最高负责人，简单。只是接下来的事儿……” “接下来交给我就行。”钱笑点头，“只要人出来了，我肯定能问出有用的东西。” “赌场这边交给我吧。”猴子模样的人开了口，“先赢钱，赢很多，然后故意让人看出我出千……再闹事不给，当然，这时候我们这边人得多。闹事之后不能被看场子的给制住，不但不能被制住，还得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候基本上负责人就要带人到了。在场的人，这么多，大家又是真心帮钱医生的，人手上根本不用操心。至于赢钱方面，您相信我，我就算一百年不干这个，滨海能赢我的也一个都没有。” “哈哈哈，你们这些人这么有本事，那时候在病床上可一个个生无可恋的……”钱笑看到来的病友们这么帮自己，也难得的笑出了声来，“行，这事情，交给你们，我放心！” “那还等什么呢，开整吧。”猴子咧嘴一笑，搓了搓手，准备大干一场了。 第六十九章 三地 滨海开明路有一家酒吧，酒吧的名字叫col，平时人来人往，挺多人的。 造成这么多人的原因，第一是，装修相对其他酒吧更高档一点，但是价格却不贵，年轻人爱来玩。 当然，价格便宜装修好，不是因为老板不想赚钱和钱过不去。而是他需要的本身也就不是卖酒的那点钱，而是需要人流量。 一间酒吧，人来人往，人流量只要够多，混入什么人也就没人在意了。 酒吧后面有个暗门，一墙之隔的地方，是一家赌场。 蒋新仁千门出身，就算想洗白，手下也让人代经营着这种生意——这算他的老本行。不过话说回来了，他压根也从没真正洗白过，就算是正经的那个制药厂，照样违规排污，甚至因此买凶杀记者。 这种人，也没什么洗白可言。 今天赌场之内，就混入了这么一个人，看起来很普通，进到赌场之后就在各个赌桌上游走。 说真的，这年头开赌场查得很紧，开一阵子关一阵子的，玩的小了，根本没意思。各个牌桌上面玩的都很大，而这个人却十分招摇，这玩两把，那出两手，逢赌必赢，赢得还不少。 这就引起很多人注意了，甚至在他越赢越多，越玩越大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围观了。 这种无止境的赢钱，十个有十个是出千——因为没人有无限连续好的运气。而就算是出千，一般也都讲究个赢十回三，甚至赢十回五，做得不那么明显。这人赢钱之后非但没有收敛，一直变本加厉，搞到后来赌场的工作人员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这边——毕竟赌场的油水在于抽成，这么玩儿，他们没法干了。 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一起看那猴子模样的男人打牌，这一来二去的，还真让他们看出了端倪出来。 “诶，这位先生，左手拿出来，我看你是不是藏牌呢？” “藏什么牌，什么藏牌？”听到工作人员质问自己，那猴子模样的人立刻暴怒了起来，“说什么藏牌呢，玩不起是不是，赌场见不得人赢钱？” “赢钱无所谓，我们赌场自己也不输钱，我们是抽水的。但是你出千就是你不对了，左手伸出来。” “什么伸出来，我去你妈的。”猴子说话之间直接掀翻牌桌，整个牌桌瞬间也是摔得噼里啪啦七零八落，如果不是外面是间酒吧，嘈杂的音乐能盖掉一切，光这一下就能引起隔壁的注意。 掀翻牌桌就等于动武了，本来经济社会，就算是开赌场这种，也都讲究个赚钱优先。但是猴子这么一搞，工作人员再也坐不住了，上前就去拿他。 但别看猴子瘦，身手却是灵活了得，两三个壮汉根本拿不住他，而其他的工作人员这边刚围拢上来，就发现刚才一群的围观群众却忽然把矛头对准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打起架来疯狂的很，根本不惧这些安保手中的武器和电棍，可以说整个交手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十几个安保人员就全部被制服了。 “卧槽，这是碰见一群精神病了吧？”十几个安保人员全部被打到了墙角之后，一个安保人员趁乱拨通了电话，而打他的人也十分配合的，并没有干扰他，“喂，胜哥，col这边出事儿了，你带着人来吧，这边有人闹事儿。” 他讲完这句话，就被人一凳子磕翻在地，不省人事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另外一群人就闯了进来，场面已经一片狼藉了。 顾客全走光，安保人员被打得散落一地，横七竖八，而那群闹事儿的破天荒的竟然没走。 “啧，我是真的第一次见有人闹完了事儿还不走的，你们是真的胆儿肥啊，还是感觉这好欺负啊？”来的人带了三四十个大汉，各个气势很足，但是这些人看到眼前站着的几十个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有些发虚。 他们也是混过社会的，都有眼力见，眼前这群人身上各个都有一种古怪的气质，这气质很恐怖，好像根本不怕什么似的。 “你来了？”猴子看向了领头的，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你是这的负责人吗？” “嗯。” “你确定？” “确定，这我管的，说了算。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 “赔钱和解。”看到负责人到了，猴子立刻换了一个态度，“这打的砸的，包括你今天的生意损失，还有今天影响造成的之后的损失，包括那些人的医药费，我全包了。赔给你。” “啊？”本以为今天是场恶仗，来人怎么也想不到忽然之间变成了这个模样，“不是兄弟，你图啥呢？” “想见见你而已，来吧，进屋，谈下赔钱的事儿。”猴子说话之间打开了一个包厢的门，转身走了半步之后看到来人没跟上，就皱起了眉，“怎么着朋友，害怕了，不敢进来？这是你家场子……你要真害怕，打110报警去。” “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进去面子上都挂不住了。来人嗤笑一声，走了进去。 刚走进屋子，他就发现似乎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与此同时的，他刚想出声，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这样的场景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在另外两处重复上演。 第一个是借贷公司，第二个是个茶楼。 由于有心算无心，而且手法专业，三家蒋新仁的灰色产业被钱笑很轻松的就摸了个透彻。在三个负责人的记忆里，钱笑找出了很多很多有用的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蒋新仁的其他灰色产业，蒋新仁这些年的犯罪，顺便他还拿到了不少蒋新仁犯罪的证据。 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他一辈子待在牢里了。 而除了这些东西之外，钱笑也得到了蒋新仁的秘密联系号码。处理完一切之后，他就拨通了这个电话…… 一阵铃音响过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谨慎的声音。 “喂，谁？” 第七十章 合作 “我，我钱笑。”钱笑也没跟蒋新仁绕弯子，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你不是因为怕我才躲起来的吗，别跟我说不知道我是谁。杀手都找到家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 “查出来的呗。”钱笑不想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了，一句话表明身份之后，第二句他就把话题引入了自己想聊的领域里，“还藏呢，不用藏了，我跟你打电话不是为了抓你，是想让你帮个忙。” “我凭什么帮你？” “你帮不帮我可以自己权衡一下，我不会逼你，只是你那个col酒吧后面的赌场账目，还有你和那个叫沈凯的头目的转账记录，还有天河茶楼里面的通讯记录，以及沧海路那个高利贷公司的账本，都在我这……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虽然是在逃人员，但是你也知道警方其实根本没你的证据，你也就是怕我问出什么才藏起来。而现在，我手上证据确凿，虽然没有你雇凶杀孙嫚的证据，但就我手上这些，就够你判个无期的。如果你被判无期了，你外面那些产业，尤其是那个制药厂可是你下血本的吧，那可就完了。” 话说到这儿，钱笑根本没问蒋新仁帮不帮自己，直接就挂了电话，因为他知道蒋新仁一定会帮自己。 斯博制药那么大的地皮，那么巨大的投资，加上他在滨海的一些零星产业，可以说这就是蒋新仁近乎全部的财富。 如果他坐牢，或者偷渡跑了，证据捅出去之后，这些东西就全都离他而去了。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钱就是命，命就是钱，有时候命都可以没了，但是钱得留下。钱留下了能养一家老小，钱没了，命也一文不值了。 钱笑是个心理学家，但是别说他研究这个，就算没研究过，只要是个中年人，无论男女，都彻底明白钱这个字究竟有多重要。蒋新仁不是富二代出身，兴许有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能更洒脱一些，但他不行。他从小就穷，出生在九龙城寨，父亲是个赌鬼，这些东西他能得来，是一辈子的运气，加上一辈子的心血，他肯定舍不得。 果不其然，这边钱笑挂了电话没五分钟，那边另一个网络乱码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喂，是我。” “嗯，我知道是你。”钱笑笑了笑，“想通了？” “你想我怎么帮你，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我不但能保证你的安全，还答应你，知道你帮我了，我非但把手上的证据全还给你，而且之后绝对不参与你的审讯和抓捕工作。至于你怎么相信我……嗯……你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找你朋友什么的打听打听我在警局内目前的处境，几乎没什么警察相信我，可以这么说，现在盯着我的眼睛，比盯着你的还多，想抓我的人，比想抓你的都多。我把你骗出来，送进去，对我没丁点的好处，反倒不如合作一把。” “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呢？”钱笑的话算得上有理有据，蒋新仁是个谨慎的人，他露面之前，肯定还会确认消息的真伪。但是现在钱笑本人的话，也已经让他相信了三分。 “我想让你用你的能力帮我救个人。” “什么能力？” “这个得问你了，你是不是神经元突触特别发达，有某种超感能力？”超感能力，世界上是有先例的，包括超感记忆，超级视力等等，数亿人才有一例。美国队长的原型，那个奥迪墨菲，就是一个超感能力者。不然他身体素质那么差，甚至无法完成普通军事训练，但是一个人却能干掉一整个机枪小队——这事儿在电子游戏里都不会发生。 钱笑看过无数的脑科资料，知道超感者很少，但不是没有。 “你是不是对危险特别敏感？” “……”一语中的，知道蒋新仁这能力的人，很少很少，几乎没有。这不但是他的本钱，也是他的底牌，底牌亮出来的话，威力就少了一半儿，因为别人更好针对你。他是赌徒出身，好的赌徒最基本的品格就是谨慎。但是他想不到，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一个人，不但抓住了他的把柄，还知道了他的底牌。 这让蒋新仁有些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权衡。钱笑没有说话，给足了他时间，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才不容易反悔。 想了很久之后，蒋新仁仍旧感觉钱笑太过于恐怖，索命门那么厉害的杀手，出手后就没了，现在把柄底牌都在他手上…… “似乎没理由和这么难缠的人做对手，好，我承认，我能感觉到危险，所以我赌钱喜欢压大的，大到输光了会让我一败涂地，才能让我感觉到危机。不过我这辈子感觉到最大的一次危机，就是你，年轻时让刀手追的时候，也没这么怕过。” “你这么说，是想好了准备帮我了？” “嗯，希望钱先生能讲诚信，说到做到。” “你放心，人能救回来，我绝不把你的事儿捅出去。不过先说好，这忙，可不好帮。” “好做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蒋新仁看似爽朗的笑声。 能成大事的人，都是枭雄。 第二天一早，蒋新仁就出现在了警察局的门口，然后顺理成章的被拘捕了。 “哎呀，收到传唤我应该第一时间赶到的嘛，只是出差，联系不上秘书，给耽搁了下来啦。你们传唤我有什么事吗，我一定权力配合警察的工作……” 蒋新仁的传唤书下来之前，他就消失了，当然传唤他的目的肯定也很简单——询问记者孙嫚被杀一案。但其实，这件事情，是完全没有证据的……杀手专业，现场首尾干净，而后杀手本人都死了，更无从查起了。 所以，蒋新仁的传唤书一直都是传唤书，而不是通缉令。 本来按照唐安等人的想法，就是先把蒋新仁传唤过来，然后让钱笑撬开他的口。可现在，警局待了一上午，钱笑什么也没问出来。 至于其他的审讯者，就更不用说了。面对蒋新仁这种老江湖，在没拿出确切证据的前提下，让他认罪？ 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这样，蒋新仁早晨大摇大摆的走进警局，晚上就又大大方方的出去了——传唤书，也同时失效了。 第七十一章 合入五院 深夜。 环海西。 惜潮酒店。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包厢内，钱笑和蒋新仁对面而坐。 因为双方要合作，而且即便是合作，事情也很难办成，所以钱笑对自己的能力还有关于黑狼的一些关键的情报点都没有隐瞒——以防到时候出现差错。当然，和此次任务没必要的事情，或者对钱笑本人不利的事情，他倒是一句没提。 毕竟比起蒋新仁而言，黑狼，还有隐隐约约出现的黑狼背后的组织，才是最大的威胁。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科技已经能达到这个程度了，可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蒙在鼓里。”听了钱笑的描述，蒋新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怪不得第一次要见你的时候，感觉到那么大的危险，这要是让你审我，这些年干的事儿不全露了。” “也幸亏没有审你，不然唐队长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再问你一遍，你也别嫌我多嘴，这事儿听起来挺危险的，说在玩命一点都不过分。”听了黑狼还有封喉村的事情之后，蒋新仁脸色不是太好，他想过钱笑的忙会很难帮，但没想到这么难，“所以我再确认一下，我帮了你的忙，那我的那些事情……” “我肯定不管。”钱笑喝了一口面前的橙汁，放下杯子之后继续道：“以前我一个导师跟我说过，人类社会本质的运转靠的是什么知道不？” “什么？” “信用。” “人情，买卖，金融，政治……一切的一切都是信用机制，破坏了信用的人会给社会带来增熵，也给自己带来增熵，最终会反噬给自己的。所以，我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说不管，就不管。” “哈哈……我就喜欢听你们这种科学家一本正经的扯淡。”得到钱笑的承诺之后，蒋新仁举起了酒杯，里面是半杯可乐，“来，为了信用干杯。” “干杯。”可乐和橙汁碰撞在了一起，在高级酒杯的作用下，发出了一声清脆又低沉的嗡鸣。 当…… 在这种充满仪式感的碰撞之下，一个似乎有些龌龊的合作，正式达成。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钱笑和蒋新仁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他们身上的眼线都很多，两人同时出现的话肯定也会引起更多的注意，而且唐安在医院之内，这是公共场所，有时候她家属还在照顾，警队的人也时不时的会去照看，想腾出手来共同出现在那里，并不容易。 但是还好的是，有蒋新仁在，他总能找到最好的最安全的时机出现。 数日后，双方终于在一个深夜时分，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病床前。 “这机会可不好找，赶紧吧。” “嗯。”钱笑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唐安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好不少。此时唐安的状态更像是植物人，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只是失去了意识。 “来吧。”时间不多，虽然是深夜，但是指不定一会就有人过来，钱笑一分钟都没有耽搁，说话之间就一左一右抓起了唐安和蒋新仁的手，随后开启了电突触装置。 大脑神经元在增强器的带动下，释放出了很多带有信息流的电子，带人入梦的事情钱笑是第一次做，这还是受到了黑狼和封喉村的启发。现在实验起来，果真也有成效，他先轻车熟路的入侵了唐安的思想，随后把电子信息流作为一个媒介通道，又连接了蒋新仁，用电突触共融技术，和自己连接在了一起。 信息流的传递速度很快，蒋新仁这边眼睛一黑，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医院，伫立在他前方的是一个庞大又破旧的医院楼，医院楼里已经有几个房间开始起火，里面人影攒动，尖叫声，哭闹声，惨叫声，和烈火烧融东西的“噼啪声”混成一片，即使在这荒草丛生的医院院落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跟你描述的不一样啊。”蒋新仁看着头顶上的乌云，那乌云似乎比眼前的楼房都低，黑压压的似乎触手可及，即使是他这种心理素质非常好的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钱笑也发现似乎事态变得更奇怪了，“但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来了，我们先找唐安吧。” “嗯，来都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蒋新仁也展露出了他的决断力和态度。面前的难关虽然恐怖，但是闯过去，人财两得，不闯的话，他这么多年的经营和心血，都白费了。 “走吧。”踩着卵石路，扒开两边的蒿草，钱笑和蒋新仁向着医院大楼的方向行进而去。 吱呀一声，推开医院大门口的旋转门，他们进到了大楼之内。 楼外虽然阴云密布，但还能看得清大体的方向，但是楼内的就不同了，外面光线昏暗，里面由于失火的原因，灯光也忽明忽暗的，很难看得清方向。 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下，钱笑和蒋新仁看到一楼大厅之内站了一群人，人的面相看不清楚，但是一个个或低着头或弓着背或以一个扭曲的姿态立在那里，看起来非常消沉和痛苦。 “他们没危险吧？”钱笑有些不敢过去，想穿过大厅就得从这群扭曲的人中间穿过，到时候如果他们赫然发难，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不知道，隐隐约约感觉到危险，但是不强烈。”蒋新仁也有些头大，“怎么办？” “穿过去吧，不过去就进不到楼内。”钱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迈开了步伐，慢慢的接近这群扭曲的人，然后挤身而入。 还好，这群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内，大部分对他的到来没有反应，少部分转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盯在那里不动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呜……”再往前走几步，钱笑正要穿过人群，忽然感觉脚下一踉跄，低头一看，竟然绊住了一个人，这人被钱笑绊住之后发出了一声呜鸣，随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嘴里大声的尖叫着随后就使劲的开始抓挠自己的皮肤，整个一张脸皮被抓的四分五裂，甚至五官都被扭曲的大力给扣了出来。 鲜血瞬间溅射到了钱笑的裤腿上，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赶忙穿过了这群人。 而蒋新仁也随后跟上，面色惨白的穿了过去。 “这干嘛呢，拍恐怖片呢？”