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只天使去修仙》 第1章 不就是相个亲 对于相亲这种事，周舟刚开始的时候，本身是拒绝的。 身为一名五官端正、人格健全、没有过轻微以上伤残的‘现象级’宅男，他怀揣着想让自己老死在漫画书中的梦想，怎么能轻易将自己的自由生活，交给一个女人！ 尤其是…… “目测，是a啊。”端着咖啡杯的周舟喃喃了句。 “什么？”对坐的女孩抬头看了周舟眼，没听清他嘟囔的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周舟扯出一点微笑，自动给面前这位穿着职业套裙、小西装的眼镜女孩，打上了‘拒绝尝试’的标签。 就算自己可以将就，那也不能去承担，以后喂孩子吃奶都可能把娃给窒息的危险…… 虽然她模样还算周正，身高也不错，而且有一份据说能让自己画稿画一年都赶不上的月薪。 但以上这几点，完全都是上辈人的择偶标准！哥看女人，主要是看她‘凶不凶’！ 是‘凶’啊！ “这些就好，谢谢，”女孩对一旁的服务生有礼貌的笑着，她打量了周舟一眼，而后就有点害羞地低头不语。 咱们交谈还没超过十句话，要不要就做出这种含羞带怯的表情。 果然，是相亲的时候都会有的紧张感和尴尬癌吗？ 周舟心中吐槽了两句，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主动打破这个尴尬：“陈小姐……怎么称呼？” “叫我桃瑶就好，”陈桃瑶小声应着，又抬头朝着周舟看了眼，而后略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怎么这就开始害羞了……哥还没做什么啊…… 两人是靠着橱窗坐的。 午后的阳光照在周舟的侧脸，这张有些秀气的脸庞虽然还不算成熟、也说不上英俊，但总有种，让陈桃瑶砰然心动的奇妙感觉…… 尴尬了几分钟，直到茶和甜点放到了两人面前。 “我们刚才聊到哪了？”周舟决定打破这个尴尬，总归不能给人女孩留下太不好的印象，毕竟现在这么难找对象。“你看漫画或者小说吗？陈桃、瑶。” “不看的。” “那你会看些动漫或者综艺节目吗？” “平时工作太忙，找不到时间的。” 周舟有点不死心：“那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没？” “听古典音乐和看书吧，不过一般不会看小说，我还需要更多知识来填充自己……” 周舟颓然低头，那就是没有半点共同爱好了。 话说，你在用知识填充自己之前，能不能先用两块硅胶填充下自己的身体？起码，能让男人有点追求的动力吧。 他生无可恋般暗自叹了口气，扭头朝着橱窗外看着空旷的街道。 “嗯？好奇怪的人。” “什么？”陈桃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午后的街上，只有几个行人路过，她眼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是那个，”周舟指着街道上，盯着那个秃头、竖领、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伏地魔的cosplay？” 陈桃瑶满头雾水，有些奇怪地看着周舟，她小声说着：“你指的街上……没有人呀。” “别开玩笑，这么大个的活人你看不见吗？”周舟看了眼陈桃瑶，再扭头去看街上的时候，却正看到穿着奇装异服的那家伙，正转身看着自己。 这是何等锐利的眼神…… 周舟只感觉自己心脏被一只手抓住，似乎就要直接捏碎了一般，脸色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陈桃瑶推了推眼镜，看着突然脸色苍白的周舟，略有些紧张地问着。 “他、他过来了……” 这男人有着一双锐利鹰眼，面容却是无法形容的丑恶。 “竟然能发现我的存在？有意思的小子。”秃头男人的声音透过橱窗的玻璃，清晰地传到了周舟耳旁。 那阴森森的嗓音，听得周舟心底有点发寒；他想挣扎着向后挪动，但身周的空气变得无比坚硬，呼吸都有些困难。 “呵，原来是天生的灵体。那毁灭这个世界，就借用你这具身体吧。”橱窗外的街上，秃头男人对着周舟抬起了左手，那是一只如同鸡爪的手，干巴巴的皱皮，让周舟更是感觉触目惊心。 一辆骑着摩托车的行人路过，在周舟自以为要得救了的时候，却发现那辆摩托车，竟然这秃头男人身体中冲过，完全没有半点碰撞产生！ 见、见鬼了！？ 周舟瞪着眼，喉结颤动着，额头已经布满冷汗。 秃头男人冷冷一笑，抬起的手爪中心，一道黑色的漩涡慢慢出现，朝着周舟推了过来。那阴森冰寒，又带着些玩味的嗓音，在他耳旁回荡着：“先把你的灵魂奉献给本王，这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誉呐。” “怎么了吗？”陈桃瑶端起茶杯抿了下，无实物表演？ 周舟想要求救，但扭头这个简单的动作，此时就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身体颤抖着看着对坐的女孩，苍白的脸被憋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可一声‘救命’却怎么也无法喊出来。 甚至于，身体的无法运动，呼吸都已经完全停止！ 陈桃瑶被他的眼神和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缩着身体，失声喊着：“你怎么了？” “救……哈——咳咳咳！” 突然身体一轻，周舟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感觉身体的禁锢也消失不见；刚才挣扎的力气出现，他带着椅子，朝着一旁的过道摔了下去。 “小心！”陈桃瑶轻呼着，连忙站起来，却见自己这位相亲对象，正捂着脖子急速的喘息，剧烈的咳嗽着。 她双手一颤：“哮、哮喘吗！我还有事，很高兴认识你、再见！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啊！” 拽着包包和外套，陈桃瑶几乎是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冲向了店门，还不忘对朝着这边赶来的服务生喊一句：“快打120！他病犯了！” 尼玛!说是来相亲，那怎么也算是普通朋友吧？这时候竟然直接就跑了！ 周舟对着陈桃瑶逃窜的身影心中一阵吐槽，躺在地上在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等他将目光看向橱窗的时候，却发现…… 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橱窗外面，拦在了那凶恶的男人面前，开屏般的乌黑长发缓缓落下，美的有点梦幻。 周舟瞬间呆了。 这修长浑圆的完美腿型……好细的腰……梦幻般的乌黑长发…… 竟然是一位，传说中的背影杀手！ 还有她身上着闪烁着白色光芒的衣服是什么？战甲？那耳朵为什么是两个方块？忽略这些细节，这背影、这身型和比例，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 不对……这个时候，关注点好像不应该是这些吧？！ 自己刚刚，差点被那个丑恶的秃头给干掉啊！ 卧槽！做梦呢自己！ 秃头男那阴测测的声音，隔着这突然出现‘背影杀手’和橱窗的玻璃，清晰地传到了周舟耳中。这凶恶男说的是：“竟然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米凯尔。但就凭你的力量，好像也对我无可奈何。”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放弃吧米凯尔，放弃对我的追杀。仔细想想，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你摧毁的文明还少吗米凯尔？跟随我，我将带你创造，新的世界……” 这美丽背影的拥有者，救了周舟一次的‘背影杀手’妹子并不说话。她被白色战甲包裹的右手微微抬起，一点点白光从空气中出现，汇聚向她的手心。 光芒汇聚中，一把闪烁着金光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像是用光芒凝聚而成。 周舟：那手指也好漂亮！ 配合这身打扮、这种气质，还有微微飘扬的垂腰长发…… 好帅！ 就算只是看背影，就算正面一塌糊涂，也完全没关系了！ 就这双腿！哥就能玩一年！不，十年！ 呃，好像他注意力集中的地方，还是有点不对…… 这把闪烁着金光的长剑出现，那秃头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惶急：“竟然被你拿到它了！” 一道黑影从橱窗边缘，朝着天空一闪而没。 逃了？ 好果断。 不对……会飞的啊！？ 背影杀手身后，和刚才出现那光剑的过程差不多，有一点点白色的光点在急速汇聚…… 呼—— 风声在耳旁回荡。 卟！ 六只洁白翅膀伸展开，将背影杀手的背影遮掩，在橱窗中倒映着浅浅的光影。六只羽翼同时轻轻扇动，她整个人化作流光射向天际；原本站着的区域，只留下几道气旋缓缓消散。 几根白色的羽毛缓缓飘落，穿过了橱窗的玻璃，落到周舟的面前，又化作了点点毫光渐渐消失不见…… 这是，天、天使？ 好美的感觉。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先生？”两名服务生冲过来去扶他，周舟却一把从地上窜起来，忙不迭扑向了橱窗，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能直接冲出去。 砰！五官很干脆地贴在了玻璃上。 “给看看……正脸啊……妹子……” 周舟目光向上抬，看着街道上的天空，勉强能看到两道黑白色的光影，在天空中不断碰撞。 周舟扭头奔向了店门，一个手撑跳帅气地翻过了挡路的桌椅，就是落地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没顾得上喊疼，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咖啡厅，抬头看着清朗的天空。 服务生甲：“为了逃单这么拼，先是装作哮喘，现在又装精神病，真是少见呐。” 服务生乙：“是啊，这种拼搏的精神，这种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劲头，这种……” “这种你妹！追人啊！先生您先把账结一下！我们店允许分期付款的！” 站在街道中央，周舟看着天空中那不断碰撞的黑白光影，隐约能听到每次碰撞之后，那秃头男凄惨的叫喊。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突然间，那黑影在周舟眼中急速放大，那有些疯狂的叫喊声让周舟更是发愣。 “身体！我要你的身体！把它给我！” “奥义之星箭！” 清冷的声音在天空回响着。周舟能看到那天空之中，那羽翼向后伸展、手持着弓箭的身影。 她离自己不知有多远，看不真切，像是在大气层之外的宇宙，又像是在自己面前。 “你想把这个星球也毁掉！这只箭会引爆地核！”向下急冲的秃头男人咆哮着，更是加快了坠落，“疯子！疯子！米凯尔！你这个疯女人！” 光箭绽放，天地这一瞬间似乎失去了色彩，都是那炙热的光柱。 周舟眼前突然变暗，瞳孔收缩，看到的是六只缓缓舞动的白色羽翼，还有那被白色战甲包裹的纤细身影。 背影杀手…… “我要毁掉的，只是你。” 清冷的话音刚落，那从天而降的光柱，包裹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将她和周舟即将吞没。 回头啊…… 回个头啊…… 看一眼你长什么样，哥就死而无憾了……死？为什么会想到死？ 这光柱似乎是要毁天灭地，黑色人影在愤怒而痛苦的咆哮。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该想些什么吗？为什么……只有想看她长什么样子的愿望。 仿佛是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喊，强烈的光芒中，那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天使缓缓扭头，那张侧脸出现在周舟的视线…… …… “奇怪？人呢？” “跑这么快，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两个服务生冲出咖啡厅，站在那一阵发愣。 安静而祥和的街道上，偶尔有行人路过，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第2章 雄鹰变家雀儿 周舟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那张绝美的侧脸，还有她眼角看自己的余光。 那一瞬，炙烈的光芒似乎停止了爆发，耳旁再没有别的声响…… 昏昏沉沉，那侧脸和目光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隐隐约约，好像正在空中坠落，但一个温软的怀抱将自己接住，呼呼风声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一次剧烈的碰撞，应该是撞到了地面。周舟在那温软怀抱中颠簸翻滚，又是一次碰撞，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初次醒来的时候，眼皮沉重而无法睁开，浑身都是虚弱感，提不起半分力气。 两侧脸颊被两块硬硬的铁板挤压着，他应该是在趴着；只是浑身像是散架了，没力气去挪动。 恍惚听见些细微的话语声： “动力炉修复完成百分之二十……羽翼修复百分之十五……防护系统修复百分之十……” 谁在自己耳边轻声喃喃？ 仔细感觉，这铁板之后，似乎还是很柔软的，这铁板也有些弹性般。 困倦涌来，周舟头一歪，又在这两块硬而冰凉的铁板之间，再次陷入昏睡。 “动力炉修复完成百分之三十……羽翼修复百分之十六……检测内核状态，思考能力限制百分之九十五……情感限制百分之八十二……情感限制百分之八十一……” 再次醒来，周舟头脑的昏沉减轻了许多，却感觉到了腹中的解饿，嘴里的干渴。 哗哗的水声从外面传来，自己好像，是在一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 试着活动了下，双手摁着柔软光滑的‘地面’，费力地支撑起身体。被挤压了不知多久的脸，也终于从那个硬硬、又软软的位置，成功逃脱了出来。 “呼，”他呼了口气，心又提了起来。 这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在哪？屁股下面软软的，坐着很舒服的样子。 周舟下意识去裤子口袋摸手机，但却摸了个空。在黑暗中一阵摸索，感觉裤子口袋的位置，好像变得向下了些。 没想太多，他将自己刚买的国产高端智能二手手机掏了出来，摁了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终于有了点光源。 他正坐在哪？像是女孩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手机向下一照，周舟当下吃了一惊。 是她。 背影杀手、那张开在自己面前的羽翼、侧脸的惊鸿一瞥……那股惊艳还在脑海留恋，挥之不去。 她静静地躺在那，手机屏幕的光芒虽然并不强烈，但却将她那张白皙精致、如同瓷娃娃般的脸蛋光泽照了出来。 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尖，那被周舟吐槽过的两只‘方耳朵’左边那只破碎，露出了里面尖尖的耳朵。 周舟恍然，那长方形状的装置不是她的耳朵，这小耳朵倒也可爱。 脸蛋之下的脖颈白皙修长，已经让周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脖颈之下，锁骨消瘦而性感，但在这张圣洁的脸蛋衬托下，却让人兴不起什么邪念。 目光再往下…… “好、好！好凶！” 就算声音沙哑，还是恨声赞叹。 方周嘴里唾液急速分泌，咕噜咽了下去，稍微缓解了下口干。 她身上的白色战甲，从脖颈开始就破碎，不过却顽强地遮着关键位置。周舟立刻意识到，自己一直趴的位置是哪，而现在他坐的位置，好像也不怎么雅观…… “抱歉、抱歉！我这就起来！” 周舟赶紧翻身下来，一抬头却感觉自己撞到了硬硬的钢板，捂着脑门吸了口凉气。 手机朝着周围照了下，自己处在一个椭圆形的狭小空间，像是一颗巨蛋。 这种姿势，虽然周舟很想坚持下去；但在她这张脸蛋的圣洁光辉之下，却也兴不起半点龌龊的念头。 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小心地挤到了她身侧，那狭小的空间，周舟竟然也能挤进去，但他注意力一直被这个女孩吸引，没注意到自身的变化。 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又擦了擦鼻子……快流血了。 “你受伤了吗？” 他小声问着，怕声音大了会惊醒她；刚想起这茬，拿着手机打急救电话。 什么鬼？双卡双待都没信号！紧急呼叫也没法用！ 突然弹出了个三十秒关机的对话框，看了眼电池电量，周舟暗道一声晦气。 转而继续看着这个精躺着的人影发呆，目光也一直停在她的脸蛋上，越看，总觉得心中越是宁静。 “你是天使吗？” 趁着最后的几秒光亮，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乌黑瀑布般的长发撒在她身下，头发之下则是柔软的白色羽毛，这对羽翼朝着上方包裹，但除了她身下，其他区域都化成了白色的‘钢板’。 手机叮叮当当响了几声，没电关机了。 周舟颓然地拍拍脑袋，却感觉自己衬衣的袖子好像太长了点。只是周围已经一片黑暗，他注意力始终在这天使身上，也没太过关注。 “动力炉修复完成百分之三十一，羽翼修复百分之十七……” “嗯？”周舟又听到了喃喃声。声音在她口中发出，轻微而有些机械化，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只是在念一些数据。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情感限制百分之八十、触发禁止条例，情感重新锁定……检测到有异物存在，即将排除……” 异物存在？排除？ 周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自己背后倚着的那‘钢板’突然消失，而胸前的空气如同实质般，猛的推了他一把。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抛飞出两米，撞在了一处巨石上。 好在巨石这面算平整，推他的力道并不强，这才没受什么伤害，但也是后背一阵疼痛。 看着那缓缓‘愈合’的巨蛋，周舟想跑回去，但还没等他行动，那白色巨蛋的缺口已经闭合，看起来圆润一体，没有半点缝隙。 周围的光亮照入其中，周舟只看到了那静躺着的天使，美丽而平静的侧脸。 她把自己赶出来了……心头竟然有点失落，低声叹了口气。 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正在一处茂密的丛林边缘，巨蛋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小溪，弯弯绕绕，在远处流入树林间。 再眺望远些，能看到青山连绵，刚出声的旭日如红红的磨盘，周舟感觉到了蓬勃的朝气，身上的虚弱感也一扫而空。 哥是怎么，跑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了？不过这边空气很是清新嘛。 应该是被这个天使妹子带来的。周舟记得，自己跑到街上之后，看到这美丽天使和那个丑恶的男人在天空战斗，强烈的光柱将自己吞噬掉…… 嗯？周舟发现了点什么诡异的地方，把手举到自己面前，这衣服袖子好长；举了举袖子，这小手好嫩，白里透红的。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周舟满脸懵逼状。 片刻之后…… “救命啊！我靠！怎么成柯南了！” 一个七八岁的童子，穿着袖子、裤管都长出一大截的西装，坐在巨石下各种惊慌地乱叫。 不久之后，竟然仰头哇哇大哭了起来，哭声嘹亮，又带着满满的稚嫩…… 毕竟心志还是成年汉子，周舟哭了一阵宣泄下内心的恐惧，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又想起，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别被巨蛋里面的天使妹子看到，赶紧收声抹干净眼泪。东边日出的朝阳之下，周舟的小脸粉嫩可人，若是他自己拿镜子照一照，估计会忍不住捏几下试试手感。 费半天劲把自己从衣服中钻了出来，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缩小了！ 四肢短了！躯干小了！早上起床穿着的四角裤，现在已经变成大裤衩了！ 拉开松紧带向里面瞥了眼，周舟顿时泪流满面，攥着小拳头站在那一阵凌乱： “卧槽……这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把家雀儿养成了雄鹰，还要我再等一次？这是谁干的！哥跟你们拼了！” 嗷呜——不知名的野兽叫声，似近似远的回荡。 扑扑扑！ 这嚎叫声惊起了林边的几只鸟儿，周舟扭头看去，那几只差不多有半米长的红色大鸟，在丛林上方一阵盘旋。 仔细看去，它们的爪子似乎锋锐异常，扁长的鸟嘴竟然散着寒光。 清晨的风一吹，周舟的鸡皮疙瘩冒了满身，抱起自己的衣服，弱弱地向白色的巨蛋靠拢。 天使妹子……求保护呀…… 口中干渴、腹中饥饿，周舟凑到小溪旁，看着那清澈的溪水也不多想了，低头一阵牛饮，倒也是异常甘甜。 在小溪旁躺了一阵，方才意识到浑身上下有些脏臭，也就下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但却也不知能吃些什么，也不敢离开这白色的巨蛋太远。 若是有人在溪边路过，能见到这幅场景： 溪边放着颗白色的巨蛋，巨蛋旁坐着一个穿条裤衩的小男孩，他白净的皮肤不像是山野之人，倒像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谁家小少爷。 坐在巨蛋旁边，愣愣地发着呆，一双眸子如同两颗黑宝石，就算此时有些心烦意乱，但还是透着一股子灵气。仔细感觉，他的精、气、神，都比寻常孩童要强盛一些。 时近晌午，阳光越发毒辣，爬上一旁的两米高的巨石，再次打量周围环境，便见四处都是茂密的林子，林间偶尔会掠过一些鸟禽，却都比他寻常见过的要大很多。 好像，他也就见过鹦鹉和麻雀。 这林子，总给他一种……很苍凉的感觉，像是没有人烟一般。 观察了一阵，周舟蹲在巨石上，看着这颗包裹着天使妹子的巨蛋，问出了一个深邃而严肃的问题： “这里是哪儿？” 第3章 这是我的蛋！ …… 周舟在这片荒山野岭，艰难地度过了三日。 这三日何止是难熬，简直是在遭罪！ 腹中饥饿并不是最苦的。 林边阴凉处，有些蘑菇和野菜可以让他充饥；周舟唯一知道的，也只是鲜艳蘑菇大多有毒的常识。他的身体莫名其妙缩小，对于食物的需求也降低了很多，倒也不怕太快吃光那一小堆蘑菇。 无法生火却也无妨，夜间的气温只能算是‘清凉’。这片林子所处的环境应是夏季，或是地处南方；晚上感觉有些凉了，就套上自己的大号衬衣。 而最难熬的……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最是让周舟苦不堪言的…… 是他喵的！手机没电没wi-fi啊！ “孤独啊！空虚啊！寂寞啊！哥冷啊！” 周舟躺在小溪边各种无聊地打滚，没网，让他一个现代人怎么活…… 夜间最是难熬，除了无聊，那林间此起彼伏的一声声不知名的野兽嚎叫，也在折磨他脆弱的神经。唯有缩在天使蛋的角落，才能勉强找到一些安全感，睡觉也不能踏实。 “这里……到底是哪儿？” 第三日夜晚，周舟缩在巨蛋的角落中，低声喃喃着。 他想起这两日的遭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上午，自己去采蘑菇的时候，近距离看见了林间发生的一处争斗…… 几只他之前见过，有着锋锐脚爪和鸟嘴的红羽大鸟，不断在树杈上飞起又落下。 树上有条碗口粗细的大蟒蛇，正和几只大鸟拼斗。 鸟翅膀扑打着，不断用锋锐地鸟爪攻击那蟒蛇；在蟒蛇扑击时，红羽大鸟又能灵敏地躲开，像是立于不败之地。蟒蛇缠绕在粗壮的树枝上，蛇信吞吐，但徒有凶势。它身上已经有些血粼粼的伤痕，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红鸟的鸟爪，显然不是那么好惹的。 周舟趴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完了这段争斗。蟒蛇不断被攻击，身上出现了道道血痕；最终不敌鸟群，直接落到了地上厚厚的落叶上，朝着林间快速游动，落荒而逃。 几只红羽大鸟追逐了一阵，回到了那棵树的树杈。周舟仔细看鸟群守着的位置，发现树杈上有个鸟窝，里面有着几颗白色的鸟蛋。 那条蟒蛇，原来是想偷蛋吃！ 咽了咽口水，他也想偷。 吃了两天蘑菇，周舟嘴里都快淡出鸟了，生吃鸟蛋也能解解馋！ 一只红色大鸟好像是发现了周舟的存在，翅膀展开、朝着他张嘴叫了声： 喳—— 周舟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天使蛋旁，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要不是哥身体被缩小了！怎么会怕你们几只小鸟！走着瞧！” 七岁的孩童气呼呼地挥舞着小拳头，像是说给身旁的白色巨蛋听的，只是后者没有什么回应。 又想起昨天傍晚时…… 当时，他正抬头看着天空。突然小嘴长大，像是能直接吞下一颗鸭蛋。 他看到了什么？！ 云间似乎有条青色的身影不断翻腾，被白云遮掩，长长的身躯时隐时现。那巨大的青色龙首如同惊鸿一瞥，天空中的云朵飞快增加着，不过眨眼的功夫，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龙、龙？” 不、不对，应该是幻觉，自己这几天吃蘑菇吃多了的后遗症！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龙？这是中华民族的信仰图腾！是神话传说啊…… 被雨一淋，他方才清醒过来，头顶的云层已经很厚，不见了龙的影子。他躲到了白色巨蛋的角落，不断问着巨蛋中静静躺着的天使： “天使，你把哥带到了什么地方？” “你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银河系守护者，这是你的老家？” “能不能让我进去……总感觉外面好危险啊。” 雨下了一阵，溪水也漫到了他脚边。雨停之后，他在衬衣上撕下一块白布，在溪水中洗干净，细心地将白色巨蛋，他能够得到的位置，小心地擦了一遍。 渐渐的，周舟缩在巨蛋角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一直在喃喃着： “风味茄子……红烧茄子……家常茄子……水煮茄子……好多茄子……” 嘴角的口水流到了脏兮兮的衬衣上，却是真的馋了。 让一个资深宅男去适应这突然的环境变化，还有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的危险，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清晨，他醒来的时候，眼角带着些泪痕。 ‘咕噜噜！’ 肚子有些空荡荡的发出抗议，他也该去找点蘑菇野菜，祭奠下自己的五脏庙了。 “天使妹子，你什么时候，才能从里面出来呀？” 他对着巨蛋轻声问着，这三天，他已经开始习惯对着这颗巨蛋说话。“我爸妈如果发现我失踪，肯定都快急死了，早点出来，带我回去吧……” 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去了长着蘑菇的林边阴凉处，刚走没几步，却听头顶传来了呜呜的声响。 抬头看去，周舟又是吃了一惊！ 有人！ 是个长发、长须，身穿灰色长袍的老人！感觉他像是在武侠电影片场刚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卸妆的武林名宿。 灰色长发被长冠束起，须发飘舞、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在自己头顶一圈圈飞着。 尼玛，终于见到个人了！ 周舟不由热泪盈眶，但随即就愣住了——这人是……飞着的？ 灰袍老人脚下踩着青色的圆轮，在半空盘旋飞着！ 周舟呆呆地仰头看着，都忘记了开口说话。 “嗯？”灰袍老道人这才将目光从溪边的巨蛋，转移到了周舟身上，他喃喃道：“此地，怎会有一普通孩童？” 别是陷阱。 老道人冷漠着脸庞，浮尘一挥，脚下青轮渐渐停止旋转，载着老道人缓缓落在小溪边，离着巨蛋有五丈远。老道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白色巨蛋，手中的浮尘轻甩，搭在了右臂。 周舟如梦初醒，三步并两步跑回了巨蛋旁，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老道人。 虽然这老人神情冷漠，但起码还是个人，不是从天而降一只大鸟、妖怪什么的，倒也不难接受。 “老人家，你是……神仙吗？”周舟问，下意识就开始装嫩。 从天而降的老神仙？ 他心中一动：自己难道，也要像是小说中写的那样，开启拜师学艺、修仙寻真、逍遥世间、左拥右抱，走上迎娶各种仙子的人生巅峰？ 可惜…… 老道人轻哼一声，神色还是那般冷淡；他目光一瞥，就让周舟如坠冰窟，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由内而外的恐惧。 周舟感觉中，前方十几米外站着的这人，随时就会化成一只可怖的凶兽，一张口就把自己吞下去！ 这灰袍老道应该是有些忌惮，还是理了周舟一句，自报了家门：“贫道，五莲山青莲峰护峰长老，道号灰滕。你又是何人？” 说的是人话，虽然听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尖细，感觉冰冰冷冷的。 周舟莫名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对着这老道人笑嘻嘻地说着：“贫小子，山下小城中人，没有道号，名字叫周舟。” 山下小，城？ 灰滕道人左手从宽松的长袖中伸出，掐指算着，抬头看向周舟时，面色越发冷漠：“胡言乱语，何处是山下小？你这孩童还不退开，莫要阻拦贫道取宝！” “道长，你掐指算什么的？会算卦吗？”周舟瞪眼问着，眼珠乱转，连声感慨道：“好厉害！好厉害！” “哼！”灰滕道人不再多说，向前跨步而来。 扯开话题作战失败。 周舟双手伸开，拦在了巨蛋前，眼珠转了又转，学着自己在那些小说、电视、漫画中看来的台词，用稚嫩的嗓音低喝一句：“道长且慢！” “怎么？”灰滕道人止步，一双狭长的眼眯起，盯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是普通孩童的小子。 被这目光一盯，周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几天前自己相亲时，街上对自己出手的丑恶男人。 两者目光何其相似，看自己都像是看一只蟑螂、一只蚊子，接下来，似乎就要随手把他拍死…… “道、道长，”周舟壮着胆子，颤声说着：“这蛋里面的，是我一个妹、姐姐，她正在休息，而且战斗力很强，你最好不要打扰她。” “你明明是人族，姐姐为何在卵中？休要胡言乱语！” 灰滕道人再次迈步向前，左手缩回宽松的袖袍，一步步缩近两者之间的距离。 老道注意力都放在了白色巨蛋，这颗巨蛋让他很感兴趣。白色巨蛋没有半点气机，不像是活物，却又有一股隐晦的力量波动。这股力量，不是他熟悉的道法、妖法，也绝非巫术或是邪术，实在是难以捉摸。 ‘煌煌大世，无奇不有，或许，这就是贫道的一份机缘。’ 见他越走越近。 “你站住！”周舟大喝一声，“不要过来！哥可是会放大招的男人！” “聒噪！”灰滕道人左袖一拂。 两人隔着尚有三丈距离，但灰滕道人甩袖，周舟却像是被人从侧旁狠狠踹了一脚，小身体横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趴在了丈外的柔软草地上。 “哎哟我去！”他被摔得浑身疼痛。 周舟扶着磕破了的膝盖站起来，看灰滕正一步步逼近天使蛋，强忍浑身疼痛，用最快地速度跑了回去。 灰滕道人走得并不快，对白色巨蛋始终有些顾忌，也没直接用法术将巨蛋挪移。在灰滕道人距白色巨蛋还有两丈时，周舟背靠着白色巨蛋，小胳膊伸开，鼻青脸肿还要装作很凶恶的模样： “你别过来！” “小子，真当我不敢杀你？”灰滕道人眼中寒光一闪而没。 若不是他刚被掌教训斥，身上也是业果缠身，又怎会对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说如此多废话。 按他的脾性，早就一掌拍死了。 “道长你也是、也是修道高人！怎么能做这种明抢的事！”周舟出声激将。 他现在是有什么办法，就用什么办法了。 “你还有点眼力。” 灰滕道人左手微微探出袖外，却是多了一根两寸长的冰针。听他冷笑道：“这世上的宝物，有缘者可得之，有德者方能据之！贫道便是有德之人！我劝你让开，莫要自取死路。” “我不！”周舟咬牙硬顶，在灰滕那冷漠的眼眸中，瘦弱的小短腿已经有些发颤。 “如此，休怪贫道心狠了。” 灰滕道人止步丈外，嘴角冷笑，手指微动，那蓝色冰针化作一道电光，朝着周舟眉心急射而去！ 清晨的阳光之下，男孩站在巨蛋的阴影中，穿着有些不伦不类的衣衫，浑身上下满是轻肿，但目光只剩倔强和坚持。 又要死了吗？ 可恶，自己如果还是个成年人…… 如果自己也有这种力量…… 如果…… “这是我的！我的蛋——” 他双眼含泪，用尽浑身的力气，嘶声喊了出来。 虽然无用，但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捍卫！ 那根冰针，已然射到了他眼前…… 卟！ 第4章 启动，认主程序 …… 周舟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温软怀抱。 眼前飘过的几根白色的羽毛，周围的光亮都变成了朦胧的白色…… 这一瞬，时间即将停止。周舟大脑一片空白，那只纤细的玉手挡在他脸前，那只完全是艺术品的纤手，对美的阐述妙到绝巅。 她手背上的白色战甲，闪过微弱的光亮。 叮……冰针被弹飞，它落地的过程，也像是变得无比缓慢。 ‘你醒了？’周舟没有将这句话喊出口，他像是失声了，只是在心里问了句。 “嗯。” 耳旁却传来了真实的回应，天使的回应。 这声音，如同面前飘着的这几根羽毛的轻柔，让周舟几乎忘记了，前一瞬已经无限逼近的死亡痛苦。 溪边，也因为那对羽翼的张开，画面充满了柔光。天使跪坐在地上，张开的羽翼将挡在她身前的男孩完全包裹，也将那面露吃惊神色的灰滕道人震惊当场。 冰针落地，周舟眼中的世界也多了几分色彩。 她背后又有四朵羽翼展开，羽翼轻颤，她右手环抱在周舟的胸前，带着周舟，身影贴着地面直冲向那道人。 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了几道气旋，溪边的地面也没留下半点痕迹，前冲的力量来源，应该是羽翼。 周舟却承受了这种加速的过程，像是被一记重拳打在胸口，后背贴在她胸前，被那弹力十足的‘缓冲地带’完美护住。 好、好弹！ 前冲的速度太快，她左手前伸的速度太快，手心绽放的那白色光亮，绽放的也太快！ 快到灰滕道人只来得及喊一声：“尔敢！”就被直接打飞了出去。身上的道袍撑出一道浅红色的光罩，这防护却来的，稍微晚了些。 溪边，留下了一道十丈长的深痕；灰滕道人胸口塌陷，头、脖子被土壤掩盖，身体在乱颤。 一只手抱着周舟的天使妹子，站立不过两秒，却突然跪倒在地，背后的四对羽翼化作光点，涌回她背上。 她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松开了对周舟的环抱。 周舟鼓着嘴，身体轻颤，没有贪恋这个怀抱的柔软。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他不能…… 吐到天使妹子身上！ 跑出两步，直接朝着小溪扑去，人在空中就忍不住张嘴：“哇——” 趴在地上一阵狂呕，这是之前超强加速的后遗症。 等他稍微舒服些，周舟听到了身后的轻喃声。比起她在‘昏睡’时候的喃喃声，现在的音量增大了些，但依然是机械、平淡、没有半点情绪： “动力炉损毁程度百分之五十二……羽翼损毁程度百分之六十四……防护装置损毁程度百分之五十五……动力炉核心出现损伤，需立刻进入自我修复程序。” 她紧紧闭着眼，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左手也捂在了胸口。 “你怎么了？”周舟有些紧张地问着，抹了把嘴又跑了回来，看着眼前的这天使妹子，看她那张绝美的脸蛋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紧张地问着：“你受伤了？” “检测内核状态，思考能力限制百分之七十二，情感限制百分之九十……情感限制百分之八十九……检测有敌对生物体存在，自我修复程序暂停……” 又是这种自言自语地低喃声，周舟只能抓耳挠腮地，却也不知怎么去帮她。 这天使妹子现在，肯定是痛苦异常！ 这么办……这该怎么办？ “道兵吗？”那沙哑而清冷的嗓音，突然在周舟耳旁响起，“好强的力量，若是将你带回去献给掌教，肯定会有丰厚的奖赏吧。” 周舟闻声扭头看去，双眼顿时瞪圆。 被天使妹子一掌打飞的灰滕，站起来了！ 他浑身沾满泥土，灰色长发没了长冠的束缚散乱飘舞，胸口深陷了一块区域，刚出场时还存有的一丝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气质，此时荡然无存。 灰滕道人的双眼满是冰冷。 像是一条毒蛇！ 灰滕道人猛吸一口气，胸口的凹陷被直接充起。 周舟眼珠子快瞪了出来：“卧槽，这也行？哥们你是皮球做的啊！” 天使妹子的声音在周舟耳旁响起：“动力炉核心损伤加剧，即将进入自我修复程序……检测敌对生物体，自我修复程序暂停……锁定，开始攻击。” 呼！ 耳旁出现风声，周舟只觉得眼前闪过两道流光，六道光翼伸展、贴地前冲的天使，速度快若闪电。 “九刚护体！”灰滕道人仰头高喊，须发飘舞，身周的道袍立刻鼓出了一道道铁色光芒。 只是这喊声的尾音还没结束、那铁色光芒刚涌出身体，一只拳头出现在了灰滕道人的双眼之前。 破碎了护体术法的光芒！ 砰！ 灰滕道人的身影再次抛飞，这次飞出有二十丈远，在地上翻滚了几次，不再动弹。这道人被一拳轰破了脸庞，面庞的五官下陷，血肉模糊，又一次躺在那，身体乱颤。 但天使妹子的手上却不染半点血迹。她那六只羽翼再次消散了四只，只有那最中间的一对羽翼存留，将天使缓缓包裹。 她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 周舟愣了下，也顾不得身上各处的疼痛，小腿迈开，赶紧跑了过去。 刚走进，再次听到了天使的喃喃声：“动力炉核心损毁百分之六十五，暂停能量输出，即将进入自我修复程序……”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程序’、‘核心’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周舟却也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情况有些不妙！ “自我修复程序警告：动力炉核心无法弥补……即将进入重塑程序，需主人密匙权限……检测主人密匙权限：无。” 天使妹子背后的那对羽翼突然张开，她一直机械般喃喃的语气，变得有些坚决；她低声却语气坚决地说了句：“米凯尔，不需要主人。” 周舟忙问：“你那动力炉在哪？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天使妹子紧闭的双眼，这次却缓缓睁开，美丽的脸蛋上满是痛苦，她的双眼却十分平静，那浅蓝色的眼瞳，像是看破周舟的灵魂一般。 她左手有些无力地抬起，低声说着：“动力炉……在这。” 纤细的手指，轻轻摁着她的左胸胸口，就是人体心脏的位置。 周舟急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天使妹子像是在思考，目光之中第一次露出情绪，是犹豫。 “你无法帮我。”她话语轻柔，但带着些冷漠；一只手突然前伸，将周舟从她面前轻轻拨开，“走，它要来了。” 周舟摔倒在一旁，顺着天使妹子的目光看去，面色变得异常苍白。 一条灰色的大蛇，盘踞在灰滕道人原本跌落的位置；那庞大的身躯，就算是一层层盘起，也有三层楼高！大若卡车车头的蛇首高昂，朝着天使和周舟所在的位置尖声嘶吼！ 腥气弥漫、凶威四燃！ 方圆十里之地的林间，飞鸟展翅而起、走兽惊慌逃窜，天空之中也出现一片阴云，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辉。 这条大蛇是什么鬼？吓的周舟浑身瘫软，差点就尿了…… 灰滕道人的吼声在天空回荡：“胆敢逼贫道显出本体！就算是珍贵道兵，贫道也要吞了你！” “哼！”天使妹子的眼中再次出现情绪，这次是决绝！ 她背后的六道羽翼伸展，拽着她的身躯，缓缓站起来。 “喂！这重量都不是一个级别怎么打？”周舟在一旁喊着，“快逃啊妹子！你不是会飞吗？” 天使妹子清冷的声音响起：“米凯尔的战斗程序中，没有逃跑设定。” 她右手向前虚抓，一道道光点在手心汇聚，那把光剑的雏形即将出现。 但光芒一闪，天使妹子左手突然捂住了心口，光剑、背后的两对羽翼，乒的一声同时炸开。而这次的光点并没有回到她身上，反而是在空气中飘荡着。 她整个人再次跌落，跪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双臂无力地摆动着，身体朝着前方倾靠。 一道瘦小的身影却出现在她前方，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正是周舟。 感觉她身体轻若没有重量，肩上的皮肤滑腻柔软……好像，不是感受这个的时候…… “你、你没电了？” “动力炉……焚毁。” 她痛哼一声，捂着心口的左手缓缓挪开，那心口的白色战甲下，竟然有一团火焰透了出来！ 纯白色的火焰！ “你心脏着火了！”周舟完全没了方寸，“怎么了？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天使妹子的身躯没有一丝力量，躺倒在了周舟肩膀上，柔顺的长发将他的小身板遮了半边。 “这就是……死亡吗？”她这一刻表情满是痛苦，目光却依然清澈平淡，低声喃喃着：“人类，你是唯一……守护过米凯尔的……生命体。” “我帮你灭火！我这就帮你灭火！” 周舟小手扑打着她战甲上的白色焰火，也顾不得手掌被炙烤的疼痛，“你是天使！你怎么会死！开什么玩笑！” 那灰滕道人化成的大蛇像是在说什么，可周舟听不清、也听不见；他眼中只有那团燃烧的白色火焰，左手奋力扑打着。就连肩上靠着的那美丽面庞，也没有半分心思去欣赏。 大蛇游动着身体，二十丈不过是几次蛇尾的摆动；大蛇的蛇首张开，朝着他们的身影俯冲。 周舟眼泪夺眶而出，涕泗横流的模样，像是突然失去至亲的苦难。 “你不要死！不要把我自己扔在这！天使妹子！” “谢谢……” 她闭着眼睛，轻喃了一句。 周舟停止扑打，紧紧抱着她的双肩。 溪边，羽翼落下的美丽天使，安静坐躺在那七八岁男孩的怀里，她心口的火焰越烧越旺。那恐怖巨蛇从侧旁俯冲扑来，张开的大嘴，即将吞没这一切…… “我不要你死！不要！米凯尔——” “唉……” 一声幽叹在周舟身后响起，他像是得了‘只要哭喊就会有人前来救命’的不治之症。 身后的空气中，身穿着蓝色长袍、佝偻身形的苍老老人缓缓出现，就要被那巨蛇一口吞下。 老人没有任何动作，巨蛇却突然顿住了冲势；周围空气中闪过一道灰蒙蒙的光亮，那巨蛇额头出现了巴掌大小的灰色石斑，整条大蛇都像是石化了般，从极快的前冲变成了静止。 风吹动老人的蓝色衣袍，他看着面前痛哭的男孩，对背后发生的这些全然没有感觉般，只是面露悲伤的神色。开口，叹声道：“世事与我本无关，奈何，又见痴儿，肯为法宝寸肠断……嗯？” 蓝袍老人神色一凝，却见男孩肩上倚着的那美丽脸庞上，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 “情感限制解除、思考程序解除……重塑过程需主人密匙，米凯尔无主人存在……” “认主程序……启动。” 第5章 活回去 凶恶恐怖的大蛇，张着巨嘴停在了那蓝袍老人背后，却如同化作了没有生机的石塑，一动也不能动。 像是感觉这条大蛇有点碍眼；老人挥一挥衣袖，那条大蛇被一股狂风卷起，霎时间消失不见…… 泪眼朦胧的男孩抱着羽翼黯淡的天使，一道道洁白的光点从天使的身上涌出，流淌过男孩的身体，再涌回天使的背部。 天使的羽翼轻轻抬起，和她那光洁的手臂一起，搭在了他的肩头，平静的眼眸缓缓闭上。 男孩抬头看着老人，眼泪模糊间，开口说的一句便是：“老神仙，你救救她。” “痴儿，随我来吧。” 老人温声说着，随手轻抚，溪边这三道身影化虚变淡，渐渐消失不见。 …… 两日之后。 山水飘摇间、群山苍茫地，绝壁之上有座宫殿，隐于飘渺云雾间。 宫殿宏伟庞大，却因屹立绝壁的岁月悠远，有了些破败之像；没有雕龙画凤、只有朽木垂帘，走在里面，到处都是吱吱呀呀的动静。 宫殿边缘的一处窗沿，周舟将刚做的一串风铃挂在了木窗上，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响一阵发愣。 他背后的这静室倒也宽敞，一张床、一扇窗、一座蒲团、一面铜镜，还有安静地躺在蒲团旁的……那颗熟悉的白色巨蛋。 “唉，天使妹子又变成蛋了，天使睡觉都在蛋里吗？那老爷爷说她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哄我的。” 周舟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俯瞰着煌莽大山、葱葱林木。 半响，又颓然地耷拉着脑袋，小脸写满生无可恋。 “好无聊啊……哥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 有龙、有大蛇、有会飞的道人，哦，道人就是那条蛇，还有个随随便便就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老人。我被拐到了什么地方？天使妹子会不会对我负责…… 唉，爸妈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背后突兀地响起了，那苍老但温和的声响：“此地，乃中土世界与东胜神州的边界之地，山中多妖兽精灵，也有几个古巫部落，倒也算是祥和。” 周舟吓的一抽抽，躲到一旁，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这背着手、佝偻身影的蓝袍老人。虽然老态龙钟，但却没有多少皱纹，只是肌肤有些枯黄，周舟感觉中，他像是一颗枯木。 “中土世界、东胜神州？” 周舟身为一个宅男，当然看过几本小说……眼一瞪，他张嘴喊了句：“这里是！洪荒！” “正是，”老人笑着点点头。 卧槽，哥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我是地球人儿啊，明明之前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怎么突然就来到洪荒了？ 这洪荒世界，不是小说中杜撰的吗？ 做梦的吧…… 难不成，相亲的时候咖啡喝多了，喝醉昏睡过去了？ 不然，就是那个陈桃瑶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串通那个咖啡厅，给哥咖啡里下了迷药！ 对，肯定是这样！ 老人看着他，那原本并无光彩的眼中，却泛着些许好奇的神色，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是人非兽，如何卧在槽中？地球又是何处？相亲又是何意？咖啡……” 周舟一把捂住胸口，骇然瞪着这个老家伙，“大爷！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老人笑呵呵地说着：“你乃肉体凡躯，未曾习得护身术法、点亮灵识元魂，心中想什么，自然是瞒不过我的。” 啪！ 周舟愣愣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声音之清脆，让蓝袍老人都有些动容。 窗内的画面停顿了几秒，直到一阵风吹过，那串风铃发出叮叮清脆的声响…… “嘶——哈！疼疼疼！我去，不是做梦啊！” 老人笑道：“你灵台清澈的很。” 周舟拿头开始慢慢撞墙：“洪荒，洪荒，洪荒真的存在？女娲造人、三清化圣、佛祖如来、齐天大圣？” 老人掐指算着，面露疑惑之色，开口说着：“女娲与三清道人都乃圣人，西方教的如来不过准提圣人一化身，不可同提并论。那齐天大圣又是何人？” 周舟：“一只猴，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老人眼中的好奇更胜，不断打量着周舟。 那双老眼之中不闪精光，周舟却感觉自己像是没穿衣服般，遍体生凉。 老人问：“你若非洪荒之人、又是凡人，如何得知这些圣人的名号？我在此地布置了蒙蔽天机之法，若是在外面随便呼喊圣人之名，可是要结下缘法，却是十分麻烦。” “我在小说里看的啊。” 周舟把自己挂在窗台，手臂搭在了窗台外。他慢慢说着，声音在风中飘荡着： “随便哪本洪荒的小说里都有写，混沌孕育了一朵青莲，里面蹦出一位大神盘古，盘古开天辟地，又用身体支撑天地。脊柱成了不周山，身体各处演化作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开辟了洪荒世界。” 老人双眼瞪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周舟的小身板，失声道：“这远古隐秘，你怎么知道！” “怎么就远古隐秘了？”周舟眨眨眼。 这老人沉声道：“盘古开天，天下万物皆知；但盘古从何处孕育，却是洪荒之秘！娃娃，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呀，小说里都这么写，”周舟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继续说着：“三清是盘古的元神所化，洪荒中跟脚最高……跟脚，就是资质和出身的意思。”他还担心老人不懂，稍微解释了下。 老人皱眉道：“继续说。” 周舟说道：“然后三清拜师道祖鸿！” “闭嘴！”这蓝袍老人一只枯黄的老手，直接就捂住了周舟的小嘴，老人面色竟有些慌张，“说不得！这可说不得！” “肿么了？” 老人：“你看外面天上！” “啊？”周舟抬头看天，却见原本清朗的天空之中，竟然有层层黑云在酝酿。那黑云之中，恍然有莫名的威势，一道道电光化龙，在翻腾咆哮。 老人的左手一直挡在周舟的头顶，为他挡下了天上之威。 但就算如此，周舟额头还是布满了冷汗，小身板轻颤着，双手扒着木栏，双腿一阵发软。 若不是老人帮忙抵挡天威，恐怕他已经贴在地上，被这股威势直接碾压碎心神。 片刻之后，头顶黑云忽地消散，又是晴空万里。 “呼！”老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对周舟低声喝道：“口无遮拦！差些招来祸端！那个名字是绝对不能提的！” “谁、谁呀？” 老人朝着天空指了指，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余悸。 老人骂道：“我躲了他无数元会，差些栽在了你这孩童手里！记住！千千万万不要再提这名字，否则天道有感，我这瞒天大阵也成摆设了！” “哦。”周舟赶紧捂住嘴。 念个名字也有生命危险？ 这洪荒果然不是现代人能呆的地方，不行，哥要赶紧想办法回家，回地球！ “回家？你家在何处？”老人又看到了他心意，随手招来一蒲团，盘腿坐下，“便是地球吗？” “嗯。” “那你好好为我讲讲，这地球到底是何处、何地。”老人笑道，“若是离着洪荒不远，我兴许可以把你送去。” 周舟眼中亮起些希望的光芒，他跪坐在老人对面，开始讲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地球呀，位于本宇宙的室女座超星系团，银河系、猎户臂、古尔德带、本星际云、太阳系、地月系……老爷爷你怎么吐白沫了？我在漫画书上看的，可能有点不准。” …… 周舟对这个老人感觉很不错，他救了自己，也救了天使妹子，还一袖子甩飞了那条大蛇。 他对洪荒茫然无知，心中想的，也只是如何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将地球的信息、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还有各种洪荒小说里看来的那些故事之类的，统统讲了一遍。 直说得金乌坠地、皓月悬天。 “差不多，就这些。”周舟拿起一旁的琉璃杯，仰头灌了口‘果汁’，润润喉咙。 面前的老人家苦思冥想中，手指不断捏算，口中也喃喃着什么。周舟也不敢打扰，一直在那等着。 突然，老人身躯两次颤动，枯黄的脸上布满黑气；又一声痛哼，老人嘴角莫名地沁出一道黑血，看的周舟触目惊心。 “老爷爷你怎么了！” “无妨，”老人面色沉重，擦了擦嘴角，沉声道：“我结合你所说，验算天机、推演命数，方才有一刹那，心神沉入茫茫混沌，一路向前追寻，但却被一坚壁所阻。本想破壁而过，又被天道禁锢，反震了我一道。” 周舟一脸懵逼状。 老人甩甩衣袖，平复气机，摇头道：“我无法送你回去，若我所料不差，你也回不去了。” “啊？”周舟急道，“我既然能来，怎么回不去！” “这个，我却也解释不清，你所在的世界，非大千世界、非演化之地、非神通所造幻境。或许，那是洪荒今后的模样。”老人笑了笑，神色恢复了刚才的淡然，“洪荒之大、奇事之多，就算是我，也不敢说完全掌握。” “可是，我家里还有爸妈爷爷，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孙子，”周舟攥着拳，“我如果回不去，谁给他们养老尽孝？我还有那么多朋友、同学……我的生活是在那里啊！” “莫要慌张。”老人垂着眼睑，低声道：“此时我们只能猜测，假若你所来之世界，乃洪荒之未来，那你还有一个办法，返回你原本的世界。” “办法？什么办法？”周舟站了起来。 “长生、证道，”老人闭上了双眼，“若结长生果，自可归永生，你活到那个时代便可。” “活？活到那个时代……” 老人点头道：“不错。” 周舟站在那一阵愣神，七岁孩童那稚嫩的脸上，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 “唉……”老人轻声一叹。 他没说的是，刚才冲击那洪荒壁障时，他惊鸿一瞥看到了那颗蓝色的星球，也看到了溯流而上的一道流光。那道流光便应该就是这孩童，还有那奇怪的白翅道兵。 这道流光，趁他冲击壁障、洪荒壁障出现一丝缝隙，恰好从中流过，一切水到渠成、恰到好处。 老人睁眼看着静室的屋顶，嘴角露出些苦笑。 鸿钧，我还是被你算计了吗？竟然如此与这孩童结下缘法…… 可你将这孩童招来此地，又是所为何事？ 那壁障遮掩的，便是天道所演的最终之地吗？ 为何，会那般死寂？ 噗通一声，周舟跪倒在了老人面前，稚嫩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决然： “老神仙！求你收我为徒、教我仙法，我要长生，我要……活回去！” 第6章 修道九境 听闻周舟言语，枯木老人许久未曾说话。 老人不说话，周舟便跪在那许久没动。 泛起拜师的念头，只是一时血气翻涌。在他得知归家无望，却可用长生，来等待自己原本世界来临，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去求眼前这个老神仙。 除此之外，他还能如何？ 他一个凡人，来到这牛鬼蛇神、圣人天道的洪荒世界，又能如何！ 若是那日的灰滕道人，上来就要心狠手辣地杀他，他恐怕，早已经化作溪边一孩童尸身。 挡在天使蛋之前，面对着冰针急射而来，心中泛起来的无力感和对力量的渴望，也促使着他做出了如此决定。 他要修仙！ “也罢，”老人声音有些飘渺，“我可传你修炼之法，却不能做你之师。我身上之因果，你不必遭受牵连。且洗身沐浴三日，三日之后，我传你仙法。至于你可否得长生之果，却非我可轻言。” “周舟明白！谢谢老神仙，谢谢老神仙！” “神仙，可都是失去逍遥的苦差之辈，你称呼我恭极老人便可。” 老人说完，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渐渐消失不见。 周舟：“恭极、公鸡，咯咯咯？” 耳旁传来了老人的冷哼声，一只无形的大脚丫落下，直接把周舟踹趴在地，小号周舟顿时泪流满面。 嘴贱啊…… 在地板上趴了会儿，周舟坐到蒲团上，左手拖着下巴，右手在天使蛋的白色蛋壳上轻轻抚摸着。 他低声问：“你能带我来这，说不定能带我回去吧？还是，你也被困在这了？” 巨蛋没有半点回应。 …… 三日的洗身沐浴，其实就是给他放松心神、平复心境的时间。 恭极老人很细心地为他准备了些水果、煮熟的稻米，味道吃起来还算不错，只是没有荤腥，让无肉不欢的周舟也只能暗自忍耐。 他的认知中，仙人都是早上起来喝口露水、晚上随手在天边采块‘晚霞牌’棉花糖吃，都不食人间五谷的说。 这三日，他渐渐坚定了念想，也理清了思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求长生、从洪荒活到地球时代这一条路，但也不排除天使妹子醒来之后，能带他直接返回的可能性，还是有其他希望的。 但仔细思索，周舟却是心中有些疑虑。 地球上，为何神仙妖魔、修道以及洪荒种种，都已经化成传说？ 苦苦思索，却越来越觉得，这小脑袋不太够用了。 天使自从又躲进巨蛋，便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但周舟每日都会和它说说话，免得自己太过无聊。 如此过了三日，第四日清晨，朝霞依依、白鹤回寻。 周舟从静室中出来，身穿着一身小号的青色道袍，头上也带了个道士帽子，小小的右手竖起放在鼻前，像模像样地对着白色巨蛋做了个道揖。 “贫小道去学仙法了！施主就在这里，等我胜利归来的好消息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伦不类。 倒是周舟雄赳赳、气昂昂，精神饱满，踏上了修道之路。 恭极老人授课是在宫殿的正殿，点了四座香炉，里面烟雾袅袅，呛得周舟泪眼模糊。 不，这是开始修道成仙，流下的感激之眼泪、激动之眼泪！ “在你修道之前，我且回答你三问。第一问，何为道。”恭极老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正中，自问自答。 周舟板着小脸，认真听着。 老人说：“道乃天地之理，诞生鸿蒙混沌之中。混沌时，另有天地，三千道显化三千混沌神魔，盘古神开天地，混沌神魔大半身陨，故以三千道为洪荒之基。条条道，皆可证大罗。” “三千乃虚指，可多于此数、可少于此数。三千道之中，又有天地至道四十九，悟其一，可证混元。” “老师父，”周舟开口问着。 原本一直闭眼静坐的恭极老人，睁开了那双枯寂的老眼，板脸道：“不可唤我为老师，莫要让我再讲。” “那好吧，老爷爷。”周舟随口就换了个称号，恭极老人方才将双眼闭上。 “你问。” “混元圣人不是只有几个，怎么有四十九天地至道？” 恭极老人：“天道之下，圣人有定数，且天地至道非寻常可悟，若无天道指引，也寻不到道之痕。” 周舟恍然点头：“原来天道在搞垄断。” “休要胡言，也不要好高骛远！你若他日能证得大罗，也不枉我今日为你讲解之功！” “是！”周舟坐正身体，“老爷爷请讲，我不打岔了。” “第二问，何为仙。”恭极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周舟却打起精神认真听着。 若是普通七岁孩童，或许会忍不住开个小差，但周舟却是成年人心性，又在这里无聊了几日，听这些也是津津有味。 仙，是万物之灵得道有成之后，所能称之名。 恭极老人为他慢慢讲述着。 这修道者并非单单指人族，万物之灵皆可入道。恭极老人也叮嘱他，他日若是修道有成，不能随意对其他修道者出手，免得沾惹因果。 “人族，乃女娲圣人以先天道体为模本，融先天灵宝、汇大神通而成。远古时，人族虽弱小，但常有资质非凡之辈，虽不能与先天之灵跟脚相比，却也将人族护佑至今，渐渐昌盛。人、妖、巫、灵等族，皆有因果、互有恩怨，日后你如何自处，自行决定便可。” “是。”周舟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自上古人族三皇始，天道兴人族。如今，人族占中土世界、南瞻部洲，集天地气运十之有八，各族避让、难有所及。洪荒之上，人族修行之法大行其道，其他各族境界划分，也渐渐参考人族修行之法。” 周舟小脑袋各种点。 “此道，为道祖所传之道衍，为元神道；天下修道之士，十之有九，遵循此道。修道第一境，为道基境。点亮灵台一点道灯，便可入此境……” 老人声音越发飘渺，但所讲的话语，却像是刻入周舟心底。 渐渐的，修道境界的划分，在周舟心底明朗。虽然只是知晓了这一个个境界，但也让他有种豁然通达之感，心情有点小舒爽。 周舟暗道：修道，原来也是一件很爽的事。 道基境，分灵识境、道融境、金丹境、元神境和渡仙境。 灵识境，灵台一点光，点亮之后，可吸纳天地元气、日月星辰之力，淬炼己身、增强灵识。灵识之火旺盛，慢慢锤炼己身，直至铸成道躯，可达道融境，增加寿元两百。 修行法门之好坏、修道者资质之高低，从这里便开始体现。 道融境之中，需领悟一条道；将此道初步凝练，依照法门，凝结出金丹，增加寿元八百。若能修成金丹道人，无病无灾可活够千年之数。 周舟再次恍然：王八体内，必有金丹！ 恭极老人差点站起来踹人。 金丹境，为修仙最为重要的一大境界，乃道基境重中之重。金丹分天地人三大品，上中下三小品，三三得九，总共九品。 九为数之极，自然是越大越好，以九品金丹资质最佳。六品之上，被称之为仙人之资，八品之上被成为真仙之资，九品之上，为金仙之资，这资质就算了不得了。 周舟听说过的‘阐教十二金仙’，名扬洪荒也只是金仙之身罢了，各个都是跟脚福源深厚之辈！ 金丹孕元神，元神破丹而出，成就元神道人，增寿元一千年。元神成长与金丹融合，领悟道之真谛，便可达到渡仙境，这个境界不增加寿元。 “渡仙，就是渡劫吗？”周舟问。 恭极老人点头，干枯的嘴角露出些微笑：“度过天地劫难，便可成就仙人果位。” “那仙人就可以长生了？” “渡劫之后的仙人增寿一万零八百年；不可长生。” 周舟忙问：“那如何才能长生？” “仙境只是道之起步，远古洪荒之时，只有成仙者，方可称道士。”恭极老人缓声道：“普通之仙，称之为仙人。仙人再修行，领悟道之变化，或借助天地灵宝，可成就真仙，真仙寿十万九千年，为元会之数。” 周舟掐着手指头算了一阵，抬头问道：“从现在到地球时期，有几千年？” “少说，也有十数元会。” “可老爷爷，”周舟小眉头皱起，“我印象不差的话，封神之战应该是发生在距离我那个时代的几千年前。我昨天还听你说过，天庭已经封过神了……” 恭极老人再次睁开眼，摇头道：“此封神，或许，非彼封神。此乃我无法回答之问。” “好吧，”周舟压下心中疑惑，“您请继续讲。” 这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真仙境、天仙境，天仙境之后为金仙境。成就金仙，可得长生果位，可躲劫难、可逍遥天地间。金仙之后为大罗金仙，但此境需将所修之道，修成圆满。 大罗金仙其实算是金仙之中的一个境界；圣人，又称混元大罗金仙。天地至道为混元，达到圆满为大罗。 仙人境界，恭极老人并没有讲太详细，怕周舟贪多嚼不烂。 周舟掐着手指头一算： 灵识、道融、金丹、元神、渡仙、仙人、真仙、天仙、金仙，自己要修九个大境界，才能达到长生。 ‘爸，妈，爷爷，为了回去给你们尽孝，容易嘛我这！’ …… 听了一整天的道，被传授了据说是鸿钧道祖原版‘一气元神道’的修道法，周舟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恭极老人帮忙，将天使蛋放到了窗台边，周舟也把自己的蒲团拽了过来。 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对着繁星点点的星空，身旁横着的白色巨蛋，成了他此时唯一的伴侣，也是吐露心事的对象。 离家已经有几日，又是被隔绝不知多少岁月、多少距离…… 他心中颇有愁绪，在那喃喃说着。 “天使妹子，你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不知怎么的，我能感觉你好像已经没事了。” “想想就要开始修仙，其实也有点怕……哥怎么会是这块材料啊。修仙一个境界比一个境界难，据说很多资质很高的人，金丹都结不出来。那会不会很丢人？” “今天问老爷爷我身体为什么会变小，大概也就知道这是件好事，可以让我更容易悟道。” “听说结成金丹就能飞了，那以后我说不定，就能和你一起飞来飞去的，倒也自在。这样想的话，那其实修道也挺好的嘛；就算修不成仙人，也能延年益寿，多活些日子。” 他脸上露出些孩童般纯真的笑容，盘腿做好，小手拍了拍巨蛋。“好！今晚开始我就努力点灯！等天使妹子你出来，哥教你仙法怎么样？哈哈哈！天使学仙法，怎么感觉跟流氓会武术一个性质……哈哈哈哈！” 念及开心处，周舟笑了几阵，烦恼暂时抛到了脑后。 盘腿闭眼、抱元守一、扫清灵识，身旁有这颗白色的巨蛋，心中便十分宁静安稳。 …… 若修仙一路都有你陪伴，那该多好。 第7章 ‘伟大’梦想起航 崖顶，浅草不过寸许，却让地面变得柔软舒适。 微风抚过，带起青青波浪。天空中的云朵，从太阳前路过，从崖顶连绵的草地上流过，在下方那颗白色的巨蛋上轻柔抚过，像是在温柔呼唤着，里面的沉睡之灵。 白色巨蛋平稳放在草地中央；隔着两米，有个身穿道袍男孩闭目盘膝坐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手心朝天，捏拈花指…… 周舟：毛线拈花指！这是道诀！道诀！ 尽管在他自己看来，这捏道诀的姿势……确实有点娘。 其实是拇指和中指指尖相对，自成圆转，和东方教主的标志性动作，还是有些不同的。 仔细看他身周，边见周身各处，小小的身躯，是被一团浅浅的白色光芒笼罩。再离近些看，这光芒，乃是由一个个微小的火焰密布而成，在他身周上下各处燃烧。 他盘坐在那许久未曾移动，那闭着的双眼也很安宁。他早已发现，只要白色巨蛋在自己身边，入定打坐并不困难。但如果白色巨蛋离着远些，便会有些心神不宁。 常言道，山中无甲子，修仙不计年。 此时，距周舟从溪边醒来，已过了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时间，包裹天使的巨蛋没有变化，而周舟身躯比之前长大了些，脸上的稚嫩也没太多变化。 唯一变化的，便是他此时修道的境界。 从灵识一点光被点亮到此时灵识之火分布周身，缓慢吸收着这片天地间的精纯元气，他已是灵识后期。熔铸道身，靠的便是一点点积累，需要花费一些时日。 刚修了灵识探查的术法；此时的他，战斗力和寻常的七八岁小孩相比，也没什么长进。 恭极老人常告诫他，修仙不怕慢，却怕根基轻浮贪功冒进，最终落得道基不成，难成大道。 老人佝偻的身影，缓缓从男孩身后十丈之外出现。这个距离，是周舟此时灵识能感觉到的范围极限；老人并不想打扰周舟修行。 那枯寂无波的双眼，看着周舟的瘦小背影，目光越发柔和。 这痴儿，倒是一块璞玉。 老人站在那，溶于清风中；站了不知多久，终于等来了男孩的一声‘咦’。 周舟身周，灵识之火慢慢缩回眉心，他轻轻吐了口气，扭头看着老人，呲牙笑着： “老爷爷，你来了呀！” “灵识探查范围竟然增加了些，不错。”恭极老人轻笑着点头，身影微动，出现在了周舟面前。他盘腿坐下，草地出现了一个蒲团；老人随手一点，周舟面前多了一个食盒。 “喔！”周舟双眼放光，搓搓小手，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饭菜，嘴角口水径直留了下来。 “莫急，”老人随手将周舟去抓筷子的小手拍走，“先考你功课。” 周舟坐正身体，平心静气，说的内容，却是和修道道法无关。 稚嫩的嗓音，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述：“古之圣贤神农氏，尝百草、入医药；教化万民耕种，以粮为食，免人族饥荒之苦……念贤者恩德，感人族兴盛之不易，故，不可随意浪费食粮。” “嗯。”老人缓缓闭上双眼。 周舟嘻嘻一笑，抓起饭碗，夹起青菜，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一日没有进食，修行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但现在脱离静坐的环境，却是饿坏了。 金丹之前，体内流转的都是真元，这真元除却吸纳天地元气炼化，便是得自食物的消化产生。金丹之前，修道都需要吃食。 周舟所吃稻米，也是恭极老人费了些周折，在洪荒一处灵谷搜寻的洪荒灵种。又被老人悉心栽种培育，才有了颗颗蕴含灵气的颗颗米粒。那青菜也是如此，至于烧菜的油脂，也不是寻常之物。 老人不说，周舟并不知晓这份心意，只是觉得吃的舒畅。 吃着吃着，周舟突然问：“老爷爷，为什么还要我去学习人族的历史呀？” “因为你便是人族，天道庇佑的也是人族。”恭极老人淡声说着，“妖、巫、灵皆有传承，然寻常人族寿不过百，大多数的人族只知生，而不知己身从何而来、为何为生，此乃愚昧。” “哦……”周舟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洪荒之中，也有感恩教育。 他咽了口饭，专心去夹面前的青菜，漫不经心般说着：“老爷爷，我更该感谢的是你才对，咱们非亲非故的，你传我修道之法，给我容身之地，还每天给我做饭吃，帮我搬天使蛋……那个，谢谢啊。” 恭极老人没有言语，但嘴角却流露出一丝微笑，只是周舟专心吃饭没看见。 周舟又道：“人都说无功不受禄，老爷爷你有什么我能帮你们干的活吗？我这小身板体力活可能还做不了，但扫扫地啊、擦擦桌椅什么的，还是能行的！” 他倒是很认真地抬头看着恭极老人。 “不必，你我缘法如此。” 周舟：“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恭极老人面露思索：“那就好好修道寻真，待你成就大罗道果之日，或许真有件事可以帮我。” “什么事？”周舟立刻放下碗筷，专心听着。这番话，他已经想了几个月，今天看似不经意间说出来，只是觉得太严肃、客套反而不好。 “我有一友，被镇压昆仑山玉虚宫麒麟崖之下，”恭极老人睁开双眼，眼中略有些怅然：“待你成就大罗，可去拜会圣人道场，便去帮我看看她，如今过的怎样。” 周舟心中将这些记下，心中灵光一闪——自灵识境进入后期，他经常会想起一些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细节，那是潜藏在自己念头深处，平日里记忆无法搜寻到的模糊信息。 “云霄娘娘！” 恭极老人神情略有些讶然，问道：“你听闻过她？” “嗯，在小说里看到过，”周舟仔细思索着，张口说道：“九曲黄河阵、混元金斗削去阐教十二金仙的三花，损了他们道行，然后被圣人杀了两位……老爷爷，您没事吧？” 他见恭极老人面容悲戚，赶紧闭嘴不敢多说。 “无妨，那只是一场劫难，琼霄、碧霄真灵未灭，只是困于天庭。”恭极老人叹了口气，“我之跟脚，却也无法向你言明。无数元会之前，我隐于混元金斗之中，做其元灵。后伴三宵那几个小丫头修行，算是看着她们修仙成道。” 老人眼中竟含泪光，却是动了心境。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懊悔，沉声道：“封神之时，赵公明身死，她们三个怒极而应了劫数……我却不该帮她们三个去降那十二金仙，惹怒了元始圣人，我本可一力阻止，本可……” “老爷爷，那些好像都是圣人算计，别内疚了。”周舟听着，反而拿起了碗筷，继续吃着。“这么说起来，老爷爷很厉害了？能够降服十二金仙，那应该是大罗的境界吧，虽然不及圣人。” 老人道：“我与寻常修士不同，除却圣人，谁也伤不到我。” “那为什么不去救云霄娘娘出来？”周舟像是不经意间问着。看老爷爷的表情，肯定和三位娘娘感情深厚。 “天道要拿我，混元金斗被太清老子所收，我只能从中逃出，免得被其察觉。”老人表情渐渐恢复平静，很快又是那种枯寂无波，“此时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我一化身，真身只得隐匿。想在元始圣人手中救人，却非易事。” “好，我知道了！”周舟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等我修道有成，一定去麒麟崖，看一看云霄娘娘！” 三霄在各种小说中，那可是标准的偶像人物，逼的圣人出手才将她们拿下…… 肯定很漂亮就对了！说不定，自己还能发展点……嘿嘿嘿嘿。 一根枯瘦的手指敲来。 “哎呀！”周舟捂着脑门惨叫，上面立刻鼓起了红肿的大包。 老人冷然道：“休要起这龌龊念头！” 周舟怒道：“我不是都灵识后期了！你怎么还能看到我在想什么！” “大罗金仙在我面前，也蒙蔽不了心中所想，就凭你？哼。” 被老人深切鄙视了…… 周舟泪流满民，老老实实吃饭，心中却是对这三霄更好奇了。 他修道半年整理了下思绪，列了个表格——洪荒女神榜。榜单评价标准：只论外貌不论道行。 他谁都没见过，只能在这里胡思乱想。 洪荒女神首推女娲圣人，圣人的姿态，那肯定是美到无法形容的，当初纣王不就是因为亵渎圣人玉像而导致商朝被讨伐的。 然后，就是妲己？九尾妖狐啊……嫦娥肯定是个大美女，王母娘娘也会是，听说还有西王母。三霄娘娘也肯定是大美女，而且说不定是是风情各异…… 砰！ 周舟捂着另一半额头，再次泪流满面，头上肿起了对称的两个大包。 “心中总是这些念头，如何才能寻真修道？”恭极老人面容严肃地教育着。 “老爷爷，千万别告我，修道还要禁欲啊？” “禁欲倒不用，”恭极老人淡然道，“却不能沉浸于你们人道的七情六欲，深陷其中、徒遭业果，修道之路也注定会劫难重重。” “吓我一跳，不禁就好，免得做个万年老处……咳！咳咳！” 好像不小心暴露了点什么，周舟下意识地看了眼天使蛋。 心中暗自许诺，今后一定要将这洪荒之中的各路仙子看一遍，评出个一二三四五六，制作个女神榜单！嗯，只是去把她们看一遍，那难度应该不高。 当然，要是她们可以摆几个姿势、像模特大选那样，顺便再穿身比基尼走走秀…… 周舟的口水在泛滥中，坐在那一阵傻乐，道心晃来晃去。 恭极老人嘴角微微抽搐，长袖一拂，身形和周舟手中空了的碗筷、食盒，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好好修你道！灵识道人！” 周舟翻翻白眼，灵识道人怎么了？谁不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哥现在刚好是上小学的年纪，七岁半！七岁半的灵识道人！ 呃，这个说出去，好像也吓不死人……听说很多仙人的子女，生下来就是仙人…… 完美的出身碾压。 他有点意兴阑珊地耷拉着脑袋，看了眼身旁的白色巨蛋。 不多时，他眼中燃烧起了些许斗志。 “人，总归要有梦想的活着，修道也是一样。修成金仙长生是我的终极目标，那做好这个洪荒女神榜，就是我的阶段梦想！” 周舟目光灼灼地看着天空，“终有一天，我会达成这个梦想！一榜，封女神！” 天空之中，一只白色迅鸟冲上云霄。 …… 静室中，面对着那铜镜打坐的老人，嘴角有点抽动。 好在周舟很快就进入了静坐感悟的状态，身周的灵识之火再次密布，老人这才没过去踹他一脚。 “此子……” 老人也有点无语。 第8章 灵识小道人 “天使变成蛋，灵识三年半。” 光着上身，白白净净的少年躺在青山白云间。三年半载没理发，他现在也是长发垂肩，但好歹已是个灵识道人，长发之上不沾尘埃、清爽通透。 虽然还是有点嫩，但也有点眉清目秀的模样了。 身旁一丈外，那颗白色巨蛋静静立着，终于被竖起来，不用总是躺着。 这两年，发现自己身体可以长大后，周舟长长地松了口气。 如此，他倒也不用再担心，会像那位小死神道人，八百多集动画还是小学一年级之身的柯南同学，只能每天看着小兰妹子干瞪眼。 只是…… “这修道进展也太慢了吧！” 三年没出灵识境，让原本还想着，几年结成金丹、二三十岁修成仙人去执行自己伟大‘女神榜’计划的周舟，稍有点挫败感。 尤其是近三个月，明显感觉自己遇到了瓶颈，却得不到突破瓶颈的办法，让他更是郁闷。 “天使妹子，你什么时候能出来，陪我说说话也好啊。” 周舟坐起来，自然而然就盘腿坐姿，凝出了抱元守一的态势，三年枯坐已养成了习惯。他笑嘻嘻地说着：“对了，你叫米凯尔，我差点忘记了……” “老爷爷说你在恢复自身法力，你们天使也有法力吗？可能是老爷爷理解中，那只是法力吧。” 他又在自言自语，除了他、面前的白色巨蛋，也只有路过的风、屁股下的草、天上的云、云中的燕能听到。 对着天使蛋讲了几句，有些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少壮不努力，老大……怎么飞天遁地看仙女！ 修炼！ 闭上双眼，身周涌出了一股股青色灵识火焰。 这火焰聚出丈高，吸纳着山崖之上的天地元气，一股精纯的青色气息如狼烟升起，飘到了云霄。 寻常修道者的灵识气息，可以冲天而起？ 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洪荒上古。 若是被路过的修道之人看到，肯定会以为是有宝物出世，或者，是什么灵兽在吸纳天地元气。 但这座青山，被一个圆钟状的光罩包裹，再远些看，又无法察觉有那股青色气息——这便是恭极老人布下的瞒天大阵。 细看这团青色焰火，乃是一朵朵状若莲花、拇指大小的火焰紧密拼凑而出。一朵朵青色小莲花旋转、翻滚，在周舟身旁盘旋，闭目的他微微抬起双手，两朵青莲焰火在他手心绽放。 许久，灵识焰火渐渐融回他的眉心。 周舟仔细感觉了下，没察觉到身体有半点变化，睁眼之后又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仰头躺倒。 “到底该怎么才能感受到自己的道？” 有些心烦，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流淌，让自己慢慢静心。 他也回想着，自己这几日去请教恭极老人时，老人的那番言语。 …… “老爷爷，我停在灵识后期已经三年，什么时候才能传我融道的修行法门？” “可曾感受到道的存在？” “这个，还没，”周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到融道的境界，就需要去悟道吗？’ 恭极老人轻笑着点头，耐心和他讲述着： “道法、道法，有道、有法。此间修行分两种，一为由法入道，二为由道衍法。 古之大能、大神通者，皆先天道未显之前所生，他们修行之时，感悟天地、体悟自身，方才成就无上神通。此乃由道衍法。 如今的洪荒，尤其是你们人族，修行之法盛行，资质出众者按法门修行，自可感受道之痕，按部就班的修行。 此乃由法入道，虽相对简单，却落了下乘。 你所修灵识之法，乃当初道祖初次讲道时，所传授洪荒先天之灵的悟道之法，并非普通修行道法。道祖门人之中，以三清为道之正统，上清、玉清、太清之道各有不同，也就有了截教、阐教、人教的不同。 但其根本，便是这篇‘一气元神道’。 若你心急提升修道境界，我可传你上清、玉清、太清道统任意一法，皆适合你们人族，且为道门正统。但这总归落了下乘，今后之成就，恐怕……” 老人说了如此之多，最后落在了恐怕两个字之上，还面露遗憾的神色。 周舟又不笨，忙问：“恐怕难成长生吗？” “世间任何一法，修之高深处，皆能成就长生。莫说，还是三清道统。” 周舟松了口气，问到：“那恐怕什么？” “难成圣。” 周舟表情有点木然，摸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继续拿头撞墙，“我成圣干什么？我为嘛要成圣？成仙都费劲还要成圣？这老头肯定在逗我，哥就想修个金仙，为什么要考虑这么远……” 恭极老人笑呵呵地看着他耍宝，却也不介意被称作‘老头’。 老人补充了句：“三清之道，是你面前三条大路，但你此时站在了分叉路口。去悟吧，自己迈出这一步，去选择自身所要追寻之道，比旁人告你该如何走哪条修道路，要强许多。” 老人的本意，其实是想让周舟在灵识境界多停留一段时日；他的考虑，却不太好向周舟说明。 …… 这老爷子肯定在坑人啊。 周舟躺在草地上，将思绪渐渐收回；心中，却是对老人起不了半点埋怨。 只是，反正他都要修三清道统，走哪条路差很多吗？ 周舟打了个哈欠，不成金丹便是凡人，那‘灵识道人’的称呼，更多时候是打趣或者讽刺。 他现在卡在道融境的门口，除了能不断凝练灵识、淬炼肉身，也不能向前迈出半步。 他将这团灵识之焰，倒是越练越高、越修越磅礴，但从灵识之火修成莲花状，也只是量的积累，没有质的变化。 灵识之火，非真实火焰，乃是灵识在体外的具象显化，除却和其他修道之人的灵识碰撞，也没什么攻击的用途。 催动灵识焰火，又是丈高的青色无形焰火升腾，但这次他却是躺着，没打坐。 灵识后期呆了近三年，他催动灵识早已不用非打坐的姿势了，躺着、站着、倒立、‘小天鹅花式踮脚’……都行。 算了，先睡一觉，睡醒再说吧…… 那乌黑的眸子中有了些困倦，身周灵识火焰慢慢收回，灵识化无形，在他身周一里的范围，如同流水般铺展。 他渐渐闭上双眼，不多时，鼾声便起。 一朵蒲公英在他鼻尖飘过，被吹的支离破碎，借着他悠长的气息渐渐飘远。 这片崖顶的草地，飘起了片片白絮。 风悠悠，心悠悠，人悠悠。 身旁的巨蛋中，恍若有一双眼眸在注视着他的身影侧脸…… 这一觉睡的，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周舟伸着懒腰做起来，看着西边天空那绚烂的晚霞，喃喃一句：“七仙女就是织晚霞的吧？也不知道织女和董永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晃晃脑袋，灵台渐渐清晰，扯起一旁的道袍搭在肩上，随后走到了巨蛋旁。 手捏法诀，周舟低喝一声：“起！” 几股气旋出现在天使蛋下方，缓缓飘动着，那天使蛋慢慢飘起，升到了半丈高。 周舟此时是少年的身板，这个高度刚好让他走到巨蛋下方，左手举过头顶，小心地托着巨蛋的正下方。 他唯一会的这法诀，也只是简单的挪移升降之术，还是千求万求，恭极老人才传授。老人原话是：‘修道乃是根本，法术乃是末枝，道境高深、神通自成。’ “散。” 那气旋散开，巨蛋被他用手臂托举，也感觉不到他有半点费力。 他身上的力气，却是比寻常融道境界、凝练道身的修道之人，要大出很多。不像是个人族修士，倒像个刚修成道躯的妖、灵。 这得益于灵识粹体，更得益于周舟每日吃的灵谷、灵物。 灵谷，是三年半以来，恭极老人会为他每日准备的早餐；但随着他身体增长，渐渐也要吃些肉食。 营养均衡身体棒嘛。 崖顶一侧是朽木宫殿所在的绝壁，另一侧却是老人为周舟准备的‘捕猎场’，经常会捉些没开启灵智、没入修行的灵物，放在那，等他过去自行取食。 “走，我们去找点东西吃。” 他笑着说了句，然后哼着轻快的曲调，朝着山崖一旁的缓坡漫步而去。 周舟举着天使蛋刚走，他原本躺着的地方，恭极老人的身影在风中缓缓出现。 老人看着地上的绿草，陷入了些许沉思。 周舟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躺过的地方，绿草之下，又有一根根嫩草的草叶，在伸展枝丫。 “果然，不同寻常……” 老人轻叹着，身影又渐渐消失在风中。 一颗白色巨蛋，从山坡上慢慢飘了下来。 仔细去看，巨蛋是被一个光着上身、肩挂道袍的小道人托着。这小道人面红齿白，一双大眼乌黑透亮，浑身洋溢着一股子灵气。 虽然经常风吹雨淋，但皮肤依然白净。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拖着那不知多少重量的白色巨蛋，依然是健步如飞，快活的很。 “咦？没看见有什么活物，老爷爷忘记放晚饭了吗？” 这小道人自然便是周舟了，他看着这片缓坡，心中稍有些疑惑。 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有片小水洼，里面闪过了一道波光，周舟咧嘴一笑，看来今晚是要吃鱼了！ 举着天使蛋跑了过去，将这颗蛋轻轻放到池边，白色巨蛋沉入草地几寸，立的安稳。 周舟看着那不过一丈方圆的浅浅水池，里面有几条彩鳞的鱼儿在缓缓游动，水面不时流过几分灵气。 “好东西啊，好东西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嘛。” 他挽起黑色长裤的裤管，踢掉那双自己编织的草鞋，跳入了水池之中，开始驱赶那几只金鱼。这种事，他三年来已经做了很多次，此时也是驾轻就熟。 灵活地几次窜进，便将三条彩鳞鱼逼到了水池角落，嘿嘿一笑，随手就抓了一条。 这条彩鳞鱼奋力地扑打着尾巴，若是寻常少年肯定拿不住，可周舟这身被灵谷、灵物养出来的力气，根本不容这条金鳞反抗。 “恩，今晚就吃你了！红烧还是烧烤？就是没有芥末和酱油，不然鲤鱼做刺身也是不错的。” 周舟转身朝着池边走，研究着烹饪大业，手中的鲤鱼不断挣扎着，也只是本能驱使罢了。 刚要跨出水池，却听一声有些稚嫩、略带哭腔、带着莫名悲愤的童稚喊声，从他背后传来： “坏蛋！你不能吃我哥哥！” 等等，谁在说话？ 周舟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扭头一看，却见一条小鲤鱼冒出水面，鱼嘴张开落下。 咕噜！ 周舟咽了口口水，手中的鲤鱼直接扔下，冲出水池、抱起巨蛋，朝着远处一阵狂奔。 “卧槽！鱼成精了啊！会说话啊！老爷爷！你家有妖怪啊——” 第9章 谁都有个第一次 被一只会说话的鲤鱼惊吓到，少年举着天使蛋朝着崖顶一阵狂奔，附带各种嗷嚎。 跑着跑着，他一阵急刹车停下。 自己这样直接落荒而逃，是不是……太怂了点？ 尤其，还当着天使蛋的面。 抱着这本应该十分沉重的天使蛋，上下掂了掂，周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他可是，灵识后期的修道者！ 堂堂修道者！ 一身力气能随意搬动几百斤的天使蛋，身居这洪荒之中最强的道统传承，更有个高深莫测的老爷爷在他身后撑腰！ 怕毛线啊！？ 那条鲤鱼，本就是他今晚的食物才对！ “我去，实在是被这种灵异事件给吓昏了头；会说话的鱼不也是鱼！我堂堂七尺、六尺、好吧暂时五尺的男儿，怎么能惧怕区区一条鲤鱼！” 把天使蛋小心放下，将搭在肩膀的道袍慢慢穿上；解开袖子上的布条，当做发带将头发束起。深吸一口气，叉开腿站着，朝着水池的方向竖起了个大大的中指！ 春风吹，战鼓擂！革命道士怕过谁！ 杀回去！ 捏了个升降法诀，举起天使巨蛋，趾高气昂地，踏上了维护天下人族修士面皮的伟大征途。 水池中，几条锦鲤围绕着那条将周舟吓跑的小鲤鱼欢快的游动着，仔细看这条小鲤鱼，和周围这几条锦鲤模样差不多，身上的鳞片都是金、红色的，但这条小鲤鱼的额头有着一片浅白色的鱼鳞。 “嘻嘻！哈哈哈！” 她在水面边缘欢快地吐着泡泡，让水池周围飘荡着些欢笑声，如同一个刚拿到心爱糖果的小姑娘。 突然，小鲤鱼摆动尾巴，用人声喊着：“哥哥姐姐！你们快躲起来，那个坏蛋又过来了！” 小鲤鱼话音刚落，周舟已经从远处跑了过来。白色巨蛋被他安放到了十丈之外，这样，可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修道之后，第一次斗法！ 一个跳跃，径直砸入了小水池之中，溅起了几道水花，把池中的其他鲤鱼吓的朝着远处的角落躲藏。 周舟低吼一声：“来战吧！鲤鱼精！” “坏蛋！”小鲤鱼尾巴拍击，从水面跃起，鱼嘴一张，朝着周舟吐出了一道小拇指粗细的水箭。 周舟眼见一股寸长的水流朝着自己射来，讪笑着，这种类似于玩具水枪喷出的水流，又怎么能伤的了…… 噗！这是道袍的袖子被刺穿的声响。 “嘶！”周舟眼一瞪，撸起袖子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红痕，像是被铁器刮擦过。 身躯经过灵识之火三年淬炼，已经是寻常刀剑不能轻易伤得，但这水箭擦过，竟然有了伤痕！ “哼哼！”小鲤鱼落到了水中，很快就将鱼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周舟摆动鱼尾，进行趾高气扬的炫耀。 周舟脸色变得有点难看，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有如此的本领。 不敢多耽误，脸上做了个凶恶的表情，俯身朝着小鲤鱼抓去。 如鱼得水这个成语具体什么含义，周舟很快就体会到了。小鲤鱼在水中游动，那条鱼尾不断摆动，轻松地躲过了周舟两只魔爪。 不能让它停下对自己吐水箭。 周舟打定主意，仗着水池不深，淌水奔走，一阵追逐着小鲤鱼。 原本清澈的水池，不一会儿便被周舟给搅浑了，但几次扑抓都落空，让他不免有些烦躁。 小鲤鱼也一个水中折返，从周舟的腿边划过，鱼尾一拍水面，再次跃出。她两侧彩色的鱼鳃张开，又是一道水箭在鱼嘴中喷出，朝着周舟背部射去。 周舟枯坐三年半，修的是灵识，恭极老人可没传授他任何拼斗的法门，也不会什么防御的术法。 没等他转身，便觉得肩膀被扎的疼痛，身体也前冲了一步，这水箭蕴含的力量奇强。 “我去！” 周舟虽然心中憋闷，也知道在水池中去抓这条鲤鱼讨不到便宜；眼珠一转，当下有了主意，直接跳出水池。 “哈哈哈！小道士又逃咯！” 那嬉笑声再次出现，落在周舟耳中，这本应该满是童真的稚嫩声响，满满的讽刺。 周舟站在岸边，道袍下摆和裤脚都滴着水，因为后背的疼痛而呲牙咧嘴，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自我安慰着：谁都有个第一次不是，第一次斗法，出点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是敌鱼太狡猾，还有水箭这种远程攻击方式！ “别得意的太早！你个小鲤鱼精！” 他突然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起，在空气中快速划过了一个简单的符咒，低喝：“起！” “哎呀！” 小锦鲤在水中扑打鱼尾，但没能逃出周舟的掌控，气旋在水中翻出几个漩涡，托着鲤鱼冲出水面，漂在了距离水面三尺高。 是周舟唯一会的搬运法诀，现在，他倒也是学以致用了。 这条小鲤鱼脱离了水面，张开鱼嘴、鼓动鱼鳃，当然也是不能呼吸。那双满是灵气的小眼注视着周舟，目光有些急迫。 “我就问你怕不怕！”周舟双手抱着手臂，满脸的得意，头一仰，对着小鲤鱼露出两只鼻孔，“怕不怕？” 他此时倒是有些玩兴大起，大概是平日打坐太枯燥了些。 而对于这条会说话的小鲤鱼，他下意识地，已经把她当做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存在，而非鲜活的食材。 “坏蛋！”小鲤鱼在那娇声骂着，鱼身扭动着，但脱离水之后她无法借水中的灵力。过了不过一会儿，她鱼眼一翻，声音变得有些虚弱：“救命……” 不会真的憋死吧？ 周舟蹭蹭鼻尖，打了个响指，“散！” 小鲤鱼掉入水中，潜在浑浊的水池，半天没有动静。 “喂！你怎么了？”周舟有点担心地朝着水池问着，仿佛之前的‘生死大敌’不是小鲤鱼似的。“昏了啊？” 嗖嗖嗖！ 三根水箭突然从水底射出，品字形直取周舟的面门，周舟不由大惊失色。但这三股水箭仔细感觉，却没了之前那种锐意。 周舟向后闪躲跌坐在草地上，紧紧闭着眼。 混蛋！哥可是还想靠这张脸，在仙女圈里厮混的啊！ 人和鱼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跑哪儿去了！ 但想象中，被水箭刺破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哗哗几声水响，他直接被洗了个脸。 “哼，笨笨的小道士，”小鲤鱼从水面中冒了出来，“刚才你放我一次，这次我饶你一次，咱们扯平了！” 周舟指着小鲤鱼怒骂：“你一条鱼！怎么能这么奸诈！” “切，”小鲤鱼在水中游动一圈，“明明是你太笨了，真给奸诈的人族抹黑呢。” 这一刻，周舟的世界观整个是崩溃的，他竟然被一条鱼给鄙视了。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这声音，听起来还是个稚嫩的女孩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周舟立刻跳起来，挽起袖子：“再来！我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 “本鱼忙得很，可没功夫跟你斗法，小笨道士。”小鲤鱼口中，对周舟的称呼一个接一个的换，她哼道：“反正你想吃我哥哥姐姐的念头，最好就打消了！不然，本鱼打的你屁滚尿流！” “我今天非做一条红烧鲤鱼给你瞧瞧！” “臭道士！坏道士！你就是个坏蛋！心眼儿坏透了！” 水池、岸边，一人一鱼在那大眼瞪小眼。 小鲤鱼念及刚刚周舟释放的法诀，也知道自己的水箭只能打疼这人，不能真的伤他。在对峙中，也渐渐软了下来，轻哼一声：“本鱼看你真是笨死了，你抱着那颗大鸟蛋，直接把它煮了吃了不就好了！” 周舟的面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他低声道：“那不是鸟蛋，你说话注意点。” 小鲤鱼气道：“鸟蛋、鸟蛋，就是鸟蛋！” “闭嘴！” 周舟突然一声暴喝，眉心涌出一道青色火焰，将他身周瞬间包裹，又朝着身周席卷而去。 “啊！”小鲤鱼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轻呼着，想摆头从池边游走。但那青火绽放却十分迅猛，她还没摇动鱼尾，就将它席卷了进去。 灵识之火突然涌出，周舟也是愣了下；他刚才只是有些恼怒，并不是动了杀心，立刻将身周的灵识之火收回。 自己修炼用的火，还能这么玩？ “啊——” 一声惶急的喊叫从水池中传来。 周舟看去，刚好看见小鲤鱼从水面跃出来。她鱼身被青色的灵识之火包裹；仔细去看，她额头的白色鳞片撑出了一道微弱的光罩，将青色的灵识之火隔绝在外，但那光罩却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多久。 灵识之火如同跗骨之蛆，在水中也在不断燃烧，一朵朵青色莲花在冲击着那白色护照。 落入水中，小鲤鱼连忙喊着：“臭道士！把你的灵识之火收起来呀！我灵光快撑不住了！” “你怕不怕！” “怕、怕！我怕了！”小鲤鱼连连求饶。 周舟冷哼一声，再次蹲在了水池边，小鲤鱼朝着他游了过来。 周舟也不知具体该如何做，但这些灵识之火，乃是他灵识的一部分。心中念头一动，那些灵识之火从小鲤鱼身周飘出，渐渐聚回了他的额头。 小鲤鱼长长地松了口气，在水面吐了几个水泡；整条鱼的精神都萎靡了许多，额头的白色鳞片更是光芒黯淡。 “你看起来是个人，灵识之火竟然这么强横！”小鲤鱼心有余悸，总结了一句，“简直跟凶兽一样。” 周舟没言语，在琢磨自己怎么用出的这团灵识之火。 小鲤鱼看了眼周舟，又朝着角落中躲着的那些鲤鱼看了阵，略有些失落地说着：“你要吃的话，就先吃了我吧，我不能看着哥哥姐姐被你吃掉。反正……我们锦鲤一族，本来就是被你们这些修士捕杀的命运。” “你会说话，我怎么能吃的下你。”周舟撇撇嘴，“算啦，今晚本道士就饿一次肚子，不吃你们了。” “真的吗？”小鲤鱼喜出望外，微微摆动着鱼尾，游到了周舟面前，“你真的不吃我们了？” “我说话当然算话，不过你要道歉，那不是鸟蛋。”周舟指着那边的白色巨蛋，很严肃地说着。 “那是什么？” “天使蛋！” “天使？那是什么？” “反正，以后你见到米凯尔自然就知道了！”周舟也懒得解释，扭头跑过去将天使蛋抱了过来，放在了水池旁边。 修道三年半，突然遭遇到一条会说话的鲤鱼精，他此时心中新奇的很，当然要‘稀罕’一会儿了。 …… 静室之中，恭极老人闭着的眼皮没有抬动，只是微微张口说了声： “善。” 第10章 和光同尘 周舟算是找到了洪荒之中第一个能陪他说话的玩伴，每日就在水池边修行，无聊了便和小鲤鱼聊天打趣。 “我听老鱼们说，妖和灵的修行方法都是血脉传承，巫是靠吃饭长身体就会不断增强力量，你们人族的修仙法门之类的，都是存在玉简中的呀。” 小鲤鱼在水中欢快的游着，稚嫩的嗓音落在周舟耳中。 她补充了句：“我还小，知道的不是很多；长大些应该就知道怎么修行了。” 血脉传承也是循序渐进的。 “那也比我知道的多很多了，”周舟笑着摇头，看着身旁的天使蛋，眉角略有些忧伤。 已经四年多了，天使妹子在蛋中还是没有动静。 问恭极老人，老爷爷说她正在慢慢地恢复法力，因为她原本的力量很庞大，所以这个过程必然有些缓慢。只是她什么时候能破蛋而出，却也没个准数。 “老爷爷，你不是会算卦吗？”周舟曾问。 “推算之道，乃是寻天道轨迹，但必须是天道所知之物，才可推算。”老人缓缓摇头，“你和她的来历，无人可算清，也无人可推算之后将发生何事。” “为什么？” “你们原本，就不属于这片天地。” 不属于……这里吗？ 周舟抬头看着蔚蓝天空中的云雾愣神，这里长年无雨，却草木清新。 “喂，小道士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努力修行！”小鲤鱼从水面探出来头来，小声训斥着。 “什么发呆，哥在领悟大道！”周舟纠正道，“都说几次了，喊我名字。” “可是你名字……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帅？欧巴？” “切，少见才多怪！”周舟哈哈大笑，满是舒爽，“连起来，多喊两声来听听。” “我才不要！” 小鲤鱼摆摆鱼尾，朝着一旁游去，“一猜就知道这不是你真名，肯定还是沾着本鱼便宜！” 周舟忍不住吐槽了句：“你一条鱼要不要这么聪明！” “切！本鱼天生灵慧根、伴有玉龙鳞，化龙之后肯定是龙族最美最聪明的玉龙一族！可以去海龙王那里直接做文吏的哦！”小鲤鱼得意地说着，末了又叹了口气，加了句：“当然，化龙有些困难啦。” 周舟想着看过的典故，如果地球上的神话传说都是真的，那……“鱼跃龙门不就变成龙了。” 小鲤鱼叹道：“哪有那么容易，每十年一次的龙门礼，从东海入黄河水道的有差不多万万只小鲤鱼，就算是修行有几千年道行、接近仙人境界的鲤鱼，也很难越过龙门呢。千年出一条就不错了。” “不要想太多，”周舟笑道，“有志者、事竟成，认准目标就往前冲，拼一拼才能搏个未来出路。” 小鲤鱼从水面露头，抬头看着水池边的这个少年，风吹过他的衣袍长发，阳光在他肩上留下了两串彩色的光晕。身旁的白色的巨蛋如同画布，他就是画中那一抹身影…… “嗯！我一定会化成玉龙的！” 周舟也开心的笑了，只是笑容不过转瞬，他就颓然一叹：“唉，什么时候哥才能突破灵识境。别等你化龙了，我还是灵识小道人。” “对哦，你灵识气息这么恐怖，为什么还不进道融境？”小鲤鱼也好奇地问着，额头的白鳞划过一道轻微的亮光，她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周舟连忙问着。 小鲤鱼兴冲冲地说着：“我传承里好像有说，天道至公、万物平衡，所以凡是越强的灵兽、妖兽、凶兽，想化形修成道躯就越困难，但他们只要化形度过天劫，就很强很强的，有的可以直接冲到仙人境界甚至更高！” “大姐，我是人啊！不是人妖啊！呸呸呸，什么人妖！” “人妖是什么？”小鲤鱼好奇地问着。 周舟：“变态之道的极致体现，小孩子家不要多问。” “哦。”小鲤鱼也有些纳闷：“那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能突破到道融呢？” “因为老爷爷没有传我往下修行的法门，非让我自己去悟啊。” 小鲤鱼头上顿时挂了几个问号，纳闷道：“你又不是什么大神通的大能，自己悟的出来吗？” 周舟嘴角一撇，刚想说句‘可不要小看我’，但一想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悟道成果，也只能耷拉着脑袋：“怎么能悟的出，我也只是个凡人。” 小鲤鱼鼓励道：“不要急嘛。我虽然没见过那老爷爷，但鱼的本能告诉我，他绝对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神通之辈。有他帮你，你说不定不用几个元会就能修成大罗呢，到时候天上地下任你逍遥，多好。” “竟还要你这条鱼来安慰我！”周舟洒然笑着，又问：“不过修成大罗很难吗？竟然需要元会来计算。金仙呢？修成金仙一般要花多少时间？” “不知道哦，不过我好像听谁说过，人族修士正常情况是一元会、一金仙，”小鲤鱼吐了几个泡泡。 哎？元会，好像是十二万……九千……年？ “不是吧，要枯坐这么久！不成自闭症，也会把自己逼疯的啊！” 周舟一阵抓狂，这个数字着实吓了他一跳。其实，若按部就班一步步修行、提升修为、增加寿元，修士心境自然也会有些变化，他担心的却也是小事。 “对呀，不然从远古洪荒到现在，那会有多少金仙！”小鲤鱼翻翻白眼，一副你头发很长见识很短的表情，朝着一旁游开了。 太笨，没共同语言。 元会、元会、元会。 周舟躺在那，心思乱如麻。过了一小会儿，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天使蛋，叹声说着： “你以后可要一直提醒我，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多少元、多少会的，都不要让我忘了修道的初心。” ‘嗯。’ 周舟精神一震，猛地坐起来，瞪着身旁的白色巨蛋。 一阵微风吹过，他瞪大的双眼被吹入了几个土粒。 “小鱼，你听到了没？” “什么呀？” “她，好像对我说话了。” “本鱼都懒得理你，你真是没救了！” 周舟却自顾自地笑了出来，虽然眼角因为进沙子而有些湿润。 …… 洪荒岁月如水，修真寻仙似梦。 自从有了小鲤鱼这个玩伴，周舟将修行的区域，放在了水池周围。 绿草成荫的山坡上，水池边的白色巨蛋安安静静地立着，蛋壳上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人经常擦拭。 简单束起长发，光着上身的少年展露着他健塑的线条，身周包裹着寸高的青色火焰，一朵朵半寸直径的莲花在他身周滚动、飘落。 他笔直地站在那，闭着眼，像是在悟着什么。 在悟什么？ 大概，就是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说里提过的那点，修道的办法。 “哈！”他一声暴喝，身周火焰暴涨，那在水池中无聊吹泡泡的小鲤鱼，被吓的从水面跳了起来。 周舟像模像样地摆了个造型，双手食指、中指并拢，低喝道：“天地无极！玄心正宗！” 没用？嗯，这早在意料之中。 那换个口诀：“急急如律令！” 没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气！化三清！” 噗的一声，周舟后窍喷出一口浊气…… “妈咪妈咪轰！” “天罡五雷！淬我魔躯！” “菠萝菠萝蜜！菠萝菠萝蜜，带我去啊带我去！我去……” 噗通一声，周舟直接趴在草地上，无聊地学着羊叫。 水池里的小鲤鱼则怅然叹了口气：“唉，笨道士，悟道都能悟疯。” “你才疯了！”周舟有气无力的嗓音，在嘴和草地之间挤了出来；他翻了个身，大字型地躺在那，吐出几叶绿草。 修道快五年了，身躯已经完整长成了少年时的模样，除了每天在水池边会被自己帅醒，灵识之火完全绽放能把小鲤鱼吓的半死，境界根本没有提升过。 悟道法自成，可，道在哪？ 周舟打了个哈欠，又想无聊的睡了，手臂枕着，在那想着自己印象中还有没有未曾试过的办法，好像电视里演的、小说里写的修行口诀，都不怎么有用啊。 心境渐渐恢复了悠闲，他叼着根草，躺在那，口中哼着脍炙人口的歌谣：“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小道士唱曲儿，也不难听嘛。”小鲤鱼笑嘻嘻地说着。 “这是我偶像的歌，当然好听了。道、道、道，到底什么是道？又怎么，才能感受的到。”周舟叹了口气，满脸的生无可恋。突然神色一动，“哎？突然想起，我上中学的时候，倒也背过一段古籍。” “什么古籍？”小鲤鱼随口问着。 “道德经咯，”周舟轻笑着，也没报什么希望，纯粹是想卖弄下自己的文化水平，朗声背出了他记忆中的那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周舟突然愣住了。 小鱼儿不明所以，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周舟，却见他径直坐了起来，抱元守一、双眼缓缓闭上，却是开始了打坐。 ‘最近很少见他入定了耶，是突然悟到了什么吗？’ 小鲤鱼心中想着，见周舟这模样，却也不敢出声打扰。 他不是真的领悟了什么，又像是悟到了什么……这种感觉，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周舟自己也说不清。 他在念刚才那一句道德经开篇的时候，灵台轻轻颤动，灵光连续闪动，心中多了几分明悟。他尚且不知这明悟是什么，但立刻盘腿入定，静坐去感受着、体悟着。 仿佛一个苍老而亘古久远的嗓音，分不清是男是女，在他耳旁缓声说着：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这是……道德经全篇！ 他忘记在哪看过，却随着灵光闪动，句句话语在心头流淌。 枯坐三日，周舟纹丝不动。 灵识后期五年的积累，天才地宝、灵谷灵物的酝酿，精纯天地元气的浸泡，还有恭极老人暗中相助，他此时已经在灵识境界，将身躯淬炼到了一个临界点。 道融，乃是凝聚道身的境界；道身，以作今后金丹存生之地。而金丹品质如何，也是决定于道躯品质、道的感悟，以及所修行法门、所用天材地宝的功效。 第三日傍晚，晚天火烧云滚滚，周舟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浊二气缠绕的太极图案，缓缓地旋转。 呼—— 风吹过，却不能吹散看似虚无飘渺的太极图案，只能将周舟的长发吹的轻动。 “呀？”小鲤鱼愣愣地看着，仿佛看到了令她痴迷、疑惑、又能沉浸心神的事物。 就连水池旁，何时出现的佝偻老人，小鲤鱼都不曾注意到。 阴阳道图？太清道？ “自悟太清道，如此资质……未曾想，竟将清静无为的老子扯了进来，你倒也会扯靠山。” 第11章 奔跑的Bra 背后那阴阳道图越发清晰，周舟进入悟道状态，心神沉浸在灵台，仔细感受着那些微微闪动的灵光。 老人思索了片刻，也盘腿而坐。 鱼的双眼本就侧生，老人的动作引起了小鲤鱼的注意。但当小鲤鱼看向恭极老人时，看到的只是一团朦朦的人影，根本看不真切。仔细感觉，那边也像是没人，只有一团烟雾。 恭极老人并不理会她，只是面对着周舟枯坐。 忍不住的，小鲤鱼再次看向了周舟背后的阴阳道图，那缓缓旋转的阴阳双鱼，像是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让她心神不自觉沉浸其中。 但不过片刻，小鲤鱼额头的白鳞隐隐作痛；她刚想轻呼一声‘好疼’，心中却一突，让这一声没能喊出来。 小鲤鱼有种悸动，若是自己突然出声惊扰到那个小道士，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弱弱地看了眼一旁那团晦暗的‘烟雾’，小鲤鱼慢慢地沉入了水面，也不敢再去看周舟和道图。 但她，却是周舟入道、恭极老人传法的唯二见证者——池中那几只鲤鱼未开灵智，鱼的记忆也不过转瞬而逝。 还有一见证，自然就是包裹着天使的白色巨蛋。 周舟就那么枯坐了一个月，不吃不喝、不醒不动，直到背后的阴阳道图凝若实质，缓缓地将周舟缠绕，一点点融入了周舟的身躯。 灵台之上，太极道图缓缓旋转，灵识之火的一朵朵青莲附在其上。 那青，越发混沌；那灵，更加凝实。 周舟从明悟中缓缓退出，感觉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却又像是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看着那灵台之上的太极道图，心中有些莫名的欣喜，但随之又有些疑惑。 ‘悟道法自成，那……法呢？’ 此时，恭极老人抬起左手，一道玉符从手心划过，落入了周舟的眉心之中。 老人那枯寂的嗓音，也在周舟灵台响起： “太清圣人，凭先天至宝太极图悟道，取天地阴阳变化。后得道祖赐离地焰火旗，主南控火；又得先天五方旗之控水旗，主北控水。水火暗合阴阳之道，老子故作控水、控火二诀，为门下弟子修行用，蕴含天地之理。” 周舟灵识化作的那一团团青莲停下旋转，安静地在那听着。 “水火本不生，太极自调和。老子昔日欠我一缘法，我今日便让他还上。周舟，我有离火诀全篇、控水诀全篇。太清门人，皆可修其一；然经我推演，双法并修，方可成就先天道基，只是日后修行之路，会比寻常修士更艰难。” 恭极老人话语顿了顿，给出了选项让周舟自己选：“或水、或火，或两者同修，三条修行路，你便自行选择吧。” 青莲微微颤动，周舟在思索。 水火不相容，太极自调和？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自己不过是想求个长生，水和火两法诀同时修，那岂不是很容易出事？ 万一不小心自爆了怎么办？ 或是看到了周舟内心的犹豫，恭极老人又出声道：“修长生易，护长生难；若无大毅力、大果断、大智慧，无量的劫数中，定会化作飞灰，你也难活到所来之地。” “这个……我是不是没得选？”周舟苦声说着。 老人沉默了片刻，“没得选。” 没得选让我选什么……周舟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说：“请您传水火两法！” “善，”恭极老人像是在轻笑，一蓝、一红两道微弱的光芒，注入了灵台的太极图之中。 老人嘱咐道：“借着你悟道时机，好生参悟这两篇法门，我于一旁为你守护。太清乃无为之道，最忌操之过急，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你要好生体悟。” 周舟的灵识青莲又一阵轻颤，渐渐没入了灵台中的太极图。 太极阴阳双鱼的鱼眼，各有一团蓝色的水、一团燃烧的红色火焰，一朵朵青莲依附其上，开始细细感受。 悟道一个月，修法也有十日之久。 这日，日出之前，天地阴阳二气互相纠缠。太阴星在西天未垂，太阳星于东边将升。 枯坐在那的周舟，突然仰头一声大喝，太极图再现，这次却是出现在他头顶，此时太极双鱼宛若活了过来，在那嬉戏翻转。 山坡各处刮起了微风，风力在渐渐增大，却是朝着周舟头顶的太极图汇合。 这风，其实是一股股天地元气，在朝着周舟的身体涌动。 周舟左手手心涌出一股火焰，右手手心冒出了一道清泉；两股气息泾渭分明，朝着周舟头顶的太极图而去。 太极图吸纳水火，双鱼缠绕的中心，出现了一股股灰蒙蒙的气息，注入了周舟的后背。周舟原本被灵识之火淬炼了五年的身躯，被这股气息笼罩、改造，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元现，身躯如同百川，真元、气息、灵识奔腾翻涌。 小鱼儿从水面冒了个头，刚好看见这一幕，震惊地鱼嘴都有点不能合上。 “水和火怎么能……唔！”她小嘴赶紧合上，弱弱地看了眼一旁老人坐的地方，却没看到那如同云雾的灰色影子。 那边，周舟突然大喝一声：“融！” 头顶太极图开始缓缓旋转向下，吸收着水火之力，反馈出那股精纯气息；又自周舟头顶开始，慢慢淬炼他的全身。 周舟那眉头皱了起来，咬牙忍着没喊出声。 老爷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凝练道躯会这么疼！ …… 洪荒之上有三十三天，大赤天太清境的小小道观中。 一白发白须的瘦老人缓缓睁眼，手指捏弄开始推算，眼中略有疑惑之色。坐下，一太极图隐隐出现，太极图运转之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不过片刻，这老人闭上双眼，面色无喜无怒、波澜不起。 “玄都，我有一事交你去做。” 侧旁静坐的那中年道人睁开双眼，恭敬地回着：“请老师吩咐。” “你去往中土界玄清山外等候，若遇一小道人，你便如此……” …… 中土世界、东胜神州边界之地。隐于群山之中的青山绝壁，恭极老人静坐的朽木宫殿。 少年道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和老人面对面而坐，身旁自然平放着那颗白色巨蛋。正所谓：蛋在人在，两不相离。 周舟手中不断捏着法诀，一股股隐晦的波动在他身周荡漾；不多时，这波动和他的气息，同时消失不见。 “咦？也没隐身呀？”周舟不明所以地问着。 老人道：“枯木诀只是隐你气息，并非遮掩你的身形；你现在灵识探查可到多远？肉眼所见又有多远？” 周舟回答者：“灵识十里，眼睛看的话好像没这么远。哦，我懂了，我一个道融境的道士都能查探这么远，那其他修士肯定能探查的更远！那老爷爷，有没有隐身的法诀？” “没有。你刚才心中所想，将自身变得透光、透亮，灵识境界的修道者都可一眼认出。”老人摇摇头。 周舟顿时满脸失望。 不能隐身？那女澡堂岂不是进不去了？ 铛的一声，老人一根手指敲在周舟额头，像是在敲锣般。周舟捂着脑袋只能泪流满面，差点又忘记，老人可以直接看他心中想什么…… 恭极老人也不训他，继续道：“我再传你保命第二法。” “为啥都是保命？” “你区区道融境，若是遇到金丹之上的修士，不保命还想如何？” “也对哦。”周舟赶紧坐正，枯木诀是他第一保命法，那……“第二法是什么？” 老人道：“观想变化之法。用枯木诀隐去自身气息，再变作寻常之物。” 变化？ 周舟咧嘴一笑：“老爷爷你要传我七十二变吗？” 恭极老人睁眼看他，教训道：“休要卖弄你得自后世的那些讯息，其中谬传者甚多；而且胡言乱语，容易给你平白招来劫难，且记住了！” “哦，我记下了。”周舟乖乖应着。 “你所说七十二变，乃阐教一功法神通，需肉身极强才可施展。我所传你观想之法，却是另一修行寻真之法，自灵识便可修行，名为《九天十地万物生生观想法》。” 周舟挠挠头，问道：“那会不会跟我这水火二诀犯冲啊？” 老人解释道：“这算是一门神通，并非修道法，也能助你体悟自然大道。” “嘿嘿，那我就谢谢老爷爷了！”周舟厚着脸皮说了句，总是受老人恩惠，这恩情越欠越大。 恭极老人开始传授周舟第二门保命的法门——观想变化。 观想之法刚入门，只能变化所想之物的具体形状，也只能变化成死物，比如石头、衣物。 若是修到高深之处，才可完全变化成观想之物，气息也会随之变化，不用再另外使用枯木诀。这时候能变化的，也可以是活物，比如孙悟空赖以成名的苍蝇、蚊子。 而据恭极老人所说，若是能将这观想法修到大成，甚至可以发挥变化之物的神通、能力。 先观、后想、再变化。 周舟牢记法诀，闭眼开始想着，枯木老人给他的学习任务，是变成一个简单的事物。 他低声喃喃着：“想象其形状、熟悉其脉络，灵识具象而出，以法诀御真元而凝之。” 双手并指捏弄了一阵，画出了某种玄奥的轨迹，融道境之后出现的真元涌动，随后边听‘蓬’的一声，他整个人在白烟中消失不见。 刚才所做的地方，出现了一颗和旁边天使蛋一模一样的巨蛋。 周舟的声音从蛋中传出：“哈哈哈，成了成了！我变成蛋了！” 恭极老人也露出了些轻笑，点点头，“悟性尚可。” “散！”周舟的身形再次盘坐在那，眼珠子一转，再次闭上双眼，开始调动体内流淌的真元。 想象其形状、熟悉其脉络…… 蓬！又是一阵白烟。 恭极老人低头看着周舟变化之物，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两个圆球对称的粉色布料，圆球之中有一圆环作为链接，两旁各有衣带。 “哈、哈哈！这是护胸的法宝啊！” 周舟笑不成声，口水流到了地板朽木上，笑岔气的节奏。 恭极老人眼中，这两个对称半圆的衣物上，冒出了一幕画面。 蓝天白云，沙滩上，这粉色衣物正束在一美丽的女孩身上，被女孩轻轻拨弄，她正低声抱怨‘好紧哦’。那衣物上，出现了周舟的小脸，正满脸的陶醉…… 周舟：“哈、哈哈、哈！” “混账！”恭极老人骂了声，随手捏了个法诀。 周舟顿时惊醒，在老人化出的那只大脚丫子踩下来之前，两个半圆接替翻转，两旁的衣带飘飘；他所变化之物，竟然直接奔跑了起来。 “哈哈哈！你踩不到、踩不到！” “吼吼！这才是，变化之道的真谛啊！” “呃……老爷爷我错了！你变成这大印干什么？救命啊！” 轰的一声，整个宫殿都是颤了两颤。 “记住，这便是……翻天大印！” 第12章 小道士初下山 …… “什么嘛，老爷爷竟然也会恼羞成怒，那明明就是脸红了。” 周舟躺在水池旁，浑身的淤青渐渐被体内的真元抚平，“嚯，无数元会的老处……嘶！你喷我做什么！” 小鲤鱼着急地喊着：“不要命啦你！怎么能非议那位大能前辈！这些大能可都是喜怒无常的，说不定就会把你咔嚓……”她两只小鱼鳍拍打着，突然鱼容失色，“完了完了！我也说错话了！” “没关系啦，老爷爷人很好的。” 周舟看着天空中的朵朵白云，舒服的‘嗯’了声，“不过听老爷爷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要离开？”小鲤鱼游到了水池边，有些紧张地问着：“为什么要离开？在这里修道不是挺好的嘛？外面很危险的，很少有这种平静祥和的福地。” “啊，是老爷爷安排的，”周舟叹了口气，眼底也有些期盼，“他说该教我的都教我了，接下来，我需要找个修道的门派安身立命，遮掩下身上的特异处，安心修行。” 特异之处？你有吗？ 除了能将水火融于一体这个有点吓鱼之外。 小鲤鱼心中暗自诽谤，小声问着：“你不是一直想报答他吗？为什么要离开这。” “等我修成金仙、大罗，那时候……才能为老爷爷去做些事。”周舟坐了起来，身上的淤青消除的七七八八。 他扯起了一旁的道袍给自己套上，面对着一旁的巨蛋，思前想后有些犹豫，但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将道袍上挂着的金色袋子拿了出来，低声说着：“米凯尔，接下来要委屈你了；总不能就这样带着你出去，我现在实力还不强，总归是没有能护住你的本领。” 周舟叹了口气，捏了个法诀，手中的金色袋子渐渐放大，随后将白色巨蛋小心地笼罩、收起，平放在了袋子底部。 这金色袋子，名为曲元袋，内部空间极大，而袋子本身的体积却可放大缩小。 曲元袋，算是一种‘制式’法宝；炼制并不困难，材料也不难寻，功用却十分丰富。修行有成者，自然有袖里乾坤、掌中世界这种收物擒人的神通；但普通修士，却也只能用这种法宝来储物。 曲元袋不仅能做储存之物，还能用来对敌，收人躯体、魂魄、法宝。 这是老人给周舟的唯一法宝，而且还是低阶法宝，普通修士想要获得也不会太困难。倒不是恭极老人小气，他却是不敢给周舟太强的宝物护身，免得被其他修士窥伺，招来杀身之祸。 周舟对着曲元袋柔声说着：“米凯尔，你要是在里面出来了，就碰碰袋子。我用灵识真元祭炼过，很快就能感觉到的。” 小鲤鱼轻哼道：“你说话她真的能听见？说不定，那蛋壳很厚、又有什么阵法结界，隔绝外面的声音呢。” “她能听到的！” 周舟将袋子郑重地系到了腰间，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了。“我去问问老爷爷什么时候动身，在这里一呆就是几年，还真有些想出去看看的冲动呐。” “你……哎！真是，这么心急做什么……” 小鲤鱼看着他跑开的身影，小声说了句什么，吹了几个泡泡飘在水面，慢慢沉了下去。 说走，周舟倒也迅速，本就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 自己这次，只是出去找个修道者聚集的门派继续修行，又不是日后无法再见面。 “老爷爷！我走啦！想我就传个信！我会常回来看你的啊——” 山脚，周舟跪在地上，刚朝着山上磕了几个头。他朝着青山高声喊着，声音被真元灌注，远远地传了上去，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里回荡着。 宫殿的之中，老人嘴角露出些轻笑，挥一挥衣袖，周舟的身影在山脚处消失不见。 感受着周围环境的突然变化，周舟也是稍微愣了下。 再细看，却见身周郁郁葱葱，脚边溪水潺潺，一切景色都和他脑海中的记忆相吻合。 恍然间有种荒谬的错觉，觉得在绝壁宫殿、青山之上的五六年时光，尽皆是虚幻般。只是手一提摸到了腰间的金色口袋，莫名松了口气，又站到了那溪水边照了下，心中大定。 溪水倒映中，一个眉清目秀、面若脂玉的清新少年，一条蓝色布条简单束起飘逸长发，映着身上的蓝色道袍。就是脚上一双草鞋略有些寒颤，但也多了几分乡野淳朴的气质。 蹲在溪边，捧起些许清水，喝了两口便感觉沁人心脾。 “奇怪，老爷爷为什么又把我送回到这？”周舟嘀咕了句。晃晃脑袋，想不通就不想，免得徒增烦恼。 哗的一声，水面突然射出一道水箭，朝着周舟的面门而来。这熟悉的招式，周舟张嘴喷出一口真元，将水箭在面前打散，却被溅了满脸的溪水。 “咯咯咯！”清脆的笑声从溪水中传来，一条欢快的小锦鲤从水中游了出来，鱼尾不断拍打出水花，砸的周舟满身湿漉漉的。 周舟不怒反喜，喊道：“你、你怎么也出来了？” “怎么？就许你出来，不许本鱼出来呀？”小鲤鱼傲娇一抬头，无聊地吐了两个泡泡，又叹了口气：“那么舒适的道场呢，就离本鱼远去了。” 周舟挠挠头，咧嘴一笑：“那你有什么打算？” “要你管。”小鱼在溪流里慢慢游着，“本鱼顺着这溪流可以找到大河，找到大河就能找到大江；找到大江大湖的，就可以找个灵脉小洞慢慢修炼。等实力足够了，就去龙门关碰碰运气。” “真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周舟笑道：“那我送你去找个洞府吧，反正我不急着去找什么师门。” “才不用你送！本鱼在水中怕什么？”她话音刚落，却小身躯僵硬了下，突然一声惊叫，“啊——救命！” 什么？周舟不明所以，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刺耳叫声： 喳—— 一只半米长的红色大鸟，突然从周舟身后的天空朝着溪水俯冲，一对利爪抓向了水中的锦鲤。 周舟勃然变色，身形猛地前冲，身周气息将道袍鼓荡。左拳之上，涌出了一股火红色的火焰，火舌窜起四尺高，朝着那红色大鸟席卷而去。 大鸟的鸟眼映着那涌来的火焰，却也无法闪躲；在它距离小溪水面还有三尺的高度，被这一股火焰砸在了身上，引燃了浑身羽毛，惨叫着朝着林中跌去。 周舟灵识催动，火焰突然一燃，刺耳的叫声戛然而止。 他这几年修行，可是没少在青山山坡上猎杀恭极老人抓来的灵物，也学了些战斗之法。这红色大鸟也就是普通飞禽，如何经受得起周舟这蕴含了真元、灵识的左拳之威。 “没事了。”一甩手，将火焰散去，体内的太极图缓缓运转，自动平衡着水火二力。 “喔……”小鲤鱼在水中露个头，叹气声都有点轻颤，“吓死鱼了。” “看，还是让我送你吧。”周舟头一仰，咧嘴笑着，“我可是堂堂道融境的修士！啊哈哈！哈哈哈！” 小鲤鱼哼了声：“真正的大修士，哪个会像你这样得意忘形……内个，本鱼觉得，我们现在该走了。” “要走的话，也要想好去哪吧，不然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洪荒乱转？”周舟笑了笑，却见小鲤鱼竟然朝着溪水下游急速游动，背影竟然有点仓皇。 她喊道：“快跑呀笨蛋！” “怎么了？” “看你后面！”小鲤鱼鱼尾奋力甩动着，顺着溪水的流向一阵疾驰。 后面？周舟听到了一声声拍打翅膀的响动，扭头一看，却见几十只红色大鸟在头顶盘旋，那一只只锐利的鸟爪带着些许寒光，看起来很不友善。 哼！区区一群禽类！他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七岁孩童！ “我说过，让你们走着瞧的……来吧！” 周舟战意高涨，右手手心托起一股清泉，左手手心燃烧着一颗火球，道袍无风自扬。 “救命啊——” 溪边却传来了小鲤鱼，那种痛彻心扉地呼喊。 心中一惊，周舟扭头看去，却见两只红色大鸟正朝着溪水下游追去。暗道一声‘跑什么跑’，只能转身迈步，朝着小鲤鱼急速追赶。 他这一动，背后的鸟群立刻冲了下来，追着周舟就是一阵乱抓乱啄。 “靠！欺负哥没学群攻技能！” “小道士快来！这里快出鱼命了！” “用你水箭喷它们啊！” “鱼宝宝怕！”小鲤鱼都带上了哭腔。 刚出山，一人一鱼就开始大战鸟群，溪边顿时热闹异常。 折腾了小半天，终于将鸟群赶走。周舟都有些气喘吁吁，身上道袍也是破破烂烂，飘逸的长发也披散着，发带不翼而飞。不远处的地上，还有十多只红色大鸟的‘焦尸’。 很明显，刚才的战斗相当‘激烈’。 周舟正坐在溪边，找了些枯柴、架起了拱火，把两只红色大鸟拔了羽毛，开始烧烤了起来。 肉香很快在林间弥漫。 周舟嘴上也没闲着，在那数落着躲在溪边石缝中的小鲤鱼：“你说你怕什么，它们都还没修行，你好歹也有个几年道行，一个水箭就能喷死一只！非搞得咱们这么狼狈。” “对不起嘛，”小鲤鱼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鸟本来就是我们鱼类的天敌，人家本能的就害怕呀。” “那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说，那边是很难得的道场？”周舟将烤肉在鼻子旁闻了下，漫不经心地问着。 小鲤鱼略带埋怨地说了句：“还不是想跟你多呆两天……” “嗯？”周舟眨眨眼，“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啊！没说什么……我是被老爷爷赶出来的！”小鲤鱼装作很苦恼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可是要去跃龙门，要做一条美丽的玉龙的！” “好，玉龙，你天敌的肉，你吃不吃？”周舟举着类似于鸡腿样的东西摆动着。 “我怎么能吃这种食物！”小鲤鱼从石缝中游了出来，“我吃水草的。” 周舟撇撇嘴，刚想将那‘鸟腿’送到嘴边，心间却念头一动。 “小鱼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什么人？”小鱼愣了下，又游回了那像是被流水冲出来的石缝。 周舟左手捏法诀，枯木诀用出，身周的灵识波动、真元波动随之消失不见，若是不用肉眼去看，根本无法注意到这边有个少年在吃着烤肉。 “没发现我？” 周舟眨眨眼，自己的灵识探查范围比这两人要远？那对方应该实力不如自己咯？ 灵识感应，那两道身影一追一逃，是从空中飞驰，刚好会从自己头顶路过，却是一直沿着溪流的方向。 抬头看了几次，终于看见有两个黑点，自远处天边而来，渐渐放大。前面的，是一个被紫色云雾包裹的人影，看不清身形具体如何。 不过……会飞的？ 那应该很厉害吧。 自己不过是个道融小修士，还是别去给自己惹麻烦。 低调求长生才是王道……更何况，还有‘一榜封女神’这种事关众生福利的大事等着自己去做！ 如此想着，周舟就低下了头，专心啃着鸟腿熟肉。 第13章 冤家路窄 飞来的修士，像是都没察觉到周舟的存在，前面逃的惶急、后面追的迫切。 但在周舟的灵识‘监视’中，这两‘物’飞的，比他全力奔跑还要慢些。 前面的那团紫雾，遮掩着里面的人影；而追兵则是一身黑衣打扮的束冠道人，距离紫雾约有三十丈远。这黑衣道人开口说话，因为用了术法，他那尖细的嗓音，远远地传到了周舟耳中： “呵，还想跑到何时？不过是区区一散修，可别不识抬举！” 这声音听着……和电视里演的那些太监竟然如此相像！ 洪荒万千修道派别中，也有流传类似于《东方宝典》的道法不成？ 虽然有些好奇，周舟却是依然低着头啃食，吃的津津有味，继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喂……”小鲤鱼在水边探头，小声问着：“两个修士打架耶，你不管吗？” “说不定是有什么仇怨，管这个做什么，”周舟小声嘟囔着，“去藏好！别被人看到，你可是大补之物啊。” 大补之物？ 吓的小鱼赶紧钻回了石缝。 紫色的烟雾‘飘’近，那黑衣道人也离得近了。周舟虽然没抬头看，但灵识将两人大概的方位和轮廓，都投影在了他灵台。 黑衣道人脚下踩着一道圆轮，圆轮‘吱吱’的转动，托着他追逐前面那道紫色云雾。 离近了才感觉出，这黑衣道人的气息、还有那圆轮…… 怎么有点熟悉？ 周舟心中正有些疑惑，意外偏生。 那团紫雾，就要从他身畔的溪流上方掠过；但后面那黑衣道人，好巧不巧的，竟在此时甩出了一道红色流光。流光径直没入了紫色云雾，里面立刻传出了一声痛哼。 “咳！妖道无耻！” 那云雾突然消散，在其中跌下了一道紫衫人影。这人影砸落在了周舟侧旁的溪水，溅起了些许水花，还打湿了周舟的草鞋。 这……还兴麻烦主动找上门来的？ 周舟有点无力吐槽，只能暗道一句晦气。 他挪了挪脚，继续嚼着细嫩的鸟肉，不着痕迹地朝着一旁别过身。虽然是背对溪水，但他灵识却放了出去；灵识查看中，跌落的身影曲线修长纤柔，应该是个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 女子……落水…… 一时没忍住，周舟还是微微扭头，用余光朝小溪中瞥了眼。 那紫衫女子趴伏在那，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肩上有有一把血红的匕首，像是在吞食她的血液，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趴伏在溪水中的娇躯不断轻颤；清澈的溪水，也融入了些许鲜血。 倒是……身材不错的样子。 不过这些，并不能成为周舟英雄救美的动力。他没跟其他修士交过手，也掂量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虽然感觉两人的实力，可能都不如自己。 但总归人家会飞的说。 女子在溪水中挣扎着，牵动了背部的伤口，口中发出一声：“嗯……” 明明是痛哼，怎么听起来如此之勾魂？ 咕嘟，周舟将口中的鸟肉咽了下去，继续啃着鸟肉，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那黑衣道人得意的笑声传来：“你再跑啊？哈哈哈！乖乖做我三日道侣，我采你一半元阴，自然会放你性命，哈哈哈！”黑衣道人就要驾着金轮落下，但突然发现了在那坐着的周舟，诧异地说了句：“竟然有人！” 周舟撇撇嘴，这家伙什么眼神。 不过这也证明了，枯木诀还是很有用的。 周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啃那只鸟腿，却像是对这一切没有察觉。 “你是何人？”黑衣道人落在几丈外，有些狐疑地看着周舟，在自己腰间的曲元袋中，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这就抄家伙了？ “啊，我路过的，你忙。”周舟也不回头，提着烤肉的树杈站起来，朝着林边走了两步。 小鲤鱼就在溪边藏着，他也没走太远，不过是用这个动作，表明下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暗中看了眼这黑衣道人，周舟对这幅面容，心中就有些厌烦。 很难从面容，就看出修士的道行和年龄。这黑衣道人的身形消瘦，几乎分不出哪里是脖颈和面部，偏偏却又长了一张大嘴。那双狭长的双眼挤成一条缝，时而闪烁出些许冷意。 就像一条……蛇？ 似曾相识呢怎么。 黑衣道人对着周舟拱拱手，大嘴张开，那猩红的舌头在嘴唇上滑动一圈。他朝周舟冷笑着：“还算你识时务。我乃是五莲山青莲峰弟子，这个散修偷了我们青莲峰的灵丹，我奉师命前来捉拿。你最好，不要管闲事。” 周舟笑眯眯地点点头，还做个请的手势，心中却是掀起了波澜。 五莲山！ 五莲山！ 娘希匹的！别以为哥修道五年，就忘了那什么五莲山的灰滕道人！那老蛇害得天使妹子动力炉焚毁，差点就香消玉殒！现在还只能在天使蛋里呆着！ 怪不得，这飞空驾驭的轮子，这气息，甚至这眼神……都是如此熟悉！ 周舟立刻有了判断，眼前这个黑衣道人，也是条蛇！ 根本就不是人！ 溪水中趴着，紫色罗衫已经湿了大半的受伤女子，在那恨声说着：“你这妖道胡说！我何曾偷你们的灵丹！我今日就算是自燃灵识，也绝对不会便宜了你！” “你敢！”黑衣妖道一听她要自尽，也顾不得对周舟忌惮，连忙朝着溪水冲去，想要先制住这女子再说。 “哎？五莲山的道友！”周舟突然喊着。 正要自燃灵识的女子、还有这黑衣妖道，同时停住了动作。那女子趴在溪水中，勉强看向这边，她好像浑身都无法移动。 周舟举着烤鸟向前走了两步，动作大大咧咧的，也没有表露出半点敌意。但这黑衣妖道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和这个他无法看透的少年，保持着两丈距离。 这和五年前的那日，灰滕道人不断试探的谨慎，大概都是出于蛇的本能。 黑衣妖道盯着周舟，问一声:“你想如何？” “我烤肉很不错的，这位道友你也尝尝吧？帮我品鉴下有什么不足！”周舟面带嬉笑，目光很真诚地看着这黑衣妖道，心底却也有些戒备。 当他猜出这蛇妖的身份，心中已经动了管闲事的念头。 ‘低调求长生’的原则，也要分情况。灰滕道人，是他周舟入洪荒以来唯一的敌人，更是有不死不休的仇怨，这黑色蛇妖不是老蛇的后代，也是门人弟子什么的，自然也归为了敌人的行列。 对付敌人，怎么能是管闲事？ 这明明就是办正事！ 躲在石缝中的小鲤鱼露头看着，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了周舟的意图，悄悄在石缝中准备。 周舟举着烤鸟肉再进半步；黑衣妖道谨慎地又退了一步，已经站到了溪水边。 “你站住！”黑衣妖道出声冷喝，狭长的双眼眯起，“找死不成？” “道友好凶啊，我不过是想请你吃个烤肉，你怎么能说这话！”周舟嬉笑一收，面带气愤，“今天你要不给我个交代，这传出去，还让人以为我八十一莲山大日峰的弟子是好欺负的！” 趁机，他又向前逼近了两步。 黑衣妖道这次没退，站在那冷冷一笑：“天下以莲命名的门派我都知道，何曾出过什么八十一莲山。我五莲山乃十二名门之一，门内高手无数，祖师乃五莲老祖！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管，就有资格管……你站住！” “好好，我站……小鱼动手！” 周舟突然一声大喝，暴起发难。他将手中树杈朝着黑衣道人扔了过去，迈开弓步、举起双手，直接扑向了这道人。 没法子，他又没有法宝御敌，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溪旁一处石缝中，朝着黑衣道人激射的三道水箭！ 黑衣妖道嘴角冷笑，似乎是早就料到如此；身上的黑色道袍光芒一闪，撑出了一道金色的薄膜，将他整个人瞬间包裹。他右手长剑一抬，剑身显露出一道符咒，通体变得血红。 蓄势待攻。 他这冷笑，像是在嘲讽周舟的不自量力。 而当周舟动手的时候，这蛇妖心中大定，认为周舟不过是个山野小子。 修士拼斗，还需要身形扑向前？跟那些凡人俗子一样拳脚相向？ 可笑！ 但，黑衣妖道冷笑瞬间凝固，侧旁传来了两声‘嗤嗤’的响动，身周的金色薄膜明暗不定。他面前，那已经冲到的少年身上，突然出现了剧烈的真元波动！ 周舟左手涌出一团火焰，右手冲出一股水流，左右开弓，朝着这黑衣道人直接拍了过去！ 一出手，周舟就用了全力！真元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走得，就是没有半点花哨的拼命路子！ 轰！ 火焰爆发、水流席卷，那黑衣道人身周的金色薄膜，像是个气泡，直接炸碎！水火二拳，几乎同时砸在黑衣妖道的胸口！ “啊！嘶！” 黑蛇道人被打飞，身形越过溪边，仰头惨叫着，惨叫到一半就变成了半声嘶吼，这嘶吼也是戛然而止。 周舟脚下不停，追着妖道被打飞的身影冲向前，右手涌出的水流结成一根链条，将黑衣妖道的双腿缠绕住。右手一拽，直接将黑衣蛇道拉到了溪水中，砸出大片水花。 他虽然领悟水火二力时日尚短，恭极老人也没教他拼斗用的法术，只能自己研究对敌的战术，这水链便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一门‘绝技’，效果也不错。 这黑衣蛇道落入水中的时候，却已经没了意识。 小鲤鱼不断用水箭攻击，周舟扑上去就是一顿老拳，左拳被火焰包裹，右拳被水流缠绕，一拳拳夯实了，朝着黑衣妖道头部一通乱砸。 周舟：“靠！就看他这张脸恶心！打平了再说！” 小鲤鱼：“吐、吐、吐！本鱼吐他浑身窟窿！” 直轰得，溪流断流、那黑衣妖道身体化作焦炭，空气中的难闻气味被微风吹散。 那受伤的紫衫女子面色发白，看着那边的情形，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又开始惴惴不安……“这位道、道友，他已经、已经死了。” “呼！”周舟这才停下手，跳到了溪水边上，看也不看那紫衫女子。 径直在曲元袋中抱出了天使蛋，小心地放在了溪边；本来杀气腾腾的他，目光和面部线条，很快变得柔和、平静。 听周舟轻声说着：“那条老蛇我还杀不了，杀了条小蛇算是给你出口气，等我修为够了，一定打上他们五莲山的山门。” 说完，他伸手抚了抚蛋壳，又想起了当日的痛苦和无力。 他曾问过老人有关灰滕道人的下场，恭极老人回答说，只是将那条蛇甩飞，应该重伤而没殒命。 这也是周舟日后修行的一大动力！ 周舟、小鲤鱼、甚至那女子都未曾注意到，黑衣妖道刚才手持的那把血色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 溪流中，一道血丝融在紫衫女子流出的鲜血中，被冲向了下游…… 第14章 芳名不曾问 右手涌出一股水流，缠住那焦炭般的蛇妖尸首，帅气地一挥手，直接将这尸体甩向了林间，免得污染溪流的生态环境。 周舟眨眨眼，突然追着那还没落地的尸首冲了出去，口中还喊着：“等会！打完怪忘记捡装备了！” 还是小鲤鱼心地善良。她游到那紫衫女子身旁转了两圈，吐出一道水箭将女子肩上的匕首打飞，又吹出两个彩色的泡泡，慢慢没入了紫衫女子的肩上伤口，那鲜血顿时停止流淌。 匕首上存有控人的禁制，匕首一飞，紫衫女子发出一声娇滴滴的痛哼，趴在那急促地喘息着，快速恢复真元。 她虚弱地说了句：“大恩不言谢，道友今日救了云烟一命，他日有所差遣，自不敢懈怠。” 小鱼欢快地游到她眼前，嘻嘻笑着：“不要这么客气嘛，本鱼也是第一次救人，而且我还没化形或者化龙，你不用称呼我道友的。” 听着这天真烂漫、略带童稚的话语声，紫衫女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笑，她趴伏在那，看了眼那边的周舟。见那少年道人坐在白色巨蛋旁，正抓着黑衣妖道曲元袋，不断研究着怎么将别人的曲元袋打开。 紫衫女子问小鲤鱼：“道友，那位是养你的主人吗？” 这种灵物，如何会出现在这山涧小溪之中？小鱼刚才又和那小道人一起御敌，紫衫女子会如此想，倒也是情理之中。 “呸呸，谁是他养的了！” 小鲤鱼怒气冲冲地回了句，鱼尾一甩，甩了女子满脸的溪水。但小鲤鱼也没什么心防，自顾自地哀叹着：“他本来是要吃我的，发现我会说话之后就不吃我了。他出来的时候，我也不知怎么了，就央求着，也跟着出来了。” 紫衫女子听着她的言语，虽然听不太懂，但她嘴角一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小鱼儿，便像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女般，看来是对那位少年心有牵挂呢。 “我去向这位道友致谢。”紫衫女子恢复了一些真元，轻吸了口气勉强站起来。她察觉上身的衣衫已经湿了前面，布料紧贴着肌肤，感受着那两道飘来的目光，脸蛋莫名一红。 她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一方普通的棉被，包裹住自己，从溪水中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周舟不由大失所望，这还没看几眼啊…… 这女的，容貌、身材都算是上上之姿，那张瓜子脸上柳叶弯眉、明眸大眼，神态因为伤痛而有些楚楚可怜，怪不得会被那蛇妖想强掳做道侣。 同时他也搞明白一件事：修道者之中，也是有采花贼的说。 紫衫女子裹着棉被走到溪边，有些卷曲的长发也湿漉漉的；她对着周舟盈盈一拜，轻声说着：“多谢道友出手搭救……这曲元袋需要用灵识再祭炼下的。” “咳！”周舟稍有些尴尬，“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在研究它的构造……不用谢我，我跟这条蛇也算有仇怨。” 说着，眉心涌出一朵拳头大小的青莲，直接将手中曲元袋包裹在了灵识火之中。曲元袋上冒出一道黑色的烟尘，袋子口随之缓缓打开。周舟将袋口朝下一阵晃动，里面掉出了一堆物件。 十多个寸长瓷瓶，应该是装药的，上面还贴着小签，写着些周舟勉强能认出来的小篆。 几瓶‘养元丹’，几瓶‘精元丹’，一瓶‘紫元丹’。还有一瓶没贴着签，晃动下似乎里面有水声，周舟好奇就要打开。 那紫衫女子提醒道：“道友小心，那是迷药，闻一下就会浑身无力的。我之前便是被这迷药伤了，方才被这卑鄙的妖道追杀。” 啵的一声，周舟已经将塞子拽开，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顿时感觉头沉眼困。灵台之中，太极图微微晃动，一朵朵青莲旋转，瞬间将周舟从困顿中唤了回来。 他双眼放光地看着这小瓶。 “好东西，好东西！”周舟哈哈笑着，将瓶子收到了自己的曲元袋，也没去管那紫衫女子异样的目光。 紫衫女子心中估计在想：这家伙，竟然不觉得那瓶紫元丹珍贵，倒是将迷药收了起来。 周舟依次打开了那几瓶丹药，在鼻尖闻了闻，心中就有了判断。养元丹是恢复真元、增加真元之用，像是把天地元气提纯，加在了这丹药之中。精元丹是提升血气，固本培元之用，可以用来治疗外伤，也可以增加修士少许气力。 随手将一瓶精元丹、一瓶养元丹扔了过去，紫衫女子伸手去接，棉被顿时脱落，露出了衣衫紧贴的左肩。 这肩虽然美，但也美的很有局限性嘛，还以为能……周舟心中稍有点失望。 紫衫女子也随之将肩膀遮掩，又对着周舟盈盈拜谢：“多谢道友赐药。” 周舟打开了紫元丹的药瓶闻了闻，纳闷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怎么只有一颗？” “这紫元丹十分珍贵，乃是那些大派的仙人祖师们炼制，可以相助修士提升悟道境界的。”紫衫女子轻笑着解释着，她已经看出这少年道人，好像在常识方面有点缺陷。 “提升悟道境界？仙人炼制的仙丹？”周舟一瞪眼，随即就问道：“这有什么副作用吗？” 紫衫女子道：“一次提升之后，境界难有寸进，且只能是灵识、道融境的修士能用。” “那这不是毒药吗？”周舟皱眉，将手中的紫元丹放下。 “虽是毒药，若是道融圆满的修士用了，很大可能可以借助药力凝结金丹……”紫衫女子叹道，“不管金丹资质如何，都是可以延寿八百，资质普通的修士都挤破脑袋也要寻它。” “你想要？那送你了。”周舟将紫元丹扔了出去，看也不多看，又在曲元袋中搜寻着。 这袋子，还不如自己的那个，里面竟然只有内外两个空间。除了将那黑衣妖道飞行用的圆轮拽出来，周舟也就拿出了一些符咒、一个浮尘。 紫衫女子拿着那瓶紫元丹，愣愣地在那站着；她看着少年道人那认真研究金轮的模样，目光有些茫然和呆滞。 小鲤鱼：“咦？这是什么？” “应该是飞行用的法宝吧，”周舟有样学样，灵识之火放出，将金轮直接包裹，里面又有一道黑灰飞出，融入了空气中。 紫衫女子轻轻擦拭了下眼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对着周舟笑道：“道友，这可不是法宝，就算是五莲山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将法宝赐给道融境的修士的，更别说还是这妖道了。这是法器。” “法器？没事，能飞哥也不嫌弃！” 周舟哈哈笑着，将金轮祭起，小心地站了上去，真元注入，这两尺直径、只能容一人踏着的金轮发出‘嗤嗤’的摩擦声，托着他缓缓飘了起来。 “哈哈哈！天使妹子快看！我也能飞了！” 不过飞的速度，还不如他跑的快。 稀罕了一阵，周舟将那些瓶瓶罐罐和金轮收了起来，将那曲元袋扔到溪水中，让它随波逐流，算是消灭物证。 紫衫女子一直有些欲言又止，但见周舟并不怎么理她，只是对着小鲤鱼和那颗白色巨蛋说话，眼中也是稍有些黯然。 “美女、咳，道友，”周舟转个身，像模像样地朝着紫衫女子拱拱手，笑道：“以后行走多注意些，你长得这花容月貌的，别总被这种妖人惦记。” “我们这些资质低下、大门派瞧不上的散修，也总是被这些大派弟子欺辱的命。”紫衫女子泫然欲泣，那模样看得人我见犹怜。 散修……就是没有门派的修士？那自己现在也算是吧。 “修道这么不开心，那还修什么道，不如找个富贵人家享享富贵。”周舟咧嘴笑着，“若是一心求长生果，何必惧怕这修道路的难和困。好了，我跟小鲤鱼还要去找洞府，告辞了。” 说着，他托起天使蛋，喊上小鱼、沿着小溪，朝着下游漫步而去。 徒留紫衫女子站在那，愣了半天，直到一人一鱼一蛋，走远…… ‘若是一心求长生果，何必惧怕这修道路的难和困。’ 她站在那，灵台刹那一片空明，体内原本有些枯竭的真元竟然在身体各处泉涌了出来，那困了她许久的境界难关，竟在这时直接突破，到了道融后期。 豁然转身，视线中，却已经没了那少年道人的身影，紫衫女子怅然若失般。 抓着手中的三个瓷瓶，紫衫女子取出了一个圆盘、架起了那团烟云，朝着溪流上游、也就是她来时的方向慢慢飞去。 这林间，多了一具焦尸；这溪边，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安宁，也只留下了紫衫女子幽幽一叹： “紫云烟呀紫云烟，他却是，连你姓名都未曾问过。” …… 溪水潺潺流着，抚过溪底光滑的卵石。它们顺流而下，很快就见着了那条锦鲤，还有那托着白色巨蛋的奇怪少年。 小鲤鱼纳闷地问着：“刚才那个女修士不是挺好看的，你救了她，怎么不要求她做你的侍从呀？” “我一个小修士，要侍从做什么？”周舟反问了句，杀了个和自己有仇怨的蛇妖，还收了这么多战利品，心情大为舒畅。 “可以伺候你呀，”小鲤鱼嘻嘻笑着，心情也不错，她哼道：“本鱼可都看到了哦，你趁着人不注意，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呢！不然，人女修士干嘛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我去，直勾勾这个词能不能换掉！我这是欣赏！纯艺术角度的欣赏！” 周舟颇为气愤地喊着，看了眼白色巨蛋，稍有些心虚地补充了句：“嗯，她的长相、身材，比起天使妹子差远了！” “本鱼才不信天使有这么漂亮！”小鲤鱼看着那和周舟一直形影不离的巨蛋，哼道：“她躲在蛋里不出来，随你怎么说都是了。” 周舟哼道：“那找个有纸笔的地方，我给你画出天使妹子的模样，不美哭你！” 他看着天空，喃喃着：“啊，我之前还想是不是拿她作为我‘女神榜’的第一个上榜嘉宾，后来想想，我这女神榜的起点，应该再高些才对。” “喂！不是说好的！本鱼要做女神榜的第一个！” “你？等你化形再说吧。” “臭道士！本鱼现在难道就不好看嘛？” 周舟：“好看是好看，毕竟美是跨越物种的。可你是条鱼啊，繁殖还是在水里产卵，这又不能跨越物种……哎，咱有话好好说，你召这么多水箭出来做什么！” “吐！吐！吐吐吐吐！” “哈哈哈！” 少年道人和小鲤鱼笑闹着，举着巨蛋在溪边欢腾跳跃，任由那一道道没什么威力的水箭，打湿他长发和衣袍…… 第15章 羞怒的小鲤鱼 一滴水，如何能汇成江河湖海？ 流动，靠着千百滴水互相依偎的流动。由少聚多，便能在广阔的大地上、日光清澈的映照中，化作大地上波光粼粼的衣带。 从小溪，流淌到河流湖泊，汇聚到大江大河，汇入无边无际的海洋。蒸发、升腾、或是沾附在某处活动的鸟兽，在这片自然大地上游荡和冒险。 比如，周舟和小鲤鱼所在的这条溪流，和两三条小溪汇合之后，便交汇出一条小河。 下游的河边某处，站着一个双眼红肿、面容美丽的宫装少女。 她看着慢慢流淌的河水静静站着，口中反复念着：“不过镜花水月……都是假的吗、假的吗……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些许东西闯入了她的视线。在河面飘来的一个满是灰黑色的口曲元袋，半面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这少女从愣神的状态恢复了过来，右手前伸，一道红线飞出，将那曲元袋拽了出来。拿到手中一看，曲元袋的角落中写了两个字：五莲。 “有人在上游争斗？”少女好奇地问着，在曲元袋上，她感觉到了一股水、火元气的波动。 她叹了口气：“虽然师父总是告诫不要随意插手修士的争斗，免得卷入是非因果，平白害了性命……但现在，反正我也不想活啦……若是有什么厉害修士，便让他一下杀了我吧。” 如此嘀咕着，少女眉目间有着些化不开的忧愁，让本就花容月貌的她，多了几分惹人怜惜。 宫装少女将手中的曲元袋扔到了河边，朝着河岸上游走去。 她没注意的是，身后的林中，两道灰影远远地跟在后面；那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的身影。 …… “嗨——爸，妈！你们还好吗——” 身穿道袍的少年，光脚站在把溪流断开的小瀑布顶端，朝着眼前广阔的天地喊叫着，声音渐渐的随风飘荡。那曲元袋挂在了腰间，轻轻摆动着。 清风抚过那郁郁葱葱的竹林，簌簌声、哗哗声，还有溪水落入下方的流动声，构成了这一曲柔和的曲乐。 周舟心情大为舒畅，张开手臂感受着水汽的清新，感觉体内的元气和周围的元气在交融、雀跃，境界竟然有小幅度的上升。但他嘴里喃喃的话，却跟这份意境和这份环境没什么相关。 “呃，难道发现新地图，还有经验值奖励？哈哈哈。” 自己说着也有点哑然失笑，修仙寻道又不是打怪升级的游戏。不过……“还是怀念宅在家看漫画打游戏的欢乐时光啊，虽然修仙什么的也不错，也经常能让自己感觉爽爽的。” 但他心境沉浸在这些许舒爽之中，浑身每个毛孔都在缓慢舒张，天地元气轻柔地洗过他的全身，鼻尖发出两声舒服的轻哼，站在那，心神自然放空。 灵台，太极图懒洋洋的转着，泉眼和火苗在双鱼的眼珠位置，还是那般的泾渭分明，但却在太极图中慢慢交融。 这简单又和谐的画面，似乎蕴含了很多道和理，周舟今后悟道的过程，便是参悟其中奥妙的过程。 周舟心中慢慢思索着：悟道修法，修道法门，乃是贤能圣人之流所创造，教导弟子如何去悟道…… 但先天道显而生的那些大能，又是如何悟道？ 参悟己身、道法自然？ ‘由法入道’始终不如‘由道衍法’啊，感觉两者档次上就差了很多。 周舟倒也知道，那些由道衍法的大能大神通之辈，都是在无数的洪荒岁月中慢慢体悟。自己一个凡人，这才修道几年，虽然没能走上由道衍法的道路，但太极道图什么的，好歹算是自己通过道德经领悟的嘛。 虽然，还是老人传授的‘控水’和‘控火’双诀…… “这样也不错，比不能修仙强多了。”他嘴角露出些笑容，张开的双臂收了回来，慢慢伸了个懒腰。扭头朝着背后溪流正中的石头喊了句：“小鱼你磨蹭什么！下去了！” 一条小鲤鱼从石头后面露头出来，苦兮兮地喊着：“我怕……” “怕什么？”周舟笑着说了句。 “怕……怕高呀。” “这有什么好怕的，才十多米啊，你好歹也算是个小鲤鱼精嘛，”周舟哈哈大笑，“我去下面等你咯！”说着，在这小瀑布的顶端纵身一跃，手臂张开，直接扑向了瀑布下面的水池。 “喔——”这是某少年兴奋的嚎叫。 啪！像是把一块猪肉摔在砧板上的声响。 小鱼心中一惊，游动着凑到了悬崖边，凑过去看了眼。却见周舟四肢张开，大字形趴在了水潭中，水潭的池水不过半寸深，在那一动不动。 “你、你没事吧！”小鱼忧心忡忡地问着，鱼尾轻轻摇动，抗拒着水流的轻微推力。她着急地喊着：“小道士！你不要吓鱼呀！你怎么样了？快说句话！” 突然，她看到了下面水潭中，有一丝殷红从周舟的脑后蔓延而出，当下鱼容失色，鱼尾摆动，却是直接从水流中冲了出去。 “小道士！” 但当她情急之下冲出水流，也就冲出了瀑布的范围，身影朝着下方开始跌落的时候，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会摔死的！ 一声尖叫在水潭上方飘荡，小鱼的身影急速落下，像是划过了一道浅浅的彩虹。 只是这叫声戛然而止，一道喷泉从下方的水池中涌出来，将小鲤鱼轻柔地托住。这水流化作了一双手掌的模样，轻轻捧着她，慢慢放到了水潭中。 小鱼稍微镇定下精神，朝着周舟连忙游去，看着那水中散开的鲜血殷红，着急地喊着：“你怎么样了！” “没事……” 周舟翻了个身，躺在水池中，任由身上的衣衫湿透，伸手捂住了鼻子，整个人满是颓然。 小鲤鱼长长的吐了口气，虽然水潭的水面只是刚漫过她的身躯，但还是不影响她呼吸和的移动的。“没事那你趴在这里干嘛！” “在感慨啊。” “感慨什么？”小鱼不解。 “这么跳下来好没面子……”周舟捂着鼻孔，一阵黯然神伤。 小鲤鱼一扭头，决定远离修士、真爱鱼生，哼了声：“臭小道士！整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害本鱼白白担惊受怕。” “哦，对了！天使蛋！可别摔坏了！” 周舟赶紧坐起来打开曲元袋看了眼，见里面躺着的巨蛋安然无恙，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看着水流量并不大的小瀑布，眨眨眼，嘴角露出了迷之微笑。 和天使妹子一起冲澡共浴什么的，好有爱的说…… 片刻之后，脱了道袍的少年在那小瀑布之下洗洗搓搓，还不时擦拭着身旁立着的那颗天使蛋。 “好久没冲澡，舒坦！” 小鱼躲在水潭边缘的一颗石头之下，娇声骂着：“臭道士！你能不能穿上衣服！这光天化日的若是让人看见……不要脸！” “荒山野岭的哪里会有人？”周舟不以为然地说着。 其实，每天用灵识之火淬身，天地元气冲洗，再有常年被灵谷、灵物蕴养，他身上根本没什么污尘。他享受的，只是这久违的冲澡。 小鱼骂道：“那你也不能、不能当着本鱼的面就直接脱了衣服呀！真是的，本鱼再怎么说也是条……雌的修道者……哼！都说你们人族有圣贤教化，虽然奸诈自私，但还都是有礼教的！你怎么能这样！” 这鱼竟然还会讲道理，还扯到了圣贤教化什么的，哥不就比平时修行的时候，少穿了一条裤子！ 周舟撇撇嘴，哼道：“说的就跟，你整天在我面前穿着衣服一样！” “你！你！你！” 小鲤鱼从石头之后游了出来，探出水面瞪着周舟。‘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鱼嘴鼓鼓着，便像是一个可爱的女孩，生气时候的噘嘴。小鲤鱼虽然还不能有太多实际的表情，但她的情绪，此时清晰传达出了羞和怒。 明显的，前者占了大部分。 “哼！”她转身，朝着水潭溪流的出口游去，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臭道士！坏道士！小道士！再也不理你了！” “我就说个事实嘛，至于这么小气，还不理我了。” 周舟轻笑了两声，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没露点，那珍藏了多年的四角裤明明在的啊。再说，天使妹子就在自己身边，他又不是暴露狂。 小鱼孩子气，他也没太过在意，伸手开始轻柔地擦拭着天使蛋，不断小声说着： “咱们这算不算共浴了？哈哈哈，开个玩笑，你把自己关在蛋里面的时候还是穿着战甲的不是。我可没占你便宜啊，只是感觉你好久没洗澡了，肯定也不痛快吧。” 他哼着，也就还能记住简单旋律的歌谣，开始上下忙碌了起来。天使蛋立着有两米多高，他也只能擦拭天使蛋的大半区域。 “好了！”忙活半天，看着上下散发着一种金属透亮光泽的天使蛋，周舟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赶路的时候，又要委屈你呆在曲元袋里啦。不过你放心，我会早点变成强大的修士，那样，就能带你到处逛了！” “不过你从蛋里出来，应该就是带我逛吧，你战斗力那么强！也不知道，等我修成金丹元神或者仙人，能不能跟你相比。不能比，哥可是会自卑的啊。” 将天使蛋小心地放入曲元袋的最深处，跳到一旁，也不捏法诀、没什么动作，肌肤、头发上的水渍缓缓飘离发丝，在他身周造了一片小小的白雾。 换衣服什么的，当然要遮掩下了。 “小鱼！继续赶路喽！”周舟招呼了声，目光看向这小小水潭，还有水潭出口的溪流。清澈的溪水一目了然，没小鲤鱼的影子。 哦对，她好像生气自己先游过去了。 蹭蹭鼻尖，就这么披散这头发、踢踏着草鞋，沿着小溪朝着下游走去。心中一动，灵识融入溪水中，沿着河道铺展开，朝着下游飘了下去。 他灵识之火，比同等阶的寻常修道者都要强大些，若是直接铺展，能够展开十里方圆的范围，这已经相当惊人。而此时，借着溪水之中的水元，又有控水诀运转，他灵识直接‘游’过了三十多里的范围。 “诶？鱼呢？”周舟不由一愣。 这么会儿功夫，她不可能游这么远，最多也就游出几百米、一两里水路吧？她修为很浅，又没有加速游动的法术，肯定就在…… “坏了！别是被什么鸟给抓走了！” 周舟一拍大腿，在溪水边、竹林旁发足奔跑，朝着下游急忙追了出去。 这小鱼，自己没事跑个什么！ 第16章 小鱼遭难 宫装少女跪在河边，捧着一个琉璃瓶。 这瓶子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里面那游动的小鲤鱼，身子被缩小了十多倍，变得只有一寸多长，也不会太憋闷。她在琉璃瓶中来回游动，不断撞着两侧的琉璃壁。 周舟的灵识扫过时，只是看到有个人影跪在河边，却没发现她手中捧着的琉璃瓶…… 宫装少女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此时笑成了月牙弯。 她把琉璃瓶举到面前，轻声说着：“唔，你是锦鲤修成的精怪？再说句话来听听，我还是第一次见鲤鱼精呢。” 声音好似百灵鸟的轻啼，轻柔而低婉；开口说话自然要张开她那粉色的浅唇，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皓齿。 小鲤鱼气恼的声音自琉璃瓶中传出：“快放我出去！” “我为什么要放你？”少女眨眨眼，“你是灵物，被我抓到了，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呀。” “可恶！本鱼有人了！”小鱼气呼呼地骂着。 “有人了？你有主人了吗？”宫装少女歪着头思索了下，又笑道：“若是有主的灵物，我抢你却也不对。那你主人在哪？我把你交还给他。说不定，他会给我什么宝物哩。” 小鲤鱼哼道：“就他？宝物？还是算了吧，他穷的浑身上下就剩下一颗蛋了。” 宫装少女脸蛋一红，啐声道：“你这只小鲤鱼化形应该也是女子，怎么这般口无遮拦！” 小鲤鱼不明所以，哼道：“本来就是！他就在河流上游，你把我放下去，我自己游回去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还要去拿你换宝物。”少女笑容略带狡黠。葱白手指抹了抹眼角，那红肿被元气抚化，渐渐消退，恢复了如白玉般细腻光洁。 宫装少女又笑道：“说不定，我去央求你主人，他会把你送我呢。” 小鲤鱼气鼓鼓地游到琉璃瓶对面，丢出一句：“他才不会！” 遇到这条小鱼，少女心情很是舒畅，完全不像刚才还寻死觅活的模样。她捧着琉璃瓶就要站起来，但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她的脖颈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刀刃紧贴着她白皙的肌肤。 微风吹过，她的一缕长发落在地上，却是被那刀刃上的冷锋蹭到。 这刀很锋锐，执刀的身影站在她背后，是个身穿着一身黑衣劲装的高瘦蒙面人。他的声音，和他的刀锋一样冷硬：“说出灵根下落，留你一命。” 宫装少女的嘴角露出些笑容，就算是冷笑，也是明媚动人的。“终于忍不住，要直接动手了吗？” 蒙面人冷声说着：“你只是刚入道融境，我是道融后期圆满；就算你法器再多，也逃不掉。” “我没想逃，你要杀，杀就是了。” 宫装少女叹了口气，她身体前倾，丝毫不怕那刀锋蹭破她细嫩的脖颈。她将琉璃杯放到河边，轻轻一倒，小鲤鱼化作一道红光冲入小河，快速朝着河对岸游着。 游到河水中央，小鱼扭头看着，目光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 宫装少女将那把长刀、身后的蒙面杀手视若无物，对小鲤鱼轻笑着摆手：“快去找你主人吧，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小鲤鱼也不说话，潜入河水中就朝上游游动。但她还没游过两尺，就突然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发出一声‘哎哟’的痛哼。 以宫装少女为圆心，周围三丈的范围内，一个透明的圆钟倒扣，上面一道道符咒流转。河流也被罩了一片半圆的区域，流水绕路。 小鲤鱼不断朝着圆钟的钟壁撞着，让这透明的圆钟不断显形。 宫装少女看了眼小鲤鱼，轻声叹着：“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对付我这么一个修为弱小的弱女子，连六品法器离人钟都用上了。” 蒙面男人喝道：“快说出灵根下落！” “我不会说的，你还是杀了我吧，”少女低声叹着，“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是不能交给你们的。” 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恍若将自己性命也看做寻常之物，目光平静而有些留恋。 刀锋，反而离着她的脖颈稍微远了一丝。 宫装少女：“怎么？不敢杀吗？还是让驱使着离人钟的那人出来吧。我若是对你说了，你恐怕也有杀身之祸。” 那刀锋，再次离着她的脖颈更远了些。 三言两语，便让这蒙面男人心中有了顾忌，这少女的言语倒也厉害。 蒙面人话音变柔，又道：“你又何苦如此，若是之前答应我们公子做他道侣，也省得现在刀剑相向。” “让你们公子人财两得吗？就凭他？一个金玉其外的酒囊饭袋罢了。” 宫装少女嘴角的笑容略带讥讽，她跪坐在那，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垂到腰际的长发，“等我梳个好看的头饰，你就动手吧。” 那蒙面人朝着侧旁的树林看了眼，目光也是有些迟疑，少了几分冰冷。 面对这少女的一心寻死，蒙面人却是没了办法。 河水中，小鲤鱼撞了那透明罩子半天，脑袋晕晕乎乎的，也一直听着这边的对话。 知道自己逃走无望，小鱼也就转过来，气呼呼地看着河岸上的那两人，对那少女数落着：“他们要什么你给他们就是了，可别把本鱼也连累了！” 宫装少女脸蛋略有些委屈，叹声道：“可是，那事物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平白他们天大的好处，我却是极为不愿的。若是连累了你，那黄泉路上，我再向你赔不是。” 小鲤鱼翻翻白眼，“什么宝物比命还重要！” 少女轻笑道：“你不懂的，这不是因为宝物。” “那是因为什么？” 少女想了想，低声道：“尊严吧。” 小鲤鱼果然不懂。 蒙面男人瞪了小鱼一眼；小鲤鱼被吓得河中心游着，又撞在了那圆钟罩子上。 ‘糟了糟了，人族修士在杀人夺宝，不会也要杀鱼灭口吧？’ 吓的小鱼泫然欲泣。 小鱼却不知，当她从琉璃瓶中被放出来的瞬间，河水中飘荡的那丝灵识，已经将圆罩中的情形，反馈到了周舟脑海。 河边，周舟正发足狂奔，草鞋都被甩丢了一只。 枯木诀流转，他的气息隐而不现，身影也有河边的树丛遮掩。等闯入对方灵识戒备的范围，却没引起，或站、或跪、或是潜藏之人的半点注意。 几百米外的河岸边，那圆钟罩住的三丈区域。 蒙面男人却将长刀慢慢收了回来，左手伸出，五指摁在了宫装少女的头顶。 “不要逼我搜你魂魄！” “能搜便搜，何必吓我。”少女轻笑着说着。 “你！”蒙面人瞪着眼，左手离开了少女的额头，恨恨地攥起手掌。 他若是真懂搜魂的法术，又怎么会跟这个少女废话这么久，不过是诈她。 少女那轻笑、那平淡的话语声，完全就是对这蒙面人的羞辱；也让这男人怒火中烧，没了刚露面时的那种冷静。 蒙面人看了眼河中，抬手就将手中的长刀朝着河水中扔了出去，掐着法诀，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我先杀了这条鲤鱼！” 小鲤鱼见那刀锋朝自己袭来，失声叫着：“救命！” 少女突然伸手，白嫩的手掌探出，抓住了长刀的刀刃。刀刃割破了她的手心，指间滴出了一些鲜血。 “灵物修行不易，何必为难她？” “哦？”这蒙面男人面带冷笑，右手五指一张，这长刀落回他手心。“看来，你和这条鲤鱼挺有感情的嘛。给我出来！” 他用了个摄物的法诀，水中的小鲤鱼奋力挣扎着，却不受控制般冲出水面，悬浮在了河面几米。 蒙面男人左手出现一张黄纸符咒，他手指一甩，符咒化作一团橘黄色的火焰，直接卷向了鲤鱼。 少女虽然有心抵挡，但却没这份本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鲤鱼被火焰包裹。那火焰离着小鱼的鱼身还有半寸，没真的烧上去。 小鲤鱼在空气中无法呼吸，又被火焰炙烤，鱼嘴和鱼鳃张开，已经有些窒息。 蒙面男人自以为占了上风，冷笑道：“快说出灵根下落，不然，我在你面前，活活烧死这条鲤鱼！” 宫装少女闭上双眼，眼角划过一滴眼泪，她低声说着：“对不起，却是真的连累你了，小鲤鱼。” 小鲤鱼发出几声痛哼，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她额头的白色鳞片没有什么反应；上次，周舟用的是灵识之火，而这次的火焰却是真的，白鳞也无法阻挡。 “你说不说！”蒙面男人骂道。 宫装少女闭眼不语。 “那这条鱼，就先……死吧！” 蒙面男左手一甩，包裹着鲤鱼的火焰一涨，朝着里面的小鱼倒卷而去。 火舌吞吐，小鲤鱼立刻被火焰包裹！ 便在此时，一声暴喝从侧旁传来：“给我住手！” 蒙面男、跪坐的宫装少女同时扭头看去，盯着十丈之外狂奔而来的少年身影。 这少年何时出现的？为什么灵识没有感应？ 转眼间，周舟已经冲到了五丈之外。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双眼紧盯着河面之上的火焰，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同时，他也发现了一直在阻隔他用灵识施法的圆罩。离着圆罩还有一丈，左手攥拳朝前方轰去，脚下的步伐根本不停。 一团火焰在周舟身前爆发，化作一条火龙、又凝成一只拳头，夹杂着他暴怒的情绪、暴走的灵识，朝着那拦路的圆罩凶猛轰击。 轰！ 圆罩剧烈震颤，那火焰却被勉强阻隔，贴着钟壁四散炸裂、化作了一道火墙。 蒙面男人眼皮狂跳，就算有离人钟格挡，他也能感觉出这火焰之拳的力量。 好强的元力！ 但火焰正中出现了一个气旋，一颗拳头出现，重重地轰在了圆罩之上，砸的圆罩剧烈晃动。 那一身道袍、披头散发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了钟壁之外，目光死死盯着正在燃烧的小鱼！ 少年瞠目欲裂，咬牙咆哮：“给我碎！” 体内真元不要命的朝着左拳喷涌，太极图加速旋转，又一团火焰紧贴着他左拳的拳锋爆发。 咔、咔…… 那倒扣圆钟的透明钟壁上，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一道道裂缝，看得那蒙面人、那少女满是震惊。 乒！ 壁障炸裂！ 那火焰喷发，朝着圆罩内部席卷而去，似乎要将一切烧尽！ 林中也传来一声痛哼。 宫装少女身上的衣裙绽放出一道绿色的光芒，化作光罩，抵挡着侵袭而来的火焰。那蒙面男人急忙掐起法诀，一道火焰罩子包裹着他全身，也将涌来的火焰勉强挡下。 但周舟根本没理他们！ 河面上，突然卷起了一股水流，将浑身被火焰包裹的小鱼罩住，扑灭了她身上的那团火焰。而周舟的身影，冲开爆裂开的火焰，扑到了河水中，伸手接住了落下小鲤鱼。 “小鱼！” 周舟失声喊着，满是急迫。 捧着一半鱼鳞已经焦黑、气机若有若无的小鲤鱼，右手不断涌出一股股水流，抚平她身上的烧痕。周舟的双眼瞪着，眼眶有些泛红。 小鲤鱼的双眼紧紧闭起，发出轻轻的痛哼。她开始修行之后就已经有了眼皮，但她平时睡觉也从未闭上过，但现在…… “小道士……”小鲤鱼鱼嘴张开，低声喊着。 “我在，没事了……我在这，你别吓我。”周舟声音有点发颤。 “我想睡一觉……把我放到水里面吧……我没事的……” “好，你睡、你睡，”周舟慢慢蹲下，将小鱼放到了河水中，任由河水打湿他身上的衣袍。 小鲤鱼额头的白色鳞片慢慢闪过微弱的灵光，周舟的感应中，河水中有一股股微弱的灵力，在注入小鲤鱼身上。 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周舟面容却越发冰冷，他站起身，眼角余光看向了岸边。 “你们两个，混蛋！” 第17章 一拳之威 周舟缓缓转身，目光越发冰冷，平静的面容之下，蕴含着满满的愤怒。 不，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双臂张开，左手的火焰翻腾、右手的泉水喷涌；他的道袍沾水依然飘舞，那长发在风中慢慢飘荡。 五年前，他身形化作孩童，曾痛恨自己没有一份哪怕成年人的力量，去守护重伤的天使妹子。 五年后，他修道五年有余，幸得恭极老人指点关照、又入三清道统，修道起点之高、根基之扎实，让他踏上了一条求长生的光明大路。 但，小鱼却在他面前，被人用火焰炙烤，一片片锦鳞变得焦黑……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管他什么清静无为的道心！ 去他的低调求生存！ 就算面对的是金丹道人、元神道人，就算是仙人、金仙…… 他也要，给他们一拳！ “给我爆！” 周舟平举的双手攥拳，手臂鼓起、向前猛推，一道火焰、一股水流同时爆发。比之他打破离人钟壁障时，元力波动何止强了一倍！ 水火交缠，化作两条互相缠绕的蟒蛇，直扑那蒙面男人和宫装少女。 谁都没放过！ 河面映着那璀璨的光芒，水面在轻轻颤动。 “糟了！”蒙面男面色惶急地喊了一声，闪躲根本来不及，手中长刀竖起，想要劈开这水火二蛇。 但这水、火两蟒互相缠绕，又岂是那么容易破解，其中蕴含的水火交融、相持之道，就连甩出这招的周舟，都没有完全悟通。 周舟此时心中愤怒，一心想爆发出自己最强的力量，所以他就如此做了，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种奇象。 水火交错，太极融合。 蒙面男人手中的长刀爆发出耀目的血色光芒，这用鲜血淬出的法器，被蒙面男人全力祭出，刀身都在震颤。他是道融后期圆满，只等悟道觉悟、机缘来临，日积月累去凝出金丹。 但他此时依然是道融后期，不是金丹！ 水火双蛇冲到，两股元力交缠波动，似乎还蕴含着一股潜藏的莫名力量。 蒙面男人双眼瞪圆，水火两蛇即将撞在了那长刀的刀刃上！ 画面几乎慢放停止，水火双蛇张嘴嘶吼，两蛇蛇首之前，飘出了一个蓝、红交汇的太极图案。这巴掌大小的图案有些模糊，下一瞬，被刀刃砍在正中。 太极图震颤，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元力。 这股元力，比周舟用在这次攻击上的元力总和，更加庞大！ 红光高涨、蓝光铺展！ 破碎的离人钟笼罩之地，一时日光失色！ 蒙面男人痛苦嚎叫着，整个人抛飞而起，手中长刀寸寸炸裂。宫装少女痛哼一声，身形朝着侧旁匍匐，身周那道光罩再次出现，却瞬间破碎…… 两个呼吸之后，光芒消退，只有周舟还能站在河水之中，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刚才这一拳打出的战果。 地面草皮翻飞，河岸出现一个半圆的大坑，直径五尺。 那抛飞的蒙面男人，先是撞在了离人钟的壁障，又无力地滑落在了地上，正躺在那浑身轻颤，右手抓着的长刀只剩刀柄。他努力抬头去看周舟，喉间只能发出一声声痛哼，浑身上下没有伤口，但骨骼尽碎。 宫装少女趴在那，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面色煞白。她没有朝周舟怒目而视，反而神色黯淡，双目有些无神。 周舟、少女，两人的目光有所交汇。周舟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冷哼一声，转身看着水中的小鲤鱼。 小鲤鱼已经恢复了一些的气机，虽然依然很微弱，却已经没了生命危险。这让周舟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怒意也消散了许多。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他蹲下，将小鱼捧起来，放在右手掌心，掌心吸纳着周围的河水，控水诀提炼出一股股精纯的水元，包裹着小鲤鱼的鱼身，助她快速恢复。 那被烧焦的鱼鳞、时不时发出两声痛哼，小鱼此时痛苦异常，无比虚弱。 “小道士……” “我在，你没事的。” “看来本鱼还命不该绝呀，”小鲤鱼轻声说着，“嘻嘻，吓死鱼了，你再来晚一点，嗯……本鱼就要去见鱼祖宗了。” “我看你也没事嘛，还有心思开玩笑。”周舟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抚过她焦黑的鳞片，擦掉上面的血迹。 他没有再去看河岸上的少女，捧着小鱼、趟着河水，直接朝着下游而去。 离人钟的圆罩又在他面前亮起，周舟双眼一眯，抬起的左手再次被火焰包裹。 暗中驱使离人钟的那人倒也识相，为了避免这法器再度受损，赶紧将离人钟收了回来。 周舟撇撇嘴，神色满是不屑。走了几步，自顾自地跳上岸，看也不看那宫装少女，径直朝着下游漫步而去。 也根本不去管，接下来河岸边会发生了什么。 那少女可怜也好，可恨也罢，都与他无关。 一拳轰杀了那蒙面人、重伤了宫装少女，已经给小鱼报了仇。他没有过多迁怒于宫装少女，已经算是怜香惜玉了。 自小鲤鱼逃入水中，他立刻察觉，并将灵识集中到了离人钟笼罩的范围，目睹了后面发生的一幕幕。 如果不是因为那少女抓了小鱼，怎么会引起后面这些变故？那本就是少女和其他修士的纠葛，却将小鲤鱼牵扯了进去，差点害的小鲤鱼身陨。 若非少女曾伸手帮鲤鱼挡下了一刀，周舟一拳打出的水火双蛇，肯定有一股，会直接打向宫装少女！ 天姿国色又如何？小鲤鱼是他的同伴，少女不过一陌路人。 捧着小鱼，不断吸纳着河水中的水元，踢踏着仅剩一只的草鞋，周舟就这么慢慢走远。 宫装少女勉强抬头，注视着周舟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挣扎，却没有出声喊叫。 便在此时，岸旁的林中，一个头发灰白、身穿锦衣的老人，捧着一口巴掌大小的青色小钟慢慢走出。这小钟上满是裂痕，一道道细细的符咒在不断破碎。 灰发老人愤恨地瞪着周舟的背影，正是‘敢怒而不敢言’的完美写照。瞪了一会儿，这老人朝着那宫装少女走去，没去看倒下的蒙面男人哪怕一眼。 那蒙面男人，却已经是进气短出气长，体内真元紊乱，就算能救活也个废人，道行也全毁了。 等周舟走远…… “这该死的小道人，莫落到老夫手里！定让你生不如死！” 老人恨声骂了句，那趴在河边的少女忍不住一声嗤笑。 少女趴伏在那，窈窕玲珑的身段映入灰发老人眼中，让这灰发老人忍不住泛出些邪念。老人左手做爪，就要去抓那宫装少女的衣领。 本应该没什么反手能力的少女，一缕长发撩起，发丝之中射出一道红线。 灰发老人猝不及防，被红线缠在了左手手腕上；仔细一看，这是一道细细的红色绳索。 他自负修为高过少女许多，倒也不怕什么，任由那红线将自己手腕缠着，冷笑道：“还要负隅顽抗？你不过是一个道融初境……啊！这、这是什么！” 左手手腕如同被刀割的疼痛！低头一看，却见那红绳之上，正燃烧着妖冶的红色火焰。 老人的身躯一震，真元疯狂涌向左手手腕，想挣脱这红绳。但涌过去的真元却如同泥牛入海，直接消失不见，倒是那妖冶的红色火焰越燃越旺。 右手甩开破损的离人钟，伸手去抓那红绳，却被上面的火焰灼烧，痛的仰头惨叫。 更为让他骇然的是，体内的真元突然不受控制，涌向了左手手腕。 少女捏了个法诀，那红绳不断延伸，将老人整个缠绕，仿若一只红色的蚕蛹。被红绳缠绕手腕开始，这灰发老人没能有半点反抗。 “我本一心寻死，你们又是两人，这相思一牵引只能对付一个，于我本是绝境。咳！” 宫装少女嘴角又沁出一丝鲜血，白皙的脸蛋更加苍白，她冷声道：“母亲留给我的，可不只是那段灵根。相思燃，情根断！” 口诀落下，缠绕着灰发老人的红线，同时燃烧起了妖冶的火红。 宫装少女面色有些不忍，扭头不去看老人的悲惨模样。 她随手捏了法诀，收回了两尺长的红绳，缠绕在自己的皓洁的手腕。她捂着胸口，长发散乱、花容黯然，朝着周舟离开的方向，沿着河边踉跄着走着。 去找周舟报刚才一拳重伤之仇？ 也许吧。 …… “小道士，”小鲤鱼躺在周舟的手心，虚弱地念着：“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死不了就算走运了你！还管自己好看不好看？心够大的哈。”周舟数落着她，“你生气就生气，还乱跑什么。本来就没几年道行，遇到这种修士根本连反手的机会都没有，我如果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小鱼喃喃着：“那我一直跟着你……不就好了……” “你不去找洞府修行了？话说，不是还要化龙什么的。” “去……当然要去了。”小鱼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眼周舟，眼中有了些神彩。“那位大能送我出来的时候，告诉我了一种修行的办法，我需要找个大江或者大湖才行的。” “什么办法？” “吸纳龙脉气息什么的，我也不太明白，还没悟透。” 周舟笑道：“那好吧，我把你安顿好，就近找个山门投奔了。” “不用管我的，”小鲤鱼叹了口气，“若是我总被你照顾，恐怕道行难有进步了。我们灵物精怪，修行本就不易，更需要环境磨练……” “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周舟哑然失笑，“不急，还是让你恢复好了再说，我们慢慢去找江和湖的洞府吧。” 小鲤鱼缓缓闭上眼，喃喃着：“谢谢你哦，小道士。” “客气什么，”周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朋友吗……我们是朋友呢。” 小鲤鱼轻快的笑了。 走了有小半日，小鲤鱼身上的焦黑已经渐渐退去，鱼鳞也开始焕发出原本的光泽，气机在周舟不断用水元蕴养之下，也已经恢复了大半。 一处竹林旁，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了背后。 河岸倒映中，白云缓缓飘过那蓝色的画布，竹林影重重。微微颤抖的河面水镜中，道袍少年、宫装少女，隔着三丈两两相对。 “你要报仇？”周舟左拳出现了一蓬火焰，目光略带警惕。 这少女绝境反击，将那灰发老者用一根红绳灭掉的过程，自然逃不过周舟灵识的查看。 “来向你道谢，”宫装少女面色苍白，小手捂着胸口，虚弱地说了句：“也有些挂着小鱼，她怎么样了？” “已无碍，回去吧。” “是，还要多谢道友相救。” “哼，”周舟嘴角一撇，甩袖转身，走向了远处。 刚走没两步，便听身后传来轻轻的响动。扭头一看，那宫装少女双眼慢慢闭上，整个人缓缓的摔在地上，气若游丝。 “哎我去……” 第18章 不想活了 ………… 从迷蒙中渐渐恢复意识，东方羽儿没有急着睁眼，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对话声。 “小道士，你肯定是看上人家了！”这女子的声音有些童稚、带着些天真，听起来有些耳熟。 是了，那条小鱼。 随后就听一少年的嗓音，在那有气无力地抱怨：“都说多少次了，我！没！有！” “骗鱼！” “骗你干嘛，虽然这女的长得很漂亮，可以说美的冒泡；而且脸蛋清纯刚好符合我口味，身材虽然没发育开，但未来前景似乎也不错……可惜啊，哥会下意识拿她去跟天使妹子比较，始终是不如天使妹子……” 天使妹子？这名字好奇怪。 “哼，总说你的天使妹子，让她出来比比呀！”小鱼气呼呼地说着。 “怎么能说是‘我的’天使妹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是我的、谁的。”那少年道人声音严肃地回答着，似乎是有些薄面而不好意思。 这少年道人低声嘀咕着，声音落在她耳旁，听不太真切。似乎他说的是：“咱不说别的……这妹子比起天使妹子，罩杯都差了最少一个半的级别……” 妹子？就是他口中对女子的称呼吗？ 那……罩杯又是什么？自己不如那名为天使的女子吗？ 东方羽儿如此想着、继续闭目听着。 她想通过小道士和小鱼的对话，对这奇怪的小道士，了解更多些。这种了解没有什么目的，纯粹是有些好奇罢了。 果然，小鲤鱼问出了她的疑惑：“什么是罩杯呀？” “就是这个咯。”周舟在自己胸前比了比。 “吐！”小鱼稍有些害羞，并朝着周舟喷了只水箭。 小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鱼身；锦鳞已经恢复了大半，又在闪闪发亮。但她身为一条鱼，好像，跟人没什么可以比较的。 她哼了声：“反正等我以后化形的时候，可以自己构造道躯……这个越大越好吗？” “当然不是，”周舟顿时来了兴致，笑道：“重点是比例、形状，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36d的……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都是科学！科学！懂不懂！” 小鱼眨眨眼：“不懂，但总感觉你很龌龊就是了。” “思想真是老旧啊，”周舟摇头晃脑地感慨着，“真怀念阳光海滩的美好假期，唉……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他在那胡思乱想，小鲤鱼在那构想化形之后的道躯构造。一时间，落在东方羽儿耳中的声音，只剩下火堆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还有河水流动的轻柔声响。 “喂！”小鲤鱼打断了周舟的思绪，也让东方羽儿也停下了睁眼的微小动作。 小鱼问：“这个女修士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等她醒了就让她离开吧，免得被卷入什么麻烦。”周舟撇撇嘴，“我可是要低调修仙求长生的。看她这样，估计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剧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什么意思？”小鱼表示血脉传承中，没有这么高深的文化知识。 “简单来说，就是她身上有件很强的宝物，所以被人窥伺、被人追杀。” 小鱼：“那你可以救她嘛，然后让她拿那件宝物做酬谢。” 周舟笑着摇摇头，回道：“宝物什么的，对修仙悟道有什么太大帮助吗？而且这些普通修士争抢的宝物，我或许还看不上。” “对哦，”小鱼若有所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 小鲤鱼的印象中，一直教导照顾周舟的那位大能，绝非普通的仙人可比。小道士悟道时的水火异象太极图，此时还印在她脑海，她完全无法悟透、参透…… “小道士，你以后，肯定能成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修士！” “哈哈！厉害不厉害的不要紧，能长生就好。”周舟目光注视着身旁躺着的天使蛋，心中补充了句： 哥可是要活回去的。 小鲤鱼见状，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又在看着那颗蛋发呆了。” “那我看看别处好了。”说着，周舟将目光投向了，在河边安静躺着的东方羽儿。 男人，就该对自己眼睛好点，经常养一养。 这少女的五官之清丽、身段之窈窕，比例近乎完美，绝对算的上倾国倾城。只是这朵倾世之花还没完全绽放，清纯多过美艳，眉目间还有些纯真……和抹不去的忧郁。 忧郁？ 也对，少女在睡梦中还微微皱着眉头。这张，肯定是被女娲大神多花费了几倍心血，才缔造而出的美丽脸庞上，有着些许化不开的忧郁和心伤。 周舟纳闷道：“她怎么还没醒？我刚发明的水元疗伤术没用吗？她体内真元明明都恢复七七八八了。” “水元疗伤术？”小鲤鱼不明所以。 “啊，就是之前救你的时候想出来的，”周舟哈哈一笑，“你是我第一个实验对象哦，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吐吐！本鱼才不是什么实验对象！”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你这水箭打脸很疼的！” “吐！不打疼你，本鱼吐你干嘛！”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也有水箭！” “小道士竟然敢偷师！” “哈哈哈！不服你跳上来咬我啊？”周舟得意大笑。 东方羽儿听着，也忍不住笑出声。她轻轻吸了口气，慢慢睁开双眼，扭头看向了那边。 那个少年道人坐在丈外的火堆旁，正用道袍捂脸，不断朝河面弹出一颗颗水球。河面上，一条锦鳞不断跳起，朝着小道士吐几条水箭。 一人一鱼打水仗，玩闹的不亦乐乎。 那颗白色巨蛋静静地躺在那，和少年道人不离寸步。 少年道人爽朗透亮的笑，让东方羽儿听着、看着；不知怎么，她竟有些愣了…… 直到小鱼的话语在她耳旁响起：“咦？她醒了耶。” 又多了两根手指，在东方羽儿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二……”东方羽儿轻声说了句。随之俏脸一红，紧紧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周舟正蹲在她面前；这个距离、对方蹲着的姿势……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醒了就好，那没咱们什么事了。” 周舟拍拍手站起来，跑到一旁收起天使蛋，招呼一声小鱼：“走吧，在这里耽误了半天，天都黑了还没找到能吃饭的地方。” “哦。”小鲤鱼轻声应着。 东方羽儿就听见了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忙睁开双眼，在地上径直坐了起来，朝着周舟喊了声：“道友还请留步。” 道友……请留步…… 周舟怎么就，突然想起了某个很经典的洪荒人物。 她话语轻轻柔柔的，又带着些惶急和祈求。 周舟心道一声麻烦，也没能硬着心肠离开，转身看着这河边的少女。 少女的长发稍有些凌乱、衣裳也有些散乱，左侧香肩若隐若现，那双眼中略带些挣扎。满天星斗的光辉中，火光照着她的美丽侧脸，也照出着她脸上浅浅的犹豫。 “有事？”周舟出声问着，声音很是淡然。 他始终不想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尤其是自己还只是个底层的修士，没什么管闲事的本钱。 东方羽儿拢了下肩边的衣衫，低头整理下那白绸长裤的腿边，不让自己肌肤有半寸暴露。这个过程很是赏心悦目，周舟也就站在那看着，等她慢慢站起来，扫了下身上的衣衫、手指拢了几下垂腰的长发，朝他微微躬身。 “东方羽儿拜谢道友两次搭救的恩德，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成全。” “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周舟目光清澈，慢慢摇头，“我也只是个道融境的修士，帮不了你什么的。” “道友能帮的，”东方羽儿神色很是平静，“羽儿想请道友杀了我，算偿还一次恩德，另一次恩德只有来世相报。” “呃？”周舟愣了。 小鲤鱼游到了东方羽儿身旁，纳闷地问着：“好奇怪哦你这个人。本鱼身为一条鱼，都这么努力生存修炼，你为什么总想被人杀？之前也是，还让那个拿刀的坏家伙快点杀你呢！” 东方羽儿嘴角带笑，这笑容虽然有些惨然，却依然明媚动人。 她轻声说着，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自我降生便是不祥之人，母亲因我而殒命、父亲因我下落不明，家族因我而崩离。我躲在俗世长大，每日不知有多少人窥伺、多少人记恨，这世间种种，却是看的烦了、腻了，也有些疲累了。” 周舟哑然失笑，“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感慨。” “羽儿今年十七岁，已不小了。” 东方羽儿微微低头，不敢去看周舟那双眼眸，她又道：“我本有青梅竹马的表兄，他却贪恋权势、毁了婚约；本有母亲传我的修行法、宝灵根，却又成了我另一端灾祸……” “行了！”周舟一声低喝，打断了她的言语。 东方羽儿抬头看他，目光略有些不解。 周舟略有些无奈，虽然不想多管，但依然开口道：“人活着，总归有他要活着的意义，不管你能不能找到，你活着总归是有意义的。” 又忍不住嘀咕了句：“真是，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寻死觅活的干什么，白白浪费这花容月貌。” 后面这半句，东方羽儿却没能听清，因为她脑海一阵茫然。 “走了小鱼！找地方借宿去！” “哦。”小鲤鱼乖巧地应着，从她身边游开。 一人一鱼再次远离。 东方羽儿静静地站在那，目光也有些空洞。 活着的意义…… 不管你能不能找到，你活着总归是有意义的…… 少许，她眼中渐渐有了一些光亮，这光亮越聚越多，整个人也多了一份之前没有过的神彩。 看着周舟即将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东方羽儿迈步向前继续追了上去；只是这次，她步伐轻快了许多。 …… “大长老！四长老和青师兄……都死了！” “我又不瞎，看到了。” 河岸旁，几道人影站在那两具尸体旁。 一鹤发童颜的老妇人手拄着蛇头拐杖，看向了河流下游的方向，目光穿透了重重黑夜。“那小丫头不过道融初境，竟然能杀了两个道融后期的废物，身上的重宝果然不同寻常。” 老妪看了眼东方羽儿之前趴伏的草地，冷哼一声：“出动人手，搜索附近三百里范围，她应该受了重伤，逃不出多远！” “是！”几道人影低声领命。 第19章 一根萝卜 河水静静流淌，如镜的水面荡着轻轻的波纹，又编了一只草鞋穿在脚上的周舟，行走在河岸的草地上。 “她又跟过来了耶……” 小鱼在河水中吐着泡泡，欢快地游动着，伤已无大碍。 “真是个麻烦，”周舟摇头叹了声。 “要么，你就杀了她吧，”小鱼气呼呼地道：“反正是她自己一心寻死的。” 周舟十指交叉放在脑后，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哼道：“我是那么嗜杀的人吗？” “嗤，明明就是看上人家了舍不得下手，今天你都杀了两个道人啦！”小鱼冒出水面，盯着周舟的身形看了几眼，有些纳闷地问着：“不是说，修士杀人之后会有业火缠身吗？为什么看不到哦。” “业火是什么？”周舟漫不经心地问着。 “好像是能阻碍修行的吧，本鱼这么小，血脉传承还没怎么觉醒呢，怎么会懂这些。” “我现在也就懂，怎么去修仙悟道，这些常识不要问我。”周舟想着下山之后就发生的两起杀人事件，目光有些迷茫。两只手放下，把曲元袋拿到面前看了几眼；扁扁的曲元袋，像是能回答他所有的问题般。 “哈，我在乱想什么。” 周舟轻笑了声，目光也恢复了清澈，“杀那条蛇是给天使妹子出气，杀那个蒙面人是给你出气。反正，我心中无愧。” 小鱼恍然大悟般，稚声问着：“哦，如果是杀了出气的话，就不会被业果缠身吗？” “可别有这种想法，我说的出气是报仇，那种生杀大仇。一些小恩怨的话，又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周舟考虑到，小鲤鱼是个能修行的鲤鱼精，说不定，今后就能修炼成什么大妖，还是要打打预防针的比较好。 所以，他一本正经地胡说着：“人非草木，就算是草木，都是有生命的。你也知道修行不易，”他张开双臂，拥抱空气，“所以，我们要热爱生命、热爱这个大自然！热爱这个洪荒大世界！” “噗！”小鱼鱼鳃一股，吐出一口河水。 背后也传来了两声想忍却没忍住的轻笑声，银铃般清脆。 周舟不去理身后的少女，黑着脸瞪着小鱼，骂道：“笑什么你！我说的不对吗！” 小鲤鱼在水面钻出来，“虽然感觉很有道理，但就是忍不住想发笑呀……哈哈哈！” “去，”周舟踢了颗石子落在了河面中，咚，溅起了一朵水花。 他也没去看背后几丈外跟着的宫装少女；他停下脚步，东方羽儿也停下脚步，就这么跟着。 “你能游多快？”周舟问。 小鱼：“很快很快，嗖的一声我就没影了呢！” “那我们比比，看你游得快还是我跑得快。” “好呀！” “准备！我数到十就开始跑，”周舟挽起袖子，拽了下道袍，双腿前后岔开做好起跑的姿势，口中喊着，“一……十！” 像只猎豹，周舟身形直接窜了出去。 小鱼愣了下，转瞬缓过神，鱼尾飞速摆动，在河水中拖拽出了一道浅浅的浪花。 “小道士你心眼儿真的坏透了！连鱼都骗！” “哈哈哈，这就叫兵不厌诈！” 周舟的声音已经在前方很远。他全速奔跑的速度很是惊人，身后拖起了一串青烟，那是被带起的草皮。 “我就这般讨人烦吗？” 东方羽儿低声叹着，扭头看着河面发着呆，目光略带挣扎。 ‘羽儿啊羽儿，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不知好歹、不知自爱。’ ‘但为何，自己总不愿亏欠那小道人什么，若是亏了他、欠了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是怕被他看轻吗？’ 心思转动，她目光多了几分倔强；纤纤素手捏了个法诀，左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闪过微微的亮光，一道浅红色的云雾飘出，将她身形包裹，缓缓飘了起来。 这团红云，和紫云烟御空飞行用的那团紫烟差不多，都是一种云烟类的法器。可以御空飞行，也可用作护身。 这浅红色的云雾沿着河边飘了下去，速度却比周舟奔跑，还要快些。 只是这团红云飘过，在这安静的夜晚，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也太显眼了点。 “执事，那边有团红云，有道融修士在驾法器飞行。” “此地荒芜少有修士，定然是那个女子！传音符通知大长老，我们先追上去！” …… 一团红云沿着河岸飘飞，后面有几道身影远远跟着。 前后隔着差不多有一里，东方羽儿的灵识已经察觉到了这几个追兵，在红云中轻叹了一声，眼中又多了点无奈和死意。 不能将这些人引到少年道人和小鲤鱼那。 她打定主意，就要从河岸飞开，灵识朝着前方查探，却发现前面一里的范围内，没有半个人影。 突然，一股水柱从下方袭来，东方羽儿来不及闪躲，被水柱破入了红云中。水柱化作一道锁链，卷住东方羽儿的腰身，没有打湿她衣衫，却直接将她从红云之中拽了下来。 便如同放风筝般。 东方羽儿想运起真元抵挡，但体内真元却都没有半点反应，懒洋洋的不为所动。 这水链有封印、压制真元的效果。 ‘算了，总归是逃不过旁人惦记，若被人侮辱，便散去修为、咬舌自尽吧。’ 打定主意，她目光变得有些黯然死寂。眼见这美丽少女就要摔在河边的草地上，一只手推到了她背上，水链同时散去，一股巧力让她安稳地站在河边。 东方羽儿不由怔住。 “你还真是个麻烦。” 这已经有些熟悉的抱怨声…… 东方羽儿还没来得及抬头，又是一道水链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拽着她朝一旁的林间奔跑。等她终于看清是谁拖着自己之后，咬咬嘴唇，想说让他别管自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之后，林间多了颗大树，树冠茂密、树影婆娑。 树干中…… “小道士，你绝对是你看上这女修士了！” “嘘！” 树冠之上，几道灰影踩着长刀、圆轮急速掠过，但根本没发现这棵树的异样。若是仔细看的话，这树叶与其说是在随风而动，倒不如说是在那乱颤…… “都飞走了，”小鱼冷哼着，不难想象她板着鱼脸的模样，听她骂道：“你给本鱼说清楚！是不是想纳她做道侣！说了一路的麻烦，又出手帮她！” 东方羽儿的声音也从树干中传出：“我生来不祥，恐怕……” “嘘！”树干再次发出噤声令。 果然，那几道灰影又飞了回来，在这片丛林上空盘旋搜查，甚至有一人就停在了这颗大树上空，不过他们都是朝着四处观看，没朝着下面看半眼。 “执事！河边发现有足迹！” “走，去那边搜查！上游有大长老坐镇，我们去下游！” 几道灰影再次飞开。 周舟的灵识一直在探查周围情况，等方圆十多里没了什么人影，他方才松了口气。 变作的大树微微抖动，渐渐化作了两道人影。周舟正站在东方羽儿身后，两人身形虽没紧贴着，但周舟此时吹口气，都能吹到她衣领中。 东方羽儿脸上挂着两道红晕，站在那一动不敢动，她何曾跟男子如此亲近？ 小鱼正在她手心捧着的琉璃杯中游动着，不断撞着琉璃壁，小鱼怒道：“喂！小道士眼神往哪飘呢！” “看星星啊，”周舟抬头望天状。 东方羽儿朝着前面迈出一步，红晕爬满了耳根。 周舟突然一皱眉，面色有些苍白；他向后退了两步，直接盘膝坐下，坐在了一颗大树下。 “道友……你怎么了？”东方羽儿稍有些紧张地问着。 “树太大、变得时间太长，真元损耗过多。”周舟没着急打坐，他看着东方羽儿。 星光之下，她立在树影外，倒也是美的动人心魄。 周舟却道：“我说过，凡事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救了你这已经是几次？”他声音多了几分冷硬，“你若是再跟着我，为我招来麻烦，那为了长生打算，我却是留你不得！” 这差不多，算是周舟能对美女讲出来的，语气最重的程度。 东方羽儿低头不语，她似乎是哭了，站在那慢慢抽泣。 以为哭两下，哥就要帮你？简直……就跟咱没见过妹子哭一样。 周舟就要再次赶人，那东方羽儿却慢慢蹲下，琉璃杯抱在怀里，双手抱着手臂，长发垂在了身周，仿若另一件衣裙。 她失声痛哭，眼泪如同珍珠断线，一颗颗砸在了脚边的浅草。 小鲤鱼在琉璃杯飘着，声音也有点发颤：“小道士，她好像很委屈，咱们要不……就帮帮她吧。” 好吧，周舟还真没见过漂亮妹子，能哭成这样。但他也只能道：“你让我怎么帮？她那么多仇家，我修道才几年？自保都费劲，还要帮她吗？” “不用你们帮我……”东方羽儿哭声说着。 仿佛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在这一场痛哭中，化作眼泪砸落。 周舟着实是郁闷了，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这般模样，也有些没了方寸。手指碰了碰腰间挂着的曲元袋，他心中问着： ‘天使妹子，这种情况咋办？’ 袋中天使蛋没有半点回应，五年如一瞬的安静。 周舟闭眼开始恢复真元，灵台太极图缓慢旋转，身周荡起红、蓝两道光亮，围绕着他身体化作一太极道图，快速吸纳着天地元气。 又过了片刻。 “别哭了行不行，你这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周舟嚷了句，“赶紧离开，我现在真元耗尽，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他当然是说了谎，片刻打坐已经将真元恢复的七七八八，这便是灵台道图的功效。 东方羽儿似乎是哭够了，擦擦眼泪站起来，眼睛红肿、嘴唇噘着，看着树下打坐的少年道人。 “给你。”她声音有些嘶哑，抬手扔过去了一件事物。 周舟随手接过，纳闷道：“你给我萝卜干嘛？” “它、它……它能帮你补充真元。” “嗯？”周舟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精纯的元气直窜脑门，灵台的太极图微微动荡，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渴望。 吃东西的渴望。 咔！ 周舟随便找了一端咬了一口，也没感觉有啥反应，点头道：“还挺甜。行了，这萝卜算你报恩了，快走快走。” 东方羽儿站在那，目光略有些复杂，但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出来，若海棠花开，衣裙飘舞，楚楚动人。 “甜就好，”她笑着说了句，将琉璃杯放到周舟面前，低声道：“那我这就走了，你……你多保重。” 这话头，她还要寻死？ 周舟暗中摇头，也没多说什么，专心啃萝卜。 东方羽儿低头走了，却一步三回头般。等树丛遮住视线，她听着那边传来的声响，嘴角露出些微笑。 “小道士，再给点鱼食嘛，你不能这么虐待观赏灵物的！” “还要？不都给你一块了！吃肉吃谷子五六年，好不容易有根萝卜能啃！” “本鱼吃着也挺甜呀。” “真是，再给你一块……晚饭算是有着落了，吃萝卜原来也这么爽。” 萝卜？ 嗯，甜就好。 第20章 杀人不能忘夺宝 …… 自己本该想到的。 周舟坐在树下一阵懊恼。 洪荒的萝卜都有这么牛吗？ 若是手中拿着、靠近嘴边的是毒物，灵台会发出警告；但若是对自身有益的宝物，灵台自然会发出‘喜悦’，化作自身的渴望。 他刚才，只想尽快打发那东方羽儿离开，也担心经受不住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软就要帮她。故而，一时也没去想这萝卜究竟是什么，心中有了‘吃’的念头，也就直接吃下去了。 此时一想…… 只是闻一闻，就能让自己灵台轻颤、让真元回补，又怎么会是普通的一颗‘萝卜’！？ 虽然这形状、这手感、这尺寸……真的很像。 此时，体内的滚滚真元如同翻江倒海般，吃到了肚子中的这根‘萝卜’，竟然开始散发一股股精纯的天地元气。太极道图缓缓旋转，水火双眼慢慢涨大，他同时运转控水、控火双诀，修为在迅猛增长。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道融境是要凝练道躯。从灵识境开始，他每日都要吃大量的灵谷、灵物，真元积累和道躯凝塑的基础相当坚实。 但此时，一根‘萝卜’竟让他道躯朝着圆满的境界，迈出了一大步！ 这玩意……绝非凡物！ 虽然周舟距离道融境大圆满，还差了许多火候，道躯远远没达到完美。 但刚迈出的这一步，给他节省了最少三年枯坐的时间！周舟还能明显感觉到，他非但没有任何，修为暴涨之后道基不稳的情况；这道基，反而更扎实了一些。 天使妹子在下，哥到底吃了根什么…… “小道士，我感觉自己好热。”小鱼迷迷糊糊地说着。 周舟低头看了眼，却见小鱼浑身的锦鳞，正微微闪烁着浅红色的光芒。 小鱼喃喃着：“突然多了好多记忆，我血脉里的传承好像要开启一部分了。” 周舟揉揉额头，自己刚才还分了小鱼两口‘萝卜’，定然是药力作用。 “我先整理下这些片段，先睡了哦。”小鱼打了个哈欠，慢慢沉入了琉璃杯中，没了动静。 周舟坐在树下打坐了片刻，感觉自己身体各处的‘贪婪’。一股股没有化开的药力被吸纳到了血液、骨髓、细胞。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欢愉雀跃，那中舒爽的感觉不断袭着大脑。 “嗯哼！”周舟清清嗓子，吐出一口浊气，又做了个深呼吸。 噗！ 道袍后摆微微摆动了下。 周舟脸一绿，捧着琉璃杯站起来，随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到底是不是萝卜，催屁的功用都差不多！ 不过半个时辰，他已经将那‘萝卜’整个吸收了，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灵识探查自身的过程中，能确切感受到这些药力，正快速朝着身体四肢百骸移动、潜藏。 如此庞大的药力，竟然还能被中正平和的缓慢吸收，并对已经进入道融境、开始凝聚道躯的周舟，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这人情欠的，简直不讲道理啊。” 周舟摇头晃脑地感慨了阵，提着曲元袋，微微晃动了下，“天使妹子，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是了，她肯定是心地善良的，不然怎么会，素不相识就把自己从‘伏地魔’手里救出来。 看着东方羽儿离开的方向；她还在自己灵识探查的范围之内。 咬咬牙，这片丛林已经算是危机四伏，这趟浑水，能不趟就不趟…… “老爷爷把我送到这里，该不会是算到了这些？仔细想想，很有这个可能呐。” 周舟的嘀咕声在林间飘荡着，而他的身影连同装着小鲤鱼的琉璃杯，已经在林间消失不见。 “这就是……机缘和因果吗？” …… “东方羽儿，说出灵根下落，交出你一身宝物，不然，你想死都难！” 站在树梢的一名高瘦男人低喝着，这人脸上有一道从左眼眼角到嘴唇右侧的暗红伤疤，在身旁飘荡的那三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法器的白色光芒照耀下，整个人多了几分阴冷。 道融后期圆满，和之前那名用长刀的家伙差不多实力。 东方羽儿站在林间，神色平淡、衣裙飘舞，不类凡间女子。 她的身周，有六名身穿着黑色劲装、蒙着面的男人，手持刀剑围着她，一名道融后期、一名道融中期、三名道融初期。 感觉上，好像没什么压力。 周舟心中盘算着；他正躲在一棵树上，将琉璃杯放在树窝中，随手划出一道气泡水膜包裹住。 他在等，等东方羽儿的反应。 若是她依然一心寻死，那周舟不会在她被杀之前出手，顶多是稍后帮她报仇，也算了结这份因果。 若是她为了生存抗争，或者妥协交出身上的宝物，换求一命，那周舟则会出手救她。 凭这小妞的性子，应该是会泰然赴死，让周舟少一分麻烦吧。 果然，东方羽儿那有些黯哑，但很平静的嗓音说着：“我但求一死，心中已经没了什么牵挂，要杀就杀吧。” 那玩珠子的男人冷声问：“四长老和青师兄可是你害的？” “是。”东方羽儿直接就将这件事扛了下来。 周舟暗中一笑，她倒也算是讲义气。 那珠子男眼中满是贪婪，冷笑道：“看来，你身上的宝物果然不同寻常。大长老说过，你很可能自毁了一件重宝，方才偷袭杀了四长老和青师兄，不过，你还有这等宝物吗？哈哈，若你落在我手里，定是要不得善终！覆水珠！去！” 他伸手一指，身周的三颗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瞬息便朝着东方羽儿身上砸去。 东方羽儿没有反抗，闭上双眼。 砰砰砰！ 三声响动，东方羽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她身周站着的那六名黑衣人也跟着追了上来。 他们只负责围人，没得到那树梢站着的男人命令，却也没有直接动手。 周舟心中的郁闷…… 这些家伙是不是，不把他周大侠扯进去不甘心？ 东方羽儿跌落的那颗树下，刚好是周舟藏身之地。 东方羽儿闭眼痛哼，左右两侧肩膀、腹部被那珠子正面击中，双臂像是脱臼了，也是疼的脸色煞白。 三颗珠子回到了那道融圆满境界的男人身周，他身影飘然落在了东方羽儿身旁，双眼不断扫量着这绝美少女。“就这么杀了还真是可惜，只要你交出身上宝物、说出灵根下落，我就向公子和长老求情，让你做我几年道侣，如何？” 东方羽儿慢慢睁眼，眼中满是冷意；但她睁眼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错愕。 她看到了树冠中躲藏的那道身影，虽然光线昏暗，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还朝着她眨了两下。 东方羽儿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着急，她连连摇头，用眼神示意周舟不要从树上下来，目光满是急迫。 这边，那身周滚动着珠子的家伙又冷笑道：“怕了？放心，你生的这么貌美，我是不会在如此荒凉之地……” “就这样的一个美女，你们还真能下得去手啊。” 周舟的声音突然飘了下来，让树下的七名修士都是一愣。 “我救你，只是不想白吃你那根萝卜，免得以后修道，有什么不通畅的念头。” 剧烈的元气波动从树冠中传来，树冠中突然窜出了十四道互相交缠的青红双蛇。扑向那道融圆满的水火双蛇，比起之前周舟在河边全力一击时的力量、威势，都增了三分。 这都是那‘萝卜’的功劳。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毕其功于一役。 这显然是周舟打算好的，也酝酿了许久，有枯木诀遮掩，方才完成了这次‘偷袭’。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用灵识将几人牢牢锁定，根本没想给这些家伙半点反手的机会。 水火肆虐而过，地上多了几具焦尸，树周十丈范围化作了焦土。 周舟心中自我安慰着：从这些人杀人夺宝的业务纯属度来看，肯定也不是善类，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修道几年，杀人竟然没什么异常的反应，难道自己心底本就是个冷酷的人？ 周舟暗念了句‘阿弥陀佛’，从树冠上直接跳了下来。 “你刚才给我的萝卜是什么？”周舟随口问着，捏了个法诀，对着东方羽儿施展自创的水元疗伤法——简称水疗。 水流包裹住她的肩膀，慢慢消除了她两侧肩膀上的淤青，将她错位的骨骼一点点挪回原处。 东方羽儿疼的额头沁出几滴冷汗，嘴唇都快咬破了，却没在周舟面前痛哼出一声。 她缓声说着：“那是……母亲留给我的灵根，三千年的紫罗果，若是找个福地栽种，三百年后可生根、三百年后可发芽……一千两百年之后可结出三千年的紫罗果。凡人、修士吃一口这果子，能延寿两百。” 等她说完这些，却是已没了大碍，从地上站起来，面色也稍微恢复了些。 她问：“小鲤鱼呢？” “在上面。”周舟颇为无语，好像……自己糟蹋了什么宝贝，“那我吃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东方羽儿俏脸一红，低头小声道：“你说挺甜的……” “算了算了，”周舟倒也光棍，“反正吃也吃了，咱们就算两清了啊。你刚才怎么不反手？你那根红绳，杀他们一人应该可以吧。” “那也免不了赴死，只是徒劳挣扎。”东方羽儿低眉顺眼，轻声说着。 “他们要杀你、害你，那你也可以适当抗争一下吧？”周舟感觉这女人的脑袋肯定是生锈了，“既然他们是你敌人，那你也不能让他们好受！俗话说得好，拼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哧，”东方羽儿掩口轻笑，看着周舟道：“你这言语，还真不像是个修士，反倒是俗世的凡人般。”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周舟耸耸肩，看了眼周围的尸身，“走吧，在这里看死人做什么？” “你不收这些人的宝物吗？”东方羽儿看他要走，小声问着，“刚才打伤我的那三颗珠子品质不错，这人定然花了不少心血，是想日后养成法宝的吧。” “嗯？” 周舟先是一瞪眼，而后忍不住一拍后脑勺，骂道：“真是，捡装备这种事都能忘，我也没谁了。” 东方羽儿好奇听着，她有些听不懂周舟这奇怪的言语。周舟却开始跑过去搜罗了起来，将几人身上的曲元袋搜了一空，又将那三颗珠子用灵识之火煅烧了下。 他一朵灵识青莲出现的时候，东方羽儿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不过周舟没在意这些细节。 周舟一直在念叨着：今后打完了，一定要记得捡装备……“对了，河岸上还有两个！” “他们的尸首肯定被收取了，”东方羽儿提醒着。 “可惜了。”周舟咂咂嘴，“走吧，我吃了你的灵根，送你离开这片林子。”转身就要跳上树杈，去抱琉璃杯。 但他跳起的动作却顿住了，因为身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如钢铁般坚硬。 一股莫名的压力，朝着周舟身上压来，似乎是要将他直接压趴下…… 东方羽儿却已经通哼一声，嘴角吐出一口鲜血，身体软绵绵地跪了下去。 周舟体内太极图猛地颤动，身上的压力一扫而空，他豁然转身，看着十丈之外站着的妇人。 那老妪不见张嘴，阴测测的话语声却传到他耳中：“一个道融修士竟能抗住老奴的压力，想必你是哪家大派的弟子。如此，却真是留你不得。” 周舟额头挂满了冷汗，死死盯着这个老太婆；只感觉灵识包裹的，是座黑漆漆的巨大冰山。 他却没注意到…… 腰间挂着的曲元袋，朝着老妪的方向荡了下…… 第21章 被抹杀的危险 金丹？元神？ 这突然出现的老太婆，周舟完全无法去感受她的实力！ 只能感觉出，这老太婆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若不是他有灵台的道图守护，恐怕也已经像东方羽儿一样，已经双手撑地跪在那，再无反抗之力。 恭极老人的强大，如同高高在上的蔚蓝天空，让周舟仰望、看不到边际，但不会让他有任何压迫。 而眼前这个老太婆，就像天空之下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土丘，自然无法和老爷爷相提并论。 可她，却对自己动了杀机！ 自己现在，好比土丘旁的一洼水池，如何能抵抗土丘的倾覆？ 怎么办…… 周舟头脑以最高时速运转，苦思脱身之计。 没有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蹚浑水、管闲事，也没工夫去后悔。 “你要杀我？”周舟咬牙问。 老太婆冷笑不语，抬起拐杖朝着前方踏出半步，有些佝偻的身影颤颤巍巍，仿若一抹风中残烛。 拐杖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拐杖末端也出现了几道微小的气旋。 周舟却遭重击，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拳头狠狠凿了一击，身躯剧烈颤抖着。他喉间一颤，强行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胸口随之出现了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这是紫罗果灵根的药力，在治愈他的伤势。 这老太婆只是一个动作，就能…… 看不出她的攻击方式吗？应该，也是真元或者其他力量，外放之后的冲击吧。 周舟攥起拳头，心中还在不断思量着对策。 逃？恐怕自己一转身就是死。 求饶？那管用？ 从地上躺着的这些焦尸生前的种种行为，还有这老太婆刚才说的那句‘留你不得’，对方已经起了必杀他的心。 这老太婆为何不急着动手？ 恐怕也是她自信自己逃不掉，要羞辱、折磨自己一番吧。 这蛇杖老太婆阴测测地说着：“你这小娃竟还能站着？不错，这道躯却是比寻常修士强悍很多，不愧是大门弟子。那，老身用刚才的力道，再一次如何？” 咚！ 这老太婆又敲了下拐杖，地面和拐杖末端，再次出现了那几道微小的气旋。 “哼！”周舟咬牙没喊出声，只是痛哼。 这次，被凿了一拳的换成了他的小腹。他弓着身子，双脚还是站定不退，但因为疼痛已经在不断颤抖。 两次冲击、好比两次重拳。体内气血翻涌就如同翻江倒海，内脏都有了些移位。这次没忍住，低头吐了口鲜血。 “哦？”老太婆双眼一眯，笑容有多了些玩味，“再来一次，又如何？” 咚！拐杖第三次落下。 “啊——” 周舟仰头惨叫，右腿自膝盖之下，裤管变得破破烂烂，腿上出现了十多道像是被利爪挠过的伤口，鲜血流淌。 但他双眼之中有了一丝欣喜。 找到了！ 这老太婆的攻击方式！ “小子，还挺能死撑，”这老太婆眼中绽放出冰冷的杀机，丝毫不掩盖对周舟的杀意。 这种意志坚强之辈，修道前途无法预测，她绝不会放任周舟今日离开。杀了、毁尸灭迹，任这小子背后的门派搜查，自己也安然无恙。 她却是多虑了，周舟现在哪来的门派？还是光棍一条。 咚！第四次，拐杖落下，拐杖末端荡漾出微小气旋。 但周舟没有继续坐以待毙，他突然有了动作！ 右腿弯曲、俯身，左拳向下，朝着自己脚面狠狠地了下去。 便听一声轰鸣。 周舟的拳头砸在了空气中，像砸在了某种金属之上，停在了左膝之前。周舟左腿的裤管出现了一道裂痕，膝盖上多了道伤口，但基本无碍。 他顺势单膝跪倒，咬牙硬挺着，胸口、小腹、右腿传来一阵阵疼痛。 那老太婆眼中，终于露出了‘阴冷’之外的第二种神色——震惊。 “好小子，竟能识破老身的三金之气……那就，直接受死吧！” 老太婆厉声低喝，拐杖高高举起，一股股强悍的元力波动在她身周涌出。 方圆百丈之内，天地元气掀起滔天巨浪，暗金色的气息高高扬起，遮掩了周舟的所有视线。 周舟便如同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单膝跪在那、右手撑着身体，却要咬牙想站起来。 就算是死，也不能用这种，向这老太婆低头的姿势！ 不过看起来，自己这次确实是死定了吧…… 腰间，那曲元袋不断颤抖着，似乎有什么要从其中冲出…… “前辈，请饶了他吧！” 东方羽儿突然高声喊着，声音有些颤抖，脸庞满是泪水。 她被老太婆气息压迫，一直用双手撑地跪在那。但此时，她却将头慢慢低下去，匍匐在地上。 她颤声说着：“前辈，我愿意交出身上所有宝物，说出紫罗果灵根下落，今生做您奴仆……还请，放过他！” 老太婆那双老眼微微眯着，拐杖慢慢落下，身周的气势缓缓收了回来。 周舟腰间，曲元袋的震颤也消失不见。 老太婆咳了两声，身形更佝偻了些，冷笑道：“放过他？就凭你刚才说的这些？” “我、我还愿献出自己的魂魄，供您炼制法器！” 东方羽儿紧紧闭着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屈辱。 “哈哈哈，”老太婆笑声很刺耳，“竟还是一对亡命鸳鸯，哈哈哈！真是有趣啊！只是……东方羽儿，你刚才说的这些，老身抬手便能自己拿到。你不必费心了，你们今日必死，不管是你，还是这小子。” 东方羽儿额头碰到了焦土，她身躯虽然轻颤，姿态无比卑微，但声音却带着一股决然：“若我自燃灵识，那灵根的下落，前辈如何去寻？” 果然，那老太婆眼中略有些忌惮。 修士最痛苦的死法，便是灵识自燃、焚尽自己的三魂六魄；而这个过程，若非仙人在场，定然是无法阻止的。 林间陷入了沉寂的气氛。 微风拂过，站着的蛇杖老太婆，跪伏在那片焦土之中的宫装少女，还有…… 正忍着浑身剧痛，慢慢站起来的周舟！ “真是够了，你们动不动就要自燃灵识什么的，很厉害嘛。”周舟的笑声从一旁传来。 东方羽儿愣了下，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道人。 那故作轻松，但依旧清朗的嗓音，传入她耳中、闯入她心海： “你跪在那好难看，站起来吧，大不了一死，还哭个什么。”周舟笑道，“紫罗果的灵根不是已经被我吃了，你还想诈她吗？” 东方羽儿小口微张，愣在那眼中略带不解和茫然…… 自己丢掉了尊严、坚持，不过是为了救他一命，他为什么要…… 那老太婆怒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东方羽儿慢慢坐起，惨然一笑，只是看着周舟的身影，不再说话。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声痴缠，似乎是想将这个少年道人的侧脸、侧身的影子，烙印在灵魂深处。 老太婆再次怒问：“你说！三千年的紫罗果灵根，真是被他吃了？” 东方羽儿只是看着周舟，没开口说话。 “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什么？” 周舟轻笑着，笑声中满是不屑和嘲讽，他拖着重伤的右腿，朝着前方移动了半步。 呼！ 周舟左拳涌出一股火焰，火焰包裹着他的左臂，却没伤道袍半分。 哗—— 右手手心涌出一口泉水，水流缠绕他的右臂，也没将道袍打湿一点。 周舟双手慢慢抬起，左手攥拳、右手做掌，在胸前缓缓靠近。他慢条斯理地在那说着：“看来今天，肯定是要被你这个老三八给杀了；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出手试试啊。” 拳掌隔着三寸不能真正相抵，但他身上的水光、火焰双双暴涨，整个人被水火包裹。 红、蓝泾渭分明，背后浮现了一个三尺直径的太极道图；周舟身上的衣袍鼓动、长发飘舞，双眼慢慢闭上。 全力，全部的力量！ 他只有一击的机会……哪怕，这一击什么作用也没有。 修道五年，就算是要中途陨落，在自己还没真正去看这个洪荒大世界的时候就陨落…… “天使妹子，对不起了，我可能……不能再等你出来了。” 周舟轻声说着。 随后双眼睁开，眼中满是怒火。 受伤的右腿一步迈出，落地无比稳健；一处处伤口破裂，溅出了道道鲜血。但周舟的身影不曾颤抖，双腿迈开大步，急速奔跑，夹带着水火、道图，朝着那老太婆疯狂扑去。 就算，这是没用的挣扎…… 就算，他根本伤不到这个最少也是金丹境界的老太婆…… 就算…… “去死吧！你这个！老混蛋——” “不自量力！” 周舟前冲不过两丈，面前就像是多出了一道道无比坚硬的金属壁障，再也无法存进。 “破！” 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周舟背后太极道图炸裂，身上爆发出的水火双蛇冲天而起、俯冲而下，狠狠撞到了金属壁障之上。 火焰的红，水蓝的青，在林间冲天而起，如同火山爆发、海啸升腾。 但更强的，却是遮天蔽日的暗金气息…… 东方羽儿眼中，少年道人的身影朝着后方抛飞着，是被元力碰撞爆发的力量击的倒飞而回。 她身上的压力，在碰撞产生的时候消失不见。东方羽儿身影站起、双手张开，她想接住周舟，却被周舟的身影直接撞飞。 砰的一声，两人撞在了背后的树干；树上的琉璃杯微微晃动，却没从树窝中掉出来。 东方羽儿一口鲜血吐在周舟的脖颈，绝美的脸蛋惨白无色，双手却紧紧抱着周舟。 周舟垂着头，头发散落、呼吸微弱，体内真元乱作一团，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老混蛋……”他嘴里还冒出一句。 “你……”东方羽儿又气又觉得有些好笑，像是忘了还有那老太婆的存在。 她刚想问周舟怎么样了，但那股压力再次出现；她抱着周舟倚着树干，身体颤抖着，在他肩头看向林间。 十丈之外，暴走的天地元气渐渐平息，火焰和水流消退之后，那佝偻的身影依旧站在那。 “咳咳咳！”蛇杖老太婆咳出一口鲜血，目光之中的震惊和骇然久久不能平息。 那个小子，真的是道融境的修士？ 竟然，伤到了自己…… 自己凝结金丹已有百年，竟被一个道融境甚至还不曾圆满的毛头小子所伤…… 老太婆突然仰头尖笑，状若癫狂：“哈哈哈，想必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天才弟子，日后定然是成仙问道之辈！哈哈！没想到，今天会折在我手里！哈哈哈！真是痛快！痛快啊！” 东方羽儿双手松开，任由周舟躺倒在地上，她紧咬银牙、几乎要咬碎了银牙，抵抗着身上的这股巨力，向前迈出一步。 手指举起了一根红绳，她眼中绽放出从未有过的明亮，嘶声喊着： “我……跟你拼了！” “滚开！”老太婆蛇杖甩动，东方羽儿直接抛飞到了一侧，身影滚动几次、再没了动静。 只有纤指缠绕的那根红绳，微微飘荡。 “暂且留你一命，稍后逼你说出灵根的下落。吃了？傻子才会如此暴殄天物，你以为我会信吗？”老太婆向前走了两步，蛇杖高高举起，对着周舟狠狠落下。 扼杀，这个少年道人必须扼杀！ 杀了之后毁尸灭迹，不然日后，定会是她的一场劫难！ 拐杖之下，气旋转动，一道暗金色的掌印、夹带着道道锋锐的刀片，扑向了地上昏迷的周舟。 老太婆的眼中，满是扼杀一名未来强者的痛快，那种疯狂的渴望、那种内心的极度满足…… 她眼中，时间仿佛在减慢，欣赏着自己全力一击显化的暗金色手掌，一寸寸，拍向少年的身躯…… 卟！ “什、什么？” 几根洁白的羽毛，在树下轻轻飘舞。 第22章 她出现过 “主人……” “重塑程序中止。重塑完成度报告：重塑完成度：百分之六十五……羽翼完成度：百分之十……防御系统完成度：百分之十二；动力炉构造：百分之百，动力炉输出功率平稳……” “锁定，敌对目标……确定任务模式：保护主人，清除敌对目标……攻击开始。” “检测万米范围有潜在危险威胁主人安全，是否清除……确定清除。” “动力炉供应不足，需恢复重塑程序……重塑程序启动需主人密匙，检测主人密匙：有……恢复重塑。” …… 周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蛇杖老太婆干掉之后，飘飘忽忽地升到了一个到处都是柔光的世界，那里鸟语花香，到处都是挥舞着翅膀，带着一个圆环的大长腿妹子…… 然后一脚踩空，他在天上不断掉落，身体透过了一层层白云，但自己落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主人……’ 耳旁传来了喃喃声，周舟心底泛起一种喜悦，开口喊着： “米凯尔……” 眼前出现了一束强烈的光芒，周舟抬手去遮，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梦境迅速退去。浑身的酸、痛、涨、麻袭来，让他浑浑噩噩的意识，很快就清醒了。 他第一反应，是去抓腰间的曲元袋；发现它还在之后，周舟立刻松了口气。 在就好。 他正倚着大树的树干坐躺着；阳光透过树影照到他脸上、手背上，暖暖的。 低头看了眼，周围都是焦土，几具焦尸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你醒了？” 这轻灵的女声满是欣喜。 顺着声音，周舟扭头看去；自己好像落枕了，脖子难受的很。 一身浅绿色罗衫衣裙、浅白色的丝绸长裤、秀气精致的绣花布靴，半露的玉臂抬起，不然尘埃的纤指梳理着自己耳旁的秀发…… 这幅美人画卷，看得周舟心旷神怡，身上的不适消退了许多。 之前虽然已经颇多注意，但现在看东方羽儿，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感觉她整个人，少了那份空寂，多了几分青春活力。 嗯，虽然身材方面，总感觉比天使妹子稍有些不如，但其实也是无可挑剔。 应该是少了……少了那对翅膀吧。 被周舟正派、严肃、略带思索的学术性目光，如此直勾勾地注视；东方羽儿那张明媚可人的脸蛋多了两朵嫣红，她微微别过身，却也没闪躲。 “你看够了没……” “咳，还好。” 周舟捂着脖子把头转了回来，完全没有半点扭捏。 低声嘀咕了一阵：“没死？怎么回事？难道我最后那一下，把那个老太婆震死了？没理由啊……嘿嘿，没死算是白捡条命啊！可是赚到了……嗯，以后还是少管闲事，低调求生存、安心为长生！” 东方羽儿掩口轻笑：“你说话虽然奇怪，但听着也很有道理呢。” “这可都是金玉良言，”周舟讪笑着，心中却在思量自己为啥没挂掉。 体内真元已经恢复到了两成，灵台的太极图之中，水火两眼缩小了些，但感觉却比之前凝实了不止一倍。 打了次架，莫名巩固了下修道境界……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运气，是不是可以随便找个悬崖跳下去，就能学点无上仙法？ 可惜，洪荒没彩票啊。 周舟心中微动，莫非是恭极老人出手帮自己灭了那老太婆？ 抬头看向前方，心中略微一惊。目光所及，一片片树木倾倒，百丈之外的地面上，多了处之境十丈的半圆大坑，坑中正涌出一股股清澈的泉水。 真是恭极老人出的手吗？ 周舟心中稍有些忐忑。他知道，老爷爷正在躲避天道的搜寻，若是老人因为他出手，而遭遇什么意外…… 如此想着，周舟神情略有些惶急。 自己受了恭极老人这么多恩德、人情，却不能到头来害了这位老爷爷啊！ “怎么了？伤势有碍吗？”东方羽儿关节的问着，想走到周舟身侧，却又碍于男女之防，只能站在半丈外。 “是不是一个老爷爷救的我们？”周舟忙问。 “这……我却是不知的，你昏迷之后，我也被那老、老混蛋，给打晕啦。”让她去开口说骂人的话，虽然别扭，却另有一番风情。东方羽儿问：“有前辈在暗中保护你吗？” 周舟没有回答，低头思索。 不对，男人惊人的第六感告诉他，应该不是老人出手帮他。 东方羽儿眨眨眼，脸蛋上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是了，你这么出众，天资不凡、胆识过人、仙法高深，凭道融境界、不仰仗法器竟能和金丹道人动手，你师门肯定不放心你自己出来的。” “哈哈哈！”周舟听她这番言语，竟然有点脸红害臊，“我哪里有什么天资不凡、胆识过人的，也没什么师门的。你要夸我，不如从外表着手，我其实，嗯，是一个很肤浅的男人！” “哪有说自己肤浅的……那到底，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哎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周舟朝着另一侧看了眼，惊讶道：“奇怪，你怎么出来了。” 陪伴了他五年多的天使蛋，此时正安静立在树下，刚好是在他身后的位置。醒来之后，他只顾得去摸曲元袋还在，没去查看里面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周舟扶着树干站起来，虽然真元自行流转，已经治疗了他大半的伤势，但身体的疼痛还是难免的。尤其是右腿，被东方羽儿用绸缎简单包扎的伤口，此时一动，上面还印出些血痕。 灵识钻入曲元袋，周舟不由愣了。 里面原本有三层储物、困人的空间，天使蛋原本放着的最外层，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里面存放的那些灵谷洒落在各处。 周舟向前迈步，右脚却提不起力气。 一只小手搀住了他的左臂，东方羽儿及时出现；倒是，终于站近他身周，也和周舟有了‘肌肤之亲’。 周舟盯着白色巨蛋，眼中有两团小火苗开始燃烧，两只瞳孔倒映着洁白天使蛋。 他问：“东方，你没见谁救的我们？” “没，我昏过去了。”东方羽儿小声回答。 “你确定昏过去了？” “嗯……”东方羽儿却道：“我去处理那老、老混蛋尸体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成人样啦。” “她身上伤痕是什么样的？什么伤口？” “应该是剑伤，身上有二十多处，金丹都被刺破了，”东方羽儿低声道，“我担心有人发现尸体会害我们，所以把那几具尸体都收到了炼丹炉中焚化了。” “哈哈哈哈！” 周舟突然仰头大笑，挣开了东方羽儿的搀扶，整个人朝着前面扑去。 砰！ 天使蛋被他扑倒在地，周舟张开手臂紧紧抱着天使蛋，在那一阵兴奋地喊着：“是你对不对！天使妹子你救了我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其实能听到我说什么的！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用‘开心’来表达自己开心，并不是周舟读书少、词库贫乏，而是他心中真的欢喜极了。 五年的日思夜想，五年的枯燥守望…… 终于又出现了吗？ 笑着将天使蛋抱了起来，周舟一阵傻乐。 “你怎么不见我就躲进去了？是伤还没好吗？是了，你安心养伤，我以后肯定少给你惹麻烦。那，你早点恢复了出来……出来，我们一起！” 一起…… 东方羽儿抿了抿唇，站在他身后没有言语，听着这少年道人对那颗白色巨蛋不断说话。 看他神色，听他语气，东方羽儿心中略有点酸涩。 她本就心思灵巧，此时也明白了这白色巨蛋的存在，低声问道：“这里面住的，是叫米、凯尔的人吗？” “嗯！嗯？” 周舟转身瞪着她，呲牙笑着：“你知道她的名字，难道是见过她了？很漂亮对不对？” “是女子吗？”东方羽儿虽然在笑，但眼底又泛起了失落的情绪，“你昏迷的时候，这名字念了一清晨，我在旁听到的。” “我那是在做梦，说的梦话吧……她自然是女子，身材相貌还有那几对翅膀……都很美的。” 周舟的喜悦也稍微平复了些，伸手轻轻摩擦着天使蛋的白色金属外壳，笑道：“这里不宜久留，别又有人追上来。之前那个老三八肯定是被天使妹子解决的，可没什么神仙大能的帮我们。” 东方羽儿点头应了声，轻笑着问道：“老三八是什么意思？” “和老混蛋差不多。” “你骂人的本领也不错呢。” “没办法啊，打不过了不骂两句，被直接干掉岂不是太冤了。”周舟看了眼大树，忍着右腿的疼痛跳了上去，在树窝中将琉璃杯抱了出来。 小鲤鱼所在琉璃杯的杯底，被缩小了几倍的身躯，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观赏用的小红鱼。 周舟伸手将琉璃杯的水膜撕下去，看着里面微微荡漾的水面、一动不动的小鱼，忍不住骂道：“臭鱼醒醒！你倒好！我在这里打生打死，你还在呼呼大睡！” “呐？” 小鱼的身躯轻轻颤动了下，声音却有些虚弱，她慢慢游了上来，看着周舟的脸，眼中略有些迷茫。 东方羽儿也凑了过来，小声问：“她怎么了？” “起懵了吧。” “起懵？是什么意思？道友口中，总是有羽儿不懂的言语呢。” 周舟：“起床一睁眼意识比较茫然，俗称就是‘起懵了’……你看，她现在正在朝着四处看，心中肯定在想‘我在哪、我是谁、为什么我没衣服穿’什么的。对不对，小鱼？” “啊——” 小鲤鱼游离的目光突然定住，发出一声惶急地尖叫；她琉璃杯中，朝着角落尽量缩着，整条鱼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周舟纳闷地问了句。 “她、她……她！” 小鱼虽然没有手指，但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同一个方向；周舟和东方羽儿沿着这个方向看过去，是安静立在那的天使蛋。 周舟心中一紧，急道：“她怎么了？” “她要杀我！小道士你快把她收起来！我看着就害怕……本鱼好害怕！” 小鱼哭声喊着。 东方羽儿略有些诧异，周舟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 “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就看着她站在我面前，一双白色的翅膀，当时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哦，她一直闭着眼，手里拿着的那把白色的剑很亮，上面还滴着血……” 小鲤鱼颤声说着：“我动都不敢动，她虽然没有说话也没动手，但鱼的本能告本鱼，她当时是要杀我的。” “后来呢？”周舟问。 “她背后的那对翅膀闪了下，就出现在了这个麻烦精、不不，这女修士的身边。我看着，她把那发光的剑，已经放在了女修士的脖子上。” 东方羽儿听着，面色有些苍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行了！你别乱说！”周舟板着脸骂道：“天使妹子怎么会要杀你，她只是……过去看看你怎么样了！” “不！她当时就是要杀鱼的！我不会感觉错的！这是灵物的本能！” 周舟一瞪眼：“那你怎么没事？” 小鱼委屈道：“我听你当时喊了句‘米凯’，她才去找她的……” 周舟撇嘴挑眉，有些不以为然，“天使妹子那么善良，不会对你这条小鱼做什么坏事的。别瞎想了，我们快离开这，免得又来追兵。” “你就知道你天使妹子！本鱼不理你了了！”小鱼气呼呼地背过身，甩给周舟一条漂亮的鱼尾。 “你个小孩鱼。” 第23章 遗物 “很多大修士、仙人，大多会留下后人的。这些后人被仙人照拂，也就形成了一些修士聚集的修道家族。自从三千多年前的封神劫难，仙人大多被编入了天庭做了文臣武吏，中土世界的修道家族也渐渐多了起来。” 东方羽儿那清婉脱俗的话音娓娓道来，说不出的好听。 “这些修道家族之中，门人子弟会被送出去拜师学艺，和一些修道大派也有很深的联系。” 周舟喃喃道：“修道家族啊……那要是惹了他们，岂不是要灭他们全家才行。” 东方羽儿刚想接话，闻言却是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落下一句：“道友三思，道友应该也是修的正统道法，太多杀戮总归是有伤天和。”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杀人狂，而且修为还这么低。”周舟哈哈笑了声。 昨晚和东方羽儿也算是共过生死，虽然是她将自己扯入麻烦，但最后这次，总归是自己主动找上去，想去还她送‘萝卜’的因果。 他看了眼手里托着的琉璃杯，小鱼躲在角落生闷气，她也没说不让周舟拿着。 周舟问：“追杀你的这家族什么来头？ “是东青尹家，在东胜神州和中土世界交界的这片偏远区域，还算是有些势力的。他们和东夷几个小部落有些交葛，也有不少家族子弟在许多门派修道。” 东方羽儿略带歉然地对周舟一笑，“倒是连累了道友。” “你还知道什么叫连累呐？咱们现在，算不算两不相欠？” 东方羽儿俏脸泛红，轻声道：“是我欠道友……怕是……难还清了。” “我叫周舟，姓是周正的周，名是泛舟的舟。不用喊道友什么的，我听的很别扭。” 两人就算是并肩而走，也是互相隔了有三四尺的距离。 林间树影婆娑，清风习习，两人衣裳的垂、带、裙边微微飘荡，东方羽儿长发垂在腰际，用一条浅绿色的发带在背后稍微梳拢，浑身都透着仙气。 她小口中挤出半声：“嗯，周……周道友。” “怎么还是道友……你今年有三十没？” 东方羽儿的小眼神委屈又幽怨，她低头说着：“羽儿其实，今年刚十七岁……真的看起来年纪有……这么大吗？” 原来女修士也在乎这个，果然是女人都摆脱不了的天性。 周舟笑道：“修士很难看出年纪，不是说面由心相。那我就喊你东方妹子了。” “我该如何称呼道、称呼你。”东方羽儿抬头看了眼周舟，又赶紧低头看路，盯着路边的那些花花草草。 这气氛……让周舟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就喊我周舟吧。” 若是让东方羽儿喊他‘周大哥’什么的，实在是……太容易让他产生些美好遐想了。 这东方羽儿容貌算是倾城倾国，周舟身为正常男人，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动过心思。但这股心思，就如同一根没找到干柴的火柴棒，火柴烧完也就没啥了。 他一颗心，其实全都挂在腰间的曲元袋中……商店橱窗前惊鸿一瞥的惊艳，六只微微颤动的洁白羽翼，此时还那般清晰可见。 再说，他现在不过道融境小修士的修为，在在洪荒之中安身立命尚且困难，便如同那蝼蚁，想这些事为时过早。 东方羽儿像是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抗争，细弱蚊声地喊了句：“周……舟。” “嗯，”周舟轻声应着，抬头看着有些阴云的天空，有些出神。 一眨眼五年多，若是那日的‘凶恶男人’和天使妹子没有出现，自己现在……也该结婚生孩子了吧。 如果没发生这些，他应该在家……父母的脸上应该多了些皱纹，母亲退休之后帮自己专心带娃，父亲每天找人下下象棋、钓钓鱼…… 那该多好。 是了，洪荒之后才是地球，恭极老人说自己是逆着时间长河而上，还是…… 能活回去的。 一定能！ 他清澈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坚定。 两人已经离昨夜的事发地点五六百里的距离。前面几个时辰，周舟忍着脚伤、全力奔跑，东方羽儿驾着烟雾飘行，得以暂时脱身，没有追兵追赶。 只是跑的太久，周舟右腿还有些疼痛，才会如此悠闲地赶路。 之前，羽儿要给他那老太婆的纳戒，周舟都摇头没有收下。 吃了那灵根，人情欠太多了。 那灵根的好处，他此时已经开始有了体会，因为修为一直在小幅增长，浑身药力还相当庞大、似乎无穷无尽般。 论，洪荒萝卜哪家强。 周舟本来说的，是送她走出林子。万万没想到，走到了傍晚还没看到尽头，灵识朝着前方最远范围探查，还是茂密的丛林…… 找了处水潭，将还在生闷气不理他的小鲤鱼放进去，周舟四开八叉地躺在刚升起的火堆旁，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啊——这林子真的好大。” “是我们修为还太低了，若是大修士，一道流光就不知能飞多远呢。”东方羽儿拿着一只木棍，挑着火堆中的木柴，她声音总是轻轻柔柔，怕太大声会吓到林间的微风。 周舟问：“你有地图什么的吗？” “我也是刚开始在洪荒闯荡不久，只知道一直向西，肯定就能踏入中土世界的边界。” 东方羽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周舟扭头看着她。 这也是个苦命的女孩，父母双亡、被有婚约表兄抛弃，嗯，她那什么表兄不是瞎眼，就是个弯的…… 对，肯定是弯的！ 东方羽儿那张婚约，是在她七八岁的时候被人撕毁。那份婚约，原本也是她母亲临终前，担心女儿无法生存而定下的。 东方羽儿今年不过十七八岁，遇到周舟时，被人追杀逼迫到几度想自寻死路。这一路的艰难苦处，不难想象，肯定是多不胜数。 红颜薄幸命多舛。 “东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周舟问。 “母亲临终前，曾留下一份书信，嘱咐我十六岁打开。我去年看过信了，也知道父亲在哪。” “你要去寻他？”周舟把左手手臂枕在脑后，“也是不错的，这大洪荒里，你还有个亲人可以依靠。” 东方羽儿抱着双膝蜷缩地坐在那，目光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火苗，她刚入道融境，也要靠这火苗驱寒群暖。 