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吃醋》 第 1 章 凌晨一点的潼市机场。 明晃晃的照灯在雾气朦胧的夜色里闪烁,清淡的寒雾像舞台上升腾的干冰,给停机坪徒增一丝清冷旖旎的色彩。 除了搭载东南亚游客的红眼航班一趟趟起飞,还有些许刚从潼市电影节出来的明星在此处搭机。 兮泑穿着一件浅灰色卫衣,戴着口罩,独自一人推着行李箱,低调的走向安检柜台。 贵宾通道不像普通通道那么拥挤,但也有六七个人在等。 兮泑低着头,夹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清瘦娇小。 她的帽檐原本不低,但是静止站立的时候,她还是不自在的向下扯了扯,挡住额头。 她的脸也就巴掌大,口罩就遮了个大半,再把帽檐拉下来,整张脸几乎都隐没在阴影里。 机场内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嘈杂,细碎慌乱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喊叫声回荡在偌大的机场里,被墙壁上的凹痕反射,灌入人的耳膜。 周围乘客提起兴趣朝声源处望着,兮泑也抬起眼睛看。 大约十来个站姐正端着专业大炮怼拍,除了站姐,还有一帮高举着手机和横幅的年轻粉丝。 粉丝们脚步匆匆,凌乱且激动的簇拥着走在中间的偶像,她们天然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以横冲直撞摧枯拉朽的姿态向前扫荡,周围路人纷纷避让。 而大家至今也没看清被簇拥的明星是谁。 在凌晨还能引起如此大的声量,总归不是毫无姓名的圈内打工仔。 明星助理努力的撑住一条窄路,供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行走。 他们在粉丝的裹挟下磨磨蹭蹭,七扭八拐,排在了兮泑旁边的贵宾安检通道。 两边通道相隔很近,人数也差不多,那个人相当于站在了兮泑身边。 兮泑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直。 明亮的大厅投过来一缕光,炽白的光线躲过帽檐,落在兮泑的眼睛上,她也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明亮,她有些狼狈的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口罩严密,她的呼吸也浅,一路过来适应的很好。 但此刻,她却开始觉得闷,氧气稀薄,心口急促的跳动着,哪怕已经尽力的调整呼吸了,但还是感觉莫大的压迫感袭来,仿佛一张透明的罩笼,将她圈在原地。 粉丝用破音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哥哥!】 【晏淮啊啊啊啊啊!】 【哥哥电影节营业辛苦了,注意身体!】 ...... 粉丝的镜头下,晏淮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衬衫,那种深浓郁,浸透,仿佛镀了墨,丝毫不在灯光的照耀下变色,他随意将半边衣角塞在黑色长裤里,简单大方的细长皮带勾勒出窄紧精巧的腰线。 衬衫的材质柔软,贴服着皮肤,他的脊椎处有一道内凹的弧度,仿佛鸟瞰图中流畅起伏的丘陵,带着巧夺天工的优美。 “妆都花了你们也拍。”他把口罩扯下来,抵在下巴处,慵懒无奈的扫向粉丝,眉头稍微蹙起,语气平和不失温度。 粉丝当然依依不舍,嘴里答应的好,但镜头却始终对着他。 这种场景见怪不怪,晏淮索性不再管,他拉过箱子上的背包,翻找自己的证件,大概是有丢东落西的毛病,找了半天他也没找见身份证。 晏淮干脆将机票递到嘴边,用嘴唇一抿,然后双手并用,大刀阔斧的翻包。 薄红的唇用力一绷,血色渐退,唇珠些许发白。 机票是枫叶红的颜色,而他本就是冷白皮,将机票叼在嘴里,一红一白色彩对比明显,带着股极致的性感。 粉丝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兮泑受不了,抬起掌心堵住了耳朵。 她还记得上次见晏淮的场景。 晏淮叼着烟,背靠着镜面,光洁的镜子里,映出另一个他,两个身影背靠背紧贴,仿佛一幅动人的油画。 他的衣领散乱,领口褶皱低塌,懒懒散散的露出一小截冷白的皮肤,丝毫没有偶像包袱。 他刚刚从一个活动上下来,在休息室卸了妆,头发尖浸了水,尚且带着湿漉漉的潮意。 明灭的阳光拂过他的侧脸,波纹般的光弧给他的皮肤镀上一层细腻。 晏淮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对于年仅二十五岁,正值上升期的男明星来说,‘老婆’这个字眼好似开玩笑。 兮泑拘谨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眉眼乖顺安静,听他这句玩笑话,却还认真的“嗯”了一声。 晏淮见兮泑兴致寥寥,声音也冷淡下来:“开玩笑呢,你有什么要问的?” 虽然联姻只是两家公司的一次临时绑定,为了安抚董事会,给股东信心,共同拿下全国第一能源公司的项目,平均分账。 但结婚证是真的,晏淮觉得兮泑有权利知道些他的事,只要不涉及隐私。 兮泑抬起眼,眼睛像是浸在平静水面下的黑色鹅卵石。 “你有女朋友吗?” 她斯斯文文的望着他,音量不高,语气却是疏远又得体的乖。 晏淮皱了下眉,似乎对她把机会用在这个问题上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轻呼一口气,随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偶像不能谈恋爱。” 兮泑静默片刻,又问了一遍:“所以是没有?” 她不清楚晏淮还算不算偶像。 晏淮所在的团两年前就解散了,而他本人也早已投身影视剧的拍摄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她只是不想给晏淮带来麻烦。 晏淮喉结一滚,后背借着镜面的力弹起,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兮泑面前,似有似无的笑:“不是有你吗?” 不知道蛊惑人是不是晏淮天生的技能,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兮泑白的有些病态的皮肤,还是隐约泛起了红。 停止值机的广播声响起。 安检员警告:“请各位提前拿好机票和证件,扔掉超过100ml的液体,摘掉口罩和帽子。” 前面的人寥寥无几,兮泑攥了攥箱子的扶柄,随后很拘谨的,摘掉了遮在脸上的口罩。 口罩她戴了一路,眼下的皮肤浮现出一道淡红的压痕,压痕越过高挺的鼻梁,在被捂得潮湿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兮泑抬起柔顺的眉眼,微茫的光线飘落她的睫毛尖,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抖一抖。 她崩了下唇,又摘掉了帽子,柔软的发丝被摩擦的飘了起来,稍显凌乱。 她用余光打量晏淮。 他真的很高,站在她左边,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光源。 晏淮的助理在后面喊:“晏哥,手机。” 晏淮被喊,随即扭头。 他扭头的方向正好是兮泑这边,目光扫过,神情清澄。 兮泑呼吸一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然而晏淮却没有一丝停留的,平静的扭过去,仿佛霭气扫过青川河流,只留下清冷的陌生。 晏淮取了自己的手机,再转回头,低头摆弄着。 手机屏幕上小心的贴了防窥膜,以防粉丝高精度的拍照设备照到手机上的内容。 他没认出她。 “小姐,把机票和身份证件给我。”安检员道。 兮泑迟愣的转过头,下意识去翻自己的包,却忘了机票原本就攥在她的手里,她手指一松,机票像被雨水打落的黄叶,晃晃荡荡滑落在地。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晏淮的脚边。 晏淮穿着双黑色的短靴,鞋面光洁黑亮,仿佛被雨水淋湿的乌羽,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反着光。 机票有一个角遮在晏淮的鞋尖底下,好像是故意给兮泑找麻烦。 兮泑顿住,鼓了鼓嘴,才终于认命的用帆布包遮住松垮的领口,蹲下身,伸手去抓自己的机票。 两条红毯中间是半米宽的乳白色瓷砖,砖面上带着浅浅的灰色鞋印,还没来得及打扫。 兮泑的胳膊不够长。 她稳了稳心神,只好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脏兮兮的地面,身子向前趴。 指尖离机票越来越近,细白的手背在明晃晃灯光的笼罩下,清晰可见黛青色的血管。 就在还有一寸就要触碰到机票一角的时候,头顶突然暗了几分。 阴影袭来的瞬间,一只胳膊垂下,很自然的捡起了机票,递到兮泑面前。 像是要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当事人两指捏着机票,轻轻弹了弹。 毫无章法的敲击,猝不及防的闯进兮泑的耳膜。 兮泑半跪在地上,仰起头,和晏淮对视。 “机票拿好。”晏淮看见她,眼神没有什么变化,最多是冲她挑了下眉。 一边的站姐必然不能放过偶像帮助他人的画面,快门声一响,兮泑也难以避免的入了镜。 【哥哥人太好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好嫉妒小姐姐,哥哥跟她说话了!】 【天!要是我肯定立马把机票珍藏,刻在心里带进墓里。】 【我预感这哥又要上热搜吸粉了!】 ...... 兮泑立刻爬起来,想接机票,手指触碰的位置离晏淮远远的。 可扯了一下,对方竟然没有卸力。 兮泑眼神一颤,迷惑的看着晏淮。 晏淮稍稍眯了下眼,清亮的眼底映出兮泑的影子。 他终于松开手指,将机票交给兮泑。 兮泑松了一口气,声音压得很弱很轻:“我......” “不客气。”晏淮打断她的话。 “......” 兮泑敛起眉眼,点了点头,迅速拽着行李进了安检口,没有半刻留恋。 晏淮大概想起她了,但现场有那么多粉丝在,他肯定怕她说错话。 他不了解她。 她其实没有那么不懂事。 红外线扫过机票,识别仪器照过她的脸,狭窄的磨砂玻璃门隔开了喧嚣的吵闹声。 兮泑不知道,她走之后,晏淮的目光在她身后停留了几秒。 随后,晏淮摘下挂在胸口的墨镜,单手戴在脸上,遮住能够泄露情绪的眼睛,低头摆弄手机。 指尖漫无目的的在屏幕上滑过,微信被他开了又关,那个被他备注过的名字,在通讯录很下面的位置。 他管她叫—— 【负心汉】 ※※※※※※※※※※※※※※※※※※※※ 辛苦晏仔啦,明天开始吃醋! 第 2 章 到了候机厅,兮泑去化妆品店买了一小瓶漱口水。 淡蓝色的液体泛着些许泡沫,看起来有些吓人。 她撕开包装袋,扔到垃圾箱,然后拧开盖子,含了一口在嘴里。 辛辣的漱口水瞬间冲击味蕾,仿佛是颗一百倍浓缩的薄荷糖。 兮泑忍不住皱起脸,快速漱了几口,然后吐在水池里。 口中还存留着漱口水的味道,但舌尖麻麻的触感已经缓慢褪去。 她对着镜子,扯了张纸巾,仔细擦了擦唇角。 额前的头发依旧有些凌乱,肆无忌惮的支棱着,在电影节上做的发型已经完全没了影子。 【烦死了,又延误了。】 【听说南山起雾了,那边现在不让停,所以这边也过不去,没办法。】 【绝了,追个星麻烦死了。】 【你跟黄牛买的行程靠不靠谱啊,晏淮一口气买了五张机票飞五个地方,还都是一个时间,你怎么确定他要去南山?】 【这家牛口碑很好的。】 ...... 两个女生发着牢骚走进洗手间,不小心从镜子里瞥见兮泑的脸。 一瞥而过,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哎,那人是明星吗?长得超漂亮啊。】 【不是吧,没见过,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这颜值不出道可惜了。】 【你真是追星追出职业病了,娱乐圈哪有那么好混,除了脸还得有实力好不好。】 ...... 兮泑整理完头发,洗干净手,就拎着箱子走了出去。 作为头等舱的乘客,她原本已经可以登机了,但等出去之后才看到,飞机又延误了半个小时。 时间已经很晚了,就连候机室的灯都关灭了几盏。 兮泑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给经纪人报了个平安。 等了十多分钟,对面也没有任何回复。 上一条消息,还是经纪人通知她去面试《星光99》的通告。 《星光99》是呦呦视频联合上星卫视共同举办的一档女团选秀节目,节目组要从99个女生中选出6个成团出道,打造成国内一线女团。 公司原本并不想推兮泑参加,因为练习生部已经有一个培养了几年的种子选手,今年是主推她参加。 像兮泑这种被签到总公司旗下子公司的挂名艺人,根本不会受重视。 但她偏偏被选中了。 只不过公司和节目组都知道,她只是陪太子读书,来综艺节目上混个脸熟。 半个小时后。 兮泑抱着行李,检了票,顺利登机。 夜色沉沉,走在廊桥里,才又嗅到了朗朗天空的味道。 潮湿,发凉。 “欢迎您乘坐长洲航空,这边请。” 空姐笑吟吟的给兮泑指了方向。 兮泑的位置在头等舱2c。 她确认了自己的位置,便从包里翻出了眼罩和耳机,然后将拉锁系好,存在了上面。 登机的人只有零星几个。 头等舱可以先进,经济舱的乘客还在外面排队。 从潼市到南山大概要飞行四个小时,正好可以睡一觉。 兮泑目测了一下膝盖前方的距离,绝对够靠窗的那位乘客通过,所以便心安理得的戴上了耳机和眼罩,闭目养神。 毕竟已经到了凌晨,精力耗尽,眼皮也沉重起来。 隔音耳机的效果很好,周遭的嘈杂被隔离的很遥远。 她歪了歪头,帽檐柔软的搭了下来,在她脸上勾出一道起伏的阴影。 晏淮登机后,看到的就是睡成一滩的兮泑。 她半仰着头,红润的唇微微开合,呼吸绵长轻悄,侧脸白皙无暇。 安全带松松垮垮的垂在她腿侧,压着微微褶皱的衣角,大言不惭的占据了一半座位。 助理看了看晏淮的票,无奈的撇了撇嘴。 因为私生太严重,所以晏淮每次出行都要在机票上做文章。 要么一连买四五张同时段的票,要么等在值机截止前订票,让粉丝没有反应的时间。 但这也导致了有时候没办法买到连号的机票。 比如今天。 让个陌生女性坐在晏淮旁边,助理始终不放心。 虽然晏淮也不是人民币,非要人见人爱,但他毕竟是大热流量,一举一动都被外界关注着。 没有信任的人在身边,助理担心他休息不好。 于是助理熟练的推了推兮泑的肩头:“小姐你好,能麻烦您跟我换个座位吗?我是3c。” 没有回答。 助理有些头脑发胀。 打扰别人睡觉的确很不礼貌,但很多时候又不得不开这个口。 于是她又碰了碰兮泑,甚至俯下身贴着兮泑的耳边:“这位小姐,麻烦你了。” 依旧没有回答。 助理直起身,无奈的朝晏淮摊了摊手。 晏淮垂眸,目光落在兮泑被眼罩遮了大半的脸上,定神看了几秒。 “就这样吧。” 助理皱了下眉:“不然等3d的来了我再问问。” 晏淮却直接从兮泑留好的空隙迈进去,大大方方往座位上一靠:“不用。” 座位轻微的震了一下,连带着兮泑那边。 兮泑无意识的拧了拧身子,抱着胳膊的手顺着臂弯滑了下去。 晏淮眼睑微颤,动作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助理只好回到3c坐,可她还是不放心的小声问道:“不会是私生吧?”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还买了晏淮身边的位置,难免让人怀疑。 晏淮淡淡道:“不是。” 助理腹诽,私生又不会写在脸上。 不过她还是没敢质疑晏淮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前面的姑娘好像真的在认真睡觉,这才彻底放了心。 看来只是巧合,对方根本不知道身边坐着的是晏淮。 助理终于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跟晏淮的行程很累,但今天还只是个开始。 飞机开始播报注意事项,机舱内降下小电视,机组人员站在过道上演示动作。 演示过后,空少开始例行检查,走到兮泑旁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兮泑睡过去了,安全带还没系。 高大英俊的空少看到兮泑的脸,惊艳了一下,他把原本叫醒的话咽了回去,试探着想从兮泑身边捞起松散的安全带。 晏淮侧了侧脸,鼻翼间嗅到淡淡的紫藤香调。 香水已经到了尾调,几近消散,如果不是靠的近,根本不会察觉。 兮泑睡得歪斜,呼吸绵长放松,没有一点安全意识。 在空少的手指即将挨到兮泑的腿侧时,一个淡漠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来。” 晏淮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捞起她身侧的安全带,瞥了一眼,见她没有要醒的意思,才用指腹按住金属扣,慢慢推了进去。 她的腰真细。 带子足足扯了一大截,才将将箍住她的腰。 晏淮刚要抽身。 兮泑突然像小猫似的哼唧一声,挺了挺身。 晏淮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眸打探她。 索性兮泑并没有被吵醒,她在靠椅上蹭了蹭,脖子一扭,慢慢滑向晏淮的左臂。 肥大的帽檐遮住了光,也阻挡了她对悬空的感知。 晏淮想也没想,抬手托住了她的侧脸。 兮泑睡得脸颊发烫,但皮肤却格外柔软。 似乎终于有了个能借力的地方,她毫无顾忌的躺在了晏淮掌心,睡相也是前所未有的乖。 晏淮瞳仁微缩,片刻后,眉眼舒展开,不以察觉的露出一丝温柔。 飞机终于开始缓缓滑行,机舱内的大灯霎时熄灭,只留下隐约照明的柠檬黄小灯。 舱内变暗,舱外的灯光便显得明锐许多。 红色的信号灯闪烁,发动机迅速翻卷出巨大的声浪,滑行的速度不由得快了起来。 飞机的加速造成了向后的惯性,晏淮的后背不由得紧紧贴在椅背上。 兮泑睡得沉,对发生的事始终毫无察觉。 几个小时过的很快,飞机远离了沿海的潮湿,一头扎进雾霭迷蒙的南山。 降落的时候,无可避免的震了一下。 滑轮和地面的摩擦声巨大,裹夹着咆哮的风声,震得玻璃嘚嘚发颤。 兮泑总算清醒过来,后背和脖子僵硬的酸痛。 她摘掉帽子,扯下眼罩和耳机,挣扎的挺了挺身子。 这一瞬,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枕着什么东西。 兮泑慌张的一扭头,没想到正对上晏淮的脸。 她松弛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恍惚觉得自己睡出了幻觉。 晏淮怎么在这儿? 难道他也有去南山的行程? 她刚刚枕着晏淮的什么? 兮泑脑子里一塌糊涂。 “醒了?” 