饶是他心里素质出色，此时也吓得面色发白，“你不是说这是类似梦境一般的意识世界吗，哪来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第七十二章 兴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面对这样的情况，这次就算是钱笑本人也有些懵了，先前和黑狼接触，包括进入特殊的梦境之中，面对的一直是他一个人，而后碰到阿敏也说得过去，毕竟无论黑狼还是阿敏都属于潘婆婆的其他人格。 可现在这么多人，钱笑不相信这些人都是黑狼拉入梦境之中的。 “我总感觉这些人很熟悉……”通过忽明忽暗的灯光，钱笑仔细的看着那些扭曲的人影的脸，“像我以前的病人，但是又不是。” “别管那么多了，我只想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攻击性。如果他们攻击我们的话，我们会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蒋新仁更关心的是这个。 而后，他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的回廊深处，走过来了一个人。那人一开始浑身扭曲昏昏沉沉的和大厅里的那些人一样，蒋新仁还没有在意，等接近两人之后，他忽然扯破嗓子一声厉啸。蒋新仁从没听过这么凄厉的叫声，扯破嗓子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这种叫法，嗓子肯定要坏掉。 而那人一声厉啸之后，就冲着蒋新仁扑了过来，形状疯狂。 蒋新仁混了外八门那么长时间，自然也是有些防身手段的。曾经江涛都不是他的对手，此时一个疯子，自然也能应对。虽然心里有些发怵，但是蒋新仁还是伸手抓住了那疯子的手臂，随后脚下一个绊子把他撂倒在地。 但是那人倒地之后，仍旧状态不减，手臂被锁住就用脚踢，用牙齿咬，根本没有一点正常人应有的模样。 看到这情况蒋新仁也不留手，直接别过他身子就往后颈一记重击，这下他根本没留手，那人当场失去了知觉。 “有伤。”打晕了那疯子之后，蒋新仁看着自己的手腕处，虽然这场战斗疯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是由于他太过疯狂，即使是手臂被扭，也根本不知疼痛的使劲用指甲去抓挠蒋新仁，把他手腕皮肤抓破了一些。 “看来他们的攻击和黑狼一样，是能折射进现实中的。”钱笑检查了一下伤口之后得出结论，“我们小心些。” “嗯。”蒋新仁的预警只针对真正能伤到他们的巨大危险，和潜在强烈威胁，对这种小攻击倒是感觉不明显，而且这里四处都是危险，更是掩盖了他预警的敏锐性。 “怎么找？” “现在没线索，只能用笨方法了，找的时候，你感觉危险预警来自哪里，那应该就是唐安所在的地方。”在钱笑的设想中，唐安的所在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在黑狼那里，另一个就是跟着阿敏躲藏在了一个黑狼找不到的地方。 “先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找吧。”五院的大楼很大，拢共十几层的高度，每一层都有数十个房间。 一楼通常是办公的地方和门诊部，穿过大厅之后，左右两边都有一个幽深的回廊，钱笑两人选定一个比较近的回廊之后，就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推开了第一间门诊部的房门。 里面有三四个人影，有的在面壁，有的在用头撞桌子，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里面虽然光线昏暗，但也算一目了然。 “走吧，没有我们要找的人。”蒋新仁轻声说了一句，不敢惊动这些疯子。 “等等，桌子上有东西。”钱笑本也准备离开，但是在第一个房间内，竟然放置了一个布片。布片放在桌子正中最显眼的位置，看材质像是警服的布料。 医院里，再怎么也不会出现警服的布料，这个梦境虽然虚幻，却也半真半假，钱笑相信，这里不会平白无故生成物件。 “进去看看。”钱笑率先进入，虽然眼睛看着那布块，但是却时刻提防着那三个形态怪异的人。 走到桌子近前之后，三个怪人仍旧没有反应，那布料的材质和形状却已经清晰可见。 “确实是警局那边的布料，应该是唐安身上的。” “这形状摆的，像不像一个数字？” “7？”布块形状不均匀，周边也没有其他破碎的布块，而且这一块布料似乎确实被人刻意摆在屋子最显眼的位置，钱笑看着这布料想到，这里是一楼的第一个房间，如果唐安要留什么线索的话，似乎这里正合适。 “7会不会在告诉我们，在七楼？”蒋新仁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是他想的更恶劣一些，“说不定是黑狼摆给我们看的。” “那也有可能黑狼和唐安本来就在一起。”如果今天这件事情没有蒋新仁在场，钱笑面对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应对，但是有了蒋新仁的预警，就有了解决办法，“先上去看看再说，有情况随机应变。” “嗯。” 两人正准备离开，本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怪人，忽然浑身一个抽搐，吓了钱笑一跳，他本能的闪开，却发现那人只是抽风了一下，并没有后续动作。 “吓死我了。”这毫无征兆的一下，就连蒋新仁都吓得不轻，“如果不是全部身家都在大陆，我真不愿意跟你过来。” “别废话了，时间不多。”转身出了这屋子，两人从大厅后面徒步上楼。 楼上有火灾，电梯不能用，而且幽闭的空间里如果遇上危险，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楼梯是最好的选择。 七楼说高也不算高，在上楼的过程中，钱笑和蒋新仁又遇到了几波人，由于数量不多，再加上两人都有自保能力，也没遇上大的危险。但是在接触过程中，钱笑发现这里的怪人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似乎情绪极度抑郁，扭曲得如同活死人，另外一类却极度亢奋，任何丁点的刺激都能让他们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出来。 这有点像是兴奋性突触被过度刺激，和抑制性突触被过度刺激的后果。 大脑神经元突触分为两类，一类是兴奋性突触，化学突触，又一类是抑制性突触，电突触。两个突触被刺激都会强烈影响大脑神经元系统，进而影响到普通人的精神状态。要么极端亢奋，要么极端抑郁。 梦境中，五院这些人的表现让钱笑想到了什么，“难不成，两年多前的事情，和这个有关？” 第七十三章 陷阱和猎人 以前困扰过钱笑最长时间的疑问就是，他曾经在做电突触实验的昏迷期间，这个医院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他在牢房的时候就思索过无数次，当日他被麻醉开颅之后，这里就彻底疯狂了起来。通过保留下来的监控知道当时的情况应该和今日的情况差不多，但是监控大部分被火焰破坏，再加上镜头染上血污和火灾烟尘的原因，就算保留下来的画面，图像也非常模糊。 他得到的讯息非常有限。 可今日在梦境之中，他明白了一些问题的关隘——极端亢奋，极端抑郁，本就是神经元突触被过分刺激的表现。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钱笑走着走着停在了原地，以前他被当做罪魁祸首心中总有些许不平，现在看来，“除了电突触的实验事故，不会产生这种症状，实验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那做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快点，到七楼了！” “七楼。”钱笑强自定下心神，爬上楼梯之后从安全通道的回廊看着七楼楼层之内，一到这里，他就感觉这儿和其他地方有很大不同，“这儿有些像核心实验室所在的楼层，但是实验室并不在这里啊。” “你纠结什么呢，不是说这是梦吗？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蒋新仁说话之间揉了揉手腕，刚才在楼梯口又一个疯子袭击了他，一口咬掉了他手臂上的一块皮肉，“你也知道时间紧迫，赶紧的吧。” “先解决眼前的事儿！”钱笑不再纠结，一脚踏入了七层之内。 而在他踏入进去的一瞬间，整个楼层忽然红灯闪烁，烟雾报警器刺耳的鸣叫声响起——是的，那个明明已经火灾很久但就是没反应的烟雾报警器在钱笑一只脚踏入七层的瞬间，响了。 随后钱笑就听到楼下和楼上都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声音他在中学时代听过无数次，每次放学或者去食堂抢着打饭的时候，都有这个声响——这是很多人在向这里奔跑的声音。这个医院没有一个正常人，什么东西冲这奔跑已经不言而喻了。 “快快快，快找到唐警官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蒋新仁听到这声响，脸都吓白了，赶忙冲进七楼的楼梯口之内。 “啪”的一声，踢开第一间房门，没人。 第二间房门，里面有两个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实验员。 第三间房门还没等踢开呢，里面的人就先冲了出来，猝不及防之下，蒋新仁立刻被压倒在地。 蒋新仁会武术，但也不是三头六臂，在这个狭窄的空间被扑倒，再加上是完全没有痛觉的疯子，他一时之间施展不开了。 “钱笑！救我！” 不用蒋新仁呼救，钱笑就已经双手一边一个摁在了扑倒他的两个人身上，电突触增强装置启动之后，两人瞬间如遭雷击一般全身痉挛了起来。 “顶你个肺！”从地上爬起之后，蒋新仁一脚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脑瓜上，然后冲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一些实验器械什么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的，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走廊尽头而来。其实他的感知在这里本身已经变得十分迟钝了，就好像他没躲开刚才的扑击一样，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类似的危险。这种迟钝不是他变得迟钝了，而是如同在一副红色的图画中找红色一样，分辨不清。 但是这次的感知，却十分明显，因为这个“危险”的感觉格外剧烈，就好像淡红色背景画中的一滴深红色墨水，那墨水浓郁，红得发紫，红得发黑。这种程度的危险预警，蒋新仁生平第一次。 “快跑，七楼是陷阱，留言不是唐警官留的。”感知到危险的一瞬间他就拉起钱笑，往来临的方向跑去，这危险如此浓烈，甚至在感知到危险的瞬间，他后悔了——他宁愿不要自己的钱财，都想要离开这里。 “嗯！”钱笑相信蒋新仁的预警能力，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就向着楼梯口跑去，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走廊的尽头，赫然已经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那身影来看，应该是黑狼没错了。 还好发现的早，还好没有深入，他们刚刚来到安全梯，还没上几节楼梯，就看到下面涌来的如同丧尸一样的病患，疯狂的冲入了七楼楼层之内。他们如果走的晚一点，就是一个前后夹击的局面，必死无疑。 但即使现在，他们也没有脱离危险……黑狼把他们引过来，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在后面追，危险越来越近，速度很快，逃不掉了！”蒋新仁和钱笑刚刚跑到九楼，就已经感到了绝望，比速度，双方差距似乎有点太大了。 “跑是没戏了，你能打赢他吗？” “我能打赢他还叫你来？” “也是。”听到这句话，蒋新仁彻底陷入了绝望，“那我们只能等死了？” “可以打一打，然后打不过就战死。”钱笑倒是看的开。 “有什么区别呢？” “死的时候会有尊严一些。” “好吧。”蒋新仁吸了一口气，停止了奔跑，握紧拳头背靠着墙壁，看向了危险来源的方向。 而就在他准备赴死一战的时候，他背后的墙壁突然变成了奇怪的黑色，再之后一双手臂把他拉进了墙壁之内，钱笑那边几乎同一时间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一双更有力的手臂，把他拉拽了进去，随后墙壁回复了本来的模样。 紧张时刻被攻击，还是用的黑狼的方式攻击，钱笑第一时间直接反抗，大脑电突触增强器运转到了最大，头晕目眩的感觉刚刚袭来，黑暗中，一个声音就传出，“自己人。” “自己人？”这嗓音不似黑狼那样沙哑难听，而是一个听起来很厚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钱笑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嗓音，但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他看向了把他拉进来的人。 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皮衣牛仔裤的壮硕中年男子，手臂之上还有一个弩箭一样的纹身。 “你是……猎人？” 第七十四章 心灵港湾 钱笑虽然没见过猎人，但是神交已久，曾经给潘婆婆治疗的时候“相处”那么久，对他的性格特质，自然了解的非常深刻，所以看到男子的一刹那，钱笑就有九成确定来人的身份。 “对，是我。钱博士，好久不见了。” “你没死？”上次遇见阿敏之后，钱笑一直以为猎人人格已经被黑狼杀害了，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阿敏还在吗？” “阿敏一直都不在这里，她是一个胆小的人，没有安全感的人，是没法进入这里的。”黑狼说话之间用粗壮的手臂指了一下这片空间，钱笑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这里和自己的地下室很像，有点像是地下室和曾经医院治疗他们的实验室的结合体。 “曾经你给我们带来的安全感，生成的这个安全室。” 心灵港湾。 心里某一处让人感觉特别安全的地方，是很多人逃避问题，自愈心理创伤的一个很好的平台。只要不是彻底陷入安全区域不敢出来，通常来说，有心灵港湾的人，会更坚强，更不容易被摧毁。 钱笑想不到曾经数年的治疗，让潘美慧的人格世界生成了这么一个地方。拉他进来的是猎人，拉蒋新仁进来的是一个少年，钱笑也认识他，叫做小凯。 在钱笑和猎人说话的时候，如同地下室那种黑色回廊一样的房间里，门一个个打开，走出了一个个性格穿着各异，性别也不尽相同的人。 “一二三四五……只剩下七个了？”曾经19个人格，在这里的只剩下七个，想来其他的也凶多吉少了。 “嗯，这里只剩下这么多了，自从辫子女来了之后，黑狼就彻底失控了。” “辫子女。”钱笑想到阿敏曾经也提过辫子女，说是自从辫子女来了之后，这里就彻底变了模样。医院，还有外面的一切，好像都是辫子女一手缔造的。同样，黑狼变得无法控制，更加强大，也和她息息相关。 “你对这个辫子女了解多少？” “不了解，从没见过有这种能力的人，哪怕是你当年的干预治疗，也从没进来过人格世界。现在你在这里了，但我还是不知道她怎么改变这里的。”猎人如实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投桃报李，我今天也算救了一次钱博士您。” “你俩别叙旧了，说点正经事吧。”蒋新仁在旁边听了一会，大概也了解了一点模糊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些事情都不是他关心的，他现在就关心两条，“还救人吗？现在出的去吗？” “猎人，你知道唐安在哪吗？就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姑娘……” “我认识唐安。”猎人笑了笑，“别忘了，在黑狼出逃前，我们一起住在别墅过。” “哦，对。”当时别墅里住着钱笑江涛还有唐安以及潘婆婆四人，说是四个人，但是谁也不知道潘婆婆每次出现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人格出现的。当时黑狼还被压制在人格世界深处，猎人作为最强壮的人格，应该是出现过几次的。 甚至第一次江涛被潘婆婆制住的时候，可能就是他干的。 “认识就好说了，我是来救她的，她身体机能运转正常，人格应该还在这里吧？” “在，在三楼楼道尽头的手术室之内。” “你能帮忙引开黑狼吗？” “不行……我不能和他近距离接触，必死无疑。”猎人摇了摇头，说出“不行”的时候斩钉截铁。作为潘婆婆体内最强壮冷静的人格，他说出这俩字的时候没有一点羞愧感，就好像真正的猎人面对强大猎物时的判断一样——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一点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加上他呢？”钱笑下巴冲着蒋新仁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这家伙有预警能力，如果黑狼出现在你们附近了，他会感觉到的。” “嗯……”猎人听了钱笑的话，用粗壮的手指搓了搓下巴想了一会，“可以试试，但是时间不多，机会也只有一次，你要抓紧。” “那不行！”蒋新仁摇了摇头，“不跟姓钱的在一起，我怎么出去？” “我能拉你进来，也能送你出去。”猎人看了眼蒋新仁，发现他态度不太对就抬头看向了钱笑，“钱博士，他是您朋友？” “不算。” “那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儿。”猎人眼珠子定定的看着蒋新仁，看的他心里发毛，“一会你跟我出去，最好把你本事都给发挥出来，不然我会把你扔给黑狼，相信我，如果咱俩遇见危险了，你肯定会死，我，不一定。” “妈的，钱笑你认识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不是说这屋子里是好人吗？”蒋新仁瞥了猎人一眼，点头道：“知道了，我不会拿自己命开玩笑的。” “那博士，我们？” “事不宜迟，外面医院那边情况随时有变。阿雅的能力我知道，不用你说，我会见机行事的。” “嗯。”猎人听了钱笑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用纹着弩箭的那只手臂如同抓小鸡崽子一样抓起了蒋新仁，然后打开了这地下室的房门，黑光一闪，他俩消失在了原地。 而钱笑，就走到了一个织着毛衣的中年女子的身边。 她的代号叫阿雅，是和猎人同一时间诞生的人格，这个人格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似乎是一个热衷织毛衣的家庭妇女，平日里沉默寡言，也很少作为主导身体的人格出现。她似乎只喜欢在自己的房间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特殊能力的话，因为她是和猎人一同诞生的人格，所以两人之间有一些细微的感应。 就好像现在，如果猎人已经引开了黑狼，她会感觉到的。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过去，屋里剩下的六个人格形态各异，但都有些过于安静。每个人都看着钱笑，等待着时机的出现。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织毛衣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毛衣针，冲着钱笑点了点头，“博士，希望您能一路顺利！” “借你吉言！”说完这句话，钱笑打开了地下室通往上方的房门。 第七十五章 原由 钱笑打开房门，外面仍旧是那充满了呛人烟火气的医院，刺鼻的烟味混杂着一种皮肉烧焦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楼道。 “先确定位置。”钱笑记得自己被猎人救走的时候，是在医院的九楼，但是心理世界的物理逻辑肯定和现实世界不同，所以，现在钱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 一路穿过回廊，打晕两个亢奋的病人之后，钱笑看到了楼梯口的数字。 “十一楼……运气不太好！”看到了楼层序号钱笑一路向着下方冲去，猎人拖不住黑狼多久的，而且黑狼性格狡诈多疑，如果发现端倪了可能立刻就会回去三楼位置。 也就是说，现在的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 在这奇怪的梦境中，钱笑一路向下，回廊的楼梯，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如同地狱。