她摇摇头，轻声说着： “我只是想找到他，问一句，为什么要把母亲扔下。我记得娘别世的时候，还紧紧抱着他留下来的那把剑……” “他留给了母亲再多宝物、再多灵根，又能算什么？母亲要的，只是他能去看她哪怕一眼，坐在一起，和她说说话……” “一句也好啊……” 她眼眶渐渐红了，埋头哭着，从压抑的抽泣，渐渐变成了放声的痛哭。 周舟躺在那，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是轻轻一叹。 但他是男人，有泪怎么能轻弹，思家之苦只能更坚定他追求长生的心…… 小鲤鱼从水中冒了出来，“小道士，她怎么了？” “哭了，还能怎么。”周舟轻笑着说着。 “那你还能笑出来……”小鱼嗔怪地说了句，“去安慰人一下呀。” “好吧，”周舟站起身，几步走到了东方羽儿面前。 传说之中，有一招神奇、无敌的招式，可以用来安抚各路妹子…… 东方羽儿哭声停下，感觉有人站在面前，抬头看着。一只手遮住了她向上的视线，轻轻地放到了她头顶，手掌的触感通过长发的阻隔…… “坚强些，总会好起来的。” “……嗯！” …… 哈，这在漫画里学来的摸头神技，果真有奇效。 周舟拿着一把连鞘的古朴长剑仔细端详，这就是东方羽儿的母亲别世前抱着的那把剑。东方羽儿只要拿着这把剑，前去中土世界的玄清山，就能找到东方羽儿的父亲…… “这把剑……” “你看出什么了吗？”东方羽儿有些紧张地问着，“我父亲他、他到底是谁……” 周舟：“怎么拉不开。” 东方羽儿松了口气，小声道：“上面有禁制的，我一直想把它炼化，但灵识却无法进去。” “你母亲还说过什么？关于这把剑。” “她说，让我一直抱着这把剑，就能一路去玄清山。”东方羽儿伸手去抹自己哭红的双眼，小声道：“但我看着它就心里难受，不太拿出来的。” 周舟刚想把剑还给她，灵台却微微颤动，灵光一闪而灭。 “我好像，能炼这把剑……我帮你破开它上面的禁制，你再炼化它吧。” 东方羽儿柔柔地点头，她只是看着周舟，一副全凭你做主的样子。 这剑有古怪，周舟入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因为自己体内的真元，竟然有被它压制的趋势，灵台道图轻颤才摆脱了这股气息。 想将这把剑炼化，他本意就是帮东方羽儿，当然也是有些好奇。 右手在额头摸过，手心绽放出了青色莲花，这莲花已经有手掌大小。周舟也有些惊讶，喜道：“竟然又大了两圈。”随手一挥，青莲朝着剑柄而去。 这看起来平淡无奇、应该只是一件普通法器的长剑，剑身突然剧烈颤抖。 在灵识青莲即将触碰它剑柄的瞬间，这把长剑竟然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流光一闪，长剑连鞘插在了东方羽儿身旁的草地，剑身微鸣，一股股紫色光华流转着。 “嗯？”周舟站起身，“东方，你先让开。” 东方羽儿闻言站到了火堆一旁，也在盯着这把剑看；突听到呼的声响，东方羽儿扭头看去，眼中满是震惊。 周舟身周，灵识之火一窜有五丈高，身周流转着一朵朵青色的莲花，那股隐晦、骇人的气息冲天而起。 方圆百里的林间几乎瞬间就变得异常热闹，飞起一只只飞禽、跑出一只只走兽；它们都朝着远离周舟的方向狂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周舟伸手一指，百朵青色莲花拼出一条长蛇，朝着长剑卷去。 长剑身周酝酿的紫色气息飞快收缩，紧贴着剑身拼出了一道紫色薄膜，被青色长蛇缠绕，紫光不断明灭，看起来应该抵挡不了太长时间。 周舟不懂灵识攻击的法门，也不懂怎么炼化法器的窍门，只能靠灵识蛮干。 突然，一声叹息从剑身中传来： “小友还请手下留情，我这已是最后的残灵，若是被你炼化，真就灰飞烟灭了。” 周舟闻声，立刻将灵识召回，身周的灵识之火却没收回来，反倒是有些警惕地盯着这把长剑。 紫光流转，剑柄末端，渐渐‘长出’了一道伟岸的身影，和周舟注视。 这人影朝着周舟拱拱手，低声道：“道友灵识之强实乃罕见，我若是清醒的迟些，怕是残灵已灭。还请道友手下留情，结个善缘，日后若我能回玄清山，定有重宝相送。” “你谁？”周舟看了眼东方羽儿，发现她此时表情有些茫然，也有些呆滞。周舟问：“东方？” 这人影的画像，她见过…… 一次次，看母亲用手轻抚过…… 东方羽儿颤声喊着：“你是、是我父亲？” 那人影这才看向了东方羽儿，却是紫光震颤，似乎是惊喜过往，失声喊着：“轻羽！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周舟眨眨眼，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事，灵识之火收回眉间，转身走向了水潭。 “唉……没我啥事了。” “小道士，”小鲤鱼看着那边的情形，在水里游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事呀，哥最喜欢的圆满结局。” 第24章 看近实远 “道友，真不与我们回玄清山？” 梅林、河水畔，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数千里丛林，前方是一片芳草萋萋的疏林。 一男一女站在河水旁。 少年道人手托琉璃杯，身旁立着一个白色巨蛋；宫装少女束起长发，带着精心择选的银链发饰，捧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剑身上，飘着一个一尺多高的紫色人影，称周舟做道友的，正是这紫色的虚影。 周舟对长剑拱拱手，笑道：“不了，我还要去帮小鱼找洞府，前辈和东方刚相聚，我也不能打扰你们。” “不打扰的……” 东方羽儿顾盼留恋，那双略带些委屈和期盼的大眼中，像是会说话般，等待着周舟的答复。 她这幅模样，杀伤力十足。 周舟依然摇头拒绝，“还是不了，按前辈所说，玄清山是道门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这大门大派的肯定规矩很多，我受不得拘束，只想找个小山头安稳修仙。” 他说的也是心里话。拜师寻仙，目的大多是仙法，他入了太清道统、有水火双诀全篇，却是不缺这修仙之法。 ‘法、财、侣、地’什么的，此时的周舟，只对‘财’有点需求。 听闻他再次拒绝，东方羽儿神色略有些黯淡，但还是在努力笑着。她看着手中剑上站着的父亲残灵，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低声道：“道友若是选好山门、找好门派，务必要让羽儿知道，我、我会去寻你的。” 说完，她脸蛋的红晕遮住了失落。 那剑上的人影却面露微笑，等着周舟作答。 “你找我干嘛，好好做你的修道大小姐吧。”周舟手一摆，目光看向别处，手捏法诀将天使蛋举起了起来。他指了指河流下游的方向，“我顺流而下了，两位请。” 紫色人影拱手作揖：“道友请。” 东方羽儿抿着嘴唇，脸上满是委屈，她低声道：“羽儿……想看你离开。” “你还真是麻烦。” 周舟将天使蛋收了起来；他本想着，告别仪式什么的，最好也让天使妹子也看着。因为心底觉得，东方羽儿已经算是他们朋友。 他转身很是潇洒，披散着长发、踢踏着草鞋、一只手托着琉璃杯，沿着河流渐行渐远。 小鲤鱼面朝着东方羽儿的方向，在水中轻轻吐着水泡，她突然喊着：“麻烦精！再见了！好好保重呀！别被人再追杀了！” 东方羽儿轻笑着点头。 她手中长剑上的人影，却露出了些许愧疚的表情，朗声道：“道友放心！今后，就算我拼的灰飞烟灭，谁也不能伤我女儿分毫！若是有事，就请来玄清山寻我们！” 已经走到了十丈之外的周舟，头也不回地举手摆了摆。 东方羽儿却迟迟不肯离开，就算等周舟走得只剩一个模糊的人影，就要在视线中看不真切，她犹自不肯离开。 周舟的灵识也‘看’到了她不肯离开的身影，停住脚步转过身，扯着嗓子喊了声：“东方！记住啊，低调修仙求长生！” “嗯，我会的。” 终于，东方羽儿止不住眼泪流过脸颊，却是泪中带着灿烂的笑容。 “唉，和你娘亲却是一个性子，”剑身上的人影轻叹着，“我们回吧，等你祖母帮我复原，我就算是强绑，也要把他拿来与你做道侣。” “不要！”东方羽儿擦干眼泪，脸上绽放出了些令人心伤的笑容，“他不喜欢我的，我知道的。” “怎么会，我女儿如此天姿国色，”剑身上的人影面带慈爱，鼓励她道：“你出身、资质，哪里配不上他？此事你不用担心，这小子，现在不过是少年心性，还没开窍罢了。” 没开窍？东方羽儿脸蛋泛红，擦了擦眼泪，神情有些女儿家的扭捏。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爹我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啊，内心只想着修仙寻道。”这人影呵呵笑着，言语中满是感怀：“当初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总有师姐帮我洗澡搓背什么的，我却是……唉，不懂事啊。” “父亲甚感遗憾？”东方羽儿那美丽的双眼微微眯起。 有杀气！ 剑上人影咳了一声，随手在地上布下了一个七星阵，“走走，我每日可以用两次挪移，每次三千里。如此，三五天后就能返回玄清山。” 东方羽儿又抬头看着周舟离开的方向，一声轻叹，喃喃了几句，随后踩入了七星阵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只有那仙影袅袅、青烟徐徐、芳香幽幽。 “仙路看近行远，盼能与君为伴……周舟，你……别忘了我……” …… 等东方羽儿踩着挪移法阵离开，周舟和小鱼的身影，又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明明是跟人同路，为什么非要装作分道扬镳的样子呢？”小鲤鱼在琉璃杯里欢快的游来游去，出声询问。 东方羽儿一走，她心情莫名就舒畅了很多，也不和周舟耍小性子了。 “本来就是说送她出这片林子，哈哈哈！麻烦可算是走了。”周舟哈哈一笑，浑身轻松了不少，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东方羽儿还没告诉她老爹，自己一不小心吃了那三千年的紫罗果灵根。从东方羽儿口中得知，那玩意可是了不得的宝贝，结成的果子，可是能给道融境以下的修士延寿用的…… 自己一直跟着这对父女，万一不小心暴露了此事，那大叔找自己麻烦该怎么办？ 没错，这便是周舟心中的真实想法！ 只要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抓过去放血、炼药，甚至还可能被直接扔到炼丹炉中，和孙猴子一样，要被煅烧炼成丹药…… 他可不是那只石猴！肯定化作一滩血肉，被人一点点揉搓成四喜丸子…… 周舟打了两个哆嗦。 “小道士你咋了？” “没事，有点小冷……啧，说起孙猴子，也不知道这个洪荒世界有他没。” 周舟嘀咕了句，开始沿着这条大河溯流而上，而非几天前还打算的顺流而下。 “孙猴子是谁？”小鲤鱼那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嗓音，又恢复了平日的亲近，好奇地问着。 “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只猴，说不定你以后就能见到。” 周舟随口回答，低头不断嘀咕：“现在只知道，如今是封神之后三千年，从西周到大唐，应该是一千五百年左右，那岂不是孙猴子已经西游完了？嗯……也不能按照我认知的历史去算，不然现在，已经是公元两千几百年了……头好大，算了不想了……” 小鲤鱼忧心忡忡地问了句：“小道士，你头不大呀？跟那个麻烦羽儿呆了几天，就变傻了吗？” “你才傻了！”周舟翻翻白眼，一甩衣袖，重新施展了下枯木诀。 他所知的洪荒之中，往往封神之后就是西游的故事，若是真的会发生，那也不是自己这个小修士能够搀和的。 而且，去搀和什么？ 人取人的经，他修他的道；什么西方教东来、佛教昌盛道门式微……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小鱼，”周舟微微一笑，“再给我详细说说，天使妹子出现时候的情形呗。” “不说！都说一百零三次了。” “那凑个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之数，别这么小气，再来五次的。” “天罡地煞都能被你扯出来，唉……本鱼内心这股不断翻腾的漆黑情感到底是什么……” “你漆黑个什么，快点说！” “哼！本鱼再说最后一遍，当时她站在空气中，那对白色的翅膀……对哦，她会不会是什么飞禽修炼成的精怪？难道，是鸽子精？” “你妹的飞禽！毛线鸽子精！那是天使！天使啊！” 周舟的咆哮声远远传来…… 经过这次‘管闲事差点小命完蛋’的经历，周舟内心更是坚定了‘低调修仙、安稳做人’的八字方针。 随便蹦出了个老太婆，就差点把自己玩死、玩残、玩吐血。 这洪荒虽然大，可那些仙人、大修士，却也是多不胜数。自己没啥靠山，不过是被天使妹子拉过来的一介凡人，现在修为还这么低，不老实修仙，管什么闲事！ 然而，管闲事的好处，还是很明显的…… 吞了一个效用无穷的灵根，修为上涨了一大截，道基更加坚实。 灵识也神奇的壮大了些，还和金丹修士交手了——虽然是被血虐。 打个比方，若之前周舟修道，走的是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勉强可以向前行走，说不定就会堵到哪。那现在，他站到了一条笔直的大路上，可以一路高歌猛进，而不用担心自己资质平凡、先天受限。 灵根，乃孕育灵花、灵果、灵物之源。 周舟并不知晓，这次误食灵根，将会给他今后带来多少好处。毕竟就算是普通的仙人，也不可能直接将灵根当萝卜啃了，那完全是暴殄天物。灵根的效果，也就只相当于一颗或者几颗成熟的果实。 灵根之所以能酝出灵果，乃是其中，蕴含着‘道’理…… 行走了两日，依然是荒无人烟，大地已经渐渐不在那般荒凉。这纯粹是周舟的感觉，他依旧没见到什么人烟。 一日中午，周舟将小鲤鱼从琉璃杯中放出，让她去河水中‘放放风’。 “我们原本，不是要顺流而下的吗？”小鲤鱼好奇地问。 “我仔细想过了，如果要是顺流而下，是向东走，尽头会是一片大海。”周舟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对着小鲤鱼解释着，“我想去中土世界那边找个师门，那里不是人族修士聚集的地方吗？当然是要就近找个湖泊什么的，放养你了。” “哼……好吧，我睡一会，还有很多传承的记忆没看完呢。” 小鲤鱼慢慢潜入水中，水面冒出了几个泡泡。 周舟手指一动，手捏法诀，河面涌出两个浪头扑向岸边，带出了几条肥美的大鱼。 “哈哈！中午就吃烤鱼了！” 小鱼恶狠狠地警告声在水中传出：“不准吃鲤鱼！” “哪有鲤鱼，”周舟已经架好了柴火堆，随手引出火焰，开始精心烤制，“再说，这些都是普通的鱼，又不是跟你一族的灵物。” “唉，谁让我们鱼，本来就是当食物的宿命……不管你了，本鱼先睡了。” “睡吧，晚上再赶路。”周舟在水中布下了灵识，包裹守护着小鱼，运转控水诀，一道道浓郁的水元飘在小鲤鱼身周。 这几日，周舟并不去吸纳天地元气，而是不断去炼化身体里面充盈的药力。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道躯修到圆满，去凝结金丹。” 道基还是要扎实，不能操之过急。 仔细算算，他现在也就只有五莲山的灰滕道人这个仇敌，也没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快点修炼。 太清道乃圣人老子所创，重清静无为的道心；这是恭极老人提醒过的，一切顺其自然，才能成就长生道果。 顺其自然？ 啃了条烤鱼，虽然没有调料，但有周舟控火诀不断调控火候，滋味十分鲜美。 “啊——” 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路上捡的一块稍微柔软的木头，铺上两层水元做了个枕头，躺在地上就闭眼熟睡。 ‘吃饱就睡和清静无为，完全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嘛，’周舟心想着。 如果他胆敢说出来，说不定会惹得老子显圣，一巴掌把他这只蝼蚁门人给拍死…… 两条半熟的烤鱼在火架上放着，周舟准备醒来再吃的，控制着火焰弱下去，试试用烟熏是什么味道。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气息渐渐变得悠长而舒展。 灵识如水般在身周荡漾、如柳絮般在空气中飘摇，在他睡梦之时，灵识却在和天地元气嬉戏、交流。 鼾声起，悟道中…… 不远处的一处大树，茂密的树杈中，两道目光紧紧盯着河边的烤火架，还有上面的两条熏鱼。 咕嘟一声，它咽了咽口水。 第25章 捉猴 “鱼呢？”哈欠连天的周舟迷迷糊糊地问着。 小鲤鱼在水中慢慢冒头，也是一鱼脸的茫然，娇懒地应了句：“在呢。” “我是问，我精心烹制、做工考究、味道肯定极其鲜美，但现在不知所踪的……烟熏烤鱼呢！” 周舟瞪着空荡荡的烤火架，伸了个懒腰，回想着自己午睡之前的记忆。 自己吃掉了？那为什么不记得是什么口感？而且地上也只有一条鱼的‘骨架残骸’…… 周舟玩笑般问道：“是不是你偷吃了？” “我是吃草的鱼！”小鲤鱼气呼呼地回了句，鱼尾一扫掀起一个小浪头，帮周舟洗了把脸清醒下。她感觉，自己的鱼品受到了严重侮辱。 “那真是奇了个怪，”周舟被清凉的河水一激，顿时精神抖擞。 一甩衣袖，将火架直接拍散。本不想在乎这点小事，但仔细思索，越是越来越心惊…… 睡觉的时候，灵识是外放的，若是方圆一里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潜意识中都能随时感知。两条烤鱼，离着自己不过半丈，却在自己没有半点反应的情况下，诡异的不翼而飞…… 排除自己梦游、记忆受损、被人下迷药等荒谬的可能，那就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接近自己身边，躲避灵识探查，甚至让自己毫无感觉！ 若是来人手中有一把匕首，或者对自己心存歹意…… 霎时间，周舟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走，我们快离开这！”周舟招呼一声，琉璃杯将小鱼收了进来。 这一觉睡醒之后，右腿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此时奔跑起来，再次健步如飞。 “怎么了小道士？”小鲤鱼看出周舟的担心，纳闷地问着。 “我怀疑……等等！” 突然一阵急刹车，琉璃杯中的小鱼都差点被甩出来。周舟将曲元袋拿在手中，微微晃了晃，“呃，会不会是天使妹子吃的？” 眼前浮现出天使妹子偷偷从蛋里出来，偷吃烤鱼的可爱模样，瞬间，他道心就融了…… “不对，天使妹子如果出来，没理由不喊我。嗯，天使蛋的位置和周围东西的摆放，好像也没什么变动。” 这……洪荒也流行闹鬼？ 浑身寒毛又竖了起来，继续迈开大步狂奔。 几年修道枯坐、山中不觉时落。这几年大多是在修道、悟道，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让周舟比来洪荒之前成熟多少；加上他身形变小之后，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他本身性格，此时反倒少年心性更多一些。 面对这未知、诡异的事件，虽然不至于乱了方寸、落荒而逃，也是各种心惊胆战。 别是什么大神大仙的，在跟自己开玩笑吧？ 一口气跑了半天，跑的他都有些气喘，也不知奔出了几百里，方才找了个地方歇脚。 此时天色已晚，满天星斗轮转，不知道哪个星宿官当值。 周舟又钻入了一处小树林，找了个小水潭将小鱼放了进去。 洪荒的大地上，多山、多林、多水、多草木风貌之地。只有天时、节序、阴阳变化，而不分‘季风气候’之类的。一地的植被如何，主要是由此地的天地元气是否充裕而决定。至于行云布雨，乃天庭令官调控，各地水府的水神掌管。 “小道士，你在躲什么呀？”小鲤鱼忧心忡忡地问着，“有人在追杀你吗？” “没……只是心里不安稳，有没有感觉，好像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 “你别吓鱼，本鱼胆子很小的！” “哈哈，安心睡觉吧你，我今夜打坐。”周舟盘膝而坐，打算就这么打坐过一晚，明日再赶路。 若是因为长时间奔波让体内真元空虚，突然遭遇妖兽或者敌人，那就真的要倒霉了。 灵识外放，将方圆十里的范围完全监察，入地都有三丈。他现在的灵识，虽然已经能够蔓延到三十里的范围，可那样对自己的灵识和精神都会产生巨大的消耗。 布置十里，已经能足够他防御危险。若是有人能十里之外取他性命，这种级别的修士，他再用灵识防范也是无用。 心神九分沉入水火、太极之中，静心悟道；一分游离在灵识之中，感受天地元气、吸纳体内药力，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影子。 结果…… 一夜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是我多想了？”周舟拍拍额头，“兴许，真是哪位神仙路过，拿了那两条鱼吧……” 心中暂时将这件事压下，想不明白就不想，白费脑子可不是周舟的作风。 金乌高悬，周舟带着小鱼再次奔走在这无尽的大地上，依然没有看到人烟。 东方羽儿曾说，东胜神州和中土世界的交界的这片区域，因为爆发过几场仙家战事，灵脉大多被打碎、挪走，所以有些贫瘠，少有修道者出没，只有少数的东夷部落存在。 对‘部落生活’的‘原始人’，周舟一直怀揣着观摩观摩‘群婚制’的纯真念想，那是纯粹的‘真·学术’研究的念想。可惜，这两日一直没有碰到，让他稍有些失望。 中午时分，他随手宰了只类似野猪的灵兽，架了火堆开始精心烤制。 控水诀清理食材、控火诀调控火候，太极图微微旋转之中，用那一股股返璞归真的天地元气洗涤肉块……就连一向坚持啃水草的小鱼，也没忍住周舟的几次蛊惑，鱼嘴叼着一根肉丝，慢慢嚅着。 洪荒未来的烤肉新星，正在这片荒芜的区域，冉冉升起！ “嗯……” 周舟看着剩了大半的烤肉，心中思忖了下，走了几步躲在了离火堆两丈的树荫中，拿出‘枕头’，做出要午睡的架势。 小鲤鱼问：“还这么多肉，在那放着吗？”却是眼中放光，正式从食草系进化成了食肉系鲤鱼。 “放着吧。”周舟打了个哈欠，“你也休息下，等晚上凉爽了再赶路。”说完，他翻个身，背对着那边的烤肉，很快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哦，”小鲤鱼也咬着那条肉丝，慢慢沉入了水底。 出现吗？ 会不会出现？ 周舟微微睁着眼，灵识从身周荡漾着，反复查看着这片树林。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他真有些困倦，不知不觉就要闭上双眼。 突然间，灵台突然微微颤动，一声轻微的‘咔’声传入耳中。 周舟猛地坐起来，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一道浅棕色的身影在几十丈外，正举着那大块烤肉狂奔，一睁眼就冲入林中消失不见。 “站住！你个偷肉贼！” 周舟一声暴喝，灵识朝着那个方向延伸而去，但随之大惊——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存在！ 甚至于，那大块烤肉，也脱离了他的灵识探查，完全无法感知到踪迹！ 心中莫名有些震惊，没敢多想，周舟直接起身，在水中将小鱼摄出来放到琉璃杯中，朝着那身影消失的反方向，迈步开始狂奔。 一口气朝着西边跑出几百里，周舟找了颗大树跳上去，开始思索。 那是个什么玩意？ 修士？难道也是枯木诀吗？或是有类似于枯木诀的神通、法门？ 灵光一闪，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画面。 那身影不过三四尺高，像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但感觉上那根本不是孩童。它高举着烤肉狂奔的背影，仔细回忆，还有些狼狈和滑稽。 猴？ 对了，那是一只猴。 “猴精吗？”周舟心中安稳了些，在那捉摸了一阵。首先，他排除‘遭遇了幼年版孙悟空’的可能性，他一个普通的小修士，不可能有如此狗血的遭遇。 如果真是孙猴子，肯定不是被他发现之后落荒而逃，那可是个天生什么都不怕的主。洪荒猴属何止千千万万，孙悟空又注定是西游的主角，被诸多大能注视着。 他能遭遇到那只石猴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隐秘气息、偷烤肉…… 周舟思忖了稍许，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 “小道士，这又是什么名堂？” 小鲤鱼在琉璃杯中一动不动地看着忙碌的周舟，鱼嘴旁边甚至有点口水，化入了琉璃杯的‘水池’。 “以前是整只猎物串起来烤，现在是把猎物身上最精华的肉块切下来，放在这些架子上……烧烤。” “好好吃的样子。”小鲤鱼摆摆鱼尾。 “那当然，”周舟一手控水、一手调火，那香嫩的肉块在他精心的烤制下，流出的金黄色油脂不断滴入火中，发出些滋滋的声响，林间各处声响。 “精选野獐前腿肉、经过哥宫廷秘制烧烤办法，精心烹饪，这种美味……嗯，我来先吃为敬。” 小鲤鱼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周舟和她逗乐一阵，将一条肉丝放在她嘴边让她慢慢嚅。 他吃了有三分之一的烤肉，拍拍肚皮，随手将火堆灭掉，摇头感慨了句：“吃不完真是浪费啊。走了，继续赶路。” “不把这些肉带上吗？”小鱼问。 “下顿就没这种味道了，我再烤就是，走吧。”周舟将琉璃杯托起来，自顾自地朝着东边走着。 周舟走了一刻，已经大约走出了三五里路。 刚才他烤肉的林间空地，一道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树丛中摸了出来。这是一只浑身棕色短毛的小猴，高不过三尺，却像人般用双腿走路。 它侧耳听着什么，那双小眼中也满是贪婪，一步步靠近那还有余热的烤肉架。 围着火架走了两圈，好像是在确定这里有没有陷阱，肉香飘来，那罪恶的小手，终于忍不住抓向了那十多条已经有些焦的肉条…… 噗！噗噗！ 地面突然冲出了一股股水流，整个地面轻颤，一个以细小喷泉为柱体、圆状的的囚笼，瞬间构造完成。 小猴受惊，抓着几条肉就要朝来路奔跑，想将那两根拇指粗细、间隔一寸的的水柱直接撞开。但那水柱却如同铁柱，将小猴直接震退，反倒撞的它一阵头晕眼花。 小猴急的一阵抓耳挠腮，不断试图去突破周围这些水柱的封锁。但转瞬间，一根根水柱不断在外围升起，一层又一层的水柱囚笼出现，将它的各方去路彻底封死。 “吱——吱吱——” 不过片刻，周舟已经跑了过来，欣赏着自己第一次制作的‘喷泉’陷阱，感慨着控水诀的妙用无穷。 他选择这处区域也是花了心思的，地下不深就有一个地下河道。烤肉的过程中，他暗中将这些水流引到了地表，做了这些布置。又将灵识附在这些火架的木材上，只要感觉木材被碰撞，他就随时触发这些水柱。 之所以是将烤肉弄成条状，还留下了十多条，就是为了防备这偷肉贼抓了肉就跑。十多条烤肉，最起码要花时间去多抓两次，可以给他足够时间，去触发这个水牢。 至于水柱如何阻挡小猴的动作，如同铁柱般，则是控水诀之中的‘凝水镇’的一种封禁法门的妙用。 第一次算计人成功…… 不对，应该是算计猴成功，周舟心中还是有点小自得的。 可当他站在那小猴子面前的时候，却是直接愣了。 “呃……六只耳朵？六耳！” 第26章 传法烤肉篇 六只耳朵本该十分怪异，但生在这小猴头上，却又自然和谐，不算吓人。 “我戳！哎呀。” 周舟捂着自己的双眼，转身蹲了下去，随手散去了周围的水泉。他朝着背后挥挥手，“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现！” 水柱散开，那长着六只耳朵的小猴朝着一侧丛林跑开，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呼！” 周舟长长地松口气，睁开闭着的双眼，站在那愣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开始朝着西方狂奔。 这只猴子，比孙悟空更不能招惹啊。 六耳猕猴！那绝对是六耳猕猴！ 除了这家伙之外，哪只猴的耳朵还能有六个？洪荒之中的六耳猕猴是个猴属的种群？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混世四猴！ 怪不得，自己灵识察觉不到，这玩意能被自己这么一个小修士随便抓住的？ 呃，虽然刚才确实抓住了。 就算是抓住了有什么用……杀来吃？弄条链子拴起来当宠物？ 开什么玩笑……敢养这只猴，就算自己已经修成了金仙，那肯定也免不了被弄死弄残！ 退一步说，和它结识又有什么用？这家伙可是最后被‘孙大圣’一棒子打死了，还闹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根本就是个煞星啊！ 琉璃杯中，小鱼也被颠簸地左右乱晃，琉璃杯中的水池掀起各种‘滔天巨浪’。她气呼呼地问：“小道士，你又跑什么？这两天只看你逃命了。” “你以为我想跑，实在是这洪荒太大、我还太弱，不跑肯定被人捏成灰飞啊。” 周舟仰头长叹，心中烦闷稍去，反倒是有点欣喜。 欣喜于，他或许真能看到那不可一世的猴王，去闹天宫、去战天庭，金箍神棒顶天立地，七十二变终究难逃一紧箍的束缚…… 他对美猴王说不上崇拜，只是从小便听美猴王的故事，心中向往罢了。 “孙悟空啊孙悟空，今天见到了你日后的一个对手，你该不会……现在也长这样吧？” “小道士，孙悟空是谁？” “嘘！天机不可泄露。”周舟满脸神秘状。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那是个很厉害的神仙吗？” “神仙？它是妖怪吧。”周舟轻声喃喃着，又洒然一笑，摆摆手，“这些关我一个小修士什么屁事，还是老实修仙，早点成长生，找个地方躲起来耗时间。” “那你想好把我放哪了吗？” “我对这洪荒又不熟，我们到处走走，你看好哪个大湖大江的，就去哪好了。” “嗯。”小鱼略有些闷闷不乐。 …… 两日没开灶，周舟忍了忍口腹之欲，每天只是摄些灵果、野果充饥。 他奔走时会突然回头，想看看后面有没有猴子跟着。他可不想招惹半点麻烦，尤其是这六耳猕猴…… 招惹不得，绝对招惹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封神、西游，这些故事发生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躺在一颗枝杈茂密的大树上，周舟枕着手臂，看着树影中的点点光斑，思绪有些杂乱。 琉璃杯也被他收到了曲元袋中，小鱼正呼呼大睡没有察觉杯外的环境变化，不然肯定又要和他吵闹一番。 她不喜欢曲元袋的狭小环境。 “唉，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天使妹子什么时候出来，上次出来为什么不让我看一看……这洪荒，哥知道的再多，又能做点什么？” 恭极老人的告诫又在心头回荡： ‘莫要再卖弄你从后世所知之事……那是取死之道。’ 修仙要度过重重劫难，在东夷尹家的老太婆那里，他算是体会过一次。 不卖弄，自己捋一捋总成吧？ 三千多年前的封神劫难，纣王辱女娲圣人玉像，招来武王伐纣。道门三教入世，因封神而大打出手，最后导致三清分家、西方教趁乱度走了三教不少弟子……封神故事，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恭极老人曾借居混元金斗，乃封神时最强法宝，圣人不出，三霄手持混元金斗基本无敌。 周舟当然记得，老人唯一拜托他去做的事——若是今后能成大罗金仙，就去昆仑山玉虚宫外的麒麟崖，看看云霄过的怎么样。 想想，还是有点心酸啊。 “为了报答老人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要把云霄娘娘，列上女神榜的前百、不，前十！” 周舟攥拳朝着天空挥了挥，洪荒女神选拔大赛还没开幕，他这个总导演兼评委，就已经启动了走后门程序…… 念头一转，开始梳理和六耳猕猴相关的信息。 他见到六耳猕猴的瞬间，直接就看到了，那猴子身上大写着两个方正汉字： 麻烦！ 如果，西游也是按照自己脑海中的故事走向去发展……这个六耳猕猴将会是八十一难之中的一难，而且本身实在是有太多谜团。总而言之，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 西游中出现的妖魔鬼怪，跟脚都是可以查明的，唯独这六耳猕猴……孙悟空火眼金睛看不出它的本体、天庭照妖镜无法分辨其妖身，西游副导演‘观音菩萨’也辩不出两只猴的真假。 坐镇地府、能够镇压修罗血河的地藏菩萨，绝对的佛门大神通之辈，座下的谛听能看出六耳猕猴的身份，但不敢指认…… 为什么不敢指认？ 周舟心中胡乱捉摸着。 最让周舟避之不及的，是一直有个疑点悬在心中——六耳猕猴一身本领、手中神兵，都和孙悟空一般无二，它从哪里学来的？ 就算是六耳猕猴用它‘善聆听’和‘万物皆明’的神通来偷师，那它的筋斗云、他的神棒，又是从何而来？ 想想就可怕。 单论六耳猕猴出场之后所做之事——打了唐僧、拿了行礼，要自己去西天取经。 这算什么？ 六耳猕猴想将取经团队取而代之！ 这绝对不是那些想吃唐僧的妖怪可以做出来的，西游路上的妖怪大多是出身不凡，背后有大能算计给西游四人组制造劫难，但谁也没敢真的吃了唐僧，抓到唐僧之后也都是等三个徒弟来救。 唯独这六耳猕猴，竟然想假借孙悟空之名，谋夺取经的大功德。 “阴谋啊，越想越是个阴谋啊……还好哥跑得快，不然被谁盯上了，兴许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舟感慨了一阵，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就要继续日常的午睡。 毫无征兆的…… “吱——” 周舟浑身一抖，灵台狂震。他直接就从树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迈开大步，朝着西南方向全速狂奔，背后拖起了一溜烟尘。 树下，一只小猴作势要跑，却见那少年道人反倒是慌忙逃了，那双乌溜溜的猴眼中，各种的疑惑和不解。 歪着头看了一阵，它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在喊周舟回来。不过转瞬，玩命跑路的周舟已经跑远。小猴抓耳挠腮彷徨了一阵，四肢并用，身影‘嗖’的窜出，直接追了上去。 又一溜烟尘扬起…… 狂奔的周舟听到背后传来的吱吱声，而灵识又没察觉到什么，就心道要遭。扭头一看，他顿时哭笑不得，出声骂道： “我去！猴祖宗你跟着我做什么！” “吱——吱吱！” “之前抓你是我的不对，贫道给你道个歉，咱山高水远有缘再会行不行？” “吱吱吱！” “别跟着我！不然我打猴了！” “吱！” 荒蛮的大地之上，一大一小两只身影正在狂奔，大的是个少年道人，小的是只小小猴儿。这两道身影拖着两道烟尘，穿过一片片树丛、趟过一条条小河，像是在追逐着日头西行。 傍晚，周舟喘着粗气、双手扶着膝盖，累的腰都直不起，对着身旁丈外的猴子怒目而视。 这生有六耳的小猴竟然也学着周舟的样子，两只猴爪撑着膝盖，猴尾巴左右摇晃着，也吐着鲜红的舌头在那喘粗气。 “你！你跟着我到底要干嘛！” “吱！吱吱吱！” 猴儿抬手比划着，描绘出一副火焰的形状，又像是抓着两根木棍，在不断转动。 周舟又是哭笑不得，“你要我帮你烤肉？” 小猴子点头如捣蒜，那双眼中满是期盼，一道口水顺着它那猴嘴溜了下来，两只猴爪抱着，不断对周舟作揖…… 周舟双眼一眯，跑，他是跑不过。 想打，又实在是不敢；更何况从这小猴奔跑的速度、隐秘气息的本领判断，自己八成也打不过。 几日前，东方羽儿强行跟着，把他拖入麻烦之中，这也就忍了。毕竟只是人族修士之间的些许争斗，虽然凶险，但自己好歹还有反击的实力。 可这六耳也强行跟着……他是个香饽饽？还是个倒霉蛋？！ “你是六耳猕猴？”周舟问。 小猴子连连点头，继续对着他作揖。 “那你怎么在这？” “吱！”小猴子朝着西边指了指，猴爪在自己脸旁捂着，猴脸做了个凶恶的表情…… 周舟看了一阵大概弄明白了，这六耳猕猴在说，它是自己逃出来的，原本是被一个有十多丈高的巨人圈养，每天对它打骂欺凌…… 等等，自己问这个做什么！ “好了！”周舟一声低喝，打断了小猴子的比划。皱眉思索了一阵，周舟道：“我帮你烤一次肉，但烤完肉绝对不要再跟着我！行不行？不行我就继续吃野果，你一次也吃不到！” 六耳猕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周舟。 “就这一次！”周舟态度必须强硬。 “吱。”小猴颓然低头，还是对着周舟作了个揖。 “算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教你如何烤肉，以后自己自力更生吧。” “吱！”小猴眼中光芒大亮。 周舟仰头长叹，心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苦笑不已。 ‘老爷爷，这该不会，也是你算计的吧？’ …… “烤肉，首先是准备食材和处理食材……将肉烤熟的过程，最重要的便是火候和烤肉翻转的频率，因为没有油和调料，所以必须充分发挥肉本身的油脂效果……在那坐好，和我保持三米、一丈距离！” 周舟坐在火架旁，对丈外坐着的小猴警告了一声，将一条‘鸟腿’扔了过去。 小猴接过，先是对着周舟呲牙一笑，而后欢快的啃了起来。 这家伙有没有听自己的讲课？这可是他在青崖绝壁上总结出来的‘无上烤肉宝典’！ “别只顾着吃，你也过来试试，烤熟这条猪腿。” 周舟招呼了句，自己站起来退到了一旁，那小猴欢快地跑到周舟刚才坐的位置，学着周舟的动作，开始在周舟临时弄出的清水水洼中洗肉、用木枝串肉、一本正经地放到火架上开始烧烤…… 它越是认真，这一幕就越是滑稽。周舟看得摇头轻笑，虽然心中不曾放下戒心，但也对这只小猴有些亲近了。 可惜它是六耳啊…… 或者，它本身注定就是个悲剧，被大能、大神通者玩弄的猴头。 “小猴，”周舟突然出声喊了句。 六耳猕猴扭头看向他，等着他训话。 一人一猴的目光注视，周舟想说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在嘴角露出了些许轻笑。 “快翻，要烤焦了。” “吱吱！”小猴着急地扭头去看。 周舟刚才想说什么？ 或者，他也不太知道吧。 耳旁突然传来了一声佛号，声音苍老，又带着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奇特感觉：“阿弥陀佛，总算是找到了。有劳施主照料这顽猴，我观施主，却也是与我佛有缘，何不入我佛门妙境？” 周舟心中大惊，扭头看去。 他身侧三尺，一个身着袈裟、宝相庄严的老和尚站在那，正对自己微笑施礼。 老和尚光着脚，脚下是一个金色的莲台…… 第27章 拜师 和尚？ 灵识无法察觉、毫无征兆就出现在自己身侧的老和尚！ 虽然察觉不到半分来自于这和尚的压力，但周舟却有了直接的判断： 这和尚，绝不是普通的凡人修士！ 一眼看去，这含笑的老和尚，浑身上下仿佛有种奇特的力量；只是一眼，就让周舟感觉心神宁静、浑身通畅，由内而外洋溢出满满的幸福感，直接沉醉在这宝相和时隐时现的佛光中…… ‘何不入我佛门妙境？’ 内心有种合起佛礼、跪下祈经的冲动……这冲动越发强烈，甚至，开始支配起周舟浑身的动作。 周舟的双手‘自然’的抬起，脑袋渐渐低下去，眼中尽是平静祥和。但他心底，却是一阵悚然： 有毒啊这和尚！ 不对，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双手已经抬到了胸口，脖子已经快完全弯曲，心中挣扎、反抗的念头，竟然在渐渐淡去！ 灵台灵光轻闪，心中多了一份明悟。如果自己合了这个佛礼、低下头颅，唱一声‘阿弥陀佛’，那就会完成一个简单的仪式，从此入了佛门！ 什么鬼？ 哥不能、不要、绝壁不可以当和尚啊！ 天使妹子还在蛋里没出来，大好的修仙世界还没享受，在地球单身了二十五年的他，如果成了长生还要顶着处男的帽子，而且要进化成为终极的‘十万年’级宅男…… 想想就可怕！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手臂停下！脖子抬起来！’ 周舟原本安然微笑的面容上，突然有一丝狰狞；但两只手掌相隔，已经不过两寸！ 停！停……停！ 绝对不能遁入空门！我要当道门的修士，当道士！ 一个可以结婚、可以泡妹子、可以和天使妹子创造小天使的……道士！ 是道士啊！ ‘道可道，非常道……’ 耳旁传来了自己诵唱道德经时的嗓音，周舟那双本已经有些茫然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澈。 灵台太极图微微震颤，自动从背后显化了出来。老和尚那浅浅的佛光照耀中，水火双眼十分黯淡，太极图也只是一个虚影，却依然在缓缓旋转。 周舟从看到这老和尚，到双手抬起做佛礼，不过转瞬。 老和尚其实什么都没做，他那一句‘何不入我佛门’，也似乎是随口一说、习惯使然。普通的道融境小修士，这位老和尚一个眼神，也就随便度化了。 当这太极图出现，老和尚看周舟的目光多了一丝波动。 而当周舟的双手在胸前相触，低头颤声喊出“小子道门周舟，有礼了”；老和尚眼中，也略有那么一丝的惊讶。 太极图，太清道的门人？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竟然没被自己宝相吸引，倒也是个不错的凡人…… 虽然不知这老和尚是谁，但低头的时候，周舟眼中满是震撼。 仙佛！仙佛！ 只凭一个微笑、一句‘与我佛有缘’就让自己差点直接入了佛门，这老和尚……强的根本不讲道理！ 低头不敢去看老和尚，周舟站在那，额头沁出了大颗冷汗。虽然是面对祥和宁静的仙佛，但他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无异于炼狱修罗！ 打死也不能当和尚！ 当然，如果这‘老佛爷’坚持要打死他，那剩一口气的时候，还是可以进佛门混混的。 留的烈火在，不怕以后没有干柴烧；大不了，以后做个酒肉和尚也不错…… 周舟又不是榆木脑袋，天大地大小命最大。刚才还那么强烈的执念，立刻开始融化，不过他还是想坚持一下。 又听老和尚开口说道：“施主可知三千妙境？可知西方灵山？” 这十多个字像是活了，直往周舟心底钻，之前哪种‘皈依’的冲动再次出现，而且此时越发猛烈，他心海掀起了滔天波浪，那一阵阵波浪就要将他直接倾覆！ 但，周舟顶住了！ 他小小的人影站在那狂风暴雨之间，站在那‘皈依冲动’化作的滔天巨浪前，挺直腰杆、昂起了头颅！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当然是周舟自己打自己的。 周舟晃晃头，双眼的瞳光，再次从那种宁静祥和，恢复成了挣扎、震惊…… 他有种指着老和尚破口大骂‘无耻’的想法，但为了小命考虑，还是赶紧忍住了。向后连连退了两步，这次却闭上眼，咬牙喊着：“灵山是佛门圣地！啊，我听说过！久负盛名的旅游胜地！” 周舟口不择言，此时想到什么就胡诌些什么。 这种对话，未尝不是周舟和老和尚的另类对抗；虽然‘对抗’这个词，对周舟来说，还显得太过遥远。 “阿弥陀佛，”老和尚又唱了个佛号，左掌平举前伸。那边正烤肉的六耳猕猴，毫无抵抗、甚至没有察觉，就缩小成了一寸的小猴，出现在了他掌心之中。 小猴还保持着烧烤的姿势，它屁股底下没了石块，直接坐倒在了老和尚掌心；小猴抬头看了眼，小小的身躯不断颤抖。 周舟眉头狂跳，这具体是什么神通他不知道，但这一幕…… 和他脑海中‘孙悟空飞不出如来的手掌心’的画面，何其相似！ “吱！吱吱！”小猴在老和尚掌心跪着，不断朝老和尚作揖，又指了指周舟，两只猴爪不断摆动，吱吱的叫着。 它在替周舟求饶，似乎是在说，它只是路上遇到的这个小道士，不要为难云云。 “施主，”老和尚又看向周舟。 周舟连忙低头，暗道要遭。 就知道这六耳小猴是个超级大麻烦，但他没想到，麻烦竟然来的这么快！ “大师，”周舟低头喊着，纯粹是嘴边蹦出来的称呼。 老和尚缓缓地开口道：“我观施主颇有灵根，与我佛颇有缘法，何不入佛门参详佛经真谛？”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开口，从开始无意而为，到现在有意度化，甚至还动用了几分凡人绝对无法抵挡的力量。若此子还能抵挡住度化宝光，又和六耳猕猴有过交际，那此子…… 留不得。 “我……” 周舟身体轻颤，面色苍白，背后的太极图竟然越发淡薄，脑后竟有一个淡金色的‘自画像’，高两尺。 太极图、金色人相，似乎不能相容，只能存一。 “我……”周舟喉间轻颤，低着头，背后太极图明灭，金色人像越发清晰。 “我要当……” 背后太极图已经几乎停止转动，那金色人像已经可以看到五官表情，但这个五官，却狰狞而痛苦。 周舟猛地抬头，大喊一声：“我要当道士！” ‘乒！’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响，周舟失去浑身力气般向后仰倒，背后的金色人像直接炸裂，化作片片金光钻入了周舟脖颈。 那原本已经快淡不可见的太极图，震了三震，从透明再次凝实，缓缓转动了起来。 老和尚双眼微微眯起，不说什么，随手朝着周舟伸出一根手指。 灭。 又要死了吗？ 周舟露出一丝苦笑，老和尚掌心的小猴叫声略有些凄楚，一只猴爪伸向了周舟…… 本想开口求饶什么的，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没了半点力气，开口已经不能。他腰间的曲元袋微微颤抖，曲元袋的扣字，似乎就要张开…… 这一瞬，在周舟的感觉中，他这具身体已经不复存在。 “师弟，够了。” 青衣道人，那飘舞的衣角，为周舟遮挡了柔和的阳光。 周舟心中一颤，长长地松了口气，腰间的曲元袋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暖洋洋的力量包裹着周舟全身，微风轻抚着他的耳根。身体如同一片干涸的水池，却随着这股力量的包裹，体内各处涌出了一股股清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舒畅、清凉，让周舟闭眼陶醉其中。 得救了。 周舟躺在那，闭眼听着，这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道人；他连这道人的背影都未曾看全，却让他心里十分安稳。 “我佛无量，”老和尚唱了个佛号，朝着这道人一躬身，“不知这竟是师兄的弟子，得罪了。” “去吧，莫让老师看见，你又要有几分麻烦。”道人的嗓音清朗之中带着些玩味，甚至还带点慵懒。 “师兄贵安，师弟告辞了。” “嗯。” 老和尚似乎颇有忌惮，掌心攥住那小猴，身影渐渐化作虚光消失不见。 指缝，小猴的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周舟，吱吱叫了两声…… “唉……” 救下周舟的道人轻叹了声，站在那许久没动静。 周舟身体很快恢复，状态全满；他睁开双眼，仔细看着眼前这人的背影。 这是个体态优美的男人，长发束冠、道袍虽旧但不破，这背影似幻似真，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消散在这片空气中。 周舟慢慢坐起来，感觉那老和尚从出现到离开，就如同梦一场…… 只是灵台太极道图又凝实了几分，体内真元比方才越发精纯，道躯更加坚固，修为竟然又有小幅增长。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 他没死，也不用当和尚。 心底深处，周舟对佛门是十分抗拒的。若刚才真的入了佛门，其实也算是他的另一份机缘造化，更何况是那老和尚亲自度化…… “没事了，不必担心。”道人轻声说着，缓缓转过身。 这道人，给周舟第一印象，就是平淡无奇。 但仔细去看，这道人又面容清秀、微笑和煦，像是个读书人、像是个市井商贩，又像是在九天逍遥而过的仙人，江湖旁纵声高歌的豪杰男儿…… 没有半点压迫感，只有内心泛起的亲近感。 周舟站起身，对着道人低头作揖，“小子周舟，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你不能喊我前辈，”道人笑道，“该喊师父。” “嗯？”周舟头顶冒出几个问号，表情有点小呆。 “怎么，”道人的微笑一直没有散去，“我救你一命，做你师父有何不可吗？” “不是、只是……” 周舟话语一顿，确实，这道人救了自己一命，让自己拜师又怎么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洪荒小虾米，这位道人给他的感觉，竟然和面对恭极老人时有些相似，又能三言两语赶走那老和尚…… 这种大能，主动开口要收自己为徒，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噗通一声，周舟跪了下去，叩首三拜。 “弟子周舟，拜见师父！” “起来吧。”道人双手虚托，将周舟扶起，也用目光不断打量着这个少年道人。“你成仙之前，先做我记名弟子，待你入仙，我带你去拜过老师，你才算是我正式弟子。” “是。” 周舟抬头和这人目光对视，不自觉陷入了那清澈而深邃的双瞳中，心神前所未有的安稳。 像是，自己在这苍茫的洪荒世界，终于有了一个依靠……心里一酸，他不知为何，眼角竟有些湿润。 “怎么还哭了。”道人轻笑着伸手，身影隔着一丈，却随风出现在周舟面前，手掌落在了周舟头顶，轻轻抚着。 “我……弟子心中感动。” 周舟抹了抹眼泪，低声说了句：“谢谢……师父。” “师徒不必言谢，去烤些肉来，算做你拜师礼了。” “是。”周舟恭敬地应了句，转身就要走向那边的烤肉架，方才想起六耳猕猴已经被老和尚捉了回去，不免又有些悲凉。 在这些洪荒大能面前，自己还真是如蝼蚁般。 背后的道人又开口道，“你可知为师名号？” 周舟转过身，低头回答道：“弟子不知。” “不用太过拘谨，我道号玄都，和你一样都是人族出身，以后在洪荒行走，可不要给为师弱了名号。” 周舟双眼一瞪，瞬间目瞪口呆状。 玄都！大法师！ 第28章 她是道兵？ 玄都大法师，三清道统的大师兄！太清圣人老子的首徒、也是唯一正式弟子！ 当这道人报出他名号的时候，周舟心跳差点停止。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混沌世界，又或者是开了个天、辟了个地，竟被玄都主动收为弟子！ 摇身一变，圣人三代！ 不过，为什么会是玄都…… 自己印象中，也只有他是老子唯一弟子的信息，其他都知道的很少。 没事，不懂就问。 “师父，咱们有山头吗？” “原本是有的，”风姿卓然不凡的玄都大法师，慢条斯理地吃着周舟呕心沥血制作的拜师礼，顺便解答周舟的问题，“只是没弟子去打理，也就荒了。” 荒了…… “那师父，咱们有门派吗？” “原来我试着在中土世界立过门派，不过后来闭了次关，想起的时候，已经散了。” 散了…… “师父，我有师兄师弟什么的吗？” “曾经有过，不过我性子和老师差不多，很少收徒。”玄都面露回忆的神色，“好像，我有收过一个小女娃，也收过一头小黑豹，不过他们都没能修成金仙，很久之前，就投身入轮回了。” 投身轮回？呃，也就是死了呗。 山头荒了、门派散了、师兄师姐什么的死了…… 这就是……太清无为道？ 确定不是懒癌晚期什么的吧…… 低头烤肉，周舟也不敢去多想什么。 知道自己师父是个了不得的大能，以后可以用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足够了。 玄都给周舟的印象很是不错。第一次见面，周舟内心之中就有淡淡的亲近感；而这份亲近，也随着师徒初次交流，越发浓郁。 以后他在洪荒之中，算是有靠山了。 周舟念头一转，将还在呼呼大睡的小鱼拿出来，想为她也求点好处。 就见玄都大法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锦鲤看起来味道不错。” 小鲤鱼在睡梦中，鱼身也哆嗦了下。 “师父，这是我的……伙伴。”周舟赶紧说着。 “不要紧张，为师逗你的，”玄都摆摆手，长袖飘飘，“你这一路，我都见了。” 周舟眨眨眼，讶然道：“师父，你是说，一直跟着我？” “嗯，总要了解下你品性如何，”玄都笑着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啃着烤肉，“一位前辈用昔日老师欠下的人情，让你入了太清道门……本应该，是让你成为老师的记名弟子。只是老师不问世间事多年，所以让我前来收了你。” 收了你…… 干嘛说的这么随意，就跟收只妖怪一样。 玄都很随意说起这其中的内情，却是半点都没瞒着周舟；对他而言，也本就是些小事。 恭极老人…… 圣人的人情…… 周舟低头叹了口气，心绪繁复。 虽然这么想，是对恭极老人的不敬，但他还是忍不住泛起些疑惑——老爷爷对自己这么好，究竟是在图什么？ 玄都见他神情有些失意，笑着拍了拍周舟的额头，温声问道：“怎么，觉得自己不是凭自身资质拜入我门下，很失望吗？” “不是不是，”周舟连连摇头，讪笑了声，“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不过区区一凡人……” “人族的资质跟脚并不差，何况如今又是天地主角，气运悠长。” 玄都面带和蔼，轻笑着，鼓励着周舟，“更何况，你还吞了个后天灵根，虽然杂质太多；凝练灵识，也是用的最正宗的一气鸿蒙，虽然没后续的指引；不过，灵识竟然是罕见的青莲状……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听，便宜师父夸自己的时候，都有点刻意呢…… 但玄都此时，却是真的在顾念周舟心中的想法，照顾周舟的情绪。师对徒的关切之情，在字里行间淡淡流露。 “嗯，”周舟心中暖暖的，重重地点点头，“以后我会努力修成金仙，绝对不给师父脸上抹黑！” 玄都笑眯眯地说了句：“无妨，你就算今后入不了仙，为师也不会嫌弃你的。” 周舟撇嘴皱眉，体会着这内心开始翻涌的漆黑情感…… “不要这么看着为师，”玄都冷不防冒出了句，“我还不习惯被男人如此注视。” 高高在上的仙人形象瞬间坍塌啊！ 周舟内心的漆黑情感翻涌如海…… 道门首徒、远古大能、九天仙人等一系列高高在上的人设形象，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 “哈哈，可是觉得，为师和洪荒传闻中相差很多？”玄都擦擦嘴角，又恍然道：“是了，我很少在洪荒走动，你恐怕还不知道，为师究竟是何人吧。” 周舟本能的就要说一句‘师父是圣人弟子’，又突然想起恭极老人的那声告诫，心中略微思忖，决定装疯卖傻。 “师父肯定是很厉害的修士！” “哈哈哈！”玄都闻言大笑，清朗的嗓音融入微风之中，又似乎洪亮异常、直冲云霄。 周舟心中有鬼，低头烤肉。 “不错，不错！我是很厉害的修士，不过为师从未和人斗法，却也不知究竟厉害到了什么地步。”玄都话语虽然欢喜，但没有半点傲、半分狂。 周舟稍微松了口气，混过去了。 玄都问：“徒儿，你可知圣人？” “圣人乃天地之间的主宰，徒儿自然知道的。”周舟笑着应着。 这模样，还真像是一个单纯的少年，在聆听师长讲课。 “道祖门下，正统为三清道统，一门三圣，为洪荒之首。”玄都笑道，“三清是指太清、玉清、上清三位圣人老爷，太清圣人便是为师的老师，是你师祖，须记住了。” 周舟很配合地，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厉害……” “你这模样有些虚假，想来，定是那位前辈告诉过你这些了。”玄都笑眯眯地说了句。 周舟有点尴尬，低头缩缩脖子，老实道：“那个，我其实知道自己入了太清道统，但没想到，会是师父你亲自收我为徒……” 玄都突然叹了口气：“没办法，咱们一门弟子少，跑腿打杂炼丹扫地，基本上都是为师自己做了。” “呃？” 玄都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徒弟，你要努力修仙，关键时刻为师会帮你一把。等你修成长生果，跑腿打杂炼丹扫地的活，为师就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 周舟咧嘴想笑，只是嘴角只能勉强抽搐。 好坑。 “师父，咱们三清道统，真的在封神的时候分家了吗？” “分家的是二师叔和三师叔，不关我们什么事的，分家其实是在封神之前，已经很久的事了。”玄都将手中的骨头扔到一旁，接过一条烤熟的猪腿。 这位道门首徒啃猪腿的动作，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韵。仿佛……这条猪腿，从野猪身上生长，到被周舟精心烤制，就是为了此时出现在玄都手中，被他慢慢吃入肚中。 周舟看玄都的动作，心中隐隐有些触动，只是这触动还有些虚无缥缈，他无法体会其中到底蕴含何种道。 言谈举止皆归自然…… 好强。 “二师叔创的阐教，倒是比较看重门人资质；三师叔的截教却是有教无类。”玄都将封神之战的始末娓娓道来，像是在给周舟讲饭钱故事，眼中也多是对刚收的这个小弟子的喜爱。 封神榜的根源，在于玉帝找道祖哭诉‘三教弟子不尊天庭’。玉帝乃道祖所立的‘洪荒管理员’，同时也是洪荒秩序的维护者，所反应问题也很严重——三教势大，秩序不存。 所以，才有了三教签押封神榜，截教和阐教借着人族气运大打出手，酿成了这一无量劫难。 “为师是太清门的唯一弟子，从我拜入老师门下，也就从未与人斗法、争斗，身上没因没果，这才避开了封神劫难。” “师父，弟子有一事想问。” “问就好，我做你师父，自然是要为你解惑。” “我想问关于云霄娘娘，她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周舟有些忐忑，已经在想，如何去解释自己为什么有此一问。却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师父，竟然根本不问他为何要去关心云霄，反而是直接说道： “唉，三位师妹出言侮了圣人，这是天大的罪过，”玄都面色有些黯淡，随之又笑道：“好在有封神榜在，让碧霄师妹和琼霄师妹身死之后，真灵得存，只是今后只能困在天庭之中，也毁了一身修为。” “那云霄娘娘呢？” “不要急，听为师慢慢道来，”玄都拿着酒壶对嘴喝了口，笑道：“云霄本也会死，但三位师妹拜入三师叔门下比较早，老师也是看她一路修行成就大罗的，出手时动了恻隐之心，将她用离火旗裹了，压到了麒麟崖之下。” 听玄都的话语，老子镇压云霄，反倒是救了她…… “那，怎么才能帮云霄娘娘脱困呢？”周舟又问。他想今后报答恭极老人的恩德。 “只要二师叔应允，她自然就能脱困，”玄都耸耸肩，“不过云霄师妹下手太狠，用混元金斗削了阐教那群师弟头顶三花，想要让二师叔放过她……难。” “也是，”周舟低头思索着。 突然感觉一旁有东西靠近，周舟抬头看了眼，被凑到自己眼前的玄都，吓的差点蹦起来。 离这么近干嘛，便宜师父嘴边的笑容……是暧昧吗？ 高大形象一点不剩了啊！ “徒儿，你如此关心云霄师妹，可是对我这冷冰冰的师妹有意思？那等你修成金仙……唔，要是想降住她，最少也是大罗境界，或者准圣……” 周舟：“师父，您老人家在嘀咕什么？徒儿还小，不明白的。” “这样，”玄都左手搭在周舟肩上，这一刻的勾肩搭背，让这大法师的那股子仙气烟消云散，便如同市井凡人般，“你修成大罗，帮我做杂活十个元会，我帮你把云霄师妹拐回来，怎么样？” “师父……您真的是太清圣人的弟子？” “如假包换，要不要我招来太极图给你过过眼？” “好呀好呀。” 砰的一声，周舟捂着额头倒吸一口冷气。 玄都大法师弹弹小手指，哼了声：“招太极图必然会惊动老师，惊动了老师，小心直接把你抓入太清境，枯坐到金仙！” 周舟只能无语泪两行，那你还说。 …… 饱餐一顿，其实是吃完了周舟准备的食材，周舟恭恭敬敬地跪坐在一旁，玄都也在履行身为师父的责任。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只是他们聊的，暂时还是和修道无关的话题。 周舟此时神情压抑着些许激动，他刚想到一件事。“师父，你一直在考察我，那、那几日之前，我和那个老太婆打架的时候，是不是出来了一个、一个有翅膀的女子？” “是说你的那件道兵？” 玄都随手一招，周舟腰间的曲元袋未动，天使蛋已经在他的身侧漂浮。玄都笑道：“那位前辈还真是神秘莫测，这种道兵，我却也是未曾听说过的。” 道兵？ “师父，道兵是什么？” “一般是说修道的兵士，也包括傀儡法宝，或是炼制而出用来争斗的分身、化身，”玄都随手朝着天使蛋一点。周舟顺着指尖看去，激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一直包裹着天使妹子的白色蛋壳，竟然随着玄都的一指，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毛玻璃般。 周舟勉强能看到，天使妹子正躺在巨蛋中，双手叠在胸前，像是在祈祷…… 虽然，看不到她的具体的五官；但这还是周舟这五年来的第一次，真的见到天使妹子！ 周舟一跳两丈高，想大笑又怕自己失态，不断在巨蛋旁走动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喊什么，却一时间忘了言语。 玄都手指再次一点，那光影消失不见，周舟动作一顿，扭头看着玄都，央求着：“师父，你让我再看看她吧。” “不可，你心境成了一团乱麻，”玄都笑着摇头。 周舟吸了口气，朝着玄都低头道了句：“我知道了，能再看她一次，已经知足了。谢谢师父！” “这不是你的道兵吗？你想见她，让她出来就是了。”玄都含笑说着。 “不是的师父，”周舟再次跪坐在玄都面前，“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师父为什么要说她是道兵？”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件兵器，类似于法宝，但修出了自身的元灵。”玄都如此说着。 “法宝……” 周舟顿时愣了。 突然想起五六年前，恭极老人出现，在那条灰蟒口中救下自己的情形。 老人也曾说：‘世事与我本无关，奈何，又见痴儿，肯为法宝……寸肠断……’ 法宝？ 天使妹子是一件法宝吗？ 怎么会…… 他目光尽是空洞、双眼满是茫然。 第29章 教导 法宝…… 天使妹子，是一件法宝吗？ 师父刚才说‘她本身就是一件兵器’…… 周舟心中滋味万千，难以名状。灵台微微颤动，他眼神之中的空洞，开始被沉思替代。 他不断思索着，为天使妹子、为自己，思索着合理的解释。 是了，洪荒之上没有关于‘天使’的传说，他和天使妹子又是从后世穿越过来。他和天使的来路，恭极老人也算不清。玄都是洪荒大能，把天使妹子当成了法宝、道兵，这也很正常。 那自己，为什么会这般失意？ 拷问本心，之所以有些不甘、失落，是因为突然被点破天使妹子‘不是人’的缘故吧。 ‘不是人’又怎么了？天使妹子本就不是人类啊。 思索中，周舟渐渐意识到，他内心的观念，还停留在地球之上，内心觉得‘人乃万物灵长’。若是细想，这个洪荒之中，人族是被女娲创造而出，而人族之前，妖、巫、灵也早已出现。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三清是盘古大神的元神所化，盘古大神是人族吗？ 周舟心头灵光闪烁间，恍然明悟了些什么。 人、巫、妖、灵，各族族类不同、寿命不同、资质什么的都完全不同，但却都能成为修道者。而这洪荒，是修道者的世界，从凡人、鸟兽，到大能、圣人，都可以归类到‘修道者’的概念。 姑且将天使妹子当做‘天使族’，与归于‘灵’类的又有何不同？ 天使妹子难道就不算‘修道者’吗？ 洪荒之中，她被当做法宝也好、道兵也罢，她都是天使妹子。只要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兵器、不是什么法宝，那就足够了…… 她和自己有过对话，她有自己的思维，有独立的‘人格’，无比真实的存在着。 甚至，法宝酝出的元灵，在一定意义上而言，若是能得自由，也是修道者。因为它们已经能够思考、悟道，有生存和追求‘道’的权力。 更何况，是她了…… 周舟思索的时间不短，念头渐渐通达，失意尽退。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眼神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澈。 玄都一直在旁边轻笑着观察，见周舟抬头，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志很不错。你是动了凡心？” “呃，”周舟脸一红，虽然很想厚着脸皮说句‘凡心大动’，但话到嘴边，却变得有点扭捏，“师父，你别乱说……天使妹子救了我很多次……” “徒儿，为师修的乃是自然随心之道，你这么扭扭捏捏，实在是不够洒脱。” 周舟低眉顺眼，“徒儿才修道几年，心境当然不能和师父相比。” “这倒也是，为师和你讲解随心道还为时过早，”玄都温声道：“你且记住，若想念头通达、修道有成，不可做三件事。” “请师父教诲。” “不做违心之事、不做背心之事、不做随心之事。这三例，你仔细体会，日后对你悟道应有帮助。” 周舟仔细体会着。 明明是随心道，那为什么不能做随心之事？ 玄都在教他做人、行事的准则，也是尽了师父的本分。 “嗯，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日后若有悟道困境，不要忘了。”玄都道，“洪荒之中，大能、大神通者多不可数，金仙虽然能成长生，却也算不得逍遥。你虽然入圣人之门，为我弟子，但也不可胡作非为、招惹因果。为师也不能时时护你。” 周舟闻言立刻低头拜了一拜，“徒儿一心寻长生，绝不敢仗着师祖、师父的名号为非作歹，也绝不会给太清门招惹祸端。” “若有人要害你，却也不用怕他们。我们太清门弟子不多，但为师的神通、灵宝，还是有些的。” “谢师父！”周舟心中大喜，有玄都大法师这句话，这靠山还真是坐实了。 “你我既已结成师徒因果，这些都是为师应该做的。”玄都笑着点头，随手一指，地上多了两个蒲团，“来，这边坐，我教你修行。” 教你修行……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击中了周舟的灵识心海，莫名有些触动。 不用勾心斗角千百算计，只是一句‘教你修行’…… 周舟将心中触动珍藏，不敢发愣，和玄都面对面盘膝而坐。 “师父，开始修行之前，徒儿还有一事想问。” “可是关于她？”玄都指了指天使蛋，开口道：“我暗中也观察了你这道兵，哦，你不喜这般称呼，那将她当你仆从可好？” 周舟：“师父之命，弟子本不该违抗，只是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把她当做仆从看待。” 本想说‘很重要的人’，又觉得有些不准，这才换做了‘朋友’二字。 “仆从也不行吗？”玄都笑了笑，“人族修士为主的修道门派，这两元会很是繁昌，他们也搞出了许多花样。为防止资质出色的弟子成仙之前半路身陨，会有师门长辈护持，称作护道者。你不如，就将她当做你的护道者吧。” “护道者？” 周舟仔细咀嚼这三个字，心中却是越发欢喜，却又有些忐忑地说了句：“她会愿意吗？” “愿意与否，她违抗不了你的意志。她应该已经认你为主，你不知吗？” “认我为主？怎么会……”周舟不由愣了。 玄都道：“上次她从这个白卵之中冲出，灭杀了方圆二十里内六十三名修士，但她却被你的意志所影响。当她要杀那个东方羽儿的时候，是你开口喊了句，她方才没将那一剑刺出去。” 玄都随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圆圈，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像出现，周舟瞪眼看着。 两只洁白的羽翼展开，提着一把光剑的天使妹子，在林梢急速飞行。影像中，不时出现一些人影，他们或是御空飞行、或是地上奔跑；但每当天使一闪而过，地上也就多了几具尸体。 那一夜，东夷尹家其他搜查的修士，竟被天使妹子都灭掉了！ 乌黑长发飘舞、银白色战甲包裹着她的娇躯，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背后的羽翼只有一对。 她飞行的速度，也比地球上初次见面时，慢了一些。 玄都散去影像，“按她自言自语的意思，这是为了保护你，灭掉了附近万米范围的潜在危险。她曾说万米范围，这个‘米’字我参悟许久，应该是一丈取三的含义。” 周舟对这便宜师父的强略有点无语，‘米’和‘丈’的单位换算约是一比三点三，这是后世的简单常识。但玄都没有什么依据的，竟然自己参悟了出来…… 三清首徒，果非寻常！ 玄都没什么动作，天使蛋和琉璃杯落在了周舟左右。这样，周舟心中能更安稳些。 玄都开口道：“徒儿，初次传法至关重要，我有两法，你需取其一。” “请师父告知是哪两法。” “第一法，为师可用修为强行将你提为真仙，分一份功德护你，让你得一元会逍遥。” 周舟砰然心动。 越级作弊？还有这种福利，拜个师父直接就能变成真仙，可以活一元会，还有功德护佑。 周舟问：“那真仙之后呢？” “我给你的这份修为，毕竟不是自身修来的，真仙之后、长生无望。但你身死之后，真灵又会一轮回，”玄都笑吟吟地说着，“此时轮回六道已完善，不必担心。” 周舟低头思索，对他这个凡人来说，这个诱惑不要太大。 ‘从现在到地球时期，有几千年？’ ‘少说，也有十数元会。’ 刚修道时，和恭极老人的对话还在心头盘旋，周舟打定主意，抬头看着玄都。 “师父，我求长生。” “善，”玄都缓缓闭上双眼，“你身为太清门人、圣人门徒，不入金仙境也就罢了，若你入了金仙境、有了长生果，须晋至圆满、功成大罗，方不辱没太清之名。” “弟子明白。” “若要悟道圆满修成大罗，则要一步一行、一境一参、一界一悟，无便捷之法。” “弟子知道。” “每个修道者，对自己所修之道的感悟、理解，都会有所不同。你要做的，便是寻求己道、追寻己道。旁人之道，你可借鉴、感悟，但绝不可照搬。” 玄都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对这位尽心教导自己的师父，周舟心中除了感激，已经完全没了半点‘求好处’的念头。 “弟子必然坚守己道，追寻自己的大道！” “善。”玄都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势从有些懒散，越发飘渺。他的嗓音，也如同风声，在周舟耳旁飘忽响起，“放出灵台道图、放松心神，和你平日修行一样，去体悟自己的道。” “是！”周舟也闭上双眼，灵识如流水般铺展开。 背后，水火太极图缓缓出现，按照他平时锻炼道体的办法，水火双眼旋转中涌出一股股精纯的真元，滋润全身。 这就是道融境的修行方法。 玄都背后，也有一道太极图出现，但玄都的太极图，几乎分不出阴阳边界，只能勉强看到两股混沌色的气息追逐、旋转。仔细感觉，这太极图似乎很大，又似乎很小；似乎存在，又似乎只是一股烟雾…… 自己师父的这种境界，是此时的周舟根本无法想象的。 玄都微微张口，似乎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玄都背后的太极图溢出两股气息，在周舟身前三尺，显化出了一张水火太极图。 这张太极图，和周舟的太极图很相似，但比周舟的太极图更加凝视、也更加完善。 玄都是在向周舟展示，下一步该走的道…… 周舟嘴角露出些微笑，这是明悟之后的微笑。原本还在吸纳元气、锻铸道躯的他，不过片刻就停止了修行，全心投入了悟道之中。 一朵朵灵识青莲，在他身周明灭，他身周飘起了青色的花瓣…… 不知过了多久，玄都缓缓睁开双眼，捏了个法诀。 以师徒两人为圆心，方圆千里被一团浓厚的云雾遮掩；方圆万里的天地元气朝着周舟周围聚集，隐于白日晴空深处的满天星斗显出位置。 他随手布下了一座大阵！ “徒儿，你能悟十日？” 玄都在自言自语，他有些无聊，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个刚收的小徒弟。玄都想起，他当时被老师指点，首次沉入这种状态，悟了有一年的时间，被清静无为的老师，破天荒地夸赞了几句。 那是他唯一一次被老师夸赞，故而谨记在心，无数元会也不曾忘却。 玄都打定主意：若是周舟能悟道十日之上，就夸赞下自己这徒儿悟性不错、天资不凡。修道，有足够的信心才行。 “现在的人族，和远古洪荒无法相比，最近这个元会，才有几个小家伙成了金仙？资质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玄都大法师叹了口气，身为人族，总有一种无法磨灭的羁绊。 他又看向周舟身旁的天使蛋。 这人形法宝，到底是什么来头？ 其中蕴含的元灵似乎很特殊，应该是法宝本身孕育，而不是被强行灌注。 天使？混沌之中的灵？ 介于存与不存间，没有魂魄、没有元神，不吸收天地元气，但自身的力量却缓缓积累增长，还处于一种半封印的状态…… 玄都捏着手指掐算了许久，但也只能摇头，“依然算不出跟脚。让你跟着我这徒儿，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了想，玄都抬起右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咒，随手打向了天使蛋。天使蛋的致密外壳，不能阻隔着符咒半分，符咒化作一个太极的图案，印在了天使的左臂。 玄都轻笑道：“让你有几分道兵的气息，免得被那些老家伙察觉，害了我徒儿。” 琉璃杯中的小鲤鱼不知何时醒了，她正好奇的打量着玄都。大概，是玄都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压迫，才让她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洪荒规矩、见者有份，也给你点好处吧。”玄都手指朝着小鱼一点，浅浅的白光没入了小鱼头顶的白鳞。 小鲤鱼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过去。 做完这些，玄都闭上双眼，但这次不是修行悟道，却是伸了个懒腰。 既然已经吃饱喝足，那就睡到乖徒儿从悟道中出来吧…… 虽然对周舟的资质、悟性，玄都虽然没有太抱期望。但身为太清门人，这首次传法的悟道，最少也要悟个三日？ 然而十天半月过去，周舟在那安静坐着，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一直在睡梦中的玄都，嘴角也露出了些许微笑…… 倒是，收了个还不错的徒儿呐。 第30章 雄鹰翱翔时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这句箴言在洪荒已流传许久，也是那些拜师求道的修士们，都需谨记的。 经由师父指引、初次悟道的过程，十分重要，是被教导的修士，去体悟自己所追求之道的重要仪式。初次体悟的时间长短，也能反应修士本身悟性如何。 修士的资质和修道环境，决定了修为增进的快慢；但修士的悟性，和所追寻‘道’，却决定了日后的成就。 封神之前，洪荒虽‘金仙遍地走、仙人多如狗’，但却是无数岁月的积累。金仙长生果，岂会如此容易就让修士获得？ 若想修成金仙，资质、悟性、毅力，这些修士的内在条件必须充足，‘法、财、侣、地’也是多多益善。 “资质可以提，毅力可锻炼，但这悟性，却是难教啊……” 玄都翻了个身继续睡，似乎在说梦话。 说他睡了，其实也没睡，是在给自己徒儿初次悟道护法。 周舟悟道半个月时，已经出乎了玄都的期望，这让人教大法师颇为满意，自己这次收的徒儿还是很不错的。 又过了半个月，周舟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盘膝悟道，背后的太极图完全清晰可见，又‘长大’了一圈。水火双眼之中，那汪清泉、那团火焰，都在不断变换着形状和姿态。 玄都此时，已经有些欢喜。 能持续一个月，这个悟性……已经算是人族中出类拔萃了。 两个月后…… “还不醒？” 玄都睁眼看着自己的徒儿，那双化尽沧海的眼眸，不断扫量着周舟背后的太极图，而后满意地点点头。 周舟，依然是心神沉浸的悟道状态，而他的道，也已经开始显出轨迹。周舟的道，和师父玄都的随心道十分接近又互有不同，虽然是玄都的引导、又都是太清道统，但个人体悟是无法完全复制的。 玄都拂袖倒地，枕着蒲团，再次睡了过去。 他引来的天地元气，却半分没有被周舟吸纳，因为周舟此时全身心悟道，积累修为这种事，都有些忘却了。 开始悟道一年后…… 玄都满是无语地，站在盘腿而坐的周舟面前。 周舟身下，蒲团已经被浅草所遮掩，方圆百里都是绿草茵茵、树木茂盛。 “若是现在就将你带回太清天，老师说不定会亲自教导……还不醒吗？” 玄都喃喃着，闭上双眼，用他无上神通、小心翼翼查看着周舟的状态。 灵台被太极图案笼罩，到处都是一片混沌，灵识青莲之火化作一个青莲蒲团，一个小小的光斑人影盘膝坐在蒲团上。这是，周舟日后的元神。 太极图之下，水火相争、相抗，又在太极图之中交融…… “老师曾说，控水诀、离火诀若同时参悟，当有妙用无穷。自己入门时，老师教导的乃太清玄法，这水火双诀却还没推演出……如此看来，倒是厉害。” 玄都在周舟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他竟然也有些许微弱的感悟。 到他这种境界，所悟的已经不是‘法’，而是纯粹的道。水火双诀，玄都当然参悟过，但从未有过任何触动。此时观察自己弟子的状态，他竟有所体会。 这便是，师徒因果的机缘所在？ 玄都缓缓闭眼，嘴角露出些微笑。 “为师倒要看看，你还能悟多久。” 然而，三年一眨眼而过…… 对无尽的洪荒而言，不过是大神通者念头的转瞬。 三年前，东胜神州与中土交界，有千里荒林被星辰大阵笼罩，无人可入、无仙可近。自被修士发现开始，此地虽偏僻荒芜，也引了许多修士前来观摩。 修士们自然都想试试，有没有这份气运，遇到些修道的机缘。 但据传有两位天仙曾联手想闯入阵中，反被大阵直接碾做灰飞，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了洪荒之中，这片云雾大阵，便成了一处凶地。 只是不等此凶地的名声传开，出现了三年零两个月的大阵，某日突然烟消云散……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 空山高阁，倚着栏杆的女子轻轻梳拢着长发。 她背后是一片云海，云海之上有十二座奇丽高峰星罗分布。各峰景色奇异，仙鹤盘旋、弦声袅袅、楼阁林立；若有修士掠空而过，便会留下一路的璀璨云华，宛若天际的虹门。 可惜这副仙家美景，其美，却不及那凭栏女子的百一。 从背影看去，她体态纤秀，脖颈和纤手露出的肌肤如玉，刚出浴换上的绸缎长裙，将她娇美的曲线遮掩了几分，却更增了些飘渺出尘的气息。 若她转身，恐星辰坠，怕日月醉。 仔细看她眉目，那绝美的五官比之三年前，更增了三分娇柔、一分轻灵。她秀眉间，带着些抹不去的忧愁。 云海中飘出一团云雾，吸引了她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纸鸢，挥舞着一双薄薄的‘纸翅’，在她身旁轻轻盘旋，落在了她的掌心。 东方羽儿却轻轻一叹，看着这纸鸢有些发愣。 “还是没寻到吗？奶奶不是说，无论路途多远，心印纸鸢都能飞到那人身边……” 若是纸鸢被毁了、或是被其他修士拿了，那也就算了。但这纸鸢自己飞回，却是没有寻到它主人要寻的那人，无异于直接告诉了东方羽儿结果如何。 没有踪迹，无处可寻。 “周舟，你去了哪？” 东方羽儿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羽儿，又偷懒不去修行！”有些苍老的女声在她身后传来，虽然是在嗔怪，却满是宠溺。 楼阁之中，一老态龙钟的婆婆，在一名少女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东方羽儿向前见礼，那名少女躬身退开，东方羽儿则亲昵地搀扶着这老婆婆。“奶奶，我哪有偷懒。” “又在想你的小情郎啦？”这老婆婆轻笑着问。 “奶奶！”东方羽儿脸蛋羞红，将纸鸢藏了起来。她没否认，反而是轻轻一叹，“已经三年，我总寻他不到……奶奶有他的消息吗？” 老婆婆缓声道：“我差人拿了他画像，在东夷部落各处搜寻。洪荒太大，按你讲述的那少年，又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肯定是四处走动。你莫急，总会寻到的。” “哦，”东方羽儿神态有些落寞。 “我这傻孙女哟，就偏喜你奶奶我，对个负心人牵肠挂肚。”老婆婆拉着东方羽儿，朝着阁内走着，“好好修行，入仙籍、问长生、享逍遥，才是正理哩。” 东方羽儿轻笑道：“奶奶，羽儿已经很努力了！” “若你将心思从你那情郎身上挪出一半，金丹早就结出来了！” 老婆婆板着脸训斥了句，但她见东方羽儿面露凄苦、小嘴微撅，瞬间就冰雪消融。老婆婆轻轻拍着东方羽儿的手臂，柔声道：“羽儿不怕，有奶奶在，一路护你成仙不过小事，不怕。” “嗯，奶奶对羽儿最好了！” 东方羽儿一双眼眸笑成了月牙弯，在老婆婆身旁撒着娇，憨态醉人。“奶奶，周舟对我有几次救命之恩，奶奶一定也会帮他的嘛。” “帮、帮，奶奶帮！” 老婆婆颇感无奈，骂道：“那小子吃了我仙家灵根，不让他做你道侣成仙逍遥，还想赖账不成！” 东方羽儿脸蛋羞红，依偎在自己祖母的身旁。 “奶奶，父亲可好些了？” “他已没事了，正在化仙池中恢复修为，这次磨难，他心境提升不少，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东方羽儿轻叹道：“可惜母亲不能见了……” “不是说过了，奶奶已经托掌教，去相熟的地府判官那，询问你娘亲的转世身，若一切顺利，你父母不久就可重聚。”老婆婆双眼微微眯起，原本慈祥的眉目，不小心露出的杀机让东方羽儿打了个冷颤。 “可恨你父亲那个犟脾气，说要自己去手刃仇人，偏不肯说仇敌是谁！” “奶奶……” 东方羽儿轻唤着，声音有些轻颤。 老婆婆恢复了原本的慈祥，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东方羽儿面色稍缓。 “奶奶又吓到你了？” “羽儿修为太浅，奶奶你气息不小心露出些，羽儿便承受不住。”东方羽儿叹了口气，又出神喃喃：“也不知，他现在是否道融圆满……别是已经凝出金丹。嗯，我也不能差他太多呢。” 老婆婆：“你真是被迷了心窍！” “奶奶！”东方羽儿娇嗔了声，这小女儿害羞的神态，惹得老婆婆开怀大笑。 “随我去修行了。下个月各峰弟子大会，趁着这个机会，奶奶将羽儿介绍给你那些师祖们认识。” “羽儿一定要去吗？”东方羽儿小声道，“奶奶，我还是想‘低调修仙求长生’。” 因为这是他曾说的。 “低调什么？”老婆婆双眼满是金光闪烁，“你这次定要替奶奶出口恶气，再让我那几个师兄妹，总是夸他们女弟子长得美貌！哼！有我孙女万一？” 东方羽儿稍有点意兴阑珊，却也不能搅了祖母的兴致，低头答应了句，被老婆婆拖入了修行静室。 …… 中土世界西南，和南瞻部洲交界处，有一处浩瀚大泽，宽广无计，竟有潮汐风浪。 大泽旁的一处小山上，一年轻道人光着上身，躺在林荫间呼呼大睡。 年轻道人身旁，一颗白色巨蛋静静立着，一盏琉璃杯也放在年轻道人左侧，里面的小鱼正慢慢游动着，无聊地吐着泡泡。 天使蛋、小鲤鱼，这年轻道人不是周舟还是谁？ 三日前，他从悟道状态出来，也就成了这幅模样，被玄都扔到了这里，死猪一般呼呼大睡。 玄都，却是已经没了踪迹。 这日黄昏，周舟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双眼之中满是茫然。 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 “小道士，你醒啦？”小鲤鱼在一旁问着，她的声音少了几分稚嫩，反而多了些少女的纯情。 “嗯。”周舟擦擦眼角，感觉浑身像是锈住了，各处都是酸麻。 “哈——”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周舟习惯地将灵识铺展开，但心神却突地泛空。下一瞬，他像是出现在了千丈的高空，俯瞰着大地。 怎么回事，灵识随意铺展竟然上百里！ 和他之前需要用灵识去感受不同，此时，他对方圆百里的情形，竟然都是能用眼‘看’到！ 师父给的好处？ 小鲤鱼自顾自地说着，言语中颇多委屈：“这几年你一直悟道，可把本鱼郁闷坏了。那位大前辈又不理我……” “师父是真正的大神通者，你可别乱说，”周舟笑着说了句，目光一呆，“等会，你刚才说什么？几年？” “对呀，有三四年的时间吧，你一直悟道没睡醒。”小鲤鱼冒出水面，“大前辈临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信。” 周舟挠挠头，感觉自己原本的长发更加茂密了些。“留了什么信？” 话音刚落，一道流光从他胸口射出，在他面前凝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玉符。 “乖徒儿，可是醒了？”玄都的声音，在玉符中缓缓飘出。 “嗯，醒了，”周舟点头应了句，赶紧起身做好。暗中检查自身状况，却是有点发愣，“我长大了!” 突然狂喜，仰头大笑，清朗笑声传入云霄。 “哈哈哈！哥的雄鹰！终于回来了！” 第31章 暂别 “你、你还养鹰了吗？” 小鲤鱼通过琉璃杯看着边缘被扭曲的天空，飞禽是她的天敌，这让她忧心忡忡地问着：“它在哪？是不是吃素的？鹰怎么会吃素……本鱼拒绝和鹰为伍！” 周舟眯眼笑着，笑而不语。 玉符中也传来疑问：“徒儿，你养那种跟脚低劣的普通飞禽作何？为师下次见你，送你两只极品仙鹤。” “谢师父！”周舟倒头便拜。 话说，小鱼心思单纯，从声音判断还是个小屁孩不懂也就算了，师父你也…… 难不成！师父你真的是无数元会的处…… 虽然很想问一句‘师父童真可安否？’，仔细想想，又有被师父隔空拍死的可能。当下也只能强行压下这个好奇心…… 周舟跪坐在那，胡思乱想间，又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奇怪，自己悟道这么久，也不觉得腹中饥饿……应该是那紫罗果灵根的功效。 玉符中，玄都大法师笑着解释了句：“你灵识悟道有三年，身体也自然生长。可检验过你的灵识和修为？” “灵识变得更强了些……修为好像进步不大，但身体好像更有力量了。”周舟低头攥了攥拳，摆了个秀肱二头肌的造型，看着自己印象中本应偏瘦的手臂，竟然出现了一块块健美级别的肌肉…… 悟道还能附加健身效果？都省得自己锻炼了！ “好棒！” 周舟咧嘴笑着，又做了个几个动作，灵识包裹着自身，前后左右欣赏着自己着的强壮的身躯。 就这，以后还穿道袍做什么！ 直接光着膀子，在洪荒到处逛！ 小鲤鱼哼了声：“虽然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这个词，但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小道士是自恋狂！” 周舟仰头大笑。 玉符：“你吸收了紫罗果大部分药力，为师也帮你将剩下药力化入自身，你这躯体，倒也算是人族之中的良品了。” 这一切原来都是师父的帮忙，周舟又低头喊了声：“谢师父！”声音中满是欣喜欢愉。 羡慕了多年但自己没啥恒心锻炼不出的线条身材……八块腹肌、尼玛竟然还有人鱼线…… 没谁了！ 玄都大法师奇道：“灵识突飞猛进不见你有多欣喜，反倒是身躯壮硕了些，竟如此开心，这是为何？” 周舟随口答道：“方便泡妹子嘛，这可是事关个人魅力的大事！” “魅力？原来如此，”玄都轻笑声从玉符传出。 周舟脸一红，低头听训，自己刚才，却是有些口无遮拦。 岂料，玄都竟然说：“你对云霄师妹竟是如此用心良苦，乖徒儿，早点修成金仙大罗，为师可是期待着你和云霄结成道侣的那日早些到来……只是，你从何处见过我云霄师妹？这我却是推算不出。” “师父，我对云霄娘娘怎么敢有非分之想，我也没见过的。”周舟挠头，看着身旁的天使蛋，决定扯开话题，“师父，我悟道的时候，天使妹子出来过吗？” “未曾出现。”玄都道：“她似乎也是在闭关修行。” 周舟略有些失落，又朝着玉符躬身一拜：“谢师父栽培。” “为师已经说过几次，不必太过拘礼，”玄都轻笑了声，“当然，你也不要自满，洪荒大能之辈，随便悟道就是几百上年，你悟道三年……嗯，算是中上之资，只是中上，切记不要自满。修道也不是只靠悟性的。” 这吞吞吐吐的表扬是什么鬼…… “弟子记下了。” “稍后，我会将这道太清符打入你灵台之中，若遇杀身之祸、为师又救不下你，此符也能护你转世投胎，”玄都缓声道，“有此符，地府不会留难，也不用受孟婆汤之苦。” 师父果然贴心，竟然……已经为自己身死之后的事打算了…… 周舟嘴角略有些抽搐，心底一阵恶寒。 咱能盼点好不…… “我曾听你说，要为此鱼择一洞府，便将你们放在了这个大泽旁。此地虽然多精怪，但气息祥和纯正、水脉四通八达，适合她修行。” 琉璃杯中的小鱼闻声一愣，看向了周舟。 周舟低着头，一时间心念繁杂。 玄都是何等人物？ 圣人老子唯一的弟子，三清教派首徒，在洪荒之中从未与人斗过法，那是因为他根本无需和人斗法，身份、声名，已经没有任何洪荒大能敢去招惹。 但这真正算作逍遥神仙的玄都，竟为了自己这个小小的弟子，考虑如此周祥。甚至还关心着，自己身旁这条化形都没的小鲤鱼…… 他来到洪荒之后，一是恭极老人、二是玄都，两人对自己的恩德和关照多不胜数。前者，给了自己在洪荒立足的基础，后者却是自己今后的依靠。 恭极老人所为，周舟并不知晓，但那一餐餐灵谷、一次次解惑，他记在了心中。 玄都所为，却是因为两者是师徒。玄都为师，觉得给周舟传道、解惑是应该的，一句简单的‘教你修行’，更像是没有半点目的性，只是单纯给周舟些好处。 师若如父，为弟子者，当以子女礼报恩情。 “师父……” 玄都嗓音严正：“心境为何杂乱？此为修道忌讳，我太清门追求清净无为，心境乃重中之重，且记住了。” “是！弟子不敢忘师父教诲。” “如此，我便去侍奉老师了，”玄都轻笑着说了声，玉符飘到周舟面前，即将钻入他眉心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玄都道：“倒也有些不舍得了。乖徒儿，你成仙之前就择一地安心修行，等你入了仙，为师便接你回太清天。” “嗯。” “切记，凡事莫沾因果，以修行为本、悟道为基，切莫在法术神通花费太多精力。为师不传你神通便是为此，水火双诀之妙用，你尚未吃透万一……若你寿元将至，而自身未有突破，破了这道太清符，为师则会赶来帮你延寿。” “谢师父。”周舟将这句话反复说着，因为找不到其他言语，可以代替。 玉符钻入了周卓眉心，化作一团青色光膜，护在了周舟的灵台之上。 周舟心念一动，忙道：“弟子有一问！师父，何为圆满？” “道冲，而用之有弗盈……” 玄都的声音在他心头飘荡，渐行渐远，转瞬消失不见。 噗！周舟跪下，深深一拜，久久不肯抬头…… 起身后，周舟怅然若失，走到立着的天使蛋前，伸手抚过那金属质感的蛋壳。站在那，思索着玄都留下的这句经文的含义，这是道德经的内容。 玄都的离开，让他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也只能借着对这句经文的思悟占据心神，安抚这份淡淡的愁绪。 阳光让画面变得有些白亮，几股微风路过，树冠轻轻摆动，叶片耳鬓厮磨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舟慢慢抬头，嘴角露出些微笑。 现在，又多了一个修道的理由，也多了几分前行的动力。 “小道士……”小鱼轻声唤着。 “走吧，去给你找洞府吧。” “哦。” …… 大泽，浩瀚万顷、倾没烟云。 行走在这广阔的大泽岸边角落，周舟总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大海。小鲤鱼在靠近岸边的浅水中游着，周舟将灵识小心地铺展开，为她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 这种大泽，说不定就有些强大的妖、灵居住，周舟灵识查探也不敢太肆无忌惮。 周舟身上的道袍紧紧地，似乎动作大点就会撑裂，此时的他已经从少年阶段毕业，恢复了成年人的体型，但比起来洪荒之前，却是有了天大的变化。 面容不能说俊美，但眉目清秀、棱角柔和，让人容易心生亲近。他现在，属于十分耐看的年轻小道士。不至于让人看到会‘惊艳’，也不会因外貌而给自己减分。 身高中等偏上，身材健壮却没有虎背熊腰，各处身体线条流畅顺意。长发飘飘，被一条布条简单束起；虽然穿着打扮有点寒酸，但气质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目光略有点懒散…… 或是融合了灵根的缘故，虽有枯木诀遮掩，他看起来平凡无奇，身周又隐隐有灵气飘逸。 小鲤鱼在水中露头，看着周舟，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怎么不游了？”周舟停下脚步，看着水中的小鱼，懒散的目光有些柔和。 “唔……”小鲤鱼吞吞吐吐地说着，“小道士，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强大的妖怪？本鱼可不想还没化龙就被吃了。” “你不是一直说，只有在这种环境中修行，今后才会有出息的。” “也对哦，”小鲤鱼闷闷不乐地说着，渐渐沉入了水底，“我……我在前面水底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灵力充沛，就在那吧。” 周舟灵识搜索，很快发现了小鲤鱼所说的洞穴。那里离着岸边有百米，方圆十里内没有其他灵物，方圆百里内有两只几十年道行的精怪，也是鱼类。 似乎这大泽，越靠近中央位置，水妖的实力越强。 “好，”他点头应了声，继续沿着岸边前行。 小鱼在水中慢慢游着，始终没有离开岸边的浅水范围。 周舟停下脚步，笑道：“你在这，朝里面游，已经是直线最近了。” “哦，”小鲤鱼浮出水面，“要不，我就跟……” 她吞吞吐吐的话语顿住，因为她看到，周舟将天使蛋从曲元袋中拿了出来，在手心托着。 周舟轻笑道：“天使妹子，咱们要跟小鱼告别了。小鱼？” “嗯，”小鲤鱼声音略带失落。 “要记住，以后……” 一人一鱼同时出声：“低调求长生！” 周舟因为被抢台词稍微愣了下，而后仰头大笑，笑声在湖面飘荡着。小鱼也咯咯笑了，妙龄少女般清脆动人…… 这几年，互相之间相处的点滴，似乎在笑声中缓缓流转。 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 ‘哈哈哈，坏道士又逃咯！’ ‘切！本鱼天生灵慧根、伴有玉龙鳞，化龙之后肯定是最美最聪明的玉龙一族……’ ‘不是说好了！本鱼要做女神榜的第一个！’ ‘小道士，你心眼儿真的坏透了！’ 周舟跑到一旁，将一块丈高的石头，丝毫不费力气搬了过来，立在了湖边，“我把这个放在这，就不会忘记你在哪了。” “小道士……” “好了！”周舟拍拍双手，“以后好好修行，等你跃过龙门了，记得给我条龙腿抱！那什么，我也要去找个山头、投奔个门派，继续低调修行……” “你……” 你……就不能，说一句让我留下吗？ “哥留给你一个潇洒的背影，怎么样？哈哈！以后可别忘了我啊！我闲着没事，会过来看你的！” 周舟笑着转过身，洒脱不羁、长发飘舞，他托着天使蛋，大步向前，只留下一句： “今后海阔凭鱼跃！小鱼！撒有哪啦、萨瓦迪卡！” 小道士！ 小鲤鱼从水面漂了出来，却没喊出这一声。 她一直愣愣地看着，某一瞬，小鲤鱼仿佛透过那一层白色的蛋壳，看到了里面静静闭眼站立的美丽人影…… …… 周舟头也不回地走了有三里，从大泽的岸边，走入了一处树丛。 靠着一处树干，他停下脚步，低头叹了口气。 “告别什么的……笨鱼，以后小心点，别被什么鸟给抓了。” 帮小鱼寻到了一处安稳的修行地，比呆在他这个还是道融境小修士的身旁，好处会更多些。 “接下来，就在附近找个人族修士聚集的修道门派混进去。老爷爷说，要我遮掩下自己的特异之处，也就是……利用这些门派‘伪造’个跟脚出来……总不能真靠师父的名号招摇撞骗。” 摇头笑着，又和天使蛋轻声说了几句，心情渐渐恢复了明朗。 将天使蛋收到曲元袋中，就要随便找个方向行走，但一处树梢闪过一道浅浅的紫色光华。 一只纸鸢，挥舞着小小的翅膀，飞到了周舟身旁，开始围绕着他慢慢转着，在他身周落下了一片紫色的光点。 “这是……啥？” 第32章 修仙学费贵 “与道友离别三载，不知道友归于何处。羽儿已送父回山门，凡事安排妥当，若道友已寻山门，务请告于羽儿知晓……羽儿？哦，是东方……” 周舟念着纸鸢上浮出的文字，对这纸鸢本身的好奇，盖过了得知东方羽儿消息的欣喜。 这玩意就是一张纸折起来的，还能飞？ 道法果然神奇。 捧着纸鸢，周舟感慨不已，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书信，还是个漂亮妹子‘邮’过来的…… “那用不用回信？” 就算出于礼貌，应该给人回个消息。可这纸鸢怎么用？一次性消耗的？还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周舟挠挠头，也不知该如何给人回信，纸鸢上的紫色光点渐渐隐入了纸张，在周舟手中托着，没了半点元力波动。 这才发现，他身为一名道融境界的正式修士，对洪荒常识欠缺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摇头一笑，将这纸鸢收到了曲元袋中，看到角落中安静躺着的天使蛋，他又发了会呆。 “天使妹子……你什么时候能疗完伤出来？” 身旁少了喜欢叽叽喳喳的小鱼，突然感觉太清净了些，清净到少许寂寞。 随便选了方向继续赶路，目标依然是，在附近找个修道门派投奔。 虽然不知道自己所处是何地，但他能感觉出，此地已经不如东胜神州和中土世界交界那般荒凉。空气中飘荡的天地元气也浓郁了几分；林间鸟兽飞禽种类繁多，到处都是生气勃勃。 灵识铺展百里，搜寻着可能出现的人影踪迹。他试着全力将灵识之火外放，一团二十丈高的青色火焰冲天而起，把周舟自己都吓到了，赶紧将灵识收回。 就算一放即收，那股灵识携带的气息也荡漾了出去。方圆三百里，走兽惊惧、飞鸟乱舞，元气都有些轻微波动。 只从这气息去感应，真的像是一头从远古苏醒而来的凶兽…… “修为没怎么增加，也就提升到了道融后期，总觉得距离圆满还差了些火候……灵识咋增加这么快？完全是疯长啊！” 周舟挠挠头，又觉得自己头发太长不好打理，拿出三年前缴获的一把锋利的长刀，随便割下了一段。割下的长发也不敢乱扔，一把火烧了，免得沾上什么邪术。 披肩才潇洒！ 灵识包裹自身，好好欣赏了一番。路途中，找了个水潭将道袍脱了，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沾染了些尘土的天使蛋也被细细擦拭。 身上所穿的道袍，是自己出青崖绝壁时，恭极老人所赠。那时候不过是少年体型，现在穿来，总归有点憋屈了。 周舟本想裁剪一番，等他拿把刀割开道袍的肩下、腰间，突然想起…… 自己好像……没有针线…… 好好的道袍，就被周舟这么随意给毁了，成功变成了一套乞丐装。穿在身上很是狼狈，像是刚经过了一场大战。 算了，衣能蔽体就够了，等找个门派加入了之后，应该会发制服吧？ 这造型简易的道袍，就是不知女修士穿上会是什么模样……给天使妹子穿上又会是何等风情…… 道袍的诱惑…… 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有点口水泛滥…… 行走了两日，周舟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没感觉到‘饥饿‘。 拍拍肚子，周舟略有些纳闷，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辟谷？似乎道融境之后，身躯锻铸道躯，确实可以不用再进血食。 这个念头一起，三年没开荤的口舌，就开始怀念灵物烤肉的嫩滑口感…… 口腹之欲乃是周舟一大乐趣，这怎么能轻易放弃！ 灵识锁定两里之外的一只野狗，周舟兴冲冲地跑了过去。离着也够还有几百丈，心念微动，灵识聚拢些许元气，化作一个无形的‘气拳’，将野狗直接砸晕。 “哈哈，哥也会远程攻击了！”周舟大喜，而后立刻意识到……这种攻击方式没啥用。 这种凭灵识聚拢元气进行攻击，距离自身越远，威力越差。 灵识的对战作用，在于驾驭法宝。比如周舟此时灵识铺展能够占据方圆百里，那他就能控制法宝或法器，在这个范围内进行攻击。距离他越远，灵识强度越弱，对法宝、法器的控制就会越弱。 想要一把飞剑千里取人首级，并不是那般容易做到。 若是自身对法宝、法器掌控变弱，很容易被别的修士收去炼化。故而，没几个修士，会舍得将自己的法器、法宝扔出太远砸人玩——灵识强大的大修士除外。 不断揣摩着其中奥妙，等吃饱喝足，周舟算是摸清楚了灵识的‘御物’作用。当他想睡个午觉、梦中继续悟道，灵识突然捕捉到东边几十里外，有个修士正驾着一团白烟，朝西北行进。 这烟雾是在离地三丈的高度飞行，速度不快、气息不强，应该也是个道融境的修士。 “怎么老是碰到道融境的？也对，修为高的飞的比较高，飞行速度可能很快，自己在地上跑，根本看不见吧。” 周舟计算了下对方行进的轨迹，迈步狂奔，想将对方截下来问问路。 他曲元袋中，还收着几件可以用来御空的法器，都是得自他干掉过的那几个尹家的修士，还有那条小蛇妖的圆轮。不过这些法器御空飞行的速度，比起他此时全速奔跑，已经慢了太多…… “道友还请留步！” 洪亮的嗓音从远处传来，白色烟雾悬停，里面传出一声轻咦声。白烟不但没有散开，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更是朝着上面飘了几丈。 这是在防备。 这白雾之中的修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中略有些惊讶。这人目力还算凑合，很快就看到了从几里外狂奔而来的周舟。 吼声能够传这么远……奔行如风……闯入自己灵识范围，他却无法感受到来人的真元波动…… “别是遇到了高人……那为何，是跑着的？” 白雾中的修士嘀咕着，他想走，但暗中比较自己驾烟雾和周舟奔行的速度，又不敢轻举妄动。 等周舟跑到这边，浑身破破烂烂、稍有些气喘吁吁……他这幅模样，顿时让这修士放下了提着的心。 ‘只是一个擅长奔跑的普通人，生的一身蛮力，怪不得没有感觉到真元波动。’这修士如此想着，于是散去烟雾，飘到了一颗树冠上，俯视着跑来的周舟。 驾白烟的修士，是个身穿锦衣、面容俊俏的年轻男人，锦衣上绣着三朵金色的菊花，束冠都是用金丝镶边的发带，给周舟一种‘富家子弟’的印象。 修道者之中的富二代吗？ “道友！”周舟难掩心喜，对着这烟雾之中的人影做了个道揖，“打扰道友了！” 这修士轻笑着点头，笑容很有感染力：“不知道友，喊住我所为何事？” 周舟直接道：“我是想打听下，这附近有没有修道的山门？我想加入修道者门派。” “修道门派？”年轻修士愣了下，又打量了周舟两眼，嗤的一笑，“道友可准备了拜师礼？我见道友这般模样，怕是没有门派肯收。” 对方笑中的轻蔑，周舟就当自己没发现。 拜师礼？ 周舟问：“道友，这拜师礼具体需要什么？” 这修士抱着双臂，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我想想……啊，就算是声名不显的小门派，也是要等价于黄金千斤的宝物吧。” 黄金论斤的？ 周舟眉头一皱，洪荒怎么还有这种规矩？那些大能大神通者，也用黄金做流通货币？这不对吧？如果是用灵石、宝石什么的做流通货币，他还能更容易接受些…… 但转念一想，周舟顿时明白了。 自己现在，应该还是在人族修士聚集的区域，师父总不会把他扔到妖魔横行的其他部洲。修士如果大多是人族，那受俗世的风俗、习性影响，倒也正常。 可如此一来，还真就要难住他了。 树上的修士略有些不耐，“还有事吗你？” “道友，除了拜师礼之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刚从山里出来，各处还都不熟，还请道友告知如何赚到黄金？” “哼，就知道你不过是个山野莽夫，”年轻修士冷冷一笑，随手一指，“在这里向东行三百里，有个散修聚集的坊市，不懂就去那边问吧。我还有事，告辞。” 说着，这人架起烟雾，慢慢飘远。 “多谢道友！”周舟又做了道揖，却是在真心道谢。 人和他非亲非故，能告诉他这么多信息，已经帮了他大忙了。至于这修士态度，不屑的目光，却都是小事，周舟根本没过心。 “洪荒还是好人多啊。” 笑着感慨了句，朝东行走，心中盘算着拜师礼的事。 找山门，他已经不多担心，只要能找到修士聚集的地方，附近有什么山门随便就能打听到的。 “这洪荒，一斤是十两还是十六两？那也就是，拜师一万到两万两黄金？我去，不就修个仙，学费这么贵！” 坊市这个词，周舟自然不会太陌生，大概就是修士们的交易市场。 他心中盘算着，想将自己曲元袋中的这些法器拿去卖了套现。也要注意下，不能暴露了他曾杀人得来的这些法器，免得再横生枝节。 向东走了有小半日，路上又发现了几名驾着烟雾、法器飞行的修士，心中更是欢喜。走过了差不多三百里路，果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城镇，建在了一处小山的山麓。 远远看去，不时有人影进出，但大多是在地上行走、爬山下山，御空而行的修士并不多见。 “这些都是……修道者吗？” …… 有些昏暗破烂的店铺，蛛网横生、到处都是灰尘。 周舟探头瞄了一阵，方才蹑足走了进来。他看着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瘦弱老头，小声问着：“我看外面牌匾写着‘法器易物’，这里可收法器？” “要卖什么法器，就放在桌子上，”趴着的老人说了句，看样是个掌柜。 周舟感觉中，这老人身上气息虽然微弱，但也有些元力波动，应该是个……灵识境界的老修士，身躯已经衰老破败，和凡人相差不多。 进入这处坊市、或是说小镇，周舟对洪荒的修道者又有了新的认识，尤其是境界低下的底层修道者。 周舟将五件法器拿出来，三把刀剑、一颗小珠子、一团烟雾。 老人头也不抬，随意说着：“三件不入品的次等法器，算你六斤黄金；一件二品中等法器，算你二十斤黄金；一件三品中等法器，百斤黄金。这是一百二十斤黄金，你收好……” 随着老人的话语声，那五件法器消失不见，周舟面前多了十二块黄金，房间内顿时金光闪耀。 竟然是将黄金融成了砖块大小，修士们，还真是用黄金来进行交易？ 周舟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一提黄金白银，他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是‘俗’。这和他印象中的修道者、仙人的形象，相差太大了…… “多谢，”周舟拱拱手，将黄金收了起来，有点欲言又止。 趴着的老人打了个哈欠，半睡半醒间慢慢起身，嘀咕了句：“想问什么就问吧，能拿出几件法器，你也是个修士吧。” “前辈，我想问的是，黄金能做什么？” “买卖、易物，不然还能拿去吃吗？” 老人伸了个懒腰，慢慢坐了起来，满是褶皱的老脸，双目无神的浑浊眼眸。这老人看着周舟，打量着他一身破烂，奇怪道：“怎么感觉不到你的气息？是有遮掩气息的法器？拿出来看看，我给你个好价钱。” 周舟讪笑着，自然不能随意说出自己的功法底细，问道：“前辈，我进镇子的时候发现，这里面大多都是普通人，灵识、道融境的修士不过百人，这是为何？” 他在这里做了交易，不用说，这老家伙肯定是赚了些好处。他想问些情报出来，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这老人又嘟囔了句：“你当谁都可以修仙的？正所谓法不轻传，俗世之人想延年益寿、妄想修仙长生的人多如牛毛，每年都有不少人从俗世界到修士界，这里是中土世界和南瞻部洲的边界，凡人当然会多一些。” “那我想找个门派修行，真的需要拿黄金千斤吗？” “呐，要是普通门派，直接拿黄金去也行，虽然会被人嗤笑，”老人呵呵一笑，“看你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刚才拿出的几件法器，是跟人争斗夺来的吧？” 周舟干笑着不说话。 这老掌柜也不多问，继续道：“你如果资质出色，拜师礼意思意思也就行了，门派也会给你安排好师父、重点培养你。但如果资质平庸，还想进门派求个道融两三百岁寿元，那拜师礼可就不轻了。若是有贵重的法器、宝物，自然是优于这俗世的黄金。修士易物，主要还是宝物。” “原来是这样，”周舟了然地点头，对老人道了声谢，“多谢前辈告知。” “无妨，赚了你三百多斤黄金，告诉你这些也……” “嗯？”周舟双眼一眯，那老掌柜笑容顿时凝住。 坏事，说漏嘴了…… 第33章 仙门不靠谱 被坑了几百斤黄金，又留在了这家‘法器易物’的店里打工，还要给那个老奸商跑腿打杂、外出揽客…… 实在是…… 年轻，经不起忽悠啊。 这日午后，周舟搬了张桌子，坐在那‘法器易物’的竖牌匾旁，俯身趴在了桌子上，享受着暖暖的阳光。身上的破烂道袍也换成了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就是个偏瘦的年轻男人，做苦力的那种。 换下来的道袍，被他收到了曲元袋中放好，这可是很有纪念价值的一堆布条。 趴在那，他整理下脑回路，总觉得自己被店里面的老头给坑大了……身为一个后世而来的穿越众，他好像……有点丢现代人的脸…… 还好天使妹子在蛋里没出来，没看到他现在的窘境。 堂堂玄都大法师的记名弟子，上清圣人老子的徒孙，竟然要混到在这种洪荒之中最低级、最狭小破败的店里打杂工…… 嗯，他这是清静无为、随遇而安。 如此一想，心中倒也不纠结了，就算是玄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己也有了个说由。 周舟为何会在这店前揽客？事情起因，要追溯到几日前…… 那不是，他进这家‘黑点’卖法器，又趁机和掌柜老头交谈了几句。 当那老头不小心说出一句‘赚了你三百多斤黄金’，周舟虽没真的动怒，却也不甘就这么被人当猴耍。 刚卖法器时少算六斤黄金，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权当这老头喜欢占小便宜，这零头也不用太过在意。 但这句‘三百多斤’落入耳中，周舟感觉自己智商被看低之后，还被对方讥讽了一番！ 知道你这老头会黑自己，但没想到竟然黑了这么多！总价应该是四百多斤黄金的几件法器，竟然只给了他一百二十斤黄金！ 更可恶的是，这老头还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婶子能忍，嫂子也不能忍了！ 周舟撸起袖子、一拍桌子，拽着老头的衣领，把这个瘦弱老人提到了自己面前。目光虽然算不上杀气凌然，那也是满满的凶狠，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碎了这老头的脑袋。 “买卖归买卖，但还是要有点底线的吧？“周舟冷声说着。 “客人、道友莫急，道友莫急，我刚才给你的已经是常价，这坊市有四家收法器的铺子，他们都比我黑啊！” 老头也是慌了神，从周舟刚才拿出来的几件法器、身上道袍这些刀割的痕迹，他就断定这年轻人……不是个善茬。 周舟心下思索，他不愿生事端，更何况对方只是个灵识道人，而且身躯破败衰老，已经没几年寿元可活。将老头扔在桌子上，哼道：“那你给我补两百斤黄金，我也不为难你了。” “好、好，我这就补，别动手啊道友。” 老头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珠开始转动，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道友刚才，一直在问拜师礼的事，是想找个门派投靠？” 周舟冷着脸：“与你何关？” “嘿！小老儿修为低下，但好歹也在这处坊市混了百余年，识物、辩形的本领，这坊间也算是有点名气的。” 虽然，这老头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周舟眼中有点欠揍；但老头说的话，却让周舟又有点心动。 老家伙笑容越发灿烂，他道：“我也认识几位常来我这边淘法器的修道门派的修士，进修道门派这件事上，还是能给道友些帮助的。” 周舟虽然有点不情愿就这么被老头坑，但思量少许，还是点头了…… 然后，他就被这老头坑蒙拐骗、各种忽悠，非但两百斤黄金的差价没拿到手，还要在这里给老头当些时日的杂役，等等看，有没有老头相熟的修士上门。 如果不是为了找个门路好进修道门派，周舟怎么会忍这老家伙的欺凌压榨？ 这几天，老头对他呼来唤去，扫地、搬物也就罢了，他还要去打酒、买菜！ 关键是，这酒菜的钱，还是他出的！ 他可是道融境后期！这老头，不过是个灵识中期的老修士！ 虽然在大能、仙佛眼中，这两个境界，和凡人也没什么差别…… 老头姓沈。 昨夜两人喝酒时，沈老头老泪纵横的，讲述了他修仙寻道的失败人生。 沈老头生在俗世的渔村，七岁的时候在沙滩上挖出了个巴掌大小的玉碎片，上面有两个字‘求真’，他就坚信自己得到了仙缘。这个总是听村里人讲仙人移山填海、长生不老故事的小孩，从此种下了修仙的志向。 十一岁跑出村子，遇到了怀揣着相同志向的几个少年，结伴向北……三年行走，跨过了各种艰难险阻，终于到了中土世界的边界。一路上，几个少年的队伍曾扩大到几十人，男女老少，都有着他们的寻仙梦。 但等他们踏出俗世，进入中土世界边缘，那一路上的精怪、妖魔、恶人强盗，甚至还遇到过摄人魂魄、血肉要去炼邪器的修士…… 寻仙多险阻，一步一青天。 终于，他们那群同伴，又只剩下四五人，站在了一处修道门派的山门前。 “资质啊资质，几次险死还生，我们几个，却因资质平庸、没有拜师礼，无法进山门。实在可笑，哈哈哈……”沈老头笑中带泪，或者说，他哭着哭着就笑了。 后来，沈老头又在这片偏远的地界，茫茫然转了几年，试过四五处小门派，都是被扫地出门。 沈老头说这个的时候止不住眼泪，初尝洪荒烈酒的周舟，也是脸红脖子粗，忍不住对这些山门骂了两句。 又不是骂圣人、道祖、大能，夜深了，在店后面的小院中抱怨几句修道门派，也不怕被人听去。 再后来，年到二十的沈老头和几个同伴告别，想一路南下返回自己家乡。他家中虽然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但自己为人子却弃家不顾，总归是不孝。 沈老头那时，虽然没拜进修道门派，这些年的风雨历练，也变得强壮聪敏，趁着年轻力壮，回去也能照顾好一家老小。 但寻仙十年，落魄而还，又怎是‘心酸’一词可去描述？ 当他在中土世界边界徘徊，迟迟不肯踏回南瞻部洲的地界，意外结识了一位金丹道人，就是这处坊市的坊长。这道人传了他灵识修行的法门，也算圆了他修仙的梦。 然而，开始修行之后，沈老头心中的执念，让他绝了归家的念想。 修仙成道，离不了法财侣地。 法和财为必备条件，沈老头没有门派庇护，好求歹求，才在这个‘千年老店’里面做了个杂工。那时的掌柜，还是个宅心仁厚的道融境修士，指点帮助了沈老头不少。 说到伤心处，沈老头感慨道：“你年纪轻，资质肯定比我强，一定要找个门派加进去。就算是在门派里做个苦力、杂工，那也比散修强了太多……这苦，我受了一辈子啊。” “没想过回去再看看家人吗？”周舟端着酒杯问。 看一个老人哭的老泪纵横，他心中总是有些难以释怀。 “灵识境和凡人又有什么不同？年少浑身是胆，凭一股热血就出来了，做着长生不老的痴心梦，所以无惧一路险阻。但回去……年岁越大，也就不去多想了。” 周舟有些欲言又止，虽然他很想说教这老人几句，但想到对方已经一百二三十岁，一生的艰苦多不胜数，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教？ 沈老头是有家不想回，自己却是有家不能回。 一顿夜酒，周舟对这老头多了几分亲近，虽然他在这老头面前还总是板着脸，也经常有种暴走殴打老人的内心躁动。 …… “修道还真是多灾多难。”周舟趴在桌子上，小声念着，“沈老头说，只要我能揽到客，收成就分我三成……让我攒攒拜师礼的钱。” 沈老头怎会知道，周舟曲元袋中还有十多件法器，更有三颗价值不凡的‘元珠’，其实不差这些黄金。 周舟之所以呆在这，纯粹是为了在这里等，等沈老头相熟的门派修士前来，给自己搭条门路。 那样，周舟也能省了许多功夫，更不用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身为太清道统门人，玄都大法师的弟子，他心中虽然没多少骄傲，也不想辱没了师父的名号。 求人？不如随遇而安的好。 只要来第一个门派修士，管他是大门还是小门，哥加定了！不行进去打打工、做做苦力，能有个门派出处当跟脚，遮掩下自身的特异，其他无所谓…… 如此，他揽客什么的，完全就是在消极怠工。 千年小店，掌柜的在屋里的桌子上趴着，伙计在门口桌子上趴着，两人都在呼呼大睡。 走过路过的一些凡人修士，看这景也是颇感奇特，却依然没有客人上门。 虽然店铺里面被周舟打扫了几次，但也只能算是一家‘干净的破败小店’，凭这沈老头黑周舟的行为就可断定，这家小店的信誉……绝对是惨不忍睹的级别。 这又关周舟什么事？他只是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门派修士前来。 “小子，”沈老头嚷了句，“都午时了，还不去买些饭菜。当心饿死我，没人给你引荐山门啊！” “哥也就看你老无所依可怜你。”周舟嘴角一撇，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小酒楼。路上还忍不住嘟囔几句，诅咒这老头出恭掉粪坑什么的…… 这几日，他也吃了些这坊市酒楼的饭菜，都是些普通的瓜果蔬菜，罕有灵物，吃着总是有点不太可口。 肉，没灵兽的那种嫩滑口感；饭，没灵谷的那颗颗饱满……也就这酒，还能喝一些。酒菜价格不贵，黄金也是用两来计算的，不像法器都是‘斤’为单位。 打了些酒菜，又和已经混熟的酒楼那灵识境界的掌柜要了笔墨纸张，周舟也起了些玩心。 每日坐在这吸纳元气、锻铸道躯，倒也有些无聊。 毛笔字，他没练过；但用控水诀控制着墨水，在白纸上‘布’出几行字，却是十分简单的。周舟用的是简体汉字，还效仿古书的书写方式，从右到左的竖行去书写。 应该阅读无障碍。 ‘本店收： 二手法器，二手法宝，二手灵根，二手小师妹、大师姐，二手掌柜夫人。 量大者价优，欲卖从速。’ 拿着镇纸石将纸压好，让它飘荡在桌子面前，周舟嘴角带着点恶趣味的微笑，俯身趴了下来。 无聊了搞个笑，应该不会……惹麻烦吧…… 店内店外，掌柜、伙计再次呼呼大睡，这家小店依然是无人问津。 这小小的坊市，哪有那么多修士倒卖法器。 …… 又呆了几日，始终不见有门派修士到访，周舟每天除了趴在那装死修行，就是在坊间闲逛。 他写的那些文字，没有给小店带来半个客人，反而被路过的几名女修士瞪了两眼。 坊市的规矩周舟也大概摸清楚了，坊市内禁止争斗、械斗，又有一位金丹散修坐镇掌管，平日还是很平和安宁的。 这里，大多都是修道界最底层的修士，和凡人小镇大致相似，又有些不同。 不同在何处？ 因为这些人都可以挺起胸膛说一声，他们是修士！ “这种骄傲，自己怎么就没半点，”周舟喃喃着，额头顶在桌面上，身周缓慢吸纳着天地元气。枯木诀遮掩下，路过的修士，也都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几人会多看他两眼。 就算看两眼，有一眼也会是那种‘修士’对‘凡人’的蔑视…… 灵台突然微微颤动。 “嗯？”他抬头看向了镇外，一抹浅浅的紫光慢慢飞来，这情形似曾相识。 纸鸢？ 纸鸢越飞越慢，像是在寻找着目标，却始终在靠近周舟。街上不少行人看到，都在议论着些什么，甚至有名道融修士，还想动手将着纸鸢拿下。 纸鸢突然加速，划过一道流光，射到了周舟身前，围着周舟轻轻飞了几圈。 周舟伸手，纸鸢落在他手心。感受着那些第一次注意过来的目光，周舟也有点无语。 纸鸢上飘出几行字，依然是东方羽儿给的书信，内容和之前那只纸鸢上的一样。 她肯定放出了不止一只纸鸢来寻自己吧。 倒也是有心了，不过…… 耳旁响起了一声有些骄横的喊声：“喂！你这纸鸢卖不卖！” 东方羽儿总能给他招惹麻烦的体质，还真是一点没变。 第34章 只为一纸鸢 言语骄横，直接用‘喂’来称呼周舟的这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她身材娇小玲珑、完全没长熟，头上的发簪是精致的玉器，身上的罗衫衣裙是用名贵绸缎裁剪而成，西斜的阳光中，映着流水般的光泽。 那双大眼正看着周舟，嘴角轻撇，神态颇有些不屑。 这份不屑，给这可爱灵秀的少女减分不少；起码在周舟心底，很不喜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没有宽广的‘胸怀’，哪来的自信盛气凌人？ 这少女也是道融境，又似乎不是道融境……道基不稳，真元驳杂，周舟暗中推测，这少女应该是借用外物和外力，强行锻铸道躯。 周舟现在的灵识境界，远超普通的道融修士，具体到什么层次，他也没个比较。三年悟道，增强的并不只是灵识的‘量’，他对周围事物感知、捕捉的灵敏度，也上升了许多。 见周舟在打量自己，她小巧的琼鼻发出一声‘哼’，目光看向天边，又问了句：“你这纸鸢卖不卖！” “不卖，”周舟本着不惹麻烦的原则，对这少女眯眼笑了笑，就要将纸鸢收到曲元袋中。 这纸鸢在他看来，乃是一封来自朋友的书信。纸鸢的价值，并不是黄金白银、法宝灵物可以衡量；周舟潜意识里也觉得，这纸鸢本身，应该不会太贵重。 “等等！这是！”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沈老头迅步如飞，扑过来将周舟手中的纸鸢一把夺去。自然是周舟迟疑了下，也想弄清楚这纸鸢的来路、用法，才让这老头轻易拿去。 “心印纸鸢！咱竟然又见到了！真的是心印纸鸢！好东西啊！” 沈老头捧着纸鸢一阵嚎叫，将周围那些修士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不少人驻足观看，也有许多人用灵识查看此处。 周舟问：“心印纸鸢是什么？” “这可是，送信传书的极品法器！” 沈老头双手不动，身子不断挪着，从各个角度观察着这心印纸鸢，“由五千年以上的相思情树的树浆作纸，辅以三重法阵，寻人、传讯，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能让道融修士使用的传讯宝物，十分罕见啊！” 周舟讪笑道：“就一个叠纸……” 沈老头的目光瞄了过来，“据传，想用这心印纸鸢并不是那般容易的。发动纸鸢时，心中必须想着自己思念那人的气息样貌，思念到深处，才能让纸鸢穿云翻山……啧啧，小子，你相好的是谁？竟用这种纸鸢传书。” 相好的……洪荒竟也有这种称谓。 “什么相好不相好，这是我朋友！” 周舟也是老脸一红，坐在那，朝着老头伸出左手。伸手的动作看似平常无奇，却给人时快时慢的虚幻感。 沈老头想躲，周舟一根手指已经轻轻点在了老头的左手关节。纸鸢像是被老头扔起，周舟则随手一拂，将纸鸢拿回，收到了曲元袋中。 这动作一气呵成，也没有半分元力波动。 沈老头急道：“小子！再让我看看啊，这可是媲美五品法器的稀罕货！我就见过两次的！” “喂！”那少女面带薄怒，被这掌柜和伙计无视，让本就心情烦闷的她十分气恼。 她好歹也是道融境的修士，灵识查看中，这年轻伙计也就是个身强力壮的凡人，这老头更是个风烛残年的灵识道人…… 竟也如此轻视于她！ 少女压住怒火，又问道：“你这纸鸢到底卖不卖！” “不……” “卖！当然卖！客人里面请，咱们好好商量下！请！” 周舟瞪着这个沈老头，看老头那一脸谄媚的奸商模样，就忍不住想冲上去踹他两脚。 谁的东西，你就给卖了！ 沈老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少女迎入店门，拖着周舟向店里走。而路上围观的这些行人之中，有七八人也朝着店门聚了过来，有两人还是道融境的修士。 显然，是被沈老头口中那句‘媲美五品法器’吸引而来。 周舟打定主意，不管这老头说什么，他也不会将别人给他的书信拿去贩卖，这是对朋友二字的莫大侮辱。 片刻之后，那少女朝着沈老头怒目而视，咬牙道：“你这岂不是漫天要价，就算是五品法器，也不过是三千斤黄金的价格，这不过是传信用的纸鸢！” “看道友这打扮，也不差这点金子吧？这身罗裙也是价值千金。”沈老头呵呵笑着，“或是，拿出件四品之上的法器，若是成色功用不错，那也可以交换，如何？” 四品法器？ “哼，”少女冷哼一声，却低头思索，两只小拳头在身侧攥着，忍受着沈老头的‘敲诈’。 看她这模样，周舟劝道：“不用费力气了，我纸鸢是不卖的。” “你当我出不起这四品法器吗？”少女反倒是瞪了眼周舟，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她在腰间，那绿色锦缎束腰上挂着的精致荷包中，取出了一把折扇，拍在了老头面前。 “四品法器，醉竹扇。” “哦？”沈老头眼前一亮，将这折扇慢慢拿起来，小心打量着，不用打开折扇，沈老头就感慨一声：“真是醉竹扇，四品中等法器，竹玉门出品，却是可以交换。” “拿来！” 少女一只手伸到了周舟面前，正眼都不看周舟。 “这纸鸢是我朋友传信给我的事物，我不能卖。” “你！”这少女气的鼓起嘴角，瞪着周舟，喝道：“你这莫不是黑店！想吞我法器不成？” “客人莫急，待我劝劝我这侄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沈老头将折扇放在桌子上，倒也没敢直接收起来，扯着周舟到一旁角落。 小店门外，几双眼睛落在了桌上的折扇…… 角落中，沈老头在周舟耳旁嘀咕着什么，隐隐能听见什么‘拜师礼就有了啊’、‘修仙前程重要，还是这一封你相好的书信重要’云云。 周舟一直摇头，最后干脆闭上双眼、插起衣袖，来了个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急得这老头上蹿下跳。 “你就是头笨驴！有便宜还不占！” 周舟双眼微睁，冷笑道：“信不信我在你晚上的酒菜里，放几颗老鼠屎？” 沈老头甩一甩衣袖，差点说句‘竖子不足与谋’，气呼呼地走回桌前，目光流露着些许不舍，但还是将那把折扇向少女一推。 这老头，不愧是混迹坊间多年，立刻在面上赔笑。“客人，这笔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我这侄子对传信之人用情太深，哪怕是对方一根头发，他都是珍重珍视的紧，怕是不能将那纸鸢让给你了。” 听闻这话，少女脸上原本聚集的怒火，竟然渐渐烟消云散。 她神态有些落寞，一改盛气凌人的模样，略带苦楚。她将那把折扇收了起来，低头喃喃道：“用情太深，哪怕一根头发，都珍重珍视吗？” 反复喃着这一句，她将折扇收回曲元袋，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店门外，却是有些神不守舍。 这少女刚走，店门处的那几名修士也匆忙离开。有两人的谈话虽然轻微，但却瞒不过周舟的灵识查探。 “不要在坊里动手，这少女我见过几次，她在城中的客栈住着，隔三差五就要去后山。” “看来，她身上定然不只一件四品法器，不然如何肯这么痛快地拿出一把醉竹扇。” “再打听打听，别是哪家大门派的弟子……” 看来，这些修士，是要做点杀人夺宝的营生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调修仙求长生，莫去管闲事，莫要沾因果。’ 周舟心中告诫了自己一番，况且那少女刚才对他几次无礼，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啧啧，”沈老头坐在那感慨不已，“这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便就拿出一件四品法器。法器三品之上，皆为宝物啊。小子，你不去试试运气？” “试什么运气？” “当然是去试试，看能不能捡个漏了，”沈老头不以为意地笑着，“修仙所需法财侣地，这‘财’，你当很容易聚起来吗？没门没派的散修，不自己努力点，如何能搏到一份仙路前程？” 他却是在‘教育’周舟，或说，是在怂恿周舟。 周舟撇撇嘴，杀人夺宝这种事，是他反感且不愿去做的。当然，若是有人来杀他被他反杀，收些法器、宝物，那要另算。 心中有些冷寒，这坊间看似平和、安宁，却是暗藏凶险。 从沈老头这自然顺畅的口气就可推测，这种事，平日里并不少见，甚至已经是坊间常态，修士们都已经习以为然…… 这修士聚集的天地，强者为尊、何谈法制？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或也是一种自然之道吧。 周舟施施然从店中出来，趴回了自己的桌子，打了个哈欠，继续梦中悟道。 灵识铺展，避开了坊市正中的那处阁楼，免得惊扰了那位静修的坊长，金丹修士。他灵识‘看’着那神态落寞的少女，她在坊中那间最大的酒楼中呆了半个时辰，后又提了一些酒菜，走出坊市，朝后山去了。 周舟查看中，后山有着几个土坟，这少女应是去拜祭。 夕阳西下，漫天晚霞。 少女是蹲在一处坟前，发丝被风吹乱，动作也轻柔缓慢。她摆上了酒菜，低头也不说话、也没抹泪，只是在那静静呆着…… 随后，就是略有点老套的剧情……八名男女修士登场，手持刀剑、或托宝珠法器，将少女围起。 周舟将灵识收回，不再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管闲事，也不想看一个妙龄女子被人谋害，但片刻之后…… 轰！ 后山传来了一声巨响，这坊间地面都有些微颤。 沈老头站在店门外，朝着后山观望着，喃喃道：“这动静，元气竟然如此混乱，别是那黄毛丫头发疯，自毁了那件四品法器。” “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周舟低声说着。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在那金丹修士静坐的阁楼传出一股隐晦的波动，似乎那位坊长，也在朝着后山查看。 正当周舟以为，可以得见一次金丹修士的风采，那处阁楼中却传出一声轻叹，再没了动静。 金丹修士不管？ 果然，修士之中，很少会有正义感爆棚的存在…… “真是，你要能换到那扇子，这方圆万里最好的修道门派，我都保你能入了！”沈老头又忍不住抱怨了句，“我去吃酒，在这好好看店……你要吃什么？” “不饿，吃不下。”周舟迷糊糊地应着。又咂咂嘴角，想到吃，条件反射地会分泌些口水。 可惜这坊间的饭菜，确实不合他胃口。 此时已是日暮西斜，残阳如血。周舟趴在那呼呼大睡，身周的灵识勾搭着空气中的天地元气，太极图中水、火双眼也分离出两股气息，在灵台追逐嬉戏。 道躯时刻都在增强，但不知何时才能到道融的圆满。 曲元袋中，天使蛋安安静静地放置着，周舟的灵识在蛋壳上游走。 她是真的存在的，无时无刻，一直存在的，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等她醒了之后，又会如何？将自己扔下、还是会有带他回家的方法？ 认主什么的，周舟心中是不太相信的。 天使妹子能带他回家吗？周舟觉得不太可能，天使妹子和恭极老人的战斗力，直观感觉就不是一个层次。恭极老人不能送他回去，天使妹子自然也无法做到…… 算了，老老实实修仙，别去沾什么因、什么果，求个长生混日子，在时间长河一路混回去吧。 街道上有些噪杂，噪杂声从远到近。闭眼浅睡的周舟眉头微皱，原本随意铺展的灵识，也朝着街头聚拢了过去。 夕阳中，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跄走着，右手提着一把断剑。她浑身满是血污，左臂下垂、肩上有着一个焦黑的伤口；原本亮丽的流光衣裙，也已经破破烂烂、没了光泽，露出里面穿着的金丝小衣。 她浑身气息更是混乱无比，渐渐虚弱；那娇小的身躯，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越来越多的凡人、修士聚在她身后，都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担心被坊间的坊长责难。 当少女的目光落在周舟身上时，装睡的周舟，嘴角露出些苦笑。 为何，这麻烦事一件接一件？ 别人穿越那都是命犯桃花，他稀里糊涂跑来洪荒，还命犯煞星不成？ 噗通，这少女倒在了周舟的桌椅旁，她抬头看了眼趴在那的年轻道人，用尽全身力气般爬起来，跪坐在那。忍着左臂剧痛，双手撑着地面，额头抵在了平整的土路上。 “我求求你……让我传一封书信……我把什么都给你……求求你……” 周围，有几名修士身上已经隐隐出现元气波动…… “你又何苦为一纸鸢……” 第35章 怎么就‘变态’了 这些修士蠢蠢欲动，想出手杀人夺宝，都看出这少女已是强弩之末。 周舟伏在桌上，一句‘何苦’，言语中也颇有些无奈。 既然心中泛起救人的念头，也就没多犹豫，不再运转枯木诀，反而开始调用水元。 一股股水流化作条条长蛇，在周舟右手慢慢游出，将少女的身躯缠绕包裹。 那些原本已经想动手的修士，见状都是一惊。他们同时察觉到，趴在那里的年轻人，荡出了一股不弱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元气波动。 在小破店门前坐了几天的家伙，不是凡人！ 他也是修士！ 未知往往最容易让人感到恐惧，尤其是那一股股水流将少女包裹，又将她慢慢拖起来，快速恢复着她身上伤口的情形，更是让修士们心惊。 这是何等手段？可是用了什么法器？ 周舟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对着周围这些修士拱拱手：“诸位，何苦为难一女子？” 这些修士眼神交流，却没退开，自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用太惧怕这年轻道人。 修士又有几个愚笨之人？ 周舟突然放出气息，固然让这些家伙吃了一惊；又用水元帮少女疗伤，手法更是这些修士闻所未闻。但总归，周舟只是个道融境修士，吓不住他们。 人群中，一位中年道姑出声道：“道友，这女娃素来刁蛮骄横，与我等存有旧恶。” 周舟道：“她身上也就只剩一两件法器，你们这么多人又如何分？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斗，那……” 这个‘那’字，语境意味深长。没去多讲什么道理，修士之间，又有什么道理可讲？所以他换了个角度，提醒这些修士。果然，这两句言语效果不错，周围这些修士都面带犹豫，互相之间也离着稍远了些。 周舟看在眼里，灵识却布到了那金丹修士所在阁楼。 如果这些人真的要对他出手，他还需多做些准备，若是自己不敌，那就惊动金丹修士，或者也会有条出路。 在他决定救这少女时，已经做好了这些打算。 “道友，你可知，这少女乃是大恶之人！”又有一人开口说着。 周舟反问：“大恶？那为何没有业火缠身？我看她气息祥和平静，不像是有罪孽在身啊。” “道友莫非是想独吞这少女身上的宝物？” “一个道基不稳的道融修士，她身上又会有什么宝物？”周舟笑着摇摇头，慢慢站起身，目光扫过，街上聚着的这些修士集体后退了两步。 那少女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被一颗水球包裹着治疗伤势，冷眼看着周围这些修士的嘴脸。 周舟心中暗叹，沾染因果、与人争斗，自己刚辞别师父玄都才多久，就忘了师父的叮嘱。 灵台太极图开始加速转动，体内真元翻滚如大江浪潮，长发微微飘扬。就算此时他一身粗布衣衫，浑身气势却再次提了一截，让周围这些修士们更是惊疑不定。 这家伙，莫不是还在暗藏实力？道融境也是装出来的？ 正当这些修士犹疑…… “啊呀？你们都在这聚着干嘛！打架啊？打架怎么不喊我！” 不见人、先闻声，这粗狂的嗓门、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对‘打架’二字的兴奋。 听闻这声呼喊，这些修士们纷纷变色。有几人低头朝着街道开溜，有两人直接跳到一旁的屋顶，更有几人面色煞白，站在那浑身冒虚汗…… 有这些异色的，大多是道融修士。反观那些灵识道人、凡人，一个个虽然面露怯色，却都没直接逃掉。 周舟早就注意到了这大嗓门的家伙，这也是个道融后期的修士，比街上这些修士都要强些。若是这家伙也来插一脚，自己的困境又增了几分。 那大嗓门再喊：“都让让！傻站着做什么？让我进去的！” 几名修士赶紧让路，一名身高不过七尺、浑身满是爆炸肌肉，一身短衫打扮、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壮汉’，背着手走了进来。 这人目光直接锁定在了周舟身上，那种不加掩饰的渴望目光，看得周舟一阵恶寒。 “你好强，比我还强！”这家伙一拍自己光头，又想起什么，对着周舟躬身行礼：“道友有礼了。”他这形象气质，文绉绉的说了如此一句，满满的违和感。 “道友请了，”周舟也做了个道揖，目光满是警惕。 “嘿嘿，”光头矮男继续直勾勾地看周舟，他有点贼兮兮地说着：“俺师父教的，想跟人打架就要先礼后兵。我招呼也打了，你陪我打一架吧！就算你失手把我打死了，我也绝对不埋怨道友，我师父不管的。” 师父？ 周舟心念微动，看周围这些修士的表情，心中大概有数了。 这应该是那个金丹修士的徒弟，看这模样，应该是有点暴力倾向。 “恐怕不行，”周舟扫了眼周围，“这些道友还要拿我这朋友，我先跟他们做过一场才行。” “嗨！这些家伙都是些怂包、卵蛋，除了敢找比自己修为低的动手，见到我都跟兔子似的！”这家伙转身嚎了嗓子：“都在这干嘛？找揍是不是？都赶紧滚蛋！” 连轰带骂，这些修士大多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从小店门口退开，但都没走远。 清出场地，这光头迫不及待地搓着手，对着周舟嘿嘿直笑：“道友，咱们开打吧。” 周舟也没露怯，轻轻点头。这时候，再去讲‘无故争斗于修行无益’也只是浪费口水；要打就打，同境界的修士，他身为太清门人、玄都弟子，怕谁？ “道门，周舟。” “我师父的弟子，田大牛！” 太极图转动，阴阳调和。 身周涌出一股股水流，随着他右手前伸，一股股水元在他身周聚集，水蓝色的波纹一层层荡漾。没有用水火同出，主要是周舟想隐藏些自身实力，也没想真的动手杀人。 “好强！好强！” 光头男，也就是那田大牛，拍着脑袋一阵大笑，笑声粗狂又满是兴奋。这壮牛双腿跺地，地面震出几道浅浅的裂痕。又一声低喝，身上结出一层土块结成的铠甲。 迈开两条粗腿，身影向前倾斜，朝着周舟直接扑了过来。若是他多两个犄角，真的和头蛮牛一般。 竟然不是用法器争斗，倒也和周舟一个野蛮路子的。 周舟也没学过什么武学招式，但这道躯凝练了几年，也不是白费功夫。 右手牵动水元，在他面前凝出一颗半丈大小的水球，手掌一推水球，朝田大牛砸了过去。水球推出，周舟也迈步朝前奔跑，像是在追赶这颗水球。 他脚下踏过，地面都会出现一滩浅浅的水洼，周围百丈都是水汽弥漫。 哗的一声，大水球被田大牛野蛮地撞散，但田大牛的冲势也被阻了，身上的土甲变成了‘泥甲’。水幕张开，周舟一掌拍来，那被层层水元包裹的手掌，这一瞬似乎真的化作了滔天巨浪。 控水诀全力运转！ “哞！” 田大牛又是一跺地，身上土黄色的光芒涌动，一拳迎了上去。 拳掌相交，元气冲撞，水幕炸裂，整条街道都飘起了毛毛细雨…… 这些修士盯着那街中的情形，刚才出言刁难周舟的那几人面色大变，低头就走、不敢久留。那些原本还想动手杀少女夺宝的修士，也纷纷朝着各处退开，怕卷入此间争斗。 刁蛮少女依然站在那颗水球中，此时瞪眼看着街中的情形。 那个小店里的伙计，竟然一巴掌将坊间的‘蛮牛’拍在地上。田大牛趴在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身上仿佛千斤重压，咬着牙没有喊出声，额头青筋暴起。 “我赢了。”周舟右掌缓缓收回，向后退了两步，虽然面带微笑，但依然没放松警惕。 “呜！呼！”田大牛在地上几阵大喘气，抬头看了眼周舟，“好强！咋这么强！师父说你跟我差不多的修为啊！你这一巴掌怎么打出来的？” 果然，是那金丹修士让这家伙过来的，帮自己解围，顺便试探下自己的实力。 周舟朗声说道：“修行所为不过长生，而非与人争斗，更不是为夺得什么宝物。道友，莫舍本逐末。”他的嗓音在街道上慢慢传出，落在那些修士耳中。 他并不想与人结怨、被人记恨。 田大牛从地上跳了起来，周舟刚才一掌只是将他压制，没真的伤他。这矮个子壮汉双眼放光，喜道：“咱们再打一场！我肯定能扛住的！” “天色晚了，明天再来过吧。”周舟随口找了个理由。 此时已是傍晚，天如水墨丹青色。 “你晚上目力不好吗？”田大牛拍拍脑袋，“那好，我明早来找你！对了，我师父刚才说了，你在这里不用担心被人打扰，但也要守坊间的规矩，不能主动与人争斗。” 周舟对着阁楼的方向做了个道揖。 “那好，我先回去了！”田大牛对着周舟躬身拱手，神态比刚来的时候恭敬了很多。 好战之人，对强者都有一种由心的敬畏。 目送这田大牛离开，周舟心中也是稍微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修士斗法，又有人心驳杂。自己这一掌，想必是将这坊间的底层修士暂时镇住了，却也不知，会惹来什么其他的麻烦。 走回小店前，周舟看着外伤已经恢复差不多的少女，挥手散去水球。也不说话，径直走入了店中，出去吃酒的沈老头还没回来。 少女轻咬嘴唇，也迈步走入了店中。 叮铃咣当，少女兜着自己荷包，将一堆法器、首饰、衣服，一股脑倒在了店内。 “要卖法器等我们掌柜的回来，”周舟施施然坐在了沈老头的座位上，打了个哈欠，“我可不识货。” “哼，我说过，所有这些都给你。”少女又将头昂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跪地求周舟时的模样。 周舟对她这幅嘴脸也有些气恼，给自己添麻烦就罢了，态度还这么恶劣。 你看人东方羽儿！三千年的灵根就给他当萝卜吃了，这家伙就扔了这些破铜烂铁……呃，洪荒之中的女子，内衣也都是肚兜？那雪白的布条是什么…… 见周舟不说话，少女强硬的态度也稍微软了些。或者这分骄横和强硬，只是她习惯使然。 “我……我把这些都给你，你换我一个纸鸢……求你了。” “你要纸鸢做什么？” “不用你管！”少女头一扭，此时的她，也只剩外强中干的骄傲。 “那这些东西当做刚才救你、帮你赶走那些修士的报酬，”周舟脸色渐冷，“纸鸢，我是绝不会换给你的。门在你后面，不送。” “你！”少女瞪眼看着这个突然变脸的道人，她紧咬牙关，攥着绣花小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给我纸鸢，我、我身子便是你的了。” 说着，她径直去扯已经破掉的衣裙。 周舟见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随口说了句：“别，我对没发育的不感兴趣。” “没发育？” “嗯，”周舟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在自己胸口比了两个半圆的形状，“所以，你对我没啥吸引力。出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你、你！” 这少女一跺脚，扭头就跑，丢下了一地衣物法器。 周舟哼了声，这种刁蛮小妞，实在懒得管她死活。 话说，那段雪白的绸缎是做什么的？好奇心驱使，周舟走过来，捡起那几尺绸缎打量着，又在鼻子上闻了闻。 少女刚跑到街上，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裙，想着回来拿件衣服换上。她刚到店门，就见周舟拿着雪白色绸缎在鼻前闻着，她那张脸蛋瞬间涨红，像是被煮熟了般…… “啊——变态！” 少女一声尖叫，夺路就跑。 咦？洪荒之中竟然也有‘变态’这个称谓。 不对，自己被人喊变态了…… 肿么了？周舟抓着那雪白锦缎，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36章 夕阳下的情书 仙台楼阁，琴音淼淼；从祖母眼底偷偷溜回自己闺房的东方羽儿，跪坐在阁楼的窗栏旁，轻声数着： “一、二、三……七、八？” 一只只纸鸢落在她身旁，她轻点的手指顿了下，那双柔眸眨了眨。 少了四只？ 手捏法诀，开始感应自己放出去的纸鸢归落。 一只纸鸢在雷雨中被雷电毁了，一只纸鸢被人强行拿去了，真是天灾人祸。 两只纸鸢，送抵。 “找到了吗？送到了……真的送到了……” 她心神轻颤间，捧着两只纸鸢站起来，纱裙轻摆、婀娜飘扬，她就这么转着圈回到了房内，脸蛋醉的酡红，心中思乱如麻…… 若是有两种思绪可以被酝酿发酵，那一是甘冽的思念之泉，二是浓烈的彻骨之恨。 牵肠挂肚了三年多的人儿，又有了踪迹。自己又该如何？去找他吗？对……去寻他吧，父亲已经安然无恙，自己也该履行当年的约定，去寻他吧。 “怎么又在偷懒？你这丫头，何时才能凝成金丹，给我过来闭关修行！” “奶奶！” “喊你爷爷来也没用，平静心神，我给你焚上清念香……” 东方羽儿小嘴一扁，褪去纱衣，只穿一身轻散的舒适小衣，老老实实打坐修行。 要去寻他，等自己结成金丹吧……有奶奶相助，自己肯定是比他修行要快些的，那陪他行走洪荒，也能、能护着他。 “傻丫头，”老妪轻叹着。 …… 这都半个月了，沈老头该不会是骗自己，怎么一直没有门派修士找上门。 想想洪荒之中岁月如梭，半个月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瞬，反正周舟每天也就努力锻铸道躯，没太多事可以做，参悟着清静无为和‘懒癌’之间的不同。 打定主意，在这里最多再呆三个月，没人来就自己去找个门派投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是…… 周舟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往的坊间修士，都是绕着这个小店走，这让本来门可罗雀的‘千年小店’，更是生意萧条、半个月没进账。 怪他咯。 桌子左侧，一个憨憨壮壮的光头青年站在那，弯腰凑了过来，对着周舟的‘睡颜’嘿嘿傻笑。 “周大哥，今天的还没打，陪我打一架吧！” 周舟心底各种恶寒，睡梦中翻了个身，就当没听见。 桌子右侧，一个换了神翠绿衣裙的少女，背着手、弯着腰，不知道在胸口垫了什么，总感觉她比上次出镜要多了半两肉。 “喂！变态道人，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纸鸢！” 虽然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态了，但周舟自我安慰——这洪荒的变态和漫画中的变态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应该是变换了形态的解释。 马马虎虎，也就接受了。 继续翻个身，这没有半点淑女可言的小丫头，实在是不讨他喜欢。 “周大哥，我这次绝对能撑到你第三掌！” 得，身子继续翻。 “变态道人！你都把我宝物收了，纸鸢不给我是不是想赖账！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翻…… “周大哥，两天没挨打我身上憋屈啊，求松筋骨！” 翻…… “我的纸鸢！” “够了！”周舟闭着眼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我好好修行了！” “你睡觉是在修行吗？”少女歪着头问了句，她没了骄横、只有好奇时的模样，还是很可爱的。 田大牛嘿嘿一笑，对着周舟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周大哥！” 周舟念头一动，左眼睁开看着田大牛：“你想找人打架对不对？” “嗯嗯嗯！”田大牛点头如捣蒜。 周舟左眼闭上右眼睁开，“你想要纸鸢对不对？” “本来就该是我的！”少女气呼呼地说了句。 “那好办，你只要打赢了田大牛，我就把纸鸢给你用。”周舟嘴角露出些迷之微笑，“你可知道，如果要你用了这纸鸢，我以后还要跋山涉水去给人传信，很麻烦的。” “你……”少女紧咬牙关，明明知道周舟是故意刁难她，却也不想在他面前服软，脑袋一仰：“打就打！” 岂料田大牛嘴一扁，扫了眼少女，哼道：“就她？不配做我对手。” “你这蛮牛！” “不是看你跟周大哥有点交情，我一巴掌就把你胸膛拍碎了！”田大牛头一仰，满是不屑。 少女这边的怒气值迅速飙升，田大牛继续不屑，一左一右两团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咚的一声，周舟额头抵在桌子上，感受着内心之中这团翻涌不止的漆黑感情…… 自己为什么要去管这两个问题儿童。 再等一段时间，就策划一次完美的夜溜吧。 两人说打就打，自然是刁蛮小妞被轻松拍晕。 田大牛这个战斗风格迥异的修士，一拳一脚那都可能把少女打出人命的。这少女不知道是真的想寻死，还是天生不服输，周舟说了那个条件后，她就开始天天找田大牛打斗。 田大牛被激的没辙，只能迎战；不过却在周舟的指点下，没真的伤过她。 少女身上原本有二十多件法器，品阶从不入流到四品不等，有几样好东西。周舟将衣物金银珠宝还给她，这些法器都收了起来。 他也没想据为己有，甚至都没去炼化。 这少女的道行斑驳，战斗力连田大牛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让周舟惊讶的是，她倒是有一手漂亮的剑法。 所谓剑法，大抵就是俗世中的武学体术一流。半激将的对谈中，周舟在少女口中得知，凡人之中很多人习武，这些锻炼身体的招式、技巧，有个几百年就能繁荣起来。 不入道，以凡人之躯习武，招式、功夫再强又能如何？ 道融境修士拿个四品的法器，灭杀凡人根本就是抬手的功夫，杀人百丈外轻松简单。 周舟心想，若是以后修行有成，倒是可以去俗世中走一遭，研究研究‘武’，圆一圆自己做了许久的大侠梦。 这少女身上，似乎也有着一些故事。 身上法器为何如此多？言谈举止虽然刁蛮了些，却又不是真的野蛮，有时自然流露的言行举止很有礼数。就是，她每次和周舟对话，都要刁蛮两三句，才会把自己放低姿态。 比如： “你叫什么名字？” “哼，我的名字，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变态道人！” “不说？那算了，我把纸鸢传信送回去了。” “我……哼！说就说！我姓周名芷燕。你满意了吧！我、我竟然跟你一个姓氏！我！可恶！”说完，这少女气呼呼地就跑开了，让周舟心中略有点无语。 姓周怎么了？ 跑什么跑！回来给全中国姓周的广大同胞道歉！ …… 周芷燕…… 意外救了个本家的小姑娘，因为同一个姓氏，周舟看她也少了点厌烦。 毕竟她还年轻，看这锦衣玉食的样子，俗世中也应该是哪家大小姐，这刁蛮劲之下，心地并不算坏。 救下她过了有一个月，周舟看过她拿着酒菜去后山的坟头拜祭，也看过她和坊间的几个孩童玩耍；也看着她和田大牛从互相敌视，到开始互相切磋和交流。 这段时日，她和田大牛两人依然是针尖对麦芒，但彼此也算作朋友了。 田大牛也开始研究剑法、拳法，这个靠身体横冲直闯和人斗法的憨牛，对这些出奇的爱好。 周芷燕虽然总是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但也在真的指点田大牛一些体术、拳法。每次指点田大牛，她就像是个小老师一样，得意洋洋，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也会露出些许满足…… 这应该是个所求不多，但所求总是不得的女孩吧。 傍晚彩霞，周舟坐在小店屋顶，将天使蛋立在身旁，静静地欣赏着落日余晖。 橘黄的光芒照在他开始变得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平静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周舟心头在思索着，目睹黄昏，便想起最近天天出去吃酒的老沈头。 他身体枯败，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自己难道还有老好人的潜质？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人有旦夕祸福，凡人生老病死，这都是自然常态。 玄都曾说，他曾收过两个弟子，一女娃、一黑豹，但两者都没成金仙，最后重归轮回了。凭玄都大法师之力，帮助自己门下成一两个长生果位，应该不难。 但玄都也好，他背后的圣人老子也罢，都没有助门中弟子长生。 无为而有为，遵循自然，或说是尊重自然规律…… “若是自己活回去，见父母衰老，真的能不出手相帮吗？”周舟喃喃了句。 店前，田大牛的嗓门响起：“你这丫头，在这里偷看我家周大哥作甚！” “谁偷看啦！傻牛你别含血喷人！我是在、在打坐！” “咦？你脸怎么红成猴儿屁股了？哈哈哈！好玩好玩！我请周大哥吃酒，你来不来。” “哼，才不和你们同流合污。” 然后，她就并拢着腿坐在了屋顶，三人开始吃着田大牛带来的饭菜。 小方桌三人各占一个位置，天使蛋被周舟安排在身旁，虽然没摆碗筷，但也像是三人的伙伴一般。 “变态……” 啪！周舟一筷子砸周芷燕脑门，疼的这丫头对着周舟呲出了小虎牙。 周舟：“你胸小不要说话。” “我胸大，我说我说！”田大牛拍拍壮壮的胸口，周芷燕黑着脸低头，审视着自己不争气的娇小身形。 这变态道人说的青春期，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来！ “说吧。” “周大哥，你这蛋里真的有人吗？” 这话听的周舟嘴角抽搐，点头道了句：“嗯，她正在闭关，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哦，那周大哥，你想好去什么门派了吗？”田大牛嘿嘿笑着，三人相处了一个月，自然也就互相知道了些彼此的状况，“像周大哥这么强的道融修士，那些门派肯定争着抢着要啊。” “还没想好，在这里再呆些时间，再去找寻吧。” 周舟笑了笑，夹起一口青菜、喝了口清酒，“我不急，凡事随遇而安就好。” “纸鸢！”周芷燕突然轻呼一声。 周舟：“都说了，是朋友给我的信件，这怎么能给你。” “飞过来了！又一个纸鸢！” 周芷燕指着天边，周舟灵识微动，果然发现了那熟悉的紫色光点。 …… ‘周君亲启： 闻君踪迹，羽儿心中不胜欢喜。三年又四月，羽儿凭栏望云海沧澜，心间总算有了归处。羽儿被祖母亲闭足修行，尚不能启程来寻，唯有心念之，勿忘昨日语。 羽儿敬上。’ 这字里行间，如同一片柔软的花瓣，落在周舟心扉。肩上挤着两个脑袋，四道目光看着周舟，让周舟也有点脸红。 前两封如果还是书信的话，那这……应该是算情书了吧？ 总归，是要给东方羽儿回一封了。 周舟心想着，眉心飘出一朵拳头大小的青莲，将纸鸢轻松炼化，上面的文字渐渐飘散。周舟手指提起，想了又想，才在空气中写下了四个文字，打入了纸鸢之中。 ‘安心修行。’ 如何使用纸鸢，他从沈老头那早就问到了，只是一直没想好是不是要给东方羽儿讯息。 如此看来，东方羽儿是知道自己接到了两只纸鸢了。 闭眼，心中想着东方羽儿的容貌外形、气息言语，脑海中浮现出她独立河畔，那芳华倾世、那海棠花开般破涕为笑…… 纸鸢上，一道浅浅的玉人身影浮现，惹得田大牛一脸惊叹，周芷燕也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不等他们两个看清，那虚影没入了纸鸢中。 纸鸢摆动翅膀，在周舟手中漂起来，拖拽着紫色光点，盘旋着飞向夕阳…… “喂，变……周舟，”周芷燕喊了声，“你信都回了，另一张纸鸢可以给我用吗？” 周舟将目光从纸鸢上收回，看了眼周芷燕。 她目光带着些祈求，虽然表情还有点倔强。 “拿去，算是借你的。” 周舟拿出纸鸢，随手炼化清空了上面的文字。 “嗯……谢、谢谢你。”她说这话，浑身都有些别扭，周舟和田大牛听着也别扭。 “没事，“周舟又拿出一个纸鸢，“我还有一只。” 周芷燕眼中的感激顿时变成了气愤：“有两只为什么一直不给我用一只！” 田大牛：“哦？这给我的吗？” “一、边、玩、去。” 第37章 仙缘截断 “嘿！接我这一拳！” 这狂放的喊声，自然是来自矮个子光头壮汉，田大牛。 他挥拳砸向了丈外的瘦弱少女；这声吼不过是虚张声势，下手并没有几分力道。 周芷燕目光悠然，小巧的莲足踩着七星步法，朝着斜后方闪躲。等拳势去尽，她又翻身折返，如同一只灵活的雨燕。翠萝衣裙飘舞间，发钗轻晃、衣带曼曼，倒也有几分清艳。 两根玉指点在田大牛的光头上，银铃笑声中，周芷燕反身再次退开，气的大牛连连狂吼，就要真元全开灭了这小妞。 谁知周芷燕鬼灵精的很，转了个身，直接闪到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周舟身后，田大牛的凶势瞬间散了。 “你过来！”田大牛咬牙道，“我们再来打过！” 周芷燕跳到了桌前，小脸蛋一仰：“如果不是你这一身蛮力，或是我手中拿把神兵力气，你刚才可就陨了！” “来来来！我让你知道什么是以力压人！” 周舟抱怨一句：“你们打架就打架，能不能别吵吵，扰人清梦就是犯罪懂不懂！” “关你什么事！”周芷燕转身挥了挥小拳头，手掌朝着周舟的脖子比了比，呲出两只小虎牙。 “你还打不打了！”田大牛囔囔着。 “打！我早晚能堂堂正正打赢你这蛮牛！” 这是日常的，田大牛和周芷燕在小店门前‘比武’。 身为修士，竟然还要用身体碰撞来决出胜负，在周围驻足观看的那些修士眼底，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鄙夷。 修士争斗依靠法器、法宝，这些都是由来已久的观念。修士修道，自身乃是基础，若是道躯被打破了，道基也就毁了。 哪有几个修士，会轻易‘以身犯险’，大多就是打出法器、灵符、术法，你打我防、你防我打。这样，就算拼斗输了，也可留一线逃脱的生机。 近身战，在洪荒并不流行。 周舟和沈老头交谈之中，也得知了许多和争斗有关的常识。比如，有很多手段可以护住真灵，去投胎转世，或者夺舍再生，又或是借助天地灵宝再重塑道躯。 最后这种情况，非仙不可为，比如那位后世家喻户晓的哪吒，便是被她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藕所救。 听着周芷燕和田大牛的吵闹声，周舟伏在桌子上，开始参悟水火双诀，体悟太极妙图。 回想自己走出青崖之后的经历，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灵台微微闪动，周舟开始思索这丝不安的来源，不久便有了结果。 是了，他第一次出手时，杀了那条五莲山的蛇修弟子，将对方直接燃了灰烬——中土世界的修士门派为了增加各自势力，存在一些妖修也很正常。 虽说，把那条蛇燃成了灰烬…… 自己那时道行更浅，离火诀所能驾驭的火焰，也只是比寻常火焰猛烈了些。虽掺杂了灵识之火，但远没达到神火级别，对真灵无伤。 心中的这份不安……莫不是，那蛇修没死，有什么手段给他逃了？ 假设那条小蛇是灰滕道人的门人弟子，或是子孙后人，身上还说不定有什么宝物。 打蛇不死，很容易反被咬一口。 心中虽然有些悸动，但这不安并不强烈。周舟心中毫无畏惧，只有些许怒火。 运转枯木诀，继续心神沉入了太极图中，参悟太清道。 灰滕道人，不，那条灰滕大蛇，哥早晚要去了却这段因果！ 替天使妹子…… 剁了你丫的！ …… “小小的坊镇，竟然困住我两个月之久……沈老头这坑人的老家伙，之前肯定是诓我了。” 周舟喃喃着，目光注视着青色天空的远山，稍有些出神。 这也是随遇而安的一种境界，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混下去，活的惬意滋润。其实，他也是有些茫茫然，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去往何处、去寻何人。 虽说，他只要随便找个门派，安稳修行参悟太清道，有玄都护持，成仙很是简单，但那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对他来说，数百上千年，本就太过漫长了。 想家的时候，唯有身旁的天使蛋能够陪着他，能缓解他心中泛起的苦闷。 伸手扶着白色蛋壳，周舟心神渐渐平静，将目光落在了街路，正有些闷闷不乐，朝小店走来的周芷燕身上。 接触的越久，周舟对她的感官也有了些变化。 或者应该说，对她第一印象差到了极点，那她身上少许优点，诸如可爱、心思单纯这些，都会渐渐为她加分不少。 “周舟！” 就是直呼别人名字，也不加个‘道友’、‘兄’这种敬语，有点无礼啊。 “又找我做什么？”周舟懒洋洋地问了句。 “你……”周芷燕有点气恼他这种态度，相处久了，她‘开口必须刁蛮三句’的说话方式，周舟早已经挺顺耳了。 怎料，她今天竟然没反唇相讥，反而抿了抿嘴唇，抬头注视着周舟。 事有反常必有妖！周舟已经做好抱着天使蛋跑路的准备。 “你能陪我半日吗？半日就好。” “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周舟将天使蛋收起来，从屋顶跳了下来。看周芷燕神态有些落寞，周舟调笑道：“先说好，出卖身体和尊严这种事，我是不会屈服的。” “口无遮拦！” 周芷燕反倒是脸蛋一红，轻啐道：“刚不喊你变态道人了，你就开始暴露本性。你怎么，这般没规矩！“ 这一副有点含羞带怯的模样……周舟心中纳闷，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要去哪？”周舟问。 “后山，今天是媛儿的忌日。” “掌柜的！我出去逛逛！”周舟朝着小店里面喊了声。 “去吧去吧，”正在那悠哉游哉喝酒吃肉的沈老头，摇头晃脑地感慨了句：“年轻人，就是朝气十足啊。” 周芷燕回了她居住的客栈，买了几样饭菜、拿了一壶好酒、三个瓷杯，带着周舟向后山走着。她神情落寞，一言不发，眉目间有点化不去的愁楚。 应该是‘媛儿的忌日’的原因。 看样子，是因为感伤逝去的故人，才会有这般情绪。 不过她模样也太安静了些，反倒是让周舟有点不太适应，周舟开口道：“我来提着吧。” “嗯？”周芷燕愣了下。周舟已经伸手抓住了她手中食盒，轻轻用力接了过来。 周舟笑道：“在我家乡，男人帮女人提包拎东西是常态。” “哦，”周芷燕闷闷不乐地回了句。 看她这样，周舟不知怎么，就想让她开心些。一前一后走了一阵，直到出了坊镇，周舟又道：“田大牛呢？” “不知道，早上想找他比斗，也没看到人影……” 周舟：“你有心事？” “谁会没个心事？你不也常坐在屋檐发呆吗？”周芷燕幽幽说着。 “你这模样，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我那是想家，也不算心事。”周舟轻笑着，“虽然我不太喜欢管闲事，但和你毕竟认识一场，又是本家，有什么烦心事就告我一声……仅限举手之劳的那种。” “我哪有麻烦事，”周芷燕低头说了句，手指缠绕着胸前的一缕秀发，“到是你，不像平日里那么无理，也懂得关心人呢。” 周舟讪笑两声，咱俩一直是谁在无理取闹的。 “后山埋的是我的侍女，也是我最亲近的人儿，”周芷燕不等他问，自顾自地说着，“她陪我跋山涉水来到这地界，终是熬不过疲累病苦……” “节哀。” 周舟想岔开话题，“你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吗？出门寻仙还要带着侍女。” 怎料周芷燕神色更是黯淡，喃喃道：“父王自幼对仙痴迷异常，但资质不足、又有皇族血脉禁令，始终无法修仙。他便将一身心血都倾注在了我这女儿身之上，三年前，就差一群侍卫，将我送到了这边。” “父王？” 周芷燕低头道：“我生在俗世王府，是王令册封的郡主……你会为此瞧不起我吗？” “你个官二代，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 周舟有点哭笑不得，搞不懂这小丫头的三观，他恍然道：“你这一身法器、宝物，都是你父王搜集的？” “嗯，父王用数不尽的黄金，费了诸多周折，才收了这些。”周芷燕不由苦笑，“甚至，父王还为我寻了一颗‘道融丹’，又不知被谁蛊惑，让我吃了这颗丹药，直接迈入了道融境，从此……断了仙缘。” 道融丹？ 周舟不由想起了自己救下的那紫衫女子，还有那颗得自五莲山小蛇的紫元丹。紫衫妹子也曾说过，紫元丹效果是‘一次提升之后，境界难有寸进’…… “断了仙缘？” “嗯，断了仙缘，再也不能悟道修道啦。”周芷燕轻叹着，对着周舟勉强露出些微笑，但笑容中诸多苦涩。她继续说着： “侍卫们拼死护着我，走了三五个门派，但那些门派得知我吃过道融丹之后，只允我做个门人弟子，却是没修士肯收我为徒。等我到了这处坊市，媛儿也离我而去，只剩我一人。” 说到此处，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眶已是泛红。她将那只纸鸢拿出来。 “我无颜回去见父王，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在这里一住便是两年。我本想将这纸鸢送到父王、母上身旁，告诉他们我进了仙门，但要断绝俗世关联……然后便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死算了。可我……” “哭花脸可就不可爱了。” 周舟的轻笑声落在她耳旁，一只大手，也轻轻拍在了她头顶。 这无往而不利的‘摸头’仙法再次发挥了奇效，周芷燕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道人，目光多了几分茫然和柔软。 “修道多灾难，苦难未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磨难和修行，小郡主。”周舟始终在笑，“我给你这纸鸢半个月了，你竟然还不用。给家人去一封书信吧，至于你吃过道融丹、仙缘被断，我或许可以帮你。” 给人希望，很容易让人陷入更深的绝望。这个道理周舟当然懂得。 但他背后有玄都大法师，他想着，下次见到师父，询问下有没有解除‘道融丹’副作用的法子。凭玄都之能，定不会束手无策，所以他才敢给周芷燕如此希望。 周芷燕眼中果然亮起了些许亮光，她擦擦眼泪，看着面前的年轻道人，突然轻轻踮起脚尖…… 一只大手，将周芷燕的小脑袋直接摁住。 周舟板着脸道：“好歹也是个郡主，矜持点。” “你……你存心捉弄我是不是！”周芷燕脸蛋通红，咬牙骂着。 “怎么捉弄你了？帮你归帮你，亲嘴接吻肌肤之亲什么的，还是免了吧。”周舟一甩衣袖，“男女授受不亲，哥可是个很正经的修道者！” “你、你混蛋！”周芷燕羞怒地跺跺小脚，朝着后山跑着。 周舟提步跟上，步伐悠闲，始终跟在她几丈之后。 啧，凭你还想占哥便宜，再发育两年吧。 …… 道融丹、紫元丹，这类能帮修士提升境界的丹药，非仙人不可炼制，但在中土修士手中，还是有这些丹药流转的。 对于资质低下，如沈老头这般的修士而言，这无异是延寿的仙丹。但对于一心求道、追求更高境界的修士而言，这却是无比的剧毒。 这一晚，周芷燕常住的那处客栈，她布置了许久的闺房内。 她脱下了罗裙，仅穿着贴身小衣，面色酡红地坐在了浴桶中，长发披散在水面上，紧紧闭着的双眼睫毛轻颤。 周舟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站在浴桶旁闭目静心，等水声停了，他才问了句：“好了没？” “好、好了。” “你平时洗澡都穿这么严实？”周舟睁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周芷燕哼道：“若是让你看去身子，你又不会娶我，我岂不是只能有自尽了！” “大家都是修士，不要这么死板……欣赏下也是不错的。”周舟口中说着，伸出左手附在了她背上，“放松心神，放出你的灵识焰火锻铸道躯，我会借用水中水元，感受你身体变化。” “嗯。”周芷燕也深知这是关乎她今后能不能修道的大事，不敢怠慢，进入平日修行的状态。 她的灵识之火，只是浅浅的一层将她身躯包裹，浅蓝色的火苗不过半寸高。周舟手掌覆盖的部分，周芷燕刻意避开了。 灵识竟然这么弱？ 周舟暗自摇头，掌控数十股水元，慢慢侵入了周芷燕身体各处。 他问：“感觉到了没？我已经进去了。” “嗯……” “有什么异样吗？” “有点痒……” “多说几个形容词，咱们这种对话，很容易被窗外偷听的那俩货误会的。” 窗外，田大牛和沈老头同时缩了缩脖子，典型的做贼心虚。 沈老头嘿嘿笑着，低声道：“周小子倒是好福气，那小丫头虽然刁蛮，也是个美人胚子，做他道侣算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田大牛挠挠头，低声问了句：“老沈头，我也想让周大哥做我道侣，你说怎么样？” 沈老头吃了一惊，瞪着满脸认真神色的田大牛。不等他开口，一只水元凝成的巨大巴掌从房内拍来，砸破了木窗、土墙，直接将两人拍飞。 周舟的道心那叫一个不稳。 咱修士，也有这么重口的？ 第38章 月黑风高 周舟方才一巴掌拍出去，窗户被拍碎，土墙上留下了一个轮廓清晰的五指掌印，长宽半丈。 好在他控制力道，将大部分水元在摧毁墙壁时就随即化去，这才没让沈老头受伤。饶是如此，老头背着手离开的时候，也是灰头土脸、狼狈异常。 老而品行不端，和年轻人一起听人年轻男女的墙角……这传出去，是一件有损脸面的事。 他沈老头在坊间混了百年，还是要点脸的。 房间内，周芷燕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中，只露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在浴桶旁跪坐的两个大男人。 “周大哥，”田大牛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舟，“请让我做你道侣。” “我拒绝！” 周舟不敢有半点含糊，右手还下意识地捏住了曲元袋的口子，怕这句话被天使妹子听去。 田大牛的目光之复杂幽怨，看得周舟各种心惊胆战。 “周大哥，是我没有这个资格吗？”田大牛心塞地问，这家伙都快伤心到哭了。 “这个……”周舟嘴角有点抽搐，若不是和田大牛相识一场、平日里对自己恭敬遵从，张口闭口喊大哥，周舟早已经拂袖而去。 他原本，也就只是有点宅，又不是腐…… 这可是事关原则的大事！ 周舟问：“大牛，你可知何为道侣？” 田大牛愣了下，低头思索着。 周舟看向躲在床上的周芷燕，道了句：“你解释给大牛听。” “干嘛让我解释，他找你做道侣，又不是找我。”周芷燕嘟囔了句，又察觉自己言语欠妥，呸了一声，“真是被你们恶心到了！蛮牛呀，道侣……道侣现在大多是指夫妇的。” “夫妇？”田大牛一瞪眼，“可我听师父说，道侣，乃是修仙法财侣地之中的第三位，是指志同道合、同寻长生仙道的友人。师父说，友三五成群，侣一人足矣，就是知己的意思吧。” 知己？ 原来这家伙是这么理解的，周舟不由松了口气。 若是仔细思索，大牛师父的观点好像更正统些，志同道合、同寻长生仙道，互相倾心交流、互帮互助，这才是道侣本应有的定义。 嗯，如此算的话，没分家之前的三清祖师、几位圣人，那也算道侣咯？ 想着有三位白发苍苍的老神仙…… 周舟浑身恶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将脑海中的画面擦除、抹掉，差点给自己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 “大牛，我朋友不多，你算是一个，但道侣在我这的理解，就是结为夫妻的修士。”周舟手一摊，“所以，道侣这件事，恐怕没办法答应你。你我此时坐而论道、闲时品茶，不正是知己吗？别纠结在一个名称上。” 田大牛面带惭愧，低头道：“是我太拘泥于此间小事了，周大哥勿怪。反正……我觉得跟周大哥待在一起，也是很快活的。” 噗的一声，周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用词能不能讲究点！ ‘快活’能随便用吗！ 偏偏，田大牛那憨厚的模样，又不能去呵斥——明明想歪的是他自己。 “还是说下周芷燕的事。”周舟果断掉开话题。 周芷燕哼道：“你就直呼别人姓名的？” “你喊我不也是喊周舟。” “我乐意！你不行！要么你喊我郡主，要么就喊我周姑娘！”她目光瞥向别处，小声道：“把人姓氏挂在嘴边，哪有什么礼数，你喊、喊我芷燕也好啊。” “行吧，周姑娘。”周舟低眉顺眼，开始说正事，“我刚才探查了你道躯的状况，也稍微弄懂了道融丹提升境界的原理，你可要听？” 周芷燕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当然要听，我为了这事苦恼几年了！” “那就态度好点，有点求人办事的样子！”周舟板着脸道了句。 “哼，那我不听了，”周芷燕又躺下，翻个身背对着两人，嘟囔一句，“神气什么，大不了我就找个地方慢慢等死，谁也不用管我。”话语最后，声音有点轻颤。 田大牛拍拍脑袋，朝着周舟憨厚一笑。 周舟摇摇头，开始说着他刚做的推测：“我曾听人说起过，道融丹这类丹药，非仙人不可炼制。我观察你体内情况时，发现你这道躯是被外来药力强行铸融，里面蕴含着另一种道和法，才把你推入了道融境，但本身灵识，并未达到凝练道躯的境界。” 周芷燕不说话，周舟也就继续分析着： “据我猜测，炼丹的仙人应该是将他自身之道融入了这颗丹药，服食者便是借助仙人的道，才突破境界，到了道融境。之所以断了仙缘，是因为自己的灵识和道躯，分别蕴含的道不同，所以无法继续向前修行。” 田大牛在一旁点点头，“周大哥说的在理。” 周芷燕背对着两人问了句：“那，我该怎么办？” “理论上来说，只要你修改自己的道，按照那仙人的道走下去，自然就可突破了。”周舟笑了笑，“当然，这种理论不切实际，我听一位老人说过，每个修道者所领悟的道，都是互有不同。同门、同师，也不会同道。” “就知道是这样，你也不用帮我了，我死了这份心就算了。” 周芷燕言语之中的苦楚落寞，听的让周舟有些不忍。 若只是陌路人，周舟自然不会有这种牵挂；但她和自己扯上了一丝联系，他心中，也有些对这刁蛮丫头的怜惜。 更何况，是他之前给周芷燕的希望，此时如何能任由希望摔碎，再用残渣刺痛她一次？ “那第二个办法……” 田大牛愣了下：“还有办法？” “有的，”周舟缓声道，“道也分大道、小道，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咳，虽每条道最终圆满都能成就大罗，但大罗修为、神通，也有高低上下之分。” 嘴皮子一溜差点把古罗马帝国扯入洪荒…… 周芷燕竖着耳朵听着，田大牛也侧耳听着，满脸的郑重。 大罗，对他们这些刚踏入修道门槛的小修士来说，那是飘渺如同九天一缕云雾的‘梦’。 “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周舟出声道，“但只要你的道，高过了炼制那颗丹药的仙人的道，或许就可以再次锻铸道躯。” 周芷燕翻过身，幽幽地看了眼周舟，见他那煞有其事的模样，反而叹了口气：“你是消遣我的吗？修士之中有几人能成仙？还要我去超过仙人的道……” “所以，我还有第三个办法。”周舟不等她说完，直接说着，“不过这种办法有很大风险，但有成功的案例。” “是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等我修为高了，就把你身躯毁了，灵魂，魂魄塞入莲藕做成的身躯之中。” 人造哪吒。 周芷燕闻言翻翻白眼，拿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气恼的骂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不要让我看见你！快走！” “我是说真的……那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不过你放心，我还有个挺厉害的师父，他绝对有法子的。下次遇到他，我会帮你问询。” 看她这模样，周舟心中暗叹，起身走到被自己一掌劈开的大洞前。 周舟问：“这个赔偿怎么算？” “这客栈是我师父开的，周大哥不用挂心这点小事！”田大牛憨厚笑着。 “嗯，”周舟看了眼被子裹着的周芷燕，从大洞中跳了下去，慢吞吞地走回了自己的小店。 田大牛是走正门离开的，他还要去和这里的掌柜吩咐下。 出门前，他也说了句：“我也去帮你问问我师父，我师父喜欢炼丹弄药，可能会有什么办法。” “我不用你们管，都走！” “唉……你说你！周大哥这么费心帮你，到头来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你还真是……” “走啊！” 一个玉枕头砸了过来，田大牛窜出房间，随手带上房门。哐当一声，玉枕砸在了木门上，门框都颤了几颤。 田大牛嘟囔两句‘脾气真大’，朝着这客栈楼下跑去。 房间中，周芷燕抱着双腿蜷缩在床榻的角落，正对着周舟排出的五指掌印发呆。 “我干嘛要你们管。” …… 周舟回小店后没趴在那睡觉，反而是托着下巴开始思索，灵台不时闪过一道微小的亮光，那是他泛起的念头。 “仙缘截断……灵识所载的道不能凝入道躯……这就是结症所在。该怎么解呢？” 这一思索，就到了傍晚。 沈老头出门吃酒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周舟，“怎么今天没修行？” “时刻都在修行，不用非睡觉的。” “道融境果然奇妙，你有这修为，想加什么门派都应该没人会刁难，”沈老头道，“要走了吗？” 周舟伸了个懒腰，“等过些日子，在这里呆的，有点懒得动地方了。” “那不如在这里呆着吧，我也没几年活头，这家店也不知道该留给谁。” “不了，我必须要去找个门派，”周舟抬头看着沈老头，又问：“如果有道融丹这种丹药，你能多活些年岁吗？” “为什么还要多活，一百年也好、两百年也罢。活过了这一世，就等下一世吧，反正成仙无望。” 沈老头背着手慢慢走开，走在去吃酒路上的他，背影佝偻、步履却依然坚实。 周舟轻声道：“你还没回家看看。” “老了，回不去了。” 究竟是回不去了，还是不想回？ 周舟没有多问，这是沈老头自己的事，他多嘴无益。 继续思索仙缘截断的问题，他尝试用自己后世人的视角来寻求解决之道，却发现自己修道到现在，思维方式已经和其他修士相差不多。 满脑子道、道、道。 若自己传她太清道……没有师父允许，这是不可为的。他修为也浅，远没达到可以教人修行的程度。 那还有什么办法？ 自己好像有种模糊的直觉，但这种直觉却总是抓不到、弄不明。 又想了半日，再抬头，已经是月朗星稀。 “还是等下次遇到师父再询问吧，我知道的还太少、也不过是道融境修士。就算想出什么理论，也不能胡乱去尝试。” 周舟活动下有点僵住的身体，欣赏着头顶月色。本想将天使蛋拿出来，又因为是在街上，他不想让天使妹子‘抛头露面’，便忍住了这个想法。 注视着这轮圆月，今天是月中了吗？ 只闻姮娥美，不知深广寒。 桂影依稀醉，却添几云烟。 “想看个月亮你就给我阴天，诚心给哥添堵是不是！” 周舟暗道晦气，拂一拂衣袖，就想趴下睡了。 突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有事要发生。仔细体会，这事又似乎和他无关，只是发生在近旁罢了。 这是灵识境界达到某种层次之后，会产生的‘灵识预念’，勉强算是一种浅层的神通，能够帮修士避祸趋福。 周舟心念微动，缩在身周的灵识铺展开来，瞬间飘出坊镇，延展出数十里。 “咦？” 后山被一团黑色的云雾遮掩，灵识被阻、无法仔细查看究竟。 周舟将其余方向的灵识收回，调用灵识，围着那大片黑雾研究了下。里面的元气波动并不算太强，没给周舟半点压迫感，若他真想用灵识突破这黑雾，倒也是可以做到的。 黑雾诡异阴邪，仔细感觉，仿佛有数百人声在心头嘶吼，像是有一缕缕魂魄聚集。 听说过几次，有修士为了炼制法器、修行邪术，会用人、灵、动物的魂魄作材料，估摸着，这差不多就是。 但别的修士做什么，只要不牵扯到他，那就和他无关。 于是，他将后山方向的灵识收回来，免得惊扰了在后山布置的修士。 洪荒修士，并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只有修士、门派、道教之争。教之争，争的是一份气运和修道机缘；修士和门派之争，争的就是法、财、侣、地。 正？邪？区分开来又有什么意义？又如何区分？ 这坊镇有金丹修士坐镇，这位金丹修士都不管，自己管这个做什么。 灵识就要回缩，但周舟面微变，突然注意到了正在后山行走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周芷燕像是在散步，朝着她侍女的坟墓而去，再走几百步，就要踏入那黑色云雾之中。 “她没注意到？” 周舟眉头微皱，察觉出周芷燕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她有些魂不守舍。 是了，自己原本安慰她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希望，之前又将这份希望摔碎，此时她心中定然满是失落。 离着如此远，周舟灵识虽强，但此时修道日浅，也强的有限，无法阻止她前行。 “这次算我的吧。” 周舟轻叹一声，已经在店前消失不见，化作了夜幕中疾奔的一道黑影。 那布置黑雾的修士并不算厉害，他倒也不用怕会把自己搭进去。 第39章 杀机 “我又没求着你管我……你管我做什么……还不如让我早死了这份心！” 周芷燕拿着一根木棍，蹂躏着路旁的野花浅草，全然不觉中，走入了一片黑雾之中。或说是这黑雾蔓延，将她不知不觉裹了进去。 耳旁突然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啧啧啧，竟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还是个刚入道融的修士，天助我也。” 这声音，如同两根尖刺扎在她脖间，让人难受的很。 周芷燕娇躯一震，转身要走，却见一道灰蒙蒙的人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周围虽伸手不见五指般黑暗，但她好歹也是道融修士，百丈内的夜间视物还是能做到的。 这是个高瘦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袍、诡异而血红色的长发，脖颈如同女子般修长，但那张脸却十分丑恶。 眼突、细嘴、有些歪的鼻梁，目光中满是冷意，看到周芷燕样貌身段之后，这人目光中又多了些贪婪。 “哈哈哈！竟还是个小美人，当真是一夜机缘！哈哈哈！” 这笑声，如同夜枭鼓噪，又带着莫名的力量，让周芷燕有些头脑昏沉。 周芷燕向后退着，这红发丑道人慢慢逼近着。 他冷笑着：“做本道几日奴仆，我玩腻之前不摄你生魂，怎么样？” “哼！”周芷燕也不答话，这种事她遇到又不是一次了，随手就去腰间荷包中拿自己常用的法器。 糟了！ 法器都被那个臭家伙收走了！ 周芷燕心中一慌，她修为低微、道基不稳、真元很弱，本就是靠着法器御敌，方才在坊镇生存到现在。 此时没了法器，让她去冲上去，拿拳头和这红发道人对战？ 早知如此，备一把凡铁长剑也好啊。 她心中焦急，脸色却毫无异样，依然保持着她一惯的骄傲，倒也没乱了方寸。 “乖乖受束，我可不想让你吃什么苦头。”红发道人狞笑间，手中多了一把白骨折扇。 折扇打开两节，朝着周芷燕挥出一股黑气。 黑气中，涌出一只只尖叫嘶吼的冤魂，在周芷燕身前分出四条人脸长蟒。她立刻想后退，但头脑发昏、动作也迟了几分，毫无抵抗能力地就被长蟒缠住，向后仰倒。 这黑雾、这丑道人的声音，有古怪。 “你这丑八怪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周芷燕挣扎着，但身躯被黑蟒紧紧缠绕，只能做无用挣扎。 “丑八怪？做什么？”红发道人冷笑着，轻轻挥舞着折扇，一步步走向周芷燕，“当然是做几日神仙道侣，放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人伦之乐。啧啧，丑八怪？我真有些迫不及待，用手指慢慢划破你那张漂亮脸蛋啊。” 周芷燕怒道：“你这下贱道人！赶快杀了我！” “不要急，我们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过了几日，你肯定求着我别杀你……谁！” 这红发道人的奸笑声戛然而止，转身瞪向了黑雾的一处。 水蓝色的微弱光亮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身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水帘，黑雾不能近他身三丈范围。 周芷燕费力地扭头看去，喜道：“变态道士！是你吗！” “是我，”周舟那有些懒散的嗓音传了过来，“你还真是笨了点，走路都不看天气变化，自己往坑里跳啊。” “要你管！”周芷燕哼了声。 周舟脚步不停，却在那轻笑着说道：“真不要我管？那好，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哎！你别……” “哈哈！你也有怕的时候。” “这家伙长的太吓人了！你、你先救了我，大不了，我以后报答你！”周芷燕脸蛋一红，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何种报答方式。 毫无存在感的红发道人：“你们两个……都做我祭魂吧！” 他举起手中折扇，一股股黑色真元涌动间，朝着五丈之外的周舟狠狠地拍了下去。 一阵阵黑风卷起飞沙走石、一声声尖啸若百鬼夜哭。黑风中，十多条人面黑蟒迅速凝成，嘶吼着冲向了周舟。 周舟长发被吹的飘舞，身上的短衫也帖着身躯，但他身躯巍然不动。 缓缓闭上双眼，全心运转太极图，聚集真元、调控水火、凝聚水元。 扑来的黑蟒，那张张人面狰狞可怖，那条条黑蟒碗口粗细，不断交缠、飞腾，在周舟面前像是一朵黑色烟花绽放，又急速收拢！ 周舟攥着右拳，身周水元暴涨，一股精纯的真元跌宕而出。睁眼，双腿蹬地，一股惊人的爆发力震的地面轻颤。 一拳，水元冲刷，硬生生砸散了那十多条黑蟒！ 他的身影疾奔而过，冲开了一道道黑雾，几乎眨眼就出现在了那红发道人面前。 “百魂罩！” 砰！ 周舟的右拳轰在了红发道人身周的罩子虚影之上，红发道人直接被打飞了出去，半空喷出大口鲜血。 还没落地，红发道人已经开始反击。他左手做了个法诀，一团血云将他托住向上飘飞；手中折扇朝着周舟甩动，几根扇骨朝着周舟急射而来。 “受我蚀骨钉！” 周舟身影后跳，退向周芷燕身旁，那扇骨却拐了个弯，追着周舟急射。 飞剑类的法器？ 周舟左手张开就要放出火焰迎敌，心中却微微一动，将左手再次合上。 右手加大真元输出，面前出现了一道道薄薄的水幕。 四根扇骨划开水幕，眼看就要刺入周舟身上，但水幕遮掩让这一幕看不真切。 “怎会这样！”红发道人的声音满是震惊，那突出的双眼瞪着水雾中站立的身影。自己辛苦炼制的蚀骨钉，竟然被对方拿在手里，掂量把玩。 周舟随手将蚀骨钉扔在地上，骂道：“真的是用骨头炼的？不嫌恶心。” 突然，周舟面色一变，视线余光扫向了一旁的黑雾中，身体都有瞬间僵硬。 他腰间的曲元袋，也是轻颤了下，但随后就没了异动。 “地上凉不凉？”周舟俯身将地上的周芷燕提了起来，右手轻拍，震碎了她身上缠绕的四道冤魂黑蟒。做完这些，又示意她不要多话，抬头看向了红发道人。 周舟道：“这位道友，我朋友既然没受什么伤，我刚才也打了你一拳。这场，不如就此揭过？” “怎么能放过他……”周芷燕略带不甘，但想说什么，却被周舟略有些严厉的目光制止，也只能跺跺脚。 周舟似乎有所顾忌。 红发道人闻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舟，脸上的怒色渐渐被他压了下去。“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啊，我姓周，叫大侠，你可以喊我周大侠。” “周大侠，你将蚀骨钉放那就走吧。”红发道人此时已经没了怒色，只剩微笑，这家伙城府也够深。“你我同为道融境修士，但我并不是你对手，你不想和我拼斗，是怕我用摄魂伤了这少女？啧啧，你们走吧，我还不想和她换命。” 周芷燕看着周舟的侧脸，这红发的恶道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他…… 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告辞，”周舟伸手拉着周芷燕的手腕，朝着山下的方向走着。 那红发道人嘴边露出了一丝狞笑，原本压抑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他不着痕迹地飘飞着，同时调动笼罩了后山的黑雾，手中捏碎了一个血色玉佩，黑气瞬间翻涌。 地面之下像是有一条条巨蟒在涌动，红发道人脸上的狞笑越发狰狞。 周舟的脚步一顿，背对着这红发道人，冷声问：“你想出尔反尔？” “哈哈！可笑啊！你一念之仁让我有发动法阵的机会！白骨画牢！束手就擒吧！” 红发道人突然大喝一声，周舟和周芷燕身周三丈之内，一根根白骨长矛涌出，上面还串着一具具腐败的尸骨。白骨长矛互相纠缠，那串着的腐尸骸骨拼凑出一双大手，将周舟和周芷燕四面合围。 “我并非一念之仁……” 周舟的声音顿了下，他摇摇头：“和你解释这些也无用，既然你想死。” 攥着的右手慢慢张开，‘呼’的一声，一团火焰如同青莲绽放，朝着周围席卷而去。 红发道人大惊：“火？你不是修的水诀！” 周舟的回答，只有一声冷哼。火焰暴涨，那一根根白骨几乎瞬间化作灰飞，周舟身周数十丈，黑雾瞬间被荡空。 两股水元，将他和周芷燕完全包裹；周舟抬头看红发道人的目光，依然平静如常。 没多说废话，周舟双腿弯曲、手臂小幅度张开，身影直接跃起。左手水元、右手火焰，红蓝光芒交织出绚丽的光影，渲染着他长发飘舞的背影。 红发道人猛地咬破划破指尖，在白骨折扇画了一个符篆，折扇大开，鬼哭声阵阵，朝着周舟猛地拍了下去。 “死吧！百鬼吞魂！” 凭空无处借力？但周舟脚下，交替出现红、蓝两坐圆盘莲座，周舟脚踩其上，一步步登天而起！ “死的是你！” 水火相交，太极图显！ 百鬼吞魂，破！ 百魂罩，破！ 御空用血云法器，破！ 交缠的双蛇直接吞掉了红发道人的身躯，一股股血色真元疯狂涌出化作光罩，但这光罩半瞬都没能坚持，在一声声厉鬼的哭嚎中砰然炸散。 “啊——饶了我啊！” 水火肆虐，红发道人仰头惨叫，一道血光突然从红发道人的眉心射出，直射周舟眉心。 他要夺舍周舟的道躯；临死，都还要奋力一搏。 夺舍？ 周舟眉心飘出一朵青色莲花，那血光发出一声尖锐叫声，却收不住去势，直接射入青莲之中。这青色莲花半点异样都没，微微转动，血光烟消云散。 这红发道人，却是真真的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投胎都没了可能。 周舟站在两座水火莲台上，悬浮在半空中，右手涌出两道水元一卷，那白骨折扇、红发道人的曲元袋、两块血玉，都被他提在手中。 眉头微皱，这几件食物上阴气颇重，让他有些厌恶。 左手涌出一团火焰，将红发道人还没跌落的尸体燃着，顺便毁了那血云法器。 风过山岚，包裹着后山的黑雾迅速消散，天空之中也出现了一轮圆月，不知何时已是天晴了。 周舟看着渐渐化作灰烬的红发道人的尸体，摇摇头，“找死还赶趟，我刚才不想杀你，只是想走罢了。” “道友莫要忌惮于我。” 下方传来一声轻笑，温润的嗓音、淡雅的语调，应该是来自一位中年男人。这人道：“我只是过来看看，绝不会对道友出手。” 周舟不敢大意，在半空走了几步，飘然落下，站到了周芷燕身旁。他朝着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树下的高冠道人，做了个拱手道揖。 “可是坊长前辈？” “是我，”高冠道人从树下走出，一身仙风道骨、宽松的袖袍裹着清风，虽是国字脸、却也有几分俊朗。 这就是金丹修士？倒也是好风采。 坊长轻笑道：“道友好手段，让贫道大开眼界。道友所修道法，莫不是洪荒传闻之中的太清道？” “曾有幸拜得一位仙人为师，他传了我太清道统。” “太清道统，却是不多见。”金丹道人轻笑着点头，没多问周舟师从是谁。 互相探知跟脚，本就是修士之间的忌讳。 这坊长能从太极图辨出周舟的师承，倒也算是有点见识。但他并不知道这天地之间，太清道传承几乎断绝……别说是金丹道人，就算是普通仙人，见到周舟之后，也不会联想到‘圣人门下’。 毕竟三清道教的传说广为流传，乃道门正统，普通修士下意识都认为，习得三清道法者大有人在。 周舟声音平淡，出声道：“前辈，这是白骨折扇和这邪恶修士的曲元袋，他在本地为恶，这些物件当给前辈处理。” 周芷燕有些错愕，到手的法器怎么就随便给出去了？ 就算对方是金丹修士，但这人是本地坊长，给人感觉又不坏…… 那金丹修士摇摇头，苦笑道：“你就这么怕我？” “并非是怕，不过是为了保命修道罢了，”周舟低眉顺眼，淡淡说道：“前辈初来时，对我起了杀机。” 所以他才不想和红发道人争斗，只想远离这是非之地。 “你灵觉很敏锐，我方才有一瞬，确实想杀你，”金丹修士叹了口气，“只是一瞬你就能捕捉吗？” “我这就离开坊镇。”周舟注视着对方，体内真元翻滚，灵台太极图微微轻颤，随时准备全力出手。 “倒不是为此……其中缘由我也不好解释，不过你想在这里呆着，就安心呆着吧。”金丹修士笑道，“只要你不在坊内闹事，我不会对你出手。” “如此，那我们先告辞了。” 周舟淡然点头，控制水元，将白骨折扇和曲元袋放在地上，没有去拉周芷燕，转身朝着山下的路走去。 面对随时可能对自己出手的金丹修士，周舟虽然忌惮，但没有流露半点怯弱，不卑不亢、并未低头求饶。 遇到这种情况，他倒也是习惯性光棍。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低一次头，内心念头将不再畅达、修道成仙也将多一层障碍，更是枉费恭极老人教导、丢了师父玄都的面皮。 “喂！你等等我呀！” 周芷燕从后面追了上来，方才注意到，周舟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那是冷汗。 杀机，又何止一瞬。 第40章 来不及告别 走，立刻走！ 那坊长对自己的杀机时隐时现，这是对方在犹豫，绝非顾忌自己这个道融小修士！ 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周舟此时只有这个念头。他和红发道人斗法，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一是为了让暗中潜藏的坊长对自己心有顾忌，二是为了快点解决对手，免得拖沓下去，迟则生变…… 对方为何对自己动了杀心？ 他搞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搞明白。 如果是修为比自己低的修士对自己起杀心，那灭了对方也就是了。但如果是这种情况，一个神秘的金丹修士……不，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仅为金丹，甚至可能更高境界的修士！ 他对自己起了杀心…… 修道问仙路，威武不能屈固然不错，但有命活下去才是正理。自信绝非狂妄，放低姿态也绝非放弃尊严，这不丢人。 周舟虽有太清玉符护灵台，曲元袋中又有位可能会现身救自己的天使妹子——像上次那般；但他依然不敢放松。 道符是护自己投胎用的，天使妹子现在还在闭关疗伤，怎么能让她为自己再出来？耽误了她疗伤，自己还不如被敌人直接杀了。 不，不能死，他还要留着小命等天使妹子出来，还要去成仙、长生、回家、封女神榜…… 多想无益，赶紧闪人才是正理！ 跑路归跑路，周舟能察觉到，他始终在那坊长的注视之下。故而，不敢露出半分狼狈，只是迈开大步朝山下走着。 周芷燕跟在他身后，想问怎么了，又想起方才周舟和那位坊长的对话。她非痴笨之人，也多少明白了周舟此时的处境，心下思量着，接下来恐怕会发生什么。 到了后山山麓，周舟没有返回坊镇，而是朝北侧林子钻去。 “嗯？不回镇子吗？”周芷燕在他后面喊了句。 周舟顿住脚步，站在林间月光的阴影中，看着丈外的娇小身影。他出声道：“就此离开吧。” “离开……” 周芷燕愣了下，“不和大牛还有老沈头告个别吗？” “不了，”周舟摇摇头，表情依然是刚才的淡然。这种淡然，正是他神经紧绷时才会露出的表情。“缘聚缘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若是他日能够遇到，再把酒相谈，告……” 周芷燕不等周舟说完，直接跳到了他身旁，“那好，我们走吧。” 我们？ 晕……刚才一番告别的话，竟然忘记加主语了！ 周舟道：“你离开做什么？你只要不出坊市，就不会有人敢欺你。” “你不是说，要帮我再续仙缘的，”周芷燕自顾自地走入林子，哼道，“怎么，你要食言而肥吗？” 周舟眉头皱着，少许思量，又觉得这里不是可以久待之地，也就朝着林子迈步去了。“你可想好了？洪荒之中可没什么王法，也没人认你这俗世郡主的。”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若是你觉得我麻烦，我不和你说话，不让你看见……” 周芷燕哼了声，小嘴微撅，虽想强硬些，但只能略带凄楚。“反正，你治好我之前，我就跟着你了。” 周舟心中暗叹，因果缘由来的，还真是让人束手无策。不知何时，他才能做到师父玄都那样，万法不沾、不生因果，那才是长生的逍遥吧。 问及本心，他真的讨厌这个总是出言不逊的周芷燕吗？ 或许有些厌烦，但不知怎么，总还是想帮她一帮。 ‘就当自己念着本家的情分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姓的，她也是个可怜人。’ 周舟如此想着，也就任由她跟着，就像小鲤鱼那般。 不奔、不跑，就这么挺着腰杆走了半夜。 东天泛白时，周舟和周芷燕走出了那片连绵的山林；回首，那坊市所在的山，已经只剩一抹蓝。 金乌初升之时，那一直若有若无落在周舟背上的‘目光’，终于完全消失不见。不断轻颤的灵台也渐渐恢复，太极图也不再继续旋转。 紧绷了半夜的弦顿时松了，周舟长长地舒了口气：“出来了。” “出哪儿了？” “那位坊长的灵识范围，”周舟将曲元袋打开，取出了周芷燕的几件法器，“拿着防身。” “哦，”周芷燕神色一黯，“这就要赶我走吗？我就如此让你厌烦？” 她又一次抢了周舟的话头。 ‘告辞’二字卡在周舟的咽喉，就是有点说不出口。周舟拍拍曲元袋，心中打定了主意，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着你。” 周舟有些哭笑不得：“跟着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道门小修士，也没什么宝贝可以给你。” “你不是说了，会有办法帮我再修行，”周芷燕目光看向别处，那小脸上满是倔强。 她才不会流露出半分祈求，让她去求人，估计比死了还要难受。 “这个……那好，你我再同行几日。让你自己一个人行走，我也有些不太放心。”周舟点点头，又问她：“你会御空？” “会是会，我真元太少，飞不远。” “给你这个，”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一件粗布上衣，示意她抓着一个袖子，“我带你跑吧，早点离开这里，免得心里不安稳。” “你还真是麻烦，”周芷燕不去拿袖衣，反而直接迈前一步，两只小手抱住了周舟的胳膊，紧紧地抱着。 周舟有点懵。 “走、走了！”周芷燕咬牙骂道：“我都不介意你还怕什么！” “怕倒是不怕，就是，你敢不敢把身上的板甲换掉。” “板甲又是什么……你！你信不信我把这几件法器引爆了，和你同归于尽！” “我只是切实反应下胳膊肘的触觉。哈哈！抓稳了，我跑起来很快。” 周舟仰头大笑，迈开大步开始狂奔，拽起了一路烟尘。几股水元包裹周芷燕、手臂用力，带着她就如同带着一件衣物，完全不是负担。 “对了，你自爆法器是怎么做到的？”奔跑中，周舟气定神闲地问着。 周芷燕一个白眼翻上了天边，“想学？偏不教你。”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那你想想，哥图你啥了，还帮你再续仙缘。” “你所图为何？本郡主怎么知道。哼，莫不是贪图我美色，或是俗世的富贵？” “你要说人间富贵还靠点谱，美色什么的……你还小，不要急，每个人青春发育期都是不同的。顺便问下，贵母上大人身材如何？” “死周舟！你在胡诌些什么！把我放下！我跟你拼了！” “上了贼船还想轻易就下去？老实呆着吧你。” 周芷燕气得呲出两颗小虎牙，朝着周舟的肩头咬了下去。怎料周舟肩膀真元巨龙，突然绽放出一朵红灿灿的火莲，吓的她花容失色。“快把火灭了！你别烧着我头发！” “放心，贫道控火控水的细节操作，那都是细致入微的……嗅，什么东西糊了？” “你头发……” “我去！” 无尽大地上奔跑的那团人影，瞬间鸡飞狗跳状。 …… “周大哥！我偷了师父两颗丹药！你去给那疯丫头试试吧……呀？人去哪了？” 田大牛看着空荡荡的小店门前，那桌子、那椅子安静地放置着，但趴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年轻道人，今天却不见了踪迹。他朝着店内喊了声：“老沈头，我周大哥跑哪去了啊！” “不知，”沈老头有点迷糊地伸了个懒腰，“昨夜就出去了，可能是走了吧。” “走、走了？”田大牛一瞪眼，“他怎么走了？” “周小子本来就是要去找个门派投奔的，在这里停留了两三个月，一直等不来门派修士，所以有些着急了吧。” 沈老头叹了口气，嘟囔着：“这家伙人还不错，也不知道这几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修士就是苦命，临老临老，也没个人送终作伴啊……” 田大牛转身奔向了客栈，路上行人修士纷纷闪躲。 客栈没人，周芷燕也没了踪迹。 大牛是真的急了，跑遍了后山前山，依然没找到周舟和周芷燕的行踪。寻不到，田大牛就开始在镇上不断抓人来问，有没有看到他周大哥、有没有人知道周大哥去了哪。 折腾了半日，整个坊镇都是鸡犬不宁，从旁人口中听闻昨夜后山有异动的田大牛，颓然坐倒在后山的一处土洼中。 他们真的走了…… 田大牛一手捂脸，竟放声痛哭了起来，哭声满是伤心落寞，让闻者都有些心酸。 “你哭什么？” 高冠道人出现在大牛身侧，“不过是相处了短暂时日，莫非你对那名俗世的郡主动了凡心？” 大牛哭嚎着问：“师父……我周大哥去了哪？” “自是离开了，他本就不是能久居一地的性子。洪荒虽大，若是你们还有缘法，日后便可相见。” “可是，师父，我……” “好了，”高冠道人慢慢蹲下，看着田大牛那张憨厚的面容，露出些慈爱的笑容，温声道：“莫哭了。你不能离开此地，他总归是要走的。你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田大牛哽咽道：“可是师父，周大哥他，他是除了师父之外对我最好的！本领也是最强的。我再去哪找这样的道侣。他去了哪？师父能不能也将我送去，我和他告个别，约好下次见面……” “休要胡说！” 高冠道人脸色很是严肃，喝道：“莫忘了你为何在此地！莫忘了你日后要做何事！” 这几声呵斥，高冠道人应该用了道法，如洪钟大鼓，震人心魄。田大牛目光有些茫然，而后渐渐恢复了光彩；他擦了擦脸颊的泪痕，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知道了，师父。” “嗯，随我回去修行。”高冠道人淡淡点头，袖子一拂，抓着田大牛的手腕，飘向了坊镇。 田大牛望着后山的方向，也只能低头叹了口气。 周大哥，多保重。 若是周舟能看到这个情形，或许会明白一点，这坊长为何会对他起杀心吧。 …… “真的人不可貌相，你竟然还有这种本领！这第一条鱼是我的！” 周芷燕挥舞着小拳头威胁着，死死盯着那条肥美的青鱼。 “你的？”坐在火架旁的周舟冷冷一笑，拿起那条快烤熟的鱼在嘴边蹭了蹭，又自顾自地烤了起来。 自古以来，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做饭的。 周芷燕只能用幽怨的小眼神对周舟进行精神污染，她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去打那条鱼的主意了。 周舟心中暗笑，就周芷燕这种穿着长裙、还不敢露半寸小腿的‘伪大胆’，还跟他玩心跳……他当年，那也是‘阅遍天下妹子而心中只有bra’的大师级存在。 吃饱喝足，周舟走到一侧的树下，伸了个懒腰，大字型躺下，轻飘飘地摔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深呼吸，嗅到草木的芬芳，整个人异常满足。 吃饱，当然就要睡一觉，修仙人生才完美啊。 “好舒服，睡一觉再赶路。” 反正现在离开镇子已不知多远，枯木诀运转，他也再不怕被那坊长发现。 “不是说逃命的吗？”周芷燕从一旁走来，忍住去踩这臭道士的诱人想法，“还敢这么悠闲！” “那家伙如果真要杀我肯定早就杀了，现在想来，他是想把我吓走吧。”周舟翻了个身，枕着左臂，背对着周芷燕。“你也睡一会吧，昨夜到现在都没休息……你修为这么浅……” “要你管。” 周芷燕拿了一个坐垫铺在地上，收拢裙摆坐了下来。 她蜷缩着纤腿、用两只手抱着，下巴搭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一旁流过的清澈溪水。 离着周舟，也不过两尺。 “喂。” “嗯？”周舟迷糊地问着。 “你要带我去哪？” “不是应该我问，你要跟着我去哪吗……你这性子，倒也和我一个朋友差不多。但她只是爱卖萌，你却是真傲娇。” “卖萌是什么？傲娇又是什么？算了，怎么听都不是好话，你嘴里也蹦不出什么良言。”周芷燕轻哼了声，真难为她小巧的琼鼻，每天要发出这么多音节。愣了会，她又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要去找个门派投奔了……你随意……” “可我这样，进门派也不会有人收我为弟子的。”周芷燕喃喃着。 “没事，等你这毛病好了，再拜师不就行了，反正我是不会拜师的，只是想找个门派。”周舟打了个哈欠，“睡了睡了，别跟我说话，扰人清梦就是犯罪啊。” “你……哼，你睡吧，我在这守着。” 周舟闻言，嘴角露出了些轻笑。 她也就嘴硬了些，嗯，还有胸…… 只是过了没多久，周芷燕也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缓缓倒在了树影斑斓间。 这风中，多了两段轻微的鼾声。 …… “安心修行？他是在说，让我安心增进修为、不用胡思乱想，等我修成金丹了就可以去寻他一起逍遥求长生吗？真是，他回信怎么能这般露骨，让人都有些道心不稳呢……” “羽儿！你又偷溜出来了！奶奶早晚把你那些纸鸢全烧了！” “奶奶~” “羽儿乖，咱们这就开始凝金丹了，奶奶帮你点上十根清念香，快来修行了。” “不用清念香，羽儿也心安了……他、他让我安心修行的。” 羽儿祖母嘴角略有些抽搐，她内心独白肯定是…… 早晚灭了那混小子！ 第41章 仙门前 山是层峦山，起伏连绵，似这无尽大地突然掀起的波浪，有平缓顺柔的走势，也有奇峰突现、直入云霄的险峻。 云是天空的雾，轻轻袅袅，在群山间四处痴缠。而那水，又好似仙子解下的衣带，山涧清泉、虹影隐现；几条河水依山而绕，绘出一副洪荒之间的河山福地。 “常听人说法、财、侣、地，这就算是福地了吧。” 周舟站在山下桃林中，眺望着这幅美景，心情很是舒畅。一直想着去找个修道门派投奔，这不，近在眼前。 他身旁，周芷燕一身翠萝裙、肩披小纱衣，杏眼轻眉、粉唇樱瓣，发根丝丝柔顺，却是仔细梳洗了一番。 她还低声说了句：“喂，我洗澡的时候你真的没偷看？” “都说多少次了，哥不好你这口，”周舟一甩衣袖，抬头看天，天空云深处有两道流光划过，没入了前方的山林中。 修道门派，寻到了！ 此时，离开沈老头所在的坊镇已有半个月。周舟和周芷燕一路向北而行，有周芷燕这位曾在这万里闯荡过的‘领路人’，凭她记忆印象，偶尔遇到修士也能问问路，两人昨日就找到了又一处坊镇。 这洪荒实在太大，坊镇与坊镇隔着的距离，也绝非俗世那些村镇的距离可以相提并论。 这半月，周舟都是跑半日、走半日，脚程比起千里良驹都要快一些。 而第二处坊镇，比老沈头所在的坊镇大了几倍，聚集的修士更是多了数十倍。街上行人来往、街边摊位也是多种多样，有丹铺、法器铺、灵物铺，甚至还有卖观赏灵物的，像极了俗世的小城。 镇子上为何聚了这么多修士？答案却是让周舟喜出望外。这坊镇，归属一个名为‘归青宗’的修道门派管辖，归青宗山门就在千里之外，离着很近…… 千里，算很近了。 之所以有这座坊镇，是因归青宗最近几百年广招弟子，修士趋之若鹜，在这里聚起了这处坊镇。归青宗也派修士进驻此地，维护此地秩序，也收些‘保护费’。 在坊镇的修士口中能听到，归青宗在方圆三万里也是有数的大派，门中修士成百上千，金丹、元神道人更是不少。 据说，创建此归青宗的是几位得道的真仙，山中常有仙人出没，仙法、底蕴、实力，都算是中土世界上等的门派。 “真仙啊，”周舟有点意兴阑珊。 他刚入洪荒，遇到的是恭极老人；在洪荒迈出一小步，又遇到了玄都大法师……故而，眼光高点也正常。 身旁的周芷燕嗤的一笑：“瞧你这样子，还瞧不上真仙么？” 她只是想嘲笑周舟一番，却没想说中了周舟的心态。 “怎么会，毕竟我还只是个道融小修士，”周舟讪笑着，但目光越发坚定：“但我修仙是为了长生，日后也是要修成金仙的！” 周芷燕扭头装作不认识这家伙，路过的些许修士都对周舟投来‘善意’的微笑。 刚入洪荒的小修士？哦，这人身上没有元力波动，应该是还是个凡人。 年轻人，心思就是单纯啊。 成仙路漫漫而远，不成仙只是仙人眼中的蝼蚁；成仙之后，也只是大能眼中的蝼蚁。漫长的寻仙求真路，绝大多数的修士会被困在一处处境界上，最后落得身死道消、投胎重来。 金仙？ 路过修士纷纷笑而不语。 仔细打听了半日，这坊镇上的散修大多是想来加入归青宗，或是想加入归青宗而被拒门外，便在此地定居。几百年积累，才有许多人聚集停留在这。 归青宗，是封神之后出现的修道门派，在中土世界和南瞻部洲交界的地界。 它虽有几千年的历史，在寻常修士眼中已是无比漫长，差不多就是一元神道人的寿元；在凡人眼中更是无法理解，认为已是无比遥远。但在寿过一元会的真仙眼中，也就是几次闭关修行的岁月。 在金仙、大罗这等存在的眼中，弹指一瞬。 故而在洪荒的范围来讲，归青宗这个修道门派，还算是‘新立’。新立的门派想将道统发扬光大，广招弟子倒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招纳弟子，便是增了门派的因果，他们收人条件也是相当苛刻。 洪荒之中，修道门派多不胜数，但封神之后，中土世界算是被阐教占据，门人弟子都是择优收纳。不像封神前，还有些截教门人立的山门，奉行有教无类。 这些门派，也没人能去排名评个一二三四，这无甚意义，也容易惹怒一些大能。 再说，各门各派的跟脚、底蕴，外人如何知晓？说不定某个不起眼的小山头，也就四五个门人弟子的那种，会是天庭正神传下的道承。 又比如太清道的山头，都荒了…… 只有阐教几位金仙立的山门，有金仙庇护、为圣人道统，被中土世界的修士奉为修道门派的领袖，但那几个大门，都在中土世界的最中央的几处福地，不在这‘偏远地区’。 周舟带着周芷燕在坊镇上逛了半日，为进仙门稍作准备，周舟拿了十多件品质不高的法器，换了黄金几千斤。他曾听闻，有门派会用法阵在地下矿脉中酝出金矿，对黄金用斤算这种事，也已经完全接受了。 来归青宗，倒不是因为这归青宗是个大派；只是因为离着比较近，他不想跑太远。 于是，他们才会站在灵塔山下，准备去这归青宗试试运气。 周芷燕神色有些异样，一路行走也有些闷闷不乐。周舟看在眼里，也不去管她，耳根清净点也是好的。 走到山脚，看着那立在山腰的白玉辕门，在踏上那平整的石阶前，周舟对她道：“我是来这里投奔门派的，并非为了仙法去拜师，你确定要跟着？” “不是都说过了，你去哪我去哪，我拜师又没人收我。” 周芷燕神色有些不耐，仔细看的话，应该是有些焦虑。 想起她曾说过，有侍卫护着曾在几个门派试过，这归青宗是附近几万里有名的大派，又在广招弟子，她应该是来过这里。估计，是当初受了挫，心中有些阴影。 周舟却也没有安慰她什么，对她而言，这也是一种心境磨练。 拾级而上，偶尔也有几名修士从半空落下，落到那辕门外；倒也只有周舟和周芷燕两人，会去徒步而行。 爬山过千阶，那白玉辕门前的空地，也已经能看见了。 那是一处空地，上面正或站、或坐了百多人影，都是在等归青宗三年一次的‘开仙门’。辕门高十丈，宽十丈，上有光影流转似是法阵结界，辕门正上有一牌匾，龙飞凤舞雕着两个大字： 归青。 “嗯，这名字还不错，我喜欢。” 周舟满意地笑了，带着周芷燕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施施然盘腿坐下。“修炼吧，开门还有几日，我们能混进去就行。” 周芷燕站在他身后，注视着这个辕门，轻轻咬着嘴唇。 还曾记得，当初便是父王得知归青宗收徒的日期，让她赶来拜师。车驾随从过千，金银珠宝无数，那时也是如此，有几百人聚在这，她还让侍卫开路、嚣张跋扈。 但入了山门，却被告知不会有金丹之上的修士收她为徒，只能做个杂役弟子，她风光而来，却狼狈而走…… 周舟的声音落入她耳中：“修道求真，何为真？只有长生才是真，其他不过是过往云烟。凡人才知荣辱，修士只问长生。” “哦，”周芷燕低头应着，周舟这番话，也不知她听没听到心里去。她取出坐垫铺在石板上，在周舟身后盘膝打坐。 正打坐的周舟微微睁眼，打量周围的这些修士，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来的时候打听清楚了，修道门派都是招散修的，有些弟子，是不用拜师学习别人的道法。只要能加进去，就算是扫地的童子，都算做这门派的弟子。 三年一次的集体招纳，倒也有点像是周舟印象中的‘招生’，但据说，每次最多只有十几人能加入归青宗，也只有四五人才能拜得名师。 “如果有选拔之类的，只要不表现的太亮眼，那估计就成了吧。” 他嘀咕了句，周围这些道人大多是灵识境，有三十多名道融修士，但也大多是道融初境，甚至还有一名少年，和周芷燕差不多的情况。 修士为了表明自己求道心诚，大多数都是几个月前就开始在这里等着了，埋锅做饭者也是多不胜数，一处角落竟然还有两排草屋，有炊烟袅袅而升。 周舟轻叹：“修仙学费贵，修道门派坑……修士们也都不容易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周芷燕道：“你老气横秋地感慨什么？” “有老气横秋吗？”周舟莞尔轻笑。心中微动，又扭头看向了天边，见一紫色光团姗姗而来，稍有点无语。 山门前，修士们也都发现了那纸鸢的所在，引起了些许骚乱。 “是传信纸鸢，应该是往山内去的。” “稀罕事物，怎么落向咱们这边了。” “此乃机缘啊！谁能拿到就是谁的！看我摄物法！” 正当几名修士要出手拿‘鸢’，山门前刚涌起些元力波动，那纸鸢突的加速，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射向了低头打坐装作啥也没看见的周舟。 纸鸢围着周舟盘旋了几圈，紫色光点洒满了他身旁，别提有多招眼…… 周舟无奈，伸出左手，将纸鸢接过。 门前的这些修士们，都在互相询问这人是谁，竟然能有纸鸢传书来寻。有人识得这纸鸢是什么事物，便在人群中传开了，这些修士看周舟的眼神，也变得有点微妙。 甚至有几人已经蠢蠢欲动，想凑过来和周舟搭个话，接个善缘。 周舟看了眼纸鸢上的文字，当然还是东方羽儿写的，上面只有一句： ‘羽儿已得传信，不日便将闭关凝丹为修道计，盼与君共勉。’ 凝丹？她道融圆满了？ 周舟心中略有些喜悦，一想已是过了三年，东方羽儿资质出众、又是个修道门派的大小姐，进境快些倒也正常。 他本想嘱咐她不要贪功冒进，道基需反复锻铸，又意识到自己不过道融后期，离着圆满不知还有多长的路，哪有资格去说教别人？ 还是算了。 小鱼也不知道如今修炼的如何了，灵物修行都是靠日积月累，她没个几百年很难修出什么道行。 这才三年…… 三年，竟然也用到‘才’了，自己修道之后，心境果然在慢慢变化。 “你在发什么呆？”周芷燕在一旁凑了过来，纸鸢上已经没了文字，“你相好的又和你说什么了？” 周舟脸一黑，将纸鸢收了起来，没准备给东方羽儿回信。“你好歹也是个郡主，张口就是相好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现在说我是北靖郡主，谁信呐？”周芷燕翻翻白眼，她小声道：“周围这些修士都在看你，当心些。” “没事，这里是归青宗的山门，不会有人乱来的。” 周舟对周围的目光视而不见，那些关于他的讨论声，也被他自动过滤在了耳后。 也不去铺展灵识，免得遭了归青宗的禁忌，老老实实地等着人开山门招弟子，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一眨眼也就过了。 日升月落，繁星斗转，这几日果然没多少修士再赶来，想进仙门的，都是早早在这里等候。而周舟和周芷燕，差不多算是最后来的一批。 这日正午，群山之中，那状若宝塔的主峰之上，隐隐有钟声传出。 山门前的这些修士早已经站好等待，在山门前拥堵着，像是谁先进去谁就能抢到入门名额一般。 “诸位道友，久等了。” 一声清朗的嗓音在山门之中传出，那光影流转、如同水波荡漾，七名年轻的束冠道人在山门中走了出来，身着的都是玄色道袍，齐齐对着门前修士做道揖。 没多说什么，只有一句：“请入门。” 就让这些门前苦等的修士激动不已，有几人迫不及待冲向那山门的水波光影。但不等他们触碰那光影，就同时发出几声闷哼，都被山门‘弹’了回来。 人群中的周舟双眼一眯，“果然……选拔赛不是赛跑这么简单。” 他身旁的周芷燕只能翻翻白眼。 第42章 只想做个路人甲 一道仙门，拦了几何寻仙人。 周舟找山头，一是为了‘制造跟脚’遮掩自身的特异之处，这是恭极老人嘱咐过的；二是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好能安心修行。 若非如此，他又费的什么劲。 周芷燕来过一次，她上次既然能入仙门，这次也是无恙通过。周舟也轻巧地迈了进去，跨入那光影结界时，感觉浑身舒畅，没有半分异样，真元还有小幅增长。 这仙门的原理是什么？如何筛选修士？周舟懒得去想了，能进来就好。 仙门内，却是宝塔状的主峰之下，应该是挪移跨过了一段距离。周舟抬头眺望，主峰高何止千仞，越高处越是险峻，倒也真像是一座宝塔。 陆陆续续有修士踏入仙门，不少人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更有人欣喜激动到涕泗横流。 这二十多人，似乎都是年轻人，修为有低有高，从灵识前期到道融后期，不一而论。其中半数为年轻貌美的女子，而门外聚集的修士中，女修士只占十分之一…… 暗箱操作，肯定是暗箱操作！ 周舟暗中诽谤，又找了个角落待着，低眉顺眼装路人。 身后的周芷燕也安安静静，两人混在人群中，没惹多少人注意。周舟心中思忖少许，慢慢将枯木诀停了，自身的修为和气息，渐渐显露了出来。 他还没办法做到伪装修为，但所修太清道贴近自然，不会给身周几个灵识修士半点压迫感。 门外，归青宗的那几名修士中，有人出声道：“诸位道友既已试过，不能入门者，于我归青无缘，请自便吧。” 这就选拔完了？ 山门光影上光波流转，这七名弟子迈步走了进来，任由门外这人呼喊祈求，却是将门外那些修士直接无视了。 这就是仙门。 七名弟子都是年轻男人的面貌，居中一名弟子走出，对着周舟这群人做了个道揖。 这是个面若温玉、笑容温和，自身气度和相貌都十分出众的年轻人。这人具体修为如何，周舟看不出，但灵识感应中，这人如同一团光芒耀眼的火球。 金丹境？应该是了。 周舟仔细感觉，这七名弟子中，只有四人是他能够感觉出修为高低，但也都是道融后期或是道融圆满。其他三人，道融之上，许是金丹。 这修道门派果然不凡，只是出门接引的弟子，就有三名道融之上。 居中弟子笑道：“我名归鸿子，为归青主峰第五代首徒，近三百年入门的弟子，均为第五代弟子。” 这边立刻有人做道揖行礼，口中呼喊“归鸿子师兄”。 归鸿子的目光在修士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周舟身上，对着周舟点头轻笑。周舟也做了个道揖，但师兄二字，却是喊不出口的。 他师从玄都，为圣人门徒。一声‘师兄’，恐怕就要给人沾染莫大的因果机缘，如何能随意出口……其实，就算是平辈称呼，同为道门，师兄、师弟也是合理，也就周舟不太想喊罢了。 人群中，一名女子问：“师兄，这仙门为何会让我等进入？我兄长却被挡在了外面。” 归鸿子笑而不答，他身后一归青弟子则笑道：“此门乃我归青宗仙宝，有三不入。” “哪三不入？” 那弟子答：“业果缠身者不可入、福源浅薄者不可入、所修非道法者不可入。” 周舟听闻这个解答，不由得又看了几眼这白玉辕门，这应该，就是洪荒之中的法宝了吧。 法宝的级别划分，周舟还不太知晓，记忆中，也就知道混沌钟、太极图这种大名鼎鼎的至宝…… 入仙门像是一个仪式，和新娘子入婆家时跨火盆差不多，都是在驱邪避灾。修道门派集门下弟子的福源、气运，也要承担一些门中弟子的业果、恶障。 法不轻传，徒不轻收。 踏入了仙门，就算加入归青宗了？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 归鸿子出声道：“道融境界之下者，请随三轩师弟前往灵峰修行。灵峰备有灵识修行法，道融境之后，自有师长前去收纳。” 十多名灵识修士被引向了一旁，‘三轩师弟’也是周舟看不出修为的年轻修士。他祭出了一件船型法器，化作几丈长的木船，让灵识修士站了上去，架起一道三色光亮，缓缓驶向了主峰侧旁。 这么大个头的法器，恐怕非金丹修士也架不起。 周舟心中也有些小激动，笑道：“法器的花样还真多。”他扭头看了眼周芷燕，发现她面色有些阴郁，伸手扯了扯她衣袖，也没多说什么。 周芷燕低头不语，神色越发落寞；眼前这些情形她经历过一次，也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诸位，都准备拜师礼了吗？”归鸿子问。 “准备了！” “我们都知道规矩的。” 剩下这十多名修士七嘴八舌地答着。归鸿子轻笑着点头，“诸位随我上山，若是上山路途中，有门中仙长现身相召，那便是诸位的机缘，拜师礼在手边拿着吧。” 他一直在用‘诸位’称呼，不用‘道友’，也没喊‘师弟师妹’。 显然，在归鸿子眼中，周舟等人还不算归青宗的弟子。 人群边缘，那名和周芷燕差不多，同样是仙缘截断的少年踏前一步，出声问道：“归鸿子师兄，若是没有师长收纳，又该如何？” “师徒之礼乃是修士莫大机缘，不可妄求，”归鸿子温声道，“门中师长甚多，并不只是在今日择徒。本门规矩，只要入了仙门、一心求道，便可做归青宗的记名弟子。” 少年似乎是想要个确切的答复，又问：“具体会安排什么去处？” “归青七峰之外有杂院十二处，杂院每月都有师长前去讲道解惑，也同时会挑选弟子。”归鸿子看了眼这少年，摇头叹道：“你用了道融丹？如是这般，怕是拜师多磨难了。” 少年笑了笑，眼中划过些许悲凉，对着归鸿子拱了拱手，不在多问多说。 正低着头的周芷燕娇躯轻颤，紧咬着嘴唇。周舟又扯了下她的衣袖，她情绪方才渐渐平复。 “随我来吧。” 归鸿子前面引路，踏上了那一阶阶直入云间的阶梯。其他五位归青弟子则站在仙门前注视，等周舟他们走远，就开始小声交谈着，品评着刚入门的这些修士。 周舟隐约听见，有两人在说周芷燕。 “是那俗世的小郡主？她竟然又来了，不死心吗？” “呵呵，这次没了多大的阵仗，当初可是恶了几位师叔伯啊。” “可惜了，她也生的俏丽，但不过百年就要殒了……” 后面在说什么，周舟就听不清了。好在这几位归青弟子，是在他们离远了才开始小声讨论，周芷燕没有听见。 周舟灵识包裹自身，隐隐感觉到，头顶的云雾中蔓延出一道道灵识，不断在他们身上扫过，应该就是那些准备收徒的修士了。既然要收徒，那最低也肯定是金丹境修士，对寻常修士而言，确实是难得的机缘。 对他而言，却是无用…… 嗯，低调当个路人，混入那什么杂院就行。 周芷燕走在他身旁，小声问：“你要准备什么拜师礼？” “金子不就好了，”周舟随手提了一坨金灿灿的黄金，用水元裹了，就这么提着。 金光灿灿中，周围这些同时入门的修士看周舟的目光，也都带着三分鄙夷、四分不屑。他们也纷纷将自己准备的拜师礼拿了出来，有丹药瓷瓶、有各类法器、有宝玉灵石…… 也就周舟提着一坨金子，重点突出一个‘俗’字。 周舟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是来拜师的。周芷燕却是拜师心死，连之前帮她准备的黄金都没拿出来，就这么跟在周舟身旁，朝着主峰走着。 拾阶而上二千丈，天地元气越发浓郁。 周舟感觉自己像是沐浴在温泉之中，浑身每个毛孔都在舒展，心情越发舒畅。 福地就是福地，怪不得东方羽儿几年就能开始凝丹，若是在这种福地中修行，他进境也肯定会一日千里。 抬头看去，宝塔主峰上楼阁殿宇依山而建，仙鹤回旋、苍松古木、绝壁飞岩，好一副仙家气派！回首下望，已是云海波澜，山门已不得见了。 就好像，自己在俗世中挣扎，一步步踏入了仙门。 前方不远，有几名男女修士站在台阶上，拦住了上山的路，他们交谈中，也在打量着周舟一行十多人。归鸿子上前见礼，称‘师叔’。 这些修士也笑着和归鸿子说了几句，便向下走着，准备择徒。 刚入门的这群修士立刻紧张了起来，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直视这几名仙门师长。 有一美妇，约莫二十七八的芳华模样，径直朝着周舟和周芷燕而来。她眼波流转间不断打量着周舟，周舟也暗自打量了她一眼。 看她挽起云鬓、身着宫装，凤眼细眉高鼻梁，朱唇清艳，颇多美态风韵，但她气质，又有几许圣洁的母性光辉…… 这就是…… 传说中的‘师娘’？ 她的打扮也比普通女修士要放开许多，红艳的抹胸外披着纱衣，锁骨性感、腰肢纤细，两段玉藕白臂毫无瑕疵。 周舟也低着头，心中不断念着，这位‘师娘’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坨金子。却没想，一缕幽香钻入周舟鼻孔，这美女‘师娘’还就真站在了他面前的台阶上，轻声道：“抬起头来。” 是……在叫哥？ 周舟就当没听见。身旁的周芷燕轻轻戳了他一下，周舟随手将周芷燕的手指拍飞。这小动作，自然也落在了这名美女修士的眼中。 ‘师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再装傻也是不成了，周舟抬头，装作吃惊的样子，指了指自己。“我吗？” “不是你，还能有谁？”‘师娘’轻笑着，“你入仙门时，我便看到你了；可是拿了好些丹药，才让他们几个不和我争的。我是青丹峰的长老，道号归玫画，为归青宗三代门人，善炼丹与制阵。你可要拜我为师？” 自己就这么招眼吗？听这位玫画长老的言语，他还被争抢来着。 “这个……长老，您缺金子吗？”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哩。” 玫画掩口轻笑，花枝招展、柳腰轻摆，惹得周围的修士都看着这边。玫画道：“我不缺这黄白之物，只缺个陪我解闷儿的弟子。你拜我为师吧，我帮你凝丹，给你他们都没的好处。” 周芷燕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个台阶，神色黯淡。 拜师？ 周舟赶紧道：“这个，我资质愚钝……” “愚钝？谁告你的？”玫画低头弯腰，那张娇媚的脸蛋凑到周舟面前，仔细看着他眉目，“你根基稳固、灵性十足，这道躯锻铸的毫无杂质，气息安宁祥和，这可是修仙的上好苗子哩，怎么能是愚钝。” 周舟眉头微皱，神态越发恭敬，拿出原本就准备好应对这个局面的说辞，沉声道：“长老错爱，只是拜师……恐怕我不能遵从。” 怎料玫画眉头轻蹙，那略带伤心落寞的神情，看的周舟都有点罪恶感。 这‘师娘’，还真是了不得。 灵台轻震，周舟心间一片清澈，他道：“一徒不侍二师。我在洪荒行走，幸得一位仙人指点，入了道门、有了修为，他收我做记名弟子，我奉他为此生之师，却是不可……再拜师了。” “一徒不侍二师？你能这般想，心性却也好得很，我很喜欢。”玫画并不恼怒，只是轻叹，“如此，你我算是没有这份缘法。你来归青宗又为何？” “寻个落脚的地方，可以安生修行。” “既然是这般打算，那我也不勉强你了。”这‘师娘’还算通情达理，她笑道：“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来找我，咦？” 玫画面色突变，话语截断，看向了周舟身后。那双美目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周舟灵台突地一震，灵识只能捕捉到一抹浅浅的残影，在他身旁划过。额头一疼，似是被人用手指狠狠地弹了下，疼的他吸了口凉气。 玫画猛地转身，喊声中满是惊喜：“师父？你出关了！” 一个身穿这宽松道袍、白发苍苍的矮胖老者，侧躺在丈外的台阶上，左手甩着一个曲元袋，“哈哈哈，你跟这小子废话什么，过来在他袋子里随便选样事物做拜师礼，强收了他！” 强上？咳，不对…… 强收？还能这么玩的？ 等等！ 周舟心头大凛，慌忙摸向腰间，他的曲元袋不知去向。抬头盯着那胖老头手中抓着的曲元袋，向前迈出一步。 “前辈，请不要晃它！还请归还！” 第43章 三步喋血 这个得自恭极老人之手、从不离身的曲元袋，里面存放着天使蛋！ 天使妹子正在疗伤，若是惊扰了她，自己难辞其咎。 只是一瞬，周舟就眼红心切有些急了，像是身周被抽离了空气，呼吸都有些困难。虽然这胖老头出现的诡异，又有莫名神通；可周舟根本忘记了去顾念后果，直接向前迈出了一步。 但，也只是一步。 鹤发童颜、皮肤红嫩的胖老者躺在那，右手支撑着脑袋，表情似笑非笑。他一出声，嗓音糅合苍老稚嫩，又不会让人感到怪异：“归还于你？” 他抓着曲元袋的左手一抬、一压，周舟的肩上像是被压万斤重物，站在玫画身旁再无法动弹，双腿渐渐向下弯曲。 胖老者嘿嘿笑道：“快快快，他跪下磕头了！丫头站上面来！” “师父！你别闹了！”玫画再次娇嗔着，看了眼周舟，却也有些犹豫。 这个弟子，她还是极想要的；良师难求，好的弟子也是难寻。 入仙门，除了有说的‘三不入’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资质’和‘根基’。 周舟的资质，乃是糅合了三千年灵根紫罗果，被玄都教导，领进门时‘悟道三年’，绝非寻常修士可比。 他灵识时，修《一气元神道》，为道门最正统之修行法门；道融又以《道德经》入太清道统，得传‘离火’、‘控水’双诀全篇，乃圣人老子精研阴阳变化所创，凝太极道图…… 道之根基，已经扎实到了周舟无法想象的地步，入仙门时，主峰殿上都出现了祥云瑞光。 至于这‘扎实’，反而阻挠了他日后突境界，那便是后话了。 却说周舟踏入归青仙门时，虽未暴露所修功法，但自身的资质和根基，都已经露了底。 所以才有玫画长老出面，并和其他诸位收徒的修士争抢，还付出了一些上等丹药，才‘拿下’了这个弟子……没曾想，周舟根本就不是为了拜师而来，只是想找个门派混日子罢了。 周舟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曲元袋，心中已经颇为懊悔。 真是失策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从未有过懊悔这种负面情绪，不管是被带到洪荒，还是一步步开始修行，他有过害怕、不甘、愤怒、郁闷，但从未有过懊恼和悔恨。 突然间，天使妹子被夺，他道心波动动荡，几欲失守。 顶着这万斤压力，他渐渐站稳，低声道：“前辈，请将曲元袋还我！” “你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这么紧张干啥？”胖老者将曲元袋抓在手中，上下轻轻抛动着，悠哉道：“我不还你，你又能拿我怎样？” “那，恕我无礼，上去和前辈讨要！” 周舟一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体内水火相交、真元不停翻涌，他紧绷的身体，又向前迈了一步。 胖老者轻咦了一声，拿着曲元袋的左手再次下压。压力骤增，周舟双腿剧颤，差些直接跪了下去。 但他还是站住了，又站稳了，太极图在震颤中不断旋转，水火双鱼眼已经出现了爆喷式的元气输送，这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 嗤—— 周舟身上的短衫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完全受不住正面而来的压力。 周围的修士见状，一个个不敢说话，纷纷躲避。就连那准备收徒的几名修士也是面露惶恐，对着这突然出现的胖老者恭敬地做道揖行礼。 只有周芷燕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周舟身旁，抿嘴皱眉、注视着周舟。 他脸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水，额头青筋隐现、脖子也因为用力而充血泛红，很是痛苦。 灵台之内，太极图接连震动，每次震动都好似要停止旋转。体内真元奔涌，全身修为、每一丝力量，已经完全调动。终于，周舟费力地吸了口气。 右脚抬起，就要落下第三步！ 突然一股斐然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气变作了铜墙铁壁，将周舟的右脚死死地固住。 不！他夺回天使妹子！ 周舟双眼充血，血丝密布，在这股压力之下，几欲眼角喷血！ 一毫、一厘、一分、一寸…… 咚的闷响中，周舟的右脚，终于落下了。 胖老者轻咦一声，油光满面的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他玩心大起，左手再压，周舟肩上的压力，翻倍！ 老者以力压人，此力何止数万斤！ 双腿一颤，周舟终于支撑不住，朝着台阶跪了下去，披散的长发紧贴身体，完全无法飘扬。 砰！ 右膝砸在了台阶上，但左膝还在弯曲坚持；周舟的右拳，砸在了更高一层的台阶石面，终于勉强稳住了身形。白石台阶出现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蔓延扩散。 周舟低着头，强忍着膝盖和拳头传来的剧痛，已是骨裂了。 他将头颅再次抬了起来。 那双充血的眼眸中，露出的，是周芷燕从未见过的目光！ 恍若择人而噬的凶兽，狰狞可怖！ “还给我！” 胖老者面色微变，似有些薄怒，左手就要再次下压，他手中提着的曲元袋，却突然开始轻颤。 “师父，你别真的伤了他！” 一声略带焦急的娇嗔，玫画玉臂轻摆站在了周舟身前。裙摆挡住了周舟的视线，也将他身周的压力一扫而空。 曲元袋的轻颤同时停了下来，那胖老者盯着曲元袋，好奇地打量着。 这里面有什么？ 方才那股让他都感觉有些心悸的气息，里面又有何物？ 胖老者总不好直接打开看，身为青字辈的长辈，炼化小辈的曲元袋……他面皮还要不要了。 抓着曲元袋，胖老者将目光转到玫画身上，笑道：“画丫头，你境界又突破了？不枉费为师一番含辛茹苦的教导啊。” “师父，这么多新入门的弟子面前，你也没个正经样子！”玫画轻嗔着，款款前行，眨眼便走过了十多台阶，小手伸到了胖老者面前，“拿来，别为难他了，我可是真的喜欢这弟子。你刚才用了几分力？别伤了他。” “这个，我也不知，奇怪……我刚刚出手，金丹修士也该跪下了。” “什么！？”玫画担心地看了眼周舟，忙道：“你先将袋子给我！真是胡闹！” 胖老者却将周舟的曲元袋抓在手中、藏到了身后，对着玫画连连摇头，像是护着玩具的孩童。“不行，我对这里面的东西有些兴趣。” 却听有个略带讥讽的笑声在下方传来：“原来归青宗的大能修士，做夺门人弟子宝物这种事，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呢。” 玫画眉头轻皱，转身看着说话的周芷燕，冷喝道：“放肆！” 周芷燕脸色一白，娇躯轻颤，却和玫画对视着，眼中满是倔强，“我说错了吗？” “你别说话！” 呵斥她的，却是正呼呼喘粗气的周舟。 周芷燕有些气恼，别过头不再言语，小嘴噘着。 她本是冒着危险替周舟出头，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帮这女修士说她。哼，定是被这狐媚妖精女修士给迷住了！是了，他总是吵着自己‘少了二两肉’，没想到，这家伙是真的喜欢这种…… 越想越怒，周芷燕低声骂道：“我才不去管你！你别抓我！” 周舟左手抓住了周芷燕的手腕，周芷燕想要挣开，又刚好让周舟借力…… 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忍者浑身的疼痛、强压翻涌的真元，周舟出声喊了句：“前辈，还给我吧。” 玫画也道：“师父，还给他吧！你出关了，去尝尝画儿刚炼好的一炉滋补丹吧。” 胖老者还有点犹豫。 这群修士边缘，五代弟子首徒，有着和玫画一样的‘前字’的归鸿子，也站出来对着胖老头恭敬地行礼：“师叔祖，莫要为难刚入门的小师弟吧，他袋子中有什么稀罕事物，让他拿给你可好？” 周舟咬牙忍着疼，颤声道：“我这袋子，只要其中一物，其他法器丹药杂物，皆献给前辈！” “给你给你！无趣无趣！我稀罕你个小修士什么！” 胖老者有点不耐烦，嘴一撇，将曲元袋扔向了周舟。 周舟精神一震，双手伸出，曲元袋抛飞的过程是如此缓慢。他将曲元袋抓在手心，感受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缠绕在自己双臂。 心喜之后，只留悔恨。 恨自己实力微弱，天使妹子被夺竟然只能出声祈求对方归还。 悔自己为何太过大意，洪荒之中大能神通之辈多如牛毛，自己为何不能低调修行，反惹得一身麻烦、外人关注。 “周舟……” 周芷燕若有些担心地喊声，落在周舟耳中，让他从渐渐滋生的负面情绪中，稍微回神。 他慢慢蹲下，血肉模糊的右拳颤抖着张开，提着曲元袋。 他将十多件法器，包括那品质极佳的三颗珠子拿了出来、还有那得自五莲山蛇修的金轮，一件不漏、一样不剩，慢慢摆在了台阶上。 又拿出了十多瓶丹药、一瓶迷药，取出了恭极老人给自己的那些灵谷谷物，一颗颗搜刮干净了。 还有纸鸢，还有衣裳，还有酒壶、座椅、火架、木棍…… 袋子中，只留天使妹子所在的白色巨蛋，紧紧地抓在左手。 也不说什么，扶着右腿站起身对着胖老者拱拱手；转身，朝着山下的阶梯行走。 周围的修士都愣了，归鸿子也愣了下；玫画更是面露急切，但她看到周舟那双眸子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说。 胖老者挠挠头，也有点手足无措。 周舟向下迈出一步，右膝剧痛，但他咬牙还能忍住。周芷燕从旁跟了上来，搀住了周舟，她也没多说什么。 一步步，朝着山下而去。 “这……”归鸿子看向玫画，又看向了灵塔山主峰的楼阁殿宇。 “师父！”玫画跺跺脚，“你、你再随意欺辱人吧！我好不容易起了收弟子的念想！你！再也不理你了！” “哎！小子你留步！” 胖老者身影一闪，拦在了周舟和周芷燕身前，两只短手张开。 此时的周舟，低着头，额头有些阴暗，声音也有些幽冷。 “前辈要杀要剐动手就是，不要牵连我身旁的妹子。” 妹子…… 这是周舟随口所说，他此时已经忘记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 但周芷燕听在耳中、落在心底，却是眼眶泛红。“你都喊我妹子了，这事怎么和我无关？” 她朝着胖老者低下头，轻声道：“前辈，你放过我兄长吧，我为奴为俾都能报答你。”她紧紧抓着周舟的手臂，声音带着些哭腔：“我是俗世的郡主，金银财宝、郡县封地，我都能给你。但我修仙只是个……废物，他却还有大好的仙缘……前辈，求你放过他吧！” “咋跟我是坏人一样！”胖老者挠挠头，面色有些着急，应是为那边正面带怒色的玫画心急。 “你不用为我求什么！”周舟声音略带冷硬，他想将周芷燕推开，但他右腿终于支撑不住。 右腿膝盖之下，一道道伤口从内而外破开，鲜血喷溅。他身上破烂的衣衫下，也沁出了一道道鲜血，道躯像是撑破的水球，四处破裂…… 周舟变成了血人，依然咬牙强忍，再次问：“前辈，可是要将我这条命，留在此地！” “不是……你小子性子怎么这般烈！简直混账！还要我给你赔不是才行？跟我回去！”胖老者伸手去推周舟，想将他直接抓了，拿给自己宝贝徒弟。 周舟不顾自己伤势，强行催动道图。 坐以待毙？不如最后一搏！胖老者夺他曲元袋，已经让周舟愤恨难平，如何肯屈服？ 走过一路风景，看过了洪荒大世，和她也有过几次触碰……够了！ 虽有遗憾，心中依旧泰然！ 真元跌宕。 噗！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方才迈出第三步时强压的伤势再也抑制不住，头一歪，软倒在了周芷燕怀中。 “周舟！周舟！” 意识昏迷前，他只能隐约听到周芷燕凄声的呼喊。 紧紧抓着手中的曲元袋，再不想松开…… 恍惚间，眼中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光斑，心头却响起了微弱的呼唤。 ‘主人……’ ‘是、是你吗？’ ‘主人……’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的。’ ‘是，主人……’ 那呼唤消失不见，而周舟，也渐渐感觉不到本我的存在……自己这是，真的要死了吗？ 为什么，还要告诉她自己没事？ 是不想让她为自己这个没用的家伙担心吧。明明，机缘、功法自己都有了，还会因为一时意气，折在刚启程的路上。 倒是，有人还能在他身旁哭喊挽留，却也不错了。 白玉三千阶，仙路尘漫漫。 台阶之上，不知何时吹起了两股微风，一清凉、一温暖，慢慢缠绕在了周舟身上。 飘渺虚幻的太极图，在周舟眉心飘出，迎着这两股微风，开始渐渐增长，又将他慢慢包裹了起来。 抱着血人痛哭的少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周舟满是鲜血的身躯，在太极图的照应下缓缓上升。 胖老者目瞪口呆，又有十多道身影出现在台阶之上，一人甩了甩衣袖，原本围观的修士、除了归鸿子之外，尽皆消失不见，不知被收到了何处。 