晏淮双腿搭在一起,膝盖上摆了份飞机里的购物杂志。 杂志上有不少免税品介绍,其中有一款还是晏淮代言的,旁边有他的照片和签名。 兮泑舔了舔发干的唇,顶着有些水肿的眼睛,声音有些磕绊:“刚才对不起,我睡相不好。” 见了晏淮,她生理性发怵,就连说话都不利索。 她怕他以为她是跟机来的,毕竟座位连在一起实在是太巧了。 晏淮漫不经心的垂了下眼,抬手翻了一页杂志。 事实上,只是为了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 他盯着一款新表的介绍,貌似看的认真,口中却问着毫不相干的事:“听说你也签公司了?” 兮泑不由自主的往过道蹭了蹭,和晏淮保持合理距离,声音软绵绵的发虚:“是为了参加一档女团选秀节目,叫《星光99》。” 她又补了一句,“你应该没听过。” 晏淮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星光99》正巧在兮泑家乡南山录制,她参加完电影节无所事事,所以早一个月就赶了过来,但晏淮家在帝都,平时除了工作很少到南方来。 兮泑本想礼尚往来的问一句“你来南山做什么”,但又一想,或许晏淮有什么私人行程不想被人知道,她的身份问的太多有些敏感了。 她从来没当自己是晏淮的妻子,哪怕是名义上的。 最后她只好憋出来一句:“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好久不见?” 晏淮终于扣上杂志,眼底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 飞机缓缓停滞。 兮泑伸手去解腰间系的略紧的安全带,还忍不住接话:“离婚的时候吗?”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系过安全带了,不过这不重要。 晏淮默了几秒,扭过头看向窗外道:“或许吧。” 兮泑恍惚觉得,她提起离婚的时候,晏淮的语气有些别扭。 第 3 章 到达南山的时候,天色未亮,机场寂静一片,只余晨光未至时潮湿的雾霭。 兮泑拎着箱子,打了车,直奔城南的湖畔别墅区。 站在院子前的铁门外,兮泑的手指刚触碰到红色按铃,就又缩了回来。 她抿了下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下是早晨五点,人将醒未醒,铃声一大说不定会吵醒觉浅的爸爸。 她环顾四周,茫然的望了望,马路对面的湖上平静无波,是一片深沉镇定的黑。 好在南山冬暖夏凉,夜晚也不是那么难熬。 她坐在旅行箱上,抱着手臂,漫无目的的等。 很快,旅行箱表面也覆上薄薄水汽,又湿又冷。 兮泑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再看时间,终于到了六点。 现在按铃总不算是没礼貌了。 她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按响了门铃。 很快,家里阿姨慌慌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 “哟,小葡萄回来啦!” 她名字叫兮泑,听起来像西柚,小时候被同学起外号叫葡萄柚,家里阿姨听着可爱,偶尔管她叫小葡萄。 兮泑弯着眼睛笑了笑,嗓子干的险些黏在一起:“爸爸和......余瑶阿姨起了吗?” 阿姨打开铁门,拉住兮泑的手,絮叨着:“没起呢,你妹妹放假回家了,昨天他们带你妹妹去听音乐会,回来得晚。” 兮泑安静的点了点头,对陆兮缈的归来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阿姨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别怪阿姨多嘴,到了家你还是得叫她妈,别叫阿姨,她和你爸结婚那么多年了,还在家里听到‘阿姨’这俩字心里不舒服。” 兮泑眼神闪避:“小时候叫的挺习惯的,长大了反倒不自在了。” 阿姨叹了口气。 兮泑在陆家的处境有多难,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让兮泑管余姚叫妈,确实为难了。 阿姨接过箱子,带兮泑进门。 箱子拖在鹅卵石路上,咯咯哒作响,过到门槛还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 兮泑正蹲身换鞋,余姚穿着丝绸睡衣,揉着肩膀从楼上下来,不耐烦嚷嚷着:“大早晨叮叮咣咣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余姚一垂眸,看见了门口蹲成一颗蘑菇的兮泑,愣了一下。 阿姨连忙解释道:“是我没轻重,箱子不小心磕到了,您回去休息吧。” 余姚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是兮泑。 她撑着栏杆,居高临下的嘟囔一句:“兮泑回来了啊。”语气悻悻,带着毫不掩饰的丧气。 兮泑抬起头客气道:“昨天跟爸爸提过了。” 余姚撇了撇嘴,扭头回屋找陆宏深。 显然昨天陆宏深忘记告诉她了,导致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今天打算带陆兮缈去路易威登艺术展,兮泑要是在,她岂不是又要多带一个? 阿姨道:“这么早回来,肯定挺累了吧,回屋歇歇。” 兮泑原本是困的,但一看到余姚的脸,她就不由自主的恢复成戒备状态,精神高度紧张,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摇摇头:“等爸爸起来我打个招呼。” 陆宏深没一会儿就被余姚给折腾醒了。 他懒洋洋的从卧室出来,一边走一边跟余姚解释。 “昨天晚上看音乐会,一打岔我忘记说了,兮泑是今天回来,中午你也别出去,我们跟晏淮一起吃个饭。” 兮泑听到晏淮的名字,明显有些吃惊。 余姚也是,连忙问道:“和晏淮吃饭?” 陆宏深看到兮泑,点了下头,继续道:“智利光电的项目快结束了,兮泑也该和晏淮离婚了,她名下的股份也尽快转回来。” 余姚赶紧点头:“这倒是。” 当初为表合作诚意,俩家靠婚姻短暂绑定,以免有谁提前退出造成损失,两家商量了个万全的办法。 陆家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兮泑名下作为婚后财产,晏淮则将几套房产添加上兮泑的名字。 但对余姚来说,兮泑毕竟是外人,那么大的利益放在兮泑身上,她怕夜长梦多,到时候兮泑不愿意还了。 好在一年过去了,兮泑还没有这种心思,现在项目要结束了,股份也能收回来了。 兮泑对股份没有什么企图,一直任凭陆宏深安排。 只是她和晏淮同乘飞机,晏淮竟然没提中午一起吃饭的事。 陆宏深沉声嘱咐她:“见了晏淮的面热情一点,我们和晏家还要做朋友,小时候你不是挺喜欢跟在晏淮屁股后面叫哥哥吗,怎么结婚了反倒生疏了?” 兮泑眼神微颤,拖着毛茸茸的拖鞋往楼上走,低应:“知道了。” 小时候的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 自从妈妈意外去世,她的记忆就像被泼了一层浓郁乌黑的墨水,墨水流过,把曾经的痕迹掩盖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单调死寂的黑。 余姚目光下移,惊叫道:“你穿的是缈缈的拖鞋,你自己的在鞋柜里呢!” 兮泑身形一顿,低头看了看。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过家了,对拖鞋的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晰,刚刚被晏淮的名字牵扯了注意力,随便穿了一双放在地上的。 她记得陆兮缈好像有点洁癖。 兮泑吓得赶紧踢掉拖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微微蜷缩,趾骨紧紧绷着:“抱歉,我没注意。” 余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真是,一回来就不消停。” 余姚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兮泑身边,捞起那双拖鞋,不客气的往门口一扔,冲阿姨道:“孙姐,拖鞋重新洗一下。” 兮泑抿了抿唇,也没再找自己的拖鞋,直接踩着坚硬发凉的地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家门口呆了一个小时,手脚早就冰凉一片,就连踩着地板都恍惚觉得比体温还暖和。 陆宏深扫了一眼兮泑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扭头回了房间。 余姚烦躁的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气的撑着腰大喘气。 每次兮泑一回来全家就说不出的别扭。 到底不是一家人,怎么装都装不像,但她又说不出赶兮泑走的话。 她挺敬佩陆宏深的前妻,知书达理还心地善良,有一个儿子不算,还从福利院领养了个女儿。 但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领养一个玻璃人,还是个已经六岁的玻璃人。 余姚跟陆宏深结婚,还没体会二人世界的快乐,就要给个玻璃人当后妈。 她头一次听说凝血障碍这种病,不能磕不能碰,稍微受点伤就容易出大事,得像个宝贝似的呵护着。 可兮泑偏偏跟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兮泑躲进自己的小房间,脱了外衣,不声不响钻进被窝里。 她缩着身子,膝盖抵在胸前,眼底慢慢蓄上一层水光。 柔软的棉被很快阻断了凉意,她的手脚开始回暖。 她摸出手机,搜索维塔斯的《星星》,然后戴着耳机,一遍遍的循环播放。 以前妈妈很喜欢这首歌,经常放给她听。 现在妈妈去世十多年了,她唯独对听歌时的细枝末节记得清清楚楚。 她闭着眼睛,贪婪的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阿姨敲门叫她起床梳洗。 兮泑茫然片刻,才想起来中午的饭局。 晏淮毕竟是流量明星,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陆宏深把饭局定在了自己家投资的餐厅。 他们赶到的时候,晏淮已经在里面等了。 陆宏深当即跟余姚夸道:“这孩子不仅优秀,还挺有礼貌,要是真结了亲家也挺好。” 余姚抿唇一笑,用手轻轻推搡他的腰:“别开玩笑了,晏家那可是亲儿子。” 陆兮缈捂着嘴窃笑,抬头瞄了兮泑一眼,等着看她的脸色变化。 但兮泑神色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听到。 晏淮迎出包间,目光第一个落在兮泑身上。 明明她站的要偏后一点,但和陆家人走在一起,却有种格格不入的惊艳。 兮泑编了头发,发尾干净利落的搭在左肩头,发梢的颜色少许偏黄。 她拘谨的抿着唇,下巴线条柔软。 懵懂的葡萄眼大大的睁着,睫毛浓密,眼角稍平,好像未经过儿童时期的蜕变,就这么恍恍惚惚的,把小时候的眼神留到了现在。 明明和小时候那么像,唯独...... 晏淮冷静的收回目光,谦逊的朝陆宏深颔首:“陆叔,好久不见了,您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陆宏深笑眯眯的走过来,亲切的拍了拍晏淮的肩膀:“你爸身体也不错吧,自从你们搬去帝都,见一面也不容易了。” “我爸挺好的,他总是念叨,这次两家合作这么顺利,多亏了您。”晏淮一边说,一边引着陆宏深往里走,而明明跟他有着最亲密关系的兮泑,却一直无措的站在最后。 余姚给陆兮缈使了个眼色:“还不跟晏淮哥哥打个招呼?” 陆兮缈心领神会,赶紧小跑过去牵住晏淮的袖子,甜丝丝的央求道:“晏淮哥哥,我们初中超多女生都喜欢你,天天给你做数据打榜的,一会儿你可以给我签明信片嘛,我回去卖给她们。” 晏淮不是很喜欢小孩,尤其是像陆兮缈这种爱撒娇的。 他只是保持着最起码的客气:“怎么不送给她们?” 陆兮缈歪着脑袋疑惑道:“为什么要送,这是我通过自己的人脉拿到的,当然要变现啦。” 晏淮眼中一凛,心道自己果然讨厌小孩。 兮泑趁着他们聊天,退到一边,专心望向墙上的壁画。 棕色的船坞浸在星河倒挂的河中,影子闪烁,拖拽的又长又宽,静谧的和此刻格格不入。 她想等他们热切寒暄后再过去,毕竟现在没有她可以插入的空隙。 但陆兮缈似乎没有等到晏淮的答复,而兮泑却听到了皮鞋轻踏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很微弱,却又不容忽视。 她莽撞的一回头,发现晏淮就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她不知道晏淮什么时候甩开了陆兮缈的手,更不知道他过来做什么。 “你......” 她明明站在边缘,但他一过来,就好像把中心也一并带了过来。 “不是刚见过,怎么像不认识一样?”晏淮语气平和,漆黑的瞳仁望向她,等着回答。 兮泑想起爸爸嘱咐过要对晏淮热情一点,于是她狠了狠心,也学着陆兮缈,轻轻扯住晏淮的袖口,露出丝无辜的笑:“怎么会,我也很想你。” 晏淮绷了下唇,呼气有一瞬间的短促。 兮泑觉得,他似乎是想“哼”一声,但又刻意把声音压下去,只留下呼吸声。 可晏淮这么高冷的明星,应该不会那么幼稚。 陆宏深招呼道:“都别站着了,快坐吧,晏淮你坐我对面。” 包间装饰风格温馨,地面铺着地毯,地毯上摆着小沙发,壁画的对面就是一台液晶电视,电视前,则有一张棕黑色长方形的硬木餐桌,餐桌上早已摆放好了餐具。 餐桌一侧有三个位置,一侧两个,兮泑很快明白,她得坐在晏淮身边。 “走吧。”晏淮低声道。 “哦。”兮泑匆忙跟上。 从壁画走向桌边的这一段路,晏淮控制着没有晃动左臂。 她扯得太轻,好像稍微颤动一下,就能把她的手抖掉。 可惜她还是很快松开了手。 席间,陆宏深七绕八绕,寒暄片刻,终于绕到了正题。 无非是项目即将结束,让晏淮和兮泑商量个时间,尽早把离婚办了。 他说是担心影响晏淮的事业,但在座的都知道,陆宏深是着急把股份转回来了。 晏淮转过脸来深深看了兮泑一眼。 兮泑正乖顺的听着,偶尔低着头,用勺子舀起鱼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对离婚,对股份都不太关心。 唯独晏淮的目光让她有些难以忽视。 晏淮大概是很期盼离婚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期待的看着她。 陆宏深敲了敲桌子,暗示道:“兮泑,你也说说话,像跟你没关系似的。” 兮泑赶紧直起身子,舔去唇角的汤汁,匆忙表态:“我也想尽快离婚,对大家都好。” 砰。 晏淮将杯子置在桌面上,声音有些大。 兮泑一顿,莫名其妙的看向晏淮。 他还是正襟危坐,只稍冷的应了一句:“也好。” 陆宏深见两个人都打算尽快解绑,心彻底放下来,表情也轻松很多。 他把摘好的鱼肉放到陆兮缈碗中,亲昵的掐了掐她的脸蛋:“新鲜的鲈鱼,多吃点。” 陆兮缈不爱吃鱼,不满的嘟了嘟嘴,然后飞快的夹起鱼肉,塞进陆宏深嘴里。 陆宏深躲闪不及,有些狼狈的抿住了鱼肉。 陆兮缈乐不可支,躲在余姚怀里闷笑。 余姚嗔她:“你这孩子,爸爸对你好知不知道?” 陆兮缈傲娇的“哼”了一声。 兮泑偷偷瞄了晏淮一眼。 陆兮缈这个“哼”,跟刚刚晏淮的反应有些像,有点任性的孩子气。 但这一定是错觉。 ※※※※※※※※※※※※※※※※※※※※ 晏仔:不想离婚。 第 4 章 人年纪大了,少不了追忆往昔。 陆宏深揉了揉大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微仰着头,一边轻敲着膝盖一边感慨万千:“咱们两家做邻居那会儿,晏淮也才十来岁。” 那时陆晏两家均发迹不久,同时段搬到了南山开发区的碧水湖富人区,成了邻居。 兮泑在这时候被领养,有了自己的父母和一个大四岁的哥哥。 陆宏深儿女双全,事业有成,正是春风得意的年纪。 他以爱妻阮明颂的名字为新居命名——明颂公馆。 后来阮明颂去世,新妻子余姚始终看不惯这个充满了前任记忆的房子,陆家这才搬家。 再后来,晏家拓展业务,利润大头都在帝都,就顺势把家也搬了过去。 兮泑和晏淮大约做了三年的邻居,期间必然发生过很多事,但这段时间的记忆随着阮明颂的死一起消散了。 她只记得晏淮人冷,话少,性情孤傲,至于发生的那些细碎小事,大概也不太重要。 现在看来,晏淮还是人冷,话少,且不爱搭理她。 陆宏深点了点兮泑,感叹道:“那会儿也就你和晏淮玩的好一点,小繁每次去都被撵回来,气的他总说再也不跟晏淮玩了。” 陆兮繁,兮泑离家出走多年的哥。 或许是愧疚又想念,陆宏深平日总爱提陆兮繁,倒是陆兮繁很少给家里来电话。 兮泑茫然道:“有吗?” 她应该很难讨晏淮欢心吧。 晏淮轻描淡写道:“没有,我小时候性格不好,对女生客气一点。” 说罢,他抿了一口红酒,唇色被染得深了几度。 兮泑心道果然,于是又低下头喝汤。 喝着喝着她又想,晏淮似乎很适合酒红色的口红,他喝酒的样子又诱人几分。 陆宏深看着兮泑,沉了口气。 他就是看不惯兮泑这副样子,温吞内向,把话题带给她也接不下去,一点没起到作为陆晏两家粘合剂的作用。 这几年晏家立足帝都,发展势头比陆家还猛。 经过这次合作,陆宏深深切的感受到了两家公司的差距。 他有心弥补,但到底体力跟不上了。 为了给陆兮繁和陆兮缈铺路,他也要跟晏家保持友好密切的合作关系。 晏家下一代大概率是晏淮接手,而晏淮和陆兮繁陆兮缈的关系又太过寡淡。 他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只有兮泑了。 陆宏深给兮泑递了个眼色:“你不是要参加什么节目吗,正好晏淮也算你的前辈,你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他,别打个酱油就回家了。” 兮泑觉得有点可笑。 陆宏深一方面希望她和晏淮建立羁绊,别让两家公司断了联系,另一方面,又绝不想她和晏淮有事实婚姻。 因为就连陆宏深也没信心,被这么对待的她,会永远向着陆家。 不过晏淮的确能指点她很多东西,毕竟当年k&g横空出道,瞬间火遍全国,算是开启了内娱男团巅峰时代。 时至今日,k&g仍然是很多人的意难平,而站在传说中央的晏淮,今年也才二十五岁。 兮泑冲晏淮客气道:“那就麻烦了。” “你现在就可以问。”晏淮别有深意的扫了兮泑一眼,语气虽然冷淡了点,但神情中似乎不介意她继续问下去。 兮泑倒真有些问题想要问。 原本她不想在余姚面前聊工作的事,但又想了想,以她和晏淮冷淡的关系,私下里肯定也没机会接触了。 于是兮泑真诚道:“你对江澈有了解吗?” “?”晏淮的神情有些古怪。 江澈是去年从韩归国的none队长,虽然在国内的热度稍显不足,但在日韩的认可度极高,这次回来,也是想将发展重心移到国内。 