当然，如果配上周围疯狂的嚎叫声，烈火的灼烧声，以及随处可见的鲜血，这里跟地狱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刚才七楼处的陷阱原因，从十一楼到八楼之间，那些亢奋的病人很少，但是路过七楼的时候，着实让钱笑头皮发麻。 那些被吸引到这里的病人，堵住了楼梯口，从上面向下看去，如同一群黑压压的丧尸。和丧尸不同的是，他们更为亢奋，上蹿下跳，甚至自相残杀，钱笑的路过给了他们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很多看到他的病人一拥而上。 按照钱笑的推理，这些人都是神经元突触中的兴奋性突触被过分刺激了，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终止这种情况，只能用笨方法，每个扑过来的人，他都只能用电突触增强装置，通过接触性传导，强行中断了他们的意识。 通俗点说就是，强行断片，把他们弄晕过去了。 但是这样，连续性，高强度的使用增强海绵体，会对大脑造成巨大的损伤。梦和现实是相连的，冲过这道关卡之后，钱笑头痛欲裂，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快快快……”意识越来越模糊，钱笑在放倒第十八个人的时候，思维已经开始碎片化起来，他只剩下了一个念想——赶紧救出唐安，赶紧离开。 时间的概念开始模糊，钱笑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终于从十一楼来到了三楼，进到三楼区域之后，周围安静了许多。那些追逐的病人消失了，周围烧焦的气味消失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 他走在昏暗的回廊之中，目光摇摇晃晃的只剩下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道门，然后，他蹒跚着身子，撞了进去。 吱呀…… 老旧又厚重的手术室房门，发出了那种有着特殊韵律的摩擦声，钱笑一头撞进去之后，本以为会看到病床上的唐安，但是进去之后，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如同，炽光和白雾混杂在一起，如梦如幻。 他在这奇怪的光景中，似乎看到了一个马尾辫的女孩一闪而过，再然后，白光，幻雾，一切都消失，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可见了起来。 然后，钱笑就看到了自己。 是的，他自己…… 光头的自己。 钱笑平时没有过长时间保持“光头”这种发型，只有在进行自我实验的时候，因为需要开颅手术，头发是非常影响手术操作的。所以，那段时间，他和导师刘寸心俩人都是光头。 “这是……”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钱笑又看了看旁边的那台机器，以及在旁边调试数据的刘寸心。 钱笑记得这天，这是最终实验日。 任何科研成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从一开始的理论概念，到理论成型，到初次实验……一路到他们研究的生物材料已经移植到大脑内部，这最终实验日，就是把脑中的电突触增强装置开启，把生物材料和神经元突触彻底结合在一起。 科技性，放大部分生物性，达到电突触共融的目的。 这是实验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正是这天，一切都出现了变化。 “你准备好了吗？”把麻药打入那“光头钱笑”的身体之内，刘寸心最后确认性的问道。 “好了。” “好。”刘寸心点了点头，等钱笑彻底昏迷之后，就启动了试验机。 一开始，他把试验机的功率调到最低，昏迷中的钱笑没有丝毫反应，电子板中的数据也丝毫不动。刘寸心看到这情况之后，微微皱眉，随后稍微调高了一点机器的功率。 但是一段时间过去之后，电子数据丝毫没有改变，这和他们在白鼠身上做的实验结果完全不同。 “失败了吗？人脑结构毕竟和鼠类差别太大了……”刘寸心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并没有继续调高机器的输出功率。他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情绪。 他是做过无数科学实验的，对于这种研究性实验，上百次的连续失败都正常，甚至大部分科学家一辈子都在连续失败中度过，到死都没有看到胜利的果实。做科学研究，就必须有大心脏，这点素质刘寸心是绝对具备的。 看到实验失败，他测量记录了一下钱笑的身体各项机能反应之后，就准备关掉机器结束实验了。 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原本应该是机器刺激大脑，和大脑中的生物材料，让两者结合在一起的同时，彻底启动生物材料的“人工神经元突触”功能。但此时，生物电却回流到了机器之内，反过来“刺激”了机器。 这一瞬间，机器彻底失控！ 电子面板上的数据瞬间混乱了起来，各项数值直接报表，从“011”到“999”，再然后变成了乱码。而整个机器的功率也自动闪屏成为最大功率，甚至超过了最大功率，钱笑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剧烈的抽动了起来。 看到这情况，刘寸心赶忙想去关闭试验机的电源，但还是慢了一步。 在他伸出手的瞬间，胳膊僵直在了那里，而同一时间，一种万念俱灰，动都不想动一下的情绪，在刘寸心的脑中生成。 刘寸心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人，但是意志力从来都不能脱开肉体单独存在，生物性，很多时候凌驾于意志力之上。 就好像，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无法断肢重生。同样的，在这一瞬间，刘寸心的抑制性突触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极度消沉的情绪，直接剥夺了他的思想。他在抬手瞬间就倒在了地上，两眼瞪着天花板，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如同钱笑见到的医院一楼那些地板中的人一样。 最终实验的试验机，本就是为了刺激钱笑脑中的生物材料，和神经元共鸣的机器。但生物电回流之后，整个试验机变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神经元突触天线”一样，在这一瞬间释放出了大量的生物电信息。 这“信号”功率很强，瞬间笼罩了整个医院，甚至最临近的街边，也有人受到了影响。 梦境中末日一般的场景，也随之到来。 第七十六章 醒来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吗？”钱笑站在场景之中，如同是梦里的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到在刘寸心倒下之后，整个医院疯狂之后不多久，就有“兴奋性突触”被刺激过度的病人破门而入，先是杀死了刘寸心，又想对躺着的“自己”动手。但是那人刚一接触他的身体，就在强大的机器互动之下被剥夺了意识。 随后进入的病人还有两三个，对他下手的时候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最小的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还未成年…… “唉，看来我被关起来不冤。”从两年多前被关起来开始，钱笑一直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眼前的不知道被谁植入的梦中梦场景，逻辑清晰，而且清醒时的记忆和他大脑中的完全吻合，他虽然不尽信，也信了一半。 “如果真是这样，枪毙都不冤枉。” 在钱笑还在忏悔自己罪行的时候，那奇怪的场景慢慢退却成白雾，最后消散在原地，他又回到了那奇怪的精神世界中。 远处传来哭嚎，空气有着焦臭，眼前实验床上躺着的，是唐安。 虽然这里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而且钱笑此时情绪波动剧烈，但是他仍旧没有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救人。 “吸……呼！”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他知道猎人和蒋新仁拖不住多久的，这时间根本耗不得。 脑中的神经元电流开到最大，钱笑开始试图破开这个不知道是梦境还是人格世界的东西。 上次说过了，这个梦境十分坚固，通常以钱笑的能力，破开一个梦境只是举手之劳，毕竟梦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意识形态。而这个世界被人套上了无数个同样的“皮”，属于梦中梦中梦中梦……不知道有多少层一模一样的梦境被套在一起，十分稳定，也十分坚固。 钱笑把脑中的增强器开到最大，一层层的“烧”穿了这些皮，最终突破了梦境的封锁，在上面开了一个焦黑的窟窿。连续的超高强度使用增强器，已经让钱笑快支撑不住了，他凭借着最后的意识，把唐安拖进了黑洞之内，自己也爬了进去，随后意识就彻底模糊了起来。 增强装置其实是一个半成品，钱笑和刘寸心是第一个人体实验者。 说半成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虽然达到了预期的功用，甚至某些方面比他们预想的更强大。 但后遗症也同样严重，他们本以为纯生物材料的海绵体，对大脑的损伤会很小，但是连续使用之下，也不知道是增强器材料的原因，还是人类大脑本身的承受能力有限，反正每次使用过度的时候，都会对钱笑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种损伤，不光是物理形态的脑损，还有精神形态的…… 就比如现在，钱笑说是失去意识了，但是脑子里仍旧蹦出了很多奇怪的片段，这些片段似乎在组成另外的一个意识。 在这瞬间，他甚至想到了很多记忆中不存在的事情…… 比如曾经闯入他家中的那个杀手，勒住他脖颈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当时这段记忆是空白的，现在似乎零零星星想到了一些。 他当时的死状，和医院里那些兴奋性突触被刺激过度的人如出一辙…… “是我做的……” “刺激他的兴奋性突触，当时我怎么知道这些……” “还有，之后竟然洗澡换衣服……” 零星的片段在重组，包括近两年多内发生的很多离奇事件，他似乎都想起来了。 等这些画面，声音，图片，慢慢重组完成的时候，他的意识似乎又回归到了身体之内，然后头痛欲裂的感觉重新归来，他也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戴着耳塞听到的，闷闷的…… “钱博士，钱博士，你醒了吗？” “钱博士……” 钱笑慢慢的睁开双眼，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唐安……” 看到唐安之后，钱笑又看向了周边，他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而窗外阳光明媚，明显已经白天。 而他的周围，除了已经苏醒的唐安之外，还有几个他熟悉的人——小陈、陈国强还有柳媛媛。 除了小陈之外，钱笑在陈国强和柳媛媛眼神中都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昏迷了多久？”钱笑说话之间坐起身子，继续看向周边，屋子里没见蒋新仁的身影，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被猎人送出来之后逃了，还是死在里面之后，移送医院太平间了。 钱笑不知道，也没敢问。 “不知道，反正半夜护士发现的你。”唐安看着病床上的钱笑，“是你救我出来的吧。” “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除了还有些虚弱之外，其他无恙。”唐安答道。 “你醒了就好，不管唐安是不是你救出来的，都谢谢你。”陈国前走过来，打断了唐安的话，“你们好好休息，警局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封喉村的余波还没有彻底平息，潘美慧人还外潜逃，很多案子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陈国强的话说的很官方，看似无用，但是却表明了一种官方的态度。 这番话说出来，就明确的表示了，官方暂时，还不准备对钱笑下手，甚至还认可他顾问的身份。 这番话说出来，让钱笑少了很多掣肘，而同一时间，柳媛媛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皱了下眉头。 这微不可见的情绪，被钱笑捕捉到，让他确认了心中一些预想。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唐安也没再说话，现场尴尬了几秒钟之后，陈国强给钱笑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了，“局子里还有很多事要办，你们都醒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唐安你的病假暂时无限期，等你身子彻底好了，跟局子里报道就行。先走了！” “我……”唐安想起身，被陈国强摁下，“你身体刚好，不用送了，小陈，我们走吧。” “走了钱博士，走了，唐队。”小陈给两人打了个招呼，跟着陈国强离开了现场。 柳媛媛冲着两人点了点头，也一同跟上。 第七十七章 最难杀之死 钱笑在医院待了两天就出院了，唐安也一同出院。 他俩出院的原因不同，但是都没有在继续住院的必要了。 唐安是本身身体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意识被抽离了身体，现在意识回归，除了头两天还有些头晕目眩不适应之外，过两天也就恢复了。而钱笑的身体医院根本治不好，他的脑损伤是不可逆的，就如同一个过度使用的机器零件一样，已经磨损严重，要么修复要么更换，而人类现在没有修复大脑的技术，更不可能给他换个脑子，所以，他恢复一点精神之后也主动申请出院了。 在钱笑住院的这两天时间里，他弄清楚了一件事，就是蒋新仁没有被他们看到——这也就是说，那天的蒋新仁先他一步逃离了梦境世界，然后因故率先离开了。 “蒋新仁没有逃离梦境世界的本事，应该是猎人帮忙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计划基本成功了？” 这是钱笑的推测，但是和很多事情一样，他得不到任何证实。 这小插曲过去的很快，也似乎一直没有过去。 唐安出院的第二天，就去警队报道，但警局硬是又放了她三天假之后，才让她来上班，统一安排的，还有钱笑。 大案要案不是每天都能发生的。 在“封喉村闹鬼事件”之后，刑警队沉静了一段时间。 一是这里有伤亡，也需要沉静，二是封喉村事件之后，市里也没有发生大的案件。民事处理每天都有，刑事案件，倒是十来天未发生了。 这也就是说，钱笑和唐安归队之后，也暂时没有处理任何事情。 腾出手来的刑警队，仍旧在研究封喉村案件，还有仪器丢失的事情，想从里面找出一些能排查的线索。 而原江涛小组，也并没有离开滨海市，天天闭门在做自己的事情，偶尔泄露出来的风声说他们仍旧在研究漂亮鼠小组成员，而且已经有一点进展了。 说回钱笑。 自从出院后，他的身体更加不好了，而且脑子里每每都有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似乎都和最后的梦境世界有点联系，又似乎和蒋新仁有点联系。 这些天来，钱笑没有做任何案件，他就想联系到蒋新仁，问清楚现在的状况，以及那天分开后他和猎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和蒋新仁取得联系——哪怕用他的资产威胁，也没用。 他仿佛和所有人切断了联系，然后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蒋新仁消失的几天后，钱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他终于听到了消失许久的蒋新仁的声音。 “救……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非常虚弱，连连贯的词汇都没有说清楚。 “地点，状态。”钱笑没有废话，在警局的一段时间，也让他学会了一些特殊情况的处理方式。 “晴隆小区……17号……202……”蒋新仁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唐队，有情况。”接电话的时候，钱笑还身在警局，当下把情况转给了唐安听。 做出这个决定他也是思虑过了的。 首先他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以他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第二是因为他现在身份已经变得非常敏感了，如果绕过警队自行前去，最后被发现了更是说不清干系，不如直接转告。 “刚接到了蒋新仁的电话，似乎有情况。”钱笑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番。 由于蒋新仁是警队前段时间的调查对象，和一宗命案有直接的关系，虽然最后证据不足，但是刑警队仍旧十分重视，当下出警到了电话中所述地点。 晴隆小区…… 等警队到了这小区后，发现是一个比较老旧设施很差的小区。 以蒋新仁的财力，通常情况下不会居住在这种小区之内，这应该是他的一个临时藏匿地点。 “17号应该就是17号楼……”唐安办事仍旧雷厉风行，带着队伍就找到了17号楼，202房间，敲门三声没应答之后，直接破门而入。 随后，他们看到了一具残破的身体。 身体上很多划痕钱笑非常熟悉，这种杂乱又布满全身的划痕，他前一段时间见过很多次——在梦里的那个医院中，所有亢奋过度的病人，和半数抑郁过度的病人，身上都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伤痕。 但和他们不同的是，蒋新仁身上还有一处胸口的致命伤。 “没生命体征了。”唐安看到蒋新仁这样之后，也一愣，似乎和钱笑想到一起去了，愣神之后她蹲下身子，发现蒋新仁已经死透。 其实不用她说，就看他胸口的贯穿伤就知道，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 看着蒋新仁的尸体，钱笑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从梦境世界出来之后，他就隐隐感觉自己和蒋新仁在某种精神上有联系，本以为还会有下文，但就此戛然而止。 蒋新仁的死也算的上罪有应得，钱笑没有任何道德上的感触，毕竟他杀过人，可能还不止一个，那年轻小记者大好年华，就葬送在他的手中。 可钱笑还是心中不通畅…… 因为最让他感觉异样的是，蒋新仁明明是一个对危险非常非常敏感的人，可以说全世界最不好杀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他的危险预知能力呢？ “在黑狼手下都能活下来，怎么就死了……”钱笑也蹲下身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笑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摸了摸蒋新仁的手臂。 大概是天气热的原因，他的手臂还有余温，不过不管天气冷热，能感受到体温，就说明他的死亡时间并没有太长。 钱笑曾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会探寻死人的记忆。 他这一辈子经历过寻常人没遇到过的各种恐怖事件，但是钱笑这一生中最恐怖的记忆，时时想起就让全身冰冷的回忆，就只有一次。 就是探寻漂亮鼠成员，黄叶的记忆那次。 死者的记忆最后，一个可以拽着他思想下坠的无尽深渊。 那深渊里面有一些空洞洞的声音，像是人的呼吸，“呼……哈……呼……哈……”。 钱笑经历丰富，鲜少知道害怕为何物，但是那次他吓破了胆。 他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探寻死者的记忆，可他此时此刻，破了例。 他太想知道，蒋新仁身上发生什么了，这似乎也是整个连环事件的关键所在。 想到这里之后，钱笑下定了决心，摸着蒋新仁手臂的手指没有移开，他启动了脑中的海绵体，侵入了他的记忆。 第七十八章 科隆地产 死人的记忆是模糊的。 上次钱笑探寻黄叶记忆的时候，除了非常非常零碎的声光影碎片之外，只清晰的感受到了一样东西。 触感。 冰冷的触感。 这也是他后来在超市冷库找到炸弹的关键。 