一声声轻呼在风中流转，有男有女，听不出老幼。 “太清！” “是太清！” “水火化太极！这是真正的太清道统！那他，为何受了这等重伤！” “糊胡儿！你做的好事！” 胖老者只能讪讪一笑：“这不还没死不是，谁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硬撑。” “若惹来太清门的大能！我们该当如何？” “莫说他了，他也就胡闹的性子。但此子，为我等机缘。” “善。” “善。” 这一道道身影，又渐渐消失在了风中，只留一声声窃窃私语的交谈。 第44章 归鸿子的挽留 周舟恢复意识的时候，先是在内视灵台。 灵台一点灵光微微闪动，道图徐徐环绕，水火凝成的太极鱼眼懒洋洋地转动着。 灵识之火化作的朵朵青莲飘荡在一汪浅浅的水洼上，这是他悟道三年所得，灵识凝聚而成的景象，似幻似真。周舟感觉中，他自己便是那水池、那青莲，心中宁静舒畅。 又没死？ 赚大了。 这……血淋淋的教训啊。 周舟的身体还没苏醒，意识就开始在灵台思索，自己之前是怎么了。 说好的低调求生存、安心问长生，怎么就和那胖老头顶上了。这老头，一看出场的方式、压人的手段、浑身的气质，八成会是仙人之流…… 自己那时候，委曲求全才是正理吧。不过只是个道融修士，如何去违抗强者的意志？ 可，低头之后呢？ 能否念头通达？ 能否保持本心、不受阴霾？ 周舟修道伊始，差不多已有十年之数，对修道，也还是有点体悟的。 修道者都有一二执念，于他而言，求长生是执念、想回家是执念；而从丑恶男人手中救了他，又带他来这片洪荒大地的天使妹子，也是他的执念。 若是连天使妹子被夺走，他都要视而不见、委曲求全…… 还修个什么仙、问哪门子道！ 只为归家而苟延残喘，未来的这无尽岁月，又岂不是成了行尸走肉？ 有些东西，是谁都不能去碰的；碰了就要拼命。 他不是什么狂人，但也有几分血性；不会去傻乎乎地骂天地不仁，但也不甘心做个任人捏弄的爬虫。 那胖老者一番凌辱，他记在了心里，却也没多少怨，只有对自己实力微弱的恨。 他日若是自己修为有成，这个场子定然是要找回来的！ 对了，自己为何没挂？当时明明已经感觉不到本我存在了…… 太极图缓缓旋转，水火交融而出的精纯元气开始洗涤全身，周舟也开始恢复对外界的感知。 灵识在体内慢慢舒展，身体各处开始涌动水元，久旱逢甘霖般，异常舒坦。 他浑身，都被宽布条紧紧绑住了；呼吸中，鼻尖嗅到了空气中有女子的幽香，又能隐隐听见鸟叫、虫鸣、一二人语。 左手抓着的曲元袋，袋子中空空荡荡，只有天使蛋在那。 莫名心就安了。 右手手背靠着的，似乎是谁的温热脸庞。灵识从体内慢慢舒展而出，周舟闭眼‘看’这个世界，发现比之以前，更清晰了几分。 什么鬼？ 每次被霍霍之后，实力都会提升？ 上次被那个尹家的老太婆打伤，修为和灵识都有提升。这次也是如此，感觉扩展灵识时，更为流畅顺意。 身体各处还有些伤口，道躯破损的程度超过他想象——不然他也不会一度感觉自己死定了。 但道基无恙，只需时间调养，就能继续到处蹦跶了。 这是一处内外两间的草庐，自己躺在一个土炕上，身下是一层破旧的被褥。他浑身，被人用布条绑成了粽子。右手边，周芷燕正跪坐在地上，趴伏在炕边，朱钗轻斜、长发有些凌乱，气息平缓，应是睡熟了。 睡梦中的她，不会去说些让人厌烦的话，倒也是难得的可爱清秀。 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周舟心中一暖。 她还真是……动不动就要给人为奴为俾，不过她又有什么法子？修为比自己还不如。 那一声‘兄长’喊出口，周舟便知，自己和这个本家的丫头，从此多了一份羁绊。 面对归青宗那胖老者的时候，她站出来为自己出头；他都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是她在耳旁哭声呼喊挽留。 周舟闭眼轻声念着：“这洪荒虽然广阔，但我没什么亲友；能多你一个妹子，也是不错的。” “嗯？”周芷燕慢慢做起来，她好歹也是道融修士，又挂着周舟，灵识一直是外放的。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醒了？刚才在说什么？” “能不能把我身上的布拆了？有点难受。” 周芷燕愣了下，突然一声尖叫，吓的周舟小心肝乱颤。 “你叫什么……” “你真的醒了！” “废话，不醒哥能说话吗！还不给我松绑！这是在哪？” “你等着，我去喊人！” 喊人？ 喊什么人？ “喂！”周舟没来得及问，周芷燕已经冲出了草庐，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子。 这什么情况。 …… 周芷燕喊来的，竟是归鸿子。 不像那日的玄袍高冠，今天的归鸿子换上宽松的青色长衫，没有束腰，看起来像是个教书先生。 归鸿子用发带，将长发捆出一个圆柱，插了一个竹签，仙气十足。他面容俊朗，剑眉明目中带着几分儒雅气质，又总是带着和煦微笑，很难让人心生厌恶。 周芷燕在外面等着，归鸿子开始帮周舟拆身上的‘绷带’，周舟发现自己全身不着片缕的时候，也是有点面红耳赤。 “周师弟何必拘谨，我们都是男儿身。” 归鸿子笑眯眯地说了句，开始帮周舟穿他带来的衣物，是一件棕色的长裤、一件青白色的贴身长袖小衫。“这都是我少年时的衣物，存放了几百年也没朽掉，倒也刚好给你用了。” 周舟道了声谢，还是有点迷糊，也有几分警惕，“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归鸿子有些答非所问，温声道：“我师父常年瘫卧在床，都是我照顾的，玫画师叔这边弟子不多，才差我过来的。” “这里是归青宗？” “嗯，归青宗内、青丹峰的杂院角落，周师弟感觉身体有何异样？”归鸿子坐在了土炕边，手中拿着几根发带和竹签，对着周舟比较了几番之后，将一条青色发带放到了周舟身旁，“这个更适合你一些。” 周舟不由笑了声，坐躺在那，抓着自己的曲元袋，索性直接问：“为何对我百般照顾？你们想在我这要什么？我此时不过孑然一身罢了。” 归鸿子收起挂在嘴边的微笑，起身对着周舟做了个道揖，缓声道：“周师弟受此重伤，乃是师叔祖任性而为。不过师叔祖是咱们归青宗的仙人，总不能让他向你来道歉，就由我代替了吧。” “若是其他刚入门的弟子遭受如此待遇，五代首徒也会来致歉吗？”周舟言辞颇有些犀利。 “不会，但也会差弟子去照顾，既然已踏入仙门，便是我归青宗的弟子，归青宗都是要护着的。”归鸿子淡然笑着，站在土炕旁，和周舟对视着，目光清澈而没有半分杂质。 周舟又问：“那为何如此对我？” 他一直坚信，事有反常必有妖，没有平白来的好处。 归鸿子笑道：“因为周师弟的不同寻常。我听师叔祖说，你所修乃是太清道门正统。太清道统在洪荒之中十分罕见，因该道统少有弟子传承，周师弟有何等机缘我不便询问，但中土世界的修道门派，大都传有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 “若是遇到太清弟子，无论境界修为，都需好生照顾，此乃几位金仙尊上亲口吩咐。自古而闻，一气化三清，三清乃无数元会的手足情谊，这是凡人都知晓的。”归鸿子如此说着。 周舟稍微松了口气，心中大定。 原来是太清道统给的好处，普通的散修可能不知，但几位真仙创立的归青宗，却知道道门根源，也知道太清道统的些许底细。 周舟又问：“封神之战，道门不是已经分家了吗？” “因为周师弟的缘故，我也去道藏洞，查阅了许多洪荒传闻。”归鸿子坐在了床边，继续说着因果缘由，“道门分三教，为阐、截、人，封神之战乃是阐、截之争，甚至最后还惊动了几位圣人老爷。那时，是太清圣人老爷出手，方才助阐教胜出。此时的中土世界，大多为阐教道统，两教亲近些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周舟露出恍然的神色，归鸿子如此解释，他反倒是信了。 因为这和他知道的讯息相差不多。 归鸿子伸手拍了拍周舟的手臂，笑道：“所以，周师弟不必为此惶恐。你乃太清道统传人，洪荒之中大可去得。而你主动来投奔，定是想找个山门安生修行。于此，诸位师祖商议之后，决定认你做本门的记名弟子，结下一份因果，日后也可多一份机缘。就是气苦了玫画师叔，她是真想收你做徒弟，你伤好之后，可要去她小楼看看，离此地不远的。” 他说的恳切，言语之中没有半点隐瞒，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周舟听着，心中戒心已经去了大半，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遮掩、低调，确实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太清道统又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甚至相反，还有一份超然的地位在的。 想起师父玄都用玉符传信，曾告诉自己‘成仙前择一地安心修行’，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有太清道统这金字招牌在，他根本不用担心没门派收纳。 如此想着，周舟讪讪一笑，摇头道：“我不过是个小修士，恐怕不能给归青宗带来什么好处。” “既然开山立派，广结些善缘总归是好的，”归鸿子看了眼屋外，又问：“周师弟现在还想离开归青宗吗？师祖交代，若周师弟要离开，我归青宗备好礼物，绝不会留难。” 仔细思索，权衡利弊。 “既然贵宗如此相邀，那我还执意离开，岂不是太不上道了。” 周舟此时已经勉强能够抬手，他抬手对着归鸿子抱拳，苍白的脸色上也露出些笑容。“虽说是寄人篱下，但日后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请……归师兄吩咐。方才多有冒犯，归师兄不要介意，还要多谢归师兄照料。” 归鸿子顿时笑眯了眼，点头道：“如此，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半。这归字，是亲传弟子的标志，你就唤我道号便好。” “那我就喊师兄吧……” “师弟。”归鸿子也拱手还礼。 两人目光对视，都是面带微笑。 归鸿子目光清澈而暗含精光，周舟对他的印象，也在心底落成了八个字： 君子坦荡，温玉似钟。 倒是个不错的修士，修为高深，也没多少架子。和归鸿子对话、相处，心中都有种如沐春风的舒服。 “你们两个还拜上天地了怎么！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周芷燕的嗤笑声从一旁传来，她提着木盒款款而来，“这是玫画师叔差人送来的饭菜，归鸿子师兄要在这用餐吗？” 看样子，她应该已经和归鸿子很熟了。 归鸿子笑道：“不了，我还要去照顾师父，你兄长刚醒，你们定有些体己的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周师弟，我明日再来看你，你有什么需求的，便让芷燕师妹去寻我，她知我住处。” “嗯，师兄慢走，我伤养好了定去拜会。” 告别几句，归鸿子双手插在袖中，飘然而去。 离着草庐远些，归鸿子开始轻哼着轻快的小调，似乎心情不错。 饭菜多是灵物做就的肉食，是给周舟补血气用的，色香味俱全。周芷燕将饭筷摆在土炕边，还想给周舟喂食，却不想周舟已经能盘腿坐起来，拿筷子什么的很是简单了。 周舟吞了口饭菜，问：“我们在这里几日了？” “这是第五日……这归青宗，除了那个胖老头，其他人也都挺好的。”周芷燕如此说着，“我们接下来去哪？” “再看看吧，我对归青宗的印象还算不错。”周舟叹了口气，“想想之前，也是我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能在对方看来，不过是和我开个玩笑。” 周芷燕哼道：“玩笑就差些要了你的性命？这便是不讲道理，对了，你袋子里的东西都在我这，给你拿回去吧。” “不用，我有它就好，”周舟拍着腿边的曲元袋，看着周芷燕那有些憔悴的小脸，“嗯……那天，你能帮我，谢谢了。” “我还要你帮我续仙缘，不然，我管你是死是活的。”周芷燕翻翻白眼，哼了声，“突然听你说这种话，怎么就有点……” “什么？” “恶心！”周芷燕满脸嫌弃。 “吃饭吃饭！对你客气两句，你还嫌烦了！” 周舟嘴上不耐地数落着，心中却稍微安定了下来，心情更为舒畅。 …… 归鸿子第二日又来了，拿来了一瓶丹药，固本培元用的。 周舟已经能下地行走，和归鸿子在草庐后的竹林中漫步。归鸿子不问周舟根底过往，周舟也不打听什么归青宗的隐秘，两人从相谈甚欢，渐渐的到无话不谈。 说归青宗历史、谈洪荒奇闻异事，交流修道时的感悟，八卦下近几千年来露过脸的金仙大能…… “周师弟，你可懂俗世的辞令曲调？除了修道，我便喜好这些。” “辞令？是什么？”周舟纳闷的问了句，“师兄你举个例子。” “那好，我便为周师弟清歌一段，我行走洪荒偶然听来的。”归鸿子很郑重地做了个道揖，起身挺立。 恰逢风过竹林，簌簌泠泠，归鸿子长袍翩翩，发带并长发飞舞，翩若逍遥之仙。 周舟咽了口吐沫，这家伙是要做什么？ 感觉是要放大招的节奏。 归鸿子一张口，声清音朗、透人心扉，又似有琴瑟合鸣、百鸟声啼。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拖着长音、按着节律，归鸿子竟然—— 在唱歌？！ 倒是，挺好听的，绝对‘天桥五毛钱一段’的级别之上。周舟也听得陶醉其中，跟着调律的起伏变化，心神舒放。 半响，余音还在绕耳…… “师弟，该你了。” 第45章 黑店？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唱歌？ 周舟可没给诗词谱曲的本事。 他只是在吟诵，抑扬顿挫随心，平平仄仄押韵什么的，主要看舌头会不会被咬到。 周舟虽然能哼哼几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方’，但此时，是真不敢拿出来献丑。归鸿子的歌声，重在一种韵、一种神，并非简单的歌谣曲调，甚至暗合一道。 不过，周舟也曾身为德智体美半残发展的优良学生党，那绝对是读书破万卷——当然是小说； 又览画过千盏——虽说是漫画…… 上学的时候，他还是背过唐诗宋词三百首的。反正，洪荒八成也没这些诗词，他随口就扯了两句《春江花月夜》，权当应付。 若是张口说不会，有点太失脸面。 归鸿子驻足思索，品评着词句中的韵味，似有所得。 “师弟还有这等才华，不愧为太清传人。” “这是我在旁人口中听来的，不是我自己做的，师兄别误会。”周舟还没厚颜无耻到‘笑而不语’的地步。 归鸿子闻言，对周舟轻笑着点头，又面带些惭色：“师弟可还听来了其他的辞令？能否说与为兄听？不瞒师弟，我对这些颇为爱好。年少时，总是被师父说骂，却还是忍不住钻研，差些怠慢了修行。” 这倒也是个有趣的门派首徒，这教书匠的气质，却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当下，也就开始找一些，记忆中‘带仙气’的诗词。只要他认真思索，总有灵光闪动，便如同曾背诵出道德经全篇那般，将那些诗词完整地想起。 甚至自己当时死记硬背不理解的词句，此时也有种豁然通透之感，明白了个中释义。 归鸿子的笑声由小而大，伴在竹林簌簌声中，满是快意欣喜。 两人在竹林漫步，周舟的身躯在水元滋养下慢慢恢复，道躯蕴含的紫罗果药力也在缓缓扩散。 他重伤恢复的速度，比普通道融境修士快了何止十倍百倍，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他不能总盼着靠重伤来突显自己的天赋异禀…… 谈笑半日，归鸿子翩然而去，步伐轻快、神清气爽，说明日再来寻他。 只是一些诗词，大师兄就对周舟好感倍增。 周舟调养身体、恢复修为的半月，归鸿子每日必来到访，第三日依旧谈诗论词，第四五日抚琴、第六七日吹笛、第八九日弄萧、又三日作画…… 何止是色艺双绝，这大师兄根本就是……德艺双馨！ 虽然‘德艺双馨’和一名姓苍的文化工作者挂钩之后，周舟一度对这个词不能直视。 但现在，他还是决定把这个奖项颁给了归鸿子。 在心中。 修士的漫长寿元，给了归鸿子大量时间去钻研这些。修行枯寂时，他便抚琴而歌、奏笛取乐，心情又总能保持愉悦，修为进境，反而比同入门的弟子快了不少。 “不知师兄现在是何等修为？” “还在聚神的阶段，元神凝聚要花些功夫。” 归鸿子，半步元神！ 周舟心中多了几分敬畏，他问过归鸿子的年龄，人修道才三百六十多年。能在五百年内凝出元神，这修行速度当真了得。 呃，他也不想想自己，修道十年已是道融后期…… 与归鸿子相交，周舟体会到了何为‘君子之交淡如水’，总是能心神愉悦、没有半点负担。 而按归鸿子的原话：‘虽同代弟子过千，然知音唯舟矣。’ 这，便是‘侣’吧。 半月之后，周舟道躯已经完好如初，也多亏了周芷燕的悉心照料。 归鸿子每次来时，不是给周舟带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就是给他讲解些洪荒的常识和趣闻，给他增长见识。 又常有两名少女结伴而来，给周舟送来吃食酒水，这是玫画的心意。 周舟将这些记在心里，他对周芷燕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周芷燕有时候想故意和周舟拌嘴，周舟都不会去‘黑’她‘胸不贫何以平天下’了，转而开始夸她小巧玲珑…… 受此一难，周舟道躯反倒更强壮了些，灵识又有增进；灵识修行超过他道躯进境太多，隐隐的，已经触碰到了某种瓶颈。 这日，周舟正在竹林参悟‘九天十地生生观想法’，恭极老人传给他的这门神通，随他灵识和真元增长，也有了些进步。虽然还不能变化成活物，但变作一根翠竹、在竹林中隐没，配合枯木诀，就能让周芷燕一阵好找。 “死周舟，又跑哪去了！” 某根英俊神武的竹子：“你猜？” “呀！”周芷燕吃了一惊，转身祭出了七八件法器，还有周舟那三颗宝珠，差点就直接对周舟化成的翠竹通通砸过去。 “哈哈哈！是我！” 周舟在一阵青烟中变回原来的形状，周芷燕愣了下，惊诧道：“你还会变化之术？” “嗯，不过还没啥大用，”周舟伸展下老腰，呼出一口浊气，“有人送饭了？” “整天就知道吃，不是辟谷了已经！” 周芷燕俏生生地翻翻白眼，“我昨天央了归鸿子师兄，他这几日会去几处稍远的坊镇采购，我也可同去。你……你需要些什么吗？道融境弟子是不可以随意下山的，我帮你买来。” “没事，忘记我有出入自由的特权了？”周舟笑着摇头，在衣袍怀中拿出自己的曲元袋，将几瓶丹药拿了出来，“给，借这个机会，帮我将这些东西还给师兄，或者，拿去换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不是那些固元丹吗？你没用它们疗伤？” “不想欠别人太多人情，而且我试过一颗，对我作用不大。” “嗯……你先站着别动。”周芷燕围着他转了两圈，那双妙目不断扫量着。 周舟：“在研究什么？哥怎么有点毛骨悚然。” “你总不能只穿归鸿子师兄的旧袍，我下山去，是想给你做几件衣裳的。”周芷燕研究着他的体型，随口说着。 周舟打趣道：“啧啧，越来越有点贤妻良母的样了，以后也不愁给你找不到婆家啦！哈哈！” “什么婆家，我可是要修仙的！”周芷燕下巴一抬，“哼，本郡主本来就知书达理，只是你这肉眼凡胎不识明珠！”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对了，帮我买一些布料过来吧，就用……上次我在你曲元袋里发现的那种雪白的绸缎吧，我有大用。” “呸！变态道人！登徒子！” 周芷燕跺跺脚就跑了，让周舟站在那一阵凌乱…… 怎么的，他又开始变换形态了…… 女孩的心事，他才也不会多想，反正也想不明白。走到自己做成的简易吊床旁，周舟舒舒服服地躺上去，看蓝天白云、竹影翠绿，悠闲清净地开始梦中悟道。 在归青宗之中，他还没有将天使妹子拿出来过，许是还没真的放下戒心。 灵识铺展，在云间与飞鸟伴游，在草丛和蝶虫嬉戏。 青丹峰是归青宗的一支，负责归青宗弟子日常修行消耗的丹药，也是近几百年来收徒最少的一支。如今的峰主就是长老玫画。 对了，周舟一直有个疑问： 玫画是三代弟子，但归鸿子却喊她师叔，这是为啥？ 伤了他的胖老者是二代门人，是几位真仙祖师的弟子，护山仙人中的一位。 第四代弟子呢？被无视了？ 归鸿子说起归青宗历史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个，好像是有意避开了。 带‘归’字的是亲传弟子，带‘青’字的是门中仙长。本来，道统特殊的周舟，也要被赐予‘归’字道号，但周舟托归鸿子婉言谢绝了。 道号除了自己取，只有自己成为师父正式弟子的时候，让师父玄都给取才行。 睡到夕阳西下，周舟灵台微微颤动，有人闯入了这片竹林，是从草庐的方向过来的。这两名罗裙少女他很熟悉，就是送饭小仙子组合。 她们正驾着一片青色的叶状法器，飞来时衣裙飘舞，出尘美丽。 两名少女落在周舟身旁，周舟也翻身坐了起来，看她们没有像平常那样提着饭盒，也不好去问‘饭的下落‘。 一女含笑道：“周师弟，峰主今日设宴，想请你也过去哩。” 设宴？ 自己倒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去给玫画道谢。当日，胖老头为难他的时候，她一直是帮着自己‘求情’的。 而且……肯定比平时的伙食要好吧！ 周舟直接从吊床上跳了下来，笑道：“就劳烦两位师姐带路了。” 入门有先后，周舟又只是归青宗的记名弟子，虽身份特殊，但这称呼礼数还是不能乱的。 他没有法器可以御空，这两名少女见状，也就和他一并走着。反正从后山竹林这片，去青丹峰的药谷，也不过盏茶的脚程。 这山中，地势平坦之处随处可见，似乎是被人用神通‘扫平’的。 周舟还是第一次出竹林，虽已用灵识探查了不知多少次，但直接用眼看见青丹峰之景，又是另一番体会。 所谓药谷，其实是在一片平坦的山峦，建造了一片宫殿阁楼。这些建筑，大多也是翠竹为材，零落点缀、仙气袅袅。 站在药谷朝着西南方向眺望，便可见宝塔状的主峰，又有其他几座奇峰相依，暗合天上某处星斗。 归鸿子说过，整片山脉都有真仙祖师留下的护山大阵，阻御外敌用的。 而药谷……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就是这里最恰当的写照。 再见玫画时，她应是刚沐浴梳妆完，长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她正坐在阁楼的窗台前，吃着晶莹的朱果，倚着手背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披着红色纱衣，却是素白的抹胸，娇美的身段已入道韵。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枚果子，送到嘴边，诱开那慵懒的红唇、沁离那珍珠般皓齿…… 周舟默默低头念了句‘色即是空’。 这‘师娘’……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真正的美女，掏鼻屎的动作都是勾人心魄；这玫画吃果子的动作神态，对周舟的杀伤力非同小可。 要不，女神榜，就从她开始吧。 一声轻笑在耳旁回旋，玫画在二楼唤着：“低头做什么？我让你生厌吗？快些进来，我做的那些饭菜都快要凉了。” “是，”周舟老老实实地做了个道揖，那两名少女师姐为他推开面前的竹门，就轻笑着离开了。 这是什么节奏…… 阁楼内是一间通畅的大间，随处挂着浅红色的帷幔，角落中放置着一个丈高的三足药炉。 周舟对摆在正中圆桌上的那些饭菜没多少兴趣，反倒是盯着药炉打量着。这药炉，下为鼎、上为盖，暗合天地阴阳的道理，修士用的丹药，大多是出自这样的药炉中。 玫画的这药炉，通体紫金色，三足三耳、大肚圆滚，又有十二颗翠绿色的珠子在盖子上分布着，似乎是一种法阵。 又一声轻唤，伴着醉人的幽香钻入周舟心田：“好看吗？” “好看……呃，这炉子好看。”周舟不敢去看在从楼上袅袅而来的玫画，低头静心。从他这个角度看去，玫画的纱衣有点……小微妙。 “瞧你这拘谨的样子，怪不得能和归鸿子臭趣相投哩，在我这，你就随意些好了。” 玫画一抚衣袖，已经坐在圆桌旁，“坐下吧。” “谢……我该怎么称呼长老？” “你是五代弟子，当然是和归鸿子一样，喊我师叔吧，”玫画笑道，“你若是想喊我师父，那我就收下你这个……” “师叔！” 周舟老老实实地坐在玫画对面，开始研究着这些菜肴，不过他还是要有点礼数，先说了句：“这些时日多谢师叔每日的饭菜，我身体才能恢复如初。” 玫画轻叹着：“若真要谢我，就给我做弟子算了。” “师叔，我真有师父了。”周舟认真地提醒道。他看着桌上只有他一副筷子，也不客气，抓起来开始捉摸着先尝哪边。 玫画靠在圈椅中，也没端坐，轻哼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是何修为？若是比不上我，我就去收了他做弟子，你当我徒孙好啦！” 周舟嘴角有点抽搐。 我师父名玄都、师从圣人老子、道号玄都大法师，乃人教护教。 这话他却是不能说的，免得害了玫画，或是被人耻笑。就算玫画相信，他也不想打着师父的名号混吃混喝。 “我尝尝师叔的手艺！” “顾左右而言他，你每日不是都吃的吗？” “那都是师叔做的吗？”周舟惊讶状。 “嗯，药谷之中，也就我做的饭菜还能入口，其他人都醉心丹道，吃饭也都是吃丹药。” 拿丹药当饭吃？ 果然是大派，就是大气！ 周舟放开肚皮开始大快朵颐。玫画三句不离让他拜师的事，周舟也就将自己扯开话题的功夫发挥到极致，渐渐的，两人竟聊开了。 “师叔，我有个疑问，一直没想明白。” “哦？什么？”玫画轻笑着，“若是修道炼丹有关，那你先拜师我才会教你。” 周舟直接问：“归鸿子师兄是五代弟子，师叔却是三代门人，为何……要喊师叔？” 玫画道：“因为第四代的弟子都死光啦。” 她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眼角略有些无奈，但还是在轻笑着。 “啊？”周舟筷子一颤，差点就拿不住了，“什么？” “哦，不对，还有归离在，他是归鸿子的师父。不过，除了他，其他都已经身死道消，大半投胎去了。小半，灰飞烟灭，投胎都不成呢。” 玫画眉目间不见忧虑，说这些的时候，还带着些少女情怀才有的天真无邪。 周舟心中一寒。 这归青宗…… 难道是专杀弟子的……黑店！？ 第46章 道藏洞 “怎么了？我做的饭菜不合口味？”玫画轻笑着问。 这笑容落在周舟眼中，虽妩媚，又让他有点心惊胆战…… “好吃，怎么会不好吃的……师叔不吃一些？”周舟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我不喜凡谷俗物，”玫画倚着圈椅，光着的左脚玉莲落在椅子上，两只小手环绕着左膝。她坐姿虽随意，又有种优雅风韵，不会有半点媚俗感。 看着周舟在那闷头胡吃海塞，她嘴角始终挂这些笑意，喃喃着：“真像呢。” 像？像什么？什么像？ 周舟抬头看了眼，脸一红，低头继续吃着。 “噎到了？这有茶水。” “师叔……你注意点坐姿，怎么的……我也是个晚辈。” “嘻，怎么，你还对师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念想？”玫画媚眼如丝，声音更娇媚了些，“抬起头给师叔看看，若是看你顺眼了，这几日便在这陪我吧，我每日无聊的很呢。” “咳！咳咳！” 周舟道心在风雨飘摇。他闷头吃食一阵，若无其事扯开话题：“那日指点我的前辈不在吗？” “师父又去闭关了，他们这些仙人，悟道、求道已是唯一的执念，”玫画的坐姿稍微恢复正常些，手指抚弄着发端的珠花，“明明已有漫长的寿元，却还想要追求更多……这到底是人心，还是道性？” “人心就是道性。” 这句话在周舟口中随意就溜了出来，却让玫画眼中异彩连连。 玫画问：“若人心为道性，那为何凡人成修士者千中取一，修士成仙人者万中无一？” “这我怎么会知道，”周舟讪讪一笑，“师叔这是要考我？我不过是个道融境，若是以后有机缘能成仙的话，再回答师叔吧。” “哦，那你记住了。”玫画不再多言，就看着周舟吃饭。 老实说，被个美艳‘师娘’注视着，他吃饭也是有点不能安生，只是心中也有些疑窦；犹豫间，他将这顿饭吃完，打定主意，不去询问玫画有关四代弟子的事。 玫画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出神…… 酒包饭足，周舟起身答谢顺便告辞，玫画挽留他留下吃茶，被他用忙着修行的理由推诿了。 “自从那日被前辈指点，我深觉自己修行浅薄，不抓紧时间升级、咳，提升境界，始终是个容易被人碾死的蝼蚁吧。”周舟说的，倒也是他真实感想。 “安心修行就好，也不必过担心处境，免得反误了修行……你不问我为何归青宗无四代弟子？”玫画目光清澈闪亮，盯着周舟。 周舟道：“如果是师叔有意告知，那我听着就是了。” “你不成亲传弟子，这些原本都是都是不能说的。不过你安心就好，归青宗不管如何，都不会害自家门人。”玫画淡然说着，“既然你想问……” “嗯，我知晓了，不能说就不能说吧。那我先回去了，多谢师叔设宴款待。” 周舟做了个道揖，转身走出竹楼，跑路的过程行云流水，将已经准备‘开启小课堂’的玫画，气得翻翻白眼。 欲擒故纵？ 哥才不会上你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当，要真追问下去，肯定又是一件麻烦事。 知道这些隐秘有什么用？ 玫画既然说，归青宗不会害门下弟子，那他也就没什么太大顾虑了。 不是黑店就行。 但想想，似乎修道门派也不是真的平静安稳、万事无忧，这里，也有着修道的艰险劫难吧…… 不过相对而言，比之洪荒大地，门派之中已经算是清净的福地了，有护山大阵、有同门仙长，起码不用担心，晚上睡觉会被贼人拿刀抹了脖子…… 周舟饱餐一顿心情舒畅，行走在皎洁的月光中，刚要走出药谷。 额头突地一疼，像是被谁轻轻弹了下。 “你这小鬼，实在是滑头！”玫画的轻嗔在他耳旁回荡着，似乎有一缕气息钻入了他的耳洞，有点挠心的痒。 这阵仗…… 周舟扭头一看，却是没有半个人影。灵识感应中，玫画始终在阁楼中，她又走到了二楼的楼台旁。 总是被调戏也不是个办法，忒想办法还击一下，化被动为主动。 突然想起了一事，也是周舟这些时日都挂着的，刚才被四代弟子死光了这种事吓住，差点忘记问了。他转过身，朝着阁楼方向唤了声：“师叔？” “嗯？”玫画的声音在他耳旁回响。 “有没有让门中弟子可以查看书籍的地方？我除了修道之外，对一些事都所知甚少，从归鸿子师兄那里听了不少洪荒轶事，也想增长些见闻。” “主峰之下有道藏洞，咱们归青宗好歹也是一方大门，道藏也过万卷的。只是那里，非亲传弟子不可入……给你这个。” 一点绿光在阁楼方向飘来，眨眼间已经到了周舟身前，是个竹叶状的玉符。“拿着它，除了门中隐秘、仙法神通，道藏万卷都随你查阅。” 周舟有些犹豫，任那玉符飘在面前。 玫画轻笑道：“怎么？可是不想欠我的人情。” “嗯，”周舟老老实实地点头。 “拿去吧，我图你个道融道人什么！”玫画轻嗔着。 “多谢师叔。”周舟撇撇嘴，谁知道你图什么？图他这纯洁的身子，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说…… 将竹叶玉符拿在了手中，做了个道揖，踏上归程。 阁楼中，窗台前，玫画轻笑着：“小鬼头，没多少修为，还不想多拿别人给的好处，也是……很像她呢。唉，该炼丹了，免得误了掌门师叔的事。” 轻叹声在阁楼飘荡，渐不可闻…… 回到草庐，翻身躺在炕上，将竹叶状玉符拿在手中打量着。 晃晃头，将玫画的影像甩出脑袋。 他这道躯、这道心，那还都是血气方刚；若是总乱想这些，肯定耽误修行，悟道都会有杂念。 灵识包裹着竹叶玉符，周舟发现这并非是法器，只是有一缕气息烙印的玉符，是玫画的信物。 周芷燕跟着大师兄‘逛街’去了，周舟这几日也乐得清净。 入门半月，因为周舟伤势未愈，周芷燕一直在外间住着；周舟伤势已没大碍之后，周芷燕也没说去别处居住。她不说，周舟也不会去提，有人和自己说话逗趣，每日也不会枯燥无聊。 夜深人静时，她似乎想和周舟说说话，就会以‘喂’开头，两三句轻嘲之后，就露出些小女儿柔弱的一面，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隔墙聊着。 经常，周舟不知不觉就自己睡了，等第二日清晨，周芷燕对他进行又一轮埋怨…… 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关系也越发亲近了些。自那日周芷燕在他耳旁哭喊，周舟也不能再放任这丫头不管。 他问有没有查阅书籍的地方，就是为了去搜集些这方面的讯息，想找找有没有帮她续上仙缘的办法。 对修道，他只知太极道图、只晓水火双诀，还有凝练灵识的‘一气元神道’。 仙缘截断，洪荒之中肯定有过不少这种事例，比如那日一同入门的弟子中，就有一少年和周芷燕情况相近。那少年似乎也是为了投奔门派，找个依靠，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自己的事还管不好，管别人做什么。” 如此念了句，也就将那少年抛在脑后，不去多管了。 灵识流转，若是睡梦中，有人踏入他身周百丈，他都会随时醒来……如果在洪荒之外露宿，他灵识要扩展最少十里，不然心中绝不会安稳。 修道门派的可贵之处，就在于给修士投身之地，能庇护修士修行。这种庇护是相互的、可以传承的，门派一代代流传，弟子变成门人、门人变成长老，长老再有一二成功迈入仙境…… 如果不发生什么危机，或是像玄都大法师那样懒得打理，金仙立下的修道门派，大多都能兴盛许久…… 对普通修士而言，有门派依托，总比无根浮萍要好。周舟本着太清弟子随遇而安的优良品性，决定在这里暂且住下了。 至于以后如何，周舟却也没多打算，只想着以后少惹些因果，日子安生点。 择一地安心修行入仙境，等自己成了仙人，那才算是真正的玄都弟子。到时候，有师玄都照拂、身为圣人门徒的开挂光环闪亮，那也就能无忧求长生了吧…… 拍拍怀里的曲元袋，周舟又忍不住轻笑两声。 “以后，哥罩你了！” 恍惚间想起，自己重伤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和天使妹子有过一些交流。 只是这个片段模糊不清，灵台也不闪灵光，他仔细想着，想着想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没了那烦人的丫头在耳旁冷嘲热讽、叽叽喳喳，周舟很快就睡熟了。 …… 注定是艳阳天的清晨，金乌初升，就让空气有些燥热。 归青宗这罕有人路过的山林中，周舟正迈着大步疾驰，奔向主峰。 偶尔有门中修士驾着法器路过，都会好奇地打量着山林中奔跑的年轻道人两眼。周舟用枯木诀隐去修为，让人又以为是道融道基都没有的灵识道人，只是善奔。 甚至有两名路过的师姐师妹，降下云雾，问他要去哪个峰上，她们也可带着他一同过去的。 周舟只能婉言谢绝，只说自己是在林中漫步…… 别提多尴尬。 “上个图书馆都要跑最少一个时辰，也确实，该弄个速度快点的御空法器了。”周舟感叹着，将道袍解开，敞怀奔跑。一路上，又有几个修士问他用不用捎送，对门中的灵识小道人各种关怀。 清晨这个时间点，似乎是有什么事发生，周舟在路上遇到的许多道融修士。这些修士，都是朝着主峰侧旁的一个峰头飞行，而且都是些道融境。 门中五代弟子过千，道融修士少说也有几百。 “好像，是有金丹修士在那个峰上，定时给没能拜师的道融弟子讲课解惑吧……嗯，等师兄回来问问，自己没事了也可去看看。” 周舟嘀咕着，这归青宗之中，倒是处处人情味十足，从那两个妹子主动带他一程就可看出一二。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为了‘知识’，为了填充自我、丰富内涵，那都是小事。 周舟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虽然上大学的时候每学期不挂两科，就在班里没有半点存在感…… 但当周舟站在主峰的悬崖绝壁之下，额头挂满了一道道黑线，看着几百丈高的悬崖上的那处宽广石台，显然就是道藏洞的入口。 没御空法器，就要靠爬的？ 算了，也只能爬上去了。若是有法器御空，可以贴着悬崖一路向上。 周舟挽起袖子、将道袍的下摆塞到腰带，对着手心呸了两口，用力搓几下，走到悬崖之下。 水元翻涌，在悬崖石壁上布了一层水幕，周舟则吸附在水幕上，水幕流动，带着他稳稳地朝着上方滑行。 堪称壁虎游墙功的修仙升级版…… 有几名女修士驾着云头从高空落下，落在了石台上，朝着悬崖巴望着，嬉笑间，结伴进了那十丈宽、三丈高的长方洞口。 费了半天劲，周舟终于爬到了石台上，也是累的浑身大汗。 眺望着下方郁郁葱葱的山林，他心情大为舒畅。 突然，一名青袍的高瘦老人出现在周舟身后，不由分说就朝他甩了甩衣袖：“非亲传弟子不得入道藏洞，回去吧。” “哎！”周舟刚吆喝一声，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旋风卷起，明暗不定、昏头转向。等他回神，已经站在了悬崖下，刚好还在他启程向上爬的地点。 周舟朝着石台大喊：“前辈！长老！我有玉符啊！”将曲元袋中的竹叶玉符拿了出来，摇着手臂，努力地挥舞着。 “哦。”高瘦老人淡淡的声音在周舟耳旁响起。 灵识查看中，老头双手插在衣袖中，扭头走回了山洞。 周舟站在那一阵欲哭无泪，只能咬着嘴唇攥起左拳，右手在背后竖起了个中指。 他必须，尽快弄个御空法器！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费脚程，再爬一次吧。反正咱有壁虎游墙的本事，姿态丑了点，也是能安稳上去的。 终于，又站在了那石台上，看着这规整的洞口，周舟长长地舒了口气。 道藏洞，可要好好见识一番。 …… 大泽的水底，奇丽美景多不胜收，一处灵光闪烁的石峰中，一条小小的锦鲤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嘴边有个小小的气泡，随着她鱼鳃扇动，不断扩大缩小着。 “呼……小道士……肉肉……” 第47章 书架前 一入道藏深似海，从此无知变迷糊。 当周舟在归青宗的道藏洞，开始翻阅洪荒见闻、传说、历史，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提升日后的存活几率…… 中土世界，某处偏南的坊镇，归青宗外采弟子，正在此停驻。 和门派一样，坊镇的历史越是源远流长，越是容易聚起数量巨大的修士。 这处坊镇就如俗世城邦，宏伟广阔、气派不凡。左湖右江、前山后荡，元气充沛、景色秀美，比一般门派的气象强了很多。这里的商铺林立，半数为修士修行，半数为修士取乐消遣。 一处挂着金色剪刀做牌坊的裁缝铺，周芷燕得意洋洋地走出来，一身崭新的秀裙，明媚了坊镇的阳光。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归鸿子。 “你买了这么多袍子，够他穿几十年了，竟还花费了五六件品色不错法器。若你曲元袋还有位置，帮我装些东西吧。” 归鸿子就算去抱怨，说话、表情也是温润的；他在教导小师妹，不要这么大手大脚。 “我袋子里没有位置了！里面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周芷燕连连摇头，抓着自己束腰外挂着的荷包。计划中，他们还有几处坊镇没去，她可不想这么早把自己曲元袋装满。 归鸿子似乎也拿她没什么办法，轻笑道：“走吧，他们几个应该已经在坊镇外等着了。” 大师兄一笑，惹得过路的几名女子，偷偷看向了这位气质出众的青年才俊。她们仔细打量，又被归鸿子那温朗出尘的气质所吸引，都会一直盯着他看。 归鸿子对这些目光不以为意，目不斜视、动作自然，似乎已经习惯了。 临近出入坊镇的门户，周芷燕忍不住调笑道：“大师兄，你可有中意的女子了？” “女子？”归鸿子先是有些不解，而后又露出恍然的神色，笑道：“于修道而言，凡情可有益处？” “嗯……”周芷燕认真思考了下，摇头道：“好像没益处。” “那就是了，我为何要动凡情？很多典籍之中，将修士的七情六欲比作修道之拦路猛虎，尤其是咱们人族修士，最易沉入其中。”归鸿子淡淡地解释着，“情为缘，亦为劫。男女之情、师徒之情、手足之情、同窗之情、友人之情……诸多情有益有害，但男女之情，却是百害无一利，为修道劫难。” 周芷燕认真听着，面露思索；归鸿子这是在指点她修行。 归鸿子对她侧目而视，嘴边温和的笑容略有些玩味：“周师妹，你可是对你兄长许了心意？” “他算是我兄长……怎么会……大师兄你别乱说。” 归鸿子打趣她道：“那你脸怎么红了？” “女儿家被问及这个，当然会脸红！”周芷燕俏生生地翻翻白眼，本想轻哼一声，但在归鸿子那温和的目光中，表情渐渐软化。 她略带委屈地噘着嘴，小声道：“那个臭家伙，来归青宗之前，每天就知道抱着他的蛋说话，又何曾看过我？我不过是一直赖着他，等他哪天烦了，就会赶我离开的吧。” “咳，咳咳！” 归鸿子面色稍有些尴尬，小声道：“周师妹，莫要学那些市井人物的粗俗言语！” “嗯？怎么啦？”周芷燕回想下自己刚才的言语，歪着头看着归鸿子，“我说的话，有那句粗俗了？” 反倒是归鸿子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这温润如玉的大师兄面色泛红，一甩衣袖，“快些走吧，出了坊镇还要赶路。” 周芷燕眨眨眼，跟在了归鸿子身后，低头思索着。 刚才那句话怎么了吗？周舟每天就是一直对着他袋子中藏着的那事物说话的呀，还说里面有个倾城倾国的女子…… 在归青宗之后，倒是一直没见他将那颗白色巨蛋拿出来过…… “周师妹，”归鸿子突然顿住脚步，低声道，“你在坊内等我，不要出来。” “嗯？”周芷燕愣了下，还没回神，归鸿子已经身化流光、射向天际云端。 这等本领，惊了过路的不少修士。 归鸿子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徐师妹他们与人起了争斗，我前去照看，我回来之前你莫要出镇！若是，我不能及时归还，你便给门中传信。” “大师兄……” 周芷燕喊了声，已经不见归鸿子的身影，流光尾迹也不可寻了。 他如此急忙离开，是同行的几位师兄师姐，遇到麻烦了吗？ “若是不能归还……难不成，会有凶险？” 周芷燕皱眉顿足，面带犹豫。少许，她像是有了决断，抓着荷包、小跑着冲出坊镇，追着归鸿子流光的方向而去。 自己既然喊他们一声师兄师姐，这一路他们对自己也诸多照料；他们现在遇到危险，她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如果是周舟在这，他会怎么做？肯定也会冲出去吧。 他和大师兄如此要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 “金丹，夺日月星辰造化、为人族修士之根本，借天财之德、地宝之力，凝道之精华、显道之奥妙，故称道之妙。金丹境，又称道妙境？” 周舟反复咀嚼这句话，手一抚，将面前浮现的这篇《金丹略解》的文字，收回手心的玉符。 “道之妙，妙不可言啊。” 他摇头晃脑感慨了阵，将玉符放下，去拿一旁的兽皮卷。 归青宗的道藏洞是开凿在主峰山体中的，踏入主洞，内里尽是夜明宝珠、宝玉，布置了聚光、聚灵的法阵，光线充沛柔和，灵气十分充裕。 前行三十丈，洞分七穴；正中而行，乃是道藏洞主殿，里面有石碑、有壁画，刻有登仙榜、人杰榜，算是归青宗的‘荣誉殿堂’。 其他六处洞穴，通往道藏六殿，这六殿名为仙、法、秘、闻、奇、术，分门别类、藏卷过万。又有用以参悟功法修行的石室三百间，为弟子研习道法时所用。 这些藏卷都有仙法禁制，是不能带出去的。 法、秘两殿，周舟会被对应洞口的禁制弹开，和玫画说的一样，都是不允许他进入的。 但其他四处藏书殿，他都是随意进出，没什么限制。 进入道藏洞已两日，周舟不吃不喝不眠，一直在吸纳着洪荒和修道的讯息，如饥似渴。 他走在‘闻殿’那一排排巨大书架的过道中，时而拿起一枚玉片，灌入真元让上面浮现光影文字，时而拿起些残破的兽皮卷轴、半朽的竹简。 这些信息，也按书架分好了类别区域，方便弟子查询。 周舟现在所呆的区域，就是有关修行之中、金丹境界的一些见闻，大多是前人的经验。 有金丹的品相鉴定、有凝金丹的几种常用方法、也有金丹损毁之后如何挽救…… 诸如此类，数量繁多，还有许多重复、相驳的信息。还好周舟现在，也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看过的讯息不用刻意去记，思索的时候，灵台都会闪烁灵光。 灵台如储存器，灵光就像是检索目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多翻些玉符和书籍。 这处宽阔的山内大殿中，各处角落都有光芒点点，那是有人触碰玉符发出的光亮，有几处和周舟离着很近。 周舟将灵识收在身周，免得外放灵识，会扰到其他的‘读书人’。 又拿起一枚玉符，注入真元，上面浮现了数百个小篆文字。 “凝金丹，最好是要有天财地宝，人族修士的资质不能和上古的那些先天生灵相比，但可以借着凝金丹的机会，容纳一些宝物的精华在金丹中。只是这些天才地宝，都必须切合自己的道……” 周舟摸着下巴，不断思索着，要去摄入天才地宝的话，需要什么？怎么摄入？ 这些他还都不太明白，才研究了两日罢了。 修道路漫漫，慢慢搜集这方面的知识、能得到一些金丹修士指点的话，想必修道也会更加稳妥。 “嗯？这个玉符还有下篇？记载着怎么摄取宝物精华的方法吗……左九书架、顺乙丑位……这记方位的办法好麻烦，实在是搞不懂啊。” 虽然搞不懂，周舟倒也知道去何处寻，将这枚玉符放下，朝着左侧写着‘玖’字的书架走去。 沿路，随意翻阅着自己感兴趣的见闻。 不仅修道吸纳天地元气的时候会让自己感觉舒爽，这种得知见闻、充实知识的过程，也让周舟心神雀跃。 了解的越多，反倒知道自己懂的太少，就越发有兴趣去多了解些这个洪荒、这个修道。 洪荒大世，已存在不知多少元会、多少岁月，无尽的洪荒大地，又蕴藏着多少隐秘？他很想知道，这是人本能的求知欲。 ‘秘殿’他此时是进不去的，但那里藏着的讯息，已经开始让周舟记挂不已。 总要找机会进去看看。 左九书架周围，光线稍微暗些，也没多少人走动。 周舟不断翻阅着书籍玉符，盏茶功夫，才走到要找的‘下篇’所在书架前，开始在书架上找标注的位置。 他还没搞懂这个记录方位的原理，感觉像是自己印象中‘计年’用的，也不知道内含什么理论。但他却认识上面的字样，按图索骥还是可以的。 “已辰……甲午……辛子……” 找到了！ 周舟的左手朝着那玉符摸去，而几乎同时，他左侧也探出一只手，也摸向了那玉符…… 这难道是…… 老套而狗血的‘图书馆碰手’的邂逅情节？！ 啧，心里泛起的这一丝期盼是咋回事？ 时间仿佛在变慢，周舟注意力停在自己的手掌上，但手掌却未能停下，渐渐和那个探来的手掌重合、触碰…… 他竟然，还有那么一瞬心跳顿住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名羞涩女子的捂脸轻斥？还是对方的手掌如同触电般缩回去？ 又或者…… “嗯？” 等等！ 这突然在耳旁响起的粗重鼻音是什么鬼？ 还有，指尖传来的那毛茸茸的触感…… 周舟的灵识下意识飘向左侧，瞬间将自己的手掌直接缩了回来，倒也真像是‘触电’了一样。 左侧，这一脸娇羞状的八尺大汉…… 这是一个极为健壮的汉子，穿着短衫、搂着一簇护心毛，正对着周舟露出些许害羞、哦不，那是憨厚的笑容。 粗狂的嗓音在耳旁响起，这汉子道：“你先看、你先看。” 强压道心的震荡，周舟笑了笑：“你来、你来。” “不用客气，你来就好。” “没事没事，你先看，我不急的。” 微妙的尴尬气氛又是什么鬼？ 周舟还没来得及吐槽，这大汉又是憨厚的一笑，“那，咱们一起看吧。” 这熟悉的展开，这温情的套路…… 清净杂念，周舟赶紧从心境落差中挣脱了出来，免得留下心理阴影，再发展出点心魔之类的。 玉符的后篇中，果然记载了一些摄取宝物精华的办法，但也只是些理论。做这个玉符的道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强大的修士，许多地方都是推演和猜测，语焉不详。 那大汉是在看篇末的内容，里面记载了一些锻铸法器的感悟。 周舟只是将内容草草看了眼，记下之后就退到旁边，对这大汉笑着点了点头，想要离开这个给了他灰色画面的书架。 “这位……”那大汉却喊住了他，憨笑着问：“你是哪位师叔伯的门下？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是青丹峰杂院弟子，没在门内拜师。”周舟也回了句。 “杂院弟子？”这大汉铜铃般大眼一瞪，“那你是怎么来这边的？师祖让你进啊？” “是玫画师叔给了我一枚玉符，”周舟将玉竹叶拿在手中，心道这壮汉莫非是‘图书管理员’之类的。 壮汉面带惊讶，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舟，又是一阵啧啧称奇：“玫画长老的玉符都能入手，你这杂院弟子当真是厉害！既然是五代弟子，那我入门肯定比你早，你就喊我声师兄吧！” 强认师兄还行…… 周舟看不出这人修为，倒也知道比自己强出很多，也就应了。“不知师兄道号？” “我道号叫归梧！魁梧的梧！”壮汉将胸口拍的砰砰作响，“我看你面缘不错！以后在门里要是被其他弟子欺负了，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出头啊！” “呃……谢师兄关照。” “哈哈哈！你有这玉符，肯定和玫画长老相熟，我以后去她那偷丹药的时候若是被抓住，你可要帮我求情的啊！” 听着这位热情师兄的‘杠铃’笑声，周舟脸上写满了尴尬。 “那师兄，我先去那边翻书了。” “去吧去吧。”那大汉还在他背后喊着：“记住我叫归梧啊！别忘了！五代弟子除了咱大师兄，也就是我最厉害了！” 这家伙，不知是该说他憨厚，还是有点小奸诈。 周舟摇摇头，想着自己在这里已经过了两日，周芷燕估计快回来了，也该找找‘再续仙缘’的法子了。自己在何处看过有关医术的见闻？应该是，中央那排书架的第三…… 咻！ 一道玉符划过他头顶，射向了归梧。 周舟心中好奇，驻足扭头，灵识悄然延伸。 玉符中传出一股波动，钻入归梧的耳中，周舟却没听闻有什么声响。 那玉符，应该传信给归梧，用了什么法术，不会被别人听去。 正要走，却听归梧失声喊着：“啥？大师兄重伤？五师弟身陨了！怎么会……他们在哪？哦！我这就过去！” 第48章 修法先学遁 此时，在周大侠内心深处翻滚的那团漆黑情感…… 刚认识的这个归梧，他就是个坑！ 坑的纯粹、坑的深沉，简直坑到了圣人老爷门前、道祖大人腿边了！ 周舟只是脱口问了句“大师兄怎么了，可还有其他人受伤？”，就被归梧抓着衣领，不由分说拽出了道藏洞。 这也就算了，周舟挂念着周芷燕的安危，也就一声不吭地被归梧提着，从道藏洞一路向上。可这胸毛壮汉飞到一半，突然又说了句：“啊，不对！不是亲传弟子不能上主峰的！我真是急糊涂了！” 随手就把周舟扔到了一处悬崖的石台上，不由分说就急冲冲地窜上云海，不见了踪影。 归梧走的决绝，没给周舟半点挽留的机会。 抬头看着直入云霄的主峰，周舟灵识小心翼翼地蔓延而去，被那层云海轻柔地推开。 门派主峰，又怎么能是被别人随意查看的，肯定是布置了禁制阵法。心中泛起向上爬的念头，但灵台轻闪、道图微颤，这是灵觉对危机的感应，在提醒周舟不能向上。 将向上的念头压下去，危机感便没了踪影，灵觉也安稳了下来。 主峰不能乱闯。 “那丫头不会有事才对，好歹也是个郡主，投胎都能找个豪门，运气总不会太差。” 周舟嘀咕着，在这处石台边朝着下面看了眼，犹豫间，也没返回道藏洞，就在这石台上等着。 还是挂念着。 归鸿子重伤，半步元神的归青宗大师兄竟被人重伤；还有那个‘五师弟’身陨……他们是和人起了争斗？这洪荒大地，到底有多少凶险？就算是元神道人，似乎也有些力薄啊。 实力，自己实力还是太过欠缺。虽然是因为修道日浅的缘故，但周舟心头还是泛起了危机感。 敌人不会管他修道是短是长，若是自己再遭遇那灰滕道人，修为不如对方，那老蛇会任由自己活下去？ 但周舟心中，是有些明悟的。太清无为道的修行，操之过急会落入下乘；他也没有操之过急的法子，只能慢慢吸纳天地元气、淬炼道躯。 如何让道躯圆满，对他来说，都是一个门坎。 “弄些法器，学点法术神通？这倒是可行。” 这些，原本在他眼中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自己刚开始修道的时候，就被恭极老人灌输了‘悟道法自成’、‘修道乃是根本，神通乃是点缀’这种理念。 此时想来，恭极老人超然物外，他师玄都乃真正大逍遥的大能，只追求‘道’也在情理中。而他现在，身在中土世界的修仙门派，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遭遇危机…… 还是琢磨一些，御敌保命的手段吧。 修士争斗，大多都是法器、法宝对轰，少有和他这样，需要扑上去用水火轰人的。 不由得，想起了田大牛那货。那家伙是真老实，不像把自己扔在这里的胸毛壮汉，后者是绝对的看似挺敦厚、内心小奸诈之辈。但两人有个共同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什么心机城府。 和田大牛、周芷燕都是一天认识的，此时机缘命运已是不同。 周芷燕可受伤了？ 又或是出了什么事？ 周舟略有些心神不宁，念着这刁蛮丫头和自己这些时日的相处点滴。在心中，已经将她认作了妹子，此时总归是免不了牵挂。 铛—— 有钟声，悠扬而沉闷，在主峰上飘荡而来。天空中不知何时有些阴云，悬崖上也刮起了微微的凉风。 “下雨了……” 雨如丝线从天际垂下，又渐渐地增加着雨势；等雨滴在岩壁上的触碰化作‘哗哗’的水声，这主峰附近已是下起了倾盆大雨。 周舟站在雨中，抬头向上看着，长发、长袍被雨水打湿。 控水诀的运转比平日里要快了些，太极调和，离火诀也运转更加如意，积累修为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但周舟没去多管多顾，反而眉目间有些怅然。 这雨如珍珠断弦，雨滴中，带着莫名的悲恸。 像是有人在哭诉，又像是有个不愿离开的归人在彷徨，还夹杂着些许叹息声…… 周舟不明，但被勾起了思家的愁楚，心神不自觉浸入了这悲恸中，仰头看着一滴滴雨水在视线划过…… 不知雨下了多久，一道青色的光亮在主峰射出，冲向了西南方向。 那光亮虽然微弱，却能将阴云驱散，雨也渐渐地停了，天空悬挂着一抹彩虹。 主峰又响起了悠扬的钟声，空气中的悲恸被微风吹散、融化。又是一缕阳光落在了周舟脸上，像是有双温柔的手轻抚着他的面庞。 那道青光，这雨，这钟声…… 是葬礼吗？ 周舟心中泛起如此明悟，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归青’二字，还蕴含了何种含义。 “周舟！”云海中传出一声呼喊。 “嗯？”正在体悟所得的周舟被这喊声惊醒，一道流光落下，是玫画和她揽在怀里的周芷燕。 没有遗憾失去了一次修为小幅增进的机会，周舟盯着周芷燕，看她不像有伤，也是松了口气。 周舟问：“你怎么了？面色苍白，是受伤了？” 右手前伸，掌心涌出一股水元将周芷燕包裹。 “我没事，只是被他们斗法的余波震到了，”周芷燕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有些发颤。又渐渐眼圈泛红，扑过来抱住了周舟，失声痛哭了起来。 “周舟……我好怕……”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在山里不要多出去，没事了。”周舟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着。 他看了眼玫画，发现对方依然含笑，神情没有半点悲伤哀愁，不由暗中皱眉。他问：“身陨的那位弟子，和玫画长老没什么关联吗？” 玫画摇摇头，自是知道周舟这暗含的怒意为何，轻声道：“这些看多了，就会习惯了。修道本就多灾多险，归云子还能入得轮回，已是好的。主峰非你们能久待的地方，我送你们回去吧。” 周舟沉默不语，周芷燕哭声也渐渐弱了些。 这些事不用多问玫画，稍后询问周芷燕便是了。 “归鸿子师兄可无恙？” “无恙。” 流光轻卷，不过几个呼吸，他们已被送回了草庐，玫画又赶去了主峰。 周芷燕却是神态有些疲倦，被周舟轻声安慰两句，蜷缩在在里屋土炕被窝中，安静地睡下了。 周舟站在草庐外，看云舒云卷，看金乌西移，体会着那股夹在雨中的悲恸余韵。 许久没动静，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 归青宗有大敌，四代弟子全灭和这大敌有关，归鸿子一行遇袭也和对方有关。 周舟能知道的只有这些。 从周芷燕口中听闻，归鸿子一人驱使着一把剑类法器，连斩对手十三名金丹修士、拼死护住几位师弟师妹以至于身受重伤，周舟心中也是有些心中震撼，对归鸿子多了几分敬重。 那位归云子拼死断后，归鸿子才有机会带着周芷燕等人回返山门。 若非归鸿子有件名为‘青宏剑’的法宝护身，他们这些人许是都要折在那处陷阱中了。 照顾了周芷燕两日，等她恢复正常后，周舟就再次返回了道藏洞。 这里有聚灵阵法，有上万玉符、书册交辉而出的浅浅道韵，又有许多亲传弟子在洞中修行参悟，算是比较理想的修炼场所。 但这次，他没悠闲地住进‘闻’殿，而是到了弟子停驻最多的‘术’殿。 术殿，乃是存放法术之地，只有玉符两百、古卷几十，都是允许弟子选取修行的法术。所谓法术，说白了，就是修士对敌的手段，用真元、法器释放，以御敌和杀敌为目的‘术’。 法术和神通，是两个相近、又有些不同的概念。 大抵，高深的法术才能算做神通；而有些生灵自成的神通，并不一定强大，也有些神通无甚用处。 术殿中，还有一些通用类的法术典籍，比如《炼丹入门篇》、《炼器入门篇》这种，都是师门仙长整理出来，让门人弟子入门用的。真正的高深、价值非凡的法术、神通，都存放在‘法’殿之内，那是归青宗的立派根本。 找了间修炼的石室，将石门外的牌子翻到‘莫扰’，就精心参悟着自己记下的法诀。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他想将这几门发书先悟透了，练习起来就会事半功倍吧。 石刻的蒲团虽然坐上去有些难受，但没两日就习惯了。 周舟面前漂浮着一道水幕，是他用水元写下来的几篇法诀，他不断参悟寻找着，适合自己的法术。 《凝木凭风》、《电光闪》、《化土遁术》、《游水诀》…… 没错，这些法术，全都是与‘遁’有关！ “修为低了打什么架，能钻个空子开溜就是了，”周舟自言自语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害臊。 细细参悟这些法诀，犹豫少许，又将凝木凭风和化土遁术擦去，只留下了电光闪和游水诀。 就先学这两个吧。 电光闪，并非真的如同雷电般一闪而过。周舟看到这名字之后，直接联想到了法师的闪烁——他也是打过网络游戏的，且对那时候的欢乐时光，记忆很深刻。 这只是一种，用真元模仿雷电绽放，让己身快速突进或者直线后退的‘技巧’。虽然容易参悟，但真正要修行掌握，却又比其他遁法困难。 法诀最后还有一句：‘某观雷翼青鹏展翅而过，心有所感，故创此身法。若要修习，以青雷淬道躯或有奇效。’ “被雷劈？”周舟倒是有点意动，这才像穿越众该做的事吧。 游水诀却很简单，就是粗浅的水遁之术。周舟有圣人所创的控水诀，修此术易如反掌，而且也比较实用。 在洞中参悟三日，两术不明之处也大多悟通了，知道了如何施展。 周芷燕来不了这边，他耳根便是清净的，参法悟术时，也不怕被人打断。周舟对她没有太多担心，那丫头这几日也总会去归鸿子那边探望，不至于太过无聊。 说起来，归鸿子负伤之后，周舟只是让周芷燕多去照看，带了句问候的话语过去。他自己没前去看望过一次，反而直接钻入了道藏洞，研习术法。 并非周舟不识礼数、对归鸿子漠不关心，反而与之相反。 周舟怕自己见到那长笑而歌、抚琴弄萧的归鸿子重伤的模样，头脑一热，就会卷入归青宗的因果，也会泛起‘自己无用’的念头，影响修行。 君子之交淡如水，归鸿子想必，也不愿以负伤之身见到周舟。 “去外面练习下吧，不能总是闷头搞理论。” 周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自从进了道藏洞之后，他已经七八日没有例行午睡，也有些困乏了。 出道藏洞，水元铺展，溜下几百丈高的悬崖，朝着就近的林子踏步而去。 心念微微泛起，水元涌动，在他面前汇出一条小溪。他默念游水诀，身形在水中直接‘滑’出十多丈，速度比全力奔跑要快很多。 “效果还算不错，如果是真的河流，估计能窜出百丈吧。” 周舟嘴角露出些微笑，灵识铺展，在主峰周围寻到了一条河流，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还有百丈就到河边，周舟却顿住了脚步。因为一道流光从主峰落下，刚好落到了他要去那处河畔。 灵识感应中，那是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站在河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周舟心道：这里经常路过门人弟子，这驾着流光的肯定是金丹之上的修士，绝不会有脱衣洗澡这种狗血镜头。 心里不由有些失望…… 咳，被人占场子了？她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这那站着。 周舟调转方向，干脆换个位置，这条河又不是只有那点地儿。 “师弟？” 熟悉的呼喊在耳旁传来，周舟抬头看去，却见归鸿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袍，正站在树梢。 “呃，师兄。你在这做什么？伤没事了吗？”周舟也有些欢喜。 “无碍了，你过来看，”归鸿子指了指河边的位置，“莫要出声惊扰了她。” 她？ 周舟嘴角的微笑略带玩味。 敢情，归鸿子竟是在偷窥…… 还要拉他一起偷窥…… 周舟大义凛然地点点头，动作轻巧地跳到了树端。 第49章 哀莫大于心死 两名年轻道人在树上站着，一儒雅长袍的教书匠、一短衫长裤打扮的随意郎。 教书匠面若温玉、剑眉明目、棱角柔和，若说俊美，恐‘俊美’二字污了他这身气质。 随意郎，是指周舟穿着打扮并不讲究。虽然衣衫整洁，却很不起眼，容易被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仔细去观察，他浑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雾，这烟雾，灵识不能查、肉眼不可见，正是枯木诀的功效。 若周舟隐去枯木诀，会流露出一股和周围环境融洽、贴近的出尘气质。归鸿子与他相处时，就感觉很是舒服。 周舟修道以来，相貌也比来洪荒前变化了许多，鼻梁挺了些、额骨窄了些，面相介于温雅与秀美之间。‘眉清目秀’多用来形容女子，但用在他容貌上，倒也贴切。 可惜，他和‘秀气’不沾边，有三分锋芒、六分平淡、一分没完全褪去的稚嫩。 子曰：‘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靠。’ 这可是周舟一贯的理念。他原本，还想用男人性感的胡渣，去扎妹子的…… 他们都在看着百丈外的河畔，那草木茂盛的河滩石阶上，停步驻留的一名女子。 这不是偷窥是什么……周舟心中诽谤。 这女子，别是归鸿子师兄的意中人吧？ 河畔的女子静静地立着，纤弱的背影，仿若这山水墨画中，那轻淡却最具神韵的一笔。 波光中、粼粼灵光色，河水倒映着她的影子，那云鬓浅挽、那朱钗微斜，珠花乱了心神，罗裙淡了愁苦。 只看她背影，仿佛能看到一根根满是忧郁的细线，将她层层缠绕…… 这是一个有着伤心事的女子，又不知为何，能够影响到他人的情绪。 周舟问：“师兄，她是谁？” 归鸿子小声道：“是上次与我同行的师妹，身陨的归云师弟，平日里和她很是要好。” 周舟口中冒出一句：“情侣？” “情侣……情之伴侣？若这么说，倒也是不错的。”归鸿子背负着手，叹道，“两人后我入门，三百年岁，相近、相敬，时常相伴。我听归云说过，等两人都凝聚元神、成仙有望，便向掌门祈求，和她结做道侣……如今，可惜了……” 归鸿子这一声叹，满是遗憾苦闷，原本俊朗温雅的面庞，也有些愁苦郁结。 显然，归云子的死，对他、对河边那女子，都是一个心结。 对素未谋面的归云子，周舟没什么感觉；对河畔站着的那女子，他也没什么想法。但归鸿子露出这般失落的神情，却让他忍不住多嘴。 周舟劝道：“我听玫画说，他不是已去入了轮回，却也不用太过伤心的。” “轮回便是另一人……生死由天定，祸福自所依，”归鸿子叹声之后，嘴角露出些微笑，“不得长生，几十年、几千载，又有何区别？不过弹指一瞬、烛光一闪。这些，都是我看开了的。” “师兄说的是，”周舟老老实实点头。 归鸿子修道几百年，虽然相貌心态都是年轻人一般，但对修道的感悟，却绝非周舟能比的。 尤其是这枯坐数百年所磨练出来的心境。 归鸿子轻声道：“师弟，你可有办法帮我劝劝她？” “劝她？”周舟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师兄去劝不就好了，刚才这番说辞，她肯定也会听的。” “我劝过了，无用。师弟能察觉到吗？她身上所流出的萧瑟悲凉之感。”归鸿子剑眉皱起，“回来之后不过几日，她修为已经退步了两个小境，金丹也有枯萎之相。师祖等人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却都是束手无策，怎么劝她……都是不听。” “啊？”周舟愣了下，“她受伤了？” 归鸿子摇头道：“身无伤，心有伤，”顿了顿，他解释道：“她心有死志，道心紊乱中化出了一缕死气，金丹被这丝死气污染，故而才渐渐枯萎。” 周舟闻言，心中满是骇然。 ‘金丹枯萎’这种说法，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而看归鸿子知道的如此详细，这情况好像在修士中也常有。 金丹都能枯萎？修士敢不敢再多点凶险！ 想了想，周舟叹道：“哀莫大于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嗯，师弟有帮她的办法吗？我知你是太清道统，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法子。” “常言道心病还要心药医，”周舟摊摊手，“这妹子、咳，这位师姐乃是被情所伤，旁人也帮不上什么。” 归鸿子满面失望，站在那注视着河畔女子，但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常，“情劫、情劫，该如何才能帮她？对了师弟，你来这边做什么，我听周师妹抱怨，你像是住在道藏洞里面了。” “我学了个法术，想去河边练习下，”周舟有点尴尬，“是一篇游水诀。” “哦？水遁之术我也练习过，或可指点你一二。” “谢师兄！”周舟那叫一个喜形于色。 他刚要跳下树畔，又看了眼河畔女子，道：“师兄，我换个地方吧，别吵到那位师姐。” “她现在，对我们都是视而不见的，”归鸿子轻声道：“若是真能吵到她，让她骂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舟对这句话不是太明白，但归鸿子似乎是想故意惊动那河畔女子。他也就顺水推舟，径直朝着河边跑去，就在那女子十丈之外，开始练习游水诀。 三百六十度旋转花式跳水，入水时，控水诀已经掌控方圆百丈的水域，没有半点水花惊出。 就这技术，活回去之后参加各种跳水比赛，各种金牌大满贯肯定就如同探囊取物啊…… 出息何在。 在河水中，他运转法诀，一窜能冲出近百丈，这才有点遁术的样子嘛。 归鸿子也开始指点周舟如何释放法诀，如何少消耗真元，如何去调动附近的元气、快速补充自身真元…… 这些都是不断修行、斗法，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归鸿子毫不藏私，指点也恰到好处、深入浅出，显然不是第一次指点别人了。 周舟一下午练习的成果，便是将游水诀入门，在水中施展游水诀，能直接窜出三百丈。 游水诀不能连续施展，每次施展之前，控水、聚真元都需要消耗一些时间，差不多有两个呼吸的间隔。 不过，这比他在陆地上全力奔跑快了许多。 第一个保命用法术，游水诀，入门完成！ 日暮西斜，一直站在河畔的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化作流光射向了主峰。正站在河面上修行的归鸿子睁开眼，抬头注视这那道流光，负手而叹。 水中流过一抹深蓝色的影子，周舟也从河边跳了出来。 控水诀将衣服和头发上的水分游离出，被微风吹走，他神清气爽地站在那，抬头看着流光消失的地方。 那幽幽的妹子，终于飞走了。 “师兄，你不跟着去看看？” “她是回自己的洞府了，那边有两位师叔在。”归鸿子摇摇头，在水面漫步而来，“明日再来这边练习法术吧，你还学其他法诀没？我看你游水诀也已经掌握纯熟了。” “嗯，我还打算练电光闪。” 归鸿子眉头一皱：“怎么都是些遁术？” 周舟也没啥不好意思，笑道：“我修为低，跟人打架当然是保命为上。” “却也是这番道理，”归鸿子却陷入沉思，他喃喃着，“若是有一门遁术神通，归云或许……” 有那女子的例子在前，周舟真怕归鸿子也出现什么阴影魔障，正色道：“师兄，人生无常，切莫也因此事，误了自身修行！” “我知晓了，师弟有心了。”归鸿子轻笑着点头。 两人约好明日再来这边练习法术，周舟对归鸿子道：“明天，把那丫头也带过来吧。让她去吵吵那位师姐，或许会有什么效果。毕竟他们都是女的，有点共同的言语也不一定。” “不错，却是可以一试。” “对了师兄，你可知，如何去解那丫头身上毛病的法子？”周舟问，“我在道藏洞查了许多，没有找到相关的见闻。” 归鸿子摇头道：“道融丹是无法可解的，除非金仙大能。” 如此，周舟也多了一件心事。 难不成，真的要让师父出手相助？可自己无端要求师父，帮自己朋友再续仙缘，岂不是太不讲道理了点？ 玄都对自己已经是大恩大德，自己又怎么能利用这份师徒情谊？ 还是他自己想办法吧，洪荒之大、奇物宝物多不胜数，说不定就有能帮上周芷燕的。最不济，下次和师父碰面就问一句如何做，不用师父费心就是了。 回了道藏洞，周舟在术殿中不断翻阅着，又记下了十多门遁术，找了间石屋开始研究，看哪个更切合自己。 狡兔三窟，他总不能只靠游水诀行走江湖，要是在沙漠里遇险怎么办？ 游沙子？ “啧，土遁看来是必须要学了，”周舟如此一想，又将那入门级别的土遁法诀找了出来，在面前水幕上写下了一段段口诀。 “一步步来吧，心急吃不了臭豆腐啊。” …… 又一日河畔，穿着翠萝裙的灵巧少女，在那孤单站立的女子身旁不断转圈，满是欢快地说着： “师姐，你这珠花真好看，跟我这个很像呢。” “师姐……你用的什么花粉？好香呢。皮肤看起来好水嫩，也教教我吧。” “你理理我嘛，不然大师兄会罚我不准吃饭的！” 那女子双目无神地站着，却对身旁这欢脱的身影视若不见，恍若未闻。 半晌，口干舌燥的周芷燕，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到一旁。她将正在琢磨电光闪的周舟喊住了，扑上去对着周舟一阵拳打脚踢，当然，她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在抱怨。 周舟笑看她发作，等她出气完了，才问：“还有什么法子没？” “她根本不搭理我呀，”周芷燕小嘴一撅，气呼呼地说着：“大师兄去哪了？让大师兄直接把她推到水里清醒下，什么都结了！” “别胡闹，”周舟略有些无语，伸手拍拍她脑袋，“没有办法就算了，我们毕竟只是友情帮忙的。我让大师兄去买点你们女孩用的首饰，说不定会有效果。” “为什么你总称我们女儿家做女孩？不好听。” “那我该怎么说？” 周芷燕认真地想了想，抬头道：“女王大人。” 周舟咆哮状：给我好好向读者大人们解释下，女王和变态的两个词，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 河畔女子，是归青宗第五代弟子中排行第三的师姐，道号妍兮。 她心随归云子而去，道心紊乱、金丹正在渐渐枯萎，归鸿子为此每日发愁。 周芷燕也努力了几次，却总归是没什么办法。这丫头，甚至真的去试过推妍兮进河，但刚触碰到她身子，妍兮就会化作一道流光回主峰的洞府。 又一日近黄昏，因为不断练习电光闪，周舟正有些疲倦。他问树上站立的归鸿子：“师兄，她这样下去，还有多少时间？” “不出两个月，修为全无……” 归鸿子闭上双眼，脸上罕有的，流露出痛苦和愁闷，“师弟，真的再没什么办法了吗？不如，你过去和她说说话……姑且试试吧。” “这，好吧。” 周舟暗道，归青宗的仙人都没什么法子，他又能怎么样？ 犹犹豫豫地，走到和河畔女子的身后，近距离看着她的背影，周舟灵台突然一颤。 他想起那日主峰上下起的雨，那雨中糅杂的悲…… 一样的。 “那天的雨，是你眼泪化做的？” “嗯。” 第50章 拯救师姐大作战 能以泪化雨，果然是修士才有的手段。 等等！ 她说话了！ 眨巴了下两只瞪大的眼，周舟再定睛去看，河畔女子还在那静静地站着。那一声‘嗯’，恍若不是她发出来。周围空气，也是平静无波，一切都像是周舟的错觉。 错觉吗？扭头看了眼归鸿子，却发现…… 温雅的大师兄此刻精神异常振奋，像是个少年般攥着双拳，对着周舟挥舞着，在给他鼓励加油。 归鸿子的心声：‘上啊！有希望！’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周舟狐疑地问了句，背对着他的妍兮却再没应答。 周舟温声道：“师姐……你看，这么多人为了你的费心费力的，修行不易、做修士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已经走到了金丹境。伤心了这么久，你也该从伤感中挣脱出来了。” 妍兮依然无言。 ‘果然是言稀啊。’ 周舟心中暗叹，对着妍兮做了道揖，施施然走回到归鸿子身旁。 “我没办法。” “她刚才不是应你了？” “那一声，不算是交流吧，”周舟也有些无奈，“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我和这位师姐招呼都没打过，她能理我才怪了。” 归鸿子忧心道：“师弟，还有什么法子？” 在这件事上，他是半点大师兄的风范都无。 周舟一手摸着下巴，倒也开始认真思索着。如果真的能帮妍兮，也算是做做好事、结个善缘，这又不是会有什么风险和麻烦，只是如何去劝一个‘未亡人’，让她重新燃起活着的意志和希望罢了。 心理创伤怎么修补？ 周舟没学过心理学，但看过不少狗血爱情剧，或者搞笑漫画。 “要不，师兄你走过去，动作自然点，摸摸她的头……” “摸她头？那是做什么？” 周舟正色道：“表示关爱，经常会有奇效的。” “哦？那我去试试，”归鸿子说做就做，神态也没什么扭捏，目光之中只有对自己师妹的关切。 周舟倒是有点期盼，想看这师兄是如何做的，顺便研讨学习下。 归鸿子站到了妍兮身后，抬起手，几番犹豫之后，终于落在了妍兮的云鬓上。这动作，像是他在扶着妍兮的发饰，帮她整理发型…… 妍兮却是身躯轻颤，微微侧目看了眼归鸿子，像是出于礼貌轻轻点头，化作流光射向了主峰宝塔。 周舟拍拍额头，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该教师兄基本的动作要领——摸头，就应该从正面入手、手掌放平，轻轻拍妹子头顶，并辅以温柔的目光注视。 归鸿子还有些欢喜，对周舟喊了句：“她有回应了！师弟果然高人！” “高人……我还一等呢我！师兄你方法用错了，”周舟摇头一笑，“我告诉你正确的摸头姿势。明天她再来这边的话，师兄你就再试试吧。” “嗯！”归鸿子果断点头。 …… 归鸿子第二次想去摸妍兮头的时候，她在归鸿子抬手的时候，就直接化作了流光消失不见，让归鸿子站在那一阵不知所措。 大师兄还真是个把妹的新手。 还好，妍兮每日会准时出现河边，一直呆到落日之后。 又过了一日，等妍兮出现在河畔…… 鬼鬼祟祟的，河边林中走出三个身影，正是周舟、归鸿子和周芷燕三人。 他们蹑足走到了妍兮身后，隔着十多丈。周舟右手释放一股水元横扫，将草地压平，在曲元袋中取出了一张矮桌、一个坐垫，放置好了。周芷燕则捧着一个香炉，放在了矮桌旁，有青烟袅袅。 归鸿子盘腿坐在坐垫上，凭空取出了一把古韵满满的七弦琴，横放在案上，平心静气、宁静心神。 “师弟？”归鸿子问了句，“这么做会有效果？” “音乐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更何况师兄的琴艺如此出众，试试吧。” “嗯，那我弹奏一首清心明月的仙曲。” “加油！”周舟鼓励了他一句，招呼着周芷燕退回到林子中，躲在一颗树上看着。 归鸿子酝酿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将如女子般纤长的手指，搭在了琴弦。 咚！ 琴声像是直接可见的波纹，在空气中缓缓飘荡，让远处的周舟和周芷燕都是一瞬醉心其中。 周舟捉摸着：“他如果能弄出点音杀的法术，倒也有点六指琴魔的风采。” “给妍兮师姐弹琴真的会有用吗？”周芷燕小声问，像是，怕自己声音太大会吵到远处的归鸿子。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要相信音乐的力量。” 周舟转身走向林中，“我去继续琢磨电光闪了，昨天好像触碰到了一点眉目，但还是不得要领。” “我也陪你，在这看着，也怪别扭呢。”周芷燕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电光闪，出乎周舟意料的难练。这个法术，重在将真元凝做电光；电光闪动，带着修士的身躯快速移动。可电光不像流水，前者有形无质，在周舟理解中，应该就是打雷闪电时出现的能量释放。 归鸿子指点他时，曾说让他可去参悟模仿‘青翼雷鹏’展翅时发出的电光。这鸟，一听就不是凡鸟，自己去何处才能见到？ 好在，周舟这个现代来客，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天赋异禀，因为他和普通修士看问题的视角大不相同。他研究几日之后，到也是触类旁通，摸到了些门道。 电光闪……雷电……放电现象……摩擦起电……水火的二极性…… 小学的‘自然’课程，果然能让人受益终生啊。 他在林中不断练习，周芷燕坐在树杈上吃着些不知何处得来的点心。她不断拿出一两件道袍、长袍，对着周舟乱窜的身影，满心欢喜的打量着。 之前，她给了周舟几件袍子，但周舟却嫌穿着袍子练法术费事，就让她暂时收起来，说以后有什么正式场合再穿戴。周芷燕此时的曲元袋几乎半废，大半空间都被男式的道袍积满。 悠扬舒缓的琴声，在林中流转了半日；直到夕阳西下，妍兮化作了流光，射回主殿。 归鸿子抱琴而来，嘴角露出些微笑。 周舟问：“有收获没？” “有，她金丹枯萎之相缓解了很多，”归鸿子先是一喜，又是一愁，“却依然在枯萎。” “明日换件乐器试试吧。”周舟建议道。 “也多亏了师弟的这主意，总好过束手无策，”归鸿子叹了声，对周舟做了个道揖，“虽然说这个有些客套，但还是要多谢师弟了。” 周舟连连摆手：“师兄不用客气，我入门之后师兄对我多有照顾，这人情都快还不完了。” “唉，就看明日有没有起色。” 抚琴之后是弄萧，然后是吹笛、奏埙。 让周舟惊讶的是，归鸿子这货，咳，归鸿子大师兄，竟然连琵琶和二胡都会，还敲了半天的钟鼓、竹奏，还有几样周舟没听说过的乐器…… 半个月一晃而过，归鸿子每日在河边演奏，前后试了十多种不同的乐器，妍兮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但根据归鸿子的说法，她金丹枯萎的速度，越来越缓慢了。 这让周舟松了口气，让归鸿子更是斗志昂扬，坚定了用‘音律’拯救师妹的决心。 只是一个月后，当周舟正欣喜自己刚掌握了第二种遁法，可用电光闪在空气中快速闪没时，归鸿子那边却出事了。 这天，他抱着玉笛站在河边，妍兮却没了影子。 自正午，到夕阳落下。 归鸿子一直在那等着，那憔悴的倩影直到满天星辰，都不曾出现。 “她没来吗？”周舟在一旁问。 “嗯，师叔给我传话说，她一直在洞府里躺着，”归鸿子眉头皱了起来，满心烦乱，又问：“师弟，这又该如何是好？” 周舟却成了归鸿子此时的依靠。 周舟揉揉眉头，看归鸿子忙活了这一个月，他对妍兮也有了几分可怜。“师兄，你直接去她洞府外面演奏不就行了。顺便，你可以多喊两个会吹拉弹唱的，组个组合效果更佳。” “她躲着我，怕是不愿再听这些了。” 归鸿子摇摇头，“音律只能抚平她心境，却无法弥补她心中伤痛，不能根除她心病。” “那师兄……只有用这一招了。”周舟有点吞吞吐吐。 “这一招？哪一招？”归鸿子忙道，“师弟有办法就请不要隐瞒，若是能救得妍兮，师兄去做什么都好。” 周舟笑问：“师兄你对妍兮师姐似乎很关心？可是动了真情？” “动情？”归鸿子愣了下，摇头道：“她和归云入门的时候，只是五六岁大，是我照顾着长大……师弟莫要误会了。” “那师兄对妍兮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吗？” 归鸿子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应该是的，她平日和我也亲近。” 周舟打了个响指：“这样，明日你就干脆……这样这样……” ……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似乎是个表白的好天气。 周舟早早从道藏洞出来，在水中练习游水诀，又将偷摸溜过来的周芷燕赶了回去。今天的这事，可是他们两个男人的秘密。 归鸿子驾云而来，落在周舟身旁，有点欲言又止。 “师弟，真的要这样？” “师兄，你想不想救她吧。” “自然是想的，但你写的这些……实在是难以启齿……还不押韵。” “没事，你放心大胆地去吧！”周舟哈哈笑着，“填补她内心创伤的办法，其实就是让她喜欢上另一个人，找一个新的精神寄托。师兄出马，肯定水到渠成，以后如何，等她恢复如常再解释就好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 归鸿子将一张布帛拿在手中，温习了一遍上面的句子，深呼吸，化作流光射向了主峰。 周舟虽然很想跟上去看看，但也不想多费周折。在帮妍兮的这件事上，他总归只是个军师，归鸿子才是主将。 悠闲地坐在那，哼着些记忆中已经开始模糊的曲调，看着河水缓缓流淌，心情也莫名舒畅。想着自己好久没午睡过，今天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修炼，也要有张有弛嘛，反正电光闪已经入门了。 四开八叉地躺下，刚闭上双眼，灵识朝着周围铺展…… 咻！ 一声尖锐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灵台突地震动，太极图猛地一颤，周舟瞬间睁开双眼，见一抹绿光从天边直射而来。 遇袭！ 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那绿光已经轰到，像是天外流星，直接砸在了河边！ 轰！地面震颤！ 冲击波朝着四面荡漾，河面掀起了三丈高巨浪，绿草和泥土四处炸飞，河边被轰出了一个十丈直径的深坑！河流倒卷！ 周舟从坑边爬起来，灰头土脸、十分狼狈，身周还有一道道明灭的小闪电，正是刚才紧急时刻用出了电光闪。 不然，就凭这爆炸的势头，自己估计会被重伤！ “谁！” 他抬头低吼，依然维持着电光闪的准备阶段，真元不断涌出身周。 一道他熟悉的流光落下，一名长发散乱的罗裙女子落在他面前，面色苍白到有些恐怖。她素手一招，深坑正中射出一道绿光，在她手心化成了一道绿色的簪子。 簪子，是女修士常用的法宝法器。 “妍兮师姐？！” 周舟一瞪眼，看着眼前这个面容苍白憔悴、长发散乱若疯魔的美女师姐，一时间也忘记发怒了，只是问：“你打我做什么？” 妍兮怒骂道：“你都教唆大师兄做了些什么！不杀你，难平我心中之怒！” “这……误会了啊？” 妍兮捏了个法诀，手中的簪子化作绿光直射周舟。 滋！ 一道横劈的闪电掠过深坑，周舟身影有一瞬竟然虚化，又在闪电另一端凝聚。 这就是电光闪。 他忙喊道：“有话好好说！我是在帮你啊师姐！” 轰的一声，绿光轰在了远处的丛林，地面都有些许轻颤。 周舟心中大骇，这妹子不是因为害羞而恼羞成怒，这是真的要取自己的小命啊！ “大师兄！快来管管你家小师妹啊！她发疯要杀人了！” “你！还有脸喊大师兄！”妍兮跺跺脚，“受死吧！” 绿光召回，素手对着周舟又是一扬，娇躯却在轻颤。 第51章 愤怒的沙包 灵塔主峰下，清水回绕的河畔，这处归青宗的景色，正在经历着一场劫难…… 一声声巨响震动四方，树丛成片倒塌、草皮伴着水汽乱飞，绿光乱炸。美景被破坏殆尽，每次绿光掠过、轰砸，地上都会多出几个大洞。 河流被暂时截断，清澈的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仔细去看，这扬起的泥土和炸开的河水中，有一道不断闪烁而过、横向劈砍的雷电匹练。循着这雷电，一道身影不断闪动，闪躲着那道道绿光轨迹，穿梭在漫天的水滴和泥土中。 十分狼狈。 这人不断大声喊着，不是周舟又是谁？ “住手啊！你是要真杀我？真疯了是不是！” “大师兄跑哪去了！” “救命啊——” 妍兮紧抿着嘴唇，双目似乎无神，不断用那簪子轰击冲撞。每次祭出簪子，她娇躯都会轻颤一分。 两人头顶的云雾间，几道身影隐在那，归鸿子满脸急色，但被一名中年道姑摁住了肩膀，让他没办法直接冲下去。 “六师祖！周师弟他只是个道融境的修士，电光闪用不了几次的！” “无妨，我自会护住他周全，”道姑轻声说着，“只是妍兮这孩子，若是能出些怨气，或许会有转机……” 归鸿子闻言，沉默了一阵，抬头道：“不告知本门弟子，而利用本门弟子去达成目的，这种事本就是错的！” “稍后给那小子些好处就是了，”又一道姑哼道，“他不是太清门人吗？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本事？”摁住归鸿子的道姑笑道，“若我没记错，《电光闪》乃是本门不外传的法术，但因为太过难练方才放在了术殿，没有几年参悟很难悟到皮毛，他才来山里多久？此子，倒也不愧是太清传人，悟性惊人的很。” 归鸿子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请师祖阻止妍兮师妹！” “都说了，让她出些怨气。那小子教唆你弄的这些花样，少许惩罚也是应该的。” “这……好吧。” 归鸿子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此事之后，若周舟对他打骂责怪，他也只能替几位师祖赔礼了再次。 突然感觉，这归青宗的二代‘青’字辈的都是些胡闹任性之辈，人归鸿子就是一个五代首徒，替他们简直操碎了心…… 爆炸声和大地的震颤，在主峰附近远远地传了出去，惊动了附近三峰上的弟子门人。有几道流光向此处射来，却被那摁着归鸿子的道姑，随手挡在了十里之外。 下面的战斗，她并不允许被人打扰。 战斗？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追杀！周舟只有逃命的份。 周舟此时虽然闪躲的慌忙，但实际上，他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一是，那状若疯狂的妍兮虽然在疯狂攻击，但驱使的簪子却根本没个准头。周舟就算不用电光闪，纵横跳跃都能勉强闪躲。二是，周舟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的，他身上正闪烁着微弱的青色光华，像是一个保护罩。 若是没这层光罩，他腰间挂着的曲元袋，恐怕早在第一次袭击从天而降的时候，就有了异动…… 这都什么事！ 周舟也不求救了，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用电光闪也开始计算真元消耗。每次身影由虚化实，他都会用归鸿子教他的法子，不断吸纳身周暴乱的天地元气为己用。 若是换做和他同等境界的道融修士，电光闪根本不可能用的这么顺溜，而且用三四次，也就会真元告罄了。 但周舟不同，或者说，他化出那道雷光的办法，和法诀中记载地方法，并不相同。 若在他施展电光闪的瞬间去定格画面，就能发现，他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在胸前轻轻一点，一道横向的闪电就会绽放而出，而他身影则借此而遁。 饶是如此，每次电光闪也要消耗他大量真元。但灵台太极图不断旋转，水火阴阳鱼眼绽放出蓝红光芒，一股股真元在太极图旋转间不断涌出。 太清秘法，妙用无穷。 而这种被强逼着连续施法，又不会真的遇到危险的情况，对还不知道自己高枕无忧的周舟来说，也是个增进战斗经验的好机会。 只是越打，周舟心头的火气越大。 这个妍兮根本就是个疯女人，招招都要取自己性命，还他喵的……一副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始乱终弃的坏事，要替天行道的模样！ “得罪了！” 周舟一声低喝，在闪躲绿光的瞬间，那道闪电匹练劈向了站在那的妍兮。周舟的身影也掠过了几丈的距离，出现在妍兮身前，低跃前冲、攥起右拳，水元肆虐而出。 必须让这个疯女人清醒一下。 “滚开！”妍兮嘶声喊着，身上那看似散乱的衣裳突然绽放出浓郁的青色光华，一股浩然巨力从前方袭来，将周舟直接向后推的一个踉跄。 差点忘了，修士都有护身的法器法宝，这妍兮在五代弟子中排第三，也肯定是有这等宝物的！ 周舟还没来得及怒骂，妍兮朝着他前伸的白皙小手中，那绿簪已经回来了！ 离着太近，周舟拼命凝聚电光闪，但还是敌不过那绿光砸来的迅速…… 轰！ 这次的冲击波不是从地面荡开，而是在周舟的身上，动静更大，可谓声势浩荡。暴走的元力波动，也比之前一次次轰击，强烈了十倍不止。 耳鸣，被震的耳鸣头昏。 眼前都是些漂浮的烟尘，地面的草皮变得泥泞，身下出现了一个十丈直径的大坑。 周舟就坐在坑中，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耳鸣也恢复了些。 没死？虽然被打飞了十多丈，但根本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低头一看，身上流转着一道青色的光华，他方才明白为何没人来阻止妍兮…… 感情，自己成了让妍兮发泄的道具，做了人肉沙包。 周舟心中先是松了口气，又很不爽，颇有些怒意。他在坑底站起身，将枯木诀褪去，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果然，又是一道绿光砸来，周舟咬牙硬挺着，身前的青光闪动。 爆炸声再起，周舟就算没受伤害，也是被这声音震的有些耳鸣。 他咬牙怒吼：“你真是够了！当时怎么不和那个归云子一起去送死！现在又来寻死觅活的！谁给你惯的！”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本以为师祖能救他的……”妍兮张着嘴，几个音节没能发出声，“我本以为……他能被救的啊！” 轰！轰轰！ 绿簪一次次轰击，周舟附近几十丈的范围内，烟尘糅合水汽形成了一股灰雾。 “靠！”周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既然你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杀就算了！何必折腾别人？啊！” 烟尘中，周舟愤声怒吼着，他也是被彻底激怒了。 回答他的，是越来越疾、越来越凶狠的绿簪…… “可恶！”周舟低着头，攥紧了拳头。 竟然这般狼狈，竟然被当做别人泄愤的人肉沙包。虽然，他没受伤、没有什么危险，但这处境，还是让他热血上涌。 任由那绿簪子不断轰击，周舟忍着一股股冲击波的撞击，硬挺挺地站在坑底。 他将真元涌在了嗓门上，用尽力气喊骂着： “你一天天来这边，不也想被人安慰、不也想继续活下去吗！归鸿子师兄为你做了多少，给你弹琴唱曲，给你吹箫！还给你弹琵琶！给我加这个套的那家伙，又为你做了多少！你还没看在眼里吗！” “别以为你是个女的谁都要让这你！归云子是为了掩护你们被杀的！你就算想死，也想想那个归云在轮回路上，到底能不能放心啊！” “你还是不是修士，你修仙就是为了没羞没臊跟男人造孩子啊！你的道呢！你的长生呢！你让归云子站在你面前，他会骂你些什么！” “你给我！” 周舟在坑中猛地蹬地，电光闪！ 那道绿色的匹练偏了方向，周舟落在坑边之后双腿猛地蹬地，只取五丈外的妍兮！ 手臂全力张开，水泉喷涌、火焰爆发，在他身影跃到最高处时，两只手臂奋力朝着身前推着，身体都弯成了弓状。 一尺粗细的水火双蟒交缠而出，嘶吼着、爆发着，冲开了面前层层烟尘，直扑那披头散发的女人。 太极图现！ 两尺直径的太极图！ “——醒醒吧！” 烟尘被打出了一串串的空洞，周舟此时，施展电光闪的真元都没了，这一击，已是用出了绝对的全力。 他是真的被这疯女人给气到了。 妍兮像是在发愣，双目没有焦距，但她身周的青光再次出现。可那团青光，却在一瞬之间，就被蓝红太极图直接碾碎！似乎有人说了句‘不好’，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在太极图撞在妍兮身上之前，堪堪将她身周包裹。 砰！ 这次被打飞出去的，换做了妍兮。 呼—— 周舟松了口气，自己一击竟然能破了妍兮的护体法器，倒也吓了他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有人暗中相护。刚才出手的、还有一直护住自己的，肯定是位仙人吧，不然怎会有这般本领。 落在地上，脚下一软，浑身真元耗尽让他有些虚而乏力。 一道流光落在他身旁，里面的人影连忙伸手，将周舟搀扶住。 归鸿子满是歉然，低声道：“师弟，抱歉了，让妍兮胡闹了一番。” “没事，反正又不会真的有危险，”周舟做了个深呼吸，摸了摸腰间的曲元袋。 归鸿子挥了挥衣袖，前面的烟尘尽散。 妍兮此时，哪有什么仙子的美、女子的丽，嘴角喋血、面色苍白、衣衫散乱、长发还有两缕被烧的焦黑。她眼眶涌出了一层水雾，跌坐在那，无声地流着泪。 天空又多了一层阴云，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股熟悉的悲恸…… ‘我本以为师祖能救他……本以为，他能被救的啊……’ 看她这模样，周舟心中的那一丝怒气也就随之消散了，暗叹一声倒霉，也就将此事揭过了。 “快去吧！” 周舟用肩膀撞了下归鸿子，他笑道：“算计我的事，看在不知道哪位前辈谁护住我的份上，就不给你追究了。” “去哪，我要做什么？”归鸿子看着周舟。 周大侠一瞪眼：“她在哭啊。” “哦，这是她的磨难，若是挺过去了，修道也将多一份机缘、道心更坚。”归鸿子轻笑着说道。他也是如释重负。 周舟想了想，嘴角笑容略有些玩味，他低声道：“她生机恢复了没？” “金丹已经停止枯萎之相，但却又有些断断续续……” “那不就是了，做事要做完整，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师兄想必也不想看她重蹈覆辙吧。”周舟的笑容略有些玩味。 归鸿子面露思索，点头道：“那该如何做？” “走过去就好了，”周舟打了个响指，“像之前我教师兄的那样，从正面入手……” 归鸿子走向前，身影翩然跨过了地上的两处深坑，站在了跪坐在那流泪的妍兮面前。右手抬起，又停顿了下，方才慢慢放在了妍兮的秀发之上，轻轻抚弄着。 “师妹……” 他想起了刚回山时，曾无意间，用灵识查看周芷燕和周舟相见的情形。 于是，他温声说着：“没事了。” 不远处的周舟心中讶异，归鸿子果然是悟性非凡，摸头神功竟还能无师自通…… 妍兮终是情绪崩溃，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归鸿子，放声痛哭了起来：“师兄！他死了，他死了啊！” “嗯，我知道的，可你还活着，我也活着，师祖还活着，师父也还活着……” “啊——” 这女人哭相真难看啊。 周舟抬头看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大了，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死了的死了…… 活着的活着。 如果是得知自己失踪了、死了、甚至死无全尸，存在的痕迹被从他的‘故乡’抹去了，他的家人也会如此悲痛吧。 虽不及妍兮和归云子几百年的相处，但又血浓于水…… 那就，拼尽全力的，活着回去吧。 周舟攥起了双拳，转身，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了这瓢泼大雨之中。 他去了道藏洞。 …… 幽冥地府的天，抬头看会感觉很近，永远都是一种昏黄色。 过了奈何桥，桥边是望乡台。 台上，被一抹青光包裹的年轻道人驻足而立，泪流了满面。 有鬼差催促：“快快快！后面都在等着，孟婆的汤也熬好了。” 年轻道人怅然一叹，带着万般不舍、百般不愿，挪下了望乡台，走向了台前的孟婆的草棚。 “归青宗的归云子？”一声轻笑在年轻道人的耳旁响起，这笑声略带冷意，“想投胎？还是先跟我去走一趟吧。” “大胆！何人敢扰地府轮转！”这是鬼差的怒斥，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声音略带惶恐，旋即改口道：“上仙请自便。” “哼，”这鼻音略带不屑。 第52章 无用阵图 “你昨日真的跟妍兮师姐打了一架？她可是金丹修士耶！” 周芷燕坐在树梢，逛着小脚丫，在那笑嘻嘻地问着。看周舟在那胡吃海塞不理她，她又哼道：“还有，你到底要在这山下面住多久，那草庐还用不用了？” “你不是一直住在那的，”周舟咽了口饭，点评道：“你这几天果然没荒废，厨艺见长哈！” “本郡主学什么都是快的，”周芷燕小脸一扬，满是小骄傲。 “嗯，有我八岁时候炒鸡蛋忘记放油时候的水平了！” 周芷燕呲出两颗小虎牙，面色大为不善。 周舟哈哈笑着，将饭盒收拾起来，已经只剩下杯盘狼藉。 “我来吧，你这粗手粗脚的，别打坏了玫画师叔的盘子。”周芷燕从树梢上轻灵地跳了下来，接过了周舟手中的碗筷，哼着小调，自顾自地忙碌了起来。 周舟瞧着她忙碌的模样，叹道：“你果然变了许多，看来是我出色的人格魅力终于感染到你了，小郡主。” “哼，”周芷燕赏他两个白眼。她还没收拾完，周舟已经走到旁边树下，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这几天，掌握了电光闪之后，他又有恢复例行午睡的趋势。 “喂，吃饱就睡，你还修不修道了！”周芷燕气冲冲地骂着。 周舟道：“没听说过吗？春困秋乏夏瞌睡，这是活物的本能啊！” “那冬日呢？” “冬天太冷……出被窝干嘛？” “好有道理的样子。” 周芷燕认真思索着，周舟打了个悠扬地哈欠，上眼皮勾搭下眼皮，周公下了瞌睡的盅……就要开始日常的呼呼大睡。 “哎，大师兄来了！” “师弟这是又要午睡了？”归鸿子的笑声从一旁传来，如同今天的阳光般温暖清透。 这个‘又’字，就很形象贴切生动嘛。 周舟咂咂嘴，有些晕乎，但还是决定先坐了起来——他也不能太过失礼，还是很敬重这位归青宗五代首徒的。 看到归鸿子从林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道纤弱的身影，周舟像是被针扎了下，精神瞬间抖擞，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扭头就跑。 “喂！你干什么去！”周芷燕呼喊着。 “风紧！扯呼！” “师弟莫急！她是来向你道谢的！”归鸿子爽朗大笑，身影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转眼就追上了周舟，摁住了他肩膀，还在那招呼着：“三师妹，你过来吧。” “嗯，”一声柔柔的应声传入了周舟耳中。 周舟拍拍额头，暗道倒霉，心念一转，嘴边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那个疯女人，肯定是来找自己报复的！ 对方身为金丹修士，不但被自己指着鼻子骂了那么久，还差点被自己这个小修士打伤…… 换做是他，不打回来一顿，那是肯定不能出气的。 抬头一看，就见周芷燕身旁，有道身穿着素白长裙的纤瘦人影，这云鬓外戴着一朵浅白小花的美丽妹子，朝着自己轻身施礼，做了个道揖。 不施粉黛的妍兮，有着浅浅的眉、小巧的鼻尖、樱桃小嘴，气质满是娇弱。 身弱浮萍轻偌衣，若有一阵风吹来，似乎就能将这妹子带着离去。 就是她，昨天毁了一片河滩、大片林地，逼的周舟上蹿下跳、用尽了真元？跟昨天相比，以及之前这一个月萧瑟静立时相比，完全判若三人。 若是直凭外相来看的话，周芷燕比她都要‘凶悍’几分。 五代弟子排位第三，原金丹后期修士，归妍兮。 “周师弟，昨日我发了疯症，可吓到了你？”妍兮的眸子温若流水，又带着些许哀怨，“这段时间，还要多谢你和大师兄帮我走出心魔，以后师弟若有驱策，但请说明。” 归鸿子道：“将那谢礼拿出来吧。” “是，”妍兮轻声应着，随手在面前一招。 这熟悉的动作，让周舟下意识地就跳到了归鸿子身后。他是真的有些怕了那绿簪子，现在可没青光护体，很容易被干掉的说。 半响没动静。 “呃？”周舟在归鸿子身后露个头，看着妍兮手中托着的一个圆盘，灵台的太极图突然轻轻颤抖。 灵光闪动，似乎是在提醒着他…… 此物对他有大用。 周舟问：“这是什么？” “是师祖几百年前在洪荒游历时，偶然得到的一张阵图，只是本源损毁，像是残破了。”归鸿子笑道，“虽说已经残破，但这也曾是一件法宝，这物玄妙的很。里面还蕴含着些许阴阳大道，上面也有你们太清门的标识。” “哦？”周舟有点意动，但还是躲在归鸿子身后看着，所谓太清的标识，就是那阴阳双鱼罢了。他问：“这有什么用？” 归鸿子略有些尴尬，摇头道：“功用不明、效用不知。只知道，这应该是一件阵图，或对周师弟参悟太清道有所帮助。” 周舟长着脖子看了眼，果然见那一尺直径的圆盘中央，有个阴阳双鱼的样子。见到那阴阳双鱼，灵台道图又是轻轻一颤，但这次来的‘冲动’，比之刚才反倒是弱了几分。 是因为宝物残破的原因吗？应该是。 如果归鸿子拿来了一件好宝贝，甚至是完整的法宝，周舟再渴望也不敢收的。倒不是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是拿了归青宗的好处，自己肯定就要付出些代价。 但这残破阵图……周舟想要。 灵台道图清晰地传达出了‘渴望’的灵觉，这东西对自己修行肯定有大用。 所谓灵觉，可以理解为潜意识。 “去吧，让师妹亲手交于你，算是正式答谢。”归鸿子笑着推了下周舟，如昨天周舟用肩膀撞他那般。 周芷燕对他做了鬼脸，别过头，一副她一点也不介意的模样。 周舟有点忐忑，但好处到手边，不拿又对不起自己。这圆盘，算是昨天被人算计的赔礼。他好歹，也在‘拯救师姐’这件事上出谋划策、贡献了无数鬼点子，拿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一步步走过去，妍兮可能是嫌他有些慢了，还向前走了两步。 就这么深情款款、动作轻柔地，妍兮将圆盘交到了周舟手中；素手动作自然流畅地，扣住了周舟的手腕。 那冰凉凉的小手，柔柔的，却捏的周舟钻心疼痛。 就知道是这样！ “等等！师姐先别动手，我还有话说！” “师弟慢慢说就好，师姐很想和你亲近亲近。”妍兮轻笑着，但笑容冒出了森森寒气，那娇弱的气质被冲的烟消云散，“昨日师弟骂的可痛快？打的可痛快？道谢我道了，算账总可以了吧，大师兄？” “咳嗯！我观今日天时，实在是抚琴的好时日呐。” 归鸿子转了个身，三十度角仰望天空，负手而立。 周芷燕轻哼了声：“自作自受。” “救命啊！亲传弟子欺负人啊！师姐我错了！别掐那里啊！” 林间传来了几声惨叫，惊起了林中飞鸟，逗笑了路过的些许修士。 惨叫声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周舟满脸怨恨地坐在小溪旁，咬着牙、光着膀子，用水元揉着自己黑了一块的肩膀。 这三师姐属螃蟹的？两根手指就能给他扭成这样？心眼小啊！不就骂了她几句，他骂错了吗？又说错了吗？ 就知道管闲事不会有好下场，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他再多嘴一句的！ 别人爱寻死觅活就去寻死觅活，关他什么事！ 周舟内心深处那团翻滚不熄的漆黑情感…… 身旁不远，归鸿子正在挑弄琴弦，妍兮站在小溪旁静静地立着，周芷燕则在小溪中追杀着溪水中的鱼。 周舟腿上平放着那道图，道图上附着两朵灵识青莲，他正试图将这道图炼化。但让他有些无语的是，这圆盘竟像是被完全损毁了，灵识附着其上，没有半点元力反应。 揉着肩膀，精纯的水元正在帮他消肿化瘀。 用眼去看圆盘，像是块天然生成的石料，两面都是光滑的古铜色。灵识覆在上面，却能‘看’到一条条浅浅的沟壑，这沟壑太浅，但又似乎十分坚硬，不会被抹平、破坏。 圆盘两面，都有这种浅浅的‘纹路’。 圆盘正中有指甲盖大小的太极双鱼，正反两面皆有，互相对应……或者说，周舟也有些分不清哪面是正、哪面是反。圆盘中间，也没有切合的细缝，浑若一体。 灵识察觉到，上面有一缕久远苍凉的气息，是这圆盘本身就有的。 周舟仔细感受着，却没能参透上面到底有什么奥秘；这圆盘的秘密，恐怕就是在这些细纹上吧。 既然归鸿子说是阵图，那应该就是布法阵用的器具，这上面的纹路，说不定会是什么阵法。周舟如此想着，突然嘴角露出了些微笑，摇头道：“这玩意，真像是两片粘在一起的老旧唱片。” 叮咚的琴弦震动，响了三两声，但没后续…… 归鸿子起身走到周舟身旁，问道：“可悟出些什么？” “没，”周舟摇摇头，将这圆盘阵图在手中掂了下，笑道，“应该是个好东西，起码当板砖拿来砸人，也还是不错的。” “这阵图质地用材很是古怪，水火不能侵、神通不能毁，就算是用上等杀伐法宝攻击，也没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归鸿子如此说着，面色稍有些歉然，“但它总归是无用的。这次的谢礼，师祖也恼你差些伤了妍兮，才会如此随意。” “没事，”周舟讪笑道，“我也只是为了帮师兄罢了，不是为了啥谢礼。这玩意或许还是件好宝贝，日后那位仙长可别反悔才好。” 归鸿子轻笑着点头，看了眼周舟腰间挂着的曲元袋，眼中划过一道青色的光亮，不由皱了下眉头。他道：“我看师弟袋子中空空如也，师兄这里有一些上等的法器……” “不，不用，”周舟连连摆手，扯了句：“我师父说过，法器、法术都是末道，还是要专注本身修行，若是总想着和人好勇斗狠，寿元过了还都不能步入下个境界，再能杀人又有何用？” “尊师高见！”归鸿子叹服。 周舟松了口气，他需要御空法器不假、也需要些宝贝防身，但始终不愿在归鸿子身上拿什么好处。这圆盘，是归青宗的仙长送的，不是大师兄的宝物。 拷问本心，他是不想占归鸿子的便宜，污了两人之间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周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师兄，你能看到我曲元袋内部？” “刚才想知师弟缺什么法器，才用了一叶障目之法，看了眼师弟的曲元袋。师弟莫要责怪才好。” “一叶障目？法术？” 归鸿子答道：“嗯，这是归青弟子都可修习的隔物视物的法门，只是灵识小术，在术殿好像就有存放。” “还请师兄教我，我也不用再去术殿跑一趟了。”周舟披着外衣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期待，甚至有些急迫。 隔物视物，那岂不是……他又能看到天使妹子了！ 归鸿子笑着点头，伸手，一旁的树下飘来了两片落叶。他将左眼闭上，捏着一片叶子遮住了自己右眼，同时示意周舟跟着做。“这只是运用灵识的法门，师弟灵识强度如何？应该和自身修为相当吧。” “灵识强度……我也不知道怎么划分比较，这有什么划分的法子吗？” “无妨，就算是灵识不强，也可施展此术。这是口诀……” 周舟压住心中的欢喜，仔细听着。 玄都曾用莫名神通，让天使妹子身周的‘蛋壳’变得半透明，让他见到了那久违的人儿……但已是过去了三四个年头。 如今，有了这隔物视物的法子！ “一叶蔽目，只识叶之脉络……一物遮瞳，则灵开心透…… 灵为心之触，识为道之目……一叶障目，不见眼前物，却识叶后景…… 术，开！” 第53章 剑舞 周舟眼前的叶子，绽放出一抹翠绿色的光华…… 万万没想到，师兄这宽松道袍之下，竟然还有一身精壮的肌肉！ 归鸿子立刻感觉到了什么，随手一挥，身上多了一层烟雾，轻笑着将周舟的目光隔绝开。 周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只是看到了师兄的胸肌和腹肌。一扭头，看向了小溪旁，心中赞叹两声‘师姐有料’，又忍不住嘀咕：“怎么罗裙里面还有一层……这些修道的妹子，穿衣服的时候都不嫌麻烦吗？一件又一件！” “怎么了？”归鸿子有些不解。 周舟打了个哆嗦，感觉一股冰凉的杀机随着自己的目光逆流而上。耳旁响起一声轻哼，妍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随手布置了一层灵识烟雾，却没多说什么。 “没、没事，”周舟看到的，只是她的贴身宝衣。 宝衣能隔绝这种灵识术法，防护身躯，门中女弟子大都会炼制。 然后，周舟将目光转向了戏水的芷燕妹子……视线定格几秒，露出些悲悯的面色，默默地散去了自己的法术。 他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发明一种名为胸垫的黑科技，为洪荒之中的许多妹子，带来昂首挺胸的自信…… 正戏水的周芷燕眨眨眼，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恶意。 不以为意，继续追着那两条到处乱窜的大鱼，踩出了朵朵清澈的水花，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真像是个孩子般…… “师兄应该看到了吧，”周舟问，“我袋子中放着的。” 归鸿子道：“之前就听师叔祖说起过，你有一法宝护身，上有浩然太清气息，曾惊到了师叔祖。那白色的法宝，应是尊师所留，护你安危的吧。”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周舟苦笑，纠正道：“那不是法宝。” 想到，自己‘三年悟道’之前，玄都曾说、曾做的……玄都为他考虑的何等周全，不由又多了几分感激。 曾拿过他曲元袋的胖老者，应该就是被玄都的气息所惊慑，事后才不敢再欺负自己吧…… 他并不知，自己那日昏迷之后，所出现的太极图异象。 天使蛋被他招了出来。他来归青宗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将天使蛋抱出，轻轻托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溪边的草地上，立安稳了。 心中松了口气。 右手抚着蛋壳，水元凝水，在蛋壳上布出了一层水帘，倒也很是好看。白色的蛋壳在阳光中散发着一些金属光泽，但又给人很柔软的错觉。 周舟喃喃着：“这些天没让你出来，是不是也闷了？” 归鸿子打量了这白色巨蛋两眼，随即收回目光。 他其实心中好奇，又不好询问师弟的跟脚底细；在修士之间，互相打听跟脚底细功法，都算是禁忌。虽然纳闷这是何物，又不能直接询问，免得让师弟心中为难。 归鸿子的心性醇正，只是在一旁看着，看周舟的神色和动作。 他突然想起周芷燕曾说过的：‘那个臭家伙，来归青宗之前，每天就知道抱着他的蛋说话……’ 此时归鸿子方才明白，周芷燕当时并不是口出市井秽言，而真的会是如此。见周舟这模样，归鸿子暗中对周芷燕道了声歉。他道：“师弟，这应是你无比珍视之物吧。” “嗯，无比珍视……不过师兄，不能说是物，应该是说人。呃，人好像也有些不准……”周舟站在那一阵纠结，不断捉摸着，又轻笑着问了一声：“你说，该怎么称呼你？” 天使蛋没有半点回应，只有溪边的流水轻轻的流着。 周舟耸耸肩，也没想天使妹子能够回答。他看着归鸿子，笑道：“我看她自然是无比珍视，她看我如何，却还未知。不过只要她能安好，就算是……不理我、将我扔在这里，那也没什么的。毕竟，是她救了我，还不止一次。” “师弟，莫乱了心境。”归鸿子温声说着。 “嗯，”周舟笑着点头。 “这是什么？”妍兮从一旁走来，打量着天使蛋，“法宝？法器？材料？为何我灵识查看，总会被挡回来。” “这是周师弟的心爱之物。”归鸿子笑着说了句，言外之意，却是让妍兮不要多问。 妍兮围着天使蛋走了一圈。 周舟也不去管她，这师姐虽然疯魔了点，但也不会做出夺宝这种事来的。再说，还有归鸿子在身旁，若是归青宗图谋他的宝物，恐怕这段时日早就动手了。 门中仙人都有神鬼莫测之能，不着痕迹抹杀他一个小修士，完全不费神吧。 只是归青宗之中，门派风气很是中正平和，弟子待人为善。能培养出归鸿子，门派宗门又会差到哪去？ 也就那胖老头可恶了点，美丽‘师娘’玫画轻挑了点，那胸毛师兄不靠谱了点，这妍兮三师姐……忒恶毒了点！ 肩膀还在疼！ 归鸿子道：“你要学隔物看物的法术，就是为了……” “啊，就是为了看看她的模样。”周舟也不隐瞒，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脸红。 “那恐怕师弟要失望了，”归鸿子摇头道：“你用法诀试试。” “哦？” 周舟还做不到眼中青光一闪就能隔物观察，闭一只眼，用树叶遮住另一只，对准了天使妹子藏身的巨蛋。 一叶障目，方可见物后之景。 “怎么会……” 周舟张张嘴，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他看透了白色蛋壳，但蛋壳之内的人影，却被一道青白交错的太极符印包裹，隔绝了一切灵识查看。 师父真是对自己厚爱，还帮天使妹子布置了如此防护，顺便也算是太清门的信物，证明他太清道传人的身份。 怪不得，归青宗对自己礼遇有加。他不是没想过，难道仅凭自己的控水、控火的特异，就能让人相信自己是太清道统的传人？就算是显露灵台内的太极道图，也无非是功法特异罢了。 没想道，师父竟然还为自己准备了这一手，若是有人查看天使妹子藏身的白色巨蛋，定然会感应到师父留下的气息。 太清，随心道！ 可如此一来…… “又是空欢喜一场，不过也习惯了。”周舟笑叹着，伸手摸了摸天使蛋。 “师弟似乎并不失望？” “谈不上失望不失望，就算现在看不到她，我也不会忘了她的长相，她是那么漂亮……” 是他站在街上，当星箭要净化一切，她挡在身前的一次回眸；也是在他曾经幼小单薄的胸前，闭上双眼的安详。 确实是难以忘记啊。 那是烙印在了他内心深处，唯一能够轻易撼动他道心的存在。 妍兮道：“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倒也不全是个无赖修士，嗯，之前倒是小瞧你了。” 周舟撇撇嘴，因为打不过这个女人，所以不去反驳什么。 妍兮又问：“这里面是一个女子？看你这深情款款的模样，还真是有趣。” “非要是女子吗？”周舟没好气地反驳了句，又突觉失言，连忙对着天使蛋各种道歉，急的满头大汗。 妍兮看他这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两声，全然没了昨日的伤心断肠，虽然眉目间还有些化不开的抑郁。 归鸿子斟酌一二，劝道：“师弟，情字劫、一令刀，切莫为此误了仙缘。” “哈哈，谢谢师兄教诲，我没事。”周舟指了指妍兮，“还是别提这个了，好不容易她不疯了。” 妍兮骂道：“你才疯！我那只是被心魔所困！” 看她这副模样，周舟就忍不住就要吐槽一阵…… “嗨——” 喊声，伴着哗哗的趟水声，成功转移了三人注意。周芷燕抓着一条肥美的草鱼，在溪水中欢快地跑着；那鱼尾摇动，她衣衫半湿。 她朝着周舟喊着：“烤鱼啦！” “你个好吃鬼。”周舟笑骂了声，右手朝着溪水中打出一股水元。啪啪几声轻响，三条草鱼被河水‘送’了出来，落在了周舟手边，被水元包裹住。 “阳光明媚，不如野炊，师兄也尝尝我的手艺。” 周芷燕不满自己这么辛苦劳作的成果被无视，噘嘴道：“你刚才不是都吃饱了的！小心成个胖道人！” “越是简单的料理，越是需要火候功夫，”归鸿子笑道，“倒要看师弟的本领了。” 于是，周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架起火堆，离火诀精准控火。处理鱼肉，将鱼鳞尽数剥下，又祛除了腥味杂刺，控水诀精妙异常。 左手控火、右掌凝水，这番功夫，看得妍兮都是眼中异彩连连。 她虽然对周舟还有些怨怼，但也忍不住称赞道：“太清门道法果然玄妙，水火本不是相克不生的吗？为何能同时驾驭？” 归鸿子轻斥：“莫要胡乱打听旁人的隐秘，你所修神通法术是可以乱说的吗！” “哦，”妍兮竟也露出了小女儿的一面，对着归鸿子吐吐小舌，“知道啦，整天师弟师弟的，他是你周师弟，我就不是你师妹了吗？大师兄偏心！” 归鸿子淡然笑着，任由她撒着娇，似乎这就是他们师兄妹相处的日常。 周舟琢磨着：她该不会是刺激受大了，一夜之间就变了性情？ 很有可能。 周芷燕毕竟是郡主出身，做事行为都是很讲究的。她取了软软的垫子，跪坐在火堆旁，和一旁盘腿而坐、平铺裙摆的妍兮，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韵。 虽是阳光明媚，但这火堆的热度，他们几个都是可以无视的。 不久，这小溪边袅袅炊烟起，这山林飘着烤物的香味……周芷燕不断催促着，但周舟还是将第一条烤好的鱼给了归鸿子。 归鸿子只是撕下一块鱼肉，就递给了周芷燕，周芷燕眨眨眼，推给了妍兮。“按修为高低排顺序吧，反正我是修为最低的。” 妍兮眼中带着些许怜爱，笑道：“你这丫头，我还没谢谢你这段时日总是来找我说话解闷呢。以后在门里有谁欺你，师姐肯定饶不了他！你吃吧。” “嘻嘻，谢谢师姐！哼，也就周舟整天欺负我。” “嗯，他现在肩上有伤，等明日的。” 周舟手一哆嗦，差点站起来和归青宗的恶势力直接宣战。 归鸿子和妍兮自然知道周芷燕仙缘截断，都小心地避开不去谈及修行。归鸿子在和周舟研究烤鱼的手法，妍兮则和芷燕继续讨论些穿着打扮、水粉首饰。 纯白的天使蛋立在周舟身后，让周舟轻轻倚着，算是这溪边别样的景致。 等火熄，等落日的余晖将溪水点燃，等西边有了绚丽的晚霞…… 归鸿子在溪边抚琴，周舟在一旁轻轻敲着竹棒，打着节拍，周芷燕翩翩剑舞，女儿家的柔美、俗世的剑术、修道者的风韵，皆糅合在她曼妙的身影之中。 意外的，周舟知道了何为翩若惊鸿，明白了‘轻盈’二字，究竟是何等的含义。 不自觉也沉入芷燕的剑舞中，随着归鸿子的琴声起伏心境。 妍兮含笑看着。 又等夜幕满是星辰，周舟和周芷燕告辞而去。周舟熬不过周芷燕的拉扯，今夜也就回草庐休息一夜，明日再努力修行。 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妍兮轻轻一叹。 “若是归云还在的话，该多好。” “师妹，莫要多想了，”归鸿子轻声叹着，负手而立，“修道路漫漫，唯有一路前行，方能不负师弟所期。” “我知道的，只是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给归云……” 正轻拍着曲元袋，在远处走着的周舟，没能听清后面的两个字，但他知道妍兮说的是什么。 她说：报仇。 …… 东胜神州与中土世界的交界之地，一望无际的丛林深处。 这里有一处小山，山上有阁楼些许，像是个小的修道门派。 东夷尹家，一个门中出过仙人的修道家族；东夷贫瘠，这个修道家族，在附近几千里还是有些名气的。 但此时，尹家众多修士都在瑟瑟发抖，看着他们家门前发生的一幕，除了惊恐，便是担忧被波及。 那蒙着面纱、却依然美到惊心动魄的女子，正持着一把短剑，剑锋刺入了面前跪着的一名粉面小生的胸膛。 拔剑，鲜血染了一地，被这女子身上的羽衣隔开。 粉面小生一声惨叫没能发出，魂魄从额头钻出，便被短剑上绽放的光华绞碎，形神俱灭。 她眉头轻皱，也没多说什么，将短剑收起，转身走向山下。 “小姐，老奴可否将这尹家抹掉？”两道身影出现在女子身后。 “不必，我只是过来和他们了结因果，顺便震慑下这些宵小，免得……日后让他们碰到他，给他添什么麻烦。”东方羽儿淡然说着，“走吧，送我去南边。” 一老妪躬身道：“请小姐将那纸鸢给我，我才能寻到这纸鸢从何处而来。” “麻烦了。”东方羽儿轻声说着，美目之中满是期盼。 周舟，你今时在哪？ 既回信了，定是没忘了羽儿吧…… 我……来寻你了。 第54章 参阵悟图 所谓的杂院，只是泛指杂役弟子居住的区域，并不是指何处院落。 青丹峰上的杂院弟子，大多在药谷居住，平日里跑腿打杂，给一些亲传弟子、门中长辈炼丹时打打下手。 这处草庐，已分给了周舟和周芷燕，算作他们在归青宗的‘洞府’。 在外面看，这草庐依然是挺寒酸的，让周舟有种想高唱一曲《陋室铭》的冲动。但走入草庐，这内里却是大变样；四面墙壁上挂了浅蓝色的布幔，头顶的草棚也被涂抹了不知何种材料，地面都用软木板铺陈了一遍。 内外两间的破烂家具早就没了踪影，外间增加了一个软榻、两床新被，八仙桌、老爷椅，还有棋座、花瓶、琴台、屏风……墙壁上挂着两把宝剑，摆放的位置也十分考究。 外间正中有个两尺高的香炉，里面冒出淡淡的馨香，让人精神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在这里会客倒是不错。 内间则被布置成了女儿家的闺房，浅红的梳妆台、紫木衣柜，墙上有几幅山水画卷，角落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橱。 怪不得周芷燕非要拉着他回来一晚，若是他不回来，这丫头辛苦了一个月布置的草庐，岂不是没人夸奖了。 “怎么样？”周芷燕转着圈，似乎剑舞还没跳够，轻飘飘地坐到了内间的软榻上，拍拍床边，“本郡主的布置还不错吧！” 周舟板着脸，严肃批评道：“你这是不可取的享乐主义，这种环境怎么能让人勤奋修道！”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神奇地出现在了外间的软榻上，躺下去之后，又舒服地哼唧两声。“这床不错，比躺地上舒服多了……嗯，这里也有几分家的样子了。” 躺在床上，扭头就能看到内间的床榻。周芷燕似乎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内外间没有房门阻隔。 “你怎么不装个门？” “要门做什么，”周芷燕哼了声，脱了布靴，解下了小脚丫上包裹着的绸袜，粉色的脚趾调皮地打闹着。 她抱住了柔软的圆柱状枕头，脸蛋微红，小声道：“我嫌这里太小，这样看起来还能大点……不行吗！哼，本郡主当初的寝房，比这大十个还不止呢。” “好好好，这草屋茅舍，让郡主大人受委屈了。” 周舟笑着调侃了句，挪挪脑袋找个舒服的姿势；习惯了不用枕头，这柔软的圆枕反而让他有些难受。 周芷燕抱着枕头倒在床上，一只眼偷瞄着外间的周舟，小声喊着：“周……” “咋了？” “没。”周芷燕扭过头，将自己脸蛋埋在枕头上，“被子都是我摸索着做的，可能不太舒服。你要不习惯，就、就扔到衣柜里吧。” 周舟扯过薄被，刚好看到了内囊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殷红血迹，“这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染血的被子……啧，这很容易让人误会唷。” “误会？误会什么……” “抱歉，忘记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周舟咳了声，“忘记刚才这两句对话吧。” “我都快十八岁了！早就过了出阁的年龄，在坊镇上，就行过成人礼了呢！” 周舟大为好奇：“和谁啊？” “什么和谁？你说明白些，我听不懂呢怎么。” “没事，没事，又忘记你还小了……”周舟那个汗，像是在高中班里讲荤段子，被纯洁的班花给白了一眼。 “我不小了！” “嗯，男孩子在你这个年纪的话，也算不小了。” 周芷燕倒是听明白了这一句是什么，气呼呼地对着周舟一阵磨牙。 “在我家乡，十八岁还是上学的年纪，不过在学校也都不安生。”周舟自顾自地说着，将被子抖开，慢慢盖上，嗅着幽香。“不会做针线活就别操这份心了，买现成的不就好了。” 周芷燕小声嘀咕着：“别人做的被褥，怎么能随便拿来用。按理，被褥都是女儿家出阁前……才会……” “会什么？” “哼！本郡主大发善心给你做了，你用着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说道！” 周舟含糊地应着：“是是是，郡主大人安康，我先睡了，今天没睡成午觉，修为增进不够喽！” 随手一挥，一抹水元灭了内外间的烛火，也将草庐的门户遮蔽，算是关上屋门了。 夜月明，虫鸟鸣。 有个睡不着的小小人儿，对着房外的汉子进行精神污染。 “周舟，我以后喊你什么？小跟班怎么样？” “喊周舟不就行了……为什么是跟班……哥哪里小了。”某个快不省人事的男人胡乱答着。 “跟班算是大发善心了！哼，本郡主在王府的时候，好多好多人都想当我仆从呢。” “睡吧快，想当郡主就回王府，我可不给你当跟班，你当我跟班还差不多。” “可是，我又不想回去了呢，离开坊镇的这段时间，才是最开心的……唔……” “呼！呵——” “你真是……木头疙瘩。” 夜深人静，周芷燕那双明亮的眸子久久不能闭上。她翻来覆去，却总是看着外间床榻。 等她看到外面那人，睡梦中手边还紧紧抓着的曲元袋，眸子中又多了几分幽怨；而又想到了什么，这份幽怨又很快消散。 她缩在被子中，那双乌黑明亮如同宝石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像是夜空不小心跌落在凡间的星辰…… 会须一饮三百睡，但愿好梦不复醒。 等金乌升起，这草庐——却是，称之为香阁更贴切。 阳光铺入香阁，被那层水元折射散光，让屋内如同水下的光影。 周舟灵台渐渐清明，慢慢地睁眼，体会着一梦之中灵识所悟之境，又隐隐有所得。体悟自身，道躯比之昨日，再次精进凝练了一丝毫。 有进步便是好的，他从没想能一蹴而成。 起身，站在里屋门前向内看了眼，周芷燕缩在被窝里香甜的睡着，应该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还露出甜甜的笑容。 像是只睡熟的猫咪。 ‘你这丫头，无忧无虑些过活，也是挺好的。’ 迎着阳光而立，呼吸吐纳、灵识伸展，他循着这天地间的一丝躁动的元气，寻找着火的道理。又体会着还没完全散去的凉意，轻抚着水的痕迹。 闭目吐纳，双手伸展时，自成阴阳脉络。 一股模糊的气息从他背后荡漾而出，凝做一个浅浅的太极图案，如同一抹烟雾，却不会被风吹散。 这图案慢慢旋转，沟通阴阳、明悟道理，让周舟心神宁静，沉浸在修炼之中。 直到临近中午，背后的太极道图方才缓缓散去，周舟口中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真元奔腾流转，结束了稍有些漫长的早课。 倚着天使蛋，蜷缩着左腿，膝盖上搭着左手，手指跳动着两颗火苗，轻轻抛动着。 “圆满、圆满，怎么才算是圆满？师父说的是，道冲，而用之有弗盈，圆满不必太满吗？到底什么意思……” 他看过了许多关于金丹的见闻，大概知道了凝结金丹的步骤、过程，却无法悟得凝聚金丹的门槛。 或是一份机缘未到，又或许，他这道躯距离圆满还差了许多境界。 想不通就不多想，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反正修为每天在提升，道躯也不断地被锻铸，总归有圆满的一日。在曲元袋中，将昨日得到的残破阵图——那石盘拿了出来，里面也就剩下了几件周芷燕给他的道袍。 这阵图上面的纹路……自己把它们画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可这阵图太过复杂，若是用笔去画，又太过麻烦。不过，懒人自有偷懒的法子。 周舟心念一动，灵识浸入灵台，开始推演构造这些纹路。用灵识想象去画阵图，岂不是简单多了。 但，当他在灵台虚无空间中刻下了第一笔之后，心神就不自觉沉浸其中。 这一沉浸，可就了不得了。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吸引，不用去刻意构思，那阵法图案像是烙印在了他脑海深处，被灵识一点点构造了出来。 一笔、一横、一勾……像是在书写着某种古老的字体，又像是在胡乱进行着一副杂乱的画作。 很是神奇。 灵光微微闪动，让他将那两座复杂的阵图其中之一，用灵识化线，慢慢呈现。 这圆盘不分正反，但阴阳两面的两座阵法，却又有各种细微不同之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周舟勾画之中，心中也对这阵法多了些许明悟。 两座大阵，一阴一阳，刻在了这古怪的石盘上，两面各有一太极双鱼的图案，似乎便是两座大阵发动的关键。 元力波动，在他身周时隐时现；仅仅只是用灵识推演，那些纹路却已经透过灵台，勾动了微弱的天地元气。 耳旁似乎能听见周芷燕的说话声： “诶？你在这里坐着发呆吗？怎么不理人呢，嘻嘻，我动你的宝贝蛋咯。” 周舟虽然能够听闻，但心神却沉浸于那阵图纹路，没有应答。 若是真有人触碰到天使蛋，他道心定会颤动，也会立刻从这种玄妙的境界摆脱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归鸿子的声音也在他耳旁出现：“师弟这应该是在参悟这阵图，莫打扰了他。周师妹，妍兮，你们便自行去吧，我在这守着他。” 妍兮笑道：“我刚想让芷燕教我那剑舞哩……咱们去玫画师叔那吧，我去给你偷几颗丹药。” 这归青宗，偷玫画的丹药难道是特色风俗？ 周芷燕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有事呀？” “参悟罢了，修士都会有的，看他这种状态，却也很是难得。” “哦，”周芷燕还有些挂念，磨蹭了一阵方才离去。 周舟能听闻，却没有将这些事映入脑海，他的灵台之中，一座庞杂而繁复的阵法纹路，已经完成了大半。 临近尾声，还有最后一笔。 周舟的灵念‘提手’，灵台却突地一震，那一根根灵识凝集而出的纹路，突然朝着四面虚无快速延伸，阵法被骤然放大。灵台各处涌出了刺骨的寒意，一根根冰棱恍若实体般，几欲将他灵台冰封！ 危险！ 这念头刚泛起，周舟还没来得及惊骇，太极道图微微旋转，一股玄妙的气息在灵台荡漾开来，那寒意霎时间烟消云散，化险为夷。 此正是太极图镇压灵台的功效。 而同时烟消云散的，还有周舟辛苦构造而出的那复杂的法阵纹路…… 咔！ 这是冰棱破碎的动静。 周舟睁开双眼，灵识外涌，发觉自己浑身都被冰封了起来，左手涌出一团火焰，身上的寒冰顷刻融化。 “咳！” 他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有些苍白。这不是受伤，而是刚才他调动火焰鱼眼的力量时，火系真元和体内残留的那股寒冰气息有了冲突，太极道图随之将两者归纳梳理，恢复了水火平衡。 “师弟，可无恙？”归鸿子在一旁关切地问着。 “无恙，谢师兄护法。”周舟对着归鸿子笑着点头，面色一点点恢复红晕。他拿着这石盘，想着刚才自己快将最后的大阵构造完，却功亏一篑时出现的一丝感悟。 将天使蛋收了起来，周舟盘腿坐着，托着下巴坐在那开始思索。 归鸿子见状，拂袖在周围布置了十六道青色的三角小旗，周围洋溢出一股云雾。他也没出声，飘然出了阵法范围，嘴角露出些微笑。 “周师弟资质悟性果真非凡，能解开那阵法谜题也说不准。” 那石盘，似乎另有来头…… 周舟这一参悟，就是三日的光景。 反正他已经可以辟谷不食，当初悟道三年都没什么大碍，更何况是短短三日。 开始的时候，他不断在灵台构筑阵图，分别推演两座大阵。身上时而被寒冰覆盖，时而被烈火包裹，衣衫也只剩了材料特殊的法器长裤，短衫早就化作灰烬了。 一阴一阳，这石盘果然是出自太清门人之手，而这两座大阵都有差不多千多勾线、几十处图案，每次尝试构筑，都要花费他半个时辰。 若是普通修士，单是参悟着阵图的过程，只一遍，灵识不是被冻结、便是被火焰点燃。 周舟有灵台太极图镇压，有控水、离火双诀在身，方才能不受阵图破裂时元气反噬的影响。当然，这反噬，也只是他无意间飘离躯体的灵识所引动，本就算不得什么威力。 如何布阵？周舟不知，他现在参悟的只是这石盘的奥妙。 从见到这圆盘的一瞬开始，他就知道了： 此物，于他有大用。 …… 沈老头的千年小店，周舟走后，这里再次沦落到了蛛网遍布、昆虫安家的境地。 老头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虽然只是个灵识道人，但他灵识分布在这间店内也没什么问题。等一人踏入，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只属于奸商的微笑，慢慢地坐直身体。 嘿，大半个月了，终于又有人上门送黄金了！ “客人是要易物还是卖法器……啊？” 一只拐杖地尖端顶在了他脖颈上，这拐杖的主人冷喝道：“你就是老沈头？” “是、是。” “随我走一趟吧，我家小姐有请。” “啊？”老沈头顿时哭丧了个脸，还没来得及问去哪，那老妪捏了个法诀，他眼前的光影就已经转换。 等他看到站在月光下，那羽衣霓裳静立的蒙面女子，就算是活了百多岁了，也是忍不住呆在那。 好美的女子。 “乱看什么！当心将你眼珠子挖出来！”那老妪恶狠狠地骂着，吓得沈老头各种哆嗦。 第55章 破旧的曲元袋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说的便是年华方好的东方羽儿吧。 她站在月光下，盯着已经哆哆嗦嗦站起来的沈老头，语音轻抖、一连三问： “他在时，可身体康健，衣食无忧？可有修士对他欺辱？” “他在时，可有烦心之事？可曾笑颜常在、心念畅达？修道可有进境？容貌可有变化？” “他在时，可、可提起过东方羽儿……这名字……” “没听说啊，咳咳咳！”沈老头眼珠一转，这是混迹坊镇多久的老油条了，见这蒙面的年轻女子一连三问、眉目中颇有急切，又看到了她身旁这两个老妪那略有些凌厉的面容，想到那相思纸鸢…… 沈老头咳了一阵，咽下了一口气，笑呵呵地说着：“姑娘就是给那小子发纸鸢的人吧？好像是叫东方，对吧？他在我这，孝敬我的时候，每天都拿着那纸鸢在那傻笑。”偷瞄着这女子的表情，隔着那面纱，也见她脸色红晕了、眼波荡漾了…… 东方羽儿小声道：“前辈可是他亲人长辈？” “啊，我是他大爷。” 沈老头淡淡地点头，觉得他已经掌控了局面。突然看一老妪要掐指算什么，知道这些大修士都有推算的本事，沈老头又赶紧改口道：“不过是后来认的，不是亲的。” “原是沈伯，”东方羽儿轻抿嘴唇，聘聘一礼，“羽儿方才却有些失礼了。” “没事没事，”沈老头笑眯了眼，开扯：“当时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受伤了，周围一地的尸体啊，肯定是一番恶战，后来听他说，那一战他仇敌都死光啦，你不用担心……我也就将他扛了回去，疗养伤势，过了有两三个月，又活蹦乱跳啦。这小子，吃了我这么多米、喝了我这么多茶，最后竟然一声不响就跑了，当真是！唉！” “沈伯莫要见怪，他就是那洒脱的性子，”东方羽儿素手前伸，手腕手镯绽放出一道光亮，将一紫色锦盒拿在手中。“我观沈伯也是修士，这有两颗玄清养融丹，食之可入道融境……” “不不不，我怎么能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沈老头呵呵笑着，连连摆手，“这宝贝落在我手里，也只是给我平添祸端，我可没什么御敌的手段。” 羽儿轻声道：“沈伯现在服下便是，我在此帮沈伯护法。” “这一百多年够久了，再多一两百年少一两百年吧。” 东方羽儿目光略有些讶然，又打量了沈老头两眼，轻笑道：“沈伯当真豁达。我听说他在你那住了许久，原本是有些不信的，此时倒也明白了。” 沈老头小声说：“不如把这两颗丹药折算成千斤黄金？怎么样？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你执意要送礼，我也不会拒绝的。” 一名老妪嗤的冷笑，似乎是笑这老头没什么见识。 东方羽儿笑着点头，只是身上并没有黄金。她从玄清山而来，玄清山在中土界中央区域，那边修士交易贸易都是用其他的‘货币’。 她请了一名老妪去坊镇换些黄金，沈老头顿时笑眯了眼。东方羽儿主动和他攀谈询问，问着周舟在此地时的点滴。 沈老头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一口咬定自己是周舟的大爷…… “对了，坊长的小徒弟跟他也要好，你不如去找找田大牛……” “之前去寻过了，那名坊长已经不在，应该是月前离开的。”东方羽儿轻轻摇头，“而那名田大牛小哥的去向，两位婆婆也推算不出，似乎也不寻常。” “坊长离开了？”沈老头吃了一惊，眼珠转了又转，“此地，快要不安生了啊。” “多与我讲讲他的事吧……大爷。”她轻声喊着，那一声‘大爷’带着百般羞涩，让沈老头那快枯死的道心都是一颤。 乖乖，这年轻女子真的是那小子的相好？ 这容貌虽不得见，气质出尘脱俗、仙气飘渺，便是那天上仙女也难比吧。还有两名大修士护卫，来头也肯定是不凡……那小子该不会是投胎之前贿赂了月老，扯了条富贵修仙的红线？ 很有可能。 当下，沈老头事无巨细，就将周舟在此地的情况说与她听了。 “周芷燕，姓周……是他妹妹吗？” “不是，那丫头是俗世的郡主、寻仙多阻难，也是个可怜的女娃。” 羽儿柔声道：“他就是这般，总说着不惹因果、别人麻烦，却总不会真的放任不管，很是心善呢。” 心善？就那小子？得了吧。 沈老头一阵诽谤。 得了东方羽儿的千斤黄金，沈老头笑的完全睁不开眼了。东方羽儿也问得，无人知道周舟下落，便要动身去他处寻找。 “小姑娘，你先别急着走，”沈老头却喊住了她。 一老妪呵斥道：“休要与我家小姐纠缠！真当自己如何了吗！” “铜婆婆！”东方羽儿似在娇嗔，又似呵斥，“莫要吓到沈伯了。” 那老妪立刻低头应“是”，没有半点的不满，完全没有身为大修士的傲气和架子。 “没事、没事，我不是想纠缠什么，”沈老头笑呵呵地说着，在怀里摸出了一个有些破旧的曲元袋，拿在手里三声轻叹，又挂上了一贯的奸商笑容，“总不能白让他喊了我那么久的大爷，这是我给大侄子留着的，你帮我捎给他。” 那唤作‘铜婆婆’的老妪向前，将破旧曲元袋接了过来，检查一番之后，递给了东方羽儿。 羽儿问：“可要我带些话或者书信给他？” “不了不了，”沈老头摆摆手，反而催促道：“快些去寻他吧，那芷燕女娃也是对他颇有心意，已经过了这么久，可别生米煮成熟饭喽……” 话还没说完，眼前三人已经化作一缕烟云飘散，却是离开的太快，让他肉眼不得见。 “走了……唉，走了啊？” 沈老头怅然若失地站在那，而后又摇头晃脑地嘀咕了几句什么，背着手、佝偻着身形，从后山山岗走向了不远处的坊镇入口。 他哼着些曲调，又渐渐用他沙哑的嗓子唱了出来，虽然不甚好听，但也不会扰了谁，吵了谁。 这是他少年时，一路走向北方，听同伴唱起过，不知谁胡诌出来的： “寻仙兮，过山梁…… 归鸿兮，往家乡…… 盼归来年哟，身所长…… 红口老伯哟，唤祖上……” 云海之中，那两名老妪正带着东方羽儿掠光飞行。 因三人身周有一层金色光罩，虽在飞行，却也可以正常交谈。羽儿叹道：“还是不知他去处。” “无妨，近二十万里的门派挨个问便是了，能得小姐青睐，他怎会是福薄之人。” “倒是刚才那老头有些古怪，”铜婆婆道：“明明是死皮白赖地要了点黄金，却将这些粗劣之物都交给了小姐。莫非，这袋子中有我无法辨识的法阵、盅毒？” “不是的，”东方羽儿轻笑着摇头，将那破旧的曲元袋拿在手中，叹道，“这便是他了……不管是谁，总是放心他不下。” “小姐这情劫，却是越陷越深了。” “不过，小姐凝丹之时，却能凭此化凶险做机缘，也确实是让人惊叹。” “老身倒也想见见那个少年，看他到底是怎么一番英俊，让小姐这般迷魂。” 东方羽儿脸蛋微红，小声道：“还是先寻到他吧。不知为何，纸鸢却是没办法用了。” “他若是入了有护山法阵的修道门派，纸鸢寻不到也正常。” “嗯，”羽儿轻轻点头。 只是茫茫洪荒，近十万里范围内，大小门派就有数百，想要找到无法推算位置的一人，绝非一日之功。 …… “啊！” “师弟可是要纵声高歌？” “阿嚏！” 周舟一个喷嚏，震的自己浑身乱颤。 唱啥歌，打个喷嚏。 倚着天使蛋，抱着石圆盘，周舟这半个月都是这么过的。那石盘阵法，他也终是悟通了些什么，今日和归鸿子、周芷燕、妍兮三人相会，没一直躲在草庐前的那处迷雾法阵。 周芷燕抱着木杆、木杆串着半熟的烤鱼，在火上慢慢转着。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是周舟强行给她灌输的理念，为的就是图个省事。 归鸿子纯属围观，过来和周舟说说话……妍兮近来总是和归鸿子形影不离，估摸着是那次摸头的效用。 “想以前，我还教过别人烤鱼，它比你学的快多了。”周舟笑着说了句，将心神半浸入那圆盘的纹路之上，他想将石盘还给归青宗。 周芷燕立刻警觉，“谁？哪家女子又被你惦记上了。” “什么女子，是只猴头！”周舟瞪了她一眼，又想起那只‘灾星’，赶紧将念头压下去。 惹不起啊惹不起。 “师弟，你可参透了这法阵？今日见你似乎很是欣喜。” “参透了些，知道方法了。”周舟淡然点头，将石盘扔给了归鸿子，“拿回去给那位仙长吧，对我来说，这玩意已经没用了。” “哦？”归鸿子也略感惊讶，笑道：“已经赠给师弟，如何能再要回。” 周舟摇头道：“师兄不知道吗？这玩意，应该是归青宗的宝物。让我参悟了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这阵图之上的某处阵角，似乎和归青宗的护山大阵的布置很相似，怕是有门中前辈，通过这石盘悟到了什么吧。” 归鸿子面露惊讶，看着这石盘，摇头道：“师祖给我的时候，却很是随意，我还当师祖……这真是宝物？” 周舟点点头，他不藏私，将自己半个月来的研究尽数告知：“这阵图完好的时候，应该是发动一种阴阳大阵的宝贝，但现在只留下了外面这两层刻好的阵法。这阵法一阴一阳，玄妙高深，我现在也只是记下了，以后慢慢钻研。所以这石盘，对我确实也没什么用了。” 这点，他却没说全。 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有把握将两阵推演完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倒不是信不过归鸿子，而是不想被归青宗的那些仙人纠缠。 石盘上的阵法，除了太清弟子、还必须是同修阴阳之道的太清弟子之外，无人可施展。这必然，也是太清门人留下的宝贝。 圣人老子只有玄都一个徒弟，玄都师父是曾经开过山门的，有些太清门宝物流出也正常，虽然山门后来荒了…… 每次想到这个，周舟都忍不住想吐槽。 “师弟，真要我将石盘还给师祖吗？”归鸿子又问。 “嗯，还回去吧，”周舟笑了笑，看着跳动的火苗，“我也不能白占宗门的好处，可以将这句话转告给几位神仙，可能对参悟这阵图有所帮助吧。” “是什么？”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交合、互成天地……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周芷燕脸蛋泛红：“你怎的，将这些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可还知道羞耻！” 妍兮哼道：“他本就是这幅德行，真亏了芷燕你和他相处这么久，还能是完璧之身。” 周芷燕低头看了眼，顿时满腹幽怨。 也就归鸿子笑着点头道：“我记下了。” “师兄可明白这话的意思？”周舟纳闷地问着。 “自是明白了。” “和她们明白的一样？” “应是不一样的。” “我就说，”周舟撇撇嘴，“现在的女孩子思想都这么复杂。” 妍兮手中多了把绿簪子，周舟赶紧将天使蛋收了起来。 一言不合就拿簪子戳人玩，这师姐，谁受得了！ 他赶紧扯开话题：“师兄，我想学些关于法阵的知识，就是如何去布置法阵，不知该去找谁学。” “三代师长中，最善法阵的便是玫画师叔了。” “她？”周舟蹭蹭鼻尖，想到那‘师娘’，怎么就有点人中发热。 第56章 可曾看到 真要去找玫画？ 只要一想到那位洒脱不羁的美腻‘师娘’，他就不免泛起敬而远之的念头。 周舟已经不只一次，想从玫画开始，规划伟大的女神榜……一榜封女神，既然已经立下了宏愿，那就要为之努力才行。 虽然此事在他看来，这也只是修仙枯燥之时的玩笑话，增加些修道的乐趣罢了。 思前想后，周舟还是先去了道藏洞，找了几篇《法阵入门》、《阵法略解》来看。 提前做做功课，或许，入门篇就能解明他心中的疑惑，做好正式推演那石盘阵图的基础。 “法阵，阵法……法阵即‘阵’，和阵法一词可算作互通，开篇竟然就说这个。” 在修道者的认知中，布置阵法，可借助天地元力、发挥出特定的作用。比如道藏洞之中的汇光阵，可照明光亮；聚灵阵，可吸纳主峰附近的元气，让洞内天地元气更加浓郁。 周舟看了阵法略解，知道聚灵阵、汇光阵这些，都是不算什么高明的法阵。在洪荒之中广为流传、没什么门槛就能学到的，也很容易布置。 高深些的阵法，可用来炼器、困敌、杀伐、防御、障眼、遁法、凝神、化物…… 万般皆有，不一而论。 这也算是法术的一种，为修士之术。布置阵法时，常用一些珍贵的天才地宝。但阵法一道，随常都有用处，和修士修行、生活，息息相关。 阵，可分为两类，一类为大阵，像杀阵、剑阵、门派护山大阵、聚灵阵、汇光阵等。当初，东方羽儿父亲的魂魄施展的挪移术也是一种阵法，由灵识凝聚元气、真元构造而成，修为高深自可随手施展。 第二类，是用在法器上的，称之为禁制。 比如御空法器，便是在其上布置了御空的禁制，经由真元催动，才能够托着修士御空而行。又比如归鸿子的那把名为‘青宏剑’的法宝，上面便有四重杀伐禁制，乃攻伐凶器。 禁制也有高低、繁简之分，《阵法略解》中没有多少介绍，在旁边的《炼器入门》中倒有系统的提及。但周舟此时只对大阵感兴趣，不敢贪多，免得嚼不烂被噎到。 周舟一直研究的这残破阵图，便是一种大阵。 “有一说，地势走向、福地形成、龙脉蕴藏，也可算作自然形成的大阵……” 读到此处，周舟目光有些出神，低声念着：“小鱼说过，老爷爷教给她一种借助大江大河龙脉地势修行的法子……离开这么久，不知她怎么样了，过个五年就去看看她吧。” 大泽底部，灵岩之中，那呼呼大睡的小小鱼儿……还在睡着…… 若让周舟知道她是这种修行方式，估计会羡慕到泪流满面，只恨不能化作鱼身。 归青宗的山脉应该是被大神通者挪移，改了走势、摆出了一种阵势，勾连天地星辰。这阵势，便是他在石盘上发现过的，做了一些简化和更改。 “嗯，咱所知的阵法，还是有些的。” 像什么，洪荒第一攻伐至宝诛仙剑阵，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加诛仙阵图，施展开来，非四圣不可破……此剑阵，和周天星斗大阵、都天神煞大阵、混元河洛大阵，并称为洪荒上古四大杀阵。 牛不牛……又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现在，就是个连聚灵阵都摆不出来的初级修士。 多想这个却是无用的。 “这阵法略解，也只是介绍了一些初级阵法的功用。”周舟自语，“好像有很多阵法，只需要准备材料、勾通天地元气，不需要自身太高的修为……也是不错。” 周舟将玉符上的文字赶回去，随手将玉符放在了书案上，对着一旁等候的两名女弟子点头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走向一旁，继续寻找有用的典籍。 那两名女弟子也对初见的这名师弟还以微笑，等周舟走开后还在小声讨论： “哪峰上的师弟？模样倒是周正。” “就是打扮寒酸了些，也看不出修为如何。” “门内的金丹咱们还有不认识的吗？应该是哪位师叔伯刚收的吧。” 周舟也不以为意，就算两个女弟子背后对他品头论足，人又没有恶言相向，只是说他打扮寒酸罢了。 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还真有些昏沉欲睡……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包罗万象，许多修士皓首穷经沉浸其中，反倒会误了自身修行。 对于人族修士而言，掌握一两个阵法用来傍身御敌，也可增加些渡劫过难的手段。若非在这方面真的有独到的天赋，大都不会钻研太深。 法阵始终只是法术神通的类别，对悟道修道而言，有些辅佐作用，又不能凭空画个大阵就能就地飞仙、长生逍遥。 而他这段时日参悟的，那石盘阴阳两面的冰火大阵…… “太清杀阵。” 周舟心中泛起一道灵光，这四个字是随口说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张复杂的阵图，脊背泛凉。 他来研究这些，是因为昨夜顿悟了施展这两座大阵的法子，却又心里没谱，不知推演完整的大阵出来，会产生何种后果。这才想了解下阵法的知识，补充下常识。 那两座大阵，需同时构造，并用阴阳鱼阵眼做协调。若是一座大阵有上千‘笔画’构造，那两座大阵互相协调，复杂程度更是难了数十倍。但周舟隐约觉得，自己可以将这套大阵完整的画出来，灵台道图或许是其中的关键。 那画出来做什么用？会对自己修道有什么帮助？ 具体的作用，周舟不知，可如果能将这两座大阵完成推演，应该就能给他多一份保命的本领。 挖坑弄点陷阱阴人什么的……兴许有大用。 “若要推演阵图，需要的是强横的灵识？” 周舟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面露恍然的神色；但他还是不知，自己灵识强度到底算是如何。 研究了半日，他对阵法的简单知识已经掌握了些，虽然只是学得了皮毛。试着摆了下聚灵阵，一次就成功触发了微弱的元气波动。 但太清杀阵，可不是几块石头就能随便摆出来的，而且他想要做的，是用灵识去推演。 之前研究石盘的过程中，只是太清杀阵中的一面，就让他时不时地被火烧、被冰封。若是推演完整的阵法，灵识波动太过剧烈……恐怕还真会有危险。 谨慎起见，他还是不太敢贸然推演完整的大阵，觉得还是去找玫画请教下比较稳妥。 就算玫画要对他皮鞭辣油老虎凳……只要不提让他拜师，那就忍了。 男人嘛。 …… 周舟找到了站在树端修行的归鸿子。 “师兄，如何判定灵识强度？” “简单来说，一般是用灵识可查看的最远范围来判定的。” 归鸿子解释道：“灵识修士，灵识查看约为百丈，最远为五百丈。道融修士，灵识查看约为三里，最远为八里。这只是我们归青宗弟子有过记载的水平，只能当做参考。我听闻有先天生灵、古之大能，灵识境便可查百里、千里。” “八里……”周舟眉头皱着，不会吧？ 他从没跟别人比较过，对此并不明晓。 归鸿子见状，拂着衣袖，从树上飘然而下，笑着勉力道：“金丹之后再锻铸灵识便可，灵识虽是聚神的关键，但前期确实不好修炼。” 他还以为周舟正为灵识不强而发愁，想温言鼓励几句。 周舟挠挠头，却道：“这个最远距离，又该如何判定？” “灵识伸展的最远，师弟可朝着一个方向伸展灵识，”归鸿子随手一指，“此外一里，有位师弟正在砍柴。” “看到了。” 归鸿子又点了个方向：“此外三里，有位师妹正在洗衣。” “嗯，她穿着绿裙，背影还是挺不错的。”周舟很中肯的点评着。 “哦？”归鸿子的欣喜是由衷而发的，因为周舟的灵识不比其他道融修士要弱，当师兄的自然欢喜。他又指着南方：“师弟可见此外五里？” 周舟点头：“有位大叔正在河边弹琴。” “哈哈哈！师弟竟有如此灵识！我为何不曾察觉？害我白担心你一场。” “我有一法诀遮掩自身气息，灵识也会自动隐去，”周舟将枯木诀散去，“我入门那日，好像就没有遮掩的。” 归鸿子点头道：“那日弟子较多，后面师弟又受重伤，却是忽略了这些。再看，可能看到十里之外？” “有三名女弟子驾云而过，朝着东边去了。” “此间十五里？”归鸿子面带期盼。 “有仙鹤三只，正在水潭旁觅食。 “二十里之外？”归鸿子已经面带讶然，“可能看到什么？就算感应到的景象是模糊的也好。” “倒是能清晰看到，有两个男弟子正在切磋斗法，那附近三里的元力波动都很是强烈，似乎是金丹修士。” “师弟！”归鸿子抓着周舟的手腕，眼中满是迫切，“再远还能看到吗？” “嗯，二十五里之外……三十九里之外，有个女弟子正在练剑，剑穗和她的发饰一样，都是浅蓝色的。” 归鸿子第一次露出目瞪口呆的模样，周舟在一旁看着，心中也第一次有些自得。 倒是，终于有点让师兄刮目相看的本事了，虽然他觉得没甚用处。 这种自得，是他还有些少年心性，同样也是周舟对归鸿子十分信赖，才会坦诚相告。 “师弟真是道融境？” 周舟笑道：“我此时没遮掩修为的，师兄应该能查看清楚。” “确实，你道躯还有一丝杂质，未曾圆满，体内也无金丹之相。”归鸿子惊叹道，“师弟若非天赋异禀，便是用过什么天才地宝。这灵识之强，实在是……世所罕见。倒是师兄少了见识，少见多怪了。” “其实我还能看得更远……但灵识成像不会太清晰，有些模糊。” “什么？师弟往药峰看，后山有个水潭可曾看见？” “看见了。” “那里离这边可足有六十多里！”归鸿子已经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又问了句：“你看到什么了？” 周舟喃喃着，尽力去释放灵识：“好多水雾，水潭中央有个背影，长发都飘在水面上，嘶，好美的背影。嗯，她转身了……咦？玫画师叔在洗澡吗？” “好像真的是……非礼勿视，莫要辱了尊长。” “不是已经看到了，多看两眼又何妨？” “却也是这番道理。” 半响之后。 “师兄，给你手帕。” “多谢师弟。” 又半响。 “师弟，我们继续讨论灵识吧，你灵识之强……” 周舟沉声道：“师兄，玫画师叔朝这边气冲冲地飞过来了，我觉得，咱们该跑路了。” “无妨，师兄近日隐有所得，元神境界又有突破，流光之术更胜往昔。”归鸿子随手一话，手中多了一把长剑，身影化作流光唰的消失不见。 周舟顿时笑眯了眼，师兄竟然也有这么奸诈可爱的一面。 少见，少见。 冷幽幽的嗓音，便如同一缕寒风，钻入他耳中：“笑的这么开心，可是看的舒爽了？” “还行。” 周舟随口就答着，随后就了僵在了那。脖子有点硬，费了半天劲才扭过头，顿时干笑一声：“玫画师叔，早、早啊。” 林间响起一声惨叫，惊起了满林的飞羽，吓跑了水潭旁觅食的仙鹤…… …… “你想学阵法，正在查看自己的灵识强度？” “嗯嗯嗯！”周舟点头如捣蒜，正捏着耳朵蹲在药谷阁楼的门后角落，鼻青脸肿当然不在话下。 “哼，此事也怪我忘了布阵，”玫画面色稍缓，手指梳拢着湿漉漉的长发，“你当灵识查看别人是不能发现的吗？若是有修得阴术的修士，循着你灵识，便能伤你魂魄。” 周舟缩缩脖子，做了错事就要摆正态度嘛。 “那么远，我也看不清……” “若非如此，我早就把你腿打断了！真当我是那放荡的性子？”玫画冷着脸，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问了一遍：“你要学阵法？你可知，归青宗只有三代门人在代弟子，我便是最擅长阵法的。” “听大师兄说过了。” 玫画妩媚一笑：“那还等什么，快跪下拜师。” “这个……我还是自己琢磨吧。”周舟叹了口气，起身就要离开。 “哼，就知道会是如此，你明日来这边住下，阵法之道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舟不由大喜，想了想，对着玫画做了个道揖：“我欠师叔一个人情。” “那你现在还上如何？” “拜师之事我实在是难以从命，真的有师父了。” “又不是让你还这个，”玫画凤眼一横，“去后山水潭沐浴两个时辰，让我好好地看回来吧！” 周舟脸上横竖大写的两个汉字： 懵逼。 第57章 沐浴的正确打开方式 一言不合就要脱他衣服……这玫画，绝对就是归青宗的黑暗恶势力、邪恶女魔王！ 没谁了。 周舟身上的皮肉伤已被水元化去，他坐在那处水潭的最深处，但这里的水深也不过两尺半，刚过他胸口。 潭水清清凉凉，波光中，铺满了卵石的湖底纹理可见。这潭水有缓解人疲乏的功效，身入其中，浑身舒爽。如果不是知道玫画正在阁楼中用灵识看着这边，他早就把天使蛋抱出来洗刷刷了。 水至清则无鱼。 水潭中半棵水草都无，尘埃不忍轻浮，虫蚁纷纷退避。潭水仿佛还留有玫画的影子，让周舟坐在其中，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控水，结雾！” 周舟低喝一声，潭水之上飘起一蓬蓬白色的雾气，将这里装点的如同仙境。周舟嘴角露出些得意的微笑，但随即就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依然存在着。 这些白雾只能挡人肉眼观察，对灵识探查没什么阻隔的效果。 “师兄那日怎么弄出来的那层雾？”周舟思索着，想起了自己学一叶障目时，归鸿子的做法。 好像，是用灵识包裹自身，应该是运用灵识的一种法门…… 嗯，他不会。 也罢！ 名节，我所欲与；本事，亦所欲也。 不要名节就能学得本事……那还犹豫个什么，脱就是了。被人看了又不会掉二两肉，反正，还穿着裤子下去的。 “还害臊吗？你沐浴的时候都是穿着长裤吗？那可没办法洁身。” 玫画的轻笑声在他耳旁响起，让周舟嘴角一阵抽搐。 周舟面色泛红，咬牙道：“好歹我也是归青宗的记名弟子，也要喊你一声师叔，你这样，岂不是乱了辈分规矩……” 玫画坐在阁楼窗台前，吃着那最喜爱的朱红之果，轻笑道：“咱们归青宗没那么多臭规矩，你说要还我人情，怎么，不想还上岸就是了，我又不逼你。” 周舟一阵咬牙，欠人人情总归是不愿的，深吸一口气，就要去解自己的裤带。 他是男人，怕个卵！ “师弟！”归鸿子的身影出现在白雾之中。 “呃？师兄？” 归鸿子仰天长叹，面带怅然：“师弟，为兄方才舍你独自在那，实乃不义。自行离开之后，反思自我、道心失衡，故而回来和师弟一并领罚的。” 言罢，归鸿子满面正气，眼中带着些决绝，手已经抓在了胸口的长袍衣襟上，手臂甩动，长袍飘舞。 哗的一声，大师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出现在了周舟身旁。这速度快的，让周舟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归鸿子就盘腿坐在了水潭中。 表情严肃、面容泰然，如同英勇就义般决绝果断。 周舟：刚才被揍的时候你在哪！ 归鸿子淡然笑着，口中轻语几句，传了一道简单的口诀，周舟顿时眉开眼笑。 “嗤，这归鸿子，还真是死板。”玫画轻笑着，心念微动，触发了水潭周围的法阵，在周舟弄出来的水雾外面，又布上了一层雾气。 归鸿子乃是五代首徒，玫画也是不能随意捉弄，免得坏了归鸿子的名声。 法阵是她布置的，自然不能阻隔她的灵识。等她再用灵识去看，却发现归鸿子已经将灵识遮蔽之法传给了那滑头小子，水潭中，只留一青一白两道模糊的人影。 “真是无趣，又坏我兴致。” 玫画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刚想回丹房炼丹，却见一道流光卷着两道倩影进入药谷。 她那双妙目微微眯起，红唇勾起了迷人的笑韵。 这模样，应该是……计上心头。 “谢师兄。” 周舟呲牙笑着，泰然坐在那，随手就将自己的长裤扒了，让它漂在了清水水面。 这才痛快！ “无妨，”归鸿子嘴角露出些轻笑，“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若不指药峰，你也不会查看到这边。师弟，你这灵识境界，已经比我步入聚神前还要强了，当真是奇异。” “我也是刚知晓，”周舟也是盘腿坐着，随手撩起些清水，在肩上慢慢搓弄。 应该，是恭极老人给的好处吧，灵识境修了三年多，还每日用一些灵谷灵物蕴养，又修的是最正宗的一气元神道。 “若师弟是亲传弟子，那我首徒这虚名，便可给你了。”归鸿子目光略带遗憾，“可惜，你还是太清道统的传人，又不想拜个二师。” 周舟：“听师兄话里的意思，你不喜这首徒的名号吗？” 归鸿子摇摇头，“我所想的只是修仙，所为的是心念无杂，所求的乃是逍遥长生。去听遍天地间的妙音，去看遍洪荒的山水。” 这一番言语，说的周舟都是颇有些意动。 “师兄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来，我给师兄搓搓背，沾沾仙气。” “劳烦师弟了。”归鸿子转过身，周舟在手边曲元袋中取出一条‘毛巾’，用水湿了，开始帮归鸿子搓背。 这才有点洗澡的样子。 归鸿问：“师弟，你觉得玫画师叔如何？” “美若天仙，性情洒脱，就是有点太爱捉弄人了。”周舟如此点评着，八成玫画还在听着、看着，也不敢自讨苦吃。 “玫画师叔乃是门中天赋资质最好的，我也远不如她。”归鸿子慢慢说着，“我听师祖说，玫画师叔八岁入灵识境，十二岁已经道融圆满，十九岁结出了金丹，金丹六品、成仙之资。又用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聚神养神，步入元神境。我入门时，玫画师叔被当做下代掌教培养，说是三百年内可成仙。” 周舟张张嘴，被震惊地有点说不出话。 三百年成仙？这有些颠覆周舟对修仙的认知。不说别的，他在道融境也已经有五六个年头，却还未道融圆满。 这玫画，果然是妖孽！ “可惜三百多年前……”归鸿子话语一顿，又叹了口气，“总之，玫画师叔元神受损，修为不能寸进，这才开始钻研丹道、阵法之道。又不过百多年，已是门中除却了诸位师祖外，炼丹、阵法造诣最强之人。 “师兄……” 周舟很想问一句三百多年前到底怎么了，为何四代弟子死光，为何玫画受伤。但又无法，主动让自己卷入这其中的恩怨，他只是道融修士，知道这些也是无用的。 比如之前归鸿子外出采买的一行弟子遇袭，那归云子身死，但归青宗并没有大张旗鼓出去给弟子寻仇……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归青宗的大敌太强，让归青宗不敢轻举妄动？但强肯定也有限，不然对方早就打上归青宗了吧。 如此想来，自己只要呆在归青宗内，也不会有太多危险。 “师弟不必多疑难，”归鸿子转过身，笑道，“你不被归青宗的仇怨所羁绊，你乃太清门人，只是在这里借居罢了。” 周舟面色稍有些黯然，却不好说些什么。 “来，为兄帮你擦背搓洗。” “嗯。” 水潭的层层白雾中，两人开始聊着些修道趣事，当归鸿子提到让周舟每日无事多来看看玫画时，周舟也点头答应了。 “师兄，我总感觉，玫画师叔好像对我有点……” 非分之想这四个字，周舟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归鸿子道：“玫画师叔曾有一女弟子，和你很像，是第四代弟子。”言外之意，便是那女弟子也身陨了。 女徒弟？和他很像？周舟忍不住低头看了眼。 话说，他很娘吗？这雄性荷尔蒙明明已经快无处安放，刚阳气质四处流露！ 归鸿子笑道：“我也是听师叔说起的……嗯？” “咋了？” 归鸿子身周闪过一道青光，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岸边，那长袍，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穿在身上。湿漉漉的长发飘洒，手中又多了一把青色长剑。 “师弟快走，玫画师叔又出手了！” 归鸿子言罢，再次化作流光消失在天边。 再次…… 周舟嘴角略微抽搐，突然发现了归鸿子大师兄跑路的本领，绝对超过他不止十个境界。 怎么了？突然就跑了，玫画师叔来了？灵识一直注视着阁楼，玫画一直在那坐着吃果子啊。 他刚想站起来，却听哗哗的趟水声从侧旁传来，似乎有人在水潭中走路。 关键是，这声音已经离他很近了！ 层层白雾间，有两道纤瘦的身影出现，那片白雾竟然在渐渐散去！ 这怎么回事？为何自己灵识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而对方好像也不知道这边有人？归鸿子离开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玫画……又出手了！？ “师姐，这水好清凉呢。”这有些娇蛮的嗓音……周芷燕！ “这可是玫画师叔独用的水潭，没想到却让我们过来享用。咦？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是……绿簪子！ 周舟心头奔腾而过一万只羊驼，五官开始上蹿下跳，抓着曲元袋想把自己也钻进去——当然不能如此使用了。 玫画在阁楼中哈哈大笑。 周芷燕和妍兮已经踏水而来，目标正朝着他的方向，白雾已经快无法遮掩！那四道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千钧一发！ 想象其形状、熟悉其脉络！灵识具象而出！以法诀御真元而凝之！ 九天十地万物生生观想法！ 变！ “咦？竟是块石头，隔着雾看起来，还以为是个人在这坐着。”妍兮笑声道，“刚好将衣物放在上面。” “可是师姐，就在这边沐浴，若是有人撞见怎么办？” “你看周围这些白雾没？这可是玫画师叔布置的迷踪大阵，没有比这边最安稳的地方了。”妍兮轻笑着，“师妹你脸红了，当着师姐的面还害羞吗？” “我没、没在旁人面前脱过衣裳呢。” “都是女儿家又怎么了，来，师姐帮你……把衣物刚好放在这石头上。” 窸窸窣窣。 “师姐，你别这么看我嘛。” “嘻，你这模样若是让那个混蛋周师弟见了，他定是要做那禽兽了。” “他、他总是嫌弃我的。师姐你肚兜上的荷花真好看，是自己绣的吗？” “女儿家还是要学些针线活才好，坐过来些，师姐帮你洗背。” “哎呀，师姐你别乱捏……” “嘻，师妹脸红的模样真是可人。” “师姐，你别闹。” …… 日暮西斜，周舟黑着脸站在玫画的阁楼外，看着趴在二楼窗边，在那哈哈大笑的美艳‘师娘’，也不知道自己该答谢她的大恩大德，还是怒斥她刁难晚辈。 玫画随手前探，展示了一门很有趣的法术，叫做水镜留影术，上面有浅浅的画面…… 把柄，被抓住把柄了。 “你那青梅竹马的小丫头无妨，妍兮可是刚烈的性子，唉……真想和几名师姐妹，欣赏这幅女子沐浴之景呢，这石头还真是奇特唷，竟然还有条条血丝散在水中，你哪里受伤了吗？” 周舟捏了捏鼻子，沉声道：“师叔，会死人的。” “你不感激我吗？” “感激。” “那，怎么感激？” “除了拜师，”周舟默默留下了两行屈辱的眼泪，“当牛做马。” “这还差不多，”玫画狡黠一笑，将水镜留影散去，“你想学阵法，今夜我就传你两套。一日的时间，若是能成功摆出这两阵，我就教你另外两法。” 周舟问：“何法？” “一是你想学的灵台推演大阵之法，这都是我的经验，可让你推演那石盘上古阵时自身无虞。”玫画那双明眸，似乎能看穿周舟的心底一般。 “师叔早就知道了？” “那石盘是从我这送出去的……你这傻小子，得了宝贝还送回来，也真是让人喜欢的紧。”玫画轻笑着。 周舟双眼一眯，好像，他自始至终就被这个美丽师叔给算计了。 是因为太清门弟子的身份吧。 他道：“还有一法是什么？” “哦，我构想出的，不知道该传给谁，名为六禁锁神，虽是法阵，更胜法术神通，你想不想学？” “不是师叔想教吗？怎么问我想不想学。” “真是无趣，快去布阵吧。不能收你做弟子，我也要让你学我的本事！”玫画随手撇下了两道玉符，“记住，一日的时间哦，明日此时，我可要看你是否有这份资质。” 周舟拿着玉符，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到底，还是有点小感激的。 第58章 阵之初 玫画既然给他布置了作业，周舟连夜也要努力完成，总不能让这个‘师娘’小看了他这太清弟子。 “天元回火阵，乃是汇火的大阵，可天地元气转化为火元，若是用上好的阵材布置，可发挥出近天火之力。范围可大可小，大可焚山毁林，小可生火造饭。” 周舟指着面前的两丈直径的圆形阵图，朗声说着；阵图内摆放着有十多根木柴、百多块卵石，很是寒酸。 “你摆的这个可能用？”玫画手拿一巴掌大小的折扇，在白皙的脖颈旁轻轻扇动着，“不要光嘴上说，试试才知道。” “嗯，此时乃是清晨，天地元气多属火性，”周舟随手一指，一丝真元没入阵眼三块卵石之中，地上的这简陋阵法渐渐涌出了一股微弱的元力波动。 咔、咔，两根木柴受不住天地元气冲刷转换，出现了几道裂缝。 周舟略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怕随手捡来的木柴炸开。但刚才的真元量他已经精细计算过的，之前摆阵两次都有作用，也不是全无自信。 呼！ 一团人头大小的红色火焰在法阵上空出现，火苗呼呼窜高，周舟稍微松了口气。 啪啪几声，地上的木柴炸裂，火焰爆裂肆虐，将阵图直接点燃。 “很不错，”玫画眯眼笑着，“我果然没看错你，对法阵还真有些天赋，也能细心去推算各处干柴能承担的元力……算你过关了。” 周舟指着左侧河滩：“师叔，那边是第二个泉涌阵。” “水元性温，那个阵法也比天元回火阵要容易些，就不用看了。”玫画走过来，折扇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那魅香扑鼻。“我们找个僻静地方，教你另外几套阵法如何？” 周舟低眉顺眼，心念色即是空，坚决要求自己不去瞄面前那茶绿色、绣着粉色荷花的抹胸……至于，他如何知道的颜色和式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多谢师叔指点。” “跟我来吧，我教人的时候可是很严厉哦，你可要勤奋些才好。” “是！”周舟应的那叫一个恭敬。 他觉得，只要自己坚持执晚辈礼、恭恭敬敬的，行为挑不出什么毛病、逆来顺受，玫画捉弄自己几次，也就会索然无味了吧。 这是他苦思冥想了一夜的作战方案。 玫画朝着河边喊着：“芷燕，你也跟来。” “我？”周芷燕指了指自己，有些发愣。 周舟一喜，喊道：“快些过来，许多大阵的布置都是不用修为的，你也好好跟师叔学点本事。” “谁说我要教她阵法了？”玫画俏生生翻翻白眼，“布阵、炼丹都需要强横的灵识，还有对自身灵识的掌控运用。我喊这丫头过来，是让她给你打打下手，也省你些时间。” 周舟眉头一皱，就想说不用劳烦别人，周芷燕却已经欢喜地跑了过来。 “谢玫画师叔！我肯定会好好帮他，不给师叔添麻烦的！” 周舟：“你不用……” “没事的，反正我也是闲着。”周芷燕眨眨眼，觉得自己言语太客气了些，小嘴一撅：“我可要看着你点，免得对师叔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周舟默然无语，玫画用折扇掩着自己的樱桃小口轻笑不断。她羽袖一卷，架一道流光，带着两人去了药谷后山。 玫画说要传他灵识推演阵图的法子，那并非什么法术神通，而是玫画研究阵法多年的心得，这比一套繁杂的大阵阵图都要珍贵。 又说要传他什么六禁锁神，那也是玫画自己构想的，不知是做什么用。 周舟虽不愿去想，但他和玫画、和归青宗之间的羁绊，却是越来越深了…… 跑到后山钻研法阵之道，日常修为也是不能落下。 他不用刻意去催动，体内阴阳调转、水火交汇，也能渐渐提升修为，就是比每日花时间做早课要稍微慢些。反正现在提升修为，也只是提高些法力，修道境界进步已经十分缓慢。 道躯那一丝杂质不知在何处，也不知该如何锻铸到圆满。 每当周舟参悟这原因，灵台闪动的灵光提醒着他，还是要靠日积月累，太清之道切不可操之过急，一切到时自水到渠成。 ‘时’不知在何处。 道融圆满之后就要准备凝丹了，凝丹还需要弄些可以容入金丹的天材地宝，提升下道基高度、金丹品质。 这个，却是等道融圆满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后山水潭旁，玫画放了张软榻在清亮的水潭边，周芷燕被她喊去给师叔捏肩捶腿。 瞧小郡主那一脸郁闷的样子，手上肯定用了不少力道，玫画竟然还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周舟盘腿坐在一旁，面前摆弄着几颗卵石，按照玫画所说的，体会着不同排列会引动何种效果。他用的是最普通的石材，勾动的元力波动很是轻微，若非灵识境界足够强大，根本察觉不出波动的细微差别。 还好，他能做到。而这，也是玫画对他的小小考较。 “你今日先学灵识布阵，用灵识离体，吸纳元气、构画个简单的聚灵阵出来吧，这是阵图，看好了。” “谢师叔。” “若是今日学不会……” 玫画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的鞭子，嘴角勾勒出了些许妩媚的笑容。 周舟虎躯一震。 好家伙，真有皮鞭！辣油和老虎凳估计也不远了吧？！ 由此，周舟踏上了辛酸的习阵之路。归鸿子来看过他一次，回去之后也就自行闭关了。他虽想和周师弟纵声高歌、谈经诵道，却也不能耽误周舟学本领。 至于周舟的境况……每天都能听见药谷的后山水潭处，传来些野兽的低吼声…… 日子久了，药谷弟子都有些惴惴不安，还以为峰主近来不思炼丹，在后山养什么凶兽。 …… 青山绿水间，一处不起眼的道观前，有一少女带着两名老妪叩门停驻。 “道长，真的没有吗？” “姑娘要找的那年轻男子，我们这里不曾见的，”这名金丹修士满脸恭敬，在两位老妪面前，根本不敢有分毫造次，“我这里只是个小道场，门人弟子十多个，都是从小被我收养的。” “那道长可曾听闻过这人的讯息？” “这个，也确实不曾听闻。”道长的汗都快滴下来了，有点担心面前这蒙面女子一时情急，让她身后的老妪拍碎了他这小山头。他又道：“不过，听姑娘所说，那年轻道人竟能同时驱使水火，定是大能修士的弟子门徒，应该是在一些大派吧。” 东方羽儿低头不语，眼中满是黯然。 这半个多月以来，以那坊镇为起点，近二十万里的大派都已经问遍了吧，只能在这些小派中来寻。 “小姐，莫乱了道心。”铜婆婆轻声说着。 另一人也温声道：“只要他还在，定是能寻到的。他一个道融修士，肯定走不远，我们挨个问就是了。” “嗯，他本就是怕麻烦的性子，说不定真就特意去找些小门躲着……” 东方羽儿打起精神，对着那道长做了个道揖，转身走向了山下。 两位老妪也对那名观主微微颔首，说了句叨扰了，随羽儿一起步行离开。 铜婆婆对身旁的老人低声道：“我有些年岁没到南边来了，二姐，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新起的门派？” “我也有数千年没来过了，不如你我分开，你护着小姐，我去四处山头看看。” “也是这番道理，我去和小姐说一声……这痴情的性子，还真像极了老母，怪不得会惹老母如此怜爱。” “你我，不也看她甚是喜爱？唉，她又拿那纸鸢了。” 东方羽儿扶着一颗花树的枝干，右手手心托着那个纸鸢，真元输入，上面浮现出了几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 安心修行。 这字迹，若是看得次数太多了，上面的真元印记就会被渐渐冲散…… 你到底在哪儿？可知羽儿心挂？ 若是安好，给羽儿一封书信不行吗？ 云舒云卷，晴空长虹。 等她收拾好心情，再次踏上了寻那心上人儿的旅途。一名老妪已暂时离去，想寻个擅长推算的仙友，推算下名为周舟那修士的安危与方位。 也是为周大侠操碎了心。 …… 白天研究玫画教他的阵法，夜间参悟太清杀阵，周舟这段时间过的特别充实，都没怎么睡过觉。 不是不想睡，是玫画不让睡…… 参悟法阵厌烦了，就把天使蛋放在身旁，说说话、或是静静地看着，心情很快就能恢复宁静。 他研究阵法，只是去学如何布阵、如何破阵，算是死记硬背阵法套路，而不去钻研阵法原理、也不去研究太复杂的大阵走向。不然，莫说是几个月的时间，就是几年、数十年，能有所得也算不错了。 他自认，可不是玫画这种资质近妖的天才。 这日正午，周舟正在研究一种迷阵的布置，却听玫画在阁楼相召： “我阁楼后阵法被触动了，你过去看看，若是有什么野兽老鼠的，就帮我处理了。” 话说，你在阁楼，哥在后山，还要咱跑过去给你赶老鼠…… 周舟想起那鞭子的威力，也就闷头朝着药谷跑着，完全不敢站出来囔囔什么。 周芷燕近来倒是很‘得宠’，堂堂郡主被玫画教训地服服帖帖，每天跟在丹房端茶送水，跑后山给周舟送些布阵用的材料。她也经常给周舟带几颗丹药，让他当糖丸吃。 周舟肯定是不吃的，说不定就是玫画要捉弄他，在丹药里面藏点什么仙家特效泻药…… 玫画刚开始让周芷燕跟在身边侍奉，小郡主还有点不情愿，除了周舟重伤时，她哪伺候过别人。但玫画的手段本领，又岂是一个小丫头可以招架，没两个时辰也就委委屈屈地从了。 “玫画怕老鼠吗？” 周舟边跑边琢磨，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几十只老鼠追着玫画吱吱叫，玫画花容失色、上蹿下跳、裙摆飞扬、抹胸飘飞……他顿时一阵轻笑。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我灵识推演阵图的法子。” 他还是没忘记来求玫画，到底是所为何事—— 太清杀阵。 跑到阁楼后面，没见玫画的身影，只有周芷燕坐在屋檐，晃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阁楼后的竹林中，浓雾四处飘荡着，里面时而传来轰鸣声，闹腾的很。 这老鼠的个头还不小。 “周舟！你来啦！”周芷燕笑嘻嘻地喊着。 “啊，来了，”周舟抬头瞄了眼，咳了声，“都走光了，还乱晃！” 周芷燕歪着头问：“什么走光？是谁走了吗？” 嗯，一个名为节操君的修士飞走了…… 周舟不由想起，那日水潭深处变做石头的光影，也是有点道心不稳，拍了拍怀中的曲元袋，瞬间恢复了淡定从容。 那天，他又不是故意的，纯粹是被玫画捉弄。 “里面是什么？” “来这里偷丹药的大老鼠，被玫画姐姐扔到这个迷阵里面了呢。”周芷燕笑嘻嘻地说着，“姐姐说了，这算是考较下你近来有没有偷懒。给，这是控阵的旗子，让你去给里面那家伙一点颜色看。” 五面巴掌大小的三角小旗在周芷燕手中飞来，被周舟稳稳接住。 这是控阵常用的阵旗，可催动法阵变化，周舟前日刚学过运用阵旗的要点。 将阵旗插在腰间，周舟囔了句：“什么时候跟玫画这么熟了，姐姐都喊上了。” “哼，”周芷燕小脸一扬，“是她让我这么喊的，又不是我求着认的。反正我也只是记名弟子，辈分规矩约束不深。” “随你吧，”周舟笑着摇头，也不多说她。 灵识铺展，观摩了下已经发动的迷阵布置，和他今日钻研的很是相似，倒也不算太复杂。而借助药谷地势、丹青峰的山体元气，这迷阵可发挥出一些杀阵的作用。 手中五面令旗，为困、镇、解、释、杀，催动法诀各有不同，但周舟握住旗子的瞬间，五段口诀也就落入了脑海。 “吼！” 阵中突然传出了剧烈的震荡，竹林间飘荡的白雾也在震颤。 周舟灵识锁定了阵中那道身影，立刻认出了这是谁，拿出‘释’旗就要催动。 周芷燕却道：“玫画姐姐可是说咯，若是你不能给里面那大老鼠一点教训，她可要给你一点教训呢。” “你这助纣为虐的小丫头。” “嘻嘻，我就传个话嘛。” “真是服了你们俩，我去还不行。” 周舟收起‘释’旗，将‘镇’字旗拿在手中，纵身跃入了白雾。 以阵压人，他还真没试过。 第59章 斗熊 所谓迷阵，多为困敌、迷踪所布置，但出自玫画之手的迷阵，却也有御敌、杀敌的效用。 这美丽‘师娘’怎么会只困敌那么简单，那绝对不符合她性格。 手拿镇字令旗，身入白雾竹林，这方圆三里的迷阵尽在周舟掌控。灵识透过令旗铺展，五处阵眼、各处构成大阵主体的灵竹、暗藏的各种杀机手段，尽皆在他灵台展露。 当真奇妙。 “吼！” 阵中又有一声巨吼传来，似乎是在喊人求救。周舟借着迷阵查看那‘物’，也不会被对方察觉到自身的方位。 这一物，哦不，应该说这人，乃是周舟曾见过的一人，却是那胸毛发达、四肢粗壮、虎背熊腰的不靠谱师兄，归梧子。 那日听闻归鸿子重伤的消息时，归梧毛躁躁地带着他向主峰飞，半路又把他扔在了悬崖…… 他们两个还真有缘，不，是冤家路窄！ 哗、哗！ 竹叶簌簌闪动，白雾越发浓郁。 周舟从白雾中跃出，站在一根三丈高的‘巨竹’顶端，刚好出了迷雾，像是站在茫茫云海之上。 短衫、绑腿的长裤、一双合脚的布鞋，长发被青色发带简单束起，随意铺在后背。比之刚入归青宗时，他面部的线条更增几分刚毅，棱角也分明了些，眼圈稍微深陷，目光越发有神。 若他换上道袍，定又是另一番气质。 站在竹端，注视着百丈外那不断在地上走来走去，有些焦躁但完全不知上下、左右，无法腾空跳跃的强壮人影。周舟闭目体悟了一会儿，知道了这迷阵困人的厉害之处。 迷阵搅乱了六识。 他朗声道：“这位师兄，得罪了！” 那人影立刻停了下来，虽有层层白雾格挡，却也能看到他脸上的欢喜。 这壮汉仰头大吼：“是青丹峰的哪位师弟啊！快来把我放出去啊！这里面实在磨人，我快不行了啊！” “我领命前来，自是不能轻易放过偷丹的窃贼！”周舟又小声嘀咕了句，“我可不想被玫画当出气筒。” “明白、明白，我明白的！老规矩了！” 壮汉归梧继续大笑，“这位师弟快来，师兄我皮糙肉厚，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货，果然是惯犯。 不过已经摆出了随便揍的良好态度，周舟也是省事了许多。虽然如此一来，因不能用迷阵御敌，还是有些小失望的。 手中镇子旗一挥，周舟低喝道：“五方令旗，听我号令！缚其身！” 白雾翻滚，两条白色长蟒在竹林底端游动，在那壮汉不反抗的情况下，很快将他从下到上层层缠绕。 “断其明！”周舟有一声低喝。 竹林之中突然日光消失不见，白雾翻涌化作了黑雾，天幕被黑雾层层遮掩，里面定然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哎！哎哎！”归梧朝着其他方向吼了声——他察觉不到周舟的位置。他喊着：“这位师弟！你随便意思意思不就好了！干嘛真的发动大阵！” “见猎心喜，”周舟笑着说了句，拿着镇字旗琢磨了下，犹豫着要不要用出镇字诀。 玫画的声音突然在他耳旁响起：“若不把这只常来偷丹药的大老鼠打趴下了，今晚有你好受的。” 这似嗔似责的女儿家轻斥…… 周舟遍体生凉，他在这学习阵法的不长日子里，就遭遇了各种不同寻常的苦楚…… “迷踪变，乾坤现，结自印，镇！” 周舟一声大喝，一根根灵竹簌簌抖动，一股股浑浊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向了按壮汉的位置。周舟将手中三角小旗朝前方一指，归梧头顶凝聚出了一座三丈长短的手掌。 这便是‘手印’！ 玫画不知怎么做到的，竟能将这应该是法术神通的手印，融于原本只是迷阵的阵法之中。 这份阵法造诣，周舟此时只能赞叹，却也不知，和其他阵法大家相比，玫画这几百年的道行是强是弱。洪荒多大能，玫画还是太年轻吧。 胡思乱想间，那手印已经自行按压了下去。 这只是镇压之印，有封敌人真元、金丹的效用，不会真伤了归梧。 “喂！喂喂！哎呀——” 归梧一阵嚎叫，被手印直接压趴。手印化作了一条条黑色的锁链，将他捆粽子般捆了起来。这壮汉师兄，撅着屁股、姿势难看地趴在地上，一阵泪流满面。 往常月份，玫画师叔此时应该是在闭关炼丹才对。为啥这次竟然没炼丹，像是在等着捉自己一样…… 还有这出手的药谷师弟，也是心狠手辣啊，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这汉子继续泪流满面。 突然间，一声轻笑在这壮汉耳旁响起：“归梧子，你若能……我便给你……” 归梧面色大喜，面若憨厚的他眼珠一转，立刻就有了计较，继续在那撅着腚趴着。 既然已经镇住了这壮汉，周舟也就将黑雾重新恢复到了白雾。脚尖不断在竹林上轻点，每次一点就翩然飘出五丈远，如同漫步云端。 “归梧师兄，又见面了。” 周舟从竹端飘然落下，他没注意到……腰间插着的‘释’字令旗，微微地闪过了一道亮光。 “咦？你是那个小师弟？叫啥名来着？” 归梧勉强抬头看着，面露思索的神色。 好家伙，却是已经将周舟给忘了。 “周舟，上次在道藏洞见过的。” “对对对！”归梧连连点头，面露恍然神色，但嘴角却露出了迷之微笑。“师弟果然跟玫画师叔相熟，不过，有师叔许诺，我却也不能对你客气了……开！” 归梧身周突然涌动了一道道爆裂的真元，整个人从趴着直接站了起来。 乒！乒乒乒！ 黑色的锁链有十多处同时炸断，归梧双手高举，暴虐的气息四散来开；真就像是一头黑熊，突然挣断了猎人的枷锁！归梧双目之中，竟然变得一点血红，身上那敞开怀的道袍也被撑裂，身化人熊！ 胸毛师兄的归兽诀！ “吼！” 归梧脸上出现了熊面的虚影，仰头高吼。 周舟面色大变，从听闻‘有师叔许诺’就知要坏事，肯定又是被玫画给捉弄了。却没想这归梧竟能如此霸道，迷阵竟然镇不住！ 归梧化熊太快，周舟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但还是逃不过归梧扑来之后的大手挥舞。 这是周舟见过的第三个，除了他、田大牛之外，第三个用肉身战斗的修士！ 拿着令旗的右手涌动水元，左手同时绽放火焰，两根食指却在水元和火焰之中，各带一股水火精粹在胸前虚点，一道电光匹练横向劈砍。 电光闪！ 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归梧的熊掌在他电光闪发动的瞬间，有掌风擦到了他的脊背！ 好强！ 曲元袋微微颤动，但周舟的一只手却摁在上面，曲元袋随之安稳了下来。 继续，电光闪！ 周舟就要冲入白雾中，手中的镇字旗挥舞，脚下出现了一条条白色长蟒，如同锁链般扑向了背后追击而来的归梧。 “兽王烈！” 归梧身周涌出数股黑色的焰火，一条条白蟒化作了蓬蓬雾气。 怎么感觉迷阵的效用降低了大半？周舟奔跑中眉头皱着，又一次电光闪，背上还是被归梧的掌风波及，胸口涌出一口热血。 几乎是转瞬，他就被逼出了三次电光闪，若非他释放电光的原理和电光闪记载的原理不同，此时真元恐怕早就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毕竟道融！ 身周的迷雾不断退散，归梧竟然不被迷阵影响！ 好你个玫画，捉弄人也是有限度的！ 周舟咬牙释放第四次电光闪，归梧扑来的太快，根本不给他使用令旗的机会。这么下去，不出几个呼吸，他肯定被背后这头黑熊给摁在地上！ 必然是一顿胖揍！ 归梧当然也在留情，只是想将这个小师弟摁地上拍两巴掌罢了，反正是师叔嘱咐的。 “杀！”周舟手中令旗一变，白雾瞬间翻滚。 黑底、血字，一‘杀’定风云！ 想要最大程度催动这大阵的威力，只能用杀字旗。反正看样子，大阵也伤不到背后的归梧，对方可是能将那些黑色锁链直接震开的。 “迷踪乾坤，杀阵现！” 周舟大喝，再次用出电光闪，但这次现身的瞬间一个急刹车，在地上挫起了一地枯黄的竹叶，转身怒视那头黑熊。 调动三里大阵的灵竹之力，瞬间凝出三千五百箭！这是白雾凝成的气箭！一根根铺满了周舟身后，映入归梧的眼瞳！ 令旗一指！长发飞扬！ “疾！” 箭簇如雨！铺天盖地而去！ 归梧面色大变，不断蹬地、身形狂退。他仰头怒吼，地上涌出一股浓厚的土元，一道道土墙冲天而起。 气箭爆发，一层层土墙炸裂，归梧的身影疯狂退着，气箭追杀而去。 追、逃换位，周舟电光闪第一次不是用来逃命！ 三千五百箭！ 三千五百箭！ 耗完一波还有一波，拼完一次瞬间再次凝聚！ 若是周舟自己的修为，凝聚一百多箭都困难，但他手持着五方阵旗，调动的乃是这大阵的威力，是这三里方圆被玫画精心刻画的大阵的威力，是那一万两千九百根灵竹的威力！ 轰！轰轰！ 爆鸣声响彻药谷，方圆几百里的天地元气不断被大阵调动，风云搅动、天地变色！ 周芷燕坐在阁楼看着，面前有一水镜应着阵中的光影，注视着那身随电光而动、指挥千万气箭的人影，小嘴长大，满是不敢置信。不敢信这是周舟做到的。 气箭破土元！ “吼！你耍赖！借阵压人！”归梧仰头怒吼着。 周舟哈哈大笑，揍人就是舒爽！ “你也不是仗着真元雄厚、境界高深？三千五百箭！” “喂！我挡不住了啊！真元接不上了！”归梧大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哦？”周舟抖手的动作一停，摇头，散去了这次的气箭，翻涌的白雾也瞬间恢复了平静。 突然，归梧咧嘴一笑，朝着周舟直扑而来：“你的真元也用不出电光闪了吧！哈哈哈！” “靠！奸诈！” 周舟双眼一瞪，但确实如同归梧子所料，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和归梧差不多。 归梧能够凭借自身真元，挡住大阵攻击如此之久；虽然是因为周舟发动的原因，大阵威力只发挥了十分之一，但归梧也已是相当强悍了。 必然是金丹境界！因为门中五代弟子最强归梧子是半步元神，这归梧也就是元神之下…… 呃，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揍与被揍，就在一念之间！ 真元不足、水火双蛇不能释放，他学的一身遁术也无法施展，御敌似乎只能靠拳头。可这扑来的黑熊壮汉，自己这小身板拼得过？ 等等，可以用这个，这也算是灵识和真元糅合出来的力量，并不只是依靠真元。而且对敌只要凝出一瞬，也消耗不了多少真元。 周舟双眼绽放出一抹精光，脑海浮现了一个画面。 奔跑的bra，被调戏之后第一次有点怒色的恭极老爷爷。 ‘记住了，这就是……’ 周舟发带飘舞，整个人气势突然暴涨，手捏法诀，快的如同一团虚影。 以身化虚，以虚化有，以有凝万物！ 万物生生观想法，顿悟！ “翻天大印！” 轰！ 冲击波荡漾开来，迷阵都有一瞬的停止运转。 扑空的黑熊，从天而降的巨印…… 地上出现了一个五丈直径的大坑，归梧躺在坑中，一阵头晕目眩。周舟跌坐在坑旁，自然知道归梧并未受什么伤，只是被自己砸晕了。 金丹修士的躯体，或是说，这擅长肉搏的归梧躯体，还真不是一般的硬。 两道流光落入了阵中，是归鸿子和妍兮。 大师兄眼中满是关切，两股醇木真元包裹住周舟和归梧，发觉两人都只是真元耗空，其他倒也没什么。 妍兮瞪着杏眼，死死地盯着周舟，看了眼那巨坑，还有周围正在缓慢自行复原的狼藉竹林…… “你做的？” “嗯，练习迷阵来着，”周舟将五方令旗扔向了阁楼的方向，令旗自行化作流光返回了玫画那。他双手撑着地面，郁闷地说了句：“又被玫画捉弄了！那锁链肯定是她给解开的！” 竹林的风声中传来了玫画那有些妩媚的轻笑声，风过林间，白雾渐渐隐入了一根根灵竹中。 …… “哈哈哈！周师弟好本事！这一架打的舒爽啊！” 归梧哈哈大笑着，大手不断拍着周舟的肩膀。这家伙肯定是在趁机报复，拍的周舟一阵呲牙咧嘴。 归鸿子板着脸教训道：“你也是五代弟子中的翘楚，多给诸多师弟师妹做榜样才是，竟为了几颗丹药，如此为难周师弟！” “这个，不是我被欺负了吗，他借着大阵……” 归梧有点委屈地挠挠头，在归鸿子面前，就如同一个办错了事的孩童。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都是被玫画师叔算计的，”周舟出声说着，归鸿子面色方才稍缓。 “对对对，不打不相识！周师弟还是个读书人啊！哈哈哈！”归梧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也算是揭了过去。他道：“以后等周师弟凝金丹了，咱们再好好地打一场，你那大印当真厉害！” “下次要是还在这迷阵，我就奉陪。” 归梧子瞬间老实了：“那还是算了吧，这明显就是欺负人啊。” 归鸿子笑道：“周师弟习阵不到月余，当真是天纵之资。” 周舟挠挠头，刚想谦虚几句。 玫画的声音突然响起：“都过来我这拿几颗丹药。” 林间顿时响起了黑熊欢呼的咆哮声。 第60章 都是为了修道 玫画说是给他们丹药，给了丹药，还让弟子备好酒菜灵食，开了两坛仙酿…… 提到修行，总是离不开丹药的。 作为‘法财侣地’之中，‘财’的重要构成，丹之道，繁复程度丝毫不亚于阵之道。丹药具体的品阶分类，周舟不知，他估摸着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老君炼制的仙丹，二是……除了老君炼制的仙丹之外的其他丹药。 没办法，天庭炼丹总教头太上老君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他不挂念也不行。 趁着玫画开宴，他喝的微醺，平日里不多想的事，也开始浮想联翩…… 小时候天天看西游记，孙猴子的实力，为何在大闹天宫的时候突飞猛进？ 周舟窃以为，太上老君在大闹天宫前后，可是帮了孙猴子的大忙。 这老君，先是自己的各种仙丹被孙悟空吃了个七七八八，给孙猴子强行拔高、增加修为，又用炼丹炉将孙猴子炼了个火眼金睛…… 呃，好像这太上老君，还是咱师祖老子圣人的化身、分身、善尸之类的吧？听说。 周舟眨眨眼，那自己成仙之后，能不能也去老君那混点好处啊？ 把自己也扔炉子里炼炼？弄一堆仙丹当糖豆吃，嚼着肯定嘎嘣脆。 等会，好像不只是仙丹…… 太上老君的童子是金角银角大王，他们都有宝贝葫芦、宝瓶。坐骑青牛，都能拿了金刚琢，收了各路仙家法宝。 原来，老君是洪荒大户！ 自己这个太清门人……对，成仙、得了正式弟子的‘职称’之后，就去兜率宫拜见老君！ 突然想到自己成仙之后，好处竟然如此之多，周舟坐在竹桌前，就是一阵偷着乐。 “你在傻笑什么，可是醉了？” 芷燕在他耳旁轻声说着，她跪坐了下来，在周舟的酒杯中添了酒水，又小声道：“少喝些。” “没事没事，知道了。”周舟随口应着。 归鸿子举杯，他当然要跟着，虽然已经是脸泛酡红。 不过，在道融境界就考虑成仙之后的事，确实是有点好高骛远、坐井观天。但心念一动，周舟看向了来回走动着，给几位师兄师姐和玫画添酒添菜的周芷燕，目光略有些柔软。 她近来越发乖巧了。 仙缘截断，在玫画口中无丹药可治，在归鸿子询问门派仙长之后，也说了非金仙不可救。 但如果是老君炼制的仙丹，那应该没问题吧…… 他成仙还要多久？周芷燕只是道融修士，寿元还有多久？ 周舟面色稍有些黯然，坐在那喝着闷酒。归鸿子见他有心事，也就一杯杯陪他喝着。 直喝得月桂清亮。胸毛师兄归梧脱鞋跳舞，玫画娇懒地卧于塌上，妍兮朱钗散乱，抱着周芷燕又哭又笑。归鸿子和周舟勾肩搭背地坐在屋檐，聊些平日不会提及的话题。 比如…… 那日水潭之后见到了什么。 最后，归梧怂恿周舟去一起偷丹药，假寐的玫画一甩衣袖，将几人凭空挪移到了阁楼后的迷阵中，启了困、镇二令旗…… 第二日睡醒，周舟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女子的闺房，身旁还蜷缩着一个小巧柔软的身子。低头看了眼，除了周芷燕哪还有别人。 她昨日也喝了些酒，此时，可爱的脸蛋上还挂着些微红，长长的睫毛、薄薄的鼻翼。 第一反应，周舟低头看了眼两人的衣物，虽然有些凌乱，但都还是遮体的。略微思索，灵台浮现出醉酒、睡熟之后，灵识记录的光影，当他‘看’到周芷燕徘徊犹豫了好一阵，才偷偷爬上床榻…… ‘这丫头，估计是想讹人！’ 周舟轻轻将她枕着的胳膊抽了回来，水元流转、让她睡的安详，自己轻轻地滚下床榻，蹑足出了这处女子的闺房。 谁在哼着小调？ 循着歌声走去，又看到了玫画倚栏吃朱果的画面，但这次是看她的背影。 “睡醒了？”玫画轻声问着。 “嗯，”周舟犹豫了下，迈步踏入房门。对于阵法，他也算是入了门，察觉到了房间中不同寻常的某种韵的律动。 一抹水波荡漾开来，眼前的景色突然变换。 置身于一个广阔而纯净的天地，头顶是白云淡淡的天穹，脚下是有着浅浅波纹的湖面。玫画坐在那，守着一个窗口；窗口外面，则是熟悉的药谷风景。 身处在美若仙境的幻阵，却在看着，每日都能见到的谷中风景。 玫画背对着他，问道：“昨日给你的丹药，为何不吃？” “总怕误了自身修行和心境。”周舟老实地回答着。 “也确实……若是自己在寿元结束前能突破修道境界，才是最为扎实的，”玫画淡淡地说着，“如今诸多修道者急功近利，不断用丹药增进修为，也只是平白污了自己的道基。” 周舟眉头一挑，笑道：“师叔善炼丹，应知丹药的好处。凡事都有两面性，丹药还是有诸多好处的吧。” “凡事都有两面性……你这句话倒也说的不错。” “阴阳之道、阴阳之道。”周舟心里汗了一把。 “你在归青宗呆的可舒心？”玫画轻声问。 “舒心。” “日后归青宗若是有难，你可会出手相助？”玫画如此问。 周舟低头思索着，抬头道：“自保之下，尽力而为。” 玫画手背托着香腮，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听师父说，越是神通广大的大能之辈，越是明白太清弟子的不可招惹。似是有上古秘闻，有太清弟子被人所害，几座传承久远的仙门一夜倾覆……” 这秘闻估计是以讹传讹吧？玄都师父虽然对他不错，但从来都是因果不沾身、万法不能侵，玄都那懒散的性子，应该不会太去管门下弟子。 他听玄都说起过，曾收过一名女娃、一只黑豹为徒，两者后来都没能成金仙而陨落了。 莫不是，有其他太清门人？又或是师父当初创立的山头，还有道承流传？ 这洪荒之中，果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现在，也是站在无数普通修士中间，只能仰头去看大势变化，身在其中、迷迷蒙蒙，除了随波逐流，也只能独善其身。 玫画道：“我想了想，你还是快些提升修为，阵法和丹道也终究是身外之道。” “那阵图出自太清门，若是我能推演出完整的大阵，于我修行有大用。”周舟老实地说着，“师叔，何时传我灵识推演的法子？” 玫画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着窗外。“你不会吗？心神沉浸灵台中，那里便是你的妄境，推演自可进行。” 周舟道：“但我只要动推演大阵的念头，灵台总会发出警告。” “你有了灵觉？”玫画言语中略带惊讶，转身看着他，妙目含着微光，又问：“你可知灵觉是什么？” “大概，就是一种预感吧。我若是兴起一个念头的时候，这念头又于我有害处，就会察觉到有危险。”周舟如此说着，又补充了句：“大多是在修行或者吃东西的时候的。” 玫画半天没说话，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周舟老老实实地站在那，他倒是没隐瞒什么，这样反倒能让玫画少些疑心。 “趋福避凶，本就是最难得的神通，你不过道融就有灵觉，倒也奇异。”玫画淡淡地点头，“我可以教你如何推演大阵，能让灵识波动不会荡出灵台，避免大阵勾动天地元气。但，我也不是白给你好处。” “当是如此，师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力所能及我会斟酌而行。” 力所能及还要斟酌……周舟看来，被玫画折腾的实在够呛。 玫画道：“你推演完之后，需将阵图解释给我听，我研究了百年的这东西，始终无法刻画。”说着，她拿出那个石盘把玩。 周舟点头道：“现在说与师叔听就好，也是我猜测的。阴阳两阵需同时勾画，又要有太清调和阴阳之法，循序渐进，方才能将大阵完成。若是单去画一阵，最后一笔必然会崩坏。” “你说的轻巧，如何调和阴阳？” “这个……”周舟也不知如何解释，双手一摊，左手火焰右手涌泉，水火交汇，化作了一个红蓝交汇的太极虚影。“门中仙法，不好外传、我也传不出什么，大概就是这种原理。” 玫画思索了一阵，点头道：“太清道统果然玄妙，也怪不得门人弟子不多，能同修水火恐怕很难吧。” 这算是夸自己吗？ 周舟憨厚一笑，继续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与我又没什么好处。” 玫画俏生生地翻翻白眼，这风情美态，也是让周舟心跳不自觉加速了些。 “我只是个道融修士，能有什么好处给师叔。” “嗯……”玫画难得面色郑重，“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对你这道躯比较有兴趣，不如让我好好钻研些时日。” 周舟喉结颤了颤，仔细思量着，若是玫画真的对自己展开魅惑攻势，就她魅力技能几乎点满的水平，自己肯定……把持不住啊。 “心术不正！” 玫画呸了一声，呵斥道：“瞧你这目光浑浊杂乱，心思肯定想到了别处！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何能做到水火同修！又不是芷燕那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还想着跟你睡一起就能有身孕哩！” 周舟嘴角略微抽搐，额头多了几道黑线。 一起躺着睡就能怀孕……“你告诉她的？” 玫画眼中满是天真无邪，俏生生地点点头。 周舟差点就给‘师娘’跪了。 “除此之外，”玫画站起身，纱衣滑落了半寸，又被她轻轻盖在那泛着光泽的肩上，“你曲元袋中的那事物到底是何来头？我听妍兮说起过，里面似乎是你心爱的女子，那她又为何落得这般境地。” 心爱女子什么的……周舟有点脸红，只要提到天使妹子，玫画那种种天成的媚态，都在他心间不见了踪影。 周舟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气，“她受伤了，为了救我。” “哦？” “然后我师父施加了些手段，让她可以安心养伤。”这也不算假话。 “竟是这样，那芷燕的心思岂不是落空了。” 玫画竟然是在考虑这个。 周舟讪讪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罢了，你还真没什么好处能给我。也要先教你如何推演阵图而自身无虞，才能传你六禁锁神……你就干脆把这份情谊，都记在归青宗身上吧。” 玫画说的是‘情谊’，而非因果回报，这让周舟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想着，日后若是他能自保的前提下，能帮上归青宗的，就尽力去做一些事。从他踏入归青仙门的那一刻，其实因果羁绊已下，只看他如何去想了。 “这法子，其实也简单……” 玫画突然露出几分轻笑，这笑容让周舟看得有点不寒而栗。 …… 穿针引线，靠的是目明、手稳、注意力集中。 灵识拿物，对于修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本领，只要灵识达到一定的强度，都能吸纳天地元气，托、拿一些物件。 但若是要纯粹靠灵识之力，将一缕发丝拿起，却是十分困难的。元神境界之下的修士，灵识无形无质，只有勾动元气才能显形。 周舟灵识虽强，但也还没到元神道人的灵识强度，这才能用玫画教给他的办法，去锻炼对灵识的控制力。 这办法竟然是——绣花。 不用双手，只用灵识勾动一丝元气，穿针引线、拿绣花针去绣花——简单来讲，就是做女工针线活。 周舟内心之中那团翻滚不息的漆黑情感…… 但为了推演大阵，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如此做了。玫画说的也有道理，这是锻炼他灵识进行细致入微的控制，也是一种灵识的锻炼。 向玫画求了一处僻静的密室，不被人看到还好些。 摆上绣架、铺上绸布、放好针线盒，这些都是就地取材，在玫画闺房中搬来的。 真要做？ 做吧，为了修道大业！ 周舟一咬牙，便开始了最基本穿针练习，灵识勾连一缕元气，将面前的针线慢慢拿起。 但他很快就发现，想控制这绣花针竖起来，都是一个非常难的事。更何况，还要将那更轻、更柔、无法拿住线头的细线，穿入针眼…… 此道，也是博大精深。 这时候，如果有人在他旁边唱一声：“咦——呀——” 周舟肯定会自行暴走。 若被人发现他躲在这里做什么，肯定会被理所当然地看做，这是变态之道的极致体现吧…… 某日，正努力尝试绣些花图的周舟，全神贯注沉浸在灵识的细微操作上，因自己的进步，嘴角露出了难掩的欣喜。 推演大阵，可期！ 密室门突然被打开，毫无征兆的被人推开。 “师弟？玫画师叔说你有事要找我们，是有什么急事……” 归鸿子愣了下，随即温和地笑道：“哦？师弟竟然还有此等偏好，是为兄见识少了。” 妍兮：“啧，啧啧。” 周芷燕面露凄楚：“怪不得，你、你、你，总对我有些隔膜。” 胸毛师兄仰天长叹：“那日把我揍一顿的，竟会是如此男儿？” “呵、呵呵，不要误会，我……玫！画！！” 周舟的咆哮声，回荡在药谷清澈的天幕。 …… 第61章 有山如宝塔 水潭沐浴被算计，还好周舟有观想变化之法，勉强蒙混过关。 锻炼灵识绣花被人撞见，还好周舟不是在用手拿，不然真就解释不清，从此背上‘教主’名。 玫画的这些小捉弄，外人看来虽是有些胡闹的可爱，但在周舟体会…… 别等他能打过玫画的！ 不过话说回来，穿针引线对灵识的锻炼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周舟对灵识的细微控制，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可以将一团揉搓成团的丝线拆分梳理，也突破了‘两只手’的习惯，灵识可在他近身处，同时操控十多只绣花针。 当然，他绝对不会去绣花什么，往往是随意做些图案，或者弄一些字样。 这是他身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提到‘男人的尊严’这略显沉重的话题……每天被玫画欺负的抬不起头来，实在不痛快。 也该想想办法反击一下，让人生重新焕发光彩，让修道生涯不再阴暗。 具体怎么做，周舟却是想不出的，毕竟实力微弱。 嗯，等自己实力追上玫画了，一定要把她给……那什么了！ 对！就是要把她那什么了！ 啧啧，那什么…… 周舟嘴角露出了三分邪恶、三分得意、三分憧憬，这是恶作剧之前惯有的微笑…… 他正站在一处雪白的画屏前，一根细细绣花针在面前的画屏上飞转，一针一线毫无偏差，四行阵脚细密的篆体文字缓慢成型，落在了画屏右上角：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本是诗人用来抒发心中愤慨的句子，却被周舟拿来假借抒情，等写完之后，也是不免一声轻叹。 若说开始修行之后，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灵台闪灵光，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反倒是更清晰了…… “莫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和师兄他们说话说多了，我也会拗口了。” 周舟轻笑着转过身，将身上的短衫解开了布扣，拿起了周芷燕放在这的青色道袍。 道袍的衣领、衣襟都有着浅蓝色的襟花，用周舟这‘专业’的眼光看，道袍的针脚工艺十分考究，虽不是法器，但也要花费诸多黄白之物。 袖子十分宽松，穿在身上轻飘飘的没有半点束缚感。周舟不习惯束腰带，就将长发披散开，一抚衣袖，转身走出了这间密室。 密室中，他带来的事物都收了去，只留下一个画屏、一个绣架、一个针线箩筐，等玫画自行收取。 灵识的细微控制，算是正式毕业了。 这一个多月的夜以继日、不断琢磨，还要隔三差五被玫画戏弄，回想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此时，竟然有种重新做人的解脱感。 走出阁楼，已是东天泛白，天地元气开始躁动，迎接太阳星的出现。 周舟闭目而立，水火、太极、风凝、静声，开始了久违的早课…… 当太极图随风渐渐飘淡，周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感觉自己道融境界又向前踏足了一小步，隐隐能触碰到圆满的门槛了。 果然，只要日积月累，道躯就能循序渐进，一步步晋为圆满吗？ “周舟，那边都布置好啦，”周芷燕在他身后喊着，她早就到了，一直在等周舟过来。 “嗯，”周舟点头道了句，“麻烦你了。” 周芷燕低头，目光瞥向了别处，小声说：“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哼，若不是玫画姐姐让我帮你，我才、懒得管你呢。” “好吧，我跟你这么久的交情，还不如一个认识才两个月的姐姐啊。” 周舟故作怅然，周芷燕扑哧一笑，跟在他身旁，朝着后山去了。 “周舟，你有想过以后吗？”周芷燕小声问着。 “想过……修道！成仙！逍遥！”周舟朝着天空举起了左手，一团火焰如同烟花般在半空绽放。 周芷燕小嘴一撅，小声道：“那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我可只能活个两三百年，也就只有几十年的韶华年岁……” “没事，我又有帮你的法子了。” 周舟随口说着，仰头看着天空，似乎想看到九天之外的天庭所在，“等我能上天入地，就去帮你求个仙丹。修士的丹药我也问过玫画了，有很多都可增加寿元、延年益寿，嗯，还有些好丹药可以青春永驻。” 周芷燕嗤的一笑，“那不就成老怪物啦，我才不要。” “讲真，又不是开玩笑，”周舟一本正经地数落着她，“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说话算数；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帮你做到。所以咧，你就平时多开心些，别总是乱想。刚到青春期还没开始发育，就在想白发苍苍怎么样……你这是什么心态！” 周芷燕俏生生地翻个白眼，这家伙安慰人的时候，就不能话语温柔些。 走在竹林间的小径，听簌簌竹叶的轻奏，看满目绿意的摆动。 “其实……你做不到也没事的……肯为我费心，已经很感激你了。” “啥？”有些出神的周舟没听清她说什么。 “没、没什么，”周芷燕眼波轻漾，低头跑向了前面，“我去帮你看看那炉子的火怎样了！” 她跑开的背影带着些慌乱，这应该就是周舟曾经有段时间向往过的，少女纯情吧。 “这丫头。” 周舟摇头、含笑，负手、松肩，漫步在竹林间，梳理着体内的水火真元，体悟着水火相克和调和。 后世来人有个好处，就是知道一些，本不该他这个境界的修士所知道的讯息。比如那道德经全篇，洪荒之中可没怎么流传；又比如道祖的名讳，虽然差点喊出来被雷劈了。 有过玄都的教导，结合自己所了解的‘太极’‘自然’，他也有了些许对自身之道的猜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演万物。 一为有，二为阴阳。周舟大概知道，这便是自己在水火之道修到极致之后，所要追求的真正大道。 但水火之道变化无穷，想要勘破，估计也就金仙大罗了吧。 笑着摇摇头，都是些遥远的事，而且自己修到金仙之后，也就不用过多追求极致，能长生活下去就好了。 嗯，现在要想、要做的，是如何推演石盘大阵。 那座，灵觉反复提醒、对自己有大用的—— 太清杀阵。 水潭边摆了一个废置的丹炉，炉内有聚火的阵法，此时在自行运转着，炉膛时而窜出几蓬火焰。水潭之上，迷踪阵也已经发动，四处弥漫着些许白雾。 “你先回去吧，我推演阵法，可能要几日的功夫。” “哦，我在周围帮你护法，不会吵到你的。”周芷燕转身走向来路，停在了竹林边缘。 周舟也不多管她，自顾自地站到了丹炉到水潭的中间位置，仔细感觉、不断挪动脚步，最后停在了一个点。 身周的天地元气之中，水元和火元刚好平衡协调的一个点。 这是周舟前日所想到的办法，制造一个水火平衡的外部环境，尽量减少外部的干扰。他现在，也不敢保证自己推演大阵时，灵识会不会荡出，引起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 若他是仙人之躯，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随意推演，但他现在的道融道躯算是比较脆弱，经不起多大的折腾。 所以先学了灵识细控之法，又花费了诸多时日研究阵法之道。 为此，又受了多少‘凌辱’，根本就是惨不忍睹…… 等他盘腿坐下，玫画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阵法推演可还有什么不懂的吗？莫要强撑，此阵非同小可。其实，等你修仙有成，再推演也不迟的。” 周舟低头思索了一阵，真的有在考虑玫画的言语，但答复却是：“可我总感觉，这大阵是我道基的关键。” “个人机缘，倒是谁都说不清的，你放心推演就好，若是有什么不对，我会出手护你。”玫画声音一顿，轻笑了两声，“我可还要你来解这阵图，可不能让你早死。” 你丫能不能盼点好，就算推演失败，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危吧？ 周舟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随手将天使蛋在曲元袋中拿出，放在了自己面前。对着白色巨蛋而坐，周舟心中多了几分空灵，仿佛一切疑虑、不安都烟消云散。 伸手在蛋壳上触碰了下，又将它收回到了曲元袋，将曲元袋贴身放好。 “开始吧。” 他喃喃了句。 闭上双眼，双手抱虚守一，两掌正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太极漩涡，阴阳双鱼缓缓旋转。 灵台妄境中，周舟的‘左右手’同时提笔，在左右身侧，各自画下了一个符号。 只是这一笔，心神就像是跌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灵台道图微微震颤。身外，周舟的长发无风飘动，水潭之中出现了微微的波痕，丹炉火焰也是一涨…… 阁楼中，玫画捏了个法诀，后山水潭的迷踪阵启，些许浓雾绕开周舟所在，将附近的竹林也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转身看着那个画屏，屏上正是周舟的‘毕业作’，绣的那不成文的四行句子。 “小楼一夜听春雨……” 玫画轻声念着，娇懒地倚在窗栏，眼中却露出了些许久远的思念。 …… 天际，两道流光在云中划过。 “有山宝塔，就是那了！真是让我们好找！” “还好那周姓郡主有人皇血脉，在天庭可查其踪迹事例，不然，还真不知道那小子去了何处。” 两名老妪也是松了口气，铜婆婆笑道：“若是真能寻到那个少年，我们可要多备些礼物，去给那位文簿官还了情面。” “当是、当是……小姐？你身体有恙？” “没……没什么，”东方羽儿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轻颤，她突然低头道，“这附近有没有清澈的山泉，我想沐浴换身衣裳。” 两名婆婆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轻笑。但东方羽儿已经说了，那便是命令，两名老妪带着她到了一处山中清泉，布下了几道阵法，又布置遮掩了一番。 “小姐，沐浴吧。”铜婆婆道，“我这就去前面拜拜山门，这小派名为归青，我都也没听过名号，所以一直将它漏掉了。这门中，怕是仙人都没有。” “铜婆婆，切莫失了礼数，切莫让他难堪。” “小姐放心，我又不是去灭他们山门。” 铜婆婆笑呵呵地说了句，随即化作流光直射云端，径直朝那宝塔状的山峰而去。 东方羽儿入了山泉，心乱如麻，不知在想些什么，气息都是乱的。留下护她的那名老妪见状，也只是拄杖站着，没多说什么。 “银婆婆，他会不会已经忘了我……或是不见我？” “怎么会，小姐不用乱想，那小子定是巴不得这份姻缘。” “姻缘……银婆婆你别乱说，我对他只是、他也只是……我……” 银婆婆轻笑了声，她自然也是从东方羽儿这个年纪过来的，虽然已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知道现在说什么，东方羽儿都会紧张，又有些面薄，便想着扯开话题。 银婆婆故作惊奇地说了句：“奇怪，方圆万里的山脉走势像是被人动过，布下了大阵，阵中便是那宝塔山。” “怎了？”东方羽儿果真被吸引了心神，“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可有危险？“ “并非如此，只是这地势一改，方圆万里的气运都流到了这宝塔山中，这是一种养山的奇术。”银婆婆指着远处那座大山，突然略带惊奇地‘咦’了一声。 这不是刚才的故作惊奇，而是真的有些惊讶。 东方羽儿这心又提了起来：“又怎了？这宗门是不是一些阴邪修士聚集之地？他该不会被！” “小姐放心，那并非阴邪之地，反倒气息醇和、气运悠长。小姐请看，那宝塔尖端汇聚有浩然之气，似能直冲霄汉。”银婆婆眉头皱着，低声道：“这气象有些古怪，非大宗不可出、非灵宝不可现，为何……却没听过这归青宗的传闻。” “不是险地就好。”东方羽儿稍微松了口气，在自己手镯中开始翻找一件件羽衣，总觉得都有些不满意的地方。 突地，水泉所在的山谷震了三颤。 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化作飓风在那宝塔状的山峰顶端荡出，席卷向了四面八方。 “此山之中，定有仙人坐镇。”银婆婆低声说了句。 “这动静，可是铜婆婆？”东方羽儿随手拿了套衣衫，从水泉中跃出。 “嗯，她打了下护山大阵，应是想将人惊出来吧。” 银婆婆话音刚落，就听滚滚声浪从远处传来，此声纵朗，又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方圆千里，飞禽惊、走兽慌、虫蚁不敢乱动。 “哪位道友扰我归青山门？寻事，还是找死？” 第62章 交涉【求推荐！求收藏！】 找死！ 这股声浪跌宕不停。 归青主峰灵塔山，有十六道青色光华冲天而起，一股股相近的青木之气涌上云霄，搅乱了云层。 方圆千里，皆因这十六道身影的出现，元气动荡不宁，太阳失色、星河隐现。宝塔山之上，一抹青光循着一缕道韵荡漾，将归青山遮掩在了护山大阵之中。 “怎会如此……一山藏有十六仙！” 银婆婆面色微变，伸手一指东方羽儿，在她身周做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再去看时，银婆婆已经冲向了宝塔山。 而那边，十六道人影中冲出一人，是位白须胖老头。天地间绽放出了巨大的树影，他一声大喝、树影砸向了云中站立的老妪。 铜婆婆手中多了把蛇杖，蛇杖高举，一面大旗的虚影遮天而起，迎向了巨树。 那树，高不知几百丈，树冠茂密，遮了不知几里的烟云。巨树恍若实影，动若云崩！ 那大旗，却又将树影整个遮了进去！ 一声轰鸣，归青宗方圆千里的元气剧烈波动，常年聚在主峰附近的云海，也是被荡的出现了一个大洞！ 从下去看，仿佛这天都被扯开了一般！ 仙人斗法！凡人退避！ “好神通！” 铜婆婆一声大喝，身影在云中直掠而起，手中再次绽放出了浅蓝色的波纹，一只巨大的钵盂像是在九天垂落，罩向了那出手迎敌的胖老头 “哈哈哈！区区痰盂！” 胖老头大笑，听他这嗓音，果然还是那日‘调戏’周舟的老顽童，被同辈换做‘青胡儿’的逍遥仙。 他一手指天，那巨木树影再次出现，这次却是由小变大、急速生长，等那钵盂快要落下，巨木已经长到千丈多高，直接将钵盂顶住。 蓝青光华上下爆发，铜婆婆面色肃穆，胖老头眼中却满是振奋。这胖老头又是一声嘿嘿笑，那巨木突然裂开，一道巨剑的虚影自下而上，直斩了出去。 铛！ 巨大钵盂被撞的向上倒飞，铜婆婆都是一个踉跄。 她手中拐杖虚空一震，面色带上几分凶厉，就要拿出真本事和这名胖仙人斗法。 归青宗大阵之内，一个个弟子忍不住用灵识远远查看，都是被此景震撼的目瞪口呆。寻常修士，修了几百年的道，哪有多少机会看到仙人大打出手。 青丹峰、药谷后山。 玫画正浮空站着，水潭上的迷雾如同实质。她素手前探，面前有一画轴半开，化作了一团流转的光影护住了水潭附近。 声音不能进、动荡不能扰，她这是在给周舟护法。 “是打上门来了？可为何只是两名仙人？”玫画轻声喃着，“这气息和功法也是不对……奇怪，我们还有其他的仇家？” 迷雾中，周舟没有被半点惊扰，白雾之中出现了两处漩涡，一为水潭边缘，一为那丹炉所在。 “也不知他第一次推演，能否将这大阵弄个明白。” 太清道统……当真会那般奇妙吗？ 玫画低头看了白雾一阵，又将目光放在了主峰之外的云海之上，自家师父已经与那闯山的老妪交手了几个回合。 青胡儿的修为隐隐在铜婆婆之上，这家伙虽然没个师长的样子、也是素来任性胡闹，但修为还是有些的。 “住手！” 又一老妪从天边射来，将铜婆婆的手腕拉住，目光略有些严厉。 “停手吧糊胡儿。”归青宗这边，居中一名的高冠仙人也开口说了一句，青胡儿虽然还有点手痒，却也不敢违命，悻悻地散去了手边凝聚的法力。 隔着百丈斗法，却如同生死肉搏般，若是有个不慎，就是重伤喋血的局面。 若周舟能见到这场短暂的冲突，恐怕获益良多。 可惜他正在参悟太清杀阵，算是各有缘法。 “去护着小姐！这边交由我来！怎的总是胡闹！”银婆婆低声呵斥着。 铜婆婆面带愤恨，狠狠地瞪了两眼青胡儿，却也只是一甩衣袖，化作流光射向了东方羽儿所在。青胡儿白胡子抖着，似乎是在挑衅，他还没打过瘾。 银婆婆挤出有点难看的笑容，对着这十六道身影欠身做了个道揖。 “家妹胡闹，扰了贵宗山门，我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了，”银婆婆道，“不知贵宗缘起何处、祖师为哪方的高人？” 那名高冠道人向前踏出一步，只这一步，却自然随意地跨过了百丈距离，站在了银婆婆面前。 这是有意卖弄神通，算是给银婆婆的警告。 高冠道人还了个道揖，朗声道：“本宗名为归青，乃上仙青木三祖师所立，于今也不过几千年岁，传承不稳，这才留了些仙人护山。” “怪不得之前未曾听闻，”银婆婆笑着点头，“道友……” “我为归青掌门，”这高冠道人自报了家门。 “原来是贵宗掌门，失礼了。” “贫道还礼。” 两人又对着做了个道揖，归青掌门问：“不知两位道友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我姐妹刚出玄清山，不才，也添为玄清护山长老，道友可知玄清之名？”银婆婆淡淡地说着，眉目间却多了些傲意。 高冠道人闻言，神色略有些讶异，笑道：“玄清乃南极长生大帝的道承，也为洪荒有数的大派，贫道自然听闻过。若真说起来，你我两宗也算尚有些渊源。” “哦？有何渊源？” “这个，却是讲不得。” 银婆婆看了眼那山前云海中的十五道身影，心中却也有了几分思量。 突然冒出来的宗门，竟有如此多的仙人护山，又说和四御大帝的传承有渊源……估计是某些隐秘吧，洪荒之大，无奇不有。 掌门又问：“不知两位所来，究竟是为何事？若是我归青门人恶了玄清山，还请多多包涵。” “并非有相恶，我们也是一路打听寻来的，”银婆婆略有些尴尬，让她堂堂一名仙人，去询问个道融修士的去处所在，还是当着如此多仙人的面…… 但羽儿已经和铜婆婆赶来，她做奴仆的问，总好过让羽儿亲自开口询问。 银婆婆用了传音的法子，问道：“不知贵宗是否有一弟子，姓周也名舟。” “确有此子，现为丹青峰的杂役弟子，”高冠道人也不隐瞒，直接就回答了。 杂役弟子…… 银婆婆面色一冷，却是在此时就有些瞧低了周舟。 小姐挂念的，就是这等的修士？ 掌门道人微微一笑：“贵宗也想收纳此子？倒也让贫道有些为难。周舟既然是自己择了我归青宗的山门，便是与我归青有缘。此事，贫道却是不能允。” “哦？”银婆婆略带惊讶，“道友何出此言？” 正说着，铜婆婆已经带着东方羽儿飞来。羽儿忙问：“银婆婆，他可在这？” 银婆婆犹豫了几分，始终是抵不过羽儿那双眼中的期待和迫切，不忍让她苦苦寻找。便道：“在的。” “是吗？他在这……他在这！” 羽儿此时披散着长发，路上也只是整理好了衣衫，却忘记披挂那面轻纱。 她欢喜时，笑盈盈、语迟迟，发丝垂垂落、又随风轻轻扬；那美目含巧带怯，那樱唇轻抿欲启，那脖颈白皙动人，那脸蛋美煞了旁人…… 这应是绝世的女子，却没几分冷淡，反倒只有女儿家的羞态。 那归青掌门也是惊叹这金丹女修士的美态，想到银婆婆刚才所问，心中也就明了了大概。 暗道一声太清门人果真有大福源，又想着日后的算计，却是更不想让周舟离开归青。 羽儿轻吸了口气，知道自己几年相思的良人就在咫尺之地，反倒比先前冷静了几分。羽儿问：“不知这位前辈是何人？” “此宗的掌门，”银婆婆又对归青掌门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姐。” 只是一句，却突出了东方羽儿此时身份的尊贵。能让仙人称‘我家小姐’，以仆人的身份自居，这美若天仙的金丹修士，来头定是大的吓人。 但洪荒之中，以修为法力论高低，归青掌门自不会对她施礼，只是含笑点头。 东方羽儿咬着下唇，又确认了一遍：“周舟就在此地吗？” “是。”归青掌门笑着点头。 银婆婆道：“小姐，他只是山中一杂役弟子，将他带走便是。” “杂役……”东方羽儿有些薄怒，竟对那归青掌门斥道：“他那般资质，为和要让他去做杂役！他在这可吃了苦、受了难？若他有半点委屈，我定要央着祖母前来讨个公道！” 好个羽儿，先前还是楚楚可怜的模样，此时却是连仙人都敢呵斥。 或是背景雄厚，又有两位婆婆在，故而并不畏惧。又或是，她本就没多想，只是乱了心神。 归青掌门依然含笑，对她这番呵斥没什么反感，摇头道：“此间也是有原由，不如来我归青山中做客，我让人解释于你们听。” “小姐，莫轻易入阵。” 东方羽儿目光略有些坚决，低声道：“我要见他平安无事。铜婆婆留在阵外，若是我们有事，便告于祖母知晓。” “是。”两名老妪低头应着。 她们表现的越恭敬，就能让归青宗对东方羽儿越忌惮。都是老人精，这些道理当然明白。 归青掌门哈哈大笑，也不多说什么，一甩衣袖、开了条直通主峰正殿的云路，侧身道了句：“请。” “前辈先请，”东方羽儿倒也没失了礼数。 护山的仙人们一个个落下云头，隐在了各处峰中。青胡儿本打算走人，却被掌门喊住，让他一同作陪。顺便，作为让周舟喋血的当事人，和苦主的家属解释下踏仙门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胡儿捋着胡子，被那铜婆婆一直瞪着，自是有点郁闷。 药谷后山，玫画嘴角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眼白雾。不知她又想到了些什么，媚眼眯了起来，驾着流光飞向了主峰。 这熟悉的表情…… 自然还是，计上心头。 …… 太清杀阵，复杂玄奥的程度，远超周舟预想。 若是一面阵法有千多笔画，推演起来的难度系数算一千，那两座大阵同时勾画、交融、调和，难度系数绝对是一千乘一千。 是乘法，而非加法！ 周舟此时道行微弱，无法在灵台现出身影，但他又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像是灵台妄境中的一抹虚影。 他头顶是缓缓旋转、道韵无穷的太极道图，脚下则是灵台莲池，灵识之力延伸出两条丝线，化作他‘手’中的笔端，慢慢勾画出两座对应的大阵。 灵台妄境中，无大小量度。他同时勾画的两处阵图都是‘圆阵’，像是在画两个车轮。两侧阵图像是隔着只有几尺，又似乎隔了久远的时空，一笔一划却都在互相呼应。 随着大阵完成了十分之一，两座阵图已经在闪闪发光。 周舟感觉到了庞大的压力，头顶的道图也开始加速旋转。灵台莲池之中，一朵朵莲花明灭，被当做了勾阵的‘墨汁’，消耗在了两处阵图之上。 这阵图的推演勾画，在严重地损耗他的灵识和精神。 若他在画完阵图前，灵识之力耗尽、或是精神支撑不住，必然就会前功尽弃。 而前功尽弃这种事，是他极为不愿的，虽然也想过可能无法一次就推演成功，但他总归不愿轻易放弃。 他也想要看看，灵觉一直提醒自己这大阵有大用，推演完成之后，到底是何功用！ 勾画的速度，骤然加快。 周舟全神贯注，只留一丝心神在体外的曲元袋。无论何时，他都是放不下白色巨蛋，放不下里面的天使妹子。 要让她出来的时候，对自己另眼相看才行。 太清本无为，阴阳调自然，为何会有杀阵出现？ 推演到三分之一，外面已经不知过去多了多少时间，周舟隐隐察觉到了日升月落，却也没多去管。 反正又饿不死。 此时，周舟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明悟，得知了这阵法的大概功用。 灵台一恍惚……他仿佛看到了…… 天地间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座圆盘，浩荡不知多少里，黑盘在下、白盘在上，一逆、一顺，互相旋转着靠近。在其中，阴阳气息肆虐，山岳崩碎、地脉飞灰、星斗散乱！ 一道道身影磨灭，烟消云散。 风火水土被挤压，元气溃散！ 周舟心中骇然，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了！ 头顶的太极道图已经转动的快若幻影，两侧的圆阵像是活了，自行抽取他的灵识，不受他控制的去构筑阵图。 他想停，此时都不可能停下！ 自己正推演的，既是阵法，更是神通！ 太清！阴阳！ 大磨盘！ 第63章 道心 灵台妄境。 头顶，水火太极图的旋转渐渐减慢；身侧，两座快完成的圆形大阵互相对峙。 两个圆已经完成了十分之八九，最外层的圆线已经即将闭合。两个‘圆’之中，纵横勾画、字符繁杂。 千多笔画，似乎每处勾勒，都和其他勾画互相对应。两面阵图，似乎就演尽了天地之间繁杂的道和理，蕴含着让周舟无法思索、无法明悟的庞杂信息。 两座阵图还没完全构造完成，故而阵法威能不显，只有道韵流转。 但随着周舟的灵识不断被抽空，灵识莲池也几近干枯，灵识恢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差不多是灭十多青莲，才能再生出一朵青莲。 而灵识恢复的速度，随着灵识之力总量的减少，也在缓慢降低。 最后，阵图推演接近尾声，但灵识青莲竟然已经只剩半颗……这还是他咬牙在拼命恢复的结果。 身外，水潭在沸腾，火炉的火焰却消耗殆尽。 迷雾之中形成了两股巨大的漩涡，恍若是缓慢旋转的龙卷风，在围绕着周舟盘腿坐着的位置缓缓移动着。 若是从空中俯瞰，那两个漩涡，不正是太极图的阴阳鱼眼？ 漩涡搅动，让迷阵产生的白雾动荡起伏，一个百丈直径的太极图案，缓缓成型。 似乎，进入了无比关键的时刻。 但周舟此时，却面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呼吸急促。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死不了吧…… 应该死不了吧，只是灵识之力被消耗，静养一些时日自然就能恢复。 可为什么，意识在渐渐模糊。 修道者的灵识，和普通人的意识，原来是一样的啊。 灵识被抽空，同时抽空的还有他的精神。周舟感觉‘眼皮’很重，但在妄境之中，他还是没有人形的，只有纯粹的感觉。 灵觉没有发出警告，也就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这是让他敢一直坚持，而不是去想办法挣脱这种束缚的原因。 死是死不了，灵识一点点被抽空，这完全就像是在一点点剥离他的力气、血脉。其中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到的。 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油尽灯枯的老人般，强撑着最后一点灵识，去看着两座道图完成最后一部分的勾画。 两个圆，终于快合上了。 还剩下最后几笔…… 周舟意识有些断断续续，像是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烛，已经耗尽了灯油。 终于，还有一笔。 但那两条线，却变得无比缓慢，两道阵图最后一点的缝隙，始终不能闭合……灵识恢复的速度，也已经归零！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是否会前功尽弃，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去考虑，也没了心力去担心。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死死盯着那两处缝隙。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两道没完成的阵图，将会直接崩坏。 自己这次推演，也就会以失败告终了。 引发什么后果？造成什么危险？ 他不知道、也无法考虑，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前功尽弃。做任何事，都不想再前功尽弃！ 最后一笔！ 只有最后一笔了啊！ 这种只差临门一脚，却最后始终无法有所得的心情，他曾幻想过不知多少次，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是他另一个不常被想起的心结，隐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会卡在哪一处修道境界、停在哪个修行的阶段，成仙无望、长生无望…… 长生，真的是那么简单的吗？ 而自己真的有那份资质吗？ 来洪荒之前，他和许多人一样，年少、轻狂、空有理想，想着只要自己想做、就肯定能做到。到最后，一切都没发生，还自得地想着，只是自己懒得去做…… 所以，直到和陈桃瑶相亲的时候，他也是一事无成。 如果不是被天使妹子带到这里，他只是一个在网络世界中混吃等死的宅男，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算不上人才，只是个会逃避责任、屈从于现实的普通人。 修仙之后的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吗？ 不断拷问本心的时候，就不会察觉到自己的这份不自信吗？ 虽然拜师玄都，有恭极老人给的诸多好处，身负太清道统……但他真的害怕，怕他只是白白在洪荒走了一遭，不成长生，连个水花都不能惊起。 不！ 不同了！ 周舟咬着牙，心中在呐喊。 当他跪在恭极老人面前，说那句‘老神仙，请教我修仙’，为了回家，他已经没了继续逃避的理由！ 和那个在世间随波逐流的自己，和那个说着‘我只是懒得去做’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那就证明给自己看啊！ 想做、努力去做，就会有真正的结果出现，哪怕注定是失败，也总不能不试试就放弃啊！ 太清无为也好、佛魔神仙也好、洪荒大能圣人道祖也好…… 他已经决定要去搏一把仙路，就绝对不允许再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推演太清杀阵，是他想去做的，并为之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没有理由在最后一笔、最后一丝停住！ 下一次？ 他只求当下这一次！ “灵识！” 周舟突然喊了一声，不是在妄境，而是真的喊了一声。 他要一丝灵识！ 只要一丝！ 昂着头，紧紧闭着眼，脖颈和额头爆出一根根青筋，长发也瞬间飘散！ 声音沙哑、却嘶声贯长虹！ 右手突然紧紧捂住了胸口，那是曲元袋的位置，因为周舟在这个瞬间，将一直记挂在曲元袋之中的那缕心神抽了出来！他失去了对曲元袋的感应！下意识用手摁住！ 灵台道图无力地轻颤，而两座大阵的最后一丝，同时被填补！ 轰隆隆！ 阴阳双阵同时开始旋转、一逆一顺！ 百丈迷雾太极图，缓缓旋转的两股漩涡依然在旋转，一股股天地元气被抽离而出，在这座道图中变得更加精粹，包裹住了周舟的身影。 昏睡过去的他，感觉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似乎灵台在发生某种变化，似乎双臂还有些疼痛，但无论是喜怒哀乐，他都没力气去想了。 灵识耗尽、意识昏睡。 天使妹子……咱做到了…… 周舟突然喷出大口鲜血，头一仰，右手紧紧捂着曲元袋的位置，身影缓缓躺倒。 他粗重的喘息声中，紧闭着双眼，却露出了一丝微笑，在他意识被黑暗吞没之前，似乎达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只推演好了阵图。 也凝好了道心。 …… 在冰冷的潭边石上躺了不知多久，周舟隐隐听到了周芷燕着急地哭喊，又随之被谁抱起。他头脑昏昏沉沉，也只能通过手臂的触觉判断，这应该不是周芷燕的‘平板’。 玫画吗？ 但似乎幽香又不对，隐隐感觉有点熟悉…… 因为那迷雾大阵许久不散，外人也不敢闯入，周舟昏睡了有半日的功夫。被人抱起时，他灵识刚恢复了一丝，才对外界的变化有所察觉。 曲元袋还在怀中，他松了口气，将这一丝灵识迫不及待地投入其中，然后头一歪，就在这女子的怀中睡去…… 迷迷糊糊的，周舟似乎听到了某些人在争吵，还都是女人的嗓音。 “你是谁！干嘛抱着他！” 这是芷燕。 “小姐，让我来拿他吧！怎能如此！” 这苍老的女人声音，好像不认识。 “快去我阁楼那让他好生休息，我还有炉丹药要去处理，你们两个可要照顾好他。芷燕认识路的。” 这是玫画大魔王！ “劳烦这位小妹妹引路了。” 这轻轻柔柔的声响，到底是……谁？ 虚，空虚。 灵识被抽空之后灵台的空虚。 但仔细感觉，这空虚之中，又有点妙不可言的体悟，让他浑身各处都在欢呼雀跃。 最先恢复意识，还是在灵台，灵台妄境却是变了模样，似乎更广阔、更深邃、更神秘了些。 首先是熟悉的两样，太极道图和灵识莲池。莲池像是增大了一圈，也更深了些。池中飘荡着几朵青色的莲花，那青的透彻、灵的纯粹。 太极道图却竖了过来，由虚而实，又多了几分质感。 这就是自己这次吐血修行的好处？不，这只是好处之中最末枝的一点。 那太极道图前后，出现了两座繁复的圆阵，和道图同等大小、完全遮掩着道图的黑白大阵！ 大阵的推演完成后，阵图就会在灵台一直存在了？ 没有消失、没有散开，阵图就这么留在了灵台之中。不管怎么感觉，这一黑一白两座阵图，都像是太极道图的延伸、辅助，像是原本就生在这里的。 观摩了一阵，周舟心中体悟丛生，观摩这道图和黑白大阵的运转，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灵台之中，灵光闪烁，念头明灭，他没去苏醒道躯，反而先开始悟道…… 只是这么一来，他倒是不要紧，可急坏了在他身旁看护等待的几人。 然而，周舟选择悟道而不是醒来，也是无意识中，极为明智的选择。玫画阁楼中的氛围，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变得有点…… 小可怕。 周芷燕站在周舟躺着的床榻左侧，目光之中的不满和警惕毫不掩饰，杏眼瞪着面前这个戴着面纱、穿着羽衣的年轻女子。 哼，这女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段纤美、皮肤白皙，竟露着脖颈之下一寸的肌肤，那抹胸怎么能这么鼓！就说羽衣，也有许多地方是半透明的！连羽衣里面的小衣、丝裤，一看就知，也是精心搭配过的！ 周芷燕瞬间就给面前这女子，打上了‘不知廉耻’的标签…… 这是敌人！ 绝对是敌人！ 危险系数比玫画师叔、妍兮师姐，高出了无数倍的敌人！ 因为周芷燕明显能感觉出来，这女子看周舟的眼神，竟是那般的痴缠…… 他们还有过故事！ “你是谁！”周芷燕喝问了一声。 站在周舟躺着床榻右侧的东方羽儿，眨眨秋波眸，笑道：“在问别人的名讳来路之前，不应先自报家门吗？” “我是北靖王府郡主！周芷燕！”芷燕哼了声，手中多了把短剑，满是警惕：“你又是谁？” 东方羽儿目光露出些恍然，聘聘一礼，用一种满怀关爱的目光看着芷燕，柔声道：“原来是周郎的妹妹，姐姐刚才多有冒犯了。” “谁是妹妹！谁是你妹妹！你到底是谁！” 被这么一问，东方羽儿不知在斟酌什么答话，红晕爬满了耳根，美艳动人。她小声道：“我是他过往的牵连、今后的道侣。小妹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说给姐姐听就好了。” 周芷燕银牙一咬，小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东方羽儿巧笑嫣然，温柔的目光之中，又带着几分笑意。 昏睡中的周舟，不知怎么就打了个冷颤。 周芷燕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蹦着：“我、在、问、你、名、字！” “姐姐差点忘了呢，我复姓东方，唤作羽儿，小妹喊我羽儿姐姐就好了，”东方羽儿捂着脸蛋，又低声喃喃了句：“可别急着喊我嫂嫂，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他呢……以后，也喊我姐姐就好。” 周芷燕愤声道：“你乱说什么！他才不会娶你！你别再喊我小妹！” “小妹因何动怒？” “别喊我小妹！” “小妹是不喜欢我吗？”东方羽儿眼睑一垂，顿时楚楚可怜状。 噌！短剑出鞘。 东方羽儿羽袖轻挥，手中绽放出一股柔和的波动。周芷燕娇躯轻颤，似乎不受控制般，将短剑插在了周舟身下的床榻，对着东方羽儿继续咬牙切齿。 “小妹是要考校下姐姐的修为吗？”东方羽儿掩口轻笑，“我可是金丹境哦。” 金丹！ 又怎样！ “唔——”周芷燕呲出小虎牙。 “小妹真是可爱。”东方羽儿眼波秋眸凝转，眼底却又坚定坚决，丝毫不相让。 两团火焰似乎就要燃烧而起，席卷了这空空的阁楼，周舟的身躯又是几颤，紧紧捂住了怀中的曲元袋。 修道，多艰难。 好不容易有偷懒的机会，再多睡几天吧…… …… 说到睡，能在睡梦中修行的，周舟还真就认识一位。 小鲤鱼嘛。 呼——呼—— 那个气泡越来越大，似乎随时都可能破掉，而附近几里的水元，沿着水底的地势，缓缓留过她那五彩鳞片。 额头的白玉鳞，似乎更大了些。 啪！气泡终于破碎，原本柔顺的天地元气也骤然暴动了起来。 “呐？”小鱼慢慢睁开眼，满是迷茫地看着石缝中的狭小空间，“小道士，起床烤肉了，我要吃烤鱼……” 打了个哈欠，小鲤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开始了伟大而艰苦的修行。 嘴边那个气泡，从小到大又是一次轮回。 第64章 此情为执念 这次悟道，周舟悟得妙境，明了道，顺了理。 正当周舟结束这临时的闭关，想要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灵识自然外放…… 咦？这应该是在做梦吧。 不过，梦里为什么会有个蒙面女子，灵光一闪，直接认出了她是谁…… 东方羽儿……？！？ 按理说，自己如果要做梦，也应该是梦到天使妹子才对，为啥会是这个麻烦制造大师？ 左臂被周芷燕紧紧抱着，这丫头还呜呜叫着，对着右侧的蒙面妹子耀武扬威。 好吧，不是在做梦。 她莫非是来找自己讨还灵根的？ 正如此想着，右手边的蒙面妹子几番踌躇，也终是耐不住周芷燕的挑衅，手指轻颤着，紧紧抓住了周舟的右手臂，学着周芷燕的样子，上半身慢慢靠了上来。 姑娘，你可不是芷燕啊！ 就这么靠上来，哥会心猿意马的啊！咱是个荷尔蒙分泌正常的汉子啊！ 周舟敏锐地察觉到了房间中气氛的诡异，当下就要睁眼咳嗽一声，而身旁的周芷燕，却突然又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挤到了周舟的手边床榻上，躺在了那。 然后抬着小脑袋，对东方羽儿得意洋洋地哼了声。 东方羽儿娇躯轻颤，红晕爬满了耳根，虽是蒙面，周舟的灵识也能感觉到她轻咬着下唇。她向前靠着，动作有点缓慢，但坚定不移地靠近着周舟…… 这两人……在比赛？ 哥睡着的时候该不会已经贞洁不保了？周舟心中各种咂嘴。 “咳！咳咳！”在东方羽儿就要靠上来的瞬间，他作出一副很虚弱的样子，用力咳了两声。 周芷燕像是受惊的小兔一样直接跳开，东方羽儿却愣在了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紧紧抓着周舟的手臂，指甲都快掐到他肉里。 “疼、疼疼！” 这小麻烦精啥时候有这么大力气了！ 东方羽儿如梦初醒，像是触电了一般，赶紧松开了周舟的手臂，焦急地喊着：“你没事吧！我刚刚心乱了，可伤到了你。” 又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却是恍若过去了漫长的修道岁月，却又像是昨天刚刚离别。 “没事，”周舟抬手看了眼……竟然被捏青了。 “喂！”周芷燕娇喝道：“你这山野女子怎么这般无礼！” 