兮泑轻声解释:“听说我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选了江澈老师做pd,我记得你们参加过同一档综艺,如果不了解也没关系。” 晏淮皱了下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谁跟你说pd是江澈?” 兮泑:“我们节目组官博放了pd的剪影,是江澈老师拍的广告图。” 就在上周,已经预热半年的选秀综艺《星光99》终于放出了点消息。 节目组官博发布了一则暧昧不明的消息。 【@星光99:好久不见,永远的神,期待你以新的身份再次降临。[配图]】 配图是一张剪影,只能看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图中的男人伏在桌案上,左手拄在耳边,右手食指抵着玻璃瓶的盖子。 经过全网粉丝的深扒,终于找出了一张匹配度高达90%的图。 正是江澈拍摄的一款香氛广告。 官博不否认不承认,但江澈的粉丝却已经默认了。 江澈刚回国不久,急需热度,做选秀pd是个很好的吸引关注的方式,互利互惠。 那几天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热搜都登了两三次。 江澈这个名字,从模糊陌生变的频繁出现在大众眼前,强行刷了一波存在感。 【@爱澈一生:康康我们江澈吧!none大top,三年主唱,人美歌甜,腰软腿长!】 【@江澈粉丝民间团:澈澈刚回国,国内的大家可能还不太了解,他真的非常棒一个小孩,入股不亏。】 【@澈宝宝的小迷妹:看看我们澈做的公益项目呢,真人美心善大帅哥,不出道只能回家继承千万家产那种。】 【@澈澈家小奶车:i舞台不要错过!实力有保证,来看帅哥的舞台集锦!】 ...... 《星光99》声势造的不小,但投资并不多,合作的上星卫视收视率一般,选江澈这个咖位的明星比较符合预算。 这也是大家猜测pd是江澈的原因。 就连兮泑的经纪人都说,pd十有八九是江澈了。 晏淮的喉结缓慢滚了一下,低声道:“你认识江澈的广告图?” 这款香氛的上一任代言人是晏淮,晏淮跟他们签了一年合约,一年期满,他成了某奢牌香水全球代言人,就不能再和香氛续签了。 香氛公司这才找了江澈接替。 由于这家公司总是和同一批摄影师合作,拍摄广告的模式大同小异,连动作都相差无几,所以江澈才有和他框架相似的广告图。 但事实上,《星光99》的pd是晏淮,放出的剪影也是晏淮。 之所以用这张照片,是因为这张图被晏淮工作室买了下来,节目组不需要再付多余的版权费。 而这套类似图,明明是他的那个更出名,去年地广铺的到处都是,就连热播剧中都有插播。 但她居然从来没关注过。 晏淮心中微酸。 其实兮泑谁的广告图都不认识。 节目组的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就连他们公司都没收到关于pd和导师的任何消息。 剪影一出来,网上都说是江澈,她也没怀疑过。 但兮泑觉得这些细枝末节没必要跟晏淮解释,晏淮也不会有兴趣听。 她含糊道:“认识啊,其实pd选了江澈老师我挺开心的。” “开心?”晏淮的尾音轻轻上挑。 兮泑点点头,没察觉到晏淮的异常,自顾自嘟囔道:“听说江澈老师很喜欢跟人聊天,风趣幽默,脾气也温和,是这样吧?” 她期盼着看向晏淮,等待一句确认。 对她这种偏内向的人来说,pd话痨点最好不过了,不然她可能节目全程也不敢请教一句。 晏淮眯了眯眼。 提起江澈的时候,她眼神亮亮的,卧蚕微微鼓起,内敛又无辜。 她喜欢这样的? 还真是,和他完全相反。 晏淮不痛快的敷衍道:“是吧,不太熟。” 兮泑愣了一下,赶紧垂下眸喏喏道:“没关系,我找别人了解一下也可以。” 她这才发觉,晏淮好像有点不开心。 她难得多了点话,晏淮就开始不耐烦了,果然她不该试图跟他亲近的。 她还想找别人了解江澈? 晏淮头一次对一个并不熟的同行产生了毫无理智的排斥心理。 他忍不住道:“没必要了解,能不能出道看自己。” 兮泑眨眨眼,仔细揣度了一下晏淮这句话。 她突然意识道,晏淮好像误会她想通过晏淮这层关系结交江澈,以取得在节目中的某些优待。 兮泑慌张解释:“我没有想跟pd攀关系的意思,我有自己的底线。” 晏淮盯着她,沉默。 他们好像不用攀就有了关系。 兮泑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笃定,于是又跟了一句:“而且pd的女粉丝那么多,我觉得太熟了也是个麻烦。” 历届选秀总有发生,导师粉丝因为节目某些剪辑片段,质疑选手公司炒cp,开撕选手。 能挺过去的选手也惹了一身腥,挺不过去的,路人缘撕散,出道无缘。 晏淮眯了下眼,嫌弃道:“难伺候。” 第 5 章 说完正事,晏淮并没多留,找了个理由就要告辞。 临走之前,他保证在下周将离婚协议拟出来,交给陆宏深查阅。 陆宏深笑意愈深,佯装推辞:“不着急不着急,叔叔知道你忙,先做你自己的事。” 晏淮冷静道:“还真的着急,兮泑要参加选秀,作为一个合格的爱豆,她不应该是已婚身份。” 兮泑不禁抬起头,诧异的望了晏淮一眼。 难道他如此配合离婚这件事,还有这层考量? 的确,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欺骗粉丝,但如果是已婚身份,或许从一开始就没了出道的资格。 晏淮曾经也做过爱豆,他比所有人都知道,这份职业意味着什么。 爱豆不光践行着自己的梦想,也肩负着粉丝的梦想。 践踏任何人的梦想都不配站在那个聚拢着星光和呼喊的舞台。 他在解开她最后一层枷锁。 回家路上,陆宏深坐在车里,琢磨了片刻,若有所思的冲余姚道:“晏淮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关心兮泑一点。” 余姚不可思议的笑笑,脸上的肌肉一绷,表情有些僵硬:“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陆宏深揽住余姚的肩膀,轻轻拍着:“兮泑不是马上要去那个节目了吗,我看晏淮是想赶在录制开始之前离婚呢。” 余姚顺势倚在陆宏深肩头,沉默了片刻,柔声道:“人家晏淮肯定也受够了这桩婚姻了,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我们占便宜了,人家不仅主动跟我们合作,还把继承人的初婚搭上了。” 陆宏深点点头:“老晏这个朋友我没交错,没想到他飞黄腾达了也还记得我。” 余姚感叹:“是啊,他们搬去帝都十年了,正常人早就忘了十年前的邻居了。” 陆宏深:“当初要不是兮泑摔倒在他们家门口流血不止,我们两家也不能有交集。” 余姚:“还有这事儿?” 兮泑也竖起耳朵听着,这件事她完全不记得了。 对她来说,流血是能危及生命的大事。 明明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可陆宏深却不往下说了。 “好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 他每次回忆起兮泑小时候,总是能想起阮明颂。 时隔多年,阮明颂的死还是能刺痛他。 余姚了解他,知道他在躲避什么,就也识趣的不再刨根问底。 只有陆兮缈扭回头冲兮泑吐了吐舌头:“平地都能摔,晏淮哥哥肯定笑话你了。” “没有。” “没有。” “?”兮泑没想到,陆宏深竟然跟她一起回答了。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也敢肯定,晏淮没兴趣笑话她。 说不定,还会帮忙通知下家长? 陆宏深含笑道:“晏淮打了急救电话,后来非要把兮泑带回家里养,因为他以前救了个断腿的小兔子,也是把小兔子带回去养了,他以为人和兔子一样。最后还是小繁硬把兮泑抢回来的,小朋友的想法真是特别天真。” 兮泑用脑袋抵着车窗,听闻忍不住弯了弯葡萄眼。 原来晏淮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原来她差点被抢走。 “哈哈......是啊。”余姚心不在焉的附和。 她突然发觉,自己之所以讨厌兮泑,或许就是因为兮泑和陆宏深共同拥有的,这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努力进入陆宏深的生活,赶走阮明颂留下的痕迹。 她煽动陆宏深卖掉明颂公馆,迫使兮泑改口叫她妈妈,弄得陆兮繁和兮泑兄妹决裂。 她改变了全家的习惯,结果却还是自欺欺人。 兮泑的存在,就是阮明颂挥之不去的影子。 兮泑继承了阮明颂的一切。 温吞,柔弱,美貌,一样的天生缺陷,一样的不会记恨。 阮明颂走了,但她教出了另一个鲜活可爱的阮明颂。 那时陆宏深没把兮泑送走,说不定就是受阮明颂的影响。 余姚:“缈缈,妈妈下午带你去艺术展玩,就只有两张票,咱们两个去。” 陆兮缈习以为常:“哦。” 车内的气氛很快冷却下来。 陆宏深不再追忆往昔,兮泑也不再竖耳听着。 - 次日清晨,客厅的窗半掩着,清冷的晨光混着水雾的味道。 阿姨烤了面包,煎了鸡蛋和火腿,还准备了酸奶,麦片和果酱。 兮泑起的最早,习惯的坐在了左边最偏的位置。 正中央的位置自然是陆宏深的,但以前阮明颂活着的时候,她总是坐在妈妈对面,反倒是陆兮繁坐在末端。 不过陆兮繁一向不在意,倒是很照顾她敏感的情绪。 后来余姚来了,陆兮繁离家出走,陆宏深身边的位置被余姚和陆兮缈占据,她退到了当初陆兮繁的位置。 在她对面,陆宏深始终给陆兮繁留着椅子,但哥哥一次也没回来过。 兮泑捣了捣酸奶,在里面拌了些果酱和麦片,用勺子舀了一大口。 明明已经算是流食,她还是被噎了一下,差点憋出眼泪来。 “喂,给我留点酸奶!” 陆兮缈从楼上小跑下来,冲到桌子边,猛地抱起酸奶碗看了看,确认里面还有足够自己吃的量,这才慢悠悠的放下。 她嫌弃的望着酸奶碗里出现的小坑,话中带着些起床气:“你没用自己的勺子挖酸奶吧?” 兮泑喝酸奶的动作顿了下,稳了稳情绪,摇头:“没有。” 陆兮缈撇撇嘴:“那可不一定,你还偷穿我拖鞋呢。” 这事显然是余姚告诉她的。 她的拖鞋一直在门口放着,从来没穿过。 平时陆兮缈怕热,宁可光着脚也懒得穿拖鞋。 但自从兮泑回来,她偏就把拖鞋穿起来了。 兮泑三两口把剩下的酸奶吃完,碗往桌面上一置,站起身盯着陆兮缈。 陆兮缈被惊的抖了一下:“干嘛?” 兮泑抿了一下唇,难得语气生冷道:“你不用针对我,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不是来抢你东西的。” 她其实不恨陆兮缈。 陆兮缈这个年纪三观不稳,也不成熟,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是身边大人灌输的。 这是余姚的错。 但她似乎也没法恨余姚。 曾经阮明颂总是告诉她,不要把时光浪费在记恨上。 哪怕生下来就是凝血障碍,哪怕被亲生父母抛弃,但人的一生里,总是会遇到很好的人,所以在等待的途中,可以稍微放过自己。 就像她遇到阮明颂,遇到陆兮繁。 她唯一不舍得的,就是把阮明颂培养出来的,无比温柔的自己给弄丢了。 兮泑语气放软,喃道:“我只想,在家里能好好吃饭,睡觉。” 陆兮缈攥住勺子,在掌心揉了揉,躲开兮泑的目光,眨了眨眼睛。 以前有余姚在,她习惯了在兮泑面前耀武扬威。 但现在余姚不在,兮泑毕竟比她大,她多少还是有点忌惮。 可陆兮缈不愿输了气势,依旧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你什么时候走我不管,晏淮哥哥还没把明信片给我呢,你去帮我要。” “我没法帮你要。”兮泑眼睑微垂。 “你是他老婆,怎么不能要!”陆兮缈理直气壮。 兮泑忍无可忍,深吸了一口气,温吞的葡萄眼也变得锐利起来:“你别无理取闹了。” 陆兮缈一仰脖子:“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妈答应养你,你就又要被送去福利院了!你欠我家的,就得帮我去要明信片,我要一百张!” “......” 兮泑攥了三次拳,最后又无力的松开。 她推开椅子,没理陆兮缈,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她拽过枕头,狠狠的锤了几下。 枕头在她怀里弹了弹,滑落到床上。 兮泑呆站在床边片刻。 然后蹲下身,双手揪着耳朵,把脸埋在膝盖上。 她的呼吸不匀,肩骨细瘦的一小条,随着啜泣声轻颤着。 平时白的病态的脖颈很快镀上一层浮红,长发勉强遮住半扇。 过了好一会儿,兮泑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她如果不帮陆兮缈要明信片,陆兮缈就会在余姚面前告状。 她还没有能力,彻底脱离这个家。 兮泑拍了拍脸,这才拿过手机,翻找晏淮的微信。 她不记得自己给晏淮备注过,也不确定晏淮的昵称叫什么。 当初加了好友,也没想过聊天。 她对晏淮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在通讯录里找了一圈,她才终于确定,那个单字【淮】且和她完全没有聊天记录的是晏淮。 兮泑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打了一段话。 【嗨,不好意思打扰了,可以麻烦你寄些明信片给陆兮缈吗,她急着送给同学,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兮泑端详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了。 她没必要解释那么多,晏淮不会有兴趣知道始末原委。 最后这一段话简练成—— 【嗨,请问可以送我点签名明信片吗?】 兮泑做好了晏淮根本不会回复的准备。 他那么忙。 又或者早就把她给屏蔽了。 下一秒—— 【可以。】 兮泑愣了愣,似乎有点不确定,微信是能聊天的。 很快她又收到了一条—— 【虽然马上就要解除关系,但至少现在我还算‘老公’而不是‘嗨’吧。】 ※※※※※※※※※※※※※※※※※※※※ 辛苦了单恋的我们晏仔,结婚一年多,一句老公没听过。 第 6 章 “老公”这两个字显得突兀又暧昧。 兮泑怀疑晏淮是在开玩笑。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在所有字母上划了一遍,也不知道该选谁作为回复的排头兵。 结果手机自己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是经纪人时桑。 兮泑莫名松了口气。 “桑桑?” 时桑这两天重感冒,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喃喃的嗓音里多少还能听出兴奋的意思。 “兮兮,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 “伊霜家里突然有事,下周去不了江澈的新片发布会了,公司决定把这个名额给你,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伊霜就是兮泑公司主推的选秀选手。 公司把她送去韩国培养了三年,又组成临时团活动了两年,积累了不少粉丝。 现在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把她召回,借着选秀的东风出道,推成流量。 自从传出江澈是节目pd的消息,公司就托人,给伊霜安排了一系列和江澈提前见面的活动。 这都是兮泑够不到的资源,时桑每次提到都要酸一次。 “下周......如果有时间我就去吧。”兮泑用小指轻轻拨弄着手机的边缘。 “你下周还有事啊?什么事比认识江澈重要?” 兮泑老实道:“下周我可能要离婚了,现在等我...我丈夫那边定时间。” 当初签公司的时候,婚姻状态是不能隐瞒的。 要不是见她实在长得好看,公司也不会和她签合同。 这也是这次选秀兮泑得不到公司主推的原因。 时桑知道她假结婚,但并不知道她的老公是谁。 只当是南山某个其貌不扬的富二代。 时桑听闻松了一口气:“总算快离了,不然你参加节目也麻烦,当初我还以为你这便宜老公会制造麻烦,没想到他还挺痛快的。” 兮泑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时桑嫌弃道:“你猪啊,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心里没数吗,以合作的名义把你搞到手了,说他没有非分之想我都不信!”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没有。” “你怎么能确定?男人就是看起来正人君子而已,其实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兮泑想了想,回忆着晏淮的长相认真道:“因为他更美貌一点。” 时桑满脸写着不信:“......你吹吧。” “是真的少有的好看。” 不然晏淮也不能一出道就火成这样。 时桑:“哦哟哟,你这么看得上他,你俩都没睡过?” “当然!” 兮泑被她问的脸颊发烫,尴尬的音量都高了起来。 她只是中肯的评价了一下晏淮的外貌,并不带有任何觊觎的心思。 “好吧好吧,不过说真的,这次机会虽然难得,但我心里挺没底的。”时桑不再追问兮泑老公的事,转回正题。 “嗯?” “按理说这么好的机会,伊霜那么强势的个性不可能让给你,我最近又听到些风声......” “什么?” 时桑叹了口气:“没事,根本不可能,他那么大的咖位,做引流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图什么呢。” 兮泑静静听着,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时桑摇头:“没谁,你先处理离婚的事吧,注意不要让人拍到。” “好吧。” 挂断了电话,兮泑这才发现,晏淮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这里没有明信片,你买了带过来吧。】 下面跟着定位信息,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兮泑赶紧回:“好的,我马上过去。” 她立刻换了衣服,理了理蓬松的头发,带上了一顶鸭舌帽,然后随便揉了点护肤乳,就带着钱包出门。 她知道附近有一个小商品市场,里面有卖各种各样杂货的,小时候她偶尔跟同学去逛,收藏了不少小玩意儿。 后来搬家,被余姚一股脑扔了。 她站在门边,不敢说话,看着它们进了垃圾桶。 她现在记不清自己都收藏过什么,唯一记得的,是失去的感觉。 她好像一直在失去。 小商品市场被整改过几次,但里面依旧有些杂乱无章,小商小贩堆在一起,每个店面最多能呆下一个人,商品摆的到处都是,恨不得一股脑堆在人眼前。 兮泑随便挑了一家文具店,在琳琅满目的物件里找明信片。 东西太多太杂,她没有找到。 店老板放下饭盒,抬手抹了把嘴,然后将屁股底下的红凳子往前提了提,问她:“小姑娘要点什么?” “明信片有吗?” “有,这面墙都是。” 