而这次钱笑进入蒋新仁的记忆之后，却看到了一些相对清晰的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死亡时间比黄叶短暂很多的原因，脑中的记忆库还没有完全溶解，钱笑看到了一些画面。 入梦那天，蒋新仁提前离开……那个画面一闪而过，但是钱笑能感受到他慌张的情绪——是的，因为是本人的记忆，所以是有情绪的。画面内容模糊，但是情绪却感受深刻，在医院提前离开，似乎并不是蒋新仁自主进行的，而是一种应激反应。 再之后的画面，是他回到家中，惊魂未定。 他很害怕，连夜托关系联系了水路蛇头，想秘密离开…… 再之后是他离开家的画面，他感觉家中不安全…… 而后，他躲到了这个他情妇都不知道的秘密场所…… 可刚躲进来没多久，就被一群人破门而入…… 这群人是一个团体，明显是有组织而来的，在这模糊无比的画面中，钱笑努力的想分辨出一张面孔，但是却做不到。记忆溶解，画面十分不清晰……但是钱笑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衣角，一个警察制服的衣角。 “这是谁……”在沉浸在蒋新仁记忆之后，钱笑就感受到了一股向下的吸坠之力，直到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下坠的力量越来越强，他知道自己该断开和这死人的连接了，可他不甘心。 他想看看这个警察衣服的人究竟是谁，就算看不清楚面孔，看一下性别和体型身高，都能让排查范围缩小很多。 两次仪器的丢失，都表明警队内部有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的人，找到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的解决很多疑问。 钱笑努力的看着这个模糊的影子，专心之下，却发现那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洞洞旋涡，拉着他的身体急速下坠。钱笑这时候想切断和蒋新仁的联系似乎已经晚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下坠，那种极致的恐惧感再次传出…… 伴随着那冰冷的呼吸……呼哈，呼哈…… 呼……哈…… 呼……哈…… 奇怪的声音逐渐占据了钱笑的所有意识，又过了几秒钟，他已经丧失了恐惧感……因为这种感觉已经不在了，被剥离了出去…… 他失去了对意识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一点点的吸纳，分解…… 无能为力。 “嘿，你干嘛呢？”就在钱笑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在耳边炸响，钱笑如同一个被惊醒的梦中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干嘛呢？怎么迷迷糊糊的……是不是脑子还没好彻底，要不要再回去住两天？”声音是唐安的，钱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自己肩头有一只手，也是唐安的。 “我手上有东西吗？”唐安看到钱笑怔怔的视线，抬起手看了一下。 “你刚才是不是拍了我一下？”钱笑回过神来之后，想明白了一些问题。 “是啊，我看你在发愣，就拍了你一下。怎么了？” “没事，谢谢你。”钱笑的手臂是抚在蒋新仁的身上的，那拍在他肩膀上的手，震落了他的手臂，也成功的切断了他和死者之间的联系。 钱笑的工作是协助审讯，他检查了一下现场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因为这里没有活人让他审讯，并不是他该说话的场合。钱笑就这么全程静静的看着其他人在例行公事的走程序，从现场的勘测，到证物的收集，到柳媛媛到来检查尸体……他一直在思考，因为有三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徘徊。 第一，蒋新仁为什么只能感觉到模糊的危险，却不能精准的规避。这和他的能力不符。 第二，在医院那天，他见到了什么，导致仓惶逃离。 第三，警局内部，到底谁是那组织的人。 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从蒋新仁的记忆中寻找…… 刚才进入蒋新仁的记忆之中，钱笑一直有些“混乱”，他现在站在原地细细回想，想从那零碎的信息中，整理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kelong地产……”把刚才的记忆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kelong地产”四个音节被他整理了出来。 “kelong”是拼音，因为在蒋新仁死亡之前，他听到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我先回kelong地产了……” 这是他死前最后几秒的记忆。 寻觅到这个信息之后，钱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用手机搜索了这四个音节。 最终确认了，在滨海市确实有一家地产公司，是这四个音节，百度之后出来的公司叫做——科隆地产。 钱笑搜索了这家公司的资料，是一家本土地产企业，这两年发展势头非常迅猛。也就是说，他入狱之前，这只是家中等规模的公司，就这么两三年的时间，成为了地方性地产巨头。 他继续搜索这家公司，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这公司的新闻还真不算少，因为他们似乎在用低于市价的方式销售房产。滨海市地处富饶，就算钱笑不关心房价，也知道最近几年房价势头的迅猛。地价攀高，房价攀高，主动降价的行为，不但不符合常理，也容易破坏圈内规则，成为众矢之的。 “问题对上了……”搜索到这里，钱笑关上了手机。 这是他出狱之后，第一次和这一系列神秘事件的背后组织真正挂上联系。而这次，他也知晓了警队内的特殊情况。所以，这次钱笑准备一人调查这组织背后的秘密。 处理蒋新仁的事情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晚上回去的路上，钱笑和唐安请了假：“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头痛还是没有缓解吗？” “嗯，有些撑不住了。” “那好，你先休息吧，警队那边我去跟领导说……” 唐安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钱笑的请求。这也同时意味着，从明天开始，钱笑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能自由活动。 第七十九章 蜕变 翌日。 钱笑等唐安上班之后就来到了科隆地产新开发的一个楼盘的售楼部。 想了解这个神秘的对手，这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 售楼部很热闹，看房的人很多。来这里之前，钱笑也查过一些本地楼市的相关资料。从网络上的数据来看，本地楼市这些年确实连年在涨，但是从近一两年开始，交易量开始出现下降了。 因为一是楼价的攀升，根据人群追涨心理，这些年买得起房的人，早就买了，买不起房的人，到现在很多也买不起了。虽说每年都有婚龄青年男女买房，每年也有达到买房条件的人产生，但是由于上述原因，交易量下滑是肯定的。 可科隆这边不同，售楼部人很多，多到他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售楼部的销售顾问接待了他。 “你好，请问你看房子是吗？” “是的。” “那先简单向你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吧……我们这个新开发的小区，是没有大户型的房子的，房子全部在110平米以下。”销售顾问前半段的话，钱笑没什么反应，专攻中小户型的小区，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但是他后半段话，却颠覆了他的认知，“然后如果您名下没有房产，这是首套房的话，购买优惠非常大。” “多大？” “有房产的话，按照市价，这里是三万元每平米。” “嗯。”钱笑点了点头，这是他们这里的均价，“名下无首套房呢？” “一万七每平米。” “……”钱笑听到这个数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开发商促销的手段他见过的不多，但是总也知道，什么这优惠那优惠的，都是在一个相对不大的区间波动，甚至有些根本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而这个一万七，几乎压在了成本价里面。毕竟地价就不低，建筑，加上员工的薪水和公司的运作…… 事出反常，但是钱笑也没有过分的表现出惊讶的情绪。他像这里很多购房者一样，表现出了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继续问道：“能看下样板间吗？” “可以的先生，这边请吧。” 跟着售楼顾问一路到了样板间，来到这里之后，人明显就少了很多。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即便是有其他人流入，钱笑还是很容易的找到了和售楼顾问独处的时间，随后，他就侵入了对方的记忆。 和死人的记忆相比，活人的记忆总是清晰无比的，如果仔细搜寻的话，今天早晨这个售楼顾问吃的什么馅儿的包子，钱笑都能一清二楚。 但是他肯定没那个时间研究对方吃的什么，顺着这售楼顾问的记忆一路寻觅过去，钱笑只想找一点和那神秘组织相关的信息。但是很显然和他所想一样，这个售楼顾问什么都不知道。 这很好理解，一家大型企业成千上万名员工，能进入最核心组织的百中无一。这也是钱笑敢明目张胆的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如果警局内有他们组织的成员的话，钱笑本人其实已经暴露了，如果真遇到组织成员，是祸不是福。 不过侵入这个售楼顾问的记忆中并不是一无所获的，普通员工虽然没进入核心组织，但是他却知道这家公司的核心高层是谁——换句话说，没有员工不知道自己领导和老板是谁的。 搜寻了这个人的记忆之后，钱笑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个售楼顾问能联系到的最高领导，是销售部门的总经理。根据他的记忆，这个总经理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对销售业绩似乎不是很关心，而每次来都要强调一遍“首套房优惠政策”的事情，而且会亲自抽查审核一些符合标准的人的资料，以防他们这些销售顾问作假套利。 这个人是肯定有问题的，而这个销售顾问和他之间的联系，只限于加过同一个公司的qq群。 钱笑把销售顾问的qq号码和密码背下来之后，退出了他的记忆…… “诶……先生，不好意思，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现在按照规定，大部分房源都是精装修的，不过让我放心，首套房的人，精装修材料选的都是很好很耐用的……” “对对对，说到这了，请问，您有没有购买意愿，有的话，一定要带齐证明材料……” “嗯，行，我回家和我老婆商量一下。毕竟买房是大事情……” 钱笑和这个销售顾问随便的搪塞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这里。离开之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在街边找了一个网吧，按照记忆，登陆了刚才销售顾问的qq号，随后点进去了“科隆销售顾问”的群，和群主，也就是销售部门总经理发了一条信息。 “我发现，有人在做假的首套材料……”消息发出去良久，没有人回应，不过钱笑也不急，他买了一些零食，边吃边等。 三个半小时之后，对方的qq号亮了。 “谁？” “见面说行吗……”钱笑模仿着售楼顾问的语气。 “明天中午，科隆会所，清风亭。” “好的。” 钱笑记下了地址，离开了网吧。 销售顾问见过这个总经理，所以钱笑也知道他的模样，明天见面的时候，他盘算着怎么出奇制胜，在见面的第一瞬间拿下对方。 这人是组织的一个核心人物，哪怕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也知道大半，到时候通过这个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就能尽在掌握了。 困扰他两三年的问题，也就能彻底解决了。 “临死之前，让我知道真相也好……”晚上钱笑躺在床上，摸了摸已经开始浮肿的眼眶，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他现在随时可能在下一个瞬间脑血管破裂而死，知道真相，是他最后的愿望了。 …… 第二天，钱笑起了个大早，给唐安准备了早餐，等她出门之后，他就去向了约定地点。 科隆会所是科隆地产旗下的一个娱乐会所性质的公司，集合酒店娱乐桑拿游泳健身等等的一家普通会所。会所面向大众开放，所以钱笑也很容易的混了进去。 清风亭是一个酒店包间的名称，钱笑比约定时间来早了一个小时，就等在了门边。他准备一等那人进来，就直接制住对方…… 可当他刚进包厢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一个人影闪身而入。钱笑抱着“宁可杀错”的心态直接用手搭在了来人的肩膀上，一会如果是服务人员，他侵入记忆之后放手即可，如果是总经理，他就可以通过记忆，来知晓所有“内容”…… 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世事难料，在钱笑搭上来人肩膀，侵入记忆的一瞬间，他入侵的电突触生物电流第一次被隔绝弹开了，他忍住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看向了转过头的来人，眼睛瞪大。 及臀的麻花辫，大眼睛，长相文静……一切特征，都符合阿敏和猎人的描述，来的人根本不是总经理，而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见到你很高兴，钱博士。” 第八十章 25号宇宙 麻花辫的女孩浑身充满了书生气息，如同民国时代的女学生一般，娟秀内敛。她对钱笑很是恭敬，说话的时候还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代学生见老师的礼仪。 “你是……”钱笑知道来者是谁，但他又不知道来者是谁，按下心中起波的情绪之后，他问道：“怎么称呼？” “学生名叫徐意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钱笑说话之间向着麻花辫女孩身后看了一眼，来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她的手下。不过那些人很有分寸，就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个个木头人一般。 这些人的存在也断了钱笑逃跑的念想，对方有备而来，又知道他的能力，能让他跑了就奇怪了。 “钱博士从出狱之后的所有动作，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您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更何况你昨天出现在我们售楼部之中，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您的行踪……” “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你们还真是神通广大。”监视钱笑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第一他身边永远有警察，第二，他本人十分敏锐，先前潘婆婆也和他同住，监视他的难度远超普通人，甚至超过一般警察。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行踪是您亲自透露的……”徐意远说道：“其实如果不是您洞悉能力这么强，我们还不打算这么早现身。不过现在也好，钱博士的身体状况应该很不好了，我们早些见面，说不定还能救下你。” “先不提这些，能跟我说下你们的目的吗？”事到如今，以后的事情怎么发展，钱笑感觉已经不受自己把控了，他现在最急迫的想弄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那些事情，都是你们做的吗？” “是的。”徐意远点头，老实不客气的承认。 “为什么？什么驱使你们这么做的。” “是刘寸心博士的遗愿，您知道他做的老鼠实验吧？” “知道。”当年和刘寸心共事的时候，钱笑没少看到他摆弄他那群老鼠，说是做社会学实验。 但是当时钱笑醉心精神学科的研究，自己的领域尚且有无数勘不破的秘密，他除了和刘寸心共同研究实验器材之外，并没有过多关注他的实验。科学家都是很忙的，顶尖的科学家更忙，顶尖的在做研究的科学家，可以用没有时间四个字来形容。 所以，钱笑知道，但是没有深入了解过。 “我带来了刘博士的部分实验资料，给你看了之后，您会对我们的目的有一个笼统的概念。”徐意远说话之间冲着身后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人会意递上来一台笔记本电脑。 钱笑犹豫了一下之后接过电脑，转身放在了餐桌的桌面之上，打了开来。 电脑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他点开文件夹之后，看到了一系列的实验资料，这些资料有图片信息，有视频记录，有刘寸心的录音，还有一些笔记…… “实验记录一：实验开始之前，我们先看一下著名的卡尔霍恩的实验，我的实验脱胎于他的实验，所以，基础数据还是要记录一下的……” “卡尔霍恩在六十年代做过一次老鼠乌托邦实验，实验内容中，他披上了上帝的外衣，为八只老鼠建立了一个乌托邦……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水源充足，没有外来疾病，气候稳定，食物丰富……他把八个老鼠放在了实验场地之内，期盼着后来的变化。这次实验场地被他称为25号宇宙……” “在25号宇宙实验中，按照他的设想，场中的窝巢，水源，食物，最低能容纳3840只老鼠，而老鼠数量达到9000只以上的时候，才会出现食物短缺。但是最终这八只老鼠能繁衍到多少呢……2200只是它的峰值，而在这近乎完美的生存环境中，老鼠的结局是什么呢？全部死亡。” “我的实验第一步，是完全还原当时的实验……” 当刘寸心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频镜头转动，转到了一个封闭的巨大玻璃墙面的实验室之内。在实验室之内，是一个方形场地，场地中间被切蛋糕一样等额的分出了十几个区域，场地内有老鼠筑巢用的材料，有食物，花洒水源。 随后八只老鼠被放入实验室中，视频开始快进…… 老鼠们在进入新的生存环境的时候，并没有直接适应，而是选择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去探索新环境，等摸索的差不多了才安定下来，接受了新生环境。然后它们开始划分领地，择偶，交配…… 然后，在视频记录第一百天左右的时候，第一窝小鼠诞生。而从这一天开始，视频记录了老鼠的“人口爆炸期”。老鼠的生育能力众所周知，在随后的二百天内，他们几乎每55天，“人口”就翻倍，不多时就来到了640只的数量。 随后数量增长速度就严重放缓，来到了“迟缓期”。 “在老鼠数量增长的迟缓期之内，老鼠的生育速度放缓了三倍左右，我详细的记录了出现这种现象的理由……首先，我们看这里有一只老鼠。” 实验室镜头拉近，照在了一只个头很大的老鼠身上。 “它是一个非常强壮的老鼠，在鼠群数量到达一定量的规模之后，雄性相互之间争夺领地的情况就变得越发严重。这只老鼠格外强壮，而且它很聪明的占据了一个非常易守难攻的通道角落位置，它只需要守住这个通道口，身后的那一块领地都是它的。它拥有丰富的领地资源、更好的食水位置，而且神奇的是，它拥有十二只雌性配偶。” “而我们看看另一边……” 镜头来到了一处拥挤处，这里的雄性老鼠几乎没有领地，相对瘦小，而且有些尾巴上出现了伤痕。 最关键的是，这些老鼠没有雌性配偶。 “这是鼠群繁衍速度变缓的一个很关键的原因，但这却不是最恐怖的……出现这种现象之后，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鼠群的‘人口’来到的峰值。峰值之后，就是毁灭。我们继续深究其中原由……” 第八十一章 人类宇宙 实验记录在继续……鼠群很快的来到了临近峰值期。 “从鼠群‘人口’的增长放缓，到峰值期的这段时间，是我认为最有研究价值的。