东方羽儿却是低头站着，听了周芷燕这一声呵斥，只用那双秋眸注视着周舟…… “我没啥事，还不是那么脆弱，”周舟避开了东方羽儿的目光，对周芷燕呵斥道：“芷燕不要这么无礼，为何要骂人？”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周芷燕和东方羽儿都有些委屈。 周芷燕说的是：“你也护着她！” 东方羽儿却幽幽地说道：“你竟为我而呵斥她，总归是和她更亲近些，拿我当那个外人吗？” “咦？也是这般道理，”周芷燕瞬间就欢喜了，向前拉着周舟的手腕，“你再多骂几句，快些快些，这两日，我可被她欺负惨啦！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哼哼！” “还有找骂的怎么。”周舟有点哭笑不得，刚想在床榻上坐了起来，两边同时探出两只小手，扶住了他一左一右的肩膀。 周舟仿佛就能听见，有滋滋的电火花，在他背后‘滋滋’的碰撞…… “又不是病人，你们扶着做什么，”周舟无奈地说了句，两个妹子之间的眼神交流立刻被掐断，而周舟顺势在床榻上跃起，身形矫健地一个翻身，坐在了墙角的椅子上。 长长地舒了口气，真不知道，为何那边的气压会如此之低！ 为了避免两个妹子目光再次互相交汇，他决定找点话头，于是打量了两眼东方羽儿，笑道：“平白地怎么带上了面罩？你脸上不小心被毁容了还是怎么……呃，不会是真的吧，我在开玩笑。” 东方羽儿那双眼眸中的委屈，随着她长长睫毛，化作电波咻咻地射了出来，让周舟略有点尴尬。 那面纱有隔绝灵识查看，遮掩她浑身气息的作用；她眼神如此，让周舟也一时间有点不知是不是说错了话。“开个玩笑，别介意。” “你还盼着我毁了容貌吗？”东方羽儿像是小女儿撒娇那样，又有点羞怯：“若是你想的，那我应了你就是了，反正这脸蛋也只是给你看的。” “呃……” 周舟有点缓不过神来。 先说一句：“那真是玩笑，你可别胡闹。” 她扑哧一笑，回道：“逗你呢，我怎会如此轻贱了自己……你想看吗？” 周舟还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和东方羽儿这么熟了，感觉这是在打情骂俏呢怎么。不过他也不是刚出来混洪荒的小修士了，凡事还是多考虑了几层。 比如摘个面罩就要以身相许这种老套狗血的桥段，他是绝对不会去触发的！ “没事，你先戴着吧，这么看也是挺漂亮的。” 这句倒是实话。 他看羽儿时，也是颇为惊艳，虽然在几年之前已被她惊艳过一次。她那时，便生的极为俏丽，此时却又更增了几分女儿家的美丽。那纤腰不堪一握、那腿型纤长浑圆，长发束在纤弱的背上。 那双眸子却是更为动人了，眼角也多了少许妩媚，那张脸蛋隐隐可见，轮廓却比那时更纤美了几分。 怎么形容来着？是了，用‘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最贴切不过。她天然自成的魅力，比之任何妆容都要醉人。 重点是已经发育的很不错了啊，一看就是可以生儿育女，儿女在襁褓中还会特别幸福的那种。 “唔——” 面色不善地周芷燕强行入镜，挡住了周舟去看东方羽儿的视线。 “嗯咳！”周舟掩饰了下自己的失态，却是将东方羽儿的外貌指数，排在了玫画之上，天使妹子之下，用来做封女神榜的开山之妹子，感觉相当合适。 “东方啊，你怎么在这？” 周舟随手将周芷燕拨开，任由手腕被某个刚道融境的小丫头咬住，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总不与我回信，我心里挂念你，只得来寻你了。这千山万岳，可让羽儿好找哩。”东方羽儿轻笑着，在床榻旁绕了过来，双手交叠地放在腰间，欠身行了一礼。 “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不是已清了因果。”周舟坐在那抬手虚扶，倒也算是明白点礼仪。 “羽儿欠你的，可不只是我和父亲的两条性命呢，”东方羽儿低声说着，低头说着：“这几年间，羽儿对你满是思念，你却是不知的。奶奶说，你差不多已经是我的心魔……” “你该不会要斩了我证道吧？”周舟玩笑般说了句，有点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 东方羽儿娇嗔道：“你乱想些什么，我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想去害你呢。你若这般说，羽儿稍后自行散去修为就是了，也会不让你这般提心。” “玩笑、玩笑，不要当真。” 周舟了个汗，赶紧连连摆手，突然就感觉和这妹子相处起来，总是有点小尴尬。 是她现在更美了？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人三千年的仙品灵根，内心始终有点发虚……两者兼有吧。 “那你接下来……” “自然是陪在你身旁了。” “呃？”周舟眨眨眼，“陪在我身旁……做什么？” “就是……陪着了。”东方羽儿轻轻垂头，两缕发丝飘落她胸前，柔顺丝滑。“你嫌弃我吗？” “这个倒是说不上，大家都是朋友一场，”周舟尴尬地笑了笑，一旁的周芷燕不断用眼神威胁，面前的东方羽儿还是幽幽怨怨，让他有点想逃离雷灾现场的冲动…… 绵雷滚滚。 “那时分别后，你平安回到玄清山了吗？” “嗯，父亲虽然只剩残灵，但借我的浅薄修为，每日不断刻画挪移阵法，很快也就回去了。”她小声说着，“我出来时，去化仙池看过父亲，说了……出来寻你的话，他也很想见见你。” 周芷燕当下就要插话；这老丈人都快出来了，她怎么能继续坐视不管！ 周舟却完全不给她捣乱的机会，又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每日修行、牵挂与你，你说怎么样。”东方羽儿面纱之后应该是小嘴微撅，眼波也是微微荡漾，让周舟赶紧躲开了她的视线。 这是不是有点误会…… 这是什么展开方式…… 赶紧找话题。 “你不是说凝丹来着，凝的怎么样了？” “已经成啦，”东方羽儿眼中更是深情款款，“就算有奶奶护持，凝丹也是诸多凶险。多亏了周郎你在我梦中及时相救，我才从幻境中挣脱，度过了最惊险的几关。” 怎么又扯回来了……还有这周郎周郎地喊着，怎么感觉跟周公瑾那个小白脸差不多。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被气死！ 最难消受美人恩，周舟本就不想和她有太多牵连，此时想的也只是如何让自己在她这情意绵绵中脱身。 “你喊我周舟就是了，这么称呼，容易让人误会。”周舟嘴欠地又加了句，“你也是修士，还没嫁人、也没道侣什么的。” “不怕的，”东方羽儿眨眨眼，提了口气，细声但语音坚定地说了句：“羽儿想做你道侣。” 嗤…… “你这恬不知耻的女子！”周芷燕终于跳了出来，掐着小蛮腰拦在了东方羽儿面前，“怎能说出这般言语！我都、我都为你害臊呢！” “若是喜欢，自当争取，这是奶奶教我的。”东方羽儿小脸一扬，“我就是对周郎喜欢的紧，说与他听，让他知、让他明，遵从本心而为，又如何错了？小妹，你还小，不懂这些的。” 周舟：说得就跟你很懂一样。 “你！” “我心甚坚，已为执念。” 周舟：“啊，我突然想起了要找大师兄有点事，回来再说、回来再说。”言罢手指在胸前一点，一道闪电匹练横击而出，身影出现在窗外，有点狼狈地落下了阁楼。 周芷燕颇为气愤地跺跺脚：“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东方羽儿却是轻叹了声，手背厮磨着自己面纱之后的脸蛋，“跑都跑的这么潇洒脱俗，我真幸福。” “啊！” 阁楼内回响起了周芷燕的咆哮…… 小雌狮的怒吼。 找到一棵大树，躺在树杈上，周舟枕着手臂，还有点回不过神。 这东方羽儿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还一副迫不及待要逆推了自己的架势…… 有阴谋？感觉不像。 真情实意？更是让他有点消化不良啊。 周舟将曲元袋拿了出来，喃喃道：“天使妹子，你说她这是什么情况？此心甚坚、已为执念，是修道出了差错吗？” “你知道就好，”一声冷笑从耳旁传来，周舟想跳起来，却感觉自己被一股压力压在树杈上不能动弹。 什么情况？ “不用反抗了，我也是仙人六阶的修为，你这道融都不圆满的修士，哼。” 仙人？似乎是站在了自己头顶。 周舟心念不断转动，问道：“这位前辈，可是东方的祖母？” “我只是她的奴仆，说好听点，乃是小姐的护道者。”这有些苍老的声音说着，声音渐冷：“我看你在阁楼那般，似乎是对小姐有些不喜？你信不信，我现在便拿了你魂魄，塞入一个听话的男子。” 周舟打了个寒颤，灵觉立刻闪烁，提醒他对方不是开玩笑。 转念一想，周舟又放心了下来，自己魂魄、灵台都有师父赐予的的玉符护持，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 不过对方想杀自己也是易如反掌，还是老实点比较好。“前辈，我应该说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对东方感觉虽好，但却不敢有半点染指的心思。” “你这自知之明却是极好的。”这婆婆声音放缓，又是一叹：“可惜，小姐对你执念太深。你可知凝丹时，有一幻境磨难？” “这个，不知，我道融……还没满。” 周舟突然就有点脸红。 “那幻境乃是凝丹时的瘴气、业果所化，小姐早些年可谓历经磨难、便经了世态炎凉，心魔之重……她情形最危急时，主人正要出手相护，她却转危为安了。” 这婆婆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观她幻境，却见她的身影前，站了一少年道人。他黑发、黑瞳，笑容很是开朗，修为却和凡人无异。但这少年却不断站在小姐身前，一次次帮她抵挡住了心魔的冲击，最后更是让她直接破灭了自身心魔，修为大进！得了莫大的机缘。” 周舟老实听着，虽然对这种事很有兴趣……不过那和凡人无异又是什么鬼？ “就因为这？” “那只是小姐心之画像，而凝丹之后，小姐在幻境中恋恋不舍了有十日，十日、十载，那少年道人已成了她另一个心魔，但她却和少年在幻境中……婚配、生子，过了十年的温馨日子。” “这……”周舟张口无言。 “小姐醒来时泪不能止，对主人哭求，几乎是当日便出了玄清山，翻山越岭地找你不知道多少时日，受尽了多少白眼和非议。”这婆婆叹道，“此间种种你已知晓，还要将小姐拒之千里吗？” “这个，强扭的瓜不甜的。” “能扭出汁来就足够了。” 周舟：果然是仙人，这对话好强大…… 那身影似乎不见了，只有一声警告在他耳旁回荡：“若你离开小姐灵识查看的范围，便是你身死道消之日，好自斟酌吧，少年！” 这一声少年…… “这都什么事。”他长长松了口气，躺在那一阵凌乱。 “师弟你醒了？”归鸿子的声音从树巅传来，在周舟心乱间过来的。他笑问：“这几日可过的快活？那自玄清山来的东方师妹，可是让门中诸多女弟子都是夜不能寐、食不下饭。” 女弟子？关女弟子什么事，不该是男弟子吗？ “师兄你也来打趣我，快帮我想想怎么办吧？都有个仙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哈哈哈！上来喝酒吧，但求一醉，此间烦恼自会烟消云散。” 第65章 白日噩梦 “寡欲则寡情，多欲则多求。师弟可知，这是何意？” 归鸿子开口说着，盘腿坐在树颠的几片叶子上，长发和发带顺着一个方向飘舞着。 “师兄是劝我好好修道，别跟那些女子牵扯过多。”周舟却是毫无个整形，躺在了一侧，身体舒展，被十多片树叶托着。 这也是一种修行，归鸿子是修的归青诀，五行属木，他在树巅站着、坐着，都会有修为缓慢增进的功效。周舟倒是不行了，他的控水诀，可以养木，然离火则能毁木…… “师弟也是知道的，若是总是被这些情感牵扯，日后说不定便陷入不必要的情劫之中。” “师兄倒是看得开，”周舟哈哈笑着，“你让我上来喝酒，酒呢？” “自然在这，我在九师弟那边取的，他也想和你认识一番。”归鸿子淡淡地笑着，手一翻，多了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酒坛，递给了周舟。 “好酒，就是味不重。”周舟灌了两口，酒水顺着耳边流下，又被控水诀吸纳到了周舟手心。 揉搓着这一团酒水，像是个龙眼大小的玻璃珠，让周舟想起了只属于自己的孩提时代。 弹玻璃球什么的，在洪荒却是做不得了…… “师弟，你修为又有增进，为何还没到圆满？” “啊，我多少知道圆满是什么意思了，”周舟笑了笑，“事事无完美，非金仙成就大罗之前，不可能有真正的圆满。师兄，我可说的对？” 归鸿子哈哈大笑，抚掌三声：“师弟已经悟了，却是让人欣喜。” “主要是我领悟阵图的时候，好像引动了天地元气，无意间将我道躯完全淬炼了一次。”周舟也不隐瞒，修道、悟道就和做研究一般，虽然不能将自己的看家本事都讲给别人听，但这些境界上的交流，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 周舟道：“我当时灵识被抽空，反倒是让真元自行运转，被太极图自行调和，符合了我太清一门的修道的法门。师兄你看。” 他曲指一弹，那酒水珠子‘咻’的朝着侧旁射去，击穿了一颗两尺厚的树干，又化作了一团水雾，随风消散。 “师弟好本事。” “不过是对控水和控火又领悟了几分。”周舟道：“我若要圆满，只需再继续增进修为，吸纳水火之力，灌注道躯。当这道躯承纳不住了、锻铸不成了，也就圆满了，不必去努力排除那一丝杂质。” “哈哈哈！恭喜师弟明悟了修行关节！” “师兄，这浅显的道理为何不写成典籍，说与弟子们听？” “若是都写在典籍上，那还要师父做什么？”归鸿子笑着反问。 “呃”，周舟只得哑口无言。 师兄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想起玄都曾解释的圆满境，是用道德经之中的一句‘道冲，而用之有弗盈’。粗浅的意思，便是‘道’满了，但也用不了太多，只要足够自己使用便是了…… 此时想来，便是不用太过苛求‘完美’的意思吧。 归鸿子道：“对于道融修士，门中有快速增进修为的法子，师弟可要用？” “不必，修为还是自己一脚一个坑来的好，我自己每日做做早课，也就几个月半年的功夫了。”周舟倒是很洒脱，“对了师兄，玫画去了哪，我给她讲那石盘阵法。” “那阵法本就是你们太清门的，若是师弟为难，不告诉她也没事，我去帮你分说。”归鸿子面色郑重地说着。 这师兄倒不是太过照顾周舟，而是行事做事，都在一个‘理’字上。 太清杀阵，周舟推演完成之后，已经明白了这杀阵的威力，若是真的完全布置出来，大阵的威力将会是惊天动地。 但同时，这大阵最关键的地方，就是需要有修有太极阴阳道图的太清门人掌控。而阵法威力，受到布阵材料、布阵大小、主持大阵之人修为高低限制，十分繁复。 这阵法虽是太清门失落之物，但周舟也没这么不讲理。本来就是玫画和归青宗给他看的，那他就将这阵法还与他们，也是不白拿他们的好处。 反正，没有阴阳之道，他们又用不了。 “玫画师叔好像是有事外出了……若是真说起来，她还真是为师弟煞费了苦心。” 周舟喝了口酒，水声叮咚轻灵，“怎么的？” “那日……” 归鸿子将所见之事，说与了周舟听。 东方羽儿竟然成了归青宗不记名的记名弟子，仅限在青丹峰附近活动，这是玫画向掌门师祖求来的。东方羽儿有两个仙人护道者，她们两人本想将周舟‘请’回去，也是玫画妙语连珠，说得两位老婆婆汗颜不已…… 然后，玫画还说要去给周舟做‘保’，随铜婆婆一同去了玄清山，以周舟长辈的身份…… 周舟听完归鸿子叙述，内心之中那奔腾不息的漆黑情感，已经差不多快逆流成滔滔大河！ 这玫画，还真是煞费苦心的折腾自己啊！ “若是真说起来，周师妹算是你小妹，东方师妹生的貌美、资质不凡，也是丹成六品的仙人之资……”归鸿子顿了顿，笑眯了眼：“师弟又生性洒脱、为人端正，悟性资质也都是极佳，又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向道之心……” “师兄，你收了玄清山多少好处费。” “东方师妹将这法宝赠与了我，”大师兄倒也老实，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七弦琴，“我总不能白拿人宝贝。” “师兄你够了，形象开始颠覆了。” “哈哈哈！”归鸿子畅快大笑，“我还是那句，寡欲则寡情，多欲则多求。师弟，可莫要迷失在了儿女情长。” 周舟正色道：“我明白的，师兄也不必担心，我……”他捂住了怀中的曲元袋，“是有其他牵连的。” 归鸿子想起了他曲元袋里的那颗白色巨卵，也明白了些什么，那日河畔，周舟流露出的神情，若是让那名东方师妹看到…… “情之一字，当真是劫难。”归鸿子感慨不已。 有洪亮嗓音隔空而来，“大师兄！黑手小师弟！你们都在这里喝酒竟然不喊我！” 喊周舟做‘黑手’的，自然是那日被周舟一个伪番天印砸成轻伤的归梧了。这家伙就一直在骂周舟手黑，借着大阵打他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用这等‘卑鄙’的手段。 也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认识，那日又被玫画宴请，喝了几杯酒，互相之间也就混的熟了。能以道融之躯，将金丹修士压制了一筹，虽然是借着大阵，那也是一番本事。 归梧这性子，倒也是认了周舟做他朋友。 周舟认不认他，虽然还是另说…… “多你一个也无妨，”归鸿子随手扔过去了一坛酒，看来是在那九师弟那得了不少。三个年轻道人，各有各的威武、各有各的不凡，坐在树巅开怀畅饮，倒是惹了不少门中弟子用灵识窥探。 “大师兄，我也是有事找你。”归梧子随手布下了一层屏障，应该是屏蔽灵识的。 大师兄面色不喜，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还要掩人耳目？你我为五代弟子的榜样，当不得这样！” 周舟额头挂了几条黑线，大师兄还真是有点古板。 归梧子也只能挠挠头，还是没将屏障散去，只是说：“这件事若是让人听去，我怕又让三师妹翻了天。大师兄，师祖前些日子通知我，说归云的魂魄，似乎并未降生……怕是轮回那边出了麻烦。” 闻得此言，归云子眉头皱起，也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有真仙老祖的灵符，地府差人们不是都会放过一马，免去那地狱炼魂之苦。更何况，六师祖几百年前曾亲自前往地府那，给了差人们诸多好处……理应不会留难才对。” “但师祖推演，应该是不会错的。” 归云子想了想，面色突然一变，他道：“师祖可算出，五师弟的魂魄尚在地府否？” “这……我却也不知，我这就去问问。” “去吧，此时也是不能让妍兮知晓，你我还有周师弟，当保密才是。” 周舟问：“妍兮不会去师祖那边问吗？” “我去拖住她，归梧将此事速速查明！”归鸿子第一次有这种慌忙的时刻，化作流光直射主峰。周舟思量着，这件事他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已经是门派、地府这种层次了。 有真仙的灵符，地府就不会留难？ 这地府还真是通情达理，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对那些凡人都不公平了…… 归梧子也抱着酒坛匆匆离开了，去找门中最会推演的师祖询问。周舟在树端躺了一阵，索性有些无聊，也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地府、仙门，归云子的魂魄…… 如果魂魄能够保持记忆轮回的话，那岂不是不算死了？ 又或者，生命本就是生生不息，不断轮回的？ 周舟胡思乱想间，又似乎有所得，又似乎没悟到什么，随着他鼾声起，也只能在梦中祝愿那位未曾谋面的归云子，不会有什么差池了…… 他做了个梦，因为是青天白日的，所以又是白日梦。 梦中，周芷燕将她最喜欢的短剑横在了脖子上，凄声喊着：‘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身后又是东方羽儿在凄苦地说着：‘你都吃了我的灵根，成了我的心魔执念，却还是弃我如草芥，我还活着做什么！’ ‘别！有话好好说！’周舟焦急地喊着，却是有点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玫画掐腰大笑，尽显魔女风范，“小小的周舟子，竟还敢忤逆我的意思，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快快跪下拜师！’ 周芷燕：‘我自刎了！’ 东方羽儿：‘我得不到你的人，也要杀了你的身！’ 玫画：‘哈哈哈！快跪下拜师！我帮你摆平她们哟！’ 周舟似乎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道士，我也要做你道侣哟！不然，我就烤给你吃算了！’一条小鱼从面前滑过，吹着一溜的泡泡。 你这只小奶鱼跑出来凑什么热闹，没看哥已经头晕脑胀了！ ‘主人……’ 蓦然，周舟睁开了双眼，双眼中满是空洞，瞳孔又渐渐被神光充满。 是梦啊。 最后那一声……也是梦吗？ 周舟伸手摸了摸额头，却抓到了一手的汗液，却是被梦惊出来的。 手臂拦在了额头，将梦境的画面驱离，心中却又多了几分遗憾，最后那一声，应该是她吧，自己明明就要转身，却突然就醒过来了。 说不定，自己转身就能见到。 虽然她的影像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脑海。 将曲元袋拿在手中，灵识化作他的身影，轻轻触碰着里面的天使蛋，想着想着，他喃喃了句：“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她还在里面没出来吗？”一声柔柔的声音自旁传来，周舟没回头，东方羽儿已经出现在了树冠之上。她那面纱，有类似于枯木诀隐藏修为的作用，但周舟的灵识却是发现了她靠近的过程。 是了，东方羽儿是知道天使蛋存在的，也听周舟说起过，里面是他最重要的人。 缘起那片东胜神州边界的山林。 羽儿收拢裙摆，轻轻地坐在了周舟身旁，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舟手臂下移，挡住了双眼，问：“那丫头呢？” “去找一名叫妍兮的师姐了，说是要来欺负我，”东方羽儿楚楚可怜地说着，“周……周舟。” “嗯？” 她轻声道：“是不是我太过急切，惹恼你了。” “还好，不过……女孩子还是矜持点比较好，”周舟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而且你也知道的……” “羽儿明白，我会慢慢等着，但你不要赶我离开就好。”东方羽儿眨眨眼，“银婆婆她固执的很，就算有我的命令，她毕竟是仙人……你懂得。” “嗯，我是又被你害惨了。”周舟郁闷地说了句，“好了，你想在归青宗呆着就呆着吧，呆的久了，你就知道我又懒、又臭、脾气还不好，心思说不定就淡了。” 东方羽儿噗嗤一笑，捂着面纱，“你就不想看看，我长成什么样子了吗？” “该不会真毁容了才来赖着我！” 羽儿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将手放下，“还不给你看了咧。” “我可是关了灯都一样的唯胸主义者。” “什么？” “没什么，她刚才失去说找谁了？那丫头。” “名为妍兮的师姐。” “突然感觉……背后有股杀气呢怎么……”周舟摸了摸脖颈，灵识扩散，却是没发现天上地下有什么异样。 第66章 树巅斗法 美人在畔，周舟胳膊抬个缝，偷偷瞄了眼东方羽儿，又暗自摇头：她好像真的是无可挑剔。 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羽儿问：“小鱼呢？我也想她啦。” 周舟道：“她在从这里开始，到西南三千里的一处大泽，我在岸边立了块石头，在那就能找得到她。” “她与你也分开很久了吗？” “不算太久，”周舟算算日子，“半年多了吧……时间还真是过得快啊。” 东方羽儿轻轻点头，将目光在他身上挪开，看着天空白云，愣愣地出神。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周舟问她这几年过得如何，羽儿将每日做些什么、女子的私密话，都说给他听。 有些话题，让周舟倒也感觉有点稀奇。 “你金丹是六品？倒也忘记恭喜你了。” “恭喜我作甚，”羽儿轻声道：“我修行这般，也只是想着可以帮到你，不再无用拖累你的。” 正当周舟想要说一句，‘人其实该为自己而活’，天空之中突然射来一道流光。 这熟悉的绿色光华，让周舟精神骤紧、面色微变，条件反射般，瞬间就要发动电光闪；又想起身旁的东方羽儿，就要去伸手拉她。羽儿的反应比他还要迅速，窈窕的身影直掠而起，手中的玉镯绽放出一团粉色光华，化作一团圆罩，将树冠整个罩了进去。 轰！ 圆罩轻颤、绿光倒退，周舟被声音震得都是一阵耳鸣，抬头看着那爆闪的光影。 东方羽儿轻斥一声：“谁敢暗箭伤人！” 云头之上，妍兮怒骂：“我饶不了你们这对不知羞耻的男女！周舟，你竟是始乱终弃、忘恩负义之徒！我看错了你！” 周舟：哥始乱谁了哥！ 东方羽儿眨眨眼，却是羞红了脸蛋，娇嗔道：“你别乱说，我还没跟周郎进行那么快呢，哪有不知羞耻。周……她说我们是一对咧。” 周舟一手扶额，能不能好好打架。 “果真如此！”妍兮站在几十丈高处，对着东方羽儿和周舟怒斥，“恬不知耻！厚颜无救！我便给归青宗清理门户！” 东方羽儿素手一扬，身影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圈，手中、肩上，多了一把粉色的纸伞。 裙摆旋旋、纸伞转转，身影飘若那世间美丽的倩影，便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拿法宝、法器的动作，竟然也是如此有美感的舞蹈动作，若说她不是故意如此，周舟却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妍兮将那绿簪子祭起，再次朝着下方砸来。 东方羽儿手中的纸伞却撑起了一片粉色的圆罩，将二人和那大树稳稳护住，硬抗绿光轰击。 一声声轰鸣回荡，一段段爆鸣震耳，附近三里的天地元气剧烈动荡着…… 这就是金丹修士的斗法，看得周舟也略有些向往。反正看东方羽儿气定神闲的样子，虽然她是刚入金丹不久，但估摸着……能带两个仙人仆从做护道者的修道大小姐，身上的法宝岂会少了！ 周舟突然有种想抱紧‘洪荒白富美’大腿的冲动，又蹭蹭鼻尖，晒然一笑。 若真是这样，估计会被玄都师父清理门户什么的吧。 妍兮不断祭出绿簪，羽儿将绿光一一接下。动静越闹越大，引得了归青宗各处，都有一股股灵识探查而来。天边射来了两道流光，周舟认的那光芒，是归鸿子赶来帮忙了吧。 若是自己也有金丹，估摸着就不用被人保护在后面，又有太清杀阵…… 他坐在那，却是开始思索如何将太清杀阵变作自己的力量。隐隐的，周舟有些明悟，太清杀阵既然能在灵台长存，或可不用复杂的布置，用灵识在身外勾画，效果会如何？ 这个，等她们这场架打完，找个地方试验下才行。 周芷燕对妍兮说了些什么？惹得妍兮如此暴怒？ 联想到，妍兮在归云子死时，那几乎就要殉情的架势，若她认定芷燕和周舟的关系不是兄妹，而芷燕又去哭诉周舟有了新欢，妍兮暴怒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 周芷燕在归青宗，只和妍兮和玫画要好，玫画近日不在门中，她想要找人诉苦也只能去妍兮那边了。 妍兮在主峰住着，莫说是记名弟子，便是普通的亲传，也不得随意靠近护峰的云海。 但妍兮宠着芷燕，门中师叔又怕妍兮再次走火入魔，特准了周芷燕在主峰来去自如。故而，芷燕就得了一御空接引的法器，当她在妍兮洞府附近，就会被直接接引向主峰，方便两个‘小’姐妹交流情感。 周舟醒后，东方羽儿那大胆直白的言语，那句‘便要说给他听’，却是让周芷燕满是委屈，又不知如何辩驳。 喜欢一个人总归是没错的。 而东方羽儿出身、修为、容貌、气质……不管哪方面，都让芷燕没什么自信与之相比。更不用说，她还知道周舟那家伙最喜欢的是什么，低头一看，当真是毫无反手之力。 故而，她坐在妍兮洞府，想着周舟日后将会不再理她，心中凄苦，便不言不语地落了两滴眼泪。 妍兮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在洞内的墙上取下了一把宝剑，低声道：“好师妹，你的事我也听门中师妹们说起过了，大可不必如此，师姐这便帮你主持公道。” “嗯！” “你且在这等着，我去杀了周舟那个混蛋！” “啊？”周芷燕小口一张，有点缓不过劲，但妍兮已经化作流光冲出了洞府，带着一股劲风，吹的帷帐、梳妆台都是一阵摇晃。 妍兮师姐好像是在说…… “师姐！你误会啦！我只是有些气不过！不想……”周芷燕话还没完，妍兮已经冲出了她的灵识范围，这让她一阵凌乱。架起那御空法器，只得运起全部的修为，急忙追赶了出去。 妍兮师姐怎么会想到去杀周舟的？ 这可别真出了乱子。自己就算再恼、再怒，却是不能伤周舟半分…… 不过道融修士飞行，又如何能和金丹修士相比。妍兮因为之前的劫难修为倒退了许多，但依然也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更何况她境界还在，只要调养两年，修为便会渐渐恢复。 故而，妍兮的出手，并非芷燕求着她过来教训人。反而是妍兮这两日将此事尽皆看在眼中，实在看不下去……芷燕的眼泪便是那导火的索、山崩的引…… 轰！ 蓬蓬！ 绿光不断轰击，粉色的纸伞一一接下。 云头上，两道身影却也在互相对峙。 满头银发的银婆婆面带怒色，瞪着面前的归青掌门。她怒斥道：“你们归青宗当真要和我玄清开战？老身只要发一道灵符，半日便有百多仙人倾覆而来！” “婆婆勿怒，”归青掌门笑呵呵地点头，“都是些小辈们的比斗，互相切磋才能增进修为不是。有你我护持，她们怎么会受伤？恐怕东方小姐在步入金丹之后，也是没和人斗过法吧，你看她将真元用得，平白浪费了十之六七。” 这一副‘严师’的做派，却是让银婆婆也不由深思。 看着下面法宝轰击的光影，银婆婆也是皱眉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可怜这老奴的心思，却也是想着，让自家小姐成长些。她们护得住小姐一时，若他日小姐成仙，寿元定然是比她们要久远很多的。 两名仙人在高空观看，不去插手；但下面这几个年轻人的胡闹，也很快就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一声轻啸自远而来。 三尺清风剑、一身青松袍，归鸿子长身御剑，两道剑光上下袭去。 妍兮被逼得将绿簪改路，迎向那剑光所在；东方羽儿却是面色微变，真元突然有些接不上了，树冠周围的光罩一阵闪烁。 原本只是在下面坐着的周舟见状，身影立刻跃起，脚下涌现水火、交汇为一尺直径的红蓝太极，托着他步步登天。 只是三步，他已经出现在了东方羽儿身后。而此时，那剑光斩到了树冠上的光罩，东方羽儿轻哼了声，身影后仰，手中纸扇也出现了一道缝隙。 但那剑光，却依然存留一道虚影，朝着下方斩来。 本是出手想阻止两位师妹斗法的归鸿子见状，也是颇有些惊讶——自己斟酌了力道，为何还会破开东方羽儿的防守？这师妹似乎并不如自己推测的那般实力…… 千钧一发之际，周舟的身影竟然从东方羽儿背后窜出，将她拉到了身后，左拳随之抬起、砸向了剑影。 “师弟莫要硬抗！”归鸿子大惊。 就算自己那剑影已经只剩下不多的力道，可他深知金丹、道融的一境界差距，那就是天和地的距离！ 此话，却是已经晚了！ 云头，归青掌门却也是变了面色，就要出手相救。 剑影轰到！ 火焰席卷而上，周舟却是毫不变色。 若是这次短暂的悟道之前，他或者只能用水火相交，才能将这剑影接下。 但此时，他只是左拳，只是灵识构筑的虚影，火焰却似乎蕴含着一个圆形图案…… 呼！呼呼！ 火焰自走，凝为一墙！ 那一瞬，周舟长发飘舞、衣袍飞扬，那张少有严肃的面庞，此时却也是棱角峥嵘、目光冷冽。在火焰照耀中，无人看到的，别样威武。 铛！ 恍若洪钟大鼓的一次碰撞，剑影砰然炸碎，火焰席卷而上。 周舟身影随之落下，抓着东方羽儿那纤瘦的玉臂，三步落回树冠，眉目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淡无波。 “没事吧？”他问。 “没事，”东方羽儿痴痴地答，看着他乌发茂密的背影，细语喃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去救我呢……” “这师姐性情暴烈了点，但也算是比较善良，”周舟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嘴角都是有点抽搐。 云上，归鸿子已经伸出手，将妍兮的手腕握住，面色严厉地斥责了两句，尽的是五代首徒的本分。 树旁，归梧也落在了这边，对着周舟呲牙一笑，又对着东方羽儿愣了下。 这莽汉嘿嘿一笑，搓着大手：“你就是那位在玄清山来的东方师妹？真是好看，比山上的大部分师姐妹都要好看……”然后又上下瞄了眼周舟，满脸嫌弃：“你配这手黑的豆芽菜，真是可惜了了。” 周舟翻翻白眼，反唇相讥：“哥这是正常体型，你这浑身肌肉肿。” 东方羽儿掩口轻笑，却在树叶上飘前一步，“见过这位师兄，我配他是我的福分。” 说着，却是手中多了把匕首，她冷声道：“但师兄辱我周郎，我当要和师兄讨个说法。” 归梧缩缩脖子，被这杀气所摄，一阵无语。 周舟也只能讪讪笑着，对东方羽儿摆摆手，也是有点无力吐槽。 大师兄带着三师姐落到一旁，两人似乎还在争执。东方羽儿手中又换上了那把罗伞，伞面收拢，挡住了周舟的半面身子。 归鸿子板脸道：“妍兮，快些和两位师弟师妹道歉。” “我不，大师兄你偏心！” “我如何偏心，你当说明了。”归鸿子似乎也有些生气。 周舟道：“无碍的，又没受什么伤。东方，你也把伞收起来吧，刚刚如果不是你仗着这伞的威力，应该也挡不下妍兮师姐几招的。” 东方羽儿很是乖巧地点头，收起粉色罗伞，不言不语地站在了周舟身后。 她这般模样，反倒是让周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完全就是‘一切单凭夫君做主’的模样嘛。 妍兮冷哼道：“夫唱妇随，你还真是好本事啊周舟！” “师姐，我这也有点……”周舟苦笑着，但却不知如何辩驳。 归梧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归鸿子却温声道：“师妹，师弟也是被情缘缠身，并非是他有意招惹。此间的因和果，切莫颠倒混淆了。” 东方羽儿也应道：“都是我缠着他的，你别随意污蔑与他！” 周舟心中烦乱，这东方羽儿越是如此，他越是心中不敢承受。 妍兮反驳道：“若是有这般情形，定是那男子定力不够、品性不行！和女子有甚相关？师兄，你这句话让我很是不满。” “师妹教训的是，”归鸿子笑着点头，又扭头对周舟眨了下眼，呵斥道：“师弟，还不和两位师妹解释清楚！” 周舟舔舔嘴唇，一阵无语。 这怎么解释。 索性，心一横，周舟随手一伸，曲元袋中的天使蛋被他召了出来。 “师兄、师姐、东方，今日我便说明了吧。” 周舟一咬牙，看着东方羽儿，郑声说着：“我心中想的、念得，都是成仙、成道。若是要动情缘、度情劫，第一考虑的，便是这里面的人。” 羽儿面色黯然，但却轻笑着点头，“嗯，我都知道的，我不怨的。” “这痴情的模样做给谁看！”妍兮却是一声轻喝，“你说里面有人？谁曾见过？若真是你心仪的女子，今日就让她显个形出来看看！” 周舟面色瞬时冷了下来。 第67章 狠心也无用 周舟原本只是觉得，妍兮只是不讲理了点、脾气火爆了点，但心是善的，起码比玫画那个魔女要温柔很多。 可此时，他还是第一次对人有了‘气恼’这种情绪，还是对妍兮。 遇敌，战斗便是了。 遇强敌，逃就是了；逃不了的，不过是拼死一次挣扎，又不是没遇到过。 周舟来到洪荒之后，那个小小的人影曾站在绝壁青崖旁，失落过、迷茫过；那个嬉笑的少年道人也惆怅过、埋怨过，却从未‘气’过。 因为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妍兮当做了朋友，对方却是竟然如此不讲道理，还要出言逼他让天使妹子出来。 周舟默默地将天使蛋收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妍兮，目光从淡淡的气恼，渐渐变得平静。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朋友，这个道理，他早就懂得。为此，并不会有半点的失落和不满，只是稍有些郁闷罢了。 妍兮冷笑道：“怎么，不敢了吗？” “师妹……”归鸿刚要说话，却被妍兮那双妙目瞪着。大师兄也像是有其他考虑，不多说什么。 “没事的师兄，妍兮师姐只是看我不顺眼罢了，”周舟淡然地说了句，朝着妍兮拱拱手，“但我却是不用非要向妍兮师姐你，去证明什么，去辩解什么。你非长辈，又没什么值得我钦佩的德行，若你非要找我麻烦，我奉陪便是。师兄，我先回去了。” 周舟对着归鸿子和归梧轻轻点头，归鸿子负手而立，也颔首相送。 远处，一声轻呼传来，周芷燕摇摇晃晃、又匆匆忙忙，驾着一只花篮掠来。 摇摇晃晃，是因为真元已经消耗太多，尚且在勉力支撑。 “妍兮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伤了周舟！”她着急地喊着，还看不清树冠上的情形如何。 “我没事，”周舟声音平淡，但灵识和一丝真元夹带着这句言语，远远地传了出去，落在了周芷燕耳中。 周舟一转身，足底衍生水火太极，一步一圆台，飘然落在了草木丰茂的林间，踏步而去。 东方羽儿看了眼妍兮，俏脸泛冷，冷哼了一声，羽衣飘舞间落在了周舟的身侧，和他一起离开了这边。 树上，归鸿子伸手将周芷燕‘接’了过来，面色略有些无奈，对妍兮道：“你为何要那般逼他？”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 妍兮咬着银牙，“有人喜欢就不错了，还虚伪地推诿来推诿去，他当女儿家是什么？又当女儿家的痴情是什么！大师兄你不用说什么，这些你不懂。” 周芷燕飘过来的时候，听到了的就是妍兮在那怒骂，忙道：“师姐，周舟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他若当真是一心求道，早点断了你们的心思才当是！”妍兮哼了声，“我也走了，他还生气了是怎么，谁还不会个扭头而去？” 说完，她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洞府去了。 归梧眨眨眼，挠挠头，耸耸肩，扣扣鼻屎……男女之情这玩意，比炼个九阶法器、刻制法器禁制，难多了啊。 周芷燕看看妍兮的身影，又看看已经走远的周舟和东方羽儿，张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说。 她已经在想，定然是她引起的这些不快，自己又成了让周舟不痛快的罪人。 还是只能给他添麻烦呢。 “周师妹，不必如此愁苦，”归鸿子温声道，“周师弟情缘缠身，他却又不知如何斩断，今后必会反受其扰，这也是一种修行。” 周芷燕轻轻地点头，梦呓般说着：“我会误了他吗？” “你待他，不是如兄如长吗？他待你，不是如妹如亲吗？” 归鸿子笑着问。 周芷燕低头思索着什么。 凉风习习，树叶阵阵，三道人影站在树巅，各自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 …… “周，你在这若是不舒心，不如和我一起……回玄清山吧。” 东方羽儿小声说着，“我知你只是想找一地安心修行，可这归青宗本身就透着些古怪，门中师姐又对你看不顺眼，他们还只给你一个记名弟子的称谓。当真是！” 她自己反倒是一阵气恼，为周舟抱着不平。 “去哪一样的，我又不拜师。”周舟笑了笑，似乎心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你，你是玄清山的大小姐……对了，你祖母大人是什么修为？“ 羽儿眨眨眼，轻声道：“长生。” “嗤！”周舟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岔气了，“长生，就是金仙？以后我修为有成，倒是要去拜会下。我还没见过金仙啊。” 他确实是没见过金仙，恭极老人也好、师父玄都也罢，那都是金仙之上、圣人之下的大能存在。 东方羽儿背后竟然站着一个金仙……怪不得能有三千年紫罗果灵根这种好东西。 呃，那位金仙大人，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他们家灵根的事吧？ 周舟心里一阵发虚呢怎么。 “奶奶其实很慈祥的，虽然总听他们说奶奶脾气火爆。”东方羽儿轻笑着，像是想到了些许趣事。 “那你还是早点回去才好，免得你奶奶想你了，过来寻你的时候，随手将我咔嚓掉。”周舟对着自己脖子抹了抹，逗得东方羽儿忍不住轻笑。 羽儿笑的花枝招展，明媚了阳光、看醉了归鸟，她嗔道：“哪会这样，你也救了我父亲一命，奶奶对你也是喜欢的很呢。” “金仙啊。” 周舟赞叹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成金仙啊！哈，现在金丹都费劲，还要金仙……” “你想长生吗？” “你不想吗？”周舟反问了句。 “若你想，我也是想的；若你不想，羽儿也随你的。” 东方羽儿轻轻地说着，声音越轻，这情谊越重，让他很是不敢伸手去接。 “东方，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可明白了？”周舟正色问。 “本就是明白的，很久之前就明白的。”东方羽儿目光略带凄婉，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周舟都是心有不忍。 他只是个正常的男人，东方羽儿却是绝色的女子；其实单是拒绝她这份情谊，已经让周舟下了大决心、大毅力，若不是有天使妹子在，他恐怕真的会对东方羽儿倾心吧。 毕竟，这女子，在男人眼中，根本没办法去挑什么不足。 如果真要说有不足之处，那就是太过大胆主动了些——这定也是她克服了女儿家的羞涩，对周舟念之深、之切的缘故。 她说：“你总不能连羽儿念着你的心思，都强行拿走吧。又不是你给我的，这只是我给你的。” 周舟狠心道：“但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东方羽儿面色算是彻底凄楚了，站在那久久无语，轻轻咬着嘴唇。 周舟既然选择了狠心，就要一狠心到底，他没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是怕天使妹子可能会有的不开心？还是觉得这对自己修道无益？ 明明此时若是离开归青宗，东方羽儿已经不再会给他添什么麻烦，反倒是可以帮他一路修行，甚至可以用玄清山的势力，护着他修仙成仙，给他提供些更好的环境。 或者，按照常理来讲，自己这种拒绝就是故作做作…… 但他本心如此，又有何对错？ 儒家讲：每日三省吾身。修道也是如此，修道者也要时时刻刻拷问本心，以免留下了心障、孽障，误了自身修行。 周舟的灵识绕过了她凄楚的模样，独自行走在山清水秀的景色之间，依然在低头拷问着本心。 或许旁人觉得，和东方羽儿结成道侣，是极好的一条路，甚至会羡煞了那些逍遥仙人。 但那是旁人之心，并非他之本心。 他就是他，‘我’就是‘我’，不是旁人。 轻轻的脚步声追来，那一缕幽香，又落在了周舟鼻尖。 “你不要困扰了好不好。”东方羽儿小声央着。 周舟饶是再铁石心肠，这一瞬间也是顷刻柔化。 他无奈道：“这么都说不走你吗？” “自然，羽儿不得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呢。” “你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别乱说！”周舟反倒有点招架不住。 “知道呀，我听奶奶说过了，奶奶就是这么做的。”羽儿眼中满是憧憬，“当年奶奶喜欢爷爷，可爷爷是有神仙眷侣的。然后奶奶就用一壶仙酒，怀上了父亲……你不要这么看人家嘛，我还没找到那种仙酒呢。” 周舟内心之中这团翻滚不惜的漆黑情感，再次泛滥成灾。 “那个，你要是真这么想，要动手的时候提前知会一声就好……” 周大侠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与其给我下药，不如让我好好配合，反正你修为也是高过我的。” 东方羽儿脸蛋骤红，捂着脸朝着一旁跑开。 周舟一声冷笑。小丫头片子，还想跟哥玩这一套。 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没想到，又不过片刻，东方羽儿俏生生地跑了回来，面色毫无异样，眉目深情款款。 “想好了？”周舟阴测测地问。 “嗯！”东方羽儿脆生生地回答。 这果断，让周舟都是心里一颤，他也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周你……把我也和芷燕一样，当妹妹不就好了，”羽儿眨眨眼，像是个小女孩般嘻嘻笑着。 周舟松了口气，虽然很想唱一句‘你到底有多少妹妹’；但她能这样想，那也是很不错的。 岂料，羽儿又道：“是要在一起住的妹妹哦，最起码要跟芷燕一样。而且你们那里，好像只有两张床，我能不能和你睡一间？芷燕总是烦我的……我不会挤你……真是，你跑什么呢！” 败了！ 是哥败了！ …… 周舟奔到了药谷后山的水潭，长长地舒了口气，将这些有的没的都抛到了脑后。 将天使蛋拿出来，在水潭中轻轻擦拭着。 “天使妹子啊，哥现在有点小抢手，你还在里面呆着不出来，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周舟咂咂嘴，纯属自说自乐。 他对天使妹子，却是不敢有多少想法的。倒不是不愿有，而是纯粹的不敢…… 灵识从身周扩散，周舟为了防止某个暴走的师姐突然袭击，还是有些提防的。 东方羽儿停在了后山的半山腰，在和一名老婆婆说着什么，那老婆婆在教导她修行和御使法器。从那婆婆的气息来看，似乎便是警告过他的仙人，只是那警告，周舟根本没往心里去。 人家也是为了东方羽儿抱不平，好好的一个‘洪荒白富美’、修道大小姐，怎么就看上了他这个穷小子。 可不是穷小子嘛，除了有个师父、有颗白色巨蛋，浑身上下简直无一长物，穷的叮当乱响。 站在水潭旁，和天使妹子轻轻说了几句话，周舟就开始了修行。虽然已经过了早课的时间，但只要用心去积累，修为提升的速度比自然增长还是能快一点的。 道融圆满之后，方才能去凝金丹。 若是自己金丹在五品之下，会不会惹得师父从太清天冲出来，一巴掌把他拍死在归青宗的山头上…… 为了长远考虑，凝丹时候用的天财地宝，自己现在就开始多准备些，也是很有必要的。 归青宗内，某个僻静的荒山中，两道灵识正在互相交缠，这是修士在互相传念。 那念中，有如此对话： ‘可查清了？’ ‘回师父。妍兮的金丹衰败之相便是那记名弟子帮忙救治的，而玄清山的那个东方羽儿，当真是痴迷那小子的很，今天妍兮和东方羽儿的斗法，门中弟子大多看到了。’ ‘如此，若是能将那记名弟子拿来，或是直接杀掉，定会激起玄清山的不满……那座四御的仙门，可是常年有位金仙大能停驻，归青宗必然覆灭。’ ‘真要去做吗？那东方羽儿还真是让人禁不住就要动心思啊。’ ‘大事为紧，敢染指金仙的孙女，你想死不要牵连到我们！去好生思量一番，既要让那记名弟子身陨，又要将因果推到归青宗身上。’ ‘是，这个便交于我来吧。’ ‘若成大事，仙班少不了你的席位。’ ‘谢师父！’ ‘有灵识巡查过来了，快些断了。’ 一股微风吹过，两股交缠的灵识随之消失不见，换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药峰后山，周舟眉头略微一皱，刚才灵觉有些异动，将他从修行中拉了出来。 不远处，东方羽儿款款而来，那婆婆却在远处站着。这灵觉提醒，应该是那婆婆的缘故吧。 羽儿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曲元袋，还没走到他面前，就柔声道：“差些忘了呢，这是你大爷给你的。” “那是你大爷……”周舟条件反射地就回了句。 羽儿娇躯轻颤，面纱之后咬着粉唇，轻声道：“你的大爷，就是我的大爷……” 这句话，要不要说的这么情意绵绵…… 周舟一手扶额，暗叹声： 好个大爷。 第68章 两纸的书信 “银婆婆让我去修炼下斗法之术，我先去了哦。” 将那破旧曲元袋交给了周舟，东方羽儿柔声说着，和他依依不舍地暂时告别，去了半山。 她临走，有些欲言又止，却终是含着轻笑。 “这样多好，正常多了。” 周舟嘀咕两声，目送着东方羽儿的流光，伴着羽衣的仙影，渐渐不见。 坐在水潭旁，扯下布鞋、卷起裤管，将双脚浸在清凉凉的潭水里，舒服的轻吟了两声，将刚从东方羽儿那里得来的曲元袋拿在手边。 倚着天使蛋，迎着阳光，放松着心神。 沈老头给的曲元袋已经十分破旧了，上面还有些油渍，仔细闻的话，还有那老头经常喝的酒水味道。 上面的灵识很微弱，老头毕竟本领低微，灵识也不太强的。 小心将曲元袋的口子拉开，周舟也是被玫画捉弄怕了，担心里面会突然蹦出只毒虫，或是暗藏了什么法阵陷阱…… “还真是被玫画折磨惨了，沈老头懂什么阵法。” 周舟洒然一笑，将曲元袋拿在手中，灵识弹入其中，却突然愣在了那。 感觉这袋子，莫名地沉了。 微风吹开潭水的褶皱，也吹开了淡淡的雾气，水潭边缘的阴影中，山崖在里面轻轻地招摇。 手在曲元袋口边一抹，多了两片暗黄色的纸张。 是一封书信。 纸是道符纸，乃是用一种千层木的树叶炼制而成，常用做符咒的承载。沈老头将一些蝇头小字写在上面，倒也是奢侈了一把，浪费了两张符箓。 那些字歪歪扭扭，应是老人老眼昏花，写的很多地方错了行、歪了列，但大体意思还是能看到的。 ‘周小子亲启。 没想到我这个老家伙会给你这么多东西吧？哈哈哈，反正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没几年就要去投胎了，这些东西与其便宜了那些路过的修士，给我坟头遭殃，还不如扔给你，拿去玩吧。 我这一辈子，前面一直在想着要成为仙人，后面一直在攒金攒银，想攒够了就去买颗道融丹。 但等我攒够了，又明白了。 多活这一百年，少活这一百年吧，有什么不一样的？守着这个小店，也只是再多一些光阴罢了。 你不一样啊，你比我有出息多了，这么年轻就成了道融，我还听坊长说你来着，说你以后肯定是个大修士、大仙人。 我活了这么久，没有什么可以跟别人吹嘘称道的事。可现在有啦，咱们爷俩认识了一场，我吹牛的时候，那几个老家伙都不敢取笑了。哈哈哈。 小子啊……以前听一位高人说过，仙是什么？一个人站在山上，这就成了仙。可仙说到底，也是人，不过是比普通凡人站的更高的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妖巫灵精，也是同一个道理吧。我境界低，也就胡说的，你可别乱信。 你总是劝我说，要让我回去看看。我回去看什么？父母亲友都已经入了黄土、下了黄泉，也就我一个人还活着。 不过，我总归还是想回去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吧。袋子里面的这些可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就当是给你跑腿的报酬了。我们这是合理的买卖，可别觉得亏欠了我什么。’ 读到这里，周舟哑然失笑，笑中多了些释然，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怀念。 仿佛看到了沈老头在坊镇上的酒肆，翘着二郎腿、喝着粗茶水，和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吹嘘着修道重重、因果如何…… 又翻到了第二页纸，还是那歪歪扭扭的蝇头小字。 继续看，那老头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那几个老家伙拿了我的好处，会帮我处理好尸骨，你什么时候在镇上路过的时候，就捎着吧。再什么时候有空了，捎我回去就行了。 我老家在南瞻部洲的东海之滨，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在里面画了地图，你对着应该能找到的。 你就带我在那边看一看，不要把我放到祖宗的坟地，我没给父母敬过孝，是不配进去的。就看一看，看一看就够了，不要多做什么。再把我的魂和灰，都撒在那片海里吧。 不能说，就算看透了这些，也是不能说的，说着就让人又不想就这么死了。 你在这里的时候，也总是在看着远方愣神，你要是跟我一样，也是为了寻仙修道出了家门，趁着自己父母健在，就多回去看看。你有修为，比我强很多，但小子啊，谁都有走不动的一天，别等那时候再后悔什么。 小子，咱们结识一场，也是缘分，你听老头我一句劝。行走在中土世界要多长个心眼，少管点闲事。我看你心肠也是热的，但人心险恶，你还年轻又不太懂的。 记住了，可别等吃亏再后悔，可没什么仙丹能治这后悔的毛病。 这纸金贵，我就不多跟你絮叨了。修仙讲求法财侣地，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些破烂，你要是嫌弃就扔了，别让我知道就行。 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啊，我叫沈从仙，这是自己取的。可别忘了……要是人死了，也没个人念想着，鬼差是不让上望乡台的。 多回家去看看，没什么抹不开、放不下的。 沈老头，留。’ 周舟双手将那两页纸抓的褶皱，低头抵着额头，佝偻着身子。 水潭水面荡漾着轻轻的波纹，那白雾越发稀薄…… 坐在那里的青年男子，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染湿了那两张道符纸，轻吸着清凉的空气。 恍然间，他背后的白色巨蛋变得有些模糊，一双白皙的手臂轻轻地在后面抱住了他，但他，却没有察觉到什么。 那道浅浅的身影，虚幻若云烟。 那双微微张开的白色羽翼，也像是周围白色的迷雾凝结而出的，不像是真的。 等风吹散，仔细去看，白色巨蛋依然立在那，她的身影，却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周舟吸了口气，抽抽鼻子，却是已经恢复了许多。 …… 半日后。 叮铃，叮铃。 周舟的曲元袋上多了两个铜铃，这是沈老头给他的那一堆物件中，品阶不高，但却很是灵巧的一件三阶法器，效用是让人神情目明，略微增进灵识的灵敏感应。 他走在药谷之中，呼吸着草木芬芳的空气，目光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坚定。 修道，成仙，长生，归家。 这便是他要走的人生路。可能，自己也会在哪个阶段被卡住，哪个境界过不去了，但至少要努力去尝试下，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吧。 “老头，我比你强，你这胆小鬼不敢回去，我可是一直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舟攥着那破旧的曲元袋，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他腾到了自己曲元袋中，这个袋子里面就装了那两纸书信。 将曲元袋在面前晃了晃，叹了口气，嘴边露出了些笑容，也将它收到了曲元袋深处，放在了天使蛋旁边的角落。 保重啊，沈老头。 还有，可别等哥下次路过，去收你骨灰的时候…… 你还没挂，那多尴尬。 正有点不合时宜的如此想着，突然有两名师姐驾着法器从天边而来，却是那两位经常和他送饭菜的药谷弟子。 “周师弟！你快些去看看吧！你那草庐着火啦！” “嗯？”周舟愣了下。 怎么回事？那边可是周芷燕精心布置了许久的香舍，他也很是喜欢的。 身影直接窜了出去，周舟还不忘回头喊了声：“两位师姐飞的快就帮忙先去救火！怎么就着火了！” 那两名翠绿罗衫打扮的师姐对视一眼，又扑哧一笑，那边的火她们可救不了。周舟十万火急地跑向草庐，灵识先蔓延了出去，却是没见有火光和烟雾，反倒是看到了两道在草屋旁互相拼斗的身影。 东方羽儿又对上了二师姐妍兮，旁边还有个像是在加油呐喊的小芷燕。好像不是加油呐喊，周芷燕在喊着她们两个停手，别打坏了里面的家具物件。 这…… 周舟步子瞬间就慢了下来，很悠闲地朝着那边走着，顺便研究下如何用灵识在体外构造太清杀阵。 手指滑动，在身旁画下了一道道浅痕。 这门阵法神通，却是难掌握的很。 草庐起火什么的，他有什么办法……随她们折腾吧。 …… 几日后，神情有点憔悴的周舟，趴在了大师兄竹楼的竹床上，抱着枕头不肯起来。 “师弟，你真要去那边？普通的杂役弟子可都是躲着的。” 归鸿子坐在竹桌旁，调弄着琴弦，他笑道：“你要是真想赚些门内的贡献，可以有其他轻松的工活。药谷那么多奇花异草，都是需要人悉心照顾，何必舍近求远。” 门中尚未拜师的杂院弟子，也称为杂役弟子。除了每月可在各峰杂院中领一些修行用的粗劣丹药和材料，也能通过做些门中的杂役，在各峰领取奖赏。 啪！ 周舟脸埋在枕头里，双手在头顶合十，连连摇晃：“大师兄算我求你，赶紧帮我脱离苦海，让我离开那个修罗场吧！” “哦？”归鸿子似笑非笑，“她们几个相处的不太愉快吗？” “白天打、晚上打，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啊！那妍兮还说要看着我，怎么也搬过去了！那草庐就那么大地方啊！” 周舟长长地叹了口气，四开八叉地躺在了竹床上，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的光影，这几日修行都被强行怠慢了！ 比如早上起床的时候，突然就会看到自己身边蜷缩着一个，或者两个身影。东方羽儿有那面纱遮掩气息，倒是很容易就能接近他身旁，周芷燕又是怎么过去的？ 他也是个男人啊。 这也就罢了，周舟站在那做早课，对着初升的太阳星修行。 东方羽儿会给他撑一把伞、周芷燕会拿一把扇子在旁边为他轻轻扇风。这也就算了，毕竟是齐人之福嘛，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 可这种境况，绝对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演变成‘焦火扇’大战‘青萝伞’，搅动的天地元气大乱。 再说找条小河烤几条鱼吃，当周舟将第一条鱼烤好之后，那两双可怜巴巴的大眼，就那么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先给谁？ 也只能低头吃了，说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后东方羽儿和周芷燕，又会为那一两条可怜的小鱼大打出手，在妍兮热情帮忙下，斗的个风生水起、你死我活…… 水火不容啊简直！ 周舟不管躲到哪儿，都会有东方羽儿和周芷燕的无处不在的美丽身影。 更可怕的是，作为外援的妍兮出场率，也是在八成之上！ 东方说要好好照料他，让他安心修行；周芷燕是说要看着东方羽儿，免得她偷腥。周芷燕身边还总是跟着一个妍兮，这三师姐是说，要好好看着周芷燕，免得她吃什么亏。 这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叫一个如影随形。 几日下来，周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遇到几个杂役弟子说临近峰上有‘好差事’，这才知道了门中杂院的规矩。 他也算是杂院弟子中特殊的存在，身为太清道传人，知道他身份的门中仙人不会为难于他。又和五代首徒归鸿子，三代门人、药峰峰长玫画相熟，自然是不敢有亲传弟子使唤他。 若不是周舟想找个清净地方避开那几个妹子，他也不至于求到归鸿子这边。 “师弟，青兽峰可是清苦的很，都是圈养些妖兽仙兽的地方。”归鸿子笑着劝他道，“你真要去那边？虽然报酬是不错的。” “要去的，要去的，东方不是和门中有约定，不能踏出药谷不是。” 周舟坐了起来，双手举过头合着，对着归鸿子连连请求，“再苦再累都不怕，让我过去清净下吧！” “也好，那你便跟我来，我将你交给一位心慈的师伯。” “谢师兄！对了，养仙兽什么的，会不会有危险？” “自然是不会的，”大师兄笑了笑，“一般杂院弟子，都是照顾一些幼年的小兽，到时你便知道了。” 周舟咂嘴感叹：“那就好。” 归鸿子架一道流光，带着他朝一处偏远山头去了。 …… 【简单注解】：仙字考。 仙，繁体与异体字中常为‘僊’，小篆的字源中，为人爬到高处拾取鸟巢，表示升高之意。 本文取简体解释，意义有相同之处。对学问执着考究者，也不必深究。汉字文化博大精深，而今修习者已是不多了。 第69章 鬼面陷阱 叮铃~叮铃…… 曲元袋挂着的铃铛清脆地响，周舟抱着一捆青草，翻山越岭地跑。 虽然是在这里干些体力活，而且大师兄口中那心善的老伯，也是寡言、冷淡的古板模样，但这都没什么……重点在于，东方羽儿真的出不了药谷，被那仙人婆婆拦下了！ 一连三天，周舟的修为那是蹭蹭直窜，毫无干扰。 东方羽儿是金丹修士，灵识范围还是很强的，周舟也走不出她灵识查看的范围，那银婆婆倒也没动手砍人。 本就是吓唬他的吧。 半山腰有个干净的小院，周舟抱着这一捆青云草，就是朝着这边去的。 离着院子还有半里地，青云草的香味已经弥漫了过去，就听里面传来了一声声‘嗷嗷’的叫声，还有那哐当哐当的动静。 “别急别急！你们几个小家伙不是早上刚吃过了！” 周舟畅快地笑着，也不走门，三两步越过了院墙，抱着那捆青草，走到了院落角落的老槐树下，那座铁笼前。 里面有三只浑身火红的小兽，不断撞着那拇指粗细的铁栏，已经等不及了。周舟蹲下，将那些青云草一点点喂给了这三只红色小兽，它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伸手摸着那如同跳动的火焰般、却十分柔软舒适的火红色绒毛，嘴边露出了些许轻笑。 “不要偷懒，”一旁传来了有些沙哑的嗓音，院中的躺椅上，多出了一个身着长袍的干瘦老伯，他优哉游哉地摇着椅子，话也不多，只是一句：“碎萝兽也该喂了。” “是，”周舟站了起来，在几只红色小兽恋恋不舍的注目中，离开了这兽笼旁。 这老伯问：“可还记得要喂什么？” “后山山脚种着的青色的萝卜。” “挖出来后半个时辰内回来，要新鲜。” “是。” 周舟神色很是恭敬，转身走向了院门，也是不敢去翻院墙了。 铃声响叮当，他离着渐渐远了，那躺椅上的老伯也缓缓闭上了那双没什么光彩的老眼，悠闲地睡着。 踏出小院，周舟稍微松了口气，那老伯给他的压力相当巨大。而也正是这股有意无意外放的压力，让他每日修炼的时候，进境都比自己平日要快很多。 这算是老伯对归鸿子‘求关照’的回应，让周舟每日来回在这片群山中奔波，也是为了打磨他的耐性和心境。 刚走出不远，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这人一身短衫打扮，身体却是有些瘦弱。 周舟抬手，想跟这人打个招呼，但对方只是低着头经过，径直跑去了周舟身后的院落。 好尴尬…… 将抬手的动作顺势变成了弹扫衣襟，对这种冷遇，周舟其实也有点习惯了。 这人他也是有过几次面缘的，乃是当日与他、芷燕一起踏入仙门，同样是因为道融丹这种东西，截断了仙缘之人。听大师兄说起过，这人的名字是叫北誉，性子很是孤僻，修为也只是道融前期，和芷燕差不多。 “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嘛，都在同一个屋檐下打工干活……” 周舟也不以为意，径直朝着山下走着，拔萝卜去了。 芷燕、羽儿几天不在他身边，清净是清净了，同时也感觉有点寂寞孤独。晃晃脑袋，赶紧将这丝可怕的想法驱逐，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磨难重重的修罗场，怎能自己投身回去！ “可算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啊。” 周舟伸了个懒腰，身影却突然顿住…… 咔！ 像是踩到了一段枯枝，但周舟屏住呼吸，踩了地雷般，没了动作。 呼的一声，风吹过，周围的山间景色像是一块幕布，被风直接摘了下去。只是一瞬，身周突兀地变成了布满了迷雾的丛林。 灵识朝着四面八方自动席卷，但出了身周三十丈之后，灵识便如同的泥牛入海，随之失去了感应。 迷踪阵！而且还是超大型的迷踪阵！周舟在玫画的竹林中，见过类似的阵法！ 低头看了眼脚下，周舟瞪着那一圈缓缓破碎的阵法纹路。 是挪移阵法！ 咕、咕、咕—— 静谧的林间传来了不知名的鸟叫，然后就是噗噗的响声，似乎近在耳旁，却看不到有任何飞禽的影子。 这是什么地方？ 又是玫画的恶作剧？ 周舟提气，左手涌出一团火焰，目光扫视着这片林间。有周围这些迷雾，灵识反倒是不如肉眼来的好用，虽然这双眼也看不多远。 阵法之道，诡而凶险，他不敢轻易踏出一步。 “呵，”耳旁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这声音似乎糅杂了一男一女的嗓音，又像是隔着一个盒子在喊，让人听得异常难受。这声音说：“不过是一个迷阵，你就这般谨慎？不是说，你阵法得了玫画的真传？” “谁？”周舟豁然转身。 就这一瞬间，他灵觉狂跳，心神纠紧！ 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鬼面具、身穿黑灰色长袍的道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背后，几乎是紧贴着他站着。 “封！” 这人一声低喝，周舟瞳孔骤然放大。 一个紫色的圆盘，突然出现在了周舟的头顶，‘封’字印在了周舟的眉心。 “真是无趣，”鬼面具之后传来了笑声中，丝毫不掩盖其中的嘲讽，“你就是那位玄清大小姐钟意的修士？还真是弱。” 你是谁！ 周舟想喊话，却是无法开口，浑身像是失去了感知，真元甚至都停止了运转、灵识更是无法冲出灵台。 这是……封禁之法？！ “无趣，枉费我这般心思布置，”这鬼面道人摇头叹着，朝着身后看了眼，将手中一把染血的长剑，插到了周舟面前。“放心吧，我是不会直接杀了你，那会被仙人查出前后因果，我也跟着遭殃。” 周舟斜眼瞪着这人。 鬼面道人扔下长剑之后，转身就要离开，走了没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道： “忘记告诉你了，这里是青兽峰的禁地，这里发生什么，都会被外面那层大阵吞没，不会有半点波动惊扰到其他人。哦，对了，里面锁着一只受伤的仙兽。那可是真的仙兽，绝不是那些，就有点仙兽血脉的杂种。” 鬼面道人挠挠头，言语中满是做作：“怎么办呢？我不小心破了那仙兽的锁链，还趁着它虚弱昏迷的时候用你面前这把剑刺了下它的眼皮。当然，杀它，我是肯定杀不死，但它等会找过来，你也是没办法应付的。” 说着，他还摇头叹气：“你这道融境总归是死，谁让我做事稳妥，又给你用了封禁符。哈哈哈！这封禁符，就算是金丹，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冲开，所以你也不用挣扎了……快！快听，这就是那仙兽！” 昂—— 一声苍凉而满是痛苦的兽吼声，从一旁的林中传来，林间的迷雾被一股火热的冲击波冲散。 鬼面大人仰头大笑，那笑声狰狞得意。这人随手一挥，留下一句：“在这等死吧！”身影隐入了白雾中，直接消失不见。 陷阱，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周舟就这么毫无预感地踏入了进来，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轰！轰！ 像是爆炸声，但却更像是闷雷般的脚步声。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滚滚热浪席卷而来，林中的白雾也被快速蒸发，大片大片地消失着。 周舟瞪着那鬼面道人消失的方向，身上无一处能动的地方，只能在那站着。 自己竟然还是这般渺小，被人算计之后，丝毫没有反手之力。 来不及去想为何会被人算计，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前方另一侧的景象所吸引。 那是…… 一只十丈高火焰巨兽，便如同周舟印象中的雄狮一般，但浑身被火红色的火焰包裹。它肋下生有连着前肢的肉翼，一只眼睛紧紧闭着，有两滴橘红色的泪状血滴垂落，另一只眼已经盯住了周舟。 准确来说，是盯住了周舟身前插着的长剑。 吼！ 火焰巨狮张口怒吼，身周那橙红色的火焰席卷而上，方圆千丈之内热浪滚滚，像是火山喷发般，热度袭人。 轰轰的脚步声再次出现，这巨狮，朝着周舟的位置，一步步走来。 逃，感受到这真正仙兽的气息之后，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 但问题是，周舟现在，完全无法有任何动作。 被封了，都被封了。 灵识，真元，肉身……无一可用！ 那鬼面道人，是要用这种办法害死他！ 混蛋，别让哥活下来的！ 周舟咬牙，低头呼唤着灵台道图；浑身的汗水不知是急的，还是被滚滚热浪给蒸的。 巨兽身周百丈的树木都在自燃，而巨兽踏过的丛林，出现了一条焦黑而宽阔的地带…… 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 周舟的心念在急速转动。 火焰巨兽逼近，周舟身上的皮肤都变得火红。 叮铃~叮铃…… 这是……腰间的铃声！ …… 当他被挪移走的瞬间，归青宗有几处位置，几乎同时有所异动。 先是那圈养小兽的小院中，躺在躺椅上的老伯睁开双眼，皱着眉看向了周舟原本所在的方向。 “你？” 在角落中喂小兽的那人赶紧起身，躬身应着：“弟子在。” “去外面找找那个周姓弟子，看他去了何处。” “是。”名为北誉的年轻人低头应着，目光略有些闪躲，转身出了院落。 再有，便是青丹峰上，正站在一处山头眺望这边的东方羽儿。她感觉到自己灵识一直锁定的人儿，毫无征兆地就没了踪影。 “怎么回事？” “小姐，你看的那个方向，似乎有阵法被触动了。”她身后的老妪低声说着。 “快带我去那边看看！” “老身去吧，小姐和本门掌门有过约法三章。” “那你快去！”东方羽儿这还是第一次，直接用命令的口气在说着，她却是乱了心神。 那婆婆身影刚刚消散，一声轻啸在山上掠过，却是归鸿子驾着流光，朝着青兽峰激射。那声轻啸，似乎是在通知什么。 “咦？周舟不见了？” 东方羽儿连忙回头去看，却正是有些时日没见的玫画。 羽儿急道：“我一直看着，他在兽峰那边，突然就不见了人影！怎么办！” “应该是挪移阵法，跟我过去，我能推出阵法连到了何处。”玫画面色凝重，随手搭在了东方羽儿的手臂上，架起流光，追着归鸿子而去。 也不去管什么约法三章了。 此时的云头之上，有两道身影也在注视着青兽峰，是归青宗的两名仙人。 “那太清弟子去了何处。” “可别出什么乱子。” 周舟的突然消失，给了归青宗莫大的震动。 一道道流光落在了周舟被挪移走的山坡，玫画、归鸿子，还有几位赶来的三代门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地上的残破阵图。 “谁将他掳走了！你们说！” 东方羽儿芳心大乱，手中抓着自己的罗伞，瞪着眼前的诸多归青门人。 玫画蹲下，一只手摁在了地上的阵图，喃喃道：“似乎是向北，挪移的距离不远，这阵图也是临时布置的……是向北，我们快追！” “玫画师叔，”归鸿子却道，“能否将阵法补全？” “是了，我却忘了这法子，这就能好。” 玫画素手翻飞，手中多出了一块块布阵用的材料，在空中悬浮着，构造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朝着地面上缓缓压了下去。 便在此时…… 轰！ 归青宗各处山峰突然震动，护山大阵自行运转。深青色的巨大光罩从主峰射向天际，又随之垂落，将归青宗各峰笼罩。 擦着光罩的边缘，在正北方向，便是这青兽峰的北侧，天地元气骤然动荡，某个大阵被突然搅乱！ 一道橙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一声痛苦的兽吼震颤云霄。 昂—— 随着这声兽吼，火焰雄狮振翼高飞，顺着光柱急速升空，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云中的一名仙人大惊：“是那头重伤的吞火狂狮兽！它为何醒了！” “那又是什么！” 另一仙人却指着百里之外的橙红光柱，在光柱之中，那一小点白色的人影，却无比耀目！ 橙红色的火焰根本压不住那点洁白的光芒！ 人影上冲，拽出一道清冷的白色光柱。白光冲天而起，如同一把利刃割过棉被，将那红色光柱从中劈开，直追火焰雄狮！ 两仙人身化光影，带着两声急促的破空声，冲向了交战之地。 但那从下而上的白色光柱，却是快若闪电！ 两名仙人就算再快，此时也已经无法阻止，只能在眼睁睁地看着白色光柱，狠狠地斩在了火焰雄狮的腹部！ 火热的血雨纷飞，一股股热浪席卷！ 巨大的火焰雄狮仰头怒吼，火焰席卷向了四面八方，血液在空气中剧烈的燃烧，将那白色光影直接遮掩了起来。 但下一瞬，天地间突然绽放一道璀璨的光线，将那‘火焰球’直接斩断！ 那白影翻飞，震动着一对洁白的羽翼，围着火焰雄狮急速飞转！ 攻击！不停的攻击！ “那是什么！” “白色、白翼……是周舟！”东方羽儿失声喊着，身后的银婆婆也已经冲了出去。 同时动作的，还有玫画、归鸿子，以及诸多三代门人。 吼！ 雄狮疯狂！ 第70章 第一次并肩战斗 当那火焰巨兽逼近的时候，周舟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洪荒之中、在道融之境，就这么无力地死在火焰雄狮面前。或是被它的利爪踩碎，或是被它的火焰焚烧干净。 他有离火诀，但也要真元涌动、灵识控制才行，他修道的根基，那太极道图现在都没了感应，他…… 真的死定了！ 那鬼面道人为何要害他？自己除了那灰滕道人之外，也没得罪过什么修士吧？ 这又是什么因、什么果！ 自己就算一直有意识的去躲避因果，但只要还在这世间修行，因果就会自己找上门吗？ 自己明明，一直那么讨厌麻烦，躲避着麻烦…… 灵台无法感应，灵台道图似乎是救自己的关键，但现在，却是半点都无法延展灵识，只能看着那火焰雄狮一步步逼近。 他能感受到火焰中的愤怒，还有自己的，那来自灵魂的战栗。 弱小对强大的战栗，本能的战栗。 不！他不能死！ 周舟唯一能动的眼球瞪圆，额头那个缓缓旋转的‘封’字，从红到黑、从紫到蓝，不断转换着颜色，映着他那有些肌肉扭曲的脸颊，略带狰狞。 三十丈，巨兽停住了身形，头颅朝着周舟低了下来，火焰化作的一圈鬃毛不断涨动，天空似乎都被火热烤到扭曲。 ‘是你伤了我！卑鄙的人族修士！’ 一个暴怒的中年男人嗓音在周舟心头响起，那巨兽张开大嘴，像是试探的攻击，一道半丈直径的火柱激射而去！直指周舟！ 离火！离火！ 周舟心中大急，随着那火焰的临近，左臂有了轻颤！ 但便在这一瞬，腰间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曲元袋荡了起来…… “主人……” 一道白影，像是在他身体中涌出，一个灵光闪过的时间，挡在了他面前。 卟！ 只是一声轻响，伴着那似乎梦呓般的喃喃声，周舟心中重重地砰动了一下。 眼前的世界变得无比缓慢，又无比的清晰，却寂静。 洁白的羽翼向着两侧张扬，洁白的战甲映着光亮，纤瘦而绝美的背影，那熟悉而飘扬的乌黑长发，还有长发下那特殊的耳饰…… 她左脚微微蜷缩，右脚尖指着地面，左手平举，似乎撑起了一面无形的盾牌。 火柱冲到，却在她手心之前不断四散，她迎着火柱的身影巍然不动。 呼呼的火声中，她的喃喃声落在了周舟耳中。 “重塑程序中止。重塑完成度报告：重塑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五……羽翼完成度：百分之三十……防御系统完成度：百分之六十；动力炉构造：百分之百，动力炉输出功率平稳，允许运转高峰输出……” “锁定，敌对目标……确定任务模式：保护主人，清除敌对目标……攻击开始。” 火焰雄狮仰头怒吼，一股更为庞大的火焰喷杀而来。 天使被战甲包裹的右手，做出了虚握的动作，一把光剑缓缓成型。 两只羽翼震动，带着周舟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两股气旋，让她的身影迎着那火光激射而去。 黑发飘舞，战甲雪白，周舟却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此时突然梦醒，已是眼眶含泪。 她没事……她没事了。 还是像街上那样，挡在了自己面前。 还是像河畔那样，举剑冲向了那灰滕大蛇。 还是像林中那样，在自己重伤昏迷之后，出手杀了那个尹家的老太婆。 而自己也还是像那时一样，被她一直保护着，就算她还没有完全康复，就算六只羽翼只剩下了两只，就算她口中喊着‘主人’的称谓…… 重塑程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是自己的没用，让她在最后的关头停下来了！ 自己依然，只是需要她保护的废物啊…… 天使妹子的光剑劈开火柱，斜迎向上；火焰雄狮愤怒地怒吼，它身周火焰爆发，拧成一股，扑向了那白色的人影…… “啊！”周舟突然仰头怒吼，从额头到脖颈，一节节青筋暴起！ 太极图猛震，真元浩瀚跌宕，他额头的‘封’字乒的炸碎！ 不！不一样了！ 他不一样了！ “我来帮你！”周舟身影猛地窜了出去，脚踩水火太极，一步步追着天使妹子的背影而去。 劈砍火焰的她突然回头看了眼周舟，羽翼颤动，身影毫无物理规律可言地突然折返。周舟眼前一花，已经被一个温软又坚硬的怀抱紧贴着，从半空跌落。 天使妹子横抱着周舟，将他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那漫天火焰席卷而来，她转身举起了光剑。 斩断了火焰。 她扭头看了周舟一眼，一如当初那次回眸。 “主人，请待在我身后，普通人类的身体强度无法抵抗火焰。” 她的声音似乎有一丝魔力，平淡、没有多少语调，却让人心神静宁、毫无杂念。 “哎……”周舟坐在地上愣愣地应了声，又赶紧道：“我没事，我现在是修士，也可以战斗的。” “主人，守护你是我的使命，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在我战死之前，请不要以身犯险。” 她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决，周舟刚想说什么，三颗丈长的火球从天而落，天使妹子震动羽翼，身影再次扑了出去。 好美…… 晃晃脑袋，将自己心中泛起的杂念赶紧驱逐。周舟从地上跳了起来，将长发甩到了身后。 虽然被天使妹子公主抱很舒服，而且让自己春心荡了个漾的。但身为七尺男儿，被一个妹子给公主抱了，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外传的！ 而且，他必须要向天使妹子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要自己出一份力，她就会少受一点伤害！ 再也不能，让她因为保护自己，而‘动力炉焚毁’了！她倒在自己怀里，心脏慢慢燃烧的情形，他拼得自己死一万次，也绝对不要再看到那样一次！ 周舟向前迈出一步，却又突然顿住，双眼紧闭。 大地之中的这股律动…… 阵法！ 似乎是压制火焰的阵法！ 周舟嘴角露出些欣喜，被玫画折磨的那段日子，可不是白受了欺负。灵台之中，太极道图的正反两面，那两座阵图构成的太清杀阵，开始了缓缓地旋转。 那就检查下，自己这几天钻研所取得的成果吧！ 和天使妹子并肩作战，还真是让人有些小激动啊！ 周舟双手前伸，两根手指在身侧开始挥毫泼墨，像是在完成一副狂草书法。 两个圆，渐渐成型，一蓝一红。 林间上空，天使妹子不断劈砍着火焰，坚韧的目光只属于真正的战魂，干脆利落的动作、急转肆意的飞行，一点点破开火焰巨兽浑身喷发的火焰，逼近着它的本体。 火焰雄狮真的变成了一个移动的火山，一口口火焰不要命地喷发着，要用自己的怒火，焚尽这林间的一切。 但此地，有高人布置了复杂的大阵，像是隔绝了时空，也像是为了困住火焰雄狮，这里的波动没有半分传到外面。 两面由百多笔画构成的圆阵，在周舟两侧成型。周舟双手快速捏了个法诀，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又几次翻转，在两道阵图之间留下了一个水火太极。 太极勾动阵图，两大夹一小，三个圆勾连一体。 一股苍老、古朴而隐晦的气息传出。不断试图逼近火焰雄狮的天使，也低头看向了这边。当她看到周舟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那两个发光的圆圈中间，跑向了另外稍远处时，那双纯净的眸子中，露出了些许疑惑。 电光闪！ 她眼中映着周舟释放出的那道电光，疑惑变成了思索。 但这并不影响她战斗，因为战斗已经是她的本能。身形骤然加速，在漫天火海中划过了一道‘之’字形的光线，光剑切开了一排火球，身影翻转、羽翼蜷缩，一只被白色长靴包裹的玉足，脚跟狠狠地砸在了火焰雄狮的额头。 轰！ 肉眼可见的火焰冲击波在碰撞处爆发而出，火焰雄狮这庞大的身躯狂震，头颅也猛地低了下去。 狮子鬃毛的火焰席卷，内里竟然变成了青蓝色的焰火。 天使妹子羽翼一展，像是被风吹走的风筝，轻松地将火焰躲过。 “准备输出峰值，准备释放当前程度允许最强一击，寻求敌对目标误判时机。” 她像是在给自己下达指令，身影再次前冲，那一蓬蓬火焰再次抵御。 但火焰雄狮被她完全压制，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轰！ 轰轰！ 林间震动，满目苍夷。附近几百丈都已经化作了火海，树木草丛只剩灰烬。 火焰雄狮不断怒吼，它布置漫天火焰防守，却被天使妹子一次次突进攻击，只有被动挨打地份。但凭它如何怒吼，火焰如何急迫，天使妹子的攻击都是进退有度，丝毫不乱。 林间流窜着一道身影，不时停下，勾画出两面可以停留在空气中的阵法图案，又不断蹲下研究大地之中阵法阵势。 渐渐的，他将十二个小号、简化了的太清杀阵构造好，勉强围成了一圈，将火焰雄狮隐隐包围。 这玩意……会有什么作用？ 他怎么知道。只是刚才灵光一闪，觉得这么有用，他就这么用了。 “你……米凯尔！” 周舟站在那扯着嗓子喊了声，穿梭在云海正要突进的天使妹子动作一停，转身看着下面喊叫的周舟。 她目光纯净，又有点太过纯净，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周舟突然有点紧张，呼吸也有些停止。一蓬火焰朝着天使妹子袭击而去，他连忙高呼：“小心啊！” 光剑斜斩，那团火焰直接被砍散，丝毫不能伤她半点。 天使妹子继续低头看着周舟，头微微歪了下，似乎有点奇怪周舟没了接下来的指令。 “你向上飞一点，”周舟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布置的那些杀阵中的一座，“我想试试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有点效果。” “是，主人。”天使妹子淡然应着，羽翼一闪，直射天空。一蓬蓬火焰、一道道火柱冲天而起，追着她的身影而去，但也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危险吧。 周舟松了口气，和她直接对话，心里噗通噗通跳的…… 用小鹿乱撞来形容，是不是太没男儿气概了点。 不管了，先试试自己刚研究出来的这杀招效果如何！ 周舟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战斗之中全力释放自己的灵识。 噗的一声轻响，一团二十丈高的青色火焰冲天而起，一股凶蛮的气息朝着方圆百里四散飘动，又被此地的大阵悄然隐没。 火焰雄狮将头颅猛地低下，那只巨眼注视着周舟被灵识焰火包裹的身影。 一朵朵青莲在他身周翻转，没入了大地之中，周舟一咬牙，勾动了此地大阵的瞬间，真元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瞬间被抽空！身体也是随之一个踉跄。 但无妨，灵识还在！ ‘阵法，其实就是凝固的法术……’ 玫画的教导在他耳旁回荡着。 ‘法术和神通，其实是自己道和理的体现……’ 这是玄都曾给他的教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他曾朗读道德经的声音，也在心头回荡着。 这就是，太清杀阵-阴阳大磨盘的来源！ 周舟心中那一丝明悟疯狂滋生，他抬起手，这片天地间的风、声、火、云，似乎同时静止。 “破阵！” 十二座小号杀阵同时震颤，十二面太极图同时炸裂，阴阳交合、元气暴动！ 十二声轰鸣声接连暴起，那十二个失去了控制的杀阵同时旋转，便如同十二座磨盘，碾碎了某种东西。 大地激烈颤抖，大地深处的那座大阵先是一顿，但随之就如同翻江倒海般，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力量，在地底沿着十二条通道，朝着地表喷涌而出！ ‘你做了什么！’ 雄狮的咆哮在周舟心中响起，周舟真元之前已经被抽空，此时却是被震的一个踉跄，身形就要向后跌倒。 他身后，地面出现了一道裂口，地下涌出了一股炙热的火焰。 唰！ 洁白的羽翼出现在他面前，一如当初星箭爆发，她也是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这次，她正对着周舟，目光平静地抱住他，一把摁到了胸前。 “主人……请小心。” 后背被那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天使羽翼包裹、布置了一道金属防御层——就是那天使蛋的构造，将他们完全护了起来。便如同当初，小号周舟在天使蛋里面那般。 嗯，那胸甲挤压脸颊的触感，和当时也是一模一样。不对，他现在体型长大了，脸被挤压的也更严重了。 而且这次…… 真的好挤，呼吸都有点困难，天使妹子你别这么用力，咱鼻血都快被挤出来了…… 不过话说，鼻血是被挤出来的吗？ 周围因为天使妹子的羽翼完全包裹，光线自然昏暗了下来。但周舟视线的余光翻山越岭，看到了她左右手臂上闪烁着的一团太极图案，似乎是玄都留下为她遮掩气息的。 这片刻，外面地动山摇、橙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火焰雄狮愤怒发泄，似乎都已经离着他很远了…… 这个狭小的空间，只有自己，和她。 周舟虽然喘不过气，但心中却是无比的满足，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是境界提升、悟道有成时，都不能相比的满足感。 她淡淡的声音响起：“主人心速太快，请注意。” “你……松……开……点……就……好……了……” “是，主人。” “呼！”周舟虽然很满足，但还是要庆幸下自己的‘死里逃生’。他张张口，千言万语顿了下，就化成一句：“你现在，这么战斗也没事了吗？” “主人，米凯尔的重塑程序接近完成，完成后将会自动进入自我成长程序。重塑之后，米凯尔的力量需要逐步觉醒。” 这回答虽然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但周舟也理解了她此时的状况。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为什么要喊我……” “有机会。” 她突然松开了周舟，羽翼‘卟’的伸展，身影化作一团电光，直射天空。 周舟落下一尺，站在地上愣愣地看着。 她拖拽出来的那道白光，如同一把利刃，割开了天地之间那道橙红色的光幕——这正是归青众人所看到的那一幕！ 雄狮疯狂，但却被大阵重伤，庞大的身躯力量空虚。 天使妹子一声冷喝在火焰中回荡着： “净化之刃！十瞬杀！” 那对结拜的羽翼颤动，片片轻羽飘落。她的身影留下了一团团光线，将火焰雄狮一圈圈缠绕，血雨化火纷飞，漫天红花烂漫。 那道有着乌黑长直发、纯白战斗甲、耀目影光剑、洁白双羽翼的身影穿梭其中，也印在周舟的瞳孔。 “真的好美。” 第71章 那白翼的女子 周舟说的美，是天使妹子的英姿相貌，也是空中那绚烂的光影。 天使绞杀巨兽，血雨燃烧空云。 “住手！” 一声高啸，两道彗星光华划过了蔚蓝的天空，他们冲散了层层云路，冲向了那火焰凶兽和正绞杀雄狮的天使妹子。 被两道身影引动的天地元气，浩浩荡荡，气息遮天蔽日。这两名仙人全力飞行，两人绽放出的气势，甚至直接将火焰雄狮的凶威压了下去。 就算以前没直接体会过这种威压，但周舟心中却是有数的，这就是修士的明悟。 “真的仙人！” 周舟失声喊着，随后就是心中一提，因为一名仙人身上绽放出青色的宝塔状光华，直接砸向了半空交战之地。 天使妹子羽翼一震，身影突进折返，反倒是迎着那宝塔光华冲了过去。 连带着，周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此时真元耗尽，能站着就要多亏平日跑动的多，身体承受住了那股虚弱感，却是根本不能做什么…… 刚才天使妹子保护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将灵识之火收回了眉心，此时站在那仰头看着，无力而渺小。 就像是一个凡人，突然看到了神仙和天使在战斗。 有种荒谬的错觉。 砰！ 天使妹子手中光剑砍在宝塔上，释放宝塔的那名仙人身形顿住，捏了个法诀让宝塔青光大作。天使妹子被爆发而出的青光推开，羽翼一颤，就要再次杀回去。 和仙人硬撼！ “米凯尔！” 周舟在下面突然喊出声。只是一击，他已经看出此时的天使妹子，似乎力量上和那名仙人有所差距。那名仙人气息中正平和、醇厚悠长，和大师兄的气息很是相近，想来定然是归青宗之仙人。 短暂之中，他就有了如此判断，这才喊了天使妹子一声。 天使妹子的秀眉却轻轻皱了起来，那微微抿着的嘴角，分明挂了两个字：想战。 她眼中的战意没有熄灭，但周舟那声呼喊中，明显传达了不要动手的意念。她不断扫量着浮空站在百丈外，那个正皱眉审视这片山林的中年男仙，对方也是在打量着她。 男仙负手而笑：“这便是太清门的道兵？当真奇妙。” 吼！火焰雄狮突然爆发，身周翻滚出一道道炙热的火焰，但另一名仙人已经在米凯尔迎击宝塔的时候，冲到了那雄狮身旁。这名仙人大手一按、长袖翻飞，化作了一个通天的青树，将火焰雄狮直接朝着地面扫了下去。 当头一棒！ 好强…… 周舟心中赞叹，此时更是明白了——米凯尔此时所展现的力量，和仙人之间还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应该是，羽翼只剩两只的原因吧。 她刚才所说，她完成重塑之后，应该是相当于重生了一次，力量要逐步觉醒…… 心中一笑，她只要平安无事就好，力量什么的……女孩子就要安安稳稳的，打打杀杀那是他们男人的事！虽然，道融修士没什么发言权的好像。 周舟仰着头胡思乱想，那火焰雄狮砸落在地上，却掀起了一股滔天的火浪。 天使妹子的身影直冲了下来，在那火浪冲到周舟身上之前，一剑斩开了火浪的缝隙。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着空中的仙人，就要再次震动羽翼。 “哎！” 一只大手，却抓住了天使妹子手腕的腕甲。 “先不要打，看下情况，好汉不吃眼前亏。”周舟低声说着，虽然第一次主动抓天使妹子手腕，让他心跳止不住的有点加速。 “是，主人。” 天使妹子眼中的战意瞬间就平息了下去，恢复了原本的纯净。她将光剑拄在了地上，轻轻挣开了周舟的拉扯，又将周舟完全挡在了身后。 羽翼收拢，随时就会振翅高飞般，倒也遮起了她的背影。 那让周舟根本不能宁神静息的绝美背影…… 她小声说着，声音依然平淡：“检测到两个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主人，米凯尔此时力量不足，如果他们发动攻击，米凯尔只能为主人创造十二秒的逃生机会。” 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十二秒逃生机会…… 周舟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这是天使妹子对两名仙人的实力描述，虽然不知道具体划分的标准，但听着很厉害就是了。 这不废话，他这道融修士对仙人来说，根本就是路边的蚂蚱。 和米凯尔对拼了一记的那名中年男仙，目光盯着天使妹子左臂战甲上的太极图图案看了一阵，就将目光挪到了周舟身上。 他开口，隔着虽然有不近的距离，却像是在周舟耳旁说话。 “你这道兵实力很强，不可用你道兵随意伤害门中弟子。” “我明白。”周舟点点头，到也没感觉对方给自己多大的压迫感。 这仙人给他的印象，却也不坏。 比起那个胖老者，更有仙人该有的出尘样子。 这仙人只是说了那一句，就在那开始捏弄法诀，不断洒下一片片青光，没入了这片焦土之中。而另一边，那名仙人站在了火焰雄狮的头顶，火焰雄狮闭着眼躺在地上，身上被一圈圈青色的锁链缠绕。 仔细分辨，那青色的锁链，乃是由一道道符箓连接而成，十分玄妙。 一道道流光从天空落下，几声略带急切的问候响起。 “周你怎么样了！” “师弟安恙否？” 不等周舟做出应对，天使妹子却抓起了光剑，羽翼展开，拦在了周舟身前。 七八道人影同时止步，那几名三代门人且不提，单说玫画、归鸿子、东方羽儿，表情都是各有各的特色，截然不同。 三人先是被天使妹子的外形体态所震惊，饶是东方羽儿对自己此时的容貌颇有些自信，此时却也起了摘下面纱比较的心。 玫画和归鸿子则都是赞叹，归鸿子喃喃道：“世间怎有如此这般的女子，当真令人惊叹。”说完，又将目光停在了天使妹子左臂白甲的太清太极图案上，心中了然了这白翼女子的身份。 归鸿子笑道：“这就是你那白色巨卵中的女子？怪不得，能让师弟如此牵肠挂肚。” “白色巨卵……”玫画笑眯了眼，打量了下东方羽儿的面色，又将目光落在了天使妹子身上，上下扫量着，眼中光芒闪个不停，“我说哩，门中何时又来了这么美的小姑娘，这洪荒美人儿都围着你转了吗？” 东方羽儿抿了抿嘴唇，面色有些发白，刚想迈前一步。 卟！ 嗡—— 震动的光剑几乎瞬间就抵在了东方羽儿的脖颈，天使妹子那双毫无情感色彩的眸子中，多了几分警告。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就算了，这还没开口说话，天使妹子怎么就动上手了！ 银婆婆的身影出现在了东方羽儿身后，若不是东方羽儿的左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这婆婆出现的位置，应该是天使妹子身前吧。 周舟赶紧拉架：“她不是敌人！别伤了她。” “是，主人。”她羽翼收缩，将光剑一点点挪了回来，又站到了周舟身前。 天使妹子低声道：“新检测到一个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主人逃生的几率为千分之一。米凯尔在最后时刻会引爆动力炉，主人……” 这画风，就要强行朝着生死离别转换。 “没事的米凯尔，”周舟终于舍得从她背后走出来了，想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却又有点不好意思，顺势而为就变成了挠头。 本还想，拉着她去和归鸿子等人介绍下，笑着说一句‘看，她出来了’，但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去开这个口、动这个手。 略有点小尴尬…… “对了，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大师兄，算是我在这边最好的朋友。这是玫画，这是东方羽儿，大家都不是敌人。这位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的老奶奶，是东方的……亲戚。” “朋友？” 天使妹子微微歪着头，眼中的目光表示，她有些不解。 周舟笑道：“你不明白朋友的意思是吗？朋友就是和敌人相反的，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也不会伤害我们。你没有朋友吗？” “米凯尔没有朋友，米凯尔不需要朋友。” 她目光始终很清澈，没什么遗憾或者失落，反倒是看得周舟有些不好意思。 这边，银婆婆出声道：“老奴只是小姐的仆人，当不得亲戚的称呼。” 东方羽儿展颜一笑，虽然那容光被面纱遮掩，旁人也无法看见，但她清晰传递出的情绪，就是开心的笑。 她站在那，对着周舟的背影说道：“她终于出来了，你这下心喜了吗？” “当然……” “主人，我曾见过她，在上次主人遭遇危机时，她就在主人身侧。” 天使妹子突然开口，对东方羽儿始终有些敌意。 “是呢，我听小鱼说，当时你还拿剑指着我哩。”东方羽儿笑着说了句，就要再次走近。但她刚提步，天使妹子的光剑就微微举了起来，只能顿住身影。 银婆婆怒喝：“周小子！你这道兵再对小姐无礼！老身却是不能忍了！” “婆婆，没事的，”羽儿声音略带着些无奈，任谁都能听出来，她心中的郁闷。 因为周舟此时总是背对着他们，只看着那有着一双洁白羽翼的女子…… 天使妹子：“若非敌对目标，主人危机解除，任务模式中止。” “大家都不是敌人，你伤怎么样了？” “主人，重塑程序需及时恢复……重启需主人密匙。检测主人密匙……有。主人可进行逻辑判断，米凯尔请求恢复重塑。” 周舟愣了下，忙问：“你伤还没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重塑程序完成百分之九十五……请求恢复重塑。米凯尔希望，可以同时获得进行力量成长权限，主人。” 天使妹子程式化地问着，话语虽然柔软，却没半分感情色彩。 “啊，你安心修复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这些事不必问我，只要对你有好处的，你自己做就是了。” 周舟挠挠头，声音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他又问道：“你为什么总喊我主人？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的，我叫周舟，好像还没对你说过。” “主人就是主人。” 米凯尔身后的羽翼向前包裹，手中的光剑、身上覆盖的大部分战甲同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关键位置的几处战甲。 当周舟下意识想为她遮掩身影，那对白色的羽翼已经将她自身包裹，双手垂落，长发飘舞。 羽翼在延展，光线在交错，周舟终于目睹了一次天使蛋是如何构造的。 她手臂上的太极图微微闪烁，将她的气息再次遮掩。 只有一声喃喃回荡在他们耳旁： “重塑系统，恢复。” 周舟张张嘴，看着她的俏脸渐渐消失不见，灵识也被师父留下的道图隔绝，怅然若失却又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出来了，战斗过、和自己说了话，自己抓到了她的手腕，不断将自己护在了她身后…… 重塑程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那应该很快了吧。按照时间计算的话，她重塑程序不过就是在自己刚来洪荒的时候开始的，自己修道至今才多久…… 她完成重塑之后，就能一直在外面了吗？ 周舟心中想着，和往常一样是，伸手想去触碰那天使蛋，却又想到自己摸到的一直是她的羽翼，手又有点轻颤。 身旁多了一道身影，轻盈而轻柔，是东方羽儿。 她小声道：“她好凶呢，我本想和她结识下。” “她还不熟悉洪荒的环境吧，”周舟轻叹了声，这是满足的轻叹，“她又救了我一次，哦，好像还不止一次……也忘记问她有没有回家的办法了，下次再说吧。” “师弟，你为何在这，又是怎了？” “我是被……”周舟顿时如梦初醒，刚被天使妹子冲昏了头脑，此时却也想起了自己该做什么。“是一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他将我算计到此地，又引来了那头凶兽，封住了我身躯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边几人立刻凑近。 “鬼面具？” “凶兽……有人设局要害你？” “那边焦土中有一把剑！是件七阶的法器！” 东方羽儿秀眉微蹙，目光冰寒：“银婆婆！将这人捉来！” “是，”银婆婆双眼中绽放出一道光亮，周舟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看破了一般，而这老妪低头掐指算了一番，身影飘然消失在了原地，身化流光射向了北侧。 有仙人出手，归鸿子和其他三代门人都只是小声讨论。 而这边，两名归青宗的仙人也将火焰雄狮完全震服，一人依然在忙着撒青光到焦土，一人却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归鸿子喊师祖，玫画等三代门人则喊‘师叔’。 这名仙人点头回应，一步站到了周舟面前，露出了莫名的微笑：“太清小子，你可知自己闯了什么祸？” 周舟愣了下。 自己是受害者才对吧？ 怎么就闯祸了…… 第72章 火兽血 “这火焰凶兽，曾是本门一位真仙老祖的坐骑，只是后来受了重伤，一直在此地休养。真算起来，这也是本门的一代祖师的辈分，如今却是被你的道兵所伤……” 归青男仙如此说着，嘴角始终带笑，似乎想看周舟如何应答。 周舟双手一摊，一副光脚光棍的做派。 东方羽儿却道：“身为仙人，却也是这般不讲道理嘛？” “东方，没事的。” 周舟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仙人不给自己半点压迫，恐怕也只是别有所图，不是真的要为难自己这个小修士。所以他也不怎么担心，只道：“我也只是自保……” 玫画噗嗤一声轻笑，轻骂道：“你便是这么自保的？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破了地元阵，引动大地元气压制了仙兽焰火。但这片林子，可是没个十年八载不能恢复啦！” 归青二代的男仙也轻笑着点头，“玫画说的在理，你还要将这林子的祸端赔了。” 这强行让自己背锅还行！ 东方羽儿目光渐冷，低声道：“周舟，他们欺辱你，随我回玄清山吧！我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归青男仙笑道：“当着我们的面，就这么威胁我们，东方姑娘可真是小看了归青之仙啊。” “停停停！” 周舟双手高举，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道袍已经烧毁了大半，袒胸露乳的，倒也健壮。他尴尬地抱住胸口，一旁的东方羽儿却也瞄到了，目光如水、别过头去。 呃，光个膀子又怎么了…… 周舟松开了手臂，大大方方地站在那。暗道自己来到这边之后，也是被这些老旧思想给影响到了。 下半身安稳不就没事了！ 呼……风一吹，周舟感觉后臀也是一凉，不动声色地摸出件道袍胡乱披上…… 他说：“我算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如何责罚，我都认了。” 只要不动他身后的天使妹子，周舟自然什么都可用作赔偿。 这仙人笑着点点头，不等归鸿子开口，便道：“归青宗的修行功法乃是正气之法，故而门人弟子大多是修得浩然正气，我却也不能混淆黑白。方才我听闻说，有人陷害于你，将你引入此地，你可知那人是谁？” “他连声音都做了处理，我没见过。”周舟仔细思索了下，郑重地说了句：“但那人，不是我所认识的师兄弟中的任意一人。” 此时，银婆婆刚好飞了回来，将一张鬼面具扔在了地上。 “这面具绑在了仙鹤腿上，有蒙蔽推演、遮掩气息的功效，”银婆婆低眉顺眼地站在了东方羽儿身后，却是没什么结果。 “这面具……” 归青男仙随手一招，那面具漂浮在他身前，慢慢转动着。 归鸿子问：“师祖，可能追查？” “查不到什么，很高明的炼制手段，你将这面具拿着，去找掌门师兄吧。” “是。”归鸿子恭敬地应着，将面具拿在手中，退到了一旁。 归青男仙负手沉吟：“五代弟子过千，若真是如此，却也有些麻烦了……太清小子，若将那人带到你面前，你可否能够认出？” “这……我也是心中没数。”周舟有些吞吞吐吐，心中也有些狐疑。 鬼面具道人是要害他，而且是要用他的死来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方都说了什么？周舟仔细回想，灵台不断闪烁灵光，将那鬼面具道人的言语，又仔细梳理了一遍。 归青宗有大敌，这从上次外出采买的弟子遇袭，周舟已经知道了。 这大敌，竟然也混入了归青宗之中；而看这个仙人的意思，也是想将此人揪出来。 “原本我是不想管的，而且本领低微、修为浅薄，也管不了什么。” 周舟面色凝重，对着这仙人做了个道揖，“但小子踏入归青宗仙门时，也就是和归青二字结了缘法。虽说只是借居此地，但我也算是归青宗的一份子。对方既然找到了我头上，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你想如何？” “还请让大师兄陪我，将五代弟子挨个见一遍！”周舟目光略有些坚定。 对自己的威胁，越早捏死越好！ 天使妹子的重塑，再也不能被自己打断了！ 周舟愿意配合，那归青仙人便将此事交给了刚回归青宗的玫画，让归鸿子这几日和周舟呆在一起，看对方是否会再次动手。 此时，按照两位仙人、几个三代门人，还有归鸿子所想，定然是周舟的太清门人身份暴露，从而引来了这次杀机。 如此一来，搜查的范围也就小了很多。 “太清小子，给你这个，”归青男仙在袖子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个白净的瓷瓶。这瓷瓶刚拿出，周围的温度就骤然升高，一股股火之精元在四处飘散。 “这是……” “老祖坐骑的血液不能白流，我刚刚将它流出的血液提炼，提出一滴精血。这精血有改善体质、炼制仙丹的妙用，但若是在凝丹时，提取其中的精华用以辅佐凝丹，说不定会有天大的好处。” 凝丹用，天财地宝！ 而且还是火之精元！ 周舟心中大动，看着眼前这个男仙那笑吟吟的模样，也不犹豫，伸手将瓷瓶接了过来。 “谢谢。” “哈哈！若是你扭捏一句，这精血我就给玫画让她去炼丹了！” 男仙转身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句：“小子，记住归青宗给你的好处，日后多给归青宗出点力吧！” 银婆婆却冷笑了声，低声道：“分明是归青宗修木，这火与他们有大害。还扯什么好处和人情！” 归青男仙抬手摆了摆，倒也有些吊儿郎当地说了句：“又不是让你记。” 都是仙人，谁也不愿平白落了面皮。银婆婆又道：“一个道融修士，就算真是那传闻中的太清门弟子，能否成仙都是说不准，你们归青宗竟然连这也要惦记。” 另一名仙人扛着奄奄一息的火焰雄狮走向北侧山峰，也嘟囔了句：“又不是惦记你。” 银婆婆哼了声，面露不快，却也不知如何发作。 这些仙人倒也是颇为有趣。 周舟笑了笑，虽然被那鬼面道人算计了一把，但此时隐隐的，还是有些感激那个坏道人的。 伸手轻抚着天使蛋的白色蛋壳，这柔软又坚硬的金属质感，当真是奇特。 这是天使妹子的羽翼化成的，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等你下次出来，应该就全好了吧。” 周舟喃喃了句，声音落在东方羽儿耳中，让她微微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心翼翼地将天使蛋放到了曲元袋，周舟舒了口气，看着东方羽儿。他决定，把东方羽儿的事，当着玫画、归鸿子还有这位婆婆的面，正式说一下。 “东方，你今日也看到了，她是一直在的。”周舟正色地说着。 怎料，羽儿轻笑着说道：“你不必和我解释，我原本就是信的。” 周舟又道：“我之前所说，若我要度情劫，也只想和她。东方你……” “若我换做是你，对她念念不忘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周……你、你对她是何种的念和想，我对你便是何种的念和想，你该明白的。” 东方羽儿目光灼灼，向前踏出了半步，似乎就要扑到他怀里。 周舟立刻败退，心道这是自己不去拒绝吗？ 这是根本拒绝不了！东方跟入了魔一样，怎么去说都是不听啊！ “周，”东方羽儿眼中的亮光不断闪动，逼问着他，“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念想？” 周舟老脸一红，瞄了眼背后站着的那群大叔阿姨，还有面露不快的老婆婆、嘴角轻笑的大师兄、笑容玩味的俏‘师娘’，一时间有点难以作答。 “这个……我对她没什么非分之想，真的。” 周舟感觉。自己解释的相当苍白无力。 耳旁又几声轻笑，东方羽儿反倒是正色地点头，应道：“那我对你也没什么非分之想的，所想的都是本分。” 周舟：“……” 好在归鸿子站出来帮他解围，咳了声，“我先将此时去禀告掌门师祖，询问该如何处理。师祖或许会有追查着面具的办法。” 原来是要跑人。 不过大师兄对周舟一笑，周舟就心领神会，喊了句：“师兄带我一程，我也要赶回去喂兔子了！” 东方羽儿还来不及说什么，大师兄已经拽着周舟化作流光飞向那边，那几名三代门人也随之散了。 “兔子？”玫画仔细想了想，“兽峰上有养兔子吗？” 东方羽儿眨眨眼，凑到了玫画身旁，小声嘀咕了两句什么。玫画笑眯了那丹凤眼，不断地点头，应着‘都包在她身上’。看她们耳根厮磨、窃窃私语的模样，那银婆婆也是欣慰不已。 小姐若是多交几个好友，对那小子的依赖也会淡一些吧。 划过的流光中，周舟看着归鸿子拿着的鬼面具，略有些心神不宁。平白的，就又多了个敌人，虽说是对方主动找上自己，想要害自己，但周舟还是有些抑郁。 尤其是这种，被麻烦主动找上门的感觉，委实不爽。 “没事了师弟，”归鸿子还以为他受了惊吓，温声道：“你凝丹之前，师兄就在你旁边修炼就是，我除了每日去照看下师父，大多时间都是无事的。” “谢师兄，”周舟心中暖暖，又道，“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我背后，给我弄了封禁的法术，又能刺伤虚弱的仙兽……修为怕是不弱。” “门中金丹修士也是有数的，这样更好排查。” 周舟：“我是担心，那人并不一定是金丹……” 归鸿子沉声道：“三代门人数量不多，都是师祖们的亲传，知根知底。师弟不可怀疑到他们身上。”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有没有可以隐藏修为的办法？比如我这样，或是将修为伪装起来？”周舟如此询问着。 “洪荒之大、无奇不有，定然是有的。” “那这样的话，还是要每个都见下才行啊。” 周舟也是一阵伤脑筋。 归鸿子将他放到了青兽山的菜园，就赶着去和掌门禀告，而周舟也就开始欢乐地拔萝卜了。 他能感受到，有几道目光始终不离地跟在自己身上，里面应该有东方羽儿，有归青的门人……只是不知道，这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准确来说是探查自己的灵识，有没有那鬼面道人的存在。 …… “可恶！” 一道身影，盘膝坐在某处青山的山涧旁，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身下的石头，碎石乱飞。“竟让那个家伙给逃了！太清、道兵，太清弟子？他一个道融修士，怎还有这般身份？可恶！可恶可恶！” “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一声问话，伴着冷笑，在他身后响起，这人身躯一颤，僵在了那。 “师、师父。” “记住，你该知道自己若是暴露了，会是什么下场。还有那名太清弟子，在我请示上面之前，不要妄动。” “谢师父……不杀之情。” “嗯，毕竟你做的还不错，失算也并非你之过错。”身后的身影缓缓消散，像是被风吹走的柳絮般，“但你若是暴露，不要再劳烦我动手。” “弟子明白，已有一死的觉悟。” “那便好……太清，原来真的还有弟子存在……” 声音断断续续，很快就没了听闻。 坐着的那人被风一吹，不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下次，我定要一剑杀了你！” 蓬！坐下的石头化作了孚粉…… …… “小兔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哥要进来。” 周舟哼着儿歌，还不时给自己来点角色的代入的配音：“呔！兔子精！吃俺老孙一萝卜！” 他正抱着满怀的青色萝卜，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直接跳过了院墙。 “啊——” 哈欠连天，眼泪都出来了。 之前一番大战，自己为了布阵，真元耗费一空，此时虽然已经恢复了些，但也有点困倦。 嗯？突然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一看，嘴角立刻就有点抽搐，却见一处蒙蒙亮的矮桌旁，凶神恶煞的妍兮、欣喜的周芷燕、笑颜如花的玫画、那双大眼会说话的东方羽儿，正围在那坐着。 发出蒙蒙光亮的，似乎是阵法，遮蔽了她们的‘存在’。 四人齐聚！ 竟然是四人齐聚！ 夭寿啊！ 玫画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更何况是回来了一个以捉弄自己为乐的玫画！ 吱—— 院落的木门被人推开，这动静也是让周舟立刻清醒。他还犹豫要不要立刻扭头，就听玫画一声轻喝：“抓住他！” 我去！这就动手了要？ 但转瞬之后，转身做出狂奔姿势的周舟满额头黑线地站在那，嘴角的抽搐非常明显。 妍兮是将开门进来的那名年轻道人给制住了，其他三女也立刻围了上去，根本就没人管他…… 这…… 有点小尴尬。 第73章 审问 周舟蹲在那养着碎萝兽的箩筐前，将一根根青色的萝卜掰开，撒给那几只安安静静的小兔子。 什么碎萝兽，就是小白兔嘛，起码现在看起来，它们还是这般乖巧的模样。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妍兮扣着那名年轻道人的锁骨，看那年轻人脸颊抽搐的幅度，就知道她所用力道肯定是不轻的。 周舟扭头看了眼矮桌那边，东方羽儿别过头、周芷燕抬头看天，玫画笑眯眯地看着妍兮在那严刑逼供，却是没有一人和他对视。 或说，都是将周舟无视了吧。 肿么了？ 虽然一直盼着这样，但毫无征兆地就不理自己了，心里未免还是有点小失落的…… 那名年轻道人惨叫一声，跪在那轻颤着身体，却是始终不开口。 原本，一直在躺椅上悠闲躺着的那老伯，此时也是出现在了墙角的树下，他缓声道：“玫画，师妹……我觉得，私自拷打门中弟子，有点欠妥。” 玫画眨眨眼：“这里没你的事，去那边和那小子一起喂兔子去。” “哎，”老伯低头应着，动作很自然地走到了周舟身旁，默默地蹲下。 这玫画，在门中的凶威竟如斯！一个喜欢喂养小动物、富有爱心的老伯都对她如此服帖！ 世间竟有如此绝艳却心肠歹毒的女子啊！ 周舟心中正在各种诽谤，当然，让他去说，他是没这份魄力的。 “唉……”身旁的老伯一声轻叹，“师妹还是一点都没变。” “师伯，受委屈了。” “没事，几百年都习惯了。”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便同时幽幽地一叹。男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默契相合。 “说！”妍兮手中多了一把长剑，横在了那名不过道融初境的修士脖颈上，她喝道：“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哼！”名为北誉的弟子一扭头，倒也有点硬气。 周舟小声问：“怎么了这是？” “是他在外面放了挪移阵法，就是挪走你的那个，”老师伯小声说着，“别看，师妹看过来了，快低头，专心喂萝卜。” 周舟：…… 咱至于这么怕嘛，又不是对哥呼来唤去的时候了！ 由此更印证了，玫画是归青宗邪恶黑势力的不争之事实！ 挪移阵法是这个北誉放的？周舟当下也不能再旁观了，站起身，走向了那边。 身上的道袍已经换了一件，不至于太过破烂，长发也微微飘舞着，之前被火烧的那段，也被他截断之后直接焚尽了。 周舟对妍兮拱手道：“师姐，将剑收起来吧，我来问他吧。” 妍兮对他冷哼了声，虽说不理他，却也给他让开身位，但长剑还是挂在了北誉的脖颈旁。 周舟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应该只是十七八岁，面黄肌瘦、眉目间颇多怨恨，嘴角刚被妍兮打了一拳，此时青肿有一丝血迹。 这北誉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倔强、固执，那眼神也是如此。 但当周舟主动和他对视，北誉却有些心虚地低头。 “是你放的阵法？”周舟问。 “嗯，”北誉终于说出了‘哼’之外的音节。 周舟沉默了一阵，道：“我先不问你何人指示，我先问你，为何要害我。” 北誉低头不语，院中的几名女子也都瞧着这边，但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院中有些寂静，这寂静让妍兮有些不耐烦。 两片落叶从周舟眼前飘落，又飘到了北誉的眼前。 似乎是入秋了。 北誉再次低头，目光有些挣扎，眼底也有些愧疚。 周舟又问：“你到底，为何要害我？” “那人说……只要将那张阵图放在上山下山的路上，就告诉我……再续仙缘的办法。” 哐！ 周芷燕在那边猛地站起来，弄倒了自己的板凳。 周舟看了眼周芷燕，她眼中满是迫切。周舟自然知她迫切为何，厉声问着北誉：“你如何信得他！他可说了，有什么再续仙缘的办法？” “他没说什么办法，我也不信他，但却要一搏！” 北誉抬头，注视着周舟，冷声道：“这种不能修行、备受欺辱的感觉，你根本体会不到什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这有错吗！这有错吗？” 没说什么办法…… 周舟和芷燕眼中的火光顿时灭了大半，周芷燕轻叹了声，自顾自地低头，小嘴微微撅了起来。 “有错。”周舟声音有些懒散，却让北誉身躯一颤。 这名瘦弱的道人，硬顶着妍兮的长剑，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周舟：“这有什么错！修士不该如此吗！” “你我没有什么恩怨，你为一己之利而害我，如何没错？”周舟摇摇头，叹道：“若我也这样对你，只是一次见面，就杀了你取你的宝物、盗你的魂魄，你作何想？” “若是修为不如你，那你杀了便是！”北誉仰着头，那双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直视着周舟：“如果不是我被人暗算，下了曲尺道融丹！此时修为未必不如你！谁强，谁就有支配弱者的权力！这就是修士！这就是修仙！” 周舟默然，竟然很想也点点头，摆个‘非常六加一’的造型说一句： ‘你答对了，少年！’ 但似乎，自己心底又不认同。 周舟开口，声音有些飘渺的清淡，他说：“修行本就是夺天地的造化，修士本就是天地间的盗者。所以对修士来说，讲善恶、谈怜悯，确实是太幼稚了。” 他站在树下，树叶微微飘舞，长发并着发带微旋。 这一番话，却是将玫画和那边老伯都听的入神，院中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话头，周舟自然是要说下去的，不求能够说服眼前这个少年，他也没什么动机去说服人家。 只是想发表下不同的看法罢了，不吐不快： “但我从一个凡人至今，有三恩人。一恩人此时伴我左右，救我性命、带我离开家乡，为我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一恩人引我入修仙道，给数不尽的恩惠；一恩人为我师，引我入道门，我曾悟道三载，我师伴我左右、不曾离开。” “他们三人，或是身份尊贵、修为高深，我师更是这洪荒天地间有数的大能，但我如草芥、蝼蚁时，却平视我、教我修行。” 他看树叶的摇曳，身上的道袍也好像宽松了几分，一番闷在肚子里的话讲出来，顿时神清气爽、头清目明。 “我曾问师父，为何教我修行。师父却说，师徒缘法，无他求、无算计……哈，我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周舟洒然一笑，拂袖，目光直视着北誉，道：“强者有支配弱者的权力，可能这天地间就是这样，我无法反驳。但这只是你，或是说部分修士为了一己私心的论调。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我和你不同，你和我不同，起码我不会为了修道，去主动害自己不相关的人。你可以说我伪善，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周舟这波深沉，自我感觉绝对是满分…… 是时候该来一个完美的结尾了！ 吸了口气，周舟轻声道：“所以……你懂得。” 北誉像是被人晃了下，有点呼吸不畅。 不只是他，一直在侧耳听周舟长篇大论的几女、角落喂小兽的老伯，也都是身躯轻颤，差些栽倒了一地。 妍兮冷笑道：“你还真不会说教，前面说的挺不错，后面那句又是什么！” “怎么成说教了，我这是在讲道理。”周舟背手看着北誉，正色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懂没懂？” “呵，懂，如何不懂？”北誉冷声道，“一心向道，敌不过仙缘气运；刻苦修行，不如三两次机缘提拔！这也是修士！从来就没有半点公平！” 这孩子没救了这是。 周舟颇有点无力吐槽，摇头道：“不和你说了，被你再说下去，我要被你洗脑了反倒。” 洗脑？ 玫画听得扑哧一笑，东方羽儿也是轻轻摇头，周芷燕也是笑出了声。周舟瞄了这边两眼，芷燕和羽儿却同时扭头，不去和他视线触碰。 这俩妹子咋了？ 昨天还恨不得晚上求翻牌子，今天就装作不认识人一样。 不是昨天和今天，起了变化，也就自己去拔几根萝卜的功夫……有阴谋！ 他既然已经说了不去管，自然就换成妍兮登场了，妍兮长剑一提，北誉的脖颈出现了一道血丝。 妍兮骂道：“说！谁指使你的！竟然敢在我归青山中撒野！绝对饶不了你们！” 北誉闭上双眼，挺直脖子，不再说什么。 “唉，真是够笨呢，你们年轻小辈，就是不懂什么叫严刑逼供。”玫画轻叹一声，在矮凳上慢慢站起来，她起身的动作风情卓然，惹得周舟的视线余光飘了过去，又赶紧收了回来。 玫画道：“将他交于我，妍兮你带羽儿和芷燕去外面等着，别吓到你们。师兄？” 角落中蹲着的那名老伯身躯一颤，立刻站起来，喃喃道：“它们好像还没吃够，我去拔点青萝。” “我去吧！”周舟两步冲了过去，“这点小事怎么能让师伯您老人家亲自动手。” “无妨。” “师伯，求带。”周舟赶紧拉住了老人家的手臂。 “如此，那便一起吧。” 这也是个心慈心善的老人家，拽着周舟，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了天边。 两人却是逃的迅速。 玫画冷笑连连，道：“我不过是想让人在这帮我打个下手，如此，那妍兮你留下来吧。你们两个出去，”玫画素手一摆，多了一把朱红色的皮鞭，“接下来的画面，可是不宜观看唷。” 东方羽儿和周芷燕对视一眼，保持了些许距离，一齐走出了院门。 等院门缓缓关上的时候，能听见玫画满是森冷的话语声：“我归青宗只有一家仇敌，乃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敌！你与我们为敌，便当是那家来人吧。你可知，三百多年前……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片刻，一声惨叫在院中传出。 东方羽儿说了句：“我们走远些吧，听这个，别误了修行。” “嗯。”周芷燕低头走着，心事重重的模样。 山脚的菜园，一直用灵识查看小院的周舟，落地就打了个哆嗦。 玫画一下手，就知有没有！ 身旁的老伯却是摇头轻叹，只是道：“师妹心中的怨念，始终太重了啊。还好修为停顿，不然恐毁在魔障了。” “可，”周舟思考了下，又问：“玫画她心中的魔障，不正是因为修为停顿的原因吗？” “非也，非也。” 老伯还会拽文言文！这让周舟大感新奇。 “怎么说？” “这些事也不太好说，玫画有一弟子，也是个极美的女子，气质体态，和那名为东方羽儿的玄清山来客比，也是相差不多的。”老伯似乎想起了陈年往事，目光注视着天边，却也没继续说。 周舟自行脑补：玫画莫非是……洪荒之中第一朵清新脱俗的纯百合？ 道心一个踉跄。 周舟摇头轻叹，虽说这是玩笑话，心中却是有淡淡的酸楚。 替玫画的酸楚。 似乎几百年前的归青宗，四代门人都死光的那次劫难，产生的影响，一直存留到了现在。 到底是谁？ 又为了什么？ 洪荒之中，修道路上，凶险和劫难重重泛泛，自己当抱守本心、一路向前才是。 周舟负手而立，拿着两根萝卜，满是深沉状。 …… 好惨，那名为北誉的修士真的好惨。 竟然先是被服用了一颗名为‘奇痒丹’的丹药，痒的满地打滚，却还被皮鞭卷了双腿，倒挂在了树上。这还不算，又被用了一颗‘三千怨气’的毒丹，黑气缠身，抱着头在那不断哭嚎。 这些，都是身旁这位老伯给现场解说的。 周舟这才感受到了玫画的真正可怕之处，还有那双让他有些陌生的，冰冷的眼眸。 她心中是有极多的怨恨吧。 玫画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过来吧，问出来了。” “走吧，看她有什么打算。” “嗯。”周舟点头，被老伯带着，飞向了小院。两人也就拔了几根萝卜，纯粹是过来‘避难’的。 若北誉说出那鬼面道人是谁，自己该怎么办？ 周舟眼中划过一道狠戾的目光……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既然是要杀他，那就是生死仇敌。 不管用何种手段，不杀，寝食难安！ 祛除外部威胁、稳固修道的环境，也是修仙的重要一环！ 不过自己这道融的实力还真是弱……但修行不能走任何捷径，只能保持念头畅达，一步步向前行走。 修仙筑高楼，若是有一片竹木不稳，说不定筑到高层时，何时就会高楼摇摆、一夜倾覆。 周舟也是有些无奈，道融圆满、凝丹，自己距离金丹还有两步…… 若自己只是想做个金丹道人，在洪荒底层苟延残喘千年，那这两步用什么手段都可，也不必在乎道基是否扎实。 可他，却是必须求得长生啊！ 长生，一步不容有失。 第74章 体检就要脱衣服 飞在空中的流光，这是金丹之上的修士都可修习的御空术法，名为虹光术。 那道从菜园飞向小院的流光中…… “师妹心是好的，除了涉及到那门的敌人。她这模样，师父他们也是不敢管……唉，是宗门欠了她的。”青兽峰的老师伯叹了声，“你以后若是有时间，就多去陪陪玫画，你和那名师侄却是很像的。” 这话，归鸿子也曾说过，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舒服就是了。 哥有那么娘吗？ 周舟低头看了眼，看到的是下方掠过的景色，还有自己这熟悉的身躯。为啥总是说自己和一个女子很像……呃，难道说，那逝去的女子……是个女汉子？ 很有可能。 落在院中，周舟看着那似乎安然无恙，但目光呆滞、身上短衫凌乱破烂的北誉，心下对玫画多了几分顾忌。 这美丽‘师娘’的皮鞭辣油老虎凳，火力全开任谁也顶不住啊。 “他说什么？” “只是那个鬼面具，”玫画悠然坐回了短凳，抻一抻裙摆，嘴角露出些冷笑，“对方做事滴水不漏，十分小心谨慎。任何线索、推演，都截断在了那张鬼面具之上。” 周舟倚着树干，左手拖着右胳膊肘，右手摸着下巴，满是沉思状。 角落中，妍兮正面色发白，时不时地干呕几声。刚才严刑逼供的过程，她算是在旁边亲历了，许多被玫画用灵识遮掩的画面，却是没被周舟和师伯等人看到。 玫画喝了两杯茶，方才问一直在思考的周舟：“你在想什么？” “晚上吃什么……啊咳！在想如何将对方揪出来。有没可能是山外来人？” 玫画俏生生地翻翻白眼：“你当十多位仙人师祖是摆设吗？他们将归青宗周围的山林地脉都锁死了，除踏仙门或是真仙，谁都进不了本门。” “那就是内鬼了。”周舟叹了口气，“若是不把这人揪出来，我怕是睡午觉都不安稳。也不能真让大师兄在一旁陪我，事不宜迟，师叔请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做什么？” 周舟问：“门中弟子有没有什么集会？” “集会？” “啊，要不干脆组织一次体检？”周舟灵光一闪，右拳砸在左掌上，“对了！就是这个！” “什么？” “归青弟子大体检！” 玫画眨眨眼，虽然听不懂周舟在说什么，但还是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 青兽峰，小溪旁。 两名女子一前一后，悠闲地散着步，却都想着些心事。 “你见到了？我听玫画姐姐说的。”周芷燕轻声问。 “嗯，见到她了，很好看的姐姐呢。” 东方羽儿轻声说着，又是一声轻叹：“这几日，你我总是争来争去，却是让他有些厌烦地躲到了这边。” “这不是和玫画姐姐约好，十日之内不理他了吗？” 周芷燕撅着小嘴，蹲在了溪水边，捧着脸蛋闷闷不乐，“反正他也只把我当妹妹，你有本事，自己去夺他欢心就是了，我才不管你们。” “好啦，都是女儿家，我还不懂你心中想什么吗？” 羽儿折了半枝青柳，跪坐在一旁，轻轻扫着水面，喃喃道：“他其实坏得很呢。我心灰意懒不想活了的时候，他出手救了我，却又不给我依靠……当真是坏得很。” 周芷燕看了眼东方羽儿，又翻翻白眼，哼道：“他若是滥情之人，你还会喜欢吗？” “大概吧。”羽儿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手指抚过面纱。 “你总是带个面纱做什么？” 羽儿道：“我不愿让他因为这张面貌而倾心于我。” 芷燕哼了声：“说的自己就跟是天仙一样。” 羽儿轻笑着并不言语，柳枝继续扫着水面。过了会儿，她又说：“我也在俗世里走过，看过凡人的繁华，你便是在那过来的吗？” “嗯，从小锦衣玉食，比现在要舒服多了。” “你是因为周，才不想离开的吗？” “并不全是，我只是赖在他身边罢了，”周芷燕脸蛋靠在手臂上，双目有些无神，“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去哪、该做什么，想让他告诉我。” 东方羽儿眨眨眼，小手伸到了周芷燕面前。 “我听他说，这是朋友之间的问候，也听他问那白翼女子‘你没有朋友吗’。”她话语一顿，眼中带着些期盼，“友，乃是志同道合之人，我们都有同一个目的，便是留在他身边……那也算是志同道合了吧。” 芷燕愣了下，小手探了出去，只是羽儿伸的是左手，她伸的是右手。 这有些不伦不类的握手，自然就成了牵手…… 洪荒是没有这种握手礼节的，修士之间，恭敬些就是做个道揖，打招呼男子多用拱手，女子多是欠身。 周芷燕小声地说:“我们这是要做友吗？” “嗯，就做友吧，”羽儿小手主动伸了过来，拉住了周芷燕的小手。又笑道：“但我可不会让你呢，毕竟周只有一个。” “本郡主才不用谁让！” 羽儿掩口轻笑，面纱抖动着：“嘻，小妹生气的模样真是惹人喜爱。” “你才是小妹！不准喊我小妹！” 溪边回响着芷燕的咆哮、羽儿的轻笑，不多时，两人撩水打闹，也不知有几分是薄怒，几分是欢笑。虽无人观赏，但还有那水中路过的游鱼，盘旋嬉戏的虫鸟。 美人戏水，水湿衣衫，盼两情默默，不知良人何情归处。 年芳韶华，青青子秀，不愿长生孤寂，不许一人寂寞。 …… 躺在树杈上，推演了一阵太清杀阵，又拿出那个白净瓷瓶，感受着涌动的火元，周舟仔细体悟着这股火焰的力量。 火焰，也是有高有低的，比如寻常木柴、钻木取火的凡火，自然不可能和三昧真火那种仙家火焰相比……他也就知道三昧真火。 这就是仙兽之精血？对这东西，如何分级、评价，周舟是不明白的。但那名归青仙人说，可在凝丹的过程中，给自己创造天大的好处。 融入金丹吧应该要，提取其中的火之精华。 自己同修水火，铸就水火太极阴阳道，所谓孤阳不长、独阴不生，就算没接触修道的周舟也明白，自己还需要有水之精元，同时提取、稳固水火平衡才行。 更何况自己此时只要动了吸纳这精血的念头，灵觉就会泛出警告。 和这玩意相匹配的水之精华，要去哪找？ “倒是有行动的目标了，”周舟将这瓷瓶收起，为了防止热量外泄烤到天使蛋，将瓷瓶放在了曲元袋的中间那层。这三层的曲元袋，虽然是恭极老人所赠，但本身并没有太过特异之处。 恭极老人也是深暗处世之道，若当时给周舟太多好处，就凭他这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等修仙有成吧！” “师弟？在这里做什么。” 归鸿子在树下走过，青衫长袖的儒将气质，很是让人心折。 “没事，发呆，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周舟还是没忘记正事，从树上翻身下来。 “我听慈新师伯传信，已经准备妥当了，正要我去寻你。”归鸿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周舟也随手还礼，两人并肩朝着青兽峰的正峰而去。那边和药谷一样，有个兽谷，里面有诸多归属青兽峰的弟子。 归鸿子问：“师弟，这体检仙会的点子，你倒也想的奇妙。” “不过是随便想想、随便想想，”周舟讪笑了声。 如果不是计划生育的伟大政策要求适龄妇女经常体检，还有高考前有过痛心疾首的一次体检经历，周舟也不会突然想到这个主意。 想当年，三五男生站一排，那名负责体检的老师说一句‘蹲下’，他们五个顺便抱住了头…… 哑然失笑，眼中带着对青葱岁月的回忆。 “师弟想到了什么？” “一些童年的趣事，”周舟虽然有心分享，但里面这些‘梗’和笑点，却是不知如何给归鸿子解释的。 归鸿子颔首而笑，“原本我以为师弟受了惊吓，会有些心神不宁，甚至会影响修行心境。此时看来，却是为兄多虑。” “谢师兄挂念，我还没那么脆弱，”周舟双手枕在脑后，闲散地看着天空的云朵，“原本只是想找个门派修行，却也没想到会卷入这等事中。” 归鸿子叹了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师兄不必介怀，我只是感慨几声，没什么别的意思。”周舟笑道，“只要能把人找出来，也算是给门派做点事，那瓶火兽的精血，我可不能白拿……对了师兄，那火兽叫什么？” “那是三源断金吞火兽，有古之麒麟的血脉，在走兽之中也是难见到的仙兽，倒也算是洪荒异种。”归鸿子轻笑道，“如此去说那位仙兽前辈，也是不尊。” 周舟捉摸着：“天使妹子的战斗力还真是强悍，这种凶兽都能压制住。不过对上仙人的时候又似乎力量不够，是因为体型的关系……好像是。” “师弟所说的天使妹子，可是你那白翼女子？”归鸿子也有些好奇，“她名字好生奇怪。” “这个，是我乱叫的，她名字是叫米凯尔。” “米……开尔？是姓米吗？听着为何如此像男子的姓名。” 这个，周舟却也是有些解释不清的，一阵挠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貌似，天使是西方神话中的神话生物，自己现在可是在远古洪荒，这片道祖、圣人的天地，一言不合就重炼风火水土，那什么上帝和该隐之流…… 好像没啥可比性。 如此想了一路，周舟各种头昏脑涨，看来下次等天使妹子出来之后，除了问问有没有回家的办法，又多了一个要问的问题。 天使，到底是什么…… 一路走到了正院，里面已经聚了百多人，从少年到中年，都是丹青峰的五代弟子。 修士只论修为高低、辈分如何，年龄确实不太重要，毕竟境界不同、寿元不同。在青兽峰峰主、那名训了周舟几日的老伯归慈新的命令下，这些五代弟子按照修为高低排好队，由高到低，准备接受‘体检’。 归鸿子在门中素有名望，几乎每一批五代弟子，都是他从仙门中接引而来。 而他的气质、言行举止、品性，曾让许多少女爱慕，也让许多少年恍然以为，这就是仙人。 “大师兄！” “大师兄来了！” 看着这些或是热情洋溢、或是含羞带怯的师弟师妹，归鸿子含笑应对。 周舟故意落后了两个身位，有归鸿子帮他吸引‘火力’，倒也不担心引人注意。他乐于如此，低头就朝着里面走，走向了青兽峰的正殿之前，刚搭起来的两个草棚。 草棚周围布置了阵法，隔绝外部一切查看，而男女弟子分立两旁，等会就要一一进去。 玫画站的草棚就是女弟子要进去的，而慈新老伯站着的草棚，就是男弟子要进去的。归鸿子、妍兮、东方羽儿、周芷燕，还有另外两名青兽峰的三代门人，负责维持秩序，并在发现那名鬼面道人之后，随时出手策应。 而这些布置，核心点便是周舟。 只有他见过那人，有可能认出那人。 两处草棚之后，有一遮帘连接，两处草棚其实是相通的，方便周舟两边走动、暗中观察。等周舟和归鸿子踏入男侧草棚，仙门体检也就正式开始了。 玫画向前几步，说了下规则，下面的弟子顿时议论纷纷。 “帮助门人弟子检查修行是否出现偏差，是我们归青宗刚立下的规矩，是为了大家着想……” 重点是…… 男女都要褪去衣物，让两位峰主玫画和慈新去仔细检查。 门人弟子都是欣喜，这也是被两位元神道人指点的机会。但周舟心里一抽，立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刚想冲出去，却被归鸿子摁住了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能对方就隐藏在这些师弟师妹中。”归鸿子如是说着，倒也在理。 “可师兄，又关这些女子啥事？那鬼面道人应该是个男人啊。”周舟明显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压低嗓音分辨着。 玫画的嗤笑声在他耳旁响起：“又不是将衣物全褪去，只是防备对方有遮掩修为的法器罢了。而且男女形体也是可以遮掩的。你这家伙，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还装模作样的！美吧你就！” “有这么明显吗？”周舟摸了摸下巴。 归鸿子摇头一笑，不以为意。对他而言，修道才是唯一的追求吧，除此之外、毫无杂念。 当一名女弟子和一名男弟子同时踏入两旁草棚，开始解身上的衣物，先去哪边看，成了周舟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思前想后，考虑到身为男人的尊严和自尊，禽兽和禽兽不如的取舍……果断先朝着玫画那边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反正，只是在一旁偷偷看两眼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这是为了揪出内鬼！ 嗯，是绝对的正事！ 偷窥都能大义炳然，真不愧太清门人之名。 第75章 丹宴 每个门派，若是没有个纯女弟子的山头，那就是不完整的！ 它就是残缺的！ 但归青宗是完整的，因为它有座妙青峰，就是个仅有女弟子的奇特峰头！ 昨日下午，那一场不用周舟来回走动的‘身体检查’，当真是让他开了眼界！那是各种环肥燕瘦、秀外慧中，一个个妙龄女修士穿着小衣，露着脖颈、锁骨、玉臂、小蛮腰…… 简直就是另类的洪荒仙门选美大赛！ 不！ 这是对道心的磨练！ 是修行的机缘！ 周舟深吸一口气，昨日的那一幅幅画面盘旋心间，久久不愿散去。他虽然看到了诸多女子只穿着小衣的模样，其实也没看太多；玫画再喜欢胡闹，也不会真的让门中女弟子脱衣服给他看。 但这些，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内衣的主要作用，就是遮掩一些不尽如意之处，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不行，道心又快荡漾了。 他所在的树下。 周芷燕：“他怎么了？” 东方羽儿：“谁知道呢，昨日在妙青峰下来之后，就是一直捂着鼻子。” “莫非中了毒？” 周芷燕和东方羽儿一人一句的说着，都在注视着树上修行的周舟。等两女对视一眼、目光交汇，都是轻哼一声，各自别过头去。 她们两个的关系，也是有点微妙，不过大打出手的次数却是明显减少了。 那什么十日之约，不过第二日就被周芷燕打破。那日清晨，刚起床的她，迷迷糊糊就对着周舟说了一句话。她是首先破了这个约定的，作为惩罚，接下来半个月不能和周舟有肢体接触。 这是玫画给她们定下的约定。 周舟坐在树上一阵偷着乐，若是自己在洪荒推广比基尼，啧……这横生的杂念，却也是修行的阻碍。 再次深吸一口气，很少见的，他会在修行的时候，心中默念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 这是他修行的根基，随着修为提升、境界增长，他对道德经也有新的体悟。 可以说出来的道，并非真正的道之妙义；修道的妙境，只能由自己体悟，却是妙不可言、妙不能语。 静静地在那做着早课，还好看东方羽儿看多了、想天使妹子想多了，对女子的免疫力强多了。若是换做他刚来洪荒的时候，经历这两天的磨难，估计此时早已经心魔乱生，不知魂儿归何处了。 中午时分，元气躁动，太阳火精全面压制了元气中的水元。 周舟慢慢睁开双眼，轻叹：“那鬼面道人，还是没找到啊。” 一个峰、一个峰的去寻，一个院一个院的去找，周舟几乎将门中的五代弟子都见了一遍，却始终没察觉到那鬼面道人。 只剩下几十位有排名的亲传弟子，还有有事早就外出的几名杂院弟子了。那几个杂院弟子已经有三代门人前去召唤，不过嫌疑很低就是了。 如果周舟没有看走眼——他有灵觉在身，若是能遇到那人，灵觉定然会有所反应，毕竟是危及自身生死的大事。 很有可能，那名鬼面道人，就隐藏在这些有排名的亲传弟子之中。 所谓有排名的亲传弟子，是因门中的亲传弟子，金丹之后方才有排名。 金丹…… 那鬼面道人很大可能就是个金丹！ 等他早课做完，玫画已经差了妍兮过来，让他们三个去药谷赴宴。 门中的亲传弟子乃是五代弟子的核心，更何况这些有排名的亲传弟子，他们也都听各自师父说起过门中这几日的变故。资质好些的修士，难免都有些傲气，若是像先前那般，假‘体检’之名让周舟暗中查看，却是不妥的。 故而，玫画便提前了今年的品丹宴，让五代的这些优异弟子前来品丹赴宴。 趁着丹宴的机会，让周舟去接触下这些归青宗五代的‘才俊’。 除却了身陨的归云子，人却是都到齐了……妍兮眼中略有些酸苦，神情也有些落寞，应该是念到了此处。 周舟虽然看到了她这模样，却也是不能说什么；毕竟他没资格去说那句‘不要多想’，妍兮看他总归是不顺眼的——他有这份自知之明。 为了顾念周舟的脚力，东方羽儿和周芷燕本都想步行，但妍兮却说最好不要让他太过招摇，两妹子这才先行一步。 不能太招摇，悄悄地去宴会中观察，也是周舟所想的。 两道流光射去，周舟又只剩下一人在那，漫步朝着药谷而去，低头不是在看路，而是在思索着什么。 …… 药谷的丹殿前，今日进进出出的有几十道身影，还不时有流光在天边射来。 不只是五代有排名的亲传，更有十多名各峰三代门人也被玫画邀请了过来。真说起来，一个擅长炼丹的同辈，其他修士巴结着也是情理之中。 运转枯木诀，周舟就像是一个在药谷中散步的普通杂役弟子，没有引来什么灵识查看。 枯木诀是隐藏起息、减少‘存在感’，但并不能屏蔽灵识，若是有人一直用灵识锁定周舟，枯木诀自然是没什么作用。比如上次后山沐浴时，玫画看他可一直没看丢过。 叮铃…… 腰间挂着的曲元袋发出悦耳的铃声，周舟已经差不多听习惯了。 和殿前迎客的那‘送饭小仙子’组合打了个招呼，周舟从侧门而入，一步踏了进去。 窃窃私语的殿内出现了少许安静，这些亲传大多知道这丹宴的目的，也自然有人本就是将目光投在殿门的。当周舟踏入大殿，虽然是低着头，但依然很快引起了里面这些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是稍感惊讶，他们竟然没察觉到这名弟子的存在，看着也有些面生。 但突然，一道杀机隐现，周舟灵觉狂跳！ 是他！鬼面道人！ 这熟悉的杀机！伴随杀机而出现的独特气机！自己不会感觉错的！ 周舟豁然抬头，腰间的曲元袋也微微扬了下，但那道杀机却随之消失不见…… 几十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周舟不断去看、不断扭头，却始终寻不到那杀机的来源。而这些目光渐渐都收了回去，让他没时间去辨别杀机的方向，只能心下干着急。 某处角落坐着的一人，嘴角露出了些许冷笑，但这丝冷笑被他端起的酒杯完美遮掩。 “周师弟，别在那边站着了。”归鸿子在主座旁招呼着，“过来这边坐吧，与你留的位置。” 周舟不动声色，对着归鸿子笑着点头，从侧旁绕开，走向了归鸿子身旁的空座。那个位置应该是归云子的吧，过道对面有归梧、有妍兮、有东方羽儿。不过周舟坐的位置旁边，却是一个小小的人影，似乎正趴在那酣睡。 周芷燕跟在玫画身旁，玫画则很是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将她介绍给几名要好的师姐妹。 叮铃，叮铃。 他走得很慢，灵识在这些归青宗的青年才俊身上掠过，发现归青宗好像是有点阴盛阳衰，排名亲传中，女子竟然比男子要多一些。而这些修为到了金丹境的亲传弟子，一个个外貌品相都是不错的。 周舟突然对不能坚持将‘归青门人体检大会’举行到底，深感遗憾…… 绕过了邻座趴着的那个小小的人影，周舟还多看了这个‘人影’两眼，发现是个七八岁的童子，看不出男女，身上的宽松道袍却很是华美。 “不要惊扰了她，”归鸿子小声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归鸿子在门人弟子中威望相当之高，周舟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在这些亲传弟子中，归鸿子的威望也是不凡。 周舟还没真的坐下去，场内、四排矮桌后面的青年才俊，有三分之二对他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周舟如果不是有事和归鸿子说明，是打死不愿意坐在这软垫上的。 这哪是软垫，上面分明缝了几百根绣花针啊简直！ 等周舟坐下，归鸿子不动声色地用了遮掩法，小声问：“师弟，刚才你面有异色……” “那个人就在这。” 周舟直截了当地回了句，“我的灵觉感应到了，也分辨出了对方的杀机。” “哦？”归鸿子面色有些阴沉，眼中似乎有些挣扎。这边的同辈，都是和他相熟的，若是里面有归青宗的敌人，那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个打击。 这和那些杂役弟子很是不同，这里坐的，几乎都是超过了百多年情谊的同门。 是真的同门。 周舟也是了解大师兄的性子，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归青的安宁，还是道了句：“师兄，我找不到那人的位置，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和他们挨个接触？” “师弟，我心有些乱，”归鸿子叹了口气，端起酒杯饮了口，“既然知道其中有那人，那事情也算是有个眉目，接下来如何做，我需要请示下掌门师祖。” “当是如此，”周舟点头应着，叹道，“让师兄为难了。” 归鸿子洒然而笑：“没什么，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真有对归青包藏祸心者，当除之！” 温尔文雅的大师兄，竟然也会有杀气凌然的话语…… 周舟心中暗叹。 玫画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也没多看周舟，在主座站起身，嘴角挂着醉人微醺的雍容之笑，玉臂抬起，示意殿内安静。 果真，瞬间就变得落针可闻。不管男女，都是正襟危坐，一个个看着玫画。 “今日我药谷举行丹宴，为的是督促各位师侄修行，可别总是在那谈些没用的话语。”玫画也是着重打扮了一番，比平日里身上多了几块布料，换了身宫装，多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气质百变的玫画大魔王…… 诸弟子起身道谢：“谢玫画师叔（师伯）。” 周舟暗自吐槽：怎么没人喊谢师娘。 玫画再次摆手，慵懒的风情却是不减半分，让几个男弟子低头不敢多看。看起来，门中知道这位‘师娘’厉害的，绝对不只是兽峰的老伯、借居的周舟…… “和往年一样的规矩，还是猜丹，”玫画轻轻拍手，有十多名药谷的女弟子，各自端着一个托盘，款款地步入了大殿之中。每个托盘之中，各有三个锦盒。 玫画道：“规矩不用我多介绍了吧，这些锦盒之中都是我炼制的丹药。有次品、有良品，种类也是不同。你们拿到之后，可是要当场食用的。” 这群弟子们顿时满是期盼，饶是对面做着的妍兮和归梧，也是有点跃跃欲试。 “但今年和往年不同，”玫画轻笑道，“我在这些丹药里面，加了两枚特殊的丹药，一为优品的无念丹、一为绝品的……洗垢丹。”她说着，还忍不住扑哧一笑。 下面这群门人弟子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原本面色阴沉的归鸿子，此时也是摇头苦笑。 周舟有点纳闷，问道：“师兄，什么情况？” “无念丹是清心悟道用，很是珍贵。洗垢丹，是尽洗体内污浊的丹药，也很有好处……就是过程有些凶狠。” 周舟恍然大悟，心道自己绝对不能抽到那洗垢丹。 归鸿子虽然说的轻巧，但丝毫不能掩盖，所谓的洗垢丹……就是传说中泻药的事实！ 这玫画捉弄人也是够够的了。 药谷女弟子们开始在周围转着圈走，规矩便是随意喊住她们，拿走一片锦盒。周舟仔细想了想，好像先拿后拿概率都是一样的，当第一个女弟子在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随手就拿了一个锦盒下来。 归鸿子也拿了一锦盒，放在身前，正襟危坐。 周舟随手就想打开，但被归鸿子制止了，还是等了一阵，等这些门人弟子都选好锦盒，玫画说了句：“打开吧。”他们才一齐动手。 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锦盒上，唯独周舟，只是将锦盒打开，目光、灵识却在殿内各处乱扫。 一股股药香扑鼻，满殿各是丹药强弱不一的霞光，每个弟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辨识不出、找不到。 周舟这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丹药，却发现玫画和归鸿子都在注视着他，眼中略带惊讶。 呃，自己拿到泻药了？ 归鸿子却道：“恭喜师弟，中了头彩，是无念。” 周舟舒了口气，吓他一跳。 “嗅！嗅嗅！” 一旁传来了鼻尖耸动的微弱吸气声，周舟扭了个头，却见自己身旁的矮桌上，那个原本趴在那熟睡的人影已经坐了起来。这是个粉嫩嫩的小童子，长长的睫毛还在轻颤、眼睛都还没睁开，小小的鼻尖就在不断耸动着，一点点靠近了周舟的丹药。 周舟也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 “嗯？”这小童子碰到了矮桌，迷迷糊糊地睁眼，打了个意犹未尽地哈欠，奶声奶气地说了句：“那个小辈，把那个丸子放到咱面前来。” 周舟蹭蹭鼻尖，将丹药放到了归鸿子的桌子上。 虽然坐在这个位置，最低也是个亲传弟子，但一个小奶娃又能有多大的神通？ “师兄，这丹药跟你换换吧，我不喜用丹药提升修为。” 岂料，归鸿子的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叭！ 那小奶娃拍桌而起，糯声呵斥道：“喂！你这小辈！咱说话，你听不见嘛！” 第76章 小丹贼 这一口一个小辈，一口一个‘咱’的，这小奶娃莫非是天山童姥一般的人物？ “哈。” 周舟的笑，纯粹是被这个小女娃给逗乐了。看对方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梳着两条细细的小辫，垂在花花绿绿的华丽衣裳上，那粉脸嘟嘟、小嘴一撅，又掐腰呵斥薄怒的表情…… 确实是很让人喜爱。 怎料周舟一笑，小奶娃当即火大，那双圆眼瞪着周舟，“小辈！你笑什么！是笑咱吗！” 周舟拍拍自己身边的坐垫：“小妹妹坐下来，好好说话。” 他没发觉，殿内竟然安静了下来，视线再次聚集到了此处。 若是周舟能看到归鸿子欲言又止、玫画掩口偷笑的表情，估计会意识到有些不妥…… 但晚了。 小女娃站在桌上向前走了两步，她穿着的华丽衣裳有些大，裙摆拖沓。她不小心踩到了前摆，‘哎呀’一声就朝着前面扑下。 周舟手疾眼快，可不敢让这么可爱的小女娃磕到碰到，忙伸手去接。毕竟也是道融后期接近圆满，周舟身手还是不错的。 但他接住了那小巧的身子，就发觉手腕一疼，急道： “哎！别咬啊！我！” “唔——” 小女娃眼露凶光，嘴角沾血。周舟感觉自己手腕传来一股麻痹感，飞速地蔓延向全身。 下一瞬，他骇然发现自己被小女娃拽了起来！身躯像个沙袋，翻过了矮桌、带飞了坐垫，一个翻身仰面向上，朝着宽敞的过道砸下。 小女娃：“嘿呀！” 这过肩摔姿势完美、力道凶狠，堪称教学模板。周舟躺在那，头昏目眩、七荤八素，那要命的麻痹感竟然在一波波侵袭着他的神智。 这是怎么回事？ “周！”东方羽儿有些着急地就要起身，却被身旁的妍兮紧紧拉住。 小女娃轻巧地跳到了周舟胸口，那双被白色的丝绸袜子裹着的脚丫抬起、落下，将周舟当做了跳床。 “竟然敢对咱无礼！还敢用你那脏手抓咱！你这小辈忒狂妄！再笑呀！” 小女娃一阵蹦跶，周舟却是胸口麻痹没什么感觉，但眼中满是骇然。 他这一瞬间，竟然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甚至连视线都在模糊！ 但好像，也就是麻痹……麻痹之中，身体竟然还传来一种淡淡的酥麻感，像是泡在了温泉中，浑身舒畅。 可被人这么跺着，竟然要舒服地呻吟一声——他自己都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啊！ “都看什么！没见到咱生气了吗！” 小女娃目光横扫，殿内的这些年轻弟子也好、三代门人也罢，都是赶紧低头品尝丹药。 玫画在主座轻笑道：“师祖，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没见过您老……来，我这里特意给你留了几颗好丹。” “咿！” 一只小脚丫踩过周舟的脸庞，拖拽着裙摆从他眼前飘过，小女娃跑向了玫画那边。 周舟衣衫狼藉地躺在地上，听到玫画所说，那一声‘师祖’可真是让他一阵无语凝噎，玫画是三代，她师祖岂不是……一代！？ 管她是不是一代，被个小女娃如此欺负，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很在乎面子这玩意…… 但男人的尊严怎么能轻易放弃！ 麻痹感是从手腕扩散的，而知觉也是在手腕恢复的。等他从地上跳起来，捂着留下了两个小齿痕的手腕，看着玫画那边，想找回场子，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那小女娃抱着两颗丹药，在玫画面前专心地吃着，小嘴吸允着丹药的霞光，看起来是那般的可爱。 玫画轻轻地抚着小女娃的脑袋，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辉，对着周舟撇来了一丝妩媚的目光。周芷燕站在玫画身后，对着周舟做了个鬼脸；她也在专注看着那小女娃吸吮丹药，眼中满是喜爱。 这女娃，竟是杀伤力非凡的萌物！ 刚才还要起身护周舟的东方羽儿，此时也是好奇地打量着那女娃，明显也被征服了。 别说几个妹子，就连周舟自己，也是转眼没了脾气…… 垂头丧气地坐回自己位置，周舟看着明明就是在那偷笑、却还正襟危坐的大师兄……“这位小祖宗到底是什么情况？” 归鸿子咳了声，低声道：“不可妄议尊长。” 周舟整理下衣袍，被踩的也没什么疼痛，那小女娃才多重。罢了，纯粹是当自己被玫画捉弄了。那女娃咬自己一下，像是注入了某种神经毒素一般，竟然将自己全身麻痹，虽然麻痹的时间短暂、而且过程很舒爽…… “师弟修为可有进境？”归鸿子笑问。 周舟愣了下，仔细体悟，却发现修为真元竟有较大幅度的增幅，省了他两个月的功夫。 “这是……” 归鸿子笑而不语，也在看着那女娃吃丹药。 周舟挠挠头，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片刻之后，小女娃打着哈欠，娇憨地伸着懒腰，在周舟面前的矮桌上踩过，咚的一声趴在了旁边的桌上，闭上那双大眼、面朝着周舟，呼呼大睡了起来。那张小嘴还迷迷糊糊地念着： “小辈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见着咱……给咱恭敬点……” 周卓哑然失笑。 “嗯？”一双大眼满是凶光地睁开。周舟笑容一僵，赶紧正襟危坐。 “嗯……” 那大眼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 原来，只是不能笑她。 被这来路不凡的小女娃一搅，周舟差些忘记了去找寻那名鬼面道人，坐在那继续挨个看着场中的这些人影，着重看向几处角落，而且目光多在男弟子身上停留。 鬼面道人应该是个男人，无论是从对方说话的语气、方式还使用词的习惯来判断。这些，男和女都是有所不同的。 那人是谁？ 周舟目光停留在了角落中，一名对着酒杯自饮自酌的年轻弟子身上，对方手边的锦盒已经空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舟的目光，这人也看了过来，有些腼腆地对着周舟笑了笑，继续低头倒酒。 这感觉……也不像，对方气息平和，和周围环境很是融洽，而且目光纯净…… 就是有点奇怪，这人似乎太过平常，有一种和自己运转枯木诀时差不多的感觉。就是，所谓的‘存在感’很低，让人不太容易去瞩目到。 周舟认识的人中，也确实是有这种气质的人存在。 将目光移开，继续去寻找。许多弟子吃了丹药之后，径直在座位上打坐修行，有面色欣喜、有面带遗憾，也有男弟子不时去看某位女弟子，还有不少女弟子，偷偷瞄着大师兄…… 嗯，有两道目光是一直在看着自己的，便是对坐的东方羽儿、玫画身后的周芷燕。 咱也是有点人气的！ “师弟，你不用这丹药？”归鸿子问着。 “刚才还想给师兄来着，”周舟将锦盒再次推了过去，里面那颗拇指大小的青色丹药，正是刚才玫画所说的无念丹。 归鸿子摇头拒绝：“这是不合规矩的，所谓丹宴，便是必须品这一颗丹。这无念丹乃是清心、祛杂念所用，并不会让修为有任何斑驳。” “嗯，”周舟将锦盒再次打开，那清香再次蔓延。他将那颗丹药拿了出来，周围几个弟子看过来的目光，也有些掩盖不了的羡慕。 很少有人知道周舟是太清弟子的身份，但这些人都知道，这个新来的记名弟子深得玫画长老‘喜爱’。虽不知为何，两人不是师徒，但在自家师父口中可听到，这玫画待这名周姓记名，比名下几个亲传弟子还要好。 周舟有点犹豫，丹药递到了嘴边，又放了下来。 他在桌下做了个手势，问归鸿子：“师兄，那边那个角落中的师兄是谁？”见归鸿子剑眉微皱，周舟忙道：“师兄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那人，只是感觉对他有些亲近。” 归鸿子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显然那边那人和归鸿子交情应该很深，不然大师兄不会露出刚才紧张的表情。 若是谁被周舟指认出是那鬼面道人，那人必然会被门中仙人碾做飞灰吧。 毕竟是大敌。 “你还喝过他酿的酒，”归鸿子笑着应了句。 “哦，是九师兄。” “他道号为归九，喜欢酒、更喜欢酿酒，平日里就在青农峰上呆着，也不太出来走动。”归鸿子小声解释着，“看他气质，和你也有些相近，稍后我为你引荐吧。” 周舟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 “你还真是懒散的性子。”归鸿子笑骂了声。 耳旁传来一声轻响。 “啊呜！” 电光火石间，周舟感觉到，捏着丹药的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灵识只捕捉到了一道残影。 好快的动作！ 手边还有一点点晶莹，那应该是谁的口水。目光掠过矮桌间的缝隙，邻桌的那小女娃已经别过头，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在这边看，还能看到她脸蛋在微微颤动。 这贼真不专业。 心中暗笑，也不以为意，刚才被她咬了下手腕、增了几分修为，那颗无念丹算是还她的吧。 反正，他又不喜用丹药辅佐。 和归鸿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笑。便在此时，大师兄面色一沉，手掌扶住了小腹。 噗！ 这是强力气流和空气碰撞，所发出的一声轻响。 周舟眨眨眼，附近的几名弟子都是抬头看到这边，主座上的玫画也是略有些诧异。邻座睡熟的小女娃，也是瞬间捏住了鼻子…… 大师兄吃了那强力的‘洗垢丹’？ 考虑到五代首徒的威仪，还有大师兄平日对自己的关照，周舟立刻露出了一副尴尬的笑容，对着周围抱了抱拳。 把出丑之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噗！噗噗！ 机关枪扫射还行……算了，做兄弟就要够义气！自己又不在乎啥子名声仪态，大师兄的威仪却不容有失。 周舟红着脸，再次抱拳，十足的演技派。身旁的大师兄却猛地站了起来，说了句“我有些不适，先去禀告掌门师祖”，就身化流光，急速射向了殿门。 再现跑路大师兄的优雅风范。 想想，刚才周舟好像还要和大师兄换丹药，也只能暗道侥幸。大师兄修为深厚，已经算是元神道人，区区丹药定然不在话下……吧。 “咳！”妍兮制造了点动静，看着殿内的这些师弟师妹，干笑道：“今日大师兄吃的丹药，乃是清心丹。” “是极、是极！”有人立刻回应。 “大师兄吃的清心丹可是良品！此间空气颇为清新，让人忍不住多吸两口啊。”有人满脸陶醉。 “嗤，要吸你吸……咳！刚才掌门有急事相召，说不定是找到破坏地元阵的贼人了！” “大师兄的虹光术当真精湛！” 说着说着，这些亲传弟子都是忍不住笑了，笑声从小到大，却都只是纯粹的开心，并未有半分取笑嘲讽。 这小小的闹剧，让整个大殿变得其乐融融，诸多弟子谈笑，这些面貌、品相、心性还都算年轻的修士，也都开始嬉笑欢闹。 周舟刚才那两次拱手，也让许多弟子对他多了几分亲近和好感。看他的目光，也不是那么恶了。 归鸿子在门中，那是师兄的典范、修仙的榜样，若是日后登仙，那便是未来的掌门。 丹宴匆匆而过，也不过是品个丹药。 周舟虽然对那名小女娃有些好奇，但玫画等人不主动介绍，他也不好询问。和来时一样，周舟和诸多师弟一并走出丹殿之后，便落得了自己一人，朝着草庐那边走着。 东方羽儿、周芷燕和妍兮被玫画留了下来，和几名三代门人的美丽‘师娘’一起，似乎是要办场酒宴。 “唉……” 周舟略有些心事，因为他想到了归鸿子那挣扎的目光，大师兄眼底带着的些许痛苦。 门人弟子都待归鸿子如兄长，归鸿子又何尝不是视这些师弟师妹为亲近？ 鬼面道人啊鬼面道人，若是你只是针对我，而当时没有表露要利用‘玄清山’倾覆‘归青宗’，或许，哥一走了之更妥当吧。 他正想着心事，丝毫没有感知到，一只手，在他背后……慢慢前探。 第77章 厕谈 正在行走的周舟，背后毫无征兆探出的大手。 等左肩被人触碰到，周舟才猛地警醒，灵觉狂震、灵台太极道图甚至都传递出了一丝莫名的气息，浑身真元躁动。 已经习惯依赖灵识布防、查看周围事物的他，在这一瞬间，身体真的僵住了。下一瞬，他豁然转身，双眼被刺眼的阳光照的一片白亮，眼前却有个散发的温和年轻人，这人眉角柔顺，面部的线条平淡普通…… 来人左手提着一个酒壶，空气震动而来的声音，平和而舒服，他问的是：“你就是周师弟吗？” “你是……九师兄？” 归九，归青五代弟子排名第九，喜好酒和酿酒。 “是我，看来大师兄跟你提过我了，”归九指了指一旁的树下，“喝杯酒，交个友？” 周舟愣了下，刚才跳动的灵觉、愣住的精神，也渐渐恢复平静。这个归九总给人一种平和、安详的感觉，让人下意识地就想去亲近。 “师兄请。” “请。” 一个矮桌、两个蒲团，放三盏酒杯，微风徜徉时，十多落叶飘然而过。 画面还是很有意境的，如果周舟不去学归九遮袖喝酒的模样，直接端起酒杯品尝的话。周舟的动作稍显滑稽，但也是故意而为，用袖子遮掩，酒杯靠近嘴唇的时候，可以有少许的停顿。 嗅了嗅，灵觉没有提醒，酒水应该无害。 周舟这才一饮而尽。 感觉虽然香醇清爽、回味余韵，但始终是不如当年宿舍几个哥们凑一起喝的二锅头啊…… 那才够劲！ 对于突然出现的归九，仅从对方那无法被灵识捕捉的身影来看，周舟就不敢有半点大意。若是没有鬼面道人那次偷袭，他或许不会如此警惕；但莫忘了，那鬼面道人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他身后！ 单是归九有如此本领，就让周舟不警惕也不行。 “我名归九，自襁褓便被师父收养在山中，”归九说着，“因为我排第九，所以师父就给了‘九’这个名。” 周舟：哥又没问。 “尊师当真是洒脱之辈。” “嗯，可惜，已经仙去了。”归九面色和眼瞳都有些黯淡。 他所说的师父，应该是四代弟子吧？排名第九，那应该是入门较早，应该是在几百年前的那次归青宗大难之前。如此一来，周舟倒也不能去怀疑归九是鬼面道人了。 可是，对方主动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节哀。” “无妨，已经过去很久，心境泛不起多少波澜了。”归九平静地说着。 酒过三盏，能看出归九还是有些腼腆、不善言辞的，气氛略有点尴尬。 还是周舟直接问：“师兄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请我喝杯酒吧。” “我听大师兄之前说了，周师弟遇袭、门中出现内鬼之事。”归九面色郑重，攥着酒杯的指节发白，“周师弟可能认出那名鬼面道人是谁！” “这个，还真是认不出的，”周舟露出些苦笑，“门中五代弟子过千，而那道人袭击我的时候，本就没让我看到太多。”他顿了顿，又叹道：“对方连说话的声音都做了掩饰，当真是谨慎到家了。” 归九叹了声，又举杯：“若是有我能效劳之事，还请周师弟严明，我必将擒拿此贼人！” “我修为浅薄，却也不敢乱指，”周舟苦笑着举杯，叹道，“真不知对方为何找到了我身上，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杂役弟子。” “师弟过谦了，太清弟子如何能是普通之辈？”归九淡淡地说着。 周舟愣了下，又讪讪一笑：“原来师兄知道。” “听旁人提起过，料想在门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有幸得师父指点，算是用了我这辈子的福缘。”周舟也不提太多，举杯回敬。 两人喝了一壶酒，归九便起身辞别，又赠了周舟两坛佳酿，邀他改日去青农峰做客。周舟一口就答应了，目送着他驾着流光而去。 “倒是个挺随和的家伙，”周舟叹了声，心头却有些疑虑。 丹殿中，归九和自己目光对视，都会有些‘害羞’的低头退开，为何会主动找上自己？ 看着树下那被蒲团压垮的两片草地，周舟陷入了些许思索。他在回想着刚才殿中出现的那一个个男弟子的模样、眼神，还有任何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一拂衣袖，踏上了回草庐的路程。 真是费劲。 这鬼面具不知道究竟是谁，有本事直接站出来一对一！ 哥保准躲在大师兄后面，绝对不带露头的！ 也不知，归鸿子那边，肠道清理工程进行的怎么样了……周舟想到之前殿中那一幕，不由捧腹大笑，觉得归鸿子越发平和近人了，不像之前那样，太过完美而有些不真实。 大师兄要去找素未谋面的掌门禀告，估计也不会太快回来，周舟也就去了归鸿子的住所旁，反正那边竹林幽幽，环境很是优雅。 随便找了根竹子跳上去，听着林海滔滔、吸木之精气，周舟开始闭目修行。 等西山落日，归鸿子的流光才从主峰而来，没来得及和周舟打招呼，就落在了他竹楼的侧旁。那边，有两个小小的‘竹亭’，是用翠竹围起来的，还有四根活着的珠子遮挡阳光，布置的很别致。 就听一阵雷鸣炮轰…… “哈哈！”周舟也是笑出声，从修炼的状态摆脱了出来。 “师弟笑什么？这灵竹有祛味的效用，”归鸿子的声音飘了出来，“不如同为兄一起入厕，我有些事要讲与你听。” 周舟嘴角抽搐着，虽然很想说句‘咱这么干有点不合适’，但又想到有关于鬼面道人的大事，也就讪讪地进了隔壁的‘竹亭’。 根据周舟了解，出恭一词，应该是出自古之科举考场，学子们谁没有个三急，那就要‘出要恭、入要敬’，这才有了出恭一词，很是文雅。 周舟：文雅个屁啊！干嘛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又比如这出大恭，就讲究虚实相交、屁滚尿流，前有滔滔巨浪，方能天雷滚滚。 虽然大师兄和周师弟的友谊，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他们这次蹲着的交谈，确实是……有点味道…… 周舟捏着鼻子，开始听隔壁的归鸿子，说着那位掌门师祖的安排。 “师祖的意思，既然已经知道内鬼是在亲传弟子之中，范围也就小了很多，不过五十多人。”归鸿子沉声道，“这些弟子都是归青未来的希望，传承的根本，必须要慎重。” “都听师兄的。” “嗯，接下来这段时日，我会尽量带你挨个和他们交流，却不能操之过急。”归鸿子叹道，“这些时日倒也不能安生，归梧今日已经外出，去查看归云魂魄的下落。门中也有仙人师祖去了黄泉幽冥，询问轮回附近的鬼差。恐怕归云的事，也和那鬼面道人脱不开干系。” “对了师兄，那北誉现在如何了？” “被玫画师叔折磨了一番，又能如何？痴痴傻傻地在慈新师伯那边，每日做些杂役罢了。” 周舟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呃，这环境好像不对。 …… 隔日清晨，周舟睡梦刚醒，就发觉草庐外间的气氛，弥漫着冰冷、诡异、肃杀的气息。 这日常的修罗场气息…… 啪！ “为什么要周舟搬走？” 周芷燕一拍八仙桌，震得杯盏乱颤，她瞪着大眼，满是愤怒和郁闷。 “小妹你稍安勿躁！” “别喊我小妹！你才是小妹！” 旁边床榻上躺着装睡的周舟：敢不敢换个还击方式，这句话都快毫无杀伤力了…… 对坐的东方羽儿美目眼波流转，不急不缓地说着理由：“你在这，妍兮师姐总是放心不下你，那便要再住四个人。虽然修士不用每日作息，但也有困乏的时候，人这么多，让他如何安生休息。” 周芷燕脸蛋一扬，气愤道：“这屋子本就是我收拾出来的！你还想鹊巢鸠占吗！” “当然不是，我已经让婆婆在旁边挪移了一处阁楼，”东方羽儿指了指窗外，却见那名仙人婆婆拖着一座华丽阁楼，缓缓地从空中落下…… 羽儿道：“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住着，这小小的草庐屋舍，如何能让人舒心哩。” 周芷燕咬着嘴唇，通过窗子，看着那阁楼精舍。 一旁的妍兮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东方羽儿！你不要仗势欺人！别以为有个仙人给你撑腰，你就能在归青随意撒野！” “妍兮师姐言过了呢，”羽儿托着下巴坐在那，“我和芷燕小妹一样，都是归青的记名弟子，在自家宗门，怎么能说是撒野。” “你！” 一声闷响，却是那阁楼落在了草庐左侧，这边的阳光也被遮掩了起来。看那阁楼，飞檐、画栋、朱红的漆窗，上下有十多间屋子，屋顶还有一泉眼大小的宝珠，应是一件法器、甚至法宝。 周芷燕被气的有些不知如何，紧咬着嘴唇，眼圈莫名有些红了。 见状，周舟却是不能再装睡了，翻身起来，站在了那窗台边，负手欣赏着那间阁楼。 “不错，这屋子很漂亮啊。” 芷燕闻言面色黯淡，低头不语；妍兮却是双眼冒火，手中抓住了一把绿簪。羽儿站在他身后，小声道：“你满意就好。” “满意什么？”周舟咂咂嘴，像是不经意间说着：“它遮了我屋子的阳光，能不能让那位婆婆将这阁楼换到另一边？” 这下，面色黯然地便是东方羽儿了，她垂首应了句：“我这就让婆婆将阁楼换到另一边。” 周舟打了个哈欠，“东方你既然有屋舍了，也就去那边住着吧。” “哦。”东方羽儿随口应着，她这模样，却是看得一旁的周芷燕有些不忍心。周芷燕全然没有一场战役打赢了的兴奋，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她突然想让周舟去那边住着，这边的草屋确实比不过法宝阁楼。 周舟却不给这三个妹子开口的机会，施施然走向了屋门，念着：“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样了，我去看看。这几天，我还要回青兽峰那边做杂役，有事便去那边找我。” 话音落完，他已经走出了十多丈，步伐虽然不快，但迈步之间又似乎暗合了某种道韵。 周舟的本事却也是在不断增长。 “他生气了吗？怎么又要去青兽峰。”周芷燕声音有点轻颤。 “这又是我欠考虑了，”东方羽儿扶着屋门，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到底让我如何，你才会接受我这份心意。” “哼，”妍兮满脸的不爽，却说了句：“周小子这次还算做的不错。走吧芷燕，我们去药谷那边，玫画师叔让我们今天再去赴宴哩！”她说这话，也是有对东方羽儿耀武扬威的嫌疑。 妍兮拉着周芷燕离开了，东方羽儿却一直站在门旁，倚着门栏，注视着周舟离开的方向。 “若得周郎意，妾愿身心许。” 草木丰茂的河边，临岸的树下，周舟在这里战了一阵。 他看着流水中飘落的几片花瓣，被流水载着渐渐飘远；又看着河水中倒影的白云朵朵， 叮铃~ 他将曲元袋拿了起来，在眼前看着，烦躁的心渐渐宁静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 想这么多做什么！开始做早课！ 被那小女娃咬了一口省了两个月的苦工，但自己还要有些日头才能道融圆满！ 欲问长生，先求金丹！ 第78章 登高眺云海 金丹，道之妙。 天地之间有大盗、人身之中有大药，这便是修士修行的根本。 金丹、元神，乃是身、灵之体现。道躯圆满，便能去凝金丹；金丹圆满，才能聚灵为元神。只有金丹和元神相融合，才是渡仙境，渡过了，便是仙人。 周舟现在所要迈出的第一步关卡，便是金丹。 如今人族修士，绝大多数都是修的这金丹大道之法，这也是道门的根基。而人族之外，若是能化形为先天道躯——人躯便是女娲大神以大神通凝成的道躯，故而灵、怪化形都是化为人形。 人族之外的这些种族，化形之后也可修习金丹大道，但妖有妖法、灵有传承、巫有血脉，倒也很少有去修行金丹法的。 各有各的骄傲。 修行了一阵，等中午时分，周舟方才从河边走开。 灵识延伸，将青丹峰笼罩在其中，寻找到了东方羽儿和周芷燕的下落。东方正在那处被银婆婆搬来的阁楼中布置着，神色似乎有些黯然，还不时倚着阁楼的栏杆看向他的方向。 周芷燕则和妍兮在玫画那边，玫画竟然在抚琴，周芷燕教妍兮那段曾让周舟也惊艳过的剑舞。 修仙环境就该如此。 整天你争我夺个不停，如何能让人安心修行？ 早上那还是第一次，周舟在东方羽儿和周芷燕之间，做出了偏倚。他甚至将东方羽儿赶去了一旁的阁楼，这也是没法子的，总不能让她每晚夜袭。 周舟还记得她少女时的样貌，此时定然也是美到了绝巅，若是让她摘下了面纱去夜袭…… 把持不住真的不能怪周舟没认真学习八荣八耻…… 昨天厕谈，约好了今下午要去哪，归鸿子在半路来接他了。两人驾着流光，朝着主峰而去，这还是周舟第一次要去登主峰。 “师弟，还有多久能开始凝丹？” “两个月吧，不过我总感觉修为积累越来越快，或者一个月也不一定。” 周舟言语中也有些急迫，金丹之后，修士将会有个质变。远古之洪荒时，若是不成仙人级别，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修士。现在也是如此，若是不成金丹，便是和凡人无异的‘小道人’，两三百载寿元匆匆而过。 归鸿子问：“师弟凝丹需要些什么宝物辅佐？” “凝丹的时候弄越多宝物越好吗？”周舟问。 “并非如此，必须是要和己身相合、相称，举个例子，若是有什么上万年的先天水火灵根灵果，你如何敢吸纳？” “会爆的吗？” “会爆的。” “那我这仙兽血能不能吸收到金丹中？”周舟将那瓷瓶拿出来，问了句。 归鸿子的灵识包裹着瓷瓶，仔细感觉、认真思量，点头道：“若是少许，师弟的道躯应该能承受。其实金丹的品质、凝丹时所吸纳的宝物精华多少和强弱，都是根据自己道躯能承受多少而定。” 周舟不由认真思索，这个道理他之前在闻殿泡着的时候，也是明白了七七八八了。 “谢师兄解惑。” “师弟你凝丹只需要这仙兽血便足够了，这里面火元之精纯、火力之雄浑，比一般仙宝都要强很多。若是师弟有机缘，或可能掌控这仙兽的火焰。” “哦？” 掌控火焰？和自己的离火诀应该有所不同，归鸿子指的应该是金丹之火。 丹火是金丹修士都有的手段，可以用来御敌、炼器、伤敌、疗伤、煅躯……归鸿子的丹火是青色，他方才话里的意思，如果周舟能凝丹时，融入这滴精血，或许可能将丹火提升到仙兽火焰的级别。 火焰的分类和强度，周舟还不知晓。相对的，水之分级，他也不太明了。 两人飞到主峰附近的云海中，归鸿子速度慢了下来，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在云路上穿梭，迂回靠近着主峰。 正在思索的周舟开口询问：“师兄，我其实不是修的火道、也不是水道，而是调和水火的阴阳道。凝丹想要吸纳这火兽的精血，还需要有相对的水属宝物来协调，我对这也是心里没底。” “水属宝物？”归鸿子捉摸着，“水能养木，门中应该有不少，不过师长的宝物不会轻易送人。” “我就问问，不用在门中寻找，”周舟还真怕归鸿子去帮他寻宝，忙道：“等我道融圆满之后，我想去出去找找看，试试看有没有这份运气。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是和这精血同阶的水属宝物。” 归鸿子笑道：“师弟不必多介怀，你若是不想占门中的便宜，以物易物也无妨。何等宝物，我却要去问下师祖他们，稍后我将你放在妍兮的洞府旁，我就去找位师祖询问下。” “哎……嗯？不是说去归梧那吗？” “归梧已经外出了，按照排名，便是妍兮。” “她不是正在玫画那边跳舞……” “只是拜访下，妍兮总不能是鬼面道人吧，”归鸿子笑着解释了句，在云海上拉着他一跃而起，化一道流光前冲了几里，落在了一处山巅的空地前。 归鸿子用了个遮掩灵识的法门，小声道：“我们昨天商议的师弟忘了？是要按照顺序，排名从高到低的一一拜访。虽然师弟师妹们都知道是在做什么，但这样也能全了他们的面皮。” “自然是没忘的。” “你看前面，”归鸿子伸手一指，周舟抬头看去，被眼前的景色也是稍微震撼了下。 云成海，峰如岛，灵塔山有几十处奇丽的山峰，在云海中化作了一座座岛屿。树木郁郁葱葱，宫殿临崖飘仙。 在这，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浅蓝的天空，但吹来的风还是暖的、呼吸的空气也不会有半分稀薄之意…… “那边那个，就是妍兮洞府所在，峰与峰之间有挪移阵法，只需注入少许真元。”归鸿子笑道，“师弟可别想着在云海上跑过去，掉下去我可捞不住你！” 大师兄也会开玩笑？ 周舟笑着应了声，归鸿子便飞去一座峰头，去帮他询问水属宝物了。大师兄这人，古道热肠、风度翩翩，实在是那君子一般的人物，美玉一样的男子，为人、气度都很是让人心折。 就算不是他，大师兄也会热心帮忙吧。 咂咂嘴，周舟老老实实地用腿走路，心想着若是有御空的法器、或是金丹之后学了虹光术，自己肯定也能‘翩’起来。 翩和飘也差不多，估计到时候，周大侠八成也会是后者…… 找到挪移法阵，注入真元激发阵法，稳稳当当地挪移到了另一个峰头，但周舟随之就有点懵了。 这个峰是哪边的来着？ 自己刚才来的峰在哪？ 灵识搜寻也没什么效果，各个山峰的景色好像都差不多。而且周舟将灵识扩散稍微远了些，就感觉云海之中传来了一股庞大的威压，吓的他赶紧将灵识缩了回来。 这里是归青主峰，可不敢乱探。 转身四顾，从前一个峰出来，突然变换了景色，又是陌生的地方……迷路也是情理之中。抬头去看，太阳星就在正中，也没法分辨个东西南北。 地上没有挪移阵法——这又不是传送阵，之前的挪移只是将他送到这个峰头上。 这种时候，周舟选择了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直接盘膝坐了下来，等着归鸿子来寻他。 什么一番乱跑遇到门中某某高人，得传什么独孤九剑这种狗血剧情，触发概率，应该比他被某个大修士一巴掌拍死的概率低一点点。 不断有流光在各个峰头进出，周舟也趁着这个机会，坐在那欣赏着主峰的奇丽景观。 临海，而知湖泊之渺；登高，方知天地胸怀。 周舟呼了口气，只感觉胸襟豁然开朗，心中多了几分对天广云阔的感悟，修为竟然也有小幅度增幅。 这几日修为进境不断前窜，这和用外物提升有本质不同，乃是他修为自行增加。心境感悟，也是修行的一种，洪荒之中更有大修士一朝顿悟，由凡人直入仙班，都算不得惊异。 “你要不要看这外面的景？” 周舟轻拍着曲元袋，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 心中突地一紧，周舟将曲元袋紧紧地抓住，身形朝着左侧闪扑、一跃而起，同时右手朝着侧旁拍下，一股水泉激射而出。 灵识捕捉到一抹残影，那水泉喷出的水柱却是直接拍空，水花溅了周舟一身。这都不打紧，周舟手中曲元袋没有被那残影的主人夺去，还安然无恙地在他手中放着。 一旁的草丛微微颤抖，有两簇长草还没合拢。周舟冷着脸，喝道：“谁？出来！” “唔……” “出来！” “那个小辈，你喊个什么？” 从旁边的草丛中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稚嫩的嗓音，老气横秋的口气，还有那穿着花花绿绿的锦袍的小身子，丝绸包裹的小脚丫蹬着两只绣花鞋……这位一代小奶娃，正略带不满地瞪着周舟。 周舟下意识捂了下被咬过的手腕，那麻痹和舒爽感又在心头泛起。 “这小辈，把你袋子上的东西给咱看看！”她憨声下令。 “袋子里是我一朋友，还有一些杂物，但都是我私人所有，不便给……你观看。” 师祖两字，却是实在喊不出口的，这违和感太严重了。 小女娃眨眨眼：“那我抢可以吗？” 周舟：这种话还是不要问出来比较好吧！ “不好……怎么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周舟温声道，“要不，我去给你做些玩具？好不好？” 画风瞬间朝着怪蜀黍诱拐单纯儿童的路线发展。 “啧，”小女娃胳膊一抬，有点婴儿肥的小手指着周舟，“咱只是告诉你一声，咱要抢你的宝贝了，又不是跟你这个小辈商量！” 话音刚落，她身影突然一闪，周舟灵识和肉眼只能捕捉到一幕幕残影！ 好快的动作，这和修士的流光完全不同！ 这是直接攻防时爆发出来的短程突刺，若是灵识、反应稍微迟钝些的，根本不可能闪躲。 但周舟躲开了，虽然有点狼狈，还用出了江湖失传多年的驴打滚式遁法。滚地两圈，周舟左右手的食指在头顶相合，直接劈出一道横向的闪电，电光闪！ 那道残影再次扑空！ “小辈别跑！”小女娃站在一阵跺脚丫。 周舟松了口气，灵台道图旋转，飞速补充着自身的真元。左手拿着曲元袋、和右手一直在胸前准备。 这电光闪确实是个好法术、好遁法，而落在了周舟这个悟通了‘水火二极性释放闪电的’的太清门人手中，直接更改了‘木引雷’的核心法门，发挥了奇效。 小女娃身影再次前扑，周舟这才注意到，她只是迈动自己的小脚丫，动作却快的完全不讲道理。 似乎，是风在推着她、空气在让着她。 电光闪！ “小辈你别跑！欺负咱不会法术是不是！” “哈！你不会法术？” “咱看你这小辈有多少修为可以用遁法！” 周舟暗自摇头，被追不反击可不是他的性格，更别说他现在，还是‘玫画阵法学院’短期培训班的优良毕业生！ 每次靠着电光闪闪动，周舟都在地面留下了点水火真元，又控制灵识，将这些真元‘抹匀’、‘涂均’，构造成了一个六芒星般的阵法。 这是一个简单的困人阵。 周舟连续使用了两次电光闪，成功将小女娃绕进阵中，双手做剑指飞速翻飞，低喝一声：“启！” 地面六芒星亮起，蓝光自走，一道蓝光壁障掀起，将那女娃吓了一跳，动作也停住了。 但不等周舟松口气，小女娃竟然再次迈步，身影像是撞开了一面玻璃，直接撞开了那水元凝成的壁障。 乒的一声，周舟却是有点措手不及，电光闪还来不及释放，那张有点慌忙的小脸，就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砰！ 额头巨疼、眼冒金星，周舟仰头就倒，胸口也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下。 “哇呀哇！好疼呀！你这小辈的脑袋怎么比石头还硬！疼疼疼……” 怀里的小女娃不断痛呼，但周舟还被撞的头昏目眩，差点就出气长、近气短了，只知道紧紧抓着自己的曲元袋，也没办法将她推开。 好像有七八只小鸟在周舟耳旁喧鸣，突然又是一满是愤怒的女声在咆哮，听声音，似乎还是相熟的一人。 这人气急骂的是：“周舟你这禽兽！大德祖师这样的小娃你也不放过！定要为归青清理门户！” 呃，偏偏还是绿簪子…… 第79章 奇水录 “咯咯！哈哈哈！” 叮铃～叮～ 为了一个三阶法器的小铃铛，至于这么拼命吗？ 周舟捂着额头坐在那，手指释放着一抹水元，给自己额头的大包消肿止痛。小女娃的脑袋不知是什么做的，如此凶猛地碰了一下，竟还是闪烁着瓷器一般的光泽，没有半点淤肿。 她正站在那，举着周舟原本挂在腰间的铃铛，围着满脸无可奈何的妍兮跑来跑去。 怎么看，都有种幼儿园老师和幼儿小霸王的即视感。 周舟刚想笑，嘴角刚勾勒出些许笑的痕迹，就被两道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前一瞬还天真烂漫的小女娃，此时又是面露凶光。 是了，不能笑她。 赶紧正色、静心、宁神，灵识观摩天地，仰头三十五度状…… “这次的事有祖师帮你说情，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妍兮横眉冷对，似乎两人有什么莫大的仇怨。 周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自己不管做什么，又没去找你的毛病，至于这么苦大仇深。 咱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呀？”小女娃跳着跳着，突然就停下了，站在那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看着手心的铃铛。 “咋了？”周舟看她背影有些落寞，没由来的心中一突；站起身，捂着额头走向前。小女娃又突然转身，将铃铛递了回来。 她小声道：“还你吧小辈，咱玩够了。” “呃，”周舟愣了下，但看她那微微撅起来的小嘴，明明就是有种不太开心的表情。不等周舟说什么，小女娃将铃铛直接扔了过来，小嘴撅了又撅，哼了声，就转身跑走。 妍兮喊着‘祖师慢些跑’，操心操肺地跟了上去。 整个过程就感觉，像是一个小孩看到了别人手中的玩具，抢过去了之后，又被她家长训斥，哭着负气跑开的一幕…… 将铃铛拿到了面前，周舟道心轻震。 铜铃是三阶法器，质材绝对不会是凡铜，而自己刚才拿在手中的时候，这铜铃还是泛着类似于黄金光亮的铜铃……但现在，铜铃黯淡失色，上面竟然有几处针眼大小的铜绿！ 若是仔细感受，铜铃上的禁制，似乎运转有些不畅。 这…… 怎么回事…… 周舟看着小女娃跑开的方向，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怎么了师弟？” 归鸿子在一旁的云路上飘然走了下来。 “没……什么，”周舟想问那个小女娃，身为一代祖师却感觉没什么修为，只是动作快、跑得快，还有这铜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洒然一笑。 自己一个道融修士，问这么多做什么。 “刚才你见过妍兮了？我带你去她洞府逛一逛，就去主峰的其他几个师弟师妹那边吧。关于水属宝物我也问到了，路上说。” “好。” 归鸿子带着他跨云而行，也在说着他为周舟问到的讯息。 风火水土，乃是洪荒之根本，也是构造万物的四元。虽四元是开天时诞生，本质上是先天道而生，但却不会诞生什么灵性。 单说‘水’，也是十分庞杂的分类，有强有弱。 归鸿子这算是在讲道了，也没收周舟什么学费和好处。 水有污浊和洁净之分，污浊之水，从染的泥沙、到侵染煞气、再到地府冥河，不一而论。就跟脏水不能给人饮用一样，污浊之水修士一般也不能吸纳其中精元，故而无用。 洁净之水，从普通的山涧、清泉、井水，到灵泉、灵溪，再到仙池、天河，也是有个高低品阶的分类。 第一类为凡水，可为人饮用。第二类为灵泉，蕴含大量的水元，可让生机茂盛、灵气充沛，经常能蕴养出水属宝物。灵泉往往有泉眼，这泉眼也是宝物，只是和灵根一样，没有修士会杀鸡取卵。 周舟听到这里，不由得汗了下。 他可是吞过灵根的男人！ 能和仙兽之精血相匹敌的‘水’，自然是要灵泉之上的‘仙泉’之水了。但仙泉大多隐于三十三天各处，洪荒大地上也有些，但也必然是被大门、大派、大修士占据。 而且那三源断金吞火兽乃是洪荒异种，被天使妹子打成重伤之前，本就是重伤之身、又被地元阵压制着修为。按照归鸿子所讲，一代祖师辈分的，大多都是真仙一般的神通法力。 真仙……那个小女娃也是？ 心中苦笑，怎么都感觉这归青宗到处都是秘密，基本上走三步都能看到地上挖好等人跳的坑。 火兽之精血，真仙的神通法力……按理来讲，若是能匹敌这种精血之力的水之精华，天地间怕也是不多。但归鸿子竟然说，有‘几十种’可以参考的‘水’，着实是让周舟吃了一惊。 洪荒之大、洪荒之大啊。 归鸿子将一枚玉符递给了周舟，笑道：“上面有洪荒奇水录，是我在六师祖那边帮你求来的，六师祖擅推演、推算，有隔万里而观虫蚁的神通。” “好厉害，”周舟将那玉符拿在手中，手指弹入一丝灵识，便引出了一条条灵念信息，钻入了自己的灵台。 一段段文字、甚至图画，在灵台浮现。 周舟没来得及去细看，也不用细看，他只要念头一动，灵光就会闪烁，为他提供已经收录的讯息，很是方便。 “有机会定要当面向这位仙人致谢，”周舟将玉符还给了归鸿子，这东西和闻殿的那些玉符一样，只是一本‘书’。 归鸿子笑着点头，带着周舟落在了一处郁郁葱葱的林间，指着不远处那个小土丘。“那就是妍兮的洞府。” “呃，还是不进去看比较好，也算是到这了。” “嗯，我带你去四师妹那边。” 好家伙，又是师妹，门中亲传果真是阴盛阳衰。 周舟只是在心中诽谤，当然不会去说什么，免得被大师兄板着脸说教一番。 被归鸿子带着在主峰四处乱逛，也不用担心会迷路了，而接下来，周舟被带着拜会了几名亲传弟子，都是排名靠前的。而排名前二十的弟子，除了归九因为在青农峰每日酿酒，其他大多是在这边的洞府居住。 感觉主峰之上，才是真正的归青宗门。 一番拜访、三五日下来，周舟丝毫没有所得，甚至找不到一个怀疑对象。 按照排名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拜访，青农峰他也去了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大体检’的时候过去的。当他看到在酒窖中，光着脚在酒池边肆意品酒，都没发现有人靠近的归九，确实是泛不起怀疑的心思。 归九之后，是排名第十的师姐…… 还是师姐…… 周舟内心的漆黑情感，又快泛滥成灾；如果不是接下来三人都是‘师雄’，他就要不吐槽不快了估计…… 等他将门中亲传都见了一遍，还有那几名被三代门人带回来的杂役弟子，整个归青宗的五代弟子，倒都记住了药谷有个特殊的存在。 记名弟子，周舟。 风言风语传的很是厉害，当然也都是半开玩笑的性质，有人说周舟是玫画长老的小棉袄，也有人说是因为玄清山的东方羽儿，周舟才会被宗门如此重视。 不管怎么传，平日交际圈很小的周舟，当然不会听到。 这一日，归鸿子带着周舟到了玫画那边。赶巧，几个妹子正在这边开宴，东方羽儿和周芷燕似乎真在争论什么，羽儿那四两拨千斤的轻柔，让芷燕又是火冒三丈。 不过周舟一来，两人当即罢战。等周舟挨着大师兄坐在一旁，两妹子都拿了酒壶和酒杯，要过来给他斟酒。 “没找到吗？”玫画问。 “没找到。”周舟摇头回了句。 突然感觉背后有‘滋滋’的电火花，随手在一旁拽了个酒杯，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水。 背后的两人都是轻哼，周芷燕扭头的时候动作太快，长发打在了周舟的脖颈上。很痒，周舟轻笑出声。 东方羽儿见状，稍微挪了下脚步，她也转了个身。可惜，不小心触动了发丝中隐藏的一团红线，那相思红线将周舟的脖子直接缠了起来，封住了周舟的真元、勒住了周舟的脖颈，吓的她一阵手忙脚乱。 这么下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啊。 周舟一手扶额，任由周芷燕在背后数落东方羽儿，羽儿面带委屈，却也没办法还击，只能担心地看着周舟，怕被他再厌烦了。 玫画咯咯的笑着，风情万种、姿态醉人。就连归鸿子，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态有些拘谨。 周舟反倒是见多了她这样，已经有些免疫力，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玫画媚眼如丝，“你确信鬼面道人，是在排名亲传之中？” 周舟仔细思索了下，点头道：“就在我步入丹殿时，看向我的那些人之中。” “哦？对方既然能在门中潜伏如此之久，当然有几分本事，你找不到也不奇怪。”玫画似乎并不失望，反而道：“若是主动寻不到，就只能等那人再出手了。” “嗯，”周舟随口应着，但又立刻抬头，“要让我当诱饵吗？” “诱饵？”玫画眨眨眼，又低头思索，喃道：“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周舟继续一手扶额，自己没事瞎说个什么……看自己能的！ 归鸿子道：“这样太过冒险，周师弟修为太浅，若是也有金丹境的话，那才有自保的实力。” “你还有多久能道融圆满？”玫画问。 “一个月差不多。” “凝丹又要花费许多功夫、也有几多凶险，”玫画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酒杯，指甲碰瓷器，发出一声声轻灵的响动。“这件事，你就不用多管了，安心修行便是。” 周舟默然，若是那个家伙再找过来，自己如何能安心？ 归鸿子道：“师弟不如搬过去，和我同住吧。” 此言一出，立刻有两道慑人的目光，瞪向了平日里素有威望的大师兄。归鸿子话语一滞，对周舟投去了‘好自为之’的眼神。 “我去青兽峰那边修行，有慈新师伯在，应该没事的。” 芷燕小声抱怨道：“怎么还要去那边。” 东方羽儿虽然没说什么，眼神也是颇有些幽怨。 周舟又道：“芷燕就拜托师叔多照顾了，她修为浅，更容易遇到危险。” “我本就是很喜欢她的，”玫画丹凤眼微微眯着，伸手一招，周芷燕轻呼一声，却已经跌坐在了玫画腿上。 这画面…… 周舟心中越发肯定了玫画的取向问题，以后天使妹子出来，绝对要对玫画退避三舍！ 归鸿子咳了声，提醒某个三代门人注意影响；东方羽儿却很是欢喜地坐到了周舟身旁唯一的空位，她们两个刚才就是在争这个。 周舟当日就去了青兽峰修行。周芷燕被他留下，交于了玫画‘看管照顾’，但东方羽儿却已经无视了那归青宗的禁足令。 她在那阁楼中收拾打扮了一番，换了件暖色的羽衣，披上了珍爱的发饰，就要前去陪伴自己心上人。 但刚要出门，银婆婆和铜婆婆却同时出现，拦在了她面前。 “小姐……” 第80章 羽儿的暂别 青山小院，老师伯轻轻摇晃着躺椅，角落树荫下跌坐着一个失魂的年轻道人。 周舟喂好了十多只幼崽小兽，坐在树巅打坐修行。 道融圆满之境，一步步在接近着，道躯各处，也开始出现了饱和的‘胀’感。而道躯之中的那一丝杂质，在被不断提升、升华，却和道躯并不相容。 他明：大道五十、天演四十九，有一线生机，故而天道不全。 天道都不全，洪荒甚至后世，又有什么是能完美的？ 道冲，而用之有弗盈； 缘满，而取之有深浅…… 一道倩影闯入了他布置在小院周围三里的灵识之中，周舟本不打算停止修行，也知她会过来相伴，却又感到了她那低头步行时，散发而出的不舍和依恋。 东方怎么了？ 周舟睁开眼，身周蕴地那两股柔、烈的灵气也四处飘散。 等东方羽儿走到了小院的院门前，周舟坐在树巅问：“神情怎么有点落寞，身子不舒服？” “周，我要先回去了。”东方羽儿低头说着，“娘亲的转世身已经寻到，但父亲却大发雷霆，说不愿再娶娘亲的转世……这是我们一家的事，我必须回去看看。” 转世身？ 周舟之前也听东方羽儿提过，是玄清山的那位金仙，亲自去找了自家‘儿媳’轮回投胎的下落。 他当时还想来着，身为金仙如果能随意干扰六道轮回的运转，那岂不是自己的亲友都能一世、一世的陪伴？可若真是那样，这天地……不就乱了吗？ “你回去是要劝你父亲？”周舟问。 “是，也不是……我也有些心烦意乱。” 东方羽儿叹道，“羽儿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我听银婆婆说过，娘亲转世前没有遗憾和执念，无法恢复前世的记忆。那她到底，还算不算我娘亲？父亲想必，也是为此而发怒吧。” “嗯，”周舟也不知如何去说，他想起那名有着无奈笑容的中年道人，说道：“路上小心些，回去之后多听听你父亲的想法，做儿女的不要太去干预父辈的判断。” “我知道的，”东方羽儿眼中带笑，目光之中只是温柔，“你还是挂着我的，对吗？” 周舟老脸一红，避开了她的目光，叹道：“若是有人对我如此心意，我心肠又不是铁石做的。但东方，我一心求道，欲问长生。我的信念，一直也是先能安身立命，再去想其他如何。” “我知道的，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的。” 东方羽儿低头想着，又抬头注视着周舟：“那羽儿能不能一路陪你，你若要问长生，我也去问长生。你若是现在嫌我在你身旁分你心神，耽误你修行，那我可以每过一段时间过来看你……不会打扰到你的。” 周舟无言，只能苦笑。 两人一树端、一院门，互相对视着。 身为男人，周舟还是主动打破了这个沉默：“东方，你我之前也不过见了一面、呆了两日。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怎么会如此……瞧得起我。” 他本想说‘看上’的，面薄，就换成了‘瞧得起’。 羽儿问他：“周，你和米凯尔见了几面，又面对面的呆了几日？” 这问题，着实让周舟不好回答，眼中流露着回忆和思索。“如果真算的话，应该还不如和你之前遇到的时间长，遇到你之前，我真正见她，也只有两三面吧。” 一次在地球的街上，一次在白色巨蛋中，一次在河边的巨蛇前。 羽儿又问：“那你为何会倾心于她呢？” “我那不是……”周舟挠挠眉心，略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正视了本心。 思索了一阵，他道：“一是她曾在有一瞬挡在我面前，那次让我太过惊艳，夺我心魄。二是，有几日，我身躯羸弱、不能搬起拳头大小的石块，她曾是我全部的寄托和依靠。” “你也曾挡在我面前，也曾是那几日，我全部的依靠……” 她脸上的红晕漫过了面纱，很是可人。 “那，好吧。” 周舟本想再次拒绝，或是将两人的关系引向至交好友的路线，但话一出口，却是只能变成了一句‘好吧’。 虽有些无奈，但能有人如此喜欢，本就是不易，谁又没做错什么。 并非没想过和东方结成道侣，一路前行……但最后也只能一声轻叹，感觉大师兄说的还是对的，‘寡情则寡欲、多欲则多求’，若真是一心修道，自己该尽量减少这些心思。 嗯，以后再遇到英雄救美这种狗血的剧情桥段，打死也不能去触发！ “周，我先回去了。” 她眼中满是依依、眉间写着不舍。 “去吧，”周舟也只能微笑着回应。 “嗯，”她低头应了句，转身走向了来路，却是没进院子。 山风吹着她的衣，山风拂起了她的发，飘扬都是朝着周舟，似乎是在挽留。而路边的野花两朵在轻轻摇曳，似乎是在呼唤。 她走了十多步，又止住了步子，转身看着周舟。 山风更紧，她的霓裳羽衣轻摇，素手在耳边理着长发。 周舟却愣了。 因为她一直带的面纱不见了…… 好像那天下午，自己看到了一幅很美的画，画中有一女子，站在青山间、站在浅草中、站在白云下，温婉一笑。 然后，就记在了心田。 …… “东方羽儿走了？” 周芷燕在玫画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间愣住了。 “说是玄清山那边有点急事，她还托我跟你告别哩。”玫画摇着女儿家常用的圆扇，娇懒地倚在软榻，“看你这模样，还有些舍不得你这对手吗？” “哪、哪有，”芷燕呶呶嘴角，刚想趾高气昂地宣布自己获胜，但兴致确实是提不起来。她正在一处绣架前学着刺绣，不小心针扎了下手指，放在嘴边吸允着。“姐姐，她怎么走的这般突然。” “应该是有急事吧，她这种宗门大小姐，可是忙得很呢。”玫画伸手拿着一旁盘子中的朱红果子，“不过听她说，事情一了结就会尽快赶回来。你不知道哩。” “怎么？” “那两个婆婆还要强行交涉，让我们归青放周舟离开。我可是为了你磨破了嘴皮，这才让玄清山打消了这个念头。” “嘻嘻，玫画姐姐最好了！” “当时他们还说带你一起回去来着。” “我才不会去那什么玄清山，什么四御、什么十二大宗，很厉害么？” 看周芷燕这小模样，玫画也是掩口轻笑，有些语重心长地纠正道：“四御来头非同小可，圣人不出、天庭为尊，四御乃是统御四方的大帝，仅为一帝之下。” “哦，”周芷燕眨眨眼，并不是太懂这些。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玫画的皓齿轻轻撕开了朱果的果皮，“你只管开心些就好，不要多想。” 一般来说，这种话都是对身患绝症的病人所说。但周芷燕的这种情况，寿元匆匆短暂，就算用丹药也不过几百载……玫画劝她多开心些，也是没错的。 周芷燕面色稍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微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去药炉帮我看看，亮到第几星了。” “哦！”周芷燕从绣架旁起身，哼着玫画昨日弹的那曲调，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开了。 似乎刚才的失落，随着她一次呼吸，已经消散不见了。 等她走远，这件被灵识隔绝的闺房中，一声轻叹被墙壁上的阵法吞没。 玫画轻叹中说的是：“凡人和修士、修士与仙人，差着大修行境界者，若是没生死离别的觉悟，又如何相守……” 只是这句，周芷燕是不会听到的。 归青宗之外，两道流光划过天穹，朝着北方射去。 流光之中的那人儿被银婆婆扶着，却总是扭头看着那宝塔一样的山峰。 “周，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小姐安心便是，既然已经知道他在这，无事了都能过来。” “嗯。” 那脾气暴烈的铜婆婆哼道：“若是下次来了找不到那小子，归青山的那些仙人们可就麻烦了！” “你怎么还是孩提时的脾性，”银婆婆斥道，“想想自己仙人的面皮，竟让那些归青仙人立什么誓言，那东西有何作用？随便一个清念的神通，直接就抹了！” “不然又如何？我说要偷抓了那小子离开，小姐又不肯！” “唉！你啊！” 东方羽儿轻笑道：“两位婆婆别争啦，我都跟他约好了。他也对我表露了心意，他是不烦我的。” “他接受了？” “那小子还不算是榆木脑袋嘛！” “没呢，他只是不烦我，”东方羽儿脸蛋微红，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还说，等他可以安身立命了，会、会……” 安身立命？ 两位婆婆对视一眼，却都是各自轻笑。 “那小子倒也不傻，那等他修成了金丹元神，估计就会主动去找小姐吧。” 东方羽儿小声道：“他是要问长生呢。” 铜婆婆：“嗤，年少轻狂当真不外如是！” “就他那性子？若是那归青首徒归鸿子说要问长生，或许有几分可能，”银婆婆也是有些不屑，“他不过是侥幸学了点太清道统的修行法，就觉得自己是那金仙之资、大道可期吗？” “婆婆！”东方羽儿嗔了声。 “好好好！那小子是成金仙的料，没准还能修成大罗，天上地下任他逍遥。” “嗯，”东方羽儿这才笑了，再扭头，已经只看见层层云路，归青宗已经不见了。她喃喃道：“我也不能被他落下，境界要跟上才行呢。” 两名婆婆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带着些许笑意。 若是有此执念支撑着小姐走下去，成仙之后或许也有莫大机缘也说不定。 漫长的时间，总能磨灭修士最初修道的决心，看看那些真正逍遥的大能，哪个不是大毅力、大果断、大智慧之辈？ 一情为执念，或许走不到最高，但也能比她们走的更远些吧。 流光渐远，消失在了漫无边际的天地间。 …… 从归青宗向东北方向飞行，循着某个特定的方向，约有八万六千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坊镇。 归梧是金丹后期修士，临近金丹圆满，虹光术驾着的流光可日行三万里，但要敢去那边也要三四日。 六师祖推演天机，推出了归云的真灵似乎在那边出现过。有二代仙人和几位三代师长已经前去查看，将那处坊镇暗中监察。归梧也是奉命过去，跑腿打杂、寻找归云子的魂魄，他和归云相近相熟、幼年一起长大，或许会发挥些作用。 但归梧并不知道，他驾着流光在天际飞行的光影，正被一双眼睛，透过一面镜子，在幽暗地洞府深处查看着。 这洞府，便在那处坊镇的地底。 “这就是归梧？归青宗的这些傻子，又派了个弟子出来送死，真当有仙人看着，我就拿他没办法？” 洞府中回荡着‘啧啧’的轻笑声，而这笑声的主人站起身，是个身材修长的道人，只是光线幽暗，辨不出容貌如何。 他走出这处密室，沿着弯曲幽冷的地底洞穴七绕八绕，走到了一处石门前，用力推开。 弥漫的血气飘洒了出来，鲜血竟然汇成了亮光。那石室之中，竟有一三丈见方、不知多深的血池！血池之中，血流翻滚，凝出了一个痛苦的面庞，对着幽暗的洞穴顶端不断咆哮。 “归云子，还在硬撑吗？” “杀！我要……杀！” “别急，多的是人给你杀。你的师弟、你的师妹，你那敬爱的大师兄、心爱的三师姐，我统统都给你杀。” “滚！你滚！滚！滚啊！” “哈哈！哈哈哈哈！……贫道看你还能撑多久。” 第81章 真元潮汐 幽暗的地底，翻滚的血池，血池中的人脸不断咆哮，人脸眉心那最后一点点空白，渐渐被蛛网般的血丝浸满…… “又出现了，归云的气息！快些辨别到底是在哪个方位！” “找不到、还找不到……” “还好未曾和五代弟子说起过我归青之秘，不然恐要出大事了。” “你觉得我们的对头，还不知道咱们的底细？快些寻找！” “向下！向下！快……又消失了！” 坊镇之上，两道强横的灵识不断扫荡，灵识深入地下三千丈，却是始终寻不到那血池洞穴的所在。 坊镇之中，人来妖往的修士被这两股突然出现的气息镇压，一个个冷汗涔涔，不知如何自处。坊镇正中的阁楼冲出三道身影，对着天空不断做着道揖。 一人却是说了句：“有别门的仙人在我们万福镇，快去用了那玉符，请我宗长老前来坐镇！” 规模稍大些的坊镇，都是有修仙大宗的背景，不然如何能庇护如此多交易所，做那收‘保护费’的营生？若是没点仙人坐镇，又如何敢称大宗？ 坊镇之外，西南六万里，归梧的流光全速前行、破云吹雾，前路已有渡仙道人前来汇合，也都是心急如焚。 此地，风云渐起了。 近九万里的距离，对于周舟这么一个道融修士来说，也是有点太过遥远。 更何况归云魂魄的消息，归青的五代弟子中，也只有归鸿子和归梧知晓。门中仙长，也都在刻意闷着妍兮，怕她再去做什么傻事。 前段时间归云子的身死，已经让她差点修为全无；她在门中五代排行第三，那也是归青宗绝对重视的成仙之资…… “周舟，吃饭啦！” “来了，”周舟在树巅伸了个懒腰，翻身跳下、踩着两团水火太极，落在了院中。对着那边招呼着：“慈新师伯！也过来吃些吧。” 似乎几百年都在那张躺椅上度过的慈新晃晃悠悠，手摆了摆。 芷燕已经勤快地拿出矮桌和蒲团，将饭盒打开，让菜香飘逸。她道：“这里面有两道是我做的，其他还是玫画姐姐动手的呢。你可不准嫌我做的饭菜难以下咽，我身为堂堂郡主，给你做就不错了！” 周舟：我这还没说什么。 呃？矮桌旁竟然多了一道灰色的身影，一股劲风吹过，却是老师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矮桌旁，占了一个蒲团。 老人家心急火燎眼巴巴地看着饭盒，“哪个是玫画师妹做的？我也有些腹中饥饿……你看能不能……” “芷燕，将你做的放我面前。” 周舟笑着说了句，却也不敢去打趣一名元神道人如何。更何况，老师伯对他也满是关照。 他在这里每日打杂、修行，慈新师伯虽然不多言语，可每次在他修行的时候，都会释放出元神道人的气息威压于他。这种威压，有让周舟感受更高修道境界的作用，也像是砸地基一般，将他的修为夯实。 而慈新每次开口两三句点拨，也都能给周舟解清修道的二三疑惑。就连周舟有时候会去推演、演化的太清杀阵，慈新都能有些许独到的见解，甚至还在水火调和上，给周舟些许意见。 当然，慈新不是太清门人，也修不了水火阴阳。但人修道不知多久，活了不知多久，见识不知多广。很多道理，也都是一点就通、一触即明。 简直就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典型！ “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玫画姐姐做的呢。” 周芷燕将五个小菜布置好了，乖巧地跪坐在一旁，给两人放筷添酒。 慈新老伯夹菜的手法明显有点生疏了，满是褶皱的老脸笑个不停，吃了一筷子，那就是一脸的满足。 这家伙绝对是玫画后宫粉丝团的成员！ 肯定是一路暗恋自己小师妹过来的！ 周舟如此捉摸着，眉角带笑，也吃着周芷燕精心烹饪之食物。然后菜一入口，刚才还笑的阳光明媚的他，面色就变得有点古怪。 “芷燕啊！” “不好吃吗？” “吃、倒是好吃……吧。” 昧着良心说话会不会遭雷劈？周舟将口中饭菜咽了下去，“我觉得你身负人皇血脉、为一地之王的女儿，身份尊贵……这种满是油污的活，还是交给别人办吧。” 周芷燕眨眨眼，脑回路开始消化周舟的言语信息，等这边吃的差多了，她头顶才亮起了小灯泡。 “你是在说我做的不好！” “正解。”周舟拍拍肚皮，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方才当真是一阵风卷残云之势。 “那你还都吃光了！” “不能浪费食物不是，感念三皇五帝兴人族之不易啊！”周舟摇头晃脑地感慨了阵，起身对着坐在那满脸回味加陶醉的老师伯行了个晚辈礼，从餐桌告退，跳回了一直呆着的树巅。 这几天，他越发感觉到，自己临近了一扇大门，而他只要推开这一扇大门，就能到一个新的天地。 所以也不去睡了，一直在树巅打坐，调戏着空气中的水火元气，提升着自身的修为。 修道十载，终于要锻铸好这幅道躯了！ 太清水火阴阳大道，若是结成金丹，该是何种金丹？若是凝成太极，又是何等的太极？ 走下去，便知！ 心神还没完全沉浸到修行之中，周舟灵识布防，听着院中周芷燕和老师伯说话。 “师伯，我听玫画姐姐说，你和姐姐是差不多同时被收入门中的呢……”芷燕那纯真柔软的嗓音，听起来就有点晚辈刻意向长辈撒娇的嫌疑，“怎么师伯都这么多褶子啦？” 这口无遮拦的小丫头。 老师伯笑呵呵地回答着：“修行修行，修的是心，这就是行。我用枯身坐此山，明日复得还归青，这是归青的一门仙法传承，乃是取枯木生花之道。” 周舟听得，心中又有些感悟。 “不懂，”周芷燕老实地说着，突然又嘻嘻一笑，不难想象她那有点小奸诈的可爱表情。她贼兮兮地问着：“师伯，大师伯，老师伯……你是不是对玫画姐姐有心意呀。” “咳！咳咳！” 老人家也是不容易，估计老脸肯定是红了，“小辈休要乱说！我一心向道、一心向道……唉，师妹乃是天纵之资……罢了，陈年往事多提无益。若是我能渡过三灾、躲过十二难，修成仙人果，定会去替师妹讨个公道。” 慈新说的平淡，但这股平淡之中，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决然。 周舟听得心中跌宕，这归青平和的氛围之下，有鬼面道人这等危机潜伏，也有诸多门人心中的‘不平之愤’在酝酿。就是不知，何时天雷引动地火，归青这山头变成喷发的火山…… 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却也是两难。 闭目修行，周舟身周的水火二元越聚越多，长发微微飘舞、道袍不时猎猎作响，小腹、双手之间，有个太极漩涡的虚影，正在缓慢成型。 小院中，周芷燕将碗筷矮桌和蒲团都收了起来，心情看样子不错，还哼着些许曲调。 “周舟！我回去啦！” “去吧。”周舟闭眼回答。 “嘻嘻，东方羽儿不在这，感觉鸟语花香了许多呢！”芷燕捂住小口，真想打自己两巴掌。 东方羽儿不在这还去主动提她，按照周舟的话来说，这不是严重的‘资敌’行为吗！ 自己真够笨的。 她撇着小嘴看向一旁，眼角看到了小院角落中颓然坐着的，被封禁在一道道阵法之中的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影。 这个家伙竟然还在这，这差点害了周舟的家伙，此时看起来倒也有些可怜呢。 ‘唉，和我一样都是仙缘截断的苦命人，受多了白眼、遭多了侮辱，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吧。’ 她摇摇头，提着饭盒、架起御空法器，朝着山下慢悠悠地飘远了。 周舟的灵识一直目送着她，他也隐隐感觉到，慈新和玫画两人的灵识，也都在芷燕身上徘徊。而芷燕新换的那件衣裳之中，似乎也多了件门中女弟子都会穿戴的宝衣。 刚才不小心用一叶障目之法瞥到的时候，周舟就看出了大概…… 咳，专心修行。 芷燕第二日过来，还是坚持自己做了两个饭菜，周舟吃了一口就开始感慨人生变化无常，昨天是极咸，今天就是各种没味…… “哼！不吃给我！” 周芷燕气呼呼地去拿盘子，周舟一手相护，开始风卷残云。 慈新老师伯笑呵呵地看两个年轻人打扰，感觉他最近脸上的褶皱也是少了很多。 酒饱饭足，周舟再次抓紧修行，每日越发急迫。老师伯也躺回了自己的躺椅上，吩咐周芷燕去喂下小兽，尽量给周舟多点的时间提升修为。 芷燕乖巧地应着，挽起袖子开始到处忙碌。又是在井中提水、又是给小兽冲凉，虽然累的满头大汗，却也总是欢声笑语。 傍晚时分她才要回玫画那边，临走的时候她停在了院门，又扭头看了眼角落中坐着似乎一动不动的那人。 面带犹豫之色，又看了眼周舟，想了又想、在饭盒的底层抽出一屉，里面有三四个糕点。 她站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周舟的声音却在她耳旁传来：“想过去就过去吧，善心也是自己的本心，比其他都要珍贵。” “嗯，”芷燕抿着小嘴走了过去，轻轻欠身，将那屉糕点放在了角落的阵法之中，又向内推了推。 一直坐在那的道人北誉，动作僵硬、费力地微微抬头，那干瘪的嘴唇颤动着，似乎是要说什么，双目却依然无神。 芷燕说：“你也是刚入道融，如果不吃东西，怕是会饿死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提着饭盒，继续哼着玫画那听来的曲调。那纤弱而有些娇小的身影，却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莫名的气质，虽然莫名，但这气质却是好的。 树巅，周舟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终于，他也说出了一个字： “善。” 话音刚落，体内的真元突然四处涌动，身周道袍飞舞、坐下树冠哗哗响动，仿佛狂风吹拂。 这是…… 真元潮汐！ 金丹可期！圆满将成！ 周舟嘴角露出了一丝欣喜的微笑，但很快便静心凝神，感受着真元潮汐对身躯不断拍打的舒畅，道躯在真元的呼啸中，在进行最后一步的完善。 但他没想到，接下来几日之间，真元潮汐，竟然发生了…… 七七四十九次！ 每次一个时辰，之间有片刻的间隙，或是让他休息小半日。 周舟还以为这是每个修士都有的福利，因为每次真元拍打一遍道躯，道躯就变得更为坚固、澄澈，而那一丝一直无法剔除的杂质，也在这真元潮汐之中，被一点点拍入了道躯之中。 每每心念一动，真元翻江倒海。 周舟干脆就一直坐在树巅，不言不语不动不喜。 这一坐，便是五日。 第82章 ‘咔’的一声 第一日，芷燕过来送饭，听到了树巅有狂风呼啸之声。 她想喊周舟时，被老师伯弹出的一股真元封住了小口，示意她不要打扰。芷燕不懂修道之境，倒也明白周舟到了某种关键时刻，当下只是踮着脚在那看了一阵，将饭菜上供到了老师伯面前。 她又拿了几个面食糕点，放到了院中角落的北誉那。 第二日，芷燕离着小院还远，就听到了周舟身体内传来的海浪翻滚之声。 第三日，芷燕听到的，已经变成了山崩地裂之声。 “师伯，他没事吧！”芷燕声音有点着急。 慈新吞吞吐吐地说着：“无事……真元潮汐能持续二十多次……太清门人果真玄妙。” “呃，这越多越好吗？” “真元若是越精纯、道躯若是越坚固、道法若是越高深，道躯圆满时发生的真元之潮汐便会越多，”慈新老伯淡淡解释着，“而真元潮汐越多，越能将道躯境界推的更高，好处多不胜数。” “那他这……” “无妨，是好事。” 这是慈新半日之前所说的话语，而等到了夜晚，周舟真元潮汐不停，身周出现水火异象，慈新师伯却改口了。 他叹道：“三十多次的真元潮汐，未曾见过。他若是以此道躯来凝金丹……不知是福是祸。” 芷燕忙问：“为何？” “道躯越坚、凝丹越是难。当然，凝丹成功之后，金丹品质也会稍强些。” 树下的两人抬头看着，芷燕抿了抿嘴唇，眉角略带欣喜，只是神情有些落寞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成大修士的！” 老师伯慈祥地笑着，虽然他很想说句想要成为大神通者，资质、悟性、机缘、气运、毅力……缺一不可，并不是那么容易。但面对一个少女那单纯的期盼，却是不能过多地去说这些。 第四日，就已经不是两人在看了。 水火异象已经惊动了整个归青宗，各处峰头都有一道道灵识探来。 青兽峰的山头，聚集了一道道身影，那小院却被玫画下了阵法禁足，就连芷燕也不得靠近十里范围。 第五日。 归鸿子和慈新老伯并肩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周舟的身躯。 那树，已经光秃秃地只剩枝干，周舟是悬浮在半空的，身下有一水火太极化作的蒲团缓缓旋转。他头顶，风云聚会、有一阴云缓缓旋转，竟然隐隐是太极道图的模样。 旋转阴云的正中，有一云眼，正疯狂吸纳着阴云覆盖范围内的水火之元，涌向山腰的小院。 这阵仗，比之花费诸多宝材去刻意布置的聚灵大阵，那也是不遑多让！ 周舟身上，双色的真元不断涌动、对抗、交替，整个人时而火热，时而水蓝，那就是水火之道。 浪扑，则漫天水声，周舟身后右侧如同掀起了漫天巨浪，声震十里。 火涌，则是冲天火焰，身后左侧化作了滔天焰火，狰狞可怖，像是要燃烧了这片天地！ 水火交替翻涌，扑打着盘坐在太极图上的身影。 周舟忍受着锻体之苦，安然而坐，坐下的太极道图缓缓旋转，似乎在主导这一切。 “四十五次，”老师伯低声念了句，“太清道统当真可怕。” “周师弟应该也是太清道统中的出类拔萃之人，”归鸿子欣喜地说着，随后又是一声轻叹，“若是他愿正式加入咱们宗门，我这首徒的虚名真就可以送出去了。” 慈新摇头道：“怕是他那道统，也不会让他轻易沾染此间因果。” “真元潮汐如此之多，可有什么害处？” “凝丹不易，需大机缘。” “哦？”归鸿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是凝丹走过来的，自然有深刻的境界体悟，仔细思量，却也是多了几分隐忧。 阴云不散，水火刚收。正当那一道道关注着这边的灵识想要收回，便听‘哗’的一声。 第四十六次…… “还有？” “这如何使得？” “那太清小子可是不要金丹了？万物需留一线生机，方能有无限机缘啊！” 归青宗内再次震动，那水火异像再现，天空之中的阴云又一次缓缓转动。 玫画的阁楼中，她使着法术，维持着面前圆镜之中的流水景象，一旁的几个女弟子和芷燕都在瞪眼看着水镜之景。镜中，自然是在看周舟的真元潮汐引出的异像。 “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玫画那慵懒的风情可惜没男人能够欣赏，她正尝着朱果，趴在了窗前。 芷燕忧声问：“姐姐，周舟这是要一举成仙吗？” “嗤，就凭他？这不过是太清道法玄妙，他之修为、神通、境界、体悟，想一步登天那是绝无可能的。” “声势竟然如此吓人。” “确实，若是他日后能够凝丹、聚神，都会比同期修士要厉害些，”玫画如此说着，伸了个懒腰，“但他现在却给自己布下了一个修道的障碍。” “什么？” “道躯太坚，如何凝丹？” 芷燕眨眨眼，确实不太懂这什么意思。 水火翻涌第四十七次……第四十八次…… 归鸿子和老师伯已经退出了小院，那些院中小兽早已经没了踪影，是被老师伯昨日便转走了。 角落中坐着的落魄修士，此时也抬头注视着那漫天的水火异像，目光痴痴傻傻。他腿边的那瓷碗中，糕点已经只剩残渣，而他眼底的死寂中，像是被那团火焰点燃了些什么。 忽然，水收、火止，坐下道图轻颤，头顶阴云不见。 没了？ 青兽峰似乎安静了转瞬，但也只是一转瞬！ 周舟突然睁开双眼，左眼火光、右眼冷泉！身上的道袍片片炸碎、发带飞天、披肩长发倒竖而起！ 第四十九次，真元潮汐！ 轰隆隆！ 他体内响起了一声声闷雷！ 周舟似乎有些痛苦，仰头咆哮，却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是额头到脖颈都暴起了一根根青筋。 闷雷声响了片刻，他浑身轻颤，七窍出血。 咔！ 便听这一声轻响在天地间回荡。 那闷雷止了、那水火熄了，周舟身体的轻颤化作了舒展，身下的太极道图由凝到虚，七窍流出来的血液飞离身体，化作了一团，涌入了他的眉心。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光着膀子、展露着一身精壮的肌肉，悬空起身时，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身躯似乎高大了几分。 向前踏出几步，踩着水火圆台落了下来，但周舟没有多少欣喜，一直在低头体悟着什么。他这身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自己最是明白。 左手随意一伸，一股火焰喷射而出，直跃三丈、烤黑了院墙。 道躯，圆满了。 但周舟心中暗叹了声：却是过犹不及啊。 “恭喜师弟。” “唉，我这正要发愁，师兄你还来恭喜我，”周舟苦笑着摇头，“灵觉提醒我，这道躯似乎太过坚硬，如何为金丹开辟存纳之所……当时我是停不下了，不然又怎会如此。” 归鸿子笑道：“无妨，师弟必是有大机缘、大福运之人。” “借师兄吉言，”周舟也是洒然而笑。 周舟扭头看了眼，他之前坐着的那颗大树，此时已经光秃了树冠，还好树干没多少损伤。慈新师伯已经走了过去，扶着树干，手中绽放着微微青光。 如此便好，他没毁坏多少院中的事物。 这道躯……周舟低头看了眼，暗赞声：好壮。 还没来得及自我陶醉，他马上就被刚出现的修行问题难住了，站在那一阵无语，苦苦思量。 半晌，他伸了个懒腰。 “算了不想了，该怎么样怎么样吧。师兄有什么事没？若是无事，我有点困，想回去睡一觉。” 他确实乏了，这几日借真元潮汐锻铸道躯，灵识都有几次耗尽，也是咬牙才撑了下来。 反正有师父给的玉符在，如果寿元到了都不能突破当前的境界，师父肯定会过来看自己吧？ 说好会来增加寿元的。 “师弟好好休息便可。” “嗯，多谢师兄为我护法。” “外面这大阵是玫画师叔布下的，”归鸿子轻笑着说。 周舟挠挠头，扯了件道袍给自己穿上，撇撇嘴，道：“那我休息好了，就去找她道谢。”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眼中颇多困倦。 “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师伯、师兄，我先去了。” 周舟拱拱手，打着哈欠，随手电光闪，一道闪电横劈十五丈，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闪电另一端。 但不等他身影停顿，又是一道闪电横劈，这次距离增加到了十八丈…… 一闪又一闪，他竟将电光闪连用，每次手指在胸前一点，身影都会穿过一大段距离。 周舟是有心在试探自身修为。 归鸿子笑道：“师弟这性子，不知该说他是懒散，还是洒脱。” 慈新师伯却皱眉道：“一连六十八道电光闪，真元还没枯竭之相，当真……怪胎。” “他引动雷电的法子，和本门法门不一样的。”归鸿子却是早就看透了这些。 两人注视着那一道道下山的电光，各自摇头，或是轻笑，或是思索。 连续用了百多次电光闪，周舟方才变作了奔跑，心中对自己此时的实力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好强。 强到他差点以为，自己不知不觉中凝出金丹了已经！ 圆满之前，他三十多次电光闪便会感觉疲累，顶多四十多次电光闪真元便会耗尽，恢复也跟不上。当然，这前提就是他引动雷电的法子，比之电光闪法门中记载的法子，真元消耗缩减了十之八九。 却万万没想到，真元潮汐四十九次，竟然将道躯凝筑到如此接近完美的地步！ 水火真元在体内运转，都如同那大海的浪潮一般，不再被躯体限制，浩浩荡荡、似乎无穷无尽。 真元恢复的速度，快到完全不讲道理，他能连续使用电光闪，主要便是因为真元运转、调动、复原，比之前快了几倍！ 圆转如意、挥度随心！ 周舟强打精神，不管以后如何，自己现在修为大增却是真的！兴高采烈之处，他差点就仰天长啸，直想喊一句： 哥要打十个！ 嗯，金丹之下的。 …… 归青宗，某处荒僻的峰头，两股灵念再次交缠。 “师父，上面可有答复了？那太清门的家伙，这几日可是闹了不少事端。” 那‘师父’只有一声：“不可招惹太清门。” 鬼面道人似乎有些不甘，但还是用灵念应着‘是’。 “你身份可被怀疑？” “绝没有。” “那便好，我刚接到讯息，归梧已经到了万福镇，那边已经做好了布置，你静等时机便是。” “请师父告知，接下来弟子该如何做？” “等归梧死了、或是重伤，看归青如何反应。若归青继续隐忍，你便主动请命，或是做出一副复仇心切之模样，前去万福镇。” 鬼面道人问：“若归青不忍，该如何？” ‘师父’答：“那最好，省得我们多费功夫……有灵识巡查而来，回去吧。” “是，师父。” “莫要轻举妄动……好好在你那峰头呆着……” 灵念一断，只留微风徜徉。 归青仙人的灵识扫过，也没发现半点异样。 第83章 得剑：飞羽 周舟一路电光闪，又忍着困乏发足狂奔，心中却在思量——若是现在遇到那鬼面道人，他说不定也有一战之力了。 想想自己所会的对敌法术，最强的自然是太清杀阵，但具体如何用于攻防，还有待发掘。而后便是水火双蛇吐太极，那威力也是极强的。 生生变化法的‘翻天大印’，用来抽冷子砸人不错。 电光闪、游水诀、土遁，保命的本领倒是学了不少，效用也是很好的。 “法器，法宝，这方面还是比较欠缺。” 周舟将灵识沉入了曲元袋，翻着沈老头给他的那笔‘遗产’。虽然这么说有点伤某老伯那颗脆弱的心灵，但里面这些法器，还真就没周舟能用上的。 里面有两件六品法器，一个罩子、一个幡旗，但在周舟看来，威力还是不如水火双蛇。 并非六阶法器已经不够他用，而是水火双蛇的威力确实是强。修士争斗，在周舟对战斗的理解中，务必是要全力以赴、争取一击建功，不能跟别人磨蹭。 比如那鬼面道人，若不是苦心算计，还要假借那火焰仙兽杀他，在周舟转身的时候就递过来一剑，恐怕天使妹子都来不及救援…… 想想就是一阵后怕。 “此敌不可留！”周舟低声道了句，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可惜，依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正如玫画所说，鬼面道人如果真是门中排名亲传，那入门最少也有一二百年。 对方能在归青潜伏如此之久，在归青十多位仙人的眼皮底下，还能修行至今，又怎会是易于之辈？ 打个哈欠，他现在要做的是回药谷好好睡一觉，那边草庐已经被他布下了十多道阵法。虽然他布阵都是‘比着葫芦画瓢’，但也都是能用的。 药谷中，玫画的阁楼。 芷燕匆匆忙忙地收拾起绣架，道：“我先回去了姐姐。” 玫画轻笑道：“赶着回去侍奉你相公吗？哦，他是你兄长才对，瞧我这张嘴哟。” “姐姐！”芷燕脸蛋都红透了，煞是可爱，带着少女的微醺，她嗔道：“你怎能这般说，如何能用、用‘侍奉’这种话，让她们都笑我呢！” 她不说还没什么，话一出口，屋内的其他几个女弟子各种掩口轻笑。 玫画故作惊讶，小声问：“那你回去是要做什么？” “他要睡……我当然是去帮他铺好被褥……” “哦！”玫画恍然大悟状，“那小燕儿你可要记得，被褥还是要暖的好。” 芷燕眨眨眼：“暖的？用火烤吗？” “笨丫头！那不就烧着了！” “那该怎么办？” “用身子去暖咯。” 玫画说着也忍不住笑出声，几个女弟子更是笑着抱作一团，显然是深得玫画长老的真传。 芷燕跺跺脚，霞飞双颊、捂着脸跑走，背影满是仓皇狼狈。 这丫头，还是太年轻了点。 不过她转念一想，玫画姐姐说的也是那般道理呢……芷燕不由得，眼波流转、余波荡漾，低头浅思着什么。 趁着那东方羽儿不在，如此大好的机会，自己总该做些什么才是。 说不定羽儿什么时候也就突然回来了。 …… 对于睡觉的时候老是有妹子来夜袭这种事，周大侠本身，其实是不太抗拒的。 但趁着他昏睡，要袭击能不能果断点！能不能有点实质性的行动！ 整天觉得穿着衣服躺在一旁，就能怀孕了还是怎么的！ 周舟睡梦中咂咂嘴，随手布置了一道水元，将周芷燕和自己隔开，舒服地继续酣睡。 芷燕对着他一阵张牙舞爪做鬼脸，而后也就从榻上溜了下去。拍拍她那平坦而纤细的腰肢，想着王府中的夫人们有身孕时候的模样，一阵皱眉思索。 她在思索‘十月怀胎到底是如何进行的’这一伟大课题，可惜，洪荒比之后世有所不如的地方，便是某些方面的启蒙教育。 修士们可没生理卫生课，洪荒也没那些为房中术普及而默默奉献的某国女星…… 周舟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之前锻铸道躯，确实是耗费了他太多灵识和精力。 其实仔细思索，这次真元潮汐能有连续四十九次，根本原因并非只是太清道法玄奥、或是他吃过三千年的灵根。原因更在于，他灵识强度和真元修为存在的差异。 灵识太强，又以水火太极为根本，灵台存有两面太清杀阵。 水火异像是太清杀阵引动，那头顶阴云则是灵识无意识聚拢而来的灵气；这一切都被水火太极图完全掌控。 当周舟意识到自己锻铸道躯已锻铸的‘太狠’，过犹不及，将会影响到接下来凝丹，却是在四十五六次潮汐之时，已经停不住了。 一切顺其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稀里糊涂就锻铸出了此时的道躯，有了比之普通道融圆满修士，多了五六倍不止的修为。 但接下来…… “该怎么办啊！” 周舟仰天长叹，他坐在草庐旁看旁边树荫斑驳的阳光，靠着天使蛋，满脸的生无可恋。 他刚才不断体悟、反复琢磨，原本在道躯圆满之前隐隐有的凝丹迹象，此时反倒是没了。 而且刚才盘膝打坐去主动修行，发现自己道躯竟然无法容纳多一丝的新生真元，除非是真元消耗，用以补充。 瓶颈？ 不，这是修道的困境！便如同走岔了路，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修道只能一路前行，又没有回头路，更没有读档点。 “道冲，而用之有弗盈啊……道理什么的都明白，谁知道真会在这方面出了岔子。”周舟咂咂嘴，苦中作乐般一笑，“天使妹子，你懂不懂修道？” 芷燕提着个花篮，在草庐门口喊着：“我去姐姐那边咯！” “去吧，我明天再去找她道谢。”他还是没忘，玫画布置大阵帮自己护法的恩德。 等芷燕走了，周舟伸了个懒腰，又想趁着凉风习习，继续补个觉。 心也是够大的。 四开八叉地刚躺在地上，归鸿子的笑声从天空传来：“你竟也不苦恼？” “苦恼又能如何，反正已经是这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还是个好事！”周舟枕着手臂，叼着根枯草，“一睡解千愁。” 归鸿子落在他身旁，扫了下长袍的下摆，也舒服地坐在了草地上。 “师弟，塞翁失马是何意？” “一个老头丢了马，却还很乐呵，别人都劝他去找找，他却说丢就丢了。然后，丢的那匹公马，拐了一匹母马回来，两匹马和那老头一起，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周舟随口胡诌，满嘴跑火车，归鸿子却是听的颇有些感悟。 归鸿子道：“这和师弟之前曾说，凡事都有两面性……莫非便是阴阳调和的道理？” “修行之道各有互通之处吧。”周舟也说不明白，他扯点寓言小故事还行，真的去解释什么大道、小道，也是两眼一抹黑。 “师弟，给你这个。” “嗯？”周舟坐了起来，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把连鞘的长剑。 周舟问：“师兄，这是何意？” 他本觉得归鸿子应该明白的，两人之间这种交情，互相都十分珍惜，从来不愿被什么给污浊到。 之前，归鸿子曾说要给周舟些许宝物防身，但周舟却是故意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这次归鸿子直接拿了把剑出来。 “师弟如今也是道融圆满，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开始凝丹，手边该有件护身的法器。” 归鸿子目光清澈，见周舟略有点郁闷，又淡然一笑：“这不是什么太贵重的宝物，乃是为兄得到青宏剑之前所用的佩剑，里面还有半篇归青御剑诀。品阶不高，只是七品法器，法诀也是得门中师长授意相传，给师弟防身用的。” “师兄相赠，本不该拒绝，但我还是受之有愧。”周舟摇头一叹。 “那不如，师弟也赠我一物。”归鸿子面色略带不快，“我视师弟为知己好友，莫要如此推诿。前有那鬼面道人，今后别再遇上了什么危险。师弟那护道者虽强，但总归不如自身的实力来的稳妥。” 好友赠宝、赠送法诀，自己现在又刚好缺少御敌的法器和手段；若自己不要，未免显得太过虚伪。 周舟咬咬牙，伸手将这把长剑接了过来，珍而重之地平放在腿上。 而后，他在曲元袋中摸索了一阵，仔细思量，取出了一面小幡，递给了归鸿子。 归鸿子也将小幡拿在手中，珍而重之地放入了手上的戒指。 “谢师弟赠宝。” “是我该谢师兄才对，”周舟笑了笑，又在曲元袋中取出了一块记录讯息所用的玉符，剑指抬起、写下了‘周舟’二字，沉入了玉符之中。 他将玉符递给归鸿子，道：“师兄，请收下这个。” 归鸿子将玉符接过，等周舟的解释。 周舟道：“我入门以来，受师兄太多关照，却是有些难以回报。又与师兄意气相投，心中已经将师兄当做兄长一般对待。今后不管我去哪，有何等修为、什么机遇，只要师兄以此符相召，哪怕天高水远，必赶来相助！” 这一番话，却是周舟主动和归鸿子结下了牵连。但周舟还是觉得有点脸红——自己放空话的本领也是厉害。 归鸿子犹豫再三，方才缓缓点头，将玉符收了起来。 大师兄想的，却是不能小瞧了师弟这一番心意和期待，至于今后用或是不用，就是他自己斟酌了。 “师弟，我总觉得，你日后非凡。” “哈，师兄可别抬举我了，现在就有点让我束手无策啊！”周舟耸耸肩，将这把长剑放在面前细细打量，伸手抚过了剑身。 剑长三尺三寸，剑鞘一指宽，通体碧绿色，无多余花纹雕饰。 握住剑柄，入手刚好与掌纹相合，剑柄末端镶有一颗翠绿色的四方宝玉，吸引着周舟的灵识浸入其中。 分出一丝灵识探入剑柄，毫无阻碍。归鸿子既然拿出来送他，提前就将这长剑法器祭炼了一番，抹去了自己的痕迹。周舟灵识沉入其中，很快便将这长剑掌控，一段口诀没入了他灵台。 “天地之兵，以剑为君，浩然正气，剑刚之存！” 这是……归青御剑诀！ 归鸿子道：“师弟何不就此炼化了？若是有不明悟之处，可与我说明。” “好，”周舟将长剑在面前竖起，松手，这长剑在那竖着悬浮。“师兄，这把剑有名字吗？” “是我之前取的，因为它剑光是亮白色，又有极速，便叫它飞羽了。师弟可自取个。” “飞羽？” 周舟喜道：“就叫这名字吧，和她也算是有些相像的。” 羽。 第84章 血光之灾 炼化，便是将这宝物据为己有。 周舟眉心绽放出一团青色莲花，盘旋旋转，飞到剑柄之上；莲心被最上方的剑柄宝玉穿透，青莲缓缓下落。 这个过程完成，他感觉自己身体之外，又多了一样联系很密切的东西。 心中苦笑，这恐怕不是七阶法器那般简单。 胸前浮现出两寸直径的太极图，水火真元从两侧旋转涌入，道图正中‘吐’出一股精纯元力，涌向了这长剑。 那股元力注入，剑身立刻轻颤，周舟也明白了御剑、或说御器的原理。 这类法器，首先要能储存主人的真元，才能在远离主人身边的时候，也发挥出不凡的威力。 第一次注入真元，需要的量还是很多的，就算周舟此时修为在金丹之下算是高深莫测，真元也耗费了三分之一。 更何况，这还是有水火太极图在加持！ 这剑，恐怕金丹之下的修士，根本没有御使的可能，炼化都费劲——他是个例外。 一旁的归鸿子见他炼化完全，笑道：“何不试此剑之锋？” “嗯！” 周舟有些跃跃欲试，坐直身体，右手并起剑指，动作利落的画了个‘山’字。 归青御剑诀第一式，山不见山！ “去！” 嗡—— 长剑出鞘，带出一道银白色的匹练，朝着百丈之外的一处土丘激射。 剑动，便如一道银白闪电！快的几乎不见剑影！ 周舟身影跃起，剑指再转，在那长剑就要轰击土丘的瞬间，低喝一声：“回！” 长剑猛翻、直射向天，画出了一道绚烂而璀璨的半圆轨迹，落回了周舟面前，飞羽剑和剑鞘并排悬浮，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哈哈哈！”周舟畅快而笑，满是喜悦兴奋，又有几分豪情畅意。 围着剑和剑鞘走了两圈，周舟仔细打量着这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感受着上面散发而出的清清寒意。 白色剑身、翠玉剑柄和绿色剑鞘相映成辉，周舟一伸手，飞羽停止旋转，落入了周舟的掌心。 握着，就有一种奇怪的律动，贯穿了心神。 归鸿子轻笑着摇头，赞道：“师弟和飞羽也是有缘，初次御使已能掌握纯熟，比为兄当年不知高明了多少。” “师兄可别取笑我了，”周舟半开玩笑地说了句，“现在，师兄想要再把飞羽讨回去，那我可是不干了！” “哈哈，师弟喜欢就好！” 两人都是各自笑了，只是周舟笑容之中多了些许无奈。 总归，是欠了归鸿子的人情。 以后再图还上吧，现在自己金丹道人都不是，在洪荒之中还是底层的修士，却也做不了什么。 归鸿子有意指点归青御剑诀，周舟也就开始一一推演。 山不见山，云不见云，山云相随，青木森森。 这是前四式，而传给周舟的御剑诀，也只有这四式，后面的两式需元神境才能施展，也是门中秘典，不可轻传。 周舟随手就掌握了，还吐槽了几句——不就是一个直线突刺、一个无声绕转、一个给飞羽加速、一个在御剑的过程中释放出储存的真元，发出一道道剑影…… 演练几番，周舟就将飞羽的威力发挥的七七八八，归鸿子大为欣慰。 但为了不毁坏草皮，周舟都是对着天空一阵御剑，剑诀的具体效用如何，心中也是没底。 “师弟，归青之法乃是养正气之法，归青之术，却是不能用于为恶。” “嗯，师兄请放心，我又不是坏人。” 自己给自己发好人卡还行…… 归鸿子注视着飞羽剑，眼中带着些周舟从未见过的温柔，还好这目光不是注视周舟的，不然就算是大师兄……周大侠也会一阵恶寒。 “这把飞羽伴我许久，但我之前少与人争斗，它的剑身上从未沾过鲜血。” 大师兄轻叹着，负手而立，笑道：“飞羽剑准确来说尚未开锋，剑本为兵器，兵器便是用来攻伐，或许它一直不能觉醒灵性，便是因为我心中这股不忍吧。” 周舟愣了下，觉醒灵性……灵光一闪，就感觉握着的飞羽剑有些沉重。 这是一把，即将成型的法宝胚胎。 仅剩最后一步觉醒灵性，便能蜕化为法宝的法宝胚胎！ 没有灵性，法器始终只能是法器；没有灵性，再好的材料锻造而出的胚胎，也算不上法宝。飞羽剑不知是用何种材料锻铸，但定然也是不凡的。 法宝品阶，是根据法宝威力、效用来划分，威力与材料、内里禁制、炼器手段有关联。 寻常的金丹修士若是能得一件法宝，实力便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只因那‘灵性’，妙用无穷。 比如周舟曾经得到的那三颗珠子，便是为了养成法宝，费尽了原主人的心思，法器品阶还能不断提升，也很有希望养出灵性。 “师弟在此好生演练，我先去照顾师父了。” “嗯，师兄慢走。” 看归鸿子的流光远去，周舟才一阵咧嘴吸气，将飞羽剑拿在手中不断把玩着。 “去！”飞羽直射苍宇，冲出数百丈，带出一阵‘咻’的响动。 “疾！”光影如梭、追日逐月！ “空！”剑身忽然消失不见，又诡异地出现在了几十丈外，再次急射，寒光乍现。 “绽！”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道白色剑影，如同绽放的烟花，却都是在朝着晴空激射。 倒是有点‘三千五百箭’的架势。 不过这一招释放而出的百多剑影，破坏力和威力比起那竹林大阵加持的三千五百箭差了许多，倒是攻坚力比三千五百箭略胜一筹。 飞羽剑落回周舟面前的时候，剑身上的亮光黯淡了许多，里面储存的真元消耗干净了快。 周舟继续给飞羽注入真元，不多时又是让飞羽腾空，在天空中拖着一条光绳，画出了各种形状。 凭空御剑、飞剑划空，这是周舟少年时曾做过的梦；他少年时，‘蜀山’和‘剑仙’两个词很是流行。 虽然在修士手中，剑也只是法器的外形，只要有相同的禁制和材料，就算是扫帚形状，也有如此威力……但毕竟，剑，还是威风帅气那么一点点。 枕着手臂躺在天使蛋旁边，周舟又是一阵轻笑，天空中飞羽划过的轨迹摇曳出两个心形，又被飞羽从两心正中穿过。 虽然这图案只是出现了极短的一瞬，周舟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像是偷做了什么臭不要脸之事。 咳了声，自顾自地岔开话题：“天使妹子你能看见不，咱以后，也不用总冲上去跟人拼拳了。” 咱……这个称谓…… 周舟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小奶娃的身影，下意识捂了下手腕，在曲元袋中将那铜铃拿了出来。 铜绿还在，禁制还是有些不畅，这些‘症状’都没有消失。 感觉，就跟这法器‘老’了一样。 “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想起归鸿子曾说‘一代祖师大多是真仙的修为’，自己一个凝丹都费劲的小修士，乱操什么心。 讪笑几声，也不睡觉了，继续兴致勃勃地玩飞剑。 感觉这把飞羽，他能稀罕个一年半载。 …… 归青九万里，万福镇。 