老板随手一扒拉,推搡开墙上挂着的明星海报,露出里面一盒盒的明信片。 外层的海报一散开,粘在墙上的陈旧海报也露了出来。 说是墙,其实就是一层薄薄的木制隔板。 木色不好看,大多数商家都用旧海报遮着,在海报外,再挂上铁网,铁网上摆好商品,商品外,再挂着新的海报。 兮泑随意一扫,透过明信片的空隙,看到了用来糊墙的海报。 她蓦然睁大眼睛。 带着锈迹的海报纸露出些许轮廓,由于时间过长,海报的颜色都有些退了。 但海报上的人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倚着桌面,一手托腮,一手扶着香氛,容貌优越,气质孤冷。 那是一张,和《星光99》官宣剪影相差无几的广告图。 图中的人不是江澈,而是晏淮。 老板见她发呆,狐疑的问道:“你还要不要啊?” 兮泑回神,下意识指了两个遮挡住晏淮侧脸的明信片:“您给我拿那两盒白色的吧。” 交了钱,在去晏淮酒店的路上,兮泑不断回想那张海报。 还真是巧,晏淮竟然有江澈同款广告图。 要不是节目投资不多,她都要怀疑pd是晏淮了。 到了酒店大厅,她按晏淮说的,直接坐电梯上楼。 刚到了晏淮房间门口,正撞上他助理从里面出来。 “哎?”助理手里抱着几份剧本,机警的看向兮泑。 面前的女孩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白皙的过分的下巴。 她浅浅的点了下头,帽檐也跟着顿了一下。 助理皱着眉,目光下移。 她看到兮泑手腕上戴着奶油色的手表,手背被风吹得有点发红,掌心还攥着什么东西。 这表,不是什么好牌子。 “你不是服务生吧,到这房间干嘛?” 这次晏淮的行程保密性很好,但也不排除有误打误撞的粉丝找过来。 更何况兮泑看着有点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助理也想不起来了。 房间门从里面推开,露出一截白皙紧实的小臂。 “兮泑,进来。”晏淮懒懒喊她。 “嗯!”兮泑应了声,沿着墙边和助理擦身而过,进了房间。 晏淮给她让开一条路,还帮她抵着门。 动作自然的,好像情侣。 助理瞠目结舌。 晏淮竟然邀请一个陌生!女人!进屋! 助理立刻跟了上去,伸手挡住门。 “晏哥你清醒一点,有需求您先跟我商量啊,虽然你不□□豆了,但咱也不能这么豪放,你着急赶我出来,不会是为了......” 晏淮眼睛一眯,望着助理,沉默。 助理眨眨眼,慢慢缩回手,识相的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那......您忙!” 晏淮“砰”的关上了门。 兮泑局促的站在房间中央,忐忑的舔了舔唇:“你助理误会了,没关系吗?” 晏淮弓腰,捞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淡淡道:“误会什么了?” “......” 兮泑默默把目光从晏淮半敞的胸口移开。 显然他早晨起床后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件非常肥大松垮的毛衣,一弓腰,就能顺着领口望进去。 里面什么都没穿。 她鼓着脸,轻呼了一口气。 时桑不相信她没有跟晏淮睡过。 现在晏淮的助理又误会他们要那个。 兮泑委屈坏了。 晏淮垂眸盯她片刻,眼底软化一瞬。 但很快他又冷静的吐槽道:“误会我们要做夫妻该做的事?” 兮泑耳根燥热,手指抠紧了明信片盒子。 “不是。” 晏淮淡声道:“签个名应该很快,你快点出去她就不会怀疑了。” “嗯?” “我还年轻。” 兮泑不明所以。 “听不懂最好。”晏淮拎过搭在沙发上的档案袋,从里面摸出根签字笔来,“要几张?” 兮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明信片,忍不住苦笑。 何止几张。 但让晏淮签一百张也太夸张了,哪怕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没办法提出这种要求。 更何况他们不熟。 “几张......都可以的。” 她低头,开始拆包装盒子。 陆兮缈实在不满意她也没办法,反正她也不在意余姚更讨厌她一点。 晏淮观察兮泑的样子,静默片刻,戳破她:“陆兮缈要的很多?” 兮泑抿了下唇,含糊道:“还好。” “多少?” “......” “告诉我。” “她要一百张,不过是开玩笑的,随便签几张就很麻烦了,你不用在意。” 兮泑扬起脑袋,乖巧的笑了笑,但表情明显不那么轻松。 晏淮眼底情绪渐深,松弛的状态渐渐敛去。 他突然抬手,拨了下兮泑的鸭舌帽。 “我会在意。” 兮泑微怔,下意识仰起头,茫然的望向晏淮。 晨光逆照在他脸上,他眼中,仿佛星点闪烁。 见她依旧不懂的样子,晏淮眼眸一凛,薄唇轻启,直白道:“笨兔子。” ※※※※※※※※※※※※※※※※※※※※ 兮泑:失忆了真是对不起了! 第 7 章 晏淮真的签满了一百张。 明信片散的满桌子都是。 平时助理哄着他签名他都懒得签,每次发行ep他也才签一百张,弄得各大平台抢的人仰马翻。 陆兮缈倒是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 兮泑愧疚道:“我给你按摩下手腕吧。” 晏淮动作一顿,安静的几秒里,他还真的动摇了一下。 他想吗? 想。 于是晏淮把掌心朝上,手臂伸过去:“嗯。” “嗯?”兮泑望着他摊开的掌心,也愣了。 晏淮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别告诉我你就是客气一句。” 兮泑:“......” 晏淮:“呵呵。” 他准备把手收回来。 下一秒,柔软冰凉的指腹按在了他的腕骨,动作轻柔且熟练的,按压着穴位。 最初稍麻稍酸,后来,酸涩褪去,是松弛的舒适。 晏淮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兮泑手背上。 她很白,透过细腻的皮肤,可以清晰的看到黛青色纤细的血管。 大概还是被戳破心事十分愧疚,兮泑按摩的很老实,垂着眼,一下都没敢看他。 多年未见,她身上多了一种脆弱的易碎感。 好像谁敢稍微强迫一点,她就要破碎了。 所以他不敢。 可惜有人敢。 想罢,晏淮的眼神又阴沉了一点。 “明信片我让助理给你寄过去。”他缩回手,想要摸根烟。 但兮泑在,他并不打算吸,只是懒散的抿在唇间,轻轻嗅着那股涩涩的味道。 兮泑迷惑了片刻:“我直接带回去就好了。” 不然她呆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晏淮却坚持:“同城快递,傍晚之前就能到。” “好吧,那我先回去,还要练选秀的节目。” 兮泑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晏淮的心思一向比她深,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兮泑刚一拉开大门,不出意外,对上了晏淮助理充满敌意的眼神。 她犹豫了一下,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想想晏淮当时说的话,兮泑小声道:“那个......我在里面的时间不长。” “我知道,但也有半个小时了。”助理的声音阴郁中带着点沉痛。 兮泑惭愧道:“抱歉。” 助理喃喃道:“我们晏哥不至于这么快,你是不是技术太好了?” 兮泑:“.............................” 她鲜血翻腾,心口快要咕嘟咕嘟冒泡了。 “你误会了,我是来要签名的。” “呵,我们晏哥从来不宠粉媚粉。”助理冷笑。 “我不是他粉丝,我是他老婆。” “呵,果然被我戳破......啥?!”助理眼睛瞪得像铜铃。 晏淮在屋内不耐烦的喊:“朱小春!剧本!” 助理放松眼皮,慌慌张张的跑进去:“来了来了老板!” 兮泑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走。 回去的路上,时桑发来了江澈下周活动的地址和时间。 看来伊霜是决意不去了。 兮泑设置了事件提醒,然后退出微信,拨了一个许久未播的号码。 等待了极其缓慢的时间,对方才终于接起。 接起之后,那边没有说话。 兮泑稳了稳心神,声音发颤:“哥。” 沉默了一会儿,对面传来硬邦邦的两个字:“叛徒。” 兮泑一阵突如其来的神经痛,沿着太阳穴,蔓延到头顶。 但她还是坚持道:“下周我就要和晏淮离婚了,你回来一趟吧,不然我名下的股份都要被余姚收走了。” 嘟嘟嘟...... 传来忙音。 还是这样。 兮泑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扣在小腹上,闭上了眼。 当初余姚和陆宏深奉子成婚,兮泑九岁,陆兮繁十三岁,阮明颂才走了一年不到。 婚礼办得特别低调,陆宏深却说,是看在阮明颂的面子上,这种说法,估计两个女人都不会痛快。 陆兮繁还是被曾经无比信赖的血亲深深的恶心到了,他和兮泑组成了战略联盟,发誓要把余姚赶出家门。 至少在这时,陆兮繁还是给这个家留了余地的。 只要陆宏深迷途知返,给他们舔舐伤痛的时间,就还是一家人。 可没人真的在意两个孩子的态度。 后来余姚产女,突然开始产后抑郁,非说房子里阴气重,她喘不上气。 陆宏深照顾她的病情,瞒着陆兮繁和兮泑卖了明颂公馆——那个有着阮明颂活着时全部痕迹的地方。 陆兮繁对陆家彻底失望,当即要带兮泑离家出走。 然而第二天,他亲口听到兮泑面无表情的喊了余姚一声“妈”。 从那时起,兮泑在他口中的代号就成了——叛徒。 那天之后,兮泑早晨从床上起来,对着镜子努力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和平时一样洗漱,吃饭,只不过突然的,失去了三年内的记忆。 站在家门口,她没按铃,呆站片刻,又掉头回去,找到最近一家商店,买了样东西。 进了门,余姚和陆宏深都不在,陆兮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寒假作业就摆在桌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页。 听到门响,陆兮缈条件反射的按掉电视,一个滑跪,扑到作业面前,奋笔疾书。 等察觉到进来的人是兮泑,她翻了个白眼,把笔一摔,气道:“你不会吱一声啊!” 她又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靠,按开电视。 结果那个偶像剧正好进广告,男女主的初吻一闪而过。 陆兮缈气的直锤沙发。 显然余姚把她的手机和电脑都给禁了,她现在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视。 兮泑平静道:“把答案扯下来抄的快。” 陆兮缈鼓着脸:“我傻吗?扯下来我再黏上去?我妈看不出来?” 兮泑拖鞋,扯了扯卫衣的领子,淡声道:“去书店买本新的扯下来。” 陆兮缈惊了,似乎难以想象这种话是兮泑说出来的。 那个温吞,沉静,很好欺负又不会反抗的兮泑。 “你就教我这个?” “抱歉,你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兮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教陆兮缈做这种事情。 当然她根本不在乎是否影响陆兮缈的学习,她在乎的是,自己拥有这样恶劣的念头。 “喂,我的明信片你要了没有?”陆兮缈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兮泑的话。 “晏淮说今天寄过来。” “嗳,他真签了?” “嗯。”兮泑心情不好,直接回了房间。 晚上,挂着水雾的玻璃透着层模糊的凉。 兮泑被嗓子干醒,模模糊糊,听门外传来斥责的声音。 陆宏深情绪有些激动,喊声传到了二楼。 “你让晏淮给你签一百张拿去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脑子!” 陆兮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里带着不明所以的惶恐。 “你还真以为晏淮是你姐夫啊,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明信片直接邮我公司来了,说是你要的一百张,你知不知道晏淮有多忙,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余姚在一边和稀泥:“行了行了,多大点事,明天给晏淮送点东西道个歉,缈缈还小,也不是故意的。” 陆宏深愤怒道:“瞅瞅你教育的女儿!除了给我添堵,还能帮什么忙?废物的连考试都倒数,假期作业写的跟狗啃的一样,兮繁和兮泑谁像她这么不争气!” 余姚惊了:“你生气归生气,犯得着这么说女儿吗?缈缈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的!” 陆宏深:“是啊,亲生的,不是亲生的还能帮我促成合作,亲生的能干什么?” “陆宏深!”余姚怒叫。 陆兮缈持续大哭。 楼下鸡飞狗跳,兮泑只是安静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床靠着窗户,还没有拉窗帘。 玻璃上虽然带着涩涩凉意,但透过被水雾切割过的黑夜,她能看到细碎的星光。 雀跃的,持续不断闪烁的星光。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代替她,向陆宏深告了状。 兮泑感觉到一阵沁透心扉的畅快,这种畅快来自于余姚的声嘶力竭,来自于陆兮缈的嚎啕大哭,更来自陆宏深的自取其祸。 这种畅快里,还夹杂着良心未泯的忏悔。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星星大概失去了方向,在今天晚上,全部聚集到她的窗外。 它们和被窝一样亲近,它们和晏淮的眼睛一样明亮。 兮泑摸索着床边的裤子,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黑暗中,她撕开包装,慢慢抽出了什么。 火苗一簇,房间里漾起橘红色的光。 ice柠檬绿叶。 良久,空气中漫起一股清淡凉爽的,柠檬叶子香。 兮泑还是呛出了眼泪,胸脯猛颤着。 她弓背靠在窗边,睡衣松垮的搭在后背,袖子沿着清瘦的手腕下滑。 恬静的脸侧,还是一如既往的乖。 她抱着膝盖,一边哭,一边吐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妈妈我不是好女孩了。 但我就坏这一次。 第 8 章 明信片寄出去第二天,余姚送来了一套紫砂壶具。 很快,余姚又发了条短信,明里暗里,替陆兮缈找理由。 晏淮让朱小春把壶具搬走,短信也没回。 他把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确认了没有差错,发送给了陆宏深,顺便抄送了一份,给陆兮繁。 离婚协议是他父亲找人拟的,两个公司合作层面,还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财产分割很干净利落,就像他这一年多和兮泑的感情,泾渭分明。 不出所料,陆兮繁打电话来了。 第一句话,骂道:“真他妈利用的彻彻底底。” 绑架了兮泑的婚姻,却在结束的时候一分股份都没留。 晏淮站在窗边,望着缤纷的夜景,慢条斯理的打趣:“哟,陆少爷这么关心妹妹?” 陆兮繁被他呛了一下,小声不忿道:“谁关心一个叛徒,我就是恶心陆宏深一家子。” “叛徒?”晏淮声音少了点温度,“陆宏深就你一个儿子,你就是跑到火星去,第二天想回来,陆宏深都不会赶你,二十五岁了,还没有九岁的兮泑想的清楚。” 陆兮繁沉默了很久,冷飕飕道:“我不跟你吵,你根本不懂我们家的事,从她叫余姚‘妈’的那刻起,我们的缘分就尽了。” 晏淮依旧懒懒散散,轻嗤了一声:“既然尽了,你管我要离婚协议干什么,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闲得。” “我不闲,没事少给我打电话。” 陆兮繁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兮泑的心思,你就忍心陆家这么欺负她?” 晏淮扯了扯唇,嫌弃道:“当初我想把兮泑带回去养,某人好像哭天喊地的抢回去了,抹着鼻涕说谁也不能碰他妹妹,现在的某人呢?” 陆兮繁:“......” 晏淮:“真给我恶心坏了。” 小时候的事是黑历史,陆兮繁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晏淮的快乐上。 他扯回主题。 “你这边操作一下,不能让陆家就这么全身而退,离婚协议我给你拟。” 陆兮繁是做律师的,去年刚从国外回来。 “不可能。”晏淮果断拒绝。 “晏淮!” “你脑子被驴踢了?陆宏深活的好好的,你让兮泑现在抢股份?“晏淮毫不留情的骂道。 “......被你踢了。” 晏淮懒得理他:“你要是真操心就赶紧回来,把斗后妈渣爹的艰巨任务肩负起来,离家出走算什么本事,小学鸡。” “挂了,畜生。“ 自从陆兮繁发现晏淮觊觎兮泑,每次聊天,他都要大呼畜生。 他没想到,‘我拿你当朋友,你却要上我妹妹’这事儿会发生在他身上。 不过说归说,晏淮是不是真畜生,他比谁都清楚。 在兮泑动心之前,晏淮半点都不会亵渎她。 - 家庭硝烟和漫漫黑夜一样平息了。 晨光初现,余姚哄好了陆宏深,还给晏淮准备了得体的礼物。 只有陆兮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早饭都没出来吃。 兮泑拿了片面包,卷着果酱,咬一口面包,抿一口牛奶。 她对面,陆兮缈喜欢的鸡蛋饼已经彻底凉了。 兮泑吃完面包,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抬头朝陆兮缈的房间望了一眼。 昨天闹得挺晚的。 陆兮缈倔强,敏感,在陆宏深把她形容成废物的时候,她就没有了道歉的欲望。 陆宏深骂陆兮缈,余姚护着,于是教育孩子转变成了夫妻吵架。 余姚和陆宏深吵完,气的胸口直疼,但陆宏深转身就去睡觉了。 余姚又杀回来,把从陆宏深那里积累的怒气,发泄到陆兮缈身上。 她的发泄不是大吵大闹,而是唉声叹气的,以让自己产生痛苦的方式,引起陆兮缈的愧疚。 她捂着胸口,粗重的喘着气,手指紧紧揪着衣服,好像疼的难以忍受。 陆兮缈吓得泪眼婆娑,扯着她的袖子,嗫嚅着不敢说话。 余姚又突然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捂着脸,泄愤似的跺着地板,不断抱怨着:“累了,我真的累了,哪天妈妈不在了,你和你爸就自由了。” 直到陆兮缈担惊受怕的承认:“妈妈我错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去跟爸爸道歉。” 余姚就像突然吃了回魂丹,胸不疼了,气也顺了,也不想还陆兮缈和陆宏深自由了。 