而且很抱歉我一直用‘人口’这个别扭的词汇来代替鼠群数量，因为这项实验本来的研究课题就是人口，而类推的也是人类社会学，我们只看它的影响和意义……” “回归主题，数十年前的实验资料，因为视频设备的落后，所以很多细节并不完备。现在我们看到在临峰值期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首先，虽然这里食物还能养育十倍以上的鼠群，而且筑巢的材料也充足，理论能容纳的‘人口’还有很大富余。但是从‘人口’数量放缓开始，就越来越多的老鼠开始失去领地……是的，领地，是最前期的导火索。” “这些失去领地的老鼠开始自发的向实验区域中心的空地上转移，这是一阶段。二阶段是失去领地的老鼠们，开始失去社交兴趣，注意，这些老鼠中，绝大多数是雄性。这些雄性在这个阶段，很讨厌被别的老鼠惊扰，他们拒绝社交甚至抵触社交，惊扰它们生活的老鼠，哪怕只是路过，也会被攻击。”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失去领地的雄鼠来到了第三阶段，这时候，这些雄鼠已经失去了对性的欲望，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打理毛发和吃饭睡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做。这是‘漂亮鼠’阶段，一旦进入这个阶段，我已经把它判定为精神死亡了。因为进入第三阶段之后的老鼠，哪怕把它放回大自然，放到实验室之外的鼠群中，它也失去了天性，有些即便是饿死，也不去找吃的，更不会去繁育后代……哪怕有挣扎一下的个体，也会完全失去生育能力社交能力和近乎一切天性附带的能力。” “拉近镜头记录的话，他们上百天的时间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很像我小时候妈妈送给我的闹钟里面那只机械鼠。” “第四阶段，就是无可挽回的灭绝……” “而在二三阶段，其他的老鼠在做什么呢，那些雌鼠，还有那些有领地的老鼠，它们为什么也会灭亡？” “我一直认为社会学是一种情绪传递的科学，每一个点都会互相影响。我们先看看失去领地的雌鼠在做什么吧？进入第二阶段后，失去领地的雌鼠会变成隐居士，是的，和雄鼠聚集起来不同，它们会找一个高处，角落处没人的地方，独自隐居。同样失去生育能力，而且更宅……它们之间甚至没有出现暴力现象，它们直接就与世隔绝了，比雄鼠来的更彻底。” “如果说失去领地的雌雄鼠有些相似的话，拥有领地的雌雄鼠就完全不同了……” “拥有领地的雄鼠在第二阶段的时候，会频繁的保护自己的领地，但是随着失去领地者越来越多，它们疲于应付各种挑战，就逐渐淡漠了领地意识。在第三阶段的时候，拥有领地的雄鼠都懒得保护自己领地了……” “这时候，领地守护职责落到了雌鼠头上。” “拥有领地的雌鼠，又要负责生育，又要负责保护自己的领地，身兼双职，焦头烂额，变得攻击性越来越强。到达第三阶段的时候，这些雌鼠甚至疯起来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咬死，或者驱逐……它们也逐渐失去生育能力。最后共同走向灭亡……” “至此，有领地的雄鼠，没领地的雄鼠，有领地的雌鼠，没领地的雌鼠，都逃不过相同的命运。在第四阶段，也就是灭亡阶段中，我们可以看到整个25号宇宙有多么混乱，但是这些我就不详细记录了。因为在我看来，三阶段就是最后阶段，之后的就无法挽回……25号宇宙之所以叫25号宇宙，也是因为前面24号，都是同样的命运灭亡的。” “而在25号宇宙进行的同时，我也在其他两个实验室改良了鼠群环境和初始鼠群数量。让基因更丰富，让环境更复杂，最终结果也都一样……社会职能的缺失和混乱，导致了鼠群的大崩溃。我一直期待在最后阶段会有一部分‘有志之士’出来拯救群体灭亡，但是，没有。”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只是个鼠群实验。”看完了第一个文档的材料之后，钱笑抬起了头，“人类比鼠群复杂很多，除了动物本性的需求之外，我们有更多的精神需求，有艺术追求，有文学追求，有自尊心追求，有自我满足追求，我们的社会职能甚至可以随着社会发展不断增加。” “哈哈，钱博士不愧是刘博士最好的合作伙伴，连说的话，都如出一辙，您看一下下一个文档。”徐意远帮钱笑点开了下一个文件夹，在这里刘寸心说了和钱笑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但是这个实验只是个基本社会学建模，毕竟我们人类的精神追求非常丰富，就以文学追求来说，每一个有特色的作家，都可以创造一个需求分类，其他艺术家也同理。而科学的发展，又会不断创造新的社会职能，理论上，我们的空间也是无限的。” “可，所有的无限，都仅存于理论……我们真的是无限的吗？”视频记录到这里，刘寸心难得的给了自己一个特写，“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我从没小瞧人类，但也绝对不会神话人类。人类的动物性需求是占比很高的，很多类精神需求也是动物性需求的延展部分……能做到克制动物欲望的万中无一。而且理论无限的空间，在航天技术未做突破的时候，也仅限于理论，作为科学工作者，我也知道人类航天50年来，举步维艰寸步难行……而人类还有几个五十年呢？” “下面我做了一个人类建模……” 在钱笑点开这个建模时候，脸上这才第一次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他震撼的是刘寸心渊博的知识，和建模的细致。刘寸心从人类需求的各个角度和联系，诠释了一个“社会”，一个包含精神和物质的双向社会。从最基础的食物需求，到最高端的超越需求，他细分了所有领域，涵盖了所有概念，又把所有点联系在一起。 自我联系，自我和他人的联系，他人和社会的联系，社会和自我的反馈…… 这是一个即便是钱笑都一时之间看不明白的极其复杂“社会学理论”体系。刘寸心把这个体系的名字叫做——人类第25号宇宙。 第八十二章 无序 在这个人类第二十五号宇宙中，各种反馈结果相互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场错综复杂的沙盘推演。 而推演的结果，也是分区域进行的。欧洲会率先临近类似“漂亮鼠”实验的第四阶段，但是东亚板块由于生活压力的剧增，房产也就是“领地”的缺失，会后来居上，最终会和欧洲几乎同步进入第四阶段。 之后是北美，然后南美……在推演过程中，最晚进入第四阶段的是非洲，可由于人与人之间“连带效应”的存在，在文化传递的结果之下，他们也会很快被带入深渊。 进入第四阶段之后的人类表现出极端低下的生育欲望，对族群观念非常淡漠，更注重个人享受，更注重个体表达欲……结果有好有坏，并不像鼠群那样会直接崩溃。但同样也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这个结果就是，这个生育欲望的低下，是不可逆的。 一旦下降到某个临界点，就永不可逆，最终人类这个族群也会共同走向灭亡。 “如果人类文明史是一个时钟的话，现在就已经进行到了10点34分。”视频的最后，刘寸心拿出了一个古旧的闹钟，把时间拨向了自己所说的时刻，然后把闹铃定在了十二点，“而距离人类第25号宇宙全面进入第四阶段，理论上还剩下319年左右，所以，我们要在大宇宙时代来临之前，尽量延缓这个。” “末日时钟原来是这么来的吗？”看到视频结束，钱笑想起了他出狱碰到的第一个案件。 在那个案件中，嫌疑人黄叶在自己家中离奇死亡，死亡之时，就抱着个笔记本电脑，电脑上就有一个“末日时钟”的倒计时。当时警局里的软件工程师破解了这小程序的计时方式，一分钟等于三年多，十二点就结束。 他们发现电脑的时候，是10点35分，而刘寸心计时的时候是10点34分，时间过去了一分钟，现实过去了三四年，刘寸心本人也死了。 一切的一切都对上了号，困扰钱笑很久的一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这就是你们做这一切的原因？”钱笑看完视频之后，沉思良久，最后用指尖敲了敲显示器，看向了徐意远。 “是的，这理由还不够充分吗？”徐意远看着钱笑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跟钱笑这么说话，先前她的态度一直如同学生见到老师，保持了距离，也带着几分尊敬，这是她第一次做入侵式反问。 “理由很充分。”刘长岭点了点头，“但是手段有些让人不耻。” “什么手段，我们用成本价卖房子，给了更多人拥有自己‘领地’的机会，这不好吗？” “那其他的呢？爆炸案，封喉村闹鬼案，还有唐警官的事情，你别说不是你们做的。关键是，这和刘寸心的推演有什么关系？”如果说刚才徐意远是第一次这么跟钱笑说话的话，这次也是钱笑第一次直呼刘寸心的名字，他想不通这些有什么联系。 “爆炸案是为了救你……” “谢谢，然后呢？” “当然，救你是顺带的关系，在刘老研究的全部资料中，给出了三种延缓第四阶段来临的方法。” “在听。” “最直观也是最釜底抽薪的，就是扩大的领地范围。如果第25号宇宙，不是只有实验室那么大的话，老鼠在广袤的地球上生活得很好，也根本不会出现自我灭绝的情况。但是他们没有能力出的去实验区，就如同我们人类被困在地球上了一般，如果进入大宇宙时代，是的，领地的极限扩张根本不用让任何人担心生育的问题。” “但是刚才实验视频也说了，人类的宇宙探索历程举步维艰，几十年前是什么样，几十年后几乎还是什么样，现在想登月依旧困难重重，整体有进步，但很小。而从录制视频开始，末日时钟从10点34，跳到了10点35，我们的航天有任何变化吗？就算到达12点，也很难突破到宇宙空间里去，我们仍旧是实验室的老鼠。” “所以刘老只能选择第二第三方案——延缓第四阶段的到来。” “给更多人领地，人为的干扰鼠群领地分化的话，会减缓第四阶段的到来。第25号宇宙之后，刘老做了更多的实验，这是可行性办法之一。而根据他的推演，在人类社群中制造更多的公平感，也能延缓第四阶段的到来。” “公平感？”钱笑琢磨着这个词汇。 “还记得刘老跟您说过的一些话吗，他肯定告诉过你，要多花钱吧，告诉你不要过清贫的生活。” “对。”钱笑点了点头，他置办别墅的事情，就是刘寸心逼着他做的，不然以他的性格，对这些东西本也兴趣不大。 “他说的公平感就来源于此……很多人生活很辛苦，做着或体力或脑力的工作，然后一个月的一半收入给了一个房东，而这个房东不光要收他的房租，还要收其他三十个人的房租，每月只用收钱，就得了他们数十倍的收入。领地收入双重缺失，他本就感觉不公。而如果一个研制出特效药救了上百万人性命的科学家，一个发明了杂交水稻的养育了上亿人的农业学家，过得不如一个祖上积德拆迁户，就会放大不公的情绪。刘老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降低不公感。” “这听起来很复杂。” “是的，十分复杂，所以，我们需要更多像钱博士这样的人才帮助。我已经组织控制了滨海市最大的金融机构，地产机构，现在想掌握更多的媒体机构拿到部分话语权，由点及面的开始……首套房产成本价，只是手段之一，之后会加入金融手段，掀动整个滨海市的金融业，打压资产收益，提高技术收益和体力劳动收益。最后用掌握的媒体机构，减少类似‘打麻将28天，一天抄水表一天收房租’的不公情绪传播，把公平的情绪传递出去。当然，如果金融和地产我们做的更好的话，我们也会有更多的素材可以传播，相辅相成。” “听起来很好。但是这又跟那几个案件什么关系，你也说了，救我出来只是顺势而为。”虽然听了徐意远的话，钱笑意有所动，但仍旧有自己的想法。 “嗯，这涉及到刘老的第三个方法，除了扩大领地和制造更多的公平之外，制造混乱也是行之有效的手段。”徐意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也有些暗淡，“虽然办法有些极端，但也是无奈之举。在第25号宇宙之后的实验中，刘老除了人为干涉鼠群领地的划分之外，还做了多个实验，但行之有效的方法只剩下了一个——放入蛇群。” “在白鼠实验室里放入蛇群？” “是的，蛇群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天敌的出现让鼠群天性被更好的激发出来，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老鼠被吞吃掉，但是却赶不上繁衍的速度，甚至混乱的到来，破坏领地，阶层重分，本身也就是一种极致的公平。你也知道，混乱的本质就是无序，无序就是最绝对的公平。” 说到这里，徐意远停顿了一下，随后认真地盯着钱笑：“博士，要不要加入我们，有你的加入，会让事情变得顺利很多。而且您放心，您大脑上的病痛，我们也研究出了行之有效的治疗手段。” “是吗？”钱笑抬起头，眼神闪烁。 第八十三章 工资 话说两边。 钱笑在科隆会所这边留下了，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会有一个“尾巴” 知道这件事——当然，这个“尾巴”就是江涛，这家伙从离开警局开始，就一直坠着钱笑。 但是好巧不巧的是，一直紧盯着钱笑的他，这几天去了别的地方。 原因却是数日之前的一桩不算案件的案件。 这句话说来有些拗口，不算案件的案件，是因为前几天有人来警局报案，但是警局根本没有立案受理，因为他报的案件太蹊跷了，当事人也根本不犯法。 报案人是厂区那边的一个大型电子厂的股东，他报案的原因是最近他们大股东，也就是电子厂的实际掌权人，疯了。 疯了的原因是他把工人的工资提高了很多，等于是几乎把整个电子厂的利润都分配给员工了。 他报案之后，警局经济科的人根本理都不理他，本来这就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更何况人家给员工多发工资本身也不违反任何法律，根本没人管。所以这件事情在警局内成了个趣闻，柳媛媛听说之后，把这事儿传到了江涛的耳朵里。 他随后，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天，他通过关系，联系到了这个叫周广的报案人，约他到了一间苍蝇馆里。 “来，坐吧，地道的粤菜馆子，味道很纯正！” “你不是说你是警察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周广作为一个大型电子厂的股东，显然也是身家亿万之辈，他看了眼馆子的装潢之后，皱了皱眉头坐了下来。 “我以前是个警察，后来被开了。” “老套路……”周广不信他，“都是生意场上混了多年的了，我不好骗，拿出来点东西出来。” “来，这是之前的新闻，你随便百度都能搜到，警察打人事件……”江涛把前些天的新闻视频播放出来给了周广看，里面的他一边叫骂，一边一拳打到了视频后面，虽然视频里的他表情狰狞，但还是能认出来是他本人的。 看到视频之后，周广的态度立刻大变样，前倨后恭，立刻陪上了笑脸。打人视频里，看得出来江涛不是一般的警员。 “这警官怎么称呼？” “我叫江涛，前些天因为打人的事儿，这不是暂时被休假了吗？我就想着靠着你这件事，将功补过，想恢复原职。” “那是，那是……”周广笑着给江涛倒了杯茶水，“我这个可是大事，您能处理好了，肯定是个大事。因为我怀疑，刘老头他被人控制了。” “怎么讲？”刘老头不用说就是电子厂的董事长，江涛现在更想问的是“被人控制”这件事。 “这么说吧，我认识刘老头十八年了，合作关系也有七八年光景了，这家伙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虽然表面仁义和蔼，但是比谁都贪财好色，平时分账的时候从他嘴里剔下来一块肉，那比登天还难，不光剃不下来他的，他还想少分给你呢！” “继续说……” “这家伙能有那么好心，把公司利润全分了给工人？这不扯呢吗，这根本不可能！”周广说起这个，心痛的表情溢于言表，“最关键是，他分的是公司利润，他都分出去了，我们这些股东也没得吃啊。可惜了他占股超过5成，又签署过全权决策合同，但即便是这样，他这么做也违规，这……” “别说这个。”江涛明显不想听这段，打住了周广的情绪宣泄之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想听的那里，“说控制，他有什么精神异常吗，还是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中年人去找过他？” “他接触的人挺多的，中年斯文人更不少。” “叫钱笑的。” “不知道……” “那精神异常呢？” “看起来挺正常的，说话什么都还好，不像是老年痴呆了，我前几天拉着其他几个股东去跟他对峙过，说话还是那么尖酸刻薄，看起来没啥大问题。”周广说话之间，眼珠子朝上，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如果硬要让我说的话，他说起分钱的时候，眼神有点怪，就是那种瞳孔涣散眼神不太聚焦的感觉，但是又不明显……” “带我去见见他，我看看情况，然后你也有任务。”听了周广的叙述之后，江涛想了一会，“你在电子厂的保安部门，有亲信没，就那种只听你的不听刘老头的那种。” “有，我有个侄子，被我安排进去了。” “这样，我呢，去见见这个姓刘的，然后你去找你那侄子，要一份监控记录，越全越好。这段期间，这个姓刘的肯定见过什么奇怪的人，而这人，他不想让我们知道。” “好嘞好嘞。”周广连声答应。 随后的事情，他安排的也非常顺利。虽然这是一个前倨后恭的小人，但是做事也够活络，算得上缜密。他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又组织了一群股东去闹，这次他组织的时候，特意带着股东家属一起去了，这么一大群人之中，多了一个江涛，根本不起眼。他混迹在闹事的人群中，每个人都以为他是谁的亲戚。 江涛就跟着这么一大群人，乌泱泱的进了电子厂。 电子厂就在滨江市厂区，也就是先前斯博制药集团所在的区域，不过滨海工业发达，厂区连着好几条主干道，面积很大，这里离斯博制药还是有些远的。 混进这电子厂之后，江涛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路过的工人看到他们都停下脚步，红着眼盯着他们，跟看到仇人一模一样，各个拳头不自然的钻紧，眼睛也不自然的突出着。 被这么群工人盯着，闹事的人刚进去，气焰就折了一半儿，其中有那胆小的，都想打退堂鼓。 “一会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别惹恼了那姓刘的。”周广看着周围的工人，低声对着人群说道：“他现在在工人中间吃香得很，基本工资从四千二涨到了一万二，这么多人如果闹起来了，就算闹出人命来都有可能。到时候一人一拳给你们来个法不责众，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不闹事，就讲讲道理。” “那就好。” 第八十四章 晃神 江涛跟着这群人穿过厂区，来到了刘德富的办公室，进入之前已经有人通知他这件事，所以，他也早有准备。 “你们又来了，来来来，办公室坐不下，去会议室说吧。”刘德富招呼着众人去向会议室，而这期间，江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刘德富的眼睛看。 他办案这么多年，见过的各种案件无数，催眠之类的东西虽然很少接触，但是传销洗脑之流，是切身经历多次的。在江涛的理解来看，类似钱笑那种的借助仪器的“精神修正”，大抵上应该和洗脑差不多，只不过科学的手段就更简单粗暴又高效了。 但凡被洗脑的人，眼神中都会有一些“直”，那种直愣愣又带点狂热的感觉，江涛看了许久都没有在刘德富的眼中捕捉到。 不过他仍旧不相信一个人突然就转变了性情，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跟着人群。 到了会议室之后，大家落座之后就开始聊“钱”的问题，但是由于先前那些工人的压力还在，大家一开始说话都非常有礼貌。 “老刘啊，咱都合作这么多年了，厂子效益一直都不错，后来升级改造的时候，大家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你不能这么直接把大家到手的利润都分出去不是？” “工人们条件也是需要改善的嘛，大家也不缺钱，干嘛计较这么多？” “你这就属于慷他人之慨了，你如果执意要这么做的话，股份折现，我们退出！” “哈哈哈，就算是家庭小作坊还讲究个，中途退出净身出户的原则，咱这个这么大的厂子，之前都签署有退股协议的，退出可以，股份折现的价格方面，就只能我来定了！”刘德富皮笑肉不笑，充满了厚脸皮商人特有的油滑感，江涛仔细的盯着他，却没发现丁点的破绽——这根本就是刘德富本色出演。 说他被人控制，被洗脑了，很难让人相信。 场中继续扯皮，会议室外面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是工厂内部的工作人员，是切实的享受到刘德富福利的人，站在外面围拢一片，似乎有意的在向里面施压。 这种情况让家属进退两难，走法律途径，钱难要，走流氓无赖途径，更是不敢，场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压抑的窒息感，场面一时之间安静了不少。 然后，江涛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啪！！ 