因为之前有仙人的威压横扫，坊镇中的修士都小心翼翼了很多，街上也冷清了些，只有几个易物店铺的门户开着。 街边走来了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外表忠厚，眼中却是多有贼光。 他进了一个铺子，不多时便走了出来，似乎没得到什么结果，还骂骂咧咧地说了两句什么。 “就那粗制滥造的法器就敢要十块灵晶？老子随手炼的就比它好不知道多少！不就说了两句炼器的不足就赶人？” 越说越气，这壮汉扭头吼了嗓子：“店大欺客！不讲道理！” 有道灵识从云中落下，落在了耳中化作一句责骂：“毛病又犯了你！是让你去打听归云魂魄的下落，这镇上有没有出入诡异之人！不是让你去跟别人比炼器！” 壮汉缩缩脖子，露出巴掌大小的护心毛，不正是胸毛师兄归梧吗？ 这家伙骨子里绝对流淌着‘欺软怕硬’的光荣传统，立刻老实地应了声：“是师祖，我这就去寻找。” “嗯，快些，我总感觉有人要用归云的魂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放心查看，我和你十二师祖护你，不会有事。” 归梧赶紧点头应声，扭头又返回了这家店铺。 很快，里面就传出归梧那笑哈哈的赔罪声，这家伙也不是不分轻重，也知道当下要紧的是什么。 “坊镇西北角有条河，河边有个算命的摊位，那应该是个奇人，你去他那边问问吧！万福镇有什么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那双瞎了的眼！” 算命的？ 也就是擅长推演的修士吧。 归梧道了声谢，将刚才买到的一件针型法器抓在手中，笑呵呵地走出了店铺。 刚出店铺，他就撇嘴顺眉，将针型法器扔到了曲元袋，“劣质品，浪费材料！等回去我重练下，肯定比这品质提升两阶！” 说完，他就骄傲地一抬头，背着手走向了灵识查看到的小河河边。 云头上，两名仙人也已经将目光落在了那河边的摊位，这两名仙人神情各有些疑惑。 竟然还有他们无法看透的修士在。 “归梧，先不要……”归青仙人话语一顿，白发飘舞，扭头四顾：“谁！” 另一名仙人直接俯身下冲，想要冲到归梧身边，却见云下闪出了三道亮光，直接将他逼了回来。 与此同时，万坊镇的上空风云突变，出现了层层阴云，这阴云压的很低。 黑云压城城欲摧。 是阵法！ 归青仙人怒喝：“谁在装神弄鬼？！” 但这声若惊雷的喊声，却只是在层层阴云之上盘旋，没有半分穿透阴云。 “两位仙人何必动怒，”下方出现了些许冷笑声，“既是归青之友，那便在此呆着吧。” 三道身影从阴云中冒出，两名高瘦老者、一名鹤发老妪，目光大为不善。 “不要耽误！他们怕是要对付归梧！我拖住他们，你去破阵！” “破阵？那老身三人又为何而来？拦住他们！” 阴云之上，五仙乱战转瞬爆发。 坊镇中央的阁楼屋顶，两道人影负手而立，注视着天空的阴云。 “他门之争，我们观望便是。” “他们借咱们坊镇悄悄布下困混阵势，倒是会影响本地地势灵气……这法阵竟能在我等眼皮底下布成，当真好手段。” 一人笑：“他们给的好处，毁了这坊镇又如何？事后再建一个便是。” “师兄所言极是。” 轰隆隆！ “咦？下雨了？” 归梧抬头去看，却见天空之中的阴雷光闪闪，豆大的雨滴瓢泼而下。 随手触发了身上的法器，隔开了雨幕，他已经看到了那河边的算命摊位，刚要提步走过去，却见那名紧闭着眼的修士缓缓睁开了眼皮。 装瞎？ “呃，”归梧有些不太舒服，虽然修士中什么物都有，但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对……只有眼白的恐怖眸子！ 隔着几十丈的距离，那算命的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道友将有血光之灾。” 蓦然的，归梧就有点脊背发凉，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啷—— 似乎是粗重铁链在地上拖拽的动静。 归梧面色一冷，灵识布置在身周，不知何时，他身周竟然多了十多道雄壮的高大身影，一个个比起他的虎背熊腰，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人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几个破布，双眼无神、但面目凶狠。 最招眼的，还是他们身上缠绕的那一圈圈铁链。 河边算命摊位，那算命之人又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友将有……血光之灾……” 第85章 六禁锁神 对修为困境，周舟暂时没什么办法，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努力。傍晚时分，他又去了道藏洞，查阅典籍直到第二日。 天使妹子身旁，多了一把碧绿色的长剑相伴，剑名飞羽，大师兄给他的。 周舟不断搜集有用的讯息，或是主动向道藏洞入口那名老伯请教，又跑去青兽峰和慈新师伯谈论道和理。 心中也算是有所得，知道自己该朝什么方向去努力了。 道躯坚固，本就是好事，只是因为凝丹不易才会被修士所诟病。而且真元潮汐连续四十九次，这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但周舟的道躯还是有一丝杂质在的，不完美，也不算做绝。 他所需要去寻找的，就是机缘，或是日积月累、一朝顿悟。 在青兽峰休息了一会，看着角落中坐着的那名为北誉的年轻人，感觉对方精气神恢复了些。 应该是这几日，芷燕不时放些食物的缘故。 周舟又站在了北誉面前，本打算说点什么，板正下对方那有点偏激的思想。但又没说什么，因为觉得这样没什么意义。 旁人想什么，那都是另一个‘本我’在思索，为何要有外人去干涉？ “保重。” 周舟只是如此说了句，对方被玫画折磨了一番，自己中他陷阱、被挪移而去的怨恨，差不多也就散了。 他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这北誉也只是被鬼面道人利用，真正的敌人是那张鬼面具罢了，又不是一个仙缘截断的修士。 但若是就此放过北誉，周舟还是不肯的。 谁知道北誉被玫画折磨的时候，是不是也嫉恨上了他们两个姓周的，等什么时候他能无视道融修士的威胁，那再说吧。 “你要去玫画那？” 出院门前，老师伯喊住了他。 周舟应：“今天要过去一趟。” “帮我带个东西……给她，”慈新师伯在躺椅上一挥手，一只青鸟簪子飘到了周舟面前，被周舟拿了放到了曲元袋。 “要带什么话？” “不用，不用，快去吧。” 老师伯脸上的褶皱明显就是有点泛红，周舟笑又不敢笑出声，赶紧离开了院子，下山的时候，大笑了一路。 慈新这是要表白的节奏啊！ 不错，不错，愿天下师兄妹都成道侣！ …… 刚出青兽峰的地界，周舟跳过一处山涧，踏上了去药谷的林间小路。 咻！ 灵觉狂震！ 周舟双手在胸前一点，一道横向的雷电劈砍而出，身影随之闪动，出现在路旁大树下。 飞羽剑，已经出鞘！悬在身前。 一只匕首插在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若是刚才闪躲不及，肯定是被匕首砸到…… 他可没护身宝衣之类的防具！ 抬头、一叶障目！ 林间上空的景色尽皆呈现在了周舟的脑海，他双目瞪圆，看到了站在二十丈高半空的那道人。 对方一身黑衣，带了那张周舟所熟悉的鬼面具，那面具似乎是在对他冷笑！ 见山不是山！ 见云不是云！ ”去！疾！” 嗖嗖！ 飞羽斩断树杈，带起一抹亮光，朝着半空人影激射。让周舟错愕的是，飞羽剑毫无停顿地穿过了鬼面道人的身影，在其胸口留下了拳头大小的破洞。 而飞羽带起的劲风吹过，却是将那鬼面道人的身影，直接吹散了…… 是留影？ 周舟心中大惊，扭头四顾，却是没有半点动静——还以为对方是要近身侵袭。 林间，阳光，喳喳的鸟叫，昆虫窸窸窣窣…… 背后不自觉被冷汗沾湿，周舟看着地上插着的那把匕首，犹豫一阵，让飞羽在面前旋转，右手对着地面一按。 叮的一声，匕首在地面弹飞，上面竟然贯穿着一张白纸。 纸？这在门中可不多见。 周舟双眼一眯，那张纸却自行飞到了他面前，缓缓展开，上面出现了一簇火焰。火焰是按照一笔一划的轨迹在燃烧，这一笔一划拼凑出了抖动的八个字。 ‘莫管闲事，身死道消。’ 蓬！ 火焰一涨，周舟的左手给加了把火。 这混蛋！ 周舟咬咬牙，拂袖站到了一旁，眉目间多了几分愤慨。 他被威胁了。 不多时，一道道流光落在这处树丛，那鬼面道人虚影的出现，自然引起了门中仙人的注意。只是仙人们也能一眼看出，那不过是阵法存留的影像，并没什么线索。 摆明了就是来吓唬周大侠的。 将事情经过详细讲给了一名三代道姑听，周舟也没隐瞒，将那八个字说了，还将那把匕首，以及纸张燃烧之后留下的大半灰烬交给了对方。 “匕首只是凡铁，用法力简单熔炼。” “灰烬推算不出什么，要拿去给师叔他们。” “师侄。” 那道姑一手拉住了周舟的手腕，“我先送你回药谷，此间的事交给他们处理便是了……你都知道那鬼面道人要找你的祸端，怎么还一个人乱跑。” 周舟被训斥了几句，也只能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 被这道姑拉着，化作流光去往了青丹峰，周舟心中还是有点不太安稳，对道姑也有些提防。 好在，这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美丽女修士，并没有对他出手，也没半分敌意，还说了句：“上次妍兮的事多谢你了，她是我门下。” “哦，那都是大师兄做的。”周舟老实地回了句。 “男女之情归鸿懂个什么？我都不太懂哩！你这家伙，却也是鬼精灵的很，竟然怂恿那么古板的归鸿去给妍兮念那般露骨的诗词……还好那日，我师父护住了你，不然妍兮羞怒可就真把你杀啦！” 周舟突然感觉，这道姑比妍兮可爱多了，而且感觉心性也是单纯，像是个小女孩般。 修行不记年，许多修士或许除了修道、就是闭关，很少与人交际吧。 到了药谷，这道姑也和玫画相熟，交代了周舟刚才发生的事，又嘱咐玫画不要让周舟随意出药谷。 周芷燕吓得跑过来各种嘘寒问暖，周舟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说了句：“我是真没事，去端茶倒水吧。” “哦，”芷燕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说起话来，那就根本不看时间的……上了年纪……这若是被玫画听见心声，不死也要冬眠。 阁楼中莺莺燕燕，几声低语轻侬，惹人遐思。 周舟站在阁楼的窗台前，看东亭花落，念思人离殇，感修道之不易，叹处境之艰难。 注视着归青主峰，指尖捏着一小撮灰烬。 为何，会有些心神不宁？ 等那道姑离开，玫画将芷燕和几个药谷女弟子都支了出去，说是要和周舟商议些正事。 玫画问：“你对此事怎么看？” “坐着看，”周舟一屁股坐在了圆桌前，将那抹灰烬捏在手心，放在鼻前轻嗅着。 上面似乎，隐隐有点什么味道。 但味道极淡，让周舟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什么，但他的灵觉记住了这种味道。 玫画嘴角含笑，轻声问：“你不害怕吗？” “说不怕是假的，毕竟有个总是处心积虑想杀我的家伙阴魂不散，”周舟也是有点惆怅，但他还是笑道，“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有点反手的实力，不至于上次那么被动。” “就你，实力还是欠缺的太多，不过这也不能着急……” 玫画的小腿蜷缩了起来，仰在床榻上的她，随手给自己盖上了薄被，“上次说要传你的六禁锁神，你可还要学？很简单的。” 周舟此时心有忧虑，无暇去欣赏玫画那魅过头的风情，只是问：“那不是阵法吗？” “算是阵法，更像是禁制，”玫画素手一抬，仿佛是在这让他去那边，指尖轻点在空气中，荡起了一道波纹。玫画轻声道：“你也知道，我修行境界无法提升了。” 周舟嗯了声，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钻研阵法和丹药，我便是想自我寻求疗伤突破之道，但元神根基受损，道基毁了，却是怎也补不好的。” 玫画说的轻巧，但她话语中隐含的苦楚和阴暗，周舟却也能感觉到。 又想起，她严刑逼供北誉时，那满是愤恨地折磨手段…… 周舟岔开话题，问道：“六禁锁神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有一词名为六神不安？”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周舟笑道：“小学语文老师还健在，而且不是体育老师客串的。” 玫画眨眨眼，轻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好好听讲。人体乃道躯，心、肺、肝、肾、脾、胆，各有一神，此为六神。” 周舟问：“什么是神？” “这可不是神仙之神，这是取‘元神’之意。心便是妄境之所在，乃六神之首，也是万般的由来。” 玫画讲道，却也是伴着慵懒醉人的风情。还好周舟见多了这阵仗，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也不敢抬头去多看什么。 不过他却是忘了，自己还没说要不要学，玫画已经开始自行传授了。 玫画曾说，六禁锁神是阵法，但更胜法术神通。其实是玫画在琢磨疗元神之伤的过程中，自行领悟出来的一套封禁之术。 周舟想起鬼面道人第一次对付自己的时候，就用了一种什么封禁符，却没想自己也能有机会掌握这种法术，还不用画符就能施展。 越听，越是感觉玫画的天赋吓人。 越学，周舟对那边坐躺的慵懒玉人，心中越是敬畏。 他自行理解：六神乃是指人体内六器官，又对应五官五觉加灵识灵觉，这是一个庞大而繁复的理论体系。 玫画不多和他讲述其中原理，和传授周舟阵法一样，只是告诉他‘办法’，让他能够施展便可。 六禁锁神乃是对人体、封道躯的法术。 简单说来，就是用‘肺、肝、肾、脾、胆’做阵眼，经外部施法，构成一个阵势，利用这个阵势封住目标的‘心’，也就是灵台灵识。 以人体画阵、快速打出链接五处‘阵眼’的十八道阵法枷锁，只要这十八道真元枷锁勾动敌人体内的五脏，六禁锁神便能发挥作用。 难就难在要去勾画十八道阵法枷锁，但对于近来一直在推演太清杀阵的周舟来说，却也只是画了一遍，也就自行掌握了。 从入夜开讲，到后半夜时分，周舟就勉强能施展六禁锁神。 玫画又通过这一法，开始给周舟讲解阵法运转的些许道理，还有以‘道躯’炼阵的原理；以及六禁锁神之法如何对自身使用，可在危机时刻护住元神……当然，前提也要周舟修出元神才行。 金鸡报晓，太阳将升，讲课就如此过了一夜，男女共处一室，又是面对着玫画这等风情的女子，却是没多发生点什么。 “嗯——”美人打哈欠的画面都是如此美感。 “你可都掌握了？”玫画手背撑着脸庞，似乎有些疲累了。 “都掌握了，”周舟点头应着。 玫画媚眼如丝：“你学了我的本事，不该给点好处吗？” 周舟眨眨眼，有点预感要大事不妙。 果然，玫画素手轻点，那熟悉十八道封禁之法不知何时已经布置在了他身周，随着玫画手指一勾，周舟眼前一黑、六识被禁，唯一能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六识被放开一识，是耳力。 玫画在他耳旁说：“嘻，你说，我若是将你衣服脱光了……” 呃？这是要被逆推的节奏？ “扔到后山的水潭中……” 会被淹死的吧！ “然后让门中姐妹一起沐浴……” 那肯定会被杀啊！估计要尸骨无存，说不定还会被形神俱灭啊！那只鬼面道人比起玫画，危险指数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周舟一阵欲哭无泪。 突听主峰大钟响，耳旁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却压抑着怒火的呼喊： “玫画，带着那太清小子速来主峰！” 玫画嘟嘴埋怨：“掌门还真是扫人家兴致。” 封禁被解，泪流满面的周舟终于松了口气，不管刚才喊话的是谁，哥都谢你八辈祖宗。 感谢圣人师祖，又在玫画的小魔爪下得救了…… 被玫画拉着飞出药谷，直入主峰云海，又在那峰岛之间盘旋了半圈，落向了最中心、也是最高的峰头。 此峰岛，上有一巍峨大殿，高过二十丈、长宽不可计算，因为大殿近半嵌入了山峰之中。远远看去，便见殿顶金光闪闪、巨柱飞檐…… 第86章 殿前血影现 如果灵塔山是座宝塔，那归青主殿便是宝塔最顶端的那颗宝珠吧。 周舟小时候去过寺庙，感觉两者建筑式样都差不多，只是归青主殿更为宏伟。 确实是宏伟，而因为大殿太宏伟，那大门也是修的十分高广，像是给十丈高的巨人专用。殿前有一白玉堆砌而出的平整场地，但长宽也就几十丈，峰头毕竟空间有限。 周舟不由想：这要是没有仙法而用人力搭建，还是在这云海之上的高山奇峰……那要耗费多少人力？ 当真是‘人力有时穷，还需仰神通’。 “我带你去角落，三代门人差不多都来了，不要乱说话。” 玫画在他耳旁嘱咐了句，轻侬细语、暗香扑鼻，却是不能动周舟道心分毫。 因为……习惯了。 殿前场上站了许多人影，差不多有百多人，而周舟见过的五代弟子中，只有十多个排名靠前的弟子，在靠边的位置站着。仅有归鸿子是不同的，他直接站在了大殿之外，那冒着烟熏的方鼎旁。 看样子，归鸿子这五代首徒真的很受宗门重视，一旁还有那么多三代门人聚集着，也只有一名身材魁梧的三代门人和归鸿子相平。 但归鸿子站在了那方鼎的左侧，那名三代门人站在了方鼎右侧。 “大师兄地位很微妙哈，”周舟小声嘀咕了句。 玫画在他耳旁道：“归鸿子虽是五代，但自从他师父归离重伤，他便由一名真仙祖师亲自教导。门人大多还以为，归鸿子是掌门亲传的本事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师叔您老人家是不是离我太近了点。”周舟将‘师叔’二字咬的很重。 玫画咯咯娇笑，“没事的，他们见怪不怪，都不太管我的。” 果然，周围几个叔叔伯伯阿姨姐姐，同时对周舟投来了善意的微笑。 周舟：…… 玫画还是离周舟稍微远了些，毕竟这里气氛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让我来做什么？”周舟有点纳闷，也就直接问了。 玫画歪头思索的模样，和她那看起来芳华熟透的年纪很不衬，又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纯。 “感觉到了吗？”她问。 “什么？”周舟立刻打起精神。 “你腰带好像松了。” 周舟赶紧低头，随手摁住了道袍里面的束带，面色说不出的尴尬…… 玫画掩口吃吃笑。周舟内心中翻涌而出的那团漆黑情感，又一次四处泛滥。 “说正经的，你看归不醉脸上那强压的怒火，”玫画指着和归鸿子能站一起的那魁梧中年男，正色道：“那家伙平日很少露面，乃是三代门人首徒，现在的掌门是第二代，归不醉就是下代掌门。” 周舟讳莫如深地点点头，不过……这跟哥到这边来有什么关系！ “你再看归鸿子的脸色。” “呃，铁青……”周舟眉头一皱，“这是出什么事了？” “等着便是，你个小道人哪来这么多问题？等那边流光落下，人就都到了，”玫画抱着玉臂，她身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件纱衣，虽然那蛮腰柳枝还能看见。 玫画所说不错，等最后一道流光落下，归青三代门人齐聚，又有十四道光亮从主殿后方射出，十四名归青仙人收敛气息威压，立在了大殿之前，面对着下面的门人。 下方门人弟子们集体做道揖，场面也是蛮壮观的。 周舟也跟着做，只是听别人口呼‘师父’、‘师祖’万安之类的，他却是只能嘀咕一句：“归青的前辈们福如东海、仙路永昌。” 玫画翻了下白眼，也没和他计较什么。她只是道：“奇怪，十二师叔怎么不在这？” 主殿再响钟声，一长冠道人长啸一声，在主殿迈步而出。只是一步，这道人便出现在了归青众仙之前、那方鼎正后，他负手，长袍飘舞，眉目之间有一股难掩的愤怒。 “归青二三代门人听令！” 好一声大喝！ 声如晴天旱雷！震若石崩山裂！整个归青主峰都颤了两颤。 周舟有点头晕目眩，不等玫画的小手探过来，灵台道图旋转一停、随之加速，又立刻从头昏之中清醒了过来。 下方两百多修士，连同那十四名仙人齐声回应：“遵掌门令！” 心中暗惊，这人便是归青掌门？便是他让玫画带自己过来的？火气好大。 那哥过来干什么？周舟心中各种冒问号，看这阵仗，就感觉有点不太一般。 太清弟子解剥褪皮分食大会？汗，自己吓唬自己还行…… 归青掌门喊了那一声，却是随后就哑了火，背着手开始踱步，在方鼎之后来回走动，很是犹豫不决。 三代首徒归不醉踏出一步，躬身行礼，起身急道：“归梧性命危在旦夕！却是不容犹疑啊！师父！” 周舟略惊，归梧出事了？ “我自然知道！”归青掌门一甩衣袖，“但这样，却又是正中了敌人的奸计！” “师祖！”归鸿子也站了出来，朗声道：“不能置门中弟子性命于不顾。” 矮胖仙人青胡儿跳了出来，拍着大腿就在那喝骂：“那厮欺我们归青太甚！真以为我们是泥捏的还是没个脾性？打！师兄！这次必须跟他们打！把归离那一代的旧账跟他们算清楚喽！” “对！掌门，不能隐忍了！” “不将那些混蛋扒皮抽骨！难消我丧子之痛！失徒之切！” “掌门！必须一战了啊！” 三代门人几乎全都沸腾，但归青掌门却还是皱着眉头，目光在边缘的五代门人身上停驻了一番，却是更加犹疑。 看来，这脾气暴躁的掌门，有十分忌惮之事…… 周舟躲在人群中看着这些，发现玫画正低着头，她紧紧攥着拳头，那纤细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们说的可是鬼面道人背后的……” 灵觉一跳，周舟话语止住，猛地抬头，看向了一名离他不远的三代门人。这老人应该是修为不高，所以落在了后方的位置，但他那木然的双眼毫无光华！ 这双无神眼，立刻让周舟大为警惕。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熟悉的气味，很淡……而周舟视线余光，捕捉到了一条细细的丝线；丝线从云中射来，目标便是引起他注意、目光木然的三代门人。 那是…… 灵觉狂震。 周舟顾不得场合，立刻高喊一声：“危险！赶快闪！”喊完已经放出了电光闪，整个人直接横移了出去。 场中也就他修为最低，不跑等什么！ 然而殿前白玉场上的声音一顿，二、三、五代归青修道者，都是有些错愕地，看着跳到了场中的周舟。 略显尴尬…… 周舟还没再开口提醒，那条丝线射入了那名双目无神的三代门人后背。这名和慈新师伯看起来差不多的老人，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双眼瞪圆，几乎突出眼眶！ 周围修士察觉异样，纷纷转身，但都来不及喊话、说什么，那三代门人体内涌出一股真元暴动。 砰！ 白玉之上、尽是血污！ 殿前的一角，满是碎肉！ 血溅了归青门人满脸，碎肉挂了飘逸的道袍满身！ 几名门人张张嘴，却是喊动无声。 “慈路！” 周舟只是眉头微皱，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形，但他道心却稳固平淡。甚至自己此时表露出的冷静，更让他感觉害怕了些。 灵识顺着那丝线射来的方向查看，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一手指向了云海。 一名名修士、十几个仙人同时冲了过来，场面混乱异常。 “哈哈哈！” 一滴血，里面传来略带疯狂、病态的大笑声，就这么悬在了诸人之前。血光涌动，方才爆裂炸散的鲜血回归，拼凑出了一个淡淡的血色人影。“归青的小辈们，可还记得贫道？” “是你！” “是那日的罪魁祸首！血神道人！” 不少门人怒发冲冠，想要向前冲，却是被十多名仙人放出的光芒拦住。 归青掌门低喝：“当心！这妖道能神通御血！邪门的很！” 因为血滴、血影的出现，周舟前指的动作被大多数修士无视，但有一仙人沿着他指的方向掠去。同时冲出去的还有玫画，她翻身化作流光没入云海之中，杀气腾腾。 归青掌门手中多了一个宝塔的虚影，上面凝聚着一道道青光。 血影的声音却带着些许不屑：“十多仙人竟察觉不到一个金丹修士被我附身了？哈，是说我本事高明，还是说你们归青仙太过废物？我这股灵识是寄在慈路的魂魄之中，你要毁了，我也不介意。” 那青光立刻淡了下去。 “青山，你是和当年那样，好一副伪君子的做派！”血影道人笑的猖狂，又随手一点，流水声中，一股股鲜血交错出了一面‘水镜’，上面露出了一幕场景。 归青诸人面色大变。 小镇街巷，阴风阵阵，乌云遮天不见日月星辰，而画面正中，一个浑身长着长毛的身影被铁链贯胸，悬挂在了小镇的辕门。这人低着头，脸上也被血色长毛所遮掩…… 只是一眼，周舟就认出了这是谁。 归梧！ 是御使着归兽诀的归梧！ 鲜血，顺着铁链一滴滴流下。 周舟平日没感觉和归梧有多深厚的交情，但此时却是怒目、怒心，整个人感觉一团火焰在燃烧。 血影道：“不过，青山你尽管放心，他体内没有大罗之道种，还让我白折了两只傀儡。” “你想如何！放了归梧！”归青掌门面色冷静，目光甚至有些冷漠。 这是一派掌门必须有的冷静，这是归青掌门人必须有的冷漠。 “我想如何？贫道给了你们三百六十四年的时间，让你们将五代弟子也招了过千之数，如今，却是时候该做个了断。”血影随手将血水镜散去，呵呵笑着，倒也有点气度。“恐怕你们归青的仙人们，也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但又不好自己动手杀弟子吧……那贫道代劳，岂不是两全其美、恰到好处？青山啊，在找出他之前，你我本该有这个默契才对。” “你给我闭嘴！”归青掌门怒急，却顾忌慈路的魂魄。 “哦对，这些都是对弟子不能直接说的，贫道在这里赔不是则个。” 血影像模像样地做了个道揖，又转向了那十多五代弟子所在角落，那张看不出五官的面庞上，却透出一股森冷。 他伸手一指归青掌门，对诸弟子喝骂：“你们可是不敢告诉门人弟子这其中的因果缘由？四代弟子一役倾覆，只留个半残的归离，但为何你们背后的真仙、天仙不出手？哈哈哈！他们都是在等着看，看‘他’！是不是在四代弟子之中！这，就是你们归青仙的真面目！” 五代弟子纷纷变了面色，归鸿子更是面无血色，气息震颤。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归青掌门面色铁青，终是咬牙下了决心，手中的宝塔虚影光芒大亮，一道青光打向了血影。 血影哈哈大笑，任由青光投体而过，血影中却传来了一声凄厉地惨叫。 “你杀了慈路？哈哈，青山你杀了自己徒弟！也对，他修为低不得你宠，杀了也不心疼吧。” 归青掌门双眼已经快瞪出鲜血，又是一道青光闪过，血影被削去了一半。 “果然，不成仙便是蝼蚁。你们归青平日总说对弟子弟子如何厚待，怕也是心存愧疚吧？哈哈哈！” 青光再闪，血影炸散，但那声音还在回旋。似乎这声音与血影无关，而是来自于丝线。想必归青仙人还没能找到次声的来源，不然又如何任由这人乱说？ 血液中，那道人喝骂：“贫道只给你们一日的时间，明日此时！我在万福镇摆开阵仗，你们来多少仙人、带多少门人，我就安排多少仙人、布置多少修士，同等境界、一个不差！若是归青不来一人，我就将归梧的身躯炼做道兵，魂魄化作血灵！” 血影之中那条丝线开始燃烧，那道人最后一句，却是暗藏了某种玄机： “泗水三千魂归青，扶桑化木一朝醒！哈哈哈！醒醒吧归青弟子们！你们只是被圈养起来的牛羊牲畜！都醒醒吧！” 轰的一声，白玉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缝，是被归青掌门一甩衣袖，给直接砸出来的。 “休要听这妖道诋毁我归青的胡言！” 周舟站在人群后面，一直注视着此间。他看了眼人群之后的归鸿子，那风度翩翩的大师兄此时紧紧皱着眉，。 “师兄……” 周舟是旁观者，进入归青之后也对这些事一直有所猜测，此时心中隐隐想透了些什么。 玫画在云海中射回，将一鬼面具扔在了地上，咬着银牙、俏脸发白。同去的仙人也折返，对着那手臂轻颤的归青掌门摇摇头。 玫画恨声骂道：“那混蛋！到底是谁！” 周舟有些欲言又止，却也只是阴沉着面色、背着手站在角落，看归青诸多仙人争论，看几个三代门人哭嚎，看那些五代弟子面带不安。 都是修士，谁是傻子？ 归青，对弟子到底隐瞒了什么？ …… 【ps：因为本章是归青剧情推进章节，晚上加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即将上架前加更……死磕算是业界良心了吧！周五求支持！给跪了！】 第87章 我愿出战！ 看着地上的鬼面具，周舟有点心烦。刚才那名为慈路的门人，就是被鬼面道人谋害，对方若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仔细回想，这慈路似乎之前就有异样，像是具行尸走肉，后又被那根丝线‘引爆’，引出了血影道人。玫画追出去，却只找回这个鬼面具。敢在这么多仙人眼皮子底下撒野，对方肯定是早有准备。 当真狡猾。 五代排名亲传中，有谁不在这？ 周舟立刻看向了五代弟子聚集的角落，在此地的人他都有印象，除了大师兄、归梧、妍兮这前三之外，是从第四到第二十。 妍兮不在，去了何处？ 不对，还少了一人…… 排名第九的归九呢？ “师叔，归九在哪？没来开会吗？” 开会…… 玫画却道：“他修为只有金丹前期，排名不换是因为他名字就叫九，顾念那位死去的师侄，一直给他保留着门中第九的位子。” 周舟听后点点头，回道：“那丝线射来，定然是鬼面道人在背后出手，竟然能避开仙人的耳目。” “鬼面道人，在排名二十一到五十一的弟子中？”玫画果然是一点就透，低头思索着。 周舟道：“还有归九。” “归九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甚至从未出过归青山，应当不是他。”玫画却如此回了句。 看着长大，从未出过归青？这倒是清白的很。 周舟将此事压在心中，反正已经找了这么久的鬼面道人，如今能缩小怀疑范围，倒也是又有了进展。 他开始想着，刚才出现的血影…… 那血影自称‘贫道’，自然就是修道者。他话语中透露出了诸多信息，周舟在心头不断整理着。 ‘大罗之道种’、‘四代弟子一夜倾覆’、‘当年归青之仙似乎是有意不出手’，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那这个‘他’到底是谁？似乎一切的事件，都是在围绕着这个存在而展开。 泗水三千魂归青，扶桑化木一朝醒。 周舟揉揉眉心，只感觉头大无比，自己莫名奇妙地，就站到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漩涡边上。 而归鸿子、玫画、妍兮、归梧、慈新师伯这些他已经有些交情，或是引为至交的友人，却都在这漩涡中起伏不定。 为今之计，最好便是从漩涡边缘脱身而出。但他又想到了那八个燃烧的字样：莫管闲事，身死道消。 拳头一攥，有点小愤怒，又有种淡淡地无力感。 归青主峰乱做了一团，仙人在大殿之中争吵，门人们在殿前各处争执。那十多名排名靠前的五代弟子，各自低语，有两人在争执着什么。 周舟灵识扩散而出，勉强够到靠近主峰的其他两座山头。那两处山头依然安详，门中弟子三五成群，或是饮酒作乐，或是坐而论道，完全没有察觉到归青宗的危机。 “周舟，你说，”玫画在他耳旁低喃着，“当年之事，是因为祖师他们放任不管吗？” “我怎么知道……” “我去问个清楚！”玫画眼眶泛红，径直走向大殿。 周舟伸手想要阻拦，但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话却咽了下去。 叹了口气，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玫画，始终不过是个看客，拿着太清弟子招牌护身的小修士罢了。 此时泛起了一个念头：带周芷燕尽快离开归青。这个念头刚起，心中就是一阵暗责，却是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罢了，就当这是修道磨难，或许还会有自身的机缘。 “还好，东方因为她母亲转世身的事刚好离开了，没掉到这漩涡中，”周舟摇头说了声，但突然一愣。 他刚才说了什么？ “转世……转世？转世！对了！” 大罗之道种！ 血影道人刚才说：‘你们也想知道他是谁吧？’ 泗水三千魂归青，扶桑化木一朝醒……魂归青！ 周舟豁然转身，瞪向了另一处角落聚集的五代弟子，心中泛起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难不成！会有个大罗金仙转世到归青弟子之中？ 大敌残杀归青弟子、归青仙人放任不管……大罗金仙为圣人之下、金仙之上，这种大神通之辈的转世，肯定是有护住自己转世身的手段！ 那这一切就解释通了！ 但大罗金仙为何会转世？那可是金仙之上的存在，那是己身之道圆满，彻底掌控了一道的大能！ 就算洪荒无尽，大罗金仙也是能数清的吧！ 又想，若是敌人敢对大罗金仙的转世身下手，对方背后最起码也站着个大罗金仙！ 细思恐极，大罗金仙为何转世，难不成是被人杀了？ 周舟心念乱闪，越想越是心惊。 不过这些还不至于让他道心不稳，因为他只是窥见了一件事，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呼！” 周舟舒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嘀咕了句：“哥什么都不知道。” 他抬头，就看到有些低沉的归鸿子。大师兄在殿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把青色的连鞘长剑，束起的长发也少了几分飘逸。 “师兄？”周舟喊了声，归鸿子便低头走向了这边。 大师兄虽然眼中满是失意，但还是勉强一笑，问周舟：“嗯，师弟刚才受惊了吗？” “我没啥事，”周舟心中莫名有些酸楚，他能想明白的事，归鸿子定然也是猜到了吧。更何况，归鸿子在门中多年，也见证了当年四代门人全灭的事件，或许本就是知道的。 大师兄的脊梁似乎没那么挺了，让别人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压力。 “师兄！”周舟又喊了句。 归鸿子苦笑，叹：“我这模样，想必让师弟失望了。” “大师兄也是人，是人便会有软弱的一面，这很正常的。”周舟将飞羽剑拿了出来，“我看师兄手中握剑，可是要想去一战？” “嗯，我不能弃归梧于不顾。” “师兄如此失意，可是殿中的仙人师祖们已经做出决定，要放弃归梧，不能进入别人的圈套？” “是，”归鸿子颓然低头，紧紧握着青宏剑的剑鞘，“在这种时候，我这所谓的五代首徒，又有什么作用！” 周舟左手拿着飞羽剑，递到了归鸿子面前，道：“还请师兄将此剑收回。” “师弟这是何意？” “我敬师兄为人，引做榜样，自我鞭策。此剑乃是那个潇洒正直、如松似柏的大师兄所赠，而非心神不宁、六神无主的大师兄所给。还请收回！” 周舟一番话，本是想激励归鸿子从失意之中摆脱出来，没想到效果是有了…… 好像还过劲了。 归鸿子眼中渐渐绽放出坚定的目光，缓缓抬头、注视着周舟，嘴边露出一抹微笑，将飞羽剑推了回去。 “谢师弟点醒，我明白了！” 说完，他径直转身，身上那一直存有的儒雅气质急速升华，多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决然。 三大步跃上丈高台阶，归鸿子站在殿门，青宏剑在手！ 对殿内朗声问：“诸位师祖！师叔！对头所说，我们去多少人，他们便安排多少人，同等修为，一个不差。此言可信？” 一女声回道：“应可信。” “如此，师祖不必争论，师叔莫再争吵。” 归鸿子声音虽然轻淡，却在大殿内外回响：“弟子归鸿，为五代首徒三百七十六年，而今修为略有小成，聚神已满，步入元神！” 两百门人抬头眺望。 周舟暗道要糟，想要向前阻止，却被一人摁住了肩膀。 扭头一看，是正对他摇头的慈新。 归鸿子声音渐渐地低沉，语速略缓： “师门待我恩重如山，我本不该违命，但门中师弟、师妹，皆是我接入仙门，他们喊我一声兄，我喊他们一声弟、妹。” “如今我师弟有难，当师兄的却是绝不能放任不管！今，特交出首徒玉符，”他手中射出一道青光，没入了大殿之中，继续朗声说着：“违抗师命之罪，待我救回归梧，再请责罚！” 言罢，归鸿子对着殿中跪了下去，放下青宏剑，深深一拜。 等他起身，握住了青宏，那一转身的道袍飘动，那勃然而发的意气，刻入了以宏伟主殿为背景的画面之中。 一人立天地之间、大殿之前，是那般渺小，但又那般深刻。 狂风扫不动，岁月磨不尽。 掌门在殿内呼喊：“归鸿！你去哪！” 归鸿子微微扭头，左手解下了束发的发带，长发披散飞扬。 “回掌门师祖……我要去，救我师弟！” 剑指驭虹光，归鸿子身化流光，直射天际！ 背影决然！ 不留遗憾！ “师兄！别自己去啊！”周舟着急着喊了句，但却只能看归鸿子在头顶飞过，急速远离。 “罢……罢……罢！” 归青掌门这三声又含了多少苦笑，多少心酸，又有多少怒意！ 一道青光冲天，追上了归鸿子，却将归鸿子拦住，说了句：“你莫急，我做些安排。”而后带着归鸿子返回大殿之上，浮空负手站立。 掌门青山一甩衣袖，祭出了宝塔虚影。 钟响九声！ 各峰射出一道道光影，护山大阵运转！ “各峰约束弟子，护山大阵停转之前，不得妄动！二代门中仙！二师兄、六师弟、八师弟留下护山！” 三名仙人浮空做道揖。 “其余仙人尽出！随我去救门中弟子！” 十一仙人跃到半空，须发飞扬，声贯云霄：“遵掌门令！” “掌门！”归不醉跪伏在地上，“我愿出战，救我徒儿！” 一名名三代门人跪了下去，站着的，仅剩周舟和十多名五代弟子。 “我愿出战，救我师侄！” “我愿出战！报昨日仇！解今日恨！” 掌门青山一声轻斥，将诸多喊声压了下去：“山门不可无人，门中不可无师长。各峰修为最高者，每峰出十人！其他人看护山门，严防敌人来犯！” “遵掌门令！” “掌门师祖！”一名五代女弟子站了出来，“我愿与大师兄同往！求师祖成全！” 一仙人怒斥：“你们还不明白？他们要的就是我门中五代弟子的翘楚！” 那女弟子抬头知识着仙长，凄婉一笑：“纵是刀山火海，我等愿追随大师兄同行。” 那十多名弟子尽皆跪下：“愿追随大师兄同行！” 归鸿子站在掌门之后，眼含热泪，喉结轻颤。 掌门青山：“你这些师弟师妹，便交由你来看护。” 归鸿子深深低头，“遵！掌门令！” 场中只有周舟孤零零地站在地上，他想要开口，心中满是激荡，愿和大师兄同进退，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动不了步。 灵识查看自身，是六禁锁神，但只封了他道躯行动。 热血一冷，当下却是冷汗涔涔，自己凝丹都没，如何去参与仙门大战？ 掌门令：“出战者，来我身后！” 一道道流光射向半空，二代仙人十二、三代门人八十、五代弟子十六，百多数。 “玫画你下去！守好药谷！看好妍兮！我等归还之前，你暂做归青主事之人！” 归青掌门轻喝，玫画娇躯轻颤，只能低头应是，不甘不愿地飘向场中。 掌门伸手一指，笼罩着归青诸峰的护山大阵震动，在主峰上空斜斜裂开了一道口子。 仿佛天穹中，睁开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珠！ 归青掌门声传诸峰： “那对头欺我归青，杀我门弟子，新仇旧恨，今次一并了结！归青出战！” 百多修士齐声大喊，像是天地间的咆哮，在护山大阵之内不断回荡。 “遵掌门令！” 这位掌门仙人，周舟接触不多，今天也只是第一次见到，但此时心中多了几分敬佩。不管对方是不是故作如此，这几声话语当真是荡人心魄。 掌门仙人化作一团青光，射向那天穹裂口，十一名归青仙人紧紧相随，而后便是一道道灿烂的流光。 像是逆流而上的流星雨，阳光虽烈，却无法掩下那一道道青色光柱的亮…… 那亮，照耀了天地！ 整个山间，弥漫着一股肃杀气息。 周舟看那一道道流光渐远，看那‘天眼’慢慢闭合，看那护山大阵的光芒遮了归鸿子离开的流影。 “归青……” 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眼底触动，隐有所得，又怅然若失。 修为！ 周舟攥着拳，心中泛着一股渴望。 如果他也是元神、是渡仙，此时说不定便能帮上大师兄什么！ 道融圆满…… 凝丹！ 他想凝丹！ 第88章 出仙门 最快凝丹的办法是什么？若是师父在一旁教导，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了，但现在还需要他自己去自己的‘金丹’之路。 周舟站在人群边缘，身上的封禁缓缓散去，这是慈新暗中做的手脚。 攥着拳，注视着天边。 玫画在那边和仙人商议着什么，诸多三代门人还没散去，没有一人能心神安宁。 “连十二师祖都受了伤，掌门他们此行是否会有危险？” “归鸿子却是太过急躁了些，这些本该从长计议的。” “本就折了归云和归梧，若是这十多个五代弟子中排名靠前的再出些意外，那归青岂不是后继无人？” 各人言论不一，也有让周舟听着不爽，想上前反驳两句的；但他顾念自己身份和修为，也只是老实在那站着，等玫画带自己下去。 之后去哪？ 道藏洞！继续寻找金丹‘破壁’之法！ 就算太清修行要随遇而安、重清净自然，他如今，也要强行推着自己，向前迈出这一步！ 除了十年之前，面对灰滕道人那次，他很少有如此渴望力量的时刻。他渴望得到力量，渴望修为高深…… 一道流光从主峰后山的方向射来，摇摇晃晃地落在了主殿，是个朱钗散乱、面色苍白的纤弱女子，正是妍兮。 她喊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刚才掌门的喊话是怎么回事？那些应答又是怎么回事！” 归青掌门临行就嘱咐玫画‘照看好妍兮’，想来妍兮定是身体有恙。 玫画身影出现，抓住了妍兮的手腕，柔声道：“你放心，没事的。身体可好些了？” “用了丹药好很多了，师父和大师兄去了哪？为何我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有外敌滋事，他们出去征讨了，”玫画说的很是轻松，拉着她朝着角落走去，不让她多听其他门人的议论。 但妍兮还是听到了，灵识在场中一散，自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十二师祖重伤，归梧被捉，那名为‘血神道人’的强敌威胁，掌门率领门中最强的修士出战…… 妍兮反手抓住了玫画的玉臂，低声问：“师祖他们，师父，还有大师兄定会安然归来的，对吗……师叔？” “莫忘了咱们还有祖师庇护，若是真遇到危机，祖师们定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玫画轻笑着说了句，目光却游离开，不敢和妍兮对视，显然是心中没什么底气。 祖师们放任不管的情况，四代门人全折的那一役已经发生过……玫画知道，强敌所说都是真的，只是对归青加了些贬低。 “周舟，你过来。” 周舟立刻向前，对着玫画拱拱手，心情也有些低落。 玫画道：“我交于你们两个几则事项，可要用心办好了。” “师叔请吩咐。”妍兮打起精神，眉目间少了些萎靡。 “一是慈新也出去了，那些小兽不能没人去喂；二是归离那边也要去个人，周舟不认识路，妍兮你就带他过去，照顾下归离。三是门中弟子或许会有些惶恐，你们在门中巡视，多安抚他们些。” 玫画说的头头是道，周舟却听出了她的意图。 果然，在妍兮拽着周舟的肩膀就要架流光飞走，玫画的声音钻入他耳中：“妍兮身上有伤，你暂时莫要让她离开归青山，她肯定有这心思，但最少要等她修为复原了。她知道如何开启护山大阵，必要时，你可用六禁锁神之法。” 周舟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被妍兮拽着飞向了云海。 玫画叹了口气，继续安抚这些三代同门的情绪。 “几位师祖，还请继续坐镇主峰，主持护山大阵，提防外敌趁虚而入。” 三名仙人道：“当是如此。” 她运转真元，喊道：“诸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切不要放松警惕。方才慈路便是被门中内鬼暗算，大家三人或五人相伴，在门中各处巡视，直到掌门归来。” 门人应是，皆循此令。 …… 妍兮似乎真元不畅，飞的不稳，但也不会真摔下去。 周舟问：“你怎么受的伤？难道是被那鬼面道人算计了？” “你问这做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周舟也没心情和她拌嘴。 飞了一会，妍兮道：“是大德祖师不小心误伤了我，她经常有气息不稳的时候。上次撞了你，你还能活着，也算是你命大。” 误伤？ 那个小女娃？ 周舟没多想那女娃的特异之处，却心道妍兮还真是‘娇弱’，隔三差五不是修为受损，就是身子受伤……典型花木兰的心配林黛玉的病。 归离，就是四代弟子中唯一的幸存者，但却瘫痪在床，不能动弹。 见到这名头发苍白的老人，周舟心中泛起了些许苦涩。 想必，归鸿子每日都在受仇恨的煎熬，只是没有表露出过。刚才自己鼓励归鸿子一番，但大师兄却直接要去和敌人拼命，怕也有这股恨意在。 周舟没照顾过这种病人，但将归离看成归鸿子的老父，心怀对归鸿子的友情，做些帮老人翻身、喂饭、除污的活，也很是轻松。 “啊……”归离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他衰老的掉光了满嘴牙齿，说话有些不清，“你不是鸿儿……他去哪了？” 周舟笑道：“大师兄外出采买，我是周舟，他让我照顾师伯两天。” “周……舟……他最近总是和我提起，是个好孩子……”归离有些费力地笑着，虽然颇有老态，但归鸿子每日悉心照料，归离气色还是不错的。 归离道：“我这残破的身子，给你添麻烦啦……” 周舟笑着摇头，总不能说‘不麻烦’之类的。 他在归离面前表现的很轻松，谈吐随意，见老人有精神，就问些归鸿子童年趣事，见老人累了，就让他安歇，盖上了薄被。 走出这处竹屋，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妍兮哼了声，似乎颇有些不屑。 她问：“你为何要瞒着归离师伯？” “何必要让老人家担心什么？” “你当掌门在门中下令，门人弟子都听不到的吗？” 周舟愣了下，回头看了眼竹屋，却是轻声一叹。 “走吧，先去喂小兽。”妍兮说着就要来拽周舟。 周舟道：“我想先去看看芷燕如何，她别担惊受怕。”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挂着小燕儿。”妍兮面色稍缓，拉着周舟化作流光射向了药谷方向。 忙了半天，喂养小兽、安抚弟子，周舟心情也渐渐舒展了些。 只是不时看向北边，眼中有些挂念。 “你不想去看看？”妍兮在他身后问。她正倚着一颗歪脖子树，姿态多几分英气，却也展露着女儿家的娇美。 周舟摇头，身旁多了颗白色的巨蛋。“我现在修为还太低，自保不能，除了添乱也帮不上什么。” “你不是太清弟子吗？” “太清门的道融就能打得过金丹？”周舟反问。 妍兮翻翻白眼：“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只是个绣花枕头……我修为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有仙人带着，流光速度不是你能追上的。” “我想跟上去看看，万一能帮上些什么。”她轻叹着，低声喃喃道：“明知道那是害了归云的仇敌，二师兄也被他们抓住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周舟问：“你想如何？” 她手中多了一把绿簪子，目光却是十分坚定，“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好大的杀气…… 但这个眼神，和归鸿子当时流露出的眼神，却是一模一样。 大师兄当时心里也在想着，要和敌人拼个鱼死网破吗？ “帮我应付玫画师叔，”妍兮说着就站起身，长发一顺，绿簪插入云鬓。 “你真要去？” “你拦不住我的。” “那带我一起，”周舟低声道，“那鬼面道人曾警告于我，让我莫管闲事，说明他们还是对太清二字有些忌惮的。” 没想到，自己不是拿着太清招牌去招摇撞骗，反倒是用来做自己几个好友的护身符。 但这护身符也只是一张薄纸，敌手若是心狠手辣，也就会轻易毁掉吧。 妍兮眼波流转，第一次正面审视周舟，而后低头说了句：“走吧。” “慢，还有一件事，我们先将芷燕送到玫画身旁。” “若你敢出卖我，我此生都视你为仇敌！” 周舟洒然一笑，却是没有多顾。 妍兮修为似乎真的恢复了，先前带着周舟用虹光术还摇摇晃晃，但半天之后，多带了个周芷燕都飞的平稳快速。 落在大殿所在的峰岛边缘位，让芷燕自行去找玫画，他们两个就要离开。 “周舟！”芷燕喊了声。 “嗯？”周舟故作无事地转个身，笑问：“怎么了你？还咬着嘴唇，也不怕咬破了。” 芷燕似乎有百般情绪、千多言语，最后只留一句：“你和妍兮姐姐注意些，别去冒险。” 妍兮淡然点头：“放心，我会护他周全。” 周舟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他对芷燕摆摆手，被妍兮抓着手腕，再次飞入了云海之中。 目送着两人消失在云路中，芷燕轻声一叹，又似有些许愁怨。一夜之间，归青动荡、钟声不断响起，掌门仙人的怒斥声似乎还在这片天地间回荡。 那百多流光直射天际的情形，她也见了。 “放心吧，”玫画的声音在芷燕耳旁响起，“他们两个不知去哪的，也只是在外面乱转一番。” 而玫画没说的是，那处坊镇离着归青宗有九万里，除非有元神境之上的修士相携，金丹修士就算知道具体方向，也要几日的时间才能赶去。 果然，两人刚到归青仙门处，还没迈出大门，妍兮就问了句：“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好像是北面，”周舟提着飞羽剑，手中多出一物，是个纸鸢。“有它在，我们能寻到的。” “那便好。” 妍兮松了口气，捏了一阵法诀，将光幕关闭的仙门缓缓打开，一步迈出了归青仙门。 周舟却犹豫了下，握着飞羽剑的剑身，感受着剑身的冰凉。 若是迈出这道大门，他就暂时失去了归青的庇护，也就走出了那护山大阵。 但……他想出去。 想跟上去看看，万一有什么自己能帮上的，万一可以帮归鸿子、慈新等人退敌，或是用自己太清弟子的身份吓唬人。 甚至，他也想顾不得自己脸面，厚颜无耻喊出师父的名号…… 总能帮忙做点什么。 人力就算渺小，也能在这洪荒之中苦苦挣扎，撑到人族大兴。 他此时道融圆满，修为更胜同境界修士五六倍，就算是和金丹道人也能一战吧。 更何况，还有她在。 周舟一手握紧了曲元袋，提了口气，心中说了句‘抱歉’，一步迈出了归青仙门。 “给，”将纸鸢递了过去，“我们只有大半日的时间。” 妍兮皱眉接过纸鸢，埋怨道：“你用不就好了？” 周舟嘴角略有些抽搐，这可是心印纸鸢，男女传情书用的，他去给归鸿子传信那成何体统！ 倒不是来洪荒太久，周大侠有点古板……这可是原则方面的大事！ 背后的仙门像是竖起的湖面，流动着些许光华，渐渐地将白玉辕门遮掩了进去。周舟回头看，看见的是连成一片的空地，仙门不知去向。 他趁着妍兮在摆弄纸鸢，还朝着白玉辕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却是畅通无阻。 “护山大阵发动，仙门自行隐蔽，除非仙门接引，不然是上不了山的。” 妍兮的表情，分明是在嫌弃周大侠头发长见识短。周舟耸耸肩，没见过当然觉得稀罕，这有什么的。 纸鸢轻轻挥舞着翅膀，慢慢飞了起来，盘旋了一阵之后，向着东北方向慢慢起飞。 妍兮扯住周舟的手腕就要跟上去，周舟却是灵觉一跳，反手拉住了妍兮。 “你干嘛抓我！放开！” “后面，”周舟剑柄对着背后指了指，妍兮扭头，方才注意到他们身后十丈之外，诡异地多了个人影。 灵识全无发觉！ 这人有着刚过耳的中长发，面容干净，衣袍轻慢，也不怎么收拾，裤腿和袖管都挽起。 周舟鼻尖一耸…… “周师弟，这是要去何处？” 来人开口问着，却是只问周舟，不问妍兮。 第89章 金云梭 和当初，入归青、进仙门时大为不同，门前空地空空荡荡没了半个人影，不远处那两排茅屋也没了人烟。 总有点物是人非之感，也有少许悲凉的氛围。 两男一女对面而立，但周舟和来人彼此的视线，却将那美丽的女子隔绝在外，只是周舟和来人的对视。 两人的长发，在朝着彼此飘舞，周舟手指微微挪动，抓紧了飞羽的剑鞘，右手松开了对妍兮的拉扯。 真元在涌动着，一股股注入飞羽剑身；灵识聚在身周百丈，心中一片空明。 仙门空地前，气流涌动、气息凝聚，似乎是要直接打起来了……但来人莞尔一笑，周舟像是攥拳却猛地打空了一般，气息一滞，有些不畅。 “小九？你怎么在这？”妍兮声音有些欢喜，直接喊了人小名，似乎很熟。 归九，排行第九，喜欢酒和酿酒。 “我是偷跑出来的，”归九笑容很温和，带着些大男孩的腼腆，“我听说了主峰上发生的事，想跟上去看看，虽然我只有金丹前期的修为，但也想为他们出一份力。” 妍兮温柔一笑，点头道：“如此，那就与我们同行吧。” “我偷出了这个，只是不知道方向。” 归九手前伸，那只手白净纤细，像是女子的手一般。归九掌心有一只梭子，在周舟看来，那就是一个染成金色的小号‘橄榄球’。 他没见过古时织布纺布的家当，对这种‘梭’自然是感觉陌生的。 “是七师祖的金云梭！”妍兮惊喜地喊了声，拍着小手，“有了这宝贝，肯定是能追上他们的！咱们金丹就能御使！那纸鸢飞去的方向，我也记得了！” “对的，”归九笑着点头，掌心金光大作，那梭子凭空放大，变作了两长长、一丈高，上面流动的金光闪耀，贴着地面漂浮。 归九捏了个法诀，梭子打开了两扇门，露出了那‘肚子’里的一个小间。妍兮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直接钻进了金云梭的内部，归九也低头迈了进去。 只剩下周舟，他站在那略微皱眉。 妍兮催促道：“你站着干什么？被这宝贝吓到了？快些进来！” “周师弟不用担心，”归九笑容似乎别有深意，“这只是一件赶路用的法宝，且是仙人炼制，金丹道人在上面动不了什么手脚。” 周舟迈出一步，总觉得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归九在笑，笑容只有周舟可以看到，很是温和，人畜无害。 重点是，归九的那双眼瞳，像是不染尘埃、没有任何杂念，感觉像是婴孩一样纯澈。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周舟思量再三，既然答应了玫画要去照看妍兮，他也不能就此真的任由妍兮被带走。 男人重诺，这是他早先很少去想的，后来却在归鸿子身上学到的。 提着飞羽剑，一步跨入了这法宝之中，两扇门缓缓闭合。 里面空间能让十多个道人打坐，地上也有些矮凳和蒲团。归九坐在靠前侧的那最大的蒲团上，那应该是‘驾驶座位’，他捏着剑指，指尖有一点光亮，在有些幽暗地空间划过了一道道轨迹。 金云梭一颤，缓缓上升，开始斜着向上飞行，不急不缓。 而坐在其中的三人并没有身体倾斜，一直安稳地坐着，周舟灵识查看到这些，感觉很是新奇。 等到了百丈空中，归九手指一点，金云梭轻颤着，向前猛窜。 几乎瞬间完成加速，快若光影，在空中引出了一声音爆。 叭！ 那金色的梭子消失在了归青群山之中，只有一抹金光射向北偏东的方向。 那个方向，九万里之外，就是万福镇…… 妍兮在内壁上拉开了一扇小窗，外面的景色便是一道道光线，却是什么都看不全。 她轻叹了声，心中挂念着归青众人的安危。 周舟坐在角落开始打坐，积累着一丝丝的真元，修为却是丝毫不见长进。 也是没什么办法。 不急不怒，平心静气，灵台道图缓缓旋转，周舟闭目，计算着若是从如此高空、如此速度被人抛下去，该如何活。 灵光不断闪动，他似乎可以在落地前用出电光闪，强行化去冲力。 归九全心驱使金云梭，妍兮看着窗外发呆，周舟在角落中打坐，三人似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金云梭若是被金丹修士驱使，可日行十二万九千里。约有两个时辰，向前行了有两万里，外面已经是星辰点点，还不见归青众人的流光，金云梭速度慢了下来。 归九看着妍兮，道：“三师姐，我真元不继了。” “我来，你先休息下。” 两人换了下位置，妍兮坐在蒲团上，剑指也划过了那繁复的轨迹，周舟无意间也将这法诀记在了心里。停顿的金云梭再次瞬间加速，这次速度更快，音爆更强。 若是在金云梭外面坐着，估计会相当过瘾。 这法宝的前行速度，应该是和修为高低有关，妍兮操控，金云梭的速度就比归九快了不少。 归九闭目打坐，他真元耗尽不像是假的，周舟甚至能感觉到归九此时的虚弱。 眉头一皱，周大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两个时辰，妍兮行了三万里，还不见归青众人的流光。 归九真元恢复，将妍兮替换下来，妍兮本是不肯的，她道：“我真元尚有半数。” “咱们三个就师姐修为最高，若是遇到敌人还要仰仗师姐御敌，跑腿的活便交给我吧。”归九温和地笑着。 妍兮也不坚持，两人再次换位。 刚坐下，妍兮就对周舟哼了声，似乎对他只是打坐颇为不满。 周舟暗中苦笑，这玩意不是金丹才能用的法宝吗？自己一个道融圆满，想用也是用不了吧。 妍兮也不看着窗外发呆了，盘腿打坐恢复真元。 那开着小窗外面，星辰似乎触手可及，不管他们飞的再快，星空总归还是能欣赏的。 周舟继续闭目凝神，梳理着体内一缕缕真元，这也是修行的办法。 等归九真元再次消耗的差不多，他们已经向前行了七万里。周舟知道‘九万里’这个数字，打起精神，估计快要到地方了。 血影道人说的是‘明日此时’，大战爆发的时间应该便是凌晨时分。 归青众人有仙人带着，金云梭追不上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们三人，却是一步步靠近了万福镇，那个即将爆发仙人大战的战场。 妍兮操控金云梭，归九再次打坐，但这次归九真元似乎恢复的快了些，只是半个时辰，就精神饱满地睁开了双眼。 “周师弟，”他喊着。 周舟也睁开双眼，像是睡了一觉，目光略有些迷糊。他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九师兄。” 妍兮没好气地‘嗤’了声，却也没骂他偷懒。 归九笑道：“你金丹都不是，还是别去搅和这趟浑水了吧。” “我太清妙法，威力无穷啊。”周舟吊儿郎当地回了句。 归九双眼微微眯起，笑容渐渐收了。他轻轻点头：“周师弟既然如此有心，也是难得。咱们前行了八万里了吧，师姐？” “我计算着是差不多的。” “别是走错了方向，不如先停下来，我用流光回影的法术瞧瞧，师祖他们是不是在此地经过吧。” “师弟你会回影术？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法术我当年学了很久，都是没能学会呢。” 妍兮再捏剑指，指尖那一点蒙蒙的光亮闪动，在这处空间中划过一道道复杂的痕迹，很是漂亮。 金云梭缓缓停下，又缓缓下落，很快就落到了一片平原的山林之中。门打开，三人依次跳了下去，周舟落在了最后一个。 他伸了个懒腰，看归九将金云梭收了起来，突然笑道：“九师兄将这宝贝收起来做什么？” “我对回影术掌握的还不纯熟，御使法术要很久，这梭子别引来什么修士窥伺。”归九如此解释着，走到了一旁，在地上开始画着些符箓。 妍兮背着手凑过来，撞了下周舟的肩膀，小脸一扬：“你看我师弟，再看看你，什么都不懂，还说是太清门人哩。” 周舟有点哭笑不得，灵识展开，将这片山林笼罩了进去。 恍然又回到了当初遇到东方羽儿的那片林地，此地也是广阔无边，周舟灵识延展百里，林间除了有走兽飞禽，也多灵物精灵，又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里面有些许凡人居住。 这里离着那个万福镇，确实不远了。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什么预想中的埋伏。 周舟看着那边蹲着的归九，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妍兮道：“你怎么老是看着九师弟皱眉头？” “他长得太帅，我有点嫉妒行不行。”周舟哼了声，飞羽交到左手，一直剑不离身。 怎料妍兮背着手探着身子，从下而上打量着周舟，点头说了句：“你其实长得也不差，和九师弟各有千秋吧。” 周舟摆了个难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谢谢啊。” “咦！”妍兮满脸嫌弃，“这么一笑就原形毕露了吧。” 周舟被气的翻翻白眼。 “好了，”归九拍拍手站起来，地上有一道圆形的法阵，上面涌出了一道道亮光。归九手一拂，一个淡淡的光幕出现，上面隐约流转着些许光影。 归九笑道：“我修为浅，只能隐约看，这是这片丛林记下的天空之景。看，有流光。” 果然，光幕之中划过了百道流光，几乎是一闪而没。 “是师祖他们！我们没走错方向！”妍兮立刻喊着。 咻—— “小心！”周舟伸手抓住了妍兮的肩膀，拽着她身影后仰，一抹细光划过，似乎是一根针。 妍兮刚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光幕上，这才放松了心神。 三人同时看去，月光和星光依稀的照耀中，远处树巅竟然站着一道黑影，头带面具、身穿黑袍！ 鬼面道人！ 确实，和鬼面道人出场一样，每次都是无声无息，不会被灵识察觉到！ “好贼子！”妍兮挣脱周舟的大手直接冲了出去，那鬼面道人身化流光急退，妍兮奔跑中化作流光急射。 周舟向前跑了有十多步，却是根本追不上妍兮的身影。但他神情没有半点急色，甚至还有点气定神闲。 缓缓转身，看着站在那浅浅光幕中的归九。周舟问：“你为何不追？” “本就是故意要将你们分开的，”归九微笑着回答，看周舟面色如常，他反倒有些惊讶：“你似乎不太害怕，道融小道人。” “我不是说了，”周舟将飞羽剑连鞘插在了面前，“我有太清妙法，威力无穷的。九、师、兄。” “哦？你何时识破的？” “酒香，那天你给我的纸上有和你身上一样的酒香，”周舟笑容渐冷。 归九淡然点头：“人算总有百密一疏，不过你还真是个傻子，我出现在归青门前，便是警告于你，你既然已经认出了我，竟还跟着来万福镇送死。” “这里便是万福镇了？” “向北三千里便是。太清门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几百年来，你是我唯一猜不透的对手。” “多谢引路，”周舟手捏剑指，“送你一句成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归九一怔，而后猖狂大笑，笑声中他衣袍撕裂，一股黑气从他脖颈蔓延而出，在面上勾出了一张鬼面具。 手一扬，一把长剑出现在归九右手之中，黑袍鼓荡。 “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周师弟，之前和你说过的……” 这声音，已经变成了那男女混杂之声！ “莫管闲事，身死道消！” 呼—— 黑影前冲，像是融入了林间的黑暗！ 但插在周舟面前的飞羽剑，也已经脱鞘而出！ 第90章 天使降临 山不见山！云不见云！ 飞羽剑的光辉照亮了林间有那么一瞬，剑走，在周舟身前五丈撞击到了归九的黑影。 鬼面道人归九的长剑绽放青色光华，斜向上挥砍将飞羽撩开，身影的冲势丝毫不受阻碍。 周舟双腿连闪、脚下急退，剑指翻转，飞羽折返急射。 铛！铛铛！ 青色的剑影和白色的飞羽不断碰撞，每次碰撞，都离着周舟越来越近！ 飞羽剑划过一道道圆形轨迹，光亮照出那张冷笑的鬼面具。 间隔三丈！两丈！一丈！ 周舟左右食指胸前一点，电光横闪，林间光芒大亮。 电光闪！ “你逃不掉！”那难听的声音一声断喝，青光凝聚，也是一道电光爆发而出！ 飞羽剑刺空，周舟面色终于露出了一丝惊骇，那电光劈向自己，电光末端出现了一张鬼面，一剑前递！ 归九的电光闪！归青宗正统电光闪！青木引雷之术！ 周舟似乎早有预料，没有半点惊讶，凝气运真元，左拳轰击，一道火柱盘旋呼啸而出。 青色剑光一闪，火焰被直接劈开，但周舟也借着这股阻挡，身影狼狈地后退了两步。 立刻电光闪。 电光闪！归九再次跟上！ 两道电光一前一后，又像是同时发生、同个方向。 周舟身影每次在电光中由虚化实，身周再次出现一把青色长剑，直取自己要害！ 电光闪！ 归九依然是跟电光闪…… 或许归九还有其他的法术甚至神通，但他就是用如此方式，电光闪跟电光闪，要一剑封了周舟咽喉！ 又或许，只有电光闪才能跟上电光闪，归九毕竟也只是金丹前期的修为。 一追一逃，电光疯狂劈砍，树上树下、横向纵向，雷动声不断暴起！归九冷嘲热讽，在妄图乱周舟的心神： “太清门有什么了不起？万福镇附近万里早就被布置了瞒天大阵，你在这里身死，谁都推算不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跟归青那些傻子一样，都是傻子。” “我看你还能用多少次电光闪……道融境！” 那冷笑声刺耳，像是根针扎着周舟的胸口。 飞羽剑在林间不断穿梭，却是追赶不到两人的身影。周舟似乎把全部心神都在用于逃命，飞羽剑无法锁定住归九不断电光闪的身影，但似乎，他电光闪的方向又是经过些许计算…… 两道电光在林间各处劈砍，远远看去，山林之中像是被电光浸满。 树叶乱飞、树枝四处折断！ 归九不断开口，周舟暗骂变态。转念一想，这归九前后根本就如同变了个人，不是人格扭曲、精神分裂，估计难以做到。被这种人冷嘲热讽，周舟权当自己关爱病患，正在疯人院做志愿。 “你可知道，我三百年前就已经凝丹，但现在为何还是金丹前期？”归九气定神闲，像是在猫戏老鼠，不断用电光闪跟进，长剑每每逼迫着周舟再次电光闪。 他恨声说着：“就是为了潜伏，不引人注意！我甚至放弃前世修为，投胎转世进入归青！可这三百年的时间，我除了酿酒，什么都不能做！” 滋啦—— 两道电光并排而走，周舟身影出现后，猛力在背后树干上踹了一脚，身影如同猎豹一般凶猛前扑。 这个凶猛，并非只为了闪躲！ 他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从斜上方刺来的长剑立刻变化方向，如影随形、附骨之疽！ 白光乍现，飞羽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侧旁，一剑东来！ “哦？”面具之后终于变了语调，似乎有点惊讶，青光闪烁，归九的剑脱手而出，急射迎向了飞羽。 山对山！云对云！ 青白两道光芒在林间急速碰撞，青光封住了飞羽射向此地的所有路径！ 归青御剑诀，归九也会！ 同时，归九松开了长剑的那只手，远远地抓向了周舟的背影，一声冷笑，满是不屑！ 黑风呼啸，鬼爪重重。 周舟纵身低跃，跃起的过程中身影在缓缓翻转，他的脸庞，被红蓝色的光芒映着那一丝微笑。 水火双蛇爆发而出，那一道道鬼影冰雪消融，水火的太极图绽放，冲破鬼爪的封锁之后，狠狠地砸中了一张悬浮在那的鬼面具…… 只是那张鬼面具！ “我说过，你逃不掉！” 肩膀刺痛，归九身影出现在周舟背后斜上方，正从一股黑气中渐渐凝实。一只惨白的手掌，死死地抓在了周舟的左肩，手指扣入了周舟的肩骨，像是抓破了一颗瓜果，鲜血四溅！ 周舟腰间的曲元袋就要荡起，周舟左手用力抓着袋口。 ‘天使妹子，这是我的对手……’ 他嘴边的那一丝微笑，变成了略带狰狞的冷笑！ 周舟在冷笑！ 但这句心念、这笑容的转变，其实只是发生在一瞬。 这一瞬！没了鬼面具的归九目光冷然，一掌扬起就要对周舟的天灵盖拍下，但拍到半途…… 以血为引！太清妙法——玄元控水诀！ 六神封禁！ 周舟体外水属真元急速流转，鲜血书写阵文，几乎瞬间就出现了十八道真元枷锁！枷锁眼看就要将周舟身躯封锁……他这是，要自己封了自己？！ 不对！周舟灵识之火爆发全出，青火席卷归九，而周舟的身影猛地向下沉去…… 遁土术！ “什么……”抓着他肩膀的归九面露骇色，被牵引的一个踉跄，身影前扑。那十八道枷锁，被周舟爆发而出的灵识之火强行向上推动，钻套子般，直接半套在了归九身上！ 归九根本无法闪躲！刚才用鬼面换位，让他暂时处于一个无法使用法术的空当。 枷锁临身！六识锁禁！归九的灵台瞬间黑暗！ 三丈外土地翻滚，灰头土脸的周舟从地面跳了出来，毫不停顿地抬起了双臂。 左肩剧痛难耐，咬牙忍了。 真元汹涌，甚至甚至道躯都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这一击，必须毙了对方的命！ 必须撼动金丹！ 水火双拳，还有周舟那一声因为道躯撕扯的痛苦，而不由自主发出的呼喊！ “啊——” 水火双蛇嘶吼，两条水桶粗细的蟒蛇急射而去，林间像是升腾而起两条水火飞龙！ 三尺太极图现！顷刻吞没了那黑影！ 爆！ 气浪翻滚、水火真元肆虐。周舟被一股剧烈地气浪吹着向后跳开，他捂住了左臂的伤口，呼吸粗重，额头满是热汗。 但在水火交辉的光芒之中，鬼面道人归九的身影还在，只是浑身浴血、面目全非，腹部的金丹甚至都暴露了出来，身躯已经残破的如同破布，气息只剩一丝，还变成了单膝跪着。 浓烈的不甘，在归九身上散发着。 竟然还能活？ 周舟瞪着那颗光芒暗淡、满是裂痕的豆大金丹，而六禁锁神的真元枷锁，已经荡然无存。 归九突然抬头看向了周舟。 一道青光从侧旁斩来！ 周舟灵觉轻震。 万物生生观想变化——翻天大印！ 三丈见方的大印，砸向了水火双蛇炸出来的大坑，同时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青光。 但大印砸下，却是落了空，归九残躯险之又险地冲到了坑边，被大印砸出的冲击波冲的向前翻滚。 蓬！周舟化出人形，横跨三步跃出，死追归九。 “血灵加身！” 归九仰头凄吼，身周多了一道血膜。他像是恢复了活动能力，身影向前跃起，也不去管那长剑青光了，朝着林中急射。 周舟手指在胸前一点，再一次，电光！电光！电光！闪闪闪！ 看你血影飞的快，还是电光劈砍的疾！ 飞羽剑相随！山云不相见！ 周舟出现在了血影逃窜的前路，右手虚握、前伸，飞羽剑擦着他的虎口，射向了前方。 他抓住了剑柄！ 血影直线逃的太急，根本收不住去势！ 嚓！长剑刺入血膜…… 青木森森！百道剑光在血膜之中瞬时爆发！ “周舟！啊——”百里山林回响着这声凄惨的叫喊。 周舟眼中却只是冰冷，眸子映着那一道道闪动的剑影、破碎的血膜，左手也松开了腰间，他那已经平静下来的曲元袋。 心念：‘没事的，我还能应付。’ 灵识之火涌出眉心，席卷向了那一滩烂肉，残破的金丹、想逃窜的血色魂魄，尽皆覆灭。 一只玉戒在灰烬中落下，周舟右手接过，是归九的储物法器。捏了个剑诀，飞羽剑鞘自行飞来，套在了飞羽的剑身上。 这把剑，沉重了些，似乎也多了些什么。 大敌，初灭。 周舟心神终于放松，提心提了一天、八九万里路，还有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长长松了口气……水元涌动，左肩伤口在迅速愈合，道躯的恢复能力已经很不错了。 归九算计了一路，他每次和妍兮替换驱使金云梭，都在算计妍兮的真元。刚才也故意拖延时间，本是可以直接捏法诀施展的，却妆模作样在地上勾画那留影术，召集同伙前来引开妍兮。 可惜，千算万算…… 谁说道融打不过金丹？ 毕竟只是金丹前期，虽然有对方是伪装修为的风险，但周舟也就赌了一把。 再说，他还有天使妹子在，大不了就抱妹子大腿。 男人嘛，能屈能伸才是正理。 “太清妙法，威力无穷啊少年。”他摇头轻笑，“多学点遁法，也是很不错的。” 抬头看向了妍兮刚才离开的位置，她已经飞出了自己的灵识查看范围，但周舟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在自己灵识中留下的影像方位。 提步奔跑，随手将那戒指扔到了曲元袋中，身影在林间急冲。 水火太极图在他背后隐现，他就这样背着太极道图，快速吸纳着空气中的元气，恢复补充着他的修为。 此战，延展过三里，但大多是施展电光闪，最后对林地的破坏，也不过百丈，还是周舟全力用出水火双蛇，一击爆出来的惊人威力。 “这妍兮几百年是不是白活了，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都看不出来？” 林间只剩下他的那声抱怨，还有落在了地面上，那支离破碎的鬼面具。 蓬！鬼面具炸成了一缕黑烟，被林间的微风吹散。 这一战，算是周舟和人斗法的第一次苦战。 无论是心思、算计，还是用自伤来引敌人入瓮的狠辣，都已经不再像是那个，只会抱着天使妹子哭鼻子的七岁孩童。 甚至，若他土遁那套没玩好，六禁锁神真的就会把自己锁住，那根本就是敌人递刀过来，他自己伸脖子过去。 好在归九轻敌大意又颇为傲慢，才给了他瞬间反击的机会。 修为相差不多的斗法，就是要把握一个瞬闪而逝的机会！ 周舟隐有所得。 …… 距离此地不知多远，青崖绝壁的古老宫殿中，一个老人注视着西方，微微地点头，说了声“善”。 三十三天大赤天太清境，老老实实坐在蒲团上打坐的中年道人，闭目中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 “玄都，你心为何不宁？” “弟子知错。” “嗯，”那枯瘦老人再次归于沉寂。 西牛贺州，一处深山妙境、禅禅梵音中，一只小猴站在高达千丈的巨树顶端，孤单地蹲在那，眺望着东面。 “猴头，该修炼了。” “吱！”小猴儿应了声，灵敏地从巨木上翻跃着。 中土世界，那如海的大泽，湖底石缝中躺着的彩鳞鱼儿呼呼大睡，水流中的一丝丝力量被她的鳞片吞没。 额头的白光一闪，她小鱼嘴像是吸允奶瓶般，糯了声：“小道士……肉……” 小鱼翻身，继续酣睡——这可是修行，绝非是偷懒。 玄清山，化仙池的仙境中，祖母和父亲的争吵声，让东方羽儿一声轻叹，自顾自地注视着南边。而与此同时，归青宗，主殿之前，周芷燕扶着那一根三人才能合抱的石柱，却在看北面…… 万福镇，阴云密布，上百流光在天边回旋，却暂时无法靠近那片阴云。 大战，时辰未到！ …… 万福镇南三千里，星夜中的苍茫林间，周舟奔跑中不断去斩那些荆棘，身上道袍也已经破破烂烂。 嗖嗖嗖！ 周舟急刹车，双腿在地上蹬出了一条浅坑，那之前见过的冰针激射而来，插在了他面前，似乎只是拦住他去路。 抬头看去，那道之前引开妍兮的身影站在树巅。这人背对着皓月，衣袍猎猎作响，紧紧闭着双眼。 对方在这…… 周舟喝问：“妍兮在哪？” “你该担心自己才对，何必去管一个将死之人。”这人声音沙哑，说话间，林间出现了哐当的乱响声。 这响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周舟灵识横扫，却是空无一物。 周舟扭头去看，却见一只只血红的眼眸，在林间的阴暗处浮现、靠近。 这些归青宗的对头，还真是将灵识隐匿之法运用的炉火纯青啊！ 月下树巅的那人，缓缓睁开了了眼眸，那双眼眸让周舟脊背发凉，因为里面纯白却浑浊，没有眼瞳！ “道友将有……血光之灾……” 电……光…… 周舟真元突然停滞，抬起的双手无力落下，浑身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勉强能够站着。 是那对眼眸！ 这是……神通！ “区区道融，竟害我们失去了一颗还有大用的棋子，归九也真是没用，死了便死了吧。”沙哑的声响啧啧怪笑，想来这人是知道归九死了，特赶回来收拾残局。 周舟的灵识也像是陷入了泥潭，根本拔转不动；真元像是各处被堵住了，胸口一阵憋闷，说不出来的难受。 一道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他身周，铁链拖拽声越发密集，一股股暴虐的气息在林间肆虐。周舟的视线余光勉强分辨出，那是十多个人形壮汉，身上缠绕着一层层铁索，双目虽然腥红但没有神色！ 而鬼面道人一伙，好像都有话唠的毛病，又或是本就心里阴暗，迫不及待想‘猎物’展露优越感。 白瞳道人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拿你来喂养血奴吧。此地有瞒天阵和血污阵，不用妄想有人能听到你的呼救。除非大罗金仙，谁也查不出你是怎么死的……太清？洪荒真的还有这种道承？呵。” 那双白色的眼眸缓缓闭上，这名原本在万福镇算名的道人转身，身影飘然飞向了远方。 至于周舟能拜大罗金仙为师……这算命的却是不信，不只他不信，他背后的那些人也不信。 哪个大罗金仙会把自己的弟子，道融境就放到洪荒乱跑？ 咕噜！ 呼呼！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喉咙颤抖的声音，周舟勉强能站在原地，身影摇摇欲坠。 “血……” 铁链撞击发出一阵阵响动，十多人已经肩并肩，抬起了那一只只比周舟大腿还粗的手臂…… 突然有种走错片场，误入生化模式，即将被一群丧尸大汉围殴分尸的错觉…… 心间，传来了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响：‘主人，米凯尔请求出战。’ 周舟心神一颤：“你、你好了吗？” ‘主人，米凯尔重塑系统三秒前完全完成。重塑报告：重塑完成度：百分之百……羽翼完成度：百分之三十五……” 几只大手，已经伸向了周舟的小身板，还有那些贪婪、腥臭的口涎。 “防御系统完成度：百分之六十；动力炉构造：百分之百……情感限制百分之八十五，思考能力限制百分之六十……’ 这些狂尸血奴的腥气已经有些呛鼻，周舟强忍着恶心，眼睛瞪着那近在咫尺的手掌，里面那血色的指甲泥…… 周舟苦笑道：“那个，报告什么的以后再做，能不能先帮个忙，我现在没力气不能动啊……” ‘保护主人，是米凯尔第一行为准则……力量提升系统启动，战争程序启动……奥义凝结，净化光剑。’ 曲元袋扬起，一抹剧烈的白光四射而出，如同星爆那般耀眼。 周舟都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灵识查看到那一把耀目的光剑，几乎同时斩断了自己身周的几只手臂，但，毫无血光！ 卟！ 那双洁白的羽翼，再次展露在周舟视线。 一块块白色的战甲在光芒中成型，缓缓飞向了羽翼之前，她那好像正不着片缕的身影…… “主人的生命，今后请交由米凯尔守护。” 圣洁的光辉，神圣的契约，陌生的洪荒，但依然未曾熄灭的战斗火焰！ 她一直喃喃的清冷声音，突然高涨，对着天空呐喊：“守护之命——天使降临！” 林间，巨大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 第91章 这里是，洪荒！ 强光爆发，已过片刻。 之前光柱冲天的林间，那些树木并无损伤，除了被光柱冲天时，强风吹乱的树叶，也就地面留下了一个十丈直径的浅坑。 浅坑中，一块块无血的残躯，手、足、躯干、头颅大多不全，切口锐利，几乎是在瞬间完成了绞杀。 始作俑者，却已经离开了此地。 周舟在林间奔跑，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的灵识勉强捕捉到那‘双目白瞳’之人的身影，对方似乎停在了某处，正在布置些什么。 追！ 妍兮很可能就在那人手中！ 虽然这名义上的三师姐不是很讨人喜欢，又爱拿簪子扎人，胸怀也不伟岸……但周舟却不能真就放任她不管，毕竟今日刚答应过玫画。 若非周舟想要将计就计，而在仙门前直接拆穿归九，妍兮也不会真的来到这边吧。 但这些，都似乎不重要了。周舟扭头看了眼——展开着一对白色羽翼，黑色长发搭配洁白战甲的天使妹子，正在林上飞行，与他不离两丈。 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周舟想起刚才，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 一刻之前，周舟还是浑身无力，但还在努力笑着。 “你……重塑完成，是身体恢复了吗？”周舟盘腿跌坐在地上，呼了口气，真元堵闷在缓缓解除。 米凯尔纤细的身子被一层白色战甲包裹，若是她这种打扮被洪荒女子看见，不知那些偏爱长裙的女子，会受到什么样的视觉冲击。 她收拢羽翼，单膝跪在周舟面前，手中光剑光芒消退、插在面前。这是把半透明的白色长剑，剑身比飞羽宽了一倍。 月光飘洒，虫鸣飘飞，地上的残躯恍然消失不见。 长发低垂，她像是个骑士，在对自己主人宣布效忠。她小声说着：“主人，米凯尔守护不力。” “这是那家伙的神通，我也是没什么提防，没事没事。”周舟面色有些尴尬。 重逢，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不是两个人默默对视，然后说一句‘你好了’。反而是米凯尔在自己面前低着头，诉说着她的‘保护不利’。 周舟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重塑完成，米凯尔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战斗力量还未觉醒到巅峰的状态，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那，我们能回去了吗？回地球？”周舟声音发颤。 “主人，无法锁定原本星球所在空际坐标。米凯尔抵挡奥义星箭时，似乎能量场中和过程产生了逆流隧道，我们应该是到了未名之地。” “那简单说，我们能回去吗？” “主人，米凯尔只擅长战斗……” 周舟抬头看天，满天星辰在眨眼，叹声道：“好吧。” “米凯尔让主人失望了。”她头低的更低了。 米凯尔的战甲是半胸型，周舟多次接触过，她这么一低头……周舟也跟着低头。 她的战甲装扮，除了胸甲，其他战甲都是严丝密合。除了锁骨之下，也只有那白色护腕之上的手臂露着，白皙晶莹。 竖直的乌黑长发之下，她那足以让任何男修士道心不稳的完美身材曲线，让周舟忍不住去偷瞄、又暗骂自己太不像话，这么一来二去，不由老脸泛红。 天使妹子不能带自己回家，这个问题周舟早有预料，想了很多次，也不会太过失望。 于是，他问出了另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米……你怎么总是喊我主人？” “主人就是主人，”米凯尔抬头，两人第一次目光平着注视。 时间似乎有片刻的停顿，周舟内心之中多了一份陌生、却让他触动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眼圈有些莫名的泛红，赶紧吸口气，周舟笑道：“我这是怎么了？”手指蹭蹭眼皮，鼻酸也忍了回去。 “主人，就是主人。” 米凯尔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次稍微断了下句，似乎有其他的含义。 她又要低头，周舟却从地上跳了起来，想去拉她又有点不好意思，突然意识到她现在的动作是跪着，忙道：“快起来吧米凯尔，你怎么能对我跪下。” “是，主人。”米凯尔站起的动作虽然轻柔，身上的战甲一片片贴合着她的身躯，动作流畅，又带着一种美感。 她每个动作、每个细节，似乎都是美的。 “既然回不去了……还有个问题，”周舟检查着身上的真元，运转流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有，那个……你认识上帝不？” 米凯尔提着光剑，小声回答着：“主人，米凯尔无法对照该史前世界的信息。” 而后她面露思索，机械般说了句：“思考能力限制降低……思考能力限制百分之四十五。” 恢复正常语调：“主人，上帝为神话产物，是人类思想构想出的精神寄托。有文明就有信仰，但米凯尔原本是文明守护，并非神话之中的天使。虽然因为战斗过程中显露过外形，而出现在了文明的记忆中。” 神话产物…… “那你知道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周舟笑着问。 “无法对照该史前世界的信息……” “嘛，没事，我知道！”周舟声音有些缥缈，“这里是，洪荒大世。” 这满满的优越感是什么鬼……大概，洪荒乃是华夏的神话传承，而他们降临到这世界，周舟有种‘当家做小主’的觉悟。 “洪荒……大世……”米凯尔那双总是流露坚定目光的双眼，显露着她又在思考。 她能思考。 “啊，洪荒，这些具体以后再跟你解释。差点忘了，还有个妍兮可能是被人抓走了……你，还要变成那个蛋吗？” “主人，米凯尔的身体并无损伤，不用再次修复。” 那意思就是…… 那意思就是…… 周舟奔跑中想到这里，嘴边的微笑很快就变得畅意，大笑声在风中飘荡。 天使妹子，以后就可以一直在外面了！ 今天虽然苦战一番，但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心中喜悦的吗？ “主人，”米凯尔在上空汇报着：“检测有十六个敌对目标靠近，能量级别为猛兽级。请确认是否清除。” “让我试试！” 周舟左手举着飞羽剑，右手捏剑指，在剑柄轻轻一点，心道：给哥争口气！ 山不见山！云不见云！ 剑指绽放着红蓝色的光亮，周舟背后太极图隐隐出现，奔跑中的他，有种说不出的潇洒英武。 “去！疾！” 噌—— 飞羽出鞘，拖拽着一道白光直射前方树丛。米凯尔浮空看着，注视着那把****的光亮，思索能力限制解开大半的她，似乎在分析眼前这个画面。 白光急速巡回，周舟剑指不断摆动，飞剑划过一道道痕迹。 金属碰撞之声在前方林间传来，周舟心中大畅，却也有种在天使妹子面前表演一番的想法。 忽然！ 呼！嗡！ 剧烈的风声从两侧阴暗的林间回响，灵觉跳出警告，周舟奔跑中，直接仰身一个横跃。 左右两条手腕粗细的铁链，像是两条扑击的长蛇，当周舟半空仰身，堪堪从他胸前、背后冲过，千钧一发！ 差点忘记了，鬼面道人一伙，无比擅长隐藏气息！ 米凯尔羽翼震动，身影没入了一侧林中，白光闪烁。周舟还没从空中落下，她的身影已经急速掠过周舟的身后，扑入了另一边，紧接着又是一阵白光爆发。 两根铁链节节破碎，无力地落下。 基本就是周舟跃起、躲开铁链、并完成身体翻转站在地上的过程，米凯尔冲杀两个来回，又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周舟身后半空。 羽翼一震，就动若雷光。 蹭了蹭鼻尖，有点尴尬地看着米凯尔，飞羽剑从林中折返，并未建功。周舟只是驾驭飞羽，和两只‘黑高个’碰了几次，天使妹子却已经…… 这个……好像差距是有点大…… 周舟脑袋后面划过了一道小旋风，三两片枯黄的叶子打着转儿飘过。 “主人，请准许米凯尔出战。” “嗯，去吧！”周舟振奋精神，在米凯尔化作流光冲向前方的瞬间，他也迈开大步跟着奔跑。 就算现在实力和米凯尔差很多，但自己还是要去帮忙的，总不能真的躲在妹子后面。刚打赢一名金丹道人，周大侠还有点自信没散。 飞羽相随背太极，水火双蛇凝拳意。 但等他跑过一处处战斗区域，看着林间地上那些没有血污的断肢残躯，也是有点默然无语……前方林间，一道道白光再次出现，那是天使妹子划过的剑痕。 …… 月下、树巅，那紧闭着双眼的道人，正面对着周舟和米凯尔所在的方向。 “竟敢毁我血奴！” 有着那双白瞳的算卦人，也就是今晚出现的这名道人手中，多了一个鼓鼓的麻袋。他捏了个法诀，血光隐现，这麻袋迎风而涨，在林间涨到了有几丈直径。 那袋口打开，一道道黑影从麻袋中跌落，落入了林间。 “去！将他们给我撕碎！生吞活剥！” 道人运转控奴之法，将周舟气息映入这些黑影的意识。这群黑影立刻动了，迈开沉重的步子，朝着前方林间奔跑。 道人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转身就要去看另一处战局。他身后不远的空地上，妍兮的身影摇摇欲坠，咬牙支撑着宝衣绿光，对抗着十多根不断轰砸的铁链。 突然，道人面露骇然，闭眼转身。 林间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白光照着一道道黑影被同时肢解的过程。 而这白光中央，似乎传来了‘卟’的一声，有对白翼伸展。而下一个画面，就是一道白亮人影，急速冲向了这诡异的‘白眸道人’！ 这速度，快到这道人无法闪躲！ 白眸道人站在树巅，猛地翻开了眼皮，露出了那双白瞳双目，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股股隐晦的律动。 神通！神通！ 一个目光，就让周舟身体无力，站在那只能等死的神通！ 但，有声轻喝响起： “斩。” 白翼一闪而过，流光似乎都跟不上剑锋的速度，那隐晦波动就算在空气中荡起层层波纹，但根本全无作用！ 半透明的光剑划过了道人的脖颈；冲来的白影，违反常理地从极速瞬间静止，羽翼张开，悬停在了白眸道人背后三丈处。 剑未染血。 身首分离。 道人的体内，一颗拇指大小的金丹，开裂、粉碎…… 皓月下，那挥舞着白翼的女子，遗世独立。 # 第92章 魂魄损 妍兮此时，真元不继、丹火几乎快要熄灭，双手双脚都没了多少力气。 也就她是金丹中期，又有金丹后期的底子，才没被那双白眸一眼夺魄。 妍兮内心的焦急无法言说，灵识都无法延展出身周范围。她此时还能苦苦坚持，却是因为她腿边的伤口——在被白眸注视的一瞬，她绿簪子插入腿边。 靠着这股疼痛，她才勉强有了坚持的力量。 但护体宝衣的青光越发黯淡，那呼呼砸来的铁链，已经快要突破她的防御。 “小九、还有周舟，你们莫非是被围杀了？” 她眼眶出现了些许水雾，咬着嘴唇。‘是我害了那家伙，我如果偷偷溜出来，他也不会跟着了。他一个道融……九师弟也是，若是自己没拿那纸鸢……’ 嚓！ 青光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而那些挥舞着铁链的高大身影一见，几乎同时有七八条铁链朝着妍兮砸来。 五条铁链砸破了护体宝光而力尽，两条砸在了她背上，一条在她头顶掠过，又重重地砸在了她的额头。 朱钗碎了，长发散了，妍兮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面色如纸、呼吸微弱，身影摇摇欲坠。 又是一条铁链从正面袭来，铁链末尾那挂着的铁球，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放大…… 咻！ 一抹白亮的光芒突然出现！ 飞羽剑…… 妍兮这一瞬，似乎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画面： 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追着一个美玉少年撒娇：‘大师兄，大师兄，再把飞羽剑给我看看嘛。’ ‘兵器是用来对敌、防身，不是用来玩耍的。’少年却老成地教育着。 又一幕画面，美玉少年凝着剑指，操纵着飞羽剑划空飞行。 ‘好看！好看！’那羊角辫女孩拍手喊着…… 突然想起这些，是因为自己就要死了吗？去陪归云也是不错吧。 她听不见声音，感受不到本我的存在，只能看到画面在慢慢流动，声音消失、时间流动变得异常缓慢…… 但在周舟眼中，妍兮正微微张着小嘴，长发凌乱地飘舞，朝着地面仰倒…… 突然出现的白亮剑光闪过，将那正面袭来的铁链撞开，一闪而没。 妍兮仿佛坠入了黑暗中，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光亮，灵识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但依然看到的只是黑暗。 “救下她！”是谁在着急地喊？ “是，主人。”又是谁在平淡地应？ 有人在黑暗中画了个圆，妍兮捕捉到了这个圆是如何画的——那是一位浑身有着白色光亮的女子，持着一把白光闪闪的剑，女子在自己身周极快地绕了一圈。 圆，就是剑锋画出的痕迹。 小小的旋风吹过，没有惨叫声，十多个被铁链包裹的黑色身影被直接腰斩。 林间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白色的圆…… 妍兮的背部撞在了满是坑洼的地面上，这一摔，也将她从那奇特的境界种摔了出来，双眼有些呆滞地看着星空。 似乎是生死边缘走了遭，她就有些愣了。 妍兮能感受到，那浑身都是白色光亮的女子站在了一旁，而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了自己面前，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 但她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似乎是忘了…… “妍兮？没事吧你？” “主人，她身体没有遭受致命创伤，但精神似乎遭受了某种打击。应该与之前那名……主人，米凯尔无法对之前敌人的能量等级进行具体划分。” 这声音那是来自于那浑身都是光亮的女子吧，清清轻轻，很好听。 “哦？那你看下地上这妹子的能量等级。” “从能量的波动判断，和之前那名敌人的能量等级相差无几。” “那道人也是金丹中期？金丹就能有那个神通？那白眼还真是吓人！”周舟心有余悸，一抹水元涌出，化成水膜覆盖在妍兮身上，帮她疗养伤势、梳理真元。 天使妹子那清冷的声音好像有一小丝傲意：“这种级别的力量者，米凯尔轻易就能将他们毁灭。” 周舟不知道是该夸奖她一番，还是劝诫一句莫要大意，这金丹修士也只是比他道融境高了那么一丢丢，这片天地间…… “低调、低调。” “是，主人，”天使妹子面带思索，小声问：“主人……低调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太过引人注意吧，”周舟摸着下巴一阵纠结，“如果准确去说这个词的释义……哈，说这做什么。” 看了眼星空，周舟算了下时间。从归九口中得知，这里到万福镇是三千里，凭借着自己的脚力，全力奔跑或许天亮之前，还能赶过去。 那自己过去能做什么？ 可如果不过去，那肯定是做不了什么。 周舟俯身，将地上的妍兮抱起；都已经关系到生和死，也不就去多管男女防。 妍兮很轻……比周舟想象中还要轻一些，如果不是夹在胳膊和肋骨之间有点太煞风景，他肯定那么做了。 天使妹子见他要赶路，羽翼一展，飞到了树丛之上。 周舟自顾自地说着：“先把她找地方安顿下……妍兮？你怎么样了？若是清醒了就回个话。” 不过看着她那无神的眸子，还在微张的小嘴，周舟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 她莫非是失了魂魄？ 这种伤好像不是水元能治的吧？ 要不要跳段祝祭的舞蹈？呃，通俗点的说法，就是跳大神给她喊喊魂儿？ “咳！”周舟咳了声，提着嗓子、颤着气息，在那喊了两声：“妍～兮……妍～兮……” 这大晚上的在林间鬼叫，还真是让人一阵发毛。 天使妹子歪着头看着，小声喃喃着，也在模仿着周舟的音调：“妍兮……” 但她小声喊出来，有一种奇特的旋律，像是美人鱼的歌声在呼唤着船桨，像是女神的歌谣在竖琴中飘扬。 周舟抬头对她一笑，天使妹子小口立刻闭上，目光一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果然不起作用。”周舟低头叹了声，在林间开始奔跑，去向了那之前灵识搜查时发现的村落。 村子不大，仅有十多个草屋，每个草屋外面都挂着些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走兽的毛皮、一些箩筐。 离着村落近了，还有些被砍伐的树木后开垦的农田。 不过这些农田在周舟看来，算是半荒废的，里面有很多杂草，应该是少有人打理，让作物去自然生长。 这就是靠天收成，倒也有点山野自然的味道。 没有进村子，虽然这里面都是些凡人，但妍兮这个模样、又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修士，若是出点狗血剧情，周舟估计肯定会被她用簪子戳到漏气吧。 找了颗村落三里范围内最高的大树，在天使妹子身上战甲白光的照耀下，周舟将妍兮放到了树杈上，想让她仰坐。 天使妹子一直在旁边看着，周舟没说话、周围没有危险，她就是安安静静的，只会用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一直默默地在树巅看着。 “妍兮？”周舟又喊了一声，将双手渐渐抽离，让妍兮坐安稳了。 一只小手紧紧抓着他满是土灰的道袍，周舟愣了下，“你恢复神智了？” 却是没什么反应。 “好吧，我不能在这里多耽误，你若是恢复了就向北去找我，带我一起过去。” 说完，周舟将她的手指轻轻挪开，她没有用太大力气。做完这些，周舟从树杈上跳了下来，对妍兮的照顾也不算太贴心周到，毕竟两人平日又不算相熟。 刚跑出两步，天使妹子也将震动羽翼，周舟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 身影围绕着大树跑动了两圈，在曲元袋中拿出些金银玉石，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迷阵。 若是有人踏入大树树干的十丈范围，都会不知不觉绕开树干……当然，对修士也不会有多少防护的效果，都算是周舟一份心意。 拍手，说了句“大功告成”，转身向北，放步奔驰。 跑了有小半个时辰，眼前一花，天使妹子又单膝跪在了前方，低头说着：“主人，北方检测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对您而言危险程度较高。” “怎么又跪下了……我应该，就是去哪的。”周舟有点手足无措，想侧身让礼、又觉得这动作对她而言太过生分；想过去扶她起来，但却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靠近她。 只苦笑着说一句：“你别总对我跪下啊，要不咱俩就对着跪。” 对着跪……顺便拜个天地，此间事了再补个洞房…… 一拍额头，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不过，被那双羽翼包裹两人身影的画面，却是越发清晰了…… 魔障丛生、心念杂乱。 “你、你先起来吧。” “是，主人。”米凯尔看到了周舟脸上纠结的神色，她似乎在继续思索，那机械的语调再次出现：“思索能力限制降低，当前思索能力限制为：百分之三十。” “你能力又解封了？嗯！咳！” 周舟心虚地遮了下道袍，低头瞄了眼又有点脸红，岔开话题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远远地用灵识看下，如果真的有我能做的，就上去帮忙。我可是惜命的很，肯定不会白白送死。” 米凯尔略带不解地轻声问：“主人既然知道，北方对主人来说很危险，为什么又要靠近？” “这个，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周舟笑了笑，握紧了飞羽剑，“先赶路，路上说。” “是。”天使妹子羽翼轻震，再次飞到半空，洁白的战甲不沾半点尘土。 动作说不出美感。 “对了，你在重塑的时候，能听到外面说什么吗？”周舟有点心虚地问。 “回主人，米凯尔不记得听到过什么。” 周大侠稍微松了口气。 天使妹子低声道：“但主人每次抚摸米凯尔的羽翼，米凯尔都会有所感觉。” 周舟不由老脸一红。 # 第93章 秒杀元神 说抚摸什么的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周舟表示，咱那纯属关爱…… 话说，天使的翅膀又该不会有什么忌讳吧……只要是关于天使妹子的，不管剧情多么的狗血，周舟其实并不抗拒。 隐隐还有点小期待。 天使妹子出来已经有一阵了，他还没从那股兴奋中摆脱出来。就算修道日久，道心越发稳固，但很多东西，却和修道是无关的。 等他放开步子跑起来，米凯尔也略微降低飞行高度，紧紧跟在了周舟的身后，还要不时挪移躲避树枝。 她似乎不想让周舟去北面，又开口说着：“主人还没有回答米凯尔，为什么要主动进入危险的环境……这是否，是主人对米凯尔的战斗能力的考验。” 问着问着，她自己还找了个答案。 “那边有我一些朋友，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其实不用牵扯进来……”周舟话语一顿，怕自己如此说会让她不喜。她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果然有一瞬微微皱起眉。 和她说话的时候，周舟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很多，他又说了一遍，算是强调：“没事，我不会太靠近，我现在实力对他们而言还是太弱，你不用担心。” 天使妹子没有回话，在他背后安静地飞着，这个速度对于她而言，和散步差不多。 周舟倒是想过，让她抱着飞过去……但大丈夫的心作祟，他可以让妍兮拉着御空，却不想让天使妹子抱着飞行。而且，现在还来得及，大战应该是在日出之后。 对于归青出战这件事，周舟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因为是他鼓励了大师兄，大师兄又带动了整个宗门。 ——这也是他会下定决心过来看看的一个重要原因。 林间，急促掠过的身影，气流带起了一些枯草，树叶也簌簌响着，周舟提剑奔跑的速度，因为道躯圆满、身体力量增强，也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他背后，在黑夜中浑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天使，仿佛是他命中注定的守护者。 “米……以后不用动不动就对我下跪的，你甚至，对我呼来唤去都好。” 周舟不回头的说着，想趁着赶路和她多聊些。 米凯尔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跪拜礼是对主人表达忠诚和敬重的方式，这是读取主人所在文明时获得的信息。” “你可以用传音的神通？” “守护契约将米凯尔和主人连为一体，主人心中所想，米凯尔也能感觉到的。” 周舟差点撞树上，还好身手敏捷反应迅速。 那刚才自己心里的杂念，那岂不是……还好是在奔跑，不然周大侠肯定想找个地方把脸埋了。 自己肯定在她心里沦落到了 米凯尔的声音有些淡然，似乎是看出了周舟的窘迫，她说：“没有主人的命令，米凯尔不会读取主人心中所想，请不要担心。” 不读取……你怎么知道哥现在正在担心！骗小孩呢？ “米凯尔不会有任何欺骗主人的行为，除非主人命令。” “没事没事，咱们不论这个。”周舟笑的有点尴尬，岔开话题道：“这称呼能不能换下，别总喊主人了，你其实，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这是要对天使妹子表白的节奏…… “主人颠倒了主从关系和守护契约，”天使妹子强调道，“主人对米凯尔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呃？做什么都可以？”周舟喉结不争气的颤了下。 “米凯尔遵从主人一切的意志，执行主人一切的指令，并满足主人对米凯尔的一切要求。” 遵从一切意志，执行一切指令，满足…… 那个，周舟就想打听下，欲望什么的算意志不？ 这一瞬间，他杂念丛生，道心各种乱颤。 …… 虽然也能借着法器御空飞行，但那样行进的速度比周舟奔跑还要慢，此时就算有心卖弄，也有点拿不出手。 周舟现在心情复杂莫名，有对朋友的担心，有对修为的渴望，更多的，是侧后方飞行的天使妹子带来的开心。 精神振奋啊！ 奔走越有八百里，米凯尔突然加速前冲，周舟心有所感立刻一阵急刹车，双腿快速蹬地。 刹车还是防抱死的好。 米凯尔加速，白光在周舟身周划过，羽翼带起了气流的冲击，吹动周舟的长发长袍。 飞羽剑刚横举，米凯尔就已经站在了他身前。她的右脚尖离着地面有三寸的距离，左腿微微蜷起，那背影将‘比例’之美，发挥到了绝巅。 之所以如此警惕，乃是因为正前方一百五十丈外的树巅，从天落下了两道身影。 似乎是要阻拦周舟，因为对方的灵识不断朝着这边查看，勉强算是发现了周舟的存在。 枯木诀，效用便是将周舟本身气息化作一根寻常的枯木，从而不去引人注意。但降低存在感并非是完全隐藏存在感，被人发现也正常。 更何况他背后还跟着一个白光亮晶晶的大灯泡。 此地，距离万福镇还有一千五百里，而一千五百里，差不多是元神道人灵识能够查看的范围。 周舟有枯木诀，天使妹子虽然身上战甲发光，但好像也不会被道人的灵识发现，不然，为何前面树巅站着的那两个黑衣道人，会有一人有些惊讶地出声：“发光的竟然是个妖怪。” 妖怪…… 周大侠咬牙就想干架。 “主人，两个小行星级能量反应，是否抹除？”米凯尔轻声询问着。 仙人是次行星级，金丹不上不下天使妹子无法描述，小行星级是什么？ 元神？渡仙？ 元神的可能性比较大些，毕竟小行星也就是陨石的前体吧，虽然有大有小，但比起行星差了很多。 “先看是不是敌人，”周舟总不想在天使妹子背后站着，向旁边横跨一步，露了个头，对着前方的两人拱拱手，刚要开口。 “前路不通，莫要乱跑，”一名黑袍道人啧啧笑着，“这前面，可是要有一场修士的大战，那边聚集的仙人都已经有几十个，小子，你什么修为？” “啊？仙人啊？好像见一见！” 周舟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头一仰：“咱不才，已经是道融圆满，即将凝丹！两位是什么修为啊？” “哈哈哈哈！”两人似乎性格一冷一热，说话的一直是左边那人。这人大笑了阵：“你还真是不才，我们修为你不必知道，你此生难以达到就是了。没什么事就滚吧，天亮之后，万福镇怕是就要没了。” 周舟眼珠一转，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是在坊镇里面打吗？唉，我还想去买点凝丹用的宝贝。” “宝贝？宝贝是能买来的？那都是九死一生去搏的！”这人还教育起周舟来了。 “那好吧，”周舟轻笑着问，“对了，两位大修士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守着此间，不让人过去，”那道人随口回答着，一甩衣袖：“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想让我给你什么宝物吗？若非上头有令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现在已经化作枯骨了！” 周舟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这两个道人应该是来自归青大敌了。 元神道人用来封路，对方果然好大的手笔，怪不得会说出：你归青来多少人、什么修为，他们就布置多少人，同等修为这样的言语。 是根本不将归青放在眼里啊。 那名一直不开口的道人微微仰首，急促的破空声响起，却是直接对周舟放出了一抹血光。 铛！ 天使妹子身影闪动，光剑在手，将一把袖剑打飞、砸碎。 这应该是金精之气所凝的袖剑，被那名道人随手甩来，又被天使妹子随手打碎。 对方轻咦了一声，只是说了句：“滚，否则死。” 明明被轻松挡下了一次攻击，竟还如此嚣张，不过周舟报出自己修为，被小瞧很正常的。 周舟心中问：‘米凯尔，有没有把握把他们都留下？’ “是，主人。”她却是直接就上了。 羽翼的末端微微颤动，天使米凯尔纤瘦的娇躯前倾，长发并不飞舞，但白光已经迅疾冲过。 两名道人各自冷笑、同时动手，血光连闪，御使出了几件法器、法宝，一道道光芒砸向了米凯尔的身影。修士大多都会与人斗法，这两道人也是颇擅此道，出手狠辣。 但，米凯尔自己都说，她只会战斗。 “防护系统启动……”她左手一扬，面前多了一道半透明的光罩。 一道道血光轰击而下，因为米凯尔是贴地飞行前冲，血光尽数轰在了地面。 冲击搅动气浪，百丈范围血光闪动、狂轰滥炸，树木爆裂、枝叶乱飞，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大坑。 “米凯尔……” 周舟心中一紧，感受着那血光中蕴含的力量，想要迈步前冲却灵觉狂跳，提醒着他太过危险。 泥土飞扬中，米凯尔的身影被遮掩了起来。 周舟喉结颤动了下，灵识被混乱的元气格挡开，而且灵识似乎无法锁定米凯尔的身影。但，他心中能感觉到，她毫发无伤，似乎还在蓄力。 “这是道兵？死了吗？” “莫要大意。” 那翻滚的血尘……突然涌出了一股白光，像是一只射日的利箭，破云而出！ 嗖—— “什么！” 一道人失声喊着，两人来不及飞遁，那白光已经冲到两道人面前，那张开的羽翼，不正是米凯尔！ 这个画面，就仿佛两名道人如同木偶般站在那，只有天使妹子羽翼一闪，像是分身般同时出现了十道身影。 八方！上下！ “十瞬杀·净化之刃！” 这是天使清冷的审判之声，那十道身影不过是她动作太快，快到已经掌控了那十丈之内的一切！ 白色的剑光连闪，两名道人甚至就如同木偶般在那站着，只有两个勉强能抬手的动作……但手刚抬起，瞬间被光刃切断！ 这一幕，看得周舟都目瞪口呆了！ 这就是天使米凯尔的战斗方式！近身，瞬杀！ # 第94章 她的一丝情绪【4更！】 唰、唰唰！ 两名道人的背影如果是两块布片，米凯尔就用了极短的时间，在布片上各自割开了十道切痕！ 灵识捕捉到这一幕的周舟，忍不住心中赞叹：天使妹子如果玩切水果，绝对是一把好手。 闲言少叙，对方两名道人措手不及之下，甚至连反抗的准备都没有，惨叫都没能发出，直接被米凯尔近身切碎…… 这真的是抹杀！ 两个躯体，沿着光刃滑开的痕迹，块块分离；里面突然射出了两道血光，朝着空中疾驰。 “何等的妖物！竟能毁我道躯！” “快逃！快逃啊！” 周舟灵识查看中，那两道血光却是两个两寸高的小小道人影……元神！ “嗯？”米凯尔的面露疑惑，歪着头，看着化作流光逃窜的小人儿。元神道人大多会学这种保命遁走的本领，元神若是无损，就有办法可以保下性命。 ‘别让他们离开！’周舟心中喊了声，有些急迫。 不然，他和米凯尔的存在肯定暴露，对方可是有仙人的！米凯尔的实力，和重塑完成百分之九十五那次应该差不多，与仙人相比还有些差距。 天使羽翼微微颤动，米凯尔的身影化作白光，直追了上去。 “快！分开逃！” 一元神小人儿惊恐的喊着，两道并行的血光立刻岔开，只在空中留下了一个漏斗状的血痕。 但天使前冲的速度实在太快，不过是两个呼吸，光剑刺破了一只元神小人儿，小人儿惨叫声中化作血粉炸碎，但另一只元神小人儿，已经逃的快没踪影了。 周舟立刻萌生了退意。 天使妹子并没有继续追赶，手中光剑化作一团白光，像是光剑瞬间被融化分解掉了；光团漂浮在她面前，照耀了半片星空，而她的长发也终于飘动了起来。 白甲包裹的纤手，伸入了白光之中；米凯尔竟然在其中拽出了一把白色长弓！弓弦拉动、密集的光点迅速凝聚为光箭，隔着已经不知道多远，瞄准了那逃窜的元神小人儿。 箭出。 嗡—— 这是箭声。 …… 两个元神道人，就这么被杀了？ 就算是目睹了这一幕的周舟，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如果不是知道米凯尔的实力还无法比肩仙人…… 不过，能够碾压元神道人的实力，配合这种修士们所不适应的战斗方式！出其不意，应该能对仙人之流造成威胁…… 天使妹子米凯尔，好强。 对了，她背后的羽翼现在仅仅两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明明还有四只虚影翅膀，而且她说过，力量需要慢慢恢复……潜力惊人！ 周舟越过地上的坑洼，向前寻找，在两个元神道人的残躯中，找到了一个玉镯、一个金色的曲元袋，青莲之火涌出，却发现竟然无法炼化。 想来是被元神道人下了什么禁制，他现在还无法打开，不过里面应该是两名元神道人的全部家当。 赚了。 天使妹子飞了回来，在那静静地看着周舟搜罗战利品，那平静的目光，并不为她制造的血案现场所动。 周舟本以为自己会有些愧疚，毕竟只是一言不合就杀了两名元神道人。可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冷静，道心也很宁静，没有什么愧疚感，也没什么内疚心。 这还真有点讽刺。 拷问本心，周舟的灵台之上泛起些许明悟，太极道图不疾不徐的旋转。 修士乃天地之盗，故而修士杀凡人会有业火缠身、业障引魔。但修士争斗，若是一方被斩杀，却是将修行积累的元气还给了这片天地。 况且这本就是周舟的敌人，一人对周舟出过手，两人都是归青的大敌，在此地封锁万福镇来的。 从一千五百里之外就开始封锁？ 那这个包围圈要多庞大？敌人到底有多少数量？归青众仙真的能保门人弟子无虞吗？ 又或者，这本就是一个阴谋，针对五代弟子的阴谋？ 想起了大殿之前，那名血影道人、或说道号血神的仙人曾经说：‘青山，找出他之前，你我该有这种默契的。’ 找出那个大罗金仙的转世身之前，归青真的和敌人有这个默契，要让五代弟子一个个去送死吗？ 周舟心中一阵发凉，若这些是真的，那大师兄该会何等的痛苦？ 只是二师兄归梧被捉，归鸿子已经要去拼死一战，那殿前散发，一句要去‘救我师弟’，就已经有了身死的觉悟。 而这次，归青排名前二十的五代弟子，都在…… “主人不能在这里久留，这个世界的力量者可能有已经通知了更多敌人的方法，我们应该暂时脱离战场。” “嗯，先离开这边，”周舟看了下方向，小心起见、将枯木诀再次运转了一遍，朝着西北的方向跑去。 那边有条河，似乎是向北的。一般的坊镇都会靠山或者靠水，那条大河应该就是通过万福镇的河流。 周舟有控水诀，有水遁之术，在河边却是更安全一些，战斗力也能增强几分。 急速奔驰，强行御使着电光闪，阴暗的林间不时被一道闪电照开。 米凯尔的话语提醒了周舟，此地不宜久留。 不知道是不是那两名元神道人负责这片区域的封路，而天使妹子斩杀他们两人的时候，除了那道光箭，并没有引起太过剧烈的元气波动，周舟没有感觉到有灵识掠过，平安抵达了那处河岸。 不断使用电光闪让他有些真元空虚，盘腿坐在了河边，吸纳着充沛的水元快速恢复真元。 天使静静地悬浮在了周舟身后，目光注视着北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边聚集的能量…… “主人，这个世界的力量者似乎太多了些，米凯尔已经感应到，前方有许多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 “你口中的次行星级生物能，是指的仙人，”周舟笑着说了句，“你下来休息会儿吗？我已经将灵识布置到了很远，虽然可能对这些对手来说，灵识没多少作用……” “是，主人。” 米凯尔缓缓下落，收拢起羽翼，单膝跪在了周舟身旁。 “坐下就好，”周舟轻声说着，像是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她，目光不自觉的，一直盯着看她的动作。 羽翼收拢，她跪坐在了一旁，安安静静而姿态优美，她的动作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优雅、优美，女性的柔美中带着些英气，绝美的脸蛋虽然清冷，但总归是温柔的。 “米……你多大啦？”周舟找着话题，真元恢复过半。 “主人，米凯尔无法记清已经存在了多久，按照主人所在文明的计算方式，米凯尔应该是在宇宙形成时，就已经存在了。” 周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给米凯尔跪了。 米凯尔像是在解释，轻轻地说着：“米凯尔的使命是守护一片区域，但因为这个时间太过久远，米凯尔记不清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 她声音一顿，带着些失落，那张脸蛋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 “我已经忘记……为什么守护，又到底要守护什么。” 周舟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泛起的情绪，这是来自于米凯尔的情绪，透过那个‘守护契约’。 这情绪只是一丝，周舟的道心就有些承受不住，因为那是一幕幕画面： 死寂的宇宙中，一道白光划过，不断穿越在微弱的星辰光辉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幕又一幕，星空不同，恒星的颜色不同，说明她在不断地飞着。 一幕又一幕，远远的能看见美丽的星河……远远的能看到奇丽的星云……远远的，能看到，那道孤独的白光，在死寂之中飞驰…… 这些画面中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却传递着最真实、最深刻、又最让人无法承受的感觉。 孤独、永恒的孤独。 周舟抬起手，手指轻颤着，触碰到了她的手边。 “你……我会努力去长生不老的。” 只是一瞬，周舟道心变得无比坚定，经历了那丝来自于米凯尔情感波动的洗礼，道心变得无比坚定。 灵台轻震，太极图微微旋转，这一瞬，他像是推开了一扇大门。 灵识莲池不知不觉涨大，毫无征兆地延伸出三倍；他原本布置到最远，监控了附近百里的灵识，一收、一展，能反馈到脑海的画面，增加到了三百里范围。 但这些，都是周舟没有在意的，因为他手指传来了冰冰冷冷的触感……因为碰到了她的手甲。 米凯尔用那种机械般喃喃的声音说着：“情感限制降低，当前情感限制：百分之八十一，即将触发情感最低限制。” 她低头说着：“米凯尔请求主人，在主人放逐米凯尔之前，请将米凯尔情感限制下限设定为百分之百。” “情感限制是什么？” “封锁米凯尔自身的情感，以适应无尽的孤寂。” 周舟默然了一阵，对着她露出了些微笑，“我可以为你设定吗？” “主人拥有对米凯尔的一切权限。” “那，我能现在设定下吗？”周舟目光清澈地注视着她的双眼，米凯尔那双眼睛却更加清澈。 “主人随时可进行权限设定。” “那好，”周舟顿时笑了，“第一个，以后你在自称的时候，就用‘我’来称呼自己吧。” “是，主人。” “第二，先把你情感限制下限降低到百分之七十。” “主人密匙验证……验证通过，情感限制降低，当前情感限制百分之七十五。” 米凯尔喃喃完，不知道是不是周舟的错觉，她面部表情，多了几分柔和与，落寞。 “第三，以后感觉不开心了、生气了，就告诉我一声吧。”周舟目光恳切。 “是，主人。整合主人命令：分享情绪。” 周舟喜道：“就是这个意思。” 她思索着，轻声道：“米凯尔当前的……我，当前的情绪为担忧，主人请不要继续向北。” 周舟摇摇头，真元已经恢复完全，慢慢站起，做了扩胸运动，呼吸了下河边的空气。 “向北，是因为有我挂念的朋友在那，我如果不过去的话，恐怕会影响今后修行的心境。对了米凯尔，你身上的这些光可不可以掩盖下，有没有隐藏气息的办法？” “主人，米……我本身能力为自行隐藏，之前对战，那两名人类就无法对我锁定。身上光芒，为防护系统能量模板……解除装甲将自行消失。” 她双翼展开，身影飘在周舟面前，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的她，将‘纤秀’和‘力量’完美融合。 然后…… “战甲解除。” 她念着。 # 第95章 步步临近【5更！】 当那一片片战甲脱离、飞散，天使妹子微微抬起手臂，林间昏暗的光线被战甲光辉照亮，也照耀着…… 周舟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来洪荒虽然背井离乡，但也值了。 值大发了…… 施展游水诀，在水中不断前进，周舟赶去万福镇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最少一倍。 此时天上的星辰轮转，越发稀薄，不知何时就要天亮。 游水诀一次施展已经可以达到千丈距离，但需要片刻时间的施法间隔。趁着这个间隔，努力恢复真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敌人，周舟必须保持状态全满。 虽然，现在战斗好像也用不到他做什么，隐藏起来的天使妹子就能搞定。 她搞不定的，周舟想自爆都没个能爆的金丹…… 平静的河面之下，周舟不断前进着。河水中，经常会出现点点血丝——米凯尔褪下战甲的后遗症。 如果说，完美和极致是相近词，那这两个词汇用来形容米凯尔的美，没人能提出异议。 根本就是美到了极致！ 尤其是，战甲里面咱都不兴穿内衣的啊！ 周舟虽然还无法确定米凯尔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但确确实实是人类女性的身躯，而且是把‘女’这个字发挥到了极致的完美妹子！ 毫无瑕疵，像是艺术品，完美到有些不真实，除了表情有点冷淡。 那一幕，让周舟心神震撼，有种这辈子就值了的感觉，然后默默地让她恢复了战甲状态。 以后要给她多准备些漂亮衣服，虽然让自己欣赏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但周大侠还是有点廉耻心的，对天使妹子还是很敬重的。 嗯，偶尔看一看就很不错了，不能多求、不能多求。 道心就像是荡秋千，摇摇摆摆、恍惚逛荡。 …… 半个时辰后。 两道流光从天空落下，落在了之前天使击杀两名元神道人的位置，面带骇然地看着地上的那些焦黑的灰烬。 “流光回影！” 一黑衣道人轻喝着，这处区域出现了点点荧光，汇聚成了一张浅浅的光幕。 光幕上，只有那些尸体，在一团团火焰中燃烧的画面。 “流光回影！” 另一人也同时释放了这个法术，却是嫌同伴看到的画面太少。 但看到的，依然只是火焰在燃烧，将那些残破躯体渐渐焚尽的画面。 “怎么回事？” “应该是有人用强横的灵识，抹平了此地残留在元气中的影像。” 对方实力很强！ 两名道人对视一眼，立刻警惕了起来，目光扫向了附近的林间。还好，周舟已经驾驭着御水诀远去，没留下来埋伏他们。 “立刻回去禀告，可能有变数出现。万福镇那边老祖布置了如此久，切不可出了差错。” “唉，那血神灵符实在可怕，我等空有元神修为，却也只能做个鞍前马后的奴役。” “休要多说这个了，老祖给我等的好处还少吗？快走了。” “我只是抱怨两句罢了。” 两道流光射空而起，赶向了万福镇的方向。 …… 离着万福镇千里。 那条向北流淌的大河平静的河面上，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脑袋。周舟做了个深呼吸，默默地捂住了鼻子。 竟然还有流鼻血的冲动，他这血气之旺盛，也是没谁了。 不是周舟自制力不强，好歹和东方羽儿也有过几次肌肤之亲，但天使妹子本就是他内心的寄托…… 天使哪去了？为何没跟在他后面？ 周舟的手臂抬出水面，看着在他右手手腕上，微微闪光的一个半寸宽的白色手镯，这科技感有点违和。他问：“你在里面闷吗？” “主人，不闷。我正在分析主人这名为曲元袋的空间共振器的构造原理。” “那分析出什么没？” “主人，米凯尔还是擅长战斗……” 那就是没有了。 周舟哈哈笑了声，道：“这是道法，等这边没事了，我找时间和你说怎么修行。” “修行？”米凯尔的声音略带些疑惑。 “嗯，修行，就是能够让普通人拥有力量的方式吧，”周舟解释了句，休息够了，沉入水中，游水诀发动，身影融于水中瞬间消失不见。 路上，周舟开始和米凯尔讲述修仙，讲述洪荒大世，讲述自己到了之后修行的经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还着重说了和东方羽儿、周芷燕，让米凯尔下次不要总是拿剑指着人了。 灵识、道融、金丹、元神、渡仙、仙人、真仙、天仙、金仙，这是修道九境，周舟都尽量用自己能够理解的词汇，去描述些各个境界。 灵识是自我认知的开始，道融是对身体的锻造，并和这个天地产生联系。金丹、元神，乃是道基两大境界，也是修士可以上天入地的起步，寿元开始比凡人有大幅度提升。 仙人、真仙、天仙具体有什么分别，周舟还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天仙比真仙牛，真仙比仙人厉害，以后见到，让天使妹子去分级好了。 金仙，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若是不被外力杀死，就能保持永恒，这是主宰级生物能……”米凯尔如此说着，又提醒道：“若是这个世界存在主宰生物，主人最好前往边缘地带修行，避免遭遇。” “这是不好避开的，那些大能也不会没事来踩我玩吧，”周舟讪笑了两声，“而且这个天地间，金仙不知道有多少。” “一个世界允许存在超过一个主宰生命吗？”米凯尔言语中多了一丝震惊。 周舟笑道：“长生之上还有几个修士的境界，比如大罗金仙，比如准圣，还有最强的圣人。我听说，圣人可以修补天地、可以重炼风火水土，但基本上圣人不在洪荒走动的，除非是有大事发生。” 米凯尔陷入了一段沉默。 等周舟的游水诀用了三次，她方才说道：“主人，这个世界的等级比我们前来的宇宙要高很多。我流浪过的漫长岁月，只见过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主宰存在，但按照主人所说，这里似乎主宰有很多，还有造物主的存在。” 造物主？ 这个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人族就是女娲圣人用大神通造化。 周舟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信息，觉得米凯尔能够理解的，在心中开始给她讲述着。 比如盘古开天、比如女娲造人、比如巫妖大战，他倒是怕米凯尔会说出圣人的名字，引起圣人的注意，没有讲述任何和圣人、天道、道祖有关的。 米凯尔对洪荒的初步了解，便是在周舟的口中得知。 离万福镇还有八百里。 “主人，如果能够御使如此多的次行星级生物能仙人，那后面应该会有更强大的生物在操纵。” “或许会出现真仙吧。” “主人不应该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米凯尔还在坚持着，“尤其是我力量尚未恢复的现在。” 她自称‘我’就是比自称‘米凯尔’听着顺耳多了。 周舟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过去看一眼，而且咱们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你看你左臂，上面那个标识。” “主人，这是什么？”米凯尔似乎是刚发现，她身上总是多白光，那太极图还真不好暴露。 周舟自行脑补她微微皱眉的脸蛋是如何的俏丽，笑道：“这是我师父帮你留下的，洪荒太危险，你又很特别，师父怕引来其他人窥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给你留下了这个印记。” 他话语一顿，见天使妹子不说话，又补充道：“我师父应该就是主宰之上的存在，而且师父的师父，是位造物主级别的存在，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主人现在是一个庞大势力的成员。” “这势力不算庞大，没多少人，倒是很强的，”周舟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何时才能成仙，去太清境仰望下圣人的姿态。 又游了百里，米凯尔冷不防地，淡淡说了句：“我不会离开主人身边。” 周舟心中一暖，想着修道十年，她被羽翼包裹，却一直在自己身边日夜陪伴。 这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而是在他们来到洪荒的那一瞬间，就是彼此互相牵连，有了最深的羁绊。 因为只有彼此，才知道彼此是真正存在的吧。 “嗯，我也不会离开你。” 周舟说得并不是深情款款，反而像是随口回应着。 右手的护腕，并不是为了互相通话，毕竟两人可以通过心底交流。这是米凯尔战甲的一块组成部分，可以让周舟使用一招防御能力。 这能力，按照米凯尔所描述，就是撑起一面半圆盾牌，抵挡来自前方的攻击，能量直接在天使妹子身上汲取。有了这护腕，她才回到了曲元袋中待命，但始终在劝周舟离开。 她躲起来，倒不是周舟真的小气到，不让别人看见自家天使妹子的美丽模样——当然是穿着战甲的模样！ 不穿战甲的，谁都不让看！ 咳，言归正传……他是想借用枯木诀混过去，免得路上在有关卡。而米凯尔躲在曲元袋中，关键时刻或许会有奇效。 聚集万福镇五百里，周舟的身影从水中‘生长’了出来，他皱眉看着前方的河水。 河水流淌到前面，毫无征兆地就变了颜色，背后是清澈的河水，前面却是滚滚的血浪，像是大地的血管暴露了出来。 血河。 灵识能延展三百里，三百里看下去，尽皆是血河！ “米凯尔，你感觉到了吗？” “主人，感觉什么？” “没什么，”周舟纵身跳到了河岸上，注视着血河，灵识将前方三百里半径的区域缓缓探查了一遍。 血河、血土、荒无人烟、天地阴暗，再向前百里，树木开始大片大片的枯死，地上满是走兽灵物的尸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气。 突然间，一道道流光在上空掠过了灵识范围的边缘，让周舟精神一震。 是归青众门人！ 那一道道流光排着阵势，飞的很慢，和他隔着一层阴云，周舟只能勉强感应到流光轨迹。 他们还在空中转圈圈？ “赶上了，”周舟攥攥拳，伸手一扯，将身上的破烂道袍扯下，一把火烧干净。又找了件青色道袍、青色束腰、青色发带，在河边打扮了一番。 米凯尔：“主人这样装扮，是否为增加存活几率。” “嗯，说不定就能感化几个敌对的女修士。”周舟玩笑地说着，其实只是想在她面前穿的干净些。 “感化？”天使妹子又陷入了思考，“理解，主人是要效仿一些伪神文明，发展女修士为信徒。” 周舟：“……” # 第96章 大阵对轰【6更！】 无尽的洪荒大地上，信徒什么的，好像没什么卵用。 也没听说哪个仙人因为香火供奉，就变得无比强大吧？修士，修的便是自身，何须旁人信奉？ 周舟如此想着，在血地之中，朝着北方慢慢行走。他不断用灵识，一遍遍探查这片飘荡着丝丝血气的大地，没有感觉到一丝生机。 他之前主动靠近的那条河流，现在却是远远避开了。 血河、血地、满地的走兽灵物飞禽的尸体，树木草皮也都已经枯死，灵识能查看的三百里大地上，满是死寂。 头顶是一片厚厚的阴云，周舟的灵识向上蔓延，就会被阴云层层削弱，像是在水中看着岸上。 百道流光再次划过他灵识探查的范围，归青众人依然在巡视，似乎在寻找着向下的契机。 诸多仙人、渡仙、元神，还有归青五代弟子，这是归青的最强战力——在一代祖师不露面、真仙不出的情况下。 这种争斗，本不该一个道融圆满的‘小修士’搀和。 所以周舟走得很谨慎，甚至想前进两百里就找个地方停下，远远地看一眼万福镇，也算是到过了此地。 一个清冷的嗓音，在他心头说着：“主人，这些能量很诡异，会缓慢腐蚀主人的身体。” 这是天使妹子在提醒他注意，自从周舟踏入这血地，她就进入了全面的戒备。 “嗯，”周舟应了声，左手抓着飞羽剑，右手主动去触碰一旁飘过的血丝。一股水元涌出，那血丝钻入了水中，这股清泉立刻变得有些血色浑浊。 突然，这些被血气污浊的清泉，就要朝着周舟右手手心流淌，里面的血污也化成了一条血色小蛇。 控水诀！ 周舟手心的那股清泉停止流动，那血色小蛇被水流阻住。真元一震，血色小蛇再次化作了一蓬血丝，被从水中震了出来。 他最起码要知道如何对付这种血气，才能在这里继续行走。 眉心绽放出一朵青莲，没想到灵识青莲却有奇效，只是一个触碰，空气中的两道血丝立刻泯灭。 但周舟想将这股灵识之火收回的时候，灵觉却跳动了下。周舟仔细去感受，竟发现这朵青莲之中，掺杂了一股陌生而暴虐的气息。 好厉害的血气！被焚烧了，还能污染青莲。 不过，知道了灵识之火可以燃掉这些血丝，周舟也就有了些底气，大不了把灵识之火稍微浪费些，用了之后，不收回体内就是了。 反正灵识和真元一样，都是可以恢复的。 “这莫非是一个大阵？” 周舟如此想着，暗中琢磨，若真是大阵，那该如何去破？ 他上次在青兽峰北边禁地中，曾用太清杀阵摧毁过地元大阵，对于搞破坏这种事也是有点经验和心得。 或许正面战斗自己帮不上什么，但如果能将这血色大阵破去了，说不定就能给归青增大些胜算。 如此，周舟也就打定了主意，灵识继续扫查，希望能找到血地大阵的阵眼所在。 若是他灵识能够延展千里，或是身在万福镇中，延展出五百里，就能将这个千里大阵看个清楚。 空中俯瞰，以万福镇为起点，方圆千里被人画下了一个圆圈。圈上是浓厚的阴云，阴云之下，血气蒸蒸，像是大地在流血。 此阵，以活物为祭，甚至草木都不放过，凶恶无比，却又大有来头。 就算是玫画在此，怕也不敢说可以破得了这个阵势，更何况，只是学了点如何布阵、控阵的周舟了。 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这种事，周大侠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凡事却都说不准。 他最成功的‘瞎猫’经历，就是曾作为一个刚有点道行的灵识小道人，却背出了‘太清玄篇道德经本文’…… “主人，左前方一万六千米空中，有危险生物能反应，即将遭遇。” “嗯？”周舟灵识查看，却是没发现有修士靠近，但他感觉到了些许气息在靠近。 看来这鬼面道人一伙，隐藏气息的法诀肯定是人手一本的，基本都会隐匿。 看了眼一旁的大树，周舟闪身躲过去；不敢去贴那枯萎的树干，只是在光秃秃的树下站着。 他刚藏好，头顶斜上方划过一道血色流光，应该是个路过的道人，并未发现周舟的身影。 咱枯木诀也是不差。 还没等他走出去，在侧后方，又是一道流光闪过，方向和刚才的那名道人略微不同。 仔细感觉，灵识延展的范围中，不断有相似的气息掠过，周舟记住了这些气息掠过的情形，也就初步知道了如何去地方敌人的‘隐身’。 这么多修士，又为何向外飞？ 此刻，在万福镇的方向，同时飞出了三百多道流光。一道道流光掠过五百里，落在了血色大阵边缘各处，显露了一名名面带鬼面具的道人。 周舟灵识查看了过去，一名道人轻咦了声，逆着周舟的灵识看过来了一眼。吓得周舟平息静神，躲在树下，不敢稍有异动。 几道灵识扫过这处区域，也没人发现树下的那根‘枯木’。等这些灵识都离开，周舟方才稍微舒了口气，默默地将灵识查看的范围收缩。 藏身了一阵，周舟才在树下走了出来，有点搞不明白那些道人是去做什么了。 “嗯？”周舟走了两步突然停住，闭目感受。 周围空气蕴含的元气中，除了那丝丝血气，又多了些许燥热的气息。 抬眼注视向了东方，却是阴云重重，似乎毫无变化，但天地间的光亮却渐渐增多。 “日出了。” 若是下战书那道人所说的‘明日此时’不出差错，那日出的意思就是…… 大战要来了！ 周舟行走更加小心，查看也更加自信，灵识深入地下，寻找着时而会出现的、复杂的那股隐晦波动。循着这个波动，他也在一步步靠近着万福镇。 走了一阵，阴云之下也从黑暗变成了昏暗，而阴云之上的流光，也悬停在了一处。 流光阵中，五代弟子被护在了正中位置，十多个仙人遍布四方上下，等待着阴云异动。 归梧，就在阴云之下的镇中，而对方，必定设下了天罗地网。 轰隆！轰隆隆！ 下方阴云出现了道道血色雷光，归青众人低头看去，地上的周舟抬头注视。 便在此时，均匀分布、站在了千里大阵边缘，十里一相隔的那三百修士，同时手捏法诀、催动真元，元神勾动天地元气，一道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万福镇之中，血光入海，血浪翻涌，逆天而上！ 只一瞬，归青众人平静地等待中，天地间多了一个千里直径的‘大碗’，大碗倒扣，血壁凝成，归青众人被扣在了其中。 清晰的冷笑声在阴云之下传来，是那有些熟悉的嗓音，在大碗之中回荡着，也传到了周舟耳中。 “诸位归青之友不必惊慌，不过是隔绝外人窥伺的阵法。诸位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失礼了则个！” 这浓浓的酸腐气息…… 周舟心中暗骂，抬头看着远处隐隐出现的血色壁障，也知道，此时想走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就这么的，钻入了别人的圈套。 归青众人也好，他自己也罢，仔细想想，实在是有点太耿直了…… 云上传来了一声冷哼，归青掌门青山道人的嗓音，如洪钟、如大鼓，也在千里内回荡：“血神道人！来战吧！” “莫急，我还有另外一阵，诸位道友不如品鉴一番。” 血神道人应该就在万福镇之中，因为周舟感觉到了一股让他心悸的气息，在万福镇的方向涌现。 咚！ 周舟捂住了胸口心脏的位置，道躯轻颤了下。 心跳，体内血液的流动，刚刚竟有一瞬的停止！ “主人。” “我没事，”周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 “这种奇异能量对我没有影响，”天使妹子的声音依然平淡，但却在周舟心间分享了一丝情绪——担忧，对周舟的担忧。“主人，请不要再靠前。” “嗯，”周舟顿住脚步，他突然也有些不知道，自己此行到底有什么意义。 直接站出来，说自己是太清传人、玄都弟子？ 没有实力，被对方如何捏死，恐怕都是泉下无知。更何况，此时还带着米凯尔，他并不是自己独自一人。 确实，是有些任性了。 咚！ 心跳又有一瞬的停止，而万福镇之上，突然涌出了一股黑红色的光柱。 血神道人的大笑声回荡，那黑红气息冲散了阴云，让周舟有一瞬，勉强看到了天空中那百道人影。 但随之，黑红气息将归青众人吞没！ 归青掌门一声暴喝：“万古归青阵！” 百道青光亮起，天地间出现了一颗巨大无匹的松树虚影，将那黑气直接震散！ 千里之内，元气波动已经不能说是剧烈，那根本就像是经历了一波千里海啸的洗礼！ 周舟站在那，被一股股强风吹着衣袍，一直在抬头注视着。 这种大阵的碰撞，绝非普通仙人的斗法可比！ “哈哈哈，归青道法玄妙，贫道几百年前可就是领教过了！”血神道人笑声依然猖狂，又是一股黑红气息冲天，归青松柏再一次抵挡。 气息冲击，一波又一波。 心头，天使妹子低声说着：“能量级别太强，主人请向后退，随时有能量暴动的可能。” “没事。”周舟随口应着，目光依然在注视着那树影。 “主人，我想知道，修士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可以做到将如此多能量沟通融合。”她主动询问着，似乎也对上空的战斗有些兴趣。 “这是阵法，修士的一种手段，博大精深、效用非凡，我也会些皮毛的。”周舟笑着回应了句。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归青树影突然连续轻颤。 周舟眼皮一跳，就见万福镇方向，一只遮天血手迎空而起，直接拍向了巨树的虚影。 巨大的树影停顿，青光收敛！ 万福镇之上，身材消瘦而体型修长的高冠道人浮空站着，仰头看天，在那巨树之下，他显得渺小、却又有一种难言的威严，正是归青掌门所怒斥的血神道人！ 血神道人啧啧怪笑，只道一句:“归青的五代小辈，何不来镇上做客？” 话音虽平淡，但天空之中、被破开的阴云之上，归青树影被血色大手紧紧抓住，血手一抖，有十多道身影朝着下方跌落…… 修为不高的五代弟子，被尽数震出阵中！ 归青仙人修士，在周舟看来，似乎毫无反应，任由弟子跌落！ # 第97章 阵分上下【7更！】 看十多道身影从巨大的树影分离、落下，周舟心中一寒，他还以为是归青众仙、众门人，真的‘背叛’了他们的弟子。 但随之，周舟就听到了归青掌门的怒吼咆哮，还有那狂震、立刻朝着下方追来的树影，立刻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刚才的遮天血手，怕是有某种的独特的效用，应该是将归青仙人们都限制了一瞬…… 血神道人仰头大笑，对着天空再次举起了右掌，又是一只遮天血手，逆天迎上！ 他一人，立在天地间，站在荒镇前，就这么将归青十多名仙人、七八十名元神之上的修士，再次拦住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那之前落下的十多道人影，却已被血光牵引，砸入了万福镇！ 周舟的灵识，勉强捕捉到归鸿子的身影，归鸿子像是被一道血色的绳索束缚着，全无反手之力。 “归青门人！救援诸弟子！”掌门青山冷喝，万古归青阵下压。 “阵起！”黑衣血神道人的声音，音量也是不输于青山。万福镇之中，又是一道黑红色光柱逆天而上。 那巨大的树影再次被阻挡。 “青山不如品鉴下此阵，”血神道人手中多了一把血色的大幡。 那幡高十丈，只是刚被拿出，千里之内，天地再次变色，血气越发浓郁，阴风阵阵吹动着黑气，这倒扣的大碗之中，各处都是飞沙走石，甚至还出现了几处龙卷风。 周舟也不敢直愣愣地站在那观看，不用天使妹子提醒，立刻朝着一旁奔跑，那边有几块巨石，可以给他提供个藏身之所。 血神道人的声音在千里大阵之中回荡：“贫道手中这幡，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虽说有些破损、也只是十二分之一，但都天十二神煞的名头却是不虚啊。” 都天十二神煞阵！ 天地间四大凶阵之三！ 当年巫妖在天地间大战，妖族的最强战力，便是妖皇东皇太一、妖帝帝俊以先天灵宝河洛图做阵眼，先天至宝东皇钟压阵，以妖族天庭为大阵之基，调动周天星辰之力，布下的周天星斗大阵。 而这周天星斗大阵，却是为了应对巫族那‘都天神煞大阵’才布置的，费尽了妖族帝皇的心血。都天神煞阵之恐怖，由此对比，可见一斑！ 上古巫妖大战的最后，便是天上地下这两阵的对抗，若非诸圣出手护住洪荒，洪荒大地都差些被打碎！ 周舟对这些都是有过了解的，不只是从恭极老人口中听闻过，也在‘闻殿’看到过只字片语。 那次大战之后，巫妖两败俱伤、伤了天地本源，招惹了大因果、大业障，这才有了人族的兴起……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 却说血神道人拿出了这残破巨幡，难不成是要布置都天十二神煞大阵？ 他布的出？不说修为如何，阵眼也只有一幡，据他所言还是残破的宝物。 若是血神道人真能布出都天神煞，不管威力如何，恐怕都会被圣人老爷一巴掌拍死在此地，飞灰都不剩…… 果然，滚滚血气之中，血神道人悠哉地说着：“贫道手中这把，又是水神共工之神煞，不巧贫道提前又在此地布置了一番，做了个都天血煞阵。上古凶阵贫道是想不出来的，但此阵，也是非三名真仙不可破。青山，瞧好了！” 巨幡被祭起，千里之内的血气被引动，刮起了一阵猛烈地飓风。 周舟的灵识都差点被卷入其中，连忙封闭了对外的探查，紧紧地靠在那几处巨石，藏身夹缝中。 他在风声中听到了血神道人的狂笑，听到了归青掌门的怒斥，还有轰隆隆的闷雷声。 “上面发生了什么？” 周舟抬头，从巨石缝隙中看了出去，依然是血气滚滚、黑浪滔天，灵识不敢放出体外。 “主人，这种能量级别的碰撞，请以保护自身为首要准则。” 天使妹子也在戒备，随时准备出手。只要周舟一直在那躲着，也没什么危险的其实。 飓风刮了有一刻钟之长，等风声渐小、黑气平息、血浪消失，大地已经一片疮痍。 周围的元气已经变得无比稀薄，这是附近千里被血色‘巨碗’扣住，元气无法流动补充的缘故。 等风彻底停了，周舟又用灵识查看，便见天空之上已经没了那层阴云，四面的血色壁障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高空，帖着‘巨碗’的顶端，那里到处都是浅红色的光亮，有两拨修士正在对峙。 双方阵前之人，便是归青掌门青山和归青大敌血神道人！ 青山之后浮空悬停着多少人，血神道人之后就站着多少人，两边灵识混杂、气息碰撞，周舟只敢远远观察。 模糊感觉，血神道人之后的那些修士，修为和归青背后的那些修士，也都是相差无几，从仙人到元神，数量也一模一样，当真是‘同等修为、一个不差’。 但！ 血神道人连续三大阵——血色‘巨碗’扣住了千里之地，开辟了此地战场；连续的黑光冲击、血色大手轰击，震出了五代弟子；都天血煞大阵呼啸，强行消耗了归青众人的真元！ 一步步算计、精心的布置，让此时的归青众人神情疲惫、真元耗损，甚至有修为稍浅的门人，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而血神道人身后，那一批修士却都是以逸待劳，战力无损！ 由此，归青掌门方才喝骂一声：“你个卑鄙之徒！” 周舟听到了这声呵斥，灵识稍微靠近，将双方交谈之声勉强收入灵识。 “哦？贫道可有食言？”血神道人淡然一笑，指了指地上，“那里，贫道只留了些许金丹修士、几名元神道人，和一些血奴傀儡，归青众弟子才俊如此出众，想必定能救出那名归梧吧。哈哈哈，有趣，有趣！” 万福镇之上，有着一层血色薄膜，却是在血地大阵之中又布置了一阵。血膜将灵识查看都隔绝开，不知里面何等情形。 血神道人一伙，当真是煞费苦心，却也不知道所图究竟为何。 归青掌门面色铁青，一声结阵、门人齐动，万古归青之树影再次出现，只是比起之前，声势小了很多。 “陪你们玩玩也可，血神阵！” 血神道人也是轻喝一声，背后的修士凝结阵法，化出了百丈高的血影巨人，一把抓向了归青树影。 空中的大战，再次开启！ 周舟低头思索了一阵，他听到了血神道人和归青掌门的对话，恐怕也是这方圆千里之内，除了血膜包裹的万福镇之外，唯一一个站在地上的人影。 他平静地问道：“米凯尔，如果我要用你的力量去救人，你会不会怪我……利用了你？” “我遵从主人的一切意志，执行主人的一切指令、满足主人一切要求。” “好吧，我明白了，”周舟叹了口气，又笑了笑，“答应我，如果有威胁到你生命的存在，就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与守护契约第一准则冲突，米凯尔无法执行该命令。” “这不是命令，”周舟道，“这只是请求。” 米凯尔没了回话。 周舟抬头，在透过了血色、被染上了血色的阳光中，他一甩道袍下摆，提着连鞘的碧绿飞羽，迈步向前、开始奔跑。 向北，冲向了那血膜。 沈老头说的对，自己整天喊着躲开麻烦、不去招惹因果，但事到临头，还真是爱管闲事。 那日东方羽儿倒在河边，自己何必去扶？ 那日周芷燕失魂落魄进入了坊镇后山的黑云，自己何必去救？ 这次，归鸿子陷于万福镇，自己又何必…… 若是不救，就算日后求得长生，那也将会伴随着永世的悔。 周舟倒也不好，将那个在河边抚琴的翩翩君子忘却，况且他仔细思索，又的确有几分把握。 血膜之中，只有几个元神道人、些许金丹、一些血奴傀儡。这话，虽然是血神道人口中说出；但从这重重布置可以看出，对方虽然卑鄙奸诈、诸多算计，但也守诺了算是。 还记得昨日，归鸿子在归青殿前问：‘是否可信。’ 有归青仙人答：‘应是可信的。’ 如果这样……如果真是这样…… 能秒杀元神道人的米凯尔，将会是自己最大的凭仗。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将米凯尔牵连其中，所以他才会对天使妹子道歉。 但也不必对她愧疚。 若周舟和米凯尔两人交换位置，在有几分把握的前提下，做出‘救自己好友’这个决定的是米凯尔，周舟也会眼也不眨地跟上去。 他们两个之间的牵连，并不只是那看不见摸不到的守护契约…… 奔跑中，周舟的目光越发坚定，飞羽剑被他抓得越来越紧。 师兄，等我……不，等我们过去！ 米凯尔她还没听过归鸿子抚琴，也没见过芷燕在河边曼舞；那副画面，必须让她看到。 …… 千里巨碗之上的高空，两道身影正遥遥对立。 一人血袍，一人青衫，两人气息冲荡，隐隐地掠动着几千里内的元气。 “血袍老祖，”青衫男负手而立，淡然道：“几百年不见，还以为你已经突破到了天仙，却没想还是如此修为。” “如此修为又如何？阻你也够用了。”血袍老人淡然回应着，到了他们的这个境界，经历了漫长的修行，大多情绪或许已经被消磨了。 青衫男说：“若是大罗之道种出现，凭大罗的手段，这血阵之中你那些弟子门人，恐怕将会一个不留。” “无妨，只是死些门人罢了，”血袍老祖冷冷一笑，“若是能窥得金仙之机，死光了，又有何妨？” 青衫男人摇摇头：“大罗之道种非我等可窥探。” 血袍老祖一手指天：“你怎知，我们之上，此时没有大神通者在？” “唉，”青衫男轻叹了声，“我等真仙天仙之流，却要去算计十多个仙人都不是的小辈，不觉得太过厚颜无耻了吗？” “不成金仙，扯什么面皮？”血袍老人嗤笑了声，“我不杀你那几个徒弟，你也就在这好生呆着吧。” 青衫男人再次摇头，长袖飘舞，手中多了一把青色木剑。 “你我还是斗过这一场吧。” “还怕你如何？” 九天之上，雷动血闪，却又是另一个层次的大战。 以万福镇为基，从下到上，战场之上的修士修为从低到高，从道融，到真仙。或许在那青衫男和血袍老人之上，还有更强的对战。 但这些，壁中修士又如何得知？ 因因果果，都是些算计，沉浮其中，要寻的就是那一线生机。 自古破局者，皆获大利。 # 第98章 入瓮【8更！】 万福镇南侧的煌莽丛林，阳光照在了一处树梢，也照在了妍兮的俏颜。 那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下，缓缓分离，她不知何时闭目睡了过去。 “我这是……在哪？” 妍兮喃喃着，在树杈上坐起，无神的双眼渐渐恢复了些许神光。 身周的灵识回到体内，将一幕幕她意识混沌时发生的事，传递到了她的灵台。 记忆最清晰的，是那个白亮的圆——天使妹子腰斩那十多名血奴的情形。而后就是周舟出现，大手在她眼前摆了摆，不断喊着她…… 渐渐地将这些画面整理了下，妍兮体内真元已经恢复完全。 “几时了？”她看着清朗的天空。 轰！ 北方的天空传来了巨响，妍兮还有些浑噩地精神立刻清醒，她起身跳到了树巅。 深吸一口气、运起真元，架起了一道流光，朝着北方御空而去。 ‘你若是恢复了就向北找我，带我一路过去。’周舟的声音在她耳旁回转。 向北！ 她很快就看到了那血色连天的‘巨碗’，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急迫。 …… 倒扣的‘巨碗’中，周舟在血色荒芜的大地上奔跑，到处都是倾倒的大树、破碎的枝桠，还有一些动物的干尸，尸体的血液似乎流尽了。 这是都天血煞阵肆虐之后的景象。 若是这大阵在凡人俗世的城镇中施展，那又会是如何一种景象？ 心间发寒，不去多想恐影响心境，周舟抬头看着百里外的那血膜。 距离那边越近，离着那条血河就越近，因为血河是从坊镇中流过的。 头顶的仙人在斗法，周舟不用去主动查看，就听那一阵阵轰鸣声，还有那时而波及到地面的冲击风浪，就知道那打的有多激烈。 还好，归青的门人也算是拖住了对方大部分的战力…… 但又一想，单单是布置了这千里‘巨碗’的那批元神道人，就已经有几百的数量……这血神道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哪弄来这么多大修士？ 不过……元神道人对上天使妹子，那也都是些秒货！ 天使妹子在曲元袋中随时准备策应，这多少给了周舟些许底气，他现在虽然看起来只是个道融圆满——实际上也就是个道融圆满；但他有天使妹子相助，不遇仙人都可一战。 遇到仙人，自己就让她去逃命，祭出‘我师玄都’看能不能保住小命再说吧。 他奔行的速度有多快？ 那是拖着烟尘、带着闪电，百里不过是片刻之间，比之刚入金丹的修士架流光，也是慢不了太多。 奔跑，也是要看天赋，首先要有一双挺长的腿…… “主人，你暴露了。” “嗯？”周舟检查了下枯木诀的运转，并未停止，灵识也没发现有人影靠近。 但天使妹子不会无的放矢，她感应敌人，和周舟用灵识查看的方法也大有不同。 “什么级别的敌人？”周舟问。 “次猛兽级生物能反应，有十二只，在正前方。米凯尔请求出战。” 她想要战斗之时，自称又成了‘米凯尔’。 次猛兽？那岂不是猛兽都算不上了？应该是比天亮之前遇到的那些铁链壮汉要弱一些吧。 周舟打定主意，道：“你先不要出来，我看能不能应付。” “是，主人。”天使妹子似乎也不担心他的处境，这让周舟又多了几分信心。 奔跑速度不减，左手贴在腰间，摁着飞羽剑，右手做剑指，点在了飞羽剑剑柄末端的翠绿宝玉。 前方，十多道血色身影窜入了周舟的视线范围，竟然是十多只狼、狗模样的血影。 山不见山！云不见云！ 周舟剑指划过山、云诀，飞羽化作出鞘化作白光，正面直射而去。 噌！ 飞羽剑将一只血兽轻松斩首，周舟心中顿时大定。 他奔跑速度丝毫不减，飞羽剑极快地兜转急掠，划出了一道道白亮剑痕。前方，剑光大作，编制出了一道‘剑网’，将那些血影笼罩了进去。 等他身影急冲而过，最后两只血兽被飞羽切断了头颅，飞羽剑也随之归鞘。他快速奔跑带起来的疾风，将那两只血兽的身影‘吹散’。 不只是那两只，被斩杀之后的血兽，身躯都化作了血粉，一点点飘洒…… 天使妹子却在他心头说：“主人遥控这把剑杀敌的时候，应该多注意寻找敌对目标的防守薄弱点，并注意对付多个目标时的顺序选择。” “那不叫遥控，那是御剑诀，虽然都差不多哈。” “是，主人，我正在梳理这些词汇。” 周舟挑挑眉，刚想说话，却听天使妹子汇报：“左前方十二只、右前方三只，正前方六只，与先前同能量级别。敌对目标数量增多，米凯尔请求出战。” “我还没这么脆弱，多几只也没事。” 洒然一笑，飞羽出鞘。 这些血兽好像并不是被人故意布下的，想来血神道人手中有那么多元神修士可以驱使，真要布置，如何会是这种能被周舟一剑斩了的血兽？ 似乎，这些血兽是千里血壁大阵之中，血气自行凝聚而出。灵识查看，也只是一团血气，所以周舟第一次遭遇时没能提前发现。 距离万福镇越近，血兽越是成群，但实力都是不堪一击。周舟砍的顺手，天使妹子也一直没在曲元袋中出来。 包裹万福镇的血膜，就如同一个正在蠕动的血色巨茧。 里面何等情况？周舟不知，因为血膜革除了一切灵识的查看。 距离血膜还有一里，前方遍地血兽，拥挤而拥堵。甚至周舟还看到了，有不少血兽在互相‘融合’，出现了一些个头更大、血光更浓的存在。 周舟闭上左眼，手指捏了一片枯叶挡在了右眼前。 一叶障目法！ 眼前骤然变得宽广，目光透过了血膜，模糊地看到了坊镇情形。 几道青光正在劈砍！还有很多人影在活动！ 归鸿子他们都还没事！ 周舟差点畅声笑出来，抬头注视着天空之中那交错的光影，青光散漫、血光也强不到哪儿去。 在之前真元耗损巨大的情况下，归青众人竟然和血神道人拼的旗鼓相当，这些归青人，估计都拼命了开始。 这种情况之下，应该没大修士或是仙人，有闲暇注意自己吧。 “飞羽，”周舟将飞羽剑拿在手中，笑道：“随我杀一场，救你前任主人出来吧。” 嗡！ 剑身竟然在回应！ 周舟灵台灵光一闪，道图也轻颤了下，一丝明悟在他心头泛起。 飞羽，开锋了！ 飞羽再次出鞘，剑鞘被周舟放回了曲元袋中，空出了双手。御使飞剑，是他刚学不久的本事；他最顺手、威力最强的的，还是双拳搏击而出的水火双蛇。 左手涌出一团火焰、右手涌出股股水流，眉心出现了一朵青莲，有什么本事就都用了出来。 深吸一口气，弥漫的血气让空气有些污浊，也让他有些恶心。 剑走人走、剑疾人奔，周舟以身相随，前方一里之内、数不清的血兽被他气机牵引，拥挤着拦向了他的前路。 青木森森！ 水火双蛇携太极！ 翻天大印！ 周舟面前、身周、背后，一蓬蓬血粉不断炸散，血粉飘扬之中，他的道袍一尘不染，他的长发随风飘逸。 一剑行天下，曾少年空梦；纵身血沫中，乃今日豪情！ 血沫飘扬，像是阳光中飘起了雪尘。飞羽剑划过，三五血兽尽化孚粉。 周舟杀了过去。 就算杀的，只是血气凝聚而出、毫无灵性可言的兽，却也是他第一次如此乱战、如此连杀，道心也在经受这血粉的洗礼。血兽无声，它们只有对鲜血渴望的本能，一只只不断朝着周舟前冲。 曲元袋之中，天使的倩影收拢羽翼、光刃在握，修长纤细包裹着战甲的小腿微曲，随时都能扑出去…… 但周舟，安然到了血膜之外，虽然气息不稳，真元也消耗了许多，但他道袍依然是半尘不染。看来，他还真有靠个人魅力，进去发展点女信徒的计划……如果不被女信徒干掉的话。 抓住飞羽剑，周舟一剑前递，剑身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他正要迈步进去，灵觉又跳动了两下，也是在警告他里面有危险。其实不用潜意识警告，他自己就知道，里面这是给归青五代弟子的翘楚们，精心设计地一个局，当然凶险万分。 看着飞羽剑雪亮的剑身，周舟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权当是还师兄赠剑之情，随我入阵吧。” “主人，米凯尔请求出战。”她又在说着。 “不要急，我需要你的力量，但打个伏兵或许会有奇效。”周舟迈步，灵识之火稍放，包裹了全身。 血膜像是活的，将周舟一点点吞了进去，等他走过，那流动的血光再次将缺口填补。 总归是进去了。 米凯尔问：“伏兵……战术记录程序启动，已记录。” “对的，兵不厌诈，三十六计，”周舟轻笑着，灵识在血膜之中延展，看着这本是方圆万里之内，最繁华的那处大坊镇。 除了没城墙，感觉和一座大城毫无二致，街巷盘复、道路宽广，各类店铺也是数之不尽，随处可见三五层的木质阁楼。若是几天前来此，周舟或许能领略一番属于修士的‘繁华’，但此时，城中除了那一道道奔跑的身影、几十名修士，再无一活物。 这等死镇，和‘万福’二字，又如何相称？ 和在血膜之外，灵识无法探查里面一样；进了血膜，灵识也被阻隔，无法查看外面。 周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飞羽剑对着身后刺去。‘嚓’的一声，剑尖被血光阻挡，像是刺到了一面墙壁。 他嘴一撇，郁闷道：“只能进，不能出？” “主人，我施展奥义星箭，可突破这层能量壁。” “那就好……这是阵法，不是能量壁。”周舟松了口气，米凯尔能打碎这血膜，那就算是留了后路。 灵识对着镇中查看，几乎是转瞬就找到了正在交战的所在。那些在坊镇中不断奔跑的身影，就是那些缠绕着铁链的血眼壮汉，他们都在朝着交战之地涌去，数量何止数百！ 周舟看到了，十多名年轻男女围成一个圆圈，圈内有两名正在盘腿打坐的人影。而十多名男女分工明确，半数合力御使着一件罗伞法宝，撑起了一个三丈直径的光罩；半数御使着攻击类法宝，轰杀着周围不断扑来的血奴。 大师兄在哪？ 周舟立刻紧张了起来，灵识在周围搜索，却是被灵识捕捉到的一副画面，略微震撼了道心。 归鸿子，长发披肩，道袍染血，站在以血奴尸体累成的‘小山’之上。 一人，御剑，挡了街路的一面！ 不敢再耽误，周舟迈步疾驰。既已入瓮，那就让这瓮中之水，彻底沸腾！ # 第99章 连斩的刀芒【9更！】 掠过光秃秃的杨柳枝，跨过横在血河之上的石拱桥，周舟像是一道旋风，冲进了万福坊镇。 路过那处辕门…… 归梧之前应该是被囚禁在此处，上面还盘着两段染血的铁链。 周舟拳头一攥，朝着街上奔去。 而刚冲进了那处辕门，他就感觉有十多道灵识在身上扫过，仿佛有十多人在注视着自己。 是那‘几个元神、些许金丹’？ 对方隐藏在何处？周舟的灵识寻不到对方的位置，但他在冲入辕门时好像触发了什么阵法禁制，这才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 枯木诀只能降低他的气息、隐藏他的真元波动和真实修为，并不能将他的气息化为‘无’。 然而，他预想中，飞来几个道人来狙击自己的情形，并未出现。反倒是街上奔跑的那些黑影中，附近几个街巷的黑影调转方向，朝着周舟涌来。 乖乖，他们在这里放了多少血奴？周舟也不去查，只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持久的血战。 “主人……” “我还能应付，”周舟直接打断了米凯尔的话语，虽然是在轻笑，但眼中却多了几分坚持。 米凯尔应了声‘是’，在曲元袋中喃喃着：“情感限制降低，当前情感限制：百分之七十一。思考能力限制降低，当前思考能力限制：百分之二十五。” 随后，她似乎在思索着，周舟为何一直不让她出去战斗。 周舟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明白。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借用米凯尔的战斗力，但他心中总归还是有些不愿。就跟他不愿让他和归鸿子的君子之交变味一样，他也不想让天使妹子和自己的关系，多哪怕半分功利。 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周舟心中想着的，是以后多为她做些什么。 最起码让她，不再被那永恒的孤寂缠绕…… 哐！哐！ 铁链撞击着地面，高大而强壮的血奴一只只出现，周舟一头栽入了这些血奴的包围圈，前路被阻，只能停顿。 轰的两声，背后的商铺墙壁被撞开，几名血奴封住了退路。 果然，这些血奴有人在背后控制。凭凌晨的几次交手，周舟就已经判断出，这些血奴好像并没有太多神智。 “咕噜——”血奴的喉间透露出对鲜血渴望的低吼。 似乎是有人暗中一声令下，这十多只血奴同时朝着周舟扑了上去。 周舟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已经注满真元的飞羽剑出鞘，化作了一抹白光，而他也做出要和这些黑大汉决一死战的架势，跟着飞羽剑快速前冲。 上来就放个大招，青木森森！ 剑光对前方爆发，飞羽剑像是有了一道道分身，剑影将正面的几只血奴直接吞没。 同时跨出三步的周舟一跃而起，不是跃向正前方，而是跳到了一侧的阁楼，落在屋顶继续前奔。 倒是趁机体验了一把飞檐走壁。 飞羽剑的剑光消退，那几只血奴身上各自多了几个深深的窟窿，甚至还有些扎透了。但血奴的行动不受影响，周舟在屋顶刚冲出去几步，有七八条铁链朝着他身影砸来。 跃起前扑，周舟做了个标准的前俯冲，条条铁链在他身后、身下掠过，道躯也是惊起了几根寒毛。 几乎是刚站稳，借着冲势继续跑动，灵觉突地一震。 前方三尺，屋檐出现了两个破洞，两条铁链携带着它们撞碎的屋瓦、屋脊，自下而上，奔袭而来！ 周舟冲势止不住，却也不想被铁链撞到，那必然会如同妍兮昨晚那般，被打到吐血吧…… 曲元袋的口子几乎就要张开，但周舟的双手在胸前点的更快。 电光闪！ 雷电斜劈，周舟的身影在电光中由虚化实，出现在了街道正上的半空之中。刚要下落，脚下出现了水火太极圆台，一步踩出，再次跃起。 依然是电光闪，之前和归九一番大战，对于电光闪的连用，周舟也算是摸到了些许门道、有了点心得。 他是不能凭空飞行，也不喜慢吞吞御空的法宝；但他连续使用电光闪，那些血奴的动作都无法跟上。 在空中不断前冲，每次他在雷电的末端现身，都会有水火圆台托住身躯，电光闪再次接上。 地上追赶他的血奴，不过一会就被甩的没了影子。但他冲去的方向是归鸿子、归青诸弟子所在的位置，下方的血奴越来越多，一眼看去，街上都是排列的‘军阵’。 那些潜藏的道人，是想用这些血奴，先消耗掉归青五代弟子们的真元！ 实在奸诈！ 这战术思想，和血神道人之前三大阵消耗归青战力，还真是一脉相传。起码在周舟看来，也算是高明。 “主人身后左侧，有敌人正在上空接近……”米凯尔话语稍微停顿，说了句：“能量波动判断，是金丹中期。” 她终于，主动用修为境界来描述修士实力了！ 周舟心中一阵欣喜，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欣喜——这股情绪，就好比自己所喜爱的漫画书，被自己所珍视的人也认可了。 灵识蔓延向了身后左侧，果然发现有团血气正在掠空，已经离自己不过半里。 金丹中期……自己若是迎战的话，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可归九那个金丹初期，就已经逼着自己本领尽出、狼狈不已，更何况是比归九修为还高一阶的修士，自己赢面不大。 此地也不适合久战，他现在第一要务是赶去归鸿子那边，和大师兄成功汇合。 “米凯尔请求出战。” “最好还是先不要暴露，”周舟深吸一口气，继续释放电光闪，身影在空中拖出了一道道电龙。 那血气包裹的身影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一道流光挣开了血气，加速朝着周舟冲来。 真是麻烦。 周舟心中暗道了句，继续释放电光闪。 “归青弟子？”一声冷笑在周舟耳旁响起，“竟然还有漏网之鱼，那就费力解决一下吧。” 追来的流光中，出现了一抹黄影，一个半月形状的刀芒，朝着周舟背影射来。 周舟灵识早有提防，头也不回地纵向电光闪，稳稳地将刀芒闪过。但让他奇怪的是，背后的流光并没有用其他的手段，似乎是对已经被他躲过的刀芒很自信…… 那半月状的刀芒一个兜转，又朝着他再次斩来！ 这…… 飞剑能御这是常识，光芒或者说‘刀气’、‘剑气’这玩意，也能御？ 来不及多吐槽，周舟手指开始在胸前连续点动，真元一股股释放，气息也有些杂乱。 便见成片的电光在坊镇上空展开，又有一道锋锐的半月刀芒不断掠过、一次次都擦着周舟的身影。 刀芒狠辣，夺命的惊险。 但这电光闪，不愧是归青遁术之首…… ‘归青妙法，却也非凡。’御使着半月刀芒的道人暗中赞叹，他浮在空中不动，只看着自己释放的半月斩，追着那名看不透修为深浅的道人渐渐远离。 他对自己的刀芒很是自信。 一道‘光’竟然也如此难缠！ 周舟被追的有些急躁，但并未失了方寸，一直在调整自己电光闪的方向和距离。 不时也会有些铁链冲出，砸向周舟，但都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唯一能让灵觉狂跳的，就是那半月状的刀芒。 越来越靠近归青诸弟子所在的街巷，那名赶来对付周舟的道人眉头也皱了起来，冷哼一声，双手不断闪动，掐了个繁复的法诀。 正用电光闪逃命逃的不亦乐乎的周舟，在躲过那道刀芒又一次的横斩后，跳动的灵觉竟然没有停下！ 周舟豁然抬头，却见刚冲到自己前方的半月斩，竟然悬停住了。 然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八道半月状刀芒，或横、或竖、或斜，全都锁定了自己！ 周大侠嘴角略有些抽搐，只能感慨洪荒修士无奇不有，洪荒法诀包罗万象……于是他决定……先逃为敬！ 食指对点，电光斜向劈砍，而那八道半月刀芒朝着电光的末端连斩！ 这名金丹道人将时机掌控的刚刚好，刀芒劈到时，周舟的身影刚好是由虚化实，将会死的异常凄惨。 “嗯？” 这金丹道人突然一瞪眼，看着自己那八道刀芒在电光的末端掠过，却纷纷斩空的画面……再去寻周舟，发现他竟然落在了一旁的屋顶，朝着前方奔跑逃窜。 谁说有电光，就一定要闪了？周舟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智商方面的优越感。 “竟敢戏耍贫道！”金丹道人怒骂一声，大袖挥舞、双手连续画着法诀。八道刀芒突然光芒大亮，在半空划过八道绚烂的轨迹，比之刚才更快、更疾，砸向了周舟的背影！ 这金丹中期的道人已经在全力以赴！ 周舟不敢使用电光闪，他还真怕了对方刚才那招‘谋而后动’。八道刀芒从背后斩来，他像是认命了一般，在屋顶直接转身，坦然面对。 手腕之上，白光骤亮，面前多了个一个半透明的半圆护罩，直径两米、将他身影直接笼罩了进去。 第一道刀芒冲到，随之就是第八道刀芒冲到！ 轰！轰！轰…… 爆炸声响了有八次，又似乎只有两三次，但剧烈爆发而出的元气，将那处店铺的三层阁楼、附近的几家店铺和民居，直接夷为了平地。 “哼，”金丹道人冷冷一笑，负手而立，转身就要走。 滋—— 却见废墟之中，又是一道电光劈砍而出，那归青弟子的身影竟然再次出现，动作极快地连续释放电光闪，转眼就已经冲入了归青诸弟子所在的街巷。 “这厮竟还能活？” 金丹道人立刻变了面色，他想再释放一道刀芒追上去，却是离着有些太远了。又想要身化流光，却顾忌那边归青弟子，一时间踌躇不定。等周舟冲入那条街巷，他也只能甩了甩衣袖，转身飞回了上空。 “就让你多活片刻，稍后定将你挫骨扬灰！” 万福镇上空，血膜之下，似乎有一艘大船隐藏在血气之中…… “呼！” 看那金丹道人没追上来，周舟不由松了口气，右手的护腕已经恢复如常。他笑道：“你看，我没事吧。” 米凯尔只是应了句：“是，主人。” 好吧，这是生气了吗？因为刚才那一瞬，周舟依然拒绝了她出战的请求。 挠挠头，他看着前方的那正厮杀惨烈的战场，喊了声：“师兄！” 电光闪动，他不顾真元消耗，一路电光闪烁。也因整条街道上，各处拥堵着那一名名血奴，半个下脚的地方都没。 正持剑杀敌、独当一面的归鸿子，闻言抬头看去，刚好见周舟的身影在电光中成型。 谁料归鸿子勃然怒喝：“好贼子！竟敢扮做我周师弟的模样！他此时如何能在此地！看剑！” 青宏剑青光大作！ # 第100章 青宏剑光芒大亮时，周舟已从空中落下，见归鸿子竟然一声怒斥就要对自己出手，周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费尽千辛万苦跑过来，难道要被大师兄干掉？大师兄没注意到自己在镇上这一番动静吗？看这样子，归鸿子应该是没有去观察镇上的环境。 被周舟抓着的飞羽剑，白光透过剑鞘闪耀而出，映入归鸿子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眸。 那白光，让归鸿子目光从浑浊变得清明。归鸿子手腕一抖，爆发的青光化作道道剑影，将前方扑来的几只血奴大汉绞碎，让周舟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尸堆之上。 “师兄！你吓我一跳！” 周舟心有余悸地喊了声，他腰间的曲元袋，之前已经绽放出了一抹白光，那是一把光剑的剑尖。周舟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摁下去，光剑被米凯尔慢慢收回…… “师弟！你怎么在这？”归鸿子先是大喜，脸上的兴奋是不用遮掩的，但随后就是一惊，“师弟为何会在此！可是山中出了变故？你也被他们抓来了吗？” “这倒不是，飞羽剑！” 周舟一声低喝，飞羽出鞘，斩向了正前方，血奴还在源源不断地冲来。 归鸿子青宏剑脱手而出，同样是归青御剑诀。比起只能在血奴这些黑高个身上留下些许伤痕的飞羽，青宏剑可锋锐多了，基本便是剑过头颅飞，影过只留断肢残体。 地上，已经堆积了厚约半丈的血奴尸体，但归鸿子身后，却是两丈干净的空地。空地再之后，便是归青十五名五代弟子。 归鸿子一人挡住了一面，街巷两侧墙壁和建筑上也被布置了法阵，青光闪耀，让血奴不能在侧旁破墙袭击，将这里暂时构成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 他们肯定也是在血膜中不断尝试过，发现无法出去，才落到这边结成了防御。不然周舟进来的时候，也不会看到有那么多黑大个血奴在奔跑。只是为何不去空中，而是在街上？莫非上面比这里更危险？ 归鸿子这一面的压力，比另一面总体的压力也是不轻。 青宏剑快速清理着一只只血奴，飞羽剑也在不断‘补刀’。御剑比起手持要更耗费真元，但归鸿子此时要问周舟为何在这，不想让这些血奴近身，这才用了御剑之法。 归鸿子又问：“师弟，你为何要来这？” “我心中挂念师兄，就和妍兮一起过来了……她受了伤，我将她放在了南边的林子中休养，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师兄不必担心。” “你们两个又是如何到的这边？”归鸿子眼中满是不解。 周舟张口想要回答，却有些犹豫，眼中有些不忍，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是那名鬼面道人要算计我，用金云梭带我和妍兮来这。妍兮被鬼面道人的同伴引开，我……杀了那人。” 突然觉得，对归鸿子多了几分愧疚。 想起当日自己说鬼面道人隐藏在归青五代排名亲传中时，归鸿子那有些痛苦的眼神，周舟心中就是一阵暗责。 “杀了？”归鸿子将剑眉皱起，和周舟对视着，目光稍有些严厉。 但周舟，目光清澈、心中坦荡，嘴角的弧度只是因为无奈。 “既然杀了，也算是为归青免除了一份隐患，”归鸿子缓缓闭眼，低声说着，“师弟不必告诉我那人是谁，等此间事了，我们若是都能安然回归青，再向掌门师祖禀告。” “嗯，”周舟点头应了声。 青宏剑一震，突然爆发出道道剑芒，正是青木森森，十多血奴被刺的支离破碎。而归鸿子划动的剑指，也带上了一丝狠辣，显然是被周舟刚才的话语所影响了。 本来，周舟是想说个谎，单纯为了让归鸿子不怨恨自己而说个谎；他本想说，归九被鬼面道人杀了…… 但这个谎，若是真的说了，怕是自己以后见到归鸿子，都会有些许不自在，自己来洪荒之后唯一的知己，怕也就渐渐远离了。 取舍之间，他说了实情，也不去管会不会有归青的责难。归九的戒指还在他曲元袋中，只是周舟没有去炼化。 “师弟，莫要愣神，”归鸿子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朗，“你真元似乎耗费过多，去阵中恢复下，这边我来挡着。” “嗯！”周舟也不坚持，飞羽和青宏同时被召回，落入了两人的手中。 只是归鸿子持着青宏剑冲向前方，而周舟则提着飞羽剑跳向了后边。他真元确实已经不多了，差不多也就剩下十分之一。 几名女弟子共同御使那把罗伞，撑着一面光罩，堵住了街道另一面，而这个罗伞，好像也是两侧墙壁那青色法阵的阵眼所在。 其他人有的在打坐恢复，有的则御使法器不断轰击着前方街道，让那些血奴无法靠近半步。 他们虽然精神集中在面前的战事，但归鸿子身旁多了个人，他们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见周舟从尸体小山上跳了下来，这些弟子有七八人同时扭头对他点头致意，周舟也点头还礼，却是没开口问候。 本来就不熟，而且这又不是优哉游哉打招呼的环境。 没有入阵，就在那空地上坐下，周舟轻吸一口气，灵识布置在街道上，开始运转水火双诀。 太极图在他挺直的背后出现，缓缓旋转、快速吸纳着周围的元气。周舟恢复真元的速度本就迅速，更何况又没成金丹，真元总量并不算太多，休息也只要片刻就好。 米凯尔在心头问：“主人，任务目标是否为拯救这些人质。” “成功的把握大吗？”周舟在心底和她交流。 “考虑到两层能量壁阵法，以及诸多高能量仙人的存在，任务成功概率低于百分之一。” 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如果只是带一人，有多少把握？” “概率可达百分之三十，而终止救援，米凯尔能带主人离开的概率为百分之五十。” 周舟淡淡地点头，自动忽略了她后面说的那半句。三成把握能带归鸿子离开，那就是可以一搏了。 “主人，”米凯尔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微小的情绪，她说：“我不能理解主人这些不珍惜生命的行为……如果这不是对我战斗能力的考验。” “那你就当考验吧，如果更好理解和接受。只能说，我信一句话，那句俗语说的很好，”周舟睁开双眼，真元已经恢复七七八八，他再次站了起来，在心头道：“天无绝人之路。” 此时再去看，那半丈高的尸体堆上，归鸿子一人一剑在血奴群中冲杀。青宏剑的剑光延展出五尺，没有一只血奴能近大师兄的身，也没有一个大黑个可以越过那剑光布置的防线。 这等修罗炼狱才有的情形，单是让归青的几个女弟子去看，她们都是面色泛白、道心不稳。 并不是每个修士，都是在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许多修士在山上修行，若是得师长宠爱，几百年间，斗法的经历可能都没有几次。 周舟对这无血的修罗场全无半点反感，当然，也没有半点兴奋。他所想的只是如何救人，道心如同明镜、清泉，没有半分动摇。 口中喊着：“师兄！我来帮你！” 站在尸山之后，飞羽剑再次出鞘，在血奴群中射出了十多丈，青木森森再次施展。 立刻就有十多只血奴被飞羽剑重伤，这些血奴前赴后继的阵型被打乱，让归鸿子的压力减轻不少。 周舟将飞羽剑召回，继续向剑身注入真元，灵识之火涌出包裹着飞羽剑，将其上沾染的那一丝丝戾气和血气化掉。 有飞羽的那百道剑光阻了一阵，归鸿子持着青宏剑，也终于能停顿了片刻。他转身看着周舟，叮嘱道：“师弟，你御剑倒是纯熟了，但未到金丹、真元境界不足，杀敌还有些勉强。” 他的意思，便是让周舟不用浪费真元，多留些力气自保。 “这也没什么办法，总要帮上些什么才行，不然我岂不是白跑这一趟。”周舟笑着回答。 将飞羽剑再次祭起，白光冲到那血奴堆中，又是一次青木森森。 “唉，却是真将师弟牵扯进来了，”归鸿子长叹一声，再次转身杀敌，将血奴清理了一波，越发拼尽全力。 飞羽剑每次都是释放一次青木森森，就会被周舟召回，再次灌注真元。 完全就是用真元的量，来弥补真元‘质’的不足。而释放几次青木森森，周舟的真元也就有些不继，便坐下来继续打坐；再用真元恢复的速度，来弥补真元‘总量’和金丹道人的差距。 如此反复，周舟所出的力，比另一面两三名金丹修士加起来，都还要多一些。 酣战中，周舟问：“师兄，归梧找到了吗？” “尚无二师弟下落，怕是被对方挪走了，”归鸿子头也不回地在血奴群中回答着，道袍飞舞，杀敌时也是翩翩然。 “对方不是说我们归青只要赢，归梧就能平安无事吗？师兄不必着急。”周舟道，“为今之计，还是找出操控这些血奴之人，将他们诛除才是。” 归鸿子道：“师弟说的在理，但他们隐遁在镇中不知何处，之前到处寻过了，也只能被这些傀儡围困。” “师兄，我进镇的时候遭遇到了一名金丹道人，对方追杀了我一阵，我逃到这边之后，那人却不追赶了。”周舟回忆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坐在地上看向了血色遮掩的天空，“师兄，他们有可能在天上。” “天上？” 归鸿子抽身回退，他不推进，只是防守，杀上一阵，面前便会出现大片空当。 呼呼！ 十多条铁链对着归鸿子砸了过来，青宏剑看似随意地一搅，将铁链直接搅得粉碎。归鸿子抬头看了眼天空，眼中划过了一道青芒，而后折身向前，因为血奴又一次扑过来了。 “千丈之高，有一团血气，里面似乎藏有法宝之船。“归鸿子的声音钻入了周舟、十多名归青弟子的耳中，“对手应该便是隐藏在那边，师弟师妹有何良策？” 一师妹提着对鸳鸯刀，娇喝道：“师兄！我们打上去！” 一师弟咬着红口白牙，怒骂道：“师兄！我们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十多弟子顿时情绪激动，也可谓群情振奋。 ‘这群耿直的年轻人啊！’ 周舟心中暗自感慨，干咳了声，用了灵识遮蔽的法诀，小声道：“师兄，咱们不如演场戏。” 第101章 归鸿伤 所谓演戏，不过是用个诱敌深入、引蛇出洞的计策，只要己方表露出不敌、强弩之末的状态，对方很可能会直接下来。 若是对方就是想用这些血奴杀光归青弟子怎么办？ 演戏又不是真的，若真有危险，那就放弃这计策，继续维持之前的局面吧。 没有那被米凯尔杀的白瞳道人在，血奴能够发挥的效果也只是炮灰，只能依靠着数量优势来威胁金丹修士。没看归鸿子刚入元神，一把剑就封住了一面路口，而且越战越勇。 血奴若是损伤过多，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心疼…… 不管怎么看，周舟所提出来的这个计策，都有一试的价值。 更何况，周舟还随口提供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剧本，众多弟子听得纷纷叹服。 周舟暗笑：你们是没看过那些女主必死、男主必帅、男女主母亲必有一方是唠叨大妈的韩剧啊！ 言归正传。 于是，经过周大侠的简单编排，十多个金丹修士外加一个元神大师兄，就开始上演一出漏洞百出的‘大戏’。 先是一名男弟子情绪突然暴躁，在罗伞撑起的光罩中冲了出来，朝着外面血奴冲去。 男弟子一甩长发、摆了个壮烈的造型，仰天怒吼：“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这演技好浮夸，”周舟默默地一手扶额，果然，让这些只知道修行的修士去演戏，确实是有点难为他们。 “三轩师兄呀——”两名女弟子齐声喊着，共同做了个抬手的动作。但她们的声音不管怎么听，她们都像是在平淡的念白，就是音量稍微大了点。 周舟已经觉得，这场戏如果能发挥效果，对方的修士肯定都是猪脑子！ 归三轩，在周舟进归青仙门的时候，将入门的灵识道人带走的那名师兄。他此时冲到了血奴群中，道袍扯开，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 果然，不管是在哪儿，摆帅乃是‘演员’的职业病。 “我要自爆金丹！” “师兄不可！”又有两名男弟子冲出罗伞做就的光罩，一人御使着一座宝塔虚影，对着前方轰了过去，炸翻了十多名血奴，累的喘了口粗气。 一人男弟子则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归三轩，吼了声：“要死我陪你一起死啊！三轩！” 周舟：真情实意来的好突然！ “师兄！” “三轩啊！” 戏过了啊！周舟内心之中翻滚的那团漆黑情感又再泛滥。 那些血奴立刻朝着两人扑了出去，眼中红光大作；归青弟子见状，又有两人冲出，驾驭着法器帮那两人抵挡着汹涌的血奴。 如此一来，倒是从光罩中冲了出去几人，那罗伞的防御便形同虚设。 哐哐的声响中，一条条铁链砸来，归三轩咬牙闭目，他背后的师兄却突然将他甩开，这是‘剧本’之外的情况。 青光护体，铁链凿击，那名归青弟子身体颤了三颤，头发被打的披散开、捂着胸口朝着下方跌倒。这次轮到归三轩低吼一声“师兄”，冲向前将那血奴的铁链打飞。 似乎背后操控血奴的人见到铁链竟然有奇效，立刻控制着血奴，铁链甩动，前仆后继地扑向了归青弟子。 蓬！蓬蓬！ 几名弟子尽皆负伤！护住归三轩之人，甚至口吐鲜血，面色发白。 “都回来！”归鸿子一声大喊，青宏剑掠到，将那些血奴绞碎。而罗伞之下又冲出了几人，将这几个‘受伤’的弟子尽皆提了回来。 几人跌坐在罗伞之下，又分出了两人对他们疗伤，归鸿子将青宏剑召回，对着在那正面露思索的周舟喊了声：“周师弟！去帮他们抵挡傀儡！” “好！”周舟突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演戏故意演出来的苦肉计，还是真的出现了状况。 飞羽剑出鞘，投入了另一侧的战场，起手就是青木森森，让正面压力稍微降低了些。 他跑到了那名受伤最严重的师兄旁，后者虽然面色苍白，但对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表示苦肉计已经真的去做了。 “师兄高义。”周舟对着这人拱拱手，他还能去说什么？ 不过在场的这些归青弟子，清一色金丹后期、中期，本事比妍兮全盛的时候弱不了多少。他们被铁链打几下，当然不会有事。 周舟近距离方才感觉到，这跌坐的几人的混乱气息，似乎都是故意而为做出来的，呼吸绵长中正。 心中松了口气，暗中一笑，这些归青的修士，虽然耿直的就跟松柏竹一样宁折不弯，但他们悟性和资质却都是不错的。 演员修士的自我修养课程，算是初步毕业了。 “接下来，如何做？”一名面容可爱的师姐小声问。 周舟御使着飞羽剑回来，低声道：“那些血奴攻击罗伞光芒的话，能坚持多久？” “一个时辰。” “好久……”周舟小声道：“诸位师兄师姐轮流休息，坐下之后隐藏下真元气息，最好是做出一副真元不继的样子。让那些血奴，碰到罗伞吧。” 几名弟子一商量，立刻应了周舟的话，因为他说的在理，这么做确实很容易引出那些修士露面。 “诸位师弟先坚持下，我真元不足了！”一名女弟子叹声说着，向后退了两步。 周舟接替了她的位置，继续卖力地释放青木森森，将街上的光影渲染的就如同一场大战。 不过他这青木森森，也只是道融境的修为在支撑，真元之锋不足、之利不足，杀伤确实是有限。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还是不错的。 接下来的片刻，一个又一个归青弟子真元不继，坐在了场中开始休息。当然，也不断有站起来投入战斗的，演戏毕竟要演全套。差不多是坐下三个，然后再站起一个。 如此往复，周舟也是坐下、站起，他不是演戏，而是真的真元不继…… 伤不起的道融境啊。 血奴们已经开始扑到罗伞结成的光罩前，不断用铁链或是拳头轰击，甚至用身体直接撞击，那光罩也在不断颤抖。 但天空的那团血气迟迟没有动作，似乎对方也很有耐性。 “米凯尔，头顶的敌人你能发现吗？”周舟掐着剑诀用飞羽御敌，也在心中问着。 天使妹子语气平淡地答了句：“主人，我不能锁定对方目标。” “没事，那就等他们现身，”周舟略感讶异，刚才大师兄说千丈高空，那也就是三千多米，米凯尔感应的距离绝对不只这么一点。 有什么是能躲过米凯尔探查的？虽然不知道她探查能量反应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洪荒道法、神通法阵，当真奇妙。 …… 笼罩万福镇方圆千里的‘巨碗‘血壁之外，一道流光已经从南方射到，流光之中的纤瘦人影，浑身都透着一个急字。 但前方，血壁拦路，她已经感受到了三股对她做了警告的威压……来自两名元神道人、一名渡仙道人的气息威压！ 她在门中住在主峰，对大修士的气息威压再熟悉不过。 “大师兄……周舟，我是要硬闯过去了。” 她捏着那绿簪，速度丝毫不弱，等接近了血壁百里，已经感觉到那名渡仙道人，就要出手了。 但突然，天空深处出现了一声闷雷炸响，有数道血光、青光劈砍而下，狠狠地撞在了巨碗血壁的三处位置。 其中一处，便在妍兮正前！ 这几道光芒似乎只是斗法的余波，而此时，却是帮了妍兮大忙。 血壁震颤，出现了三处条状的缺口，像是打开了几扇门户。有三十多名布阵的道人口吐鲜血、气息散乱，甚至还有两人被直接震死！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妍兮的流光骤然加速，扑向了面前的‘大门’，几十里掠过，直接冲入了血气弥漫的倒扣千里大碗！ 她也来了！ …… 此时，万福镇的街巷乱战，归鸿子一人一剑依然将防线挡的稳固。 罗伞下的光罩中，只有周舟和三名女弟子站在最前方，其他弟子都在后面打坐…… 让他一个道融境在这里卖苦力，这戏也真是够了！ “师姐，为何不在空中躲避？这些血奴都没办法御空，跳也跳不多高才对。”周舟问。 “之前我们便是被人从空中打下来的，似乎是某种阵法，跟渔网一样。”身旁的可爱师姐小声回答。 周舟恍然，却也是在计算接下来如果发生空中的大战，要注意的其他细节。 他是为米凯尔计算的。 从之前接触的归九、那名金丹道人可以看出，血神道人手下的这些修士，一个个都有些自命非凡，换而言之，就是有些自傲。 不然，那白目道人不会在‘控’住周舟之后，直接掉头而去；而归九在想杀周舟的时候，开始只是用电光闪在‘戏耍’。 那这种情况下，对方还不出现吗？ 正如此想着，米凯尔突然发出了警告，而不断冲击着罗伞光罩的血奴大军，却同时转身掉头，朝着街道两头退去。 身旁的师姐低呼一声：“他们来了！” 而周舟，已经抬头看着天空。 二十一道流光，自天空深处射下，道道流光之中，皆有一个道人的身影。 三个元神，些许金丹？ 对方人数明明就比归青弟子多出了许多！ 当下就有几名归青弟子要站起来，归鸿子低喝一声：“不要妄动，空中有阵法埋伏，等他们下来。” 话音刚落，那二十一道血色流光加速下落，带起一阵阵呼啸之声，又悬停在了这处街巷之上，将归青诸弟子包围了起来。 来的这些道人一言不发，面色尽皆冷然。他们各自祭出了手中的法宝，其中就有曾追杀周舟的那名金丹道人，那人直接在身前做出了十六道刀芒。 “杀。”一声冰冷的喊声出现，一道道法宝、法器、刀芒，对着归青诸弟子头顶的罗伞轰击而下。 这其中，就夹杂了三名元神道人的攻击！ 周舟也是心提了起来，而归鸿子身影闪动，已经出现了诸弟子正中，左手托举，一股真元注入了头顶旋转的罗伞。 诸弟子见状，纷纷双手、单手高举，道道真元注入了罗伞之中。 光罩青光闪烁，仿佛是凝成了四面琉璃！ 一道道光芒砸下，以血色为主的光华，满是杀伐之意。 光芒临近，将光罩之内照耀的五彩斑斓。 周舟不习归青法门，只能干看着，但他右手手腕已经光芒大亮！ 就在此时！ 周舟身旁的可爱师姐突然转身，身影极快地掠过了一丈之地，手中一把长剑，在归鸿子、诸多弟子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刺入了归鸿子的胸膛。 归鸿子的右手抬起，一掌砸向了她的天灵盖，但却在她头顶一寸顿住，拂袖将她扫走。 大师兄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右手捂住了胸口，左手却如同那擎天的巨木，依然在高举。 因为外面的攻击，已经砸到！ “对不起……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 那可爱师姐瘫躺在地上，紧紧闭上那无神的双眼，却泪满了面庞。 第102章 暴走大师兄 这不是周舟所设的剧本…… 再如何，他不会建议有人拿一把剑，将归鸿子的胸口刺穿！ 归青众弟子还没回神，外面的光芒轰击已经开始触及罗伞光幕…… 元气暴动，爆炸声此起彼伏，神通法术的威力全面爆发，整条街道被余力波及，在被迅速地夷为平地。 青光摇摇欲坠，归鸿子摇摇欲坠，诸多五代弟子被反震之力震的口吐鲜血，但光罩之内的声音，被外面的爆炸声所遮掩。 地上瘫软的师姐放弃了一切抵抗，却紧紧咬着嘴唇；而被她重伤的归鸿子面色煞白，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周舟身影窜了出去，冲到了归鸿子身旁。 于此同时，青光一闪，那把罗伞——布置防御法阵的阵眼核心，突然炸裂！青光猛地涨动，各色光华构出了一片光幕，元气混杂、真元碰撞，空气似乎都被抽空。 漫天的法宝、流光、刀芒，对着归青诸弟子，倾泻而下！ 绝境，归青五代排名亲传，前二十位修仙才俊的绝境！ “米凯尔！” 周舟心底，终于有了呼喊声！ …… 元气暴动太过强烈，灵识无法查看那十丈的区域。周围浮空的修士都在低头看着，有几人缓缓靠近着烟尘飞扬的地面。 这群修士全力出手轰击了一轮，还是有三名元神道人在，就刚才的真元暴动，归青诸弟子按理说绝对不可能抵挡。 更何况，他们布置的防御阵法，刚才已经被破了。 “死了？” “都死了吗？” “那是！” 饶是这些血神道人座下的修士，此时也有些瞪眼。 街道上，烟尘散尽，映入眼眶的，是一幕意料之外的情形。 地上有四具尸体，有归三轩、有刚才那个师兄，有那名刺伤归鸿子的可爱师姐，还有一名并不显眼的男弟子。 他们道躯已经残破，但倒下之前，却是互相靠近、站在了一起，像是为了挡住背后的众人。显然，在青光被破的瞬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四个似乎是想为身后之人挡住什么。 四道残破的道躯之后，是一个渐渐散去的白色光罩，光罩不过一丈直径，但里面却站了十三道身影。 当光罩乒的一声炸散，里面的身影大多无力地朝着四面跌倒。而最中心的两人，高举着右手的周舟，双腿一颤、朝着地面跪了下去。 与他一起跌倒的，还有那胸口贯着长剑的归鸿子……翩翩大师兄的道袍染血，目光有些空洞，跌倒的过程中长发飘散。 周舟左手伸出，扶住了大师兄的背，他咬牙的声音，显然是愤怒和恨意满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是，主人。” 清冷的回应，‘卟’之后展开的羽翼，她的身影为周舟和归鸿子遮挡住了血色的阳光。羽翼的末端轻轻一颤，带出了两股小小的旋风，米凯尔化作流光，冲向了正酝酿第二波攻势的半空。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 周舟颤声问着，他注意到了归鸿子胸口插着的那把剑之上，像是生根了一般，一道道血丝连到了归鸿子的胸口、背上。 这剑像是一个邪物，在吸纳归鸿子的鲜血。 左手握住剑柄，周舟咬牙就要将长剑拔出，但归鸿子的大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师弟，若拔剑，为兄便重伤，再无一战之力。” “可师兄，”若是不拔，这剑会杀了你啊！ 后半句周舟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归鸿子的双眼，那眼中满是痛苦，痛苦到几乎木然。 “妍染她……” 妍染，就是那名刺伤了归鸿子，却又挡在归青众弟子之前的女弟子。她脸蛋有些婴儿肥，笑起来很可爱。 “她死了。”周舟恨声说着。 “她，肯定是被人逼迫吧，”归鸿子低声喃喃着。 他的瞳孔映着天空，那边正划过一道白色的流光，是天使在掠杀修士！ 那些修士的注意力暂时被出场就秒杀三名金丹的天使妹子所吸引，那之前下‘杀’令的大修士不断呼喊，道道流光追着米凯尔的身影。 被米凯尔锁定的目标也在疯狂逃窜，就算修士们被她的美震撼，但此时没心情出声赞叹。 这极美的女子、绚丽的白翼，却是他们的一场劫难！ “结阵！结血网阵！” 血光闪烁，一道血色的‘渔网’迅速张开，两名元神道人在血网两侧，拉开了这几十丈的大网，兜向了米凯尔。 米凯尔翻身相迎，撞向了血色流光结成的大网，身影翻转、羽翼折向，光剑斩断了一道道凝固的血光，那两名元神道人被震的口吐鲜血。 卟！米凯尔继续冲向了之前锁定的那名道人，动作完全没有半点停顿。 仔细去看，她划过的轨迹，都是以街上那唯一完整的丈宽之地为圆心。 “战争程序修改……以主人附近敌人为优先攻击对象。” 唰！ 光剑将一名修士斩碎，金丹化作了一蓬蓬血色粉末，半点元气暴动都没，死的毫无价值。 转眼，已经有六人，死在了米凯尔的光剑之下。而空中修士的包围阵型，早已经被打乱，血神道人一方的修士们面对未知的强敌，大多选择的是向后逃窜。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出啦：“这是什么！什么妖物！” “长老出手吧！” “长老救我！” “当真是一群废物！”那一直在下令的老修士怒吼一声，身上的气息突然暴涨，从元神，一路攀升！ 米凯尔的动作立刻停顿，喃喃着：“发现次行星级生物能，仙人，战争程序修改，优先清除。” 光剑提起，横在了胸前，身上的战甲也流动着一点点白色光亮。 她毫无畏惧，双眼平淡之下只有坚定，羽翼震动，直扑那气息暴涨的老者。 那血神道人何等奸诈，辛苦设下这局，本就是为了杀这些归青的五代弟子，如何会不布置后手？那三名元神道人中，有一名仙人存在……也不算稀奇。 米凯尔的战斗方式，这些修士何曾见过？那仙人长老也不敢大意，手中多了一把血色浮尘。浮尘挥舞，上面的道道血丝暴涨、交织，瞬间遮天蔽日，迎向了百丈外冲来的天使身影。 光剑光华流转，羽翼震动，冲入了那三千血丝之中。被推平的街巷上方，这一幕光影奇丽而壮观。 白光将一簇簇血丝斩断，但那些血丝却在极快地增长，将米凯尔的身影暂时遮住，让她攻势暂停。 见宝贝浮尘成功拦下了这让人心悸的白翼女子，老者冷笑道：“我先困住此女，你们速去对付归青弟子，一个不留！” 逃远的修士们当下领命，远远绕开了血丝遮掩之处，个个心有余悸。 地上，归鸿子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周舟却还单膝跪在那——刚才抵挡那波攻击，虽是用的米凯尔的力量，但他也要承受一次次轰击的力道。 没重伤，是这道躯无比坚固的好处。 而且归青众弟子在罗伞光罩破裂的时候，早已经被反震的力量纷纷重伤；是周舟强行爆发了一波灵识真元，用一股股水元将他们拉入了光盾。 只有那四人，是自行冲出去的，变作了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看着那跌倒在四处，却因为刚才冲击而纷纷重伤的师弟师妹，看着那已经磨灭了生机，魂魄不知何处的四道身影。 “三轩……妍染……” 归鸿子嘴唇颤抖着，眼眶涌着泪光。 此时，那十多名敌方修士已经折返，在两名元神道人的带领之下，再次包围了街面。 周舟右手手腕的护腕再次亮起，显然是天使妹子察觉到了敌人的来袭，再次进行了能量输送，准备随时撑开防御光盾。 “是师兄不好……害了你们。” 归鸿子惨然一笑，左手从胸口缓缓放下，五指张开，飞羽剑自周舟身旁飞走，落入了他掌心，被他反手握着，剑尖后指。 右手张开，青宏剑在一堆废墟瓦砾之中破空而来，同样落在了他掌心，被他正握着。 一青一白、一正一反，还有胸口插着的，来自妍染的佩剑。 归鸿子猛地抬头，胸口迸发出一道道血光。 他强行运转真元，元神震动、金丹跳动，修为突破了那道道血丝的封锁…… 他一跃而起，直冲半空…… 他咬牙怒吼，无半点平和儒雅…… “都去死啊！” 大师兄的咆哮！满是疯狂！ “先杀归鸿子！” “此人首级乃是大功！” 诸多身影或冲或退，一道道法宝、刀芒对着归鸿子轰击而去。 青宏剑高举，青木引雷！ 似乎是九天之上扑下的雷龙，在朝着四面八方劈砍肆虐。归鸿子的身影瞬间消失，让那法宝和流光尽皆打空，又瞬间出现在了一处电光的末端、一名敌方的金丹修士面前！ 青、白双剑交错划过了两道剑痕，一名修士的头颅抛飞而起！双眼之中还满是惊骇！ 归鸿子被热血喷了满身，身影却化作流光，冲向了下一人！ “你敢！”一名元神道人怒斥，身化血影，用着遁术追赶归鸿。 归鸿子却一心杀人，也不应战，专找着那金丹修士。被归鸿子盯上的修士面色发白，再次开始逃窜。 周舟却能用灵识勉强捕捉到，归鸿子胸口的伤痕正在扩大，那些血丝也在飞速增加，归鸿子的鲜血流逝越发迅速。 米凯尔…… 她的身影被困在了仙人的法宝之中，一时间无法脱困。 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 周舟低头看着双手，双手还被那反震的力道震动，而有些颤抖。他双腿用力，从单膝跪地变作了盘膝打坐。 灵识布在体外，一丝丝真元开始勾画复杂的阵图，只是他此时真元堵塞、灵识虚弱，勾画缓慢而费力。 正是太清杀阵！ 不管有什么作用，自己也只能做这些了。 地上，几个人影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但他们却同时失声喊着：“大师兄！” 周舟猛地抬头，看到了归鸿子被人一掌拍在背上，口吐鲜血的画面。 师兄！ “啊——” 归鸿子咬牙呼喊，一个折身，手中青宏剑划过璀璨的光亮，那名偷袭得手的元神道人没能闪躲，被一剑砍下了左臂。 但几乎同时，有四五道流光砸向了归鸿子的身躯，其中就有周舟熟悉的那金色刀芒！ 咚！ 半空画面突然停顿。 归鸿子身体轻颤，双眼却突然瞪圆。 一抹青光，在他眉心无声绽放。 似乎有人在高空诵唱：泗水三千……魂归青！扶桑化木……一朝醒！ “我，到底是谁……”归鸿子轻喃。 # 第103章 记名主心骨 那‘醒’字化作了滚滚声浪，在空中翻动，搅乱了血气烟云。 归鸿子头顶，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周舟和一干弟子仰头看着，而此时目瞪口呆的并不只是他们，还有那些血神道人手下的修士，还有那边的仙人。 虚幻的人影似乎低头看了眼周舟，虽然像是一团青色烟雾，但周舟感觉对方在朝自己点头。 师兄就是！ 大罗转世！ 周舟心中的震撼无比强烈，虽然他早已经有了这个猜测，但见到此景，依然忍不住心神震动。 一股通天彻地的气息以归鸿子为中心扩散了出去，那不是威压，也没让众修士感觉到压抑。天地间，一道不知多高的巨木的浅影出现，无视了血膜的阻隔，冲开了千里‘巨碗’的封锁，立在了天地间。 树影婆娑，像是在宣告谁的归来。 几乎同时，天上地下的修士尽皆停手，一声声这样、那样的惊呼声脱口而出。 但树影一颤，那股气息消失，血膜和血壁都没有半点异状。 “出现了！真的出现了！” “归来了！归来了！” “三千年……”归青掌门在万古归青阵之中低喃了一声，叹息道：“弹指一瞬啊。” 话音刚落，一直和万古归青阵对抗的血色巨人突然要向下扑去，归青掌门喊一声：“诛杀此獠！” 巨树树影急落，这次换成了归青阻拦血神道人一伙。 血壁之外，两道停驻的人影再次厮杀，这次的碰撞更为激烈。青衫男仰头大笑，说着：“我就知道是他！” 血袍老祖却是目光急迫，似乎想下去看看。 而他们再之上，也终于出现了一股隐晦而强悍的元气风暴，似乎有修为更高者出手了。 这天地，再次乱战。 血壁之中，妍兮的流光已经逼近了血膜。 血膜内，归鸿子已经在眨眼之间，解决了战斗……准确来说，是当他背后的那青烟虚影涌入他的道躯的瞬间，敌人已经覆灭。 那把青宏剑毫无光华，就如同归鸿子那双平静的眸子。 但剑尖，刺破了那名手持浮尘的仙人的眉心；一股气息泯灭了对方体内的一切。那名道人的道躯，竟然在飞快地变成一截枯木！ 剑拔，归鸿子面前的仙人已经变成了一截人形的木桩，而空中的那些修士，尽皆如此。 风吹过，拂起归鸿子的长发，一截截人形的枯木，同时化作了灰色的粉末，被风吹远。 金丹、元神、魂魄、衣物、尸骨、法宝、储物法器，无一样能留下。 一声轻叹，归鸿子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周舟面前，背对着周舟，负手看着地上的那四道残破的道躯。 米凯尔已经回来了，当归鸿子背后的虚影出现，她就已经‘瞬移’挡在周舟面前。 “主人，是主宰。” 她平淡的话语中，第一次有了‘紧张’这种情绪。 “嗯，”周舟目光满是复杂。 但随之他呼了口气，危机解除，自然是放松了些。 停下了勾画阵图，在地上站起来，虽然右手还在轻颤，但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周围的归青弟子将目光都注视在了归鸿子身上，周舟的视线也越过米凯尔那纤美的肩，落在了归鸿子正对的背。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心头弥漫，归鸿子的背影之中，满是沧桑和平淡。 “师兄……”他低声喊了句。 “是我，师弟。”归鸿子头也不回的应着，他抬手，飞羽剑飘回了周舟的面前，被周舟伸手接过。 归鸿子空出来的左手，缓缓地抓住了胸口那把剑的剑柄，一点点地，将长剑抽了出来。长剑之上的那些血丝，不知何时变成了枯黄色的‘根须’。 一点一点，带出了点点鲜血，归鸿子吸气的声音，也夹杂着他的些许痛苦。 终于，长剑被他拔了出来，他俯身，将长剑放在了妍染的尸首旁。 “若万般因由为我，为何要害得你们这般。” 说完，他身躯颤抖，双眼闭上，那沧桑莫名的气息缩回了体内，他也朝着前面跌倒，趴在了几人的尸身上。 “大师兄！” “师兄！” 周围刚能活动的归青弟子，纷纷聚了过去。 哐—— 铁链拉动的声响在街前街后出现，那一道道血奴的身影奔走着。 “主人，米凯尔请求出战。” “去吧，不要让它们靠近这边。” “是，”米凯尔光剑在握，人影贴着地面急飞。很快，坊镇各处被白光肆虐，一处处阁楼街巷被战斗的余波推平。 …… 周舟建议引蛇出洞，敌方修士将计就计，动用了潜伏的棋子妍染，重伤了归鸿子。 敌方修士全力出手轰破归青防御，重伤了诸弟子，却被周舟用米凯尔给的护腕，保住了大半人的性命。 天使出战，灭杀敌方六名修士，逼出潜藏的仙人，又被仙人的法宝暂困。 而归三轩、妍染在内的四人身死，归鸿子痛心而暴走，重伤之下引出体内的大罗道种。那虚影出现，转瞬灭一名仙人、两名元神、十多金丹，不费吹灰之力。 米凯尔随之开始四处征战，羽翼掠过，灭杀坊镇之中的血奴傀儡。 这一幕幕变化，当真是出人意料。 敌方修士觉得他们能够胜券在握，仗着人数和修为的优势，甚至还有潜藏仙人在，归青诸弟子已经绝无反手之力。 周舟和他的天使妹子，却成了此局之中的变数。归鸿子就是大罗转世，也是所有人计算之外，这才有了敌方修士的全军覆没。 米凯尔斩杀血奴丝毫不费力，只是单方面的清扫，不必让周舟牵挂。 他现在，是诸多弟子中状态最好的一个，走向前，将归鸿子抱到了一旁，总不能让他趴在尸体上。 水元包裹着归鸿子的伤口，周舟发现那伤口已经自行愈合，归鸿子的道躯并无损毁。 应该是那大罗虚影之力吧。 诸弟子各自都稍微恢复了些，站起来之后，围在了大师兄身旁，一个个沉默着，目光都有些复杂。 “大师兄就是吗？” “唉……若是大师兄早些发难，三轩他们又怎么会！” “你乱说什么！”一女弟子抓住了说话这人的衣领，怒斥道：“这是大师兄的错吗？你怎么能如此说！” “我有说错吗？”那名男弟子一手将面前的纤手推开，眼中满是痛苦：“明明只要师兄早些发难，他们就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的！” “你们别吵了。” “都闭嘴吧！莫要惊扰了大师兄，他气息已经很弱了！” “诸位，”周舟开口喊着，他一说话，周围的弟子顿时没了动静。 显然，是周舟之前救了他们，让这些归青弟子心中对他多了份感激和尊敬。 周舟的声音很平静，他道：“大师兄如今重伤，我们依然身陷囹圄，不如将几位战死的师兄师姐尸首收起，或许回宗门之后有招魂纳魄的办法。如今之计，我们是要想如何带大师兄平安出去。” 这些金丹修士面带愧色，他们之前乱了方寸、晃了道心，却是连一个道融境师弟的见识都比不过。 立刻就有人行动了起来，将尸首分开收起。 “周师弟，”一女弟子问，“你觉得现在当如何？” “需尽快恢复修为，免得遇到敌人没了一战之力。” “当是如此。” 见这些金丹修士都开始打坐，周舟稍微松了口气，心中唤了声米凯尔，也坐下开始恢复真元和灵识。 天使妹子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过短暂的时间，坊镇中的血奴被她清理了半数，这附近暂时无虞了。 嗯？ 周舟心神刚放松，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 道躯……出现了一丝缝隙…… 这不是指他身上裂了个缝，而是指他那无比坚固、无法开垦的道躯，此时竟然有些松动。 仔细思索，应该是与连番的大战有关，尤其是他用光盾抵挡那一道道流光轰击，所承受力道之大，除了他之外，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真不知道当时怎么坚持下来的，’他心中叹了声。 灵识刚分布在坊镇内外，想寻找着是不是有出去的办法，就‘看见’血膜颤了下，一道流光冲了进来。 妍兮？ 几乎同时，妍兮也发现了此处，急匆匆地飞来。 “师兄！大家！” 妍兮看着附近百丈坑洼不平、断壁残垣的区域，看着那打坐的诸人，在视线中有些显眼的天使，立刻飞了下去。 “大家怎么了？” 她着急地喊着，三两步走到了人群中。 归青诸弟子抬头看着，竟然有两个女弟子失声痛哭。 “师姐来了！” “师姐，三轩他们，身死了啊！” “大师兄如何了？”妍兮扑到了归鸿子身旁，着急地问着。 周舟睁眼，道：“师兄他性命无碍。” “这边都发生了什么？”妍兮颤声问着，她感觉到了有归青弟子战死之后，那种如同青木燃烧成灰烬的气息。 “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你修为还在吗？我们先离开这边再说。” 周舟站起身，真元恢复迅速的他，状态又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但真元可以恢复、灵识可以复原，眉目间的疲惫却无法遮掩。 “嗯，好。” 妍兮立刻应着，归青弟子们也都少许恢复了些，一个个站了起来。 不知不觉，周舟已经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也确实是这名带着白翼女子的记名师弟，太过奇特了些。 风中传来了一声冷笑：“想走？主菜还没上，诸位何必着急。” 周舟抬头看去，却见空中一团血气之中，出现了两道身影。说话的是一名带着白色面具的道人，听声音应该年岁不大。 天使妹子立刻就要冲上去，却被周舟伸手拦住。 他随手在袖子中抖落了一物，是一个大汉的人影，正是不知死活的归梧。 “我师父说了，你们只要能赢，这归梧就随你们带走。”这道人又拿出一物，是个瓷瓶，拔开了瓶塞之后，朝着下方倾倒，里面出现了一滴滴鲜血。 鲜血迎风涨，像是在快速充气，很快就变成了一滴滴十丈之境的‘大血滴’。 这些血滴不等落到地面，就在空中迅速聚合，一个二十丈高、由鲜血凝成的巨人，轰然砸在了归青众弟子前方。 “血……” 巨人的头上，鲜血涌动，渐渐凝出了一张人脸，那双空洞的大眼缓缓睁开…… 妍兮娇躯轻颤，“……归云！” 第104章 凝丹之兆 刚打完一波修士，又来了头难缠的血巨人！ “这些混蛋有完没完！”周舟已经不是吐槽，而是直接开骂。如果不是当着天使妹子要保持风度，凭他的词汇储备，怎么会只是‘混蛋’这般无力。 那小小的瓷瓶中，像是倒出了一片血海，血水快速凝聚为了二十丈高的血巨人。 血巨人那只有模糊五官的脸，满是狰狞和痛苦。那应该是嘴部的位置张开了一个空洞，传出百鬼哭啸的动静，整个万福镇变得阴风阵阵、血气弥漫。 空中，“哈哈哈！我也是奉师父之命，若灰飞烟灭莫要怪我。诸位！告辞！大罗道种爆发过一次，此时还能出手吗？哈哈哈！总归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那名带着白面具的道人大笑，这笑声倒是得了血神道人的真传。这面具男身后站着的老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化作一道极快的流光，射向了天空。 面具道人离开前，随意踢了一脚，将归梧踢飞了出去。他们急着离开，是因为米凯尔已经振翅冲来，光剑光芒大作，作势穷追不舍。 可怜的归梧，根本没有引起米凯尔的注意；她没有将追击中的障碍一剑劈了，已经算归梧捡了条性命。归梧本就是走得类似于炼体的路子，从半空落下也无大碍。 “血——”地面传来了百多嗓音揉搓出来的怒吼声，怪异而暴虐。 米凯尔停止上冲，在空中低头看着。血巨人正一步步缓慢地走着，踏过废墟，在逼近归青诸弟子。 “主人……” 她羽翼的两端微微收拢，身影朝着地面坠落。风声呼啸中，她的身影，就如同那一抹天际坠落的白亮流星。 “净化之刃。” 她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般，在万福镇上空回荡着，血光映着她下冲的身影。 血巨人抬头，一只大手从下而上，迎击下坠的天使。 当视线被血色遮掩，周舟的心也提了起来，好在一道白光及时绽放，光剑将那两丈直径的血臂轻松斩断。但周舟也注意到，米凯尔身周撑起了光罩用作防御。 血臂被斩、血水四溅，一股股白烟在她身周的空气中冒出；天使妹子的防护光罩，竟然在被血水腐蚀！ 咕噜噜—— 血巨人的断臂化作血水，一滴滴鲜血逆飞，在血巨人那断掉的手臂上聚集…… 手臂又极快地长了出来！ “主人，目标为次行星级能量体。”米凯尔的声音在周舟心头响起，“且能量构成不稳定，随时有能量风暴产生，请主人先行离开。” 能量风暴？先行离开？ 简单来说，这个血巨人就是颗随时会爆的仙人炸弹？ 周舟灵觉震动，立刻感受到了致命危机的存在。 可他看了眼身后这些再次打坐、面带惶急，却抓紧一切时间、努力恢复修为的归青弟子们；又看着被妍兮紧紧抱着的归鸿子，不由攥紧了飞羽剑的剑柄。 妍兮目光痴痴迷迷，她抬头看着那血巨人狰狞的模糊面容，嘴唇都快咬破了。她目光先是痛苦，又变作了空洞…… 她刚才喊出的那一声‘归云’，周舟听到了。 但周舟现在如何能去管这么多？那血巨人正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米凯尔还挡在它面前，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是战、是走？ 米凯尔曾说过，她的战斗程序之中没有逃走，她之所以会询问和犹豫，还不是为了保护脆弱的自己！ 周舟并不会自卑，他修道日浅，这有什么可自卑的？ 心中一阵空明，快速思索着对策，权衡着、取舍着，思索着将归青众人留下，他们能有多少生还的概率。 几乎为零。 难道，就这么离开？面对一个堪比仙人的怪物，将大师兄带走吗？ 那归鸿子醒来之后，自己该如何解释？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眼前的这个局面？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周舟拳头一攥，心中灵光一闪，等他仔细思索清楚这念头是什么，立刻提着飞羽剑迈步向前。 米凯尔察觉到了周舟的心意，羽翼轻震，带着身周还在被腐蚀的防御罩，对着血巨人扑了过去。 “米凯尔，拖住它！我就试这一次！” “是，主人。”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坚决。 跨过两处深坑，周舟立于一处被轰平的街路上，打量几眼周围的地形，提起了飞羽剑。 他的行动引起了归青众弟子的注意，除了双目空洞的妍兮。 跃起，脚踩水火莲台悬停十丈高处。周舟以剑为笔，真元透过飞羽剑剑尖绽放而出，又被灵识凝固，空气中出现了几个红色笔画。 正是太清杀阵·阳阵的一角！ 周舟心中计算着大阵的走向，他这次要勾画的大阵有些庞大，飞羽剑挥舞、大开大阖，一个弧线边角在面前成型。 计算下这弧度，这竖着的阵图，最少也是十丈直径！ 太清杀阵·阴阳大磨盘的威力究竟如何，周舟不知。他之前最多只布过半丈直径的圆阵，但那种磨灭一切的气息让他心惊莫名。 而这次，直接来个十丈大阵。若是没什么作用，而米凯尔又对血巨人束手无策，那他只有带着归鸿子和妍兮逃命去了。 周舟却是忘了，他有个宝贝叫做曲元袋；他这个曲元袋乃是恭极老人所赠，虽然普通，但却也有些奇异。 老人说过‘可装活物’，其实是专门为天使妹子准备的。周舟要是将这些归青弟子收起来，让米凯尔突破血膜，也有很大机会可以逃出生天。 但他情急之下哪能想起这些，而且米凯尔先入为主地说了‘逃生几率’的几个条件…… 归青的其他弟子正在努力恢复修为，他们此时重伤，架流光御空都十分困难。周舟下意识觉得，要救他们除了灭血巨人，别无他法。 可谁又知道，血巨人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的埋伏？ 算了，见招拆招吧，先把这随时可能会爆的血巨人干掉再说。 小半阵图完成，周舟真元却是耗费一空，他抬头看了眼血巨人的方向，天使妹子正拖着一道道血色的烟雾，不断挥砍着血巨人的头部，成功将血巨人阻住。 一咬牙，立刻开始恢复真元，但他刚恢复真元不过片刻，抬头一看，那红色的阵图竟然开始缓缓消散！ 灵识控制真元，若是不能尽快构成完整阵图，真元自然就会化作元气消散！ 糟了，却是忘记了这点，这不是在墙上作画啊！ 周舟心中大急，灵识却突然察觉到了背后有几个归青弟子冲了过来。一师姐喊道：“周师弟！我们修习过移花接木秘法，可为你续纳真元！你尽管布阵！” 话音一落，几人站在了三丈之外，一女子抬手捏了个法诀，剑指之中逼出了一股青色的真元。而这股真元在飞出这女子指尖的瞬间，化作了无色的精纯元气，直接注入了周舟背后。 水火太极图自行出现，轻松地将那股元气吸纳，周舟身上道袍鼓荡，眼一瞪……真元满了！ 深切体会到了金丹修士对道融修士的实力碾压。 周舟嘴角一撇，知道不是吐槽的时候，再次一跃而起，飞羽将刚才的阳阵再次勾画了一次。 又是一弟子抬手做法诀，指尖逼出了一股真元，周舟背上的太极道图尽收，水火之力暴涨！ 金丹后期的修士，其真元和道融圆满的周舟，本就有着质的差别。这个差别来自于修道境界，是功法、道承、资质、悟性都不能弥补的！ 真元有了快速、不间断的补充，周舟衣角飘飞，飞羽剑划过一道道玄奥的痕迹，留下了一个渐渐成型的图案。 不断布置、梳理真元，画下的阵图没有消散的迹象！ 周舟心中大定，但这边布置了三分之一，又转身冲出了十丈距离，剑交右手，再次开始书写太清杀阵的阴之面。 书写了刚几笔，周舟转身对着自己刚才画下的阵图打出一拳，火焰爆发，像是在煅烧阵图，被未成形的阵图直接吸收。 阳阵消散的迹象再次停止！ 就是这样！周舟来不及喜悦，全身心投入了勾画大阵的工程。又是几名归青弟子跑了过来，用‘移花接木’之法，将自己体内归青真元逆转为精纯元气，不断注入周舟的背上。 周舟的道躯不断经受着金丹道人真元的洗礼，也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承了些好处。 阴阵转眼勾画了三分之一，周舟再次转身，跳到了阳阵位置，飞羽剑交到了左手！ 双阵必须同时勾画，而周舟自身，便是调和阴阳的太极阵眼！ 两张十丈直径的阵图，对立在废墟之上，渐渐地成型。奔走在两张阵图之间的那名年轻道人，早已经挥汗如雨、灵识耗费巨大，若非之前经受过天使妹子一丝孤寂感情的洗礼，他的灵识恐怕已经被抽空了！ 这次布置如此大的太清杀阵，有归青诸弟子的真元支撑，有他强横的灵识做保证；更是归青弟子对他多有信任，而他也有救人之心。 几者缺一，此等大阵便无出现的可能。 周舟看了眼米凯尔那边，天使妹子身周已经被血色包裹，那是她一次次斩击血巨人的时候，被溅到的血水。 若是她此时停下来，身周必会被血烟包裹，那是防御罩在被一点点腐蚀。 “主人，我没事。” 她的声音在周舟心头响起，让周舟心中稍微放松了些。 继续布阵，阴阳双阵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周舟已经感觉到了两座阵图开始互相影响，产生了一股撕扯之力。 此正是：道袍裹真躯，飞羽勾杀阵。真元化乾坤，太清覆灭槃。 最后的五分之一，周舟已经不用跳到空中、踩着太极圆台，只需要站在地上来回奔走便可。 布阵很快接近尾声。 “米凯尔！引它过来！诸位师兄师姐，暂且退开！” 周舟发号施令，喊他做主人的米凯尔稍微犹豫了下，一个折返，立刻朝着周舟此处飞来。归青诸弟子对视一眼，排成一排给周舟输送真元的他们，互相搀扶着立刻后退。 “净化。” 米凯尔身周强光爆发，防御罩震动、白光闪烁，一滴滴腐蚀性极强的血液被‘蒸发’干净。 她是能应付这些血水的，这让周舟心中再无顾虑和对她的担心。转身，周舟站到了两座竖起阵图的正中，飞羽剑收回曲元袋，左拳右掌，对着两侧同时打出了水火真元。 两座阵图的最后一笔，被周舟同时补上！ 周舟背部显出了水火太极，他长发飘摇、双手高举，水火太极慢慢上升。 太清阴阳大阵，启！ 两座十丈阵图，一正一反开始缓慢旋转，周舟所勾画阵图用的真元，此时贯为了一体！ 没有想象中毁天灭地的情形出现，水火太极勾动两侧的阵图，一股玄奥的气息在空气中开始弥漫。 朝着天使追来的血巨人，在阵图百丈之外突然顿住了本就缓慢的脚步，那张狰狞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这玩意有脑子！ 周舟心中大惊，自己能布置出太清杀阵的手段固然有些逆天，可这等大阵并不是他现在能驱使的，只能在这里布置！等血巨人自己进来！ 米凯尔落在了他身前，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那停止不前的血巨人。 “将它引过来！”周舟咬牙喊着，手臂已经有些轻颤，维持水火太极，已有些吃力。 天使妹子面色凝重，光剑化作白光，她在白光中拽出了那把长弓。 奥义·星箭！ 摇曳的白色流光射过，在那血巨人胸口打开了可怖的洞口，撞到血膜的时候，让血膜都是一阵震动。 但没什么效果，血水‘咕噜噜’地响动，将血巨人的身体填补。 而血巨人，依然站在那，甚至开始朝着侧旁转动，打算绕过周舟辛苦布下的大阵…… 这怎么玩？ 周大侠咬牙，当下就要退出阵法，让米凯尔带自己和归鸿子、妍兮逃命。 沙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让我试试吧……” “嗯？”周舟一愣，妍兮已经走过了他身侧，站在了太清杀阵前。 她吸口气，用力喊出一声：“归云——” 整个血膜包裹的万福镇，都在回荡着她这声呐喊。 血巨人那张狰狞面容上，却突然变得柔和些，那双恐怖的血眼，也露出了一丝迷茫。 “归云——” 妍兮嘶声喊着。 血巨人脚步一抬……它动了！朝着太清杀阵的方向而来！ 周舟心中大喜，但笑容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妍兮紧紧攥着的小拳，指甲刺入了掌心，一滴滴鲜血流了下来。 她的心，也是在滴血啊。 “归云——” 一声声呼喊做指引，血巨人一步步前进着，它模糊的脸上狰狞在渐渐减少；血眼的迷茫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柔的目光…… “归云！” “是归云！” “六师兄怎么会……” 归青诸弟子远远地看着，神情颇为震动。而躺在那昏迷不醒的归鸿子，眼角划过了一滴清泪。 一步又一步，血巨人归云子，朝着那呼喊的来源，缓慢地走着。 妍兮早已经泪流了满面，娇躯颤抖着。这一刻，她全懂了……为什么归梧会在此地被捉，为什么大师兄最近总像是有事瞒着自己，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幕危机和大战。 是他啊…… “归云！” 血巨人已经到了二十丈之外，它伸出血手，缓慢地想要触碰妍兮。 妍兮娇躯颤抖着，却一步步后退，路过了周舟的身旁，站到了太清杀阵的后方。 最后这一声，她却喊不出来了…… 以自己为诱饵，让归云化作的血巨人进入陷阱…… 但血巨人却温柔地注视着妍兮，又迈出一步，踏入了太清杀阵的范围。 那双血眼依然温柔，似乎映着的，只有那泪流满面的玉人。无视了周舟、无视了天使，无视了太清杀阵！ “米，你先退出去。”周舟举着水火太极图，还在等血巨人再前进一步。 她却依然挡在周舟身前，低声说：“主人即吾命。” 周舟心中一颤，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嗯了一声，抬头看着。 血巨人一脚踩在他左侧的废墟上，半个身子已经入了太清杀阵。 “归云……”妍兮抬头注视着那血巨人的眼眸。 “妍——兮——” 血巨人发出的百鬼哭啸之声，多了几分沉闷，多了几分不舍。 周舟一咬牙，说了声走，米凯尔立刻转身，环抱着他的腰，羽翼震动。 强大的反冲力让周舟时隔十年，再次体会到了紧贴她的触感。周舟双手同时落下，太极图没了他的支撑，立刻颤了起来。 周舟右手伸出，勉强抓到了妍兮的手臂；同时左手打出了一股火柱，没入了乱颤的太极图中。 水火之力，立刻失衡！ 咔！水火太极破碎！两侧的阴阳阵图同时颤抖，一股股狂暴的天地元气分出阴阳，疯狂注入了阵图之中！ 血巨人的动作似乎变得更加缓慢，它一只手抬起，远远举向了妍兮。 但米凯尔的加速太过迅猛，眨眼已经冲过了百丈的距离。 周舟灵识疯狂催动，太清杀阵，全面发动！ 血膜内天地失色！阴阳倒转！ 十丈阵图，凝出了百丈直径的两个圆盘虚影；圆盘在不断崩碎和重组，阴阳二气在两张阵图之间来回冲荡。 太极磨盘显！ 血巨人身体震颤着，一步抬起，似乎就要迈出太清杀阵的范围。 但它动作顿住了，那巨大的面孔再次变得狰狞，但眼中却有一股挣扎。是那一丝对妍兮的温柔，在和暴虐的杀意对抗！ 只是这一瞬的耽误，两侧的磨盘虚影已经触碰到了它身躯，它缓缓跪到了废墟上，已经没了逃离的最后希望。而完全爆发的太清杀阵，完全变成了阴阳二气凝成的巨大磨盘！ 这血膜之内，仿佛只剩这座竖着的磨盘！ 一点、一点，磨盘碾碎了血巨人！ “昂——” 血巨人对着天空怒吼，像是在发泄着无比的愤怒，一蓬蓬鲜血被磨盘吸纳，那能够侵蚀天使妹子能量罩的血水，在阴阳二气面前，毫无作用！ “归云！” 妍兮终于痛哭了出来，她挣扎着要冲过去，周舟几乎抓不住。 但两名女弟子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妍兮，她们也已经眼眶泛红，口中不断喊着“师姐”。 “归云——” 妍兮一只手前伸，太清磨盘已经将血巨人的大半身躯磨灭，只有最后的躯干、一只大手、一颗头颅。 血臂抬起，那化出了五指轮廓的手掌，慢慢指向了妍兮。那满是痛快和狰狞的血面上，却露出了满是违和感的微笑。 妍兮的小手，和那血色大手，隔着百丈、又像是只有一线……终是不能碰见。 太清磨盘渐渐闭合，阴阳二气四溢，一股强风朝着天地间吹散。 妍兮哭的失声，周舟低头不语，他紧咬着牙关。 这，是他做的。 “多谢了，这位没见过的师弟……”风中突然出现了一声叹息，这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周舟抬头看去，空无一无，又像是有个浅浅的虚影在风中消散。 灵觉一跳，有所预感。太清磨盘贴合之后，还在互相旋转。突然，周舟灵台的太极图在胸前钻了出来，磨盘正中射出了一道红蓝相间的光华。 米凯尔阻挡不及，那光华直接透过了周舟身前的太极图，冲入了他体内。 一股冰冷、奇特、暴虐、却十分纯粹的力量，闯入了周舟的身体。 这是什么情况？ 但下一瞬，周舟体内却传来了轰隆隆的闷雷声！ 灵台闪灵光，周舟双眼瞪圆。 凝丹之兆！ 这是凝丹之兆！ 心中泛起一个念头，曲元袋中有一物必须拿出使用，可借此凝丹。 是那瓶仙兽精血！ 刚才冲入自己胸口的红蓝光华，到底是什么？ 太清杀阵凝出的阴阳磨盘，却继续互相碾着，阴阳二气开始朝着周围肆虐…… 米凯尔察觉到危险，抱着周舟朝着后方退开。她此时，想必也对自己主人弄出来的这种强大力量，感到有些惊讶，目光一直注视着周舟有些错愕的侧脸。 轰隆隆！ 天使妹子的怀抱中，周舟体内又传来了闷雷声…… · 第105章 金丹！金丹！（上） 阴阳大磨盘渐渐失控，血膜之内，元气风暴席卷四方，风云变色，血膜都在鼓涨。 被天使妹子抱着，朝着血膜急退，周舟心中一阵焦急…… 这尼玛，凝丹怎么就跟生孩子一样，虽然大体知道日期，但一到时候就是有点不被控制！ 怎么说来就来了！ 身后，刚恢复了些真元的归青弟子，抱着归鸿子和妍兮，也在废墟之上奋力跑着，有几名弟子修为恢复了些，用真元做链条，将一群人联在了一起。 周舟无暇他顾，本就有些耗费巨大的灵识，此时完全被他收回了体内。 因为体内，翻天了！ 灵台中，一滴红蓝色相间的血液，就悬浮在太极图正上方，一股股气息和一丝丝光线，被水火太极吸收着。 但那红是血、蓝是水，并不是水火的意思，这是纯粹、不，这不是纯粹的一股水之力！这是‘污水’之力！ 还相当强悍的污水之力！里面充斥着一股暴虐和杀伐气息！ 体内真元，水元已经开始占据了大半，翻江倒海、万浪奔腾，自己的离火诀运转几乎被扑灭！ 还好，这是水之力太强而引起的水火失衡，若是火之力太多而失衡，周舟就凭此时的道躯，同等力量级别的火焰爆发，他早就被烧成飞灰了…… 灵觉刚才提醒自己要怎么做？水之力过多，那就必须用火之力来平衡！ ‘米凯尔，撑起防御罩，把我横抱着。’周舟在心头喊着。 “是，主人。”米凯尔急速飞行中立刻照做，将周舟横抱了起来，撑开了光罩抵挡着前冲产生的巨大风力。 周舟双手空了出来，在腰间的曲元袋中一摸，一个白净瓷瓶拿出。手上像是燃烧了起了一蓬火焰，那瓷瓶之中闪亮的火焰光芒，几乎要冲破瓷瓶的封锁。 怎么弄？ 一咬牙，周舟将瓶塞叼开，看了眼里面那一滴悬浮的、如同汤圆一样的火兽精血，张嘴将瓷瓶咬住。 分出一股灵识朝着周围探查，他有预感自己吞下这东西之后，将会完全不受控制。 ‘米凯尔！’他心中喊。 “主人，我在。” ‘我现在修行出了些问题，要平衡体内水火，凝结个金丹，这个过程不能被人打扰。’周舟心中快速念着，‘你到血膜处等下后面那些我刚才保护的人，打开血膜也让他们一起出去……’ 心念一顿，因为周舟的灵识看到了万福镇的正中，也就是阴阳大磨盘的所在。 那边…… 一黑、一白，两个磨盘的虚影再次扩大，完全贴合、互相碾压。磨盘周围出现了数十道龙卷风，天空出现了黑暗的阴云，一副末日的景象。 似乎那片区域的空间，都在发出一声声呻吟。 自己搞出了点什么这是…… 来不及多想，血膜已经在前方，米凯尔停住了前冲的步伐。 周舟体内血浪翻涌，头发都变成了红、蓝相间。来不及多想，他继续在心中说了句：‘若是我快自爆了，就把我扔出去！若是我死了……情感系统限制下限调整为百分之九十！’ “是，主人。”她的声音依然清冷，在血膜之前停住，执行着周舟第一个命令。 等待，并救出归青众人。 周舟头一仰，那滴火兽精元入喉！ 双眼猛然瞪圆，喉间变得火红，左手在天使妹子身后，抓住了右翼上沿，口中发出了‘呵、呵’的声音。 从喉间开始，道躯内出现了一声声密集的闷雷，仿佛那是一片天地，天地在毁灭……或是新生！ 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周舟不知，谁都不知，他灵识、思维、心神，全力去引导体内的火焰之力，去和那红蓝之血带来的水之力中和、平衡，但心中隐隐感觉…… 火力，不够！ …… “他们也出不去吗？”一名归青弟子看着米凯尔远远地停在血膜前，有些着急地喊着。 “快，我们先过去，远离这边！后面的元气在被吞噬！” “大家再跑快些，一定要将大师兄带回去！” “二师兄怎么办？他人还在那边！” “已经来不及了！再过去或许都会死在那！” 归青弟子们情急间也对着吼了起来。几个女弟子眼圈一红，他们此行，已经折损了四名师兄师姐，更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却是，已经顾不得他们来这里的原本目的——救出归梧。 是真顾不得。 在血膜正上方，一艘金色的梭型大船出现，慢慢融入血膜，最后安然飞了出去。应该是那个释放归云血巨人的家伙，见状不对，也是先跑路了。 等归青众人临近，天使妹子小心地跪下，将面色半蓝、半红，浑身痉挛抽搐的周舟放在地上，抬头注视着十丈外的血膜。 从万福镇吹来的强风，都是被阴阳磨盘释放出来的斑驳元气，这磨盘似乎在碾压着空间、释放出元气，却也不知究竟是在碾压的何物。 元气不断注入，血膜已经鼓胀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冲破。 米凯尔微微抬头，羽翼上扬，轻轻吸了口气，面前的白色光团不断变化着形状。那双美丽的眼眸再次睁开的时候，长弓已经在手中抓着，慢慢拉开，光点迅速凝集光箭。 一箭，扯开了血膜，也像是戳破了到临界点即将爆炸的气球。 整个血膜之内的斑驳元气，化作飓风朝着此处喷涌，刚奔到这里的归青诸弟子被这股强风吹着，甚至离地冲向了的血膜的缺口。 但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即将死里逃生的欣喜！ 而这些归青弟子被风送出去的过程中，路过了缓缓落地的米凯尔身旁，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随一声声雷声身体震颤的‘周师弟’…… 天使妹子身周，那一丈直径的圆形光罩一直存在着，飓风吹过，不能动她发端分毫。 她慢慢跪在了周舟身旁，手指轻轻地掠过了周舟的脸庞，再次将他横抱了起来，不言不语，羽翼张开。 前冲，瞬间越过了被风吹起的归青诸弟子。 被风吹出百丈，归青弟子并未分离太远，当他们都落在地上，看着那血膜缓缓闭合，纷纷暗道侥幸。 “出来了！” “周师弟去了哪？他如何了？”一美貌师姐焦声问着，“他去哪了！” 有人想起刚才曾看到的周舟状态，沉声道：“周师弟难道为了除去那血物，走火入魔了吗？” 一男弟子扯着嗓子喊：“周师弟——” 却是没什么回应。 他们灵识四处寻找，都已经找不到那白翼女子的身影，又很快被头顶的大战所震撼。 “不要发愣，周师弟应该是被那修为极高的女子带去了，他肯定是大福源之人，我们不必担心。还是快些离开这边，找个安稳地方布下阵法，恢复修为才是！” 诸弟子都应‘是’，相携离开。 两名女弟子，一个抱着妍兮、一个抱着大师兄。怎么看，抱大师兄的师妹，动作都比另一个抱妍兮的师妹，要温柔很多。 这师妹看归鸿子嘴唇颤动，奔走中，也不由侧耳听了一阵。 “师兄在说什么？”身旁有师弟问。 “大师兄问，周师弟可无恙……我说他被人带走了，大师兄就睡过去了。” “我等，都欠了师弟莫大的恩情。” “这因果缘法，却是难以偿还了……” 怕这十多人修道再久，再也不会忘记，在那万福镇的废墟之上，一个奇特的道融修士，曾几次三番将他们救下。 还有那白翼的女子，虽然修士不该以美貌去评价修为高深的存在，但任他们想起的时候，都会先冒出一句赞叹…… 这洪荒，竟有如此女子！ “糟了！”抱着妍兮的女弟子突然喊了声，诸弟子忙问怎么。 “妍兮师姐的金丹……枯了……” 诸弟子一阵默然，不知该如何去说，又如何去做，只能埋头在血色的大地上奔行。 不知何时，一道青光劈砍了这片天地，一剑将那血巨人从中劈砍，杀了不知多少血神道人一方的修士，惊的数十道血光逃窜。 一名青衫染血的中年男子提剑而来，对万古归青阵喝了声：“带诸弟子回山！”便自行消失。 归青掌门连声喊师父，归青门人口称祖师。 这位真仙老祖出现，却是外面的争斗也分出了上下高低，又或是更之上的争斗分出了高下。 归青众门人寻到诸位弟子，又遭遇不死心的血神道人，各番斗法暂且不提，毕竟大势已分，是归青的真仙赢了。 血膜之中，那阴阳磨盘正在缓缓消失，并非是消散，而是黑与白在互相倾轧。 它在碾碎自身！ 一股股阴阳之气化作旋风肆虐，原本还留下了大半建筑的万福镇，此时却是彻底毁了。 阴阳大阵覆灭之后将会出现什么？尚且不知，因为黑与白互相吞噬的过程，发生的十分缓慢。 一名血袍道人捂着胸口，面露沉思地浮空站在血膜之外，目光透过血膜，注视着里面黑与白肆虐的光影。 “这是……太清门的阴阳道？怎会有这等修士在？莫不是，惹到了不该惹的神通？” 掐指推算，却是眉头越皱越深。 想恭极老人是何等的存在，他都无法推演周舟的天机，因为周舟本就是天道之下的外来户。 羽儿带两位婆婆寻找周舟的时候，也是借由周芷燕的存在，方才推算到了他们藏身于归青之山。 就凭血袍老祖真仙的修为，还是不用妄想了。 “糟了！我那祖巫真血，又去了何处！”血袍大人面色一黑，像是吃了坨翔。 精心布置，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各路修士算来算去，便宜了脑袋一热进来搅和的周大侠。 …… 周舟被米凯尔抱着，从血膜中冲出之后，借着那股强风的遮掩，立刻朝着南边冲去。 米凯尔开着防护罩全力飞行，拦路的元神道人被她一剑秒了，血壁自然出现了缺口。 这些被安排布阵的大修士，境遇也当是太惨了点。 周舟半边身子火烫、半边身子冰凉，双目紧紧逼着，嘴唇不断颤抖，时而做出仰身的挣扎，那是被体内力量冲击的。 “主人……” “火之力，我需要火……找个很热的地方，将我放那就行……” “是，主人。” 米凯尔羽翼震动，全力飞行，化作一道流光远离了万福镇。 半个时辰之后，某处火山内壁，被光剑砍出的三丈见方的人造洞穴之中。 周舟盘溪坐在阴暗、但火气滚滚的角落，双手抱元守一，浑身红、蓝光芒交替闪烁着，不时轻颤。 平衡之力，三缺其一，水火平衡似乎已经在他疯狂吸纳此地火元之下，已经能够达到。 但灵台之中肆虐的那股杀戮、毁灭、暴虐的气息，用什么力量来平衡？ 他心中焦急，眼皮之下已是红光泛滥。 ‘主人，’轻喃声在他背后出现。 周舟愣了下，就感觉一双手臂从后方环绕着自己脖颈，一双手隔着破损的道袍摁在了自己的胸口。 而后……就是那触感熟悉的胸甲，贴在了背上。 这昏暗的、刚被开辟的火山内壁洞穴，天使从年轻道人的背后慢慢将他抱住，白色的羽翼展开、又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化作雕塑般，散发着点点的光亮。 “能量传送，净化之力传输。” “米凯尔？” “嗯。” “我背上有点不舒服……” “战甲解除……请主人专心稳定体内能量。” “太清妙法！我心甚坚。咳，静心凝丹。” 周舟略有点尴尬。 第四股力量进入体内，他也不敢多想，立刻静心闭目。 话说，他刚才只是想说，天使妹子的光剑剑柄，戳的他腰有点疼…… 第106章 金丹！金丹！（下） ‘天地本无，天地本有，道而生一，一而化太极，是以太极凝则一归。’ 周舟虽然也有点搞不懂这明悟是怎么来的，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正站在火山内壁，低头看着下面翻腾的岩浆，光线都有些扭曲，但他没感觉到半分炎热。抬手，看着自己这晶莹剔透的手掌，那纤长到应该去弹琴的手指，刚醒来的他，还有点缓不过劲。 如果不是自己对外界恢复感知的时候，伸手摸了下要害，知道自己雄鹰还在，恐怕他现在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因为…… “这特么一头红头发是玩什么啊！” 周舟气得在那一阵跺脚大骂！ 背后传来了机械般的喃喃声：“主人的身体经过了多股能量洗礼，变得更加强韧，发色为一部分未能被主人身体吸纳的力量，依附到了主人的长发上导致。” “哦？”周舟立刻停止跺脚，抓起自己一缕鲜血般红艳的长发，强行压下了内心翻滚的那团漆黑情感。 “米……过去多久了？” “按照主人计算时间的概念，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零三天九个小时四十八分钟。按照这处世界对时间的计算，为日升月落一百二十五次，此时为，午时。” 这精准的计时，好厉害！ 呃，过了这么久？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一整集一样…… 昏过去了？在四股力量开始凝结的关头昏过去了？ 周舟站在火浆池旁，一边内视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回想着之前的情形。 虽然他醒来之后，依然先是看自己容貌变化这点，是必须要被吐槽，但这次凝丹……好几次差点就真的挂了，凶险程度何止十分！ 不过……自己灵台中显化出的，那滴溜溜转着的金丹，虽然颜色五彩斑斓、看起来‘轻浮’了点，但一股股水火真元在如同大江大河的体内冲荡，仿佛手能握住这片天地的力量感…… 周舟扭头，对着天使妹子咧嘴一笑。 又没死，赚到了。 天使妹子头一歪，那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在昏暗中也乌黑明亮的眼眸，略带疑惑……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主人喉结咽了下，脸也红了。 “主人……”她轻声喊着。 怎么办！ 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和米凯尔独处，又是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她不会反抗自己任何的命令和指令。 虽然一直不太想去承认自己和她存在的主人关系，也不太想去思索这些，甚至还有点虚伪地主动问起过。 但自从上次天使妹子大战火仙兽的时候露面，自己修道间隙何止一次遐想和瞎想过！ 重点是现在，米凯尔那双略带迷茫的大眼—— 萌的正中他红心怎么破！ …… 时间回到一百二十五日前，米凯尔发现这处火山，并将周舟带入，在内壁上开辟出了落脚点。 “火……”周舟嘴唇水肿着，浑身都像是胖了一圈。他从米凯尔的怀中滚落，费力而极度迫切地盘膝坐了下来，不顾一切、开始运转离火决和控水诀。 控水，压制体内的水元浪潮；离火，飞速在空气中吸纳充沛的火元，支援那已经被水元压制的仙兽精血！ 已经刻不容缓！ 平日里，那用来调和阴阳的太极图，此时却是用不上了，因为水火失衡、太极隐了！ 甚至，周舟灵台深处飘出了一张道符，那是师父玄都留给他护住魂魄用的道符！ 也就是说，此时道符都已经发现，他快完蛋了！ 怎么会……不能死！自己修道是为了回去，怎么能死在这里？自己死了，就算是能够转世投胎，那自己还是自己吗？ 那米凯尔，还会和自己有守护契约吗？ 她又要因为自己去孤独地流浪，沉入那无尽的死寂之中啊！ ……为什么是又？ 周舟愣了下，却听咚的一声，体内各处震颤，灵台出现了丝丝裂缝。而周舟的身躯，似乎是强大的水压作用在堤坝上，堤坝快要破碎了！ 控水决！ 离火诀！ 周舟的虚影出现在灵台妄境，仰头怒吼，长发飞舞。一股股骇人的灵识气息在他身周荡漾开来，他虚影的脑袋慢慢低下去，眼中划过了一道他从未出现过的冰冷。 是冰冷，冷漠到极致的冰冷……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灵台，我的凝丹！我，才是一切的掌控！水火听令！’ 体内水元很突兀地停止了暴动，而火焰趁势暴涨、席卷而上，和水元平分秋色！ 周舟体外，双手高举，体内喷出了一股水、一蓬火，两者以他为中心，画下了一个大大的太极图。 岩浆开始翻涌，空气中的火元开始暴动。 周舟左手掌心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仙兽身影，不过就是小了很多，也在仰头咆哮怒吼，张口、助周舟加速吸纳火元。 既然火之力的质上拼不过那滴红蓝色血液，那就用量来弥补！ 这里是火山，地脉中火元聚集之地，火元对周舟这个刚开始凝丹的修士来说，算是取之不尽的储备！ 水火之光，将周舟的身影交替映照着，他长发飘舞，那紧咬牙关的面色，映入了一旁静静站着地天使妹子眼中…… 咔—— 像是泥皮在炸开，周舟脸上、脖颈、身躯、四肢，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眼看这道躯就要无法承受体内水火的肆虐。 他曾用七七四十九次真元潮汐，将这道躯锻造的坚固无比，甚至还因此影响了凝丹的进度。不然都不用吸纳火元入体，那滴真血进入他身体的瞬间，他早就被水元撑爆了！ 但道躯就算是接近完美，那依然是道融境修士的身体，是基础，而不是成品！此时周舟吸纳的火元，也已经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数倍！ 裂开的皮肤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丝青色的光华，像是莲藕断了之后留下的细丝…… 这是，万福镇布太清杀阵，归青诸弟子在给他恢复真元时，残留在体内的归青金丹弟子的真元气息！ 木，本就代表了生机，这股气息出现，立刻让处处裂缝开始愈合。而这股真元气息，也同时勾动了周舟道躯体内的那丝一直无法祛除的杂质。 危机中，周舟心有明悟，那丝杂质，竟然是三千年紫罗果灵根的精华！ 一股股药力，在体内各处涌出，和水火真元并不掺杂，只是游走在周舟道躯外围、皮肤之下。 水火真元冲撞，道躯还在出现裂痕。 而一抹抹翠绿的光华闪动，道躯在不断破损中又迅速被修复，同时这过程暗含破而后立的道理——周舟醒来所吐槽的晶莹如同女子的皮肤，就是这等药力的奇效。 “主人……‘她喃喃着，似乎没有焦急的情绪，只是一直在等待。 这吸纳火元的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舟身体在红、蓝色光芒中，交织了不知道多久。 终于，道躯不再破裂，火元渐渐停止了涌动，岩浆渐渐恢复平静。 体内的太极图再次凝结，而这次的太极图似乎无比庞大，又似乎没什么变化。体内凝聚的一股股庞大的水火之力，在太极图的旋转中，也跟着旋转了起来。 一个漏斗状的元力漩涡迅速成型……漏斗正上，乃开始主导一切的太极图；漏斗之下，则是一股股交缠的水火丝线，似乎在编织这一颗线团。 那就是，金丹的雏形。 这个过程似乎已经不用自己去控制，周舟甚至隐隐感觉，凝丹的第一难关，也是自己最难的一关——平衡水火、调用水火、开辟金丹藏、水火凝金丹，已经很奇妙地度过去了。 其实觉得过程很久，也很难熬，但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罢了。 接下来…… 心神刚一放松，周舟就突然一阵心悸。他感觉到了，自己灵台中存在的一股暴虐的力量。 在妄境中的虚影豁然转身，看着自己背后。一股血红色的光芒，直接射入了虚影的后脑勺。 ‘杀！’ ‘天地不仁！天地不仁！道祖！圣人！都去死吧！’ ‘我巫族永生不灭，父神绝对会毁灭你们这些天地的蛀虫！’ ‘啊——’ 周舟身体、虚影，同时捂住了头部，嘶声怒吼…… 这是谁的恨！这是谁的愤！这充杂着毁灭、毁灭、无尽毁灭的意志，到底是谁的！ 灵台妄境中。 “从我脑袋里滚出去！”周舟咆哮，血光被震出了他虚影，又要再次冲来。周舟一声低喝，直视那血光，心中满是焦急。 此时，师父留下的道符飘来，暂时将红光抵挡，护住了周舟虚影。 这红光也是一股力量？那是不是也需要被平衡？那平衡之力三缺一，用什么去平衡？这道符之力吗？ 正当周舟焦急思索，他感觉到了米凯尔从后面抱住了自己，在耳旁说着：“能量传送，净化之力传输……” 一股股清凉的白光注入心脏，而妄境之中，也出现了一团圣洁的光辉。 灵觉一闪，似乎可以用这个！毁灭的气息和圣洁的气息，两者也能平衡！ 构建，新一个太极图！ 周舟精神震动，灵识席卷，尝试引导这两股力量…… 他成功了，不然也不会活下来吐槽自己的血色长发。一个血色和白色不断纠缠，开始旋转的太极图出现在妄境中，周舟也是一阵大喜。 这张‘小’太极图自行飘飞，进入了水火太极图之下的水火漩涡。那不断转动的线团之中，多了两股新的丝线。 这就是周舟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金丹色彩斑斓的原因。 仔细去回想，这些都解释过去了，那自己为何会昏迷一百二十多天？ 周舟站在火浆池旁，继续努力地回想着。 