凌晨一点,陆兮缈放下微不足道的自尊,向刚刚称她为废物的陆宏深说了对不起。 陆宏深顶着倦意,又是一顿说教。 当然,废物之类的话谁也没再提起。 兮泑扯了张纸巾,仔细在唇边擦了擦。 她记得之前看过一篇科普文章,说女孩子的青春期从十一岁开始,这时候,她们心里有委屈和不满,往往会一声不吭,默默忍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接受了管束和教育。 隔阂,叛逆已经悄悄埋下了引线,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燃断血脉情分。 陆兮缈今年十一岁。 兮泑起身上楼,走到陆兮缈紧闭的门前,敲了敲。 里面照旧没有任何反应。 阿姨在楼下瞅着,盼望着兮泑有办法把陆兮缈叫出来,不然陆兮缈总是不吃饭,余姚知道了又要发脾气。 “陆兮缈,我把牛奶洒到你假期作业上了。” 兮泑拔高了音量,确保屋内可以听到。 果然,下一秒,她听见了噗通下床的声音。 很快,房门猛地拉开,陆兮缈顶着水肿的眼圈,乱蓬蓬的头发,怒吼道:“你找死吧!” 兮泑眼睑一颤,红唇下意识绷紧,稍微惊了一下。 看样子,陆兮缈是哭了一晚上,哭的脸都胖了一圈,颜值也下降不少,像个充水的西红柿。 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伤害,的确是不能很快治愈的。 兮泑轻声道:“逗你呢。” 陆兮缈气的要命,扬起下巴,顶着干枯的西红柿秧子道:“你神经病啊!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爸爸说我不如你这个领养的,你高兴死了吧!兮泑我讨厌你,特别特别讨厌你!你怎么......” 一个小盒子朝陆兮缈飞过来,陆兮缈措手不及,下意识抱在怀里。 盒子沉甸甸的,边角硌的皮肤有点疼,但成功打断了她的叫喊。 兮泑听着她骂,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等陆兮缈终于不再喊了,她声音软绵绵的,压得很低。 “下个月你生日,我不在,就这样,没事了。” 陆兮缈看向怀里。 那是最新款的水果手机,上个月刚出,现在想买还要排队。 她被余姚没收了手机,每天被强逼着学习写作业,已经好久没上网了,心都痒痒。 余姚总是想带她去博物馆,美术馆,艺术展,但她一点也不喜欢,一点也不想跟余姚出去。 可她没法联系闺蜜,没办法跟人倾诉,她还小,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兮缈懵懵的看向兮泑:“你什么意思?” 她十分清楚家里没给过兮泑什么钱,兮泑现在也不红,这个手机内存最低的款也要六千。 这是生日礼物? 兮泑也没解释,转身下楼,背着身,冲陆兮缈摆了摆手。 棉拖鞋踩在地板上,嗒嗒的响,不恼人,反倒可爱。 陆兮缈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 兮泑身材很好,但也清瘦,露出的手臂细细的一节,腕骨十分明显。 她总是和风细雨的说话,脾气像她的头发一样柔软,好拿捏。 简直就是个受气包。 但不可否认,兮泑长了一张十分漂亮且无辜的脸,被那双懵懂的葡萄眼一望,总让人觉得好像欠了她什么。 更何况,她有病,身体底子差,就像那个阮明颂一样,是基因里带的凝血障碍,治都治不好。 陆兮缈没见过阮明颂,但她总听余姚说,兮泑和阮明颂很像。 她见过兮泑,所以能大致想象出阮明颂的样子——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兮泑。 但因为偏袒余姚,她讨厌兮泑,也讨厌没见过的阮明颂。 兮泑已经回屋了,随手带上了门,拖鞋也不在木制地板上拖拉。 陆兮缈蹙了蹙眉,眼中隐约有了丝不符合年龄的复杂。 她知道离家出走的哥哥,讨人厌的兮泑都很爱阮明颂,那种爱是隐藏不住的,掏心掏肺的爱。 她知道余姚十分在意阮明颂这个人,所以总是要跟陆宏深确认,最爱的女人是谁。 陆兮缈摩擦着手机盒,心口涌起一阵满足。 终于可以上网了,可以玩了,可以跟同学吐槽了。 这个手机是妈妈不知道的,没法没收的,完全属于她的隐私。 之前那个偶像剧还没看完,视频网站肯定有全集了,而且不用等广告。 欢欣之余,陆兮缈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要是妈妈像兮泑一样安静温柔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像黑夜里不知为何猝然亮起的火星,几秒后,就悄然消失了。 兮泑盘腿坐在床上,将棉被扯到肩膀披好,然后翻出手机里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棉麻长裙,亭亭玉立,笑容恬淡。 她一手拉着不老实的陆兮繁,一手牵着粉妆玉砌的小兮泑,眼神中,仿佛已经拥有了世上所有的美好。 兮泑目光柔和,在女人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妈妈,原谅我,变坏一点。” 她退出相册,打开银行app。 送了手机,她已经没有多少存款了。 做艺人很容易入不敷出,尤其是在还没有任何名气又不愿为了资源不择手段的时候。 她买不起什么得体的礼物送给晏淮,不过她没忘记感恩。 兮泑给晏淮发了条微信—— 【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但谢谢。】 她相信晏淮看的懂。 谢谢一口答应的签名,谢谢暗自为她撑腰。 【淮:我记得了,报答先欠着。】 【兮泑:......好的。】 【淮:又是随口客气一下?】 【兮泑:咳......对了,我想问问下周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办离婚?】 【淮:怎么,这么着急离婚?】 【兮泑:不是,我下周三要去参加江澈老师的新片发布会,怕撞车。】 【淮:我下周三有时间。】 【兮泑:......】 【兮泑:好的,撞车了。】 【淮:嗯,可惜。】 【兮泑:没关系。】 放下手机,晏淮面色不善的看向朱小春。 朱小春头皮一紧:“老板?” 晏淮:“我这周超话?” 朱小春:“第一啊。” 晏淮:“江澈?” 朱小春:“啊嘞?我看看哦......五十八。” 晏淮:“呵,我红多了。” 朱小春:“那必须的啊老板!” 晏淮:“有眼光的人真多,就欠她一个。” 朱小春:“......” ※※※※※※※※※※※※※※※※※※※※ 兮泑委屈,都是公司的错! 第 9 章 兮泑把下周三离婚的消息告诉了时桑。 时桑听闻,顿时急躁起来:“怎么偏偏就是周三,你就不能换个时间离婚吗?“ 明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兮泑还没有缘分吃。 要不是伊霜家里出事,她怎么可能放弃这种机会。 这几天时桑在伊霜经纪人面前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感谢伊霜慷慨大方。 “白欠了伊霜一个人情。”时桑沮丧道。 江澈的新片发布会在乌市,从南山坐车赶过去,最快也要两个小时,还要算上化妆的时间,怎么也来不及了。 兮泑歉疚道:“对方真的很忙,换时间恐怕不行。” 时桑对兮泑的老公不太满意,忿忿着:“拜托,我们这件事也很重要啊,让pd对你有个好印象,说不定在节目里还能多cue一句。我们想走到最后,就要抓住每次机会,我就说你这老公肯定会耽误事儿,结果真耽误事儿了。” 公司并不是反对兮泑出道,只是她不像伊霜那样有资本做保障,万事全要靠自己。 时桑对兮泑抱有很大的希望,以兮泑的资质,女团出道绰绰有余,只要把握好每次机会。 但现在似乎有点开局不顺。 兮泑倒是看得开,心平气和道:“没关系,那个机会本来就是伊霜的,就算我去不了也不损失什么,就像......说的,能不能出道看自己。” “唉,你这么佛可不行啊,这话谁跟你说的,能不能出道影响因素多了去了。算了算了,只要你能顺利离婚,也算完成一件大事,见pd就靠缘分吧。”时桑也没强迫她,最多语气表现的有些失落。 周二晚上,陆家难得聚在一起吃晚饭。 陆宏深从新西兰订购了一批小羊排,找了本地有名的大厨来家里烹饪。 大概是愧疚于之前和余姚的争吵,对陆兮缈的口不择言,他也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 兮泑刚好在家,也能借光尝一口。 当晚,余姚打扮的挺正式,还化了点淡妆。 和十年前相比,她毕竟是老了,现在不化妆都几乎不出门。 她捏着刀叉,优雅的在羊排上切下一刀,羊肉鲜嫩,冒着热气,汁水直流。 余姚刚准备把切下来的羊肉放到陆兮缈盘子里,就见陆兮缈火急火燎的将整块羊排塞进嘴里,手指一扯羊骨,狠狠一嗦,一块羊排吃了个七七八八。 陆兮缈腮帮子鼓鼓的,努力的嚼了嚼,把西红柿脸撑的更圆润了。 嚼完之后,她又吵吵着:“再给我来一块。” 余姚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了。 “着什么急,像好几天没吃饭了,爸妈都在呢,跟我们聊聊天不行吗?” 陆宏深抬了下眼,问道:“好吃吗,这可是爸爸托朋友买的特级羊排。” “好吃好吃。”陆兮缈的语气有些敷衍,她确实没吃出来好不好吃,囫囵就吞了下去。 吃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陆兮缈更想早点回到自己房间,把新追的韩剧看完。 兮泑安静的坐在一边,喝着柠檬水。 厨师只有一个,羊排要一块块煎。 余姚和陆宏深疼惜陆兮缈,第一块就给了她,第二块是余姚拿的,第三块轮到陆宏深。 兮泑已经过了拥有特殊宠爱的年纪,而且本质上,她在这个家算外人。 第四块羊排煎好,小碟子刚端上来,就被陆兮缈给夺走了。 厨师还愣了一下。 原本他是准备把碟子放到兮泑面前的。 兮泑的表情很坦然,仿佛从没想过这份会属于她。 厨师又看了一眼陆宏深,指望着陆宏深能说句主持公道的话。 但陆宏深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切羊排,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厨师碰了碰鼻尖,只好抓紧去煎下一块。 陆兮缈风卷残云的吞了两块羊排,余姚刚要开口跟她说话,陆兮缈一抹嘴,“腾”的站了起来。 “我吃完了,先回屋了。” 说罢,也不等余姚和陆宏深答应,就一溜烟儿跑上了楼。 余姚惊呆了,半晌才低嗔道:“这孩子!” 陆宏深也略有不满,但想到前几天父女之间才有了摩擦,现在也不好再发作。 他问道:“她那么着急干什么去?” 一直安静着的兮泑冷不丁开口,温温和和道:“着急写寒假作业吧,马上就要过年了。” 但她心里清楚,必然不是的。 余姚转过脸,扫了兮泑一眼。 “你过年的时候......” “在节目组,没办法回来了。”兮泑答。 “可惜。”余姚轻叹道。 她表现的很惋惜,但心里说不出的舒心。 过年家里没有兮泑,那岂不是只有女儿和丈夫了? 这是她最期待的,和所有普通家庭一样的新年。 下一盘羊排端上来,厨师特意放到了兮泑面前。 他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总觉得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可怜。 父母就算再偏向小的,也不能对大的这么忽视。 可兮泑立刻就把那份羊排端给余姚了。 “我有点上火,就先不吃了。” 余姚也没客气,顺势接了过去。 倒是陆宏深抬起眼来,皱眉道:“好不容易送来的小羊排,你也尝尝,不长胖。" 余姚:“她不爱吃就......” 陆宏深:“明天和晏淮离婚的材料都准备妥当了?” 他并不是真的惋惜兮泑没吃到羊排,只不过借由关心,顺势扯出下面的话题。 “嗯,都准备好了。” 陆宏深点点头,离婚协议他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等离婚结束,他就把兮泑名下的股份转回来。 余姚拧了下眉,喃喃道:“周三离婚......我记得晏淮周三好像有个路演啊,我同事家孩子还从黄牛手里买了票呢。” 兮泑愣住,看向余姚:“路演?” 余姚察觉到了异样,表情严肃起来:“晏淮没跟你提?” 她生怕离婚出什么岔子,生怕兮泑手里的股份转不回来,所以最近特别留意两个人的动态,同事一提她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兮泑摇摇头:“他说只有周三有空。” 陆宏深没有余姚这么细致,打断道:“不是什么大事,协议离婚很快的,他离完婚跑路演也是一样的。” 余姚动了动唇,想反驳,但见陆宏深一点都不在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兮泑暗暗想。 有路演都已经算是有空的一天了,平时得忙成什么样啊。 幸好她没跟晏淮提换一天。 周三清晨,空气中带着水汪汪的潮意,日光是明晃晃的白,但被雾气切割的没有了任何热度。 民政局那边提前打好了招呼。 工作人员提前半个小时来单位,先给他们办理手续,避免撞上人流。 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漏出一双眼睛。 哪怕不露脸,晏淮还是身材气质出众,两个人走在路上,人行道早起散步的大爷频频侧目。 兮泑小声问他:“听说你今天有路演,不耽误吗?” 晏淮:“反倒是个好事。把关注我的人都吸引到电影院去,这边的压力能轻一点,不容易被人发现。” 兮泑若有所思:“声东击西?” “嗯。” 走到民政局门口,他们发现外面已经有排队等待离婚的夫妻了。 好在准备离婚的人大多情绪不高,也懒得搭理身边的人或事,兮泑和晏淮走进去,那帮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手续办的很顺利。 工作人员照例问了些问题,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异议,很快拿到了离婚证。 兮泑看了一眼时间。 才刚八点。 她惊喜道:“那我可以赶上江澈老师的见面会了,没想到办的这么快。” 她赶紧掏出手机联系时桑。 晏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语气淡淡道:“赶不上了吧。” 晏淮的掌心温热干燥,圈住她的手腕绰绰有余。 乳白色的表带也一并被他握住,表盘紧紧贴在兮泑的手腕内侧。 脉搏和秒针一起跳动着。 “能吧?”毕竟车程只有两个小时,化妆最多一个小时,发布会十一点开始。 “我今天有路演。”晏淮平静道。 “我知道啊,你着急吗,那快点过去吧。”兮泑也替晏淮着急。 以晏淮现在的流量,迟到肯定会被黑耍大牌。 “......你跟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兮泑略感茫然。 她作为晏淮的前妻,在离婚后还参加晏淮的活动,有点不合适了。 但要是以艺人的身份,她更不够格。 影院的座位是有限的。 大部分是得知晏淮行程,从黄牛那里高价购票的粉丝。 影院前排是地方领导,电影制作方,片中演员及关系户内部留票。 晏淮贸然把她带去算怎么回事。 晏淮一本正经道:“陆兮繁让我带你去的,他就你看完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其实没想好理由,只是随口把陆兮繁拎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陆兮繁在兮泑心中的分量非比寻常。 “我哥?”兮泑表情严肃起来,“你跟我哥还有联系?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在做什么?” 晏淮移开目光,镇定道:“不熟,但他过得应该不错,现在在读医学院。” 路边有送餐的电动车开过,晏淮下意识揽住了兮泑的肩头,将她带到自己右侧,自己走在马路外侧。 兮泑心事重重,没有察觉晏淮动作中的呵护。 倒是门口排队的破裂夫妻,终于诧异的望了过来。 没见过离了婚还搂着走的。 这么腻歪,将来肯定得复合。 “好的,那我去。“兮泑实在关心陆兮繁的消息,忙不迭的揪住晏淮的衣角,生怕把人跟丢了。 至于什么江澈,她也没心思认识了。 晏淮察觉到自己的毛衣下摆一坠,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她总是扯着小小的一角,不用力,也不执着,好像随时都做好了失去的准备。 这样哪怕真的失去了,也能足够体面。 离开南山这十年,他没保护好她。 “怎么了?”兮泑见晏淮垂眸发呆,忍不住问道。 晏淮轻声道:“我养过一只受伤的兔子,刚来的时候见人就发抖,要碰它它就咬,我第一次见到动物的毛竖起来,又恐惧又凶狠。” 兮泑:“可能是被人类伤害过吧。” 真可怜。 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晏淮:“它很能吃而且挑食,水果都只吃应季的,现在已经胖得跳不动了,每天躺在院子里晒肚皮,不得已找了宠物专家帮忙减脂。“ 兮泑:“......” 生活奢靡。 人类果然不能过度干预食物链,应该让动物活在大自然里。 晏淮:“但这十年它过的特别好,家里人爱它,宠它,从来都没让它吃过苦,所以减脂的时候它连蹬蹬腿都不愿意。” 兮泑:“......还是要注意锻炼。” 晏淮看向兮泑:“我还有只没能捡回来的兔子,她这十年过的不好。” ※※※※※※※※※※※※※※※※※※※※ 兮泑:所以我就是兔子? 第 10 章 兮泑思忖片刻,扬起脸,小声道:“我猜你这是隐喻?” 晏淮扫她一眼,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兮泑歪了下头,躲开他的手,云淡风轻道:“兔子没被捡回去也只是回到自然法则中了,它有它生存的方式。” “是么?”晏淮淡淡道。 “事实证明你也没有养的特别好,兔子过胖也是容易生病的,而且又失去了自我生存能力。” “你觉得我养的不好?” 兮泑小声喃喃:“兔子胖就胖了,它又不选美,人可是有社会性的。” 半晌,兮泑又好奇道:“你家院子里种了胡萝卜吗,到处捡兔子。” 晏淮:“......上车。” “哦。”兮泑主动去了后排。 副驾驶是有特殊性的,对两个刚离过婚的人不合适。 晏淮顿了几秒,拽开车门把她扯了出来。 “把我当司机?” 日光又是明晃晃,兮泑抬起手,挡着阳光眯着眼:“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她还是顺从的去了副驾驶。 晏淮帮她关门,兮泑诚惶诚恐的趴在窗边,恨不得扎个马步在车里,在晏淮上车之前绝不坐实。 民政局离南山国际电影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路演活动十点半开始,十一点结束,晏淮要提前去化妆。 坐在车里,兮泑偷偷看他的眉眼。 