在闹事的人群声音渐小的时候，他一巴掌拍在了会议桌上，会议室是个封闭空间，江涛力气又贼大，一巴掌下去，吓得所有人都一个激灵。 “老刘，钱呢，钱！” 人的应激反应是最真实的，一巴掌下去，脑袋短时间停止思考，江涛是个审讯高手，曾经就靠着这招吓住了碎尸案的王登。本能反应是最真实的，只要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应激反应最为“自我”。 一巴掌之后，刘德富果然也是浑身一抖，在这瞬间他耳朵除了听到拍桌子的回响之外，就只听到了“钱”字。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刘德富一生追求，就是一个“钱”字。 刘老头说是“老头”，其实今年也就六十三岁。 他想起来，小时候他家里穷，实打实的穷，草屋两间，地也贫，吃上顿没下顿，村里人都瞧不起他们家……他考上大学那年，老父亲为了给他凑学费，没少求人，也没少遭亲戚白眼。他发誓以后要有钱，要让看不起他的人看看，要让村子里的人也都看看。 他毕业不久就赶上改革开放，他是第一批下海的那批人，一路摸滚打爬，混出了点模样。他记得挣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他就在村子里放鞭炮，摆流水席……那一年，村子里的老人拍着他爸的肩膀，夸的那句“早就感觉你们老刘家的人有出息”，他现在都记得。 而后他生意越做越大，周围的一切都改了，就老家的房子没改过，他每年都会回去看看，看着那破落的房子，就想到曾经的自己。想到，已经死去的老父亲。想到，钱这个字给他带来的改变。 所以，他生意场上虽然八面玲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抠门，钱就是他的一切…… 乍一听到“钱”这个字的时候，刘德富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眉头一皱，又忘记了一些什么…… 最后一切的记忆化作一副被惊到的表情，他看着眼前的江涛，“你干什么呢？” “我没干什么啊！”江涛一副无辜的表情，但是他刚才在一瞬间，确确实实的捕捉到了刘德富那迷茫的表情。那直愣愣的眼神，和刘德富的油滑是那么的不相匹配。 在刘德富指着江涛的时候，门外保安看到情况，冲了进来想伸手按住江涛，但是俩保安根本不是他对手，被他两下挣脱开来。 不过江涛也没进一步的行动，他发现自己这边一动手，会议室外面的人已经有冲过来的迹象了。他赶忙陪个笑脸：“哎呀，都别激动，我就拍了个桌子，你们动手的话，就违法了知道不，到时候闹到警局都不好看。” “小李，小赵，算了，出去吧。”刘德富听到警局两个字，摆了摆手让俩保安出去，很显然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不想，但是外面的人还是有点群情激奋的意思，有人想挤进来，俩保安到门口赶忙拦了下来，里面事没解决外面的又闹，一时间场面有点混乱。 趁着这股混乱劲儿，江涛碰了周广一下，后者会意，寻了个机会，挤了出去。 周广一出去就给自己侄子发了个短信，然后俩人在一间空厂房里见面了。 “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不好找……”周广的侄子是一个黑黑的胖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先前留的视频不知道被谁给全部删了，现在保安那边的监控都勒令两天一清，刘老头门前的都被拆了。” “没有你让我来干什么，直接说回信没有不完了？”周广瞪了他一眼，“诶，不对……你小子又跟我耍滑头，肯定有，拿来吧。” “你看，姜还是老的辣啊，说真的我都不想帮你。刘老头现在给我们保安工资涨了那么多，说起来，他对我可比你对我好。” “放屁！我可是你亲叔！”周广照着青年头顶给了一巴掌，“你买房的时候，不是我给你你有个屁的钱买房。还有你娶老婆那二十万彩礼，不是我给你的？” “那不管，最近我看上一辆车……” “少废话，这事儿解决了，我给你买。这事儿解决不了，我也得喝西北风，拿来吧。” “切！”青年一边出声一边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备份优盘，“这都是我偷偷留的，你教过我，万事留个心眼。前些天我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派上用场了吧！” “你小子，从小不争气，现在总算干了件人事儿。”周广拿起优盘就急慌慌的想走，“走了，最近厂子有什么事儿随时跟我说。” “那你别忘了车的事！” “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破绽 一天的闹腾，对“要钱”这方面，自然是无果而终。 但是江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午等他离开工厂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优盘备份，随后他回到出租房中，从下午三点多钟，一路看到了第二天早晨四点半，一连看了十三个小时的监控录像，在快进和快退之中，他终于在工厂茫茫人海中，看到了一个他有些熟悉的人。 他们小组从京来到滨海市，一开始就是来调查爆炸案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对别的案件不感兴趣。因为就算是凶杀案，也是地方警局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惊动不了在京势力，但是有组织的爆炸案不同，这可能涉及到更恐怖的东西。 所以他们一直在着力调查漂亮鼠成员，从黄叶的亲戚，到网上那个单元小组的所有成员，他们都调查了一遍。 但是，很难排查出有用的信息。 晚上那个叫做“漂亮鼠”的单元小组，很多成员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老百姓，随便抓出来一个都“正常无比”，一点没有极端成分。 可即便是这样，江涛还是每个人的资料都认真看了，顺便记住了他们的长相特征。而视频中的这个人，很显然就是“漂亮鼠”的成员。 江涛记得他，可他不是过目不忘的超人，只感觉眼熟，但是具体资料一点不记得了。所以等天彻底亮了之后，他又约了柳媛媛来到了一个早餐摊。 “你眼睛怎么通红通红的，一夜没睡吗？一夜没睡也不至于这样啊？”柳媛媛坐在早点摊上，看了眼江涛点的早点，顺手捏起了一根油条吃进了嘴里。她和江涛接触多了之后，双方也算熟悉了，她的戒备心放下了不少。 而且柳媛媛发现江涛这人虽然缺点明显，但是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做事认真，脑子聪明，外圆内方，人品也不坏。 “一夜没睡就算了，盯了一夜的监控，眼睛都快瞪瞎了。”江涛说话之间“呼噜”一声喝了一口豆腐脑，“妈的，甜的，真受不了这个味儿，我还是喜欢喝咸的。” “找到什么新线索了？”看江涛兴奋的模样，柳媛媛就猜到了事情有进展。 “有，漂亮鼠，这个人的照片，我给你发微信里。”江涛一边吃东西，一边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片给柳媛媛看了一眼，照片是他用手机对着监控视频照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大概看得清目标人物的长相了，“这个人，你拿给我们组里有个叫赵志的看，这家伙是我的人，不会有问题的。你让他帮你找到这个人的全部资料，然后发给我。找到漂亮鼠成员，就找到真正的突破口了。找到突破口，我就能真正抓到钱笑那家伙的尾巴了……” “……”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说起钱笑来，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柳媛媛想了想，“他可能不是封喉村案件的凶手。” “不是？这怎么说？”江涛放下了碗筷。 “你还记得那个树洞吗？” “记得。就是大家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我说手枪子弹打出的那个小孔洞，我记得当时因为这件事，还和陈队吵起来了。但是他不信我……” “他没有不信你，也没有信钱笑，他谁都不信，只相信证据。”柳媛媛叹道：“你离开警队之后，他又回去找人化验了当时你指着的那个弹孔，没有弹壳不说，也没有硝化反应也没有其它相关纤维残留。也就是说，那个小洞根本不是子弹打的，当时不知道别人的记忆出现偏差了没有，但是你看见的，肯定不是真的。” “我看见的不是真的……”江涛皱眉回想着当夜的情况，“那我看见的钱笑也不一定是真的，那些器材也不一定是他偷的。可是，即便是我看到的不全是真的，也不能彻底排除他的嫌疑，毕竟当日的监控丢失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嫌疑大大降低了。” “相对的，警局有内鬼的可能性，却大大增加了。”江涛抓着脑袋，“妈的，越绕越迷糊了，等过两天把手头漂亮鼠的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去找钱笑谈谈，探探他的口风。警局那边的事情，你继续帮忙盯着点，我们双管齐下，总能找到突破口。” “行。”柳媛媛点了点头，准备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她端起江涛的碗喝了一口豆腐脑，不忘怼他一句，“豆花就应该是甜的！” …… 柳媛媛回到警局之后，很容易的就联系上赵志，赵志比对照片的长相之后，也很容易的调出了照片中人的档案。 档案中的人叫刘英敏，是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数年前刚死了丈夫，家庭条件优渥。 这其实符合“漂亮鼠”讨论组的标准特征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女性为主的讨论组，里面的聊天内容，也大多是旅游、化妆品之类，黄叶出事前除了和这个刘英敏的年龄有差别之外，社会定位差别并不大。 这也是难排查出问题的最关键的原因…… 这些女人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了，而且讨论组人数太多太多，逐个排查难度很大，一两个人隐藏在人群中，就只能简单的排查，根本无法深刻细致的了解每一个人。 “现在好多了，只查这一个的话，很快就能出结果。” “行，有消息了通知我。”柳媛媛冲赵志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不得不说，江涛原先所在的小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赵志在当天，就把刘英敏所有的资料给备齐，递给了柳媛媛。而柳媛媛在下班之后，又把资料给了江涛。 江涛当天晚上，就把刘英敏给逮了个正着，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 晚上江涛来到刘英敏小区门口的时候，刘英敏正在楼下的广场跳广场舞，而跟在她后面和她一同跳舞的，赫然是警局里的清洁工大爷。这大爷叫什么名字江涛根本不知道，或者说也没有必要知道，似乎每个警局里都有这么一个老前辈，哪怕十分脸熟，有时候还点头打招呼，但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柳媛媛显然也认识这个人，但同样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不是李老头吗？” 第八十六章 李老头 “想一千，想一万，都没想到他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他什么来历？”对于滨海市局内部的人员配置，江涛自然没有柳媛媛清楚。 “他先前是市政府的帮扶对象，前几年市里搞过一阵子帮扶工程，大概就是帮孤寡老人的活动，我们局里也被分配了一些帮扶指标。这李老头有慢性病，儿子在前些年事故死了，家庭条件也贫困，没有收入还要吃药，入不敷出，符合帮扶标准。局里一直少个打扫卫生的，就聘请了他，当时的说法是以工代养……” “嗯。”站在广场花坛的后面，江涛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他就一直在那了啊，平时工作不好不坏，性格平和不喜与人交际，挺没存在感的一个人。”柳媛媛拧起眉头想了想，似乎也没想到李老头平日里有什么“事迹”。 关于这点，江涛也认同，“是挺没存在感的，如果不是看见他，我都忘了局子里有这么一个人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会在这方面翻车，看来先前局里器材丢失，跟他有很大关系。毕竟他是清扫人员，出入哪里都不会被特别在意。” “这老头有什么前科吗？” “没有。我们帮扶对象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别说有前科，就是家里有犯罪人员的，我都不可能招到警局来工作。” “那就是挺老实的一个人，按理说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而且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被漂亮鼠忽悠住啊，他们跟别人说了什么呢，这么有魔性的吗？还是说这老头已经被控制住了？” 江涛说话之间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子，意思是“精神”方面的控制，“漂亮鼠这方面挺邪乎的。” “不知道。” “要不抓回去问问。” “你凭什么抓人家？”柳媛媛显然不同意江涛的做法，“别说你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算抓进局子里审，如果他真的被精神控制之类的东西操控住的话，你能问出什么来？就算不是被控制了，是他自愿的，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有病，普通的审讯手段根本不好用，吓出个好歹来，谁负责。抓了他，不但问不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事情终于看到了曙光，江涛可不想放弃，“都查到这里了，腌臜事儿都我来做吧，反正我已经被停职了，现在也不算是警察了，做什么反倒能放开手脚。” “我不同意你干违法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我如果出事儿被抓起来了，就算钱笑这家伙来审我，我都不会把你供出去，放心吧啊。你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废话了，我不是警察，我现在是个平头百姓，没犯罪之前，不归你管！”江涛说话之间折了折手指，“这群畜生，搞爆炸，杀公职人员，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事情都查到这了，好不容易有了进展，让我放弃是不可能的，除非现在把我抓起来，或者一枪把我毙喽，不然你就别管。” “……”听到江涛的话之后，柳媛媛没有再说话，许是心中正义感在作祟，也可能是听到那句“杀公职人员”想到了自己妹妹朱琳的遭遇，她握了握拳头之后，转身离开了。 “小心点。”离开之前，柳媛媛撂下一句话。 “呵，抓黑狼抓不住，抓个老头我再能失手，我明天就从滨海大桥跳下去不活了。”江涛说完这句话，点了根烟，看着柳媛媛慢慢离开。 随后，夜逐渐深沉，广场舞的大叔大妈们逐渐散伙，江涛看到那李老头和刘英敏交谈几句后，也离开了。 江涛想了想，放过了更可能打草惊蛇的刘英男，跟上了李老头，在一个转角之后，跟上了他。 数秒钟之后，行人就看到了一个“孝顺”的儿子，着急忙慌的把犯病的老爸背上了车，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如果那瘦弱的老头换成少女，可能大家还会多想一些。就这样，江涛轻而易举的把李老头带到了自己租的一处民房之中。 这处民房是待拆迁房，老城区，周围住户大多已经搬走了，他在这租房子，就是为了行事方便。他本以为自己有一天会把钱笑弄过来，但万万没想到，拉过来的是一个老头。 “喂，李老头，醒醒……”江涛把他带过来之后，就给他灌了一口温开水，李老头缓缓转醒。 “你是，江队长。”李老头睁开眼之后，仍旧耷拉着眼皮，用着极为平淡的口气问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我犯法了吗？” “你犯没犯法自己不知道吗？用我说？” “我犯法了请把我移交给公安局。” “不可能。把你交给公安局，不是就告诉你同伙，你们露馅了吗？今天你既然坐到这了，我就是犯罪了，绑架死刑，罪行不轻，但是我告诉你，我无所谓了，知道吗？”江涛拉来了一个椅子，坐在了李老头的面前，“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李老头用半死不活的眼神看着江涛，先是沉默了十几秒，而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意味不明。 江涛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写满了故事和辛酸，但是却没有一点被控制的意思，李老头显得比刘德富更清醒。 “你别费劲了江队长，我一个快死的人了，我不想说的事情，没人能撬开我的嘴巴。” “行，那我先不问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就好奇一点，你说警局的人对你也不错，而且你这个年纪，又没子女，肯定也不是图财。怎么，被人用美人计了？”江涛调笑道：“以前看嫌犯用美人计，都是找年轻漂亮的，想不到到我这儿这么离奇，大妈也能用美人计了？怎么，是不是看上那个叫刘英敏的了？” “你放屁！”听到江涛的调笑，李老头老脸一红，“我老李一辈子正经人。” “那为啥呢？” “因为他们在做对的事情。”说起这个，李老头浑浊的瞳眸更加涣散，似乎在想什么，“如果早有人做对的事，我儿子就不至于死了……” 第八十七章 言和 有时候问询老人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如果这个老人神智不是特别清楚的话。 李老头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也没什么文化，他那个年代，他小学没有毕业，做人又十分十分古板，再加上上了年纪，身体又常年不好，所以就算他想说什么，都交流困难，更何况他不想说的，问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一晚上的时间，江涛变着法问他漂亮鼠的事情，但问来问去得到的回答都是—— “他们在做对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请把我移交公安局……” “你这样做违法……” “早就想好了……” “唉，我儿子死的冤屈……” 诸如此类的回答，急得江涛抓耳挠腮，一夜的审讯根本没有结果。 “你到底是装傻呢，还是真糊涂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江涛看着已经睡着的李老头眼中颓色尽显，他连最起码的，仪器是不是他偷的都没问出来。审讯神智不是很清楚的孤寡老人，比审讯心理防线最坚固的罪犯都难。 毕竟再坚固的防线都有突破口，但是如果他自己糊涂，身体又不行，那就没法突破了。 而就在江涛颓色尽现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柳妹子，什么事儿？你这时候用电话跟我通话，不明智啊，记录在案，到时候你想脱都脱不了干系。” “我已经脱不了干系了。”电话那头，传来柳媛媛的声音，“说吧，有什么进展没？” “没，这老头都糊涂了，我又不敢逼他，怕他心脏病犯了。”说起这个，江涛抓耳挠腮，“我是一点招都没有了……” “没招你也得抓紧了，警局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他们的人，如果李老头不上班的事情被漂亮鼠的人知道了，那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就是说啊，妈的，现在已经快六点了，没几个小时了。” “那怎么办？”柳媛媛的声音也急迫了起来，漂亮鼠藏得很深，很多成员都是没有前科的普通百姓，如果这个线索断了加上打草惊蛇，那整个事件都可能止步于此，“要不然……” “你是不是想说，要不然找钱笑？”江涛和柳媛媛想到了一起。 “嗯……”柳媛媛想了想之后，直言不讳道：“现在你已经没得选了，就剩这么点时间，除了他没人能问出什么来。