像是掀起了一段久远而被封尘的记忆，一幕幕的画面在他心底泛起，他突然眼圈一红，身体无力地跪了下去…… 金丹并不只是修为的提升，灵识境界也有提升。灵识为心之识、为魂魄之力，灵识能增长，那便是心之成长。 听东方羽儿的婆婆说过，在闻殿典籍中看起过…… 凝丹时，有一幻境磨难。资质再高的修士，若是有化不开的执念，便难以从中走出，最后落得身化灰飞。 周舟走出来了，但他此时却后悔为什么走出来了。 他眼眶含泪，跪在岩浆池旁…… 为什么，再多呆一段时间也好啊。 明明，好不容易梦到，自己回家了啊…… “主人。”米凯尔站在了他身后。 周舟吸了口气，从这股悲伤中恢复了过来，心志比之凝丹之前更强了几分。 急什么、自己急什么，那不过是个梦，自己现在不正在回家的路上吗？自己肯定能回去的！ 对！周舟目光渐渐坚定，道心也停止了颤动，双眼绽放出了道道神光。 “主人是因为自己发色的改变，出现的伤心情绪吗？” 米凯尔轻淡而小声地问着，她蹲在了周舟旁，一只白色战甲包裹的小手，慢慢前伸……触碰到了周舟的额头。 周舟张张嘴…… 竟然被妹子给……反摸了…… 第107章 丹火与丹泉 岩浆的火光，让天使的羽翼染了一抹红晕。 她说：“米凯尔无法化解这股能量，主人。” 原来是为了这……也对，她又不是自己这个来洪荒之前的‘文艺青年’，经常会读一些线条和色彩勾画出的漫画作品——比如新版葫芦娃什么的。不知道摸头神技也正常。 “谢谢你，米凯尔。”周舟笑着回应了句。 天使妹子微微歪着头，问：“主人，没事了吗？” “啊，没事了，”周舟吸了口气，总是跪着却也不像话，站起身，突然有点尴尬，“你能不能先转过身，我把这身衣服换了。” “是，主人。” 米凯尔遵从命令转过身，羽翼收拢，虽然遮掩着她的上半身，但她背影看起来却也是那般好看。 周舟心中自嘲了声：自己还真是有点虚伪，不过这种虚伪，应该归类为脸皮比较薄。而且对她，周舟始终有一份特殊而复杂的情愫存在，还不能太放开。 扯下衣服，周舟低头一看，这雄壮的身躯也没被影响，肌肉依然精壮。就是皮肤蕴含光泽，上面隐隐有一股光华流动，看起来就像是瓷器一般。 这能让多少修士妹子尖叫的福利，却让他嘴角继续抽搐，抓起一缕血红色、又十分柔软的头发…… 自己好不容易养了十年的太清清净的气质，怎么就朝着邪恶修士的方向发展了！ 左手伸出，一团三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出现，像是三颗小小的火球在掌心盘旋。一色为红，其中有那头火兽的虚影；一色为白，其中蕴含着净化的气息；一色为黑，这黑火却满是暴虐。 红火最强，乃是火焰的主体。而黑、白双焰火，更像是主火之中的杂质。 这是，自己的丹火。 周舟随手将这团巴掌大小的火焰扔向了下方的岩浆池，下一秒，就是一声轰然的爆炸声，一股岩浆柱冲天而起！ 随手释放出的火焰攻击，竟堪比自己道融圆满之前，水火双蛇的全力一击！ 右手抬起，还以为会有‘彩’水出现的周舟愣了下，因为出现在手心的水流，乃是纯粹的湛蓝色……纯粹而没有半点杂质。 手指轻弹，一条水龙冲天而起，将岩浆柱直接扑灭…… 逆着水元涌出的路径内视体内，周舟找到了自己体内藏于小腹肚脐之下的那颗金丹。 金丹初期，金丹如豆大，为标准的圆球状。 金丹燃烧着三色火焰，自然便是丹火。但三色火焰仔细看的话，却是在金丹之上飘动，金丹之下，则是有一汪小小的水潭。 丹水？不如叫做丹泉，更顺耳些。 还有这等存在吗？ 如何调控这水、火？周舟仔细感应，却发现自己小腹隐隐地就构成了一个太极道图的图案，金丹在正中，而丹火、丹泉，则是这个道图的阴阳双眼。 好奇妙的体内之妙境，若是心神沉浸其中，便能再次悟道吧。可惜，还不是时候。 周舟灵识抽出，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眼前光影瞬间变换，却是到了自己的灵台妄境。 妄境和体内，并不是一个概念。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周舟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波光荡漾的水面上，水面飘满了青色莲台，倒映着缓缓旋转的太极道图，还有那两座太清杀阵图。 这莲池，扩增了何止数十倍，仿佛在告诉着周舟，他已经今非昔比了。 在水面正中，有一大号的莲台，上面盘膝坐着一个虚影。周舟感觉自己被那虚影吸引，想要一步迈过去；突然，比之前更清晰的灵觉，却提醒着自己顿住脚步。 不能和虚影相合，成就元神的时机未到！ 怎么？成就元神？ 那岂不是，自己现在灵识境界，已经到了能够成就元神的地步？修为却远远跟不上吧，所以灵觉有此提醒。 堪比元神道人的灵识…… 周舟内心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次凝丹的提升，是不是太吓人了些。 还好金丹境界没直接蹦到中期和后期，不然他肯定要开始怀疑，这还没开始多久的修道人生了。 自己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吗？ 既然是，那还怕什么。 从妄境退出，周舟负手而立，心情舒畅不已，呼吸比之原本都绵长了许多。抬头，目力也是大增，能看清天边流云中滴滴水汽。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刚成型的金丹并没有实质，而是一种‘液态’，很是脆弱，一戳就破。 所谓的凝丹，就是一个‘凝’的过程……他直接略过了。 对了，自己金丹是什么品阶？这个怎么划分？ 周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知道金丹分九品，却不知如何去划分这个品阶。 越圆了越好吗？ 应当不是如此简单。 “四个月之久，大师兄如何了？自己当时已经在碎体边缘，却是自保都难啊。” 光着身子，负手站在岩浆池旁，周舟一阵怅然。 还好天使妹子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一直保持着背对；如果被天使妹子看到他这幅，不穿衣服却一脸深沉的模样，估计周舟会跳进岩浆池里吧直接。 咦？感觉凉飕飕的怎么…… 周舟一低头，默默地扯出了一件棕色长袍，拿了件玄色长裤，顺便拐出了双布鞋。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管是骡子还是马，套上鞍才会不像驴。 行走洪荒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本事，其次是衣着。 避开去抚头发、捏发带一切和‘娘’有关的动作，周舟深知自己现在皮肤白皙而晶莹，长发还是柔软的血红色，很容易就被认错性别。 有些坚持，天长地久也不可更改。 “带我上去吧。”他笑着说，还期待着米凯尔转身看到自己，眼神能波动下。 然后，他毫无反手之力地败在了米凯尔那平静的目光之下…… 她目光实在太平静了。 横抱着周舟从火山口冲出来的姿态，也让周某人感觉实在是太羞耻了……没法子，虽然已经是金丹道人，但却没有虹光术法诀。自己摸索倒也不是不行，但此时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归青等人，不知如何，探听些消息心中才能安定。 “主人，我带主人离开时，他们已经从能量膜中逃脱。” “之后呢？” “主人体内能量失衡，我启动战场潜隐程序，脱离了战场。”她声音中多了一份情绪，是黯然。显然，这和她本意有些不符；或者，是她开放了百分之二十多的性格中，本来就有好战的因子在。 撑起防御罩为周舟遮挡风力，她振翅极速飞行，去的是西南方向。他们具体在哪，周舟并不知道，但只要去找个人问问，不行再找个坊镇，一步步总能寻回归青…… 希望那边无事吧。 深吸一口气，灵识扩展而出，周舟心神顿时一荡。 两千里！ …… “唔——” 周芷燕穿着一身浅白色的罗裙，正一脸气愤的瞪着眼前的可爱女娃。 女娃穿着那身华美的紫袍，长发束着一个小小的包，被一根簪子插过。女娃正坐在药谷的一块大石头，左手丹药，右手碗筷，一口一口吃的舒爽，嘴边鼓鼓，还发出一阵‘木哇木呀’。 果然，不下雨的天，还是养元丹配红烧肉更舒爽…… “大、德、祖、师！”周芷燕咬牙喊着。 “呀？”女娃抬头看了周芷燕一眼，含糊不清地问着：“小辈怎么还在这？” “祖师说要帮我推算周舟的所在，还是吃了东西就不认账吗！”周芷燕杏眼瞪着，她用了‘还’字，自然不是一次被小女娃敲诈了。 小女娃咂咂嘴，将手中的两颗丹药塞到嘴里，小脸鼓成了包子。她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端着碗筷，在石头旁边跑了两圈。 虽然周芷燕很想将这作为施法、布阵的前兆，但小女娃随便捡起几块石头之后，她脸色瞬间就黑了。 这些丹药，可是她被玫画姐姐欺负了多少次，才积攒了下来的！她还想着下次出去的时候，多给周舟准备些道袍备用呢！ “你瞧，”小女娃的葱白小手一扬，几块石子飞起、落下，在周芷燕脚边滚动了几下。小女娃摸自己下巴的动作，越是认真就越显得讨人欢喜，不过她还是真地很认真的。“小辈，你要去东北方寻，就能寻到的。” 周芷燕翻翻白眼，转身就走。 神色有些黯然，又是暗自失落，这几个月她消瘦了很多，总是茶饭不思。 大师兄等人就是在东北方回来的，这都几个月没了动静，她若不是被玫画下了禁足的禁制，早就离开归青了。 “呀！记得明天再来呀！我还在这里等你唷，小辈！”小女娃招手给周芷燕告别，又跳回到了那石头上，晃着脚丫，继续对着一旁的食盒下黑手。 “别不信呀，”她小声嘟囔着，“咱可是福兽来的，小辈就是小辈，哼。” …… 归青山外，东北方七万六千里的一处小山。 这里风景优美，虽然比起别的小山没什么奇特；这里人杰地灵，虽然除了偶尔路过的道融修士，便是人烟罕至。 金丹修士就能在高空化流光，赶路也是不必贴地飞行。而灵识小道人一般不会乱跑，这里方圆几千里都没什么落脚点，灵识道人御法器飞行都不能，靠脚在走兽、飞禽随处都是的洪荒大地上，大多走不了千里路。 一名有些发福的中年道人，正踩在一艘木船上，在林间上方‘慢悠悠’地朝着南边飞行。 他哼着不知具体是什么辞令的小调，春风拂面、眉目含笑，倒是个面善的道融修士。 突然，侧旁传来了一声呼喊：“道友还请留步！” 呀？好近的声音。 这路过的道长扭头看去，却见前方百丈，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站在空中，连忙停下了木船。 当他看到了那头血红的长发，还有对方那看起来算温和的笑容，却因为皮肤太白，透着一股……邪气？ 胖道长当下就是一惊。 血红长发？当然是暂时还没能将长发恢复原状的周舟了。 他用着在路上刚想出来的御空本领，不用召唤水火圆台，就在空中漫步而行，速度看似很慢，但十多步便站到了胖道人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胖道人哆嗦了下，喉结乱颤，“你难不成是……妖、妖、妖……” 如果这家伙敢喊出一句‘切克闹’，周舟肯定给他一把火焰刀。 胖道人：“妖道吗！？” “我不是，”周舟继续微笑，觉得这是表达善意的合理方式，“我想询问下……小心。” 胖道人脚下木船一翻，人影就要朝着下面跌倒，却是被周舟又一笑，给惊吓的真元停顿。 周舟此时刚入金丹不久，气息还不能控制完全，枯木诀也常有遮掩不住他气息的时候，就如刚才那般…… 一只手，抓住了胖道人的手腕，将他臃肿的身躯拉住。 周舟面带微笑，微微点头，而一双羽翼刚好在他背后展开，遮挡了那烈烈的阳光。 这一幕，胖道人顿时看的有点痴呆了…… “道友不用如此含情脉脉，我就问个路。” 第108章 鸡肋的神通 万福镇周围三万里，关于归青和血神道人那一战的隐约传闻，早已经传开了。毕竟那么大的坊镇就直接毁了，又有那么多大修士死伤，万福镇方圆五百里已经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地。 “修士打架，还真是破坏生态环境啊。” 周舟被米凯尔拉着，在空中朝着归青的方向疾驰。 米凯尔好像，并没有和他聊天的兴趣。甚至在周舟感慨的时候，米凯尔也只是在一旁听着，如果周舟没有主动出声下命令或者直接询问，她并不会像普通的女子那般，说句‘嗯，是的呀’。 还真是，有些高冷。 虽然已经学了虹光术——这种法术算是金丹基本的法术，也不算高明。周舟费了些功夫，在上个坊镇那边已经用些许法器换到了。但毕竟这是金丹道人才能用的法术，着实是狠狠地花费了一笔沈老头的‘遗产’。 然而学了之后，他发现自己驾流光的速度只是米凯尔飞行速度的五分之一，就名正言顺地继续在天使妹子身边蹭温暖了。 他还记得，自己让天使妹子在镇外等着，一个人进入坊镇的时候，所引起来的骚动…… “不过是头发暂时变了些颜色，”周舟撇撇嘴，“修士也都是些以貌取人之辈，我怎么就杀人不眨眼了。” 这也没办法，血色总是和不祥有关。 如此，周舟在坊镇中，也被当做了不祥之人。他进入坊镇的时候，还直接惊动了守护坊镇的大修士，有人一直跟在他背后，直到送他出镇子。 坊镇大多都有一个不可争斗的规矩，就算是杀戮甚重、心术不正的邪修，只要进入坊镇之中，遵从坊镇规矩，就不会有人出手针对。 对修士的价值观，强加正邪、善恶，也未免太过小儿科了些。坊镇要的，只是繁荣之下所带来的，‘法财侣地’中‘财’的积累。 “米凯尔，你在星际间流浪的时候，见到的外星人很多吗？” “是的，主人。” “都有些什么样的？”周舟努力地找着话题。 “很多，很多式样，百分之六十为类人类，为有机物的集合，也有另外几种不同的存在形式，比如类似于人类神经系统的文明形态，一个文明，也可看做是一个生命。” 米凯尔终于多说了几句，虽然话语平淡，但也能看出，她并不反感和周舟交谈。 她眼中略微思索，总结道：“主人，生命构成的最核心元素是生命之力，而不管何种形式的生命，本质上也都是相同。文明，也不过是大环境自行调控下所发生的环境变化现象……” 天使妹子小讲堂一开，就像是读取资料再念出来。她将一些信息整理，强行灌输给了周舟。 这些能让地球科学家们疯狂、或者嗤之以鼻的信息，被周舟津津有味地听着，他心中并无厌烦。 因为她不管说什么，听起来都是那般的有趣。只要是她的声音，就算少了几分情绪，多了些清冷感，周舟都是愿意一直去听、去感受的。 更重要的是，天使妹子所说的那个世界，就是他来的地方……虽然他没有和天使妹子一样见过太多的文明和星球，像是一只水塘中的青蛙，但她口中的，也是‘池塘’所在的世界。 谈着谈着，周舟问了句：“米，你还有其他的同伴吗？和你一样的天使。” “米凯尔是区域宇宙守护者，并未见过同为守护者的其他同伴，”米凯尔话语中略有些失落，原本轻轻的声音，更是音量减少了很多。 周舟：“啊，没事的，以后我们回去了，我肯定也是金仙，就是主宰级的修士。也跟你一起，做那什么文明守护者吧。应该挺有趣。” “主人……” 米凯尔有些欲言又止，低头注视着周舟。那双平静，且因为太平静而没有多少神彩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波动。 周舟的目光，始终是坦然而诚挚的。起码此时，他心中没有什么杂念；刚才他想的是什么，就说的是什么。 她浅色的唇微微张开，说了两个音节，周舟感觉防御罩外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只留下她所说的那两个字： “同伴……” “嗯，这其实比做你主人，还要我开心很多。” 米凯尔眼中有些迷茫，歪着头思索了下，那双大眼将周舟看的有点脸红。 一路向西南，周舟也在路上不断体悟着体内金丹的奥妙，很多地方他都还没来得及细细去探究。 比如自己此时的战斗实力，到底是怎样。 又比如，注入了此时金丹境真元，飞羽会不会有更强的杀伤力。之前在万福镇之战，飞羽剑总是不能将那些铁链血奴干掉，这让周舟的意气很是受挫。 再有，他现在的灵识堪比元神道人，是否可以布置出更大的太清杀阵？ 万福镇的阴阳大磨盘后来怎样了？ 真元缓缓旋转，周舟不敢将心神沉浸其中悟道，毕竟还是在赶路，也怕浪费悟道的机缘。 于是，他将心神沉入了丹火和丹泉之中。 这丹泉无比纯净，力量纯净到没有多少杂质。周舟在体内释放而出的清泉，似乎一滴，就蕴含了一方水池那般。 在火山口中初试三色丹火的威力，周舟便是屈指一弹，做出了一大片水浪，扑灭了岩浆喷涌…… 这种水，比凡水要强太多。 周舟脑海中灵光闪烁，一篇他曾经看过的，但只是看了一遍记下了里面信息的图文，跃上心头。 正是归鸿子在归青仙人那边为他求来的《洪荒奇水录》。 很快，他就找到了奇水录之中，有三种对洪荒奇水的介绍，符合自己丹泉之水的特性。 毕竟很多奇水只是有这样、那样的功效，能够一滴化作巨大浪头的，也不多见。 第一种是‘海眼泉晶’，产自深海海眼，历经万年汇聚海水之精，由海眼凝聚而出。为湛蓝、为固之水，一滴可化百丈海水。 周舟首先否定了这个，自言道：“又没去过海中，晶也应该是固态，再说，哥这丹水又不腥。” 第二种，名为‘山之重’，乃是大地深处的水脉，被大地之重量不断挤压，历经万年方能形成的奇水。这种奇水，蕴含重土之力，无色、极重，一滴可化滔天山洪。 这个好像……也不是。 自己的丹泉，水之力实在太过纯粹，纯粹到不能容纳半点净化、毁灭之力，而成就出了三色丹火。当然，更没什么土之力了。 第三种，名为‘开天污泉’，也是有一滴，就能化出无尽之水的奇水。但这玩意，来头实在太大。 ‘洪荒之中有九污泉，相传为开天上神盘古身躯之污血凝聚而出，隐于大地之中，蕴无尽杀伐、毁道之力……我等修士，仅知冥河血海为一泉，其他八泉皆不知其所在与形状。’ ‘九污泉之水，取一滴，而翻江河；取一方，而覆山岳。九泉污水若齐出，则洪荒沉降、万灵不复。’ 自己这丹泉的来头，有这么大吗？就算是玄都亲自跑过来，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些，周舟都是不敢信的…… 他记得，这水之力原本，交缠在一股‘毁灭’之力上。当时进入自己体内的那滴红蓝之血，此时化作了两股，一为丹火中的黑色之焰，一为自己的丹泉。 那股意志曾经侵入过他的灵识，周舟还隐约记得，那个疯狂的声音在喊着天地不仁，竟然还在骂诸圣人…… 灵光一闪，祖巫二字涌上心头。 他听恭极老人讲过巫妖大战，知十二祖巫的来历和神通。其中，水神共工更是出名，与火神祝融大战撞翻了不周山，引得天河之水倒灌大地，才有了女娲补天。 十二祖巫的神通各有不同，盘古身死后，元神化三清、肉身精血诞生出十二祖巫与大地巫族。是以，巫都是走肉身证道之路。祖巫得传承自盘古大神，修为也都是极为高深。 等等，自己在进入血膜之前，曾听那个血神道人说什么了？ ‘都天十二神煞阵’、‘残破的水神共工之神煞旗’…… 对方既然能拿到那件了不得的宝贝，若是得到一滴水神共工之血，却也刚好合理。而且，祖巫之血，和那天地九污泉，似乎也有共同的渊源和出处。 祖巫之血？ 水神共工之血？ 灵光一闪，一个法门，跃上他心头。 与其说是法门，不如说是一个‘办法’，利用他体内丹泉之力的办法。 控水诀自行运转，周舟闭目沉思，心中多了几分明悟。 有此丹泉，可掌控洪荒天地间绝大多数的‘水’，江河湖海之水，灵识覆盖之下，皆能被他调用！ 他刚入金丹，已得神通！ 周舟咧嘴笑了，暗道几声‘此行不虚’。但转念一想，笑容就变成了讪笑。因为有点尴尬的是，这神通和自己的玄元控水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换而言之，大多数的情况下，这神通没啥独到的效果。 可有可无，故而谓之鸡肋。 “算了，鸡肋就鸡肋吧，也是肉不是。反正不是什么坏事，这丹泉没有半分杂质，有杂质的也就是那些丹火。” 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米凯尔突然停止飞行，极快的速度瞬间变为静止，防护罩周围却刮起了一股强风。 刚还在感慨神通无用的周舟问：“怎么了？” 她说：“主人，发现小行星级别能量反应修士，是否清除。” “哦？”周舟精神一震，有元神修士在，自己竟没察觉到，“在哪？” “左前方，按照主人所说，是隐藏了气息以躲避了主人灵识查探。”米凯尔低声解释着。 周舟思索了下，虽然天使妹子杀元神如同砍瓜切菜，但也没必要去冒半点风险。 元神算什么？仙人乱战他也算是经历过。但说不定，前面是血神道人一伙安排的陷阱，就在等着他上钩。“绕开那边，如果对方要出手，我也不介意顺便打劫。” “是，主人。” 米凯尔低声应着，携着周舟，改向正南飞行。 羽翼轻颤，像是在空中划过了一个闪亮的折线，不过是转瞬，就已经冲出了不知多远。 等他们飞走，一处云雾中，有着一双鹰眼的道人阴沉着面色钻出半个身子。 “被发现了？” 哼，算那金丹道人命大！ …… 枯木诀对气息的遮掩，似乎还没稳定下来，失灵时不灵的。 说起打劫…… “对了，差点将它们给忘了！” 周舟一拍额头，在曲元袋中寻找了半天，在角落中扯出了一个金色的曲元袋，一只血色的宽手镯。 还记得天使妹子在万福镇南侧的林间，出手杀了两名元神道人，当时环境并不算危险，周舟还去将这两个元神修士储物用的宝贝收了。 道融境时试着炼化，却是怎么都打不开上面的禁制。但此时自己已经入了金丹，灵识境界更是逼近元神。 不多想，先将手镯收起来，眉心绽放一团青光，一朵小巧的青莲，附在了金色的曲元袋上。 金袋子之上，出现了一股血色的光芒。但这血光，遇到灵识青莲，便如同雪水消融。 打开了！ 周舟一丝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那表情，立刻就跟…… 就跟…… 他高中时，放学路上一个不慎的摔倒却看到自己心仪已久的清纯女生裙摆下面竟然是蕾丝黑边时，一样。 第109章 第一笔横财 金色曲元袋内里，虽然也只是内外两层，但储物用的空间，比周舟的曲元袋大了最少五倍！ 而那玉镯，里面的储物空间虽然只有一层，但也比周舟的曲元袋大了三倍！ 当然，储物宝贝本身算不得什么，这本就是麻袋、行李箱一般的作用，珍贵与否全看里面放了什么宝贝。周舟修道十年多，曲元袋里面的积累勉强算是丰富，因为有沈老头的百年积累打底。 但沈老头的积累，比起两名元神道人的家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洪荒最底层修士的生活，当真艰辛！ 周舟顿时感慨不已。 修行本就不易，更何况是从灵识一步步向上，走到了元神境界的修士。 米凯尔斩杀的那两名道人，乃是血神道人门下，虽是用了一些邪法催动、快速提升境界，但元神境也是实打实的，修行都过了几百年。 哪个元神修士，还会没点宝物？ 他将心神先后沉入金色曲元袋和那玉镯，嘴咧开，就有点不争气地合不上了。 被天使妹子带着，在高空中清点着赃款…… 首先让人精神一震的，便是两件成型的法宝！ 实打实的两件法宝！ 他不知如何分法宝的品阶，但他的灵觉可判定一件法器是否有灵性。灵性乃是元灵诞生的基础，有灵性则为法宝，无灵性则为法器。灵性，就如同十月怀胎的胚芽，乃法宝元灵最初之‘念’。 比如这两件杀伐法宝，黑煞珠、蚀魂锁，周舟感受其中蕴含的灵性，都是偏向冰冷黑暗，嗜血、噬魂。这两件法宝尚未祭炼，灵觉就提醒自己不要大意，恐有被法宝反噬的危险。 这应该是那两名道人常用的法宝，残留的气息十分强大。黑煞珠拳头大小，可释放出滚滚黑煞，这煞气可令草木枯死、人畜白骨，剧毒无比。 蚀魂锁更是惊人，竟是一件罕见的束人魂魄的法宝，祭出之后，可拿灵识境界不如施法者的目标魂魄！ 这两件宝物炼成、养成，不知杀了多少人、喝了多少血、噬了多少魂魄，凶险歹毒，十分霸道，甚至还会影响到使用者的心神，产生杀戮的欲望。 很有血神道人一伙的风格。 法宝也有择主之意，若是被不合它们脾性的修士使用，威力效用便会大打折扣。若是被与灵性相合的修士使用，法宝不单可以发挥全力，更能帮助修士修行悟道。 故此，法宝还是从法宝胚胎开始，一点一点去养出其灵性最佳，和修士能稳稳贴合。就像是周舟手中另一件刚成型的法宝——飞羽。 收获中，两件法宝价值最高，先记上，继续向下盘点。 不知具体品阶，但应该是七品之上的法器十六件，其中有一件乃是法宝之胎，有了觉醒灵性的迹象。这是一把金属长棍，上面汇聚的气息也是杀戮、暴虐，和他太清之法并不相称。 没有灵性，便无法感知这法器的名，周舟也懒得去命名。反正他打定的主意，是要在日后修道需要‘财’的时候，去和其他修士易物卖掉的。 法宝，他偏向护身和遁术，攻击有飞羽，其他也就够了。 倒是这些法器中，有三件让他很是喜爱。一件是内穿的金色宝甲，短衫的式样，上有十多重禁制，入手很轻，穿在身上也应该很舒服。 周舟祭练一番，取了个名，就叫它：“黄马褂吧。” 一条紫色的书生发带，上有一条细龙腾飞，有七道禁制。发带入手，周舟灵识就感觉一阵清明，整个人都是精神清爽，呼吸顺畅。 “就叫你清念发带吧，比那铃铛要强很多……”同样祭练之。 第三件是双白色的长靴，上面绣着云雾、花鸟，式样很是清俊。周舟一时兴起，让天使妹子停下飞行，凌空站着，将三件护身、清念用法器佩在了身上。 发带飘扬，头清目明而念头通达。 金甲护身，用道袍一遮，就少了几分俗气。此甲贴身相护，清凉舒适，可隔绝灵识对身体的窥探，并能护住身上的要害。 脚蹬白靴，整个人飘飘如同一团云雾；不御空，只是在地上奔跑，都能有极快的速度，也护住了小腿下半。 “怎么样？”周舟颇为神气地在空中走了几步。 天使妹子目光之中有些疑惑，问：“主人，我需要回答什么。” “没啥，”周舟老脸一红，浮空走回了天使妹子身旁，手一伸：“走吧，继续赶路。” “是，主人。” 白色手甲虽然有些冰冷坚硬，但周舟的手腕并不感觉疼痛…… 收获自然不只是这些，六品、七品法器有三十多件，却都是成堆放着，应该是元神道人炼制，准备去易物用的。 丹药上百瓶，大多是快速恢复修为、疗伤用的丹药，也是血气森森，像是一个个揉搓出来的血肉丸子。 周舟没一把三色火将这些丹药焚尽，也是存了拿去换宝贝的念想。毕竟这些丹药血气虽然强了些，周舟拿起一颗放到嘴边的时候，灵觉并无提醒。 既是无害的。 此外，还有炼器材料几方、布阵材料几方、炼药药材少许，还有两个形状和大小都相似的药炉。 让周舟失望的是，两个元神道人，竟然没有半张记载着法术、法诀的纸片，也没半片玉符。 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是没找到半个和‘传法’有关的东西。宝物算是琳琅满目，但没有法诀、法术、神通，这打劫的成果顿时缩水了大半。 法财侣地，‘法’排第一！若是有个什么修行法诀、法术神通的，那可就价值非凡了！ 呃，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周舟摇头一笑，这些‘不义之财’，已经算是横发了一笔。两件法宝、一件法宝胚胎、十多件八品、九品的法器，几十件品质优良的法器，还有上百瓶丹药，无法查清的修仙材料…… 就他此时的身家，就算是大门大宗的普通金丹弟子，都少有能比。 当然，羽儿这种修道白富美、玄清大小姐，咱不能与之相比……人可是出门就带着几个仙人婆婆当仆从的！ 一路研究这些法器和丹药，周舟不时会找修士打听打听、问问路。米凯尔飞的并不算太高，免得遇到什么路过的仙人，平增事端。 无险、无波，费了些周折，用那魔性的血色长发，吓到了一些胆小的修士，终于又看到了那宝塔状的青山。 再三思索，周舟让米凯尔再次进了曲元袋中。 “米凯尔，先委屈你了。” “是，主人。” 他不怕其他，只怕归青之中诸多仙人，会对天使妹子心怀不轨。虽然自己当日救了诸多归青弟子，但恩将仇报的故事，他读过太多了。 之所以迫切回来，是归鸿子生死不知，周芷燕也还在这，此地还有诸多牵连。 他打听不到那日的战果如何，只知道万福镇彻底毁了。 若是归青赢了，而归青众仙对自己心存感激，没有其他的念想，在这里继续修行也是不错。 若是归青全军覆没……他也能去对玫画说一声…… 深吸一口气，金丹涌出水火之气，手掐法诀、丹泉涌动，在他身周汇聚起了一股股湛蓝的光芒。 虹光术。 一道蓝色流光朝着归青山头射去，这是周舟的流光！ 盼了许久，跨过了御空法器那个阶段，直接用自身修为去飞天的流光！ 离着山峰还有几百里，周舟一声长啸，声贯云霄。 而归青山回应的，则是三声悠长的钟响…… 山中药谷，玫画的阁楼中。有护山大阵隔绝，周舟的长啸声到不了此地。 “傻燕儿，那小子命硬的很。你睡便睡，又哭个什么。” 玫画轻声念着，手抚着趴在床边的周芷燕的长发，声音还是那般说不出的慵懒。 “我哪有哭了，”周芷燕声音有些沙哑，抬头低声说着，“姐姐去做饭吗？我去给慈新师伯送去些，两日没去了。” “嗯，等那炉丹药出了，我就去做些……” 有三声钟响，玫画一拂纱衣的衣袖，坐起了身子，“主峰有事，我先过去，你去帮我看好炉火。” “哦，”周芷燕出声答应。她抬头的时候，就见玫画已经从床榻上飞起，就如同那反弹琵琶飞天的仙女般。 玫画身上多了一件霓裳，素手前伸做指引，转眼飞出了窗台，化作了流光。 周芷燕揉揉有些红肿的眼睑，也只能一声轻叹。 若她也是金丹修士、也是元神修士，此时何必如此苦等，早出去寻他了…… 玫画让她去看丹药，只是不想让她闲下来罢了。那边有金丹弟子守着，她过去看了眼，就从玫画阁楼中出来，朝着两人住过的草庐走去。 一路上，她目光都有些无神。 想着和他相遇的最初几日时光，到后面的两个多月，每日在镇子上玩耍，关系渐渐的密切了些、亲近了些，少女心事也渐渐滋长。 自从踏入中土世界，她从未有像那两个月那般轻松快活，每晚想着明日该去说些什么，就能嘴角带笑的安然睡去。 又想着他几次救下自己的情形，寻山门千里路的行走……有他的风景，也一幕幕浮现。 进了归青，在这草庐的几个月，几天见不到他就会心神不宁的挂念…… 推开草庐的门，看着里面每日都会打扫的洁净屋舍。 此时人两离，只有妾身意。穿着绣花鞋的莲足，却不能踏入半步。 倚着门栏，低喊了声：“周舟……” “嗯，我在。” 周芷燕更瘦的身躯轻颤，她转身时，长发、裙摆、腰间的挂饰都在飘扬。 她目光触及，那站在日光中，正对自己露出温和微笑的…… “周舟！”周芷燕扑了过去，这本该感人的重逢，却被那摁住她小脑袋的大手给破坏的淋漓尽致。 周大侠故意如此，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是都说了，不好你这风格……虽然这段时间你……呃，你进青春期了？” “怎么一回来就乱说！”周芷燕羞怒地跺跺脚，却是双手紧紧抓到了周舟的右手，捧在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珍珠落线。 得，就怕这个…… 周舟正有些不知如何安慰，就听背后传来了一声冷笑，却是玫画在呵斥。 “好呀你，我赶去主峰和你打个了错身，竟然理我都不理！哼，六禁锁神！” 十八道枷锁的虚影临身，让周舟心中略微一惊。他明明和玫画隔着三百多丈，玫画竟能隔着如此远用出六禁锁神？ 不过让他更错愕的是，身周出现的十八道枷锁被一道强烈的白光荡尽，曲元袋的口子张开，一道白色的人影朝着周舟背后的半空飞射。 白翼展开、纤躯前倾、光剑在握。 米凯尔，自行出战！ 第11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天使妹子掠空冲锋，如果光影变慢，她的动作和姿态，都是那般的令人惊艳。 但光影并未变慢，她羽翼震动的瞬间加速，就比元神道人全力驾流光还要迅速，几百丈眨眼而过。 玫画素手扬起，反应也不慢，面前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青色禁制枷锁，像在空中拽出了一大片锁链。 但光剑轻轻横扫，道道禁制破碎，漫天封锁出现了一个破洞。那浑身闪耀着微弱白光的天使妹子，毫无阻碍地冲击而来。 “斩。” 剑芒乍现，又堪堪停住。玫画面色煞白，空中有股强横的气息，朝着这边急赶…… 风吹过，带着玫画的一缕长发，离开了她那秀美的云鬓，是被剑锋波及到的。 光剑的剑尖，只差半寸就刺入了玫画的咽喉。天使米凯尔双手握着剑柄，那左手似乎只要轻轻一拍，玫画就会血溅半空、香消玉殒。 “周……你停手！”玫画的声音，第一次不是慵懒，而有些轻颤。因为她在转瞬之前，元神震颤、金丹黯淡，都觉得自己真就要被杀了！ 就算是门中仙人，恐怕都来不及救援！ 周舟在草庐前转过身，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朗声道：“前辈莫急，只是开个玩笑，无事的。” 半空中的那名道姑显露了身影，对着周舟淡淡地点头，道：“太清小子，掌门让你半个时辰之后过去主峰，门中有事相求。” “稍后我便过去，”周舟温和地笑着，在心中喊了句：“回来吧，米凯尔。” “是，主人。” 天使羽翼轻轻摆动，米凯尔冲出去的迅速，回来的却很难。仿佛因为主人阻拦，没能杀了这个美艳的女子，有些遗憾…… 玫画一阵后怕，不断轻拍胸口，看着在阳光中站着对自己露出和煦微笑的周大侠，当下就是一阵银牙轻咬。 显然，这是要将火撒在周舟身上了。 周舟默默地，将手从周芷燕的小手中收了回来。这丫头也不哭了，整个人像是被泪水洗涤过，变得神采飞扬，眼眸中不断打量着周舟。 又干脆围着周舟绕了几圈，背着小手、故意挺着胸口，似乎是在展示着自己这几个月辛苦成长的成果。 她还真的开始发育了…… 不过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和玫画、米凯尔一个等级吧……嗯，能有羽儿的规模就不错了。 周舟如此捉摸着，心底将周芷燕原本被打上的标签‘乳臭未干’擦掉，打上了个新的标签——青春美少女。 “咦？”芷燕抓着周舟的一抹红发，轻轻地拽了拽。 周舟颇为无语地吐槽了句：“这是真的，不是假发。” “还以为你刚杀了人、被血灌了一身哩，”周芷燕破涕为笑，倒也算是雨后海棠般，有些美艳。 “血不脏吗？沾血不早洗了。”周舟笑着应了声，“这段时间，没闯祸吧你。” “本郡主是那种会闯祸的人吗？”周芷燕俏白眼一翻，哼道：“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归青门中的师兄师姐都是这么说的！” 周舟决定岔开话题，“对了，大师兄那边你去看望过没？” 他已经听接他入山的归青仙人说过，归青那日弟子尽数回来了，归梧重伤还在调养，妍兮闭关不知如何，大师兄也似乎是闭门不出…… 都活着便好。 芷燕微微摇头，眼圈又是泛红：“我整天挂着你就够心累了，如何去想别人。” 周舟莞尔一笑，大手伸出，在她头顶轻拍了两下。他笑道：“你挂着我干什么，我可是太清门弟子，背后靠山很强，没人敢伤我的。” 芷燕白眼又是一翻，“真有你这恬不知耻说自己靠山强的。” 哥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点！ 周舟双眼一眯，内心之中这团翻滚不息的漆黑情感，又开始了新一季泛滥…… 和芷燕说几句话，天使妹子缓缓落在了周舟身后，左腿微蜷缩、右脚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却并未真的沾染到泥土。玫画也从那边飞了过来，面色大为不善，眼中‘凶光’隐现。 “呃，这就是，天使……”周芷燕看着米凯尔，咬着嘴唇，自己都感觉很别扭地说出一句：“姐姐吗？” 米凯尔双眼半睁，只是在周舟身后站着，浮空拄着光剑。 “我来给你介绍，她是米凯尔，一直在我身边的。”周舟双手比划了个蛋的形状，周芷燕弱弱地点了个头。 她凑到周舟身旁，小声道：“感觉好凶哦。” “她不凶的，就是稍微冷淡了点，以后就会慢慢好的。”周舟笑着说了句，又道：“其实现在也很好。” 周芷燕微微仰着头，对着天使妹子一阵打量，虽然她很想也围着米凯尔转两圈，但始终是提不起这个勇气。 她喃喃着：“确实，是比羽儿还美呢。” 眼前光影一闪，像是眼花了一瞬，周芷燕只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残影。 天使妹子又冲出去了！ 当玫画素手去抓周舟的脖颈，想狠狠教训下这个突然就长本事了的记名师侄的时候，天使又进入了战斗状态！ 呼！蓬！ “哎哟！你放开！” 玫画口中传出一声轻呼，近身战毫无反抗的，就被天使妹子摁在了地上。 周舟略带无奈地扭头看去，当下就是忍不住一声赞叹： 好姿势。 米凯尔单膝跪着，但她纤秀而被战甲包裹的左膝下，是玫画那纱裙之下隐隐可见的蜂腰。米凯尔的右手擎剑，剑刃横在了玫画的脖颈旁，左手将玫画的双手反扣，任凭玫画身上的青光不断闪烁，米凯尔丝毫不动。 好强！ 对玫画完全是碾压的战斗实力！ 米凯尔的长发，在她一侧香肩上慢慢滑落，遮了她半张绝美的容颜…… “周舟！”玫画咬牙喊着，她抬着头，脸上有些灰尘，又不断用小腿想去踢走压在自己身上的天使妹子，像极了趴在地上撒娇胡闹的‘小师娘’。 但她一抬头，抹胸有些脱落，周舟抬头看天，装没看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虽然很想畅快一笑，但考虑下自己身为金丹道人的风度和仪态，周舟忍住了。 “周舟，让她放开玫画姐姐吧，这里是药谷，别让人看去。”周芷燕在一旁弱弱地求情。 “米凯尔，回来吧。”周舟含笑道。 “是，主人，”米凯尔似乎也有些不舍玫画那触感肯定不错的腰肢，羽翼轻震，再次回到了周舟背后，依然是那副半睁着双眼的‘待机’状态。 玫画在地上跳起来，随手拿出一件披风，遮住了因为纱衣、霓裳凌乱而走漏的美景，对着周舟咬牙道：“好呀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米凯尔用机械感十足的语音说着：“请求主人修改指令，将对该生物施行擒拿控制的触发条件，增加语言挑衅和目光挑衅。” 虽然听不太懂米凯尔说的具体是什么，但玫画还是向后退了两步，紧紧抿着嘴。 “不用，就刚才那些条件就好，”周舟笑着说了句，显然是刚才在心头对米凯尔嘱咐过什么。 “是，主人。” 玫画咬牙道：“你不怕道兵被夺吗？还不收起来！” “不怕，”周舟看似很老实地摇头，指了指米凯尔左肩战甲上印着的太极图案，笑而不语。 玫画顿时一阵咬牙切齿，只能郁闷道：“你那师父到底是谁？怪不得敢放你在洪荒乱闯，给你的道兵竟然是如此厉害。” “她不是道兵，”周舟严肃着面容，“她是我的护道者，如果真要如此说的话。” “护道者？床榻护道者还差不多吧……哼，随便你们了，”玫画冷着脸走向前，周舟条件反射般就要向后退，但又意识到自己此时面对玫画也有了反击的实力，不必太怂。 玫画站在他身旁，也在仰头近距离看着米凯尔，和一旁不多说话的周芷燕一样。 周舟也是转身看着，三人一时间都在围观天使妹子。 “我听说，是你救了他们？”玫画轻声问着，低头用余光看了眼周舟。 “巧合，我是担心大师兄所以跟去的，而且有她在，”周舟目光中流露的只有温柔，“仙人之下的修士不足为虑。” “你去归鸿那边看过了吗？”玫画问。 “还没，先到这边了，”周舟如此说着。一旁的芷燕听得心中欢喜，低头不知想着些什么，脸颊微红。 怎料周舟又补充了句：“我想让她过来看看，之前我是在哪居住生活。” 周芷燕嘴一抿，面色有些黯淡。周舟却只能心道抱歉，虽然他第一时间赶到这边的本意，本就是想看她是否安然。 玫画眼波流动着，似乎察觉到了这些，笑着伸手，摸到了周舟的一缕发端。“稍后你就去那看看吧，你这头发是如何了？” “这是凝丹的时候有股邪力没办法平衡，就被逼到了……别拽！疼！” “哼！竟敢用你道兵欺负我！我！” 玫画的声音戛然而止，周芷燕又是眼前一花，等她扭头去看的时候，突然有种刚才窥见了未来的恍惚错觉。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位置，玫画又被天使妹子摁在了地上。 “喂！我就拽了下他头发！” “主人产生痛觉，即为造成伤害。” 周舟低眉顺眼，装作没看见一般，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浑身舒畅。 “哈哈哈哈！” “周舟！我饶不了你！” 玫画凄厉的喊声在药谷之上回荡，诸多偷偷用灵识看着这边的弟子，纷纷轻颤了下。 …… 带着米凯尔，化作一团流光在归青峰与峰之间流转，原本需要跑一段的路，此时几个呼吸便到了。 归鸿子的竹屋门关着，大师兄闭门不出许久了。 周舟落在门前空地，米凯尔跟在他身后，依然是足不沾地。 站在门前，反手扣了门扉，竹门的响动也是清脆的。 “师兄？” “哦，是师弟回来了吗？进来吧。” 归鸿子的声音……像是久睡刚醒，又多了些沙哑。 “你在这等我吧，”周舟对天使妹子说了声，推开竹门，步入了其中。 米凯尔轻轻点头，在周舟进门之后，转身站在竹屋之前，脚尖轻轻指着地面，拄着自己的光剑。 “师兄……” 周舟看着背对着自己，在床上盘腿打坐的背影。心中虽安，但又感受到了归鸿子背影上传来的一股清晰的情绪。 寥落。 “我没事，”归鸿子叹了声，“为兄心中有愧，尚未从自责之中踏出，今日不便与师弟饮酒。” “嗯，”周舟道，“罪责都在那些用心险恶的对头身上，师兄不必太过心伤。” “此间道理我都晓得，但万般皆有我而起，为何不能是我一人承受这苦果。” “大概，这便是命数吧。” “命数……” 第111章 归青有所求 大师兄那一声轻叹，一直在周舟心头回绕。 那日，万福镇中，那名笑起来很可爱的师姐妍染，一剑刺穿的并不只是大师兄的道躯，也让大师兄的道心多了一道缝隙。 但归鸿始终是归鸿，他并未取妍染的性命，尽管当时内心定是极为痛苦。而之后，妍染和归三轩等四人挡在周舟结出的防御罩之前，身死道消、魂魄无归，归鸿子便将那痛苦变作了内疚。 归鸿子身居大罗道种，为大罗金仙转世，此时身份已经明。归青不准他去找血神道人一伙寻仇，更有两名仙人时刻在竹屋旁看护。 不仅如此，归青已经完全封了山，仙门隐而不显，门中弟子不得下山半步，说是要封山百年。 这样也不错，能够在山中安心修行了。 周舟也想多和大师兄说说话，看能不能让归鸿子心中郁结化开一些，也问了关于大罗道种的事。 “只是心中多了些对修行的感悟，对道的领悟，其他也没什么影响。”归鸿如此说着，始终不肯回头。 周舟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师兄会变成另外一人。” “前世今生皆是一人，如何会变？” “嗯，是我理解有些偏颇了。” 前世今生……念及此处，周舟心中不由想着，洪荒之中有轮回六道，大师兄前世是大罗金仙，那自己的前世呢？ 周舟的灵识突然捕捉到一幕画面：归青护山大阵有一角被归青仙人打开，还以为是有人进来，却见是一点紫色的光华。 纸鸢？还是朝着这个方向飞来？ 是东方羽儿来的书信吗？归青仙人还真是通情达理，这种纸鸢都将护山大阵打开，给放了进来。 “师兄，我先去主峰那边了，那日有些事，还没对门中的仙人们说明。” 周舟转身要走，归鸿子却喊住了他。 “师弟……九师弟是被血神道人所杀，是吗？” 声音中，带着些请求，也带着些询问。 大师兄是想让自己骗他一句吧。一个妍染的背叛，已经让师兄如此痛苦；而归九，似乎一直和大师兄很要好。 但周舟吸了口气，低声道：“归九乃血神棋子，投胎转世进入归青，欲杀我，被我诛除了。” 说完，他迈步走出了竹屋，随手带上了竹门。 门中只有归鸿子那一声想喊没喊出的‘师弟’，周舟神色也略有些黯淡…… 不是不想骗，而是不能骗。 周舟不知，自己今日顺着归鸿子的心意，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今后会对自己有如何影响。但他知，这个谎言，会给归鸿子道心留下一抹缝隙。修道可并非只有外敌，道心也有大魔隐遁。 同时他也知道了，大师兄的豁达和潇洒，也是有限度的。归鸿子也是人，面对这些痛苦，会下意识选择逃避。 周舟走出两步，等天边射来的纸鸢，又扭头对着竹屋，轻声说了句：“师兄能走出来的，是吗？” 一旁的天使妹子静静地看着，似乎有些疑惑；因为她无法判定主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屋内说的。 每当思索能力不够的时候，她都会解除一些限制，这次也是。她喃喃着：“思考限制降低……思考限制完全解除……” 解除了？ 周舟有些错愕地看着天使妹子，能看到她低头思索的动作，还有面部多了的些许表情。 她抬头说着：“主人，请不用担心。” “你思考限制解除了吗？” “为了理解主人的行为，并做出相称的回应，思考限制完全解除。”米凯尔的声音依然清冷。也对，解除的只是思考限制，并非情感限制。 周舟笑着点头，看着那已经飞到一里之外的纸鸢，心情从黯然中摆脱了出来。 大师兄是大师兄，肯定会从这些失落之中走出来的。 那个温尔文雅、风度翩翩的君子神仙，肯定有走出这股阴霾困境的法子，自己不用担心。毕竟大师兄已经修道几百年，道心比自己更坚才是。 纸鸢飞近，周舟还没伸手，让他错愕的一幕就出现了。 天使妹子扬剑，光剑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在周舟抬手的瞬间，将那纸鸢一剑两断…… “呃？”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当真是让周舟愣了。 难道她……吃醋了？ 偷偷瞄了眼米凯尔，发现她依然是面色平静、目光冷淡地浮空站着，并无半分波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舟心中的疑问，米凯尔轻声汇报着：“微弱能量反应，已清除。” 周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怎么解释，只能走向前，将那两半的纸鸢拿起来，捧在手中。注入真元，上面的禁制却是全毁了，也没了里面留藏的信息。 “以后看到这种纸鸢，不用直接砍掉的，这是朋友给我的书信。” “是，主人。”天使妹子丝毫没有办错事的觉悟，只是淡淡的应着。 嗯，这就是情感限制的效果。 她还说了句：“主人在火山中调和与升级体内能量时，这种纸鸢有十二只出现。” “然后……” “被我斩了。” “干得漂亮！”周舟一手扶额。 还以为能看到天使妹子因为做错事而害羞的一面，就算不脸红，那也可以走傲娇路线嘛……然而事实证明，自己还是想多了，她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之前留下的那只纸鸢，东方羽儿给了自己十多封书信，自己既然许过她‘安身立命’之后会考虑‘两人关系’，那也不能真的放置不管。 羁绊和牵连，在她上次离开时，让周舟心中悸动，就已经出现了。 捏着纸鸢想了一阵，因为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也不能胡乱回话。最后还是写了‘安心修行’四个字，注入真元，放飞了这纸鸢。 其实他金丹之后，可以用玉符传信，而且在之前收获的那笔横财中，也有这种玉符。 但东方羽儿既然都不用玉符，而是用这纸鸢，周舟也是不想表现的太不解风情。 “走吧，我们去主峰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处能拿。” “主人进入次行星级生物能仙人聚集的地方，会很危险。” “没事的，”周舟想了想，没有让她再进入曲元袋。进山之前，他还有些顾虑，但此时顾虑已打消了大半，而且天使妹子也自己跑出来了，遮掩反而是对归青的不信任。 更何况，仙人若是要查看他的曲元袋，也没什么好隐瞒。 半个时辰后，天使妹子飞在了主峰大殿外，周舟让她停在这边等待。因为里面有十多个仙人，归青十六仙都在。 主峰大殿中，周舟被安排着坐在了大殿正中的椅子上，面对着十多个归青仙人，他们都是在椅子上坐着。 归青掌门和他面对面平视，突然站起来，对周舟做了个道揖。 周舟屁股还没落稳，赶紧起身还礼。仙人之礼不可轻受。 “周舟，这一礼你当受得，”归青掌门笑的很温和，也一改之前喊周舟做‘太清小子’，喊了他本名。掌门道：“实不相瞒，那日全仰了你的威风，我归青才得以保存。” “嗯？此话怎讲？” 既然说了‘实不相瞒’，归青掌门也没有瞒他，简单地解释道：“当日你们困于万福镇，我和血神道人主持两阵厮杀，这些不过是末节。真正的大战乃是在外面，在上面，你用出太清大阵，惊退了几名天仙，当真是功不可没。” 周舟咽了口口水，那天的大战，上面还有天仙在打？天仙都打起来了，那肯定也有一群真仙在干架吧。 扫一眼归青仙人们的面色，都是对自己含笑表示善意，心中突然对这些所谓的‘逍遥仙人’多了几分同情。 已成仙，却也还是炮灰级别…… 一仙姑笑道：“之前收纳你这太清弟子，原本也只是报着结个善缘的心思，却没想竟能化解我归青危难。” 周舟只能干笑。 “大罗道种之事，想必你也明白了，”归青掌门坐回了座位，示意周舟也坐下。掌门道：“这处归青宗，本就是为了迎接道种归还，在三千年前立下的。我们原本，乃是归鸿子前世的部将。” 部将…… 军队？ 周舟不多问，只是轻点头：“大师兄那边，应该没事吧。” “无妨，今后只要等他体内道种逐步生长，他便能一步步恢复大罗的修为境界。大罗不死，便是这种道理。” “我不过刚成金丹，这些都是不明白的。”周舟讪笑了声。 “那日，你应该也得了些好处，金丹已成，当真好福缘。”归青掌门笑了笑，手中拿出一枚玉符，对周舟抛了过来。 周舟伸手接住，等着他们解释。 “周舟，我归青立宗大半的使命已经完成，今后便是要护着归鸿子一步步修行。”归青掌门笑道，“归青欠你一份因果，归鸿子也拿你做至交好友。虽然祖师有命，让我们不可为难你半分，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在归青修行。” 见周舟眉头一皱，一女仙忙道：“放心，我们只是想留你在山中，不会让你去做什么。” “是极，是极。” “我们还可以指点你修行，如果你觉得归青之法对你有益处的话。” 几个仙人不断开口，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周舟问：“血神道人打不上来吗？” “归青护山大阵，非金仙不可破。”归青掌门道：“更何况，此时道种已显，祖师已回去禀告，我归青再不用惧怕任何强敌。” 周舟起身做了个道揖：“这种修仙的福地，却也是难寻了。小子道行浅薄，还望诸前辈多关照。” 归青十六仙连连称‘善’。 周舟心中其实是有些不爽的，毕竟归青仙人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做归青的护身招牌。 但权衡下利弊得失，还是决定再留在归青中修行一段时日，金丹境界需要巩固、这头血发也要处理了。若胡乱带着米凯尔在洪荒乱走，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会被什么大能、大神通之辈，将天使妹子夺去…… 归青掌门道：“有这玉符，你便是我归青的座上宾，道藏洞六殿都能进的。” “谢掌门，”周舟起身做了个道揖，对他这种恭敬的态度、‘掌门’的称呼，众多仙人连连点头轻笑。 和仙人也不好闲谈，要禀告归九的事，却发现这些仙人根本就没听的兴趣。归九的玉戒都没收回，只是说这是周舟应得的好处。 周舟告辞走出大殿的时候，看到了米凯尔身旁不远处，有位面带几分急色的道姑。 这道姑他见过，那日曾带着自己从青兽峰到药谷。而这道姑见周舟出来，面色一喜，急步迎了过来。 难道自己这头血色长发，对修道日久的女修士来说，有非凡的……诱惑力？ 周舟也只是自乐一番。 对方来寻，面带急色，应该是有正事吧。 …… 药谷，玫画阁楼地下的炼丹石室。气呼呼的玫画，胸口波澜起伏，很是壮观。 炼丹石室中布置有许多玄冰，用来中和药炉的热量，让此地很是清凉。 “这周舟！翅膀硬了，连我都敢欺辱！” 玫画一开药炉，将一堆草药、材料塞了进去，也不讲究什么梳理药性了。她哼道：“我这一炉丹药，定要你好看！芷燕，你退开些。” “姐姐，丹药会让周舟吃苦头？”周芷燕忧心地说着，“玩闹无妨，可别真让他吃坏了身子呀。” “怎么会吃坏，这可是补身子用的丹药，”玫画巧笑嫣然，捏了个法诀，炉火内涨。 “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呀？” “慈新那边，经常有仙兽不思繁衍生养，便会托我炼制这种丹药。”玫画开始调控炉内药性。 很快，一抹药香在石室中弥漫，玫画后知后觉般说一声：“你修为浅，可不要多闻，先出去……” “姐姐……为何我会这般……” 周芷燕的话语声，说不出的柔腻轻颤，她倚着墙壁，小口微喘，站都有些站不住了。 “嗤，你这小妮子，”玫画一拂衣袖走向前，“还好吸入还不多，不然我可解不了，真就便宜周舟了。” “姐姐……” “放松些，不要抗拒药力。” “嗯……” 第112章 最舒服的姿势 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归青主峰的云海峰岛，还是被归鸿子带着，利用刻在地上的挪移阵法，又不小心迷路了…… 能飞，果然是金丹修士的一大便利。 天使妹子在后上方飞着，不离他身旁两丈；那道姑在前方带路，却是照顾周舟的修为，流光飞行的并不迅速。 但主峰之上也没多大地方，赶路片刻，也就到了妍兮的洞府。 洞口没有禁制，里面粉色的帷帐垂垂，有股女儿家的幽香、混着一股清香弥漫而来。 “她……”周舟的灵识远远地就查到了什么。 “上次便是你医好了她的心病，这次还请你……帮帮她吧。”道姑言语迫切地说着。 周舟眉头一皱，低头思索着。 洞内，有一面容俏丽的瘦弱女子，她梳着云鬓、穿着舒适的纱衣，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这应该是女子在自己闺中常有的打扮，为的是舒适。 那双微醉的眼眸半睁未睁，那脸颊有着醉人的红霞，那倚在床榻边、坐在蒲团上的坐姿潇洒，手边拿起酒坛向口中灌酒的动作也是那般的随意…… “师叔，此事还需大师兄来。” “你也没什么办法吗？”道姑愁上心头，痴痴一叹。 周舟负手而叹，耳旁回响着妍兮那一声声‘归云’的呼喊，苦笑道：“我对她心中有愧。” 里面妍兮喝酒的动作一顿，但随之继续喝着。 周舟问：“她修为怎么了？” “唉，她回来时，金丹已经枯萎到了凋零的地步，我将她修为暂且封了。”道姑小声回答着，“周师侄，你曾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可如何做这心药？” “大师兄来做便是，我只能有反效果。” “为何？” “那日……”周舟声音压低，在道姑耳旁说了句，而后转身架起流光，朝着主峰之下去了。 他说的是：她帮我，杀了归云的魂魄，才救了诸弟子。 道姑神情略有些震动，想来，她应该没听闻有弟子提起过此事。归云之事算作门中的丑闻，不被提起，应该是顾念归云师长的面皮。 周舟架着流光在主峰飞下，米凯尔在他心头问着：“主人，心情会影响到修士的能量强弱吗？” 她似乎对修道颇为感兴趣，目前为止，也只表露了对修道的兴趣。 周舟笑道：“嗯，就我现在所理解的浅层次的道，修士之力，来自于心与天地的沟通，若是心受波动，自然会被影响。” “是，主人。”米凯尔平淡的目光中，露出些思索，低声应着。 “在这里没有敌人，接下来便无事了，你不如也试试修士的修行办法。” “是，主人。” “好吧。”周舟暗自苦笑，她也没半点期待的情绪表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兴趣。 他没注意到，在他和天使妹子一前一后飞过某处峰岛，有个小小的人影，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看着。 脑袋一歪，她的目光就锁定了那浑身闪烁着微亮白光的米凯尔。 小嘴吧唧了声，嘀咕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转身，小小的身影奔跑在空中，她乌黑的头发和紫色的华服挥摆，粉扑扑的小脸，很是惹人怜爱。 …… 归鸿子，归梧，妍兮，归九，归三轩，妍染……一个个名字在周舟心头划过。 他想去看看归梧，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没有哪个修士，会喜欢被人看到自己受伤虚弱的一面。 落在草庐前，发现芷燕‘不在家’；灵识随意查看，能看到周芷燕正和玫画在炼丹。 踏入草庐，仔细研究了下这草庐的构造，他想开辟个新的房间出来，给米凯尔居住。 看了眼一旁被东方羽儿留下来的阁楼，周舟虽然很想说不如搬进这里面去住，房间还多一点，但东方又不在，贸然进去也是不太合适。 “那个，你跟芷燕在一间屋子……怎么样？”周舟试探性地问着。 “是，主人。”米凯尔淡淡地回答着。也不知她是否明白周舟刚才，到底是在说什么。 “我在征询你的意见。”周舟坐在八仙桌旁，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下吧。” “是，主人。”米凯尔依然在回答着，浮空站在那，看着那圆凳。 然后……她羽翼轻轻收拢，飘到了圆凳旁，双膝并拢着，跪坐在了圆凳上。 这动作，如果别人来做应该会有些奇怪，毕竟两只脚丫在外面搭着，可在她做起来，重心完美地落在圆凳正中，双腿之下似乎有一道浅浅的光幕，并没有接触到凳面。 这让周舟心跳加速的惊人美感…… “咳，你会不会像我这样坐？”周舟问。 “这是面对主人时最基本的礼仪。” “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天使妹子喃喃着：“自动读取的主人所在文明体系，守护之名以骑士意，骑士服侍其主，需时刻保持尊敬。” “那我下达个指令。” “米凯尔遵循主人的一切意志。” “请给我展示下，你感觉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周舟笑着说了句。 “是，主人。” 米凯尔羽翼微微展开，飘在了周舟面前，又成了一只脚尖点着地面的姿态，身体站的笔直。她头微微扬起，身上的战甲白光绽放。 “战甲解除。” 周舟：…… 蓬的一声，一股强横的灵识卷着元气刮过，将屋门狠狠地带上。周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早先在草庐周围布置的阵法，隔绝了外部的灵识查看。 “呼！”瞬间做完这些，周舟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一言不合就脱战甲，米凯尔不怕被修士的灵识看去，他怕！ 还好自己反应及时……抬头，周舟喉结抖了两下，又像是在道歉一般，将脑袋低了下去。 问：“这就是你最舒服的姿势吗？” “是的主人，”米凯尔漂浮在空中，明明，她的战甲化作白光隐入了她的羽翼中，身上再没有发光物，可为什么就是那般的耀眼…… 周舟在这一瞬间，想到了禽兽和禽兽不如的辩证关系；想到了跨物种爱恋的浪漫和新生儿童有概率畸形的隐忧；想到了宇宙毁灭和世界和平…… 心一狠，发出了雄狮一般的怒吼： 哥要像个男人！ 但做贼心虚地将灵识放出去，却意外看到了在药谷方向，驾着御空法器回来的周芷燕。那酝酿着一次剧烈喷发的火山，瞬间就被一块大石头压了下去。 双手高举，在头顶‘啪’的合十，周舟喊道：“请务必先将战甲穿上！不然我要忍不住对你下一些要被和谐的命令了！” “是，主人。” 米凯尔再次仰头、展开手臂，白光化作一片片战甲，包裹住了她的身躯。 周舟长长地松了口气，差点就跪了。 在灵台妄境，那善良与邪恶、美好与占有、虚伪与果断的旷世大战之中，善良而美好的虚伪，战胜了邪恶而果断的占有。 比当初和归九打那一场，还要累人啊…… 再这么折腾几次，以后修道路上，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心魔，才能对周舟产生威胁！ “米，你解除战甲的时候，才感觉最舒服吗？” “是的，主人。”她在回应的时候，终于多了个‘的’，也多了几分肯定的意思。她小声而平淡地说着：“战甲虽然贴合米凯尔皮肤，但为了追求防护效果，重量和密度都达到了物质临界点。” “嗯……明白了。” 周舟摸着下巴一阵沉吟，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一件丝缎做就的道袍，看了眼米凯尔背后的羽翼，平铺在了圆桌上。 拿出飞羽剑，握着剑柄就感觉里面传来一种兴奋和喜悦，虽然这股情绪还很淡，但灵性却是有了。 剑尖不断比划着，他想做个能够让米凯尔穿上的袍子。但就算是男人的衣物，米凯尔背后的羽翼始终太宽太大了些，不能直接套进去。而且天使的羽翼这么漂亮，遮起来太过可惜。 要是从中将道袍切开，袖子的背上开两个切口，从她两边羽翼套过，然后穿在她身上，再前后缝合起来？ 自行脑补这个画面，但考虑到羽翼的宽度和长度，基本上道袍后面也就全毁了。 米凯尔似乎有些好奇，飘到了周舟背后，低头看着。因为草庐不高，她脚尖几乎是点在地上的，而且羽翼也不能展开太大。 周舟在那一阵琢磨，她也低着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思索的目光。思考限制完全解除的她，应该比周舟聪明一点……吧。 不对，这道袍的思路本身就不对。 周舟低头看了眼道袍，这华夏传统的长袍式样，和天使妹子的羽翼构造不太适合。 必须将她背后羽翼考虑进去，那适合她的衣服，也必须在后背没有多少束缚；香肩和琵琶骨，还有大半白皙美丽、曲线妖娆的背部，都要暴露着。 而符合这种设计理念的衣服，周舟好像就知道有几种露背的‘礼服’、吊带裙，还有……传统美感的肚兜。 噗！ 周舟默默地捂住了鼻子。到底是年轻人，火气就是旺盛。 脑补下天使妹子穿吊带裙的清纯，露背晚礼服的惊艳，却都不如一抹绣着荷花的丝质肚兜来的动人心魄啊！ 噗！鼻血在指缝中溅了出来。 “主人，检测到您鼻腔内部有毛细血管破裂。” “没事没事，这是血光之灾、血光之灾。” 周舟右手微曲，弹出了一道水幕。水流流动，在水幕上变化着不同的形状。周舟满脸是血的笑道：“来，我们设计下你的穿着衣物，在这里不用战斗，不必总是穿着战甲。” “是，主人。” 天使妹子那平淡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了少许少许的期待。 只是周舟正研究要给她穿什么比较合适，没注意到这丝期待。美观，还不会让别的男修士看去便宜，而且也要符合洪荒世界的三观…… 心念一动，吊带裙首先在水幕上出现…… “咦？你们在做什么呐？” 芷燕已经到了门前，推开木门，看着里面那层水幕。她眼中，周舟正坐在凳子上，米凯尔微微前探站在他背后，都在注视着那水幕上流动的浅浅光影。 “啊，在帮她设计衣服，过来给点参考意见，毕竟你们都是女孩子嘛。” 周舟随口回答着，没有察觉到周芷燕那有点闪烁的目光。 芷燕将提着的饭盒放在座子上，手中捏着那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有一颗丹药，是玫画之前叮嘱给她的。 药力如何……她之前稍微地……体会过了…… 而且，玫画姐姐也解答了她多年以来，对十月怀胎流程的困惑，说的她此时心中还有些忐忑和迷蒙。 “周……舟……” “嗯？”周大设计师扭头看了她一眼，招呼道：“别闲着了，快过来帮我看看，这衣服该怎么设计比较合适。还有，帮我量下米凯尔的三围，咳，就是身体上上下下要用多少布料。” “哦，好。” 芷燕微微吸了口气，将那锦盒藏在袖子里、反手拿着，站到了周舟身后。 不由自主地，却紧紧闭着眼，脸蛋开始泛红、呼吸有点急促…… “嗯？怎么了你？不舒服？”周舟头也不回地问着，自然是灵识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米凯尔突然小声地汇报：“检测到主人同伴身体略微异样，体内激素分泌异常。” 她一出声，着实是吓到了芷燕，芷燕朝着一旁跳开，一个小小的锦盒落在了地上。 糟了，那是……宝药！ 可不等周芷燕扑上去将锦盒拿起来，一只大手已经若无其事地放在了锦盒上，抓了起来。 “这是什么？欢迎我回来的礼物？” 周舟玩笑般说了句，将锦盒打开，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对他已经接近元神境的灵识没多少影响。 “是丹药啊。” 然后，他还将那指甲大小的红色丸子，捏了出来。 周芷燕…… 第113章 难得有个话题 眼看着周舟将那丹药拿出来，就朝着嘴边送，周芷燕呼吸都紧张地快要停止了。 要吃了…… 他不是不喜丹药吗？为什么这次直接就拿起来了？难道是他用灵识窥到了玫画姐姐的吩咐，知道了自己的打算？ 莫非，他也是愿意的？ 周芷燕咬着嘴唇，看那丹药慢慢靠近周舟的嘴边。 周舟很自然地顿住了动作，没有丝毫突兀感，因为他手运动的终点，本来就是自己嘴边……根本就没有把丹药放进嘴里面的打算。 灵觉没有反应，药香扑鼻，而且能够明显地促进道躯血液循环，没什么危险。 他问：“芷燕，你这是什么丹药？做什么用的？” 做什么用的…… 芷燕当即慌神，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句：“补、补身体用的。” “固本培元的？”周舟又问。 “嗯！”周芷燕咬着唇，心慌意乱地应了句，紧紧抓着衣角、扶着八仙桌的边缘，不然她肯定就坐在地上了。正当她低头的时候，却听…… “给，你来吃试试，这是修士的丹药，看对你有没有什么效果。” 嗯？这是什么情况。 周芷燕错愕地抬头，刚好看到天使用战甲包裹的手，托住了那粒宝药，毫不停顿的送到了嘴边。 她的嘴唇好美，吃东西的动作自然中也流露出一股美感…… 嘎嘣，天使妹子轻轻咀嚼丹药发出的声响，也是那般的清脆。 周芷燕竟然看的有点痴了，但痴了不过转瞬，就失声喊着：“呀！” 吃了！真的吃了！ “那是！” “怎么了你？”周舟纳闷地看了眼周芷燕，刚好将她的话给堵住。而天使妹子修长的脖颈微微颤动，那是在咽着什么。 糟了…… 周芷燕头一垂，长发就披散了下来，周围的气压低的吓人。 这下该怎么办…… 早知道不如自己吃了，然后像玫画姐姐说的那样，吓吓周舟，这呆瓜肯定会救自己然后成就好事……完了，完了，周舟肯定是会‘救’这天使了。 “好惊人的怨念！”周舟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将目光在水幕上收了回来，暂时压下自己脑海中泛起的诸多灵感，问芷燕：“没事吧你。” “你先关心下她有事没事吧……”周芷燕默默地坐在了一旁，已经准备好了幽怨的目光，准备随时被周舟赶出屋子。 “嗯？”周舟转过身，面对着天使妹子；屋内的两个人都坐在那，盯着天使妹子一阵注视。 直看得，原本冷漠着面色的天使妹子，都有些不太自然地眨了下眼。 周芷燕颓然地趴在了桌子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周舟满头雾水，隐隐觉得好像是丹药有些问题，问道：“米，你感觉怎么样？” “主人，没有其他感觉。我不需要摄入食物，刚才丹药内蕴含的能量，已被整理吸纳并储存。” “这对你力量恢复有帮助吗？”周舟有些欢喜地问着。 米凯尔低头计算了下，回道：“可略微提升能量积累的速度，效用并不明显。” “这样啊，”周舟沉思了一阵，手一挥，拿出了几瓶不含血气的丹药，“你试试这些，如果有对你力量恢复有明显帮助的，我去帮你弄来。” “是，主人。” 米凯尔终于落了下来，那双小脚踩在了地上，羽翼也完全收拢，遮住了她背后的纤影。 她开始拔开瓶塞，将里面的丹药各倒出一颗，然后依次送到嘴边，小口微张，吞下，轻轻咀嚼着。 那清脆的嘎嘣声…… 周芷燕从桌子上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这幅画面，愣愣地问了句：“你没事吗？姐姐……” 米凯尔并不回应。 周舟脸一黑，道：“那该不会是泻药之类的东西吧？” “不是不是，”芷燕连忙摆手，又看着天使妹子那平静而雪白的面色，错愕道：“真的没事吗？” “她需要有事吗？”周舟脸色更黑了，已经确定，那颗丹药肯定是玫画用来捉弄自己的东西。哼了声，周舟一伸手抓住了周芷燕的手腕，“你竟然也助纣为虐！” 周芷燕弱弱地喊了声：“我没有，只是玫画姐姐说的很有道理，我才想试试的……” “有什么道理？” 芷燕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天使姐姐也出关了，如果不趁着羽儿不在生米煮成熟饭的话，等她回来我机会就更小了呢！” 周舟嘴角明显在抽搐，松开芷燕的手腕，抬头看着正在咀嚼丹药、嘴边有些鼓鼓的天使妹子，小声道：“所以，那颗丹药是……” “姐姐说……是让仙兽们繁衍生养才会用的……” 咕！周舟咽了口吐沫，忙问：“米凯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米凯尔拿着两颗丹药，抬头回答着：“主人，这些修士的丹药，蕴含的能量比之前那颗丹药要充沛一些，虽然能量依然微弱。” “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发热？然后哪里不舒服？” 周舟脸都红了，但眼中满是关切，他还真怕玫画和周芷燕胡闹，让天使妹子出现什么异状。虽然天使妹子身体构造，除了羽翼之外，和洪荒人族的女子一般无二，但谁知道内脏什么的，是不是也一样！ “主人，这微弱的能量，并不能对米凯尔造成伤害。”她微微仰头，带着些小小的骄傲。 “那就好……” 周舟擦擦额头的热汗，瞪了眼周芷燕。芷燕像是做错事的孩童般，低着脑袋坐在那，各种郁闷。 肯定要被骂惨了。 却听周舟有点无奈道了句：“好了，她没事就算了，以后不准如此胡闹！过来帮我设计衣服吧，要给她做两件穿着的衣物才行。” “嗯！”芷燕顿时神采飞扬，凑到一旁，帮周舟设计着天使专款洪荒霓裳。 周舟不时看几眼那边研究丹药的天使妹子，她落在地上之后，少了几分不容接近的威严和冷漠，多了几分平和与温柔。 真的没事？ 刚才自己明明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小期待来着…… 芷燕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在玫画那边学了很多女儿家的本领，比如做饭、缝衣、刺绣、服侍夫君，都是玫画倾囊相授的。 很快，周舟就被她推了出来，木门关上，芷燕则开始给天使妹子量尺寸。 不多时，周舟再次进屋，因为芷燕在那喊着：“要用什么颜色的布匹？” 周舟推开门，发现天使妹子依然在那边拿着几颗丹药研究，笑道：“你问她就好了，她喜欢什么颜色。” “我问、你问嘛，”周芷燕小声说了句。 “这怎么了，她又不会打你，算了我问吧。米凯尔，你喜欢什么颜色？” “是，主人。”米凯尔机械般回应着。 周舟郁闷道：“刚才那是疑问句。” “主人？”米凯尔的脑袋微微歪着，那双眼睛中露出些疑惑，似乎没有颜色这个概念。 “你看，”周舟手中多了几件道袍，左手火焰一涨，竟然奢侈地将几件崭新道袍直接毁了。但他对三色火焰的掌控，却也在这种细节上凸显了出来。 道袍各自留下了一条布条，像是被裁剪而出，上面竟然没有半点烧灼的痕迹，边缘很是平滑。 而空气中，也没有任何呛鼻的气味，三色丹火将那些颗粒完全焚尽了。 走向前，将布条展开，周舟问：“这几种布料，单凭这颜色来判断，你会选择哪个？” 米凯尔手指落在了一条浅蓝色的布条上。 周舟看向了芷燕，芷燕已经会意地拿出了一匹相同颜色的名贵布料。 飞羽剑出手，就要对芷燕拿出来的布匹下黑手，而天使妹子也是光剑在握，一副要战斗的紧张感。 但不管是新晋法宝、还是奥义光剑，在这件事的优先级上，都败给了芷燕手中那小巧而普通的剪刀…… “我也来帮忙吧。”周舟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 “这是女儿家的活计，你做这个不怕被人耻笑吗？”周芷燕嗔着，将他推到一旁。 周舟讪笑道：“没事，咱家不论这个。” 咱家……周芷燕素手一颤，毁了半寸布料。又意识到周舟不过是随口而说，继续若无其事地裁剪。周舟挠挠头，设计好了天使妹子的衣服，现在他反倒是插不上手了。 米凯尔看了一会儿芷燕的动作，继续低头研究手中的几个丹药瓷瓶。 她像是在不断组合着几种丹药的搭配，不时会拿出两颗、三颗不同的丹药，送到嘴边。 那张小嘴，终于吃东西了。 周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心疼的，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去学炼丹，亲手给米凯尔做些‘好吃’的。 只要她能开心，大概自己做什么都愿意的那种心情吧。 裁剪衣物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天使妹子研究丹药也进入了‘解剖’和‘碾碎’的阶段。反倒是周舟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也就坐在那，看着两个女孩各自忙碌。 “分析能量构造，”米凯尔喃喃着，手心托着一堆粉末，战甲涌出一股白光。 但啪的一声，那些丹药的粉末再次炸碎，化作了孚粉。 周舟：“怎么了？” “主人，”米凯尔眼中略带些失落，低声道：“米凯尔只擅长战斗。” 她的落寞，似乎是因为战斗之外，其他都不擅长的缘故。 周舟笑道：“擅长战斗已经很不错了，术业有专攻嘛。而且你把丹药碾碎的话，里面药性就失去了很多，就是能量流失。” “主人，这些丹药里面，存在一种能量流动的构造。而且每种丹药，蕴含的能量种类、级别、流通构造，都有所不同。” 她能说这么多话，着实是让周舟感觉喜出望外，就算说的和‘浪漫’无关，他也愿意一直讨论下去。 刚要开口，灵识突然有所警告，布置在草庐周围的阵法被人触动了。 不等他吩咐，米凯尔身影已经冲了出去，几只瓷瓶被安稳地放在桌面上。 谁来打搅好不容易出现的聊天！ 周舟内心一阵抓狂，但灵识查看到对方的身影，给已经出手的天使妹子下了‘抓住’而‘不要伤她’的指令。等他从屋内出来，就看见草庐上方的半空中，正在小范围内不断挪移、冲击的两道身影。 那见过两三面的小女娃，在空气中不断奔跑着、躲避着，小脸上有些惶急。 而米凯尔虽然习惯直线冲刺，但小范围的变换位置，也十分出色。这种僵持很快被打破，米凯尔的羽翼轻轻震动，用出了很少会用到的‘瞬移’，挡在了小女娃奔跑的前路。 女娃闪躲不及，直接被天使妹子拦住。米凯尔那战甲包裹的右手，轻巧地抓住了女娃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小辈！快让你道兵放开咱！” 小女娃手脚一阵挥舞。她不等周舟回应，像是气不过，扭头就朝着米凯尔的手指咬了下去。 “啊呜！” 咔！ · 第114章 有她的日常 捂着小嘴，那双迷蒙的大眼中满是水雾，小女娃那强忍的哭声化为了‘呜呜’的叫声，眼中满是愤恨。 米凯尔恍若未觉，显然对儿童也缺少关爱的心态，一直将小女娃那么提着，等着周舟的指令。 “把她放下来吧。”周舟笑声喊着。 他稍微明白这位归青大德祖师的特异之处，也知道她在门中其实是被人敬重的——不然如何有‘大德’之称。而且听妍兮说，她好像是有什么‘封印’之类的东西在，气息波动的时候，很容易误伤别人。 “是，主人。”米凯尔轻声应着，却向远处飞了些距离，将女娃放了下来。 小女娃被放到地上的时候，还在捂着自己的小嘴，她满是恼怒地瞪着周大侠，骂道：“小辈你等着！咱会回来找你算账的！” 然后她转身奔跑，化作一团紫色的光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主人，”米凯尔请求道：“潜在的威胁理应清除，这里已经存在太多对主人有威胁的因素，我无法保证主人的安全。” “没事的。”周舟笑着摇头，道：“并不是哪个厉害的修士，都会想着如何去取人性命。放心，我们只要中规中矩，在这里大多数情况下，就不会有事的。” 米凯尔目光中再次流露出思索。 “来，回去继续做衣服吧，我可是迫不及待想看你穿长裙是什么模样的。” “主人……”米凯尔第一次欲言又止。周舟看她那低头像是害羞的模样，顿时更为期待了起来。 当然，米凯尔也只是想和周舟争论下‘威胁潜在’的话题，‘害羞’什么的，纯属周舟自行脑补出的画面。 话说，那个小祖师刚才偷偷摸摸地靠近草庐要做什么？被米凯尔研究丹药时，泄露的药香引来，想偷他们的丹药吃？ 她一个孩童，或许是贪玩在这里溜达也不一定啊。其实打心眼里，周舟就将那曾经咬过自己一口，给了自己些许好处的小女娃，就没当大人看…… 想回屋，继续为了米凯尔的家居装努力，但刚转身，他就愣了下。 周舟脑后似乎有一道闪电劈过，霎时间灵光乱闪，他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她的内衣要设计成什么样？也是自己来亲自设计吗？ 不对，问题是……要不要设计这种不是很必要的东西……嗯，那就是不必要的东西…… 周舟眯眼笑着，怎么看，都有那么少许的得意。 半日后。 周舟在草庐的门前来回走动着，心情有些高低起伏，跌宕不安。就跟里面是孩子他妈，正在为了家庭下一代的降临而努力，而他身为孩子他爸，却被小姑子赶出来了一样。 又不是没看过，换衣服怎么就把自己撵出来了！ 哥可是总设计师！设计师懂不懂！那是纯粹的艺术！ 捏着一叶枯草，周舟几次抬手又几次放下，很想研究下自己金丹之后，施展法术是不是比之前有效果很多，一叶障目能不能看的更清楚…… 但出于对天使妹子的敬重，还有那‘只有更多的期待才能有更大的满足’的奇特论调，他最终还是将枯叶捏碎了。 一抹白光在屋内亮起，透过了草庐的两侧窗扉和门缝。周芷燕‘呀’了声，很是惊讶的样子。 “怎么了？”周舟忙问，“她不喜欢吗？那就不要勉强她啊！”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进来！都还没穿呢！” 周芷燕有些着急地喊了声，刚提步要前进的周舟，只能讪讪地缩回了前伸的手。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迫切的心情了。 又过了片刻，周舟已经能站的安稳了，木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周舟那张嘴，就不争气地缓缓张开，一时间合不上了。 芷燕将天使妹子推着转了个身…… 周舟的道心飘啊飘，心海荡啊荡，差点就直接给跪了。 她背后的翅膀不见了，不对，是变小了！ 屋内，周芷燕换了身素白色的衣裳，清纯可人。 但她的美丽，却被一旁那个静静站着的高挑女孩，彻底掩盖了…… 乌黑的长发被一个发环简单束起，遮住了她左侧的香肩；她对这种装扮似乎有些不适应，右手抓着左手臂，头也微微低着。浅蓝色的吊带裙，反倒是不如她的胸甲那般暴露，少了几分惹火，多了一些清凉。 她光着脚，修长白皙的小腿毫无瑕疵；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似乎在轻轻呢喃。 这就是…… 天使妹子？ 尤其当她转身，那为了她的翅膀而设计城半露背的裙，却将她光洁的背部曲线都暴露了出来。那对让设计衣服时大感头疼的羽翼，此时竟然变成了巴掌大小，在她背后轻轻闪动，可爱的不讲道理。 就算，那双眸子还是没有多少波动；就算，她那气质还是有些冷淡；就算，她微微抿着的嘴角似乎有些不愿…… 周舟心一荡，捂着鼻孔缓缓仰倒，再厚的脸皮，也遮挡不住这微醉的红晕。 “周舟，你怎么了！” “主人。” 两道身影冲过去，看见的只是周舟那满是陶醉而充满了幸福感的双眼……还有鼻孔那破坏人物形象的两抹鲜红。 之后，周舟又在米凯尔的裙子上做了些改动，背部多了几条蓝色的小绳，构成了网状。芷燕也动手做了双同样布料的长靴，却是不想让米凯尔的小腿暴露太多。 她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样让他看去没事，若是让其他修士看到了，那可是吃了大亏呢。’ 米凯尔没有什么回应，吃亏与否，她应该没这个概念。 如此，天使妹子家居变装，完成。 …… 回归青半个月，因为天使妹子加入修仙日常的不平静，终于被周舟再次恢复到了平静。 只是玫画之后一直没有什么报复的举动，这让周舟稍有些忐忑。因为一般来说，大招憋的越久，威力越是不凡，玫画说不定就在筹谋什么惊天的‘整人计划’。 还好有米凯尔在，这让他有了‘兵来将挡’的勇气。 大不了就让米凯尔把玫画直接摁在地上…… 这半个月，比起之前总是泡在道藏洞，周舟最近一直在草庐附近修行，也算是足不出户。 毕竟家里有个天使妹子，自己出去做什么！ 那原本曾经很期待的‘秘殿’和‘法殿’，周舟还没去逛过。他一边参悟金丹之道，一边体会道妙之境，顺便还为了自己那头红发不断苦思冥想解决之道。 剃了？实在是舍不得。 若是道门修士不能长发飘飘，那跟那些每天吃斋念佛的佛门弟子，又有什么区别！ 周舟为此越发苦恼。 日出做早课，是周舟对自己修道的要求，若是无事、多不可懈怠。 而步入金丹之后，修行若是动用太极图，整个药谷内的元气似乎都会朝着他身周靠拢。为了防止自己影响到其他弟子修行，周舟并不贪图这点修为的积累，只重在体悟自身之道。 半个月之中，他倒是悟到了些什么。 水火平衡，那股满是毁灭之意的黑焰，和天使妹子净化之力凝出的白炎，又是一个平衡。 自己的长发是被一股‘邪气’污染，这股邪气是来自于那滴共工之血，大概是因这滴血被用作化为血巨人的时候，掺杂了诸多邪恶的念想，这才酝出了这如血的邪气。 那自己，只要能找到和邪气对立、相克的力量，则又可以达成另一个平衡。 步入金丹，周舟已经明确自身的道究竟为何，两个字——平衡。 以水火大道为中心的平衡，修行到极致，能成什么样？周舟不去想，也不敢想，路一步步走上去再说吧。 灵识境界突飞猛进需要稳固，金丹之丹火、丹泉，其蕴含的水火之道也需要参悟。对于自身，周舟不能有什么不明悟的地方，玄都师父又不在身旁指导，他只能自行摸索。 太清门，还真是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教育方针，贯彻执行到底…… 天使妹子的一天是怎么过的？ 当周舟在做早课、悟道修行的时候，她会跪坐在周芷燕为她准备的软垫上，在三丈之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当周舟在午睡、稳固自己修为的时候，她会跪坐在周芷燕为她准备的软垫上，在一丈之外还是那样等待着。 而当周舟开始琢磨御剑诀、研究法宝和御敌的技巧，她也会召唤出自己的奥义光剑，重复几个简单的‘劈砍’动作。 如此的一天，也就简单度过了——若是省略掉，经常会出现各种状况的夜睡过程的话。 这一日，修行停在了波光粼粼的小河边。 微风徐来，波痕被几片叶落打扰；浅草伸展，再没有比之更令人心神放松的所在。 周舟一时兴起，将那篇‘鸿蒙一气’的灵识法诀传授给米凯尔，但米凯尔思索了很久，对着他慢慢摇头。 “不能修行吗？” 周舟顿时有些失望，他还想如果天使妹子能修行，以后结成道侣那不是顺手推舟的事。 “主人，我自身力量来自于动力炉，动力炉之中蕴含天使之心，它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但同样，我无法利用其他办法增进力量。”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遥远的记忆中，有很多次不同的尝试，都失败了。” “哦？”周舟正盘腿坐在那，一只手支着下巴。 米凯尔跪坐在他身旁，周芷燕缝制的那个软垫，成了她贴身不离之物。 “那你要恢复当初见我时候的力量，需要多久？”周舟又问。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喃喃道：“无法计算具体周期，保守估计，约三千万年……” 三千……万年？！周舟当时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呛死。 就算洪荒之中，时和空都是无尽，但三千万年的时间似乎太长、太远了，一个元会约为十三万年，那岂不是要几百个元会，她才能恢复到和那个凶恶男人大战时候的力量？ 但随之，周舟心中泛起了那股，曾经感受过的情绪。 孤寂，漫长的孤寂，能让时间都变得放弃的无尽孤寂…… “主人……”米凯尔在他心头轻喊了声，让他从那股情绪中脱离了出来。再看周舟，眼眶竟然莫名湿润了，看她的目光之中，除了温柔，也只剩下了心疼。 如镜的河水，映着两人对视的画面，波纹将画面抖动着，像是风在吹起两人的长发。 她抬头注视着周舟，问：“主人需要米凯尔有最巅峰的战斗力量吗？” “嗯，这片天地间，大能和大神通者实在太多，如果没有点自保的实力，真不好到处走动。” 周舟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不过米凯尔现在已经很强了，只要不遇到真仙、天仙之类的，你都能自保才对。” “主人，我有快速提升自身力量的方法，吸纳星球星核内高密度能量。” “很危险吗？”周舟在意的只是这个。 “有百分之八十失败的可能，而且无法确定该世界的星辰是否为原宇宙星体，但可以进行尝试。” “这样太过冒险，你不要去做，”周舟言语中多是担心，“我们不去乱跑，在这里慢慢修行就好，等我成仙、成金仙，那时候再去四处走动吧。” “是，主人。”米凯尔低头应着。 她跪坐的时候，双手会平放着，端庄而优雅。 叹了口气，周舟枕着手臂躺下，该午睡了。“你要不要一起？” “是，主人。” 米凯尔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地躺在了草地上，因为背后羽翼的缘故，她也只能侧躺着。 周舟老脸泛红，在地上若无其事地滚了两圈，刚好到了她身侧。如果忽略到他过来的这个过程，两人似乎自然而和谐地，就躺在了一起，隔着两拳的距离。 他闭眼，她却在枕着那软垫，静静注视着周舟的侧脸。 米凯尔并没有睡觉的习惯。 周舟倒也习惯被这种注视了，呼吸很快顺畅，继续在梦中勾连天地元气，给金丹添砖加瓦。 …… 河边，草丛之中，气鼓鼓的小女娃注视着这一幕。 她咬牙嘀咕了句什么，蹑手蹑脚地摸索了过去。只是她都没有察觉到的，是她那神紫袍上，微微闪过的紫光。 这华贵的紫袍如同一抹封印，而她曾经伤过妍兮的那股隐晦的气息，又在时隐时现。 若是小女娃注意到，必然不敢多去胡闹，她躲开众多弟子，便是恐伤到别人。但此时，她眼中只剩下对那小辈的气愤…… 第115章 弹指韶华 睡梦中的周舟，突然被灵识的搅动惊醒，猛地坐起身，看着十丈外的一颗大树树下。 “主人，危险，请不要过来。” 米凯尔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她冲出去的动作，也只是在周舟灵识被搅动前，睁眼的一瞬。 那边树下，米凯尔白嫩的纤手，摁在那紫衣小女娃的胸口，将小女娃压在了树干上。她们身周，一股股紫色的灵气旋转，莫名让人悸动的气息在鼓荡。 哗、哗—— 那颗大树，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树冠像是吹起的气球那样不断膨胀，树叶也开始变得昏黄。 归青主峰之上，两道流光急速射来。而周舟，也感觉到了身周元气之中，出现的那种如同‘沸腾’一般的景象。 还没等他开口，那原本只是一尺直径的大树树干，已经长到了三尺直径！ 树叶开始变得枯黄、一条条树枝枯死之后，如同下雨般在断落。 怎么回事！ “米凯尔，快回来！” 米凯尔没有应答，一直死死地摁着那小女娃。在她们身周一丈范围内，那种让周舟灵觉狂跳的气息，依然在交错荡漾。 小女娃像是惊吓之后刚刚回神，她瞪着眼前的天使妹子，嘴唇轻颤、失声喊着：“快！快放开我！你会死的！快让我离开这边！” 米凯尔依然没有回答，保护周舟是她第一准则。而将小女娃挡在主人身外，不让她带着这片奇怪的力场靠近主人，是她此时连周舟命令也不听的唯一解释。 咔—— 大树的树干突然裂开，那枯死、已经萎缩的树干，被小女娃的背一点点撞开。 而下一瞬，那颗大树竟然开始一寸寸崩坏！ 小女娃哭了出来，用那稚嫩的声音，焦急地喊着：“快放开我！我会害死你的！我真的会害死你的！你快放开我呀！” “米凯尔，”周舟向前迈出一步，又立刻停住。他双指一点，施展电光闪朝背后掠出了十丈，“我不过去，你快回来。” “是，主人。” 米凯尔终于松开了对小女娃的摁压，向后退了两步，背后那小巧的羽翼早已经恢复原装，而裙子后背的那片网兜，也被展开的羽翼撑断了。 她面对着女娃，向后飞了一段，挡在了周舟身前，戒备着。 “你没事吧？”周舟小声问着。 “主人，我没事。”米凯尔低声应着，喃喃道：“是时间被加速了。” 时间？ 周舟愣了下，注视着坐在那不断崩坏的大树下的小巧身影。不只是大树，树下的那片草地，也在疯长、随之枯黄，最后化作了一片片飞灰，被空气一点点吹散。 这幅光影，有种美，又有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和本能的惊惧。 像是一瞬，就度过了几百上千年…… “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娃蜷缩在那，抬头看着一点点崩碎的树冠，喃喃着：“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她身上的紫袍闪烁着紫光，那股奇怪的气息在渐渐地平复。 周舟想起，自己被她咬了一口，省了近两个月苦修的功夫…… 又想起之前血影来归青山挑衅下战书，妍兮缺席正是因为被这位‘大德祖师’误伤。而妍兮也好像说过一些话语，说周舟被大德祖师咬了一口，没死便是命大。 这到底是为何？ 眼前这一幕草木飞灰的光影，还有周围元气的沸腾，真的是因为时间在加速吗？ 两道流光在天空落下，一男一女两名仙人站在了小女娃身旁，他们手捏法诀，一道道流光打入了小女娃身上的紫袍，紫光大亮，女娃也啜泣声也渐渐平复了。 等光影消失，女娃呆呆地看着已经只剩下沙土的地面，那名女仙人向前，将她拉了起来，架起流光消失不见。 而那名归青男仙则对周舟轻轻点头，就要跟上去。 “前辈！”周舟喊了声。 “哦？”这男仙停住身影，带着一丝微笑，转身问着：“怎么？” “这是怎么回事……我就随便问问。” “无妨，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德祖师出生不久，修行出了些差错，所以才会留在此地休养。”男仙叹道，“若是她伤势复发，自身倒无虞，但和她所接触的物与灵，则会被流逝的岁月所吞没。” “岁月……” “嗯，”男仙笑道：“这其实是她本命的神通，弹指韶华。只是如今神通不可控，方才用紫衣仙袍包裹她身躯，等她逐步去将神通掌控。你这道兵却也奇特，竟不被岁月流逝而影响。” 说完，这男仙也踏空而去。 归青仙人和弟子，修行之法皆是养浩然正气，归鸿子便是典型。身养性，性养身，这也是周舟会决定在归青山继续待下去的一大原因。是以，这仙人应没有隐瞒和欺骗。 本命神通：弹指韶华。 周舟走向前两步，站在了那片一丈方圆的沙土上。那颗大树，从生长、到崩坏，他眼中只过了片刻，但树龄又有多少？上面刻画了多少年轮？却是模糊而数不清了。 而地上的这些沙土，明明是大地被耗尽了养分…… 不由起了个奇怪的念头：若是修士准备足够的外部元气，并进入全力修行的状态，再进入她的神通之中…… 灵觉一跳，周舟心头泛起了一个词语：尸骨无存！ 似乎这神通，只是对身体的加速，而非对意识的时间加速。无法悟出下个境界的道，当然是被岁月吞没、耗尽寿元、身体枯坏而死。 好可怕的神通。 “主人……” 米凯尔的话语中，突然带上了些许委屈。周舟大惊，赶紧扭头看着——当然，是对她言语中竟然有‘委屈’这种情绪的惊讶。 却见天使妹子正侧对着自己，那对羽翼又恢复了小巧的模样，背部露了大半。 她小声说：“坏了，衣裳。” 那些蓝色的带子，被她刚才羽翼展开冲坏了却是。 周舟哑然失笑，走向前，“没事，我帮你缝上就好。”离近了又看，周舟眉头皱起，低声道：“咱们重新做，多做几件吧。” 因为那布料已经没了光鲜亮泽，各处都朽掉了，像是干纸片，随手一碰就会破碎。 “你真的没事吗？身体……” “主人，时间对我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死寂。” “嗯，”周舟勉强笑了，虽然心中略有些苦闷。 时间没有意义吗？ 如果自己成了金仙长生，也活了许多岁月，可能也会有这种想法吧。可惜修道日短，听她如此说，心中只会隐隐作痛。 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遇到自己之前，又为了什么而存在…… 自己以后，必须要成金仙。 一定！ …… 第二日，周舟没有修行，一直在裁剪布料，帮她做各种各样的衣裙。 他是不会炼器，不然早就给米凯尔炼一些霓裳、宝衣，能够给她多点防护力量，就算是分毫，也是极好的。 但黄昏时分，草庐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小女娃。 她出现的时候触动了阵法，周舟立刻拉着‘主裁缝’芷燕退向房中角落，米凯尔则冲了出去，抓着小女娃的衣领，将她推到了草庐外的空地上。 小女娃焦急地喊着：“我不进去，只是在外面看看！” 米凯尔：“请不要靠近主人。” 小女娃像是怕了米凯尔，可怜兮兮地说着：“我就过来看看，我谁都不碰的，你放我下来好不好。被人看到，咱大德祖师会被取笑的！” 周舟也踏出了草庐，让周芷燕躲在里面，出声道：“放她下来，没事的。” “是，主人。”米凯尔松开手腕，小女娃在地上蹦了两下，抬头看着米凯尔。 “你没事吗？”女娃围着米凯尔转了两圈，不断打量着她，嘴上还在嘀咕：“我听那青葫芦师侄说，你好像一点没有被影响，是真的吗？” 米凯尔低头看着她，并不回答。 周舟道：“她不是什么道兵，跟我们一样，都算是修道者的。” “哦？修道者吗？” 小女娃站在天使妹子身旁，手指小心地戳了戳米凯尔的手背。 米凯尔：“主人，是否可以进行反击。” “随你，不要伤她就好。” 米凯尔随手一拨，小女娃倒飞了出去。女娃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站在半空，欢喜地拍着小手。 “是真的耶！你没事！我没害了你！” 米凯尔转身走回了周舟身旁，那小女娃欢欣鼓舞了一阵，又愣愣地看着米凯尔，似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周舟对着小女娃做了个道揖，问道：“这位大德祖师，还有什么事吗？” “小辈，你能把这道兵给我吗？”小女娃有些紧张地问着，看周舟眉头皱起，立刻又道：“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宝物，除了母亲留给我的那几件，其他都能给你的。” 周舟轻笑着摇头，注视着米凯尔，道：“她不是道兵，更不能由我去随意赠送。她是我的护道者，去和留，都在她心中所想。虽然她如果离开的话，我会很心痛。” 这一番话，已经是含情脉脉的级别；只是周舟说起来很轻雅，像是在说着某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米凯尔面色毫无异样。 周舟对着归青的小祖师拱拱手，带着米凯尔回了草庐，却是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小女娃嘴撅起，但也没有胡闹，只是一直在注视着天使妹子的背影…… 她嘀咕着：“好不容易，有个能跟咱呆着的人儿呢。” 周舟走了两步，突然扭头问了句：“你多大了？” “嗯？”小女娃愣了下，随后就歪着头掐着手指算了起来，口中还有那稚嫩的“一、五、十、十六……” 最后她数混了，大概是超过了百位数的加减法，于是简单总结了句：“反正比你大就是了，虽然我还没长大呢。” 她今天自称的时候，终于用‘我’，而不是那老气横秋的‘咱’了。 周舟笑而不语，转身回了草庐，更加确信这小女娃应该不是人族。 小女娃站在半空中呆了一会，才转身离开了这边。她走的时候，小小的背影似乎心事重重，但在空中跑了没几步，就欢快地蹦跶了起来。 像是想通了什么。 之后的那日，小女娃不曾过来，周舟还以为没事了。 但隔了一日，草庐前又出现了小女娃的身影。但女娃只是站在一片空地上，远远地看着做早课的周舟、跪坐守候的天使，也刻意避开了周围的草地和树木。 又隔了一日……接下来的每日，女娃都会出现在这边。 但她每次都是远远看着，并不敢靠前，似乎是知道靠前的话，会被米凯尔出手赶离。 她可是大德祖师，也是要面皮的。 “主人，不将她驱赶吗？她若是能量动荡，再出现时间加速的力场，会很危险。”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我们不能这么霸道。” 周舟笑了笑，又道：“而且她没什么恶意，也只是想过来找你罢了。” 米凯尔不再多说，周舟也继续每日修行和午睡，日子过的悠闲而舒适，金丹每日都在一丝丝地生长，灵识也变得更加稳固。 虽然大师兄那边还没有什么起色，而归梧重伤恢复也缓慢，妍兮更是每日借酒消愁。 但这都是个人的心病，周舟只是等着；等着那河畔的剑舞，等着那空竹的琴箫声…… 如此过了一个月，女娃天天都到，每天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周舟也不去管她。 这个月，仿佛是为了应证‘快乐的时间总是飞快流逝’，周舟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米凯尔身上的衣物式样渐渐多了，这都是芷燕的功劳。而那纸鸢未曾来过，或许是被关在了护山大阵之外，或是自己那封回信，让东方羽儿心中安稳了。 终于，这日清晨，太阳星初升。 那小女娃像是鼓足勇气般，再次走向了周舟和米凯尔。 米凯尔从跪坐变成站立，背后羽翼展开，横空掠过，拦在了女娃面前。她手中虽然没有光剑，身上也没召唤战甲，但她的警告透过冷漠的面色，已经清晰地传达给了小女娃。 “呐，我不过去。” 小女娃顿住脚步，背着小手，抬头看着米凯尔，似乎就是来找她的。 她小声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吗？米、凯尔……” 天使的羽翼似乎顿住了，微风吹过，她的长发微微飘动着。 第116章 思乡的芷燕 三色丹火，或有隐忧。 周舟悟到这条讯息后，从悟道的境界渐渐脱离，睁眼，已是月朗星稀。 河水映着繁星，像是天河在洪荒大地上的倒影。星辰间，那微微张开羽翼的天使，背着手，仿佛是要离开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抬头看，米凯尔正在站在十丈高的半空，对着满天星辰发愣。 注视着她的背影，周舟也发了会儿呆，仔细感受着她的心境，发现只是平淡无波，她似乎什么都没去想。 “那个小女娃回去了吗？”周舟问。 “回去了，主人。”米凯尔在他心头回答。她在这幅星辰与河的画卷中飞了出来，落在地上的过程中将羽翼缩小，一身连衣裙的打扮让周舟有种莫名的亲切。 一时间没了话语，周舟想找点话题，就问：“你们一起做什么了？” “……米凯尔只擅长战斗。” 然后……就把人小祖宗给揍了几个时辰？ 周舟也是一乐，说了句时辰不早，歇息吧，就带着她回向草庐。 万福镇之战过后，归青也恢复了周舟刚来时候的平静，似乎没了鬼面具的威胁，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但周舟只要一想到妍染，那个曾给了归鸿子一剑的师姐，就觉得血神道人一伙应该还有棋子隐藏在归青。 只是血神道人现在目标已经明确，锁定在了归鸿子身上，而太清杀阵的出现震慑了那些修士，所以自己才能如此安宁吧。 明里算计、暗里争斗，所图不过长生，所为不都是一个‘仙’字吗？ 又都何必如此，各自老实修道不就好了……周舟不太理解这些修士的理念，但太清无为、举止随心，也不去在乎这些。本心不被影响，念头不被阻碍，这便是他修道追求的心态。 入了草庐，芷燕正在里屋缝些衣物，是为他准备的。看着，在注入真元便能绽放出昏黄光亮的道融灯的灯光下，细细缝针脚的少女，周舟心中略有些感慨。 她如今，初识的刁蛮已经所剩无几，也算是长大了吧。 想起和芷燕的初见，他又想起了一件困惑了很久的事，“刚认识的时候，你骂我变态是为什么？” “嗯？你回来啦。”芷燕将针线箩筐放下，“你问的什么？” 周舟抱着手臂，倚着内外间的门框，笑道：“我是问，你当时为啥骂我是变态道人。” “嗤，你还好意思问，”芷燕目光一转，轻嗔道：“这些都是女儿家的私密，你问这些做什么，也不害臊。” “因为无知，所以有求知欲啊，不说算了。”周舟一扭头，翻个身，飞躺到了床上。 天使妹子也已经就位，将那个软垫放在了床边，跪坐，左手拄着光剑，如临大敌般。 里屋，芷燕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鼻尖轻哼了声，将这个话题揭过了。她柔声喊着：“米……姐姐，外间的床不是备好了吗？” “她觉得躺着不舒服，有羽翼的缘故。”周舟打着哈欠，有些乏了确实。 好像这种类似的对话，一个月之内都在持续。 并非周舟不想让芷燕和米凯尔交流，所以抢着答话。而是米凯尔并不回应周芷燕的喊话，甚至于除了对周舟产生威胁的目标，她对任何存在都是选择性无视。 并不是高傲，只是性子冷淡了些。 “芷燕，你也早些休息吧，你做这么多衣服，我最近也很少换。” “哦，我只是……”周芷燕有些欲言又止，又展颜而笑，“我可活不太久，那等我以后不在了，谁帮你做衣服呢。你修为会越来越高深，还要去问长生呢。” “整天说这些丧气话！”周舟训道：“你个青春美少女还没嫁人生娃当奶奶，怎么一直在想身后事，最起码，咱总比凡人要好吧！再说……我会想办法帮你，就不要多想了。” 芷燕笑着点头，将针线筐放好，侧躺在塌上，刚好能看到周舟闭目要睡的侧脸。 她说：“周舟，我近来总是想，是不是该回去看一看父王和母后。” “确实该回去看看了，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你近来无事。那纸鸢你用过了吗？” “用了呢，不过是去找你的，”芷燕眨眨眼，“你收到了吗？为什么不回给我，我还要给父王书信哩。” 周舟睁开眼，看了眼一旁静静跪坐的天使妹子，又想起她略带骄傲地说出那句‘被我斩了’时的模样……微醉。 “没收到，应该是折在路上了，毕竟只是一张纸，很脆弱的。” “哦，”周芷燕不疑有他。但天使妹子的眼中却出现了些许波动，他们说话，她可都在听着。 控水诀运转，一股股真元涌动，托着周舟飘起两尺；灵识凝聚元气化作了几只元气‘手’，将他身上的道袍解了，叠起扔到了一旁。但长裤却是怎么也不敢褪了，毕竟米凯尔就在一旁守着。 脱衣服都不忘记锻炼灵识的细微操控，周舟修道，也算是敬业级别的懒癌晚期了。 他问芷燕：“想好什么时候回去了吗？我去送你吧。” “你安心修道就好，送我做什么。” “没事，反正这边就是中土世界和南瞻部洲的交界，向南是凡尘俗世，咱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周舟轻笑着。 芷燕却哼道：“我听父王说过，人族皇朝有天地气运庇护，修士修为会被压制的。” “压制修为？还有这种说法？” “对呢，而且凡尘之中因果繁复，一个不慎就惹下滔天业障。”芷燕虽然如此说，但她眼底的期待，总归是无法抹去，她问：“修士大多躲避还来不及，你还要去那边吗？” “我又不去杀人放火，只是送你一趟，”周舟笑着说了句，“不过你晚些动身，我明日去找找解我这头发的法子。” “不急的，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趁着父王安在，回去看他一眼。”芷燕小声说了句，“然后，再回来陪着你。” 周舟就当后面那半句没听清。 他还想着，等自己什么时候弄来老君的仙丹，或者见到师父之后求到再续仙缘的办法，就认了芷燕做对义兄义妹。不求同年同日同一娘胎生，但求长生不老谁都不死的那种……两人都姓周，而周舟对她的关爱，从开始便是代入的‘多一个妹妹’也不错。 她想要回家看看，周舟说要护送，此事便定为了‘日后再说’。 芷燕看着他渐渐睡去，虽然隔了有些许距离，但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些许满足。‘傻瓜，我要给你做好多好多换洗的衣裳，那样，你以后穿在身上，活多久都不会忘记我的……’ 她闭上双眼，灵台渐渐迷蒙，却听外间传来了两声很轻的对话。 “主人。” “怎么了？”周舟立刻精神了起来。 “请求将情感限制降低百分之十。” “不如全部解封算了，”周舟笑着说。 “主人，我需要时间去适应。” “那就解封百分之二十，设定为百分之五十情感限制吧。” “是，主人……主人密匙通过，情感限制下限降低百分之二十，情感限制降低，当前情感限制：百分之六十五。” 听她汇报完，周舟忍不住问：“怎么了，你会主动想降低情感限制。” 她需要思索的时候，会降低思索限制；那同理可知，她需要情感的时候，就主动要求周舟降低了她的情感限制。 力量、思维、情感，她身上的三个封印已经被她自己完全解除了一个，力量需要慢慢恢复，而情感限制却需要周舟的命令。 “主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回应。”米凯尔回答很是含糊不清。 周舟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笑着对她点点头，翻个身，面对着墙边，“我先睡了，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我给你参谋。” “是，主人。” 灵识放出一缕，将茅屋周围的阵法启了，将道融灯关了，让屋内变得渐渐暗了。 天使妹子跪坐在周舟床边，这一个月她便是如此过的。 而夜间不断出现状况，便是周芷燕前段时间也学着米凯尔这样，一直守着周舟睡觉。芷燕又有玫画在背后出谋划策、暗中指点，当真是把周舟‘宠’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 还好东方羽儿这段时间不在，不然非要乱套了不可。不难想象，天使妹子和那两名仙人婆婆之间，绝对不会安然无事。 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那才是真正的修道日常……不由盼着东方羽儿多在玄清山呆些日子，毕竟她为人子女，她父母亲之事，比起儿女情长都要重要些。 睡梦中，周舟还真就梦到了，天使妹子和两名仙人婆婆在空中厮杀，天使妹子被法宝困住，不知怎么就解除了战甲…… 然后自己一声大喝，虎躯狂震，一根手指将两个仙人婆婆打飞，又将失去浑身力气的天使妹子横抱着，在一片鲜花和阳光中，缓缓旋转着落地。 呃？怎么天使妹子也会有这种害羞带怯、含情脉脉的模样？ 也对，都说了是做梦。 …… 峰峦花开人如玉，相思故来子归去。 若想寻找解‘血发’的法子，自然是要去道藏洞了。周舟不想去找归青的大修士请教，免得欠下人情债，那除了查阅典籍，也没别的办法。 这次来道藏洞，天使妹子自然紧紧相随，不离寸步。 周舟原以为还要费些口舌，但看守道藏洞的那名仙人——就是曾经一袖子将周舟甩下山崖，让他多爬了一次的老人，并未阻拦米凯尔进洞。 可米凯尔面对仙人的时候，光剑是不可能离手的，还一直戒备地挡在了周舟与那仙人之间，随时准备战斗。 她的认知观念里，任何强大的生物，对弱小生物的杀戮和索取，那都是理所当然的。周舟也不好和她解释什么是华夏传统美德，而洪荒世界，有道祖传道、圣人立教，人族更是有古之仁贤教化、三皇五帝引导……周舟来洪荒之前，也总听人抱怨‘人心不古’，古时人心也比较单纯吧……部分来讲。 虽然修士大多自私，可也并不会无缘无故去毁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和物。 “洞内不可动武，让你道兵收起兵器。”老人淡淡地说。 怎么都是在说道兵、道兵的……周舟虽然心中不喜，但这是别人认知有缺陷，而非针对和辱骂，也不能因此生气。 “米凯尔，收剑。” “是，主人。” 周舟对着老仙人做了个道揖，就要朝着秘殿赶去。 那仙人却喊住了他：“太清弟子。” “前辈喊我周舟就好。” “嗯，周舟，”老仙人安然坐在那，问道：“可否问你一声，你金丹乃是几品？” “几品？这个有什么划分的办法吗？”周舟反问了句。话说，他也挺想知道自己资质到底如何，道基的优劣，全在金丹品阶。 老仙人道：“金丹藏于体，不好辨识，一般都是参照凝丹成功那一刻，所引动的天地异象。你凝丹功成时，有何动静？” “这个，小子不知。” “哦？你没去看吗？旁边有没有人在？” “我当时昏过去了，等醒了，金丹就已经凝成了……”周舟感受着老仙人那像是在看奇葩的目光，强行解释了一波：“那日一番大战，我灵识耗费过度，而且凝丹过程也有很多凶险……后来就昏了。” 反正哥就是昏了，怎么的吧。 老仙人默然无语。 周舟问：“那还有其他判定品阶的办法吗？” “有，问仙石，难寻。若是不知道，其实也是好事。”老仙人如此说着，摆摆手，示意周舟可以自行去了。 “主人，”米凯尔突然开口，喃喃道：“我见到了。” 对了，还有她在。 第117章 习得归青法 雷声、能量暴动、乌云、彩光……彩光，也就是修士口中的霞光。 这是米凯尔所说的简单词汇。而出现霞光，就已是丹成六品之上的标志。换而言之，周舟的金丹肯定是六品之上，最次也是成仙之资。 却也当得‘资质出众’的美名。 而至于为何无法去判定具体的品阶，因为天使妹子在接下来描述场景的时候，只是用那冷淡的声音，重复着‘咔嘣’、‘很大’、‘很宽’这种语意模糊的词汇。 “哈哈哈哈！”周舟笑的爽朗，还有朝着捧腹大笑发展的趋势。 米凯尔小口中说出“咔”、“嘣”的音节，两只白嫩的玉臂还比划着几个圈……实在是反差萌，周舟不笑确实忍不住。 “主人，因为当时出现的是类似于极光的幻影，我无法完全描述其形状和大小。主人……”她似乎有些恼怒，面无表情地一转身，背对着周舟。 “没事没事，我知道了，六品就不错了。”周舟赶紧笑着。其实知道自己可以是成仙的资质，那也不多担心什么了。 可别成仙资质都没，那就太对不住玄都师父对自己的期待了。成了仙，他是能去拜见圣人师祖的，到时候提升点资质，自己不要脸一点，理应不是问题。 “前辈，我先去看书了。” “嗯，”老仙人点头道：“若要消除你这红发之上的戾气，需以正气之法，去法殿寻吧。” 果然是仙人，竟然一眼看出自己现在想要做什么，“多谢。” 老仙人坐回了岩壁中的小房间，周舟做了个道揖，将行进的方向换到了最边缘通往法殿的洞口。 他真的不在乎自己金丹的品阶吗？周舟的心境尚未达到如此的宠辱不惊，但知道自己算是中上之资，已经没了太多担心。 七品、八品、甚至九品又如何？ 修道乃是修心，又不是修的资质。 封神之战后，中土世界存留的多是阐教的道统，阐教注重门人弟子的跟脚资质，这是元始圣人所倡导的，认为法不轻传。 但周舟，乃是太清门、人教弟子，不认同阐教的教义又如何？ 随心而已，心境罢了。 念及了此处，周舟又想起了三清道教的教义区别。 人教自然不必说了，就是太清门，道法自然，随心而动。阐教则是法不轻传，凡事都要讲求‘规矩’二字。而和阐教理念冲突的，也是封神大战所爆发的内因，便是通天圣人所立的截教——为‘截取一线生机’之意。 通天圣人的截教奉行有教无类，认为万物皆可修行，万种皆可成仙成圣，都有自己的一份机缘在。阐、截两者观念冲突，圣人觉得是互相侮了面皮，埋下了战因。 圣人之争，也就是气运、面皮之争，这才有了后面的大战，不然仅凭昊天上帝去找道祖哭诉，三清如何会自损道门的根基？实在是当时的矛盾积累，已经到了不战一场无法解决的地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阐教十二金仙跟脚各个不凡，不是天地间的第一片彩霞，就是天地间唯一的灵物得道，或是第一批人族中资质最强的几人。但截教的大师兄多宝道人，乃是一只寻宝鼠出身…… 传闻元始圣人很不喜多宝，这才有了三清在昆仑山上的分家。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截教落败，阐教大兴，西方教趁机崛起，已是此时洪荒的局面。 不过，能用‘二师叔祖’、‘三师叔祖’这样的称谓称呼圣人，周舟心中还是一阵窃喜。 又想师祖老子只收玄都为徒，整个太清天都是因果不沾、万法不侵，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早就看到了阐、截之争，故意而为？ 圣人的心思，自己还真是猜不透的。这些讯息，一半是从恭极老人说起过，一半是周舟结合自己所知，做出的推测。不过自觉也很合理，毕竟道门没理由会没事打场量劫大战，而让西方教趁机大兴。 如此想着，他带着米凯尔进了法殿。 比起了‘闻’、‘术’殿内那罗列满目的书架，法殿里面那寥寥的两个书架，十多玉符、几篇典籍，当真是清冷的可以。 法殿，乃是门中仙法存放之地，也是归青弟子修行的根本之地。周舟能进入此地，全凭那日在主峰大殿中，归青掌门所给的玉符。 “周师弟？” 角落中打坐的一人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又朝着周舟走来。周舟对此人有些印象，是排名十多位的亲传弟子，修为比自己肯定是高的。 本着‘欺软怕硬’的传统美德，他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师兄也在。” 这名年轻修士远看是个汉子，近看……周舟却看到了她宽松的道袍也遮掩不住的峰峦，还有隐约可见的纤腰轮廓，仔细回想，却正是一名师姐。 周舟那叫一个尴尬，话说修士大多是长发，而且这师姐也是梳了个简单的簪子包，一般都是男修士才会用的。看了眼这名师姐，对方也似乎是有些脸红，但还是笑着道：“师兄也好，不必多拘泥于此。” “赔礼了，”周舟拱手低头。 “师弟还真是有趣，”这师姐轻笑着说了声，“我叫妍雨，你喊我名字就是了。我可没这么多规矩。” “妍雨师姐，”周舟老老实实地喊了声，错了个身，将背后的天使妹子让了出来，他介绍道：“这是我的护道者，米凯尔。” 妍雨似乎早就想和天使妹子打招呼了，此时更是向前了两步，对着天使妹子笑道：“原来是救过我们几次的……修士吗？” “她是修道者。”周舟如此说着，突然感觉这师姐看米凯尔的目光，是不是太有侵略性了点。 米凯尔点头的动作都欠奉，只是注视着周舟站在那。周舟错身将她的身影遮挡住，问：“师姐在这边研究仙法吗？” “嗯，”妍雨叹了声，长袖微甩，苦笑道：“我回山之后就一直在这边，感觉自己修为太浅。若是上次我也有元神的修为，大师兄就不必那般心痛了。师弟，你去师兄那边看过了吗？他总是和我们说起你如何，你去劝他，应该有些效果吧。” 周舟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见归鸿子的情形，若非有归九的事，他自然可以去劝。“大师兄只是一时间有些郁结，总归会走出来的，师姐不必担心，大师兄没事的。” “或许吧。” 妍雨叹了声，笑道：“你要找什么典籍？我来给你拿，这样还能省你些功夫。” “谢谢师姐，我想要……”周舟仔细思索了下，“有没有蓄养正气的法门。”他抓着一缕长发，郁闷道，“我可不想去哪被人都当做是邪恶修士。” “发色怎么能断定修士品性，”妍雨轻笑着说了声，又眨眨眼：“但你这模样，倒也真像是个乱杀修士的邪修哩。是那日，你灭杀血巨人时，落下的病根吗？” “算是吧，沾染了其中的邪力。” 妍雨向后退了半步，故作惊慌地说了句：“那你该不会也做一些邪恶的事吧！” 周舟张张嘴，对这位师姐的突然变化，有点措手不及。 “师弟还真是和大师兄一样，如此古板，”妍雨俏生生翻了个白眼，“师姐本还想你若是大胆些，我就依顺你呢。莫非是我长相不端？过来吧，我告你哪个是正气之法。” 看着这个穿着宽松道袍，但转身的时候却风姿卓绰的师姐妍雨，周舟恍然有种自己遇到了‘玫画不完成体’的错觉。 莫非，归青不只是盛产浩然正气的翩翩君子，也产些不拘小节的美丽师姐？ 当真奇特…… “主人，”天使妹子在他心头说了句，“讨厌。” 嗯？ 周舟扭头，愣愣地看着她。 刚才的话语不是撒娇，没有多少语气，只是她在表达着一种观点。她讨厌这个妍雨？还是讨厌自己和妍雨的交流？不管是那点，周舟心中都是狂喜。 这就是，情感限制降低，才会出现的情况吗？她竟然有了讨厌的情绪。 米凯尔似乎看他有些发愣，像是解释般，低声喃喃着：“主人指令共享情绪，是否需修改。” “不、不修改，这样很好。”周舟喜道，“你若是讨厌她，那我不和她说话就是了。” 背后，正拿着一枚玉符过来的妍雨，当即面色阴郁，冷哼了声、跺跺玉足，将玉符朝着周舟直接扔了过来。周舟连忙转身接过，对着妍雨尴尬一笑。 刚才这句话，怎么就直接喊出来了。 妍雨也不多说话，有些气愤地坐回了自己角落，大概是谁都不想被人厌烦吧。更何况，她还是主动和周舟表露好感，想深入交流些的。 周舟对着妍雨拱拱手，也不多说什么。他感觉有天使妹子在身旁，以后桃花运应该会被掐断一些，倒也不错。 法殿也有配备专门的石室，只是这里平日没什么弟子过来，妍雨就直接坐在了石室角落。但刚才这么一闹，周舟总不能再泰然地坐在这，也就找了间石室，带着天使妹子去‘孤男寡女’了。 聚灵阵法发动，石室内元气变得无比充沛。 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了天使妹子专用的软垫，想了想，帮她放在了自己的蒲团旁。 怎料天使妹子却面不改色地将软垫拉走，跪坐在了石室的出入口，面对着周舟。 “那我先研究这个了。”周舟扬了扬手中的玉符。 “是，主人。”天使妹子微微低头，跪坐的姿势虽然腰挺背直，但本身就是极美的。 对玉符注入真元，一片闪烁着青色光华的文字，出现在了他身前，像是拉开布帘之后出现的满天星辰。 此法名为《归青诀》，为归青修道之基，亲传弟子皆修这法门。对归青弟子而言，这就相当于周舟的控水、控火双诀，乃是灵识境之后、成仙之前，修道的基础。 这玉符虽然很轻，但周舟却感觉到了一丝沉重。 开篇三句，周舟就进入了莫名的悟道境，仿佛有人在自己耳旁敲响了洪钟，奏起了大鼓。 “古有扶桑，于东海，金乌日出。 古有若木，于西极，日落而息。 古有建木，于昆仑，通天彻地。 是木为天地之精髓，欲高须直、欲久须正，欲以木通天，则需尽断无用枝叶，驱以正、驱以直，一木擎天！” 一木擎天……归青之法！ 周舟心间赞叹，不自觉便沉浸其中，就算不去修行此法，当然他也无法修行此法，但其中蕴含的道和理，却总归让他颇有些感悟。 仿佛看见了扶桑神树的枝桠旁，日轮升起；仿佛看见了通天建木的树干上，神人往来；仿佛看见了西极若木的树根下，尽是昏黄的世界…… 一股浩然的气息，在他胸口渐渐汇聚，虽然此时还有些微弱，但却是有了正气的苗头。 …… 一入道藏，他便有些忘记了和芷燕的约定，研究归青法门如痴如醉。 转眼过了两个月，周舟悟道、参道、领略归青之道，自是有所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一变，那血发虽然还未消除，但他眉目之间多了一份温雅，枯木诀若是不运转，浑身气息更是多了一股正气。 而他的红发，红的也不如血艳了，变得有些发暗。估计等他再过些时日，红发变黑，正气也蓄养的差不多了。 那时候做出一本正经、大义凌然的表情，放开气息去让素不相识的凡人女子脱去衣物，估计对方都会欣然答应。 呃，这到底是正气还是邪气…… 刚想活动下筋骨，周舟却听石室外，那位妍雨师姐略带欣喜地喊着：“周师弟，你还在里面吗？” “在的，怎么了？” 周舟看着米凯尔，她目光依然那般平静。 妍雨像是早就不生他气了，笑道：“大师兄来道藏洞找你了，你快出来吧！” 周舟不由精神一震。 第118章 泛舟悟道 “师兄，已经没事了吗？” 周舟看着道藏洞洞口，俯瞰着葱葱山林的归鸿子。恍然觉得，归鸿子的背比原本宽广了很多，腰也再次挺直。比起初见时，温雅之下还存留着的一丝轻和浮，归鸿子此时却是洗尽了铅华，全是沉与稳。 他转身，对着周舟淡然一笑：“没事了，逝者已往，修道本劫难重重，自当一路心坚前行。” “师兄这都是在教育我了吗？”周舟哈哈笑着，他迫不及待地让过身，将背后的天使妹子亮了出来，“对了，师兄你看。” “嗯，早已看到了，”归鸿子看周舟这如同孩童献宝的模样，哑然失笑：“我是该喊一声弟妹吗？” 周舟有那么一瞬的脸红……而后一本正经地说了句：“此事尚不可操之过急，她还什么都不懂的。” “是为兄失言了，”归鸿子笑颜收敛，对着天使妹子做了个道揖，“日前劫难，多谢了。” 天使妹子歪着头看了眼周舟，目光中带着些疑惑，似乎是在问该如何去做。 周舟笑着对她摇摇头，转身对着归鸿子还了一礼，笑道：“若是要谢，也是我该谢她。师兄不必如此。” 天使妹子思索了几秒，竟学着周舟的模样，对着归鸿子欠了欠身。 周舟嘴立刻张大，没想到大师兄竟然还有这种魅力，天使妹子竟然也还礼了！ 察觉到周舟心中的惊讶，天使妹子在他心中说道：“主人，这是一名主宰之上的存在，我此时力量不足，主人请不要轻易惹怒他。” 原来是因为这…… “师弟，我急忙来找你，也是有事相求。”归鸿子正色地说着，对天使妹子还礼这种事，并不感觉有多少惊讶。 毕竟她是周师弟的道兵，而周师弟平日又不缺礼貌……简而言之，归鸿子并不知天使妹子的待人接物能力几乎为零的事实。 周舟当即苦笑道：“可是为了妍兮之事？” “正是，我今早出来，在她洞府中呆了许久，”归鸿子叹道，“却是不知该如何去劝她。我虽从失意之中走出，她却是被失情之苦所困啊。” “再摸摸头不就好了，”周舟嘀咕着，“如果有什么妹子是一次摸头不能解决的，那就摸两次。” 嗯，女娲圣人除外。 “师弟是说，这样？”归鸿子想起之前周舟传授的技巧，向前一步，手掌朝着周舟的额头落去。 周舟捂着脑袋跳向了一旁，郁闷道：“男男授受不亲，大师兄你这样让外人看去，真的会让我很难做人啊。” “哦？”归鸿子疑惑道，“为何？” 周舟笑容略贼：“师兄可知何为龙阳之好。” 啪的一声，归鸿子随手弹出一抹青光，打了周舟下。大师兄板着脸刚要教育，却发现一旁的天使妹子已经光剑在握，羽翼展开，卟的一声，急飞掠来。 她动作迅速异常，光剑似乎刚刚抬起，就已经劈砍到了大师兄的额头。 道藏洞内、云头之上，三道流光急速落下，有仙人大喝：“尔敢！” “不可！”周舟也是失声喊着。 原本还轻松惬意的氛围，转瞬变得无比紧张。 但光剑还是停在了归鸿子面前，离着他的额头不过半寸。归鸿子此时不过元神初期，是真的无法闪躲，但他体内的一股气息却已经被引动。 “米凯尔，快回来。”周舟喊了声。 “是，主人。”米凯尔面不改色，倒飞到了周舟面前，警惕地看着空中掠下的流光。 归鸿子也是惊出了额头冷汗，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沧桑而平淡的神色，但随之被他那温雅的目光所取代。 大师兄先是对着洞内做了个道揖，那已经到了周舟身后的老人，身影虚化而退走。他又对着空中的两道流光喊着：“几位师祖莫急，些许误会，我没事的。” “太清小子！”一名道姑喝骂着，“莫要让你道兵胡闹！若是真伤了归鸿，我等也是一个抵死的罪状！” 周舟讪笑了两声，拱拱手，“前辈放心，我会约束好她的。” 那两名仙人这才退了回去，继续隐在云头。 “师弟莫要介怀，”归鸿子温声道，“似乎我前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们都是如此紧张。刚才，是她认为我要伤害师弟吗？” “啊，她刚才觉得是师兄你要伤我。”周舟动作很自然地伸手，在米凯尔肩膀上拍了拍，“没事的，大师兄和我是至交好友，刚才那是打闹玩笑。” “是，主人。”米凯尔低声应着，眉目间似乎有些委屈。 周舟道：“将剑收起来吧，你衣裳后面的扣子又开了，别动……”他心中暖暖的，在心底说着：“你不是说，不能轻易惹恼那主宰之上的存在吗？怎么又这般冲动，我没事的……” 米凯尔背后的羽翼渐渐回缩，而周舟则将她裙后，专门为了她设计的布扣，打着蝴蝶结系上。 归鸿子温和地笑着，静静看着周舟的动作。等周舟帮米凯尔打扮完了，归鸿子才笑道：“师弟竟也有如此温柔的目光，当真难得。还以为你总是玩世不恭，也一直是对女子的情义置之不理。” “她不同的，”周舟注视着米凯尔的侧脸，并未多说什么。转而道：“师兄，你能将妍兮师姐带出洞府吗？” “师弟有了对策？” “还是到之前的河边吧，我去喊芷燕。” “我知晓了，”归鸿子郑重地点头，“就算是将她捆绑，我也要将她带来。” 捆绑……周舟顿时浮想联翩。话说，大师兄用词的时候，能否不要如此讲究，很容易让他这个被不同文化污染过的纯真少年，想歪的说…… 于是这日午后，河边野炊，但妍兮只是坐在一旁喝酒，芷燕去和她说话，都是被冷遇的。 归鸿子也没抚琴的兴致，芷燕无法跳起那轻盈的剑舞。倒是周舟一直在给天使妹子卖力烧烤，可惜天使妹子吃的时候，还是轻轻皱眉头。 “主人，这些食物不含能量，对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帮助。” 她轻轻咬下一条肉片，咀嚼的动作都是说不出的优雅，仿佛千百次锤炼出来的那样。 周舟也只能‘呃’了一阵，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只是单纯为了味道，你觉得好吃吗？” 天使妹子盯着眼前的铁盘看了阵，喃喃道：“味觉分析，味蕾分析……主人烹饪技术有待提升。” 周舟转身在地上开始画圈圈。 明明这么努力的说…… “师兄，我先回去了。”妍兮从角落站了起来，地上的垫子也不去收。 “三师妹……”归鸿子看向了周舟，眼中明明写着求助。 周舟拍拍手掌，道：“师姐，我之前想起几首诗词，不如念给你听……这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眼前这河水波光流畅，我之前还得了一件船型法器，不如泛舟其上……咳，岂不美哉。” 这段言语，周舟纯粹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归鸿子抚掌而笑，向前踏出一步跨过了两丈之距，摁住了妍兮的肩膀，“难得师弟有如此雅兴，我归青呈师弟恩德，可莫要扫了他兴致。” 大师兄也知变通。 妍兮垂目，并不答话，却也没有飞走。 周舟走到河边，在曲元袋中寻找了下，他记得自己收敛的那些法器中，确实有条小船来着。 并不是那只金云梭。归九的玉戒被周舟收起来之后，并未去动里面的东西。而且周舟也不会情商低到，真去拿一件会让归鸿子神伤的法宝出来。 这是一艘蓬船，拿出的时候巴掌大小，注入真元、催动法诀，放入水中之后便在一团光影中缓缓涨到了两丈长。这法器还能再大，只是这边只有他们几人，再大就显得空旷了。 周芷燕跑过来，在船上布置了一番，放上了几个蒲团软垫，船舱中摆上了矮桌，船舱到外面还有珠帘相隔。而船头也放上了两个凳子、一张小桌，上面摆了些酒水。 “师兄，请。” “有劳师弟费心布置了。” “都是芷燕在忙活，”周舟笑着说了声。 周芷燕脸蛋一红，跑过去拉着妍兮进了船舱。周舟将帘子撩起，对天使妹子说：“你也坐在里面吧，和她们一起说说话，不要太闷。” “是，主人。” 米凯尔轻声应着，背后小巧的羽翼颤动，她绕过船舱飘了一圈，坐在了正对着船首的软垫上。 于是蓬内，有三女子围桌坐着，芷燕拿出了香茗、茶点，焚了香炉。芷燕也理解周舟对米凯尔的用心良苦，主动和米凯尔说着话。 但米凯尔只是注视着周舟，并不应答。倒是妍兮近距离打量着米凯尔，不忍芷燕被冷落，开始和芷燕轻声说着两句。 两个男人互相施礼，坐在了船首的小凳上，背对着船舱。 周舟操控蓬船，在河面轻轻晃动，到了河流中心，则开始顺流而下。清风徐来，河面上汇聚的清凉水汽，让人略微心旷神怡。 “师弟，不如再吟诵那篇春江花月？” “那个不应景，这大白天的，”周舟笑着说了句，“不如我给师兄背个水调歌头？呃，那也是晚上……怎么我背的诗词里面，大多是晚上的景色。” “背诵？”归鸿子笑问，“师弟可别太谦虚，那真不是你所作吗？” “真不是我所作，我写文都费劲，别说作诗词了。”周舟手一摊，“我小时读过的，也就记下了。师兄，不如你抚琴奏萧，我来吟诵一首？” 周舟对他使了个眼色，归鸿子也想到了之前帮妍兮调整心境时，所用到的‘音律’疗法，随手拿出了一杆长萧。 “师弟先吟，我以萧而和。” 先吟又是什么鬼……周舟暗中吐槽了句。 灵光闪烁，觉得几句苏东坡的诗词或许可以劝妍兮两句——其实，这是他之前就费心想好了的，安排泛舟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归云是他所杀，虽心中无憾，却也不想让妍兮为此太过痛苦。 周舟道：“这是一位文豪所作，我所诵不过节选，师兄莫要笑我。” 吸口气，他一开口，声音便蕴含了某种道韵，在河面上跌宕开来：“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携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萧声起，余音缠绕，契合着周舟的话语，钻入了船上五人的耳洞。 周舟念完，想要停顿看看效果，他还准备了十多首劝诫的诗歌。但心头，突然有一丝明悟弥漫…… 这是……顿悟？ 萧声未断，周舟负手而立，俯仰天地，口中又诵道：“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道法？不，似法非法，似道非道。 这其中蕴含着贴合自身之道的道与理，周舟目光清明，声音越发清朗。 在船首诵读：“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夫天地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为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知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低头喃喃道：“取之无尽，用之不竭？取之无尽……用之不竭……耳目之色，清风明月……” 浑身气息轻颤，周舟须发飘扬，金丹之中涌出一股股纯粹的真元，不分水火，席卷全身。 一份明悟，竟来于一首地球历史上文豪所做的《前赤壁赋》！ 周舟的气息，在逐步攀升。 水面上，波纹荡漾…… 萧声未停，归鸿子也像是进入了某种意境之中，沉浮与音律曲调。而归青之中，一道道目光落在了河面。 河上小船正随波逐流…… 第119章 我求长生的 顿悟来的突然，也让周舟有些措手不及，但顿悟来时，他全心悟道，也没功夫乱想什么。 这可是修道的机缘，捡到的福利。 像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道躯中一股股不分水火的精纯真元在流荡，锻铸着他身躯，而太极图在金丹处隐现，勾连着水与火，又在金丹之外汇聚，似乎在煅烧着这粒道基之丹。 周舟心神沉浸于灵台莲池，那莲池上也似乎多了一叶扁舟，上面也站着一个人影。 归鸿子萧声不停，气息也在缓慢攀升。 船篷之中的妍兮和周芷燕对望一眼，却都是有些苦笑。她们不敢说话、甚至不敢乱动，怕打扰到外面这两人的悟道。 天使妹子则注视着周舟，她也知道这是周舟提升体内能量等级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状况，就如同那火山岩壁的洞中一样。 而原本，只要周舟没有危险，米凯尔也不会主动去打扰他。 周舟灵识延展，将桂青山大半笼罩。而一股莫名的律动，在各峰之上流转，风中时而出现水火太极的虚影，时而则是一股股浩然气息被引动。 渐渐的，周舟似乎从明悟中挣脱，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明悟。 在归鸿子的萧声中，《归青诀》的篇章在他心头流过…… 而归青诸峰上，原本被引动的浩然气息，化作了徐徐微风，朝着主峰下的河畔而来。 渐渐的，周舟身周变成了青芒、血色交替，又有水蓝、火红流转，还掺杂黑白阴阳勾连。他体内这些力量，真说起来，也是有些太过驳杂了。但水火大道为基，且其势最强，又有太极道图为护，只要构成了平衡，便是周舟所能用的一份力量。 长发飘舞间，在船舱内芷燕和妍兮略带讶然的目光中，那血色，竟然在渐渐消退。 周舟脑后，一青、一红，两股气息互相纠葛，一个拳头大小的阴阳太极图出现，阴收红、阳收青，构出了周舟第三张太极图。 而随着他口中一声：“道可道，非常道。”三张太极图缓缓出现，在他背后各自成型。 第一张太极图为水火，居正中；第二张为净化与毁灭，在水火太极左侧；第三张为正气与邪污。在水火太极右下角。而隐隐的，净毁太极图与正邪太极图，也在围绕水火太极旋转。 这幅景象，当真是看得妍兮和芷燕目光凝滞，也就天使妹子自始至终只是注视着周舟，此时还悄悄地拿起了面前的茶杯，趁着没人注意，放在嘴边一抿。 然后就慢慢都喝了下去…… 可惜周舟沉浸在道蕴之中，没能见到她这番模样。也算是有失有得吧。 他那一头不用飘柔都可以乌黑亮丽的长发，终于回来了！ …… 从悟道中回转的时候，意识是在灵台妄境，感受着自己体内再次进阶、更为浩大的真元，周舟自然知道悟道之中自身发生了什么。 真元充盈，头清目明，仿佛与这天地更契合了几分。 但最关键的是……金丹如枣！ 金丹中期！ 呃，这才踏入了金丹多久，竟然就达到了金丹中期！ 而今天之前，他对金丹中期的预感，应该是在二十年之后，还必须是每日勤奋修行，多做积累才能达到。 一朝顿悟，竟省了他二十年的苦功，当真是……其实二十年，对于普通的修士而言，也是不敢去想的。更何况周舟还是同修水火之道，更是比其他修士要多费些心神。 但同样，太清道法玄妙，他不急不躁地一路修道而行，比其他修士快些却也合情合理。 站在船首，感受着那还没散去的道韵，捏起一缕黑发，手心出现了一团新的太极图，便是那正邪平衡的景象。 他今后，可随意在两种气质之间切换。运起正气，便是浩然君子；运出邪气，就是邪魅道人。 自嘲一句：“挺适合做个修道界的偶像明星。” “恭喜师弟，修为精进。”归鸿子在一旁祝贺。 周舟睁眼，见河面映着一轮皎月、三五点星辰，月朗而星稀，此时已是午夜。“多谢师兄相助。” 他答谢的是归鸿子的萧声。归鸿子身怀大罗道种，《归青诀》也是归鸿子前生大罗所作，那萧声指引，周舟才能引动归青各峰蕴养的正气，构成了正邪太极、将金丹境界也提到了中期。 至此，那滴祖巫真血完全被周舟消化了，一丝一毫都没浪费。 归鸿子含笑点头，问：“师弟金丹可是九品？” “哦？”周舟震惊了下，反问了句：“师兄如何得知？” “你我方才皆有顿悟，气机互相牵引，我心中有所感觉，师弟的金丹品质并不弱于我。”归鸿子叹了声，“那日回来之后，我体内道种逐步觉醒，资质圆满，金丹提为了九品。” “我也是九品吗？” 周舟虽然不是狂喜，但心中也多了几分喜悦，“多谢师兄相告，我凝丹时并未注意到。” 归鸿子还以为他不太在乎这个，赞叹道：“师弟当真洒脱，是为兄太过偏执了，修道资质也只是资质，前路还需勇往前行。” “嗯！”周舟郑重地点头，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渐渐明朗。 等他们笑声一顿，突然想起了之前泛舟是要做什么，同时扭头看向了船舱。 刚好看到妍兮站起来，手中拿出了自己的绿簪子。 “师兄，我先回去了。” 刚才还在为修为提升而开心的师兄弟，顿时没了继续笑的念头。而不等他们相劝，妍兮已经驾着绿簪，有些缓慢地在船尾升空。 她金丹被师父封了，此时只能用法器御空，飞的并不迅速。 衣裙飘舞，发簪轻乱，她的背影带着少许落寞，渐渐去往了那轮明月。 周舟低声吟诵道：“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这也是那位文豪所作吗？”归鸿子问。 “嗯，是一部作品里的。”周舟看着渐远的妍兮，“师兄，此事该如何，我也是没多少办法了。她这次，和上次的心境并不一样。” “师弟所说哀莫大于心死，她却是经历了两次。” “师兄那日在万福镇昏迷之后，可还知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周舟问。 归鸿子摇头：“记不清，但听妍兮喊过归云。我归来后便闷在屋中，师父那边都是托人照顾，也未曾有人告我。” 周舟便将那日所发生的一切，尽皆告诉了归鸿子。 归鸿子面色稍有些苍白，咬牙骂道：“血神道！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师兄莫急于报仇，你体内有大罗道种，本就被他们窥伺。”周舟正色道，“师兄还请答应我，若实力不足，绝不轻易犯险。” 归鸿子缓缓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吸都有些轻颤。 “师弟，我要闭关悟道，百年之内，必成真仙！” 周舟被此声震的心神轻颤，他感受到了归鸿子的恨意和愤怒，也感受到了归鸿子的决心与自信。但他道：“我只说一句。” “师弟请讲。” “我师曾问我所求为何，若是一世逍遥，那他可将我送入真仙之境，分我一份功德之力。” 归鸿子表情也有些震动，显然是被周舟口中那‘师父’的神通吓到了。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不能随意去说，将弟子门徒送入真仙境吧？更何况，还要分弟子一份功德护身。 此时天地已安，无量劫，自无大功德出现。想必那位大能定然是洪荒顶尖的存在，从远古而今，积累了无数功德，才能如此随意送给一个小徒儿吧。这种人物？洪荒传闻中，才有几个？而仔细思量，神秘的太清门之中，必然是有的！ 圣人之下，万仙之上！ 周舟的师徒缘法，归青众人不知，归鸿子也不去问。 但归青仙人却是明白了，日后却是不可真的惹恼了这名金丹记名，更不能让他在归青之中被人算计了。 那种顶尖的大能……说是毁天灭地有些言过其实，但就算是此时威严日盛的天庭，若不在乎因果，那都是能一力瓦解的！ 归鸿子问：“师弟为何不选此路？” 周舟笑了笑：“我当时说，师父，我求长生的。” 他说的轻松，但归鸿子听得默然，周芷燕面色黯然，天使妹子依然那般平淡。 而听到了两人谈话的归青门中仙、三代门人，皆是默然无语。那月光星辰照耀下，河上扁舟船首处，轻易说出‘求长生’三字的年轻人，却没一人泛起嘲笑的念头。 药谷阁楼中的玫画，面色多了几分凄楚，倚着手背侧躺在床榻上，痴喃一声：“长生。” 那青兽峰的小院摇椅，脸上褶皱更多了几许的老伯，也是轻叹一声：“长生。” 等舟返人离，归鸿子追向了妍兮，等周舟、芷燕和米凯尔回了草庐，等周舟脱了衣服睡下而米凯尔再次跪坐在床边守候，周芷燕趴在床榻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月色。 “长生……你一定能行的。” 她眨着眼，长长地睫毛轻颤着，看了眼外间的周舟，将那侧脸记在了心中。 …… “这么急着回去？不如先陪妍兮将心结解开吧。” 周舟看着面前细心打扮了一番的周芷燕，听她说明日就想回家看看，略有些诧异。 米凯尔在床榻旁，研究着周舟刚教给她的‘叠被’技巧。 “这几日总是挂念，怕父王有什么事发生，我想动身回去看看。”芷燕柔声说着，“而且你都没事了，我也就不去多挂着了。” “也是，那日说我黑发恢复就送你的，”周舟想起了之前的约定，点头道：“我去和师兄说一声，他也是明日闭关。妍兮那边，金丹封着，短期也不会有事。” “你不必陪我……” 周舟伸手打断了芷燕的话语，板着脸道：“你会飞吗？还是修为高深？而且你最近身体又发育了，也不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了，若是有修士对你起歹心，你当如何？” 周芷燕拖出了一把法器，哼道：“爆了他们！” 差点忘记了她还有引爆法器的法诀在。 “你这一件件都是哪来的？玫画给你的？我带你飞也快点，而且有米凯尔在，仙人之下咱都不怕的。” “嗤，”周芷燕翻翻白眼，“第一次听人说吃软饭还是这般的理直气壮。” 周舟脸一黑：“怎么我就吃软饭了！我这也是金丹中期了好歹！” “昨天刚是的。” “那也是金丹！” 些许愁绪，被两人斗嘴冲的烟消云散，芷燕扑哧一笑，“嗯”了声。她问：“你真要送我回去吗？” “想笑就笑出来吧，我送你回去，若是你想回来，我再带你回来。” 芷燕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向前就要投怀送抱，却被周舟习惯性地一只大手摁住了脑袋。 “老实点，小心米凯尔打你。” “天使姐姐才不会那么凶！”周芷燕朝着一旁看了眼，却见米凯尔已经抓住了奥义光剑——这其实是周舟在心中下的命令。 芷燕吐吐舌尖，随之变得无比乖巧。 果然，后院若要不起火，必须有个能武力镇压全场的妹子在！ 半日后，青兽峰的小院，芷燕欢快地跑了进来，提着一个食盒。 “老伯！我又偷偷带玫画姐姐做的饭菜过来啦！” “甚好、甚好。” “呐，这几天我可能会不在这边，周舟送我回去一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老伯你吃不到啦就。” “你要出山？”慈新师伯面带关切，在袖中拿出了一锦盒，里面又拿出了一把翠绿的短笛。慈新道：“你修为浅，本事不高，洪荒各处都是凶险的。这短笛之内，有三兽精魄，不用你耗费修为，你只要吹响，它们就能为你御敌。” “谢谢老伯！” 芷燕欢欣地接了下来，也不去推辞。老师伯笑呵呵地点头，而芷燕又在饭盒中拿了两碗食粮，到了角落，放在那困人的阵法外。 角落坐着的那人，面色饥黄，那双眼看着芷燕，沙哑的声音冒了出来：“你……要走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和北誉说话，芷燕也愣了下，随后点头道：“嗯，要走了呢。” “谢谢……” 芷燕背着手轻轻一笑，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慈新那边，讨教短笛的用法。 只是她的身影，映在北誉眼中，刻在了对方心底。 第120章 向南行 “怎么这般着急，昨日刚说了，今天真就要走了。” 换了身正经装束的玫画，看起来就如同那日周舟和周芷燕刚进仙门时那样，端庄、秀丽，有种母性光辉，泛着师娘的光环。 “只是回家看看，念头一起，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呢。”芷燕柔声说着，拉着玫画的柔夷。“姐姐，你每日记得吃药，别总是炼那些奇怪的丹药呢。” “好啦，你没来之前几百年姐姐都是这般过来了。” 玫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外面已是黄昏，周舟说要趁夜而行，故而一直等到了这个时辰才准备动身。 归鸿子和他并肩站着，两人差不多的身高体型，眉目间差不多的神韵气质，却是周舟将归青诀也摆了出来，自成了一种温尔文雅。 “师弟，此去俗世，需注意躲避因果怨力，”归鸿子嘱咐道，“我等修士脱离凡尘，并不受人族气运庇护，但凡人不同，他们都有一份天地大兴人族的气运在。又有三皇五帝、诸多贤仁的功德庇护，妄杀一人，便会有业障缠身，妄杀万人，则招惹天谴降临。” 周舟笑问：“师兄去过俗世吗？” “早先去过，约有两三百年了，”归鸿子点头道：“金丹境时去过几次，那边不同于山中清修，过往繁华匆匆如烟，凡人一世不多留恋，却也没几个修士。” 归鸿子负手而叹，道：“若是不得长生，我等修士，也不过是活得久些的凡人般。又或者整日苦修闭关，万年的寂静，不足凡人一世的精彩。” “这个，却也不太好说了，有得有失吧。” 周舟转身，对着归鸿子做了个道揖，笑道：“师兄，我先去俗世走一遭，带芷燕省亲完了，就尽快回来修行。” 归鸿子道揖还礼：“此行一路保重。” “嗯！”周舟重重地点头，这泛起的离别愁绪却又化作了对洪荒俗世的些许憧憬，他对着一旁喊了声：“走了芷燕，你还要拉着玫画去不成？” 玫画俏生生地翻了个白眼：“若非你们说的匆忙，我提前练好几个月份的丹药，跟你们去又怎了？” 周舟：当哥没说话！ 一直在侧旁静立的天使妹子看向了玫画，也是一物降一物，玫画娇躯轻颤，将周芷燕推了过来。 “快些去吧！” “姐姐……” “走了，”周舟倒也潇洒，抓住了芷燕的手腕，架起一道流光，沿着那千阶白玉梯，直飞而下。 米凯尔并不展开羽翼，周舟的流光速度，她用一对小巧的羽翼飞行便能跟上。 因为要下山，总不能让她穿着吊带裙那种打扮；山中没几人，但外面的俗世，那些目光说不定就会让周舟感觉厌烦。所以，天使妹子也换上了束腰长裙，周舟费了几天的功夫，才琢磨出了‘中古世纪欧范’战裙，又给她披上了披风遮了那对羽翼。 如此打扮，若是她召唤战甲，也比吊带裙方便很多。 仙门前，周舟、芷燕再次停驻，天使妹子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见主人对着山上奋力地挥舞着手臂，略感奇怪。 然后……她也扭头，对着山上抬起手臂，但怎么看都像是要放大招炸山的样子。 周舟哑然失笑，一抹青光在天边射来，没入了仙门中，这白玉辕门上弥漫的光幕，开出了一个门户。 这是第二次出仙门了。 不同于第一次那略有些复杂的情绪，周舟这次就痛快多了，因为自己有了一定自保的实力，身旁还有米凯尔在……不往高处飞，洪荒也能略微走动下了。 “米凯尔，你在我身旁飞行，不要离我太远。” “是，主人。” “芷燕，你若是觉得我速度太快，感觉呼吸不畅就说一声。” “嗯呢，我没事的，身上穿着宝衣呢。” 周舟笑骂了声：“你这是搜刮了多少法器。”说完手捏法诀，架起一道流光，拉着芷燕、带着米凯尔，自山腰平射而出，向南飞去。 流光中，周舟运转枯木诀，米凯尔本身便不会被修士灵识探查到，算是‘隐身’掠空。 他在说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先说要耽误半日，去之前两人相遇的坊镇看看。芷燕欣喜的答应，说也有些想念那憨憨的大牛。 “向南顺路，我们先去沈老头那看看；田大牛的师父把我吓跑，这笔账也该去算算。” “那之后呢？” 周舟笑道：“再顺路去一处大泽，我介绍一个伙伴给你们认识，是陪我修行很久的一只灵物……也不知她如何了。” “就是羽儿说的那条小鱼吗？” “嗯，是她。灵物修行，比之我们修士更为不易，她应该平安吧。” 若是他知道小鲤鱼一直是怎么增进修为的，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三米，指天怒骂天道不公…… 向南行。 黄昏暮色灿橙橙，半身稍染夕阳红。 忽而天青酝墨色，星晶两点入画中。 …… 老沈头所在的坊镇，其实离着归青不远，直线也就一千六百多里。 路过了归青坊镇，并未停留，只是在外看了眼那依然人来人往的镇子。 飞出千里，周舟突然停下，对着高空做了个道揖，口称：“多谢前辈相送。” 便见一抹青光在云头返回归青的方向，却是归青仙人护送了他们千里，不知是不是归鸿子托付的。 再向西南行，凭他现在的流光速度，约有一个时辰，就看到了那熟悉的小小坊镇。不用去比那如同城郭、已经毁了的万福镇，这处坊镇，连归青坊镇的一半都不如。 到底是临近中土世界的南边界，修士不多，越发贫瘠。在归青坊镇能感觉到有三四名金丹道人的气息在，但在这处坊镇，一个金丹道人却也都感觉不到了。 一个都没？ 周舟暗自皱眉，却直接朝着坊镇后山落去，灵识铺展千里，却是没发现有金丹修士的气息。 到这里，就有点像是俗世了。 “米，你能感觉到下面坊镇上，有什么能量反应吗？”周舟问着。 米凯尔闭上双眼，双手微微抬起，胸口绽放出一抹白光。周舟这还是第一次见她主动探查，而主动去探查，范围比平日里被动感应要宽广许多。 她说：“附近三万米内，没有能够威胁主人的存在。” 就算田大牛的师父有遮掩灵识的法子，也应该不可能躲避开米凯尔的探查。米凯尔的侦测能力，在万福镇一战就展露了出来，血神道人一伙那么擅长隐匿，还是躲不开她的双眼。 那就是，离开了？ 灵识测遍了小小的坊镇，坊长的阁楼空无一人，方圆千里没有田大牛的气息。 周舟全力驱使灵识，方圆两千里，归青山都有模糊的影子，但却依然找不到田大牛的气息。 两人相处了有几个月，自己没理由记错…… “周舟，怎么了？” “那金丹道人不在这了，田大牛也是，等等……”周舟神情一动，“沈老头哪去了。” “啊？”芷燕有些慌神，“别是被人害了。” “我先下去，米凯尔你带着芷燕在这里等我。” 周舟看着那不像是有过什么劫难的平静坊镇，身化流光，转瞬便降在了街道上。 他出现倒是不要紧，但却吓坏了街上的三五行人。有道融修士认出了周舟，失声喊了句：“金丹？！” 周舟并不去管，看着街旁的小店，还有小店前摆着的那熟悉的方桌。店门关了，那镂空的木门缝隙中，能看到里面已经满是尘埃的桌椅柜橱。 沈老头也离开了？ “嘿！那是周小子吧？” 旁边店里传来了一声招呼，周舟愣了下，扭头看去，是隔壁丹药小店中的一名中年道士。道融境中期，擅长炼丹，平日里瞧不起沈老头，但也没什么冲突。 “敢问，”周舟踏出一步，心不稳，气息不小心流露了些许，那掌柜面色立刻一白。 这种跨越境界的气息威压……这才多久，这整天趴着睡觉的小子，就凝丹了？ 自己刚才喊他，怎么还是那般的称呼。 丹药小店的掌柜立刻额头挂了几滴冷汗，但周舟却对他拱拱手，温声问道：“沈老头去了哪？我路过想来看看他。” “那老头、哦，沈掌柜的月前仙去了，我们几个帮他处理了身后事，烧了骨灰。” “哦？”周舟站在那，面色虽然平静，但目光却多了几分黯然。街上的气氛略有些沉闷，行人修士远远躲着，却又忍不住看着他。 或许是觉得曾经在这小镇上待过的人成了金丹，觉得新奇吧。 周舟问：“他走时，可安详？” “啊，”丹药店掌柜语气也平和了很多，“是带着笑的。” “那就好……唉，”周舟轻叹，夹杂了一抹道韵，在街上荡漾着，却是心中有些许感悟。 生老病死，自然之道。 “沈老头的骨灰在哪？我送他归故里。” “在酒馆掌柜的那，他们交情深厚些。” “有劳处理他后事了，”周舟对着中年掌柜行了一礼，像是沈老头的后辈在答谢一般。老沈头孤苦一生，在修仙的边缘挣扎，应该是没儿没女、没个处理身后事的人。 周舟想去做，就如此做了。 不谈因果，不谈机缘，与修仙无关，也不算深情。 去了酒馆掌柜那，拿了那一个小小的四方包裹，周舟给了那酒馆掌柜一件六品法器，算是之前处理沈老头尸骨的答谢。 尽的，是后辈的本分。 到后山，米凯尔和芷燕都在等着，看周舟平静的面色下有些黯然，却都不知道怎么了。 芷燕指着他手中捧着的四方包裹，小声问：“这是什么？吃的吗？” 周舟摇头一笑，道：“是沈老头的骨灰，他之前托我带着去他故乡，这次反正要去南瞻部洲，若是有机会，就过去看看吧。” “哦，”周芷燕看了眼他的神色，还以为他会多有伤悲，也不敢多问什么。 周舟淡然笑道：“走吧，既然这里已经没了故人，也就不是故地了。” “要去看小鱼了吗？” “嗯，就在这边不远，飞一会儿就到了。” 架流光掠空，周舟心中并不算真的宁静，只是米凯尔一直默默地陪伴在他身旁，让他并不感觉有什么可以悲伤的。 洪荒不是有轮回吗？ 人死了虽然不能复生，但也可以投身六道轮回往生去…… 叶繁叶荣，叶枯叶落。 流光中，芷燕小声问着：“沈老伯叫什么？” “他啊，我记得是叫沈从仙吧，自己取的……是了，他还说若是没人记得这个名字，鬼差不让上望乡台，我应该没记错。” “沈从仙，很好听呢。” “嗯。”周舟轻笑着点头。 …… 地府，奈何桥头望乡台，一个孤老佝偻的身影站在那，注视着台后出现的一幕景象。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洁净的沙滩，小小的渔村，三五追逐打闹的孩童。 “回家了。” 有鬼差不合时宜地催促着：“快走快走，后面还在等着上台，孟婆汤也熬好了！” “哎，”沈老头颤巍巍地应着，他只是个小人物，可不敢得罪轮回处的仙差。 喝了那孟婆一口汤，颤巍巍地朝着那奈何桥上走去。 他这一曲，也算是终了。 第121章 探望小鲤鱼 星空之下的大泽，有种别样的壮阔，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浩瀚万顷，接天蔽星，浪潮滚滚。 再次来到和玄都师父、小鱼分别的这处大泽，感受着那充沛到极致的水元，周舟还真就想在这里住下修行。可惜，这里没座火山，若是长居于此，体内水火必定失衡，那就玩大了。 周舟凭着印象，却没找到自己放下的那块大石，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惊疑。灵识铺展，他低头看向了那波涛翻涌的浪潮，纳闷道：“奇怪，这石头怎么被水淹了？”或是水位上升的缘故。 三人在浮空站着，米凯尔抓着芷燕的手腕，给她撑起了一面防御罩。 “主人，附近三万米范围内，没有威胁存在。” “越往南走，修士越少，凡人越多。听说，除了边界那边不大太平，有很多妖族聚集，大多情况都遇不到危险的。”周舟解释了句，灵识在大泽中寻找着，“你不用太过紧张。” “是，主人……战争程序中止。” 周舟问：“你这战争程序什么时候打开的？” “重塑程序完成后。”米凯尔轻声回答。 周舟不由笑了：“那我倒有些期待，你脱离战争程序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主人……”她似乎有些不喜。 “好了没事，我就随口说说。啊，我找到她了，来这边。” 周舟架了道流光，十里烟波不过须弥，米凯尔跟在他身后，三人悬停在了一处烟波前，这里已经不是大泽边缘，没了潮汐，异常平静。 水面如镜，星辰如帘，那月都不忍露头打扰这份安宁。 水深十丈，水底有一片发光的奇石，周舟看着那石峰中呼呼大睡的小小鱼，不由哑然失笑。 小鱼身周被元气包裹，像是开辟出了一个包裹着她的独特空间，大泽的水并不能真的贴到她身上。仔细感觉，方圆十里之内的水元，都朝着她汇聚着。 应该是恭极老人传授给她的那种修行法吧，恭极老人神秘而强大，乃是周舟在洪荒的引路人，他给的修行法，必然不可能弱了。 周舟笑道：“这家伙竟然睡着了，还真是不思进取。” “是小鱼吗？”芷燕灵识不强，看不到那么深的水底，只能小声问着。 “嗯，她没事，”周舟想了想，凝出剑指，朝着水面虚点。 控水诀自行运转，然而金丹处的丹泉也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波动，周舟恍然感觉，自己灵识覆盖之下，这些‘水’，尽皆在等候着自己的命令。 心念一动，水底石缝处，一股水流凝出了一根手指的模样，轻轻地戳了戳小鲤鱼的身子。 叭！她嘴边的气泡轻轻炸裂，鱼嘴像是留着口水一样。 “呐……呐……小道士……别闹……” “嘿！”水中传来了周舟的喊声。 小鱼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小眼，露出那五彩斑斓的眼瞳。她迷糊地喊了句：“谁呀？” “我。” “哦，”小鲤鱼迷迷糊糊地又要翻身，当动作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这个声音是…… “小道士！” 她嗖的一声在石缝里窜了出来，在水中游的快若流光，哗的一声冲出了水面，射向了周舟。 就见星光中，一道彩色的彩虹在水面扬起，朝着半空站着的三道人影扑去。 米凯尔当下就要下冲，还好周舟早有预料，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小鱼冲到，周舟右手涌出一股清泉，一个牵引，让她进了里面。小鲤鱼瞪着眼看着周舟，鱼尾摆动着，鱼嘴长开，却半天没说什么。 然后…… “咦？你没走吗？哈哈，是舍不得本鱼了对不对。” 周舟脸一黑，训道：“你就睡了这一年？” “一年？”小鱼头上挂了两个问号，但听她声音，却是少了点稚嫩，多了些古灵精怪，“这么久了吗？本鱼没感觉呢。” 周舟有种要吃烤鱼的冲动。 “呀！”小鱼突然紧张了起来，鱼身颤抖着，看着那边的天使妹子。“她、她、她！她怎么出来了！” “哈哈！”周舟开怀大笑，故意托着小鱼朝着天使妹子那边行走，又用了个法诀，让小鱼周围的清泉禁锢住了小鱼的躯体。 不知怎么，他只要看到小鱼，就仿佛找到了七八岁时的童趣，成熟稳重自然气质，都被他随意扔到了脑后。 可能这便是小鱼的本领吧。 被他托着去找米凯尔，小鲤鱼都快急哭了，声音颤抖着：“不要、不要，她会杀了我的！小道士你不要过去！” 周舟浮空走了两步，站到了芷燕和天使妹子面前，主动对米凯尔介绍道：“这是小鱼，你上次见过的才对。” “是，主人。”米凯尔对周舟应了句，目光落在小鲤鱼身上，眼中似乎有些好奇。她喃喃道：“次猛兽级生物能反应，曾当做威胁清除，被主人阻止。” “小道士！”小鲤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在这待着，你把我放水里啊！她会杀了我的！” 周舟拍拍额头，“米，你这是给鱼留了多少心理阴影。” 天使妹子注视着小鲤鱼，后者被周舟禁锢了鱼身，只能紧紧地闭着眼，鱼嘴还在抽泣着。 “你是主人的朋友吗？”天使妹子小声问着。 周舟一愣，而旁边没多少存在感的芷燕也有些愣了。芷燕和天使妹子也算是相处了一个月，但从未听她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不只是她，周舟也很少听到米凯尔用这种口气。 米凯尔喃喃着：“情感限制降低，当前情感限制：百分之五十一。” “呐、呐？”小鱼弱弱地睁开眼，鱼鳃鼓了鼓，弱弱地看着天使妹子。 米凯尔轻声说了句：“米凯尔对误伤主人朋友的行为致歉，希望获得原谅。” 周舟眨眨眼，手指捏了捏目瞪鱼呆的小鲤鱼，催促道：“快点接受，我都没见过她这么和气地说过话。” “致歉就是道歉吗？啊，没、没事的，”小鱼单纯的天性发挥着作用，瞬间从恐惧之中摆脱，鱼身也不挣扎了，又小声问：“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米凯尔轻轻点头，并没有再出声回应，继续将目光恢复了注视周舟。 然而接下来的重聚时间，小鱼都是晕乎乎地，嘴边还露着些傻笑。 她不断追问着周舟：“她怎么出来的？不是受伤了吗？” “你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吗？你竟然背着鱼！哼！” “这就是天使吗？感觉鸽子精绝对不可能这么漂亮哟。” 叭的一声，周舟敲了敲她额头，疼的她鱼眼泛泪。她为何态度转变这么快？周舟也有些纳闷地问了句。 “我们灵物，对这种美到蕴含大道的存在，都是有天生的亲近感的。” “那你之前不是还吵着她可怕之类的。” “那不是她要杀鱼吗。”小鲤鱼嘴一嘟，别过头看天状，但目光又忍不住撇回了天使妹子的脸蛋上。 果然如同她所说，灵物对美到蕴含道韵的事物，都有莫大的亲切感。或者说，天使妹子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 小鱼一直盯着天使妹子看，以至于周舟问她修行如何，都是支支吾吾地应付着，不去专心回话。 天使妹子这是要男女通吃的节奏。 对着天使妹子片刻之后，小鱼才和芷燕问好…… “咦？”小鲤鱼看着周芷燕，纳闷道：“不是那个麻烦精了呢。” “麻烦精？”周芷燕眨眨眼，朝着周舟求救。 “啊，就是东方，”周舟笑着说了句。 “她是麻烦精吗？嘻嘻，这名字好贴切哦。”周芷燕瞬间笑眯了眼，连带着对小鱼的好感度直线飙升，点头道：“对呢，她走到哪都在惹麻烦，可不是麻烦精嘛。” 小鱼稚声说了句：“鱼的直觉说，惹麻烦的话，你好像也不差呢。” 周芷燕笑容一僵，颓然低头，却是被小鱼一句就戳到了心神。 她仙缘截断，不是麻烦是什么。 “才多久不见，你就变得伶牙俐齿了怎么，”周舟捏着小鱼的小唇，笑着说她一句，“好了你，在这里好好修炼吧，我来看你一眼，没事就要去南边了。” “你要去哪？”小鱼泪眼汪汪地看着周舟，“我也想一起。” “老实修行去，等你什么时候化形了，我再带你到处去逛。” “哦，”小鱼鼓鼓嘴，满满的不乐意。 芷燕被她这模样逗的轻笑，说了句：“她倒是像个孩子呢。” 小鱼哼道：“我才不是孩子呢，在鱼里来说，本鱼已经是大鱼了！” “好，大鱼下去修行吧，”周舟对着两人点了下头，身影径直朝着下方落去。小鱼又盯着天使妹子看了阵，直到周舟一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不用施展游水诀，丹泉再次轻轻荡漾，周舟的身影就融入了水泽之中。 当然不是变成了水，而是在水中和空气中别无二致，没有半分水压和浮力作用。 这不是控水诀，而是丹泉所带的神通。 “哎，小道士，”小鲤鱼被放回了石缝，她探头，小声问着：“你有了天使，会不会忘记了鱼。”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周舟没好气地呛了句，“好好在这里修行，你化形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当然是……本鱼是会产卵的鱼！” “嗯，那就好。”周舟点头说了句，“不然你要是个男的，还整天盯着天使妹子看，我表示自己很难做啊。” “有天使没鱼的家伙！” “哈哈哈，好了，不闹了，我在水底给你布置一个遮掩的阵法，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呆着修行吧。”灵识抽取方圆百里的水元，手持飞羽剑各处勾画，在水底做了个简单的迷阵。 “咦？你竟然会布阵了呢，不错哦，小道士。” 周舟挑挑眉，并不多说什么。启动迷阵，水底之下出现了一层白雾，像是白色汁液在水中扩散，笼罩了方圆百丈。 他嘱咐道：“你记得不要乱跑，我灵识刚才探查了千里，八百里外就有一些大妖在。” “哦，那你也不要乱跑，你不是说洪荒很危险，要找个山头安稳地修行吗。”小鱼反而说着。 “我是去俗世，除了边界上有几个妖怪，那边没什么危险的。”周舟并不去说离别之后发生的种种，毕竟说来话长，而且也只是让小鱼白白担惊受怕。 伸手，拍拍鱼的脑袋，周舟笑了两声，转身向上。 等他的身影出了如镜的水面，荡起了浅浅的波痕，小鱼痴痴地看着，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小道士，来看鱼了呢…… 小鱼开心地想着，看着三道人影化作流光向南飞走。 “呐，本鱼化形了，肯定比麻烦精漂亮。嗯，是比大麻烦精还漂亮！” 说完，她转过身，沉入了石缝之中，不多时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本鱼要更刻苦的修行了！ 嗯，先睡一觉养足精神。 第122章 白虎岭失魄 再次暂别小鱼，周舟这算是白来了一趟，他还以为分别一年半载会有点重逢之情，哪知小鱼竟然当他们是昨天刚别离。 她难道是……一觉睡到了现在？这哪年哪辈子能化形，还说要等本事高了去跃龙门…… 飞行中，灵识一直在小鱼处徘徊，看她睡的安稳、嘴边气泡缩小涨大，周舟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修道、修道，还不如一条鱼来的自在逍遥。 周舟灵识境界强过修为，飞了半天也能看到小鱼的模样，但他飞出五百里之后，摇头轻笑，将那一缕有些不舍的灵识收回了。 芷燕小声道：“周舟，前面地界上有吃人的妖怪，我们要当心些。” “妖怪之事我听闻了，两洲边界，有妖出没。”周舟笑着回了句，并不以为意。他心中自然是觉得，这些拦在边界之地的妖怪，既然只是威胁想要去寻仙求道的凡人，对修士而言，理应算不得什么。 芷燕叹了声，道：“其实周舟，你知道每年从南瞻部洲走出来，想去寻仙的人会有多少吗？” “很多吗？” “嗯，世俗之中时常有修士出没，凡人思长寿，青壮想逍遥，我父王也是那般。但寻仙者很多，能到中土世界的不过十之一二，其他的大多是被这路上的妖怪吞了。”周芷燕轻叹了声，“修士们还说，这是修道的第一个难关，若是过去，则是有福源之辈……很是可笑呢。” 芷燕注视着流光外掠过的大地，眼中的黯然渐渐变成了凄楚。她被米凯尔携着，有那层防御罩在，确实比被周舟带着舒服很多。 当年，她鞍马车架，浩浩荡荡地从北靖国出发，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死了些侍卫、毙了些侍女，方才到了归青山下…… 此后的事，都曾说与周舟听过了。 芷燕念想当年的那般光影，自己现在比起当年的境界，竟是毫无长进，只能暗自心伤。 “不要多想了，”周舟不用去看她面色，只是听她两声轻叹，就知道她心中伤怀。这时候当然是应该用开心的语调去感染她，于是笑道：“想得再多，也不能白日飞仙啊。” 芷燕翻了翻白眼，轻哼了声，却是有些烦闷。她咬着银牙，又对着周舟挥了挥小拳头。 米凯尔小声道：“请不要试图攻击主人，不然我将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 芷燕眨眨眼：“什么是……防范措施？” 米凯尔看了眼芷燕，手一松，周芷燕轻呼几声，直接自由落体。 周舟也是被吓了一跳，不等他呼喊，米凯尔已经张开了背后羽翼，一个俯冲，将芷燕稳稳接住。 她只是在用行动回答芷燕刚才的问题……周舟就把这当做了米凯尔独有的幽默。 周芷燕面色惨白，确实被吓坏了，在米凯尔怀中一阵哆嗦，又可怜兮兮地看了眼正微笑的周舟。 “坏周舟！你就让她这么欺负我吧！” “淡定，”周舟看了眼米凯尔，天使妹子那清淡寡冷的表情，还真是让他有点无从下口。“继续赶路，趁着夜色，先到俗世的地界再说。” 刚要继续飞，灵识突然震动，传来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灵觉一跳，周舟手中飞羽剑在握，低头看向脚下。 他们不知何时，停在了一处白雾迷蒙的山谷正上方。周舟赶路，自然是用灵识探查过前路的，而且是从千里之外就开始探查。但他灵识，却没发现此地的特异。 白雾迷蒙几百里，而让周舟灵觉跳动的，是因为白雾裂开，冲来了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浪潮。 血痕漫天，像是向上泛起的冲击波，朝着三人迅速卷来。 灵觉给出警告、灵识察觉危险，那血痕已经到了三人脚下不远。看到这血色，周舟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一伙坏蛋——血神道人犯罪团伙。 “米凯尔！” “天使守护，主人。” 米凯尔羽翼伸展，白光绽放；周舟一步迈出，米凯尔也抱着芷燕横移而来，将周舟纳入了防御罩中。 血痕像是海边的浪潮，但打在白色的防御罩上，却如同冰雪遇到了烙铁般，发出了‘滋滋’声，也冒起了似曾相识的道道白烟。 血浪扫过，直冲千丈，在天空之中又渐渐消散，像是被风吹尽了。 “走！”周舟一只手搭在了米凯尔的手腕。天使妹子羽翼一震，全速飞行，转瞬间，就要飞离此地。 下方山谷，看样有对准了天空布置的阵法。若非刚才有米凯尔撑起的防御罩在，周舟此时，说不定便是如何了。但他没注意到，有一点亮光，在米凯尔怀中坠落，掉入了下方的白雾…… 洪荒果然凶险异常，随便停个地方，竟都是陷阱。 米凯尔飞的迅速，那白雾之中再次荡出的血痕袭来之前，已经飞速远离了山谷的所在，继续一路南行。 行了约有三百里路，周舟的灵识一直在背后查看，没有发现谷中有什么异样，也没发现背后有人追赶。仔细探查，甚至去盯着那谷中的白雾，白雾没有丝毫翻滚，确实是没有什么东西在谷中冲出来。 但隐隐的，周舟心中有些不宁。 ‘飞慢些，米。’他在心头喊着。 天使妹子羽翼张开，直接减速，周舟化作流光，和她再次并肩飞行。 但如此飞了不过片刻，米凯尔突然主动开口：“主人……” “怎么？” “她……”天使妹子将怀中的芷燕抱向前，两道流光在空中一阵急刹车。 周芷燕满脸痛苦，紧紧地捂着胸口，面色发青、嘴唇泛白，气息竟然在渐渐变弱！ “周……舟……” 她言语痛苦地小声喊着。 “你怎么样了？”周舟心中着急，却不知她这是怎么了。但肯定是和那血痕有关，定是受了伤。 可受了什么伤？那血痕本就没波及到他们才对，米凯尔的天使守护将其中的邪秽全都净化了…… 周舟手中绽放出一抹水元，轻柔地将芷燕缠绕，但她眉目间的痛苦没有减少半分。而且周舟查看她的道躯，全无伤痕，也没有任何伤病。 但芷燕紧紧皱着眉、抿着嘴，不时发出一声痛哼，显然是在承受着莫名的痛苦。 若是道躯无伤……那就是，魂魄和灵识？ 他只能求助天使妹子：“米，她怎么了？” “主人，我只擅长战斗。”米凯尔小声说着。 “好巧，我也只擅长修道和打架。” 周舟虽然如此说着，但根本笑不出来。在曲元袋中拽出了瓶瓶罐罐，快速打开，放在自己鼻前闻着。 却是，没有半颗能对神魂疗养的丹药在，心中不由更是急切。灵识一扫，发现东北方百多里外有个镇子，低声道：“山中猎人常说，若是被毒蛇咬到，那附近必然有解毒的药草。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是，主人。” …… 这里是南瞻部洲和中土世界的边界，这小镇却已经都是凡人，周舟落在镇外的时候，没有发现里面有半个修士在。 他进小镇之前收去了流光，收敛了气息，也让米凯尔变小了翅膀。此地诡异，他不得不小心。 半个时辰之后，镇上一家名为‘草木堂’的药铺，一名留着山羊胡、花白须发的老郎中，缓缓将手在床榻上躺着的芷燕手腕挪开，捏着胡子，一阵轻吟。 周舟随手在腰间曲元袋一摸，拿出了两块金饼。这老郎中瞬间放弃了刚酝酿出一点的仙风道骨，立刻就抱着金子不肯松口。 “大夫，她如何了？” “这位小哥可是修行之人？”郎中问。 “是，”周舟也不隐瞒，这边界之地应该常有修士出没。他之前进镇低调，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心中挂着不知害了什么病症的芷燕。 郎中又问：“可是在本镇之北两百多里的白虎岭路过了？” “白虎岭？”周舟听到这名字，心头立刻跳了下，灵光一闪，却没捕捉到什么。他道：“我同伴怎么了？先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老郎中很明确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本分，尤其是知道这些修士虽然大多不喜杀人，但随便弄个法术，自己可能就是半身不遂的命，当然不敢得罪。 郎中面带正色道：“小哥别急，这事必须说明白了。” “那就长话短说，说吧。”周舟又拿出两块金饼，压在了郎中的手中。 米凯尔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似乎有些好奇，为什么主人要随身带着这种毫无能量的金属矿。 “哎，小哥你听我言。”老郎中当下将此镇所知之事，简单和周舟说了。 事要追溯到百年前，小镇那时还异常繁华，南来的寻仙者、北往的修道士，很多都在此地歇脚。这里，乃是南瞻部洲偏西北的位置，再往南行几百里，就算是正式踏入南瞻部洲了。 但南边，也是荒地几千里，妖怪横行、邪修停驻，依然算是两洲边界之地。 百年前，那白虎岭上去了不知道什么妖修，原本风景秀美的山岗、山谷，都被浓雾遮掩了。而山谷附近十多里，一夜之间虫兽都绝了，草木倒是没什么事。 而白虎岭上，原本有几个靠打猎为生的村落，有人家百户，却是再没人走出那迷雾。 曾有过路的修士前去探查，以为有什么宝物出世，没有回返。镇上的长者又请来了据说是法力高深，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前去除妖，但也没了音讯。 渐渐的，有人在白雾外十里路过，便会像芷燕这般，昏迷昏睡，身体轻颤。不消三五日，就会自行恢复，但人就会比原本虚弱很多，而且身子也弱，寿命也有所损伤。 郎中面露忧郁，抱着金饼哀叹道：“我那孩儿他娘，有一日不知怎么就踏入了白虎岭那迷雾的十里地界，虽说是没什么大病，但在去年便故去了啊。” 周舟听的直皱眉，问：“那到底是怎么了？” “是三魂七魄有损，在那白雾附近，就失了魂魄。我为这位姑娘诊脉，其五脏六腑之中，有两处正在衰弱，乃是失去了主脏腑之魄……应当是失却了吞贼、雀阴二魄。” 丢失魂魄？ 周舟低头沉思，眼中闪烁而过两团精光，逼视着郎中：“你莫要骗我！” “可不敢可不敢，”郎中抱着那几块金饼不松手，慌忙道：“我哪敢有胆子骗仙人哟。我只是个凡夫俗胎，想拜师修行却都被说是没那点灵性，祖上世代居住在此地都是行医。小哥您要不信，去镇上问问，就知道我品性如何啊！” “抱歉，”周舟拱拱手，走到了床榻前，注视着芷燕那苍白的俏脸。他道：“魂魄若是丢失，是否药石无力？” “小哥，我说句实话，”这郎中小声道，“也就是在咱们这地界，我行医之时，有这些鬼怪杂谈。但这事儿，真不是我这种凡人药师可做。镇上现在都不敢去白虎岭那边，这样的病症也就不多见了。” “那原本有什么法子吗？” “有，倒是有的，便是给这位姑娘唤魂。但唤魂之术乃是法术，我并不明晓。” 周舟听他话中有话，又问：“那你可知道，镇上何人通晓这唤魂之法？” 郎中咳了声，指了指西边，道：“由此向西三十里，有个道观。” 周舟灵识探查而去，却见西边三十里有一片迷蒙之地，应当是被阵法遮掩，躲过了他之前的探查。 躲避灵识查探的办法，在洪荒之中生存，很是重要，修士都是要去掌握的。 郎中面色有些为难，他看了看米凯尔，目光和刚见几人时那样，有些许呆滞。但这郎中也过了知命之年，很快就低头静心，小声道：“那馆里的修士，在我爷爷小时就在了，据说是为了诛除白虎岭之妖，才在那立的道馆，苦思除妖之法。那道人出过几次手，果然唤了魂魄归来。” “哦？”周舟并不欢喜，反而是多想了点什么。他问：“那令妻，为何不去唤魂？” 郎中看了眼手中的金饼，苦笑道：“唤一次黄金百斤，我虽有祖传基业，也是唤不起。” 如此，周舟自觉已经明了其中大概。 莫非那白虎岭之血痕，就是那道馆中之人捣鬼？可对方就是图了这点金银？ 嗤，这老套的剧本。 “米凯尔，你做一个保护罩，多留些空气进去，带着她进曲元袋，”周舟吩咐了声，在曲元袋中搜出了黄金千斤，放在了曲元袋外层，冷声道：“跟我走一趟。” “是，主人。” 这郎中的药堂，顿时光芒闪亮。 第123章 全靠演技 路过白虎岭，周芷燕两魄丢失，周舟带她在白虎镇问医。 得知西边三十里有座道观，周舟灵识查探之下，发现道观被阵法隐藏，心中就泛起了两个想法。 一是返回白虎岭一探究竟，但之前那红痕漫天之时，自己灵觉震动，显然是有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危险在。 二是去那道观之中，试试能不能召回芷燕的魂魄。可此事颇多蹊跷，也是会有些凶险在。 思来想去，芷燕他不可能不管。相较而言，去道观那边打探下虚实，总归是比直接去白虎岭安全许多。 若是道观中没有收获，他再去白虎岭也不迟。 白虎岭，这名字周舟总觉得有点熟悉……但心挂着芷燕，他也没有多去想这地名，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郎中所说的道观上。 按照他心中所想的剧本，很可能是那道馆中的修士，用了什么邪法布置出了那片他们碰巧经过的白雾，拿人魂魄、以此发财。 若真是如此，那藏着的道人应该不足为虑，毕竟哪个大修士会贪这些黄白之物？ 灵识在那团迷蒙之处不断探查，那是个不算复杂的隐藏阵法，仅蒙蔽了一个小山的山头。甚至很随意的，周舟就找到了破解之处。 但他并未因此而大意，对方既然在这里存在了百年之久，说不定这些破绽，就是引人上钩的诱饵。 修士之间的算计，一句‘老谋深算’是远远无法道尽的。 若是这是对方的计策，他决定将计就计；若是布置了局，他就试试去能不能破局。在这里遇到仙人的概率着实太低，有米凯尔在，周舟本身无惧。 虽然那郎中说了，芷燕过几日之后除了身子弱了些，不会有大事。但三魂七魄丢了两魄，折损了不知多少寿元，她本就有仙缘截断的痛苦在身…… 周舟觉得自己必须一试，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 不然，枉为人兄，枉修此道。 左手提着飞羽剑，碧绿的剑鞘就如同玉石做就，映着漫天的星辰。手腕上，天使战甲化作的护腕闪闪发光，是躲在曲元袋中的米凯尔在输入能量。 袋中，周舟之前的布置并未有什么作用——即让米凯尔用保护罩将芷燕保护起来，给她创造一个可以呼吸的环境。 因为米凯尔说：“主人的储物用空间，本就是可以自由呼吸的，而且也有很充沛的能量存在。” “哦？”周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曲元袋的不凡之处，大抵也是因为思维惯势，觉得储物的空间都是‘真空’吧。 修道虽然日久，却还是在承恭极老人的恩情。老人所请求之事，却是不能忘了。 没有架流光，反而是在地上奔跑，反正三十里路并不算远。 这么做虽然有画蛇添足的嫌疑，但他还是觉得可以尝试，万一对方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错当成个道融修士了呢？扮猪吃虎，也是一计啊。 小镇的名字周舟还没来得及问，来这里求医之后就立刻走了。在夜间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而他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镇上常有南来的寻仙者、北往的小修士，这里也像是一个驿站，给疲惫的行人以驻足，给对俗世新奇的修士以提前适应的环境。 故而，镇上的居民，对来去匆匆的身影，也是司空见惯了。 “唉，”老郎中站在药铺门前，看着周舟已经跑远的背影，叹了声。 这郎中小声嘀咕道：“也不知这个年轻的修士能不能除了那妖，白雾已经快涨到镇子了，若这次也不行，那只能搬家喽。” “郎中快来！我家二狗腿折了！” 几个凡人抬着个门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上面有个年轻人抱着膝盖各种乱嚎。 “接骨，可不便宜啊。”郎中揣着怀中的金饼，摇头一笑，“不过今日我算是做个善事，不取你们药费了。抬进去吧。” …… 出镇，前行二十多里，周舟呼吸平缓，并无半分疲惫。 他青衫佩绿剑，步走虎龙现，目光如电眉似剑，翩翩一弱冠。 灵识向北席卷而去，不断打探着白虎岭的虚实。却见那白虎岭各处都被浓雾遮掩着，这不像是阵法，更像是一种自然形成的雾气，但灵识却无法渗入其中。 似乎，里面有连绵群山，有河流水潭。 险境？福地？或是什么大修士布置的所在？ 周舟不太明了，但只要一想去那边，灵觉都会给出警告。还是先去那道观看看吧，若是能花点黄金就让芷燕度过此难，他也不想去以身犯险。 行到山前。 米凯尔在心中道：“主人，前方三万米，山上建筑物中，金丹中期。”有过妍兮和算命道人那一战，她算是记住金丹中期了。 “就是在那道观中吗？” “是的，主人。” “金丹中期，那我心中大概有数了。”周舟踏步而行，也不长啸、也不出声，只是朝着那小山奔走。 刚到山下，上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如同金戈交鸣，像是在故意示威。 这声说：“不知是哪位道友？前来拜山为何不出声相问！” “我是道门修士，刚下山不久，想去南洲游历，”周舟朗声回答：“路经白虎岭，我一友人被妖物摄去了魂魄，询问镇上，说此地有神仙可救。特备了黄金百斤，前来寻医的！” “哦？”这声音似乎有些好奇。 周舟在曲元袋中取出黄金百斤，还故作托举不动一样，手臂沉了下。 演戏嘛，还是要首重细节，要走心。 “如此，请上山来吧，我布置上法案和贡品，便做那唤魂之式。” 周舟心中暗自冷笑，提步爬山，一直捧着这团黄金。 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下枯木诀的运转，步入金丹之后，由于境界不稳，总是会有气息泄露的情况出现。 小山不高，也就百丈。周舟早就看到了，那小小如同山神庙一般的道观。道观院门虚掩，他轻扣三声，才推开了门，右手托着黄金，左手提着飞羽，如此进了观中。 有一道人坐在院中的蒲团上，背后摆了香案。这道人身形瘦小，又生的贼眉鼠目，眼中颇多精光。 周舟灵识仔细探查，若非没发现有妖气、血气或是灵物的宝气，还以为这是个‘非人’修道者……嗯，其实就是觉得，这像是个老鼠精。 “道长好。”周舟做了个道揖。 “道友不必拘礼。”偏偏，这面贼的道人，说话中气十足，稍有些冠冕堂皇之意境。 但这道人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了周舟手中的飞羽剑上，停住了几瞬，眼底划过的那丝神色，明明就是贪婪。 “这是劳道长出手救治的礼物，”周舟将黄金放在地上，神态算是恭敬，他问：“不知该如何称呼道长？” 院中道人笑道：“我名段金，道号三魂，于此地为了诛除那白虎岭的妖魔，静心钻研魂魄之法，已过百年。那病人在哪？让我看看吧。” 周舟并不将芷燕拉出，反而是问道：“段道长，我听门中师长说起过，唤魂并不需本人亲来，只需有随身信物就可。” “哦？”这道人打量着周舟，不回答周舟所问，反而问了句：“你师从何派？” “我来自……五莲山。” 周大侠眼都不带眨的，随意就说了个名字出来。 “竟是五莲道承，失敬、失敬，”这贼面道人的笑容立刻灿烂了起来，“我和你们五莲山的灰滕长老也是故交，有些交情。如此说来，我收你礼物，也算是不妥……”这道人故作为难状。 “不碍的，不碍的，”周舟淡淡笑着，将黄金抬起，抱到了一旁放下，像是在搬石头一样。 但听到这贼眉鼠目的段金老道说的话语，心低却是瞬间炸膛。 这洪荒不是很大吗！怎么随便走走，上次遇到了个灰滕道人的后辈小蛇，今天就遇到了一个灰滕老蛇的故交？ 哼，蛇鼠一窝，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若这个家伙真是为祸之人，自己虽然不想管闲事，但还是要让米凯尔的光剑主持下正义！ 嗯，为了洪荒安宁！ 为了天地大义！ 为了人族大兴，延绵三皇五帝的德行！ 报私仇都是如此的大义炳然……周舟这太清道行也是越来越深了。 米凯尔在他心头问：“主人有愤怒的情绪，是否将该目标锁定为敌人。” “嗯，他是敌人。”周舟心中回答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主人……轻举妄动具体是什么含义。” “就是，没我的命令，不要擅自出手。” “是，主人。”天使妹子这才安静了下来。 香案前坐着的段金道人又道：“你那朋友呢？在镇子上？” “我看她难受，就让她在镇上等着，托了人照料。” 周舟随口说着，其实话语中也很有破绽。面前这个贼眉鼠目的道人，那也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都不用天使妹子提醒，因为对方的气息毫无掩藏。如果段金用灵识查看，自然会发现镇上没有外来之人。 但就不知，这段金道人会不会有这等缜密的心思了…… 不幸的是，他没有。 “嗯？”段金目光略有些深意地看了眼周舟，问道：“我为何看不透你修为？” “我道融境的，门中师长怕我有什么危险，就给了一个遮掩气息的法器。”周舟右手捏起头带，这清念带却也不是凡物。 段金眼中精光再次闪烁，贪婪更胜。 “道长，用我朋友的随身之物，可以唤魂吗？” “自然是可以的，我乃金丹圆满之境，唤魂虽然耗费修为，但看在我与灰滕兄的交情上，还是做得的。”段金故作高深地说了句，沉吟一声，“但为修士唤魂，费力费心，却是不能和那些凡人相提并论。嗯……” 周舟会意，又搬出了两团金子，装作很费力般，放到了院中角落。 怎料这段金道人，还是愁眉不展：“唉，我虽是金丹道人，但那白虎岭之妖强我一分，让它为祸如此之久，便是因为我没个趁手的兵刃啊。” 周舟面色带笑，但心中一阵冷笑。 段金双眼冒绿光地看着周舟手中的飞羽剑，道：“不如，你将这宝剑当做酬劳？若是能凭此剑诛除白虎岭之妖，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这可不行，”周舟摇摇头，祭出了纯真善良如同无知少年的迷茫目光，“这是我师兄给我的法宝，不能随意送人的……呃，是师兄送我的法器。” “法宝？！”段金腾地站了起来，盯着飞羽一阵猛看。 周舟将飞羽藏到了背后，讪笑道：“是法器、法器，我只是个道融修士，怎么会带法宝在身上。” “是吗？呵呵呵，贤侄不必如此提防，我和你们灰滕长老可是旧友来着。”段金笑容渐冷，那双绿豆大的眼睛眯了起来。 吱——哐。 院门，自行关上了。 第124章 钓妖 段金道人站起来也不过一米五的个头，瘦弱而单薄的道躯，横竖写着两个大字：猥琐。 院门一关，他对着周舟冷冷一笑，道：“唤魂之式不容有失，而且我怀疑，你可能是白虎岭那妖物派来的底细，要为祸乡里。现在，将身上的随身物都交出来，让我检查一番。快！” “随身物都是我的宝贝，道长还信不过故交的晚辈吗？” 周舟表现出略带警惕，又有些气愤的模样，这细腻的面部表情，差点把他自己都骗过去了。 段金嘴角一撇，笑道：“我和灰滕道长是故交不假，但恐怕，我百年前见他时，他看我也只是看了两眼。所以……金线引！” 这猥琐道人突然对周舟发难，一道金仙在袖中射出，朝着周舟卷去。 拿人的法宝？ 周舟没感到灵觉有任何跳动的迹象，也就是说，他没感觉到有半点危险。但和同等境界的修士斗法，他丝毫不敢大意，右手极快地握住了飞羽剑柄，拔剑，白亮的剑光有些晃眼。 他没学过剑术，平时用飞羽也是隔空御剑，但道躯的力量和他灵识的判断速度，却也是十分出色。 剑刃砍在那细细金光之上，‘叮’的一声，那根金线竟被飞羽剑轻易打飞。 对方也是金丹中期，没想到这一击竟然如此之……弱？ 段金道人一瞪眼，仿佛是辛苦酝酿了许久的攻击被轻易化解，有些不敢置信……如果这也是在演戏，那两人演技倒也算是棋逢对手，都是洪荒演艺圈的两颗新星了。 周舟还是不敢大意，心中还道：难道对方也是在扮猪吃虎？倒是很有这个可能。 但对方既然已经动手，那自己该还手才对。反正都是金丹中期，太清弟子总不能弱了自然之道的名头。 左手反握飞羽，右手抬起，两只手隔空对点，电光闪！——这好像和太清法没什么直接联系，是从归青学来的斗法之术。 一道电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段金。还有些错愕的段金道人大惊失色，像是没见过闪电一般。这猥琐道人朝着侧旁闪身，就想拉开和周舟的距离；同时左手做爪，上面酝酿出一股血黑之气，左手都瞬间腐烂了。 电光在段金身旁劈过，让他头发一根根竖起。而段金左手猛挥，一股血黑气息、像是泼出去的一盆狗血，朝着门前的周舟涌去。 段金还在喊：“看我污了你魂魄！” 然而段金道人绿豆小眼一瞪，因为自己酝酿的污血，竟在一道虚影上泼过，落在了地上、院墙上。 “嗤，”一声冷笑在段金背后传来，自然是电光的末端出现了周舟的身影。金丹中期之后，周舟电光闪也是颇为玄妙，施展的速度都可自行操控；若是施展太快，原地经常留有虚影。 山不见山，云不见云。 飞羽剑脱手而出，化作一抹白光，直取那段金道人。 “好贼子！”段金怒斥，身周出现了一股股黑血，全身瞬间腐烂。飞羽剑从黑血之中只穿而过，却只留下了一个孔洞，那黑血又渐渐合笼。 这污血，让院中都有股刺鼻的恶臭…… 周舟右手剑指对段金道人连续点动，飞羽剑折返，又是一次穿透，但黑血再次愈合，和当初那归云所化的血巨人一样的本领。周舟眉头一皱，飞羽剑从正面再次兜转，直接绽放出道道红蓝剑影。 “青木森森！” 剑影如雨，直射那段金道人。 “哈哈哈！贫道这黑血大法施展，谁都伤不到我，你区区道融……呃？” 一道道剑影攒射时，段金道人开始是丝毫不惧的，满身黑血，张开手臂泰然面对。但等剑影及体，这段金道人声音突然带着些惶急，“你对我做了什么！” 却见，那原本流动的黑血像是凝固了一般，剑影冲过，段金道人就如同一张破布，被道道剑影穿透。 百剑穿心，看着都疼。 那真是浑身通透，多了上百透明窟窿。 段金道人仰头惨叫，这百剑穿身的痛苦，着实是让段金道人神魂散乱、几欲昏迷。 但就算是这样，段金也像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张开的双手无法落下，身体也不能向后倒去。 周舟嘴一撇，仔细看他动作，右手掌心托着一个小小的泉眼，正是丹泉显化。 飞羽剑飞回，直接落入了周舟左手，上面沾染了些许污血，飞羽剑传来了微弱但清晰的、有些不喜的情绪。三色丹火一闪而隐，飞羽剑身的污血化作几股袅袅的黑烟，而飞羽剑剑身恢复了白亮。 它还是把有洁癖的小剑剑。 “道长这是怎么了？”周舟微笑着询问。这种对手，米凯尔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他心中暗道，俗世边界的修士，金丹中期怎都不如他道融圆满时的战力？ 哦对，这家伙还是自称金丹圆满来着。 段金道人浑身被黑血遮住，面部只有隐约的五官轮廓，还有一双绿豆小眼。 这道人的目光满是痛苦和骇然，注视着站在道观小屋前的周舟，眼中带着些恐惧和乞求。周舟右手微微抖动，一股奇特的律动在小院中荡漾，段金道人的黑血再次‘活’了过来，将段金道人残破的身躯填补。 “妖、妖怪啊！”段金站都站不稳，颤声喊着，扭头就朝着院墙跳去。 但他刚跃起，周舟右手又一抖，那股律动再次出现。段金跳起的身影，就像是在空中被人用了定身法，冲力消失、直愣愣地停在了半空。 丹泉神通，专克一切水系法术，这黑血，却也是污水的一种，随意便被周舟掌控了。 当然，若这段金是元神境界，周卓想要掌控对方浑身凝练的黑血，却也是不易。 控水诀乃是掌控自身之水，凝聚水元，变化水元。但丹泉神通，乃是得自共工污血，共工乃天地之间第一水神，并非天庭册封或水之灵诞生，而是源于开天辟地盘古大神之精血。 差不多境界、或是高于周舟一二境界的修士，只要在周舟面前驱使水类术法，那都是自寻死路。 这段金，还真是没几分本事，斗法连个法宝都无，刚才那被飞羽斩毁的金丝，竟只是五品的法器。 周舟施施然走到了段金的身前，抬头看着那双不断转动的小眼，他又做了个道揖，道：“我无意与道长为难，刚才不过是个玩笑。道长不要怕，我再出一件六品法器，还望做那唤魂之式。” 把人戳的浑身都是窟窿眼，还是开玩笑呢……那动真格是什么情况…… 说着，周舟随意拿出了件宝塔模样的法器，朝着段金扔了过去。同时右手微抖，解了段金那浑身黑血的凝固。 “哎！”段金摔了个四脚朝天，但双手还是紧紧抱住了那宝塔法器。他直接窜起来，黑血缩回体内，对着周舟匍匐跪倒，口中喊着：“道爷饶命！我刚才是被财迷了心窍，是财迷了心窍啊！” 这一番动作，若是没个千百次练习，绝对不可能如此熟练。 看这样子，这段金虽是金丹道人，但必然有个‘了不起’的修道人生啊…… 周舟却闪身躲过，担心是什么叩拜才能发动的神通，也是太多虑了些。 “道长，既然是误会，看在你和我门中师长是故交的份上，我不会为难。”周舟继续睁眼说瞎话，镇住这家伙就是了，正事却不能忘。 但这家伙，未免太过滑头了点。 “主人……”米凯尔在他心头喃喃着。 “怎么？” “对方的能量总体等级与主人相当，但能量斑驳、纯度低劣，能量可利用率为百分之二十。”米凯尔轻声汇报着，小声道：“具体战力，比主人还要弱十倍。” 能量斑驳？利用率低？ 大概就是修为不纯，能够调用真元太少，而且道法不精的意思吧。 不过……这个‘还’字，是不是太生动形象深刻了点。周舟暗下决心，等没事了，要给天使妹子开一堂‘语言艺术’的课程。 明确知道这道人真是个弱鸡，周舟也就少了几分担心。 他右手曲指微弹，一抹水蓝色的光华射入了段金的眉心，这段金却是半点反抗都没，护身的宝衣、宝光，也是半个都没出现。 真这么穷？而且看段金这样子，除了两招洒狗血、黑血凝身，其他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宝物护身，对敌就一根金丝线法器…… 周舟手指搓动，段金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好一阵动人心魄的惨叫。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嗯？”周舟手指一停，也不客气了，直接就道：“我在你眉心种了一滴九天十地搜神夺魄**化气六味地黄水，只要我心念一动，管让你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残渣都不会留下。” “爷爷饶命啊！”段金喊的越发凄惨，不断对着前面扣首，喊着：“我混个金丹也不容易啊！这还没享这千年富贵，也没来得及去俗世作些威风，饶我这一命啊！” “我只要让你做唤魂之式，召回我朋友的魂魄，我立刻就走，绝对不留难于你。” 段金颤巍巍地抬头：“当、当真？” “自然，”周舟笑道，“毕竟道长可是金丹圆满，我不过小小道融，对不对？” 段金如何还不知自己被人耍了，可根本不敢发怒，只能低头连声说是。 周舟哼道：“快些做吧。” “哎，这就好、这就好，其实也简单。” 段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眉心，连滚带爬冲到了道馆小屋前的香案，上面摆放着一只木剑、几页黄纸符。这家伙看了眼周舟，周舟举起了右手，拇指和食指贴合。 那滴丹泉水已经种入了段金头部，只要周舟微微一搓动手指，段金就是飞灰湮灭。 早知如此，直接持强凌弱就是了，还费这种劲做什么。 “爷、爷爷，”段金拿着桃木剑，左跳跳、右蹦蹦，一番动作，也稍微从死亡的威胁中摆脱了些。让他再喊‘爷爷’这称呼，就有些不太顺口了，他谄笑道：“随身物。” 周舟灵识在曲元袋中的芷燕身上扫过，右手探入，将她束发的朱钗拔下，迈步走到了那香案旁。 段金恭敬地接过了朱钗，那猥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神圣的光辉。 将朱钗平方在面前，段金口中低声喃着：“此物为引，魂归，魂归兮——” 变戏法般，段金手中多了一炷燃烧的细香，细香悬浮在了那朱钗之上。那香燃烧出了一条细细的银线，弯弯绕绕，朝着北侧而去，被风刮也刮不散。 周舟在一旁看着，将右手缩了回来，这段金还真有些江湖术士的样子。 段金低头颤声道：“道爷、道爷，这香就去引魂了。道爷放心，我这是祖传的手艺，不会有差错的。” “有劳道长了。”周舟淡淡说着，问：“道长这是祖传的引魂法？” “是的是的，之前也不断唤回魂魄，有用、有用的很。”段金声音发颤，似乎是被周舟折磨惨了。 周舟灵识随着那香的烟北去，这细细的银烟看似走的不快，但转眼间就过了百多里，没入了那白雾之中。周舟灵识被阻，只能在白雾之外看着。 “白虎岭上，有什么妖？” “是一未成气候的尸魔，我借着此地，发些钱财、发些钱财。” 周舟灵识注视着那白雾，继续问：“那道长这金丹，又如何得来？怕不是修的吧。” “实不相瞒，我百年前在白虎岭山中躲着，一日不小心掉入了一处黑血泉，出来就这样了。”段金苦笑着，“为此我向北转了转，想找个仙门投奔，却都被赶了出来。” “哦？那如何识得那灰滕……道长的？”周舟的一句‘老蛇’忍着没骂出来。 “我只是远远地看了眼，问了句话，灰滕道长那是通天彻地的本领……” 周舟问：“何等境界？” “渡仙……道爷您不知吗？” 周舟冷冷一笑，并不回答。 灰滕老蛇不是仙人？那就好办很多嘛。那等自己渡仙之前，若是灰滕道人要老死了，就找机会让天使妹子出手。若是灰滕道人老而不死，自己就给他送去一副棺材板！ 正想着日后如何复仇，面色却突然大变。 灵识先是看到那白雾中，有两点晶莹的亮光顺着细细的银烟飞了出来，但随后，白雾翻滚，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雾而出。 这就像是钓鱼，银烟为线，那两点晶莹为饵，那白雾之中有条大鱼，但没冲出白雾之前，却是无法得见大鱼具体为何物。 嗡—— 白雾在大面积震颤！ 第125章 虎口夺食 出来了！ 当两点晶莹的光点飞出白雾有两里，那涌动的白雾中，终于有东西冲出来了！ 灵识观物，星夜也如同白昼，并不受光线昏暗影响。故而，那白雾之中冲出的庞然大物，分毫细节都暴露在了周舟的心底。 “糟，”周舟面色变化，一道电光朝着上方劈砍，吓得那段金道人抱头蹲在了香案前。 周舟身影出现在电光末端，立刻身化流光，朝着北方急飞。 因为他灵识看到在白雾中冲出来的，是颗拖着白色雾气的巨大骷髅头骨！骷髅头过十丈直径，眉心有个很显眼的破洞，像是巨人留下的骸骨，更似神通显化的光影。 这骷髅头一出，方圆百里就变了天色，阴风煞煞、死气逼人。它身后拖着的那长长的雾气，里面凝出一张张痛苦的人面！ 妖物！凶煞！ 周舟进入洪荒后，第一次见到这等妖物！不同于人族修士，这就是非人的妖怪！ 他朝着北侧急飞，是因那颗骷髅头乃是追着两点晶莹光点飞出来的，而那光点中，仔细去看的话，能看到有两个小小的‘芷燕’，蜷缩成一团，在跟着银烟飘舞着。 大骷髅头明显是要吞了芷燕的两魄，周舟如何敢在院中等待！ 道观中，那段金道人捂着眉心，清楚感觉到了里面那沉重的水滴存在，知道自己依然没逃出对方的手心，不由垮着脸说句晦气。 他虽然修为不纯、战力不行，但好歹也有金丹中期的境界，灵识延展个两百里还是勉强可以的。连忙用灵识朝着北侧查看，等看到那大骷髅头的时候，段金面色狂变，苦笑道：“这尸魔爷爷竟然能离开白虎岭了？此地却是不能呆了，不能呆了。应是……离不开太远吧。” 又看到周舟御空的流光，心中冷笑了声，暗道：不自量力竟然去招那老魔，最好是撞个身死，道爷我又能自个逍遥去了！ 似乎，周舟听到了段金道人心中所想，右手微微一动，段金道人抱头惨叫，双眼一翻，却是直接昏了过去。 周舟只是怕他跑了，用那滴真水将他弄晕罢了。 灵识查看中，那颗大骷髅头的飞行速度，比芷燕的两魄飞的稍微快一些。仔细计算，自己赶去之前，两者之间也不会超过一里的距离，能够救下再脱身…… “米凯尔，什么级别能量。” “主人，需要再靠近些才能具体判定，但低于次行星级仙人的能量波动。” “嗯，”周舟继续飞行，既然自己来得及，也就没让米凯尔在袋子中直接出来，依然是想当奇兵用。 风声呼啸，清念发带在长发中飘舞，上面酝出点点清灵气息，让周舟的心境渐渐平稳了下来，少了几分急迫。脚上的宝靴也闪着微光，略微提升着他飞行的速度。 比起那坑货段金道人，他倒也算是个‘富贵’修士了。 冲入了那阴煞阴云之下，远远看见那飞行的大骷髅。周舟仔细感觉，断不出这到底如何形成，又所属各种。身影丝毫不敢停，飞羽剑出鞘入手，剑鞘被他扔到了曲元袋中。 提剑前冲，周舟顺着那银线，朝那两颗晶莹的光点冲去。 但变故横生，芷燕的两魄速度突然变慢，一眨眼的功夫，它们晃晃悠悠竟然停下了……因为那袅袅的银烟，竟然在渐渐变淡！ 周舟灵识立刻扫向了院中，却发现段金道人昏迷不醒——这是他做的。而那散发出银烟的细香，烧尽了！ 还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段金道人被他弄晕，也没人能续上那烟雾了！ 而此时，他距离光点还有几十里，而那一直跟着光点的大骷髅，距光点只有百多丈了！ “米凯尔！” 卟！ 天使的羽翼在他面前伸展，米凯尔的身影直冲而出，身上白光大亮，长裙破碎、一片片战甲包裹住了她那纤瘦的身影。 嗡——叭！ 她的前冲，竟然带出了一声音爆！那羽翼向后掠折，身体前倾，急速地飞行。 瞬间，就将周舟拉下了不知道多远！ 来得及，她一定来得及……肯定行的！ 周舟也在全力前冲，他一咬牙，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灵识开始一股股调动，疯狂调动着能拉动的天地元气。 一幕薄薄的水墙出现在大骷髅面前，但被大骷髅直接撞碎，周舟灵识受损、头脑略疼，但大骷髅的飞行速度，只是减慢了一丝！ 但只是一丝！周舟也要去做！ 水墙、火墙、水墙、水墙！ 强横的灵识，却没有强横的修为支撑，只能通过灵识远距离尽可能地去勾动元气，布置下一层层的‘墙壁’。 噗、噗噗……巨大的骷髅头穿过墙壁，就像是在捅透一张张薄薄的窗户纸，飞行的速度虽然被略微减慢，但却离着那两个光点转眼只剩下了几十丈。 周舟飞行中，猛地捂住了额头，因为灵识不断受损，他疼的厉害，疼出了冷汗。 再来！ 最简单的、元气直接凝聚出的水火墙壁！ 呼的一声，十多道元气墙瞬间成型，又转眼被大骷髅头撞破。 就算米凯尔已经冲出去，周舟飞行速度依然不去减慢。元气墙被破，他额头剧痛、蜷缩着身体，忍不住发出了两声痛哼。 “主人……” “救芷燕的魂魄！” 周舟一咬牙，灵识之火释放体外，绽放出了百丈高的青色火焰！不被风吹、不被阻隔，这火焰本自无形！ 一股苍然荒古气息席卷千里，千里之内走兽惊惧！ 周舟尚未发掘、也是体内蕴含最强的潜力，那青色莲花灵识之火，再次释放而出。 百道薄薄的墙壁，拦在了几十里外，芷燕魂魄的前方！ 却直接，被骷髅头撞的破碎！ 因为离得太远，那根本就只是稍微浓郁一些的‘空气’！但周舟，却因为那一道道构成网格的灵识同时破碎，痛苦的几欲发狂。 清念发带不断释放着清凉气息，但此时效果微乎其微！ 周舟仰头，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而灵识清晰地看到，那巨大的骷髅头张开了白牙森森地大口，就要将那两团小小的光点吞掉。 那白色巨口之中，出现了一个黑洞、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吸力，两团光点就将被引动…… 米凯尔，出现在了十丈之外的斜上方！ 净化之力·瞬冲！ 咻！ 十丈的间隔，出现了三团白色光圈；她本就急速的身影，再次加速！已经无法分辨，那光圈是给她加速的力场，还是因为她加速太凶，产生的余波！ 头痛欲裂的周舟勉强能看到，那白色的流星狠狠地撞在了巨大骷髅头的额头。 轰！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朝着四面扩散，而大骷髅头朝着下方砸去，天空之中只有米凯尔展开羽翼站立的身影。 她像是在调息，身上的白光也有些浮动。 米凯尔在他心中问：“主人，介于小行星与次行星级能量反应体，是否清除。” “不要勉强，尽力而为。”周舟心底话音刚落，她已经举起光剑，身影朝着砸落在地面的大骷髅追杀而去。 头疼在稍缓，周舟嘴里有些干渴，胸口也有些堵闷，耳旁似乎能听到无数人声在凄苦叫喊。他灵识为何受损？一是勾动元气筑造拦路水火薄墙，被一次次撞碎，就被一次次攻击。二是那巨大骷髅头蕴含着大量的怨气，沾染了他的灵识。 默念道德经，口诵归青诀。身周的灵识之火回归眉心，但他的气息已经搅乱了千里之内的气机。 这地方，在两洲边界也算是偏僻之地，千里范围内，路过的十多名修士面带骇然。而百里之外的小镇上，许多凡人瑟瑟发抖，觉得莫名的心神惊惧。 米凯尔冲杀而下，那骷髅头身周涌动着一股股怨魂凝出的白色烟雾，这烟雾将米凯尔的身影遮掩了进去，但周舟能感觉米凯尔并无大碍。 防御罩撑起，净化之力绽放，那怨魂烟雾纷纷消散。奥义光剑光芒闪烁，米凯尔身影没被阻碍半分，不断轰击着那骷髅头的眉心破损之处。 紧赶慢赶，周舟终于扑到了那两团光点处。两团光点此时都是如同拳头大小，里面蜷缩着的小小芷燕儿，像是两只可爱的精灵，但都在瑟瑟发抖。 “没事了，”周舟温声说着，双手捧着光点，打开了曲元袋，光点飞入了其中，如燕归巢，没入了周芷燕的娇躯。 芷燕躯体轻颤，眉目间的痛苦神色终于渐渐舒缓，呼吸平缓，沉沉地睡着。 魂魄归还了。 周舟心中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热汗，头疼也已经好了大半。这点灵识受损，于他本就没什么大碍，几个深呼吸、稍作休息，也就恢复如常了。 低头看去，米凯尔已经将那大骷髅头轰的嵌入了地面，骷髅头眉心的破洞周围，又多了一片片蛛丝般的痕迹。 好硬的骨头。 米凯尔的光剑威力如何，那是能够瞬秒元神道人道躯的，可此时一阵快攻、轰了百多次，将那大骷髅头都打入了地底，竟然还不能敲下点碎片。 妖物和修士，还真是不同的两种概念和存在。 要勾画太清杀阵？灭了此物？ 周舟心念刚动，却是想起了万福镇上的阴阳磨盘，那肆虐的阴阳二气，那是要磨灭天地的架势……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太想让那太清杀阵现世。 如今，芷燕的魂魄已经寻回，他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他问米凯尔：“要多久才能将这东西干掉？” “主人，它的能量不断在补充恢复，具体时间无法计算。” “那就是要很久了……” “预计最短时间为九个小时，它的能量就会被耗尽；若是能寻找到能量来源，可尽快清除……米凯尔能量储存，能保持此强度持续战斗十一个小时。” 周舟看了眼白虎岭那翻滚的白雾，心中暗道，这妖物在此地百年，别是有其他的布置。 太清杀阵曾经磨灭血巨人，那杀一个渡仙境的妖物恐怕也不难…… 可如果布置太清杀阵…… “米凯尔，回来吧，我们离开。” “是，主人。”米凯尔似乎也是要走的意思，她应该是在考虑，自己能量耗尽如果无法消灭这个能量体，那周舟的安全就会被影响。 她飞上来之后拉着周舟，羽翼震颤，极快地飞向了道观的方向。 而地上，已经被打入地表百丈的骷髅头，颤颤巍巍地在大洞之中升了起来…… 它抬头对着米凯尔和周舟离开的方向，张开大嘴无声的嘶吼，百里之内，阴风阵阵呼啸，怨魂与百鬼乱冲。 周舟不杀它，一是嫌麻烦，二是不想滥用太清杀阵。 星空之下，大骷髅头那双幽黑而空洞的眼瞳之中，却冒出了两缕鬼火。这鬼火渐渐燃烧，慢慢涨高，最后化作了两团绿色的焰火，从骷髅眼中涌出，涨到了额头破洞之处。 绿色的焰火，像是大号的烛火在摇曳，渐渐的、渐渐的，一女子显出了身影，身穿白色的纱衣、妖娆勾魂的曲线，又有满头银白色的长发。 看她面容，也是极为美艳，只是她身影若虚若幻，并不是实体。 她注视着南边，一拂纱衣的衣袖，踩着那巨大的骷髅头，调头飞向了白虎岭。 半个时辰后，一名村姑打扮、不施粉黛却面目清秀的少女，半夜从白虎岭的白雾边缘走出。她看似行走的缓慢，却身影不断闪动，朝着百里外的白虎镇去了。 “哼，被我看中的魂魄，还想逃么？”这少女的目光略带冷意。 第126章 吃糖 白虎岭、白虎岭…… 这名字怎么越想越熟，像是有个与之相关的字眼就要脱口而出，可偏偏又卡在了嘴边，不上不下。之前的灵识冲撞，让他还有些头疼，神色也多了几分萎靡，略有些难受。 有米凯尔带着，两百里一晃而过，周舟落在道观小院中时，灵识还在注视着那返回白雾的巨大骷髅，心中那莫名的紧张感消退了许多。 眉头微皱。 他刚才明明动了念头，想用太清杀阵去灭那白骨头颅……自己为何会断了这想法？ 那明显是个为祸此地的妖怪，出雾海时拖拽的那些怨魂，分明就是杀害了不少人族。 周舟站在院中低头沉思，灵识注视着那片白雾，努力地回想着和‘白虎岭’三字有关的一切。 灵光微微闪烁，却是喊不出、叫不明…… 按理说，只要自己有这个印象，都可通过灵光想起。自己小学一年级看过的音乐课本的音符，动过念头都能看见具体的模样。 可偏偏的，与白虎岭相关的那个名字，就是卡在嘴边喊不出。 “天机？还是神通？有点意思。” 他喃喃了句，米凯尔已经收起羽翼，静静地站在他背后。 “主人，”她问，“我们要离开吗？” “芷燕还没醒过来，再等等看，别出了什么差错。”周舟如此说了句，看了眼躺在了香案后的段金道人，一步跃到了道馆的屋顶，拿了个蒲团、取出了天使妹子的软垫，打坐疗养灵识。 米凯尔身上白光闪亮，那战甲褪去了几处关节的位置，让她可以舒服地跪坐在周舟身旁。 道观中飘起些许清香，微风吹拂，那打坐的年轻道人闭眼凝神，恍若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妖是什么妖？ 白虎岭，巨大的骷髅头骨，自己明明想杀却又断了念头，明明知道那名字却在嘴边喊不出…… 这里面到底暗藏了何种玄机？ 周舟越想，就越想弄个明白，而灵觉没有提醒，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很明显的，米凯尔可力敌那巨大的头骨，巨大头骨行动不便，太清杀阵绝对算是其克星…… 毕竟，那是自己道融圆满借力施展，都能灭杀仙人级别怪物的大杀器。 “等等看吧。”他低声喃喃了句。 曲元袋中，芷燕睡的香甜，但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想来，两魄离体了短时间，她身体肯定很虚弱吧。 等明早带她去镇上，找些滋补的食物，不行就给她灌些草药……想到芷燕捏着鼻子叫苦的情形，周舟心中也是略有些暗笑。 他只要自己身边的人一切都好，那就无妨。其他……自己道行微弱，此时也管不了太多。 灵识虽然受损，但也很好调养，毕竟他灵识强度和境界不低，沾染的那丝怨气很快就被‘正邪’太极消化，只需要养点正气平衡一下，没太大问题。反倒是因此让正邪太极稍微提升了些，修为虽然没增加多少，但本事也增长了几毫。 星夜在渐渐过去，打坐的他专心修行，没能注意到那白虎镇外，一闪而入的女子身影。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将亮的时候。 咯—— 总是说金鸡报晓，这还是周舟第一次听见洪荒的公鸡叫。 感觉叫声很大、声音中力量很强，不难想象这只公鸡抖擞的精神，也不难想象把它褪毛之后可以烹饪出的无限可能…… 周舟睁眼看向了小院角落，那只花公鸡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立刻振翅扑腾，想飞出院墙。可惜，它还只是公鸡，不是鸡精。 山不见山，飞羽剑一晃而过，带着鸡尸归还。 如此，早餐就有了。 熟练地架起烧烤架，先用三色丹火稍微过一遍，一地鸡毛和血污尽皆燃烧干净，鸡肉也被飞羽剑分成了一条条的鲜肉状。 天使妹子让自己提升烹饪技术，周舟已经决定要痛下苦工，心中不断捉摸着如何让味道更为鲜美。 上木炭，控火诀；操控水元不断梳理肉条的松紧度，控水诀；飞羽剑不时充当第三只手，挑起一条鸡肉慢慢翻起，或是戳一戳木炭……归青御剑诀。 差点就开始进行太清杀阵对烤肉入味的关键研究了…… “你也来试试吧？” 周舟将一个自制的毛刷，递给一直在旁边歪着头看的米凯尔。她将毛刷接过，仔细看着周舟刷肉的动作，手上的战甲解除，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用力过多会让烤肉架崩溃，慢慢地重复着刷肉的动作。 “就是这样……哈哈，这次烤出来不好吃，可不能说我技术不过关了。” 天使妹子抿着小嘴，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又或者是精神集中于面前的烤肉架上，忘记去回应主人的调笑。 芷燕还没醒来的迹象，依然是在睡梦中睡的香甜。 周舟一丝灵识进入曲元袋中，喊道：“芷燕？起床嘘嘘了。” 芷燕双眼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 “芷燕？芷燕！芷燕燕……启禀郡主大人！我军俘虏了几个邻国的美男！” 周芷燕还是没反应…… “这是怎么了？”周舟心中不由开始犯嘀咕，水元注入袋中，将芷燕包裹，开始检查她身体。并无异样，而且她眉目间也没什么痛苦的神色，呼吸也稳当。 自己不会医术，她修为浅和凡人也差不多，还是要去那镇上找郎中看看。又想，若是玫画也在这，那就方便多了吧。 周舟看着已经对烤肉产生了兴趣并不断实践的天使妹子，飞羽剑帮她翻着肉条，他起身跳下了屋顶。 一股水元包裹住了段金道人的脑袋，这正抱着桌子腿呼呼大睡的猥琐道人，挠挠头缓缓醒来。 段金眼中的茫然分明写着洪荒修士们都在追寻的三大修道难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里是哪儿？即‘本我’、‘思我’与‘天地’…… 见一青衫长身的年轻道人站在面前，长发与发带飘逸，那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又如同一名无害的书生，让人感觉不到有半点威胁。 可是，一幕幕画面眼前纷沓而来，只是转瞬，段金脸就垮了，躺在那泪流满面：“您还没离开啊道爷！” “放心，我说了不会为难你。”周舟笑着说了句，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那白虎岭的尸魔我会过了，乃是渡仙境的妖魔，我朋友的二魄也已经夺回。但敢问道长，为何我朋友休息了半夜，还不醒来？” 段金在周舟离开道观时就被弄昏了过去，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听周舟虽然说的随意，但实在是心惊胆战。 那尸魔都不是这‘道融’的对手？这家伙到底隐藏了多少修为？ 此时段金刚注意到了屋顶有一女子，同样的灵识无法察觉、甚至无法感觉到多少修为，还道是面前这公子哥修士出门带的取乐美眷。他对财很是喜欢，女子天姿国色却也不会过多欣赏，倒也挺奇怪。 周舟见他发愣，又问：“请问道长，唤魂回来是否还需要做些什么法事？” “不、不用，”段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低声道：“人魂魄离体，自身虚弱也是正常的，我记得，有几个人是睡了三五日。不过，也怕出什么乱子，不如去镇上找个懂医的给道爷的朋友看看。” “如此也好，”周舟淡淡的一点头，嗅到了肉香，“借道长道观屋顶用了一夜，莫要见怪。” “不怪、不怪，您随意、您随意。” 两人这就有点没话了，周舟翻身上了屋顶，和天使妹子稍微吃了些烤肉。 她一身战甲、跪坐吃肉的动作，说不出的优雅优美，周舟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就能心满意足，便是所谓的秀色可餐吧。 那段金道人不断捂着眉心，有些欲言又止，又不敢去打扰周舟。 吃了几条烤肉，将其他的烤肉用水元包裹了，等芷燕醒了给她补身子用。周舟要去镇上找郎中给芷燕看看，不想在这里多耽误了。 不过来往都要有点礼数，还是从人大门离开吧。看段金道人这模样，似乎只是贪财了些，并未为祸白虎镇；周舟此时心情还算不错，也不想多去杀人。 见周舟作势要走，段金扑到了门前，连忙跪下：“道爷，我额头这法术，是不是可以解了啊。不然我这寝食难安，实在是害怕的紧。” “那我问你，你可曾杀过人？”周舟问。 “杀、杀人……”段金喉结颤动了下，目光瞥到了一旁那绝美而有些奇特的天使妹子，又赶紧将目光收回，怕惹怒了周舟。他低头道：“我总是杀过的，但不多、不多。” “你身上的那黑血若是自己修来的，那我定然不能让你在此地继续存留，”周舟淡然道：“不过你刚才既然说了实话，我在镇上打听到你也只是救人要黄金，故而没有取你性命。” “哎，我其实还是个好人来着。”说这话，段金道人脸都有些红了，又忙道：“我之前也只是想抢你法宝，没想杀你怎么啊。” 此时当然全凭段金一张嘴分说了。 周舟却摇摇头，只留下了一句：“那滴真水先放你这吧，若你敢为恶，万里之外我都能有所感应，后果你自然懂得。” 说完，绕过了段金身旁，拉开院门，带着米凯尔走了出去。 段金张张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也怕周舟灵识锁定此处，不敢乱说、乱骂，也不敢做什么动作，只能再叹了两口气。 得，平白来了个煞星，自己这安稳日子，也是到头喽。 …… 路上，周舟为米凯尔套上了宽松的道袍，她浑身发亮太过显眼了，别吓到那些凡人。 米凯尔将长发在道袍中轻轻拨出，微微摆动的风情，确实让周舟看的有些口干舌燥……不过他还是温声问着：“这样热不热？” “主人，米凯尔的战甲有调节体温的作用。” “那就好，我们过去吧。” 周舟笑着说，灵识已经铺展到了白虎镇。 镇上，辛勤的凡人们已经开始了每日的劳作，许多住在镇子边缘的农户，扛着锄头的男人走向麦田，朴素的民妇辛勤地整顿着家中小院中的菜田。 镇中的街道上，出摊的商贩也已经早早就位，一声吆喝，开始了每日的营生。 茶馆、酒楼、药堂、澡堂、菜摊…… 行人开始进进出出，这镇子上虽然大多农户，但因为常年有南来北往的寻仙者、修士，这些人出手大方，就比如周舟昨日那般。所以这些小店，也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营生。 “糖滚果儿！糖滚果儿！” 周舟看一旁有个年轻小伙吆喝的起劲，念其生计之不易，感凡人一世之短暂，决定照顾下他的生意……路过的时候，就拿了两个用熬出来的热糖做出的圆圆的糖果，切了块金子让那小哥瞠目结舌，又顺手递给天使妹子一只‘苹果糖’。 嗯，他是为了研究下洪荒之中如何制作‘苹果糖’，才不会说是自己想吃糖果了。 说来也是有趣，他一袭青衫，英俊俊朗；天使妹子穿着黑色的丝绸道袍，绝美出尘，一起舔着糖果行走……天使妹子的小舌头，完全可以用鬼鬼祟祟来形容，生怕被人看见一般，每次伸出都是一点点。 周舟也不敢去笑她，因为觉得很是可爱，看多了容易让自己道心不稳。 不拘小节，大概就是说的他们这般。凡人围观，周舟也就任他们去看，舔自己的糖，毫不在意。 到了那草堂，糖果还没怎么见小，里面那郎中看到两人，就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哎呀呀！两位回来啦！小奴儿，快来见见道长了！” 周舟灵觉一跳，在提醒着危险。 因为草堂中除了郎中之外，在里屋走出一女子，朝着门外迎来。 周舟眯了眯眼，笑着就要迎上去，却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下。 “主人……目标能量不明，危险。” “嗯，我发现了，似乎是昨夜那位。”周舟心中说着，扭头看了眼米凯尔，却不由哑然失笑。 转过身，看着米凯尔，右手伸到了她嘴边，手指带着一点点清水。他轻声说了句：“别动，都吃到脸上了。”手指触碰到她嘴边的肌肤，周舟只感觉自己手指只剩下轻颤，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背后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天使妹子眨眨眼，并没有什么害羞的模样，也学着周舟的动作，手指在他嘴边蹭了蹭。 这一幕，却是被药堂中走出的那名少女，看了个正着。 …… 【ps：感谢大家上架以来，一直给力的打赏、推荐、评论、订阅，感谢‘好娃哇’长老坚持不懈的几次万赏，死磕会在月末最后一天试着加更。能写出多少，就给大家放出多少~】 第127章 白骨未长成（上） 晨光中，两人互相擦拭嘴角的动作，轻柔而自然，并没有什么矫揉造作。 但这光影落在了草堂门后站着的那少女眼中，这少女袖中的拳头，却是不自觉紧紧攥了起来。仔细去看，她眼底似乎有些恨意划过；而那名昨夜帮芷燕诊治过的郎中，目光也有片刻的呆滞。 虽然没有捕捉到这些细节，但周舟心中却早就有数了。 就在见到门中走来的这少女时，他就想起了一个名字……但心境很淡，没有掀起波澜，似乎早就知晓了一样。 白虎岭的尸魔其实大名鼎鼎，正是西游中第一个被孙悟空打死的妖怪，白骨精。 这少女从里屋走出来时，身穿的是朴素的衣裙，头戴的是木质的木簪子，长发垂腰、身段纤秀，行走间顾盼生姿、那双眼也很是温柔。 但这些不过是皮囊假象罢了，周舟虽然是用眼去看，但判断却依靠灵觉和灵光。虽然没有孙大圣那火眼金睛可以直接看破少女的白骨本身，可灵觉提醒着，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凡人的少女很危险。 事有反常必有妖，而此间妖物，也就北面那白虎岭上的尸魔了。 怪不得，自己想用太清杀阵磨灭此妖，又断了念头；没见到她时，怎么想也想不到名字。 西游乃是一天地劫难，更是有几位圣人的诸多算计在其中，蒙蔽天机不让自己一个金丹修士感应到什么，那是再轻松不过了。 少女还没开口说话，周舟心中已经在思索，自己是躲开西游之地，还是将此魔诛除。 他倒是不怕此时没成气候的尸魔，毕竟昨夜交过手，胜负已分。他是怕尸魔旁有佛门的大能在，可别像上次六耳猕猴那样，蹦出来个喊自己玄都师父做‘师兄’的秃驴，那就难办了。 “爹爹～” 少女一开口，那声音当真是百灵婉转，好听的很。 郎中没有先去迎他们进来，反而是主动介绍着这少女，这其实不合常理。周舟不去拆穿，只是看他们在演戏，这郎中，怕是被白骨精控了心神。 妖物大多有这些勾魂摄魄的本领，周舟并不感觉太惊讶，只是提醒天使妹子小心提防。 “这是我家闺女，昨天夜深了不方便见客，她听我说起小哥你本领通天，那也是仰慕的很呢。” 周舟淡然点头，笑道：“不如进去说。” “对对，来，进来，”郎中招呼着，“女儿啊，先去泡壶好茶过来。” “是，爹爹。”那少女欠身行礼，用衣袖遮着侧脸，含羞带怯地看了眼周舟，低头迈着小碎步，去了后堂。 周舟：好作，戏假，流于表面，不走心啊。 “咳，”周舟进了草堂，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椅子上，米凯尔静静地站在了他身后，目光一直注视着内堂。 她眼瞳之中有微弱的白光闪烁，似乎是透过了墙壁看到了什么。在周舟心中说：“主人，目标将一股奇异能量注入了茶水中。” 下毒？这白骨夫人的招数还真不高明。 那郎中殷切地问：“小哥，那女子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周舟笑着回答，虽然是本意来这里让郎中给看看，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将芷燕拉出来了。他还故意道：“那道观中的道长说，唤回魂魄之后，只要久久地睡一觉，那就没事了。” “不错、不错，”郎中点头应着，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摇头晃脑地说了句：“魄离体故而有气不足，若是在有灵气充沛之地休养，当可事半功倍。” 周舟“哦”了声，顺着话头问：“不知此地可有灵气充沛的地方？” 郎中笑道：“我知东北十里外，有个山泉，泉水泡澡能缓解一天劳作之辛苦，泉水泡茶也是清香扑鼻，那定是个好去处。” “那，我这就去那边看看。”周舟做出一副很急的样子，在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 却见内屋的门帘被撩起，那少女托着茶盘款款而来，柔声道：“客人莫急，不如饮了这碗茶水，我带你们过去便可。” 她看了眼米凯尔，但目光随即让过。 周舟问：“这茶水，也是那泉水泡的吗？” “是、是！”郎中差点有些接不上话，不过还是笑呵呵地回应着。 周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坐了下来，随手将那天使妹子所说，被注入了奇特能量的茶杯端到嘴边，张口就要饮用。 米凯尔在心中喊着：“主人……”声音有些急迫。 “无妨，”周舟茶水已经到了嘴边，他心中道：“刚才茶香蔓延，我灵觉就告诉我，这虽然是毒，但对我自身有益。” 她眨眨眼，问：“主人，灵觉是谁？” “是我的本能感应吧，不过很复杂，我也解释不清。”周舟心中如此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还感慨了声：“不错，好茶、好茶。嗝！” 白骨少女又用袖子遮着嘴边轻笑，她道：“道长还真是洒脱呢。” “嗨，随便惯了。”周舟摆手，像是个走江湖的粗鄙大汉般，不过他动作和神态却又贴合自然，也有一股不凡的道韵。 茶水入喉，天使妹子所说的奇异能量入体，他金丹之上，丹火涨动，将那一缕污秽烧尽，而里面蕴含的邪气、或说是死气，却被血、青相间的‘正邪太极’旋转吸纳。 这个本来最小的太极图，又涨大了一分。阴阳调和、正邪转换，正气更增了些许。 周舟想问问，这茶水能不能免费续杯…… 少女站在了‘爹爹’身后，看着周舟，朱唇轻启，柔声问道：“道长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这句台词好熟悉，只是‘长老’换成了‘道长’，不正是白骨精会问唐僧的吗？ 周舟笑道：“我从中土大界而来，去俗世中办点事，路过了此地。”说着，他叹了口气，“可怜我妹子，在那白虎岭不小心糟了尸魔的暗算，还好我聪明机智、勇武过人，将那尸魔赶走，夺回了我妹子的魂魄。” “哦？那是令妹吗？”白骨少女问了句。 她这句话的破绽未免也太大了些，似乎是见周舟喝了茶水，也就松了几分提防。 周舟当自己今天‘智商药丸’没带在身旁，假装没听出其中的破绽，笑道：“嗯，虽然不是血亲，但感情也是挺不错的。” 白骨少女娇笑两声，眼角多媚：“我还当道长风度翩翩，出门都带着两名美娟，一用来护身、一用来消遣哩。” “怎么能是消遣，”周舟板着脸，哼道：“若是我要消遣你，你会答应吗？这话，却是说的贫道不爱听了啊。” 少女脸蛋羞红，低声道：“若是道长想的话，我这薄柳之资，也想随侍道长左右。爹爹想必，也盼我能跟了个仙长呢。” 郎中赶紧点头：“是极是极。” 天使妹子在他心中道：“主人，圈套。” “无事，我将她从镇上引开，免得等会动起手来，害了这几千条性命。”周舟心下如此回复，而后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在曲元袋中拿了一坨黄金，道：“如此，这就算聘礼了吧。我还要急着去泉边，不如正好让、哦，我该如何称呼你？” 少女红着脸蛋，支支吾吾地应着：“你喊我莲儿就好。” “嗯，那莲儿，不如你带我去山泉那？”周舟满嘴跑火车，“你我也好在路上增进些感情，有个初步的了解。我可不是随便的男人，总不能你说要嫁给我，我今晚就要娶了你。” 那郎中直接被周舟和白骨夫人所化的少女无视了…… 而看这少女的面色，此时倒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羞红，还是故意做出来的这幅模样。 但周舟心中却是暗笑，这妖怪本身来说，未免太单纯了些，话语中破绽百出，美人计用的也太过低劣。 最起码要害羞地躲到屋内，留下一句“仅凭爹爹做主”吧？ 真是，这演技还不如段金。 这一来二去的，似乎亲事就成了，那郎中笑呵呵地送周舟和自己‘女儿’出门，目送着他们走向镇外。 那少女走在前方引路，镇上不时有居民偷偷看这一前一后的两个女子，然后大多人将目光都集中在了米凯尔的脸蛋上。虽然宽松的道袍遮掩了她迷人的身段，但那张脸却也是挡不住的。 不少人也在小声说着什么，似乎在说，那少女怎么看着有些面善，却不知在哪见过。 将这些话语自动无视，周舟如此费尽周折，还不是为了不波及到这些凡夫俗子…… 竟然还有说自己是个假道士，带两个如花美眷左拥右抱……周舟就当没听见了。 这白骨夫人谁爱抱谁抱，反正他不抱。 尸魔既然找上了自己，那想必必须是做过这一场了，有天使妹子在，自己也不担心什么。更何况，白骨夫人种种表现来看，头脑不算聪明。再说，她释放的那种邪气，周舟还能吸纳了自己用，增进‘正邪’太极图的力量。 周舟跟在白骨夫人身后，米凯尔虽然没有召唤出光剑，但一直是和周舟并肩。 等出了镇外，周舟忍不住调戏了白骨精一句：“莲儿啊，我怎么感觉，好像镇子上的人都不认识你啊？” “是吗？”白骨少女低头笑道：“女儿家大多是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若是认识我，那莲儿不就是行为放荡了。” “嗯，有点道理。”周舟笑着点头，跟着她向着那山泉而去。 山泉？周舟灵识扫过，十几里外，那边只有一片荒林罢了。 莫非这白骨夫人，不知道修士的本领？ 如此一想，倒也是颇多蹊跷。 再走了几里，周舟觉得离着镇子也差不多了，又道：“你不累吗莲儿？你这凡人的躯体体力也有限，不如坐下来歇息下，怕脏就坐为夫的腿上吧。” “你还真是贴心呢，”这少女一转身，嘴角带着些温柔的微笑，说的却是阴森冷寒的话语：“只是，你昨夜打了我一场，还夺了我的食物，我总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你。” “哦？要撕破脸皮了吗？” 周舟面不改色，身旁的米凯尔已经握住了光剑，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可不要让你这护卫轻举妄动哦，”少女掩口笑着，“我在你体内中了邪气，只需要我稍微引动，你立刻就会化作一滩污血。” 周舟淡淡点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害怕吗！”白骨少女喝问。 “哦，还好，”周舟背着手，问：“能不能请教下，白骨夫人你在成妖之前，是修士还是凡人？” 少女一拂衣袖，冷笑道：“凡人又如何？哼……” “还真是，”周舟摊摊手，“米，试试能不能擒住她。” “是，主人。” 周舟话音刚落，米凯尔就已经冲了出去。 白骨少女素手对着周舟一指，像是引动了某种法诀，但周舟安然站在那，似笑非笑间微微摇头。 好单纯的尸魔。 第128章 白骨未长成（下） 见周舟竟安然无恙。 “怎会如此！”白骨少女失声喊了句，但她话还没喊完，天使妹子已经冲到。 一剑斩落，少女面前多了一张白骨幡，但那光剑竟毫无停顿地将白骨幡从中割开，一剑刺向了白骨少女的咽喉。 少女面色惶急，大喊着：“夺魄！” 一抹血色的光晕荡向了米凯尔，但天使妹子身周战甲白光闪了一下，那律动戛然而止、光晕直接破碎。 十八道青色的枷锁，诡异地出现在了白骨少女的身周；周舟知道白骨精只是借了这少女的皮囊，不知道六禁锁神之法能否起作用。 但一路上，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一直在用灵识布置真元，远远地缠绕在白骨少女身周，用灵识牵动、对少女如影随形。周舟让米凯尔动手的时候，手一摊，就是发动了六禁锁神，可笑这白骨少女竟毫无察觉。 或是，真的和那段金道人一般，是个徒有修为境界的‘废柴’？ 周舟虽然还不知原因，但却是猜的差不多了。 天使妹子的光剑没有刺破少女脖颈，只是擦出了一条血痕，横在了她脖颈上。 六禁锁神十八道锁链如同真实存在的那般，将白骨少女身体紧紧捆绑，蕴含着的青光，将那煞气压制了下去。 “哦？”周舟万万没想到，这六禁锁神竟然有奇效。 白骨夫人投身皮囊，之所以能够以假乱真，是因为这并非变化之法，而是做的‘夺舍’之事。六禁锁神乃是借用道躯之势，封困心识的原理，刚好借用这少女还鲜活的内脏、体内翻滚的妖力，将那白骨夫人的‘神’给禁锢了。 想通这些，周舟抚掌而笑：“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不错不错。” “主人，”米凯尔问：“杀她吗？” 周舟犹豫了下，心中道：“若是杀了她，恐怕立刻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我对这尸魔有些好奇，先问她几句话。” “是，主人。”米凯尔低声应着。 周舟向前走了两步，和白骨少女隔着一丈。这少女此时双目黯然没有神色，呼吸也似乎顿住了，却是因为六禁锁神之法将控制她躯体的那股‘神’禁锢，少女自然就如同活死人一般。 “莲儿？该喊你尸魔才对，”周舟笑道，“你现在也能和我说话吧。” “哼！”莲儿的嘴不动，声音却从心脏的位置传出，声音也是和之前那般毫无二致，很是轻灵。她道：“我竟然栽在了你这轻浮贼道的手中！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若是想让我做那些污秽的事服侍你，你休想！” 周舟：…… “那个……你是尸魔，我乃修士，姑且也算是个正道修士。”周舟道：“你为祸白虎岭，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吞了不知道多少走兽草木的精魄，才能有如此气候。我杀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会有功德在的。” 真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不过是想问出点西游隐秘，方便自己今后有些应对。 白骨精不同于六耳，她本就像是给八十一难凑数的一样，没有背景、没有后台，被孙大圣一棒子打死，也没人站出来收为坐骑。 确实，尸魔这种存在，和仙家本就是靠不上关系的。 见白骨夫人不答话，周舟又道：“莲儿？” “你既然知道我是那尸魔，这般喊我，不觉得恶心吗！” “还好，那我总不能喊你夫人吧。”周舟轻笑道：“你本名应该叫莲儿才对，看你这样子，好像不太会撒谎……下毒都不想着检查下是否有了效果，该说你是不太擅长阴谋诡计，还是太呆萌了点。” 白骨夫人怒斥：“你闭嘴！你这心肠歹毒之辈！奸诈过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舟内心之中那团翻滚不熄的漆黑情感再次泛滥…… 怎么就有种自己成坏人的错误感官。 他叹道：“我这不是奸诈，只是多了几个心眼；你那也不是单纯，就是少了几个心眼罢了。” “嗤，”那白骨夫人冷笑一声，“我在白虎岭做妖百年，何曾与你们这些人打过交道！” “你成妖前不也是人吗？” “哼，我死前一直待嫁阁中，何曾出过……我是人不是人，与你何干！” 周舟道：“那我只问你几句，若你都回答是，我就放过你；而你今后如何，我都不去管了。若你回答不是，那我今日就诛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白骨夫人继续冷笑：“我有三道保命的血符，你想杀我？不过是浪费我一符箓罢了。” 哦？三道血符？ 感情三打白骨精，孙大圣一直杀不了这本领低微、没有什么仙宝在手的家伙，就是因为这血符在？ 周舟顿时觉得，这些口舌没有白白浪费。 他咳了声，正色道：“第一句：你成妖之后，可来过白虎镇？” “不来这边，我去哪找魂魄来吃？”白骨夫人如此回答。 周舟暗道不错，那郎中早先说，郎中妻子不知怎么就到了白虎岭外，自然是被白骨夫人弄过去的吧。而出镇的时候，那些凡人也有人提起，说是在哪见过这小娘子…… “第二问，你勾人两魄而非三魂七魄，可是为了不杀人？” “哈哈哈！你问这个不觉得可笑吗？若是你想杀就杀了我！不过是道血符，我还是舍得的！” 周舟叹了口气，道：“我听闻练尸之道，尸魔乃是从上而下凝聚无上真魔躯，你只凝出了一个头颅，恐怕还离不开白虎岭。我想杀你，有一大阵，可平你白虎岭百十峰头，杀你三次四次，也只是多费点功夫。” 无上真魔躯？ 白骨夫人却是被这个词给镇住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所修的是何等功法，周舟竟如此轻易地道破，莫非，他知道…… 周舟心中暗笑，以上言论纯属随口胡诌，算不得真假。 “唉，”白骨少女叹了声，“若你真能杀了我，就去灭了我吧。我虽不愿如此身死，还想去找出害我的仇人，但这般做尸魔活着，也是太累了些。” 周舟道：“可否将你之事告于我？” 他问的诚恳，是真的想知道西游的真相，而且好不容易有个他能影响西游的‘点’出现。 西游之路，连圣人都在算计，自己虽然道行不高，但若是埋下些种子，或许就有些好处可得。毕竟白骨精之前的劫难，就是地仙老祖大能镇元子的道观啊…… 而且看白骨夫人这么轻易被自己一个金丹道人制住的模样，那西游，或许还有很长时间才会来临。自己到时候，说不定也是个仙人、真仙之流…… 如此一想，却是连白骨夫人后面可能有佛门大能的事，都暂时放在脑后了。白骨夫人背后有洪荒大能的影子，自己背后又何尝没有？ 白骨夫人默然。 周舟又问：“我想听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吧。” “呵，我为何要说给你？让你以此为乐吗？” 周舟有点昧良心地说：“只是看你心思太过单纯，觉得你应该不是那般妖物，才想帮你一下罢了。我这个人，好管闲事的毛病却是改不了了。”心中喊了句米凯尔，天使妹子将光剑收起，回到了周舟身后。 之前的对战，她甚至连羽翼都没展开，是因为进入人身的白骨夫人，太弱了些。 一人、一天使、一尸魔静静地站了一会，周舟视线一直不离开白骨夫人，目光清澈。当然，六禁锁神也是不能解的，也怕她化作一缕黑烟给逃了。 片刻，那少女的心口传来了一声轻叹。 “这并非我的事，我听别人说的，你不必信。”她声渐低，小声说着：“她五岁记事起，便是北厉郡富商之女，衣食富贵，不少仆人伺候着……” 百年前，她随父亲一行去临近小国做买卖的营生，路遇大火、百多人全死了。黄泉路上，自己魂魄被一只大手擒住，拿了出来，扔到了白虎岭之地。 她来时的白虎岭，已经遍地黑血、煞气滚滚，而那只大手不知做了什么，一股股黑血和煞气涌入她的魂魄之中…… 如此，平白的，这白虎岭就多了一还没成气候的尸魔。 “那人曾说，我命不该绝，日后有一大机缘。若是能把握机缘，则可白骨生肉、再次做那活人，还可得享长生不老的逍遥。我不想死，也自己死不去，便在山中活了下来。” 尸魔以魂魄、精气为食，那些飞禽走兽，不过两年便死绝了，兽之魂魄虽然弱小，但也能让她不断增进妖力。 可走兽都死绝之后，又如何去获得修为？只能吃人了吧，但她来的时候，白虎岭范围内的人，早已经死绝。 白虎岭的阵法却自行增长，渐渐扩增了几分，又不断有新的山岭、新的魂魄被她吸纳……很快，有人误闯了白虎岭，魂魄自行被大阵吸纳，转而‘喂养’与她。 但她却体会到了那魂魄被自己吞噬时，那痛苦而愤恨的呼喊。她初时，不过是一凡人，还是一凡人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这股怨念？ “天长日久，我性情变得阴冷毒辣，吞噬魂魄也渐渐习惯，再无心境波澜。若是再如此过个百年，我怕连自己曾是人的事儿，也都忘记了吧。”白骨少女笑声略带惨然，“我此时便是那魔物，明日机缘就算是等来，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终究不过是个魔物，再做不了人了。” 她此时刚成尸魔百年，罪孽不深，原本为人，尚有恻隐之心。 周舟心中有了如此评价，他也叹道：“却也是身不由己。若非你吸人魂魄都只是吸两魄，我也不会想听你有何等故事。” “哼，”白骨夫人冷笑而不去回应，却是默认了。 周舟手指一点，十八道青锁消失不见，“你走吧，留着那血符，那是你日后保命的一线生机。” “你不除魔？” “我又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修士，”周舟笑道，“而且为祸的是尸魔，不是陈莲儿。你良心为泯，我却是杀你不得。而若是换做了其他人的魂魄入主那白虎岭的阵法，恐怕此时的白虎镇，也只剩下累累白骨，早无人迹了。” 为祸凡人的，不过是算计西游的那些大能罢了。 那只大手……是谁？ 白骨少女的双眼再次恢复了亮光，注视着周舟，她道：“你真不杀我？” “嗯。”周舟淡然笑着。 “哼，你别后悔！”少女一拂衣袖，蓬的一声，她面前炸出两股白烟，整个人消失不见。 这是挪移的妖法。 她人虽走，却留了一声在周舟耳旁：“我还你一命，你那妹子的两魄虽归位，但我昨夜在她两魄上动了手脚，明日便可毁她性命……我不欠你什么！” 周舟灵识忙去查看曲元袋，刚好看见芷燕身上有两丝邪气弥漫而出，灵识连忙将这些邪气捕获，引出了曲元袋。 “嘤……” 周芷燕嘴唇微张，发出了一声轻咛，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就要醒来。 魔物果然还真是魔物，就算现在道行还浅、心肠也不够缜密歹毒，但白骨夫人的风范，却也有几分了。 周舟将芷燕抱了出来，注视着北方，随之一笑。 “走吧，这白骨夫人还没长成，以后再来逛逛吧。” “是，主人。”米凯尔轻声应着。 第129章 妖魔之地 “我被尸魔差点吃了魂魄？” “嘻嘻，你是为我去和尸魔大战三百回合吗？” “周舟我太……哎呀，不要总是摁人家头嘛，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呢，天使姐姐还在看！” 看着恢复了活力，在自己身周活蹦乱跳的周芷燕，周舟嘴一撇：“我没怎么出手，你天使姐姐三两下就把那尸魔干掉了。行了，去镇上逛逛，咱们继续南下了。” “镇上？”芷燕歪头问着，“这边有什么镇子吗？” “具体的，我路上说给你听，”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一件镜状的法器，“看，哈哈，小疯子。” “啊！我的簪子哪去了？” “被一个猥琐的大叔道人拿去了，给你唤魂来着。你身上应该还有备用的吧，我就不过去取了，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家伙。” “猥琐的大叔道人？”芷燕对这个词汇不是很理解，“呐，周舟，猥琐是什么意思，你嘴里总是蹦些奇怪的话呢。” 周舟抬头看天，眼角有着淡淡地忧郁，“所谓的猥琐，一般是指长得不如人意，而且指行为和人品达到了一种败坏的境界，但他本身，或者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哦，”周芷燕拿出木梳，侧身梳理着自己凌乱的长发，突然含羞带怯地说了句：“那这样说的话，周舟……你好猥琐哦。” 周大侠脸一黑，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要骂就骂，这含情脉脉的是什么样子…… 米凯尔静静地看着两人在那笑闹，光剑收了起来，也整理了下自己的道袍，站到了周舟身后。 此时天已经大亮，周舟负手而立，却也没做早课修行，现在毕竟是在赶路。 身化流光，去了镇上，灵识看到正在草堂中昏睡、像是发高烧的郎中，摇头一笑。 但随之，他挺好的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 这白虎镇，就好比是一个被圈起来的猪栏，里面的凡人魂魄，就是尸魔成长的食物。 尸魔尚未泯了良心，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心肠越来越冷硬，对吞噬魂魄的痛苦越来越视而不见。等她何时完全堕入了魔道，或许就是白虎镇的末日来临。 更何况，白虎岭还被布置了某种大阵，那些白雾每日都在向外扩散。 此魔不除，这里的数千凡人就如同待宰的死人。 抽人两魄、损人寿命，却让镇上的凡人不断繁衍生息。现在是数千的人族，那百年便是上万，千年之后、几千年之后呢？那白骨夫人，真是因为良心为泯，才只抽人两魄？ 西游中，白骨精登场的时候，那最少也是千多年的道行。此时白骨精已经是渡仙境，到那时，最少也是个仙人级别的妖魔吧。 周舟念头微动，拷问本心：自己真的要除魔？ 可除了这一尸魔，八成又会有另一尸魔出现，而那时，或者这白虎镇一夜之间就会覆灭；更有可能，会危及到更远、更多的凡人。 那换个办法，自己去将白虎镇的几千人迁走？好像也行不通。 这些人既然知道北侧有魔，还能如此生存下去，故土难离是其一，恐怕也是凡人都太过弱小，在这边界荒地中，开辟生存之地不易，路上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周舟又没有那种‘掌中世界’、‘袖里乾坤’的大神通…… 思绪略有些杂乱，周舟真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没什么嘲笑‘白骨夫人’的资格。对方良心未泯，自己也有点良心泛滥，可这良心，又能做些什么？ 人力有时穷。 那就……毁了白虎岭？ 灵觉微微颤动，给出了些许警告；他动了这个念头，就好像是要引火烧身…… 西游、西游，仔细一想，周舟已经见过了八十一难之中的两难。他总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自己……御空飞着飞着，突然停下就到了白虎岭的地界，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站在镇口，注视着这个小镇，他本想带芷燕去镇中游玩一番，顺便让她补充些体力、恢复点精神，但此时却是心情越发沉闷。 “我们先离开吧。”他说。 “这就走吗？不进去看看吗？”芷燕有些跃跃欲试，许久未见到俗世的情形，她早已经动了玩心。 天使妹子却低声应着：“是，主人……主人，请不要为无关的生命烦心，宇宙中、世界上有很多生命文明都在消逝与覆灭，但只要总体能量不出现流失与崩坏，文明都可以再生。” 她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 周舟忍不住笑出声，让米凯尔带着芷燕，手捏法诀、架起流光，朝着南边去了。 白虎镇上传来了一声声惊呼，许多人说看到了仙人，在镇外飞起朝着天边飞去了。有些见识地就说那是修士，仙人怎么会来他们这穷乡僻壤。 镇西的道观，那段金道人苦笑地在树下打坐，看着那在自己灵识范围内越走越远、渐渐看不清的三人，也只能一声无奈地叹息。 捂着额头，哀叹着道一句：“自此受制于人，我还真是倒霉的命。成了金丹，还不如原本走街串巷给人算命驱鬼来的逍遥，苦也苦也，苦死我了。” 白虎岭，那云雾翻滚中，那瀑布般银白色长发的倩影站在巨大的头骨上，注视着南侧。 “名叫周舟？哼，我可是记住了你。” 一道血痕，朝着天空突然扩散而去，一群路过此地的候鸟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密集的细小亮点从远处飞来，没入了头骨之中。