眼皮清浅,眼尾锐利,眼睛里映着窗户反进来的光。 口罩把他的脸捂得有点红,但也多了丝平易近人的气息。 兮泑不记得晏淮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好看,如果是,那大概他就是那根诱人的‘胡萝卜’吧。 晏淮跑路演的这部电影是个悬疑片,他在里面饰演一个精英反社会人格的男配。 主角是国内有名的老戏骨,这部剧的投资不小,剧本精良,已经拿了一个国际上的奖,这两天刚首映,票房涨势喜人,大有成为悬疑片天花板的趋势。 虽然晏淮不是主角,但不能不承认,他自身的流量给这部电影带来了很大的关注度,悬疑片这种受众偏小的题材能取得现在的成绩,晏淮功不可没。 到了电影院地库,兮泑率先下车,从地库离开,再从正门进入影院。 朱小春在门口等着,带她进场。 晏淮则直接从地库走员工通道,到后台化妆。 朱小春见到兮泑,眼神不住的打量她。 兮泑笑了笑。 “你别担心,我和你老板今天就没关系了。” 朱小春凑到兮泑耳边,低声喏喏:“你和晏哥是被家里逼着结婚吗,家族联姻那种?” “差不多。”兮泑神情澄澈,不像说谎。 朱小春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我从来没听晏哥提起过你呢,他平时表现的跟单身似的。” “肯定啊。” 朱小春带着兮泑往里面走:“不瞒你说,晏哥以前被辜负过,所以他根本没有心情发展感情。” 兮泑惊道:“谁那么厉害,还能辜负他?” 朱小春只是个助理,也不是特别了解:“好像有个姑娘答应过去找他,结果没去,他等到出道前,然后就心灰意冷搞音乐了,艺术都是建立在痛苦上的。” 兮泑叹惋:“这样啊,对方太不应该了,哪怕不喜欢也要给个消息。” 朱小春拍拍兮泑的肩:“我就是告诉你别伤心,我们晏哥对谁都不动心,他就挺高冷的。” 兮泑感激道:“谢谢,我没伤心,我们俩最多就是普通网友。” 路演现场在紫光厅,现在还没开始进观众,但外面买到票的粉丝已经围成一团了。 场内只有媒体记者和被邀请来观影的艺人朋友。 朱小春着急去找晏淮,于是给了兮泑一张座位票就匆匆跑走了。 场内灯光明亮,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井然有序。 对面走来一个人,手里托着杯咖啡,轻薄连衣裙外披着件黑色的长袖外套。 她偏巧和兮泑走了个面对面。 两人见面,同时愣住了。 陌生中又酝酿着一种异样的尴尬。 “伊霜?”兮泑不确定的念道。 毕竟是公司的种子选手,这次选秀被寄予厚望的流量预备军。 兮泑对伊霜还是有了解的。 两人偶尔在公司大厅见到,伊霜也不太爱理人,从辈分上论,她十四岁就签了公司,算是兮泑的大前辈。 伊霜皱了皱眉,在意识到兮泑是谁后,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公司安排你去江澈的见面会了。” 兮泑好脾气道:“我临时有事,让助理帮忙推掉了。” 伊霜精致的脸上逐渐堆积起愠气:“你开什么玩笑,江澈工作室特意给我们留的位置,这还是老板托了关系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了,让人家怎么想?” 兮泑:“?” 伊霜深吸一口气,又很快吐出来,抬手揉了揉顺滑的长发。 “你先别走。”她拿出手机,绷着脸,开始给经纪人发微信。 “喂喂喂,宋姐,江澈那个见面会你是交给兮泑了吧,她为什么没去?” 很快,微信一响,对面传来回复。 伊霜按开语音。 电流声让声音有些失真—— “我交给她了啊,她没去吗?” 伊霜理直气壮的看向兮泑:“你们跟谁说了,公司都不知道你没去,到时候那个最中心的位置空着,你觉得该怎么办?” 当初公司是以她的名义跟江澈工作室交涉的。 伊霜毕竟有点名气,再加上托了公司的关系,对方很友善的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说可以认识一下。 俩人毕竟都是南韩归国,他们这类艺人的圈子很窄,彼此之间又有种感同身受的感情,所以很容易建立联系。 所以在开始之前,伊霜就已经跟江澈私下聊过了。 她从江澈那里得知,《星光99》的pd另有其人。 节目马上开始录制了,时间紧张,伊霜不得不放弃江澈的见面会,来赶晏淮的路演。 她给江澈的理由是,家里老人生病了,要回去照顾,不确定当天能不能回来,所以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的好姐妹,因为好姐妹一直喜欢江澈,她才推荐的。 江澈欣然同意。 可现在她没去,兮泑也没去,到时候江澈没见到人,可能也不会要她解释,但心里总会留个疙瘩。 兮泑知道时桑不会犯这种错误,活动退掉了,时桑一定上报了。 但伊霜的经纪人未必有心情追踪这点事,她只需要说自己不知道就好了。 兮泑抬起葡萄眼,语气依旧温温和和,好奇道:“前辈家里的事结束了,怎么没去江澈老师的见面会,反而在这个活动上?” 她的语气过于友善,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阳怪气,但是不卑不亢,一针见血。 伊霜微微一顿,用手机点着兮泑:“我们在说你的问题,这个活动已经交到你身上了,你就应该去,而不是甩手掌柜不管不顾。” 兮泑平静道:“前辈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俩的做法有什么分别吗,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指责我?况且这场活动是公司为你铺好的路,我不借力,为什么你反而不开心呢?” 伊霜抿着唇,沉默半晌,妆容精致的睫毛好像都不会颤一下。 半晌,她嗤笑:“你是不是也听到风声了?” 兮泑没有化妆,眉毛很细很淡,她稍微蹙了一下,认真道:“什么风声?” “别装了,你人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可问的。”伊霜有点阴阳怪气,她等着兮泑被戳穿心思跳脚的那一刻。 “好的,我不问了。”兮泑乖乖的闭嘴,侧了侧身,从伊霜身边绕过去。 她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奇心小。 “......” 伊霜愣了。 还真就不问了? 第 11 章 电影是个精彩的电影,但兮泑全程都在想陆兮繁要对她说什么。 故事是这样的。 晏淮饰演的反派和女主角饰演的警察是对兄妹,因为父母离婚,多年未见,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晏淮被视为榕城最危险分子,必须紧急实施抓捕,因为这层原因,妹子主动请缨,加入了这个工作组。 经过一系列的斗智斗勇,穿插着儿时兄妹亲情的回忆,晏淮终于被捕了。 然而妹子死了。 警方就是靠晏淮不慎杀死妹子恍惚的那一刻,抓到了空隙,切断了他逃跑的路。 晏淮和妹妹到底有没有感情是影片的一大看点,网络上讨论的飞起,最后就连编剧都出面承认,他们也没讨论出反派和妹妹到底有没有感情。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人物已经不受控制了。 编剧都不明白,陆兮繁到底要她明白什么呢? 兮泑皱了皱眉,苦思冥想。 以陆兮繁对她的恨意,大概是说,你也去死吧。 兮泑顿时黯然伤神。 她握紧座椅扶手,借着影院的黑暗,轻喃道:“再等等我,哥哥。” 影片结束之后,一众演员纷纷登台,晏淮走在第一个。 伊霜鼓掌鼓的最热烈。 因为伊霜的位置早就定好了,而她坐的是朱小春的位置,所以伊霜本该比她还要靠台中心一些。 但并没有。 伊霜坐的很隐蔽,就像是不想被媒体拍到一样。 当然,她也不是那么有名气,所以有些媒体记者看到也懒得拍她。 兮泑眨了眨眼,有些心疼江澈。 伊霜也太无情了,虽然晏淮比江澈出名一点,但娱乐圈瞬息万变,这么势利不太好吧。 晏淮上台之后,粉丝们纷纷尖叫,举着手机对晏淮猛拍。 兮泑也举着手机,对角落里的伊霜连拍了几张。 台上偷偷观察的晏淮:“?” 他的目光顺着兮泑照相的方向追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裙露着胳膊的女生。 不认识。 他又平静的移开目光。 但角落里的伊霜却对这一眼疯狂激动。 她果然相貌出众,晏淮环视观众群一圈,也会把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那等活动结束,她去接触晏淮肯定容易多了。 伊霜抿唇一笑,下一秒,赶紧用手掌掩住口鼻,轻轻咳了两声。 她有种俯仰众生的孤寂感,仿佛聚光灯不是打在荧幕前,而是打在她身上。 兮泑缩回手,仰头看了看前方。 观众反响热烈,导演制片和演员欢声笑语,她心里酸酸的。 她觉得自己的心境没法继续在这个场合生存。 看到这一个成功的剧组,再想到自己的目标仍旧遥遥无期,兮泑羡慕的要命。 她给晏淮发了条微信—— 【抱歉,我还有舞蹈要准备,要先走了,谢谢你今天带我看电影,我大概明白哥哥要说什么了。】 晏淮在台前,当然没法看手机。 兮泑弓下腰,默默退场了。 始终挂着笑意的晏淮在这一瞬间,表情有些怔忪。 但他专业素养强劲,很快移回目光,继续营业。 兮泑出了大门,贪婪的嗅了一口冰凉清新的空气。 南山雾气刚退,远处的深山轮廓分明。 兮泑给时桑打电话。 “离过婚了,很顺利,也没有被人拍到。” 时桑就等着她的消息,听闻长出一口气:“好险好险,你怎么才回我,这都快中午了。” “我去看了电影,影片一结束我就出来了。” “哎?你还有心情看电影,我以为离婚你总要惆怅一下。” 兮泑顿了顿,又问道:“我不去江澈老师见面会的事,你跟上面报备了吗?” 时桑:“当然,我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咱报备的够早的,后面这么安排我就不懂了。” “你告诉谁了?” “我告诉伊霜的经纪人宋姐了,这活动本来不就是她争取的吗,我还特别不好意思,本来这么好的机会,人家去不了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哦......” 显然宋经济从来不把时桑的话当回事,甚至不记得时桑带的艺人是谁。 她肯定是忘了这回事了。 接下来要是悄无声息就算了,要是追责,这口锅必然落在时桑脑袋上。 兮泑也没跟时桑说在晏淮的路演现场看到伊霜了,不然时桑一定会问她怎么拿到了进去的名额。 “对了,《marry me》的使用权买下来了吗?" 这是兮泑用于比赛的表演曲目。 一般都是先选择适合的歌曲,找老师培训,再买版权。 正常情况下,版权是不会买不到的,毕竟歌手出歌也是为了赚钱的。 但她这首歌却拖了很久。 本来《marry me》是伊霜的歌,宋经济不知道从哪儿打探的消息,说选手里面还有两个人也选了《marry me》,她不想伊霜跟别人重复失去新鲜感,于是临时换了歌。 但这首歌的编舞已经成了,而且十分惊艳,公司不想编舞浪费,所以便分给兮泑,正好兮泑还没找到合适的编舞。 《marry me》的作者是奥地利人,版权部不熟,跟那边联系很慢。 时桑:“公司在审批版权费呢,应该快了,合同已经签了。” 兮泑:“没事了,先挂了。” 时桑满口答应:“那宝贝你早点休息,接下来几个月就要累了。” 从这里到湖畔别墅有公交一路直达,时桑在公交车站等着车。 等车的人不少,但车来的总是不准时。 正午的阳光虽然不热,但是明晃晃的碍眼,路边等车的人都蔫头耷拉脑。 旁边的大哥等的不耐烦,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了之后深吸一口,畅快的吐息。 偏巧一阵风刮过,烟雾都刮到了兮泑脸上。 大哥赶紧把烟抽出来,愧疚道:“不好意思啊姑娘。” 兮泑弯着眼睛一笑,连咳嗽都没咳嗽一声。 大哥有点尴尬,不自在的摸了摸裤兜:“太困了抽一根,没想到刮风,正好吹你这边了。” “嗯,没关系。” “呛吧?” “不呛。” “哎......你应该是大学生吧,今天也是巧了,这样,我给你个名片,我是星耀娱乐的人,你要是哪天想做艺人了,联系我。” 兮泑的目光落在名片上,落款上写——艺人主管冯遇春。 公交车终于来了,人群纷纷涌向车门口。 车门一开,一群人上去,把仅有的空隙填满了。 兮泑和冯遇春自然也被冲散了。 过了也就两站地,冯遇春下车,兮泑继续往后坐。 公交车晃晃荡荡,她拿出手机,给陆兮缈发了条微信。 【兮泑:我有几张伊霜的照片,发给你。】 【作精:?你有病?伊霜是什么玩意儿?】 陆兮缈果然在玩手机。 【兮泑:一个艺人,现在还不红,以后可能会红。】 【作精:跟我有什么关系,女人不粉女人。】 【兮泑:拿着她的照片,可以去粉丝站子卖钱。】 【作精:......】 【兮泑:不要算了,我记得你昨天想吃炸鸡,余姚阿姨不给你买。】 【作精:能卖多少钱?】 【兮泑:二三百吧,够吃两顿炸鸡就可以了。】 【作精:快发过来!】 兮泑把自己在路演现场拍到的伊霜的照片给陆兮缈发了过去。 她对自己的拍照技术很有自信,把伊霜拍的挺美的呢。 接下来,她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四十分钟后,总算到了家。 兮泑坐的后背疼,她伸了伸懒腰,下了车。 下车第一件事,她摸出手机,搜索了一下伊霜的个站。 像伊霜这种在外活动的明星,别看粉丝少,但吸的都是韩团粉。 这类粉丝很专业,数据组,控评组,反黑组,卖萌组,美图站,花钱站,扒牌站一应俱全。 她很快找到了伊霜的三家美图个站,终于在第三家,@霜降雪粉丝个站找到了自己的图。 【@霜降雪粉丝个站:雪雪家有妹子捕捉到了新鲜的霜霜哦,看图。】 【@伊霜粉丝后援会:哇这个!好像是电影院哦。】 【@霜降雪粉丝个站:[微笑]霜霜出席晏淮的路演现场啦,多亏我们家妹子多,才能捕捉到,工作室一点消息都没有。】 【@伊霜美衣铺子:咱家妹子真强,霜霜啥时候跟晏淮认识的啊,娱乐圈果然是个圈。】 ...... 兮泑看了看转发评论的增速,平静的退出了微博。 唉,她跟伊霜没什么恩怨。 但不管怎么说,放江澈鸽子这个罪名,不能落在时桑身上啊。 兮泑又摸出一根ice柠檬绿叶。 浓郁柠檬香悠悠散在空气中。 拿到了打款的陆兮缈心情复杂。 她在网上搜索着自己最喜欢吃的那个炸鸡外卖。 由于离得远,光是配送费都要十七块。 但现在她有钱了。 伊霜粉丝给她打了三百。 她飞快的订了炸鸡。 等待着炸鸡的过程中,她不由得回想被妈妈呵斥的时候。 她晚饭吃的少,管余姚要炸鸡夜宵,余姚只是扫了她一眼,敷衍道:“不能吃。” 陆兮缈撒娇,晃着余姚的胳膊:“为什么不能吃,我想吃,给我买一块好不好?” 余姚很快就怒了:“那种垃圾食品你吃它干什么?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么不想想学习呢!” 陆兮缈委委屈屈:“可我喜欢吃,好久没吃了。” 余姚:“那你自己买去吧,我不管你!” 陆兮缈抿了抿嘴:“我没钱。” 寒假在家,余姚把她的零花钱全收走了,她想要什么,都得跟余姚报备。 余姚:“我不管。” 陆兮缈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兮泑记得她想吃炸鸡啊。 只有兮泑记得。 ※※※※※※※※※※※※※※※※※※※※ 昨天写完的稿不小心删了,悲痛欲绝,休息了一天,今天重新写了一遍...... 第 12 章 进组前两天,南山偏巧下了一场薄雪,雪花不大,落地即化,只留下一片泥泞。 兮泑还在屋内整理衣物,时桑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里,时桑神秘兮兮道:“我今天听说了个八卦,你猜是谁的?” 兮泑一边叠衣服,一边用脑袋夹住手机,鼓了鼓嘴:“我对公司的八卦不感兴趣。” “这个你肯定有兴趣!”时桑断定。 兮泑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道:“好,你说。” 时桑满意道:“我听说江澈的经纪人给宋姐打电话了。“ “啊?” “我真是服了伊霜了,你知道吗,她谎称家里有事,没去江澈的见面会,结果去了晏淮的路演现场!” “这样啊。” 时桑顿了顿,好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在收拾东西呢。”兮泑糯糯道。 时桑拍了下大腿,也没在意兮泑的平静,怅然道:“本来啊,江澈和伊霜都是归国艺人,惺惺相惜,之前相处的挺好,江澈工作室还特意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完全是把她当朋友看待的,可她心思可太多了,不仅让我们接这个锅,自己跑晏淮这边来了,要不是被她粉丝撞见拍了照片,这事儿谁能知道呢。” 兮泑盘腿坐在床上,肩膀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毛茸茸的小熊睡衣。 她紧了紧睡衣,手肘拄在膝盖上,单手托着下巴。 “你至于这么开心嘛,我们和伊霜又没有冲突。” 时桑可没有兮泑那么想得开,她当即反驳道:“怎么没有冲突,你知道她为什么把去江澈见面会的机会给我们吗?亏我还对宋姐点头哈腰的,前段时间天天给她带星巴克。你不知道,我听到了点风声,说......” “江澈不是《星光99》的pd。”兮泑补充道。 时桑一愣:“你的小脑袋瓜挺聪明的嘛,这事儿虽然没证实,但要是真的,那伊霜跟江澈交好的目的性也太强了,怪不得江澈那边那么生气,这下就算表面上不撕破脸,私底下也决裂了。” 兮泑点了点头。 这个坐姿压得她双腿发麻,于是便换了个姿势,驱起膝盖,下巴枕在上面,一边像无聊的小孩用牙齿互相碰撞,一边软绵绵道:“伊霜是公司用资源保的名额,无论怎样都会出道的,她这么有底气却还这么努力,我自愧不如。” “......你这么想?”时桑迷惑。 “嗯,无论如何都要出道这一点,我和伊霜没有分别。” “我没想到你对梦想这么坚定。”时桑喃喃感叹。 她虽然总说以兮泑的资质想要出道绰绰有余,但影响出道结果的因素太多了,除非有绝对的优势,不然没人能保证不出变故。 她一直希望兮泑保持着绝对的自信参加完比赛,但她没想到,兮泑竟然真的如此自信。 “梦想?”兮泑弯着眼睛笑了笑,“是吧,人能好好活着,都是因为有梦想。” 时桑备受鼓舞:“说得对,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时桑总觉得,虽然兮泑时常糊里糊涂软萌萌的,但遇到事情总是出奇的淡定,她从来没见兮泑的情绪大起大伏过,好像比她这个经纪人还靠得住。 “那我继续收拾东西啦?” “别急啊,你就不想知道传的风声是谁吗?” “......那个人吧。”兮泑稳稳道。 “哪个人?” “晏淮。” 挂断电话,兮泑一头栽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揉了揉头发。 她怎么就没想到。 晏淮都在南山呆了多久了,总不可能是来这边度假或追忆往昔的,肯定是有工作啊。 光是一个路演和离婚,根本不至于提前好几天过来,他就是准备直接进节目组了。 她好像当着晏淮的面,说希望江澈当pd来着。 