警局这边，即便是我帮你伪造李老头请假的事情，也拖不住多久……而且，弹孔检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钱笑嫌疑已经大大减轻，就看你想不想赌了。” “嗯，我想想。”说完这句，江涛挂了电话，随后仔细的回想起了钱笑这个人。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爆炸案的过程，到怕猫女孩的事件，到碎尸案，封喉村…… 无论是他亲眼所见，还是他的听闻，所有信息的碎片组合在一起，在江涛的脑海中组成了一个人——一个他认为的钱笑。 这个钱笑，聪明，内敛，不苟言笑……但他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直在江涛心中抹不掉的一种气质——就是平和。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似乎都没有过激的反应和情绪，这种平和感，是让江涛一直犹豫他究竟是不是漂亮鼠的关键，也是此时此刻，让他做出关键决定的一颗重要砝码。 “再信你一次！”起身，开门，江涛走了出去。 跟踪钱笑这么多天了，已经熟悉钱笑作息的江涛，总能知道在哪能找到这个家伙。在距离他家两个街道的拐角处，七点二十分，江涛“碰到”了这个老朋友。 “是你？”钱笑在第一眼看到江涛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脚步顿了一下之后，停在了原地，“你怎么在这……算了，直接问吧，为什么来找我？” “想请你帮个忙。” “你不是不信我吗？”钱笑依然记得，江涛离队时的反应，封喉村之后，他是直接和钱笑撕破脸的。 “说实话，现在也不是全信，不过比先前好点了。”江涛看着钱笑，收起了脸上一贯的事故和圆滑，很认真的说道：“要不要帮忙，漂亮鼠的事情？” “嗯？”听到“漂亮鼠”三个字，钱笑看了一眼周围，也不废话的直接点了点头，“开车了吗？” “开了。” “上车说。” 钱笑和江涛一前一后上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车之内后，江涛发动了车子。 “上车就代表同意了？” “嗯。”钱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江涛因为赶时间，也懒得废话，一脚油门踩到底，破车穿过大街小巷之后，最终来到了那处拆迁区，来到了李老头的面前。 “这人我认识。”站在李老头的面前，钱笑看着他，“想不到漂亮鼠连这么大年纪的人都能说动，这么大年龄的话，经济利益，一切都和他关系不大了吧。” “你话里有话，我听着不对劲。”江涛皱眉，“你和漂亮鼠的人接触过？” “嗯，而且是高层，今天我们就要去见几个本地银行的高层，还要见滨海最大的海运集团的负责人。他们要从金融下手了，搞定这些人，就搞定了滨海的经济，滨海的金融风暴，只在转念之间……打掉巨头，搞垮经济，均分利益，让社会彻底混乱起来，这是他们的下一步计划，而且滨海只是个实验田，混乱会随着他们的扩张蔓延开来。” “一天没跟着你，竟然被你做了这么多事……” “我做不了多少事，都是他们做的，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做成功的，已经有数年甚至更久的布局了。现在把事情提上台面，一是时机已经成熟，二是他们在得到两批公安局内的器材之后，应该是拆解了其中的一些关键配件……”钱笑说起这个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我在近期接触的人中，感觉有些人不对劲，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如同被控制了一般。” “我也见到了一个，是个电子厂的老板。” “所以，他们想要控制别人，这些器材的去向非常关键，他应该知道器材去往了哪里，或者交给了谁。”钱笑说着话，把手放在了李老头的肩头。 第八十八章 钥匙 警方失窃的两拨机器，都非常关键，也都和“人格”力量和记忆探索有关。 一部分是曾经实验室的配件，那些配件是钱笑和刘寸心第一次用自己做人体实验失败之后，机器没有烧毁的部分金属配件。 那一部分机器配件，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能让人们共享情绪，记忆，甚至探索原主人未知的记忆——这就是钱笑的能力。 后来的机器，是影响人“人格”世界的，原本是用来压制黑狼人格的机器。 这两个机器都是能严重影响人的感受和情绪的，如果用来拆解配置成其它东西，说能“控制”某个人，应该并不意外。 钱笑进入李老头的记忆之后，主要就是寻找关于机器部分的记忆。老年人的记忆比较浑浊，很多事情都记得似是而非，模糊不堪，生活中的琐事转眼就忘，更遥远的事情，只能记住最能触动他情绪的部分。 好在两次机器元件的丢失，并没有很久远，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在做这两件事情的时候，情绪是有剧烈波动的——这也形成了很深刻的记忆点，所以，并没有遗忘。 警局内那批机器元件的丢失，确实是他做的，他偷出元件之后，把东西给了一个叫做“马斌”的人。这个人钱笑这两天在徐意远那里见过，只不过不知道他的名字，现在和李老头的记忆对上号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叫马斌。 然后第二批元件的丢失，倒不是他亲手做的。只不过早就有人跟他提过醒，从警局运出这部分机器的时候他知道，通知了某些人，其他人动的手。 至于现在，这些机器在哪里，李老头并不知道——他也没必要知道。 看清了这一切之后，钱笑退出了李老头的记忆，他现在知道了目标人物，只需要接触马斌，他就会知道机器的去向。 “我走了。” “这就问完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睁开过眼。”虽然江涛早就怀疑钱笑有特殊的审讯能力了，但是这么直直白白的看着他进行审讯，还是第一次，“你果然有点其他的手段，借助的什么东西？” “植入的海绵体辅助器……”钱笑敲了敲脑袋，这次没有再避讳。 “为什么现在跟我说了？” “因为全部的事情，差不多都要画上一个句号了。等我找到了机器的所在，摸清他们骨干的根底，事情就要结束了。”钱笑说着话，就准备出门了，“我要走了，时间赶不及了，我没有及时出现的话，会引起怀疑的。” “事情要在三天之内了结。”钱笑临走前，江涛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李老头，嘱咐道：“他消失太久的话，会引起怀疑的。” “明白。” “你走之前，我还想问你一句。”江涛看着钱笑，“你究竟是哪边的人？” “哪边都不是，我是我自己这边的。对了，警局还有他们的人，李老头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小心行事。” 说完这句话，钱笑就离开了。 之后的三天时间，无论对于江涛，还是对钱笑而言，都是难熬的。 钱笑离开之后，就如约和徐意远见了那些能搅动滨海经济的行业大佬。在会面期间，徐意远提出了一个“科学产业发展计划”。“科隆地产”本身就是当地最大的地方性房企，再加上近两年房子质量好，又给民众实实在在的优惠政策，让他的口碑异常好。 所以，对于徐意远承诺的“科学产业”，无论银行高层，还是航运集团的负责人，都十分感兴趣。 首先“科学产业”前景良好，又有补贴，其次，“科隆集团”的让利幅度很大，而且徐意远告诉他们，这个“新科学”“新发现”已经研制成功，要进入实际使用阶段了。这基本也就意味着，前期巨大的资金投入，时间成本投入，科隆已经做完了。 渔利分配给大家，按照徐意远的说法是，只想做大做强。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两天后，孝心生物科技，再见。”做了初步约定之后，那些高层们离开了。 而钱笑也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他终于找机会短暂接触了一次马斌，而后从他记忆中得知了那批器材的下落。 孝心路的一处生物实验室内。 孝心路地处滨海市最偏远的地带，这里是滨海市少有的那种没有监控布控的区域，而那批器材，体积很大，重量也很重，而且因为是非法物品，一般不会来回挪动。 钱笑断定，两批器材仍旧在此地，而过几天的会面，很可能就是一场大局，一场让他们控制住滨海经济的一场大局。 想通了这点之后，钱笑又约见了一次江涛。 “明天下午，就是大事件了。”一处茶馆之内，钱笑搓动着手里的紫砂杯，“器材地点已经查到了，明天那群人要在器材点会见银行高层，我们准备准备也得行动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老头的事情已经有人帮忙请了假……但是已经两三天没来了，内鬼如果机警的话，应该已经察觉到一点苗头了。而且警局里组织明天晚上下班的之后，去探望李老头，毕竟他是帮扶对象，如果生病住院了，肯定不能不闻不问，快包不住了。” “看来明天的行动势在必行，主要抓住了漂亮鼠领导人物，得到了实验器械，他们这组织就算废掉了，其他边缘人物，顺藤摸瓜也能找到，这次行动能成功的话，我思虑多年的事情，也就能告一段落了。”钱笑眼睛空洞，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还有，他们人手众多，我们肯定得借助警局的力量。报警的话不行，因为我们不知道里面谁是漂亮鼠的人，惊动了他，一个电话通知出去，我们全盘皆输。而且失去了这次机会，他们转战别的城市，我们就再也抓不到他们了。毕竟，我快死了，你被停职了，以后没得玩了……” “得找一个我们信得过的人，让她带队。” “唐安。”两个人说到这里，这个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两人跟唐安的交集太多太多，有着过命的交情，如果说有个人能真正信得过的话，那只能是她。 第八十九章 西江月 江涛和钱笑难得的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当下，就由江涛拨通了唐安的电话，说明地址之后，两人静等了一个小时，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茶馆挺难找的……”进来的时候，看到江涛和钱笑坐在一起，唐安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你俩竟然能凑到一起，这倒是个稀奇事。怎么着，冰释前嫌了？” “释了一半儿，还没释干净。”江涛撇了撇嘴，“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嫌疑依旧不小，不过现在事情都赶到节骨眼上了，没办法了，只能先这么着了。” “事情到节骨眼上了？”听到这里，唐安听出了江涛话里的意思，“怎么说？事情有突破性进展了，能把你俩撮合到一块去，这事情肯定不小。说吧，是不是漂亮鼠的事情？” “你看看，一直都说咱唐副队长是个聪明人，这脑袋瓜，一点就透。能把你叫进来，也没把你当外人，是这样的，我和钱笑那边，都发现了一点情况，我这边呢，是遇到了一个性情大变的散财老哥，我从他那的监控里……” 随后的二十分钟时间里，江涛一五一十的把最近的发现都讲给了唐安听，唐安听完之后，也是脸色大变。 “想不到他们已经有如此动作了……你们俩叫我来是有打算的吧？” “嗯，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警局里面有内应，而李老头那边的事情已经要瞒不住了。也就是说，明天他们找银行高层的那次聚会，将会是我们唯一的下手机会，这事情肯定不能泄露了，所以，想问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带队，出任务之前，不告诉任何人员行动内容。” “能行吗？”钱笑问了一句，“是否符合规定，你有权限调动人员吗？” “不太符合规定，但是事关重大，只能这么行动了。我这边能调动的人手不算特别多，但是会尽量调动，特殊时候用特殊的办法。具体操作，就参考扫黄。”唐安想了想说道：“前些年的扫黄行动你们知道吧？” “嗯，知道。” “前些年我们滨海有些酒店涉黄比较严重，而且因为他们利润丰厚又心里没底，花了很多钱打通关系。所以，每次扫黄之前，都会收到信号，以作应对。后来，警局里面就采取了应对措施，出发之前没人知道任务内容，跨区联动，到了地方直接实行抓捕措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抓捕行动成功率高了很多。” “明天我就扯谎说市区接到重大伤人案件，让警员配枪出行，尽量多带一些人过去，以防万一。” “好，明天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们……”钱笑点了点头，明天的行动基本敲定。 第二天。 钱笑起了个大早。 一早来到科隆地产本部之后，钱笑发现今天的徐意远来得比他还早。 女孩依旧穿着民国风的淡蓝色旗袍，蓝色网格之下，包裹着她充满曲线的身躯。钱笑进来的时候，徐意远正在写毛笔字，写的是《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钱笑看着这首苏轼的词，一股大悲之意涌上心头，徐意远笔锋凄婉，更给现场增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先生，您来了。”徐意远毛笔收尾最后一句后，抬起头来，“您看学生的字，写得怎样？” “我不懂书法，但是我这个外行人看来，你写的极好。”看着这首词，钱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时间已经不多，虽然心中已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奈何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今天是大日子，怎么写这么一首壮志未酬的落寞悲歌？” “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太难了，恐力有不逮，太多东西，还需先生相助才好。” 钱笑听到徐意远的话，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门口推门而入了一个人，除去两人之外，公司的第一个员工到了。 徐意远和银行高层还有海运集团老总约的是上午九点见面，所以人陆陆续续来齐之后，三辆商务车就离开了科隆地产本部，一路向着市区外围行驶。 穿过拥挤的城市，到达车辆相对松散的城市边缘之后，钱笑看到了一家坐落在路边的大工厂。 工厂规模很大，但是看起来空荡荡的，有点像货物集散中心的样子。 和占地面积不匹配的是，工厂的匾额很小，匾额上也只有“孝心生物科技”几个简单的大字。 来到这里之后，钱笑就指纹解锁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在衣服兜里把早就准备好的信息发了出去。 “先生，我们进去等他们吧，时间还早，顺便带您先参观一下这里。”徐意远下车之后，看守的门岗就打开了工厂大门，众人鱼贯而入。 进入工厂之后，徐意远直接指着内里的一处实验楼说道：“外面的这些房子，很多都是备用的，里面这处实验楼，是这公司的心脏。” 穿过工厂前院，徐意远带着钱笑进入到了实验室之内，钱笑一进去，入眼就一个恍神。实验楼之内的摆设，像极了曾经他所在的那个精神卫生中心。 进到实验室之内，更是让他心惊，各种脑科实验器材一应俱全，很多是他见过的，还有一些前几年没有现在更新换代的设备，更有一些以前因为资金问题没敢采购的，性价比不高的昂贵产品。 “你对以前的东西，这么清楚的吗？”钱笑知道徐意远和以前的精神卫生中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这里物品摆置的细节，已经不是“联系”那么简单了，很多细节比钱笑自己的记忆都更清晰。 很多很多物品的摆放，是钱笑看到之后，才记起来的。 “这些都是我熟悉的，钱先生对我有大恩……实际上，比起刘博士，我更敬重您。”徐意远笑了笑，“不过比起个人喜好来，我更愿意做正确的事情。” 钱笑随着徐意远的引导，慢慢深入到了实验室的内部。 在最大的一处开放式实验区内，他看到了两批被挪走的设备。 第九十章 换头 这两批设备此时被连接在其他的机器上，成为了机器的一部分，钱笑走上前去，看到设备被运用的非常合理，这些机器也不是临时拼凑的。摸着机器的相关连接口，查看着机器的功能，钱笑有些震惊。 “这是刘导师我们以前设想过的东西……” 每个科学家都有很多未竟之志的。 有些受限于技术，有些受限于时间，有些受限于资金……每个实验室出的东西，大多是“设想蓝图”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小的一部分。 就比如钱笑，作为脑科专家，他和刘寸心设计过很多脑点科技领域的机械蓝图，但最终只做了两个半成品出来，而且还因为这两个半成品，造成了巨大事故。 “想不到这些东西真的能做出来，是你做的吗？”钱笑看向徐意远，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已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徐意远没有回应，只是解释着机器的功能。 “这机器不但拥有自己的独立功能，把原来的配件修复拼接之后，还能让功能联系在一起。” “这压制黑狼人格的机器，现在不但能压制普通人的人格，甚至能抹去他的记忆。当一个人人格力量缩小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自我封闭，这点您想必比我清楚。现在连接在一起之后，我们可以配合这边机器的能力，进入某个人的某段记忆，通过压制人格的办法封闭他的这段记忆，或者改变它……” “封闭记忆，压制人格，甚至可以改变关键节点上的一些记忆……”钱笑设想过这件事情，但只是科学上的设想，从来没有想过实际运用过，毕竟这是从根本上违背人性的东西。 人的记忆，其实是由无数节点组成的，从来都不连贯。大部分的记忆是会溶解的，然后变成一种模糊，但是又不是全然无用的东西。这个溶解掉的模糊记忆有多快呢，大部分人甚至想不起大前天早晨吃了什么，零碎的记忆，甚至在数天之内就会消融，更久远的就记不清楚。 重要的事，深刻的感受，这些节点连接在一起，才是人直观意义上的——记忆。 把这些重要的节点给压制掉了，可以人为的改变一个人的人格。 “当然，先生肯定不关心这部分，因为这和先生的理念相悖，更何况这也无法帮助到您。先前我说过，能救回先生性命的办法，也在这实验室之内。”徐意远走到这庞大的机器另一边，抚摸着另一边的改装部分。这部分改装用的配件是警局失窃的第一批配件，确切的说，是最早造成事故的配件。 这部分机器原本的作用就是能连接不同人类个体的电突触和神经元，能让两个人在记忆点上做到“连接”，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拥有海绵体的一方是清醒的，而另一方是非清醒状态。 “救我性命？靠这个？”钱笑摸了摸脑袋，因为脑部疾病的恶化程度加深，他现在手抚摸到头皮上，都能感觉到疼痛。这是大脑受损的连带性疼痛，现在的钱笑在一个眨眼内病变死去，都属于正常范围…… “当然，您听过换头手术吗？” “听过，把一个身体病变严重的计算机学家的头，移换到了一具脑死亡的健康身体上，当年那个意大利人赛吉尔.卡纳维罗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我和刘导师曾经和他讨论过神经拼接问题，据说现在已经成功了……” “可是当时刘先生是不是反对过这项研究，换头手术风险极大，耗资也太大，一场手术加上后期护理的消耗，要以亿作为单位，没有普适性。而且被被移植的身体兼容问题一直存在，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咱们这里不同，我们实验室进行了更优秀的研究……既然记忆节点可以压制甚至溶解，而神经元突触又可以连接和入侵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做到，不需要换头，就能帮您换个身体。” “类似硬盘传输那样……鸠占鹊巢？”钱笑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一点就透。 “是的，最基础的工作，你们已经完成了，只需要连接这两台机器，做一些细节上的处理，一切都能按部就班。而且为了解决风险问题，我们已经进行过两次成功的实验了，甚至更高端更复杂的案例，也经历过一次。”徐意远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拍了拍手，她一个手下会意的从另一间实验室推出了一张病床，病床上捆绑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可以说还是一个少年。 少年处在昏迷状态，但是身体被保养得非常健康，一点不像是病人。 “这是我们为您精心挑选的身体。”