上面站立的女子身体轻颤着，但脸上却露出了些许陶醉的神色，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周舟若是在这，就能看到她这模样，就如同……吸毒一般。 等那些光点消失不见，她这身躯似乎更凝实了几分。仔细去看那头骨，它额头的破洞，愈合了丝毫…… 路上，周舟给芷燕讲那个尸魔的故事，自然是稍微简化之后，诉说两三句罢了。 芷燕轻声道：“如此说来，那尸魔也是个苦命的人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有一点她没说，我也能猜到的。”周舟反而如此说着，似乎对白骨夫人的感官并不算好。 “是什么？” “她简单说她身死的时候，是一场大火，死了她一家百多人。什么样的大火会死这么多人？”周舟嘴角露出些苦笑，“而且为何她成了尸魔？定然是魂魄怨气太重，才会被背后之人选上的吧。” “那、那怎么办？” 周舟摇头道：“等她成了气候，有了本领，能走出白虎岭。那个叫什么北厉郡的地方，肯定要遭灾了。” 如此想来，果然还是除魔比较好。 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果报应皆有天定，自己不过是一路人，妄自陷入其中，恐怕也只是白白应劫。 心情稍微恢复了些，又问明了北靖国所在的方向，继续架空南行。 …… 这边界之地，荒地几千里，妖魔丛乱生。 几千里的荒地，算是夹在南瞻部洲到中土边界的狭小世界，仿佛在给路过的修士们展示着，远古时人族是如何的惨淡。 周舟灵识全力延展，避开了一些气息强悍的大妖所在的山头，专挑一些有人族村落、镇子的方向路过。许多村落，竟然还是穴居，或是简单的部落。村落周围妖魔肆虐，像是天然的屏障，让他们没办法和其他人族正常交流。 路上，遇到有妖魔为祸村落，他出了两次手，灭了几个刚化形却在奴役人族的妖怪。 而因为灵识太强，能扩展两千里，他也看到了妖兽分食人身的画面…… 这边界之地，似乎积累了无数怨气，但那些妖魔的势力却也已经成型不知多少年，不是他能去动的。甚至路过三四处山峰的时候，周舟都能感觉到，隐隐有类似于仙人的威压存在。 妖族曾是天地间的主角，和巫族大战两败俱伤，这才有了人族生存的空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里也只是妖族聚集的区域之一罢了。 有几次，周舟都忍不住想要冲去灵识查看到的所在，甩个太清杀阵平了那山头。 但他心中却泛起了三两句明悟，似乎是道心在阻止他，莫要随心行事…… 物竞天择、自然常态，太清无为、勿要多管。 他也只能一声轻叹。 人族以鸡鸭牛羊为食，妖以人畜为食，此地非修士界、非人间界，乃部州之间、秩序之外，为妖魔界，妖魔才是此地的主体。 他肆意妄为，乱杀一气，未必就是正义。 可如今，人族修士如此多，为何不清理了此地的妖魔？是因为这些妖魔的背后，有能与人族大修士抗衡的存在？ 周舟想到了西游路上的一位妖族的恐怖存在，九头狮子，一招就擒了孙悟空…… 自己刚过的就是白虎岭，难不成这西游之路就会在此荒地路过？ 难不成，西游，真是为了人族彻底大兴，清除这些妖的余孽，从而让人族完全统治四大部洲、中土世界？西游看似复杂，是因为夹杂了诸圣的算计、各方势力的暗中较量吗？ 除妖，就算不是西游的主因，恐怕也是有这种目的存在吧。 “真是头大！” 周舟飞着飞着，默默地捂住额头吐槽了句，干脆将灵识尽数收回，也不去看了。 天使妹子察觉到他心中黯然，小声喊着：“主人……” “我没事，只是想多了些，这天地之间有大势，大势所趋，人力难抵。”周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只要做好自身之事，眼见不平则管，路遇不愤则战，其他，都没什么。” 米凯尔目光流露着些许思索，又开始努力消化周舟的言论了。可惜，她思考限制已经完全解除，理解能力也就如此。 “等我一会，”周舟身影突然折向了左侧，这划过天空的流光分散开来。 米凯尔拉着芷燕停了下来，站在了保护光罩之中，目送着周舟落入了下方的丛林。 芷燕喊着：“周舟你去哪？” “去管闲事！” 周大侠如此回了句，而后便见飞羽剑化作亮光出鞘，林间几只妖兽纷纷被斩了头颅。 他落到了树巅，看着那一行衣着佝偻、面黄肌瘦的男女，似乎这是一个村落在拖家带口的迁移，不是经常遇到的那些北行寻仙之人。 地上还有十多具青壮的尸体，鲜血泼洒、肢体不见，是和那些妖兽战斗被咬杀了的。 “仙人！仙人啊！” “救救我们啊仙人！” 这些男女老少对着树巅跪了下来，不断磕头喊着。 “你们要去哪？怎么在这边？”周舟出声问着，按运控水诀，一股清新的水汽在林间弥漫，给这些凡人疗养了暗伤、增了些体力。 一名老婆婆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周舟喊着：“仙人啊，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南边连年战火狼烟，我们也只能一路北寻安定之所啊。” 战火？ 周舟灵识延展，道：“北方多妖魔，向西行吧。两百多里之外有处小山，没有多少凶兽……告辞。” 说完，周舟化作流光射向天空，任由下方的那些凡人哭喊挽留。 人性如此，总愿得到庇佑，就算为奴也想得一世安宁。 周舟闭眼而叹，内心却渐渐澄澈，他现在只是金丹修士，多做不了什么。 洪荒之中有多少人族需要庇护？有多少人族遭遇不平？师父玄都也是人族，不也只是逍遥轻游，对此看开了吗？ 修道，自当一路前行。 长生，莫想一时安定。 若能傲笑天地，方能以心中剑，斩尽不平！ 嗯，现在先老实修行。 第130章 丹火神通 这是一处中土与南洲的边界之地中，似乎随处可见的幽静水潭，水潭的水应该是清的，但映着潭底那黑色的玄石，看起来就如同黑水一般。 午后，潭水不动，风吹过也没褶皱，似乎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当一面嵌在大地上的镜子，映照这片天空。 潭面反射的光影中，两道紧贴的流光不紧不慢地飞来，这是从北向南飞行的三道身影。 突然，潭水炸开，一道黑影直冲天际。 这是一条巨蟒，但肋下生了两翅，蛇首扁平，有一只血红色的独角。此蛇，刚冲出水潭的时候不过十丈长短，但飞到半空，已经涨大到了百丈，山包般巨大的蛇首张开，就要将那路过的三人直接给吞了。 嘶—— 此乃化蛇！洪荒异种，为妖！ 这类强大的妖兽化形不易，但自身实力却也是极强。 净化之刃！十瞬杀！ 巨蛇以为自己捕食的动作已经够快，但当那一抹白光绽放的时候，它骇然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如同儿戏一般！此物能有如此身长，定然存在不知多久，灵智绝对没问题……吧。 白光、剑影，那突然展开了羽翼、撑破了道袍的奇怪女修士，竟然速度快到让它的蛇眼无法捕捉！ 上下八方，十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拖拽着一道道白光，攻向了蛇首之下七丈的位置。 嗤！噗！ 蛇血如同泉涌，蛇颈被白光切入！ 而另外两人则是男带女飞向了远处，躲开了这漫天的血水…… 巨大的化蛇冲天而起，到天使米凯尔暴起反击，再到那蛇首与蛇身分离，无力地朝着下方自由落体……其实不过是这巨蛇一个捕食动作所经历的时间。 可惜，它感应中最多只是金丹后期修为的三名修士，竟然有个硬茬。 妖的本能比修士的灵识，有些方面是要强不少的，比如对危险的预感。可这条憋屈的化蛇根本没预感到，那金丹修士旁，似乎毫无存在感的女修士，竟然会这么凶猛。 不对，似乎不是女修士……羽翼？ 她也是妖吗？ 这是它元神被奥义光剑绞碎的瞬间，唯一所想的…… “竟然还有不要命扑上来的，”周舟有些哭笑不得。他灵识先前查看，发现这附近只有个类似元神境修士的气息，方才选择从这里路过。 好不容易按捺下自己在这里斩妖除魔的想法，竟然还有送上门来的妖物。 简直不长眼的可爱。 不过这化蛇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很是威风嘛，据说它也有水类的神通。不过它扑上来的瞬间，周舟就以控水诀配合丹泉神通，封了它黑水潭的水面，断了这条化蛇的后路。 听说每种洪荒异种都是体内多宝，自己修道总不能光靠法宝易物、杀人夺宝，也该通过‘打怪’的方式积累点‘材料’了……虽然这种积累，效率远不如杀人夺宝。 天使妹子的身影不染半点鲜血，都被那防护罩抵挡又随之净化掉了。但她目光略有些委屈，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拽着的半块道袍。 每次羽翼展开，她外面的衣服都会破掉…… 周舟拉着周芷燕从掠空而来，将周芷燕交给了米凯尔之后，朝着下方飞去。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检查战利品了。 “姐姐，怎么了？”芷燕发现了米凯尔眼中的黯然。她可不是周舟那个粗枝大叶，心思也是很细腻的。 米凯尔没有回应芷燕，只是注视着下方，在周舟心中说：“主人，尸体附近有微弱能量反应。” “嗯，是几颗化蛇的蛋，我看到了。” 周舟落在了蛇尸骨上，飞羽剑祭出，发现飞羽剑竟不能砍破这化蛇的蛇皮细鳞，也是有点郁闷。 招呼着：“米凯尔，下来帮我找个东西。” “是，主人……需要寻找什么？” “杀了蛇，自然是蛇胆了，还有这妖兽的妖丹……你能明白吗？好吧，你过来帮我切蛇肉，我找就好了。” “是，主人。”米凯尔还是行动派，拉着芷燕从天上而来。此时蛇首、蛇颈中滚滚流出的鲜血，已经沾染了百丈范围，腥气逼人，似乎还有些毒障。 周舟心念一动，示意米凯尔先不要下来，飞羽剑是不能拿这条蛇尸没什么办法，但他还有其他的手段。 左手一仰，三色丹火涌现；左手摁下，一条火蟒呼啸着扑了下去。 几乎是瞬间，整条蛇尸暴起了三色火焰，这片大地仿佛变成了一片火海。 离火决！ 周舟左手挥舞、大袖飘飘，那蛇尸在寸寸瓦解。 橙红色的火焰似乎是有极高的温度，毕竟是仙兽之火；但那黑和白交缠、追逐的两团火焰，却不断将它们肆虐的空气，都煅烧成了真空。 呼！呼呼呼！ 漫天火舌蹿起，周舟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元，竟然凭空出现了一股、又一股。 精纯无比，甚至和自己金丹之中释放而出的真元同出一源，瞬间就被自己的金丹吸纳，微微壮大着金丹。 这是…… 三色丹火在将化蛇尸体中的精气炼化，反馈为自身的修为？！ 这还是周舟第一次用三色丹火煅烧妖兽的尸体，更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感受着修为不断上扬，甚至隐隐要突破微小境界，心中一阵……哑然。 丹泉有掌控天下万水的神通，三色丹火也不甘其后吗？ 只是修为增进这么快，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这边正想着，下面的火焰却已经收缩，地上的化蛇尸体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焦灼痕迹，血水都没了半分。 而化蛇压垮的山林中，树木和草皮没有半分被火烧的痕迹。周舟运转离火诀时，因为灵识强横，做到这点并不费力。 几团光芒在闪烁着，周舟先没有去管。 随手一招，一团丹火从地上而来，飘飞到了他的掌心，闭眼感受着突然发现的丹火神通，这才是意外的最大收获。 这丹火，既然能和那祖巫之血化成的丹泉平衡，其力量必然十分强横，也就是说，两者起码是同等的。丹泉有控天地之水的神通，丹火有点厉害的神通，其实也合理。 悟道法自成，法成有神通。 似乎，这团丹火就算不爆裂展开，只是如此的一团，空气都在被微微煅烧。而金丹处的丹火之中，又有一缕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小股真元滋生。 他翻过手，那丹火随之被收回了体内。 如果在与人斗法、真元不继的时候，祭出三色丹火大面积焚烧，就算是焚烧空气，也能给自己源源不断地提供真元恢复？感觉自己要变成怪物了呢怎么……战斗力和修为明显不匹！ 米凯尔带着芷燕飞了下来，周舟从思索中回神，灵识调动元气，化作了几只大手，将那闪烁着光芒的几团事物招了过来。 “周舟，为什么妖要和人为敌呢？”芷燕在一旁小声问着。 这声音，这问题，都有些天真无邪。 周舟笑道：“争夺地盘，抢夺生存空间，这是最根本的原因吧。” “那，妖和人来说，谁是正义、谁又是邪恶的呢？” “凡人才知荣辱，修士只问长生，这洪荒之中皆是修道者，在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不分邪恶正义的。”周舟已经将那几团事物招到了面前，首先是一团黑色的光芒，微微思索，这是蛇胆之精华。 拿了一个瓷瓶，将这团黑光收了，回去给玫画炼丹用应该不错。 他口中还说着：“但按照我们的立场而言，杀人的妖就是邪恶的，是需要去诛除的。因为我们是人族，有人族的立场。” “是这样呢，”芷燕眨眨眼，又笑道：“你也不看看天使姐姐，她道袍都破损了。每次她战斗的时候，都会毁一件衣服，她似乎很是介意这些。” 米凯尔静静地注视着黑潭，并不回应，她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再换一件就好了，道袍还是有很多的，你找一件漂亮的出来。”周舟随口应着。他将另外两件事物拿在了手中，有一个一尺直径的尾椎骨样的东西，他不知这是什么，但觉得这应该是好东西，毕竟丹火无法煅烧……就收到了曲元袋。 这其实是一节龙骨。 化蛇也是蛇种，有成龙之资；而这条化蛇按照实力境界划分，已经有元神后期、即将踏入渡仙境，体内凝出了一节龙骨，于是就便宜了周舟。 第三样事物，乃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宝珠，水属元气不断扩散着。 化蛇的妖丹，可以入药、炼器，也可给水属性妖吸纳，提升修为。周舟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小鲤鱼，将这妖丹收入了曲元袋最里面那层，下次见小鱼的时候，让她拿去啃吧。 “走吧。“他就要继续赶路。 “周舟，下面水潭中的几颗蛋，不去拿了吗？”芷燕小声问着，她道：“我看过慈新师伯孵蛋……说是妖兽的蛋很珍贵，尤其是能长这么大的蛇呢。” “不了，”周舟摇头一笑，“杀人父母，再让人子嗣给我卖命？这岂不是太奸诈了。” “也是哦……父母？不是只有一条蛇吗？这条蛇是公还是母？”芷燕的关注点就是如此不一样。 “除非是单细胞生物，从鱼开始，没有公母怎么繁衍！”周舟大袖一挥，就要对芷燕进行一场深刻的杂谈。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天使妹子突然展开羽翼，两只手左右抓住了他和芷燕的手腕。 羽翼震动，掀起了两股旋风，在半空暴起了一声音爆，她带着两人急速前冲。速度在瞬间，就提升到了她能达到的极致！ 几乎是三人刚刚飞走，大地就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无声无息没有气息波动，一条千丈长的巨大化蛇从地底汹涌冲出！ “好大！”芷燕扭头看着，愣愣地说了句。 周舟灵识没有发现背后那条巨蛇存在，也只能扭头看一眼，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米凯尔：“主人，是行星级生物能反应。” 仙人之上？真仙境的大蛇？ 周舟咽了口吐沫，还以为自己就要无法飞离。却没想那巨蛇的蛇尾像是被什么给拽着，无法从地表摆脱，那巨大的化蛇只是朝着他们嘶吼，无法追上来。 但方圆千里，风云变色，日月失辉。 还好米凯尔带着他们跑得比较快…… “好险好险。”芷燕吐吐舌尖。 “还真是好险。”周舟一手扶额。 “主人，请不要随意放松警惕。”米凯尔在他心头说着，似乎是在教训他。 “嗯，我知道了。”周舟吐了口气。 接下来的路上，他强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又赶了半日路，飞到了边界荒地的边缘，即将正式进入南瞻部洲。 这里就有人族的部落和一些草原小国了，虽然比较贫瘠，但也有了人族的秩序和伦常。此地多草原，也多沼泽与山脉，半数人族以游牧为主，千里之内就有几十万的人族生存。 芷燕说，这里是南瞻部洲口中的‘北蛮’之地，北蛮之北便是妖魔之地，再之北，才是仙人可寻的中土世界。 人族此时已经蔓延到了四大部州、中土世界，但百分之八十的人口还是在南瞻部洲。南瞻部洲的人族王朝，为了统御无数凡人，称北为北蛮、东为东夷，西为西荒、南为南疆，以居中而论天地之经纬。 而他们三个，即将进入这个洪荒的世界，那真正的世俗界，人族气运之所在。 第131章 气运金墙 南瞻部洲中，有大国、有小国，有荒蛮之地，也多丰沃之土。自封神结束、周武一统天下过去了三千年，周器即失，又是诸侯割据、乱战四起。 如果洪荒中人族的历史，是和华夏历史隐隐对应，那此时就是…… 春秋还是战国？ 如果是战国末期，自己该不会就会见到那位洪荒中的始皇帝了吧？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期待呢，隐隐的。 其实一直以来心中有个疑问：洪荒的人族历史，为何和自己老家华夏的文明如此相似？ 周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直嫌麻烦，懒得去思索的问题，但此时也刚好可以认真地思考一番。毕竟即将踏入俗世，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一一探究。 他不是没有过大胆的猜测，因为恭极老人帮他寻找回家之路时，曾透露过不少的信息。米凯尔也给了他很多提示，或者说证据。 但周舟一直不愿去想，他怕自己窥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从而陷入某种绝望。 比如，洪荒破碎…… 这洪荒无尽大地，还有大地之外的无尽时空，如何去形成地球……而地球上，为何自己只听过仙人的传闻，而没见过什么修士？ 最靠谱的一种猜想，也是他最想去接受的一个猜想，是地球为洪荒的碎片形成的，而上面存留着洪荒的人族。 但这种猜想漏洞百出，最好的佐证就是：封神现在已经过了三千多年！也就是说，俗世周朝加上春秋战国，也已经过了三千多年！ 这根本不可能…… 华夏五千年文明，更像是一个缩影。 一个洪荒人族崛起、奋斗的缩影！ 这里面蕴含了什么样的天机，何等的玄机奥秘？ 周舟飞行中抬头看天，眼中略有些茫然。 就算一路向上，成了那长生不死的金仙，他的回家之路，又真会那般顺利吗？ “唉……”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芷燕在一旁道：“你叹什么气，我只是回去看看……你怕我不回归青山了吗？” “自然不是，你想在俗世呆着享富贵就呆着，我找到办法帮你就去找你也没事。”周舟随口回答着，他正想着天大地大的心事，也只是将心中的想法随口说了出来。 但芷燕去神色一黯，小嘴微撅，失落道：“反正有天使姐姐一直陪着你，你才不会想起我呢。” 米凯尔扭头看了她一眼，但没什么表示，继续跟着周舟飞行。周舟继续思考天地人之事，对芷燕笑了笑，也没多去管。 一直觉得，俗世王朝更迭，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他是方外之人，自己老实修道就算了。 但路上见了不少人族在边界荒地中被妖族欺凌，他也有点想知道，这时候的人族统治者，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恭极老人曾说，三皇五帝除了德行、品德，那都是有浩浩的功绩！他们带着人族，与妖斗、与巫争，在洪荒苦苦挣扎，到此时人族大兴。 那此时人族的俗世统治者，又在如何？人族为天地主角之后，反倒是只剩下内部争斗了？ 越想，周舟对俗世的人族势力越是有些不满。 “等下！”周舟停下了飞行，米凯尔也停在了他背后。周舟愣愣地问了句：“这是什么？” “什么？”芷燕不解。 “一堵金墙……挡在了天地之间……” 灵识看到了，那横亘于天地的金色巨墙，从东到西、延绵不知多少里，似乎是将天地截断了。 化出一缕灵识，微微去触碰那金墙，周舟感觉到了一股天地威压，就算是隔着千里，身体依然颤了下。 心中，突然多了一丝冲动，就要跪地匍匐。 这是…… 气运金墙！ 人族气运聚集而出，将南瞻部洲笼罩了进去，庇护俗世凡人的，气运金墙！ 周舟站在半空愣了许久，方才继续前行。稍微调整了下飞行的方向，朝着气运金墙之下，那处特殊的通路而去。 千里外有一雄关，雄关两侧乃是长长的长城，那长城好像就是金墙的根基，同时算作了草原的尽头。只是此长城，非周舟印象中的万里长城，两者没有什么可比性。虽然，它们都同样是无数双凡人的手，一点点构建而出，上面蕴含着无尽的愿力与功德之力。 隐隐地，能见有一条条游龙，在金墙之内游荡，那却是气运凝结而出的景象。 周舟不知道自己如何能看到这些，但他的灵识确实看到了，一路就用灵识欣赏着。在人族气运面前，他感觉自己略有些渺小，心底也泛起了一种亲切，和莫名的安全感。 他飞近了金墙，双眼也切实的望见了金墙。那金色的气墙直冲云霄，那股威压甚至越发明显，让他无法继续保持这个高度飞行。 “主人，后上方有修士靠近。”米凯尔小声回了句。 “我察觉到了，”周舟笑着说着，“不是有人飞近，而是要进入俗世，都需要在那雄关过去。这附近两千里，我灵识查看的范围内，只有这一处雄关。不用去管他们。” 当然，进入南瞻部洲的路并不只是一条，也会有很多类似的雄关在，而这里，只是一处路口而已。 周舟一路南飞，所看到的也仅仅只是边界之地的‘一条’境况。想起那些在地上，一步步朝着北方行走，寻找着自己仙缘的凡人……沈老头说过，能走过边界之地的，只有十之一二，确实是如此。 临近雄关，却见下方总有成群的凡人结伴出关，互相扶持着向北行走，周舟料想定是关内燃着战火，这些寻常百姓出关躲避。 但这些凡人难道不知，出了这金墙，人族气运将不再庇护他们？那就同样算作了那些舍弃凡人之心，想求道的修士了啊。 或许，是关内的凶险多于关外吧，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也不愿如此颠簸。 “唉，”芷燕叹了声，“还在征伐吗？” “看样是了，”周舟道，“不过没事，我们在天上，不会跟他们有接触的。” 周舟话音刚落，就感觉前方传来的一股极强的威压，来自那气运金墙。真元都有些许停滞，流光变得有些摇晃。芷燕也是面色一白，娇躯轻颤了下。 “主人，背后修士为次行星……主人？”天使妹子一只手抓住了周舟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抓着芷燕，悬停在空中，等待着周舟的命令。她话说了一半，周舟又被震了下心神，却没听清背后来人的修为如何。 米凯尔面露不解，似乎不知道周舟这是怎么了。 而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喊：“这位道友！前面不能飞了，那边有人族气运凝结的天地大阵，若敢不敬，会身陨的！” “嗯？”周舟扭头看去，见一船型的法宝从云间落下。 那法宝在他身后百丈外悬停，船首的位置站着一男一女，皆是中年模样。男的对周舟做了个道揖，温和地笑道：“你是第一次来俗世吗？就要硬着头皮向前硬闯，可是会没命的。” “是，”周舟稍有些尴尬，轻轻拍了拍米凯尔的手背，米凯尔将手在他肩上挪开。 周舟转身飞向了法宝船，但并没有靠过去，只是稍微远离了一点金墙，还是有点提防心的。 隔着百丈，交谈并不被影响，这对中年男女之中，最低也有一个金丹修士，不然如何能在高空架船飞行？周舟如此想着，对来人还了个道揖，说句“见笑了”，也有点小尴尬。 那女子云鬓华服，目光温柔而宁静，满是母性光辉……就是比玫画多了几百倍的端庄，少了百多倍的风情，却也不是很引人注意。 而那中年男人倒是龙行虎背、国字中脸、气度不凡，他开口道：“道友可是道门正宗？” “是，”周舟只是如此答着。 “那去俗世有何事？”这男人笑着问。 “带我妹子回去省亲，”周舟如此回答。怎么感觉，这家伙像是在盘问他。 果然，那中年男人又问：“道友修为境界如何？道友隐去了自身气息，我都差点在天上看漏了。” “我刚成金丹不久，所以飞的比较低，想着低调些。”周舟依然耐着性子回答着。 “如此，那道友请入关吧，只是记得，雄关百里范围需在地上行走，不可在空中飞行。”中年男人手中拿过一枚玉符，对着周舟抛了过来。 周舟灵识调动空中元气，将玉符接过，并不擅自用手去拿。这玉符上，刻着一个‘道’字，无任何阵法禁止，好像是一个通行令。 终于，也该周舟问了：“道友，是守护此关的吗？” “不错，我仙门受关内数个小国的供奉，此关之外，常年需有人守着。”中年男人笑道，“免得有什么邪修闯入凡俗界，害了那些凡人。” 听闻此言，周舟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尊敬，对着这一男一女再次做了个道揖。他又问：“那，如何去判断是否为邪修？” “一是看有无业火缠身，二是观其气息心念，三是……”中年男人话语一顿，笑道：“我有一观气的神通，可看人心相，百丈之内可看修士本心如何……成仙日久，我还真没见过道友你这个模样的心相啊。” 成仙？这是个仙人？ 周舟更是不敢造次，神态也多了几分恭敬。成仙本逍遥，却在此地守关，盘查过往的修士，此人值得他去尊敬。 只是他对‘心相’颇为感兴趣，问：“前辈，不知我是何心相？” 中年男人仔细盯着他看，又道：“一团白雾，中正平和，白雾里面有几件事物漂浮着，有一把剑、此乃正气所结，有一张黑白图，玄妙的很……嗯？那两个带子捆着两个圆碗的是什么？女子的衣物？” “咳咳！咳咳咳！” 周舟差点就直接给这位仙人跪了，赶紧扯开话题，“前辈！我先下去行走了，等归来之时，在找前辈请教道理学问。” 说完赶紧招呼米凯尔，带着芷燕就朝着地面降了下去，还特意选了个没凡人路过的小山。 这守关男仙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 “嗯？那是什么事物？” 守关男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爱妻兼师妹，目光顿时留恋到了女仙的衣物之下，面露恍然，也有点害臊。 “怎么了师兄？” “没事，”男仙摇头一笑，“那小子虽一身正气，竟也有些心术不正……也不知是那家的弟子。不过那事物倒也奇特，不知师妹穿上，咳！没事。” “师兄你看，下面，那个小修士在拜祭谁吗？” “哦？”男仙从遐想中收束心神，揽着爱妻，低头看去。 那两名女子站着，身穿着宽松道袍的女子这仙人无法看透，那名不过道融境的女子似乎也有些疑惑。 因为那名他刚说心术不正的年轻修士，正对着南方跪下，深深一拜。 二拜。 三拜。 这年轻人跪在那凝望南方，朗声道：“三皇五帝，历代贤人，薪火相传，人族至今。我名周舟，同为人族，感念人族兴起不易，特此拜祭。” 言罢，双手高举，深深跪拜了下去。 他跪的，是逝去的人族；拜的，是人族薪火不息。 等他抬头想要站起，那气运金墙突然轻颤，一抹金光直射而来！ 见此状，两仙人当即面色大变！ 第132章 远古通天路 “气运加身！功德庇护！他是谁！” 法宝船上的男仙失声喊着，两名守关仙人脸上皆是不敢置信！ 金光扑来，隐隐若五爪金龙的模样，周舟还有些没搞清状况，那金龙就要直入他胸口！ 米凯尔目光凝结，抬手的瞬间光剑凝结，直接斩向那金光，但她的光剑从金光中斩落，根本没有碰到实体…… 昂！ 一声似有若无，但又通天彻地的龙吟！ 周舟长发和发带同时飘舞，像是孔雀开屏一般。 他头后仰，双眼有一瞬的空洞，那抹金光将他整个盘踞了起来！化作五爪金龙的模样，凝视着气运金墙！金墙中，一道道金色游龙对着天空无声怒吼，光芒大作！一股久远古老的气息，在周舟身周弥漫，淹没了这土丘！ 这是怎么一回事？！ 金光只是外景，周舟心海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画面远看，是站在了天地间的几十个高大的人影；细看，却是人族兴起的一部宏伟的历史！ 他看到了： 披着兽皮的燧人氏坐在一杆枯木上，双手略有些颤巍巍地搓着一截树干；那有些浑浊的双眼不时抬头看一眼，盼着不要再有雨水降下，这截木好不容易干了…… “妖有妖法、巫有巫术，我人族该以什么来立足洪荒呢？” 燧人氏在不断思索着。 他看到了！ 昂首站于玄龟上，长发飘舞的伏羲嘴边那温和的微笑，身旁出现了一件件事物。有一截结扣的绳索，还有衣袍、战甲、长矛、八卦、木帖、兽圈、渔网、火架、石碑…… 绳索为文明的开始，结扣而记事；战甲长矛乃是为兵伐，人族越发勇武；八卦是为了让人族理解自然规律，开了蒙昧；兽圈渔网为渔猎；火架为熟食；木帖为嫁娶人伦；石碑为姓氏始…… “这样，我人族能更好生存一些吧，等数量多些，总能有片立足之地了。” 伏羲在轻声叹息着，那幽幽的叹息生在天地间回荡。 他看到了！ 神农袒露着透明的胸怀，背着药娄，奋力攀爬在陡峭的悬崖上，伸手去触碰着那一朵白色的小花。 又坐在石壁上，招来了身后跟着的人影，将那小花服用入体，让他们观察着自己透明的肚中，那花是如何消化、又出现什么作用。 神农突然身体痉挛，但却开心地大笑，在一旁拿起木刻，一笔一划刻下了某句给后人的珍贵宝典。 他在山谷中发现了谷穗，在窑烧中兴奋地抱出了陶罐，在田地旁绑出了耒耜，在流转的光阴中，种出了一片片田地。 “太好了、太好了……我人族再不用去和野兽争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饥饿而死了。” 他在奔走相告，毫无三皇的仪态。 周舟看到了： 身穿龙袍的轩辕，站在指南车上率领着千军万马征战； 高冠魁梧的高阳，手指划开了九州天地，布下了历法经纬； 勤恳谦逊的帝喾，总是微笑着在人族之地行走，划分了节气、规律了耕种； 还有那为天地大水患而奔波的尧、舜，任人唯贤的禅让，立在了高丘上的诽谤之木…… 又有穿着草鞋，奔走在堤岸上的大汉，搬开了河道之后咧嘴一笑，露出的满口白牙。 还有那挥舞着长剑在和凶兽战斗的君王，有浑身染血却依然灭杀妖物、守护背后村落的大将…… 更有那一个个虽然只有羸弱的身躯，但一步步奔走在大地上的人族，变得成群结队的、变得浩浩荡荡、变得百族无挡！ 最后一幅画面，那长长地队伍，一个个羸弱的凡人搬着石块与木材，构筑了天地之间的大墙。 有声在唱：“尊天、敬地，人自立。” 那道道金光从天地之间涌出，多少人族喜极而泣，多少战魂挥着战矛长啸。 ‘唉，可别下雨啊，这截木头好不容易干了……’ ‘总能有片立足之地了……’ ‘太好了、太好了……’ 三皇、五帝、历代贤德，自远古而来，纷沓而行。 周舟眼角滑过了一滴清泪，那泪水砸落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随之，又是一幅幅画面，在他心海翻滚。 那是三皇五帝之前，刚在洪荒诞生、繁衍下的人族……画面之中，多鲜血、多惨剧。 这些画面，是一场人族的大劫难！ 周舟凝心看着。 那时候，人族还不是天地的主角，也未曾诞生三皇五帝、诸多贤德。但他们有灵性、有初步的开化，知自己为人，与别物不同。人们群居而采集野果，勉强而困难地在遍地凶险的大地上生存。 周舟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他紧紧抓住双拳，猛地跪在了那。 他刚才看到了人族大兴的过程，热血沸腾、感念过往人族之功德。 但他接下来又看到了，人族为何会大兴！ 不可避免的，他心中燃起了一股恨意！因为这些画面……因为这些画面，怎么一个血泪可以形容？又怎么一句苦难可以遮掩！那是一步步，死出来了旅途！ 因为人族，原为妖族口粮！最后一次巫妖大战之前，巫妖达到鼎盛。但巫屠人身以炼制戮妖幡；妖灭人魂，以做炼巫枪，人族顷刻就到了覆灭的边缘。 人族曾在女娲圣人的供奉玉像前苦苦相求，但女娲成圣前本为妖族，却不肯出手相助。 道门以人族立教，三清以人族成圣，但道门只是将中土世界的少许弟子护住，避免与那时强盛到极巅的巫妖碰撞…… 为何气运不庇护修士？不正是因为如此！因为当年人族遭劫！修士旁观了啊！ “我恨啊！” 那一代的人族共主仰头哭喊，血泪流过了脸颊，“我恨啊！” 巫妖屠人，刚有兴起之意的人族百不存一！仅剩的人族在南瞻部洲聚集，躲避着巫妖的屠杀，为了求得苟且之生存，一步步朝着西面行走。 他们也不知去哪，离开了辛苦寻找、开垦出来的家园，又该去哪儿？ 几百万人的迁移，天空中不断有妖兽落下，吞食、战斗、哭喊…… 不知过了多久，仅剩几十万人的人族，踏过了漫漫的路途，却被一群妖族在前后围住。人族聚成了最后的一团，如同那待宰的羔羊。 那流过血泪，已经瞎了双目的人族共主，已经年老而年迈，再一次跪在了妖主之前。 “求放过我人族一条生路，请念在女娲圣人的面上，放过我们一条生路吧！” “哈哈哈！”那张狂的妖主不屑而大笑，“不过是些口粮，这炼巫枪最后一点就要完成，快快献出你们的魂魄！” “求之无用、求之无用……” 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气愤、愤恨，他仰头看天，愤恨地怒骂圣人：“女祖！你造化我族，为何不庇护！” “清祖！你教化我族，为何不援救！” “此时当知，此时当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求天、求地，不如求自身！拜神、拜圣，不如拜自心！” “自南瞻到西牛，沿途数万里！我人族最后一滴血就要流尽了啊！” 老人猛地捶胸，污浑的长发飘起，一声声大喊印入了天地间！ “若今日人族之身不灭，则主宰洪荒！若今日人族之火不熄，则燃烧天地！若今日人族之魂不灭，则巫妖灭绝！我恨！我恨啊！” 妖主狂笑：“哈哈哈！大言不惭，那便灭了你们人族最后的一点薪火！众天将，灭人族！” “得令！”妖族天庭从天而降，如同一座连绵的山脉，碾压向了地上最后的人族。 但人族老少妇幼无一人哭泣，抬头看着天空，注视着那落下的阴影。 他们恨，但这几万、十万、数十万里路，也已经麻木了吧。 “谁敢动我人族！” 一声大喝，在天地间回荡。 一袭白衣，那有些瘦弱的身影，披散着长发，立身于最后的人族之上！ 玄都！ 师父玄都！ “啊！”玄都那清秀的面容狰狞，怒吼咆哮，手托一张玄黄太极，只身一人，朝着妖族天庭迎上！ 太极图延展万里，那妖族天庭被瞬间抵挡！ 轰隆隆！ 天地在雷声颤动，那单薄的身影，却顶住了天地。 妖主怒喝：“不必在乎圣人门徒！我们妖为天地主角！众天将布阵！灭杀玄都！” “大周天阵！” 妖族天庭之上，光芒翻滚不停！周天星斗显现，星光注入，那妖庭，又重了百倍！ 玄都身体颤抖着，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抬头怒视着那妖族天庭的阴影。 他喊：“老师！我为人族，不可见人族灭绝！我为人族，不可再冷眼旁观！今日身死，难报师恩，但我是人！不愿做神！斗胆，借老师玄黄塔一用！” 随手招来了万丈高塔，再次架住了妖族天庭！ 铛的一声钟响，东皇钟罩向玄都；那万丈大钟似乎能碾碎一切。 “哈哈哈哈！”玄都血染白袍，手中的玄黄尺涨长百里，又是铛的一声，竟将那东皇钟打的飞退。 玄都大笑：“东皇不过如此！无数元会的大罗，还真是难有寸进！” “哼！”妖主冷哼一声，那东皇钟再次翻飞。于此同时，河洛图现，炼巫枪被一雄伟的人影拿着，对着玄都点出一道枪影。 玄都笑容略有些惨然，背后浮现了一张小小的太极图，低喃道：“我从不与人斗法，但今日，就算拼得身死道消，也不枉在这天地走一遭了。” 太极图迎风而涨，玄都身影有些虚化！ “师兄！广成子来助你！” 天边飞来一翻天大印！ “师兄！我玉鼎承人族之德、进了大罗，今日该为人族身死！” 地下斩出一斩仙之剑！ 但大印被东皇钟砸开，仙剑被炼妖枪撞开，但为玄都争取了几分时机！ 玄都双手联动，飞速画下了…… 太清杀阵！阴阳大磨盘！ 这就是此杀阵的出处！但那磨盘以玄都为中心，乃是两面盾牌一般，左右抵挡。 东皇钟轰到，炼巫枪砸来。 ‘师父！’周舟心中喊着，虽然知道只是些影像，但依然忍不住心中纠痛。 那一幕，天地失色，阴阳大阵破碎，玄都面如金纸，浑身染血。 东皇钟与炼巫枪灭杀而来！ 就算玄都修为与妖族二皇相当，但终究无法以一敌二，更何况还是面对东皇钟、河洛图、炼巫枪这等至宝…… “师父……” 跪在那里的周舟，闭眼喊出了一声。 最后的时刻，一抹金桥从天而降，架在了玄都身旁，震飞了东皇钟，打落了炼巫枪。玄黄玲珑塔暴涨万里，将妖族天庭撑回了九天。 那坐在风火蒲团上的老者，闭目出现在了玄都面前，玄都缓缓闭眼，身影倒在了高空之中。 老者开口：“我乃老子，今日起，庇护人族一元会。人教不灭，人族不熄。” 圣人言出法随，那至宝太极图包裹了数十万人族，只是一句，就惊退了无数妖族。 圣人护持一个元会，人族最后的一点薪火终于能不灭。 但老子话音刚落，天地就变了颜色，无数道金光在天地间出现。仔细去看，却是这最后的人族，从南瞻部洲开始到此地，一路之上所留下的那无尽的鲜血，在闪耀着金光！ 一股股气运在天地间溢出，金光加持着最后的人族。 而那一路的鲜血，也终于化作了无尽愿力与功德，没入了最后的人族之中。 玄都也被金光包裹，身上的伤渐渐愈合。 他睁开眼，对着老师一笑，坐看那并没有半点欢呼声的人族，将身上的金光摘下，撒向了地面。 “我没能早些过来，受不得这份功德，”玄都的声音传入了下方的人族耳中，“人族今日起，当可大兴。但这些，全是人族自己得来。今后，当尊天敬地，求自身。” 尊天、敬地、求自身…… 最后的人族纷纷对着玄都与老子跪拜，而画面随着玄都的身影变淡，渐渐消失不见。 周舟明了，为何会有西游之路。 此路通天，有人族大兴之气运，有无尽人族之血化作的愿力功德。 良久，他闭目轻叹，笑一声： “师父……好帅。” …… 大赤天、太清境，闭目悟道的大法师挑了挑眉尖。 第133章 自此气运伴身行 【ps：第四更！求正版订阅！】 …… 从周舟跪拜天地，祭奠人族，到气运金墙射出一抹金光罩住周舟，再到他心海之中泛起了那一幕幕光影，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周舟睁开眼，眼角的泪痕被风吹散，那金光已经消失不见。 低头，扯开了胸口的道袍，他那精壮的胸膛上，一条五爪金龙在正中盘踞，是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图案。 心念思索，却知这是师父当年洒下的功德中的小部分。因他为玄都之徒，又为人族，且跪拜天地、诚心祭奠，被气运金墙降了一份功德护身。 算是人族对玄都的恩报。 师父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自己一直在承师父的恩惠。周舟心中，对恭极老人多是尊敬，对玄都多是亲切…… “周舟，你没事吗？”芷燕关切地问着，她跪在周舟身旁，被刚才周舟的几番动作、几滴眼泪吓到了。 一只被战甲包裹的小手，对着周舟慢慢地探了过来，手指戳了戳周舟的胸口。 那触感冰冰凉凉，正是蹲在了一旁的米凯尔。 周舟脸一红，笑道：“你想把它挖出来吗？这可不是纹身。” “主人，这股能量的等级很高，我无法理解。”米凯尔小声说着，手指又戳了戳周舟的胸肌。 周舟低头咳了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只道：“那个，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给你戳，这还有人看着。” 芷燕小嘴一撇，哼道：“没事的，你们就算在这里苟且，我也当没看见什么。” 苟且…… 周舟一只大手摁了过去，抓着芷燕的脑袋一阵乱揉。 小芷燕只能泪流满面，身为道融初期的小修士，如何反抗金丹中期大修士的蹂躏。 周舟刚才说的‘人看着’，自然是指落在了土丘之后的那守关的仙人。两仙人之前并不靠近，怕惊扰了周舟，直到看他们三个在打闹，方才飘飞了上来。 “道友！”守关男仙看到了周舟胸口的金龙，面露惊讶，连声问：“气运加身？人族天子？气运为何会庇护修士，竟还是五爪金龙之护！” “前辈，这其中有些因果，我却也不好明说。” 周舟站起身，用衣袍遮了胸膛，他还担心触犯了‘人皇血脉不得修仙’的禁令，招来什么麻烦，主动解释道：“我乃方外修士，并非人族王族。” “人族皇族修仙有天地阻拦，金丹凝好就会破碎的，”男仙如此说了句，又是一阵啧啧称奇，“难不成，你身居大福源、大机缘？或者是人族未来重要之人？奇也怪也，气运玄机之妙，当真不可言说啊。” 周舟摇头轻笑，这不过是师父留下的恩泽。 “如此，我还要重新嘱咐你一遍。”守关男仙正色道：“人族气运都承认你，可见你不是什么为祸人间之徒，我也不能留难。但你有气运护身，这气运金墙便不会压制你的修为，进入其中之后，不可胡作非为。免得平白折损了你这份气运，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舟问：“压制修为？这是如何算的？” “除非天仙、金仙，进入俗世不会被人族气运影响，仙人、真仙，都会被压制大部分修为与神通。而修士，最少是自行降一个大境界，这也因人而异。”男仙笑道：“昨日，你前一个过关的元神道人，最后是买的马匹离开此关。” 最少是自行压制一个大境界？那道融境进去之后，就是灵识、凡人？金丹修士进去之后，最多就是一个道融的本事？ 元神道人竟然还要靠马匹赶路…… 想到那画面，当真是奇妙。 “此时你再飞行试试，”守关男仙似乎也想做点研究，如此建议着。 周舟身化流光，接近那气运金墙，此时反倒不再有半点威压、困顿，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仿佛他只要夺入那金墙之中，就可以高枕无忧地逍遥安居……这就是气运功德之力！ 他在雄关外面掠过，就随之落回了土丘。 “哈哈哈！”男仙抚掌而笑，道：“我乃浩云宗长老，名为易天蓝，这是我妻。我愿与道友为友，结一善缘。” “能得前辈赏识，不胜荣幸。”周舟拱手还礼，接个善缘却也不错，他道：“我名为周舟，出身道门，道统可能有些少见。”说着，他手指在面前划过了一个圆圈，一个浅浅的太极虚影浮现。 “这是……”男仙面露不解。 周舟挠挠头，仙人还不认识他们太清门？玄都师父那么帅，知名度怎么还不够……是了，他看到的那一幕，不知道多少元会之前所发生了，更是在三皇五帝之前，巫妖大战时期。 在那之后，师父就不太露面了吧。 反倒是那一直不说话、站在那散发母性光辉的女仙，低呼了一声：“是太清道统！” “这修行路，这气运，”周舟指了指自己胸口，“都是师父给我的。” 接下来，他和易天蓝交谈了几句，周舟对这名守关仙人本就有些尊敬，言谈也不敢随意。 定下了他从俗世归来，就找易天蓝去喝酒的约定，就带着米凯尔和芷燕，从土丘上步行而下，走着去了那雄关入口。 两名仙人站在土丘上目送。 “师兄，他明明能飞，为何要步行？” “是那颗赤枕之心吧，”易天蓝点头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咱们人族要是多出几个这样的修士，长盛不衰也非难事啊。” “师兄，他的心相变化了吗？” “啊，原本是白雾一片，此时白雾变成了金色，剑、图，还有那奇特的事物在流转。” 女仙好奇道：“哦？什么奇特事物？” “那个，”易天蓝一手揽住了爱妻的纤腰，“不如我们先回房，我做给你穿，如何？” 女仙顿时满头雾水，但夫妻千年，还是很懂夫君为人，不由眼波轻荡…… …… 关前的路上，难民成群。 周舟在路边行走，看这些面露恐慌、精神不振的逃难之人，心中未免有些不忍。 控水诀施展，空气中开始飘荡一片薄薄的雾气，这些北上的难民，在雾气中缓缓增进着体力、恢复着精神。 周舟没去多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是个修士，这点认知很清楚，不是野心家、革命者，更不是什么振臂一呼，喊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料。他所求不过长生，所为不过己身，路见不平一声吼，做个侠士就足够。 如果他不在这，这些难民会如何？如果他在这，这些难民又会如何？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 …… 行走在大地上，心里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从边界之地到此处，周舟一直在感悟，在思想的纠结中，体会着天地之间的道理。 又看过了人族为何兴盛、窥到了西游的奥秘，感受了人族一路而来的艰辛不易，更是隐隐有所得，道心在不断升华。 在世间行走便是一种修行，周舟以前常听人说，若是不先入世，如何才能出世？ 心间，渐渐变得无悲无喜；飘渺，似乎就要乘风归去。 等他心态平淡如水，心中只有天使妹子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踏入了一片阴影，抬头看去，却是到了雄关之前。 关高十丈，土石砌成，若无那气运金墙，恐怕道融修士都无法阻拦。但这土石间，洒下了人族的汗水，汇聚了人族的气运，对凡人而言乃是隔断南北的高墙，对修士而言，乃是不可轻易踏足的俗世。 他站在关下，因为前面的出关口行人不断，暂时有些拥堵，也就站在那等着。 不去扩展灵识，就像是一个凡人般，但他耳聪目明，隐隐也能听到一些谈话声。 比如那雄关正上，有两名将领正在叹息。 “将军，如此放难民出关，若是被大王知道了，我们定然有难啊。这些若是都做了奴兵，那我军势力又能增长啊！” “可若不放他们出去，让他们在这里饿死吗？”将军面带不忍，“关内连年征战，这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让他们去外面繁衍生息，免得关内死绝了，绝了后户！” 这将军言语中，颇多不忿、颇多愤怒。 周舟听得无言，看了眼这关上刻着的名字：拒北关。 拒北？ 他在内甲‘黄马褂’上注入一股真元，在身周撑起了一个无形的气罩，带着米凯尔和周芷燕朝着关内行走。 他气质出尘、衣袍飘飘、长发无尘，怎么看都不是凡人俗子。那些难民虽然大多被米凯尔的面容吸引了心神，但她手中抓着的那把光剑，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还请站住！” 关门旁，有两队兵卫立刻警觉，立刻喊着：“这位道长，可又入关的凭证？” 周舟在曲元袋中取出了那守关仙人给的玉牌，也不多说什么，两队兵卫连忙躬身见礼，任由他们进去。 走过了长长的门洞，因为光线有些幽暗，米凯尔道袍之下的亮光晃动，是穿在里面的战甲。但依然没有人赶上前打搅，甚至大多数难民还都是靠向一旁。 雄关之内，为一大城，但城中多有兵卫在巡逻，街道两旁都是些歇息的难民。 灵识扫过，除了主街之外，其他街道没有难民的身影，城中秩序还在维持之中，也有些许难民想要留在城中，在一些工坊旁等着差事。 以兵屯城方才免了难民的灾祸，想到那两名将领的无奈，周舟也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帮忙的办法。 水雾飘洒而过，权当是给这些难民提升些在关外保命的本领，顶他们一顿温饱吧。 除此之外，也做不多什么。 城中有商贾，有望族，常年久居此地，经营得当而成富户。 周舟的灵识，得见了何为‘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心中伤怀；也看到了有善人开粥棚、药棚，行善积德；也看到了恶人趁机要挟，要霸占民女，又有壮士出面，扫了那恶人。 人间百态，皆在心头划过。 灵识还发现了几股阴气在城中角落聚集，似乎是地府的鬼差，在收那些该去轮回的魂魄。 是了，凡人一生之命数，都在那生死簿上显化。按地府的规矩来讲，都是在人投胎的时候就定下的。但修士们却都能感觉到，命数并没有定数，这些不过是在说给那些凡人听。 天地间有三书，第一书为天书封神榜，第二书为地书，被镇元子掌控。第三书为人书生死簿，记载万灵之命运。 然而，生死簿所记载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福、寿、命、禄’，人一生之轨迹，皆要自行去行走，而这些命数，也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有时来运转者，也有东风日下之人，而气运，便因此显得无比珍贵。 行走俗世，当真是悟道的机缘。 “娘！娘！” 耳旁听到了些许哭喊声，离着还很远。周舟脚步一停，也没怎么犹豫，就带着芷燕和米凯尔朝着侧旁的小巷走去。 芷燕看满城难民，面色有些苦楚，不断地轻叹。米凯尔则一直注视着周舟，并不去管旁人如何。 在小巷中走了一阵，周舟找到了那名哭喊的女孩，还有那气若游丝的妇人。妇人身上无伤，纯粹是饥饿过度，而一旁已经有鬼差等候，要拿了这人。 周舟想起些什么，对着阴影中的那团黑影做了个道揖，口称：“心中不忍，多承善念。” 他再提步向前，那团虚影转身而走，并不和他有半点交流，但却是给了他这个薄面。其实周舟要救人，那只是过来等着收人魂魄的鬼差并不能阻拦，而周舟礼数很是周到，那鬼差也是不可多说什么。 一股水元注入那妇人的身上，又取出了在段金道人的道观中烤好的鸡肉，用一片荷叶包裹，递给了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那双迷蒙的大眼抬头看着周舟，而周舟伸手在她额头轻轻拍了两下，道：“喂给你母亲吃吧，她吃了就没事了。” “谢、谢谢。” “没事。”周舟淡然一笑，负手朝着前方而走。 随手善念罢了。 不想多去看城中百态，就再次收了灵识。但他还没走出小巷，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吆喝：“拿来吧你给我！” 而后，又是那小女孩的哭喊声：“这是给我娘救命的啊！求求你还给我！不要！” 周舟脸一黑，转身电光闪。 好不容易想做点好事，还横生枝节是什么鬼。 · 第134章 谁是师娘 【ps：第五更！】 ………… 滋！ 闪电横空而来，将那小巷中夺小女孩荷叶的大汉，吓的三魂离了气魄，面色那叫一个惨白。 电光之中，年轻道人显出了身形，他大袖挥舞，大汉直接向后砸飞，滚了两个跟头，脚朝上、头在下地倒在了墙边。 “饶命！”这家伙脖子杵地，在那喊着：“仙人饶命啊！” “滚！”周舟低骂了声，那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松了的裤子，慌忙跑向了小巷另一端。 周舟并未下狠手，对方欺凌妇孺，却也只是夺了食物，罪不至死。 若是见到此事就暴起杀人……他自认，内心并没有扭曲到那种地步，心态还是很平和的。 小女孩抽泣着，在地上去捡那打开的荷叶，里面的肉条都掉了出来。她跪在地上，将肉条上的土一点点抹干净，又放在嘴边吹了吹，顾不得满手油污，抱着荷叶跑到了已经微微睁开眼的妇人旁，将一条凉了的烤肉，轻颤着递到了母亲嘴边。 “娘……”她喊着。 周舟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他随手给的食物，却是那女孩可以用来救命的吧。 “周舟，我们帮帮他们吧，”芷燕小声说着，“带她们母女跟我回北靖国，我给他们好好安置了。” 周舟却道：“你能救这城中的难民吗？数量怕是有个几万。” “我也不知，但总觉得，若是能帮一个，总归比不帮强。”芷燕低声说着，面带愁苦。 周舟想说‘因果’，想论‘大势’，想对芷燕讲什么是自然生存之道。但话到嘴边，看着芷燕那双柔弱的眼眸，也只是笑道：“罢了，救万民是救，救一人也是救，遵循本心而为，就帮他们吧。” 随手给那妇人注入一股水元，心中喊了声米凯尔，自行走向前。 那妇人体内暗疾被水元治愈，体力也迅速恢复。原本周舟之前已经给她疗过伤，第二次的效果明显要好很多。 “仙、仙人，”妇人开口喊着。 周舟在腰间一抹，拿了颗丹药递给了妇人，那妇人连忙爬了起来，对着周舟跪下，声音沙哑说不出什么，拉着女儿不断给周舟扣头。 “先将这丹药吃了，蓄养些力气，”周舟道，“我那妹子发了善念想要帮你们，你们以后倒也不用太担心命途了。” 芷燕闻言翻翻白眼，明明是你想救的，说她干什么。 “仙人，”妇人嘴唇有些干裂，将那丹药捧在手中，却也不直接吃了，反而是抱着自己女儿，哑着声音道：“我能将这仙丹给我女儿吗？我活不久了，她能活着就好。仙人，您帮帮我女儿吧，我丈夫被征去打仗、五年未还，怕是已经去了。我活着只是为了她……仙人啊，您不用管我，帮帮我女儿吧，我们娘俩就算是出了关，也怕是活不下去了……” 周舟有些无奈，指了指芷燕：“她是一国的郡主，让她帮你们安置就好。这丹药是给你的，你女儿身子小，受不了药力。” “郡、郡主？”妇人愣在了那。 芷燕尴尬地笑了下，没想到救个人也是如此麻烦，自己的身份竟然不是用来吓退宵小，而是为了让人取信。 不多时，五人走出小巷。芷燕扶着那脚步有些虚浮的妇人，米凯尔却拉着那一直抱着那荷叶的小女孩。 小女孩盯着周舟的背影看，她又怎么知道，周舟对她的待遇也是有点羡慕。 那可是被米凯尔拉着！ 虽然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对天使妹子做些什么，但总归是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牵手什么的都没干过！ 嗯，还好是女孩，如果是男孩的话，周舟铁定是自己动手牵着走了。 五人走在街上也是招眼，但周舟摆出一副臭脸，稍微放出些气息，没人敢上前搭话。 走出主街道范围的时候，那些阻拦难民的巡逻兵卫也不敢拦他们。周舟找了家客栈，带着那对母女进去了，客栈中果然有‘店小二’这种奇妙生物的存在。 不过此时不叫店小二，而是唤做‘食侍’，功用是差不多的。 “客人……” “先做些容易下咽的饭菜，”周舟掰下指甲大小的金子，用了一手平缓送物的本领，让金子平平地落到了店中掌柜的面前。这一手，让店中食客顿时都不敢大声喧哗了。 周舟看了眼这对母女身上的衣物，道：“再去准备一间屋舍。” “哎、哎，您这边请。”那店小二也是连声答应，知道这是奇人，不敢多放肆。 这雄关是附近几千里进入俗世的关口，有些修士出没也正常，这店家或许连更张狂的修士都见到过。不过周舟本身气质还是温雅的，尤其是参悟归青诀之后，总有几分归鸿子教书匠的味道。 但他此时板着脸，也是写着生人勿进。 他还真怕有些凡人扑到腿边，喊什么‘仙人，给点仙丹吧’；那样他打也打不是，骂也骂不是，若是自己狼狈而逃，岂不徒留笑柄。 嗯，还是生人勿进比较好。 米凯尔很自然地站在了周舟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店中的这些凡人，在她那绝美但却毫无神色的目光注视下，一群食客那是想看又不敢看，忒不自在。 周舟笑着拍拍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店中是那种长凳，周舟自己就占了一个，米凯尔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就坐在了右侧。芷燕坐在左，将女孩抱在自己身侧，那妇人很是不安地坐在了周舟正对面。 板着脸的周舟，确实让这名妇人有点忐忑…… 等上菜，那店小二忙活着弄来了最好的茶水，却是些凡物，过不了周舟的眼。 “仙人……”妇人小声喊着。 “嗯？”正用灵识查看关内千里之地的周舟，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妇人身上。这妇人虽然满身污垢，但有他的气场携着，也没食客敢投来鄙夷的目光。 周舟问：“怎么了？不用喊我仙人，我只是个修士，喊我道长更顺耳些。” “道长，”妇人低声叹着，“虽然说这个，有些太过不知廉耻，但我们娘俩儿确实没了依靠。道长心善……可缺些做饭、打杂的奴仆？我这些粗活都是能做的。” 周舟目光落在了妇人手上，摇头道：“你手指细腻，怕是没做过苦工吧。言谈虽然故意用了些粗言，但语调声音都是轻柔，应该是出身富贵。” 妇人面色大变，起身跪在了一旁，低头不敢多说什么。 “娘……”小女孩也很懂事般，就要在凳子上跳下去，到娘亲身旁。 还是芷燕拉住了她，抱着她的肩膀，轻笑着摇头。 她了解的周舟，除了懒了点、懒散了点、懒的平日除了午睡什么都不愿意做了点，却是从不欺负别人的。 周舟淡然道：“起来吧，我并不是要怪你欺瞒。” “道长明鉴，我们母女沦落在流民之中，便是那流民，我怕遭人欺凌……”妇人垂泪道：“若是说我是谁家的夫人、哪家的小姐，总是不免有人心起歹意。” “嗯，”周舟点头，“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坐着吧，不要引人注意。” “是、是，”妇人坐回了原位，只是越发恭敬，坐姿也比方才庄重了许多。 饭菜上来，小女孩咽口水，却还是看着自己娘亲。她娘亲不说话，芷燕塞筷子给女孩，女孩却总是攥着小拳头，捧着那荷叶，不松开也不接。 妇人垂目，坐在那不言，虽然也是极为渴望饭菜。 周舟知她是什么意思，心中暗道一句‘麻烦’，拿起筷子，夹起青菜放到了米凯尔碗中，笑道：“你尝尝，有我做的好吃吗。” “是，主人。” 米凯尔将碗端起来，并着两根筷子，将青菜挑起了一片——她不会用筷子。 周舟看得轻笑，也不去教她，总觉得这样太萌了点。 “哼！”芷燕白眼一翻，不着痕迹地将碗推了推，小嘴都撅到天上了。 明显是在争宠。 “北靖国也经常打仗吗？”周舟夹了些青菜，也放到了她的碗里，如此问着。 芷燕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问题上，叹道：“各地战乱，那边也总是免不了的，不过北靖国有地几千里，城池五十座，也算是北方一大国。父王虽然痴迷方外之道，可也不算昏庸，几十年征战，也没多少败绩。” 周舟摸着下巴一阵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眼那妇人，道：“别忍着了，快些吃吧，我几百年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你再不吃又要昏了。” “谢道长、谢道长。” 妇人先给女儿夹了饭菜，将筷子塞到了女儿手中，说句：“快些吃，别出动静。”就自己动了碗筷。她那刚凝好的端庄顷刻没了，虽然妇人在努力克制，但还是有些狼吞虎咽之象。 小女孩也是往嘴里塞着饭，只是一只小手抱着荷叶，不太方便。 芷燕似乎很是喜欢这脸上脏兮兮的女孩，动手给她不断夹菜，而后干脆一口口喂着她，还不断柔声喊着：“别噎着，多嚼几下。” 这其乐融融的画风，让周舟心中也略有些触动。 或许对修道而言，善念与恶念一般，都是阻碍。但多点善念，总归是好的。 芷燕问那小姑娘：“你拿着这荷叶做什么？想吃里面的肉吗？那吃就好了。” 女孩偷偷地看了眼周舟，小脑袋各种摇，但嘴里塞满了饭菜，说不出话语。 等她费力地将饭菜咽下，小声说了句：“留着可以给娘下顿吃的。” 那妇人咽饭中，手背抹了下眼泪，觉得自己太过失态，背过身捂着嘴，一阵呜咽。 “娘……”小女孩在那喊着。 周舟难得在看别人的时候，也带着些笑脸。他起身，走到了女孩身旁，蹲在了女孩面前，手指在她脸上擦了擦。 这是个灵气十足的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周舟问。 “娘总叫我澜澜，道长。” “澜澜，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 小女孩坐在那问着。 两人的对话，也吸引了周围的食客看了过来，芷燕似乎意识到了周舟要行何事，连忙将女孩抱了下，让她正对着周舟。 “嗯，就是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周舟笑着问。 “给娘做吃不完的饭，我要做饭！” 芷燕扑哧一笑，那妇人肩膀耸动的更厉害了些。 “啊，”周舟笑的很是开朗，“那我教你做饭怎么样？” “嗯！谢谢道长！” “那好，以后就是我弟子了。”周舟手指在女孩额头点了三下，“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你娘在世一天，就给她做一天的饭。” “嗯！”小女孩郑重地点点头。 芷燕将她从凳子上抱了下来，那妇人也听到了这边的言语，震惊之余，连忙喊着：“澜澜，快些跪下！道长收你为徒了吗？” 澜澜眨眨眼，不是很理解。芷燕也怕周舟反悔一般，扶着澜澜跪在了地上，芷燕催促道：“快些磕头，别看你师父现在吊儿郎当还不是什么大修士，他的来头可是大的很呢。” “师父？”澜澜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妇人跪在了澜澜面前，眼泪模糊，也不多说什么，摁着澜澜的脖颈，母女对着周舟三拜。 周舟长身而立，背负着双手，正色道：“我师门道统深远，不可随意领你入门，先收你做记名弟子。来日我若成仙，禀告了师父，自当让师父决断。” 澜澜眨眨眼，不知道这个大哥哥到底在说什么。 那妇人替她回答着：“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吃饭吧。”周舟一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气息再次释放了些。 周围的食客不敢议论，不敢说话，甚至连离开座位的力气像是都没了。 “师父是什么？”小澜澜朝着一旁问。 芷燕耐心给她解答着，说了许多，何为师徒、如何尊敬师父，还有修道成仙，做那逍遥之人，不被人欺凌。 周舟坐在那，虽然只是刚兴起的收徒之意，但也要有点做师父的样子。做师父的样子……大概就是板着脸在那，保持威仪吧。反正，他在偷偷看天使妹子戳那些青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无聊。 米凯尔正自行摸索筷子的使用方法，她反馈给周舟的情绪中，似乎有几分‘郁闷’。 “主人，我只擅长战斗。” “没事……拿个勺子过来！”周舟扭头吆喝了声。 “诶！来喽！” 芷燕说‘师父’，说了有一顿饭，在母亲反复叮嘱要‘守规矩、尊师父’之下，小澜澜终于明白了点。 然后，小澜澜那双乌黑大眼就在米凯尔和芷燕身上来回挪动，又弱弱地问了句：“那，谁是师娘呢？” “咳！”周舟被这凡俗的茶水呛了下。 …… 第135章 胸怀五爪小金龙 那妇人自称为温氏，洪荒之中也有随夫姓的习俗。周舟一时兴起收的小弟子名为温小澜，他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起名的功夫还不如他小金丹的修为，也就没给徒弟赐下道号。 本来就是个起名困难户。 让这对母女吃了顿饱饭，在客房中让那妇人梳洗了下，换上了芷燕的衣裳，却也是个温婉的女子。 她以仆从自居，身为过来人，又历经了颠沛流离，心思自然不可能如少女般单纯。她看出了芷燕、周舟和米凯尔之间那稍显复杂的关系，不敢去服侍周舟，说想侍奉芷燕。 周舟对此并不表态，随便她们怎么折腾了。 在拒北关内没有多停留，周舟也就想着早些送芷燕回去省亲。但芷燕却说不想飞回去，免得引来些麻烦，这让周舟也有些为难。 总不能走过去吧？此地距离那北靖国的边境，少说还有两千多里。 “我们先飞一段，快要进你们北靖国，或者进去之后，找地方换辆马车，怎么样？”周舟如此建议着。 芷燕抿了抿嘴唇，叹了声：“嗯，我听你的。” 此地的难民，他没有多管，也管不了什么……若是有妖为祸，他如果打的过，那肯定是当仁不让。苛政、战火、民不聊生，这些，他本就束手无策。 在街口的他们一行人，当着诸多凡人的面，进了周舟拿出来的一个梭型法器，大摇大摆升空而去。 雄关百里不可飞行的禁令，对他们是无效的。 因为控制法器的周舟，胸口绽放出点点金光，那气运金墙非但不给他威压，还护他修行。周舟感觉，自己真元恢复都要比中土世界中，快上一些。 米凯尔静静地坐在一旁，芷燕痴痴地看着窗外，小澜在母亲怀中睡熟。 那温氏看了眼芷燕，又看了眼闭目养神、用灵识查看外面的周舟，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半垂眼，静静跪坐在周舟身后的米凯尔，目光略有些痴迷。 “好美的女子，这位郡主却也真是争不过呢。”她喃喃着。 周舟睁眼看了她一下，温氏面露惶恐，赶紧低头，若非梭内空间不大，她怕是早就跪在那了。 这梭子飞的好慢…… 感受过金云梭的便利，周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句，却没将归九的玉戒打开。这梭子也就是件六品法器，只能日行几千里，对于普通的金丹修士而言，却也不算太掉身份。 闲来无事，他开始研究胸口的那五爪金龙，感觉那就像是一个标志，自己灵识查看空无一物，也没有半分元力波动，对道躯力量也没半点增幅。 控制真元流过，感觉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不过，这肯定是好事了。气运是什么？在周舟的理解中，就是运气、好运，自己有一份气运和功德护身，以后走到哪都交好运吧。 好运……桃花运算不算？如果站在男人的角度来说，应该也算是好运之一……吧。 那岂不是糟了。 周舟揉揉眉心，总感觉前面的修道路途上，伴随着无尽的修罗场。不是尸山骨海，而是秋雨连绵。 北靖国，晚上便能到了吧。也不知芷燕的父亲，是个怎样的王，会不会荒淫无度、后宫三千什么的。如果真算的话，也应该是俗世中的一方诸侯。 嗯，肯定是特别霸气的那种，走路生风、龙行虎步什么的，当不在话下才对。 周舟如此揣摩着。 …… 中土世界，归青山。山中有神仙，山外看不见。 北方飞来了几道流光，看这速度必然是仙人之流，但光芒多是紫、红之色，并非归青的青、翠色，应是外人。 按理，归青现在封山，又有大敌在外，应该不会轻易放人进来。但护山大阵却很随意地就开了一角，让这一行仙人飞往了主殿。然后铛铛铛三声钟响，这是有客而来。 慈新老师伯的流光，也朝着主殿去了。 主殿中，宾客落座，归青掌门青山仙人在闭关，据说是隐隐要突破到真仙境界了。归青主事之人，却变成了玫画……那些二代的仙人们，似乎对管理宗门并不在意，而三代门人中，玫画又是名望极高的。 毕竟是炼丹的宗师，哪个峰头都要巴结着。 玫画亲热地拉着那蒙面的女子，笑道：“这段时间不见，你又增了几分姿色吗？怎么把脸又遮了。” “出山在外，祖母总是让我带着，”这女子略微抱怨了句，将面纱取了，露出了那倾世的芳华，当真是美过了那月中的嫦娥、赛过了瑶池的仙女。 羽儿归还。 “周舟呢？怎么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在这？” “唉，你走之后，发生了一些事，其中变故说也说不清。”玫画幽幽的一叹，面带悲戚，擦了擦眼角。 羽儿娇躯轻颤，那双秋眸当就蒙了水雾，她背后的几名仙人婆婆中，有两人立刻大怒。 “你们归青这是怎的！一个道融修士都护不住！”铜婆婆瞪着铜铃眼，怒斥着：“当真是气煞我也！你让我家小姐该如何！” 坐在主位上的几个归青仙人也站了起来，将玄清仙人婆婆们的威势冲抵。 “他、他怎么了？”羽儿揪心地问着，“他不是还给我了一封书信，他……” “哦，他去俗世送芷燕省亲了，所以没在这。”玫画眨眨眼，很自然地就如此说了句。 东方羽儿长长地松了口气，嗔道：“你这是故意欺我的吧！真是，可不能用这个说笑。” “咯咯，知道啦！”玫画掩口轻笑，那风情魅惑众生。她道：“你还要在这里久住吗？你药谷的阁楼还在，你过去无妨，可这几位仙人……” “我们知道归青的规矩，”银婆婆说了句，“还要劳烦给我们安排个就近的住处，我们平日不会现身，只为了护持我家小姐。” “那便最好了，”玫画将目光挪向了几名婆婆身后，那边还有几个侍女，却也都是元神境的修为，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少女模样。 而玫画看的，却是这些少女中，一个小巧的身影。 身穿着轻柔的羽衣，不过六七岁，脸蛋精致却和羽儿有几分相像；她梳着云鬓，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那双眼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将大半身子躲在相熟的侍女身后。 玫画好像想多了些，笑道：“你和周舟的女儿都这么大啦？” 东方羽儿脸蛋簇的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了句：“那、那不是……那是……” 这模样是怎么了？玫画略有些纳闷。 殿外，有个小老头走了进来，他满脸褶皱，双手插在袖口中，一笑的时候，脸上的褶皱更深了点。正是枯木逢春诀修为更深了几分的老师伯慈新。 “咦？”那几名少女中的女孩小声说了句，“好吓人的老伯伯……” 那声音轻灵可爱，她表情也带着些怯怯的害怕，似乎是担心这老伯撕下那些褶皱的面皮，化作青面獠牙。 慈新老伯继续笑着，只是略有点尴尬。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嫌弃了，身为一个大龄单身男修士，有点伤心也是在所难免。 羽儿转身道：“娘亲，不可这般无礼。” 嗯，这教训人的口气，倒是颇有点玄清山大小姐的风范。 等等，她刚才怎么称呼的？ 这小女孩，莫非姓‘娘’名‘亲’字‘母上’？ 殿上的仙人都是一阵张嘴，东方羽儿用手指支着细淡的眉角，也只是轻声一叹。 “此事，说来话长……我去药谷住下，等他回来吧。” 她有些心烦意乱。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周舟驾着那梭子，出了拒北关，就朝着东方而去，要寻那北靖之国。 路过了十多个城镇，也看到了青山绿水、连绵的农田，行走在地上的难民渐渐少了，这边的百姓还算是安生。 倒是，真的没见到有掠空而行的修士，偶尔能见在地上骑马赶路、或是驱着车架的凡人商贾，兴许还有那名昨日离关的元神道人在其中。 “这俗世，人口如此密集，算算现在人族的数量，定然是过几十亿了吧。”周舟感慨不已。 “亿？”芷燕略有些纳闷。 “就是万万。”周舟简单解释着。 芷燕恍然笑道：“这些都是算不清的，不过我北靖国就有民近千万，有甲士斤百万。但北靖虽然在偏北之地能有立足之地，但再向南那繁华之地，却是实在比不过的，仍被称作弹丸小国。” “哦？这么多人？”周舟愣了下，他刚才说几十亿，还是照着大了说的。 芷燕笑道：“洪荒很大，南瞻部洲据说也没有边境，那中原之地有十多大国，每年征战死的人，都可能比我们北靖国国民要多许多呢。” 周舟不由更感骇然。要这么说，那女儿国岂不是也很大！ 凡人数量如此之多？那该如何统治天下？那洪荒之中，封建制度、中央集权什么的也不太靠谱吧？从南到北传个消息，若是要靠驿马，估计都要几年才行。 莫非洪荒的俗世，便会真的以这种众多国度的形式存在下去？ 可说好的华夏文明缩影该怎么办？ 想想……周武一统天下，乃是有封神之战，道门的圣人在背后谋划。若真这么去理解，那世俗界的朝代更迭，还要加上圣人、仙人、修士之力，或许真的能出现秦汉唐宋这些大王朝…… 然而一个周朝就过了三千多年，大唐妹子那些深邃的事业线，什么时候才能一观？ 周舟颓然一叹，还好有天使妹子在身边。 米凯尔喃喃地问：“主人，事业线是什么？” 差点忘记她还能和自己心灵互通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坐着累不累，要不要起来走动下？” “是，主人，”米凯尔低声应着，低头不语。 芷燕却在一旁道：“他心里总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教好小澜呢。” “哥心中自有分寸，”周舟一拂衣袖，“又不是让你教。快到北靖国了没？” 芷燕垂着眼皮，噘嘴说着：“就这么想把我送回去，好跟天使姐姐双宿双栖……哼，我又不碍着你们。” “乱说什么，”周舟一手扶额，“不是你说回来的，我这大老远送你回来，还当不成好人了怎么。” “我、我又没让你送。”芷燕扭过头，看着下面，“快到的那个大关就是北靖国的了，你把我放下就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是了。” 周舟略有些无言，摇头道：“不行，我还没去你王府大吃大喝，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芷燕听得扑哧一笑，瞪了眼周舟：“给你吃糠咽菜！” “那也成，”周舟嘴角一撇，“反正我回归青就说，北靖国穷的啊，除了吃糠咽菜什么都没。” “你真是……”芷燕翻翻白眼，“哼，看在你胡搅蛮缠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招待下你，免得被人说我这郡主是假冒的。” 周舟耸耸肩，“要不是看你近乡情怯，我才懒得胡搅……嗯？” 他面色微变，法器梭子突然震颤了下，立刻停了。一直熟睡的温小澜，在母亲怀里都被震醒了过来。 周舟全神戒备，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威压从前方而来；灵识探查了过去，不由被眼前所见震动了心神。 前方百里，有一雄关，上空血气弥漫、聚成了凶兽之相！ 关前，连营十里，有数十万甲士排兵布阵，似乎就要冲关一战。那血气凶兽，乃是这些甲士的精气所聚。 而雄关之上、内侧，也有数十万甲士严阵以待，而那高空凝出的血气凶兽也是两只，正遥遥对峙！ 大军征战，竟有如此异像！ 周舟正自感慨，他胸口金光大作，一条小小的五爪金龙在胸口飞出，直射云霄。 五爪金龙迎风涨动，霎时间，铺天盖地…… 第136章 虚张声势 高空之中，两只庞大的血气凶兽互相对峙，进攻方为虎，防守方为龟，这应该是与双方攻受关系、咳，攻守战阵有所关联。 战阵也是一道，但周舟自然不懂，也不需要懂什么。 因为他放出去的那条五爪金龙，转眼间已经遮天蔽日，出现在了两只血气凶兽之上，一声似有若无的龙吟，扑上了那血色巨虎。 这情形，只有他这名金丹修士一人能看见！其他修士也只能见翻滚的血气之上，出现了一抹金光！ 血气巨虎呼啸，举爪就朝着金龙拍击；金龙金光大作，两只龙爪直接迎上，将虎爪直接拍的粉碎！ 高空之中，一声闷雷，随后就是雷声滚滚。 两只龙爪将血气巨虎直接拍散了！ 下方战阵中，那杀喊声一滞，指挥千军万马的主将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而整个战阵的几十万甲士，面色突然一白。 他们不知怎么了，但胸闷异常、提不起力气，斗志在瞬间就被瓦解。 后方立刻传来了退兵的鸣金声，搞的关上已经准备苦战一场的防守一方，很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们还来不及欢呼着不知为何的胜利，周舟放出的那只五爪金龙，扭头就对着那只玄龟冲了过去。 这些都只是血气凝结的影像，乃是战阵显化之灵，并没有神智、也没有什么判断形势，只是双方阵法凝聚士气、勾动几十万人血气凝聚而成的阵兽。刚才的血色巨虎只是进攻，而这玄龟则是防守，直接将脑袋缩回了龟壳。 但五爪金龙何等霸道，五爪齐出，龙身蜿蜒盘绕，将那血色玄龟也是瞬间击碎。 关上，那些北靖国的甲士立刻萎靡不振，不少人更是泛起了弃城而逃的念头…… 高空中，两股庞大的血气，如同退潮一般缓缓褪去。五爪金龙耀武扬威地飞了一阵，然后渐渐缩小，化作一团金光射向了周舟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周舟感觉到了有灵识查看向了自己这个方向，将他的所在也直接暴露了。 有两道流光，在进攻一方的战阵上朝着这边冲来。周舟的灵识立刻锁定了这两流光，从对方驾流光的速度可以判断，对方此时的修为应该是金丹后期左右，都不会超过元神。 这是被人族气运压制了的结果，若是没有气运压制，来人也算是大修士了。 有米凯尔在这，他自然是毫无畏惧，虽然之前问过了她战斗力有没有被影响，此时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米凯尔，你战斗没事吧。” “主人，米凯尔战斗力随时保持在最高状态，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危机。” “嗯，出现危机了。”周舟在心底构想着灵识看到的画面，是两道流光朝着这法器梭子冲来，米凯尔立刻站了起来。 “不过先不要急，他们离着还有段距离，而且修为被压制飞不快的。” 周舟捏了个法诀，直接将梭子给收了，同时一只手抓住了芷燕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了温氏的肩膀，温氏则紧紧抱着小澜……直接朝着地面而去。 米凯尔将身上的道袍脱下，羽翼卟地展开，悬在了空中一阵。但等周舟落地，那两修士还没进入她探查范围，她也就跟着周舟落了下去。 保护主人是第一准则。 落到了林间，周舟嘱咐芷燕照顾温氏，就转身站到了一颗大树的树巅，注视着东方。 “怎么了？”芷燕问。 “你们关前有战阵，刚才我不小心做了点什么，好像是惹怒了他们，”周舟将道袍扯开，看了眼那五爪金龙的金色印记，这图案稍微变化了下，还是以圆形盘踞着。 他现在也是有点无辜，这气运金龙自个就跑出去了，完全不被他控制。 甚至他没感觉有什么异样，金龙就拍碎了两只战阵凶兽，施施然飞了回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东西有神智？ 气运之兽，和战阵血气之兽，好像都不是什么活物。不过这洪荒之大，无奇不有，或许自己这份气运，真的成精了也不一定。 背后泛起了些许冷汗，而那两道流光已经在远处冲来。 米凯尔的战斗特性之一，便是不会被修士的灵识捕捉到，类似于反雷达隐身什么的。但周舟却只有枯木诀，身影站在树巅，被人锁定了之后就无法摆脱了。 两声长啸，左右呼啸而来。 米凯尔就要俯冲冲杀，但周舟却先让她稍安勿躁，只是在自己头顶十丈等待着。 那两只、那两名修士离得近了，也见到了这幅景象：那名青衣年轻修士在树巅负手立着，气度不凡、目光平淡，而他上方悬浮着一奇特的人影，浑身白色的战甲，两只羽翼微微伸展，美丽绝巅，却又看不透什么。 两人并肩落到了百丈之外，是一中年黑脸大汉，一白发老者。 那黑脸大汉指着周舟喝问一声：“哪来的小道士！那金光是怎么回事！前面乃是两军交战，你可是要去助北靖国！” “修士也可以打仗吗？”周舟如此问了句。 “自然是不可，”黑脸大汉冷笑道，“若是杀一个凡人，都会有那烦人的业障！但我等受这些凡人供奉，专门是来对付敌阵修士，却也算是维护天地秩序！” 天地秩序…… 一口大锅就朝着自己盖了过来，周舟可不想随便就背。 他道：“我只是路过此地，并不是想生事，也暂时没有帮人征战的念头，毕竟我不想杀凡人。两位若是无事，就请吧。” “那金光是如何一回事？”黑脸汉子气势咄咄逼人，“你修为又如何？” “我修为如何，那是我的事，为何要说与别人知？”周舟淡然一笑，只是道：“反正，我能在世俗之地飞行。” 他如此说，倒也不是有意要诈对方，只是想这两人如果和自己没有仇怨，那就吓退算了，不必和他们起拼斗…… 修士既然顾忌业障，不会出手杀凡人甲兵，那对战争也没什么助力，他也不用担心会因为修士的原因，而北靖国落败。若是北靖国军阵不敌对方，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想和人动手，并不代表那两人不想和他动手。 那黑脸大汉嘿的一笑，手中多了一把血色的浮尘，冷然道：“看你刚才所用的飞行法宝、哦，是法器，不过七品吧。我身旁这位长老乃是渡仙后期的神通修士，我也是即将踏入渡仙境，虽然被人族气运压制，但也不是你能对付的！小子，识相点乖乖就擒，我们问清楚你来路，自然会放过你。如若不然。” “渡仙后期？”周舟看了眼那白发老者，问：“在这里能有元神后期的战力吗？” “那是当然！” “那为什么飞的那么慢？”周舟悠然问了句。 “休要猖狂！”黑脸大汉怒喝，浮尘对着周舟一甩，道道血丝疯长，霎时间就结成了一个百丈直径的大网罩向了周舟。黑脸大汉还喊着：“和你多说无益，先拿了再说！” “米凯尔，和他们说也说不通，先拿了再说。”周舟淡然说了句。 卟！ 羽翼轻颤，米凯尔化作一团白影直冲两人，周舟手中多了那把飞羽剑，只是飞羽剑还没出鞘，米凯尔已经解决了战斗。 先是用光剑斩碎了那一根根血色的丝线，借着那浮尘血网的遮掩，两名道人没有捕捉到她的位置。而等一抹炽烈的白光炸开，血网破碎、黑脸大汉向后踉跄两步变成了白脸大汉，米凯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名渡仙境老人的面前。 手起剑落，光剑横在了那白发老者的脖间，入血半寸！ 只差一点，就割了这老者的气管！ 白发老者手中抓着的那三角小旗，根本来不及施展……可怜这老者，一句话没说，就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因为他此时有明确的感觉，只要自己手指稍微动一点动作，就会被面前这个绝美的女子，斩了头颅、灭了元神！ “好强，”周舟赞叹一声。 米凯尔不被人族气运影响，说不定在这里能斩仙。 “你、你敢！”黑脸大汉哆哆嗦嗦地说着，却朝着后方急退，周舟身影在树上掠动，化作一团流光，朝着那黑脸大汉直射而去。 山不见山！ 这黑脸汉子顿时急了，刚才那米凯尔一招擒住了长老，而这个年轻修士也要动手…… 连忙祭出了一个圆罩，飞羽剑平飞而来，却听叮的一声，被圆罩轻易弹飞。 正闭眼等死的黑脸大汉愣了下，而后面色狂喜，顶着那圆罩，反朝着周舟迎了过去。 周舟这是被人小看了。 “哈哈哈！原来你是个绣花枕头！” “哦？”周舟顿住身影，浮空而立。他剑指一转，飞羽剑朝着那黑脸修士迎去。这名黑脸修士此时的修为，应该是在元神之下，不只是之前流光速度，从刚才那浮尘的威力就可感觉出来。 青木森森！ 百道剑影爆发，那圆罩光芒大作，硬生生地将剑影顶住，逼近了周舟百丈范围。 米凯尔：“主人，请求斩杀两目标。” “没事，你别让那个老头动就好。” 周舟在心底回了句，双手抬起，三色丹火、纯净丹泉，背后太极图隐现。 长发飘扬，他等那黑脸大汉冲来，朝着面前推出了一拳、一掌。 水火双蛇携太极！金丹中期修为催动丹火丹泉，一击抽空了他近半的真元！ 两条巨蟒，如同吞天之物，粗两丈、身体延展不知多长，互相交缠着扑向了那黑脸大汉，看似缓慢，实则短距离爆发的速度相当迅猛。 黑脸大汉感受到面前突然爆发来的水火之力，当下变了颜色，但仅凭这两股水火之力，似乎并不能攻破他法宝的防御。只是他也顿住了身形，全力催动能够调用的修为，准备硬抗了这一招。 然而，水火双蛇嘶吼中，临近他身形之前，构出了太极图！ 黑脸大汉立刻面色狂变，想要后退闪开，但已经没了机会。 轰！ 耀目的光芒爆发，水浪冲叠、火焰席卷，水火交替肆虐，太极图碾压一切。 周舟双手在胸前一点，拉扯出了一道璀璨的电光，直入水火之中。 那边，渡仙老头的灵识都被剧烈沸腾的元气阻隔，看不到水火之中发生了什么，但等一切风平浪静，周舟提着那浑身焦黑的黑脸大汉，朝着米凯尔这边飞来。大汉身上，十八道真元枷锁自然是必要的。 他还略带不屑地说了句：“不过能发挥出金丹后期的战斗力，叫嚣个什么？”说完就脸一红，因为米凯尔的剑，还停在了一名渡仙后期的老怪物的脖子上。 那老人不敢用咽喉说话，用灵识传递心念：“道友，你当如何？” “渡仙之后据说要重锻道躯，但若是道躯不完整，飞仙将会无比困难。”周舟如此说着，“阁下应该有震退我们的法门，却苦于境界压制，施展不出吧。” “哼。”老人切实地发出了声音。 但只是一声，米凯尔的光剑就切入他脖颈多了半分，当下冷汗都冒了出来。 杀，还是不杀？ 周舟只是在想这个问题。 仇怨已经结了，他可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这两人离开了俗世之后，还会这么好说话。 渡仙后期，已经能威胁到他和米凯尔了。 但杀人夺宝这种事，他业务还不熟，互相之间又不是生死仇敌，直接杀了的话或许心中会有阻碍。思前想后，他决定先审问一下。 扯了一股真元，将那奄奄一息地黑脸大汉扔到了林间地上，站在树巅、持着飞羽剑，喝问一声：“说！你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是不是个杀人犯！” 那黑脸大汉瞬间就懵了。 第137章 杀人与传教 捕获两名修士，周舟还真有些不好处理。 最干脆利落的办法，就是一剑杀了，可他又没狠辣到这种地步，尽管想象两人在自己面前尸首分离的画面，周舟心境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心中自嘲：“我还真是个伪君子。” “主人，伪君子是什么？” “就是，”周舟嘴一撇，“明明很想，却又克制，要通过其他无关的理由来满足自己想要动手杀人的念头。” 米凯尔在控制那名渡仙后期的老头，并未再回答。 周舟暗叹：还是，不能像一个真正的修士，为了长生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肆无忌惮地杀人夺宝。 所以他才问那黑脸大汉：‘你是不是个杀人犯’。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这算是周舟给自己的道心找的理由，也是他被后世所影响的思想。 其实修士本就是天地之盗，杀了不会有半点业障，更何况他又有人族气运相助，有那份无量的功德伴身。 但这并不是他滥杀的借口。 然而，不滥杀，又不是放任麻烦离开的理由。 他也是没经历过如此境地，有些犹豫也是正常，毕竟他需要成长的地方还有很多，心境、行事皆是如此。 周舟此时，不想成为不择手段之人，他也觉得自己暂时还成不了那种人，最多只能在腹黑的路上渐行渐远。 但今后如何，却也是被际遇左右，心境自行成长的结果。随着修道日久、情绪渐渐被磨灭，他今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自己心中也是没数…… 不多想，先处理了这两人再说。 “你要死，还是要活？” 周舟问那黑脸大汉。 这汉子被水火太极砸成了重伤，道躯破损的七七八八，又体会了方才心识被封的黑暗，此时已经毫无大修士的风范。 他趴在地上喊着：“要、要活，自然是要活，前辈、道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就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你要知道，我封你灵识、困你魂魄，你连自爆金丹元神都做不到。”周舟淡然说着，“那我问你一句，你就老实答一句，若是有一句骗我，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道长请问！道长请问！” “哼！”那老者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哼，依然站在那不敢乱动。 米凯尔的剑又深半分，一道白光逼迫着老者体内的元神，那才是真正制住这老者的手段。 她有过几次对付元神道人的经历，自行总结出了这些修士的弱点所在。 那边，周舟问：“你们是来自何派？” “我乃五莲山……” 好了，可以杀了。 周舟将飞羽剑提了起来。 “道、道长！”这汉子颤声喊着，“道长这是要做什么！我没骗你啊！” 周舟微微眯眼，将飞羽剑的剑尖指着地下，冷笑道：“继续说，我只是先把剑摆出来，免得一会还要提，太费事。” 黑脸大汉身体一颤，看着那飞羽剑近在咫尺的剑尖，嘴都开始哆嗦了。 凡是虚张声势、仗势欺人者，少有内心坚毅之辈。而且这五莲山虽是中土世界的修仙大派，但这一派似乎门风并不怎么正，反正周舟觉得，比归青那是差远了。 黑脸大汉名叫何毅然，这名字和他这欺软怕硬的性格，还真就有点反差萌。 何毅然元神后期接近圆满的修为，在五莲山的紫莲峰上修行，已经修行了一千五百多年，资质勉强算是中上。 他修道日久，有些耐不住山中寂寞，刚好五莲山近几百年在俗世扶持一大国‘铁荆国’，铁荆国要开拓疆土，吞并诸侯，故而他们前来这边助阵。 周舟问：“你们混在凡人的军阵中，有何作用？” “虽然杀人会有业障缠身，但我们只要稍微用些法术，破关、破门，或是摄取敌将的魂魄……” “你们做了？”周舟冷声问。 “还没、还没，我们今日刚要出手，但军阵不知怎么了突然变得萎靡不振，鸣金收兵了啊！我们追到那金光，发现了道长您，就跟着过来了啊！” 黑脸大汉何毅然都快哭了，心道果然是业障，俗世虽然都是些凡人，但根本就是一群要命的祖宗啊。 因果因果，愿力如此之强！ 那边，芷燕带着温氏、小澜，想朝着这边凑近些，但周舟看了她们一眼，示意她们停在远处。 这俩大修士虽然现在修为只能发挥出金丹后期的实力，可修了这么久的仙，什么手段都可能有的。他全身戒备，不露破绽，但她们三个是两个凡人、一个仙缘截断。 周舟又问：“你们五莲山在俗世中支持王朝，能有什么好处？” “可、可享香火供奉，给仙门增加气运，也可以此炼丹，帮助门人弟子悟道突破境界。”何毅然颤声道，“还有，凡人之中也偶尔会有资质出众之人，占的地方越多，门人弟子选起来就越方便，仙门越能昌盛！” 哟，好处真不少。 “你认识灰滕？”周舟又问。 “灰、灰滕长老，我自然认得，而且灰滕长老和周长老，”何毅然手指颤巍巍地指了指被米凯尔制住的那人，“和周长老很是相熟。” “哦？这位还是本家？” 周舟眼中泛着冷光，“这位周长老，可做过什么坏事？” “他……他……” 见何毅然犹豫，周舟就学着米凯尔的样子，飞羽剑向前，切开了何毅然的脖颈，但伤口并不深。 何毅然闭眼喊着：“我就知道、就知道周长老喜好女色，为了不被业火缠身，每次来俗世都会带十多美貌女子回山，传授灵识修行法门让她们变成修士，再、再……再杀掉！” 只是杀掉？过程或许很复杂吧。 周舟心中下令：“杀了那个老头，注意，别让他自爆。” 天使妹子奥义光剑微微轻颤，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团白光。那老者双眼瞪圆，体内涌出一股浩然的力量，但米凯尔的左手绽放出一道白光、撑起了一个圆罩，将老者直接包裹了进去。 “战甲反冲，清除。” 叭的一声，老者体内的暴动戛然而止，要逃的元神被光剑剿灭；三魂七魄飘荡而出，却被一旁爆发而来的三色丹火吞灭。 丹火之中，那老者的魂魄在嘶吼、扭曲，但随着黑白两焰不断转动，魂魄一点点化作了白烟。 即将成仙的修士，杀起来还挺费劲。 渡仙的魂魄也能灭杀？那可是即将成为仙魂的魂魄啊！何毅然面露骇然，抬头看着周舟。 这姓周的长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何毅然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那可是准仙人！他喝问：“你、你不怕我五莲山报复吗！” “怕，所以没让他留下什么东西，刚才，他可有讯息传回去了？” 周舟左手把玩着一团三色丹火，灵识将那老者手上的戒指拔了下来，飘飞到了他身后。天使妹子用奥义光剑绽放出炙热的白色火焰，将那老者的尸体焚烧。 毁尸灭迹什么的，米凯尔也算是无师自通了。 何毅然面色惨然，颤声道：“你、你也要杀我？” “我问你，他刚才可有讯息传回去了？” “没有半分讯息可以传回去，魂魄都被你烧尽了！”何毅然苦笑道，“可准仙人身死，说不定就会惹来真仙老祖，你做了什么，别想隐瞒！” “你觉得，我没见过真仙？”周舟如此反问。 何毅然身体一颤，刚凝出来的几分底气，随之烟消云散。 他又要屈服了。 “呵，我还真是个虚伪的性格，”周舟将戒指接过，叹道：“明明是想杀了你们取宝，却还要问你们有什么罪孽。你，有什么罪孽？” 何毅然一咬牙，体内就泛起了一股波动，但这波动刚兴起，周舟的剑尖点在了何毅然的肩膀。 六禁锁神。 这家伙瞬间就安静了。 周舟将那玉戒拿在手中，灵识之火涌出，却是无法炼化。仔细研究，发现这玉戒上有一些奇特的禁制，而且自己的灵识强度也不足。 毕竟是渡仙后期的修士收藏，和之前自己道融境无法打开元神道人的储物法宝一样，兴许要到自己元神之后，才能将这戒指打开。 收起来，等日后再检查，必然会有一笔丰厚的收获。 地上这人，该如何处理？ 从何毅然上来就要对自己动手的作风，身上肯定少不了罪孽，更何况那周长老都是那般行事，这家伙没同流合污？周舟是不信的。 周舟自嘲虚伪，却并非真的如此。只是听闻这家伙说起五莲山和灰滕道人，他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若是能将灰滕道人引到俗世之中，让气运压制他修为，岂不是可以不用天使妹子动手，自己也能报当年之仇了？ 何毅然，可以当自己的一粒棋子。 而且，刚杀了一个五莲山的准仙人，怕五莲山也会动怒。若是能将这个何毅然控制在手中，对自己言听计从、作为内应，自己日后也好应对那五莲山的反击，或是帮忙掩藏此事。 那问题就在于，如何控制一个元神后期的修士，为自己所用。 “主人，”米凯尔用光剑挑着两件衣袍，从一旁走来，似乎在询问她烧不掉的东西如何处理。 周舟灵识扫过，发现这竟然是两件法宝，还有灵性依附，只是灵性并不强。 防护自身的法宝……刚才那老头当真是富裕，打不开的戒指里面，一定不少好东西吧。 周舟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将袍子收入了曲元袋之中，上面的禁制自己依然无法炼化，和那戒指上的同出一辙。 等以后可以炼了，再用不迟。 法宝这玩意谁嫌多。 “周舟！”芷燕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而那温氏面色发白，抱着女儿颤颤巍巍地走在后面，小澜被温氏用手遮着双眼，看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芷燕还好，怎么也是个郡主，见识不凡，但温氏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之前那血色浮尘遮天蔽日，后面那剑影刀光晃人心神，然后又是那水火双蟒肆虐半空…… 刚刚，那老者被断了头颅、光影流转间搅碎元神、刺破金丹，又在米凯尔的剑下道躯燃烧，最后半点残渣都没留下。 虽然知道这是修士斗法，可她如何能不心神惊惧。看周舟和米凯尔的时候，心中更是紧张万分。 这些修士，都是随意杀人的吗？ 周舟看了眼温氏，笑道：“你害怕？” “我害、怕。” “不必担心，我不会杀朋友。”周舟只是如此说了句，却也不说什么自己是在除恶、是在弘扬正义。 若是真说了，那才是真的虚伪。 小澜脆声喊着：“娘，你摁疼我了，我想看师父在做什么。” 周舟：“这个人我不会杀，让她看也无妨。” “是，”温氏的手在小澜的眼前挪开，咬着嘴唇站在一旁。 周舟、米凯尔、周芷燕强势围观地上趴着的何毅然，商量着处理他的办法。 周舟道：“我想控制他心神，让他不敢反抗我，有什么办法？”他看向了芷燕，本着‘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原则。 “把他全家绑起来？不听话就灭门？”芷燕歪着头说了句。 果然是郡主，出手就是如此大气。 周舟随手弹了她额头一下，骂道：“你咋这么歹毒！我之前咋没发现！” “你不是问我怎么办嘛。” “我是问有没有什么道法，比如控魂之类的法术！” “那个我怎么懂，”芷燕小嘴一撅，“人家才是道融来的。” “算了，我自己想，”周舟摸着下巴一阵琢磨。 对付这种级别的修士，和之前段金那样，一滴丹泉水种下去，随便吓唬两句就算了。 何毅然现在虽然被人族气运压制修为，看起来不咋地，但本身修为那是稳稳的元神后期，半步渡仙。 “主人，”米凯尔突然开口，“可读取战争动员程序。” 周舟摇头道：“不是要杀他，是要控制。” “主人，战斗动员程序中，有针对畏惧、反感战争者的传教程式，可控制思维体精神。”米凯尔喃喃着，她看着周舟，又小声说：“主人可以将他发展为苦行圣徒。” “苦行，圣徒？你怎么会这些？” “米凯尔只擅长战斗，但，为了守护某处区域，经常会遇到该区域战斗者无战斗决心的状况，经过统合信息整理，自行添加的传教程式。” 她多解释了几句，那双美丽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但似乎，她有些担心…… 担心主人会疏远自己。 “有用吗？”周舟却温和地笑着，“你试试吧。” “是，主人。” 很快，一抹白光在林间亮起，而此时，日暮西斜、天染青色。 第138章 小郡主的威严 天使妹子…… 传教程式…… 周舟的心情不知怎么搞得，略有些低落，全无斩获了一渡仙道人修仙积累的欣喜与兴奋。 架起那法器梭子，从此地出发，朝着雄关而去，芷燕想去看城中是谁主事，飞不多远就要落下。 他们离开的林间，站在那的黑脸大汉，木然的双眼中渐渐恢复了一些神色。 “主上……主上……不可违抗……” 何毅然楠楠着，他现在似乎很茫然，面露疑惑，朝着林间东侧一步步走着。走着走着，他架起了一道流光，眼神也恢复了往常那般，似乎没什么变化。 “米，他有没有摆脱控制的可能？” “主人，该目标已完全丧失自主人格。” 梭子内，米凯尔静静地跪坐在周舟身后，芷燕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小澜打了个哈欠，似乎有坐船就困的不治之症，很快又在母亲怀里睡熟了。 周舟飞的不快，眼前不断划过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中问：“米，那算是什么？精神控制？还是其他的。” “主人，那是思维枷锁，引导目标思维念想。”米凯尔详细解释着，“精神控制可以解除，但思维枷锁除非有主人密匙，否则会不断进行自我催眠。” 虽然不同于道法，但……略有些可怕。 “主人……” “没事，以后若不必要的话，这种办法还是少用吧。”周舟讪笑了声，心中问：“会对你有影响吗？那传教程式。” “主人不用担心，我以契约为准则，不会被任何思维干扰。”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做传教仪式，会不会自己受损伤。”周舟嘴角露出些微笑，“如果对你有损伤，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直接下手杀了就是。我心境没事的，而且对敌人会越来越冷硬。” 米凯尔眼睛微微眨了下，看着周舟那闭着双眼的侧脸，第一次用单音节带些感情地说了句： “嗯。” 周舟略有些错愕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米凯尔目光似乎有些不解，和他对视着。 “没事、没事，”周舟挠头一笑，心中的那些稍有些灰暗的情绪，却是终于烟消云散。 天使妹子的眼神，总觉得太清澈了，因为里面单纯而没有任何杂质，更能映照人内心的景象吧。 反正，好美。 …… 法器梭掠过那雄关，雄关之后乃是一座大城，芷燕口中得知这城的名字，‘丹阳’，听着略有些耳熟。 灵识寻到了城中较大的那处建筑，似乎是将军府，驾着法器梭掠空而下，朝着那将军府缓缓落下。周舟下降的不快，故意而为，让那些凡人先有些应对。 “有仙人啊！” “快看！仙人从天而降了！” “布阵！这是修士！保护将军！” 法器梭子还没落下，周舟所选的落脚点附近，已经是操兵枕戈，上百名甲士将法器梭子围了起来，几面墙上，更有一群弓射手，拉开了弓弦。 气氛略有些沉闷。 周舟运起真元，在法器梭子中喊了声：“我非敌人，送你家郡主回来省亲的。” “郡主？”不少甲士面露不解，领兵的两名队长一样的人物，更是出声询问：“敢问，是谁家郡主？” “这里不是北靖国吗？”周舟在梭子里面问了句。 “自然是北靖之国！” 那周舟就将目光落在芷燕身上了，笑道：“你这郡主是真的还是假的。” “嗤，”芷燕翻翻白眼，“本郡主又没来过这边境之地，他们不认得我又怎么了。无妨，本郡主有这个，”她手中多了一巴掌大小的青铜牌，道，“你将梭子打开，我下去骂他们一顿。” “别玩火，被人用箭射成蜂窝，那我也救不了你啊。”周舟自然是在开玩笑，随手将梭子的入口开了。 芷燕举着铜牌，站在门口，不过是转眼间，外面已经叮叮当当武器落了一地，一群人对着芷燕叩首。 倒也是蛮威风的。 周舟心道，怪不得有这么多人留恋俗世权柄，不说天子如何，只是一方王侯，就如此被凡人跪拜，心中自然会有难言的优越感吧。 芷燕声音有些清冷，带着些威仪，她道：“让你们将军过来见我，我只是在此路过，不会久留。” 立刻就有人前去禀告本地将领，芷燕却是从梭子门旁站着，似乎她怕自己离开了，周舟会开船跑人一般。 不多时，马嘶人沸，又听铿铿脚步声起，有十多名身穿着银亮甲胄的将领从将军府外冲来。 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神情颇为激动地喊着：“小郡主！” “刘将军！”芷燕也欣喜地喊了声，在梭子上跳了下去。 “郡主！”那满脸胡子的大汉眼含热泪，对着芷燕单膝跪地，头低了下去，“末将刘志能，拜见郡主！拜见仙长！” 人都喊着拜见了，周舟自然也不能拿着架子，他站到了刚才芷燕站的位置，对着周围这些跪倒的人微笑颔首，也不多说话。 隐隐间，他出尘的气质凝实了几分，变得有些厚重，给人的感觉，像是多了几分‘气度’。 周舟自己丝毫不觉，但那些偷偷抬眼看他的甲士，都是立刻低头，神色更为尊敬。 “都起来吧，”芷燕如此说着，对着面前的大剑虚扶，她问：“关外的大军为何事？” “郡主，是那铁荆国的贼子又来生事！”刘志能这大胡子颇有威势，拍拍胸口，“郡主不用担心，我雄关男儿都会热血奋战，保卫北靖之土！” 众甲士：“热血奋战！保卫北靖之土！” “父王知晓诸位忠义，北靖的百姓就托付给诸位了！”芷燕盈盈施礼，这群刚站起来的甲士又再次跪拜了下去。 周舟站在那略微一撇嘴，顿感这俗世的礼仪，太过复杂烦人，还是山中清修来的自在。 而芷燕妹子……平日虽然蛮横了些，不讲理了点，但此时也是颇有郡主的威风，并非那只会意气用事的黄毛丫头。 还是挺不错的。 “刘叔，”芷燕低声问着，“我父王身体如何，可康健？我母亲境地如何？” “王上……”刘志能声音一低，“郡主，借一步说话。” 芷燕当下就有些提心，看了眼周舟，得到周舟允许之后，带着刘志能进了法器梭。 这大胡子将领看到米凯尔的时候，有几秒的呆滞，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立刻就对着周舟抱拳，告了句‘失礼’。 芷燕催促着问他父王怎么了，大胡子叹了口气，将芷燕离开之后的这些年所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了她听。 “什、什么？”芷燕声音有些轻颤，“父王他如今病入膏肓，因吃错了丹药？” “正是如此，那几个方外术士也被北靖王气愤之下下令处死，却是那真真的凡人，并非修士。”大胡子叹了声，“如今王上已经一月未曾出寝宫，外人不知如何。而铁荆国便是找准了如此时机，方才举大兵来犯，唉！” “周舟！我们快回去！” “莫急，”周舟在曲元袋中取出了一枚玉戒，稍做炼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将金云梭拿了出来，“用这个片刻就到。不过稍微等我一会，我去城外找人询问下。” “嗯！”芷燕咬着嘴唇，眼眶渐渐湿润了。 周舟化作流光射向空中，米凯尔自行飞着跟上，和他自然是形影不离。 灵识呼喊着自己的‘圣徒’，雄关之外的十里连营中，有道流光也飞向了北侧，和周舟在关外碰头。 “主、主上。” 何毅然低头喊着，面无表情、目光木然，和他刚才在营中与几个将领谈笑风声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我问你，五莲山可曾对北靖王出手？” “未曾记得，”何毅然道：“人族皇族多多少少都有气运护体，修士大多不会去动的。” “如此，你回去吧。”周舟又将要离开的何毅然喊住，问：“那周长老未和你一起返营之事，你如何解释的？” 何毅然：“回主上，我说他去了南边寻美，这边就交给我负责，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这倒可见那周姓的老头，确实不是什么好鸟。 “莫让他们攻下此关，具体的，你看着做，北靖王和我关系稍近。” “我明白。”何毅然低声应着。 周舟拂袖而去，带着米凯尔化作流光飞向了关中，他就是来问这个的。 归九的戒指中，有大量的酒坛，堆积成山。灵识扫过，里面都是些酿制的酒水，没什么奇特。 无法宝、无法器，也没有鬼面具，除了金云梭之外，归九所用的法器，尽皆随他入土了。 周舟将这玉戒抛入了曲元袋的深处，那些酒水不知道有毒没毒，他反正是不会去喝的。 到了将军府，换乘金云梭，小澜被周围这些甲士的阵仗吓到了些，一直躲在母亲怀中。不过他们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金云梭飞起，就朝着北靖王的王都去了。 大胡子将领站在院中，眼中略带着些许感慨。 周舟去问话的时候，他已经听闻了芷燕说起了修道之事。芷燕没提及自身的困症，只是说了些修士世界的广阔，刘志能心中也是泛起了向往。 “呵，我不过是个武夫罢了，唉，王上寻仙都不得，我瞎想也是无用啊！” 金云梭何等迅猛，升到高空之后，周舟全力驱使之下，发出一声音爆，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金线。 “周舟，”芷燕止不住眼泪流了出来，“父王他，莫非是已经去了？” “不要乱想！”周舟呵斥了句，“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哦，”芷燕咬着嘴唇，手背擦擦脸蛋。 米凯尔却从跪坐的位置站起来，拿着自己的软垫，走到了芷燕身旁。将软垫铺好，跪坐在了芷燕和周舟中间。 她似乎，是在陪着芷燕。 金云梭被周舟全力驱使，可日行十万里路，从雄关到北靖王都不过一千八百里，不消片刻就开始减速了。 周舟心中有些感慨，北靖王这种遭遇，是他所知华夏文明历史上那些帝王，很多都有过的。 当权柄不能满个人的欲望，他们想着长生，想着成仙，想要永垂不朽。 但到头来，不过是一副枯骨，一句笑柄。 近王都，周舟灵识又看到了气运异像，在王都上空的夜空中，有条紫色的巨蟒盘踞着，但周舟却感觉到了，一丝垂垂老矣的气息…… 胸口的金光略有些躁动，但周舟一巴掌捂住了胸口，将那金光强行摁了下去。 那条小金龙要是直接飞出去，把这条紫蟒给拍碎了，北靖王直接嗝屁了怎么办！这巨蟒，便是北靖国的气运，也是北靖国国主的现状。 周舟道：“你父亲应该还没事，我灵识看到了。 “周舟……” “不要急，我们直接落入王宫吧。” “嗯。” 芷燕手背抹了抹眼泪，看了眼身上的衣袍，自顾自地解开了束腰。 周舟眨眨眼：“你要做什么？换衣服？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又不怕被你看去，她们又都是女儿家。”芷燕嘟着嘴说了句，她垂泪凄楚，又道：“还是，你连看我都嫌烦。” 周舟顿时哑口无言，她此时心焦，却是不能多说她什么。 得了，哥又不怕被占便宜，反正她里面还有一层小衣。 怎料，小郡主是要换全套…… 第139章 可否宽限几日 还真、真脱？ 这画面……电视台肯定不让播啊！ 看还是不看，成了周舟心中必须得出尽快答案的严肃问题，因为芷燕已经开始了行动。毕竟……毕竟她现在心中比较焦急，而且又经常委委屈屈，诉说着自己的不自信。 为了给她自信，自己的目光不能闪躲！ 再说，看一看又不会怀孕……哥哥看妹妹换衣服又怎么了……好像，那个，如果是小时候是没事，长大了还看，容易被长辈打断腿的吧。 但今天这个锅！他背了！ 周舟放平目光，面目肃然，盘膝坐在那，双手支撑在横着的膝盖上，看着面前的少女。 如临大敌的模样。 芷燕的手指划过了肩膀，将那绸缎做就的衣裳慢慢地推下……她脸蛋泛红，轻轻咬着嘴唇，本以为这呆子会迂腐地转过身，却没想这次竟会如此，却也是有些骑虎难下。 可是，自己为何没感觉有半点欣喜，反而只是如同吃多了蜂蜜一般，甜的让自己喉间都感觉呼吸有些粘稠…… 左肩……右肩…… 跟着她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还是怎么……周舟的思维已经开始胡乱弥漫了！ 卟！ 米凯尔的左侧羽翼突然展开，横在了羞红了脸的年轻男女中间，金云梭在空中都是一阵晃动。 天使妹子那平静的眼眸、平静的脸蛋，跪坐在那悠然拿起了茶杯喝茶的动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舟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注视着，那似乎在散发着莹莹光亮的天使羽翼。一叶障目之法，就不必去用了。 自己刚才下令了？好像，没给指令…… 哦，她自发的行为？ 周舟和米凯尔对视着，顿时有些意味深长，然而天使妹子没有半点表示，只是捧着茶杯在那坐着。 干得漂亮。 …… 落入王宫之前，周舟先运真元喊了声：“贫道护送芷燕郡主返回省亲，不用着慌。” 那有百多建筑、十多宫殿的王府中，火把聚成了火龙，如同节日一般。周舟喊话前，这些甲士另一只手中，都有兵刃在；喊话后，这些兵刃都平放着，不指天，但也不收起。 灵识搜索，就算是俗世的王府，也没什么阵法布置，周舟很快就找到了那华贵床榻上躺着的‘病王’。 头发花白、面无血色，呼吸似有似无，似乎是全凭名贵的药材吊着命。 这模样，确实是不太理想。 芷燕已经换好了一身华服，这华服却比女子普通的装束要暴露一些，有点类似于周舟看过的壁画中，那些大唐妹子的霓裳装束，就是突出自己女性特征的那种。 不过她有和衣物相称的抹胸，虽然因为遮掩而成了一种风韵，但……小荷才露尖尖角，邻家妹子没长成啊…… 金云梭即将落定，周舟并不打算直接将金云梭收起来，而是缓缓降落。毕竟外面人多眼杂，米凯尔的羽翼还没收起。 芷燕正帮米凯尔换道袍——刚才自然是撑破了。米凯尔转着身，如果那披散的长发再束起，真就如同一个美丽无匹的小道姑了。温氏将小澜喊醒，小澜迷迷糊糊地擦着双眼，看着在那转圈的天使妹子。 “师娘好漂亮哦。” 温氏轻笑着点了点她的嘴唇，周舟却也是轻笑着点头。 芷燕眨眨眼，师娘是说她吗？定然是了，毕竟天使姐姐一直没换装束，都是道袍，自己新换了衣裳。 虽然心念父王境况如何，但她还是忍不住脸蛋再次泛红，心中想着今后一定要对小澜澜多疼爱些…… 轻微的晃动，金云梭落在了地上，漂浮在地面三寸高处，金光将院中的各处照亮。 “下去吧。”周舟打开了金云梭的一侧出口，芷燕就在门边，她一步跳出，朝着寝宫奔跑着。 外面先是安静了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才有此起彼伏的喊声出现： “是郡主！郡主回家了！” “郡主慢些跑动，别惊扰了北靖王！” “郡主万安！郡主万安！” “我父王呢？父王！”芷燕提着裙摆，急急忙忙地在偌大的寝宫中奔走。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对她来说，也是不多见的。 金云梭中，立刻有两名将领模样的人跑来，一男一女，气息都很是悠长、身躯力量也似乎很强。 这就是芷燕曾说的：南地多武风，以此为修行。 武将。 “里面可是郡主所说的仙长？”那女将柔声问着，这两名将领都低着头。 金云梭中传来了一声：“让这些侍卫都退下吧，别吓到我徒儿。” “是！”那大汉扭头吆喝：“各自回岗哨！这边没事了！今日之事不可闲言碎语！” 甲士们虽然也想看看仙人是什么模样，毕竟都是眼睁睁看着金云梭在空中缓缓落下的。但将军有令，他们又不得不遵循。很快，整齐的脚步声起，而周舟的灵识看到，芷燕已经扑在了一处华贵的大床旁，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哭父王如今的模样，又哭自己修仙的遭遇，心中郁结了多少年的委屈。想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洪荒之中，一步步才熬到了今日…… 周舟心中稍有些感慨，踏出了金云梭等待，米凯尔跟在他侧旁，开始扫视周围的环境，而温氏抱着小澜也有些拘谨地走了出来。 收起金云梭，以后这就作为自己代步的法宝吧，确实是件好东西。 虽然归九当时是说，好像是从那位归青仙人那借来的……反正，谁借的找谁去要，仙人也忒讲道理不是。 那女将看到周舟的时候，着实是‘惊艳’了下，就差赞叹句：‘世间竟有如此美男’——从她的表情看，确实是如此。 周大侠的气度，确实比在中土世界时增了几分威严，配合他本就有些柔和的面部线条，越发丰朗的身姿，再有那修士的出尘、归青的淡雅，加上凡人眼中那能从天而降的莫大神通，被凡人女子惊艳也很正常。 然而女将随之就将目光落在了米凯尔身上，口中失声喊着：“为何这般美艳！” 比下去了……比下去了…… “不可失礼！”那男将训斥了句，女将立刻低头。 仔细去看，这男女将面容有些相似，而女将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目英武，也是有几分姿色。 周舟不说话，自顾自地朝着宫殿走去，米凯尔相随，温氏却犹豫了下，说：“我便在这边等吧。” “嗯，”周舟看了眼那男将，“帮我徒儿和她母亲安排好住处，她们是你们郡主的朋友。” “遵命！末将这就着人安排！” 步入寝宫，芷燕已经在那屏风后的床榻旁哭成了泪人儿，而寝宫中有几名身穿华服的女子，从年轻到中年，应该是北靖王的妃子吧。 灵识扫过，周舟对一位和芷燕面容有几分相像的女子拱手，道了句：“可是芷燕的母亲？” 那女子擦了擦眼角，低头不去看周舟，也欠身行礼：“见过道长，我是她母亲……” “她在外面过的很好，没有受什么委屈。”周舟温声说了句。 “多谢道长照拂，”女子看向了屏风后的芷燕，忍不住又是满脸泪痕，“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总归是： 少小离家几年回，女儿不归母问谁；一朝寻仙一朝梦，枯骨坟前一世人。 周舟正自感慨，灵识却捕捉到了城中的两处异像。 高空之中，那巨大的紫蟒慢慢睁开了双眼，但从下到上，蟒身在渐渐崩坏！ 周舟并不知这气运显像的，是北靖国的气运还是北靖王的气运，而紫蟒若崩坏，是不是会有新的紫蟒出现。 但另一处异像：在城中某处被凡人供奉的小小庙宇，有一队恍惚的人影钻出，排着战阵，朝着北靖王府踏空而来。 那庙宇，难道就是地府分布在人间的办事处——城隍庙？而那人影似乎是一队鬼兵鬼将，在街道上刮起了一阵阴风，让许多夜路行走的凡人都下意识纷纷退避。 便在此时，床边那芷燕哭声一顿，喊着：“父王！您醒了！” 周舟也不说话，迈步绕过屏风，有几名侍女想要抵挡，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伸出手掌。 床榻上，那原本周舟灵识查看中面无血色的北靖王，此时竟然面泛潮红，像是根本就没什么病症。 北靖王握着芷燕的小手，眼眶含泪，哑声喊着：“燕儿、燕儿，我害苦了你，父王不知那道融丹是害人的东西，害苦了你啊！” “没有的，没有的父王，我现在很开心，我没事的……”芷燕抱着父亲的大手，又忍不住失声痛哭着。 周舟默然，北靖王或许并非是吃错了丹药，才会害了病症，才会将那些凡人术士杀掉。 他或许，是因为思念女儿，对芷燕心有愧疚，一怒杀了那些曾经献上道融丹的术士，思念女儿日久，才会身体每况愈下吧。 此时，北靖王这种模样……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灵识查看中，那队鬼差已经进了王府，朝寝宫而来。 周舟出声道：“芷燕，退开。” “周舟？”芷燕扭头看着周舟。 周舟道：“有鬼差来拿你父王魂魄了。” 芷燕娇躯轻颤，突然扑到了床榻上，张开手臂，护着自己的父亲，那双泪眼，朝着周围不断瞪着。 屏风上，有三五浅浅的身影出现。 米凯尔手中握着光剑，站在了周舟身后。周舟看着床榻，米凯尔和他背靠着背，则是盯着屏风。 “主人，有三十多股能量靠近，能量形式无法判定。” “你先去旁边，让我来吧。”周舟心中说着。 米凯尔仔细感觉了下，道：“有一股能量反应比主人强了一些。”说完，就站到了床榻旁。 周舟和北靖王对视了有几秒，北靖王却面露安详，并未有任何不甘。 罢了，总不能让芷燕心伤。 他突然伸出左手，一股三色丹火冒出，那已经冲到了床榻边的一名鬼差，身影立刻急退。周舟无意伤人、哦，是伤鬼，只是将鬼差惊退罢了。 周舟转身，一条火蟒在他身周缠绕，三色的蟒身，那般的耀目！ 而屏风突然破碎，窗扉不断晃动，在侍女和王妃们的惶恐声中，阴风阵阵，扫动了床榻。 有一声大喝：“北靖王！时辰已到！一世富贵已享！还敢请修士看护！这去了下面，嘿嘿！可是要吃苦头的！” 北靖王看着周舟的背影，刚想出声说什么，却听周舟朗声道： “诸位地府的将军，我无意干扰地府行事，但我这妹子今日刚回来，和父亲尚未有几天的团聚。斗胆请个薄面，可否宽限个几日。我定备好礼物，去城隍庙供奉。” “大胆！” 一鬼将在周舟面前显形，当真是青面獠牙、丈高的身躯，大腹便便、却又肌肉横生，一身黑色战甲，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鬼将怒喝道：“这里是俗世！你们修士的修为难发挥几分！本将鬼修三千年，你莫要取死！” 周舟眉头微皱，正要说话。 突然一声龙吟在他胸口响起，他身周盘踞的丹火火蟒涨动，而须发飞扬、道袍飘舞，胸口金光弥漫，背后出现了一五爪金龙盘踞的影像。 那金龙睁眼，目光和周舟似乎融为一体，看向了鬼将。 周舟开口，声音却有一股浑厚：“我说，宽限几日。” 第140章 戳 他声如雄浑，仿若九天龙吟。 凡人不可见金龙之势，却能感周舟之威。原本阴暗的殿内，锦绸覆盖的床榻前，突然现身的恐怖鬼将，被那青衣道士惊退了两步！ 道袍下摆飘动，似有若无的龙吟似乎是要直冲云霄。双眼之中绽放精光，逼视之间，让那鬼将气息都开始混乱，阴风四溢。 “人族天子？！” 鬼将骇然出声，手中多了一把丈长的黑色鬼叉，双眼之中满是骇然：“周朝天子不是气运已失！你又是何人！” “我不过是个道门修士，你口中的金丹道人。” 周舟一步向前，身上缠绕的三色火蟒对着那鬼将嘶吼。 这火蟒，已经不是蟒蛇的形状，蛇首变成了苍龙之首，对着鬼将怒目而视。 周舟踏前一步，鬼将退后了一步！ 一名名鬼差出现在了鬼将身旁，小鬼们从三尺高到半丈高不等，他们都持着各种兵刃，却在周舟面前瑟瑟发抖。 凡人，就算是王侯的家眷，又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就算这些人见过修士腾云驾雾，又何曾见过大鬼小鬼地府鬼将？那对凡人而言，可是索命的使者、要命的存在！ 但此时，那恍若九天而来的神人般，站在了床榻前，面若冠星、却神威似火的年轻道人，只一人，就将这群鬼差阻拦！ “可否宽限几日。”周舟又问。 这不是在请求，根本就是在威胁！ 飞羽剑被周舟提在右手，左手却是那火蟒、不对，应是那火苍龙的龙尾所在。 “皇族修仙，乃天地大忌！”鬼将晃动着身躯，鬼叉朝着周舟猛地刺来，口中还大喊：“还敢阻挠地府行事！当死！” 一个死字，震灭了宫殿各处的灯火，一股股阴风呼啸，从宫殿的门窗涌向了四面八方。 米凯尔身影要动，周舟却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攥着奥义光剑停顿在那。 这一幕落在了芷燕的眼中…… 那鬼将朝着周舟急扑、鬼叉似乎就要刺入周舟的面庞；但周舟却还扭头略微看了自己一眼…… 青面獠牙的鬼将，阴风浓郁的背景，身缠火苍龙的年轻人却像在告诉自己：不必担心，一切有他。 “周……” “哼！”周舟轻哼一声，肩膀带动身体一震，缠绕身周的火苍龙身躯暴涨！呼的一声，苍龙张口吞了那鬼叉，三色丹火熊熊燃烧！ 离火诀！ 鬼将那狰狞的面色突然凝固，慌忙松开了自己的鬼叉，身影暴退、撞翻了一众小鬼，骇然看着自己的手掌。 手掌之上，三色的丹火燃烧着，鬼将痛的仰头大喊，不断后退！ “啊！这是何等的妖法！” 再看那暴涨的火苍龙，此时再次缠绕在了周舟身上，不损他衣袍、不损他须发，不损这宫殿之中的半个线头。水火随心，方为太清妙法。 铛的一声，那鬼叉落在地上，又蓬的炸散变作了几股黑气，涌入了鬼将的身躯。 鬼将此时全力想将手臂上的丹火祛离，不断挥舞着手臂，阴气朝着丹火灌注，却根本不能让火势降低半分！ “可否宽限几日？”周舟又问，再次一步向前，目光注视着这名实力应该是元神境界的鬼将。 三色丹火，已经燃烧到了鬼将的手肘之上，鬼将不断逼出一股股阴气，却根本压制不住丹火的增长！ 因为那阴气，也是丹火的燃料！ 周舟心中明了，天使妹子给予丹火的净化之力，却刚好是鬼类阴气的克星。米凯尔也是知道这些，才让主人面对稍强的敌人吧。 “你、你到底是谁！”鬼将咬牙喊着，獠牙颤抖、青面狰狞，声音却没多少底气。 “道门，周舟，金丹境。” 周舟飞羽剑指着那鬼将，声音少了那份雄浑，多了几分清淡：“若你执意要夺走我妹子最后的天伦之乐，哪怕今日要开杀戒，与鬼差争斗，却也是逼不得已了。” “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鬼将有些色厉内荏，火焰已经燃烧到了他的肩膀，他痛苦地低吼着，“快给我解了这妖火！” “可否宽限几日？” 鬼将咬牙，憋出一句：“三、三日！” “多谢。”周舟气势顿收，左手微抬，鬼将肩膀上的三色丹火归还，融入了那火焰苍龙之中。 “你给我等着！我们走！” 鬼将怒斥一声，卷起一股阴风，携了大鬼小鬼，有些狼狈地冲出了北靖王寝宫。 周舟身周火焰归体，偌大的宫殿立刻黑暗了下去，只有床榻旁，天使妹子那把长剑的白光、还有道袍中闪烁的几抹微光。 “点灯吧。” 周舟如此说了句，注视着鬼差们离开的方向，看到了那点点星辰。 不多时，颤巍巍地侍女们点亮了灯光，宫殿渐渐变得亮堂了起来。那些被阴风惊动而赶来的甲士，聚在了宫殿之外，又被芷燕母亲喝退。 床榻旁，芷燕喜极而泣。 但周舟面色并不怎么欣喜。 三天。 …… 凡俗界的星空，就是不如山上那般闪亮，可能是红尘纷扰太多了吧，让星辰失去了那份清亮。 入夜已有一个时辰。 周舟跳上了给他安排的寝宫的屋顶，枕着手臂、躺在那宽宽的屋脊之上，觉得这里反倒是比那柔软的床榻要舒服。 温氏带着小澜在侧殿已经睡下，有侍女伺候着。米凯尔自然是陪在周舟身边，她跪坐在周舟的头顶旁，周舟抬眼去看，就能看到她被道袍稍微遮掩的曲线。 “主人，那些幽灵能量聚集的地方，有次行星级能量反应。” 她小声说着，自然是汇报时常用的机械语调：“这类能量，净化之力是其天敌，请求将其彻底清除。” “那个地方是城隍庙，那些幽灵是地府的鬼差，算是官家人，咱们是跑江湖的。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周舟悠然地说着，“虽然修士眼中，地府鬼差的地位不是很高，但他们却是天地轮转的秩序维护者，吓退他们一次就算了。” 他看着高空的紫色巨蟒，巨蟒身躯的崩坏虽然停止了，但紫蟒的身躯上却存有一道道裂缝。 也不知，北靖王是不是有可以继承王位的子嗣，若是有的话，这紫色的巨蟒又是如何传承…… “主人，地府是类似于幽灵世界的地方吗？” “不能说是幽灵世界，那也是洪荒的一部分。洪荒现在应该是分三界，一是天庭，在天上，那里有数不尽的仙人。二是人间界，分为了俗世界和修士界，修士界在中土世界，俗世界在其他四大部洲，不过我们现在所在的南瞻部洲，是人口最密集、凡人最多的地方……” 周舟不厌其烦地讲解着，米凯尔则安静地记忆着，将这些信息慢慢整理统合。 地府，为魂魄归去之所，有地府十大阎罗殿，有鬼域无数城，有冥河血海修罗族，有苦海无边妙佛境。 关于地府，归青的闻殿之中有典籍详细记载。让修士去了解天和地，也是修行的一种手段。 人族此时为天地主角，南瞻部洲之中城镇密布、人族繁衍生息，故而地府在凡俗界，设立了诸多城隍庙。 城隍庙驻扎鬼差，负责一地的魂魄牵引之事。人死了，魂魄原本是自行去找那黄泉幽冥的，但因为人族数量太多，若是等魂魄自己飘过去，那要太久、影响轮回周转，故而就有了城隍庙。 鬼差们将此地——以城隍庙所在城镇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将死去之人的魂魄拿了，入城隍庙，那边有直入地府的通道，这样就迅速了很多。 对地府来说，城隍庙还有养鬼兵、享香火的作用，又因为维护人间秩序，被人族气运眷顾，地府因此得益良多。 而对于人族来说，地府又是身死之后的归处，心中多是敬畏，城隍庙供奉也是不断。 像北靖王都这样的大城，小小的城隍庙中，不知道驻扎了多少鬼兵鬼将，天使妹子说有鬼仙存在，却也正常。 而那鬼将回去之后，城隍并无异样，显然是自己的震慑有了些效果。 周舟说洪荒、讲三界，告诉她天庭、地府、人间的关系与分别，又介绍什么是冥河、修罗、妖族、巫族、灵物…… 两人之间一个说，一个听，声音渐渐飘渺，她听的也有些入神。 周舟以前和她说过洪荒，说过道法；今天则告诉她凡人修士的区别，还有俗世界与修士界之间秩序的不同。 男声悠然而飘渺，融入夜风，吹拂了谁的发梢。 说着说着，周舟在宫殿中随手用灵识包裹元气，招来了一壶酒，还吓醒了昏昏欲睡却坚持站在各处的侍女们。 喝着这凡俗谷物酿出的琼浆，周舟侧卧身子，真像是那逍遥的神仙一般。 说到深夜，周舟也有些口干舌燥，问：“那地府什么的，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主人，地府也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在凡俗界的凡人们眼中，是地的代表。”米凯尔汇报着学习成果，“但在修士眼中，地府并不是不能招惹的。修道者，可以理解为天地秩序外的不法之徒；建议守护者彻底清除，以维持世界秩序的稳定。” 周舟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也被呛了两下，郁闷道：“咳咳！你刚才那番话不要让外人听到，不礼貌的。” “是，主人。”米凯尔低头应着。 不法之徒……周舟仔细一想，其实有几分道理，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他胸怀敞开，低头看着那金龙图案。 “主人的这股能量到底是什么？”米凯尔又问，她一直对这小金龙很好奇。 “气运、功德……总之是好东西，之前对那鬼将的时候，还和我丹火融合，增强了丹火的威力。” 周舟低头看着，也有点研究不透这五爪金龙到底是什么宝贝。 天子气运？ 他可不会去信这个，他虽然姓周，但和周朝没有半毛钱关系，不然凝结金丹时不早爆体了？——按守关仙人所说的那般。 他只是在想，这东西既然能增加自己法术、神通的威力，那会不会对自己修道有所增益？ 正想着，一直小手从旁边慢慢探了过来；这只小手走的很慢，后面跟着的是白皙的手腕，还有那道袍宽松的袖口。 戳…… 周舟有些痒，但那小手冰冰凉凉的，指尖却很柔软。 戳…… “哈哈。”周舟忍不住笑出声，但还能忍得住不向后闪躲，任凭她在那轻轻戳弄。 “能量分析……能量分析不明；级别判定……无法判定。” 再戳…… 继续戳…… “好了好了，没事的，”周舟身体轻颤着，“没事，我没事的，这股能量是好东西，不会害我。哈，哈哈。” 他抬头，才发现天使妹子此时的姿势，是将上半身都探过来，跪坐变成了跪姿，正专心研究周舟胸口的金龙图案。 她道袍的衣领，就在自己面前，星光点点，他看见…… 里面还穿着胸甲的说。 米凯尔那双眼睛微微眨了下，似乎是放弃了研究，回归了跪坐的姿势，周舟长长地松了口气。 再戳下去他可就要身化禽兽了！ 周舟躺在那平复了下心神，又道：“这三天，芷燕怕是不好熬。” “主人，我不太理解。” “因为他父亲就要去世了，”周舟将道袍的衣襟遮了，“血浓于水，而且看北靖王那样，对芷燕也是从小疼爱到大，父女之情深厚，彼此当然舍不得。” 米凯尔问：“主人，是否要将本地的城隍庙鬼差彻底清除，以解决芷燕眼前的困状。” “不可，那就是为祸了。”周舟温声回答着，他问：“你也想帮她？” “她是主人在意的人。” “嗯，我确实是在意她的，毕竟相处了已经许久。”周舟坐起，看向了北靖王的寝宫。灵识能看到这老王已经坐了起来，正和芷燕说这些话，两人脸上都带着些笑。 “就算保住北靖王的魂魄，他的身躯也已经破败，存活不久，总是要死的。”周舟叹道，“不成长生，早晚有这一日。为人儿女，早晚要经这一遭。生死轮回，转世又是另一人。” 他嘴角有些苦笑，心中想着很多。 “主人……” 米凯尔低声说了句话，周舟喝酒的动作都顿住，手臂悬在了那。 她说：主人不要死。 “嗯，”酒入喉，“我会一直活。” 第141章 报复上门 周舟口中，对城隍的解释其实有些谬误，但大体是相衬的。 城隍乃是地府在阳间分管一地的‘阴司衙门’，负责简单的审理，而且并不是单对人族，鸡鸭鱼鹅这些家禽，狼虎豺豹这些猛兽，鸟虫轻羽……但凡有魂魄，皆是他们‘服务’的对象。 故而，城隍之中的小鬼若是不多，那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而中土世界多仙人、多仙门，又算是地广人稀。很多大能留下来的道承，地府不敢得罪；许多修士身死道消大都是魂魄破灭，地府放弃那边的业务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这城隍的系统，也就多聚集在凡人界了。 像北靖国王都的城隍庙，因为城中人口过几十万，大城周围又是各类城镇、村落星盘罗布，城隍府更是责任重大。这等城隍庙内，若是没一两个鬼仙坐镇，若有邪修来此抢夺魂魄，又该如何应对？ 所以这里的城隍爷，便是一名修道日久的鬼仙，地府有正职、天庭能查到的公差。 城隍庙，凡人眼中不过是小小的院落，或是路边一个小小的庙堂，但这狭小之地内部另有乾坤。 却说，那被周舟伤了的鬼将，返回了城隍府内，就直接躲入了自己的练兵地，狠狠地操练那数千小鬼，却是自个气得，在那练兵场边缘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北靖王的魂魄，那可是大功一件，竟然平白被一个金丹境的修士给阻挠了！ 他不敢将此事上报本地城隍，是真怕被打落回阴曹地府任职。在这里享受人间香火供奉，对鬼修而言那也是天大的好处，起码能帮他们凝聚更坚实的鬼躯，延后天罚的降临。 “哇呀呀！当真是气煞我也！” 青面獠牙的将领一拍大腿，手臂却还在隐隐作痛。 又想起被那跗骨之火煅烧的痛苦，身体一颤…… “将军！城隍相召！” “啊？”鬼将当即瞪眼，来来回回走的更是迅速，“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那北靖王被城隍算定昨日、今日薨，可今日都要过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军，已经过了子时……” “糟了糟了，大人一定会把我发配回下面了！” 鬼将的青脸瞬间白了。 又有一催令的小鬼：“将军，城隍相召！” “罢了，我这就过去……”鬼将正自黯然，却突然精神一震，眼珠乱转。 等等！那金丹修士，为何会有五爪金龙之气运守护？天子气运、金丹修士，他好像还姓周……诶？周天子不是不姓周来着，但赐周姓的，那都是一方诸侯吧？ 身为王侯皇族，却修仙，本身就是禁忌！ 这鬼将大手一拍，胳膊又是疼的呲牙咧嘴，但他嘿嘿一笑，却是想到了如何应对。 就算是被发落回地府，那也不能让那小子好受！ …… 周舟和米凯尔在宫殿的屋顶呆了一夜，他后面躺在那睡熟了，米凯尔将自己的软垫分给了他少许，让他当枕头枕着。 米凯尔也闭目跪坐了一夜，虽然周舟有说她若是不舒服，就去下面换衣服脱下战甲，但米凯尔一直面对着城隍庙所在的方向，并没有解除戒备。 睡梦中，周舟感觉似乎有只小手在自己头发上轻轻抚摸，不过迷迷糊糊的，他也没睁眼。 直到天将拂晓，天边朝霞灿灿，清风伴着朝露微凉。 “啊——” 周舟伸着懒腰，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灵识归体，回溯着一夜的光影。 眼前浮现漫天星辰转动的景象，也是十分的壮观。 宫殿下面，已经有三四十名侍女分两队等候，她们拿了洗漱用的用具，端着的托盘中摆放着一件件华贵的衣物。 周舟说了句：“都退下吧，把漱口水留下。” “是。”侍女们齐声应着，当真如同那百鸟轻唱，声音柔柔软软，酥麻人半身。 这古代贵族的奢靡生活……周舟都懒得吐槽了。 站在屋檐，漱漱嘴，灵识做个真元全自动大马力牙刷，呼噜噜了一阵…… 他刚要对着日出做早课。换了一身紫色纱衣的芷燕，如一阵风般跑到了殿前，对着飞檐上站着的周舟喊着：“快下来！父王邀你过去赴宴！” “这大早上的就开宴席？” “这不是……父王的时辰……不多了吗。”芷燕面色一黯，低声轻叹着。 她低头咬着嘴唇，模样凄楚，但感觉有只手掌在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抬头，周舟已经站在她面前，米凯尔也从屋顶落了下来。 “别想太多，”周舟道，“生老病死乃是凡人之命，逃脱轮回乃是修士之幸。你也算是修士，当看开这些的。” “那周舟，若是你父母年老故去，你却有办法给他们续寿，当如何？” 芷燕眼红红的，让人看着心疼。 “我会给他们续命，”周舟却没怎么犹豫，直接回答了一句。 芷燕表情有些错愕，她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教我一番，让我看开些什么的。” “我修的道，遵从本心最为重要，”周舟负手而立，颇有点逍遥修士的架势，但他随之又道：“但我师曾说，就算修逍遥随心的大道，入道的第一步，便是不可随心行事。” “为何？” “人心不全，难有完美。” 芷燕不由得低头思索。 “走吧，让我尝尝你们王府的山珍海味。” “嗯，”芷燕心事重重。有侍女前后引路跟随，三人朝着王府会客的大殿去了。 北靖王依然是在回光返照的状态，看起来很有精神，如同五十出头的模样。只是这神光有些虚浮，这位王侯，现在不过是依靠着魂魄之力在勉强支撑。 看到周舟进来，北靖王当即起身，对着周舟就要跪拜：“多谢道长出手之恩！” 老王爷还没跪下去，周舟一手隔空托举，将北靖王的动作制止。他说：“王侯之跪，我可受不起。我和芷燕是至交好友，出手也是应该的。” “嗯，”北靖王笑的很柔和，他对着周舟说句：“芷燕有道长照料，我去了之后，也就大可放心了。道长，请上座！” “不必，我离这些菜近点。”周舟笑着坐在了长方桌子的一盘大虾旁，米凯尔也被他拉着坐在了身边。 米凯尔开始盯着那双筷子，眼中燃烧起了一丝战火。 天使妹子的筷箸征服之路，第二弹！ 芷燕坐在了周舟对面，北靖王则坐在了芷燕旁，将主位空了出来。 有侍女端来了铜盆和毛巾，周舟像模像样地洗了下手，也算是走个仪式。他灵识境的时候，身体已经不染尘埃；道融境时，身体已经不生污垢，更别说此时有丹泉神通在…… “道长，”北靖王端起酒杯，展颜一笑，“本王不知该如何感激，权且用这杯酒，来偿还道长所赠的这三日相聚之情。” 芷燕虽然在笑，但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周舟举杯相迎，道：“王爷能看开就好。” 酒过，倒也是琼浆玉酿，和昨晚喝的酒差不多。 “哈哈哈，”北靖王笑声依然爽朗，只是中气不足，他道：“那鬼差来拿本王时，本王已经听到了寿终正寝之音。像本王这一生，无大功、无大过，治理一方侯国也算勤勉，定然是积累了不少功德，下辈子肯定还是富贵吧。哈哈哈！” “当如此。”周舟笑着应和。 虽然他对那‘寿终正寝之音’有些好奇，莫非是人老死的时候，会听到什么冥冥中的召唤？ 本就身在神话之中，这些鬼怪杂谈，不信也要信的。 周舟道：“我灵识扫过北靖国境内，虽有流荒，但大多是安居乐业的。观北靖王之气运，也是十分宏大，想必得百姓爱戴。” “道长过奖了，我不过是尽为王侯的本分。早年，我曾听一贤德授课，”北靖王笑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那贤德反复嘱咐与我，我便记下了。” 灵光一闪，周舟心中冒出了个名字：荀子。 灵光中，出现了荀子的诸多信息，当然是华夏历史上的那位。 此时洪荒世俗界的时代，对应华夏历史的春秋战国，那应该有过诸子百家、百家争鸣的思想浪潮。 荀子乃韩非、李斯的老师，周舟知道的历史上，这位思想家就生活在战国末期，赵国人。 周舟怀揣着好奇心，问：“那贤德可是被人尊称为荀子？如今安在？” “哦？道长在方外也听过此贤德之名？”北靖王略有些惊讶，他随之笑道，“怕是不在了吧，我年少曾在南边强赵之地求学，那时候，这位贤德已经老态龙钟。” 周舟又问：“南边的强国中有赵国？那有秦国没？” “自然是有的，西秦此时已经是国力最强的侯国，有执掌鼎器的架势。”北靖王面容渐渐严肃，“道长问这些，莫非是对世俗王朝之事感兴趣？” “啊，没事，随便打听下，不谈这个了。” 周舟摆摆手，看了眼一旁的米凯尔。 她正在用筷子挑逗一根制作精美的青菜…… 夹了只大虾，周舟直接动手开始扒，也大概明白俗世即将发生什么剧情了。 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的日子不远了吧，北靖国算是边陲小国，应该没事……话说，这都算是边陲小国，那秦赵之流，该多大？ 有点可怕，这凡人多到数不尽，也是挺吓人的。 北靖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眼周舟，又看了眼芷燕。 周舟会意，道：“芷燕，去把温氏和小澜喊过来吧，这么多菜我们几个又吃不完，让小澜也过来满足下口腹之欲。” “哎，”芷燕答应着，转身的时候却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步伐轻快地跑了出去。 喊人的事，侍女做就是了，不过周舟开口，她却是不想违背。 “道长，”北靖王叹了口气，面色黯淡，“若是道长晚来几日，虽说我会带着遗憾而去，但也让我燕儿不必如此痛苦了。” 周舟面带歉然，道：“是我昨日有些欠考虑了。” “道长不必挂怀，能看出道长心善、又疼爱燕儿，”北靖王端起了酒杯，“虽然我害燕儿吃了一颗道融丹，但她现在也是修士，按皇族禁令却是不能享人间富贵。山中应该清苦，我隔日去了，燕儿就全依靠道长了。” 周舟正色道：“我待燕儿如妹，她也敬我如兄长。不客气点喊一声伯父，燕儿修道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必多挂心。” “贤侄高义，本王佩服。”北靖王笑容有些深意，“可我听芷燕说，她……” “随缘就好。”周舟‘扒虾’的工程完成，将那白嫩的虾仁放到了天使妹子面前的盘碟中。 北靖王会意，不多提此事了。 米凯尔看着面前的虾仁，右手握剑一样抓着筷子，轻轻抿着嘴唇。 她看了眼周舟，又低头，小手快如闪电，将虾仁捏起放到嘴边，那小嘴张开闭合的过程，都是十分的迅速，周舟灵识都有些捕捉不到。 唔。 她轻轻咀嚼的动静，却是不能遮掩的。 周舟和北靖王闲聊，又继续扒虾，将虾仁放到她盘子中。 也是很有暖男的潜质。 言说中，北靖王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提到了一事：“道长身居天子气运？” 怎么又谈起这个。 周舟眉头微皱，摇头道：“并非天子气运，此乃人族气运，具体的我也解释不清。”他微微扯开胸怀，露出了五爪金龙的一角，道：“这气运我也是入俗世的时候刚得到，可能我回山的时候，就会留在俗世。” “哦？”北靖王沉声道，“本王对气运之说钻研数十载，或可为道长解些疑惑。可否让本王一观此龙全貌？” “好，”周舟当下，就要对一个老男人扒了自己的衣服。 突兀的，却听外面响起一声晴日闷雷，雷声中，有一句高喊在城中城隍庙传来： “昨夜伤我的那金丹！快快滚出来受死！” 这些鬼差大白天的也能活动？ 也对，他们可是公差，不是阴邪鬼怪，自然是不怕阳光的…… “哼……回来再让王爷研究吧。”周舟放下筷子，起身，面色就冷了下来。米凯尔小嘴还在咀嚼，步伐轻盈地跟在周舟背后，已经抓住了光剑。 天使妹子嘴不敢张开，喃着：“主人……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仙人……净化之力克制……完全灭杀概率为百分之八十……米凯尔请求出战！” “道长！”北靖王站了起来，喊着：“让我被他们拿去吧，我能再见到燕儿已经满足，已经满足了啊！” “不急，我先去看看，”周舟叹道，“我们来的时候，铁荆国已经陈兵关外，别光顾着疼女儿，也安排下身后事吧。” 北靖王如梦初醒，忙道：“我这就安排继位之人！道长为我拖延片刻就好。” “不用，”周舟已经带着米凯尔踏出了殿门，“和他们讲讲道理，说好的事，如何能食言？” 言罢，已经踏空而行。 还未出王府，四面阴风起，已是乌云蔽日。 第142章 天使的吟唱 北靖王都天色突变，行人纷纷找屋舍躲避，商贩抱怨着大清早就要打雷下雨，误他们一天的营生。 轰隆！ 乌云中传来了有些不同寻常的闷雷，等乌云将天空完全遮掩，街巷已经快空了。 周舟站在了王府的大门上，米凯尔已经将道袍解开、身穿战甲，羽翼恢复正常大小、收拢在了身后，随时准备全力战斗。 他们眼中，天和地分出了两幕光影，那乌云便是上下的断层。 乌云下，大城沉寂，百姓避雨，狂风大作，吹得街上行人睁不开眼，只能顺风奔跑找着避雨处。 乌云之上，鬼兵列阵，十多青面獠牙的鬼将排开阵势，数不清那鬼兵有多少，黑压压的看过去都是身穿甲胄的鬼影，都在雷声中都哇哇乱叫。 背后，王府中甲士集结，城外也汇聚出了一股股血气，乃是北靖王一声令下，守卫此城的将士就要入城一战。 然，甲士如何杀鬼？不过他们也能给周舟壮些威势。 鬼将中，有一人取出了竖着的大鼓，比凡人大腿还粗的手臂轮圆，猛砸鼓面。 鼓声隆隆，变作了此起彼伏的雷声，鬼兵战阵不断变化阵型，杀喊声在天地间传开。 但城中的凡人们只能听到轰隆隆雷声，倒也奇异。 鬼将鬼兵们，这是在进行战前的示威，算是比较古老的传统——先在声势上压垮敌人的心理防线。 周舟很淡定地站在那，灵识不断寻找着鬼仙之所在，很快就寻到了那一排鬼将身后，坐在一张椅子上的干巴老头…… 鬼仙，为鬼修之仙，乃是度过了天罚、天劫重重劫难的成道者，与仙人一般的本事。 原本有仙人在，米凯尔此时也应该是不敌的。但米凯尔的本源力量之一为净化；这鬼仙归根结底，也是阴魂凝聚天地元气而出，为阴、为秽，刚好被天使妹子克制。 此鬼仙是本地的城隍爷，不是说要杀就能杀的；而且这事论起来，还真是自己有些理亏。 城隍、土地、河神、山神，为人间四大‘地方官’。这城隍鬼仙，也有几分‘县令’的味道，不太像个修士。 对方不开口，周舟就在王府大门上站着，抬头注视着漫天的鬼兵鬼将。 这声势倒是不错。 天使妹子又主动请求出战，还着重解释了下净化之力对阴魂克制的功效，但周舟却笑着让她不要着急。 先讲讲道理嘛，若是道理讲得通，他也不想和天地秩序的维护者动武。 反正知道米凯尔刚好可以克制这些鬼差，灵觉也没提醒他如此行事会有危险，他总归是能气定神闲的。 等了片刻，那些鬼兵像是日常外出拉练，在鼓声中跑来跑去，也没个鬼将站出来对周舟喝骂……如果不是那些鬼将的气息都锁定在自己身上，周舟还以为这是一场本地城隍对外展示‘城隍风采’的阅兵大赏。 终于，鼓声一停，那被周舟伤过的鬼将举着鬼叉，一手指着周舟，大声怒斥： “小小修士！竟敢阻碍地府行事！强行留下那北靖王的魂魄！你当真以为成了小小的金丹，就可在天上地下逍遥了吗！” 周舟只是一声轻问：“那你当如何？” “看我今日不先拿了你！下地府问罪！让你师门长辈好生赔礼！” 周舟听得也是一乐，这鬼将带着这么多人，还有鬼仙坐镇，竟然底气如此不足，直接就说要让自己的师长赔礼道歉……地府在洪荒中的地位之低，由此可见一斑。 这还是封神之后，天庭渐渐成为天地秩序的主宰者，作为天庭下属机构的地府，也渐渐有了点实力。 放在封神之前，鬼差见到修士都是避开走，随便一个金丹修士，鬼仙都是不敢轻易打杀的。谁知道杀了个小修士，会不会惹出一群真仙、天仙、金仙的。 对于金仙之上这些长生不老的存在，境界越高，面皮越重要。 地府现在的地位比起封神之前，其实也没多少改善。想那血神道人一伙，可以在奈何桥头将归云的魂魄拿走，地府鬼差都不敢阻拦…… 印象中，恭极老人说起过如今地府的处境，老人言说，地府日后将会掀起一场天地劫难，他们为的不过是获得四方修士的尊重……周舟将那段话记在了心中。 他心中暗道：若是此时报出太清圣人门徒的名号，这些鬼差怕立刻就会收兵走人吧。 哦，应该是收兵走鬼才对。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还真不太想打着师父的名号招摇撞骗，尤其是刚看过玄都一力托妖庭、大战妖族众大能的画面。师父如此英雄盖世，自己这个当弟子的，怎么能随意污了他的名号。 于是他道：“我们还要比斗一场？之前明明是你答应的，我收了那火，你给北靖王三日寿命。” “你！”那鬼将面色大急，骂道：“我不过是被你胁迫！” 周舟：“君子一言九鼎，鬼差也是阴司正职，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 他虽然不是伶牙俐齿之人，但偷换概念、避重就轻这种小活，还是顺手拈来的。 “你！”那鬼将根本招架不住，他扭头看了眼背后坐着的城隍。 城隍道：“你之前可答应了？” 这声音虽然很轻，但却直接传到了周舟耳中，有种从容，也有种威势。 “老爷，”鬼将口中喊着，低头道：“我是被他胁迫才开口……” “哼！不过是一地王侯三日的寿命，此乃小事，也是他命不该昨日绝，我地府的面皮不可丢，下去吧。”城隍淡然说着，目光看向了周舟，那鬼将慌忙退开。 周舟还在纳闷：不是说，阎王让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的吗？ 城隍怎么如此好说话？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 果然，那城隍的目光落在了周舟身上，多看了两眼米凯尔，淡声道：“但你身为方外修士，却干扰地府行事，有违天地秩序，你可知，这是犯天条，要遭天谴的吗！” “天条？”周舟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负手站在那，并没有什么慌张：“这点小事怕是还惊动不了天庭大仙们吧。法外还不外乎人情，北靖王生死事关一地安危稳定，多给他两日让他处理下身后事，又怎么了？” 那干巴老头双眼一眯，站起身，不过是一米五的个头，但身周气势却在疯狂暴涨。 只是一瞬，黑云开始翻滚，百姓们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都是吓的面色惨白。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似乎是要将周舟强行摁着对天空跪下。周舟轻哼半声，胸口绽放出了一抹金光，一条五爪金龙冲天而起！鬼仙施加的威势瞬间被冲散！ 北靖王都上空的紫色巨蟒，突然浑身颤动了起来，似乎是在瑟瑟发抖。 周舟头顶，几十丈长的五爪金龙盘踞，那双龙目注视着半空的鬼仙。 昂！ 龙吟声中，众多小鬼瑟瑟发抖。这情形，就如同那鬼仙放出威势，让百姓们瑟瑟发抖，相差无几。 算是还礼。 鬼仙指着周舟喝骂：“那你身为周朝王族，却不顾禁令修仙，当不当得天谴？” “哦？这是人族气运不假，但我并非什么王族，”周舟淡然道：“你若要出手，直接动手就是了，总是找这些没用的理由，反倒是让我这金丹修士瞧之不起。” “竖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便给你长这个教训，看你师门如何辩解！” 鬼仙那瘦弱的身躯突然涨大，转眼变得铺天盖地，如同那雄伟的巨人一般。 神通：法相天地！ 周舟眉头皱起，米凯尔已经展开了羽翼。如果不是周舟有指令，他不下令不能擅自出手，天使妹子早就打这些鬼差一个措手不及了。 百丈高的巨人站在云头，还是那小老头的样貌。 王都雷声滚滚，而躲在大殿中的芷燕、温氏、小澜、北靖王，都抬头注视着天空。 除了芷燕，其他三人都看不到那空中的情形。而芷燕也因为灵识强度太低，所看到的，也只是漫天乌云中，那一抹抹模糊的身影。 “周舟……” “燕儿，可有什么是我等凡人能做的？”北靖王忙问。 芷燕微笑着摇头：“父王不必担心，他虽然本事不大，但总是能吓住别人呢。” 北靖王叹了口气，面对着女儿，他却是说不出要主动出去交出魂魄的话语。 小澜却突然指着天空说：“好大的老爷爷。” 温氏连忙将她的小口捂住，芷燕也没去多管她说的什么。 那鬼仙的法相天地只有百丈，当不得‘天地’二字，但也是实打实的神通，威能莫测。 鬼仙城隍：“你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周舟淡然摇头，头顶的五爪金龙仰头怒吼，似乎就要扑上去撕咬这鬼仙。 北靖王府中，突然传来了一股莫名的律动。 一声类似于心念的呼喊在他耳旁响起，是北靖王的嗓音：“道长！我今奉道长为北靖王之护国法师，享北靖国之气运庇护！” 嗡！ 周舟身周的空气在扭曲，米凯尔见状立刻向前，但空气的扭曲只是一瞬，很快就没了。 高空之中，那紫色巨蟒张开大嘴，一股股金光从中绽放，注入了周舟身后的金龙体内。五爪金龙身影骤然增大，不过是转眼，变成了一条千丈长的巨大金龙，冲上高空盘旋飞舞。 一道道金光，在云层中透出，落入了凡人的眼中。 而那紫色巨蟒，非但没有因此而萎靡，反倒是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身躯缓缓缠绕。 见此景，鬼仙的法相神通的面庞上，满是惊疑不定。 但他随后竖起眉头，威风凛凛地喊一句：“气运，终究只是气运！当本城隍没有功德吗！” 轰隆隆！雷声滚滚！ 鬼仙终于动手，法相在云上迈出两步，一拳砸向了周舟。 金龙怒吼，呼啸着飞舞而下。但阴风倒卷，阴风之中闪烁着橘红色的光芒，将金龙直接隔绝在外！ 鬼仙为此地城隍，也有一分功德气运在！可暂时抵挡人族气运的反噬！ 周舟身周涌出三色丹火，但他还没下令，身旁已经闪过了一道白影。 卟！ 天使妹子冲出去了！ 几乎是瞬间，她就冲到了那山包大的拳头前，奥义光剑绽放出璀璨的白光，她如同挥舞着巨大的光柱，硬生生地顶住了那法相之力！ 轰！ 天使妹子身影倒飞，而那法相的一只臂膀却出现了裂缝，法相也仰身一个踉跄。 这画面，似乎在嘲讽‘蚍蜉撼大树’这个成语的释义！ 那法相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米凯尔身上，鬼仙冷哼一声，声音粗厚：“这就是你张狂的凭仗？看我鬼雾！” 法相之上涌出一股股黑煞，朝着王府直扑而来。 米凯尔手中光剑举起，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一道白色而薄薄的屏障遮天而起，横在了天地间，将那黑煞轻易抵挡。 天使妹子突然闭上双眼，光剑悬浮在面前，双手十指交叉，捧在了胸口，微微低头，那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圣洁的光辉。 周舟心中出现了一声她的嗓音：“主人，米凯尔希望对主人祷告……能否接受。” “接受……”周舟立刻说着，虽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天使妹子的羽翼上，一团团白色光晕荡漾开来，而光晕之中，一种轻轻的哼唱，开始在天地间回响。 只有‘啊’这个音节，但音调却略微的起伏变化，从低沉，渐渐高亢。 像是采茶的少女会哼着的山歌，又像是唱诗班在周末的合唱，更像是海中美人鱼会月下歌唱的传说再现。但这只是她，天使米凯尔，在轻声对她的主人低喃着什么。 净化之祈。 白色的光晕，化作了一股股冲击波，一层层冲向了那法相天地，扫向了那无数鬼差。 惨叫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乌云中此起彼伏。那法相竟然在冲击波之中，一圈圈缩小。 鬼仙面色大急，但他说了什么、鬼差们如何惨叫的，周舟其实都是听不见了。 他耳中，只有天使妹子的吟唱。 那般好听…… 五爪金龙在这吟唱声中也安静了下来，盘踞到了紫色巨蟒之上，安静地注视着下方周舟。 周舟则看着在半空中低头祈祷的天使妹子，目不转睛。 冲击波，一层又一层，乌云都在被渐渐地冲散…… · 第143章 城隍求饶 半空祈祷的天使，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圣光声浪冲开了鬼雾，冲散了乌云…… 这是米凯尔的祈祷，净化之力全力释放，和地府鬼差们的第一次硬抗。 乌云在崩坏，大鬼小鬼们在慌忙逃窜，鬼仙百丈高的法相天地，已经只剩三十多丈！ 北靖王都的百姓们抬头注视着，他们看到残云的破洞中，静静漂浮的白色光点，自然无法看清那是什么。 凡是看见这光点的百姓，心中都泛起了宁静、心安、舒适的感觉，有不少人目光痴迷，表情陶醉。 但那些鬼差眼中，那在半空悬浮、轻声吟唱的‘妖物’，根本就是要将他们的魂魄一丝丝抽离的魔女！别说大鬼小鬼，十多个鬼将都在捂着脑袋，到处翻滚。 ‘啊……’ 米凯尔的祈祷声渐渐变得高亢，声浪冲击波越发密集。 鬼仙城隍法相的面上，已经从愤恨变成了恐慌；他的法相一截截被削弱，是因为凝聚法相的鬼身在一点点被冲散！同时被削弱的，还有他的鬼仙修为！ 若想修成鬼仙，那是比凡人、凡物修成仙人可要难太多，劫难不提，天劫都是无法避免。天罚中，多少修道的鬼魂灰飞烟灭！ 六千年，整整六千年，这城隍才走到了鬼仙这一步，还想着借凡尘功德一窥真仙境，将一身鬼气炼阴反阳…… 继续硬撑？ 在圣光声浪的冲击之下，城隍半分修为也无法调动！根本不敢冲到那奇特白翼女子的面前！ 魂飞魄散！自己若是没有那些功德护身，接下来肯定是魂飞魄散！ 但就算功德能护住自己的一丝真性，可这身修为，就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那……逃？ 若是背后的鬼差死光，他城隍爷也做不成了！地府肯定怪罪！ 他当鬼差的时候，何等跋扈的修士没见过？已经做了鬼，苟且偷生那是家常便饭……罢了！不敌，求饶又怎了，鬼修不易，谁又能取笑？ 城隍是在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他想着，自己是向那奇特女子求饶，并非对那金丹修士求饶，这才好受了些。 米凯尔声音突然停顿。 云头上打滚的鬼差们哀嚎声铺天盖地，刚从天使祈祷声中摆脱出来的周舟抬头看，那仅剩二十丈高的鬼仙法相身后，竟然没一个能站着的大鬼小鬼…… 心中还来不及赞叹，灵识就发现了米凯尔小嘴张开，在轻轻地吸气。 原来这停顿，是要酝酿一波爆发。 “上仙！上仙还请住手！”城隍急忙喊着，“我们输了！我认输了！饶了我们这一次啊！” 米凯尔的喉间正要出声，周舟心头却是灵觉狂跳。 “先停手！”他在心中立刻喊着。 天使妹子酝酿了一会儿的大招，立刻被她主人这一声呼喊卡住，强行将已经快到声带的气顿住。 “嗝……” 她捂住了小口。 “哈哈！”周舟瞬间没风度的笑了。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鬼仙放声喊着。 “回来吧，米。” “是，”她声音有些清清冷冷，连‘主人’都省了。估计是对周舟刚才那两声笑，有些‘生气’吧。 米凯尔面对着鬼差倒飞，站到了周舟身前，奥义光剑被她双手拄着，目光注视着乌云上的森森鬼影。 周舟小声在她耳旁说：“你唱歌真好听。” 天使妹子那清冷的目光有少许眼波流转，战意都稍微降低了几分。 乌云上哀鸿遍野，哪有片刻前的耀武扬威、威风凛凛？ 鬼差们兵败如山倒，皆是萎靡不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显出了一丝丝橙色光华，那是一分功德庇护，才能护他们没顷刻间烟消云散。 但此时，大鬼小鬼、鬼将鬼仙，那都是三魂离了七魄、鬼气离了鬼躯，双目毫无神色，青面獠牙也不再狰狞，双股颤颤真个站不起身。 周舟心道：这打也打了，接下来就该将此事平了，免得留下什么事端。 千丈金龙化作一团耀目的金光，从空中落下，没入了周舟的胸口。同时也将鬼仙的目光，迁移到了周舟身上。 “城隍，”周舟做了个道揖，“我本无意冒犯，也不想干扰天地伦常，所以才会只请了三日的宽限。此事可否就此揭过？那北靖王干系到这千万凡人的命途，北靖国战事将起，城隍一念之仁，或许会是莫大的功德。” 城隍此时敢不答应吗？ 况且，鬼仙城隍之前动手所找的理由，也随口将此事揭了过去。周舟此时又主动开口相求，却是给了城隍一个台阶下。 先礼后兵是王者之道，先兵后礼……其实是有点不要脸的。 这摆明了就是：我先打了你，再笑着问你一句‘服不服’。 鬼仙城隍还能如何？散去了法相，瘫坐在了椅子上，道一句：“你到底是何人？这女子又是何人？” “她是我的护道者，护我修仙成道，”周舟淡然笑着，站到米凯尔身侧，两人并肩站着，米凯尔矮了他半个头，看起来那般相称。 周舟抬手在面前画下了一个圆圈，两团水火在他画下的圆圈中凝聚，互相追逐嬉戏，像是周舟随手做就的玩具。 城隍一瞪眼，他看到了那圆圈之中，出现的那张水火太极图！ 若只是图像，那随意就有神通可模仿；但鬼仙却体会到了一抹玄之又玄的道韵，感觉到了那水火太极图之中所释放出的一丝气息。 “圣人门徒！” 鬼仙失声喊着，这六千年鬼修可不是白做的。他忙在圈椅上站起，对着周舟连连拱手。 若是之前城隍被米凯尔的祈祷之声震慑，但心中还在算计如何找周舟的麻烦；太极图现，城隍瞬间绝了这念想。若非周舟只是金丹境，他乃鬼仙，还有一份城隍的尊严在，恐怕已经跪下了。 “不知是圣人家的弟子，得罪了、真是得罪了。” 城隍连声说着，这小老头的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若上仙早些表明身份，我们怎敢得罪。” “我修为还浅，不想拿这个招摇撞骗，免得落了我师父的面皮。”周舟笑着解释了句。 城隍：你现在不是拿出来了！ 这鬼仙城隍吸了口气，袖子一挥，漫天乌云卷了那大鬼小鬼、一干鬼将，钻入了城隍庙之中，让他们自行整顿去了。 城隍苦笑两声，那奇特女子的三两句哼唱，这些出战的鬼差们没个两三年恐怕难以恢复战前的修为。日后，本地城隍庙的魂魄接引之事，又是人手紧张了。 “城隍，不如来王府一叙？”周舟如此问着，纯粹是客气。他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似是邀请，实际是在驱逐。 这鬼仙是何等的见识，那也是在鬼差的位置上一点点爬上来的，目睹过封神大战，经历过无数劫难，周舟的心思他如何看不清？ 这小老头对着周舟拱拱手，道一句：“人鬼殊途，我不便现身。太清门立人教，上仙又新添北靖国护国法师，日后定然仙道昌盛、长生可期。” “借吉言。” “那小仙告辞，上仙若是有闲情，可来城隍庙内做客。” 鬼仙城隍拱拱手，背着手，勉强维持着些许从容的风度，步入了那小小的城隍庙之中。 周舟灵识探查过去，城隍庙依然看不透，有蒙蒙的功德光芒守护。 “回去吃饭，”周舟也是松了口气，他看着米凯尔，“之前怎么没听你唱过歌？” “主人，那是祈祷。”米凯尔小脸有点紧绷。 周舟在空中踏前了两步，倒退着走路，目光看着她，笑着问：“你怎么了？” 天使妹子目光一转，看向了别处。 这下该轮到周舟挠头不解了，不过恐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似乎是因为刚才不小心打嗝的时候，被周舟那两声大笑给气到了。 要不是周舟的指令下的那么着急，她怎么会…… 天使妹子的小情绪。 周舟虽然有点惴惴不安，但心中很欢喜。 他能明显感觉到，米凯尔情感限制不断解除，一次次变化，情绪渐渐增多，也越来越、越来越……变得能够回应自己对她的那份心意了。 这些变化是自然转变的，她那颗被漫漫孤寂所冰封的心，正一点点在被融化…… 周舟回殿，那北靖王连连感激，多了几分敬畏，又忙着做那通牒文书，将周舟任北靖国护国法师的命令传达向境内各处。 芷燕也松了口气，眉目间的感伤淡了很多。 刚收的弟子小温澜，已经坐在椅子上，像是个小大人般，不断扒拉着母亲给夹来的山珍海味，吃的也是清秀文雅。 周舟道：“芷燕，你便安排温氏和小澜在这里生活几年吧。” “嗯，”芷燕点头应着，又问：“可小澜是你的弟子，你不教她修道吗？” “她才多大，”周舟看着小小淑女般的徒儿，笑道：“等她七八岁时再说吧，多给她吃些好东西，让她快些长长身体。” “有小澜的母亲在这，不用我们担心的。”芷燕笑着回了句。 北靖王也是会做人，立刻道：“传令下去，这位夫人为王府座上宾！” 当下就有侍女领命而去，那温氏连忙起身行礼，说声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芷燕柔声道：“你女儿拜了周舟做师父，日后你就知道这是小澜多大福分。刚才你可知他们打退的是谁？那可是本地的城隍，真正的仙……” “芷燕。”周舟出声喊了句。 芷燕吐了吐小舌，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周舟摆摆手，“出力的是米凯尔，我不过是打着师门的旗号吓唬鬼罢了。” 北靖王：“道长，本王欲立芷燕同母之兄为下任北靖王，已差人去书写文书，明日就有信马禀告周天子。” 这是在光明正大地示好周舟，还是以一国诸侯、北靖王之位。 立周舟为护国法师，又将北靖王之位传给芷燕的同母兄长，自然是想将周舟绑在北靖国。 周舟却不表态，只是道：“伯父，我们继续谈气运之说？” “哈哈哈，好，好，我这半生钻研虽然算不得什么，可临去之前，能讲给人听也是令人心中畅快啊！” 北靖王抚掌笑着。 芷燕刚有了几分活泼的眉目间，又黯淡了下去。 殿中闲谈暂且不提，却说那城隍庙中…… 鬼仙城隍刚进城隍庙，立刻捂着胸口咳嗽了一阵，那修为高些、已经能恢复行动的鬼将连忙围了上来。 “老爷，您没事吧？” “那女子好生厉害的叫喊！” “老爷！这事儿就这么算啦？”那被周舟用丹火烧过的鬼将急声问着。 怎料城隍一甩衣袖，将那鬼将直接推了几个跟头。 城隍怒道：“你招惹的好事！来人！” “在！”几名鬼将立刻应声。 “把他给我绑了！明日就给我带回地府问罪！”城隍这是有火没地方撒，全甩这鬼将身上了。 “老爷！老爷！饶命啊！” “哼！”城隍背着手，走向了自己的供奉石像，他需要好生休养。 太清！那是太清！ 城隍背后也是冒出了涔涔冷汗。 那可是，连天庭正神都不敢得罪的圣人门下，自己这个小小的城隍…… 别说真不是王族修仙，哪怕就算是人族天子修仙，若是拜入了太清门，那岂不是和远古时的三皇五帝相差无几了？ 可别出什么祸事，那北靖王的魂魄，晚几日拿却也是小事。 城隍躲入石像，还是好一阵不安，那石像前供奉的瓜果，也都比往日看起来少了几分新鲜。 …… 又是一星夜，周舟和米凯尔还是在宫殿的屋脊上，手中托着一方包裹。 东海之滨，小小渔村…… 那地儿离着这边虽然远，但有金云梭的话，几日的来回吧。 不急，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刚好带着芷燕去海边散散心。 在俗世的地界，他还想做一件事…… 周舟枕着软垫，头顶离着米凯尔的腿边道袍只有半寸。米凯尔此时已经卸下了铠甲，道袍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柔弱。 他突然问：“你还记得那条大蛇吗？就是害你动力炉焚毁的那家伙。” “主人，我记得。”米凯尔问着。 “我想杀了他，报当年的仇。” “主人，这个世界十分广阔，我需要一定的时间搜寻他的位置。” 周舟笑道：“不用你去寻，我想办法把他引到俗世，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无法抵抗主人的意志。” “等动手的时候，让我先试试，”周舟看着天空的星辰，“毕竟，他当时要在我手中夺走你，我想自己动手收拾了他。” 米凯尔沉默了几秒，方才道：“是，主人。” “不用担心，我会做好万全的算计，”周舟笑了声，“真打不过，你再出手就好。” “嗯。” 算计，争斗。周舟开始整理自己此时的手段，人族气运对其他修士的压制，是他最大的依仗。 这个俗世，就是给灰滕老道的陷阱。 自己的神通手段……周舟心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而这道灵光，他凑巧抓住了。 坐起身，他扯开了道袍，低头看着那金龙印记…… 第144章 营前叫阵 【ps：感谢‘好娃哇’又飘红，两个号都成了盟主！感谢这两天在努力打赏的书友！话说，小版主你也搀和，嫌我欠更欠的少哇……七夕尽量加更，首重稳定，慢慢还更！】 ………… 北靖王的离世，周舟再没插手。 这日，他也换上了一身白色袍子，米凯尔也穿上了白色的罗裙，以缟素而送友人之父归去。 王薨，自有各类入葬的繁琐礼仪，祷告、祭天、出殡、入土。原本，这仪式前后要有七日之久，但铁荆国雄兵陈于关外，北靖王临终有令，一切从简，要在一日之内完成。老王临终前，让新王击退铁荆国之兵以安民心，方能得王之位。 终于，北靖老王闭上了双眼…… 周舟站在殿前，听着殿中妇人的哭声，不忍去看芷燕那痛哭的模样。 有鬼将来领北靖王魂魄，殿前对着周舟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口称上仙。 周舟侧身让路，没有阻拦。 鬼将牵了北靖王的魂魄出来，临走，北靖王对着周舟轻笑着点头，这老人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多余的恳求。 周舟对着老王的魂魄做了个道揖，还了北靖王为自己讲解气运之道的授课之情。 阴风刮过，窗扉晃动、帷幔闪动。 殿内，众多妃子、郡主、公子都知道这是老王走了，恸哭声越发响亮。 周舟仰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高空中，那庞大的紫蟒缓缓破碎、一点点崩坏，化作了一点点紫色的光华，飘向了四面八方。 这是北靖老王凝聚的气运、凝聚的人心。老王死了，气运便散归北靖国各处，等新王再次凝聚。 而北靖王府之中，又有一条千丈的紫蟒，在紫色的光点中升空，先是吸纳本城的紫色光点，渐渐有了些威势，盘踞在了王都之上。 王朝更迭，气运更替，这个过程也让周舟受益良多。 只是这新王的气运比起老王要差一些，恐怕刚继位时要多被磨练了。想芷燕她哥也不容易，要先平战事、再整理内务，还要去巡视各地，得忠心、得民心，方才能稳固基业。 “周道长！” 背后有人轻声喊着，周舟回头，正是芷燕的兄长、新上任的北靖王。 这是个三十出头、气度不凡的男人，膝下已经有子，为人处世虽然少锋芒，却是个不错的守成之人。 “北靖王，怎么了？”周舟问。 刚继位的北靖王忍不住看了眼正抬头注视天空的米凯尔，又赶紧低头，不敢多直视，心中暗骂自己定力太差。这护国法师随行的女子绝不是凡人，当真是天上的仙女般，自己怎么敢起龌龊的念想！ 在这方面的修为，北靖新王和他刚离世的老父亲，确实差了太多，低着头不敢抬起。 新王说：“道长喊我名字就好，我名润土。” “我喊声周兄吧，虽说是同姓。” “嗯！”北靖新王脸上顿时挂上了微笑，继续低头道：“先王反复叮嘱我，以师之礼待周道长，周道长又为北靖护国法师……” “周兄有话请直说。不过，我不会在俗世久留，几日便要带芷燕离开了。” “那我就厚颜恳请……实不相瞒，我想请道长助我退铁荆国之兵。” 周舟拒绝道：“修士不参与凡人的争斗，若是对方有修士出手，我会迎战对方修士。但那些军队，我不会杀一人。” “多谢道长，我便是说的这个。”北靖新王连声应着，“那铁荆国请了修士坐镇，但我父却只是找到了一些江湖术士，还白白上了这么多年的当……道长，还有一件事。” “说就好。”周舟耐着性子回着。 北靖新王拿了一书帖，恭敬地递到周舟面前：“这算是做儿子的请求，这是父王留下的碑铭，可否请道长用神通刻在石碑上？若是如此，也算是全了父王的心愿。” 周舟将这帖子接过，入手是柔软的丝帛。展开之后，上面的字体龙飞凤舞，写着一段： ‘本王一世人，痴醉方外术。求仙而不得，羡仙而不遇。送女归仙门，却逢屋漏雨……’ “石碑在哪，我去刻上。” “可否等先王入土，道长那时再出手，也好震慑宵小。”北靖新王却是耍了个小心思。 对于这点小事，周舟点头答应了，算是给芷燕亲哥一个面子。 新王事多，周润土寒暄了两句就告辞离去，周舟和米凯尔则站在殿前等芷燕哭完丧事。 天使妹子小声喃喃着：“下雨了。” “嗯，”周舟目光平淡而柔和，天空之中落下了丝丝细雨，他心中也是有少许的忧愁。“我们去城中逛逛吧。” “是，主人。” 秋雨如绵，白衣相随，这样的两个人走在牛毛细雨中，去哪都是引人注目的。 但周舟不去在乎周围的目光，米凯尔本就对这些没有半点在意，两人走在街巷上，也是悠然自得的惬意。 繁华一世，就算是王侯将相又能如何？不过一捧土掩了身，百年枯骨，千年无痕。 周舟轻叹了口气，在世间行走，道心总多历练。 半日后，边关告急。 铁荆国大军得知北靖王薨，强行举兵攻关，北靖新王连丧事都无法主持，点上兵马支援边关。 这可是刚到手的基业，还没捂热乎，怎么能被敌国拿去！那处雄关若是失守，北靖之国门户大开，千里平原将会沦为战火四燃之地。 走到城外，周舟看着北靖新王凝聚的气运紫蟒，紫蟒凝实、有蒸蒸日上的趋势，若是按照气运之说，此战应该北靖国无碍。故而，他也不着急去边关，照顾芷燕才是他要去做的。 中午出殡、下午入土，北靖王的葬礼比任何王侯都要简单，甚至比起普通人的三日为葬，也精简了很多仪式。 石砌的坟头，无名的碑刻，周舟左手捏剑指，刻下了北靖王所写的那段碑铭。 他不会书法，但有道术。 只是将拿到的帖子上的字体用真元拓印，然后印到石碑上，用一缕灵识牵动微弱丹火，融刻出了那百多字。 露了这一手，也是让诸多没见过周舟的北靖国臣，心中对新王多了几分忌惮。 又半日，芷燕坐在床边，屏退了侍女，她茶饭不思，双眼无神。 小澜在床上睡熟了，温氏在一旁用温水湿了毛巾，温柔地给芷燕擦着有些浮肿的脸蛋。 周舟和米凯尔从殿外进来。周舟劝她道：“好了，哭也哭过了，寿终正寝不必太过心伤。你父王现在应该正在望乡台上，你莫让他太过担心。” “嗯，我知道的。”芷燕轻轻点头，那双眸子中渐渐有了些亮光，她看着周舟，又看着米凯尔，“姐姐，我能借他用用吗？” 米凯尔的小脸上写着些不解，似乎不明白芷燕说的话语，具体是什么含义。 “你要用我做什么？”周舟纳闷地问了句。 芷燕伸手，拉着他的衣襟、拽他到了面前，双手张开，缓缓抱住了周舟的腰身，扑在他怀中，不哭不闹，但手臂用力、不想松开。 周舟张口无言，抬手，始终没忍心将她推走。手掌落在了芷燕的头顶，轻拍了两下她柔顺的发。 米凯尔默默转身，像是在守护床边这副画卷。 …… 北靖王入土后隔日的清晨，周舟驾着金云梭，带着米凯尔和芷燕去了西部边关。 昨夜有千里加急的急报，说是边关出现危情，有妖物冲阵，说要今日屠了雄关一城。 周舟既然昨日答应了北靖新王，若是有修士出手自己就会过去对付，自然不能食言。金云梭速度极快，和来王都时一样，去那边关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 他没直接落进关内，反而是先去了关外，找了处茂密的林子，布置了迷踪的阵法，呼唤自己的‘圣徒’一号前来报道。 很快，黑脸大汉何毅然，面色木然地跪在周舟面前。 “主上，那是一名妖魔，元神后期的修为，在此地只能发挥金丹后期的战力。但其本体是一只青光风雷鹏，显出本体有法相神通，可吞十万甲士。我听他口出狂言，说是今日就要吞一城的军民。” 周舟问：“这妖道为何会在此地？” “是灰滕长老邀来助阵。这妖道吞人，也可增自身修为。” 周舟目光顿时冷冽，“他们不怕业火吗？” “主上，妖修和人族修士是有些不同的，他们凶性难移、本就为人族之敌，杀人业障不大。我接到门中的命令，尽量避开和此妖道同时出现，免得污了仙门名声，但却要我暗中协助这妖道破城。” 妖魔……青光风雷鹏？ 周舟沉思片刻，转而问：“灰滕道人也在此处？” “主上，灰滕长老在山中闭关。百年前，铁荆国灭一小国时，灰滕长老凶性大发，屠了三城。虽说是妖修，但也被业障缠身，再多妄杀少许人，就会有天罚降临。” 何毅然将这些都一点点解释清楚了，只要他知道的，就没有半点对周舟隐瞒。 米凯尔对何毅然施加的思想枷锁，确实有些可怕。 “那青光大鸟我去对付，你稍后不要出阵，”周舟问：“我想将灰滕道人引到俗世的地界，可有什么办法？” 何毅然想了想，低声道：“主上，灰滕长老贪财贪宝，若是我说某处有一宝地，想邀他前去探寻，他定然会过来。” “如此，倒也好办了。” 周舟目光流转，却是在想着如何对付那灰滕大蛇。他问：“你有没有可以和我直接联系的法器？最好是隐蔽些的。” 何毅然拿出了两叶竹片，“主上，此乃心音符，千里之内可心念传声，捏在手中即可。” “用这个和我保持联系吧。” 周舟取了一枚心音符，丝毫不觉得自己身为‘主上’，这种事却要问自己手下，有什么应该害臊的地方。 论修士脸皮的自我修养。 又问了几句灰滕道人的法宝、神通、修为进境，周舟开始不断计算。他将何毅然打发回去，便保持沉思的状态，一直到了北靖的雄关中。 新王还没到此地，应该需要三五日的功夫，毕竟是靠车马行进。 芷燕去找刘志能询问战事，周舟则带着米凯尔飞出雄关，落到了那十里连营之前。 开口，声音如洪钟，远远地传了出去：“妖孽，出来领死。” 这就是比较传统的阵前叫骂，只可惜无人应答。 周舟又连喊三声，夹杂些许怒意：“妖孽，出来领死！” “妖孽！出来领死！” “出来领死！” 铁荆军中，甲士走动，将领观望。擂鼓手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擂鼓，外面那单薄的人影，可算是敌军？ “呔！” 一道黑影在军营飞起，向上直冲天际；速度飞快，真如同那黑色的电光一般。等这黑影变作了一团小小的黑点，又一折身，朝着周舟所在的位置俯冲而下，速度更是迅猛。 就像那雄鹰要捕猎家禽的架势。 黑影砸在了周舟百丈外，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等那尘土散了、电光隐了、黑气消了，出现在周舟眼中的，却是一鸟嘴、人面，下半身是鸡腿的妖怪。 青光风雷鹏：毛线的鸡腿！ 这人影就像是化形进行了一半的残次品，但周舟也知道，妖物化形通常会保持自身原本的特性。 妖有妖的审美，人有人的审美，两者也是有些不同。很多妖怪都是十分的自傲，就算为了修行而化形，也都会留下足够多的、能证明自己本体的特征。 这鸟人就是如此。 妖鹏的身上还穿了半件战甲，是护住上半身的法宝。那两根鸡腿，咳，那能轻易断金碎石的两只鹰爪撑在地上，倒也站得稳健。 妖鹏抬起长满了青色羽毛的手臂，指着周舟喝骂：“你这道士要找死吗！打扰你爷爷取乐！” 声音如同鸭叫，呱呱的聒噪。 周舟手提飞羽剑，示意米凯尔先不要出手。让他多战斗几番，好积累些除妖的本领，为杀灰滕道人做些准备。 反正这妖鹏不过是元神的修为，在俗世中更只是有金丹后期的战力。 周舟踏前一步，轻笑道：“打扰你取乐是我不对，先给你道个歉了，等我把事做完，你再去继续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客客气气、温雅和气。那妖鹏的鸟嘴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智商欠费的表情。他很是费解地问：“你要做何事？” 周舟松开飞羽剑，飞羽横起，酝酿着一团青光。 他说：“除妖。” 山不见山！云不见云！ 白亮的剑光，化作了一道匹练，直射妖鹏的鸟嘴面门。 · 第145章 大战风雷动 白光拉成一条线，转眼已到妖鹏的面前，但…… 乒！ 妖鹏的鸟嘴像是用精刚锻造而成，竟将飞羽剑震的飞退，碰撞处，甚至迸发出了两簇电光。 以金丹中期修为，去打元神后期的妖躯，那妖鹏的鸟嘴分明是在嘲讽。 不等周舟捏出剑指，妖鹏张嘴尖啸，两条粗壮的鹰爪蹬地，手臂张开，如同那鹰鹏展翅，身影朝着周舟凶猛急冲！ 米凯尔不动，周舟迈开双腿，迎着妖鹏逆冲而去！ 若是连差不多战力的妖怪都打不过，他如何去单挑灰滕道人？还怎么报仇雪恨？ 这事关他的尊严，赌上了修仙之后少有的意气，这妖魔青光风雷鹏，成了他最理想的磨刀石！ 战！ 踏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中，两道身影飞速接近。周舟剑指滑动，飞羽剑疾追不舍。 横切的视角上，地面掀起了两道烟尘的痕迹。左侧那黑影悍然，右侧那白影翩翩，却都是目光凶狠。 三十丈！ 青木森森！ 飞羽剑赶到妖鹏前路，真元爆发、绽放一簇簇剑影。风雷妖鹏的身影瞬间被剑影遮掩，剑光爆发，妖鹏的冲势也被剑影拦下。 但那绽放的红蓝剑影中，有一声呼喊略显狰狞：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道士！风来！” 一阵狂风突兀地卷起，漫天剑影被狂风吹乱。妖鹏留下了几根黑羽，身跃半空、毫无伤痕，对着依然在跑动的周舟俯冲直扑。 周舟的奔速已经达到他奔跑的极致，青木森森被破，丝毫不能让他有半分退却之心。又是一招山不见山，他双腿用力蹬地，攥着左拳，迎向那嚣张的妖鹏。 说时迟，那时快！ 妖鹏俯冲、周舟向上，一个从天而降，张开了双腿的利爪；一个迎头而上，风吹乱了被清念发带绑着的长发…… “别拿你这破飞剑出来现眼！”妖鹏咆哮，飞羽被他一拳打飞！ 这一瞬，画面似乎在慢放，在周舟眼中慢放！ ——他全力驱动灵识灵念，调动了灵台妄境的魂魄之力，神经紧绷，注意力突破了一道门限！ 半空中，两道即将相撞的身影……白衣道士张开右手，将飞羽的剑柄稳稳抓住，左手紧紧攥着的拳头突然张开，对着上方猛地高举。 三色丹火汹涌而出！ 顷刻化作了一条火苍龙，就要吞噬那妖鹏的身影！ 妖鹏眉头狂跳，双臂变作了一对黑色的羽翼；羽翼凶猛挥动，妖鹏身影向上翻飞，又是掀起一阵狂风！ 火苍龙都险些被狂风吹散！却被这妖鹏给逃了！ 周舟暗骂半声，飞羽画下了简单的轨迹，架起虹光术，化作流光追向了妖鹏。 这一瞬，他就如同逆冲天空的火焰流星，橙红为主体、黑白缠绕其上。 可惜这流光的速度，和妖鹏差的太远！ 妖鹏感觉到了三色之火的神异，吹着狂风，转瞬就到了高空之中，将周舟远远地拉下。 周舟声势不错，但没有这妖物天生是飞禽的优势。周舟立刻发现自己流光的速度，照着对方腾空速度相差甚远，有些懊悔自己为何刚才不用电光闪突袭，白白浪费了伤敌的机会。 还真是经验不足。 他也不着急，立刻变换战术，将火苍龙缠绕在身上，悬浮在了百丈空中。飞羽剑被精纯的水元灌注，深蓝色光华隐藏在三色火焰中，也在酝酿着下一波攻击。 周舟冷笑道：“你跑什么？” “你！唳——” 妖鹏被气的不断尖啸，那手臂虽然化作了黑翼，可依然是保持着人形。他骂道：“你这道士好深的心机，竟然还想用那火焰阴我！当真是不可活！看我神通灭你！” 言罢，妖鹏挥舞起那双黑翼，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小旋风在高空出现。不过转眼，已经化作了十几道从天而降的龙卷！远远地将周舟交错包围！ 方圆几十里的空气被龙卷搅动，飞沙走石、狂风阵阵，沙龙盘旋、沙尘弥漫。 十里连营一片大乱，此地风力最强，凡人都被风吹的乱走，军中营帐一个个被拔起，卷向了半空。 还好那妖鹏知道自己是哪个阵营的助阵者，将几个龙卷挪了位置；不然铁荆国都不必再战，大军直接就被这股狂风卷的没影了！ “擂起战鼓！”铁荆军中主将怒吼，“为上仙震威！” 狂风之中，轰隆隆的战鼓响个不停，妖鹏在高空狂笑，似乎已将前来叫阵的小子灭杀。 只是，在这狂风乱卷的大地之上，有个不断闪烁着微弱亮光的白色圆罩。圆罩中，已经展开了一双纯白色的羽翼的米凯尔，静静地悬浮，抬头注视着那漫天的沙尘。 沙尘最密集之地，有个白衣道人的身影时隐时现。却是撑起了一道金光防御，同样稳如泰山的周舟。 那金光防御，是他身上穿着的护身宝甲放出，并不是米凯尔的防护光罩。他既然想以这个妖鹏练手，不到危机时刻，当然不能用米凯尔的力量。 “哈哈哈哈！” 妖鹏狂笑，俯身冲入了沙尘中，却顾忌三色丹火，没直接冲向周舟。他那鸭叫般的聒噪嗓音，在风中被远远地传递： “道士！你的死期到了！” 周舟身上沾染了些许灰尘，白衣有些凌乱，但目光依然冷冽，在不断地朝着周围的沙尘中扫视。 漫天沙尘不只阻隔了视线，同时也将灵识搅动。周舟仅能将灵识分布在自己身周几十丈的范围，再远些，就会被狂风吹的辨不清方向，让灵识受损。 那十多个龙卷，在朝着他缓缓靠近，但这不过是遮掩的法术，并不能真的伤他，只是妖鹏为了困住他所用的神通。 咻！ 好强的破空声！ 灵识仅能捕捉到一抹黑影，但周舟酝酿多时的左拳，毫不犹豫地对着那方向砸了出去！ 火焰席卷，漫天沙尘都遮挡不住那浓烈的火光，远远看去，昏暗的天地都变得一亮。但那妖鹏的速度何等迅猛，火焰依然扑了个空，只是将对方的攻势化去。 周舟眉头一皱，这一击他消耗了不少真元。 可，对方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咻！ 背后，破空声又起！这是妖鹏在沙尘中急速冲击，所带出的摩擦之声！ 转身一拳，妖鹏再次飞退，还有那一声落入周舟耳中的不屑冷笑。 咻！ 周舟只能再次出拳。 咻咻咻！ 火焰拳根本无法停顿！ 漫天的风沙，似乎被卷成了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屏障。这沙尘中，火光不断闪烁。从外面可以看到，有道黑影不断地来回穿梭，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天空就是妖鹏的主场，他本体乃是青光风雷鹏，擅飞、擅肉搏、能用神通控风雷。如此境地，妖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妖鹏一面耗损周舟真元，一面还悠闲地想着：‘若不是爷爷我被人族气运压制了修为，飞行不能快若电光，早撕碎了你这狗屁道士！也不知那女子是什么修为，感觉和凡人差不多。哼，人族修士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那女子怕是他随行的侍妾吧？人族修士都是狗屁！我杀了这人，再去好好享用！’ 他想完，继续折身，那鹰隼一般的目光锁定了黄沙中的身影，再次急冲！ 咻！ 火焰咆哮，周舟又是一拳爆发，似乎比之前都要凶狠。 但火苍龙扑击的速度，根本难以跟上妖鹏的身影。 周舟眉头紧皱，心中开始思量对策；自己提出来要和人妖鹏一战，若是就此灰溜溜地招呼米凯尔出手……岂不是太怂蛋了点！ 罢了，本领齐出吧！ 周舟双脚临空一震，一股股火焰朝着四面飘飞，凭空而燃，转眼在空中铺了百丈火海。 “想借此挡我攻势？哈哈哈！我看你有多少真元！” 妖鹏怒吼着，身影却出现在了周舟背后的斜上方，双腿的利爪张开，对着周舟凶狠地抓来。 若是被抓住，那定然是瞬间撕碎。 周舟手腕上的护腕在闪烁，但周舟却像是早有预料，转身打出了一拳。 妖鹏顾忌三色丹火，身影再次折返。他倒是有些想不透，周舟为何要平白耗费真元，布置那百丈的丹火出来。 这鸟人如何知道周大侠的丹火神通？三色丹火烧灼空中的元气，就能给周舟不断填补真元。 周舟释放出的这些丹火，本就不用真元维持，而金丹处，一股股精纯的真元如同泉涌，配合他背后隐而不显的太极图，快速给周舟填补着耗损的修为。 火拳不要钱一般挥洒，一次次将青鹏逼开。 沙尘中，战斗已经持续了盏茶时间。军营中擂鼓声弱了下去，凡人们在那驻足眺望，无数人被风沙眯了眼睛。 那妖鹏渐渐地却是有些急了，他飞行不耗多少力气，可眼前这一幕，着实是让他难以理解。 他冲锋三十多次，这人族修士还能如此精神？眉目间竟然没有半点萎靡？ 周舟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却是神经紧绷、又不断出手，真被这妖鹏给累到了……这等持久战，他还真没经历过几次。 四面八方的巨大龙卷，已经渐渐稳定。周舟所在的区域，风力越发强盛，但也无法真的拽动他身上的金光。反而，风助火势，他脚下百丈的三色火焰越发旺盛。 妖鹏有片刻没有冲击。 周舟反而意气风发，大喊道：“妖孽！再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妖鹏没有回应，漫天的沙尘也变得越发‘安静’，只有风声呼啸、砂石碰撞之声。 暴风雨前的宁静？周舟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心底：“主人，目标能量在不断聚集，强度有所提升。” “嗯。”周舟只是简单回应了句，没有问米凯尔妖鹏在哪。 米凯尔静静地抬头看着，光剑悬浮在她身前，而她又是十指交叉，祈祷的模样。她的胸口，在绽放着浅浅的光亮，随时准备对主人的护腕进行能量传输。 沙尘中，突然出现了一声低沉的呼喊：“吾名青光风雷鹏，本命神通风雷动，你能灭在此神通之下，当瞑目了。” 咔！ 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高空劈下，冲开了漫天的灰尘，砸向了周舟的身影！ 这雷光，快的根本无法靠肉身的速度闪避！ 唯有电光闪！ 一道横向的匹练绽放，周舟被逼出了电光闪！ 一黑、一白两条电龙，在半空交出了一个‘卜’字的形状。 “该死！”妖鹏怒喝一声，他的身影出现在了被雷电击穿的沙尘破洞的末端，正双臂高举，引动一道道黑雷。 风雷动！ 周舟手指迅速对点！ 电光闪！ 黑雷和白雷交错，但一个为凶悍的攻击神通，一个却是遁术！ “风雷动！”妖鹏嘶声喊着，全力催动黑雷劈砍。 便见那狂风沙尘中，黑雷如龙，群龙张牙舞爪地肆虐！ 一道横向的匹练不断闪出，在那满天的落雷中，极快地窜行！ 滋滋声，轰雷声，狂风呼啸声，妖鹏怒吼声…… 这天地都像是变了颜色！ 方圆十里内，恍若末日降临！ 周舟须发飘扬，这次显出身影之后，他抬头注视着高空的黑色人影。 那里，雷光如海！ 但妖鹏道人驱使风雷动，似乎自身无法移动，必须保持双臂高举引雷的姿势！ 不能动是吗？ 电光闪！ 周舟这次是对着高空劈砍！他怎能放过如此良机，虽然那数不尽的黑雷，看起来是那般的危险！ “找死！” 妖鹏怒斥，三枚黑雷化作黑龙，扑向了下方的白色闪电。那闪电却两个兜转，留下了两个小小的水火太极圆台，将那落雷险之又险地避开。 电光闪连用，风雷动也全面发动！ 白色闪电，像是滚滚洪水中逆流而上的一条游鱼，在风沙和黑浪中，掀起了一抹白浪…… 电光闪！电光闪！电光闪！ 白色电光三向折返，水火太极凝出的圆台都没有出现，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道闪电！已经到了妖鹏的身周！ 妖鹏大急，不断落雷轰击，这风雷动的神通已成，却是根本不能停下。 “何在！何在！” “在此！”断喝声在妖鹏背后传来，一股炙热的火焰却已经朝着妖鹏后颈席卷！ 那白衣道士的身影，出现在了妖鹏的背后！提着飞羽剑，一掌砸向了这鸟人的脖颈！ 妖鹏面色骇然，但目露凶光，火焰已经及体！束手无策？不，它乃妖魔，如何会这么简单束手无策！不等火苍龙席卷，妖鹏身体迅速膨胀，整个化作了一团黑影！ 一只三十丈翼展的青鹏，就要展翅高飞！ 周舟酝酿了许久的火苍龙，都被这庞大的身躯震的火焰溃散！ 妖鹏显出了本体！这一瞬间，那十多龙卷停止了旋转！ “活吞了你！” “活吞你大爷！” 周舟爆了句压抑了十多年的粗口，长发飞舞，身体膨胀，一声龙吟在他胸口传出，响彻了九天！ 金龙！ 五爪金龙！ 几十丈长的五爪金龙出现在了青鹏的后背！金龙龙身蜿蜒，像是正在攀爬山崖，两只龙爪扣住了青鹏鸟的双翼！ 雄关上，远远注目到此景的守关将士，一个个目瞪口呆！ “哈——” 龙口发人声，那龙首仰头怒吼，龙须颤抖，龙目瞪圆！ 龙臂鼓动，浩然的力量透过龙爪疯狂传出！ 嗤—— 他生撕了青鹏！ …… 漫天血雨、夹杂着一根根黑羽。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右手提着剑，剑上插着妖鹏的首级。 山不见山！ 飞羽剑带着那首级射向了铁荆军营，还有一声大喝： “限你们三日退兵！” 半空，周舟身影有些踉跄，脚步有些虚浮，却是连那金光光罩都撑不起，身上沾染了道道血痕。喊完那声，飞羽剑也将首级扔到了铁荆大军的营门，他的身影朝着下方跌落。 卟！ 天使羽翼展开，周舟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主人……” “嗯，我没事，抱我回去吧……别让人看到，被妹子公主抱，也怪丢人的。” “是。” 羽翼闪动，身影离开了这风暴之地。那旋风渐渐平息，龙卷缓缓变小，风沙，也渐渐回归了大地。 …… （请来正版订阅！） 第146章 寻地挖坑 铁荆国还真就退兵了。 那么多凡人甲士看到那金龙撕青鹏的画面，他们如果还有士气去打仗，那才不符常理。 周舟除妖，救一城百姓，感觉自己胸口微微发热，似乎是那五爪金龙还在成长…… 这五爪金龙，只是借了远古人族的图腾崇拜凝聚而成，人族自古而来就是崇拜龙族，更是将五爪金龙封为龙族王者、天子的象征。 为何？ 古时人族羸弱，当时已经衰败了的龙族看准人族气运，对人族多有照拂。龙能飞天遁地、行云施雨、生撕虎豹，又和远古人族时常有接触，被当成图腾崇拜也在情理。 龙族本身弱小？想那天地初开时，龙凤两族这够在一众残存的混沌神魔中称霸洪荒，当初的实力是何等恐怖！ 只是现在的龙族身上背了无尽的因果怨力，那是天地在憎恨、欠了洪荒一份大因果，残存的龙族大能根本不敢露面，出世的小龙也都是下场悲惨…… 常言：天地刚开辟时，有龙凤大劫，也是开天之后第一大劫。 这第一大劫，并非单指第一次发生的无量劫劫，也是指当初劫难之强、后果之惨烈，当真是后面那重重的天地劫难都不能比拟。 刚诞生的洪荒大地漫无边际，盘古大神的意志还在影响着天与地。 龙凤大战，第一次打碎了洪荒，直接让无尽的大地变得有形，让日月星辰的虚空中多了一分生气，更是覆灭了不知多少由洪荒蔓延出的大千世界！ 所以，有大能说龙凤大劫是天道在算计，当时天道不全、道祖刚合天道，龙凤以及一干融了盘古意志的种族太过强横，天道都无法管束…… 而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大战，直接就导致了一个后果：这片盘古大神开辟的天地间，盘古意志再无显现！那些残存的混沌神魔再听不到传闻！ 换而言之，龙凤初劫，乃是天地消除盘古之力，走上自行稳固的第一步！ 龙凤初劫开了无量量劫的始端，祖龙、始凤以及两族无数强者纷纷陨落，洪荒有了生存空间，才有了巫和妖的兴盛。 自那时起，天地越发稳固，无量劫难也一次比一次规模小。最典型的几次量劫，巫妖大战只是将洪荒打成了中土世界与四大部洲，封神大战更是连洪荒都没破碎，只是伤了些金仙、大罗的性命，死了些仙人修士。 而龙凤初劫，那是让‘无尽洪荒’变成了‘有形洪荒’！ 从此大地有了边界！ 人族为何会大兴？或许就是因为凡人羸弱，无法像其他种族那样动辄毁天灭地，比较好管束吧…… 气运，气运，龙凤当年欲夺天地气运，成为洪荒主宰，让一族皆成大罗。 然，不过是天道算计，让两族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两族争斗到两败俱伤，又被天地所憎，无尽岁月中只能苟延残喘，背负着‘洪荒有形’时所死伤的无尽生灵、无尽的怨恨。 说不上可怜，只能说咎由自取，因果报应。 龙凤劫前，道祖只是讲道而天道尚未插手天地轮转。那时，龙族、凤族势力庞大，三清未成圣、女娲未得造化神通，妖皇夹着尾巴做妖，十二祖巫也不敢在大地上乱蹦。天上飞的百鸟飞禽，地上走的虎狼豺豹，因为天地间清浊气息未能完全分明，都是无比的强横。 如今，这两族却是被劫难覆灭，天道注视之下，龙族被修士仙人戏称为四足爬虫，藏身四海，做了天庭的附庸。 凤族永镇不死火山，除了有孔雀大明王、金翅大鹏等少数后裔外，少有凤凰一族的讯息。 远古时与凤族相合，共同抵抗龙族的麒麟一族，更是只能做了瑞兽，方能延续繁衍一点血脉，根本不敢出世再招惹因果。 他们争，所为的是气运，却又败于气运，总令听者不胜唏嘘。 气运。 气运。 还真是‘不成圣，终是蝼蚁’。 然而周舟想做的，也只是一个能长生的蝼蚁，学师父玄都低调一点，别沾因果也就是了。 被米凯尔抱住的时候，周舟捏着心音符说了两句话，就脱力昏睡过去了。最后那一击，他化作金龙撕碎元神境妖魔的本体，让真元和灵识都挥霍了一空。 观想变化主要就是灵识之力，对真元消耗反倒是没那么强。周舟灵识境界超过真元许多，而这个比例刚好合适，施展观想变化法，让灵识和真元两者同时‘同归于尽’。 这是真的，感觉自己被掏空了…… 虽然那个场面看起来是挺壮观，也是他借了伴身的气运功德愿力，又发挥了自己接近元神境界的灵识，这已经是他自身近乎全部的力量，自身能爆发出来的最强破坏力。 太清杀阵不去算，那是阵法神通，而且有很大的弊病——布置麻烦，且他布的大阵还无法被挪动。 他落在天使妹子怀中的时候，浑身酸疼、真元耗尽，灵台的莲池都萎缩了大半，需要静养恢复。 热血上头，还真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那‘洪荒之力’，一咬牙就全力以赴了。 想这周小子带着天使蛋行走洪荒时，力量微小，但有过的几次争斗都是打的痛快淋漓。天使妹子紧紧相随后，周舟无法避免地会依赖天使妹子的力量，去对敌、去杀敌，去完成自己不能做到的事。 其实这对周舟来说，内心之中是有点伤自尊的。 这一战，他勉强证明了下自己修道这十多年的努力成果。那青鹏仅是金丹后期的战力，自己就使尽了浑身解数、就差用出太清杀阵……自己真打的过灰滕？ 等将灰滕老蛇骗出来再考虑这个问题。 当真酣畅，浑身汗水却也心中一阵满足，还不用担心什么门派报复和算计。他这是除妖，身为人族就要维护人族，这道理去哪都能说得通。 周舟暗道可惜，他如果也是元神境界的话，真元强度也能强横很多，那飞羽剑就能破开妖鹏的妖躯，不至于让飞羽剑总是被小看了。 自己修为不强，总是委屈飞羽。 周舟轻叹了声，灵识也在灵台深沉地睡去，反正他在天使妹子怀中，有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还有那让人遐思的舒适柔软。 …… 周舟脱力昏睡前曾下令让米凯尔带他去个没人的地方，那只是周舟的玩笑话，却被米凯尔严格遵循，抱着他向南飞了有三千里。 这可急坏了没等到周舟归来的芷燕。 她本就刚刚丧父、情绪不稳，目睹关外飞沙走石、青鹏与金龙的大战，如何不牵挂周舟的境地。 但周舟，竟然七日都没半点讯息！ 若不是有甲士禀告，说是看到了那白翼女子抱着一人极快地消失在天边，她恐怕已经殉情去了。 大战的几日后，北靖新王驾到，看到的是铁荆国混乱而空荡的军营，自然要将自己歌功颂德一番，又借说护国法师神威通天，借以稳固自身的王位。 润土兄如此折腾，周舟就算知道也会淡然一笑，最多嘱咐这位芷燕的兄长一句：勤政爱民，不要做昏君。 这日，金云梭自南方而来，睡了一大觉精神饱满的周舟，被越发消瘦的芷燕扯着衣袍哭了半天，也是一阵无奈。 芷燕就算是水做的，也快枯了吧这。 “我这没事都要被你哭的升天了！好了！”周舟拍拍芷燕的脑袋，“瞧你这瘦的，我们在凡间四处走走，陪你散散心吧。” “嗯！”芷燕咬着嘴唇，也不顾周围有许多人看，痴痴地说着：“我没了父王，以后也只能依靠你了，若你烦了我，我就跟着父王一并去了。” 她这话，让刚赶来的北靖新王略有些尴尬。 “你这傻丫头，”周舟轻叹了声，这时候若是说些‘把你当妹妹’的话，岂不是太伤人心了。 周舟有点心虚地看了眼米凯尔，她穿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侧旁，也在注视着芷燕。天使妹子的目光似乎有些波动；但那波动太轻，让周舟恍然觉得是看花了眼。 她在怜惜芷燕？ 还是因为有人抓着自己主人，想展开羽翼将两人隔开？ 不只女人心是海底针，天使妹子的心，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啊…… 周舟如此感慨着。 周舟说要在人间走走给芷燕散心，其实也是有其他目的。但不管如何，他想让芷燕恢复原本的状态，整天这么以泪洗面可是不行，别害了什么灾病。 驾着金云梭，去王都看了下温氏和小澜，这次出行，周舟就不带他们母女了。 周舟让芷燕安排了些老先生，教小澜读书识字，为以后修道打好基础。芷燕嘱咐了自己母亲，让先王的王妃多照看这对母女，说了那小女孩是护国法师的弟子。 王府之人自然连声答应了下来，对温氏母女也是好生照料。 架着金云梭，周舟先向南飞了千里，发现了地上有条流过北靖国南部的大河，看了眼芷燕，就降下了金云梭。 “咱们不如在江上随波逐流，看看俗世的繁华？” “嗯，”芷燕虽然在笑，但笑中总有一些忧郁，她点头道，“都依你。” 周舟换了那座法器蓬船，让金云梭在河流飘荡，金光闪闪的也太招眼了点。 蓬船飘荡，周舟躺在了船头，米凯尔和芷燕则在蓬内呆着，焚香、煮茶。芷燕现在也没多少心情谈笑，她们之间也没了多少交流。 米凯尔似乎对茶道有了兴趣，周舟上船的时候，给她备好了烧茶的小炉、那套茶具、些许清泉，还有王府供奉的上好茶叶。 她将水烧开，学着周舟曾为她做过的示范，将沏好的茶水在杯子中倒来倒去。 芷燕托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米凯尔在那忙活，觉得这天使姐姐不管是做什么，都是美好的。自己就算是女子，也是心中想要亲近。 “嗯？”芷燕愣了下。 因为米凯尔将倒了半天，那都已经快凉了的一杯茶，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芷燕脸上的错愕表现着她此时内心的惊讶，抬头看着米凯尔，米凯尔却已经低头摆弄茶具。 “这是……给我的吗？” “嗯。” “你、你……”芷燕轻咬着嘴唇，只能小声说一句：“你真好。” 船头躺着享受日光的周舟，嘴角也露出了些轻笑，他眼皮动了下，继续进行日常的午睡修行了。 睡的正舒服。 ‘主上？主上？’ “谁？哦，是你，寻到了？”周舟迷迷糊糊的醒来，灵识听到了一声呼唤。他在曲元袋中将一枚玉符拿出来，就是‘圣徒一号’给他的那枚心音符。 ‘主上，已经寻到了一地，可布置成那宝地。’ 周舟：‘在何处？’ 何毅然：‘东海边缘有处岛屿，都知道四海多宝，料想灰滕长老定然会深信不疑。’ 这何毅然口中对灰滕老蛇做敬称，却遵循周舟的命令，在算计口中的‘长老’，当真是有些讽刺。 那日大战后，周舟昏睡前，曾用心音符给何毅然传了信，让他在凡俗中寻个人烟稀少的地儿，准备给灰滕老道挖坑下套。何毅然立刻就离开了撤退的铁荆大军，朝着东边飞去了。 海上？自己的丹泉神通却是刚好发挥作用，却也不错。 周舟道:‘就定那里吧，要多久才能布置好？’ ‘半月便足够。’ ‘嗯，有劳了。’ ‘为主上做事乃是我分内之事，主上莫折煞了何某。’ 这话说的忠心耿耿，颇为恳切，让周舟都有些不好意思。打发何毅然去东海干活，他乘着蓬船顺流而下，却也是向东而行。 如此走了半日，只过一两百里路。 芷燕趴在船舱中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看着自己手边茶杯中那已经凉了的茶水，嘴边终于挂上了甜甜的微笑。 周舟目睹着自家后院的和谐画面……咳，芷燕和她未来嫂子和谐相处的画面，也是感慨良多。 要不，再给米凯尔降低点情感限制？ 情感限制为零的话会是什么情况？ 周舟突然想起一首民俗歌谣，‘你的爱，像火焰，将我的心点燃’，心海顿时浮现出了，米凯尔那双清冷的眸子变得水波荡漾，身穿纱衣，对自己含羞带怯的画面…… 咕嘟，咽着口水。 “主人。”米凯尔心中喊了句，让周舟立刻清醒了过来。 “咳，这风景不错啊，风景不错。” 周舟侧过身，趴在了船头，但随之又换成了躺着的姿势。 那个……有点……硌得慌…… · 第147章 差别对待 北靖之秋，河间泛舟。 路过成片的林子，就见无边落木萧萧下；有那缓缓流淌的河水，就泛起些许悲凉的秋意。 芷燕将自己的伤悲溶于这景色中，一日、两日，三四日，终于淡化了。 她眉目间有了原本的灵动和温柔，注视周舟的时候，目光也不再那般痴缠，多了少许的空明。这一日，她坐在船篷中，扒着那蓬上的小窗，看着两岸的美景。 芷燕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道：“前面有座大城，我们去里面玩玩吧。” “玩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不过都是些吃喝之地，哪有山中来的清雅雅致？不去不去。” 周舟趴在船头回着，打了个哈欠，当真是懒散之极。 米凯尔：“主人，我想学习这个世界的礼仪。” 周舟咳了声，立刻笑道：“刚好我也想去俗世间逛逛，看一看风土人情，对修道或许会有些帮助，我们就去前面的城镇吧。” “是，主人。” 米凯尔继续摆弄茶具，她那两只好似白玉做就的小手，左手捏着杯子，右手的手指轻轻托着杯底，抬手的动作优雅，小口微张…… 周舟还要继续看，被一张气鼓鼓地小脸给挡住，不是芷燕还能是谁？也没第四个人了这船上。 “别挡。”周舟的大手毫不客气地将芷燕脑袋拨开，又不是她神情悲戚的那时候了。 “唔！”芷燕呲出小虎牙，她说要去玩，周舟懒散地就拒绝了；天使姐姐说要去看看，他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这不公平！ 洪荒第一差别待遇！ 越想越气愤，芷燕终于扑了上去，在周舟大手摁住她脑袋的瞬间，一口咬在了周舟的虎口。 “呜！” “哎！你跟那个小祖师学上这招了怎么！” 周舟怕伤了她，又被咬的疼，只能一阵呲牙咧嘴地喊着。 还好芷燕也就是个道融初期的小修士，此时更是弱，没啥‘刹那芳华’、‘瞬间白骨’的大神通，不会真的咬破周舟的道躯。不过，周舟想起了那个归青小祖师被米凯尔摁在树上时的光影，心中也是有些悸动。 岁月是一把无敌的杀猪刀，除了金仙，谁能抵挡此刀的锋刃…… 芷燕儿说的大城就在百里外，周舟的灵识早就发现了，只是没太过注意罢了。 用灵识仔细去看，那大城城高且深、依水而建，城边有码头港口，来往舟船不少。怪不得，这几日总会遇到些商船、木筏，有这大城在，这里自然就成了个商道。 灵识继续横扫，周舟发现了什么，立刻打起了精神。 有几股真元波动在百里之外的河面上，都是道融后期、金丹前期，当然是被人族气运压制之后呈现出的修为。 灵识扫过，发现那些真元波动，聚集在了下游的一艘楼船。楼船也在朝着那大城慢慢行进，不过大船驱动靠的是人力，有百多名纤夫在河岸上拖拽，并非依靠道法逆流而行。 有两股灵识沿着周舟探查的痕迹回溯追来，周舟撇撇嘴，枯木诀运转，躺在那装睡。 这两股灵识扫过，全无半点收获。 周舟有枯木诀遮掩，如同枯木般；米凯尔有战术隐身的被动；芷燕本就弱，被人族气运一压，她就和凡人无异。那两股灵识能看出什么？连米凯尔的身影都不能看到。 这几名修士本身修为应该是金丹、元神之流，只是不知道为何聚了有七八人，在那豪华楼船上奏乐取乐。 又过了一会儿。 “嗯？他们发现我了？” 周舟眉头微皱，他发现那楼船停在了码头旁，并未有人上岸，反倒是那些修士在楼船顶部的平台上开宴，七八人入座之后，目光不时朝着上游扫来。 一股股灵识，又不断地在蓬船上扫过。 芷燕问：“怎么的了？” “几个修士在前面，像是在等我们。”周舟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悠然躺在那，问芷燕：“你现在有多少修为？” 芷燕郁闷道：“我原本就只有道融初期，灵识也弱的很，现在更是只有灵识初期的修为，真元都调不动，只比普通女子的力气稍微大些。” 周舟点点头：“也就是战斗力只有五的小渣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你好欠揍哦今天。”芷燕挥着小拳头一阵威胁。 周舟哈哈笑了两声，身下的舟船突然加速，破开了水路、拉起了白浪，朝着那大城的码头径直而去。 速度之快，让偶有过往的船只上的凡人目瞪口呆。 临近，米凯尔放下手中的茶杯，身穿着蓝色道袍的她，腿边出现了奥义光剑。 周舟此时也换了身青色的道袍，他不太喜欢纯白色，感觉那样太……装逼了点。 “不要急，不主动对我们出手的，就不用管他们。”周舟如此说着。 “是，主人。”米凯尔淡淡地回了句。 蓬船就要在那楼船旁路过，楼船上传来一股元气波动，是有人用了道法。 周舟眉头微皱，刚和天使妹子说了先不要动手，对方就要挑衅还是怎么？ 却听一声轻笑声传来：“道友，不如来此一叙？”是个温润珍耳的女子声线，听得也很是好听。 前方的河面掀起了一道水墙，宽三丈，刚好拦住了周舟蓬船的去路。 蓬船毫不停顿，径直朝着水墙撞了上去，周舟也在试这些人的品性如何。若是那随意出手、任意刁难别人的修士，人品肯定好不到哪去，自己也有了出手的理由。 “快些散了，别真伤到他们。”那女子又开口说话，声音确实好听。 又有一股元力波动传来，水墙蓬的炸开，刚好是在周舟的蓬船抵达前的一瞬。水墙变作哗哗的流水，朝着船头的周舟直接盖了下去。 奇怪的是，周舟没有抵挡，任凭河水打湿了一身，蓬船却停了下来。 如此，他不就有借口发难了？ 周舟嘴角露出了些许冷笑，这些肆意妄为的修士，果然要出手教训一番才行。先打一顿，再问问他们来北靖国做什么，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挂着护国法师的名，也当然要管上一管。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周舟还没开口，楼船顶上开宴的那七八个人影，已经并排站在那，却是三名男子、五名女子，都在看周舟被水淋湿的狼狈模样。 米凯尔抽剑就要起身，但又被周舟在心中阻止：“没事的，我逗他们一会儿。” “你们做什么！”芷燕直接从船舱中跳了出来，站在周舟身边，抬头看着那船上的人影，骂道：“平白的就要斗法，可是觉得我们怕了你们！” 这可是北靖国，她乃小郡主，绝对的地头蛇。 “哦？”一名身穿白袍的俊秀男子，手拿酒杯，有些阴柔气息的脸上满是玩味，“我察觉到有个小小的修士，没想到竟是如此貌美的女子，不如来船上一叙？” 左侧，有一蒙面女子轻笑道：“赵公子这移情别恋的速度，可是让烟儿措手不及呢。” 正是那之前开口相邀、有说别伤了蓬船之声的主人。 周舟抬眼看了下，发现这女子此时表露出的气息便是金丹初期的修为，那原本的修为应该是元神之上。 这倒没什么，周舟见过的元神道人不少，但这蒙面的女子，身段初成妩媚、姿态很是妖娆，身上的罗裙乃是紧身束腰的设计，虽然遮体不露脖颈外的半分肌肤，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当真是能晃动人的道心。 美目顾盼，像是天成的妩媚；虽然有轻纱遮面，但小脸的轮廓却也能看出是张漂亮的瓜子脸。 周舟只是看了两眼，眼中神光似乎有些浑浊，可随着他一眨眼，又恢复了清澈。 反倒是那蒙面女子娇躯轻颤，像是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 媚术？ 周舟枕着胳膊躺在船头，心道这女子虽然貌美，但比起东方的气质都差了许多，更何况，还有船舱中自己每天朝夕相处的天使妹子在。 这种程度的磨难，周大侠每天没个十次八次的，根本过不去十二个时辰。 其他人恍若不觉发生了什么，那蒙面女子却开口说话，声音很是恭敬：“竟能不自觉之中就破去了奴儿的媚术，前辈莫怪，我等只是在玩闹。” 声音柔柔弱弱，当真是让人不好怪罪。 “玩闹就能随意拦人去路？湿我衣袍？”周舟冷哼一声。 芷燕继续气鼓鼓地看着楼船上的人影，这种场合、与人交涉，周舟既然已经开口，她是女子，也就不去插话了。小郡主的思想，其实还是挺古板的。 蒙面奴儿的一声‘前辈’，直接镇住了船上的这些人影，这些表象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都是面色凝重。因为奴儿的修为在这些人之中，此时应该是最高的——除了俗世界就不知了，因为每人被压制修为的程度都有所不同。 听周舟呵斥，蒙面奴儿娇声道：“那前辈当要如何嘛？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奴儿赔礼，任前辈发落就是。” 说着，那双眼眸还对着周舟轻眨，像是会说话一般，眼中又有了妩媚之意。 这怎么看，都不想好人啊这。 周舟暗自撇嘴，只是说了句：“此地乃是北靖国，我为北靖国护国法师，你们若是在这里生事，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完，蓬船慢悠悠地朝着前面晃荡。 当下就有脾气暴的几个年轻人要发作，那蒙面奴儿却一抬手，阻止了这几人。 “前辈……不上来喝杯水酒吗？” “免了，”周舟轻哼了声，却是进了人来行往的码头中。刚才有不少凡人都在看着大船和小船的对峙，都对这小船有些瞩目。 不过也只是掀起了一面水墙，没显露其他神通，凡人们虽然惊疑，却也没怎么害怕。 还以为是河龙王突然显灵了什么的。 刚要上岸，芷燕还是气不过，对着周舟嘀咕了句：“咱不都是金丹了吗，还怕他们做什么！” 她虽然是对周舟说的，觉得蓬船此时离着那楼船已经几十丈远，声音传不过去，才会对周舟抱怨一句。 然而芷燕是习惯了自己‘灵识境’的修为，忘记了修士的灵识都可蔓延不知多远，她这一句话，却是真真切切地被船上的那群‘年轻’修士听在了耳中。 “金丹？”奴儿轻轻眨眼，“只是金丹？莫非是有遮掩气息的宝贝？” 她身旁的几人却故意说喊着，音量很大，有些刺耳： “哈哈哈！诸位听到了吗？金丹！不过是个金丹，在场哪个不是金丹，更有两位元神啊！” “竟然还敢装模作样，当真是……觉得自己成个金丹，俗世就能横行了吗！” “唉，奴儿小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哈哈，”那身穿白袍的阴柔男大笑着，身影一跃而起，径直冲向了蓬船。 那奴儿却是没出言阻止，美目中也流露着些许恼怒。 阴柔男直扑蓬船，双臂展开，脚尖就要朝着蓬船的棚顶轻点，整个人还是有几分英俊飘逸的。 哗！ 一面水墙在水面供出，刚好拦在了那阴柔男的面前。这男子笑容有些轻蔑，手中多了一把折扇，一股股水属性的真元涌动，就要直接将水墙破开。 然而，就听‘叭’的声响，周舟右手打了个响指。 那气质阴柔的男子身体停顿在半空，面露骇然，却是感觉自己浑身真元都停止了运转！ 丹泉神通，可控天下之水。 周舟也没想道，对修习‘水’之法、水之道的修士，也有如此明显的克制效果，直接就隔空封了此时修为刚是道融后期的修士的一身真元。 那水墙掀起三丈高，凝做了一只巨大的‘水足’，一脚将那阴柔男踩了下去。 轰的一声，河面掀起了一层层浪潮，看呆了数百凡人，惊呆了那楼船上的男女。 那不费吹灰之力，就镇压了一名原本修为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还是在河面上…… 那蒙面的奴儿连忙做了个道揖，喊着：“多有冒犯！前辈勿怪！多有冒犯！” 还是喊了前辈。 周舟理也不理，扶着芷燕跳到了岸上，而已经在他命令下收起光剑的米凯尔，也终于在蓬船中飞出，落到了岸边。 她飘出时，那长发不飘，那道袍不舞，甚至只是一个侧脸，却是让楼船上的男女修士屏住呼吸，让那些凡人目瞪口呆。 “好美的女子……” 天使妹子落在了周舟身后，虽然因为背部有小巧羽翼，让道袍看起来有些鼓荡，但丝毫不能影响她容颜对周围释放的冲击。她跟在了周舟身后，亦步亦趋，目光只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蓬船停在岸边，周舟也不去收了，面色悠然，城中去了。 楼船上，那蒙面奴儿看着周舟三人离开的背影，又听着耳旁不断传来的、对那最后出现的女子美貌的赞叹，不由得攥紧了秀拳。 可恶。 第148章 逛花楼 一记大水脚，将那恼人的阴柔男踹入河中，也顺便震慑了那些‘年少轻狂’的修士。 周舟本该再警告他们一番，不要在北靖国生事。又突然没了这兴致，有些懒得管这些闲事，随意蒸干了衣袍，径直朝着城中去了。 摆出那张生人勿进的臭脸，凡人或是远远躲避，或是敬畏地不断行礼。此地已经是稍微深入俗世，凡人们能见到仙人修士的机会不多，稀罕也正常。并不像拒北关那种地方，偶尔就有修士路过。 河面上好一阵鸡飞狗跳。 “快将郝兄拉上来！” “可有大伤？” “只是昏过去了！” “奴儿小姐？奴儿小姐？” “哦？”蒙面奴儿似乎有些出神，但随即笑声道：“诸位，郝兄没事，只是被震昏了过去。那前辈当真不好招惹，却也不是狠辣之辈。” 一人问：“他不是金丹吗？那此时最多道融才对……” 有女子轻笑：“怕是那刁蛮的丫头故意如此说，好骗你们上当呢。” “当真可恶啊！” “若是出了这俗世，定要让他好看！” “待我禀明父亲！定要……” 听着这几个所谓修仙才俊的话语声，蒙面的奴儿眼底划过了些许不屑，略有些不以为然，但她的笑容还是满面春风，这笑意不被那面纱遮掩。她双会说话的大眼中，很快又只剩妩媚和温柔。 浮萍依柳，一世柔伶；媚若天生，唤做柔情。 她道：“如此闹一场，奴儿也是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在江上继续逆行，去下个地方歇息吧。” “奴儿小姐，此事就如此算了？” “唉，”蒙面奴儿叹了声，道：“我邀几位前来，乃是为商量边界除魔之事，此次几大仙门磨砺弟子、选拔良才，这才是大事。莫要因为这等小事而耽误了。” “是极，是极。” “奴儿小姐说的对。” 几人又连声迎合，奴儿吩咐了那几个如花美眷好生陪侍这几个公子哥修士，自行告罪离去。 她笑容之下，总归是难掩虚假。 进了楼船中她自己的闺阁，关了门、封了法阵，屏蔽了外部的探查。 她捂着有些暴露、雪白的胸口，一声冷哼，并未说什么。对镜梳理着长发，目光露出些思索。刚才那名男子应该年岁不大，但举重若轻就镇压了阴柔男‘郝兄’，此时最起码也是金丹的修为。 在此地是金丹的战力，那最低也是元神的境界吧？若真是年轻一辈，也值得自己去拉拢。 可是…… 她摘下面纱，露出了那张精致而美艳的脸庞，樱桃小口柳叶眉，当真是个美人儿。 玉奴儿眼前，浮现出了米凯尔那表情清冷的侧脸，她眼中燃烧着些许类似于战意的火焰…… “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女子，我不信，我比不过她美！比不过她艳！我不信！” 如此发泄了一番，她嘴角微微翘起，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庞，轻笑一声：“世上怎会有我这般美艳的女子，还不教那些臭男人都迷惑了心神。我不过是没将面纱取下，对，我不过是没将面纱取下……” 眼中尽是陶醉，神情满是痴缠，不过却是对自己的爱恋。 “来人！” 门外有侍女应声：“小姐。” “对他们说我今日早些休息，晚宴便不出面了，让他们自行玩乐便好。” “遵命。”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远离了。 玉奴儿却已经走到了床榻边，开始挑选一件件衣裳，尽皆露骨，多是美装。 …… “糖滚果儿~糖滚果儿咯！” “周舟。”芷燕拉住了周舟的衣角。 “主人。”米凯尔有样学样，也拉住了周舟另一边衣角。 周舟扭头一看，他板着的脸瞬间破功，实在是抵挡不住天使妹子那有些清冷的脸蛋上略带渴望时的表情。 买！必须买！ 片刻后，周舟背着手走在街上，一副视察民情的官僚主义做派。身后跟着的两个妹子举着糖果，小舌头轻轻舔着，那模样，当真是…… 商贩忘记了吆喝，行人忘记了赶路，街角装瞎算命的老先生睁开了眼，扛着货袋赶路的小哥撞坏了门庭。 还好周舟气度不凡，勉强能够将背后两妹子的美貌镇压，才让周围没有多少想咒他猝死的眼神。 周舟只是吃了一次这种糖果，就没了多少新奇感，但米凯尔好像是喜欢上了这种味道。所以，周舟刚才买糖果的时候，多给了点金子，问清楚了这东西的原料与制造流程，打算回山没事的时候，就给米凯尔做来品尝。 修道寂寞，他可悟道而不觉时间变化，米凯尔却会一直清醒着，睡觉时间恐怕都很少。 她现在，情感限制已经解除了很多。周舟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感觉到半分寂寞，不行就尽量少悟道，多和她四处走走，多相处些。 嘶溜，嘶溜…… 周舟哑然失笑。 “好大的裁缝店！还都是女子的装束！”芷燕的精神突然振奋了，“姐姐，我们走！” 说完，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米凯尔冲向了那家阁楼店铺。周舟笑了声，背着手跟了上去。 女子喜欢漂亮衣物，这就是天性啊。 但，说是来城镇走走、学习下人族礼仪的天使妹子，竟然也表露出了少许期待的情绪，开始和芷燕不断去换试些衣裙……这就有点让周舟措手不及了。 他还一直以为天使妹子只擅长战斗，并只对战斗技巧有钻研的兴趣。最近天使妹子喜欢上摆弄茶具，他已经是有些欣喜，此时发现她也喜欢换衣服欣赏，自然是喜出望外。 嗤！ 米凯尔不小心将一件翠绿的裙子撑坏了——这裙子的束胸设计的太窄，让她有些束缚，就……撑开了…… “哎，客人，您这……” “给，”周舟扔了一块金饼过去，捂着鼻子做深沉思考状，视线坚定不移地看着自家天使妹子。 竟然能撑坏，不愧是咱家的天使。 那掌柜大妈立刻笑的春光灿烂，并表示几位客人可以随意折腾。 “把店关了，我不想被人吵。”周舟又扔了一块金饼，立刻有两名女子抬上了门板，让这里成了米凯尔和芷燕的专属领地。 有女子前来上茶，用柔目多看了周舟几眼，周舟就当自己没看见，悠然端起茶水品尝。 身为立志要一榜封女神的太清弟子，确实对这些胭脂俗粉、红粉骷髅提不起半点兴趣。若这些女子想知道获这名金丹修士的青睐是何等的困难，不如问问玄清山大小姐东方羽儿。 裁缝店、裁缝店……那肯定有‘专业裁缝’吧？ 周舟想起几件事，道了句：“将你们店里最好的裁缝喊过来。” “哎，客人请稍等，我们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很快，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到了周舟面前。周舟要了几张丝布，沾了些墨水，在布上花了几张衣服的式样。 老裁缝当时就震惊了，瞪着眼，指着周舟画下的衣物： “客人，这！” 周舟暗道：这老裁缝，是为这种洪荒没听闻的衣物新式样而震惊？果然是老裁缝了，又做多了女子的衣物，在此道肯定造诣颇深……吾道长不孤啊！ 怎料老裁缝指着那套比基尼图谱，怒斥：“竟只有两三布片，这、这如何能让女子遮体？此乃大忌！此乃大忌啊！” 当真迂腐。 周舟嘴一撇，将这画好的设计图扔到了曲元袋中，比基尼、学生裙、白衬衣，这可是他人生的三挚爱……这些洪荒人就是不懂欣赏！ 迂腐至极！ 看来他在洪荒推广新兴服装理念的路途，还是漫漫而遥遥，当不可操之过急。 从裁缝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迷蒙，街上行人少了大半，这里可没什么路灯，都是靠着街边几家还没关门的商铺透出的灯光照亮。 芷燕精神饱满，米凯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芷燕那不大的曲元袋又被衣物填满，周舟的曲元袋中都存了很多女子的衣物，却是给米凯尔准备的。 “周舟，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找个酒楼吃饭吧，来到一个地方，怎么能不品尝此地的美食。” “那，我们去……咦？”芷燕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指着前面不远那处灯火透亮、人来客往的花楼，“那家酒楼客人如此多，肯定是菜做的极好！我们去看看！” 说完，她就当先跑了过去，还道“本郡主可是饿坏了”…… 周舟也不提醒她，为何这酒楼迎客的都是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又为何迎来送往的都是男客。 转身看了眼这家裁缝店，怪不得这店中多是女子的衣物……那家‘酒楼’，白天也没见开门。 灵识扫过，酒楼的花厅中还算正常，但各处小屋、隔间中，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看了眼身旁站着的米凯尔，周舟也是一阵心神不定。 “米……” “主人？” “没啥，”周舟蹭蹭鼻尖，不敢和她清澈的眸子对视，怕自己心中所想的画面被她看到。 索性将灵识收回，也不去看了，芷燕已经火急火燎地冲进了花楼…… 片刻后，这名为‘归丽’的酒楼的二楼、那间装潢最好的客房中，周舟让米凯尔随意坐下，又笑眯眯地看着脸红成了猴屁股的小芷燕。 他们如何能进来？ 这店其实不禁女客，经常有些达官贵人带侍女、女奴来玩耍。周舟用了遮蔽的法门，用一幕水帘将米凯尔的身影遮了起来，他可不想让这里面的男人看到天使妹子的身影。 就算，这些人仅是目光有少许亵渎，他都觉得自己可能一不小心就惹来了业火…… 金饼开路，立刻享受人间帝王般的待遇。凡俗就认这黄白之物，俗世太大、没有特定流通的钱币，黄金是硬通货。 房中。 “唔——这下没脸见人了！”芷燕双手捂着脸，“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肯定是故意的！变态道士！” “讲点理！是你非要进来的，无妨，这里也有酒菜。” 周舟大袖一挥，笑的很是洒脱。 扣门声响，门被推开。有一群莺莺燕燕端盘、捧酒，娇笑着扑向了周舟。芷燕紧紧闭着眼，闻着那有些呛鼻的脂粉，听着那一声声‘侬侬细语’，当真是想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等周舟将这些女子都打发走，芷燕才在嘴边挤出一句：“娼妇。” “莫要背后说人坏话，”周舟板着脸教育了句。 “哦。”芷燕吐吐舌尖，“知道了。” “快些吃吧，”周舟给米凯尔夹了些饭菜，虽然这桌子很大，但米凯尔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周舟身旁。 天使妹子筷子大作战，第三弹！ 这里的饭菜也不差，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都是制作精美，色香味俱全。 用道法封了门扉，让那些想进来混赏的女子都无法打扰，这顿饭吃的也清净。 等那些女子能推门进来，却见厅内已经是杯盘狼藉，没了那客人的身影。 几名烟尘女子笑着：“可惜了，好不容易来了个俊俏的男人哩。” “也不知他本事怎么样，应当是不差。” “嘻嘻，你若是想发春梦，不如去多接些客人，还能多攒点赎身的金银。” “哼，这些男人，当真如那猪猡一般！” “猪猡也要受着，谁让我们是被牵罪的官妓，不做奴，已经算不错了。” …… 走在花楼后面的柳岸河堤上，听着风中传来的那几个女子的谈笑声，周舟也是摇头轻笑。 那楼中的客与侍，都是互相瞧不起的。客为春风欢愉，侍为金银财物，却都是笑脸相对，一夜情浓意浓。 这就是俗世啊。 周舟看着垂在河面的柳叶，想着些什么。 芷燕娇懒地打了个哈欠，也看着河面，边走边出神。 “主人，”米凯尔突然问了声：“那里是一处研究机构吗？” “研究机构？啊，对。”周舟一本正经地说道，“主要是研究人如何繁衍生息……很高雅的其实。” 天使妹子轻轻点头，没再多问。 芷燕忍不住踢了周舟一脚，骂道：“你别把姐姐教坏了！” 周舟哈哈笑着，这个他怎么好解释，也只能嘱咐一句：“米，那个地方不适合女子去。” “是，主人……”米凯尔突然拿出了光剑，机械的语调出现：“反侦查系统启动，锁定目标，小行星级生物能反应。是否清除。” “之前就看到了，无妨，她只要不生事，就让她跟着吧。” 第149章 夜庙会 周舟不以为然地说了句，懒得去管对岸的女子，就是在入城时候见到的那自称为‘奴儿’、身怀媚术的蒙面女。 哥又不小心拈了花、惹了草？ 这个……魅力大又不是自己的错，实在是地球爹妈之过。有米凯尔在身边，桃花孽缘也都可轻松斩断了吧。 先入为主的，周舟觉得那玉奴儿不是什么善类，不光是因为‘媚术’这种惑人心神的道法，还有对方的行事、言语中的造作，都让他有些不喜，甚至厌烦。 对方应该是故意在跟踪自己，但又要摆出一副偶遇的架势……虽不知具体为何，但周舟这次拒绝跳坑。 前面不远处有个石拱桥，周舟三人刚好是朝着石桥去的，而那蒙面的奴儿撑着一把花伞，也正朝着石桥走去。 周大侠嘴一撇，转个身，“往这边走吧。”芷燕和米凯尔跟随着，反正只是漫步。 对岸，月下的柳荫中，那撑着一把油纸伞款款而行的柔媚女子，依然在朝着那石桥走着。她不敢用灵识去探查，只能偶尔瞥一眼周舟三人的身影所在。 等她很自然地一转身，上了那石桥，就要进行一次完美而意外的邂逅，准备好含羞带怯的眼神，抬头却…… 可恶！ 那抓着伞柄的小手，再次紧紧地攥了起来。 周舟、芷燕、米凯尔，在河堤上走远了已经。 玉奴儿轻吸了口气，继续向前走着，下了石桥直接走往城中的街巷，就像她本就有其他的目的地。 ……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时此地正是秋夜，月色依稀、垂柳落寞，但空有此景，周舟却无那般凄凉的情怀。 沿着堤岸走着，这小河是将城外河水引入城内的沟渠，用来方便民生。 小燕儿说着，她上次来这城中的趣事；周舟听着，不时说笑两句；米凯尔则静静地跟在他另一旁，三人并肩行走。 “周舟，我小时候听娘说起过嫦娥仙子的故事，她在广寒宫住着吗还？” “应该是在的。”周舟看着天空的残月，“只是广寒也清苦，仙子就算不老，也心淡了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还有砍树的吴刚吗？”芷燕背着小手，笑嘻嘻地说。这些故事，也在洪荒俗世中广为流传着。 周舟：“有句诗词说的好：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哦？”芷燕眨眨眼，感觉周舟有时候也有点文雅气质呢。她看向了米凯尔，似乎担心她被两人说话受了冷落，笑道：“天使姐姐，你会吟诗吗？” 米凯尔扭头看着周舟，心底问了句：“主人，吟诗是什么？” “就是念些有文学价值的话儿，”周舟在心中道，“我教你，你声音放缓些，念给她听吧。” “是，主人。” 她既然在心中主动询问周舟，应该就是对芷燕所说的话有些在意。 很快，米凯尔张开小口，语调清冷却又成另一种韵味，她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有意境。”芷燕连连拍着小手，跑到米凯尔旁边欢喜地喊着：“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周舟笑呵呵地站在一旁，满足了内心之中的那小小的恶趣味。 话说，这是经典，没看瞬间就征服了北靖国的小郡主，也很应景不是……周舟满脸无辜状。 月凉如水，晚风兮兮，清秋微凉。 走在河堤上，就像是走在一幕画卷中，让人不想将这画卷展完，也不忍让他们被打扰。 但河堤有尽头，城中景色也有穷尽，三人不自觉就走到了城墙墙根下，前后也就逛了小半个时辰。 芷燕打了个哈欠，道：“我们回去歇息吧。” “这才刚入夜，”周舟还有些兴致，灵识扫向了城中，轻咦了声，笑道：“走，我带你们去赶集。” “赶……集？”芷燕有些搞不懂周舟所用的这个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米凯尔小声解释了句：“赶去参加某种集会，主人说。” “哈哈，不是集会，应该说是庙会。走了走了，那边很热闹啊！”周舟热切地招呼着，带着两妹子朝着城中而去。 在城中央有个圆场，圆场上有颗老树，树冠盖了十五六丈，上面挂着一条条随风飘摇的红色幡布。 那圆场四处行人来往，圆场直径几百丈，周围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圆状沟渠，对岸也是灯火通亮。 此城的庙会为红庙会，每个季节举行一次，一次持续五到七日。 其实，也不过是范围稍大些的夜市，各类摊位、各种商贩，孩童成群地跑动，平日里不能出门的年轻女子结伴而行，未婚的男子们着重打扮一番，盼着在会上有佳偶留下一方绣帕。 所谓的红庙会，是为年轻男女创造相识机会的风俗，这类风俗在俗世中随处可见，也给无尽洪荒多了几分浪漫。 为何称红庙会？乃是取红线、红绣球之意。 专职婚嫁的月老所用的宝物是一根红线，这红线是了不得的宝贝，需牵红线方能成佳缘。 定了人伦之道的，便是女娲圣人手中的灵宝‘红绣球’。婚姻嫁娶的象征就是红绣球和红盖头，新郎用红绣球做牵引，才能让遮着盖头的新娘子入家门。 故而这红庙会，就是年轻男女‘相亲’的地方。东聚一堆才子，西凑一群佳人，在那沟渠的两岸，互相遮掩着，彼此都不敢细看。 欢声笑语，莺莺燕燕，情羞意怯，此是俗世的另一类风景，仙门中见不到的。 对歌，对诗，对眼。 凑东，凑西，凑缘。 杂耍的、唱戏的、卖些稀罕事物的，随处可见，都是能让年轻男女感到新奇，却没多少实际用处的东西。 比如纸鸢、面具、叠纸、木质的玩物…… 芷燕立刻精神振奋，欢脱地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周舟也不去管她，还盼着今日能让她多开心些，将北靖老王离世的哀愁冲淡些。 “给，”周舟在一旁的摊位上拿起了两张面具，将一个黑脸神像的面具递给米凯尔。 周舟举着一个雷神的面具摆在面前，对着天使妹子，“呔！吾乃雷震子！” 米凯尔歪着头看着他，清澈的目光中略带些不解。 周舟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正要说什么，米凯尔将那面具举到面前，用略带不确定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呔？” “哈哈哈！”周舟仰头大笑。 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周舟心跳不自觉地一顿，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牵着她的小手，汇入了人群中。 “我们也去那边逛吧。” 米凯尔举着面具，身子前探，看着自己主人，“呔？” “哈哈哈。” “主人，这有什么对战的作用吗？” “啊，这是道法。对，这就是一种神奇的道法。” “呔？” “哈哈哈！” 这是能让主人笑的道法，米凯尔如此记下了。 …… 芷燕在聚集着美食的摊位前驻足，皱着眉头开始纠结。 是去品尝那热腾腾的小面、肉串搭配一点冰镇的水果，还是要去吃那看起来诱人可口的汤圆、搭配那诱人芳香的不知道什么汤…… 后面还有几十家摊位，她必须精确计算自己的食量！早知道就不在那花楼中吃什么酒菜了！这些小吃，对于生在深宫中的郡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嗯！就这么办！” 芷燕终于下定了决心，步伐坚定地走向了小面的摊位。 她刚迈步要走，身旁突然多了一道身影，有人撞了下她的肩膀，又似乎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下。 芷燕捂着肩膀扭头说着：“没撞疼你……咦？没人吗？” 背后，却是三个女子结伴行走，离着她少说也有五六步。 奇怪？是撞邪了？ 芷燕没有注意到自己背上贴着的一张小小的白色符箓，笑嘻嘻地跑向了美食的摊位。 人群之外，某处高屋的屋脊上，那个打着油纸伞的女子，面纱之后的嘴边露出些冷笑…… 呼！呼！ 芷燕鼓着嘴角，对汤匙中的汤圆努力吹着气，口水已经严阵以待，她就要开始大快朵颐。 “这位姑娘！”耳旁突然传来了喊话声。 周芷燕扭头看了眼，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凡人，正对自己做着书生礼。“小生本城人士，敢问姑娘芳名！” 芷燕眨眨眼，转过头就当自己没听到，将那汤圆送到嘴边，啊呜一声吞了下去。 好烫好烫…… “姑娘！请嫁给我吧！”那书生突然喊了一嗓子。 芷燕被吓了一跳，小嘴轻咬汤圆，那炙热的汤汁入口，她顿时在座位上跳了起来，捂嘴骂道： “乱说什么！小心本郡主打你大板！” “姑娘！”书生向前迈了半步，喊着：“请嫁给我吧！” 这一声，却是让周围的行人都看了过来。 芷燕大急，站起来就要打人，但又想起周舟平日里的训导，也只能跺跺脚，骂一声：“登徒子！再乱喊，小心我打你们全家的大板！” “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书生急道，“若是不能得姑娘芳心，那我不如今夜就投河死了！” 芷燕背上，那道白色的符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芷燕自然不能发现。 她正踌躇该不该直接动手，一旁又有几名男子走了过来。 有满脸痴呆状的：“姑娘如此美貌，若是能与我做夫妻，一日让我死了也值了。” 有一脸急迫状的：“姑娘，可否与我配做良缘。” 还有直接就要动手的，喘着粗气，朝着芷燕的手臂抓去。 芷燕此时修为只剩下灵识初期，可她会武艺，攥着小拳头将那手臂打飞，也没下重手。 她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小心我喊来本城的兵卫！” “姑娘，我等一片真心啊！” “姑娘，嫁给我吧！” “姑娘！敢问芳名啊！” “哎呀！”芷燕烦不胜烦，大好的‘吃性’所剩无几，跺跺脚，转身在矮桌上一跃，轻盈地跳向了一侧的街路。 这番动作，又是看呆了不少路人。 芷燕背上的玉符微微闪着光亮，一名又一名凡人男子，迫不及待地追着芷燕的身影。芷燕夺路而逃，他们开始紧追不舍，眼中目光尽皆是痴迷。 三五名、十多名，追着芷燕的人影越来越多，前面不断有人拦路。 芷燕又羞又怒，却是不胜其烦，只能不断奔跑。 不过片刻，就成了她在前面跑，背后有几十个年轻男子在追赶的情形。男人们口中喊着求爱的话语，惹得满街的女子都是羡慕又嫉妒。 “呃？”正拉着米凯尔看皮影戏的周舟，灵识捕捉到这一幕之后，也是有些错愕。 芷燕竟然这么受欢迎？不愧是郡主！ 摇头一笑，他也想看芷燕如何应对，反正有他在这，不会有人能真的碰到芷燕的衣角。 ——他心神被米凯尔小手的触感吸引着，没有注意到芷燕身上那浅浅的道法波动。 芷燕跑着跑着，不自觉把自己跑到了一处商铺的墙角，除了背后的墙壁，周围左右都是一个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喘着粗气，眼中流露着火热的光芒，一个个逼近着芷燕。 周舟已经要出手了，怎么能被别的男人碰到自家妹子？但小芷燕突然拿出了一堆法器，朝着周围扔了过去，却是真的有些急了。好在她现在真元基本为零，法器都无法激活，只是纯粹地砸人罢了。 她扔出去的法器中，有跟小巧的短笛。这短笛砸在了一名书生的头顶，又掉在了地上，就听‘呜’的一声，自行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这是什么？ 周舟灵识看着，身影已经朝着那边走去，拉着米凯尔。 “你们不要过来！”芷燕着急地喊着，“我有人了！我有心仪的人了！我有丈夫了！” 那名书生深情款款地说着：“我愿与姑娘私通。” 周舟差点笑到抽筋。 变故突生。 却见地上那短笛中，突然飘出了袅袅的烟雾，这些烟雾凝而不散，吓住了周围这些喘粗气的男人们。 “啊——” 悠扬的哈欠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烟雾总出现，她一身紫袍，伸着懒腰，奶声奶气地说了句： “里面可把咱闷坏了，终于出来啦！咦？这是哪儿？” “小祖师！”芷燕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喊着，“救命呀！” 周舟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就给芷燕跪了。她身上竟带着一只危险系数无法计算的小萝莉！咳，小祖师！ 诱拐归青宗未成年祖师，这算是何等的罪状！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归青仙人们满天乱飞的画面…… 夭寿啊。 ……………… 【ps：七夕强行喂一波糖。明天给单身党发福利，努力爆更，有对象的都去约会吧！哼！七夕还要在家努力码字的单身写手何等的苦逼……这两天想发书评的请统一格式：死磕不哭，站起来撸。谢谢。】 第150章 媚符 “哼，你们这些小辈，看到咱竟然不行礼，当真可恶！呀！看打！” 归青大德祖师小女娃说完，小小的身影立刻冲了出去。她如何看不出，小芷燕正在被这些家伙‘围攻’？想她在归青山上，曾经黑了芷燕多少丹药、饭菜，出了山，当然要照顾好自己的小辈。 这是身为归青一代祖师的责任！ 紫色的身影乱闪，带着些许银铃般的笑声，像是孩童在开心的玩闹。 但这些被芷燕迷了心魄的凡人，都在惨叫声中纷纷倒地。 “请不要阻止在下！在下跟这位姑娘情投意合！情比金坚！” “姑娘把八字给我吧！我们肯定是相合的！” “姑娘今晚有空否？可否洞个房？哎哟！” 三下五除二，一群凡人被那小小的身影轻松搞定，全都放倒、打晕，叠起了罗汉堆。 小奶娃祖师站在‘男人堆’的顶端，掐着小蛮腰，淡淡地望着天空的明月。 打完架，摆造型，这个流程相当重要。 “哈哈。” 原本正在那凌乱的周舟看到这画面，也是忍不住笑出声。他没想太多，觉得应该是这小女娃贪玩偷偷跟了出来，看芷燕那意外的模样，应该不是芷燕故意拐卖未成年幼年祖师爷。 只是，这小祖师的神通若是在这里不小心施展，她踩着的那些凡人，只怕会瞬间化作一堆白骨…… 周舟还真怕出现这种情况，立刻提步向前，不是为了要救这些想欺辱芷燕的凡人；他不出手教训，是被小祖师抢了先。周舟自认和这位小祖师有些渊源，不想让她杀凡人，身沾业障。 大德祖师：“嘻嘻，这些家伙还真弱，比刚入门的那些灵识弟子还要弱！” 她拍拍小手，直接跳到了芷燕面前。踮着脚，小手朝着芷燕的额头摸去。但这个画面，却被一道极速冲来的白光打破。 急促的破空声伴随着那闪烁的白光，几乎是眨眼间爆发……展开羽翼的天使，速度瞬间提到了极致，快的如同光芒一闪。眨眼，再去看，米凯尔已经将那小小的人影摁在了不远处墙壁上，离开了芷燕身周十丈。 米凯尔下手很轻，小祖师的背撞在墙壁上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只是轻微的‘哒’声。 “米凯尔！”奶娃小祖师却是满脸幸福的模样，双手抱住了米凯尔的左手，欢喜地喊着：“你真的在这！” 米凯尔冷然回道：“不要进入主人十丈范围。” “嗯！嗯！我不靠近那家伙！”大德祖师抱着米凯尔的胳膊，等米凯尔收回手的时候，还一直挂在了她的胳膊上。 “嘻嘻嘻，哈哈哈！”小萝莉满心欢喜地笑个不停，像是找到了自己遗失多年心爱的宝贝。 米凯尔低头看了她一眼，将手臂保持举着的姿势。只是米凯尔现在展开羽翼、穿上了战甲，自带几十瓦灯泡的亮光，在夜色中十分扎眼。 挂在天使妹子手臂上的小祖师，满脸的满足…… 周舟随手布置了一层浓雾，走到了芷燕身旁，拉起了芷燕。接触到芷燕的胳膊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律动，随手在芷燕背后摘下了一片符箓。 这是什么？ 芷燕也问：“你拿着的是什么？” “有人算计你，”周舟看向了一处方向，视线仿佛穿透了薄雾，鼻尖发出了一声冷哼。 千丈之外的一处屋顶，正在看着这片白雾的女子，微微转动着自己的油纸伞，眼中多有些笑意。 她道：“哼，不过是个小小的教训……真以为自己是万人迷了吗？” 玉奴儿心中泛起了报复得逞的小小得意。 呼！微风吹过，她裙摆飘扬，那白嫩的腰肢若隐若现，却没察觉到这股微风是周舟所掀。 果然是她在搞鬼。 周舟刚好听到这玉奴儿的喃喃声，心中有些怒意，他将灵识所看到的画面想了一遍，出声道：“米凯尔，去抓那个人过来，要活的。” “是！”米凯尔胳膊上挂着小祖师，羽翼一闪，身影极快地冲了出去。 两人心意相通，他只要将画面想一遍，米凯尔自然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破空而去的天使妹子，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如同旗帜般不断抖动的小女娃，这一幕倒也是奇特，背景音是那女娃开心的大笑声。 周舟拉着芷燕，架起了虹光术，掠空而过。 有什么明文规定，不能让凡人看见修士吗？当然没有。周舟任凭那些凡人惊讶呼喊，给本地增几分茶余饭后的谈资。 凡人只见流光，不知流光之中是什么光景；周舟并未去追赶米凯尔，反而是飞向了城墙。 这大城的城墙是石头砌成，高五六丈，城墙顶部宽丈余，修有两侧女墙。这里是北靖国中部，久年没有战火，城墙上并未有兵卫布防，只是每个时辰会有甲士巡逻。 他和芷燕刚落到城墙上，米凯尔已经提着昏迷过去的女修士赶来。这女修士长发凌乱，手中的油纸伞不知道去了哪，面色惨白，紧紧闭着双眼。 周舟刚才用灵识看到了： 米凯尔冲向那处屋顶，这女子反应也迅速，用手中油纸伞撑起了一面粉色的光罩。 可惜，米凯尔随手一剑轻易将油纸伞这件极品法器摧毁，光剑刺向了玉奴儿的脖颈。 玉奴儿大惊失色，何曾见过这等迅速的剑影？莫说她现在修为被人族气运压制了大半，就说是她修为全在，米凯尔若是要杀她，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但主人说，要活的。 米凯尔手中的光剑消失，让她去克制出手必杀的战斗本能，其实也很不容易。 但玉奴儿反应并没有那么迅速，她还以为这一剑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直接强行提真元，就要使用伤自身元气的遁术。——倒也是个果断的性子。 可米凯尔如何能让一个本身修为不过元神中期、还不善战斗的女修士逃脱？天使的手掌绽放一团光芒，将那粉色的真元强行拍碎，一只玉手抓住了玉奴儿的脖颈。 羽翼伸展，米凯尔攥住了玉奴儿的咽喉，那纤细的小手用力，就能将另一个纤弱的身影捏碎。 月光中，玉奴儿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她遁法被破，体内的真元四处乱窜，心中惶急、眼前一黑，却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结果就是，真元反噬重伤了玉奴儿，米凯尔直接提了个半死不活的俘虏回来。 “咦？这不是白天那个女子吗？” 芷燕立刻认出了这女子是谁，虽然此时玉奴儿昏迷不醒，但那妖娆纤瘦的身段，她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米凯尔落在了十丈之外，因为还带着奶娃小祖师。 小祖师拍手喊着：“再飞一次！再带我飞一次好不好！”那撒娇娇憨的模样，杀伤力十分不凡。 芷燕刚要走向那边，却被周舟摁住了肩膀，他微微摇头。 大德祖师就是不可控的炸弹，刚才米凯尔将小祖师摁在墙上，虽说是为了维护周舟，但米凯尔急速冲出去，也是因为小祖师快要接触到了芷燕的额头。 若是不知道这小祖师会失控暴走，周舟自然对这个可爱的女娃也很亲近，但此时知道了她那不可控的神通，又如何能真的安心？ 周舟向前走，米凯尔伸手抓住了小祖师的细小胳膊，羽翼展开，身影向后退了几丈。 这是天使妹子的坚持，周舟也无法多说什么。 周舟将那枚符片拿在手中，右手绽放出一股水元，将这名为奴儿的女子缠绕，稍微帮她梳理了下体内混乱的真元。 玉奴儿是元神境的道躯，这种重伤其实并不难治愈。但周舟不动手给她伤上加伤，已经是保持风度、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想辣手摧花，还给她治伤？ 开什么混沌玩笑。 也就，他手中的符片并未有任何伤人的作用。不然，这玉奴儿此时如何还能活？ “嗯……” 虚弱的娇吟声传来，玉奴儿交缠的睫毛轻颤着，慢慢睁开了眼，“不要、杀我……” “周舟，”芷燕小声问：“她怎么了？”