他当时怎么没戳穿呢? 兮泑一咕噜身坐起来,套上了打底裤和毛衣,又扣了一顶足够暖和的毛绒帽子,一溜烟儿跑出了家。 她去超市买了盒糯米糍,又买了两条好烟。 不管怎么说,套套近乎还是有必要的。 还是那家酒店,上去之前她给晏淮发了微信。 得到准许后,兮泑抓了抓被毛衣摩擦的发痒的脖颈,快速挤进电梯。 晏淮刚洗完澡。 浴室尚且雾气腾腾,玻璃镜上的水珠沿着光洁的镜面缓缓下滑。 他都没来得及吹头发,接到兮泑的微信就火速套了件宽松的t恤,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沾湿了领口。 领口贴在皮肤上,又粘又凉。 晏淮的喉结微微一滚,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虽然没上妆,但应该还是挺好看的。 他提前把朱小春支出去买酒,省的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算算时间,兮泑也该上来了。 晏淮推开房门,朝电梯口的方向望去。 他看见兮泑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硬纸袋,光看外表就知道,那是两条万宝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超市塑料袋装的花花绿绿的小零食。 晏淮:“......” 兮泑微微有些喘,懵懂的葡萄眼随着呼吸轻颤。 “晏先生。” 晏淮挑了下眉:“才刚离婚,我就从嗨变成晏先生了。” 兮泑绷了下唇,眼睛猛地眨了两下,试探性道:“还是......我应该叫一声pd?” 晏淮也没太惊讶,他知道兮泑早晚会发现。 距离节目录制越来越近,内部流出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江澈的行程根本就和《星光99》冲突,他被爆出来是早晚的事。 “让你失望了,pd不是江澈。”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失望,嗯......之前多亏你帮我,以后你又是pd,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报答什么,就送点你喜欢的烟。” 兮泑把包装袋一举。 她记得一年前见面时,晏淮就是叼着这种烟,慵懒的,勾人的,抵着镜子。 “之前不是说了,报答先欠着。” “那我可能还不起了。”兮泑心虚道。 “不一定。”晏淮别有深意的看了兮泑一眼。 片刻静默。 晏淮开口问道:“前天路演,伊霜到后台找我,我没怎么搭理她。” 不用多说,兮泑也能想象伊霜会怎样跟晏淮套近乎。 她觉得手里的万宝路突然沉重了起来,沉重的她都有点拎不动了。 兮泑突然抬起眼来,喃喃道:“我也来找你了。” 晏淮微微眯眼,眼神微沉,漆黑的瞳仁背对着光亮,让人猜不透情绪。 “你很想出道?” 兮泑丝毫不耻于承认,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切实能帮助她的。 “我有必须出道的理由。” “伊霜来路演的照片是你拍的?”晏淮问的很轻,他的嗓音微沉,和缓,听起来十分动听。 兮泑却觉得十分煎熬。 她曾经努力把心底阴暗的那一面隐藏起来,小心的,隐藏的微不可见。 可无论多么努力,现实就是现实。 她从来就不是妈妈那样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不懂什么叫以德报怨,不懂人为什么要学会宽容,不懂为什么抢回自己的东西,也不可以不择手段。 但她仍然向往,希冀,贪恋着属于阮明颂的光,那是跟她不属于一个世界的,光明磊落的温暖。 “啊是我,其实我,就是这么坏的人啊。” 她终于无处遁形。 晏淮那么聪明,他能想象出她的一切手段。 其实她没什么在乎的人,但偏偏不想给晏淮留下这样的印象。 这会让晏淮觉得,当年幸好没能捡回那只兔子。 她不是一只纯良无辜的兔子。 “不然呢?”晏淮淡淡道。 “嗯?”兮泑莫名其妙。 “你以为我认识的你是什么人?” “啊?” 晏淮拽住自己的袖子,开始拉扯。 t恤宽松的领口沿着右肩下滑,越过细腻流畅的锁骨,越过结实紧致的肩头,颀长的脖颈顺下一条舒服的弧线,荷尔蒙在那道弧线上跳跃,颈窝的阴影里,漾着严以言明的诱惑。 兮泑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晏淮主动奉献的福利。 这也太刺激了。 哪怕她是个保守禁欲的好姑娘,也禁不住组织这种级别的考验。 她一直知道晏淮长得好,身材好,皮肤也白,简直是女娲同志心血来潮捏出来的工艺品。 现在’工艺品‘得知她不是心灵纯洁的好姑娘,于是准备撕破脸皮,把她的肉-体也玷污了? 兮泑往后缩了缩,默默咽了咽口水,揪紧胸口的毛衣。 “这种报答......我是不能答应的。” 她认认真真,表面自己的立场。 现在她和晏淮已经不是夫妻了,晏淮还即将成为决定她命运的pd,他们之间不能有这种龌龊的交易。 这超越了她的心灵底线! 晏淮的眼睑微微一抖,舌尖在口中轻轻扫过,他将右肩冲着兮泑,指着上面一个浅褐色的牙印道:“小时候,我把皮球扔过了墙,不小心砸了你的向日葵。” “嗯?”兮泑眨眨眼。 “你跑到我家来,说要跟我比石头剪刀布,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呃......” 兮泑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觉得石头剪刀布十分幼稚。 “我嫌幼稚,但你不依不饶,我只好跟你玩。” “唔......” 她小时候居然是不依不饶的人吗? “第一把我赢了,我让你捡了球过来,你要玩第二把。第二把我还是赢了,没什么要求可讲,就让你帮我喂了兔子,你要玩第三把。第三把你终于赢了,要求是亲一口我的肩膀。” “......” 兮泑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晏淮饶有兴致道:“结果你狠狠的咬了我一口,理直气壮的说不玩了。” 兮泑惊了。 她曾经居然是如此无赖可恶的人,晏淮体会的淋漓尽致。 晏淮松开袖子,扯了扯领口,慵懒道:“我还奇怪,十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乖顺了。” 第 13 章 气氛无比尴尬。 兮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十多年前的事道个歉。 虽说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但孩子可是给晏淮完美的身体留下了终生的疤痕。 谁能想到,现在时不时发炎的破牙曾经如此强悍。 兮泑抬起头,一脸委屈:“我烟是不是买少了?“ 晏淮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往沙发上一靠,轻描淡写的问:“全不记得了?” 兮泑立刻摇摇头。 但她没跟晏淮提自己选择性失忆的原因。 晏淮垂着眼,半晌懒洋洋的“唔”了一声。 他和兮泑相处的时间有三年,从兮泑六岁到兮泑九岁。 人的精力和存储空间是有限的,当长大之后更多的事件填充进去,那些小时候繁冗的细枝末节就会被删除。 之所以会被删除,是因为不重要。 在他看来无比珍贵的三年,对兮泑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等晏淮再回过神来,他发现兮泑坐在了他身边,正低着头,拆那盒万宝路。 她的手指很细,指甲圆润小巧,她就用指甲一下下抠着万宝路的包装纸,抠出一个翘起的小角,双指捏着一撕,就将整个透明膜扯开了。 晏淮还是第一次见人送礼,当着主人的面就把礼品拆开的。 兮泑坐在沙发的边缘,双腿微曲,紧紧贴在一起,毛衣下摆堆在小腹,松松垮垮,显得她本人更加清瘦。 她低着头,熟练的从里面提出一盒,然后用指甲划破锡箔纸,抽出一根银色花纹的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烟丝的味道,然后抬头,葡萄眼又圆又大,眼皮深深折起:“有火吗?” 晏淮喉结一紧。 他其实没有吸烟的打算,尤其现在兮泑在。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拒绝。 晏淮起身,到窗边找来一只打火机,递给兮泑。 兮泑凑过来,将烟送到晏淮嘴边,等他用唇抿住。 她熟练的拨动打火机,用柔软的手指一拢,递了上去。 烟丝感受到热度,缓慢的燃烧,褐色的烟丝逐渐卷起,颜色加深,闪烁着火星。 但微小的火星明明灭灭,始终没有旺盛起来。 因为晏淮根本没有吸。 兮泑靠的特别近,他几乎能感觉到她手指微凉的温度。 她专注的望着火苗,眼底映出柠檬黄色的光泽,柔软的发丝沿着耳际垂下,又被毛衣上的静电牵引。 她手上用力,下意识的绷着唇。 红润的嘴唇被她绷的有点发白,但唇珠丰润,精致可爱。 多年未见,她还是这么好看。 晏淮有种难以启齿的冲动,他想勾她过来,在她唇上碰一碰。 但念头一过,很快就被掐灭了。 兮泑是选手,他是pd,在比赛结束之前,他们不能有任何越矩行为。 “那个,你得吸一吸才能着。”兮泑友情建议着。 她一抬头,正和晏淮对视。 晏淮眼睛的轮廓特别好看,眼皮薄薄的,眼尾又长,这双眼睛能够表达太多的情绪,微微一个颤动,都像是在表达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兮泑透过幽深的眸色,看不出所以然。 晏淮把烟取开,躲着火,低声道:“不抽了,呛。” 兮泑关掉打火机,赶紧表明:“我不怕呛。” “我怕你呛。”晏淮脱口而出。 兮泑怔了怔。 大概是晏淮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自然,所以兮泑连个疑惑的契机都没有。 “你的愿望就是出道成名?”晏淮把打火机接过来。 被火苗暖了一会儿,她的手指也没那么凉了。 “算是吧,成名了就什么都有了。”兮泑坦然。 “抱歉,那我要稍微严厉一点了。”晏淮说罢,用嘴唇抿过的烟蒂戳了下兮泑的额头。 “哦好。”兮泑被戳的一懵。 在朱小春买酒回来之前,兮泑溜了。 和晏淮单独相处,有种吃独食的罪恶感。 那么多女孩垂涎欲滴跪求一睡的男人,怎么能单独跟她在酒店里呆着呢。 她离一睡只差一步。 理智崩坏的那一步。 兮泑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手指不由得捂住被晏淮戳到的地方。 他好像很喜欢她的脑袋。 要么敲一下帽子,要么戳一下额头。 这要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大概把两人滚上-床的姿势都幻想出来了。 幸好她现在没那么燥。 回去的地铁上,兮泑又收到了晏淮的微信。 【淮:到家后回个消息。】 兮泑举着手机悠长的叹了口气。 前夫别宠了。 她难道不值得一个不后悔的离婚吗? 回去路上,时桑又打来电话。 这次刚一开口就是义愤填膺。 时桑:“老娘要气死了,刚刚在内部大会上,宋姐问我伊霜去晏淮路演的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兮泑挑了下眉,淡淡道:“怎么可能。” “对啊,当时我差点拍桌子了,我也说怎么可能,你就是去看个电影,毕竟晏淮那电影最近那么火。” “是啊,电影结束后我就走了,都没看路演。” “主管也觉得宋姐太过分了,让她自己去找粉丝调查清楚再说。本来图片爆出来宋姐一直忙着公关,是伊霜说在电影院碰到你了,你态度不好,她怀疑是你使坏。” 兮泑翘着腿,弓着腰,看向灰突突的地面:“调查结果呢?” “发照片的博主承认拍照的不是粉丝,好像是个专业代拍,三张照片三百块钱,还挺符合行情的。宋姐又去查了代拍的微博,对方实名制认证过了,是个十一岁的小朋友,微博里晒得都是吃喝玩乐,账号用了两三年了,不是小号。” “那就和我没关系了吧。“兮泑直起身子来,扯了扯毛衣领子。 这款毛衣实在是扎人,才出来没一会儿,她都把脖子抓红了。 “是啊,宋姐跟我道歉了,我第一次见她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真解气。” “别气了,中午吃点好的。”兮泑安慰她。 时桑:“我就是告诉你,以后小心一点伊霜,她都能那么利用江澈,说明没什么底线,你们俩在一起录节目,我怕你吃亏。” 兮泑弯了弯眼睛:“我没有那么弱。” ※※※※※※※※※※※※※※※※※※※※ 今天有事,明天双更。 第 14 章 兮泑买了芝士和红豆沙回家。 下午,阿姨出去买菜,家里只剩她和陆兮缈。 大厅里空落落的,连洒在地上的日光格子都显得空旷。 陆兮缈得到手机以后,对其他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整天泡在网上。 余姚以前是给陆宏深做秘书的,结婚之后,还是整天跟着陆宏深去公司。 她生怕再出现下一个秘书,取代了她的位置。 陆兮缈乐得自在,余姚一出门,她就把作业一甩,原形毕露。 兮泑拎着塑料袋去了厨房。 她对照着网上的攻略,准备好配料,搅拌了鸡蛋面粉,像模像样的弄出个芝士蛋糕的模子。 好在她的动手能力不错,哪怕是第一次做,看起来也和视频里没什么差别。 她把烤盘推进了烤箱,设置了烘烤的时间。 当烤箱里炙黄的灯亮起,兮泑看了看时间。 下午三点,刚好是吃下午茶的时间。 阿姨还没从市场回来。 二十分钟后。 蛋糕的奶香味儿丝丝缕缕的溢出去,漫的满屋子都是。 兮泑安静的坐在餐桌旁,垂着头,靠着椅背,闭目等待。 五分钟。 毫无动静。 十分钟。 毫无动静。 十五分钟。 楼上的门一响,陆兮缈举着手机出了门。 她顶着西红柿秧一样支棱的头发,睁着发肿的眼皮,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蛋糕?” 她在屋里呆的渴了,正准备出来找点喝的,没想到刚一推门,就闻到一股香气。 中午明明吃的不少,陆兮缈竟然还是觉得饿了。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瞟向厨房。 她正处在换牙阶段,辛辣甜腻的东西余姚都不让她碰。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甜的。 陆兮缈飞快的跑下去。 兮泑听到响动,终于睁开眼。 她没抬眼看陆兮缈,而是起身径直去烤箱里把芝士蛋糕取了出来。 芝士蛋糕黄澄澄的诱人,捧在手心微微发颤。 兮泑把蛋糕放在自己面前,捏好刀叉,刚要下手。 陆兮缈犹犹豫豫道:“你买了蛋糕?” 兮泑动作一顿,轻描淡写道:“我自己做的。”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丑。” “嗯。”兮泑懒得搭理她。 陆兮缈抿了抿唇,不由自主的凑到桌子边:“你能吃完这么大的蛋糕吗?” 兮泑抬起眼,看了看她。 陆兮缈赶紧移开目光,生怕兮泑从她眼中读出什么。 “你要吗?”兮泑一刀下去,把芝士蛋糕切成了两块。 陆兮缈就等着她这句话。 她生怕兮泑反悔,赶紧去厨房取了套餐具:“要!” 兮泑放的糖不少,半份蛋糕的热量已经足够一天的消耗。 陆兮缈吃的心满意足,连盘子里的渣渣都挑了个干净。 但吃完之后,她还是有些别扭的跟了一句:“太松散了,没有外面做的好吃。” 兮泑慢条斯理的吃完,收拾好餐具,点点头:“第一次做不太熟练,以后我再做。” 陆兮缈愣了愣。 其实对她这个好久没吃到蛋糕的人来说,兮泑做的已经很成功了。 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她以为兮泑肯定会被她气到。 但是没有。 兮泑还说以后再做。 陆兮缈惊奇的发现,她竟然期待着这个以后。 在一个悠闲的下午,她偷偷吃到了兮泑做的蛋糕,这件事除了她和兮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余姚监管之外的秘密,竟然这么刺激有趣。 兮泑端着盘子,看向陆兮缈,定了几秒,轻声道:“算是提前给你的生日蛋糕吧。” 陆兮缈一个激灵,顿时觉得浑身酥麻麻的。 她指了指自己,神情复杂:“你是故意给我做的?” 兮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坦然道:“我吃不完一个。” 生日生日。 又是生日。 兮泑不仅送了她新手机,还给她做了蛋糕。 兮泑是不是疯了? 陆兮缈从来没觉得自己对待兮泑很友善。 她记事以后,兮泑就被余姚送去外面读艺术学校了。 兮泑常年住校很少回家,余姚一直给她灌输有关阮明颂和兮泑的负面情绪这导致陆兮缈对兮泑没有一点好印象。 她甚至没有跟班里的同学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姐姐。 只是现在,她莫名开始厌烦余姚的控制时,突然发现了兮泑的好。 “明天我就走了。”兮泑洗盘子的时候,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陆兮缈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且无法猜测兮泑的表情。 不过以兮泑的个性,肯定是温温柔柔的模样,表示不会抢她东西之类的。 陆兮缈曾经十分排斥兮泑出现在家里。 她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每天都给兮泑添点堵。 但时间长了她也就适应了,而且有兮泑在,余姚的注意力就不会全放在她身上。 如果兮泑走了,那下次做蛋糕是什么时候? 陆兮缈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舍不得兮泑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有点不适应这种变化。 “喂,我有个同学的表姐也参加了你那个选秀。”陆兮缈冷不丁道。 “嗯。”兮泑还是柔和的回。 陆兮缈撇了撇嘴:“我那个同学家表姐超级厉害,伯克利毕业,会四种乐器,长得超级美,以前是童星拍过好多广告。” “是么。”兮泑转回身,掌心抵着洗手台,双肩微耸,面朝着陆兮缈。 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玻璃门牵住她的衣角,她的白毛衣扯到手肘,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 因为忙着做蛋糕,她把头发松松垮垮的一绑,此刻发套下滑,不少发丝零散的卷在脖颈。 陆兮缈对上兮泑的脸。 她不禁开始质疑同学的话。 她不相信那个表姐能比兮泑还好看。 但她还是说:“人家比你漂亮,还比你优秀那么多,你就不着急?” 兮泑歪了歪脑袋,温和道:“选秀是看人气的比赛。” “你人气肯定不如人家!” “那你多帮我投几票吧。” “我......