徐意远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钱笑，“这身体非常非常健康，我们用最好的医疗养护手段帮您养护，他的三餐进食都是最科学的配置，甚至帮您切除了阑尾。而且我了解您的为人，不会做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心理极度扭曲，以烹食女性为乐，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有七名，但是因为作案手法高明，加上他选的目标对象，都是社会边缘人，所以那些消失的人很久都不会被人发现，发现的时候也会被当做失踪人口处理。” “所以，他虽然身体完好，我们也没有执法权，但他在法律意义和人伦意义上，都已经是死刑犯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的智力很高，如果把您的身体置换过去，在今后的思考上，也不会产生滞涩迟钝之感，换句话说，他不但身体很健康，脑子也够用。现在他的记忆已经被清除，就算他现在醒过来，也只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空白人状态，只要您点头，随时可以重获新生。” 徐意远走到病床前，把那新鲜的身体推到了钱笑的面前，眼神无比殷切。 而钱笑也看着那少年人的身体，思虑莫名。在这瞬间，他想到了两次探寻死人记忆的经历，死亡后的世界，那么的恐怖，如同深渊一般，寒冷又绝望。 人最大的欲望就是生存欲，钱笑也是人，没理由不想活下去。 第九十一章 得失寸心知 看到钱笑在思索，徐意远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之后，就带着所有人离开这件实验室了，似乎是怕打扰他思考，给了他独立的空间。 钱笑看着眼前被麻醉的少年，掏出了手机，给唐安发了第二条短信。 唐安收到短信之后，脸色大变，他看了看身后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行动。” 实验区外。 街道口的一处破旧车辆里。 江涛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么长时间了，他感觉唐安应该早到了。正在他心里开始焦急的时候，路口的另一边出现了几个车辆，为首的是一个小巴车，看起来能装不少人。 “终于来了……” 唐安带着一堆人马从车上下来，迅速的进入了厂区内部，然后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就穿过厂区，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来到了实验室之内。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看到唐安带人到来，实验室内的钱笑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你终于来了。” “嗯。”唐安点了点头。 “银行和海运那批人还没来，不过他们也不是嫌犯，只要把漂亮鼠里面的骨干成员全部控制住，这件事情就基本完结了。” “是吗？”唐安拍了拍手，他手下的人把刚刚离开的徐意远等人带了出来，“如果这事情能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徐意远被带到她身边，可一点没有惊慌失措的感觉，反倒是并排而立，似是同一阵营。这一幕看得钱笑眉头深锁，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似乎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可我总感觉……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一天，这件事情就永远不会完结。”唐安定定的看着钱笑，用一种她从来没用过的口气说着一句钱笑很熟悉的话。 这个话语，这个说话方式，这个腔调，钱笑再熟悉不过。甚至，钱笑对他的熟悉更胜过对唐安的熟悉。 “你……你是？”在这瞬间，钱笑感觉一股凉意从头至脚，“你是，刘寸心？” “是我。”唐安笑了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而另一边，实验厂区外，江涛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刚才停在厂区门口的车辆不是警车就算了，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有时候秘密任务，不会使用警车。但是之后从车里下来的人江涛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这就十分离奇了…… 他在滨海市局已经混迹那么久了，里面的大部分警员，他不说各个都熟悉，但是大部分人的面孔他是记得的。但刚才一车人他没一个认识，而且因为这次行动的秘密性，唐安又不可能利用市局的力量去调动分局警力或者借用武警的力量，无论从什么逻辑角度上，叫刑警队之外的人参与都说不过去。 而更让他感觉奇怪的还在后面…… 如果说看到唐安带的人他不熟悉的时候，他仅仅是疑虑的话，那之后的事情就让他彻底感觉事情已经不对劲了。 唐安带队进去的时候，门卫并没有阻拦她，连询问都没有。如果是一般情况，就算看到警察来了，两人之间也会有两三句简单的对话。如果没开口就放行，那只能说明，他们两人是熟悉的。 “坏了坏了。”虽然怎么也想不通唐安和漂亮鼠能有什么关系，但是江涛知道事已至此事情已经失控，他心下惊慌，刚拿起电话准备打给陈国强的时候，他耳边传来敲击车窗的声响。 顺着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江涛看到了一张苍老又年轻的面庞。 “潘婆婆……黑狼？” “你好啊，江组长。”黑狼冲着江涛咧开嘴巴笑了笑，随后猛力一拽，上锁的车门就被整个拽开，黑影一闪，她扑了进来。 江涛在下一个瞬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当然，如果这整件事情是一个围棋的话，江涛只是棋盘一角，真正的主战场，一直都在钱笑这边。 钱笑看着唐安，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在钱笑的印象中，唐安的性格甚至人格不可能是刘寸心伪装的，如果是被伪装出来的，那这么久来，为什么他没察觉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短时间可以伪装，长时间他不可能没有发现，除非…… “钱笑，怎么了，几年不见，脑子真的坏掉了？”唐安又冲着钱笑笑了笑，随后拉了个实验椅坐到了他的面前，“仔细想想，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以你的智商，得到答案之后，反推出过程，应该并不难的吧？” “反推……”钱笑回想着近期经历的一切，从后到前，第一个他想不通的点，就是他在蒋新仁的死亡记忆里看到的警服人是谁。 “蒋新仁是你杀的？” “不是我动的手，但是我在现场。”唐安点了点头。 “然后……我也是你救的。”钱笑想到了最后要迷失在蒋新仁死亡记忆深处的时候，唐安的那一巴掌，那一下打醒了钱笑，把他唤醒，“我以为是巧合，想不到你是有意为之。” “嗯，严格说来，你欠我的不止这一次。” “如果这么说起来，我也能明白第三个我疑惑的点了，为什么救唐安那天，蒋新仁在我还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逃离了现场。”当时的蒋新仁名义上已经洗清了罪名，而钱笑是唯一掌握他罪证的人，钱笑已经答应他，只要把人格世界中的唐安唤醒，蒋新仁的事情他就不再管了。所以，他一直想不通，当日蒋新仁有什么必要仓惶逃离。 毕竟当时的病房内只有三人，他，唐安，和蒋新仁。 “原来他不是怕我，也不是怕谁巡逻过来露了馅，单纯的是怕你。” “他是个挺敏锐的人，很少见，我挺舍不得他死的。”唐安摇了摇头，“不过他不死，太影响计划了，在我这里，你更重要得多。” “说起敏锐，我刚跳过的第二个疑惑点，他是怎么死的？蒋新仁能感觉到危险……” “是的，他可以，但是整个医院的梦境空间都是我和徐意远一起建立的，他在里面呆了那么久，早就沾染了气息，无论是黑狼的嗅觉，还是我们的机器，都能很轻易的追到他。他能感觉到危险，但不一定次次都能躲开……以他的能力，想活着出滨海，还是太难了。” “第四个疑问，是不是在那梦境的世界中，你占据了唐安的身体？”钱笑仔细回想当日的情景，尤其是他在“目睹”几年前的惨案的时候，浑浑噩噩中，似乎看到了一个马尾辫的女孩。 当日不明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那恍恍惚惚出现的女孩，应该就是当时未曾蒙面的徐意远。 而结合现在实验室中，那些新型的实验器材，他能鸠占鹊巢的侵占眼前少年的身体的话，那刘寸心应该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从封喉村案件之后，苏醒后的唐安，就已经不是唐安了。 终章 刘笑 如果唐安不再是唐安，那一切一直都尽在刘寸心的掌握之中，钱笑从没有过翻盘的可能。 “所以，你一开始就让徐意远劝我跟你做一样的事。” “是啊，直到刚才我都没有放弃你，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失去你我就失去了双臂。”唐安，或者现在可以叫刘寸心，摇了摇头，“知道刚才徐意远为什么给让你独处那么久吗？我在外面一直在等你的信息，想让你给我发个任务有变之类的消息，但是我真是想不到，哪怕在生的诱惑面前，你都这么坚定。” “能问下你为什么吗？”刘寸心显得十分疑惑，“是不是我的建模还不够成熟，或者和你想法有出入的地方？” “没有，或者说，以我对社会学的理解，我并不具备评判你建模的资格。”钱笑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关心的方向不同，你是学社会学的，你想要的是整个人类社会体系的正常运转，你想看到的是人类社会的延续。”钱笑想了想，“而我是精神学科和心理学科的一员，我只关心个体的痛苦和快乐。很显然，你将要带来的混乱，会给很多人带来痛苦……你关心整体，我关心个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刘寸心听了钱笑的话之后，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学科不同，理念不同，自然产生斥力。不过社会学的本质就是不同的‘力’之间的拉扯，我连你都无法解决的话，那不可能面对整个社会的斥力……打个赌怎样？” “什么？”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知道真正的唐安怎么样了，我想知道猎人死没死，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 “好，击败我，这些都告诉你。” “什么意思？” “在梦境世界中，战胜我。”刘寸心说道：“我想看看你的信念有多深。如果你真的对你说的一切坚信不疑的话，那信念和人格的力量应该更强于我。我们同时使用人格增强机器，然后在梦境中对决一场。” “我赢了就告诉我真相？” “对。” “好！”对于这个提议，钱笑没有一丝一毫拒绝的可能，他太想知道这一切了，可以说，这是出狱以来，他活着的最大意义。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人，钱笑答应之后，就在徐意远的示意下，躺在了实验床上，随后带上了头盔。 头盔的电流启动之后，钱笑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同时本就脆弱的大脑似乎在这时候，终于不堪重负，濒临崩溃。不过还好在下一个瞬间，刘寸心赶到，把他意识拖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之中。 仍旧是那熟悉的五院。 他站在五院实验楼的大门前，天上是压抑的乌云，周围是荒芜的蒿草。因为在意识世界中，钱笑此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而且因为人格增强器的原因，他不但没有疼痛，还浑身充满了力量。 在钱笑还在看周围世界的时候，空间一阵波动，刘寸心和徐意远也进来了。 在意识世界中的刘寸心已经不是唐安的模样，而是光头鹰钩鼻，头上还有一道缝合的疤痕——这是他当年死的时候的样子。 “可以开始了吗？”再次看到刘寸心，钱笑情绪有些波动，他活动了一下身子，知道人格增强的时间并不会很长，而且最关键是，他担心现实中的身体先行死去，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可能。 “作为最后对决的场地，这里显得太荒凉了一点，缺了点人气。”刘寸心拍了拍手，实验楼里走出来了大片的人。大部分是这里的病人，还有一些工作人员，确切的说，都是事故那天死亡的人。 这些人仍旧有那日钱笑进入时的癫狂和抑郁，但是仅仅只表现在表情上，身体如同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在机械的行走着。这群人来了之后，就分成两派的把钱笑和刘寸心围拢起来，围成了拳台大小的一片场地，限定了他们活动的范围。 “有观众显得热闹多了。”刘寸心说话间冲钱笑点了点头，“开始吧。” 刘寸心喊出开始之后，钱笑就没有迟疑，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体面”这件事就显得尤其不重要了。 他没学过什么格斗技巧，和正常人打架一样，冲上去就是挥舞起拳头。他那杂乱无章的拳头，被刘寸心很轻易的就躲开，随后腹部就传来剧痛，钱笑被一脚踹倒在地。 “你这几年学了格斗？”刘寸心也不会格斗的事情，钱笑是知道的。事实上，绝大部分科学家都不会这种技术，就算有喜爱锻炼身体的，也是慢跑居多。 “没有。”刘寸心摇了摇头，“但这里是人格世界，你进来的也不是身体，是你意识记忆思想的总合。人格世界比以前我们想的还要奇怪……你人格是什么样，在这里的表现力就是如何。” 刘寸心说话之间又攻了上来，钱笑想躲但并没有躲开，随后刚站起来的他又被打倒。 就这样，这场奇怪的格斗变得越发奇怪了起来，说是格斗，但是一个只负责打人，另一个只负责挨揍。 而在不断的挨揍过程中，钱笑发现了两个行为逻辑。 第一个他特别耐揍，如果这是现实世界，他被一个人这么打的话，估计用不了10秒钟，他就会彻底倒地再也无法起身。身体的坚韧程度，应该和意志力有关，钱笑是一个韧性非常足的人，所以，这里多次被击中，但都没有失去行动力。 第二个逻辑，是和对手有关。刘寸心是一个十分擅长布局的人，逻辑思维能力特别强，体现在这里，就是格斗之间，技巧充足。 两个逻辑判断出来的时候，钱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行动力下降了——毕竟再抗揍的人也不能一直挨打。 他感觉自己要行动了…… 既然刘寸心擅长布局，他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入侵对手。又扛着几下拳头的重击之后，钱笑终于抓住了刘寸心，然后死命的抱住他，随后用最原始的角力方式，让他任何技巧都发挥不出来，最终靠着力量上的优势，勒住了他的脖颈。 在角力的过程中，钱笑明显发现自己的力量更强，这点刘寸心也发现了，他躺倒在地上，一边使劲挣扎，一边发出疑惑的声音：“想不到你的信念这么坚定，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仅仅是因为学科不同？” “不。因为我读书读了这么久，唯一坚信的道理就是，什么道理，都不能尽信！”钱笑一用力，只听见“咯吱”一声响，刘寸心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 …… 在刘寸心失去行动能力的同时，徐意远和周围的“围观群众”就上前拉开了钱笑。 刘寸心也在地上挣扎几下之后，勉力站起身子。 “你输了。”钱笑看着他。 “我会信守承诺。”刘寸心活动了下脖子之后，点了点头。 “一个个回答吧，唐安……” “唐安没死。我只是占据了她的身体，但是并没有清除她的记忆点，她现在的状态怎么说呢，就好像潘婆婆其他人格的状态，被隔离封禁了起来。我离开她身体的话，她的主人格会逐渐苏醒。” “那就好。”钱笑松了一口气，“那猎人呢？” “猎人那家伙也没死，用黑狼的话形容他就是，这家伙很油，如同油锅里的肥皂一样，每次以为抓住他的时候，都被他溜走了。” “嗯，最后一个问题，可能也是最大的一个问题，你怎么做到这一切的。”钱笑看了看徐意远，“那么多的实验器材，肯定不是短时间累积的……三年前，你不是死了吗？还是说，那天我在梦境世界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真的，我确实死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挺幸运的。”刘寸心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疤痕，“虽然你是第一个人体实验对象，但你脑子里的东西，我也有。当时我们的理念是，既然人的思想是通过电突触传递的，那人为的增强它，就有了特殊的能力，就好像装了外骨骼增强肌肉力量一般，脑电也能增力。然后我们发明了那个装置植入大脑，还弄了一个机器来配套启动它……那个机器，你也知道，其实就是一个机械版的超大号仿生大脑神经元，只有大的神经元才配套更强大的功率，才能共鸣和启动它。当时的事故你也看到了，启动过程中，生物电返流，那机器成了一个天线，影响了周围的所有人……” “被影响干扰到兴奋性突触的人冲进来袭击了我。我倒地之后就死了，但是和那次实验意外我们没想到的一样，我也遇到了更离奇的事情。可能我是最后一个触碰那机器的人，我离得最近，受影响最严重，而且我脑中刚好有海绵体电突触增强器，所以，在我死的时候，我的意识入侵到了攻击我的一个人身上……就是她。” 刘寸心看了看徐意远。 “她那天是来看病人的，她是一个叫陈小燃的病人的好友……陈小燃你还记得吗？” “记得，一个有抑郁症的姑娘。” “嗯。徐意远时运不济，刚好那天来到了，被影响了之后，攻击到了我，之后，我意识入侵了她的大脑，她就有了另一个人格。再之后的事情，乏善可陈……她当天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活了过来，在养伤的半年时间里，我们交流了很多，再之后的一切就如同你现在看到的一般。怎么样？” “很离奇……”钱笑听完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疑惑尽去，可以安心了。”三年的疑惑，三年压在心头的石头，今日终于彻底搬开。 舒气之后的钱笑，不知道是泄了气还是怎样，忽然就瘫软无力了起来，随后原地倒下，身体开始变得模糊…… 徐意远和刘寸心对视一眼，同时发现了不对劲。 “导师，他的意识在逐渐模糊，最后一次使用机器，估计让他身体承受不住了。” “出去看看。” 实验床之上。 徐意远和刘寸心同时睁开了眼睛。 刘寸心起床之后赶忙赶到钱笑那里，掰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立刻得出结论：“左右瞳孔不一样大，脑内严重出血，快不行了。” 恍惚之中，钱笑也似乎听见了徐意远的声音，那声音中饱含焦急，“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具身体是摆设吗？” “好，我现在就开始进行神经元连接…… ” 周围传来其他机器开启的“呜呜”声。 “等等。” “怎么了？” “把我也放实验台上。” “您的意思是……” “是的，这么好的身体，一个人用就太浪费了。而且我先前跟你说过，他如果赢了，我们要一起研究接下来的策略。我需要有人监督我，毕竟小钱曾经说过，在心理学中，做最恶之事的人，通常都认为自己在做正义之举……我需要他在我身边。” “好！”徐意远爽朗的声音传出。 …… …… 一周后。 滨海市来了一个年轻的警察。 他看着手中的少年的照片，脸上带着笃定的神色和同伴说道：“这照片上的人，肯定和银城青年女子失踪案有关，但是先前线索刚到滨海就断了。” “同学们给你起外号银城神探，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探了，就靠着这个照片海底捞啊？”同伴撇了撇嘴，而就在他撇嘴的同时，路边走过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和照片上的人有九分的相似，但是眉宇之间，却不尽相同。那少年的双眼中的智慧，浩瀚如渊…… “诶诶，老郭，是他吗？” “好像是。”年轻警察看了少年一眼，一把揽住了他，“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笑。”少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