我才不给你投票呢,我给你对家投!” 兮泑想了想。 我还差你这一票? “嗯,也可以。” - 晚上阿姨做了四菜一汤。 陆兮缈扒拉了一小口饭就吃不下去了,菜更是没动几筷。 那半块蛋糕把她撑的饱饱的,根本吃不下去晚饭了。 余姚用筷子轻敲了下桌子,严肃道:“好好吃饭,别这时候不吃晚上找零食,晚上没人给你弄。” 陆兮缈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的抬了抬筷子,结果在汤里拨弄两下,还是吃不下去。 余姚一皱眉:“你下午是不是又吃零食了?” 陆兮缈正长身体,余姚当然希望她能按时吃饭,吃的有营养。 这本身没错,可她没发觉,陆兮缈已经不愿意听她的话了。 “我没吃零食。”陆兮缈理直气壮的反驳,反驳之后,她偷偷看了兮泑一眼。 兮泑只是心平气和的喝汤,一点要戳穿她的意思都没有。 余姚没多想,只是顺嘴问道:“那你怎么不吃饭?” “不想吃,中午吃多了,晚上不饿。” “不饿也得吃,不然晚上就饿了。” “我回去写作业了,好烦。” 陆兮缈拉开椅子去楼上了。 余姚给阿姨使了个眼色,让阿姨给陆兮缈端点吃的上去。 看着阿姨夹了菜送上去,余姚转向兮泑,笑了笑:“兮泑明天要去节目组了吧,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兮泑也没吃多少,但她平时食量就小,况且余姚也不会管她。 余姚在桌子底下推了陆宏深一把。 陆宏深开口:“今天晚上把股份转让合同签一下。” 兮泑低着头,顺从道:“好。” 深夜。 黑纸白字。 兮泑把整份合同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仔细到好像每一个铅字都印在了她心里。 陆宏深和余姚开始不耐烦,但这种关键时刻,却也没有催她。 兮泑突然开口问道:“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多少钱呢?” 陆宏深一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兮泑乖巧的笑了笑:“有点好奇,晏淮那边好像出了三套房产,但是没出股份。” 陆宏深按了按眼角的细纹,简短说:“两千万,晏家的股份比我们值钱一点,所以他们用房产。” “两千万。”兮泑抚摸着合同书,轻声叨念着。 真巧。 当年陆宏深出售明颂公馆,卖了一千万。 这么多年过去了,货币贬值,房价飞涨,城市发展,基础设施完善,明颂公馆现在的价值,正好两千万。 她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把价值两千万的股份还给陆宏深。 脱手的那一刻,她满掌心的汗。 - 第二天一早,趁着全家都没醒,兮泑拖着行李上了预订的专车。 南山是山城,山脉绵延万里,城市道路高低起伏。 从高处远眺,整座城仿佛坐落在海面浪涛之上,黝黑的沥青翻滚出波浪的形状。 她逐渐对这座城市失去了归属感。 大约一个小时,她到达了选秀园区。 节目组宿舍并不算大,和兮泑的大学宿舍差不多。 有一个阳台,用来晾晒衣服,每张床下面是一方桌子,平时可以做做功课看看视频。 每张桌子对面的墙上都贴着一张镜子,便于她们随时观察自己的脸部状态。 宿舍小而精,收拾的很干净,房间里也没有新装修后的异味。 只是少了卫生间,但有个洗脸刷牙的洗手台。 她刚一进屋,发现宿舍里已经坐了两个女孩,一个圆脸齐刘海,正拿着粉饼补妆,一个短发工装服,正在拨弄吉他。 见她进来,两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跟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苏星回。” “槐月。” 兮泑抖抖脑袋,抖掉肥大的卫衣帽子,乖巧的弯着眼睛:“你们好,我叫兮泑。” “哈?西柚?” 兮泑只好第n次解释:“不是那个水果,语气助词的兮,幼儿园的幼加三点水。” 苏星回开怀大笑,乐不可支,她眼睛不大,一笑起来就成了一条缝:“你这个名字好可爱,你父母很有想法啊。” 兮泑想了一下,这次没有解释。 她的名字不是父母给起的,而是从福利院带过来的,陆家并没有给她改名。 毕竟,他们也从没真正把她当作家人。 苏星回收起粉饼,问道:“哎,你们知道这次的导师和producer都是谁吗?” 兮泑心道,她当然知道,而且这几天还一直密切接触且得罪着。 但节目组没官宣,她也不会多嘴。 苏星回撇撇嘴:“之前传pd是江澈,但最近又说江澈的行程跟咱们节目冲突,反正我是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你们公司的伊霜知道,但她神神秘秘的谁都不说,弄得一帮女生缠着她撒娇。” 兮泑安抚她:“早晚会知道。” 槐月仍旧低着头,黄色短发硬气的支棱着,斜飞的眼角带着生人勿近的高冷。自从介绍了名字,她就再也没跟她们搭话。 苏星回也觉得没趣,闭上嘴不说了。 兮泑爬上床,将床铺铺好,又把自己的大箱子塞进了衣柜里。 东西很多,她累出一身薄汗。 下午,她自己拿着毛巾,到公共淋浴间冲了个澡。 等她披着潮湿的头发回到宿舍,发现选管正在门口等她。 “兮泑是吗?麻烦留个你的紧急联系人电话。” 兮泑怔了一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但将手机攥到手里,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她的通讯录里没有可以称得上是紧急联系人的家人。 “没有紧急联系人不行么?” 选管摇摇头:“不行啊,这也是上面要求的,留你父母电话就可以。” 兮泑眼睑微垂,手指攥的紧了些,指腹无意识的摩擦着屏幕。 “父母的不行......留我哥的吧。” 她接过笔,写下了陆兮繁的手机号码。 至少妈妈去世之前,陆兮繁是把她当作亲妹妹过的。 选管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能打通吧。” “嗯。”兮泑移开目光,镇定的点了点头。 “好好准备录制吧。” - 会议室里,晏淮居中而坐,面前摆着所有选手的个人资料。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透过镜片,依稀能看到因睡眠不足而泛红的眼角。 来到南山以后,他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路演,离婚,跟节目组沟通,跟电视台领导应酬,顺便克制自己想见兮泑的心。 难得有点空闲,他还得从头到尾翻一遍所有选手的资料。 有圈里的前辈提前跟他打招呼,让他帮忙照顾几个女生。 这几个女生,也是选秀开始之前网络上呼声最高的,已经拥有了小规模的粉丝群。 不出意外,出道的人选里定会有她们几个。 但晏淮心里的平衡没动摇过,对这几个人,他既没有偏见,也不会偏向。 舞蹈导师缪姜笑着打趣道:“怎么样,有没有你们认为有潜力的选手?” rapper苏光济:“女生rapper果然好少啊,但有一个还不错,我之前也听说过,一会儿就等着看她了。” 声乐导师贺旗:“槐月,伊霜都听说过,槐月她姐是拿了金曲奖的宋漾,伊霜是在韩国训练过的,够出道水平,微博粉丝快百万。” 缪姜单手拄着下巴,扭头看晏淮,眨了眨眼,饶有兴致问:“pd呢?” 晏淮腰腹一用力,身子前倾,坐直起来,顿时高了一大截。 他用指腹轻轻拨过资料薄,纸张发出细微的扑啦啦声。 “所有选手在我眼里都一样。” 这话说的有点违心,至少那一个是不一样的。 那一个,他私心希望她能出道。 贺旗啧啧嘴,从一沓资料里面抽出一张来:“其实我觉得这个也不错,一般组合里有实力强的,有能创作的,还有长得好看,这个叫兮泑的应该算是门面了吧。” 贺旗的花边新闻多,风评不是特别好,但因为有才华,还是有一众死忠粉支持他。 他也很诚实的承认过,自己就是喜欢年轻绝美的女孩。 所以他在一众训练生里挑出兮泑也并不意外。 晏淮虚攥的拳头稍微紧了紧,眼睛眯了起来。 缪姜把兮泑的资料页找出来,仔细看了看:“呃...长的是不错,但是你看下面,她婚姻状态是离异啊,这种应该不能出道吧?” 节目组会严格审核参赛者的个人信息,婚姻状态根本不可能隐瞒。 贺旗仗着会议室隐秘,轻佻的挑了挑眉:“□□更会撩拨男人,肯定比那些小姑娘有经验啊。” 缪姜是女性,听贺旗的话浑身不舒服。 但她只是尴尬的笑笑,垂着眼,揉着简历的一角。 晏淮眼底阴沉,指腹一用力,钢笔尖在桌面上戳出一个不浅的坑。 墨汁震出几点,凌乱的嵌在白色桌面上。 “贺旗,再让我听到你侮辱选手,我不介意把你踢出导师团。” 晏淮这话说的极狠,丝毫不留余地。 苏光济和缪姜察觉气氛不对,左右看了看,尴尬的噤了声。 他们俩虽然在专业领域上较有权威,但并不算是娱乐圈的一线。 晏淮和贺旗一个是大热流量,一个是当□□手,他们都得罪不起。 贺旗到底有些傲气,晏淮年纪比他还小,他面子上挂不住。 他阴阳怪气道:“开个男人都懂的玩笑而已,你不至于吧,什么时候pd的权利这么大了,还能把导师换了?” 晏淮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不信你可以试试。” ※※※※※※※※※※※※※※※※※※※※ 感谢在2020-09-28 23:48:32~2020-09-29 23:4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星光99》虽然是电视台联合视频平台共同举办,但这个项目之所以能成,是因为平光日化的赞助。 晏淮是平光日化自成立以来唯一的代言人,据传,他和平光高层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贺旗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将涌到嗓子眼儿的怒气压了下去。 他倒不是多珍惜这次做导师的机会,但因为一个选手得罪晏淮,实在是得不偿失。 缪姜终于出来打圆场,勉强笑笑:“大家还不太熟,所以容易产生误会,等节目录制之后我们多多交流就好了。” 苏光济明明是个说话挺冲的rapper,但在这个场合也不敢乱发言。 他说了出道以来说过的最虚伪的话:“大家都是真性情,别放在心上。” 贺旗皮笑肉不笑,顺坡下驴:“是啊,我就开个玩笑,哪想到pd当真了。” 贺旗说罢,佯装收到了短信,趁机拿着手机撤退了。 这次只是导师提前碰面,还没到正式录制的时候。 晏淮没管贺旗,而是扫了缪姜一眼,语气诚恳道:“如果觉得不舒服不用勉强,导师团里只有你一个女性,选手们的尊严和权利,还要你多关照。” 缪姜怔了怔,挤出来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了。 她掌心渗出了些薄汗,一攥拳,才发现指尖都有点麻了。 晏淮的话,重重的砸在她心口。 她是导师团里最年轻的,也是最没有名气的,初出茅庐,她只能处处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无比厌恶贺旗这种看似成功实则油腻的圈内前辈,他调侃人-妻的话,既低俗又不好笑,缪姜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但那一瞬间,她还是不敢声张,她怕得罪贺旗。 她以为这次还是和她参加过的节目一样,资深的前辈哪怕说了对女性过分的话,大家也只是心照不宣的笑笑,仿佛谁都不在意,谁都习以为常。 所以她,还是最喜欢少年。 有锋芒,有锐气,没有老油条的麻木和迟钝,还不遮掩的点破了她作为唯一女导师的责任。 晏淮起身,走到苏光济身边,倾身用rapper打招呼的方式跟苏光济撞了撞肩:“我也有事,三天后录制见。” 他说罢,招呼朱小春把自己带来的礼盒送给缪姜和苏光济。 苏光济轻轻揉着自己的肩膀,望向晏淮的背影,喃喃道:“他真的只有二十五岁吗?” - 录制前的时光平淡安稳。 兮泑在训练室练习了两天,已经把《marry me》的舞蹈记得滚瓜烂熟。 她发了demo给编舞老师,老师赞不绝口,暗搓搓的夸奖她比当初伊霜跳的还好,按这个水平,绝对能进a组。 兮泑第一次满足的笑了。 放下手机,她坐在椅子前卷了卷潮湿的头发。 她现在唯一忧虑的,是现在还没有结果的授权问题。 虽说授权不着急,在节目播出之前拿到就可以,但这件事已经运作一个月了,其他选了这首歌的选手都已经买到了授权,只有她始终没有结果。 第二天晚上,时桑特意从潼市赶了过来。 兮泑跟选管请了假,到楼下和时桑碰面。 时桑风尘仆仆,还给她带了几件衣服。 刚一见面,还不等兮泑递给她从宿舍接的温水,时桑就面色凝重道:“宝贝,授权出了点问题。” 兮泑绷了下唇,胸口一紧。 时桑苦笑,也不打算迂回委婉,直截了当道:“这首歌永久表演权要三十万,版权部议价好久,都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公司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选择了购买单次表演授权,十万。” “单次?”兮泑蹙了下眉。 “也就是说,节目录制的时候,你可以照常表演,电视台播放也可以正常播放,但重播和网络转播就要撤掉,你只有一次展示这首歌的机会。” 兮泑神色一凛,手指摩擦着纸杯的边缘,指甲在杯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声音柔柔弱弱:“可是这样,电视台后期剪辑为了方便,就不会放上我表演的片段,最多只有前面的自我介绍。” 时桑叹了口气:“到时候就只能从录制现场拍摄,以网友的名义上传到微博,b站,但这样流量肯定就小得多了。” “公司连三十万都出不起吗?”兮泑还是很平静,哪怕在表演之前出了这么大的危机,时桑也没能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 有时候时桑觉得,兮泑已经淡定到连生死都不在乎的程度了。 “你签的是代理合同,不是伊霜那种全经济约,公司肯定不愿意给你多花钱,除非这钱......他们说你可以自己出。”时桑越说声音越小。 她心里清楚兮泑没什么钱。 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没有一点资源和靠山,仗着长得好看省了不少服化道的钱,即便这样,也只能勉强收支平衡。 时桑还听说,兮泑家里对她不好,这么多年,不管多窘迫,她也没从家里要过钱。 当然,家里也没说给她。 “我没有二十万。”兮泑承认,温柔的葡萄眼垂了垂。 时桑有些不忍的放软语气:“那我们......还是表演这个好吗,我去拜托一下后期老师,毕竟是第一次亮相,哪怕转播剪掉,也让观众看到你的表演。” 其实她这话说的违心。 现在的情况一点都不好,后期也大概率不尽如人愿。 公司的重心本来就没放在兮泑身上,兮泑的表演能不能出现在荧幕上也根本不重要。 电视台的后期才不会管选手的个人因素,他们只会听编剧的,而编剧说不定还会利用兮泑这件事设置一个冲突点。 《星光99》的比赛规则十分残酷。 导师只是给选手指导意见,从初亮相开始,观众的投票就决定着选手的商务和镜头量。 兮泑没有粉丝基础,没有个性标签,如果第一次没有出彩的机会,那后续,她可能连一个镜头都没有。 出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夜晚天气有点凉。 兮泑抱着手臂,蹲在选秀园区的操场上。 旁边放着时桑拎过来的行李箱,在昏黄灯光下拖长了影子。 选管不让经纪人进宿舍,行李只能由她拎上去。 夜晚园区关门,时桑不得不走了。 兮泑搓着双手,仰头,望着天上看不见的星星,努力的笑了笑。 “你就没有备选表演吗?”吉他琴弦响了一声,冷淡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备选表演是需要选手填在报名表里的,如果录制现场,导师要求加演,选手就可以展示备选表演。 这么做也是方便场控老师提前准备bgm。 兮泑猛地一回头,看到槐月坐在园区的潮湿长椅上,抱着吉他,支棱着一头黄发,安静的像个雕塑。 她是真没发现这里还有人。 兮泑愣了愣。 半晌,她喃喃答。 “有。” “什么?” “somnus。” 她没有换歌之前一直练习的,解散现象级组合k&g的《somnus》。 晏淮的《somnus》。 兮泑紧接着补充:“但我没有授权,也没有好的编舞老师,这个表演其实没打算用,只是挂个名字。” 槐月顿了顿,淡声道:“那就没办法了。” - 节目开录在即,制片人余海单独请晏淮吃饭。 这次多亏平光日化,力邀晏淮前来为节目引流,不然这个项目肯定黄了。 茶余饭后,余海谈起选手情况,忍不住叨念:“这批选手质量都挺好,话题量也够,我觉得咱们肯定能爆。” 晏淮喝了一杯白酒,虽说没醉,但精神已经足够放松。 闻言他笑了笑,没接话。 余海继续念叨:“今天编剧还跟我说,有个叫兮泑的选手歌曲授权没下来,她们计划把这个做成一个话题点。” 晏淮的笑容逐渐敛了起来。 他喝了酒,眼角有些泛红,目光也不似以往能藏匿情绪。 晏淮眯了眯眼,眼皮深折:“她的备选表演呢?” 他仔仔细细的看过兮泑的报名表。 备选表演那一项是《somnus》。 余海晃了晃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编剧说她备选表演也没有买授权。” 晏淮捏着酒杯,低声道:“兮泑的备选表演是《somnus》。” 余海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晏淮没直接回他的话,而是低头联系朱小春。 “《somnus》的授权,我给了。” 余海明知道编剧那边要把兮泑做成话题点,于是赶紧拦晏淮。 “不是,她连正经编舞老师都没有,还剩三天就录制了,来不及了。” 晏淮站起身,酒精刺激让他有些眩晕。 他稳了稳心神,拉开椅子往外走。 “谁说没有编舞,我不是在呢。” 余海懵了:“你什么意思?” 包间门关上的前一秒,余海听见晏淮轻飘飘的声音。 “亲手教的意思。” ※※※※※※※※※※※※※※※※※※※※ 下一章入v啦,评论发红包。 下篇文《装乖》求收 林落星刚上大学,被家里逼着相亲。 临去之前,听说对方是个海王。 她到咖啡厅一看,面前是个白净斯文,目若朗星的大美人,手里拿着约定好的《医学心理学》。 长得人模狗样,玩的倒是挺野。 林落星敲了敲桌子,高贵冷艳:“实话说吧,我性冷淡。” 陆兮繁一掀眼皮,神情漠然:“这是你打扰我备考的理由?” 林落星:“……” 林落星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对方是自己直系学长,f大临床无法超越的百科全神。 简直是哭着投稿豆瓣社死小组的水平。 她头脑一热,小声哔哔:“这都不会治,你这科挂定了。” 陆兮繁眼睛危险的一眯。 后来,校医院诊室里。 陆兮繁挂着听诊器,戴着检查手套,步步逼近。 他懒散一笑:“别怕啊,我能治。” 林落星:“……本人奇迹的自愈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