却是有些不忍。 小燕儿心底还是柔软的。 “那些凡人追着你，应该是和这玉符有关，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她一个修士，”周舟面色冷然，目光和玉奴儿对视着，捏着那枚玉符，“你要做什么？想死的话，我自可成全你。” 玉奴儿眉头轻皱，躺在那咳了两声，又凄楚着神情，楚楚可怜地说一声：“你……你要杀我吗？” “收起你这媚术道法，”周舟嘴角一撇，也不看看自己和咱家天使妹子差了多少，就这种级别还想用媚术蛊惑？ 子年幼，不知世道艰难乎——还是太年轻。 玉奴儿咳了口血，真元恢复了很多，也在趁机暗中疗伤。她慢慢站了起来，站在了周舟与天使妹子中间，如芒刺在背，站立不安。 玉奴儿道：“不过是和这位小姑娘逗逗趣，我可伤了她？你怎么让你这奴婢打人呢？” 她跟了三人许久，自然听到过米凯尔喊周舟做主人。 “逗趣？”周舟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却是因为那‘奴婢’二字。 一步向前，他右手摁向了玉奴儿的香肩。 玉奴儿本能地想要抵挡或是闪躲，又眼波一转，故作脚下发软的模样，身子朝着周舟倒去。 周舟手掌变抓为推，在玉奴儿肩膀上拍了下，灵识牵动真元，飞速布置出了六禁锁神的真元枷锁。 玉奴儿只感觉眼前一黑，立刻就对外界失去了知觉……但周舟很快将十八道真元锁链扯断了一条，只是禁锢了她的身躯和真元，让她对外界恢复了感知。 “那，我将这枚符放在你身上。”周舟将玉符贴到了玉奴儿的肩上，嘴角露出些轻笑，“再将你放在那花楼的门前，也和你逗逗趣如何？” “你……” 玉奴儿眼瞪圆，却是面色惨白。她擅长察言观色，周舟那淡然的目光、嘴角的冷笑，都让她觉得眼前这个年轻道人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神色凄楚道：“你当真如此狠心？” “别跟我对你始乱终弃了一样，我可没这闲心。”周舟嘴一撇，“说吧，自己的跟脚底细，有什么目的。我耐心有限，你若是多说一句废话，我保准按刚才说的办。” “我，”玉奴儿咬着嘴唇，却是不愿如此屈服于周舟的威胁。 周舟抬手就要将那断掉的真元枷锁补上，玉奴儿赶紧出声：“我说！我说！我名叫玉奴儿，是尘烟阁的弟子，正外出历练、增进见识。我师父乃是仙人的修为，你若是敢欺负我，我师父定然不会放过你！” 好个玉奴儿，前半句说的还有些惶急，后半句又撒了下娇。 “历练？来俗世？”周舟眉头微皱，似乎并不相信。 玉奴儿道：“你没听说过我们尘烟阁吗？” “没听过。”周舟老实地说了句，“不过我好像有个办法，可以让仙人也推算不出你尸藏何处。” 玉奴儿打了个冷战。 不怕老实人好勇斗狠，就怕老实人老老实实地威胁别人，说的话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相信。 比如周大侠这样的。 “我不过是戏弄了下这个女子，你真想杀我怎么！”玉奴儿也是有些气愤。 芷燕眨眨眼，恍然明白了前因后果，轻声说着：“我还纳闷哩，之前也只是有人看我几眼，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坏人要对我图谋不轨。” 玉奴儿冷笑了声，道：“不过是给你加了个媚符，这媚符对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你还真以为有这么多男人看得上你？” 芷燕脸色瞬间就黑了，开始默默地挽袖子。 周舟趁着芷燕还没动手，问道：“你又为何要戏弄她？” “你这冤家！”玉奴儿又从那讥讽的神色中变化做了楚楚可怜，娇嗔一声：“奴儿还不是为了你，才会这般嘛。” “喜欢我的女子也有一两个，她们看我的眼神，和你天差地别。”周舟淡然说了句，打了个响指，示意芷燕可以动手了。 手中捏着这枚媚符，这应该算是符箓，可以不断使用，而且不用注入真元。 周舟看了眼米凯尔，悄悄地将媚符贴在了手背上，心中问：“米，你看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主人手背上有微弱的外部能量。” “啊，没事了，”周舟老脸一红，将这片媚符放到了曲元袋中，像是收集了个玩物。 这边，芷燕喊着：“周舟！过来帮我下！” “你想做什么？”周舟笑着问。 “嘻嘻，我是那种被捉弄了不报复回来的性子吗？”芷燕嘴角挂着些甜甜的笑容。 周舟点点头，这丫头还真是对自身性格有明确而中肯的认知…… . 第151章 蓝色小兽 他们昨夜离开的那城。 日出时分，周舟躺在蓬船的船头，继续顺流而下，鼾声舒畅。 蓬船后面拉了条粗绳子，拽着一个小小的木筏，和蓬船隔着刚好是十丈距离。筏子上，小祖师躺在一堆柔软的衣物中，小手小腿张开，睡相和‘大德’完全不沾边。 她睡梦中还在呵呵笑着，小嘴咧开，露出一口小白牙…… 清晨有些渔船在河上劳作，辛勤的渔民们张开渔网，捕获着肥美的草鱼。 这舒坦的修仙日常。 船舱中，芷燕侧躺在柔软的衣物上，呼吸轻缓地睡着。 米凯尔终于不是跪坐，而是并拢着双腿、平放着，倚靠着船蓬，闭目不知道睡没睡。 此时的她，别有一番美感。 天地间，元气渐渐多了一丝躁动，要出太阳了。看起来是在睡觉，实际上也就是在睡觉，不过是在睡梦中顺便修行的周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天亮了竟然……一觉睡的好舒服。 他伸着懒腰坐了起来，金丹了这么久，还是喜欢睡梦中修行。也没办法，谁让太清道法就是要自然无为的，这绝对不是懒癌的表现症状！ 他用师父玄都的名誉起誓。 灵识朝着上游百里外的大城而去，看到昨夜芷燕的杰作，也是略有些无语。 那处大城的城门上空，一件御空的法器悬停在十丈的高空，法器上拴着一条绳索。那法器被周舟注入了一股真元，一直悬浮到了现在。 重点不是那法器，而是下面悬挂着的那蒙面的女子，玉奴儿。 玉奴儿那一身略有些暴露的衣裳，被芷燕好心地用被子严实地裹了起来，将她捆成了一个粽子，只露着被面纱包裹的脸蛋。 被子之下，又飘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两个斗大的大字： “娼妇。” 布条随风飘扬，这人影也在那逛来逛去。困住这玉奴儿的自然不可能是那层薄被，而是周舟布置的六禁锁神。 芷燕如此做，虽然过火了些，但确实是玉奴儿戏弄芷燕在先，比起周舟提出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办法其实温和许多了。 大半夜的时间，这惩戒也差不多了。 他灵识向着河流上游寻找，发现了几百里外的那只大船，船上的修士似乎没发现这边的情形，不然早就有人过来搭救了吧。 总不能真的让玉奴儿再被挂下去，万一周舟不小心给忘在脑后，真让她在六禁锁神的封禁下被凡人男子欺辱了，还真会惹出事。 手指微动，一股微弱的元气被灵识牵引，扯断了玉奴儿身上隐藏的真元枷锁——这就是六禁锁神的弊端，容易被外部破坏。 玉奴儿立刻睁开了眼…… 愣了有几秒，立刻就传来了玉奴儿的一声尖叫，她裹着那棉被、直接架起流光，慌不择路地朝着北面飞去。 那绳索拴着的法器被她一巴掌拍飞，那布条被她扯的稀烂。 只是此地百姓这几日茶前饭后的谈资，增加了可就不是一点两点喽。本地戏班自行脑补了个‘神仙眷侣’和‘神仙第三者’缠绵悱恻的爱恨大戏，戏名：大妇的反击。 玉奴儿整理了下自身的衣衫，又用了遮蔽自身的法术，才从北方折返，回了自己的大船。 昨夜她被米凯尔随手制住，自然知道她自己不是周舟一伙人的对手。别说她自己，就说她此次相邀的那些公子哥齐上，都不会是那可恶道人一伙人的对手。 但，船上那几个她费心结识的家伙，背后可都是有大仙门在的…… 她咬着银牙，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心中发狠，必须要让那可恶的道人对自己服服帖帖，自己再将他一脚踹开，才能解心头之恨！ 悄悄回了楼船中自己的闺阁，她呼吸稍微平缓了些，又想着：其实不过是那个刁蛮女子的罪过，周舟只是吓唬了自己两句，没真的动手。 哼，这些伪君子，不过是贪图她的容貌，若是她摘下面纱…… 她将面纱摘下，又要对镜自恋一番。可摘下面纱的瞬间，她就有些愣了。 那白玉绸缎般的脸上，竟然有左右写了两个字： 娼和妇。 哐当一声，铜镜被砸飞了出去。 “我玉奴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 她咬牙切齿地喊完，却又面色发白，低声道：“这么说，他看到了我的容貌？那……竟然不阻止别人欺辱我吗？为、为什么……” 玉奴儿目光尽是空洞，坐在那痴呆了许久，方才面色木然地，去擦自己脸上的字迹。 不过是普通的油墨，用上真元，很快就被她擦干净了。 但她眼中的木然，渐渐化作了冰冷…… 看到了自己容貌却不为所动的男人，都该死！ 中午时分，大船开始顺流而下，只是他们注定不能在河上找到周舟的蓬船了。 因为他们早晨就上岸了。 …… “米凯尔，你姓米吗？” “米凯尔，你翅膀是因为化形的时候没完全变作人身吗？” “米凯尔，你头发好好看……跟我说句话嘛。” 路上，小祖师围着天使妹子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周舟和芷燕在十丈之外走着，米凯尔虽然表情还是一贯的平淡，但眉目间却多少有些无奈。 因为小祖师缠着她，她就无法靠近主人身旁，必须要让这小祖师和主人保持安全距离。 “米，其实没事。” 周舟也试着说服过米凯尔，他道：“这归青小祖师暴走的几率应该不高，而且如果真的出事，你也能将她很快挪开。不如就让她和我们离近些吧。” 米凯尔却坚持着：“主人不能承担这种风险，时间立场太过诡异。” “我之前还被她咬过一口，真没事的。” “主人……”米凯尔不多解释什么，只是在心底小声喊了句，声音略有些委屈。 一瞬间，周舟就不再强求她去做什么，她只要能顺心，怎么做都是无所谓的。 反正这种状况也只是暂时，等此间事了，回归青后，将这大德祖师交还给归青众仙，什么事也就都没了。 本就是要陪着芷燕散心，而且何毅然那边布置也要半个月，周舟干脆就带着她们在路上行走，闲逛向东，四处欣赏凡间的景色。 小祖师一天到晚都黏在米凯尔身旁，睡觉都是连哭带闹地抱着米凯尔的胳膊。 于是，周舟和米凯尔之间多了一个无形的、十丈长的固定间隔。虽然周舟有些郁闷，但小芷燕却开心了许多。 一步步，朝着那东海而去，像是那些以步行锻炼自己意志的苦行者，不过他们一路都是在玩乐，哪有半点苦闷。 周舟的灵识扩展两千里，对那楼船盯梢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只是顺流而下，并没有从河面离开寻找自己，还以为那玉奴儿知难而退了。 他反正觉得，两边没结下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不过是有了些间隙。 “想想那玉奴儿，倒也算是天姿国色，”周舟如此感慨着，“虽然不能和天使妹子相比，比起羽儿也逊色了几分，但也比妍兮美了几分，算不错了。” 芷燕立刻来了精神，羞涩地问了句：“那和我比呢？” 考虑到北靖老王尸骨未寒，周舟很虚假地笑了声：“呵呵。” 芷燕身周顿时翻起了惊人的怨气…… 周舟机智地岔开了话题，问道：“芷燕，你有凡俗界的地图没？既然是到处走走散散心，我想将老沈头带回去他老家安葬。” “地图？俗世这么大，有地图也只是大概，不过沈老头的故土如果是在东海之滨，那倒是可以在东边出关的时候，找边关守将要一份详细的地图。” “出了北靖国就是东海吗？” “离着还远哩，少说也有个两三万里。”芷燕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只是我父王年轻的时候曾经派车架向东巡游，花了二十多年的功夫，才探明了从北靖国到东海之间的大地。” “哦？”周舟问：“你父王可是曾想向东出兵？” “父王少有举兵的心思，只是想着守好疆土，又醉心仙术和丹术，”芷燕神色有些落寞，“只是有个骗人的术士曾给父王卜过一卦，说什么十年后东边将会有大军临境。” “骗人的？” “对呀，占卦都过了几十年，那术士第二年就溜走了，卷了一些金银。” 周舟笑着摇头。 江湖骗子、方外术士以及算命先生，果然都是发家致富的生财之路，很有钱途啊。 昨日得到的那枚媚符，周舟已经探明了功用。这东西只能被女子使用，但对修士的效果并不明显，而且具体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将媚符给芷燕用的话，也就能迷惑一些凡人；给天使妹子用的话，周舟立刻就道心失衡了……这跟媚符有什么关系嘛这！ 这新奇的东西，就放在曲元袋底部吧，或许日后有什么用到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日，他开始做米凯尔的思想工作，并试图了解归青的大德祖师多一点。 比如她的年龄。 周舟用哄小孩的口气问着：“你到底多大啦？” “小辈，你就是这么跟咱讲话的吗？”小祖师板着脸，一副本祖师现在很不爽的表情。 周舟打了个响指，一旁的天使妹子得到主人的指令，开口喃喃道：“询问，具体年龄。” 小祖师立刻嘻嘻笑着，说了句：“我活了不知道多久了呢，只是最近几年刚睡醒了过来。感觉，我以前好像发生过好多好多事，只是现在就变得这么小只，而且几年都不怎么长个头呢。” 芷燕嘀咕道：“我还以为她是生下来就辈分高，所以被成为祖师呢。” 周舟笑道：“她在归青中就是一代祖师了，哪有一代之上的祖师爷？零代嘛？我听归青的仙人说，她出生的时候好像受了伤，也算是小孩子吧。” “嗤，他们知道什么？”小祖师脑袋一抬，脸上带着些狂傲，“咱可不是初生，咱的母亲就是咱的前身，涅槃来着！” “凤凰？”周舟立刻如此问了句，但随即又道：“凤凰不是掌控火焰之力吗？” 小祖师俏生生地翻了白眼：“我说给你这小辈听，就凭你的见识和修为，又能懂什么！” 周舟于是看了眼米凯尔。 天使妹子开口道：“询问，具体过往。” “算啦，说给你们听也没事，”小祖师颓然低头，郁闷道，“这是米凯尔想知道的，咱可不是要对你们两个小辈说什么。” 周舟和芷燕齐齐点头，都有些好奇这小祖师的身份和故事。 “咱出生之前的事，只记得有漫天的大火，还有漫天的大水……嗯，还有好多很厉害的仙人在拼斗。” “然后呢？”芷燕小声问。 “刚想起这些，其他不记得了。”小祖师嘴一扁，略带委屈，“不过我知道，有一人肯定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周舟问：“大师兄吗？” “嗯！嗯！就是归鸿子的前世！”小祖师多看了周舟两眼，赞道：“你这小辈很机灵嘛。” “前辈过奖了。”周舟拱拱手。 莫非，这小祖师是大师兄前世那大罗金仙的坐骑？好友？ 从归青诸仙对小祖师如此关照来看，最起码不会是敌人吧。听小祖师话里的意思，归青众仙好像都不知她具体的身份，若是小祖师自己也想不起来，那就只能等大师兄体内大罗道种完全觉醒了。 不过那时，去问一个大罗金仙这种小事…… “那你本体是什么？”周舟又好奇地问着。 “嘿！”小祖师那双可爱的圆眼一瞪：“你这小辈好生无理！怎么敢问咱这问题！” 周舟笑着看了眼米凯尔。 天使妹子淡然道：“你本体是什么？” 小祖师颓然地一低头，小嘴一撅，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我是变给米凯尔看的。” 淡淡的紫光萦绕，一股股光华流转。 午后的林间阳光中，尺高的蓝色小兽，浑身包裹着一身紫色的衣裳，出现在了米凯尔脚边，蹭着她纤细的小腿。 麒麟！ 不，少了些麒麟的王者气息，大体却是相近的。这蓝色的小兽有着细细的毛发，灵动的大眼，小巧可爱的长鼻、洁白闪亮的牙口。仔细感觉，她身上传来了一阵平和的气息，四蹄下面也有小小的祥云。 周舟心头泛过明悟，低声道：“瑞兽。” 瑞兽，指祥瑞之兽。 芷燕的双眼瞬间融化，拍着双手赞叹着：“好漂亮的祖师哟。” 米凯尔低头看着腿边的小兽，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柔和，而周舟也是轻笑着点头，觉得这小兽很是可爱。 光影流转，小祖师伸着懒腰站了起来，身上的紫色仙衣一直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兽形也是如此。 米凯尔又开口：“你的名是什么？” 周舟愣了下，因为这不是他给出指令要问的。 小祖师却低着头，两根手指在面前点了点去，有些忐忑地说着：“他们都喊我祖师，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 周舟笑道：“不如就喊你小蓝吧。刚好，和我新收的一个弟子差不多名号。” “哼！”小祖师头一抬，“我干嘛听你的。” 天使妹子：“小蓝……” “哎。”小祖师甜甜地应了声。 芷燕扑哧一笑，戏谑道：“看脸的哟。” 周舟嘴一撇，就不信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他会搞不定！ 第152章 过来吃肉了 征服小祖师靠什么？ 当然是男色——男人独有的温柔特色！ 首先尝试的，也是周舟经常用的法子，就是色香味俱全的野炊料理。 如果有一次烤肉不能征服的小萝莉，那就两次……两次没征服的，那就让对方养成吃烤肉的习惯，渐渐产生依赖性！ 周大侠由此定下了依靠烤肉技术走上人生巅峰的小祖师征服计划！满满都是套路。 万万没想到的是，烤肉烤了七八顿，小家伙对周舟的态度依然没有半点改变，还是整天‘小辈’‘小辈’的喊着，反而越发随意地对周舟呼来唤去，真的享受起了祖师爷的待遇。 这一日，出得北靖国东部边关，取了地图，比照沈老头所画的简单路线，找到了那渔村的所在。 从这个位置来看，应该是……陈塘关之东？ 陈塘关，因为出了一家神仙正神，在俗世界也是大大的有名。那里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庞大的城镇，在北靖国画的地图上也有明显的标注。 托塔天王李靖现在好像就是天庭的兵马大元帅吧？哪吒是玉帝的心腹爱将，木吒和金吒也都是正神之一。 这父子四人，虽然哪吒是灵珠子转世，出身不凡；但其他三个都是凡间大将，成法得道于封神期间，算是实打实的没背景、没后台，只有一身本事的天庭神将。 玉帝重用他们、信任他们，那也是当权者必然的选择。因为比起那些因为失魂封神榜、不得不做天庭众神，无时无刻都在消极怠工的截教众仙，这些没后台背景的神将，那可都是难得的人才啊！ 就是不知道李靖等人，如何在封神之战中，能够那么快的成仙成神。 这一家四口才修道多久，就算有天庭护持，现在也应该没出金仙吧？ 不过，天庭有蟠桃盛宴，不断用蟠桃延续寿命，最少也能活个几元会……这些，恭极老人都是讲过的，为了告诉周舟日后若是要谋出路，如果缺寿命，该如何如何。 周舟现在对‘寿命’不太在意，因为玄都师父许诺过，让他安心修行、不要贪功冒进，若他寿命不足，就会现身帮他续上。 陈塘关，陈塘关，他还真是想去那边看看，反正也顺路，刚好从那去东海。 周舟想看看莲花童子、阐教大能太乙真人之徒，见识下那封神一战中周武的大将，如今的三坛海会大神，三头六臂的哪吒到底是何等风采！ 俗世中还没周舟印象中的马车，都是些类似于牛车的‘敞篷配置’，还不如行走。由此走到东海，那要猴年马月才行，他决定先用金云梭赶上几千里路，但小祖师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米凯尔不让小祖师接近自己十丈范围内，金云梭里面的空间也只有一间小屋……总不能把小祖师扔在地上，让她慢慢跑过去吧？ 真弄丢了怎么办？那归青山，他们还回得去吗…… 这夜，停于某片松林，秋意少许。 周舟架起了拱火，进行每日的烧烤作业。食材是他刚打的一只獐子，肉鲜脂肥。到了秋季，这些野物也都被养肥了。 米凯尔坐在一处树杈上，双腿轻轻地晃着。 蓝小祖师躺在她头顶的树杈上，正拍着小肚子，不时咂咂嘴，等待着美味的来临。这几日下来，能明显看出这小祖师‘圆润’了一圈。 “小辈！还没做好呀？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这作威作福的姿态，放在她身上，又偏偏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米，过来拿吧。”周舟喊了声，米凯尔飘了过来，按照主人的命令，将第一份烤肉上供到了小祖师嘴边。 “啊呜！呶呶呶！” 小祖师老气横秋地用童稚的嗓音说了句：“嗯！小辈料理食材的功夫每日都有增长，不错、不错。” 周舟笑着站起来，就要走过去，米凯尔却立刻抓住了小祖师的手腕。 虽然米凯尔是为了保护他这个主人，但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真就像周舟是个‘变态狂魔’，不能靠近小萝莉十丈范围……不然就会怀孕什么的。 这多少让周舟有点挫败感。 他郁闷地坐回了自己的木桩，一旁的芷燕则辛勤地给烤肉刷着油料。他们在俗世的城镇中没有白逛，储备了许多调味品。 周舟认真思考了下，心中问米凯尔：“这样隔着十丈分开走，总归是有些不方便。那，我们不如换个思路吧。” “主人，换个什么思路？”米凯尔小口咬着肉条，坐在树枝上看着周舟。 一身宽松的道袍、捏着金黄色的烤肉，双脚微微晃动的她，看起来已经比最初见到的时候，少了无数倍的冷漠。 变得……变得……多了几分女孩可爱。 周舟道：“我们担心的，只是这个小家伙不能控制她的神通，可能会擦枪走火，那我们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她控制下？” “主人，”米凯尔小声说了句，“我只擅长战斗。” “没有什么施加封印的办法吗？” “封印……”米凯尔低头思索着，又抬头看着树杈上的小女孩。 周舟叹了声，又道：“这个问题她想必也很困扰，一直小心翼翼地和人接触，唯一能够在你身边找到安全感。我们就当是帮帮她吧。” 想起这小祖师那次神通失控，被米凯尔抵在树下，却不断摇头喊着让米凯尔快走…… 为什么小祖师一直缠着米凯尔？ 不正是因为米凯尔会让小祖师有一种安全感，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天使妹子玩耍，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小心就重伤了妍兮、或者其他门人弟子。因为时间对于米凯尔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她反而能够借此加快自身力量的恢复。 米凯尔眼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她低声道：“主人，我想起了一种办法……对她施加能量导向。” “哦？这是什么？” “使用它，”米凯尔手中绽放出一团光亮，很快就出现了奥义光剑的模样，但奥义光剑又变成了一团白光，白光中分离出一小团，凝成了一个护腕的模样。 米凯尔小声解释道：“奥义光剑能够进行能量传导，而且吸纳能量没有上限。如果她体内能量失控，护腕会自动吸收溢出的能量，传输到奥义光剑。这个过程，也可被我主动控制。” “这么神奇？”周舟眼前一亮，“那有这个办法，为什么之前不用？” 米凯尔眼睛眨了下，在他心中慢慢说着：“主人，我刚刚想起来。获得奥义光剑的时间太过久远，它的许多功用我都有些忘记。而且，这是对目标进行能量抽取，以提升奥义光剑破坏力的战斗方式，我也只在很久之前使用过一次，为了灭杀一只次主宰级的星兽。” 她说‘很久’，那应该是数不清的年岁之前了吧，不然就会报出准确的数字。 周舟看着那奥义光剑，问道：“这剑是什么来头？” “主人，这把剑是宇宙奥义的凝结，原本存在于宇宙最中心的时空扭曲领域。我前去探索的时候，这团能量似乎是和米凯尔的天使之心同源，产生了共鸣。” 好吧……探索宇宙这种话题，对于周舟这个在地球的时候都没去过天文馆的家伙，未免太深奥了点。 “给她试试吧，先问她愿不愿意。” 两人对话一直是在周舟心底，芷燕和小祖师自然无法听到。 “是，主人。”天使妹子将那护腕向上举，递给了小祖师。 蓝小祖师立刻激动地坐了起来，先不去接，欣喜道：“你送给我的宝贝吗？” “这是能量抽取装置，会将你体内的能量抽出，”米凯尔身影飘起，面对着小祖师，手心托着那个护腕，“带上它，可允许你接近主人。” “嗯！嗯！” 看小祖师这样子，根本就什么都没听进去，或者是她听到了也没理解。小祖师直接就将护腕拿在手中，套在了那白嫩细小的左手手腕。 白光微微闪烁，护腕缩小，尺寸变得刚好合适。 米凯尔程式化地说着：“下面，我将为你示范。”她手中的光剑闪烁着一团光亮，口中喃喃：“获取，守护者之力。” 嗡！小祖师手腕上的护腕绽放出一团亮光，小祖师的小嘴慢慢张开了，满脸的震惊。 米凯尔：“获得能量，能量解析……效用为小范围时间加速，融合……融合成功。中止能量获取。” 护腕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但小祖师的小嘴张开，却直接合不上了。 “米凯尔，你怎么做到的！”她眼中满是震惊，捏着那护腕，“让咱一直头疼的那股仙力，竟然被你抽走了一些！你快多抽一些，不然等它们太多，我又要控制不住啦！” 周舟见状，总算是笑了一声。 米凯尔将奥义光剑收了起来，那护腕并未消失。她对小祖师说：“距离阻隔禁令解除。”说完，她身影倒着漂浮，半路转个身，有些迫不及待地，飞到了周舟身后。 落地的时候，天使妹子微微地呼了口气。 那种感觉，就跟她一直在提心吊胆，终于可以安心松口气了，心安了。 周舟拿出了她的软垫，故意放在挨着自己的木桩放着，米凯尔这次却没将软垫拽开，她跪坐在了周舟身边，两人靠的第一次这么近。 果然是……用‘小别胜新婚’来形容，是不是欠妥了些？不过大抵，就是类似于这种心态吧。 芷燕见状小嘴一撇，但周大侠心中的开心自然不用多说。 这游玩的日常总算是恢复原状了。 周舟看了眼树杈上坐着的小小人影，她正捧着那护腕，开心过后，神态略有些落寞，略微抬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三人。 周舟招呼着：“祖师大人！过来吃肉了！” “我？”小祖师指着自己的鼻尖，“我能过去了吗？” “能！”周舟口气很肯定地说了句，“你现在如果有失控的能量，米都会给你抽离出去。你以后就不用怕自己会能量失控了。嗯，我也不知道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等回归青就让她给你解除吧。” 小祖师咬着嘴唇：“我真的……可以过去吗？你不害怕我吗？” “过来吧。”周舟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身旁米凯尔的胳膊。 米凯尔清冷地说了句：“过来。” “嗯！”小祖师重重地点头，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迈着一双小短腿，张开手臂，踏空奔向了三人这边。 月光中，这个小女娃开心的笑着，却留下了几滴晶莹的眼泪，直接扑向了米凯尔。 她踩倒了火架，在周舟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脚印，将天使妹子差点扑倒…… 前半夜的松林中，一直飘荡着小祖师那银铃般的笑声。 周舟虽然被踩、被踹、被过肩摔、被骑在背上当大马，但他也察觉到了，这小女娃对自己的少许亲近。 征服小萝莉之路，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 …… 咱家的天使妹子，果然比那些归青仙人靠谱多了。一直困扰归青的难题，她一个抽取能量的装置就直接解决了。 晚上休息睡觉，周舟像模像样地搭起了一座简单帐篷，他躺在一边、芷燕躺在另一边，中间隔着跪坐的米凯尔。 小祖师枕着芷燕那少女柔软纤细的大腿，摆着经典的大字型，正呼呼大睡、人事不省。 周舟枕着双臂，目光和米凯尔对视了一会儿，这次是米凯尔微微错开了眼神。 “米，你听过一个故事没？” 她这次又多说了几句话：“主人如果是在询问，那我没听过名为‘一个’的故事；主人如果是在寻找话题，请直接对我下达交谈的指令。” 竟然学会自己分析了！ 周舟心中笑道：“交谈指令，嗯，放松式的。” “是，主人……执行指令：放松程式。” 放松。 天使妹子伸手解开了道袍，一点点将道袍褪下。 周舟喉结一颤，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这放松式竟然是福利式！ 她将道袍解开了一半，捂着胸口，将光洁的后背露了出来，但随之就穿戴上了天使战甲。 那对羽翼微微伸展，白光在帐篷中弥漫着…… 片刻后，米凯尔用羽翼包裹着自己，将道袍完全褪下，抱着双膝坐在软垫上，又在羽翼中小声说了句：“战甲解除。” 她侧脸倚着自己的手臂，双眼半睁着，羽翼微微展开了缝隙，让她可以和周舟对视。 “放松程式……完成。” 周舟的目光中流露着些许茫然的痴迷，慢慢抬手，似乎想触碰将自己包裹在羽翼中的美丽人影，但手伸出到半路，又慢慢落了下来。 欣赏就好了，美的太过梦幻，他怕自己触碰到的瞬间就会破坏一些东西。 “你真的好美。” “嗯。”她在周舟心中轻声应着，“主人，故事。” “那个，我给你讲讲织女和牛郎吧。织女是管晚霞的仙女，据说长得很漂亮……” 星夜，闪烁着微光的帐篷中，他们用心声对话，彼此离得那么近。 夜渐渐深了。 等天亮，就用金云梭赶路吧。 周舟想着。 …… 第153章 陈塘观中初相识 “你拍一，我拍一，两个小孩坐灰机……” “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扎小辫儿……” 金云梭掠空飞行，那不大的船舱内，芷燕轻柔、小祖师童稚的声线混在一起，还有那手掌轻拍的响动，让赶路都变得闲情雅致了许多。 米凯尔的放松状态总不能一直保持，她恢复成了跪坐的模样，目光依然那么清冷，宽松的道袍下有几片战甲充当内衣。昨夜她那展露的姿态，让周舟还在回味。 周舟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捏剑指，控制金云梭平稳快速地朝着东方行进。 灵识延展千里，进行全方位大面积自动导航，寻找着那处雄关的所在。很快，他注意到了东边出现了一大片升腾的红云。 这是……福运？ 福运红云之下，周舟看到了人族聚集的又一大国。 此大国，距离北靖国边界有三千里，中间有十多小国、部落，地图上标注着这大国的名字： 东海侯国。 东海国的都城在南边，这片红云并不是王都才会显出的气运之相，而是蒙蒙的福运红云。凡人皆无法看到这红云，但生活在这片福运笼罩之地，自然是会长命长寿、安居康乐。 红云中心有一大城，或者说，这福运便是此城凝聚而出的。城外，比邻东海、背靠群山、扼守两江水路的那座雄关，名为陈塘！ 金云梭果真迅疾，周舟研究红云的功夫，他们已经要到陈塘关了。 此时的陈塘关，依然是重要的关卡，被东海国屯驻了重兵。而陈塘关之下的巨大城镇，城名自然也是陈塘。 陈塘城中百姓不可计数，修筑范围比之北靖王都都要庞大很多。 根据封神之战的传说，哪吒杀了东海龙宫三太子、抽其龙筋，招惹了四海龙族暴动，要水淹陈塘关，以满城百姓的性命威胁，逼得哪吒身死。 这在地球都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了，却是没想到，真能看到这典故发生之地。 周舟颇有感慨，嘴边哼着熟悉的歌谣：“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喉结颤了几下，体会到了一股久违的恶寒。 金云梭落在此城之外，小祖师左边抓着芷燕、右边牵着米凯尔，满是兴奋地朝着宏伟的城门跑去。 “我们只是在这里玩耍，不要用神通法力。”周舟嘱咐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三个后面。 “知道啦！小辈真啰嗦！”小祖师扭头对着周舟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周舟摇头轻笑。 进城的时候，天使妹子的容貌引起了一些骚动，但在她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目光注视下，凡人们也不敢造次。 到了一地，自然是先吃点美食，再去参观下本地的风俗人情，这才是旅游的标准模式。 陈塘关下陈塘城，陈塘城中陈塘观；观内供奉着四父子，还有诸多天庭正神，皆是有名的神仙。 此地福运，便是这些正神在庇佑，对凡人们的恩泽。 陈塘观相当巨大，比周舟印象中的任何寺庙都要巨大。此观依山而建，那一座座宫殿，从城中‘爬到’了陈塘关旁的山上。 封神过去了三千年，这里就被供奉了三千年。因为托塔李天王一家而扬名的陈塘关，每年都有不少人族慕名而来，在陈塘观内上香祈求。陈塘观由本地驻军防守看护，倒也不禁游人拜祭。 周舟他们饱餐了一顿，就去了这陈塘观。 “哇！这里供奉着什么大神仙吗？好大的道观！快进去看看！”小师祖拉着两个美丽的大姐姐开始到处乱跑。 周舟站在了陈塘观的辕门前，抬头望着山上的一座座大殿。里面供奉着诸多天庭诸神，最高的位置乃是玉皇大帝殿，殿中高坐的那镀金泥像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模样，就如同人间的帝王一般。 应该是凡人们自行想象出来的。 踏步向前，跟着前面两大一小的三个身影，也开始任意浏览。 但临近东海，他此时心中盘算的，自然是‘挖坑’大业。他想去看看何毅然布置的如何了，再找地方刻画下太清杀阵，若是有机会的话，就用太清杀阵灭蛇算了。 当然，前提是那灰滕老蛇要钻进套里。 如何算计，才能让这老家伙上钩？周舟不断推敲着各种剧本。 多想一些，总归比不想强。 观内这一处处院落、一处处殿堂，都有来往不绝的行人拜祭。有人更是终其一生，每日都会来自己所信奉的天神神像前拜祭一次，供奉些瓜果。 所谓的正神、天神，就是天地认可存在的神邸，负责维持天地伦常运转。神并不等于仙，也不是什么修为阶段，可当做一种‘职称’。 供奉哪吒神像的宫殿，是除了玉帝、托塔天王的宫殿之外最宏伟的，应该是被‘君臣、父子’的思想所影响。 这处大殿来往的人最多，人们都是排队等候上香祈福，都安安静静地等在殿外。 但小祖师如何在意这些规矩，见那五处殿门都大开，拉着两个妹子就朝着一处大门跑去。 “哎！站住站住！” 门内跑出两个带着四方帽子的道士，手持着浮尘，将小祖师拦下。这两个年轻人看到米凯尔的时候，都是目光有些痴迷，一时间竟然有些呆了。 “哼！”一声冷哼在两年轻道士耳旁响起，周舟站在了米凯尔面前。这两个小道士都是凡人，在道观中打杂混口饭吃，并非修士。 这里若不是哪吒的道场，周舟早就用点小动作惩戒了。此时，他气息也微微泄露了些，加上他有些不善的眼神，顿时将这两名小道士吓的不轻，两人脸都白了。 “是真的修、修士吗？” “不要胡乱撒野！这里可是陈塘观！”小道士色厉内荏。 “是谁无礼在先？”周舟冷声说了句，在曲元袋中拿出一块金饼扔了过去，冷笑道，“这是香火钱，让开。” 那金光闪闪，瞬间就迷了两个小道士的双眼。好色者大多贪财，这两个小道士立刻点头哈腰，忙说这里规矩就是香火钱可免排队。他们对周舟也不惧怕了，忙招呼着几人进殿，排队的百姓也不敢多言。 其实，对付这种凡人，就是如此简单。 殿内很是宽敞气派，香客们虔诚拜祭，他们上香、叩首、祷告之后，就要给后面的人让路。 周舟只是过来参观，不想生事，也没有什么要祈求哪吒庇佑的。 看那镀金泥像，是个穿着莲花裙、小坎肩，三头六臂的小少年。虽然三头六臂，却并不恐怖，模样倒很是和谐。 三头之上，一怒、一喜、一平淡，都有不同的释义。六臂之上，抓着混天绫、乾坤圈、火尖枪；双腿之下，踏着那对风火轮，倒是一样不落。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似乎是哪吒大神亲自下凡，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三面墙壁上，都刻有哪吒的功绩和一些神话传说，伴有几幅精美的壁画。 周舟仔细看着，上面的故事和他所知道的也差不太多，更加详细。 他现在更加肯定，华夏流传的那些神话传说，都能在洪荒中找到源头，并非凭空臆想而出。这种感觉也很是奇妙，他看的也是越发入神。 那边，小祖师玩的厌了，喊了句：“小辈，走了！这里没什么可以玩耍的，都是些泥像！” 本该出声呵斥的两个小道士，笑眯眯地说着：“不要乱讲，不要乱讲，别触怒了神灵。” “什么神灵，我还是仙呢！”小祖师翻翻白眼。 “是，是，”两个道士随口应着，周围的香客也都是轻笑，小声夸着‘这女娃真俊’之类的话语。 小祖师小脸微红，跺跺脚，催促着：“小辈！快走了！” 周舟：“你们先去玩，我在这里看一会。” “真是，不等你了！”小祖师轻哼了声，就要拉着两妹子先离开。但米凯尔轻轻挣脱了她的牵扯，站到了周舟身后。 小祖师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嘴唇，看了眼小芷燕，芷燕对她轻笑着摇头。小祖师委委屈屈地哼了声，松开芷燕的柔夷，跑到了殿前，坐在台阶上，双手捧着脸蛋生闷气。 芷燕担心她跑丢，也跟了出来，倚着一旁的白玉栏杆等着周舟和米凯尔出来。 气呼呼的归青小祖师……惹得周围香客纷纷围观，问着这是谁家的小孩，竟然这般灵巧俊秀。 小蓝别过头，眉角一撇，满是嫌弃。 芷燕笑眯眯地看着她，视野中突然闯入了一个白色人影，让芷燕下意识分了些心神。 那白袍有些晃眼，衣袍上，金色丝线绣出来的一条腾云驾雾的苍龙，栩栩如生。 芷燕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布料绝对不是凡品……若是给周舟用这种布料做一身道袍，他穿着肯定也会风度翩翩呢。 她也看了眼这男子英俊的面貌，很自然地就略过了，继续研究这衣袍的式样。 ——这就是心有所属的痴情女子，心里只会挂着一人。 白衣男子上台阶的时候，提起白袍的下摆，长裤也是纯白色，长靴竟然也是白的……一身白，最不好驾驭，很容易就显得俗气。 但这套衣物，却被该男子穿出了不凡的气质，大概是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段线条也比较出众的原因吧…… 白衣男多看了两眼气呼呼的小祖师，小祖师一眼都懒得看他。他绕路进了大殿，也没去排队。那两个小道士本想阻拦，被白衣男目光扫过，变得动也不敢乱动。 “按周舟的话说，是个帅哥呢。” 芷燕小声喃喃了句，也没去多关注，还以为这只是个气质出众的凡人罢了。 …… 殿内，周舟正站在西墙前。这一整面墙壁写的、画的，都是哪吒杀龙王三太子、招惹石矶娘娘，后又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故事。 上面有一幅壁画，哪吒斗龙。 白衣男没有引起周舟的注意，因为周舟灵识并没有发现这白衣男的身影。奇怪的是，就连米凯尔也没注意到白衣男的存在，或许……他就是个凡人吧。 白衣男站在殿中，直视着哪吒的神像，剑眉竖起，拳头攥紧，眼中满是怒火。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慢慢松开，缓缓闭上了眼。 转身，白衣男就要离开这里，却听一旁响起了谈笑声： “米凯尔，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主人，我认识。” “昨天晚上和你讲的哪吒，就是他，这可是个能闯祸的主。别看这上面写的虽然是歌功颂德，但仔细想想，确实是他有些不讲道理了。” “嗯，”米凯尔低声应着。 周舟只是心中有些感慨，而且看故事看的入神，习惯性地用嘴说了出来。 在人哪吒的道场诽谤哪吒的为人，本该是在心头说的，还好并不是什么过激的言谈。 常听人说祸从口出，不过他灵觉既然没有提醒，显然并没惹下什么祸端。 周舟欣赏着那幅壁画，这壁画应该是出自某位大家之手，具有很好的欣赏价值……除此之外，周舟也是真不知该如何去评价，词汇储备有点贫乏。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问话：“听这位兄台刚才的言论，似乎对这墙上的故事并不认同？” 这声音，润耳、清心，听着就让人很是舒适。 周舟转身去看，刚好和白衣男目光对视。 这两人，差不多的个头，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周舟将道袍穿出了太清的精髓，那是懒散中带点淡雅、出尘中带些世俗，恍若就是个面貌不错的普通人，但细品又越发深邃。 白衣男一身白衣，头带珠玉，两缕长发飘在身前。从容中带些风发的意气，俊朗中又有三分好胜，面容俊俏到有些类女子，又没半点阴柔，很是阳刚。 重点是，这白衣男目光在天使妹子上掠过的时候，很是清澈，并没有半点异样，就和周舟对视在了一起。 周舟暗赞：好个俊朗。 白衣男心道：当真不凡。 “兄台，还未回答我之前所问。” 周舟轻笑着摇头：“这里却是不便多说。” “哦？”白衣男拱拱手，“我见兄台气质出尘飘渺，气运福源悠长，正想结识一番。不如观外一叙？山崖有一高亭，那里很是清净。” “正有此意，请。” 两人相视而笑，迈步出了这大殿。 米凯尔静静地跟着，芷燕有些奇怪地看着并肩走出来的这两个人。 是周舟的相识吗？ 早知道，刚才就先打个招呼了。 白衣男对周舟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是有意表露自己不是凡人，脚下踏着一片白云，在诸多香客那目瞪口呆中，直接朝着高山飞去。 周舟也不想让人小看，随手用灵识布下了一层白雾，托起了芷燕和小祖师，不急不缓地飘向了那高山悬崖上的小亭。 这白衣男是谁？ 周舟不知，也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底细，但却对这人印象很不错。 灵觉无异样，对方对自己并无敌意。那喝杯小酒、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 难得遇到看对眼的汉子啊。 . 第154章 山亭烂醉 【ps：第五更！】 … 悬崖石亭，非凡人所建，坐在其中，可尽收陈塘全景。 那两条大江如匹，那峰峦叠嶂如林，那云雾飘渺，那天高云落。 登高，心胸顿觉宽广。 小亭中，山风兮兮。 芷燕被小祖师拉着，正在山崖边跑来跑去，采着野花，拔着浅草。两个男人对坐在亭中石桌两侧，一壶好酒不用菜，两个杯盏就开始推换。 米凯尔紧靠着周舟，站在他背后。她盯了那白衣男一阵，在周舟心底说：“主人，无法查明该目标能量反应。” “嗯？应该是有遮掩自身修为的特殊法门吧，不必介意。”周舟在心中道，“出来行走，自然都要有些遮掩自身底细的手段。” “是。”天使妹子不多提醒，因为她也没察觉到这个白衣男的敌意。 两人的心念交流，白衣男自然不知，和周舟饮酒作乐。两杯凡俗的酒水下肚，白衣男开口问着周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周名舟，姓是周天的周，名是泛舟的舟。” “哦？可是人族之王？”白衣男奇怪地问了句，随后就自我介绍道：“我姓氏不太好透露，名为一单字‘烈’，年岁应该比周兄稍长，周兄喊我九烈就好。” 怎么提到自己的姓氏，就会被牵扯到人皇身上？周舟解释道：“烈兄，我并非什么人族之王，不过是个普通的道门修士。” “周兄。” “请。”周舟倒酒举杯，两人又饮了一盏。 “哈哈哈！”这白衣男九烈朗声笑着，笑声没有半点矫揉造作，他道：“来人间一趟，竟能寻到你这般人物，不错，当真不错。” 周舟洒然一笑，道：“烈兄抬举了。” “哎，你要客套，那就有些虚了！”九烈豪爽地一摆手，和他这一身清雅的装扮虽然不符，但让人并未感觉有半点违和感。 周舟笑道：“这要是不虚一点，两个大男人对着互相吹捧，让人听到不恶心死才怪。”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们还真是该虚一点！来，我敬你！” “干了！”周舟也是有点豪气大发，又一杯酒水下肚。 “干！哈！这凡间的酒够烈！”九烈哈哈笑着，随口提起了之前的话题，问：“周兄，刚在那哪吒小儿庙里所说的，可是心中所想？” “一时说漏了，”周舟略微摇头，有些尴尬道：“我不过是个修士，如何真敢说天庭正神的不是。” 九烈笑着点头，叹道：“确实，那三坛海会大神，我们几家也是不敢招惹！唉。” 周舟道：“不提这些了吧，今日能够结识烈兄，心中总归是开心的。” “对！”九烈又道，“周兄可知我去那哪吒的神像前做什么？” “做什么？” “明志！”九烈放下酒杯，眼中掠过了一道精忙，“我几千年苦修，早晚要超过那小儿的本领，出这一口恶气！” 周舟心中一惊，几千年修行？还和哪吒有仇？ 这身份昭然若揭了啊这！ “烈兄是龙族太子？”周舟直接就问了句。 九烈讪笑了声：“不是说好虚一点，周兄怎么就问出来了。” “我这人，该直的时候直，该弯的时候……咳，也弯不了！”周舟心中默默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这口无遮拦的，怎么什么词都往外蹦。 差点就一世英名滚滚东流了！ “那行，我也问你一句，”九烈不服气般，也说了句，“你道自己不是人王，怎会有气运神龙、还是五爪金龙的庇护？周兄可别瞒我，我龙族对此很敏感的！” 周舟摊摊手：“我来俗世的路上，对着气运金墙拜了一拜，就如此了。” “哦？还有这等奇事？”九烈赞叹不已，“你们人族还真是得天独厚。不过周兄，我并非因为你胸前金龙，才想和你结识，纯粹是被你气度折服。” 周舟含笑点头：“我不也是刚知道你是龙族太子？刚才想和你相识，也是因为烈兄气质不凡啊。”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举杯大笑。 芷燕在悬崖旁轻笑一声，喊了句：“你们两个的脸皮还真是厚呢！” 九烈手指芷燕，面带询问。周舟介绍道：“我小妹，不过不是血亲，算义妹吧。这是我的护道者，名为米凯尔。” “原来是令妹，还有这位护道者，”九烈纳闷道，“怎么，这两位都没你夫人吗？” 周舟脸一红，大拇指偷偷指了下米凯尔，咳了声。 九烈立刻会意，目光颇多深意。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有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哪吒神像前惺惺相惜，却也真是一见如故。 九烈还问：“那小女娃是你的女儿？” “不是，她是我山门中的一位祖师。” “我说，看到她的时候，我隐隐有些心悸，原来是道门的前辈。”九烈举起酒杯，对着那边拔草玩的小女娃拱手。 小女娃根本就没看见。 “她玩心大，不必管她。”周舟陪着喝了一杯，拿起酒壶，酒壶却是空了。 不过是些凡物，并非乘酒的法宝，倒了几次之后当然就喝完了。周舟就要去曲元袋中摸酒，九烈却伸手阻止。 “和周兄你聊的如此投机，我怎么能只喝你的酒水，来！尝尝我龙宫的佳酿！” “求之不得。” 九烈随手在空气中一招，凭空摸出了一个玉壶，显露了一手神通。 周舟对这神通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这玉壶，道一句：“这是什么酒？” “反正是琼瑶佳酿！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平日里醉心习武学神通，对这些都不太讲究的。”九烈笑了声，“我在父亲那偷来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据说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都是一杯就醉，周兄可敢一试？” “来。”周舟挽起袖子，很是期待。 玉壶的佳酿一倒出，芳香顿时扑鼻而来，周舟还一直感慨洪荒之中酒水度数低，终于又嗅到了那熟悉的浓香。 周舟就要端起酒杯畅饮，九烈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周兄先别急着喝，怕是喝了你我就都醉了，还如何聊天交谈？” “无妨，我还真不信，有酒一杯我就会醉的。”周舟笑着将酒杯凑到了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下去半杯，立刻就面露陶醉。 闭目，只感口生津液、神清气爽，飘飘然、昏昏然，山风一吹，周舟打了个哆嗦，精气神提了一大截。 他道一声：“好酒！” 九烈抚掌而笑：“好酒量！竟然只是微微红脸，那我也奉陪！”说完，也是喝了一小口，下去了小半杯。 但这英俊丰朗的龙族太子，立刻就脸上泛起两坨红光，轻微地打了个酒嗝，变得醉醺醺的。 周舟当下就有一种优越感，哥竟然在酒量上赢了一条龙？ 当真不辜负他在大学苦练酒量时，那段烧刀子和二锅头的青春啊！ “唉！”借着酒劲，九烈站起身，手指那陈塘观的大殿，恨声道：“我龙族虽不是天地主角，但也繁衍生息如此久，为何父亲和几位叔伯都是如此忍气吞声，当真是让人不快！让人不快！” 周舟笑着道：“烈兄用错词了，该说是让龙不快！” “对！让龙不快！”九烈哈哈笑着，“是我用词不考究！对了周兄，你可懂诗律？我听过你们人族流传的诗歌，听得很是悦耳。” 周舟也是有点微醉，大手一挥：“我不会唱曲儿，但能背几首诗！烈兄，我保准你没听过！” “哦？背来，快背来！” 九烈又坐回了石凳，也不讲什么仪态风度了，两条腿分开，双手撑着石凳的凳面。 周舟手掌轻拍着桌子，朗声背了首《将进酒》，让九烈听得如痴如醉。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哈哈！” 周舟拍着桌子一阵狂笑。 “好！”九烈啪啪地鼓掌，“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一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周兄好才华！” “我剽来的，剽来的。”周舟摆摆手，端起酒杯，“为这首诗词，咱当浮一大白！” “当真是不枉人间走这一遭！当浮一大白！” 两人忘记了那酒是一杯醉，意气风发中，互相对着直接饮了下去。 “嗝！”周舟脸色酡红，打了个酒嗝。 “呵呵呵……”九烈一阵傻乐。 一旁的米凯尔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喊了句：“主人？” “没醉，我、我没醉！不要扶我！” 周舟囔囔着，他要站起身，但屁股刚离开凳子身体就是一晃，朝着侧旁跌倒。 米凯尔果然没伸手去搀扶，遵循主人指令，而且摔下又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那白衣翩翩、满脸酡红的九烈，又已经坐了起来，他动作敏捷，伸手扶住了周舟的胳膊。 看九烈这模样，满脸酡红、眼中满是醉态，又像是突然清醒了——有点类似于‘回光返照’。 “你看！你看！”九烈囔囔着，“周兄你醉了！” “我没醉！”周舟一把推开九烈，就要自行站起来，折腾一番，还真感觉自己已经站了起来。“你看，我这不是站住了？” “周兄好酒量，我也站稳了，哈哈哈！” “我们不如在这山间畅游一番？” “哈哈哈，好啊好啊。” 芷燕发现这边的异状，连忙从崖边跑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亭子中躺在地上，对着空气蹬腿，不断挪来挪去的两人…… 一拍额头，她只感各种心累。 说好的白衣如雪、风度翩翩呢？啊嘞！ 周舟和九烈醉了之后都做了什么？反正芷燕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人，哦，这一人一龙，也不去碰那瓶神仙酿了，醉态中，那是好一阵折腾。 折腾第一式：两人相携，躺地上走起了太空步。 折腾第二式：各自爬起来，九烈纵声高歌，周舟跳起了大秧歌，吵着要给‘烈兄’伴舞。 折腾第三式：九烈突然冲出山崖，在风中化身成了一条百丈长的白龙，神骏骁勇、腾云驾雾，看呆了芷燕。 周舟立刻施展变化之法，也变成了一条小金龙，又引动了气运之力，金龙长成了几十丈，追着白龙飞来飞去…… 陈塘关的百姓们一个个都吓跪了，关上的守关军士，却都是如临大敌。 好在，这两条龙啥也没干，就是到处乱飞。 而不过片刻，周舟灵识和真元消耗的差不多，从空中化成了人形，摇摇晃晃、辨不清东西南北。那白龙冲过，将他扔到了背上坐着，带着他继续在天际遨游，飞向了东南方向。 米凯尔带着小祖师和芷燕，一直在后面跟着。 她几次想过去，都被醉态的周舟喊着阻止：‘不用扶！我没醉！’ 昂—— 九天龙吟。 “喔喔喔喔喔——” 周舟在学原始人叫喊。 米凯尔学着芷燕的样子，素手扶着额头以表示无语。小祖师却是跃跃欲试，不过一直被米凯尔拉着，不让她靠过去。 折腾第四式……不得不提的是，第三式折腾了一下午，他们飞到了一处海滩上。 那白龙化成了人形，拽着周舟，一起对着大海拜了下去。 九烈舌头都大了，喊着：“周兄！咱、咱们，不如结成异性兄弟！” “不行，我刚金丹！跟你修为差太远！”周舟摆手就要站起来。 “我真仙又怎么了我！”九烈一把拉住周舟，“你不来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我去砸了你仙门！” “你这不讲理啊你！”周舟嘴一歪，“结拜也行，我当大哥，你当小弟！” “大哥！”九烈毫不含糊，直接对着周舟跪了下去，一扣首。 “二弟！”周舟面带正色，对着九烈也跪了下去，“咱们这就拜把子了！” “拜把子了！” 周舟大拇指对着自己：“以后谁敢欺负你，报我名！说出去吓死他们！” “嗯！就凭大哥金丹修为，说出去一定吓死他们！”九烈说的相当认真。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在芷燕和米凯尔注视中，两个大男人结拜完，就动作很整齐地倒在了沙滩上，不过转眼，姿势丑陋，鼾声乱响。 …… “然后呢？” 周舟捂着眼，哭笑不得的听芷燕详细描述着自己喝醉酒之后的状态。 “你们还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日生，就求同年同日死……呸呸呸，真不吉利！”小芷燕吐吐小舌头。 周舟拿着手中的那片玉符，这是九烈醒酒之后留给他的，听芷燕说，九烈还恭恭敬敬地对睡梦中的他喊了句‘兄长’，说还有急事要去做，就驾着云雾向西去了。 九烈……烈…… 龙王一家都姓敖吧？ 敖烈？ 周舟继续捂眼，这时候回过劲来，突然感觉这名字如此熟悉…… 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联想到芷燕描述的那白龙之姿态，九烈那货不就是小白龙吗？！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当小白龙的大哥了？ 这气运金龙当真不凡，什么好事都往身上揽……除此之外，他还能吐槽什么！ 小白龙…… “再然后呢？” 芷燕吞吞吐吐地说了句：“你、你把天使姐姐……” 周舟不由精神一震。 · 第155章 非分之想又如何 “我把她怎、怎么了？” 周舟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天使妹子，咽了口吐沫，被这么一刺激，精神也从恍惚中渐渐回转了过来。 那种淡淡的期待感、紧张感，还有有点喝醉了之后没体会到那个过程的小小遗憾…… 但，他周舟，绝对会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这是男人都该做的！ 他怎能吃干抹净不认账？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再说，对天使妹子，他本来就是十万分愿意贡献出自己纯洁的道躯…… 此时，他坐于一处俗世客栈的客房床榻，米凯尔并拢着双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芷燕则是坐在床边和他说着话，小郡主的那双眼眸中满是嫌弃。 嫌弃…… 周舟着急地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芷燕脸蛋微红，啐道：“我怎么说得出口嘛，当真是……总之你喝醉了，不记得就算啦，天使姐姐又不会介意。” 看她这神色……难道是真的？ 周舟问一旁的米凯尔：“你不介意吗？” 米凯尔理所当然般轻轻点头，淡淡地说着：“主人的意志我无法违背，主人的指令是我行事准则。昨天的事，我不介意。” 真不介意？周舟感觉嘴里有些发干。 “怎么感觉，你好像是生气了一样，”周舟舔舔嘴唇，心里有点发虚，越发的口干舌燥。那神仙酿的后劲还在，他额头有些酸涨。 果真是一杯就醉，好坑。 自己竟然在醉了之后和小白龙拜了把子，隐约记得小白龙自说是真仙的修为……稀里糊涂收了个真仙小龙弟？好坑。 那九烈醒酒之后为何着急地离开？还不就是尴尬的。那绝对是他‘龙生污点’！ 但比起从芷燕口中听来的这件事，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和米凯尔之间，昨夜似乎发生了一些事，而他现在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留点事后总结也好啊。 对了，天使妹子到底是不是人族？还是所谓的天使族？如果是天使族，那天使族和人族能通婚不？她染色体是二十三对的吗？不会生出个什么外星人吧？那孩子以后的生育会不会受影响？ 瞬间，他就想到了一幅幅画面，只感觉头脑发胀…… 酒壮怂人胆，有了这次经历，周舟觉得自己以后或许会放开些。如此一想，似乎修仙日常就有朝着二人甜蜜世界转变的美好趋势…… 等等，哥现在可是修士！灵识无时无刻都在身体周围扩散着，应该会记录了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 周舟立刻盘腿坐了起来，心神沉浸，进入了灵台妄境。在那一池青莲之中，还未成型的元神虚影，也随之闭上了双眼。 一幕幕醉酒之后的情形，如同电影画面般在心头流淌，声、色俱全，而他当时的感觉感触和情绪，又温习了一遍…… 那两个在亭子里互相搀扶着，躺在地上乱蹬腿的男人，其中一个绝对不是自己！ 不是！ 那骑在白龙背上，‘嗷嗷嗷’乱叫的那货，绝对不姓周名舟！ 嗯，绝对不是！ 原来自己醉了之后，酒品烂到了如此境界，还真是不能乱喝酒。虽然酒品如人品这种话，周舟是不会信的 继续向后看，周舟看到了一人一龙结拜，还好是小白龙主动拉着他，这就让他的尴尬少了大半。 嗯，他这是被小白龙给逼的！并非自己恬不知耻非要抱白龙马的大腿，去主动算计西游的功德什么的。 继续向后看，他顿时有些紧张。 后面…… 半晌，周舟睁开眼，瞪着芷燕。咬牙道：“你把话说清楚了，我把她到底怎么了！” 芷燕弱弱地眨眼：“你把她弄脏了呀。” “脏！说话不卡关键词会死啊！”周舟怒道，“不就是一不小心酒后吐了，还吐到她道袍上了！” 芷燕捏着鼻子，满脸嫌弃道：“别说啦，一提起来就感觉好脏！不然你以为呢？嘻嘻，你在想什么？” 周舟：…… 原来没发生什么，好失落…… 周舟张开手臂，颓然躺倒在了床上，嘟囔了句：“让我再睡一觉，小祖师在隔壁房间快醒了，别让她乱跑。” “知道啦，我这就去看着她。”芷燕嘻嘻一笑，应该是故意捉弄周舟。她嗤嗤笑着，迈着轻盈的步子出了房间，将这里留给了天使妹子和周舟独处。 “米，”周舟有气无力地喊着，只感觉自己一阵心累。 “主人。”米凯尔应了声，她站起来，将凳子搬到了床边，又用很标准的淑女姿势坐下。 守着周舟。 周舟咳了声，用水元疗养额头的酸疼，渐渐地恢复着状态。 刚才胡乱畅想的时候，他也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想问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不能直接问米凯尔：你身体的构造能进行人类繁衍这种重大责任不？ 那多不好意思！就跟自己这个主人，整天都对自己的天使妹子有非分之想一样。 非分之想……话说，他什么时候断过…… “主人，”米凯尔小声说着，“按照生命的核心定律第三条，以单细胞生物举例，若是该细胞可永恒存在，就不会进行繁殖。繁殖，只是生命的延续和补充。” 周舟愣了下，恍然明白了，“也就是说……” “主人所想的受孕并进行繁衍，我应该无法做到。” “咳！”周舟气息一阵混乱。 偷偷瞄了眼天使妹子，这种事为何能说的这么随意。但米凯尔清冷的脸上没有半点害羞的红晕，这让他又有些不解。 是‘害羞’这种情绪还没被解封吗？ 米凯尔：“不是的，主人。我虽然收录过地球文明和礼仪，但并没有被主人所生长环境的伦理、是非、价值观念影响太多。但随着和主人相处时间越长，这种影响在不断增强。” “你一直在看我心里想什么？”周舟讪笑着问。 “主人，这些信息是守护契约被动传递，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米凯尔声音稍微小了些，她微微低头，目光看向了别处，“主人一直在想的那些对力量提升没有半点作用的事，我是知道的。如果主人有需求，米凯尔会努力配合主人。但米凯尔并不能帮主人完成物种繁衍的课题……米凯尔让主人失望了。” 周舟双手捂脸，只感觉老脸滚烫…… “让主人失望了。”米凯尔深深地低头，像是个忠心耿耿的女武士，在对自己的主公诉说着战争失败，请求责罚。 “不失望……没失望……这个，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失望……”周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主人一直在思考的这些事，不是为了物种延续吗？”她问。 周舟抓过被子，把自己直接藏了起来，被子中传来了一声：“停！我想静静！” 米凯尔站起身，低头说：“是，米凯尔在外面等主人指令。”说完，她安静地走出了房间。 周舟并没有注意到天使妹子脸上那些许黯然，裹在被子里，道心荡来荡去。 人生大污点啊！ 像是上课看小黄书被班主任抓住并要求大声朗读…… 怎么会这样！自己一直有的那些非分之想，她竟然都知道，还是被动共享，一点都没拉下！ 这床有没有缝，他想钻进去啊…… 和小白龙结拜这种事，也就让周舟感觉压力大了点，但那是小白龙硬拉着自己结拜，那就不多想了。 可米凯尔刚才所说…… 虽然修道日久，但周舟生长环境和洪荒中的任何修士都是不同的，内心也是有点小复杂，情感也有点小微妙。 修士毕竟是修士，他也不再是那个没什么大用的死宅了。 过了一会儿，他盘腿坐了起来，静静地闭目打坐。拿着向道之心，将这些微小、微妙的情绪渐渐扫空。 拷问本心，周舟又在拷问本心，每当他道心动荡、内心有些犹豫不定，就会拷问本心。 吾日三省吾身，这也是一种修行。 周舟心中多了几分明悟。此乃困扰修道的杂念，常人所说的六根不净，便是指的此等心念不定。若要克服、扫除杂念，就必须先正视这些杂念，正视这些想法。 他对天使妹子有一些非分的想法又怎么了？ 就跟他上学时候听一个生理卫生讲座上，那个衣冠楚楚的讲师用力喊的那样：哪个男生的电脑里面没有几部违禁片！这就是青春！挥散的荷尔蒙啊！ 但，那是凡人时候的自己，现在不同了……他是修士，是太清门弟子，身怀九品金丹、各类神通，很有希望结成金仙、求得长生，有一条宽广的仙路摆在他面前。 自己在心境这方面，却远远不如米凯尔，被米凯尔说破后竟然羞愧难当……拷问本心，实在是被俗世的是非伦理观念影响的太深了。 凡人才知荣辱，修士只问长生！ 他心中念着这两句话，米凯尔刚才和他的简单对话，像是在教训他一般。 对力量提升没有半点作用的事，何必多想？若是自己心态不能达到永生的境界，自己如何去追求永生？ 永生……就是舍弃繁衍吗？ 渐渐的，周舟心中略有些空明，沉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可隐隐的，周舟自己感觉，他这种想法跌入了一个误区中。但他却没办法去反驳这种道理，没办法去质疑这种观点。 归鸿子的话语在他心头流过。大师兄站在一颗老树下，扶手背对着自己，叹一声：情劫也是劫。 情劫。 当先灭。 周舟心境一片宁静，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袭来，他将道心坐枯禅，道心之外，有一层灰色的石封在渐渐蔓延。 若是能悟透，则道心坚如磐石，修道少一重劫难。 …… 屋外，米凯尔站在门口，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她眉头微微皱着。 “怎么啦？”芷燕在对面的屋子中走了出来，这客栈却是被小郡主直接包下了。 米凯尔微微摇头，眉头紧紧皱着，她口中喃喃着：“少了……主人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少了……” “什么少了？你不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吗？”芷燕自然是听不懂的，好奇地问着。 “主人在封闭自己的心。”米凯尔低声说着，“是我的责任。” “啊？你不要吓我。”芷燕顿时慌了，她想去推门，却被米凯尔拦住了去路。 米凯尔低声道：“不能去打扰，这是主人的修行。” 芷燕愣在了那。 修行……要自封道心，绝了杂念吗？ …… 九天之上，大赤天太清境那小小的道观中。 中年道人微微睁开眼，看着一旁枯坐的瘦弱老人，开口问：“老师，有一道理不明。” “你此时道境距圣人不远，天地间，还有何事不明？” “老师，天地可有情？” “至情，故无情。” 玄都低头思索着，而后缓缓点头，又问：“老师，有情之道与无情之道，可有差别？” “殊途同归，皆可抵本源。” “弟子明白了。” “内外天地，阴阳互生。外面的事，不必多管。” “是。” 等玄都又闭眼继续修行，这小小的道观就没了声音，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 周舟的灵台妄境，他盘腿坐在那虚影之前。 虚影乃是‘妄我’、是道心的所在。‘本我’区分于‘妄我’，是他所不能直接看到的，只可在莲池中倒影。 妄我是元神的胎体，此时只有模糊的人影，只等本我和妄我重合，便是凝元神之日。他现在只要踏出一步，就能达到元神境界。 但，修为不够，金丹不圆满。灵觉曾提醒，若是踏出这一步，必将金丹死而身亡。 他的妄我坐在那，背后有空明光芒，上面布有一层灰色的石质表皮。 灰色在蔓延、加深，已经将道心严密地封住，也护住了道心。 自此以后，修行将会少了很多来自自身的劫难，悟道也将更加简单。对于修道而言，这是难得的好事，寻常修士想求这种机缘，却是根本难求。 可周舟，此时没有半分喜悦。 内心之中那复杂的想法渐渐地变淡，渐渐地消退，内心变得平淡而平和……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嘀嗒！ 莲池中有一滴清水落下，在如镜的水面荡起了细细的波纹。 周舟突然想到了又一个问题：自己成长生之后，要再去做什么？ 客栈的床榻上，正打坐的周舟脸上，那种淡然、空明的表情，变成了茫然。 他想到了，归家、活回去、侍奉父母。 那父母百年之后呢？ 自己要如何活着？ 自己这么活着……真的……对吗？ 灵台妄境中，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是他曾经看到的……孤独的天使在黑暗的宇宙中飞行，飞过了一个又一个奇丽的星璇，她哼着无声的歌谣，眼底如同宇宙背景的枯寂和冷漠…… “不要！” 周舟突然睁来眼，嘴里喊出了一声，背后的空明之光剧烈地闪动。 门外的天使妹子，她捂着胸口的小手攥了起来。 乒！ 周舟道心之外的那层已经成型的磐石突然炸碎！ 他从床上跳起，像是慌不择路，像是‘饥不择食’，他冲到了门前将房门拉开，没有犹豫，将面前的人影紧紧抱住。 “主人……” 米凯尔撞在了他怀中，周舟的手臂紧紧勒着她的锁骨。 “我就是不堪！这怎么了！”周舟闭眼喊着：“我是个正常男人！我就是想又怎么了！” 他喊着：“清净自然是我的道，我长生以后想要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道！它们都是我的道！” “我不会那么无耻命令你去怎么样！但我的道不需要逃避情劫！” “我就度了！如何！” 米凯尔：“主人……羽翼……压到了……” 周舟不管不顾，脸埋在米凯尔的长发间，手臂还是那么用力。 咔的一声轻响，两人的身周刮起了一股微小的旋风，枯木诀暂时失去了功效，他胸口金龙微微闪光，气息在渐渐攀升。 一直站在旁边的芷燕，微微张开小嘴。 这也能突破？ 周舟的修为，在金丹中期向前迈了一小步。 …… 太清境那小小的道观中，玄都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156章 小渔村遇妖 那还是周舟第一次抱住米凯尔，不是那种温情，而是一种炙热而激烈的情感宣泄。 芷燕想起这个画面，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滋味，有些欣喜，又有些黯然。 被他抱紧的女子，并不是自己…… “哼！” 他肯定是故意的！随便找个借口对天使姐姐毛手毛脚！不错，他定是如此算计，还看不透他嘛。 芷燕坐在金云梭的窗子前，外面云海反射的阳光，透过金云梭的小窗照在她光洁而没有半分瑕疵的脸蛋上，安静如同那画中的女子般美好。 但她眉目间却带着小小的气恼，鼻尖发出了这声轻轻的冷哼。 少女的心事，当真是难以琢磨。 芷燕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盘腿坐着的青衣道士。周舟并着剑指，控制这法宝飞行的认真模样，也是很耐看的。 可度情劫这种事，就不能考虑下，稍微发展点支线吗？ 真是！ 小芷燕又轻哼了声，但她看了眼跪坐在对面、被小祖师枕着大腿的天使妹子，瞬间就没了脾气。 若自己是男子，怕也会如此选择。 看小祖师都是一脸满足地样子，想必天使姐姐的腿边肯定很舒服吧……芷燕也很想枕一会儿。 ‘唉，长生……他们想的是长生无数岁月的相处，我却只能活这一世，便是百年的温柔，都不能分我一些吗。’ 芷燕抿了抿嘴唇，低头想着些什么。 耳旁传来了周舟的喊声：“到地方了。” 金云梭轻轻震颤，这是在减速，芷燕收起这些黯然，嘴角带上了她平日的微笑——有点小傲娇的那种。 “哇呀！小辈你这是带我们到了哪儿！”小祖师立刻跳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些可怕的东西。明明，这里景色如画，海边青崖、碧海连天，沙滩上布满了白色的细沙。 “一位老人的故乡。下面就是坟地，我们过去吧。” 周舟将金云梭停稳、收起，几人走出来，到了一片海边的悬崖上。 这是一处风平浪静的海湾，悬崖下方的远处沙滩上，有百多户屋舍聚集出的村落。在村落旁，能看到进出的小小渔船，偶尔可以看到在到处跑动玩耍的幼儿少年。 很是和平安详的画面。 周舟用灵识对照了半天，方才在千里范围内、几百个渔村中，找出了这处渔村。不只是位置符合，也因为他看了沈老头遗物中的几个‘牌位’，找到了沈老头祖坟的所在。 祖坟就在这悬崖之下，一眼看去都是坟头包，这才吓到了小祖师。 他不是要去渔村，而是要去这处坟地，将沈老头悄悄安葬。 老人家虽然说，他自己没有给父母尽孝，不配被葬入祖坟，可周舟如何能忍心让沈老头的骨灰无处安放？真去撒入海中？ 就算沈老头已经投身轮回，骨灰也应该安放在祖坟中。不说认祖归宗，也应该和家人团聚。 周舟挥出一股真元，带起芷燕和小祖师，朝着下方的坟地飘去。小祖师小脸垮着，想她不知是何修为，又有大神通，却怕这些凡人的埋骨地……也是奇特。 米凯尔漂浮在他背后，周舟也不好去带她，毕竟她不展开羽翼、飞的速度也比自己要快多了。 想起自己早上的那番‘表白’，他也是少许尴尬。如果不是天使妹子并没有给出回应，他如果得到哪怕一点鼓励，肯定就扯着米凯尔一拜天地、二拜玄都了。 无妨，此道漫漫，反正跑不了她。 这一路，不只是芷燕，周舟也在胡思乱想着。可已经堪破了茫然、坚定了本心，他想的只是如何培养米凯尔和自己的感情——主人和契约守护者关系之外的感情。 小祖师看着那成片的坟包，抱着芷燕的小手，躲在了她背后，声音有点发虚地喊着：“小辈，你让咱来坟地干嘛，阴气森森的！” “反正不是来盗墓，”周舟玩笑般说了声，一个个坟头看过去，石碑和墓碑还在的、经常有人走动的，那都是近百年刚去世的吧。 渔村名为沈家村，这里主要都是姓沈的村户，和附近百里内的几个村落互相通婚，存在也有两三百年的年头了。 坟地边缘，只用一块木板充当的简陋墓碑上，写着‘沈家邦、沈曲氏之墓’，正是沈老头的亲生父母。他没有推算的神通，只能凭借名字去判定，想来一对夫妇都重名的概率应该不大。 周舟：“就是这里了。” 这是坟地的边缘，这坟墓四周已经起了几个坟头，却是没位置了。 周舟将沈老头的骨灰罐子拿了出来，蹲在了这处坟头前，将那骨灰罐子放在了地上。原本，他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论者，但自己都穿越到洪荒中、成了一个追求仙道的修士，妖魔鬼怪见多少了，还唯物个毛线。 拱拱手，周舟道：“我算是沈老头的忘年交，受他关照，被他嘱咐将骨灰带回。”他轻声说着，“两位，我将你们儿子的骨灰也埋葬在这，你们若是怨他，就给个表示，我将他埋的远些。” 米凯尔看着小小的坟头，在周舟心中说着：“主人，这里面没有能量反应。” “嗯，我知道的，毕竟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吧，就算是不愿投胎的鬼魂，也应该散了吧。” 周舟叹了口气，伸手将木板上的灰尘扫掉些。 但地面突然轻轻颤抖，这木板墓碑朝着一旁倒了。周舟赶紧伸手去扶，也被眼前的一幕略微震惊到了。 木板后面的坟头，出现了一丝裂缝，这本应该是用土夯实的坟头，竟然在正中裂开了一道拇指粗细的裂缝。 灵识查看，地下埋着的只是两个骨灰罐，有个小小的棺材，再无其他。 小祖师更觉得吓人，紧紧抱着芷燕，也不管会不会被周舟嘲笑了，小脑袋直接往芷燕怀里钻。芷燕只能将小祖师抱着，脸蛋泛红。 米凯尔歪着头看着那坟头，目光露着少许的不解。 周舟和她对视了一眼，道：“人死为大，都有灵的，莫冲撞了。” 说着，他在曲元袋中取出了一壶酒，些许瓜果、两碟小菜，摆在了那坟头前，叹道：“看两位这意思，应该是让他和你们合葬了。我稍作拜祭，就送他和你们团圆。” 哪有父母不盼着子女归还的？ 沈老头总归只是情怯吧。 想到自己，周舟心中也有些感伤。他将木板扶正，动手拔着这边的野草。一旁的米凯尔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芷燕虽然想过来帮忙，她和沈老头也算是有些交情，但抱着小祖师，也无法蹲下。 “周舟，你懂风水吗？”芷燕小声问着。 “不懂，不过听说过……还要讲究这个？” “应该是要讲究的。”芷燕小声说着，“若是要开穴，总归是要做些仪式的。我们不如去村子里问问，找些沈老头亲人的后人。擅自动人坟墓是忌讳。” “太麻烦了那样。”周舟虽然抱怨了句，但仔细思索，也是这番道理。 总归是送沈老头回来，就别给他亲人添堵了。 他道：“那你去那村里走一趟，打听下，我在这边除除草、添些土，不要多生旁事，给他们留些钱财就是了。” “嗯，祖师也不想在这呆着，我这就过去。”芷燕应了句，抱着小祖师去了渔村。 等她走远，米凯尔小声说着：“主人，我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这土堆会裂开。” “这个，我也是解释不清的，大概是留有的愿力吧。” 周舟挪了个位置，将坟前的杂草继续拔除，又将那木板墓碑固定住。 他也不懂如何拜祭，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站在坟头。 青衣的道士，安静的天使，两人之间只有海浪冲刷的动静在回荡。 周舟开口问：“米，早上有没有吓到你？” “主人不会让我感到惊吓。”米凯尔轻轻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周舟的侧脸，“主人的力量能够提升，我的情绪是欣喜。” “哦？为什么？” “主人的力量越强，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存活的几率就越大。” 周舟苦笑：“好吧。” 他想了想，又说：“等算计完灰滕道人，我心中就没多少挂念，可以放心回归青修行了。下次再出来行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是，主人。” “放心吧，我不会懈怠的！”周舟振奋精神，“我要长生！不只是为了回家，也为了能够以后……一直陪着你。” 天使妹子静静地没有回答，只是她嘴角露出而来若有若无的笑痕。 她在笑。 …… 周舟继续忙碌着，给沈老头的父母整理完坟头，又去了一旁，那边是沈老头祖父的坟墓，却是已经荒了。 动手清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替沈老头尽尽孝了，毕竟朋友一场。 海风呼呼，海鸥啼啼，此处，倒也是个别样的世外桃源。 可芷燕还没回来，小祖师就跑到了坟地外面，对着周舟招呼着：“小辈！快些过来，芷燕闯祸啦！”小祖师是在地上跑的，并未御空飞行。 “闯祸了？” 周舟用灵识朝着那渔村扫去，面色顿时就阴暗了下来。 有十多个村妇，将芷燕直接围在了一处木笼旁，指着芷燕各种谩骂。周围还有些青壮、老人，也都是在指指点点，说着些难听的话，说芷燕是海妖、妖怪，这般美艳，看着就不是好人。 芷燕却是不好对这些村妇动手，只是楚楚可怜地站在那一人高的木笼前，护着那笼中一个明显是身怀六甲的妇人。 还有几个孩童，拿了石子，朝着芷燕扔着，气的芷燕都快哭了…… 她一个郡主，如何能还嘴谩骂？只能跺跺脚，让小祖师过来求援了。 这是怎么了？ 周舟收起沈老头的骨灰，立刻朝着那边御空飞着。遇到这种情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震慑，也就不去管会不会吓到凡人了。 自己妹子受欺负，却是绝对不允的。 飞羽出鞘，山不见山！ 咻—— 一道白亮的光芒，带着尖锐的呼啸掠过村落。渔村的村民们都抬头看着，却是周舟故意而为。 他随手震了下道袍衣袖，一股狂风吹过，将那些村妇吹的睁不开眼。 当然，他是绝对没想用这股风去掀起芷燕的罗裙裙摆的……虽然不小心掀起来了，但里面还穿着绸缎长裤不是。 嗯，差评。 “哎哟！”有名年轻的村妇被风吹了个跟头，哭喊着：“妖怪来啦！妖怪来啦！” “快些跑啊！” 想跑？骂了人，不用解释清楚吗？ 周舟灵识勾动元气，构出了几道薄薄的水墙，将这些村妇直接围住了。 这些，都是周舟飞进村之前就做完了的。这番动静，吓得周围几名渔村青壮都是面色惨白，有想冲过来救自己家婆娘的，但都被水墙隔在了外面；也有被吓到屁滚尿流，扭头要跑的。 这一手元气墙，周舟在对付白骨夫人的本体头骨时用过，凡人如何能破？ “哼！” 周舟一身青衣、从天而降，落在了芷燕面前。米凯尔提着光剑，带着小祖师，也落在了芷燕身旁。 有人指着周舟喊着：“是仙人！不是妖怪！是仙人啊！” 原本还在恐慌的这些村民，不管男的女的都对着周舟跪了下来，不断叩首。 小祖师气呼呼地指着这些就家伙，气愤地喊了句：“小辈！就是他们！骂小燕儿是海妖变的！” 有种‘警察叔叔就是他们’的即视感，尤其，这小祖师还是个可爱灵秀的小女娃。 芷燕吐吐舌尖，小声道：“我没事啦，被骂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怎么回事？”周舟看了眼芷燕背后护着的、那囚牢中躺坐的妇人。这妇人很是虚弱，虽然努力想站起来对周舟扣头，但根本没有力气。 芷燕忙道：“这是沈老头亲兄弟的孙媳妇！怀的是沈老头那家人最后的一丝骨血了！” 周舟皱眉道：“怎么了？”他看向了那些不断磕头的渔村村民，随手撤去了水墙，低喝道：“安静！” 果然，一群凡人都闭上了嘴，颤巍巍地跪了一地，更有不少人在村子各处跑来，加入跪拜的行列。 周舟看着囚牢中的女子，问芷燕：“她怀有身孕，为何要锁起来？她家中亲人何在？” 芷燕道：“她亲人都好像接连出了海难，被海妖袭了。很蹊跷的，只是她这一家，还是她嫁到了这户之后，接二连三都被海妖吞了，有很多人见到过的。半月前，她丈夫也在海上被妖物吞了，村民们觉得她是妖怪，就将她困在了这里，要……暴晒致死。” 周舟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剧本展开？他又要在这里除妖？ 这片近海也是人族气运庇护之地，真有妖物敢横行？ 那囚牢中的女子垂泪，凄声说着：“道长，是我害了阿良他们，是我害了他们……就让我死在这吧，我该死……可我孩儿是无辜的啊，道长……” 跪地的凡人们喊着： “仙人！她真是妖物啊！” “对啊仙人！她自己都承认了！” “还请仙人救救我们，去除了那海妖！那妖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我们身上，求求仙人啊！” 周舟不语，灵识全力放出，横扫千里，在百里之外就发现了些许异样。 海中果然有一团妖气。 他看着囚牢中的这孕妇，此女皮肤白皙，虽然身子虚弱但却面容清秀，而且手指纤长，不像是做粗活的妇人。 周舟喝问：“你到底是谁？”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孕妇低头说着。 “渔家女？”周舟道，“你刚才喊我了一声道长而非仙人，显然知道何为修士。我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肚子中骨血是我一好友的后人，若是欺瞒我，我就不多管这闲事了。” 他说话中，发觉自己的灵识似乎惊动了那团妖气，妖气在海面上快速地飘了过来。 这孕妇身体轻颤，小声道：“道长，你说的是真的？” 周舟淡然道：“你丈夫可曾说过，他有个院里的爷爷年少就去寻仙了？” “说起过……说起过……” 孕妇抬头看着周舟，阳光中，周舟的身影只是一个模糊的阴影轮廓。 她突然痛哭了出来，喊道：“道长，求你救救我腹中骨血！求你救救他！我犯了罪过！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主人，”米凯尔召唤出了奥义光剑，看向了海面。 “啊，没事，那只是金丹境的妖物。”周舟转身，提着飞羽剑走向海边，“让我来练手吧。” “是。”米凯尔将光剑收起。 渔村村民的欢呼声中，周舟架起流光，朝着大海冲了过去。 飞入大海的边界，充沛的水元扑面而来，控水诀运转越发顺畅，丹泉似乎都不甘寂寞，喷涌的越发迅速。 在海上，周舟却是比在陆上，更多几分实力。 这金丹境的海妖也不知长什么模样，但吞了沈老头一家血亲，周舟已经有些恨意。若是一大妖，周舟会立刻回山修行，等修为足够，出山来帮沈老头报了此仇。 但只是相当于金丹修士的妖物…… 此乃人族之地，有妖，灭了再说！ 海面上，周舟迎着那团冲来的妖气掠空而行，意气勃发、战意昂然。 第157章 神通压制 时，初秋日，东海遇不平，有海妖为祸，杀已故好友沈某一家血亲。 提剑，出海，欲战之。 掠空疾行，转眼冲出了十多里，海天一色，有些分不出自己是在御空飞行、还是一直悬停在海面上。 灵识全面锁定了那妖气中的庞大身影，再次确认，确实只是相当于人族金丹修士的妖力波动。被人族气运压制之后的大妖？或许吧。 这妖也察觉到了周舟的气息，正大张旗鼓地前来迎战。 直接散去枯木诀，略微释放出灵识青莲，青色莲花聚出两丈高的火焰，气息扰动百里海面！ 掠空飞行的周舟分明是在喊： 来战！ 那妖气翻起惊天的海浪，一道海龙卷成型。那海中之妖似乎是在回应： 不服！ 周舟意气风发，一声长啸，十里范围带起滚滚声浪，两股气息越发迅猛地互冲！ 境界相差不多的，不论是人族修士，还是妖族余孽，又或是灵物、精怪……周舟何惧！ 丹泉涌出手心，注入飞羽剑，让飞羽暂时变成了能够操控天下万水的神通载体。周舟已经用肉眼看到了妖气肆虐的海面上，那竖在天地间，卷起了无数鱼虾、十几条丈长大鱼的水龙卷！ 水龙卷之下，滚滚的妖气、乱掀的海浪之中，那庞大的红影挥动八只粗腿，踩浪而行！ 这海妖的本体，是只大螃蟹！ 背如十丈车盖，一双车轮大小的青色双眼，口器凶狠狰狞，八条长腿在海面上快速踩动，整个身体横行前冲。 妖！ 好大的螃蟹妖！ 螃蟹妖那一声低沉的吼叫，在三里之外传来：“区区金丹也敢管水府的闲事！当真找死！” 砰砰！大螃蟹身周炸出了十多道水柱，水柱之中凝出了一根根巨大的水枪。一人、一妖间隔还有两里距离，这些水枪就呼啸着对着周舟砸来，当真迫不及待。 呼呼呼！ 水枪冲开水龙卷，有一种火箭弹齐射的即视感。 周舟丝毫不惧，身周用作标注自身所在的青色焰火收回了眉心。他向前飞，十多根攒射的水枪速度飞快，眼看就要将他身影炸飞。 北方玄元控水诀！ 周舟双眼绽放出两道湛蓝色的光芒，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御使法诀，而非用真元对敌。也是因为这些水枪来的远，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应对。 水利万物而不争，为何要化作伤人的利器？ “破！” 周舟口中轻吐一声，那媲美元神道人的强横灵识弥漫而出，十多根水枪突然一根根‘软’了下去，最后化作了十多道水流，哗哗落回了海面。 大螃蟹妖见状，在海面上一阵急刹车，冲势掀起了一面水墙。 它背上凝结的水龙卷，本就是滚滚妖气所化，用来造势吓唬人；对凡人是灾害、对金丹修士却没什么用，又不是什么神风灾风。水龙卷自行散去，落下了漫天的鱼虾，螃蟹妖还挥动大钳，夹了两条大鱼塞入口中。 边打边吃还行……妖怪口中鲜血四溅，很是凶悍。 炸响声中，又是十几道水枪凝聚，这次螃蟹妖在海面停顿，凝出的水枪更为庞大、也更增威力，呼啸着朝着周舟飞射。 但这次，水枪只是飞到了大螃蟹和周舟的中心点，就直接‘软’了下去。周舟控水诀御敌，更加得心应手。 这大螃蟹见周舟身影竟还不停，身周又是妖力涌动。它喊着：“有控水的法术就觉得自己了不得啊？哈哈哈！再吃我这一招！” 被妖力搅动的海面掀起了十丈高、百丈长的水墙，好似这片海面都被妖力给掀翻了。水墙朝着天空汇聚，滚滚巨浪又化作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正俯冲飞来的周舟拍去。 周舟停顿了下，飞羽剑就要抬起，转念一想，又将飞羽落下、斜指海面。他有意磨练控水诀，就先不仰仗丹泉神通了。神通总归只是辅佐，所修的法诀才是根本。 控水诀！ 双眼中流转的湛蓝色光华，比之前两次都要浓郁，周舟的身影再次俯冲急飞，迎着海上的巨大手臂，直接撞入了那大手的掌心！ 哗哗哗哗—— 大手连那手臂一丈丈破碎，化作了漫天水浪砸回海面，掀起巨浪。周舟的身影，像是穿透了巨大手掌的一颗子弹，已经距大螃蟹不过百丈！ 这个距离，已经是修士斗法之中经常会互相保持的距离，但周舟依然在前冲！ 被连破了两法，那大螃蟹怒急而吼：“看我神通！” 一股股精纯的水元被妖力牵动，在大螃蟹双钳向上斜指的瞬间，一道道水蟒在它身周翻飞，交错盘旋，一股脑地朝着周舟飞扑。 好多水蟒！虽是水做就，却是凶兽身，几十条三尺粗细的水蟒肆虐，全都汇聚向了周舟的身影。 三十丈！ 周舟还是没发动丹泉神通！他眼中的湛蓝色光华越发闪亮。 水蟒轰击！将周舟的身影直接淹没！一阵狂轰滥炸！ 交战之处的天空，展开双翼、一身战甲的米凯尔正低头看着，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没有着急、也没有担忧。 水蟒乱炸，海面之上掀起了一道道冲击波，冲的海浪滚滚。 等水蟒肆虐完了，风没平、浪不静，半空没了周舟的身影。 大螃蟹妖哈哈大笑，大钳子又要去抓鱼来吃，还用粗重的声音喊着：“可是被炸的渣都不剩了？我还想吞来吃的！” “哦？想吃我吗？”清冷的声音在它头顶传来。 大螃蟹那双青色的大眼费劲地向上抬，大钳子也停止了舞动。这发愣的模样，当真是憨傻滑稽。 一身青衣，长发并发带飘扬，年轻道士悬停在了大螃蟹头顶一丈高出。那大螃蟹抬头去看，只能见周舟的长袍一角。 之前，借着水蟒轰击搅乱元气灵识，他运起了枯木诀，又施展了下游水诀，如何会真的硬抗螃蟹的神通？ 飞羽剑朝着下方轻轻一点，蓝色的光华大亮，一股股水元爆发，这次冲出的，都是蓝色剑影！ 纯粹水元的青木森森！ 比之原本红蓝交错的剑影，威力更强了几分！ 大螃蟹妖闪躲不及，剑影瞬间将它庞大的身躯淹没。 哇哇乱叫中，大螃蟹的妖躯在一寸又一寸的朝着海面下降。螃蟹壳上出现了一道道水幕光华，那是大螃蟹在用妖力拼命护持自己的妖躯。 终于找到了个境界差不多的妖物，妖躯也是金丹境，且没进行化形的妖物。飞羽剑和归青御剑诀，也终于证明了它们可以匹敌同等境界的对手，将那妖光打的乱颤，将大螃蟹完全压制。 但与此同时，周舟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大螃蟹是真正的金丹境妖物，并非被人族气运压制之后才显露出的金丹妖修为。不然，元神之上的妖躯，不会如此轻易被他金丹中期修为施展的归青御剑诀伤到。 有古怪。 这还是周舟第一次遇到不被人族气运压制的妖怪，更是除自己之外，第一个境界相仿、不被压制的修道者。 大螃蟹被打的还不了手，怒吼：“你这道士要死！” 周舟冷哼了声：“化形都没的妖物，还敢口出狂言。也罢，不与你戏耍了。” 丹泉出手，飞羽剑上涌过了一道蓝色光华，周舟同时运转起了玄元控水诀，太清妙法与丹泉神通相辅相成。 封！ 霎时间，十里海面进入了绝对的平静。水中游鱼、生命，海面妖物、人影，都进入了绝对的静止。 因为海水突然停止了流动，化作了凝固的水墙，非冰，比冰更恐怖！ 周舟不小心将神通范围波及的太大了，也是他用了全力，方才造成了这般光影。此处海深三十丈，十里之内，尽皆被封。 大螃蟹首当其冲，一股股海水像是枷锁，将它的八条大腿、庞大身躯、两只大钳都凝在了那。 螃蟹妖物满是骇然：“这是怎了？这是怎了！我乃海中生灵，为何海水偏向于你！” “神通比你强罢了。” 周舟淡然说了句，飞羽剑脱手，带起了一道道白光，直接砍向了那大螃蟹妖的妖躯。 白光掠过，交织成网，专找大螃蟹的关节下手。 这螃蟹妖连连惨叫，却是听的周舟心烦，随手一扬，一股海水封住了妖物的口器。 手捏剑指，飞羽剑飞的更急、剑身光芒大亮，螃蟹的节肢、蟹壳乱飞；鲜血刚流出就会凝固不动。 周舟负手而立，等待着飞羽将螃蟹妖斩碎，却是一句也不多问、不多听、不多言。 这螃蟹妖来的迅疾，又是浪头、又是海龙卷，但死的也利索，直接被周舟用海水封住，飞羽剑一点点斩了妖躯。 海中之妖物，如何会想到它们立足的大海会背叛它们？也谈不上背叛，海，也只是水的汇聚，本身没有灵，更没有什么意志。 正如周舟所说，他只是控水的神通、法诀，比这螃蟹妖强横，直接压制了螃蟹妖。若是同等的神通，周舟不免要大战一番，用些电光闪、水火太极之类的本领。 神通压制，也不用那般麻烦，大螃蟹没有半点反手之力。 妖力一点点被飞羽抹平，凝固的血水化作了血墙。 等了盏茶的时间，妖物已经被斩碎，飞羽剑倒飞而来，落入了周舟手中，光华流转的剑身上不沾半点血污，还是那般雪亮。 随手将神通散去。 十里的海水再次‘活’了过来，但不少游鱼都翻着肚皮，却是死了。 神通散的太大，误伤了诸多水中的生灵。周舟虽然不太在意，但也是心中有些不忍，也只能轻叹一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修士斗妖，生灵死伤。 还好，死的只是一些没开灵智的普通之物，不然周舟心中难免也会有些愧疚，那将影响到道心纯净。 他不可见的，是海面上飘出一丝丝黑气，就要缠绕到周舟的白靴上。周舟胸口金光略微一闪，那丝丝黑气化于无形，消融到渣都不剩。 气运庇佑、功德加身，可万邪不侵，不染业障。 大螃蟹被大卸千百块，鲜血染了海水，引来了许多在神通封禁的海水中勉强活下来的凶鱼。 解决战斗，周舟正要离开。米凯尔却从天而降，撑开防御罩，撞入了海水中。 “怎么了？”周舟心中问。 “主人，目标还活着。”米凯尔在心中回了句。 周舟侧旁的海面炸开，米凯尔已经从海面冲了出来。 海水飞扬，天使妹子长发不舞、羽翼微收，穿着战甲的身躯曲线完美而诱人，那美丽的脸庞虽然清冷，但在水光映照中多了几分清魅。 米凯尔的光剑剑尖，正刺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螃蟹，这黑螃蟹的大钳上还夹着一张铁牌。铁牌微微闪动光芒，周舟的灵识却捕捉不到这件事物，应该是件可遮掩自身的宝贝。 铁牌中传来了那螃蟹妖惶急的求饶声：“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哼，”周舟手在眉心摸了下，手指顶着一朵灵识青莲，凑近了那铁牌。他问：“沈家邦之子一家，可是你吞的！” “是我，是我！啊，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不是你，刚才既然对我动手，都留你不得。”周舟将青莲送了过去，米凯尔举着光剑，将螃蟹架好。 这螃蟹妖的一丝残魂，应该是依附在那铁牌上，并非是这黑螃蟹。 周舟还以为能简单就炼化灭杀，那铁牌却撑起了浅浅的黑光，略微抵抗着青莲火。 他不由仔细看了眼那铁牌，没什么特殊式样，只是一个简单的铁牌，前后都写了一个数字‘叁叁九’，再无其他。 “饶命啊……我乃是龙宫正编的水将，你要灭我，会！啊——” 那青莲攻破了黑光，莲花旋转着罩过了铁牌，有一缕黑烟袅袅而起。 这螃蟹妖，半点魂魄都没了。 “龙宫水将？”周舟眉头一挑，“虾兵蟹将都这么菜？” 将铁牌招来，入手，周舟灵光闪烁，弄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螃蟹妖确实是水将，这铁牌就是凭证，而螃蟹妖能够不被人族气运压制，便是因为有这铁牌。炼化了这铁牌，就归属了四海龙宫，巡视东海，是天地认可的‘公差’。和城隍、土地公等，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第二件事，这铁牌之中传出一缕意念，在周舟灵识中留下了两句话： ‘寻出叛离龙宫宫女，生死不论，灭其身魂。事成，则保你日后做一员蟹将。’ 周舟将铁牌扔入了曲元袋，看了眼东海深处，这海面茫茫然、浩浩然，灵识两千里又如何能看到底？ 龙宫宫女……生死不论……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不过这件事和自己没什么关联，出手杀了这海妖，也是给沈老头的大侄子、侄孙报了仇。这事，莫说闹到龙王那，就算是闹到天庭，他也敢挺直腰杆说一声：护卫人族，斩妖除魔，人人有责！ 怕啥？大不了就让师父玄都‘出庭作证’，天庭还有太上老君在的不是…… 如此一想…… 上面，咱也是有人的。 周舟瞬间就感觉自己腰杆硬气了起来。 第158章 四海一二事 被鲜血染红的海面上，周舟收起飞羽剑，抚平了道袍的褶皱，温声说：“我们回去吧。” “是，主人。” 是错觉吗？她声线比平日温柔了很多。 “那个，”周舟咳了声，面不改色、气不长喘，道：“能不能带我一程？刚才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我有些乏了。” “是，主人。”米凯尔于是飞到他身后…… 周舟竟然感觉自己有些就紧张，做了个深呼吸，尽量放轻松，微微张开了手臂。 接下来……是被天使妹子公主抱？这个姿势虽然对于他来说羞耻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嘛。 还是，被天使妹子那双手轻轻环住自己的腰身？演一场铁达尼号？ 又或者，她会从他手臂下慢慢滑过，在后面抱住自己的胸口……嗯，最后这个画面比较有爱。 他已经准备好了！ 周舟刚想说句‘来吧’，就感觉道袍的后背衣领被提了起来。 还没他等说什么，天使妹子羽翼展开，‘提’着他，朝着陆地的方向急速掠过，在海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被提着衣领，像个短脖大汉、风度尽失的某修士，也只能以手掩面，体会着内心那团翻滚不停的漆黑情感…… 然后他委婉地表达：“那个，我还是自己飞吧，真元恢复了些。” “是，主人。” 天使妹子那清冷的目光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只是周舟去看的时候，依然是她波澜不惊的俏脸。 摇头轻笑，这种小挫败算什么，等什么时候爬上床被天使妹子一脚踹下来，再泪流满面什么的吧…… 回了渔村，周舟说了句海妖已除，让那些渔民可以自行去几十里之外的海上查看。 凡人们争相叩拜、口诵功德不提。 周舟有些犹豫，思考着这沈家儿媳妇、‘龙宫宫女’该如何处理。他不想卷入什么麻烦事，但沈老头家的最后一点骨血，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他站在囚牢外，对芷燕道一句：“去找些老人问问沈老头的事，我们将他骨灰葬入墓穴就离开吧。” “哎，”芷燕轻声应着，抱着小祖师走去了周围的凡人那边。 小祖师似乎是喜欢上了少女的柔软怀抱，抱着芷燕的脖子，小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双眼眯成一条缝，看样子很是享受。 周舟看着那身怀六甲的沈家媳妇，米凯尔也看着这名孕妇。只是，周舟看的是这女子的面庞，而米凯尔看的是她的小腹。 他还没说话，米凯尔开口说：“主人，她怀孕了。”说完，小嘴轻轻抿了下。 周舟：“嗯，你这个判断很准确，还有什么感觉没？” 天使妹子似乎想表达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周舟右手涌出一股水元，第一次给身怀六甲的女子疗伤，也稍微小心了些。一股股水元缠绕那女子的四肢，然后慢慢蔓延她的全身。转眼间，她的面色开始渐渐恢复红润。 “你从海中来？”周舟问。 “是，”沈家媳妇低头回答，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不能离开海边范围？”周舟又问。 “是……道长怎知？” “猜的，”周舟蹲了下来，目光和这沈家媳妇对视着，“你预产还有多久？” “就在这半月之内，已经快够十月之数了。”沈家媳妇温柔地抚着鼓起的肚皮，低声说，“道长，我求你让我将孩子生下来，再将我交给他们。” 周舟淡然道：“交给谁？我把那只螃蟹杀了。你不必多想，我会在你生产之后再来一趟，先给你安排好去处。但其他事不要找我，我也不会帮你，这番作为，全看你腹中骨肉的面子。” “谢谢、谢谢道长。”沈家媳妇就要起身行礼，周舟随手释放一抹水元，让她坐稳。 那边，芷燕带了两名村中主事的老伯过来。这两老人对村民们喊话，说沈家媳妇不是妖孽。村民们一番赔礼道歉，两个老人恭恭敬敬地放沈家媳妇出来，并嘱咐村中妇人们好生照料。 周舟拂袖要走，但又顿住脚步，看着已经被两个妇人扶起来的沈家媳妇，问：“沈家邦应该算是你曾祖父，我要将你院中祖父的骨灰与他们合葬，你现在是他们家唯一做主的人，你可允许？” 做事不忘本来的目的，这也是不忘初心。 “全凭道长做主。” 这沈家媳妇却是不懂这些，她也不会太过在乎吧。 “芷燕你在这里安顿她，我去把沈老头葬了……”周舟喊着，“小祖师你来不来？” “略略略！”小祖师对着他做了阵鬼脸，又眯着眼赖在芷燕怀中，哼道：“咱才不去阴气森森的地方，咱可是瑞兽的说！” 瑞兽还能用来自夸？ 村中跟来了几名老人和青壮，自然是芷燕说了开穴合葬的事，他们都过来帮忙的。 周舟不用道法，就在一旁看着。忙活了有半日，终于将沈老头的骨灰入土为安，放在了他父母的棺木旁。 不留金银陪葬，恐有后贼惊坟；一土包、一木板，便是一家三口团聚之地。 想来，也是心中怅然。 上坟嘛，当然会有如此心境。 米凯尔依然穿着战甲跟在一旁，淡淡的圣洁光辉不断飘洒，让这片坟地多了些许生机。 等村民都走了，周舟站在这看海，又站了小半日，并未说什么，神态安然。 后来，芷燕带着小祖师回来，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们接下来去哪？”芷燕小声问。 “我要在东海边上对付一个大敌，这就赶过去布置，一起吧。”周舟祭出了金云梭。 “嗯，”芷燕轻轻点头，踏入了梭子中。 她还是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想给周舟添麻烦，故而有些犹豫。 只是小郡主心软的性子，总归是会开口吧。 …… 小祖师到了金云梭之后，再次回到了天使妹子的腿边，让周舟好一阵羡慕。 没办法，这是儿童的福利。 金云梭沿着海边朝着南侧缓慢飞行，周舟在用灵识不断查看，手中也捏着那心念符。 心念符的范围是千里之内，灵识查看最远是两千里，何毅然不会将地点选在深海，又必须是在人族气运笼罩之地。如此查看，也很快就能找到‘坑’在哪。 “周。”芷燕小声喊着。 “你听沈家媳妇说什么了？她告诉你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吧。”周舟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 “她应该是从龙宫逃出来的，不知怎么变成了人、没了法力修为，还和一个渔村小子相爱。”周舟嘴一撇，“大多数剧本都是如此写的，我可是看多了。” 芷燕眨眨眼：“你知道的呀，那为何还不帮她？” “怎么帮？在这里守着她？”周舟耸耸肩，“不过是萍水相逢，帮她摆脱了牢狱之灾，除了海妖、又让那些村民好生照料，算是对得起沈老头了。”说完，又加了句，“她又不是沈老头的孙媳妇。” 芷燕恍然道：“对哦，咱们跟她关系不深呐。” 周舟顿时满意地笑了。 “可是，周舟~”小郡主小嘴一撅，对着周舟破天荒地撒了个娇，“她真的好可怜呢！” 看多了她傲娇的模样，这撒娇还真是第一次。 都撒娇了，周舟也不能不听她言说；只能无奈道：“又怎么个可怜法？” 芷燕叹了口气，小嘴张开，将那沈氏的故事娓娓道来。周舟却没怎么关注这个沈家媳妇，反倒是通过听到的讯息，总结着洪荒四海的情报。 东海，并非是周舟记忆中华夏的东海，而是泛指洪荒世界之东的海洋。这片海，普通修士飞十年都探不到边际。 四海包围着洪荒大地，在洪荒刚成型的时候，也曾是无边大地。龙凤第一劫，洪荒四面给打沉了，就有了如今的四海。 大劫后，凤凰一族永世镇守不死火山，龙族永世镇守四海海眼。以防火山不断喷发，毁灭大地生灵；避免四海之水无尽增长，淹没洪荒大地。 四海之地的主宰就是四海龙宫，龙宫并非只是一座府邸，而是四海权势的中心。 海如此广阔，生灵多不可数，自然就有妖、有灵、有精怪。海中远离人间的地界，也有大城、有居所，有无数海中的开灵种族繁衍生息。 这个沈家媳妇，原本是一名美丽的海女，为海中妖族。她修为低弱时已经化形，因为容貌秀美，被选入了龙宫做了宫女。 龙宫很大，宫女无数，海龙王管理四方海域，在凡人看不到之地权势滔天，比人间的帝王有过之而不及。 周舟所知： 为了气运，四海龙宫投奔了天庭，在许多大能口中经常能听到，‘龙族做了天庭的爪牙走狗’，多是嘲笑。但龙族背负无尽因果业力，没有这份气运，恐怕早就消亡了。 封神前，龙宫是天庭最方便调动的势力，十分地听话。封神后，四海龙王更是对天庭毕恭毕敬、俯首称臣，接受天庭严苛的降水令旨，有分毫偏差就要‘斩首’。 天庭巩固天地大权，龙宫被当做天庭‘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也没有半点怨言。东海三太子被哪吒抽筋扒皮，龙宫也就怒了那一次，不过是水淹陈塘关，却也根本不敢为难灵珠子的魂魄。 所以，周舟遇到九烈时，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心中有口怨气，在山亭中指着哪吒庙怒斥。 言归正传，单说那沈家媳妇之事。 龙宫之中瑰宝遍地、各海族美女多不胜数。沈家媳妇一个小小的宫女，没什么高深的修为、也就有张漂亮的脸蛋。但化形化的漂亮也是本事，她很快就被几位龙子同时看上。 龙子们为她争了个的头破血流，最后吵到了龙王殿。 殿上，海龙王怒斥龙子们不思修行、不为龙族未来担忧，却做这兄弟互残之事。东海龙王认为沈家媳妇是灾祸的根源，一怒之下将她抽去修为，凝了人身、打出四海，不可再入海中一步。 老龙王大罗的修为出手，别说凝个人身，就算是给沈家媳妇一个仙人身躯都是不难。沈家媳妇平白糟了灾祸，被海浪冲出了龙宫，流落到了海中的孤岛。 东海龙王竟然是大罗金仙！这是从沈家媳妇口中听来的，周舟也是被吓了一跳。 孙悟空大闹东海的时候，拽着一个大罗金仙的胡子胡闹？那猴头好生了得！不过孙猴子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就成大罗吧？肯定不可能。 龙王还真是弱，并非修为弱，而是斗志弱。若是换做其他大罗金仙，便如同那镇元大仙，不早就一挥衣袖将孙悟空给收了。 说到底，还是龙族的气运在牵绊啊。 “她在海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海藻，没有衣裳，流落在一片海岛上，本应该就那么饿死、渴死了……” 芷燕的声音凄凄婉婉，还抹了抹脸蛋，继续说着。 后面就是，一个渔家小子碰巧救了海女，海女以身相许，两人相信相爱、在渔村中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恩爱生活……这是童话的惯例。 可惜，洪荒是残酷的，灾难隔了一年找上门，海妖接连吞了他们一家。 那渔家小子被仇恨蒙了眼，拿着鱼叉去找大螃蟹报仇，也被大螃蟹给直接吞了，只留了那沈家媳妇一人。 按照芷燕推测：沈家媳妇做宫女的时候，争她的一名龙子有了婚配，那名大妇听闻了这种事之后，就派人过来赶尽杀绝。 “嗯，你这个推测很有可能。”周舟将那铁牌之中的两句留言告诉了芷燕。 “我就说！”芷燕小手一拍，“那沈家媳妇肯定还有危险！” “然后呢？我们要跟东海龙宫势力打一场？”周舟郁闷道，“来俗世一次，先是跟城隍地府对上，又要跟龙宫龙王打架？我就是个金丹啊大姐！” “对哦，你刚金丹……”芷燕眨眨眼，“可是，你不是连地府都能吓住吗？” “那是地府羸弱，不敢招惹我师门。”周舟摸着下巴琢磨了阵。 好像这龙宫比地府更弱，自己亮出太清弟子的招牌，龙王会不会把红地毯从龙宫铺到海滩？ 周舟摇头一笑：“再说吧，先做正事，少管闲事。” “哦，”芷燕呶呶嘴，却也不多说什么。 哥又不是正义的使者，洪荒的守护神…… 周舟腹诽着，突然轻‘咦’了声。 灵识了距离此地一千五百里的某处海面上，那里有十几座小岛星罗棋布，而其中一座小岛上，有几道宝光在闪烁，彩霞漫漫。 有宝贝？ 都说东海多宝，没想到宝贝竟然是可以随便捡的！ 金云梭加速，周舟精神振奋，朝着那边径直飞去了。 第159章 坑好，速来 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宝贝，没想到在岛上林子里钻出来的，是一个黑脸的大汉。 倒是找对了地方。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何毅然，周舟当时就想踹人，可随之又是一乐：“竟然将我也骗过了，这里布置的倒是不错。” 初看这岛屿，没有半点阵法和道法的痕迹，但仔细感觉，周围十几个小岛隐隐形成了一种阵势。 “主上，请看。” 何毅然像是邀功一般，带着周舟朝着小岛中的林子里钻。这些小岛星罗棋布，都不过是几百丈的直径，他们所在的这岛屿露出海面的面积还稍微大些，有五里长宽。 林中满是潮湿阴暗之地，但地面却像是铺了一层金粉，脚踩上去，都会有些许光晕在荡漾。 一行五人朝着岛中央走着，何毅然开始讲述这里已经做好的初期布置。 小祖师用手指点着嘴唇，四处乱看。“小辈，这里宝气酝酿、元气充沛轻灵，应该是藏有什么宝贝，快要出世了呢。对不对，米凯尔？” 天使妹子低头看了小祖师两眼，却没回答。 周舟也笑道：“米，你能感觉出什么？” “主人，”米凯尔目光朝着林间扫视，眼中绽放出微微地白色亮光。很快，她看着斜前方，机械般语调的汇报着：“左前方一千米处，有一股稳定而持续的能量波动，能量稳定，但像是故意释放出的。判定为诱饵。” 周舟笑着点头，何毅然对着米凯尔恭敬地低头行礼，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主母当真聪慧。” “嗯哼！”芷燕牵着小祖师，抬头看天状。 何毅然虽然现在是个面瘫脸，但也是一个会察言观色、会做人的本性，又有些生硬地加了句：“小主母也很聪慧。” 小芷燕顿时笑眯了眼，周舟嘴一撇，也没吐槽什么。 周围岛屿的阵法乃是聚灵、汇势的作用，将附近几百里之内的元气悄悄汇聚到这里。按照何毅然的解释，这是一种‘养地脉’的阵法，是他所学的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走到那宝气弥漫的林间，宝气并不是什么阵法酝酿而成，而是由几件按照某种阵势摆放的天才地宝释放而出。 这些宝贝，有药材、有矿石、还有两件法宝，它们互相催动自身的宝气，才造就了此地宝气弥漫的景象。 周舟问：“这些都是你的？” “是的主上，这是我私藏多年的宝物中品质最好的。若是灰滕长老看到这些，也会觉得不虚此行。”何毅然恭恭敬敬地回答着。 “倒是有心了，”周舟对这个手下越发满意。有个半步渡仙的大修士帮忙，算计那老蛇的工程简单了很多。 起码，这处岛屿周围的阵势，还有这布置宝气的法子，都是周舟不会的。 周舟很干脆地就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宝气会酝酿越来越多，可能会引来一些海中妖族的窥伺，”何毅然低头拱手，“接下来就是困住这些宝气，做出‘隐而不显’之像，这才是宝地该有的。若是太明显，恐怕早就被取走，那样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嗯，费心你布置了。” 何毅然脸上露出些莫名的潮红，低声道：“主上莫要折煞了何某，为主上做这些，何某心中无比激动。” 周舟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何毅然这种状态：狂热。 何毅然继续开始忙碌，周舟将灵识延展两千里，监视着附近海域的动向。 他灵识覆盖所在，最远已经到了海外几千里，却依然是人族气运笼罩之地。心中也有些好奇，北面有人族气运金墙，这海上是否也有？ 芷燕和米凯尔在沙滩上开始搭帐篷，小祖师跑来跑去，捡贝壳、踩浪花、调戏小海星。周舟盘腿坐在礁石上，修行外加监视四周。 倒也真像一家人在海岛旅行。 东海很大，都不能说地广人稀，应该说人烟绝迹。这上千里，都不见什么修士、海妖，只有游鱼和海中生物。 因为近海有人族气运压制，海中的妖魔都远远躲开，而这里又不会有什么修仙之地，也无半个城镇，不见修士、妖怪的影子也正常。 何毅然将‘坑’挖在这，定然也是有过全面的考虑。 要将此地布置成陷阱，难的不是去布置各种杀阵、阵法，难的是如何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无主的宝地，而且还有宝物要出世。 要让灰滕道人感到‘此等宝物是与我有缘’，恐怕那老蛇才会上当吧。 想那老蛇，当年在小河边，面对自己一个孩童也是那般的谨慎，先是言语询问，又是试探一番，最后也是不敢先杀、而是将他甩出几个跟头。 为何？蛇本就谨慎，那老道担心着了别人的算计。 自己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目的，但若是能将灰滕道人引到俗世，哪怕不是自己出手，让米凯尔动手……反正，只要老蛇敢现身，这里就是他的葬身地。 他在礁石上枯坐了一日，四处监察海面动静，想着如何对敌，修行体悟神通，倒也不觉得无趣。 米凯尔在那帮忙搭起帐篷，就静静地跪坐在帐篷外面，面对着周舟，一呆也是一日。 似乎一日，对他们两人来说，只是少许时间，算不得多久。 芷燕和小祖师在海边抓鱼、抓螃蟹，在沙滩上笑闹着，像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说小祖师是孩子也不假，芷燕顶多算是童心未泯吧。 北靖老王去世对芷燕的影响，也渐渐消弭了。若连生老病死的人世常态都无法接受，她何必修道，又何必在仙缘截断之后还苦苦挣扎？ 伤心总归难免，喜怒哀乐也是人之常情，但不能总是沉浸其中。 生活，还是要向前看的。 第二日中午，已经在此地玩腻了的小祖师跑了过来，喝问道：“小辈！你要咱在这里呆多久！快带咱去凡间玩耍！” “我要在这里布置陷阱，等一个敌人，暂时没空陪你玩。”周舟像是在哄小孩般，商量着：“要不然，让芷燕陪你去俗世走走？” “那，米凯尔呢？”小祖师弱弱地问着。 这次不是周舟回答，开口的是天使妹子：“主人在哪，我在哪。” “小辈！”小祖师跺跺脚。 周舟却严肃着面色，道：“此等大敌乃是我至此唯一的仇人，对我来说，这就是近日最大的事。” “你对头很厉害吗？”小祖师歪着头问，又指了指米凯尔，“她也打不过吗？还要如此费心布置。” “这番布置只是为了引对头上钩，并非是为了其他。”周舟淡然一笑，“而且，这对头我想亲手斩杀，除非逼不得已，不会让米凯尔动手。” “你对头什么修为？也是金丹吗？” “渡仙中期的妖修，本体是一条灰蟒。” “哦，才渡仙……呀？”小祖师眨眨眼，“那岂不是比你高了好多境界？你凭什么和对头争？” 周舟笑着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小祖师何等的伶俐，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板着小脸，老气横秋地训斥道：“就算是被人族气运压制了境界，就凭你金丹的修为，就算自爆金丹，破的开渡仙境妖修的妖躯？小辈，咱身为你长辈……” “前辈！什么长辈。”周舟拂袖回了句。 小祖师继续老气横秋，“随你，咱可是要劝你一句，莫要逞强！不然你死了，米凯尔肯定会伤心的。” 远处正煮饭的芷燕举手示意：“还有我！” 周舟笑着摇头，并不想多纠结这些，岔开话题道：“小蓝你是什么境界的修为？也被人族气运压制了吗？” “我？”小祖师眨眨眼，“不知道耶，没感觉有什么呢。”她抬起小手，看着上面的护腕，“咱可是瑞兽，人族气运怎么会压制我呢。” 或许真是如此。 周舟笑着点头，闭目养神，却是不多说什么了。 小祖师噘着小嘴呆了片刻，也没多劝周舟，也不闹着回去了。倒是和芷燕说话的时候，她还用稚嫩地嗓音抱怨了句：“这些小辈真是的，一个比一个倔。” “祖师，他虽然平日里性子温和，但他决定的事，谁也动摇不了他呢。”芷燕看着周舟盘腿坐那的身影，轻笑着说：“放心吧，他贪生怕死的很，若是有危险，定然会让天使姐姐出手的。” “哼，这种不尊长辈的小辈，谁爱管他！” 芷燕顿时笑眯了眼，乘了碗鲜鱼汤，先满足这小祖师的口腹之欲再说。 …… 如此，周舟一行，在海岛上度过了半个月。 何毅然的布置越发复杂，周舟来的第一日，他就先做了遮掩宝光的阵势，将宝光导入海岛底部，做出些‘宝物即将出世’的样子。 然后又开始进行外部遮掩。海岛千里的范围内，被何毅然卖力地布置了一处又一处阵法，更改海流流向、勾动各处的元气，让千里内的元气隐隐而‘自然’地流向此地。 这十多处海岛上，地貌和植被也渐渐发生变化。 周舟也没闲着，他来此地的第三日，就带着米凯尔去了深海一趟。费了两日的功夫，捉来了几只大蚌扔在了海底。 而后，他又在何毅然的‘指点’下，带着天使妹子跑去了东海有名的蜃龙领，在蜃龙领的边缘‘偷’了些蜃气。 还一咬牙，在海底某处弄了几艘沉船，拉入小岛附近暗流涌动的海底，在船中铺满金砖。 第五日时，小岛海面出现了一层层浓雾。 第八日时，这十多座小岛都被浓雾遮掩住了，浓雾中掺杂着少许蜃气，凡人若是误入阵中，不过半日就会陷入幻想之中不可自拔，最后化作一具干尸。 而半个月之后，浓雾遮掩了附近几百里的海域，各处的布置也都渐渐完成了。 远远看去，这里似乎是那大凶之地，但灵气充沛、阵势天成，隐有宝光浮现，似乎酝有重宝。 又过半个月，此地阵势已成，千里之内鱼虾聚了就不知多少，又有些许刚开灵智的灵物、妖物隐隐朝着这边汇聚，只是徘徊在浓雾边缘不敢进入其中。 但小岛之上，还是那般的自然和谐，浓雾只到小岛两里的海域，并未蔓延到岛上，这里还是风和日丽。 大功告成！ 周舟很想对灰滕道人致电慰问：坑已挖好，速来。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如何将灰滕道人引来，还是要看何毅然。 “主上，我这就回五莲山中，诓那灰滕长老过来了。” “嗯，”周舟也对何毅然多了几分亲近。这个对自己毕恭毕敬、就想着什么时候死而后已的手下，虽说是被天使妹子用思想枷锁控制了。但起码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对自己‘真心实意’的效忠。 周舟问：“灰滕可会上钩？” “若是按照主上安排的说辞，他应该会相信。”何毅然也有些不太确定。 “此事能否成，就靠你演技了。”周舟拍拍这黑大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着。 何毅然脸上露出了些许激动，他郑重地点头：“请主上放心，等待属下得胜而归吧！” “去吧，将那老蛇引入此阵，其他就不用你管了。” “是。”何毅然低头应着，就要架流光而去，却又问了句：“主上，这番布置可是要对付灰滕长老？” 周舟嘴角微微抽搐，感情你忙活了这一个多月，不知道哥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的圣徒一号，也是有点耿直…… 周舟：“我和灰滕老蛇有仇，欲杀之而后快。” 何毅然顿时满脸地坚定：“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劳，除了那妖道！” 刚才还是长老、长老的喊着，转口就成了妖道…… 周舟拍拍黑大个的肩头，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小伙子，有前途。 不说周舟将金云梭借给何毅然，让他快些回去，已经迫不及待想诛杀那老蛇。 且说东海海面上，临近小岛浓雾的千里之外，有艘楼船正从北向南缓缓行进着。 楼船上，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又有美貌的侍女在一旁作陪，任由这几个年轻人轻薄。 一人说：“我们一路追到了东海，却不见了那贼道，奴儿小姐整日在房中闷闷不乐，这可如何是好？” “那贼道当真可恶！” “该想个法子，让奴儿小姐开心些才是。” “咦？”一名此时元力波动为金丹境，本身修为也是在元神之上的年轻男子，突然看向了东方，“有宝物要出世？不如去寻宝献给奴儿小姐？” 于是，楼船转向向东。 第160章 装神 周舟的灵识一直巡视在海面上，还是维持两千里的最远距离查看。虽然这样会让他累一些，可这里是好不容易布置出来的陷阱，总不想出什么差错。 当他发现那搜曾在内江的时候看到的楼船，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大概，缘分如此吧。 合该这几个家伙被他教训、打劫一番。 “米，跟我出海一趟。”招呼一声米凯尔，出了海岛，没有御空，反倒是带着米凯尔施展游水诀，在海中窜行。 他在思索，这些家伙该怎么处理。 直接杀了？他又不是滥杀的修士，而且对方只是发现了‘宝地’前来寻宝，罪不至死。 若只是吓退，上面的修士再去喊人过来寻宝、寻仇，那岂不是要误了他的大事？ 思前想后，觉得这几个家伙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干脆走一步看一步，不行就一个个封了修为，找个无人的海岛囚禁几个月。 若是将男女分开囚禁，看这几个男修士整日和女子戏耍的模样，又都是英俊俊美之人……说不定，还真能创造出几对洪荒之中清新脱俗的龙阳爱好者…… 天使妹子穿着道袍，对付那几个家伙，倒也不用展开羽翼全力出手。 海中赶路的时候，周舟给米凯尔身上布了一层水帘，又用了隔绝灵识查看的法门，并非是给她遮掩形体，纯粹是易容打扮，让人认不出是她。 而他自己…… 嘿嘿，周舟笑的有点蔫儿坏。 …… 楼船被道法驱使、有道法护持，乘风破浪，速度很快。 上面坐着一群原本修为是金丹、元神的修士，这凡俗的地界，自然是哪里都可去得。 这些修士的性子倒也不急，发现了宝贝，没直接飞出来。还是在船上饮酒作乐，招呼着去喊奴儿小姐出来一观，说是要给美人献宝。 “有宝地？” 玉奴儿听闻此事时，正侧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轻纱薄被、媚态醉人，却是无人能欣赏。她对着舱外说一句：“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门外那女子：“小姐，莫要怠慢了几位公子，师门交代的总不能真不顾。” “你在教训我吗？滚！”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外面立刻传来了有些急促、但还是很轻的脚步声。 玉奴儿冷哼了声，起身，那轻纱滑下她娇嫩的肌肤，散落在了床榻上，而那不着片缕的娇躯，当真是美的恍人心神。 她取出了衣物，一件件细细地穿戴，依然是那中露着胸前白皙皮肤的霓裳。她坐在了铜镜前，描好眉角，手指轻轻地、一分一寸地，将自己的脸蛋抚摸了几遍，方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了妩媚的微笑。 粉纱遮面，她出船舱的时候，和平日那个修仙‘交际花’又有何区别？ “奴儿姑娘出来啦！” “奴儿的病可好了？气色很是不错。” “果然是玉兄那粒宝贝的丹药的功劳。” “劳几位哥哥挂念，”玉奴儿盈盈地欠身行礼，问：“在东海上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名发现了东海藏宝之地的年轻修士正意气风发，哈哈笑道：“奴儿快向东边去搜寻，差不多八百里之外，可发现了什么？我也是无意间将灵识扫过，发现了那处所在。” “浓雾中，竟酝有一宝？” 奴儿稍有些惊讶，低声道，“这地儿离着人间界这么近，怎么会有宝物在的。” “怕正是因为离着凡俗太近了，修士不来、妖魔不往，这才让宝物一直没有被发现吧。” “是极是极，我们将宝物取了、献给奴儿小姐。” “古有褒姒一笑值千城，今日之事，也当是咱们修士的美谈啊。” 这几个家伙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玉奴儿陪着笑，灵识反复在那片雾海中查探，甚至还不放心，又查看着海水之下。她总觉得，若是东海的宝物都这么显眼，那东海不可能少有修士前来。 海中有海龙王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有什么宝物不都被龙宫搜去了？如何会便宜过往的修士？ 可当她看到了海中那些尚未开灵智的妖修灵物，看到了海底沉船，还有那不起眼的角落中张开了大壳、露出了里面闻莹珍珠的大蚌，还有那水中一眼数不清的金子、珊瑚、珍宝…… 也是怦然心动。 此地莫非真有宝物？合该与她有缘？ 玉奴儿轻笑了声：“若是有什么天才地宝，我们取之为乐就好，诸位可是缺宝物之人？” 几人听得，纷纷哈哈大笑，有父辈照料，他们如何会缺了宝？ 说起洪荒之中的宝地，当然是首推洞天福地，但远古时洞天福地已经被大能大神通者割据。此时已经是封神之后的年岁，修士们寻宝，大多只能去一些凶地之中。 如今，看那浓雾似乎有迷惑鱼虾凡人的功效，却是对修士无害，此地虽然有些凶险，但他们一行几人如何会怕？ 更别说，美人在旁注视，他们又都是想得这奴儿小姐的一片芳心、一亲芳泽…… “诸位，不如我们比比脚力，看谁先到那岛上？” 他们已经开始暗自较劲了。 这几人中，只有两人还有金丹的修为，其他两三人都是被压制到了道融后期的境界，不能驾流光了都。这几个不能用流光术的修士自然满心不愿，正要出声反对，却感觉楼船剧震。 轰隆！ 被道法驱行的楼船，像是撞到了海中的礁石，停下之后、船身朝着一侧倾斜。 “稳！”一人猛地跺脚，船身震颤，在船木吱吱的声响中，楼船被慢慢板正。船上没修为的凡人们东倒西歪、不敢胡乱呼喊；而这几名修士、几名侍女还有玉奴儿，都是站的稳当。 他们灵识朝着海下查看，却没发现有半点石块，几人走到船边朝着下面一看，也都是汪汪的海水。 “怎么回事？” “有人用道法袭我们？” 话音刚落，楼船又是一震，前端整个掀了起来。海面上毫无征兆地涌出了一面水墙，眼看就要将楼船掀翻。 一白袍修士跃起，悬在了半空，手掐法诀，一股股真元朝着楼船涌去，布下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口中喊一声：“起！” 整艘楼船从海面上飞起了三丈，船身再次平衡。 “谁在做怪！” “快看！”一人指着海面惊骇地喊着。 海面上，海水翻涌、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楼船正下方成型，像是大海张开的大嘴。而楼船只要落下，就会跌入这漩涡中。 有名面容清秀的男人喊：“郝兄，将咱们船挪走吧，上面还有这么多奴儿小姐的侍从，不能平白死了！” “此乃小事。”白袍修士淡淡地一笑，楼船开始横空虚度。 而其他修士来不及奉承，就在四处寻找着出手之人，灵识将周围扫了一遍又一遍。 …… 海中，两双眼睛看着缓缓飞走的楼船。他们似乎是和大海融为一体，任凭那些灵识扫过，根本没有半点显形。 “想走？我还没登场啊。” 周舟咳了声，让嗓音变粗，他控制着声音先在海水中扩散开来，再冲出海面。如此一来，就好像是这片大海在喊话一般。 “尔等惊扰了吾神，还想就此离开？” 话音一落，周舟右手涌动丹泉，全力驱使丹泉的神通，控水诀却是暂时没用。 没有道法的波动、没有灵识调动真元的迹象，但海面掀起了一层层波浪。 他在与那螃蟹精斗法受到启发，对控水多了几分理解。海面翻起的波浪凝出了一条粗细五丈的巨大手臂，那和楼船差不多大小的手掌托天而起，手肘一弯，手掌又转了方向，直接拍向了楼船。 这手臂虽然巨大，但动作十分迅速，当真如同那迅雷一般，让船上修士措手不及。 一抬头，维持这大船飘在半空的白袍修士，当时脸就白了。他还没能做些什么，那巨大的手掌已经拍到了他布出的金光之上！ 轰！ 金光一闪就破，楼船朝着海面砸落，白袍修士一口血喷的灿烂无比，染红了衣襟，更是被海水淋了一身。 船上，立刻有几样法宝朝着那巨大的手臂轰击，修士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玉奴儿出手，一股粉色的光芒包裹了楼船。 但那手臂直接化作了滚滚浪头，从天而降，靠着落势冲击着楼船，让那些修士的攻击纷纷落空，打不到实处。落下的海水被玉奴儿的法宝阻拦，没将楼船真的压碎。 “郝兄！” “没事吧！” 这几个公子哥吃喝玩了一路，也是互相有了点情谊。白袍修士躺在甲板上，有人连忙去搀扶。 有人对着海面大喊：“谁在此地装神弄鬼！出来受死！” “刚才为何没察觉到有道法波动？” “莫非是提前设好的陷阱？” 四面的海水中，那粗狂的声音又响起：“代表吾神，惩罚尔等。” 哗哗哗！ 一条条手臂冲天而起，尽皆是之前那般巨大，却有十多条，将楼船直接包围了起来。 船上的修士吓的变了面色，玉奴儿也是面色惨白。 他们能感觉出来，这巨大的手掌都是纯粹的海水，没有道法、没有灵识、没有阵法禁制什么的。可水若是聚多了，那强大的重量，就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若是他们都有原本的修为，自然不惧怕，甚至有个元神初期修为的修士在，就可将这些水掌轻易地抵挡。 但他们，此时修为最高的，不过是玉奴儿的金丹前期！ 玉奴儿当机立断：“诸位，弃船！逃！” 那郝兄立刻就被扔下了，修士们、几个侍女，架起流光、法器、法宝，要朝着四面逃窜。 这楼船，和这船上的凡人随从，他们都是顾不得了。 但一道水蓝的流光，极快地在楼船周围窜行了一圈。刚要飞出去的男女，都一个个如同破烂布袋般，朝着甲板砸了回来。 吃痛的惨叫声不断响起，一个又一个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修士，无比狼狈地砸落了甲板上。 还在船上没动身的玉奴儿，勉强捕捉到了那水蓝色的身影。她发现，那是个‘水人’，只有勉强而模糊的人形。 玉奴儿此时是真的被吓住了。 这水人，三拳两脚就将这些公子哥和她手下的侍女解决，若是她冲出去，肯定也是被一拳砸回来的命。玉奴儿面色苍白，转身看着四面八方对着天空托举的手臂，楼船和他们，被关在了一处巨大的囚牢中。 这些手掌若是落下，楼船毁，她也将重伤！ 那水人将他们阻拦之后，又落回了海面，再不见踪影，灵识根本无法捕捉其踪迹。 “前辈！”玉奴儿惶急地喊着，“前辈！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路过此地！冲撞了神灵，还请赎罪！” 海面又在四面传来了那粗狂的呼喊： “伟大的吾神，胸怀就是大海一般的宽广，你们若是诚心认错，他会原谅你们的不敬。” 有修士忙喊着：“我们敬！我们敬！我们这就焚香、烧纸！我们敬！” 哗！ 海面涌出了一个浪头，托着另一个‘水人’缓缓升到了起来。浪头围着楼船快速地移动，浪上站着的人影是个丈高的大汉。他抱着手臂，很是强壮。 这自然是周舟穿了一层‘水’衣，跑出来吓唬人玩了。 刚才出手将修士们打回船上的人影，当然是天使妹子。 周舟停在了玉奴儿面前，背后就是两根巨大的海水手臂。还是那粗狂的嗓音，周舟喝道：“既然敬，为何不跪下，交出你们身上的宝物？” 玉奴儿一听，目光反而稳定了下来，她嗤的一声笑，问：“前辈所说的那神，不知道是什么神？” “吾乃海神波塞冬座下巡海大使！你听到了吾神的名号，还不跪下！” 海神？波塞冬？ 修士们面面相觑，玉奴儿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娇笑道：“前辈莫要跟我们打趣了，这天地正神都是有名有号，为何没听过你家的神？前辈若是想打劫我等小辈，尽管开口说就好了，我们这就将宝物奉上。” 周舟嘴一撇，粗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看这片海，嘿嘿，都是爷爷我一泡给尿出来！宝物何在？” “我们献宝，前辈莫要伤人，”玉奴儿欠身行礼，将一荷包拿了出来。但她并未将荷包直接递出去，又道：“前辈可知，这几位公子都是何人？” 报家门的时候到了。 立刻就有人喊了句：“我父乃是仙门敬弘山的掌教！” “我爹是仙人！” “我母亲乃是栖霞门的长老！” “我……” “都闭嘴！”周舟听得心烦，一声大喝，四周那巨大的手臂晃动，朝着楼船逼近。 那些公子哥和侍女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根本没几分修士的骨气。 这种时刻，也就玉奴儿在船首站着，和周舟对峙。她喊：“前辈若是要动手杀了我们，他们仙门自有神通可查出是何人所为！前辈，可要考虑清楚了！” “哦？” 那水人中透出两道目光，锐利而冷漠。周舟粗着嗓子说了句：“女娃，你威胁我？” 玉奴儿娇躯轻颤，不知怎么，她脱口喊出了两个字：“是你！” 周大侠都是虎躯一震。 而玉奴儿更是面色苍白，她立刻道：“我没认出你，不要杀我们！” 周舟双眼一眯。 好聪明的女子，自己如何暴露的？ 那……杀人吗？ 第161章 姑娘请自重 玉奴儿一声喊出‘是你’，让周舟也有些诧异；自己伪装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能被识破？ 不可避免的，他起了一丝杀心。可随之灵觉震动，在提醒他：这一丝杀念会给他带来危险。 仔细思忖，水帘中的周舟眉头微皱，体悟着灵觉传达的感觉。 好像，并非是因为这些家伙背后的仙门势力会报复，让他陷入危险；而是乱杀这些人，只是因为自己打劫的行径暴露，恼羞成怒、遮掩自身之过，是为恶。 道心若因此留下缝隙，将影响自己修行。 ‘随心道的第一步，就是凡事不能随心所欲。’玄都的教导仿佛犹在耳旁。 周舟嘴一撇，不杀就不杀，也并非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抬手，那一面面托天而起的海水手掌齐齐翻转，在那些修士惶急的求饶声中，带起万斤水浪，朝着楼船拍了下去…… 片刻后，风浪平息。 楼船还安稳地漂浮在海面上，虽有损伤，却没断裂。但楼船上的凡人和修士，除了玉奴儿之外，已经尽数昏迷了过去。凡人只是被震昏，而修士稍惨，受伤之后又被一股股水链缠绕，被周舟下了六禁锁神。 跌坐在甲板上，身体轻颤、气机混乱的玉奴儿，浑身都湿透了，白皙的胸口随着她剧烈呼吸颤抖着，秀美的长发也贴在胸前背后，朱钗散了、眉角淡了，反倒是更迷人了。 她紧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盯着浪上的‘水人’。 两个‘水人’站在楼船外，自然是周舟和天使妹子。米凯尔没有拿出光剑，因为周舟的道法不能遮住奥义光剑的光芒，之前考虑是不要被这些修士认出来，免得日后有麻烦。 但此时，却是被玉奴儿逼到了，不得不考虑如何处理他们的地步，也就不必费心伪装了。 周舟散去水帘，米凯尔身周的海水也哗哗地落下，露出了她穿着道袍，攥着小拳头的身影。 “你如何认出的我？”周舟问玉奴儿。 “果然是你……”玉奴儿先是咬牙，而后又变得楚楚可怜，将脸上的面纱除去，抬头看着周舟，柔声道：“你莫要杀我，我什么都依你就是。” 这模样、这神态，真像是女子在对丈夫撒娇一般。 周舟不为所动，只是道：“你如何认出的我？” “唉，你那一句‘威胁我’，言语、语气与那日一般不差，我如何不知道是冤家你。” “谁是你冤家，说话注意点！” 玉奴儿轻咬牙关，恨声道：“我当真不能让你有半点怜惜？” 周舟满脸正气：“姑娘请自重！” 玉奴儿娇躯轻颤，强撑的伤势终于发作，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软倒，直接昏过去了。 这番模样让周舟也是有些错愕，心道：哥难不成真这么抢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玉奴儿不过是信心在他这里被挫败，并非是真的动情什么的。 像玉奴儿这种女子，如何会轻易动情？ 正如他之前说过的那般，玉奴儿看他的目光，和羽儿、芷燕看他的目光决然不同。 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周舟心中已经有了腹案，却是难不倒他的。 “米，那个思想枷锁是不是可以变化一些内容？就是，对他们进行催眠……” 他拉着米凯尔在旁边嘀咕了一阵，隐约只能听到天使妹子说两声‘是’‘嗯’‘明白了’。 很快，天使妹子在船首张开了羽翼，圣光光点在空气中弥漫；与此同时，周舟将那几个修士身上的六禁锁神也解开了。 圣光蔓延，这些男女的目光立刻被天使吸引；而玉奴儿也被水元疗伤，躺在那痛哼了声，慢慢睁开双眼。 “传教程式启动……” 海面上，飘过了天使的喃喃声。 周舟手中多了一个破旧的铃铛，铃铛上有些许铜锈，是件快要坏掉的三品法器。若是平日，这铃铛当然不能入这些‘富贵’修士的眼。 然此时，这铃铛映入了他们的眼中，刻在他们心底。 “主上……主上……” ‘以后你们听到此铃声、看到此铃，需遵从此铃号令。’ 这船上的几个男女对着铃铛跪伏了下去。 那飘渺的声音又道：‘日后勤加修行，莫怠慢了，嗯，做个好人。今日发生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言说，自行找个借口圆了。’ 七八人齐声喊着：“遵命。” “咦？”周舟看着玉奴儿，后者紧紧地抱着头，身体一阵阵轻颤，像是在抵抗着米凯尔的传教程式。 “米，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她的意志力略强。” “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米凯尔目光流露着回忆的神色，而后淡淡地说了句：“清除。不能因个体而影响整体士气，守卫文明的战争中，个体得失的价值远不如文明本身。” “好吧。”周舟笑道，“先多度她几次，她若是还不低头，就杀了吧。” “是，主人……传教程式，启动。” 羽翼再次展露光芒，圣洁的天使映入了那些修士的眼底。玉奴儿紧紧闭着眼，但光芒却钻入了她的瞳孔之中。 以此为桥梁，周舟的意志强行灌输到了这些修士的脑海心识…… “啊！”玉奴儿惨叫，嘴边流出了血，却是咬破了舌尖。她漂亮的脸蛋扭曲着：“你要……对我……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用这个铃铛，只是不想将我在这里的事泄露出去，抱歉了。”周舟将那三品法器摆在了玉奴儿面前，“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奉此物为主了，震！” 强横的灵识对着玉奴儿席卷冲击，玉奴儿如遭重击，双眼木然，又渐渐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第三遍传教仪式过后，玉奴儿跪在了那几个修士前面。而那几个修士，已经面色惨白、浑身轻颤，随时都会脱力昏过去。 若是再进行一次传教程式，这些修士就要变成行尸走肉，再无自己的一点灵性。 “继续游玩去吧。” 周舟一挥手，铃铛轻响，他和米凯尔并肩飞行，离开了此地。 楼船上，修士们尽皆倒了下去，闭眼颤抖着，口中喊着‘主上’二字。 玉奴儿更是瘫躺在了甲板上，目光呆滞，看着清朗的蔚蓝天空，脸颊上划过了两滴眼泪…… 半日后，这楼船焕然一新，自然是被道法修补的。船上的凡人只知道几位公子和自家小姐杀退了敌人，却不知如何杀退的。 这几名年轻修士喊上美貌侍女，他们又在楼船顶上开宴，推杯换盏、饮酒作乐，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只是这几个公子哥规矩了许多，没有再对一旁陪侍的侍女再施轻薄，反而都是礼遇的很，以道友相称。 玉奴儿躺在自己的船舱闺舍，褪去了衣物，盖着轻纱薄被，呼吸平稳地酣睡着。 只是梦中，她眼前一直晃动着那两个有着几点铜绿的铃铛，还有那清脆却又勾魂的铃声。 楼船，是向西而行的，远离了东海。 这几个修道公子哥，还有这尘烟阁外出‘联谊’的女弟子，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非要来东海这一趟，平白遭了如此祸端，何苦来由。 也是命数吧。 飞行中，周舟看着手中的铃铛，并不觉得那几个在俗世之外可能是元神、金丹的年轻修士会有什么用，而且控人心神这种事，若非情不得已，他并不想这般做。 正要将这铃铛扔入海面…… 周舟手都抬起来了，心中念头又翻，将这铃铛扔回了曲元袋。 再说吧，说不定日后会有用…… 自己刚才有教导他们好好做人、老实修仙吗？应该有吧，就当给洪荒修仙界做点好事，培养几个有志青年吧。 那几个家伙，放着好好的修仙环境不利用，背后又是掌教、又是仙人长老的，还不思进取地留恋凡尘，到处泡妞……合该有此一劫！ 如此一想，周舟内心之中的罪恶感烟消云散。他就不去找那些家伙的‘家长’要什么‘谢师礼’了，免得被人打死。 摸摸下巴，丝毫不去承认自己有点无耻的事实，本没害人之心的他，这也是此时能想到唯一办法了。 杀妖他能有正义感；杀仇人、敌人，他也能感觉快意；杀路人甲乙丙，他还真就有点罪恶感。 或许这种控心的方式，比杀了那些修士更残酷。但周舟要的只是心无愧疚…… “虚伪如我。” 周舟自嘲地一笑，恢复了平日那懒散的目光，带着米凯尔飞入了浓雾。 …… 何毅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一个往返，回去之后还要做一场戏，周舟也不能太过着急。 有过了楼船这一遭，周舟更不敢大意，无时无刻都在用灵识扫荡海面，怕此地再引来什么牛鬼蛇神。 周舟时刻准备着，等着那老蛇入瓮。 这一等，就过去了三日…… “该不会被识破了吧？” 周舟躺在沙滩上，手臂张开，表面上是在享受阳光沙滩，实际上……真在努力监视海面。 修为、神通，都已经被他保持在了‘充盈’的备战状态。而道法，诸如归青御剑术、水火双蛇携太极、万物生生观想变化、太清杀阵，都被他参悟了一遍又一遍，也有些许不同的体悟。 决定全力施为，去和那老蛇大战一番的他，此时只等灰滕老道的到来。 煮蛇羹！ 扒蛇皮！ 为了保险起见，他此时离开了那‘藏宝’的岛屿，在周围十几座小岛中选了个不起眼的小岛停步，这里同样是在浓雾的笼罩之下。 他和米凯尔不怕会提前暴露行踪，只是小祖师和芷燕没有遮掩自身的法门、神通，也只能暂时避开了。 这是何毅然走后的第三日正午，周舟在白色沙滩上舒服的躺着，米凯尔跪坐在他身旁不远，也在闭目养神，膝盖下面还是她的软垫。 而芷燕和小祖师，不知去了哪…… 她们在海上！ 浓雾离岛边有半里的距离，留下了一片通透洁净的海水。海浪轻轻冲刷着海滩，而在海面上，飘着一个小小的木板。 木板上，和周舟此时差不多姿势的可爱女娃，穿着她那身紫色的衣裳，躺在那呼呼大睡，随波漂流着。 小祖师小嘴张开，不时‘呶呶’两声，像是在梦中吃着什么美味。 等这木板快飘到了浓雾边缘。 哗！ 水中钻出了一条‘美人鱼’，瀑布般的长发在水面甩起，飘洒出了一片水珠。 她那贴身的丝绸小衣虽然包裹浑身上下，却是全都湿透了，紧紧贴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那名贵的丝绸变得有些微妙的透明…… 她抓住了木板的边缘，温柔地拽着木板朝着岸边游动，拉回了一段距离。 正是刚才正潜水在海底的芷燕。 周舟不知啥时候盘腿坐了起来，抱着手臂，一本正经地看着身穿小衣的芷燕妹子…… 海中一白莲，不染尘埃事。 忽而轻戏水，已是长成时。 控水诀！ 周舟将鼻血淡定地塞回了血管，若是此时表露出半点痴男的模样，那岂不是承认芷燕这段时间已经‘少女初长成’了？ 那岂不是让这小妮子得逞了！ “咳，芷燕啊。” “怎了？”芷燕小声喊了句。 “在海边，沙滩上，其实有一种专属的衣物，你要不要试一试？”周舟如此说着。 芷燕额头挂了几个问号。 周大侠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将他曾在那河边大城裁缝铺中亲手设计的衣物图谱拿了出来。 芷燕跑过来一看，俏脸绯红。 而周舟已经很诡异地拿出了剪刀、针线包，还有几匹被他亲自选出来、在水中有少许通透性的布料。 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这些，也真是不知害臊。 芷燕：“真要做嘛？” “嗯！嗯！”周舟一脸正色地点头，“这可是造福千万家的大事，都很可能会有功德降临的！” “真的假的？我修为低你别骗我……算啦，拿你没办法！”芷燕娇嗔着，将布匹什么的都抱了过去，朝着林间的帐篷跑着。 周舟喊：“多做几件，给玫画她们也留着啊！” “知道啦！” 周舟看着一旁已经睁眼的天使妹子，思前想后，又提步跟了上去：“米的还是我亲自来做吧，你别不知道尺寸给做小了。” 芷燕俏生生地翻起白眼。 米凯尔轻轻眨眼……尺寸？ …… 五莲山，有五座山峰状若莲花的花瓣，由此而得名。 一抹金光落在了山门外，跌出了一个狼狈的黑脸大汉，黑脸大汉将这法宝郑重地收了起来，又惶急地朝着仙门而去。 “是何师叔回来了，快些迎接。” “何师叔，掌门说你回来就先去主峰一趟。” “都让开！”黑脸大汉板着脸喊了句，几个守山门的弟子连忙低头。 他吸了口气、架起流光，朝着东侧一处不算起眼的小山头而去。而他飞行之中，脸上的表情渐渐酝酿，最后变得惶急。 冲入了一处洞府，何毅然开口喊着：“长老！长老救我啊长老！” “怎么？”洞府深处，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呼喊。 一双如灯笼大小，红色的双眼，忽地睁开了…… 第162章 可还记得！ 何毅然坐在洞中的石桌旁，哭丧着脸，像个怨妇在不停抱怨：“唉……周长老去了南边寻美，却将那烂摊子扔给了我，他是准仙人长老，我却还没入渡仙境。偏偏，那铁荆国还兵败了，我也不敌对方那修士……掌门必然会责罚，这该如何做的好！” “师侄，你莫急。”高冠道人坐在石桌旁，神色有些冷淡，“你虽来找我，我也不好帮你说些什么话……” “长老，”何毅然面带忐忑，却是有些犹豫，他眼中不断露出挣扎的目光，而后低声道，“我为了将功补过，被追杀逃命的时候，找到了一处酝宝的所在。” “哦？”高冠老道眼中闪过两道精光，“何宝？” 何毅然低声道：“这个，我没进去寻，只是推算了一番似乎还有少许时间才能出世，就在那布置了障眼法，想着回山献给掌教，补个罪过。” “你倒是好算计，凡俗能有什么宝物？” 高冠老道嗤的一笑：“说是宝地，恐怕不过是什么低劣宝贝将出世的地方。你不将宝物取来，只说那宝地在哪，功劳反而更大些，是也不是？” “这……长老真是明察秋毫啊。”何毅然叹了声，又赶紧道，“还请长老去帮我和掌教言说两句。铁荆国兵败，实乃周长老去南方寻美之过，我是真的敌不过那也有金丹后期的道人啊！” “哼，你在凡俗不是也有金丹后期的修为？” “对方法宝比我厉害，神通高明我三分……我棋差了一招，受了重伤。” 老道随手招来了一杯茶，悠然喝着，道：“只比你高明几分？我那好友风雷，不是也去了那边？” “哦，对了，长老那好友、青光风雷鹏，也死在了那对头手中了！我当时重伤躲在阵中，却是救援不及，那对头拼得自己重伤，将青光风雷鹏给算计死了！” “什么？”灰滕老道手中茶杯攥碎，喝问：“风雷鹏死了？他虽和你一般的修为，本事却强了不知多少！” “所以说，这都是周长老害的啊！”何毅然苦着脸喊。 “那对头何在？” “还在北靖国中。” 灰滕老道站起身，来回踱步，他骂道：“你当真是个废物！你确定，对头的修为只是比你高一分？” “是，在俗世中，他绝对不是元神，不然我如何能活？长老请看。” 何毅然将胸口的衣服掀开，灰滕老道看了眼，瞳孔微缩。 这黑大个的胸口，竟然有一片巴掌大小的焦黑烧痕，而仔细感觉，何毅然身上的气息也很是虚弱。凭灰腾老道的眼力，自然看出了何毅然此伤非同小可，那灼伤似乎是来自某种厉害的神通。 “对头有一手控火的神通，他受伤后，我去北靖国关内算计他，但因为我也伤势未愈，还是敌不过。”何毅然将道袍落下，叹道，“我想，他用火、肯定惧水，就找了条大江，逃着一路向东，直到入了东海，他才放过了我一马。” 灰滕道人神色一动，“在东海？” “正是，我寻地养伤的时候发现了那宝地，这才想着，看掌教能否不怪罪。”何毅然低眉顺眼，又道：“我来找长老求救，也是念那风雷鹏是长老的好友，定能与我同仇敌忾……长老、长老你定要帮我啊长老！” “哼！那风雷鹏和我不过萍水相逢，同为妖修，我给他找了个快活逍遥的好去处罢了。”灰滕道人一甩袖子，“你为何不去找周长老？” “我、我担心周长老会迁怒于我，他是准仙人，红口白牙，我就更说不清了。” “可我为何要帮你？”灰滕道人冷笑了声。 何毅然一咬牙，手中多了一把宝剑、一把血色浮尘，看了几眼，有些不舍地放到了石桌上。他又低声道：“长老帮我这次，我今后欠长老一个人情。” 灰滕老道那狭长的双眼一眯，却是开心地笑了。 “如此，我就去帮你找掌门说几句好话，说不得，还要去帮你除那对头……你刚才说，宝地何在？” “东、东海。” “此事，就不必让掌门知晓了，我自会帮你求情。”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何毅然长长地松了口气。 很快，两道流光从这处洞府射出，先去了主峰，又从主峰飞出了山门，一路朝南去了。 …… 东海，浓雾包裹的小岛上。 那海边沙滩和林子交界处，搭起的帐篷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有些‘鬼鬼祟祟’的。 天使妹子侧耳听着，小祖师凑在帐篷缝隙旁，垫着小脚朝里面看着。小祖师看到芷燕举起了几个布片，还朝着自己身上一阵比量，眼中满是纳闷，咬着手指歪着头思索，不知那是什么事物。 帐篷内。 “这衣物……也忒羞人了！我不穿！” 芷燕脸蛋红、眼波横，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那几件衣服，训斥道：“衣不蔽体，有辱圣贤教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穿的！” 周舟看着帐篷顶：“嗯，主要是穿上之后没什么看头。” “你！你别激我！” 芷燕将洪荒开天辟地之后第一件正式比基尼扔在了衣物堆上，道：“就算、就算你日后娶了我，没有旁人的时候，我也不能穿上这种服饰。那些不知羞耻的女子才会穿……哼。” “没救了，你这狭隘的审美观，这是健康美懂不懂！” 周舟随手将几件成品收到了曲元袋，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曲元袋最深处。 此乃珍宝。 等自己和天使妹子独处的时候，问她要不要换新衣服什么的……想来，天使妹子的战甲设计也有点劲爆，应该也不难接受这个才对。 嗯，他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思想肯定不会和洪荒之中的这些女子一样。 老旧。 他刚要说什么，分布在海面的灵识，捕捉到了两道掠空的身影。 周舟腾地站了起来，双眼瞪着西北方，喉结颤了下。 来了，来了！ 那仇敌，终于来了！ “这老道！” 他挥手，周围的帐篷和事物尽皆收起，同时运转枯木诀，伸手摁住了芷燕和小祖师的肩膀，。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跟过来，也不用担心什么。”说完，周舟朝着海面走去。 两股枯木诀的气息在芷燕和小祖师身上流转，帮他们遮掩气息。灵识中，那两道灰色的流光没有改变方向，应该是没有惊动敌人。 悄悄的，周舟将灵识收回，因为自己灵识查看，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 那灰滕道人距离此地还远，没发现宝地、没感觉到周舟的灵识气息也属正常，毕竟周舟的灵识一直布在那，而非‘扫’过去的。 来了…… 被人族气运压制了不少境界，浑身妖力波动只到元神初期了吗？ 若是米凯尔出手，恐怕只是一个照面就能解决的吧。 但这次要自己来动手，以金丹御敌元神……跨越了一个大境界，自己就算有丹泉、丹火两大神通可仰仗，又有人族气运傍身，可对方也是渡仙大妖，想必也有非凡地本领。 不管这些，单凭一战吧！ 自己若是打不过，能打伤这老贼一片蛇鳞，也无憾了！ 周舟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就要踏入海面。 “主人。”米凯尔出声说着。 周舟顿住脚步，扭头道：“按我们之前说好的。” 天使妹子小声说着：“主人，战前应该静心凝神，在战时尽量去捕捉对方弱点和破绽。” “知道啦，战斗大师。”周舟轻笑了两声，又对小祖师嘱咐道：“我去报仇杀敌，祖师你护好芷燕。” “嗯呐，有咱在这边，你就放心吧！”小祖师拍拍胸口，老气横秋的嘱咐了句：“倒是小辈你，不要逞强哦。” 周舟洒然一笑，没有架流光，而是纵身跃入了海面。 米凯尔站在海滩上，慢慢地脱下了自己的道袍，叠好放在一旁。她面前出现了奥义光剑，没有半点能量波动外泄。她一身纯白色的战甲，长发微微飘动，羽翼缓缓展开，身影慢慢地下沉。 她看似单膝跪在了光剑面前，但实际上膝盖并未触碰到地面，反而是做出短跑冲刺的姿势。 像是一座美轮美奂的雕塑。 主人，请随时召唤。 …… 飞在海面上，何毅然面色为难道：“长老，不去除那恶道，先来东海取宝……这，妥当吗？” “有何不妥？”灰滕老道哼了声，“我自会去取那恶道的性命，那藏宝之地在哪？” “长老……这……” 灰滕道人那双狭长的眼中展露一股凶光，何毅然吓的身体一抖，他连忙道：“长老用灵识向东南方查看千里，就能看到。” “嗯？初看只是一片雾气，似乎有些凶险，但仔细一看，倒也真是酝宝之地。” 灰滕道人抚了抚胡须，笑道：“如此，算你将功补过了，随我前去取宝吧。” 何毅然低眉顺眼地应了句：“是。” 两道流光在海面上掠过，灰滕道人照顾何毅然在俗世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飞行并没有用尽全力。与此同时，灰滕道人的灵识将那小岛搜查了一遍又一遍。 十多个小岛，看起来并无异样，周围那些雾气似乎不是天然形成，应该是何毅然弄的障眼法。 海底的沉船，聚集的海中生灵，还有那大蚌含珠的景象…… 两人停在了浓雾之外，灰滕大笑：“常言道东海多宝，此真是不欺贫道！师侄，随我入岛吧！” 何毅然忙道：“不敢和长老争宝。” “无妨，”灰滕道人却是伸手扣住了何毅然的手腕，何毅然不敢反抗，被半拖着拉入了浓雾之中。 海底，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化作了一股海流，悄悄地跟着两人的身影。 这老蛇当真谨慎。 先是让何毅然在前面行走查探，靠近小岛之后又不落下，而是飞了有七八圈。 一路上演技都过关的何毅然，此时总归是难免有些紧张，但也不敢多说多做、怕弄巧成拙。 还好，灰滕道人落到了沙滩之上，笑道：“师侄记得，小心无大错，前路探的如何了？” “长老请，我已经看到了那酝宝之地在何处了。”何毅然擦擦额头的汗，又道：“若是宝物不好，长老切莫怪罪啊。” “哈哈哈，洪荒之宝哪有那么好寻的，放心放心。”灰滕摆摆手，反而走在了前面，朝着岛中去了。 潮湿的林间，浓郁的灵气凝出浓雾，阻隔了视线。 灰滕老道那双狭长的眼中更多贪婪，步伐也越来越急迫，他挥一下衣袖，刮出一股狂风，将面前百丈内的雾气吹散了。 前方，宝光四射。 “哈哈！”灰滕老道快步向前，依然在地上走着，怕宝物周围有什么天成的禁制。 但跑了两步之后，他又扭头看向了何毅然，何毅然正低头站在了远处。他问：“师侄，为何不同来？” “长老取宝就好。”何毅然淡然说着。 “你却是会做人，哈哈哈！” 灰滕老道此时已经被宝物迷了心，向前两步，就朝着那宝光弥漫之处走去。 离着那宝光之地还有十丈距离，灰滕道人已经要伸手施展道法，将那片宝光闪烁的沙土扫开。 咔！ 一声轻响，一只绣着花鸟的白靴踩在了一株枯黄色的草药上，几件宝物聚成的阵势被破，闪烁的宝光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那藏宝之地的沙土上，站了一名青衣道士。 道袍无风鼓动，周舟散去了枯木诀，隐去了变化法，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 灰滕道人抬头看去，灵识也将这人锁定，那双蛇眼微微眯了起来……金丹中期的气息？ 看这年轻道人，眉清目秀、长发高束、丰朗身宽，手中提着一把白亮的剑，胸前有一缕金光现。 灰滕道人心道：这人，似乎有些面熟。 周舟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老神仙，又见面了。” “你是何人？何毅然！” 灰滕道人一扭头，哪里还有何毅然的影子。 “道长别急，我让他去启动阵法，将此地困住。”周舟依然是在轻笑，但那双眼眸中，却只有冰冷。“这里发生什么，外面不会有人知道。” “就凭你们，就要算计我？” 灰滕道人此时自然明白了，他冷冷一笑，“任你百般布置，我此时有元神的修为、渡仙的道躯，你不过金丹修为，想如何？” “你可还记得？”周舟的声音有些飘渺。 “记得什么？”灰滕手中多了一把青色的浮尘，也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 周舟在那几件宝物中迈步走出来，口中缓缓道：“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在东夷之地，小河北畔的那颗白卵？” 灰滕道人那双狭长的小眼中，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了那股让他心悸至今的气息！——他却是没见到恭极老人的身影。 周舟将飞羽剑抬起，右手的手指轻弹着剑身，叮的一声，清脆悦耳。 他走一步、说一句，声音清淡，身影向前。 “可还记得，有一孩童，和你面前这人差不多的样貌，但那时只会在白卵前无用的哭喊？” “可还记得，你随手挥的衣袖，惊扰了一女子的清修，害她差些身毁……” 周舟面带怒色，将飞羽端平、前指，咬牙怒斥： “可还记得？你可还记得！贫道灰腾，来自五莲山！” “我还记得！我一直都记得！十几年修道，终于有了报此仇的机会。” “今天，你给我，拿命来还！” 第163章 岛林激战 “是你！怎么可能！” 灰滕面露大骇。 二十年，那个小娃娃站在了自己面前？已金丹，提着剑，说要报仇雪恨？ 荒谬！这才多久！ 灰腾老道突然想起了那股至今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阻拦着他修行的气息……当初恭极老人一挥衣袖，留给灰滕道人的那股令他心悸的气息…… 灰滕道人喉结颤了下，面对周舟，竟向后退了半步。 他真被吓住了。 “你如何修行如此快，在此地金丹，那岂不是已元神！你！你到底是谁！” “呵，我是谁？” 周舟冷笑着，向前踏出了半步，道袍和长发飘舞，“道门，周舟！那日河边，被你欺凌的小小孩童！” “是你又如何！不过金丹！” 好个灰滕老道，转瞬已经面目狰狞，起了疯狂的杀机。他本就凶狠，更何况是面对修为远不如自己的修士，何况还有被算计的恼怒。 这小子背后站着洪荒大能？ 若真如此，他灰滕总归是难逃一劫，那为何还要顾忌？灰滕道人那双狭长的蛇眼露出寒光，如同实质。 他冷笑：“今日就在此地，灭了你这后患！” “一战！” 飞羽剑！山水相随！青木森森！ 飞羽脱手就是一道道璀璨的红艳剑光，周舟左手扬起，半声龙吟呼啸，三色火苍龙在剑光后急冲而去！ 灰腾手中浮尘被注入巨量真元，一抹青光伴着血色暴涨，浮尘道道丝线飘起，像是女子的长发，凶寒诡异。 浮尘遮天蔽日，将剑影尽数拦下，只有几根细丝飘飞。但三色丹火席卷而来，浮尘的丝线竟瞬间被燃，那老道一眼看出这火焰的厉害，浮尘青光闪动，丝线暴涨，把火苍龙暂时束缚。 飞羽剑绕行兜转，直劈灰滕的脖颈。灰滕道人左手提起，一道乌光将飞羽打的倒飞。 昂！ 又是一条火苍龙在周舟左手涌出，在他身周缠绕两周后，呼啸着冲向了灰滕老道。 丹火之力，全面爆发！ 还不够！周舟脚步迈前，竟然不顾一切要冲上去和老道肉搏！因为只是刚照面，他就感觉到了自己此时修为和灰滕道人存在的巨大差距。 毕竟就算人族气运压制，那也是金丹打元神！ “找死！”灰滕老道的咆哮声在小岛回荡。 青色浮尘的丝线冲天而起，第二条火苍龙也被直接遮掩。虽然三色丹火神异，却依然需要时间将这些浮尘丝焚烧；灰滕老道身影横移，任由浮尘悬浮，双手挥舞，两道乌光朝周舟砸了过去。 周舟身周涌出了金光，法器‘黄马褂’全力驱使。 飞羽剑再次折返，带着周舟一股强横的灵识，直接撞向了灰滕老道的后背。 好个老道，当真是狠辣的本性，竟然对背后的飞羽剑不管不顾，双手依然御使着那两道乌光。 周舟本就前冲，两者相隔距离太短；乌光迅，他此时已闪躲不及，只能硬抗！ 飞羽剑刺在了灰滕道人的背上，被护体的法宝直接挡飞，毫无建树！ 但周舟这边，金光一闪！ 被乌光破了！ 黄马褂光芒黯淡，只是抵挡了一次击打、挡飞了一道乌光。而另一道乌光，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周舟右肩肩头。 蓬！ 周舟的身影倒飞，右肩传来了骨裂声。 灰滕道人冷笑着，两道梭型的法宝落回手中，他原地一个转身，双手潇洒挥舞，两道乌光再次彪射。 “就这点本领！还敢口出狂言！” “啊！”周舟忍着剧痛提起右臂，身影还在悬空…… 电光闪！ 滋啦！ 一道电龙劈向了灰滕道人！ 灰滕不知这是遁法，立刻闪身冲到了自己的浮尘后方，到底是妖修，速度异常迅疾。 电光劈空，周舟捂着右肩出现在了灰滕道人背后，水元在右肩涌动，左手对着灰滕道人的背影一翻、一按。 那浮尘的丝线下火光暴涨，一条火苍龙冲出浮尘，卷向了老道。 这火焰当真难缠！ 灰滕道人低喝一声，又祭出了一件罩状的法宝，将那火苍龙隔绝在外。浮尘法宝全力压制第二条苍龙，老道又是随手朝着周舟打来了一道乌光。 这斗法的双方，都是忙活异常。 周舟凭丹火之威，也让灰滕道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周舟转变硬拼的策略，不断用出电光闪，专心掌控丹火，死死缠着灰滕道人。 于是，潮湿阴暗的林间，电光闪动、三色火焰疯狂燃烧。那灰滕道人也用起了遁法，化作了灰色的光影，不断追逐着周舟的电光。 三色丹火如影随形，化作的苍龙死死缠在灰滕道人的身外罩子上，让老道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老道怒斥：“除了这火！你还有什么本事！” 周舟冷笑，也不去反驳。 右肩还有些疼痛，但已没了大碍，不断用电光闪，带着老道在林间乱转。 终于，第二条火苍龙也突破了浮尘的遮蔽，被周舟调动支援。双龙，已经周舟此时控火的极限，不可能再出现第三条火苍龙。 浮尘的丝线被烧出了一处处破洞，灰滕道人心疼，面部抽搐了几下。 敢毁我法宝？老道更是目光凶狠，紧追周舟。手中乌光不断抛出、接回，逼着周舟不断电光闪。 这乌光是两颗梭型的石头，乃重视速度的攻击法宝。若非电光闪神异，而且周舟施展的越发得心应手，那根本避之不及。 但乌光好像只能打一次就要回返，而且都是直线穿梭，不能折向。 又一次电光闪，周舟身影向前奔跑了两步，低跃而起、突然转身，长发和道袍朝着灰滕道人追来的方向飘舞。 第二条火苍龙在他肩上呼啸而过，飞羽剑也在侧旁疾飞，刺向了老道。周舟右手抬起，灰滕道人前冲的路上，地面射出了一根根水箭！ 霎时间，两条火龙将灰滕道人身周的护罩缠绕，地上的水箭扎向灰滕的脚心，飞羽剑再次绽放光华，第二次青木森森！ 那光影炫目！ 那威势惊人！ 而周舟双手平展，强行催动火元，汇合体内真元，一点点地逼出了自己的最强攻击。 水火双蛇携太极！ 背后，水火太极终于显现！ “死！”周舟咬牙怒吼，水火双蟒脱手而出，而周舟因为体内水火失衡、火元消耗过剧，也是突然有些后力不继，踉跄了半步。 水火闪耀！ 元气沸腾，灵识禁行。 周舟紧紧皱着眉，苍白着面色、紧紧抿着嘴唇，开始不断后退着。 因为在他用尽全力施展出的水火狂轰之下，灰滕道人的气息，不降反增！有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水火之中！ 突然！ 咻！咻咻！ 周舟视线中多了十多道乌光！乌光破开了水火，急速射向了他的身影！ 这一击来的太过迅速、太过突然，周舟双手刚抬起，手指还没能对点，乌光已经齐齐砸到！ 蓬！蓬蓬…… 双肩、双腿、小腹、胸口、额头！ 周舟身体不断乱晃，在不断被乌光击打的过程中，身体被打的不断倒退…… 那乌光只攻击一次，但速度之迅疾、力道之强横，让周舟金丹中期的道躯如何承受？ 他浑身是血，砸落在地上之后又是一阵搓行，撞翻了两颗大树，几次滚动，趴在了潮湿的沙土上。 血，从额头、从双肩、从身上各处，流了一地…… 周舟身体颤抖，双手抓着地面潮湿的沙土，费力地抬头去看…… 林间，一条巨蟒盘踞着，那双车轮大小的蛇眼中满是冷意。十多道乌光旋转在它蛇首旁，地上还有一个破掉的罩子，蟒蛇身上满是一片片焦黑的灼伤。 灰色巨蟒吐着蛇信，口出人声，还是那灰滕道人的嗓音：“你竟能伤我渡仙的道躯？也该瞑目了。” 水元涌动，周舟身体颤抖着，双手支撑地面，扶着一旁歪倒的树干，慢慢站了起来。 浑身血污，没了那潇洒飘逸。 但他那双眼，还是那般的充满恨意，充满了光芒。他咬牙道一声：“我还要伤你渡仙的蛇命。” “主人……”米凯尔在他心中呼唤。 “我还能打！”周舟直接喊了出来！ 巨蛇双眼微微一眯，那一道道乌光渐渐停止旋转，在巨蛇面前排成了一排，蓄着光芒。 呼…… 海岛上刮起了一阵清风，周舟的身体站在风中有些飘摇。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双手自然下垂，掌心面对着前方。 左手水、右手火，仿佛又回到了他刚下青崖绝壁，道融行走洪荒的那段短暂岁月……带着小鱼的时候。 他闭上双眼，双手涌出的水火在面前追逐、盘旋，凝出了水火太极的雏形。他的面容，在红蓝交替的光芒照耀中，变得有些宁静。 “虚张声势！” 灰滕化作的巨蟒冷哼一声，那咻咻声再起，乌光又现！ 咻咻咻！ 太极图护身！ 这还是周舟第一次用，但之前几日做过推演练习，对这招道法颇有自信。 果然，水火太极图如同一面圆盾，乌光轰到、光芒不断颤动，周舟的身影也在后退；十多道乌光蕴含的力道，在太极图缓缓旋转中，不断被卸向了四面八方。 周舟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那乌光再次返回了大蛇的身周，他成功抵挡了这一波攻势。 只是，真元已经所剩不多…… 灰滕道人如何懂太极图之妙？但这凶蛇已经打出了真火，蛇首扬天怒吼，那十几道黑色梭石乌光再次闪动，激射向周舟。 这次，周舟散去了太极图，因为真元不够用来抵御，双手一点，依然还是要仰仗电光闪。 呲呲！ 周舟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自然能避开那些乌光的侵袭……但…… 灰色巨蟒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蛇身抽动，蛇首出击！巨蛇动了！带起了一股股红色血光，冲向了电光末端！ 同样的招式在一个渡仙境的妖修面前用了这么多次，如何能不被识破！ 周舟的手腕上，终于闪出了白光！ 刺耳的尖啸声，撞飞的树木、翻飞的泥土，耀目的血光中，巨蛇张开了它恐怖的大嘴，那能吞掉一辆卡车车头的蛇嘴，将周舟直接吞了！ 浓郁的白光聚集，一个圆罩在周舟身前成型，是米凯尔的能量传输汇聚而出的防御光罩！ 那蛇嘴有多少斤的咬合力？断山碎石绝对不够形容十之一二！因为周舟面前撑起来的半圆光罩，竟然也被压的变形！ 蛇信朝着光罩打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周舟根本什么都来不做，连同光罩被直接打飞，身影如同破布袋，砸在了地上，又是一阵翻滚。 深呼吸，周舟左手砸地，纯粹是泄愤。 差距这么大？ 毫无胜利的希望？ 如果不是米凯尔主动激发了防护，自己恐怕已经被巨蛇给吞了！ 灰滕老道一击不中，蛇躯再次盘踞，蛇目盯着周舟的手腕。 “你倒是有不少宝物，刚好便宜了贫道！” “你今日必死！”周舟目光再次平静，深吸一口气，又一次爬了起来。 临近的小岛上，米凯尔已经抓住了光剑的剑柄，羽翼也向上斜指，做好了全力冲刺的准备。 “哦？”灰滕道人蛇首慢慢晃动着，那十多道乌光再次出现。老道哼道：“我再多打你几次，你还能如何？” 周舟洒然而笑：“你试试便知。” 乌光闪动！ 电光闪！ 巨蟒再动！ 只是这次，周舟电光闪是朝着自己背后去的，并不是刚才那般横向劈砍，灰滕大蛇速度虽快，但扑击也需要一个过程。 周舟刚露面，乌光在面前飞过、灰滕道人也追到了十丈外。 电光闪！他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只是前面出现了茂密的树丛。 乌光已经掠过，巨蛇被树木略微阻挡……但这个略微，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蛇首与他间隔六丈！巨大的蛇身游动，整个小岛都在晃动！树木肆意横飞！ 周舟依然在电光闪，差不多朝着同一个方向，身影和那蛇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巨蛇又张开蛇口！朝着电光末端咬了下去！ 周舟几乎是身影刚凝实，在那蛇首闭合的瞬间，再次用处了电光闪！ 生死一瞬间，周舟再次出现的时候，背上还有半圆的防护光罩……那一瞬米凯尔都判定周舟需要保护。 巨蛇因为这次咬合而冲势稍缓，但到嘴的肉飞了，灰滕如何不怒？狰狞地呼啸着，巨蛇朝着周舟疯狂追逐。 电光闪！ 面前光影大亮，周舟冲出了树丛，冲到了海边！ “主人……” “让我再试试，我还有本领没用！” 大海！周舟眼中再次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 电光闪！紧跟游水诀！ 巨蟒撞开了海岛密林的阻隔，蛇首向天，腥风翻涌！ “你逃不掉！” 第164章 打不过就放大招 周舟逃入海中，渡仙老蛇势杀金丹小道人，掀起了一阵阵水浪，追入大海。 巨蛇刚入海，就搅乱了小岛一侧的风景。 周舟身影出现在海面上，游水诀让他和老蛇稍微拉开了距离，随手将丹火铺了几十丈的海面，海水被黑白焰火煅烧，金丹处再次出现了一股股精纯的真元。 海浪翻涌，那蟒蛇如同一只巨大的海怪，兴风作浪，声势越发浩荡。 用一句玩笑话形容周舟此时的心态：这一波，跪着也要装完！ 再努力一次！ 控水诀！ 手捏法印，全力御使，既然体内真元水火失衡，那就将多余的水元一口气释放出来！ 海中，立刻出现了几十条水蟒，疯狂冲向了那老蛇的妖躯。 轰然的炸声响起，海面掀起了层层波浪！ 灰腾老蛇在海水中不断游动，冲势接二连三中止，但根本没有受到多少伤害。转眼冲到周舟附近，带起的海浪形成了数十万斤的冲势。周舟立在水面上，状态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内水火恢复平衡，背起太极图，开始疯狂吸纳周围的元气。 游水诀！ 周舟又窜出了千丈，到了海水较深之地。他发现凭借水遁之术，在海水中倒是可以和这条蟒蛇多周旋些时间。 他本以为蟒蛇本就控水，比如海蛇、比如自己印象中很深刻的千年蛇妖白娘子……没想这灰滕老道竟然在海水中并没有什么优势，反而游水的速度不如它在岸上。 巨蛇随之而来，周舟身影出现的瞬间，一道道乌光再次朝他攒射。 “你当贫道没有水中的神通？”巨蟒怒吼：“雷水乾震！” 轰！ 周舟听得闷雷声，真元剧烈波动，一阵眼花耳鸣。 这哪里是什么控水的神通，这分明是灵识冲击、攻人魂魄的法门！周舟头晕脑胀、双手无力地落下，真元无法调动，法诀也无法施展。 他暗道要遭，那老蛇已经破开了水浪，在海面掀起了两道水墙，几乎转瞬就要冲到。 蛇嘴张开，灰滕道人要一口吞了周舟！ “哼！”周舟这是痛哼，而非冷哼，因为他咬破了舌尖，换得了大脑一时清醒。 再无保留，最后的依仗也用了出来。 玄元控水诀！ 丹泉神通！掌控万水！ “禁！” 周舟张嘴喊出一声，身周涌出了一股隐晦的波动，背后升起了一口泉眼的虚影！ 掌中水泉绽放，胸口太极图震动。 整个画面，就如上次对阵那大螃蟹时一般，再次静止！ 似曾相识的一幕：灰色巨蛇张嘴就要将周舟吞掉，但庞大的身躯戛然而止。这次不是恭极老人的大神通，而是蛇身被四面海水牢牢地禁锢住。 水如金刚、不可破浪！ 周舟似乎有些用力过度，险些在水面摔倒。老蛇的身体在不断轻颤，似乎随时有可能挣脱海水的束缚。 三色丹火，海面飘着的三色丹火涌上了周舟的掌心，而他金丹处、硬是再次挤出了一股丹火。 火苍龙，再次出现！ 摇摇晃晃，周舟仿佛体力耗尽却还在坚持奋斗在赛场上的篮球运动员，两步跨出，左手推着火苍龙，朝着巨蛇张开的大嘴砸去。 火苍龙通行，海水出现了一道缝隙，而当火苍龙钻入了巨蛇的大嘴，巨蛇猛地摆动蛇身，一里之内凝结的海水像是一面镜子，但这面镜子，此刻被一拳砸碎！ 呼！火苍龙同时钻入了巨蟒的咽喉！ “嘶——” 灰滕老道的蛇首变成了巨大的人头，在仰头怒吼，面目狰狞。整条蛇身剧烈颤抖，蛇首再次照着周舟砸来。 蛇嘴中喷出一股股腥风，还夹杂着些许火花……“嗝！我灭了你！” 这也没事？周舟只能瞪眼。 渡仙境界的道躯，哦不，这妖躯，当真恐怖。 周舟双手一点，再次施展电光闪，那老蛇的蛇首迅速转向，袭向了电光闪的末端。 然而周舟这次只是干打雷不下雨，电光释放了，却没闪。这不是他第一次用这招耍人了，不过屡试不爽，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他手臂一张，彻底脱力，慢慢地躺向了海面…… 放大招吧？放大招吧。 那蛇身在他三丈外冲过，掀起的波浪让他身影跌宕。 灰滕老道扑空，本是怒急，但蛇首一转看到了周舟这模样，自然就笑了：“这是干脆领死吗？” “我说了，你今天必死，虽然不是我杀的。” “嘴硬如你，洪荒真不多见！做我腹中餐物吧！” 灰滕道人急冲而来，蛇首冲出海面，蛇身搭起了个‘拱桥’，又低头俯冲。 躺在海面上的周舟右手抬起，做了个‘手枪’的手势，对着灰滕道人微微一点。 “啪。”周舟嘴里自己配音。 啾—— 急促的白光…… 突破音壁时的冲击波…… 被气浪牵引而出现的一层层圆柱状水浪…… 那道白色的光线从海上射来，快的如同真的光线！在周舟那声‘啪’的配音中，穿透了蛇首！ 巨蛇的蛇眼中只能流露最后一丝惊骇，蛇首脱离了蛇躯，朝着天空高高的扬起…… 蛇首还传出声响：“这是、什么神通？” 周舟：“打不过，喊妹子。” 两个对头之间最后一声对话。 白光穿透了蛇首之后立刻停住，那白翼的天使一转身，身周的白色光罩没沾染半点蛇血，因为刚才的速度实在太快。 她眼中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少许愤怒，似乎是觉得周舟被欺负了。就算那蛇首已经飞起，可天使妹子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净化之刃·十瞬杀！ 净化之刃·瞬击！ 净化之刃·一斩！ 破灭之刃…… 甚至，周舟听到了自家天使的一声‘喝骂’…… …… 周舟没有去看巨蛇的蛇首、蛇身同时被光剑大卸八块的情形，他叹了口气，手臂搭在了额头上，看着手臂下的狭小天空。 米凯尔出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妥协了什么，整个人都少了几分斗志。 算了，本来就是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周舟缓缓闭眼，感受到金丹处突然出现的一股股无比精纯的真元，略有些奇怪。 灵识扫过，发现海面上的那些蛇块、蛇血，都在三色丹火中缓缓燃烧着…… 周舟随手一招，十八道乌光到他身旁，他也懒得看了，直接甩出一道青莲，‘洗干净’之后扔到了曲元袋。 老蛇的储物法宝在哪？ 他打起精神，开始在海水中寻找着。 而米凯尔追着那老蛇逃遁的元神飞向了天边，又是一道奥义光箭的璀璨光华绽放，周舟灵识看到了灰滕道人元神最后炸碎的光影。 此敌，终是除了。 施展控水诀，将一个手镯招到了自己身旁，周舟发现无法炼化，就扔到了曲元袋中，准备回去之后研究如何开启。 何毅然说老蛇贪宝，里面肯定有数不清的宝物吧。 一股股真元越聚越多，渐渐地充盈了自身，又开始锤炼道躯。 周舟心中有些百无聊赖，也不去管，就躺在那随波逐流。海面上一丝蛇血都没留下，都在三色丹火中燃烧着。 咔，体内出现了一声轻响，有些破烂的道袍鼓起，周舟身上的伤痕在快速愈合，疲惫感渐渐消除。 “嗯？”周舟感受着自己体内金丹的变化，嘴角露出了些许苦笑。 打怪还加经验值？真成了打怪升级了这……金丹修为竟然又小小的提升了…… 灵觉微震，提醒他如此修行有些危险。但周舟确实是不知道煅烧那老蛇的妖躯，竟给了自己如此的好处。 此间事了，他必须清修一段时间，巩固境界、打磨自身。修行，还是要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几十年修成元神这种事虽然人族修士也不是没有，但他感觉还是太不合理了。 何毅然飞来。 “恭喜主上，除去了那妖蛇！” “嗯，”周舟眼皮也不抬，“那老蛇可有什么逃脱的本领？” “有一丝血痕，已经被属下清除。”何毅然低头说着，“因为是同门，也听过他这一族的本领，都有血遁逃脱之术。” “有心了。” “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劳！”何毅然连忙说着。 周舟想了想，在曲元袋中将那周长老的储物法宝拿出，扔给了何毅然：“你接下来恐怕也无法回山，去中土世界找个地方躲藏修行，等我有事自然会寻你。” 人都说狡兔死走狗烹，周舟如此做法，也是差不多，但他并未亏待圣徒一号。 只是，洪荒这么大、中土世界如此广阔，他今后再去哪找何毅然？ 何毅然满脸感激，在海面跪了下来，颤声说着：“主上竟然如此牵挂属下，属下不知该如何回报。唯有、唯有！” “得，我不喜好男色。” 周舟打起了些许精神，笑道：“好好修行去吧。” “是，主上！” 何毅然捧着金云梭恭恭敬敬地交还周舟，又躬身行礼。周舟摆摆手，何毅然飞起，就要朝着北方离去。 “岛上你那几件宝物别忘了拿着。” “是。”何毅然掉了个方向，飞向了已经遍地狼藉的小岛。 周舟飘在海面上，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蔚蓝的天空，有几朵白云，有些许空虚，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安静的画面，被挥舞着翅膀的天使不小心打破，她跪坐在周舟身旁的海面上，羽翼微微闪烁，陪着他随波逐流。 “主人……” 她的小手伸出来，在周舟的眼前晃了晃。 “嗯，我在。”周舟笑了声，只是感觉精神始终有些提不起来。 “主人的精神受到创伤了吗？”米凯尔小声问。 “不是精神，是这儿，”周舟拍拍胸口，“备受打击啊。” 天使妹子自然不明白主人这是怎么了，但感觉主人的状态并不太对。而且，刚才周舟那一阵阵疼痛，也通过了守护契约反映到了她的心底…… 周舟正要深吸一口气，精神抖擞的站起来‘重新做人’。 不就是没能亲手报仇嘛，他已经把灰滕道人打伤了不是，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天使妹子又不分彼此，谁杀不是杀。 让天使妹子制住老蛇，自己再动手切下蛇首？ 那岂不是真成了只会依靠天使妹子的小白脸？却是周舟心中极为不愿的。 受了这点打击，颓然片刻就好了，必须男人一点！ 他就要坐起，又感觉自己胸口被轻轻摁住，那只小手隔着自己的道袍，慢慢地揉动着。 像是…… 周舟目光看过去，米凯尔那双眼微微流露出了，他从未看过的神色…… 好像是温柔，又好像是关切。 不过，有这待遇，周舟决定多颓废一会再说，继续飘着了。 …… “周舟他怎么了？” 芷燕看着海面上飘过的人影，惶急地喊了声，如果不是看到米凯尔也陪在周舟身侧，她肯定会没了分寸。 “咱感觉小辈没事呀？”小祖师小声说了句。 果然，周舟起身一声长啸，声传百里，带着米凯尔朝着小岛御空飞来。 只是他一身血污，吓得芷燕忙问是否受伤。 周舟笑着褪下了长袍、黄马褂，光着膀子用水元凝水洁身了一番，换上了件新的衣袍，将那‘黄马褂’扔到了曲元袋，算是淘汰掉了。 他已经证明了，这法器级别的袍子对自己防护作用太弱，他袋子中有那么多私藏，回山之后找件宝衣护身应该不难。 “走吧，回去了，凡俗事已了。”周舟如此说了句。 芷燕眨眨眼，自然是依着他。 “回去？”小祖师却纳闷地问了句，“回哪儿？” “自然是归青山了，我要回去好好修行，”周舟负手站在海边，叹了口气，“如今是知道了，我修为还是欠缺许多，他日成仙之后，自可在天地逍遥一番！” 他说的是‘逍遥一番’而非‘逍遥’，意思是成仙之后再出来走动玩耍。 芷燕小脸上的黯然一闪而过，又笑道：“倒是想玫画姐姐了呢，也不知羽、咳。” “怎么了？你是要说东方？”周舟笑着问。 “切，我才不要在你面前提她名字，那不是资敌嘛。”芷燕小嘴一撅。 “乱想什么！”周舟有些无语，大手在她额头拍了拍，“你是在俗世住一段时间，还是跟我回山？” “回山！” “你不陪陪你娘了？”周舟笑着问。 “也是哦。”芷燕顿时小脸上满是为难，看着周舟道，“那怎么办？” “你不如在家中住段时间，尽下孝道。”周舟架起了金云梭，几人依次进去，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周舟还说：“若是你想回去了，就用纸鸢给我传信，或者我过两三年再回来接你。” 芷燕面带犹豫，坐在那沉闷不语，心思复杂万分。 周舟等她答复，金云梭朝着西北方向飞去，要先去那沈家村看那龙宫宫女是否已经生产。 他却没注意到小祖师那不断转的小眼，似乎是在酝酿什么鬼主意，很是可爱。 金云梭串成一条金线，冲出了浓雾，射向了天边…… 第165章 欲北返 沈家村，一如上次来的时候那般平静，只是村中的那座囚笼已经拆掉了。 金云梭没有落下，只有周舟自己飞下。那沈家媳妇刚生产没多久，还在坐月子，太多人打搅总归不好。 沈家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算是给沈老头一家有了血脉延续。周舟再见她的时候，发现她气血充盈、面色红润，和第一次那苍白的面色已经大为不同。 周舟站在窗外，问：“你日后有何打算？” “道长，我只想将他养大，但又担心龙宫袭扰……我厚颜不知耻，还请道长帮我。” “你为何不能离开海边？” 听得此问，沈家媳妇低声说着：“我虽是人躯，但却是海族；若是少了海边这充沛的水元，我身体会渐渐干枯。” “给你这个，随身佩戴。” 周舟将三颗白色的珠子拿了出来，右手丹泉涌出，灵识青莲也出了两朵，将三颗珠子稍微祭练了下。这珠子本就是水属宝物，是仿照神话传说中的四海珠、定海珠等宝物而制。 得自……应是东夷尹家的某个修士，周舟搭救羽儿的时候，获得了这套的法器。这法器对他有作用的时候，他不喜欢用法器御敌，也没几次争斗，故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后来归青入门时一闹，又存放在芷燕手中，这次来沈家村之前，周舟将它们讨了过来。 他打开窗子，将珠子送了进去，嘱咐一句：“你最好遮掩下，免得被人看到，心生不轨。” “谢谢、谢谢道长。”沈家媳妇在炕上跪着，捧着那三颗珠子连连道谢。 有了这时刻释放水元的珠子在，她就能离开海边，度过一些行程，去找个水泽居住了。 由此避开了龙宫势力，定然能少许多劫难。 周舟又取了些金饼，用布匹裹了，在窗外递了进去。“你今后一人拉扯孩子，俗世之中少不了吃穿用度，要记得财不外露，免得被歹人盯上。” “谢谢道长。”沈家媳妇眼泪盈盈，除了这句，也不知该说什么。 透过窗缝，周舟看到了被子裹着的、那出生不久的婴儿，心中略微一动。但这悸动很轻，若非他有灵觉，恐怕都不能捕捉到。 有略微的一丝熟悉感…… 沈家媳妇擦了擦眼泪，低声道：“道长，我还有一事相求。我夫君死了，夫君家中的长辈也都去了，这儿子是沈家的骨血，我一个外姓人，却是不敢胡乱给他起名。还请道长给他取个名字，也好让他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那就叫他……沈从仙吧。” “谢谢道长。” “嗯，我先走了，多保重吧。” 周舟将窗口的缝隙闭合，转身要行。 屋中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啼，周舟的脚步顿在了那。 片刻后，周舟仰头大笑，神清气爽，一拂衣袖架起了流光，飞向了空中悬停的金云梭…… 轮回命转，人间无伤；为何拘泥？此乃伦常。 寻仙之路有时尽，洪荒之景却无穷。 那屋中婴孩挥舞着胳膊蹬着腿，小时就如此好动，长大了必定是个健壮的小伙。 三颗珠子被沈家媳妇用破布包裹了，放在了枕边，那金银财物又放到了衣橱中。几块金饼在布中慢慢碎裂，变作了一颗颗指甲大小的碎金。 沈家媳妇抿着嘴唇，轻声叹道：“这道长，也是个心细的人呢。” …… “你是说……”芷燕瞪着周舟，“那沈家媳妇产下的孩子，就是沈老头的转世？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我当时泛起了些许明悟。”周舟此时也在开心，他笑道：“那老头没做过什么好事，也没做过多少坏事。说不定是攒了些宝物贿赂了鬼差，直接让他投生到了自己的故乡。” “真的有可能耶。”芷燕伴着手指计算着，“我听人说，鬼魂投胎都是在怀孕五月的时候，这日子倒是差不多呢。周舟，你说这个小孩长大了，会不会认出我们？” “怎么可能，”周舟嘴一撇，“你觉得谁能避开孟婆汤吗？轮回又是另一人，有些有孽障在身的，说不定投胎都变成了一些昆虫禽兽。若是能记得前世，这世上岂不是乱套了！” “对哦，”芷燕眨眨眼，“可我听羽、咳，就是那谁离开的时候，据说是她母亲的转世身找到了，要给她父亲婚配。” “你管人家家里事做什么！” 周舟训斥了句，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她祖母可是金仙，这等大能的本领神鬼莫测啊。” “金仙……你也赶紧修行，让我活着的时候也见识下金仙的风采！”芷燕笑眯眯地说着。 旁边，趴在米凯尔大腿上的小祖师不屑地‘切’了声，“就凭他？” 米凯尔抬起小手，在小祖师脸上捏了捏，小祖师顿时满脸陶醉…… 周舟笑而不语，也不去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可是真要去修金仙、寻长生的。不过周舟心中早已经决定了，不管两百年之内自己能到哪个境界，都要想办法去天庭一趟、或者拜会下师父。——芷燕有两三百年的寿命。 他不想失信于人，更不想失信于芷燕；虽然芷燕看起来对‘再续仙缘’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能在活着的时候、青春靓丽的时候，多陪在他身边，这姑娘已经心中满足了。 金云梭穿云过雾，半日后，毫无阻碍地入了北靖国。 俗世之中，修士难寻。那几个修仙公子哥、泡妞倒霉蛋儿，也不知道驾着楼船去了何处。 周舟担心灰滕道人之事东窗事发，也怕牵连到北靖国，在临近王都之前，就让芷燕拿定主意。是直接跟着他回归青修行，还是在这里住些时日再回去，对母亲尽尽孝道；又或者，日后在这里做个俗世的郡主，享荣华富贵，等他找到续仙缘的办法，再过来寻她。 芷燕一阵犹豫，让她留在这里再做郡主，她是一百个不愿的。 周舟道：“你就在家中住些时日吧，也帮我教下小澜读书识字。” “如此……好吧。”芷燕可怜巴巴地看着周舟，小嘴扁着：“那你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不能跟羽儿太亲近了！” 周舟指了指米凯尔，天使妹子又在淡定地喝茶。 小祖师已经满脸陶醉地睡着了，在米凯尔腿边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嘴角还有点口水在泛滥。 入王都，进王宫。三人下了金云梭，小祖师在里面睡的香甜，周舟也没办法将梭子收起来。 “别喊她了吧，免得她哭闹。”芷燕柔声说着，眼中带着些暖意。 “先去看看小澜，我嘱咐她两句，现在她还年幼，可别以后不认得我这个师父了。” “哪能呢。”芷燕小声说了句。 去了小澜和温氏居住的别院，周舟摸着小澜的脑袋轻轻拍了三下，说让她好好听话，等他下次来了就正式教她‘做饭’。 小澜开心地答应了，奶声奶气地喊了两句师父，听得周舟都感觉自己胡子一把了。 芷燕的母亲想请他过去坐坐，周舟也不好拒绝，带着米凯尔、跟着芷燕，走在王宫那长长的回廊。 “对了，”周舟又嘱咐了句：“若是北靖国遇战乱又不敌，你就带着自己母亲、小澜母女北上，莫要因为俗世之事而耽误了自身。” “我知道的。”芷燕温柔地应了声，脸蛋上酝酿着不舍的情绪。 如此，他们出来的时候是三人，回去的时候也是三人。只是多了个偷偷溜出来的归青小祖师，少了个归来省亲的妹子。 原本只是想带芷燕回来看看，再将沈老头的骨灰安葬了，却没想一路遇到了这么多事。 不过两个目的也都达到了，洪荒的俗世也稍微见识了。虽然北地不如中原繁华，但也让周舟感慨人族之强盛。 面对芷燕母亲的时候，周舟以晚辈自处，言谈从容而举止有度……就是，感觉这位先王的王妃，看他就跟看自家准女婿一样，不住地柔声说好。 谢绝了宴请，有些狼狈地回到了金云梭旁，周围守卫金云梭的甲士安静地退走，都不敢出声喧哗。 要走了。 周舟看着芷燕，芷燕看着周舟。 小燕儿终是忍不住眼眶含泪，扑上来想给个拥抱。周舟轻笑着，大手摁住了她的脑袋，气得芷燕踢了他一脚。 “又不是以后不见了，这礼就免了吧。” 周舟说着，拍了拍芷燕的头顶，“替我好好教小澜。” “哼。”芷燕嘴一撇，目光看向了一旁。 周舟轻笑着，跳到了金云梭中。 芷燕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人影，抬头，不由眨眨眼，一身道袍、披散着长发的米凯尔正站在她面前。 米凯尔抬手，在芷燕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她们两个本差不多的身高，这动作看起来有些违和，又有许多美感。 感受着那小手轻轻的触碰，芷燕愣愣地张开小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她回过神，米凯尔已经转身飞到了金云梭中，跪坐了下来。 “师父再见！”小澜在旁边跳着喊。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周舟郑重地勉励了一番。 “周……”芷燕想说，要不，她也跟着回去吧。 但周舟坐在蒲团上对着她摆手，金云梭合上了一侧的门，这法宝缓缓升空，到高空后发出了一声音爆，眨眼就消失在了芷燕视线。 “唉。” 小燕儿一声轻叹，若有所失地低头，站在这处院中，久久不愿挪动莲足。 北靖国正是秋，他们去东海前已经是初秋，此时院中更是有扫不净的落叶。微风吹过，她的裙衫飘舞，微微低头，只能轻抿着小口。 怎个悲凉意，平添许多愁。 院中落叶不知归处，心神不宁难寻放投。 王妃喊一声痴儿，让她去殿中说话，自然是母女间的体己言语…… …… 周舟不断思索着，他自认在东海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何毅然布置着一些特殊的阵法，让那里不能用回光留影的法术。 不过他也有少许担心，毕竟先是那周长老、又是那灰滕道人，五莲山损失了两名渡仙境的长老，有所察觉之后，恐怕会找寻凶手。 说不定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神通，或是什么大仙人掐指一算，就能知晓前后因果。故而，他在俗世不敢久留，先回归青再说。 料想有北靖国一国气运遮掩，芷燕又没牵扯其中，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个时候，就是突出归青记名弟子这称号价值的时刻了！周舟打算往归青山中一钻，先修个几年仙避避风头，等巩固好境界、提升些修为，再回来接芷燕回去。 反正有金云梭在，也只是一日往返的功夫。 拒北关前，金云梭缓缓停下，他不敢乱闯气运金墙，也想知道自己胸口金龙会不会跟着自己去修士的世界。 这金龙几次帮他，确实对修道有大用。若是能跟去修士的世界，自然可喜；若是气运金龙留在俗世，那也没什么可憾。 因为说到底，这本就是外力。 “诶？小燕儿呢？”小祖师迷迷糊糊地擦着眼角，在周围寻找着。 “她在家住两年，陪陪她娘亲。” “哦，”小祖师点头应了句。出奇的，她没吵闹。 周舟纳闷道：“你不想她？” “想她做什么？”小祖师哼了声，眼珠子一转，心中嘀咕着：‘反正咱是要半路找机会偷溜回去找她的，俗世可比山里面有意思的多了，嗯，必须拉着米凯尔。’ “出关吧。” 周舟望着气运金墙，一步步朝着外面行走。小祖师抱着米凯尔的手腕，跟在周舟身后。 只是那双大眼，不断地朝着一旁打量着地形。 “哎，米凯尔。”她拉了拉米凯尔。 米凯尔低头看着小祖师，目光似乎在询问：做什么？ 小祖师压低声音说：“我们回去找小燕儿吧？” “主人在哪，我在哪。”米凯尔淡淡地回了句。 “咳！我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小辈！”小祖师跳到了周舟面前，紫袍的下摆垂在地面上，却不染尘土。她指着周舟，奶声奶气地喊了句：“小辈！咱以大德祖师的身份命令你，在俗世多玩几年！” 周舟打了个响指：“米，别让她跑了，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是，主人。” 周舟背着手走向关外，小祖师转身要逃，被米凯尔提着衣领拽了起来，一阵泪流满面…… 刚出关，离开往北行的难民群，想去一旁的山林架起金云梭。刚走两步，就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这金光并无恶意，灵觉也没跳；等落在面前一看，却是一金色的符片。 . 第166章 意外收获的革命战友 ‘北侧千里有青山，道友可愿来此一聚？易天蓝。’ 一段金色的文字在金符上浮现，周舟想起了那名守关的仙人，还有守关仙人的仙侣小师妹。 镇守人族边关，以防邪修入境，这是莫大的功德。虽然周舟心头有点疑问：那灰滕老道也算是邪修吧？老道身上肯定有业火业障，还有那妖鹏……守关仙人为何放入凡俗？ 他心中思索着，这事倒也不便打听。 金符传完讯息，漂浮在周舟面前。他不知这玩意该如何驱使，向前走一步，这金符就向后飘一段。 引路的？ 周舟看了眼一旁，远远的已经有些难民在围观，都是被金光惊动的。这下，遮掩也没啥用了，看一眼米凯尔，不用多说什么，她自然是和自己心意相通。 仙人相邀，不可得罪。于是架起了流光，飞向了天空。 难民们都在喊：“仙人哟！真是仙人哟！” “仙人不要跑！救救我们啊！” “仙人！仙人！” 后方的呼喊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米凯尔抓着小祖师跟在他背后，千里的距离不用金云梭的话，也要飞一段时间。 小祖师气呼呼地抱着两只小手臂，郁闷道：“小辈，你这是要把咱押回去吗！小心我回去就让那些徒子徒孙整治你！” 周舟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让米凯尔去找个荒郊野岭没人的地，嗯，最好是坟场，让她陪你在那里住几年……” “哇呀呀！你好歹毒的心肠！”小祖师脸蛋一白，扭头，小嘴都撅到天上了快，“哼……小辈就是一个坏蛋，大坏蛋！” “坏蛋即正义，”周舟淡淡地回了句。 “嗤，”小祖师自己旁边生闷气，眼珠不断转动，似乎又在动什么鬼主意。 不过这次，她已经决定，为了能够在俗世玩耍，就不带着心爱的米凯尔了……整天就知道‘主人’、‘主人’，一点都不顾念‘姐妹情’的叛徒！ 小祖师偷偷地对天使妹子皱了皱鼻尖；米凯尔只朝前注视着周舟的背影，并未接收到她这股幽怨。 飞入云中，向北搜寻，灵识已经看到了那青山的所在，上面有金光闪闪。 金符在前方开路，飞的速度乃是根据周舟的速度增减，很是奇特。周舟此时是没有这种本领的，这应该是大修士、仙家才能有的手段。 百里路之后，周舟扯开道袍的胸口，低头看了眼。 金龙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那，没有半点异样，倒是可以安心了。他现在虽然想用观想变化之法，现出金龙之形，看能否引动气运金龙，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在有意卖弄。 而且变身金龙之后对真元和灵识耗损太过巨大，几百里都飞不出就要‘蔫’了……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够。 嗯，确实是该脚踏实地的努力修行了。 临近那千丈高的青山，能听到仙乐霖霖，能看到仙鹤回旋，有五彩的雾气萦绕，当真是如同那仙境一般。 俗世中的文人雅士都喜欢养些清雅的花草，更何况是这些仙人了。而易天蓝给周舟的印象，就是一个很温和的仙人，有这种居处并不奇怪。 青山间有一处阁楼别苑，别苑旁有竹林、有梅林、有一池塘，池塘上修有小亭。 显然易天蓝对他也是挺重视的，那梅林在仙法之下盛开了粉白色的花朵，虽然不是下雪天，风一吹，也如同雪地般浪漫。 周舟心中赞叹：还真是会享受。 爽朗的笑声在前方迎来，那易天蓝带着自己的仙侣飞到了阁楼上空，等着周舟三人到来。 周舟知道洪荒的礼数，来人家家里拜访没带什么礼品就已经有些冒昧了，就远远地做了个道揖，才继续飞行。 米凯尔看着他的动作，也对着前面微微欠身。小祖师哼了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周兄弟！” 易天蓝开口就是挺亲热的称呼。 周舟却不能真的蹬鼻子上脸，毕竟是面对一名逍遥仙人，他飞到了近前，出声道：“易前辈。” 易天蓝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周兄弟这短短时日不见，修为竟有如此增进，当真是那大福运之人！哈哈！” “前辈可别取笑我了，我这刚金丹，成仙都不知要何年何月。”周舟笑着说了句。 “哎！易某可是从未看走眼过，小兄弟来日必是一方大神通之辈！”易天蓝爽朗的笑着，能看出他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华服、束着高冠，言语间也颇为客气。他道：“你也别喊我什么前辈了，我这人对朋友都是随意的很，喊我一声易兄就好。” “易兄……” 易兄……义兄？呃，这仙人的姓氏好方便沾人便宜。 “哈哈哈！来，亭中一叙！我可是准备了好酒好菜！” 又喝酒？周舟想起了那小白龙的神仙酿，额头挂了一滴冷汗。 该不会又是拜把子的展开吧？他一个小金丹，能得这仙人赏识纯粹是因为气运金龙和师门的原因，应该不会如此狗血……吧？ 落入亭中，周舟对那女仙人做道揖，女仙人含笑还礼。 亭中只有四个石凳，他们是客人，米凯尔和小祖师都被易天蓝摁着坐下。 周舟推却不过，总不能让一个女仙在旁站着倒酒，于是道：“这位小祖宗是我师门前辈……米，她是我内人，我们修为浅薄，让她站在一旁吧。”说这话，他也是稍有些脸红。 易天蓝打趣道：“哦？这次就是弟妹啦？上次不还说是护道者？” “兼职、兼职。”周舟汗了下。 米凯尔静静地站在周舟身后，在他心中问了句：“主人，内人是什么意思？” “贴心人。”周舟如此解释着，不慌不忙。 “哼，”小祖师一甩衣袖坐在了旁位，谁也不理，继续生闷气。 易天蓝哈哈大笑，示意自己的仙侣坐在一旁。 这就一眼能看出这仙人小两口的家庭地位，果然还是周舟心中最向往的‘夫就是捅破了的天’啊。 洪荒的这点规律让他很满意，因为在地球长大的时候，看多了父亲被母上大人各种‘欺凌’，也曾为自己日后的婚姻生活捏过一把汗…… 易天蓝举起酒杯，他仙侣也举杯相随；这女仙还露着轻笑，当真是夫唱妇随。 “来，我们痛饮此杯！” “那我借花献佛，敬易兄一杯。”周舟端起酒杯，托稳了，和易天蓝遥遥相敬。 喝了杯酒，易天蓝就打开了话题：“对了，那日的小姑娘去了何处？” “我是送她返家的，她要在家中住些时日。”周舟心中一动，问：“前辈、易兄可知道如何再续仙缘的办法？我那妹子的父亲好心办坏事，不懂修仙却还给她胡乱吃了道融丹。” “上次我便看到了……”易天蓝话音一转，“知道为何我亲近于你吗？小兄弟。” “这个……” “哈哈哈！”易天蓝抚掌而笑，“一是你身怀人族气运功德，修仙定会畅通无阻，前途不可限量。但这种修道的天才多了，我何必一一结识？又没什么好求的。那天，我见你对那仙缘截断、如同凡人般的女子，眼神中没有什么嫌弃，还能平和相待，真心关照，这确实是难得的品性。” 周舟脸一红，道：“我是和她有诸多前事，修为差不多的时候就认识了，待她就如同我妹妹，照顾也是应该的。” “自己飞黄腾达还能不忘前友，这品性更是难得啊！” “易兄别抬举我了，我这人头重脚轻根底浅，你再夸两句，我就飘起来了。”周舟自嘲地说了句，忙问：“易兄可知道有什么办法给她续上仙缘？” 易天蓝笑着点头：“这其实也是有办法的，只需要易筋换骨的仙丹就好。不过这类仙丹却是实在难寻，凡间少见、天上也是珍贵的事物。” 仙丹？ 周舟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长长地松了口气。 太上老君都是咱师祖的化身，知道有一类仙丹可以解决此事，那还担心什么。 易天蓝看他神色，奇怪道：“你不该神色黯然吗？怎么看你反倒是胸有成竹一样……哦，对了，差些忘记你师门道承了！可否问一句，太清门现在门人很多吗？” “这个，应该是没几个，”周舟摇头道，“估计到我这，都算是一门单传了。” 任谁也不会去意识到周舟这句话的含义，周舟所说一门单传，并非是门庭没落，而是他乃‘老子单传玄都、玄都单传周舟’关系带中的最下端。 但易天蓝却误会了。 “应该是这太清道承太难继承，毕竟要同修水火阴阳，还真是闻所未闻。”易天蓝还好言鼓励道：“来，为你日后发扬光大太清门，再干了这杯！” “借易兄吉言。” 这边，小祖师突然站起来说了句：“小辈你在这里喝酒真无趣，咱要去赏花！” “你……”周舟刚要说话。 易天蓝对自己仙侣招呼道：“师妹，去带这位小娃在花园走走，莫怠慢了。” “嗯，”那女仙站起来，眼中泛滥着母性的光辉，过去牵起小祖师的手腕，“我带你去吃些好吃的、看些好看的，怎么样？” 还真是把大德祖师当单纯的小女娃来对待了。 “嗯！”小祖师还甜甜的笑了…… 这两个仙人，应该是没能看出这小娃的本体、来路，不知其跟脚。米凯尔给小祖师带上护腕之后，她的气息一丝也不会对外泄露，看起来倒也跟寻常的孩童差不多。 周舟想着，有仙人在，小祖师也跑不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若是让米凯尔也跟上去，让易天蓝怎么想？ 他们仙人夫妇是拐卖小孩的？ 再说，灵识还能跟着…… “这小娃是你在俗世收的徒弟？”易天蓝如此问着。 “并非如此，”周舟笑道，“太清一脉失传很久，我师父传我道法之后让我随便找地方修行，我便投奔了一门。这位，是门中的大德祖师，只是修行出了些差错，又……转世了。” 易天蓝恍然大悟状，不去问那女娃，反而是看着周舟，问道：“周兄弟，你既然是寄在其他门下，那不如来我门中？” “我却是不能这般行事，不然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我忘恩负义。” “尊师也是仙人？” “自然。” “哦？不知名号？我虽然不在天庭任职，可也喜好结交些仙友。” 周舟咳了声，道：“我没成仙之前，不好说师父的名号，恐辱了师父的威名。” 如此一说，易天蓝就明白了，道：“你果真是大福源之辈。” “不提这些了。易兄能请我过来一叙，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来，再敬易兄一杯。” “哈哈哈！咱们修道之人不在乎凡俗礼节，无妨无妨！” 两人又饮了一杯，易天蓝咳了声，道：“其实吧，有一事，我还真是想要请教下周兄。” “但讲无妨。” “弟妹在这，却是不好说。” 周舟道：“没事，我的事她都知道，她和我一心无二意，不必多担心的。” 易天蓝的脸色竟然有些微红，他用了传音入密的神通，在周舟耳中说了几句。 周舟面色大变……眼中露出了些许喜悦。 瞧这易天蓝道貌岸然、咳，仙风道骨的样子，没想到对此也颇有偏好？ 易天蓝又传音：“我试着做了几套，却是始终感觉欠缺了些什么，不甚完美。” “易兄，”周舟不会传音，就凑近了说话，易天蓝附耳过来，虚心请教。周舟道：“那件事物，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塑形。” “哦？怎讲？” “就是用一些填充物……” 周舟双手比划着不断解说，易天蓝似有所得，连连点头。 两人在如此风景的仙亭中，窃窃私语，谈论女子贴身的衣物，却都是不嫌害臊…… 米凯尔对这些无感，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她有几次想开口说什么，但见主人和一个次行星级生物能目标谈的起劲，也就没打扰。 小半天后，易天蓝拍着桌子赞叹：“大家！周兄你是此道大家啊！佩服！” 周舟也是赞叹道：“我不过是早接触了几年，易兄竟是我辈中人！当真是意外之喜！”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舒畅爽朗。周舟笑声一顿，在曲元袋中郑重地拿出了几片叠好的布片，双手捧着奉上。 “易兄让我知道吾道不孤，此物乃是小弟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今赠与易兄，以添乐趣。” 易天蓝打开一看，神情大为震动，将这宝物郑重地收起，和周舟四手相握。 “周兄！天才啊！” “过奖，过奖。” 四目相对，却正是友情泛滥…… “师兄！”梅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略带着急的呼喊，“那小娃去哪了？你可能查看到？” 第167章 小蓝遇险 当着仙人的面，小祖师竟然还能跑掉？ 呵，这小女娃果然不愧是搞不清来路的大德祖师，也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不过话说…… 这个时候这么悠闲明显不对啊！ 小祖宗一心要在俗世玩耍，若是真跑回去了，且不说没有米凯尔在身边会不会神通暴走，单说她那年幼的身心……被坏人拐骗了怎么办！ 周舟已经能想象到，归青十多个仙人满脸怒火要把自己撕碎的画面…… 说来也奇怪，为何小祖师出来这么久，归青没有仙人来寻？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先把小祖师找回来才是正事。这顿酒，也不能再喝了。 周舟对着易天蓝拱手：“我家祖师有点顽皮，让易兄见笑了。我这就去寻找，她还年幼，可别除了什么乱子。” “不必着急，她能跑去哪？莫非是有隐藏身形的神通？” “这个，我也是不知。”周舟口中说着，灵识将此处青山看了一遍，又朝着周围横扫而去。 易天蓝道：“孩子弄丢，是我这主人招待不周。我也来帮你寻找，应该跑不远才对。” 百里没有、千里没有、两千里都没有！ 周舟此时是真有些急了，站起来问了句：“她跑哪去了？” “万里之内没有你那小祖师的气息！”易天蓝也站了起来，看着亭外飞来的女仙，皱眉问：“师妹，那小女娃去了何处？你怎连个小孩都看不住！” “师兄……”这女仙委委屈屈地表情，当真是别有一番风韵。 看易天蓝这表情不像作伪，周舟也想不到守关仙人算计小祖师的动机，若是真要掳走小祖师，何必这么麻烦，还要请自己喝酒？两个仙人直接出手，自己一个金丹又能如何？天使妹子的本事，不主动显露，别人是看不透的。 再说，周舟也不能怀疑革命友谊坚定的同好战友…… 女仙带路，周舟和易天蓝在亭中赶到了梅林，那女仙指着一片区域说，“我刚刚去拿些茶点，她就在这边采花……却没想，一回头就没了影子。” “是挪移的神通，还残留着道法的韵动。”易天蓝双眼之中绽放金光，扫视了这梅林中，如是说了句。 “易兄，能看到她去了何处吗？” 易天蓝低声道：“超过了万里的挪移，我也不好搜寻。对不住了，竟然出了这等事端。” “要说对不住的是我们才对，给易兄添了麻烦。”周舟这句也不是客套。 “主人……”米凯尔在他心中喊了声。 周舟忙问：“你知道小祖师去哪吗？” “东北方向，我能感应到献祭护腕的波动。” 套在小祖师手上的护腕，名为献祭，这名字和护腕的功效倒也相合。没想到，这次却是帮了大忙。 “易兄，我知道她在哪了，这就前去追赶。”周舟就要架起了金云梭，“等追上了她，再来给易兄赔罪。” “我和你同去，用我的。” 易天蓝手一挥，一座金光闪闪的楼船显了身影。周舟看他面色郑重，也觉得仙人的法宝应该比自己的金云梭快速，带着米凯尔飞了上去。 “师妹留下看护拒北关，莫放妖邪进去。” “师兄外出小心，不要与人起争斗。” “嗯。” 夫妻俩简单嘱咐了两句，易天蓝就将这巨大的楼船驱起升空，化作了一团金光，朝着东北方向掠空而去。 看这对仙侣之间那绵绵情意，周舟当真是有些羡慕。常言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但若是仙人也可如同那俗世的小夫妻般恩爱痴缠，为何不羡？当然，这是对常言的曲解。 “易兄，拒北关没进去过妖邪吗？”周舟问。 易天蓝脸上带着点傲然，点头道：“我接手三百余年，从未进去过一只妖邪。” 周舟若有所思状，低声道：“那是否有不通过各处雄关而进入南瞻部洲俗世的办法？实不相瞒，我在俗世除了一妖物，本是元神的修为，还好被人族气运压制到了金丹境。” 易天蓝苦笑道：“唉，北面雄关十九处，都是分属不同的仙门，有些地方，有点过路财就是能过的。仙门所图的，不过是沾些气运。” “易兄高义。” “倒不是我不想收贿，只是没人给我送啊。”易天蓝摇头一笑，“自从几百年前打杀了一窝妖孽，又在凡俗游历的时候清了几次人间为祸的妖邪，我在北关这面，也倒是有点名声了。” 周舟笑着对易天蓝拱拱手，这还是一位‘正义的使者’，失敬了。 这楼船应该还能更高、更豪华，但三人乘坐，又为了赶路，易天蓝就控制到了十丈长短。他们站在船首，破开云路疾飞，背后这楼船的‘建筑’小了几倍，那窗扉都是巴掌大小。若是这楼船法宝全都展开了，恐怕有百丈长。 仙人的本领，当真不凡。 易天蓝安慰他道：“莫要急，总能追上的。” “嗯，”周舟点头应了句。 向北就是边界妖魔之地，那小祖师可别掉到哪个妖怪窝里，要是神通暴走，那些妖物岂不是遭殃了！ 嗯？好像……担心的对象不太对…… 易天蓝又道：“周兄、周兄弟，你不考虑下来我浩云宗修行？我浩云宗也是中土世界居中的大派，门中有几位真仙老祖坐镇，护持你一路修行也不难。” “我有空定去浩云宗拜会，但入门之事，我不敢答应。现在的宗门也有不少好友在，”周舟轻轻摇头，道：“而且不论在何处修行，都只是借个安稳的环境，没差的。” “你真是重情义，对了，你现在呆的宗门是何所在？” “名为归青，立派不久，易兄可能没听过。” “哈哈哈，我是真的没听闻过有这个门派，不过这也便你的性情，也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易天蓝豪爽地拍拍周舟的肩膀，“若是在中土世界有事，就报我名，浩云宗易天蓝！想来，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多谢易兄。”周舟笑着拱拱手。 真要被逼到扯后台这种地步，自己直接报师父名号不就得了……心中如此想着，周舟也只是感激易天蓝照拂，并未有多少激动。 而他目光中的平静无波落在了易天蓝眼中，易天蓝忍不住暗赞：真是好心性，这小兄弟来日定然不同凡响。 微妙的误会。 …… 楼船朝着东北一飞就是万里，周舟的灵识还是搜寻不到小萝莉的所在。 周舟看了眼米凯尔，米凯尔抬手，在他面前布出了一道光幕。 雷达？ 这光幕和周舟印象中的雷达很像，一处圆状的光幕上，中心是代表了他们的一个三角形标记。而正上方向，在雷达边缘闪烁的，是一个浅绿色的小点。 易天蓝还赞叹道：“这水镜之术见所未见、见所未见啊。” 米凯尔指着那小绿点，怕周舟的智力水平看不明白，解释道：“主人，这就是她的位置。” “离着多远？” 米凯尔稍微计算了下此时行进的速度，汇报着：“目标静止不动，我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就可抵达该地点。若我全力飞行，三分钟可将目标捕获。” 周舟灵识扫视着下面急速掠过的大地，这里已经是到处妖气冲天。 想起那日，在某处黑水潭路过斩杀了一条化蛇，却惹出了真仙级别的巨大化蛇…… “一起过去吧。” “是，主人。” 易天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护道者、内人、主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凌乱。 于是，这守关男仙问：“分钟？又是什么？” “哦，这是我和米之间计时用的暗语，平日总是说几刻、几刻，那样对时间的利用率太低了。”周舟面不改色地继续扯着：“所以就把一刻划开，变成了十五分钟。” “周兄！”易天蓝又用这称呼了，喊‘兄’是敬称，喊‘兄弟’是爱称，后者有种前辈对晚辈的欣赏在。 他道：“果真大才！” 周舟讪笑了两声，感觉这哥们确实是个‘心思纯善’的耿直之辈。 总觉得，洪荒多直男啊。 米凯尔维持着那个光幕也不花什么力气，他们正在不断逼近浅绿色的小点。 “米，这个绿色就代表她没事吗？” “是的，主人。”米凯尔轻轻点头，解释着：“如果目标能量耗尽，或者生命出现危险，就会变成红色。” 她话音刚落，已经在光幕中间的那绿点，立刻一闪就变成了橙黄色。 周舟忙问：“这又是什么状态？” “是目标身周出现了能量干扰，但目标本体还没有受到伤害，有威胁存在。” “我找到了！”易天蓝突然出声，“她正坐在一处小山上，被一些妖魔包围了！这些妖魔！连一个小女娃也不放过！”易天蓝恨声骂着，他须发飞扬、双手飞速做出法诀，如炸雷般道一声：“疾！” 楼船震颤，绽放出耀目的金光，本就已经急速飞行的大船再次加速！ 周围的流云，快的只剩下一道道流光幻影！ 这就是仙人的实力？！ 周舟心中的震撼完全写在了脸上。若是周围没有这团金光防护，凭他此时金丹的道躯，能抵挡如此速度的拉扯吗？ 肯定会被这速度、这风力撕的粉碎！ “主人……”米凯尔低声喊着。 ‘雷达’屏幕上，那橙黄色的光点，在朝着红色转变！ 周舟突然道：“你能不能将献祭护腕收回来！” “是，主人。”米凯尔回答的也有些急切，手中举起奥义光剑，光剑微微震颤着…… 周舟是怕献祭护腕如果被毁，会损害到米凯尔的光剑吗？绝非如此，他要做的，是解封小祖师的神通！ …… 三千里外，金光急速赶去的那处小山。 四面八方，一群挥舞着肉翼的丑陋妖怪，将山头紧紧包围了起来，粗看之下，不下五六百的数量。这些妖怪大多已经化形，而且都是同一族。他们包围圈的中心点，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坐在地上，脚边是浓稠的绿色液体，吓得她紧紧闭着眼。 片刻之前，小祖师用了一道珍藏已久的‘大挪移符箓’，转瞬到了这两万里外的此地。 “呀！”刚显形，她心就提了起来，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么倒霉，竟然挪移到了一处‘坟场’…… 看着周围这幽冷幽森的环境，到处都是那鼓起的土包，小祖师当时小脸就白了。她想要御空飞走，但跳起来飞了不过十多丈距离，手中的护腕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将她刚要聚起来的仙力直接抽走了。 小祖师却是忘记了，自己身上带着这个东西，根本运不起多少力量。 那日在渔村，小芷燕被围，她也是跑着去喊周舟两人。而且几次要飞行，都是周舟用真元带着她和芷燕，或是她赖在米凯尔怀里。 这就是能自由玩耍的代价。 却说她从半空落下，小手小脚挥舞中，‘哇呀’一声砸在了一处土包上。 这土包却很松软，但她像是砸破了某个‘薄壳’，土包流出了粘稠的绿色液体……不可名状的恶心。 小祖师吓得向后跳开，又跌坐在了地上。 “小辈、米凯尔……”她小声喊着，“救命呀，咱到了哪这是。我害怕……” 紫袍虽然不染尘埃，但她现在哭花了脸蛋，也是十分的可怜。 嗡——嗡嗡—— 像是一群苍蝇、蜜蜂振翅的声响，一股股恶臭伴着一股股腥风在周围刮来。 小祖师小心肝轻颤着，抬头看向了周围，那大眼更是水雾迷蒙。 她被一群‘绿蝇精’围住了！到处都是挥舞着肉翼、面容丑陋的人形苍蝇，甚至有些遮天蔽日。 “哇！米凯尔！” 小祖师直接哭了出来，蜷缩着小身体，坐在那连救命都忘记喊了。 她怎么这么苦命，不就是想跑回去找小燕儿在俗世玩！ 嗡—— 周围这些苍蝇精并不出声，漫天只有肉翼震动的声响，它们朝着小祖师缓缓逼近，就要将她的身影淹没…… 小祖师手腕的白光闪烁，献祭护腕突然化作了一团白光射向了南边，而白光射去的方向，天边绽放出了一抹金光，只是金光离着还有些遥远。 与金光对应的，却是北方出现了一抹彩霞，这彩霞离着这边也就百多里了，彩霞中还有一道道人影。 有大喝声在小祖师北方传来，正是来自于那彩霞中：“灭绝这些妖物！都只是些道融、金丹的恶心货色！那小女娃是怎么回事？哪家的弟子？” 说时迟，那群妖魔已经飞向了小祖师，打破了它们藏卵之地，却是激起了这些妖魔的怒火。 “你们不要过来！” 小祖师突然抱着脑袋喊了声，身上的紫光剧烈闪烁，她长长的头发也一根根竖着漂浮了起来！ 金光飞到，是一艘楼船。 彩霞漫空而来，是数百人影。 但小山上…… 第168章 天使要闭关 漫天飞舞的妖魔，丑陋的妖躯、可怖的面容，成群结队，冲向了山上跌坐的小小人影。 但突然爆发的紫色光华，还有那如同冲击波般扩散而来的灰色冲击波，将这些妖魔直接葬送！ 小祖师头发在飘舞，恍然有一瞬，她的身体变成了少女的模样，但仔细去看，还是那孩童。 “不要！不要过来！啊！” 小祖师的哭喊依稀可闻，她身上冲出的那一股股紫色的灵气，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旋转的紫色灵气，让人莫名心悸的气息，那些冲向山头的修士不用长辈喝止已经自行停了下来，金色的楼船上却飞出了两道人影，是米凯尔和周舟。 那似乎只是一瞬之间，数百妖魔被卷入了紫色灵气的漩涡中，身形停止了动作，肉翼也不再挥动，变成了几百座悬空的雕塑！ 生长、衰老、老化、枯死…… 妖魔也有血肉，血肉都在干枯！ 妖魔也有寿命，寿命都在流逝！ 妖魔也有骨头，于是紫色的灵气中出现了那一堆红色的骸骨！ 这些骸骨还没落下，就化作了一股股灰尘，数百只妖魔，就这么在小山上空，直接被紫色灵气完全‘抹除’！ 渣都不剩！ 地上，那一个个小土包炸开、炸裂，爬出了一只只尺长的蛆虫，又在下一瞬灰飞烟灭！ 神通：弹指韶华！ 气息动荡、时间在加速…… 就算是仙人、大修士，面对这一幕也是心神悸动，远远看着、不敢向前。 紫色的灵气明明那么美，可紫色灵气肆虐的那片区域，又是那般的凶险。 “主人！”米凯尔拉住了周舟手臂，语气有些严厉。 周舟在半空顿住了身影，对她点点头，站在那看着。米凯尔继续朝着前方飞行，她飞的很慢，渐渐进入了那紫色灵气挥舞的区域，身影消失不见。 漫天的紫光闪动，那彩霞中飞出不少修士，远远地绕开小山，将这里远远地包围了起来。 “周兄弟，这是……” 易天蓝的嗓音传来，收起金色楼船，在周舟身旁悬空站立。 “是，”周舟一开口，感觉自己声音有些轻颤，咳了两声，方才恢复正常，“她是本门祖师，转世之后，修行出了些差错。她自身有这种神通，若我们不在身边，不好控制。” “竟还是这样……”易天蓝脸上也带着些后怕，“此等神通，莫非是传闻中的三千白骨？那弟妹进去……” “没事的，她不怕这个。”周舟轻叹着。 易天蓝看他的眼神顿时有些不一样了，易天蓝苦笑道：“你还真是隐瞒的深厚，莫非这金丹的修为也是装出来的？” “易兄别误会，我是真的金丹，实打实的，如假包换。”周舟玩笑般说了句，“而且修为不如她，我心里也有点不痛快。不过也没什么办法，为了重振雄风，必须迎头赶上！” 易天蓝笑着拍拍他肩膀：“有志气！” 周舟朝着附近看着：“周围这些修士……” “应该是什么门派在组织门人弟子来边界之地历练，无妨。”易天蓝笑道，“我去和他们师门长辈打个招呼。” “有劳易兄了。” 易天蓝摆摆手，不多说什么客套的言语，朝着那彩霞中缓缓飞去。 紫色的灵气还在肆虐，那小山上原本是一片荒芜，此时渐渐有了一抹绿色。 紧接着，绿色和枯黄不断交替，小山的地貌似乎都在发生变化，渐渐在增高…… 这是，那里面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 弹指韶华，在里面的她们两个，怕是只感觉短暂的一瞬吧。 周舟静静地看着，等待着，那紫光渐渐地在回缩。 彩霞中传来了叮咚的琴声，包围此地的诸多修士朝着彩霞飞回，但那一股股灵识还在扫视着此地。 紫色灵气像是形成了一股结界，灵识不可查，肉眼看不透，就算是用一叶障目之法，也无法看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慢慢的，这些灵气越发稀薄，像是一层薄纱、又变作了浅浅的雾气。 依然没有人敢向前。 终于，那紫色灵气消失不见，小山变成了一座小小的青山，上面植被风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却是，将那一窝妖魔存在过的凭证，都消除的一干二净。 灵识查看，双眼望去，彩霞中的那些年轻修士都在赞叹： “好美的女子……” “是妖吗？为何有双翼？” “虽然美艳，可竟然穿成这样，真是不知羞呢。” 他们说的，自然是穿着天使战甲的米凯尔了。 米凯尔的道袍已经化作了灰飞，她只能穿上战甲，这战甲本就是贴身的设计，被女修士羡慕，也是因为她身段曲线太过完美。 她羽翼微微收拢着，光剑提在手中，站在一颗快要老死的大树下，守着那身穿着紫袍小女娃。 “主人。”她开口喊着。 周舟闯入了这安静的画面，走到了小女娃面前。 小祖师哪还有平日那骄纵的样子，哭成了个小泪人儿，脸上全是眼泪。抬头看着周舟，带着哭腔地喊了句：“小辈！你怎么才过来！哇啊……” 她嗷嚎大哭，张开小手，周舟本想将她抱起来，但被小祖师抱住了腿。 眼泪鼻涕口水什么的，在他道袍上蹭来蹭去。 周舟温声道：“好啦，谁让你自己偷跑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会掉到这里面！”小祖师委委屈屈地说了句，抬头看着周舟，颤声说着：“我又闯祸了对吗？我害了好多、好多……” “他们是妖，没事的。” “可是，不一样吗？” 小祖师一句话，反倒是问住了周舟。 大手在她额头上抚了两下，“不要想太多，这些妖如果不想害你，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你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 小祖师喃喃着，低头看了眼手腕的手镯，小嘴微微撅了起来，这谁看谁心碎的小模样……“我以后不乱跑了。” “真的？” “嗯，我记得这句话的时候，就是真的。” 周舟也只能一手扶额。 这边，易天蓝带着两名道姑落在了小山之上，那两名道姑还不敢向前，就在百丈外站着。 米凯尔在周舟心中说着：“主人，两个带有敌意的目标。次行星级生物能、另一个为次一级。” “应该不是敌意，而是有所防备吧，”周舟心中回答。他被小祖师抱着腿，也不能拖着她走向前吧，只能站在原地做了个道揖。 易天蓝笑道：“刚好，这里有我的熟人，和他们解释了下，没什么事了。我来介绍，这是蕙羽殿的长老，梦兰仙人。” 周舟对那名看起来有些苍老的道姑拱拱手，道一句：“有礼了。” “这小哥是我好友，那是他内人，弄出这动静的是他门中的祖师。”易天蓝也笑着对那道姑介绍了句。 “能得易师兄赏识，定是那不凡之人。”梦兰仙人声音很温柔，目光也很慈祥，像是个邻家的大婶。她多看了几眼米凯尔，就对周舟道：“适逢我们几个交好的宗门一起磨练弟子，不如道友坐上一观？” 周舟连忙拒绝：“我修为浅薄，不敢如此。而且刚才她受了些惊吓，我也怕再出那情形，惹出祸端，这就将她护送到宗门。” “令祖师……”那梦兰仙人看着他腿边的女娃，当真是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看来，这小娃和一个被欺负了的普通女娃有何区别？ 当真是释放出那惊人神通的源头？ 这仙人大婶除了能感觉面前这年轻修士的气息不强之外，小祖师、米凯尔，她都是看不透的。 若非如此，她一个仙人，如何会开口邀请周舟同游同坐…… 易天蓝问：“你这就要回去了？我们酒还没喝完，我还没请教完全……”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也不能在外面久留了。易兄，下次我再去找你喝酒。”周舟的笑容略有些爽朗。 “那一言为定，下次不带女眷，你我好好的坐而论道。” “嗯！”周舟郑重地点头，两人四目相对，满是惺惺相惜。 不敢在仙人面前摆弄法宝，周舟又做了个道揖，他又担心迟则生变，就抓着米凯尔、抱起小祖师，让天使妹子带着他朝北面飞去。 米凯尔的羽翼震颤，急速掠空，撑起了防御光罩，只留下了一声音爆。 全力飞行的速度，竟比刚才金光射来的时候还要迅速。 易天蓝眼中有些惊疑，将米凯尔当做了仙人，而且，还是不畏惧那诡异神通的仙人…… 他轻叹一声：“此子果真奇特。” “哦？师兄这怎么说？”梦兰仙人也在望着北面，两人应该私交不错。只是一个鬓角发白的大婶，叫中年模样的易天蓝为师兄，也是有些怪异。 易天蓝淡淡地说了四句：“身怀气运金龙，身负太清道承，护道仙人陪伴，仙门祖师随行。” 梦兰仙人神色震动，低声道：“太清？” “不错，就是那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太清。”易天蓝又是一声轻叹，“再过不久，恐怕这家伙就要在中土掀起一波风浪了吧。” “太清人教的道承，现在还有流传吗？”梦兰仙人喃喃着，“此事，还是要告诉老祖们知晓才行。” “你们继续操练弟子，我回去守关了。” “师兄慢走。” 易天蓝背着手，慢悠悠地朝着南边而去，又扭头说了句：“对了，你们可以让弟子去凡俗历练，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积累点自身的福运气运嘛。” “师兄说的有理，我会斟酌的。” 易天蓝略微摇头，知道对方并未将自己的建议听到心中，也不多说什么，招来一团白云，坐在上面，朝着南边悠然飞去了。 …… 急速飞行的米凯尔，像是有什么急事，飞出了几千里，她又突然停了下来。 周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他还想就这么直接飞回归青算了…… 米凯尔：“主人，我需要自行封闭。” “你怎么了？”周舟立刻紧张了起来。怀中抱着的小祖师也看着米凯尔，泪痕未干。 米凯尔指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需要进行力量突破，天使之心部分力量可解封。” 突破？ 周舟闻言，立刻将金云梭凭空召了出来，米凯尔飞入其中，脚尖并拢着、悬浮在那小小的空间。她看着周舟，眼中似乎带着些不放心。 周舟温声道：“没事的，你尽管闭关，我这就直接回归青了。” “主人，如果遇到危险，请提前召唤。”米凯尔叮嘱着。 “哈哈，你怎么也有些婆妈了，放心吧，我这么惜命。”周舟关上梭门，将有些不知所措的小祖师放在一旁，和米凯尔对视着。 他看着米凯尔，米凯尔也看着他。 嗯，这和之前，他和易天蓝对视绝不相同！ 他和米凯尔的目光，彼此都带着些温柔、些许挂念、还有一些两人才能体会的深意。只是，米凯尔的温柔不多，挂念仅少许，还是多清冷。 她又开口：“主人，力量晋级的过程可以随时中断，而且不会有影响。” “嗯，”周舟神色很认真地点头，“开始吧。” “主人密匙通过……力量晋级开始……天使之心，开始初步解封……” 米凯尔低声喃喃着，她的羽翼慢慢延展，包裹住了她的身影。 战甲解除，那晶莹不可描述。 周舟眼中只有清澈的瞳光，等那熟悉的白色巨蛋再次出现，嘴角又露出了些许微笑。 得，又进去了。 “咦？”小祖师抹了把眼泪，好奇地打量着那白色巨蛋。“米凯尔把自己关起来了！” “力量进化，出来之后就更厉害了。”周舟笑着解释了句，盘腿坐在了蒲团上，捏起法诀，注入真元，悬停在半空中的金云梭化作了天边的金线。 米凯尔曾说过，她的力量是随着时间不停解封的，这次小祖师意外爆发，她陷入了时间立场中…… 如此，倒也能解释得通。 那弹指韶华对其他修士、仙人，金仙之下的修道者来说，都是一种威胁。但对完全无视时间流失的米凯尔而言，又像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她力量宝库的钥匙。再加上献祭手腕的存在，米凯尔一直在压制小祖师的气息，那些仙力也被米凯尔融合了吧…… 不管如何，周舟此时是挺开心的。 “米凯尔把自己关起来了……”小祖师想了想，想了又想，突然开心地张开手臂，抱着巨蛋一阵蹭，嘻嘻贼笑着：“那我岂不是可以偷着她跑路啦！嘿嘿！” “咳！咳咳！” 周舟一阵咳嗽，“你刚闯了祸就忘了？” 小祖师看着金云梭的棚顶：“哎呀，咱做什么了嘛？” “这翻脸不认账还行。” 周舟哑然失笑，劝道：“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了神通，还是赶快回归青吧，免得有人心生歹意。” 小祖师颓然地低头，“算了，就听你一次吧。话说，咱很久之前，也是很抢手呢。” 抢手？ 第169章 血神拦路 周舟没去那彩霞中，其实也省却了些许麻烦，因为彩霞中有几个年轻修士在高位上坐着，一直用灵识注视着那小山上。 当他们看到周舟出面，神情皆是震动，虽然心神是被控制在那旧铃铛上的，但见到周舟难免会出现心神漏洞。 若是被他们师门的长辈发现，少不了又是一番磨难…… 好在，周舟走得果断。 梦兰仙人回彩霞中，看到起身相迎的诸多弟子，笑着对其中那名自己的血亲后辈、诸年轻弟子之首的年轻人道了句：“总感觉麟儿你们这趟凡俗走的不错，气度也沉稳了许多。” “凡尘多历练，见多了凡人生死百年，自当坚心修行。”那名英俊年轻人低头说着。这番话，又让梦兰仙姑有些心动。 莫非？俗世走一遭，对弟子真的有增益？ 嗯，确实是有帮助的，可以让你家弟子组团去找一个名为周舟的道门修士，哭着喊着让他的天使妹子施展传教程式，告诉他们好好修行、一心向道…… “此地妖孽已除，向北寻找下一处吧。” 梦兰仙人平淡的声音传到了这些弟子耳中，彩霞徐徐飞行，带着这群几大仙门的优秀弟子们，朝着西侧而去。 只是，有仙人、还不是一名仙人护持着，这些弟子能得到什么磨练？他们不过是在边界之地走一遭，斩妖除魔，积累点斗法的本领，稍微长长见识。不至于总在山中修行，做那修道的‘书呆子’罢了。 生死历练，大多数仙门都不会安排的，全凭弟子各自的机缘。像归青这种，有大仇、有大恨、又有一份责任在身的仙门，和其他仙门不能一概而论…… …… 金云梭一路向北，比南下时迅速了太多。 周舟没有取道白虎岭，他隐约也记得归青山的方位；又刚看过小鲤鱼，就不用多去打扰她修行了。 反正那条鱼修行也就是在呼呼大睡……这不平等的修道待遇，让周舟只想对天道老爷吐一阵……咳，吐槽一阵。 “也不知道离开的这段时间，那血神道又找事没。”周舟一阵嘀咕，他看着正靠着天使蛋，心满意足拍着自己小肚子的小蓝，问：“祖师大人，你知道血神道人吗？” “血神道人？谁呀？” “就是归青的仇人。” “哦，你说那些算计小鸿子大罗道种的那些家伙呀。”小祖师淡定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说了句，“知道的，好像也打过交道，只是有些记不清了。” “对了，刚才我见你……” 周舟话语说一半就顿住了，他想说什么？其实是那紫光中，他曾经撇见过的，小祖师变作的那少女的模样。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影像，但他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只是因为那少女甚美，也是因为那少女身周缠绕的气息太强，让他有过心悸。 那才是小祖师真正的模样吗？ “喂！小辈！你话说干嘛一半！”小祖师娇蛮地喊了声：“你要说什么？” “刚才我见你吃的开心，要不要喝点酒？”周舟拿出了一瓶凡俗的佳酿。 小祖师眨眨眼，再眨眨眼，很开心般张开小手。周舟将那佳酿递了过去，小祖师拿着不断打量着，凑着酒嘴抿了小口。 “哈！”小祖师紧紧皱着小眉头，满脸嫌弃，将酒壶扔了回来，“好辣！” “哈哈哈！”周舟接过酒壶，放回了曲元袋中。他回来的时候可没买多少酒，不能浪费了。 金云梭急速飞行，金丹驱使也能日行十万里的这法宝，实在是给了周舟太多便利。一路上，虽然总是遇到一股股妖族的灵识查看，但也没什么麻烦。 很快，再几千里就要离开边界之地了。 周舟整理着心中的思绪，此次去凡俗当真是收获不少。 先不说其他，大仇得报、杀了灰滕，虽然有些遗憾不是自己干掉的，但也让他放下了心头的心病，自此修道少了一份阻碍。 得气运小金龙，增进了观想变化法，得大修士之私藏、填充了自身修仙积累的不足，修为也有很大的增进，去了东海见识了虾兵蟹将；也会过了地府城隍，见到了人间的王侯。 再有，就是得知了西游之路的些许真相……这个真相，让他此时想着，日后也不得不去算计一番。 西游走的路，想必就是那从南瞻部洲到西牛贺州的那条‘逃亡之路’，也是人族苦苦挣扎、终得天地认可的‘通天之路’。那条路上蕴含了无尽的功德之力，相当于人族一族的‘龙脉’，西方教想借此气运大兴，当真是好算计。 道门为何不阻止？是因为西方教势大？还是因为此乃天道注定的事？ 应该是西方教势大的原因吧。 道门三清三圣人，封神榜之后撕破了脸皮，通天教主的截教战败，出色的弟子大多上了天庭任职被封神榜束缚，三教势力其实折损了大半。 而自己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圣人老子，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乃是洪荒之中真正的‘方外之人’，凡事不问。恐怕现在的道门，也只有元始圣人，会在昆仑山道场露面…… 西方教有教主接引和准提，一门两圣，由此，就和此时道门相差无几的实力了。 何况封神时，西方教挖阐教墙角，拉走了十二金仙中的几位，元始圣人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西游……这西游…… 周舟不知怎么，就想横插一脚。他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偶遇六耳猕猴的时候，曾被那个老和尚差点三次度化，如果他所料不差，那名喊玄都为师兄的和尚，应该是道门中人。 原十二金仙？不对，十二金仙更像是西方教的‘客卿’，不剃度的。 而且那和尚明显是要拿六耳猕猴算计西游功德，似乎和西方教并不齐心……答案呼之欲出！ 自家祖师圣人老子，封神之后曾阴了西方教一把，就是将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变作了一位佛祖，立了小乘佛教，化胡为佛、分走了西方教数不清的气运。不然，西方教又为何还要苦心算计通天之路？无数元会的积累，足够他们大兴了。 这也是有因果在的。 只是周舟现在还不知，那佛祖是哪位佛祖，不过肯定不会是现在大乘佛教的当家‘如来世尊’，如来是准提的化身，这是恭极老人曾告诉过自己的。 清静无为的师祖大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来狠的；想来，也是不想让西方教高过道门一头。那自己这个徒孙的，以后要不要去搀和一把？贯彻下师祖的思想政治理念？ 要，当然要，都和小白龙拜把子了，不去西游露个脸怎么能行！ 想到此时俗世不过对应着战国末期，那‘东土大唐’不知道还有几千几百年，自己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修行成仙。 六耳、敖烈、白骨精，小白龙有吞白马、惊吓长老之难，也和孙猴子打了一场，也算是八十一难之一了。 冥冥中，这是要让自己在西游之前，将八十一难都见全的节奏？他倒是想在女儿国开场‘维多利亚的秘密’，除此之外，其他都不是太愿意见的……啧啧，在女儿国开内衣秀……这想法确实不错。 他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话说，西游的时候也有条鲤鱼精啊…… 如果按照这个节奏走下去……自家小鲤鱼难道会是……灵感大王？！ 啪！ 周舟拍了下额头，嘴角一阵抽搐，他还真是好大的脑洞。不过他印象中，灵感大王是个坏大叔，怎么会是咱那条萌萌的小鲤鱼！ 脑洞大是病，要治。 周舟的金云梭朝北而行，即将踏出妖魔之地。 他将灵识延展了出去，别误闯了中土世界的什么仙门，虽然边界上也没几个门派。 幕然，他面色一变，金云梭立刻就停了。由急速到极静，带起的风浪还在向前翻涌，在面前破开了两里的云路，景象略有些奇异。 看了眼一旁的天使蛋，周舟心中立刻泛起了喊她出来的念头。 因为一个黑点挡在了他前路，虽然还有千里，但周舟感觉到了那双眼神，已经紧紧地盯着自己！ 仙人？ 不，他也面对过不少仙人了，对方给他的气息有些熟悉，但绝对高于仙人！ 灵觉像是下课铃声，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那种从心中泛起的压迫感……灵台太极图轻轻震颤，那股压迫感立刻消失不见，想来这太极图蕴含天地阴阳的奥妙，并非修道境界高就能压制住的。 周舟又看了眼小祖师，她正呼呼大睡，嘴边还带着些满足的笑容。 剑指微微颤动，金云梭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地掉转方向，就要朝着南边逃命。 他现在是管不了太多了，一个仙人之上境界的人影堵自己的路，还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太清门人？” 一声略带戏谑、有些熟悉的嗓音，在周舟耳旁响起。 周舟眼一瞪，失声喊了句：“血神道人！” “不错，便是贫道，你这是要去何处？不如回答我几个疑问，放心，我可不敢打杀太清弟子。” 隔着千里，这人说话像是在自己耳旁一般。 血神道人不是仙人来着？突破到了真仙？自己虽然不知道如何去判定，但灵觉就是提醒自己——这是仙人之上！ 仙人之上还能有什么？不就真仙、天仙、金仙了！这血神道人上次出场还是仙人，现在顶天，也就真仙了吧。 一个真仙老祖，怎么就找上自己了？这剧本展开明显不对吧？他立刻打消了喊天使妹子起床的想法，面对仙人米凯尔或许能一战，但面对真仙…… 想起了那万福镇一战中，这血神道人还只是仙人时候，遮天血手硬是将归青弟子们在归青仙阵中震出，当时必然也是仙人境界顶天的修为，如今突破也不用太惊讶。 周舟吐了口气，道：“请问吧。” “太清弟子果真不俗，”血神道人笑声有些冰冷，听他道，“你这是要回归青？” “我若说是，你可要拦住我？” “自然，我和归青为敌，不想看你这个太清弟子在那碍手碍脚，虽然不敢杀你，但也只好请你回山门做客了。” 周舟双眼一眯，心中稍微放松了些，一个真仙如果真想干掉自己，那恐怕不会和自己废话。“我反倒是想问前辈一句，为何非要和归青为敌？” “呵呵，你这个小小的金丹，还没资格知道这些，”血神道人悠然说着，“若非你是太清弟子，你觉得我会和你说这些？” 周舟突然道：“大罗道种恐怕并非血神门真正的目的吧。” 隔着千里，血神道人的目光似乎越发凌厉。 “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这个人有时候脑洞特别大，”周舟嘴一撇，刚才都把小鲤鱼想成灵感大王了，脑洞能不大吗！ 他在诈血神道人？不，他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份闲心，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因为听到一声…… 周舟心中念头转动，坐在金云梭中，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真正的目的，还有你背后那些天仙、金仙、甚至大罗大能的目的，应该是杀了归鸿子大师兄才对吧。” “哦？呵呵，不杀他，如何取出大罗道种？” “可杀他才是目的，大罗道种，不过是掩盖你们真正目的的幌子罢了！” 对！真相只有一个！ 周舟都感觉这一瞬间，自己被‘死神小学生’附体了！ 血神道人泛起了杀机，这杀机，清晰无比传到了周舟心中。 周舟立刻讪笑着摊手：“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要认真、不要认真。”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血神道人冷笑道，“我总有办法敲开归青的龟壳，灭了那归鸿子的魂魄。他大罗时，都被算计到了身陨，更何况是此时！” “你们果然是为了杀他。”周舟叹了口气，不想真诈出了点有用的情报。 “这些话，我们回去说也不迟，我给你准备了美酒宴席、美人歌姬，保你比归青自在逍遥。来吧！” 血神道人就要动手。 周舟又喊了句：“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你？就敢强行掳我！” 血神道人动作一顿，还真是有点顾忌。 “你师父是谁？” 周舟咳了声，眼珠略微一转，笑道：“我那师父，你可听好喽！” “我在听着。” 周舟双手拱起，开口唱道——就是朗声吟诵： “本为先古人，又入太清门，拜得圣人师，妙法自随心。” 这四句，正是暗指玄都大法师。但血神道人听了之后，低头思索了一阵，喃喃道：“圣人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大能？” “嗤，那是你见识浅薄。”周舟底气突然就足了起来，更是挺直了腰杆。 血神道人双眼精光闪烁：“你耍我！” “怎么会，我都是说真的……不过你就当我耍你也没事，毕竟我来了帮手。” “帮手？谁？”血神道人在千里外身影闪动，速度之快，凭周舟此时的修为，根本看不到光影。 但金云梭外，一青衫男人显出了身形，淡淡地说了句：“我。” 归青掌门！ 周舟咽了口吐沫，这哥们可算来了…… 第170章 回山 “青山！你又来坏我好事！” 血神道人的怒骂声震动数百里，飞扑而来的身影稍微停顿，举手带起了滚滚血气。 周舟见状，不用青山提醒，就驾着金云梭急速向南急窜。 归青掌门一身青衫打扮，手中持着一把竹剑，剑影闪动，也是用的周舟会前几式的归青御剑术！ 只是归青掌门手中的竹剑，威力如何是飞羽能比的？那直接爆发出来的剑芒过百丈，朝着滚滚血云劈砍了下去。 周舟的灵识直接被搅乱，连忙收回，只能远远看着。 剑芒和血云碰撞，惊雷隆隆响起，这片天地似乎都在震动。 金丹元神斗法，波及十里；仙人斗法，百里无存；真仙斗法，千里沸腾！ 这千里内的元气都在鼓荡，边界妖魔之地中，那些妖族纷纷收敛气息；向北的中土界虽然没有坊镇门派，但走兽飞鸟也都在远离避难。 就算周舟跑的及时，也被十多股气息不断吹动，金云梭在空中横翻了几个跟头，才朝着南边远远逃开。 “哈哈哈哈！” 还能听见血神道人那猖狂的笑声，听他喊着：“好你个青山！不愧是我生死对头！竟和我同时迈入真仙境！” “彼此罢了。”青山那淡然的声音响起，随之就是一阵激烈地震响。 周舟跑出了两千里，全力用灵识擦边看着；只能模糊地看到，那直径百里内的强大‘元气场’分成了青、血两股颜色。 时而血气酝酿一波凶猛的攻势，时而青色展露锋芒将血光劈砍。 那两道人影，那么渺小又似乎那般高大，爆发的气息威势相持不下。 周舟看了眼天使蛋，伸手将天使蛋托起，放到了曲元袋中。 金云梭翻跟头的时候都没醒的小祖师，倚着的‘枕头’被拿，小脑袋一落一伸，也只能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大眼，不满地抱怨了句：“小辈，外面怎么了？” “血神道人找上门了，在和归青掌门斗法。”周舟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睡的踏实。” “血神道人？谁呀……哦，归青的对头。”小祖师眨眨眼，又有点紧张，“他们是来抓我的吗？” 周舟纳闷道：“抓你？做什么？” 小祖师扁着小嘴，低声道：“我听他们说，我身上有修成金仙的秘密……” “啊？”周舟愣了下，“什么意思？” “不知道呀，迷迷糊糊地记得好像是有人这么说过，好像在我很小很小，就是这个身体很小的时候，好多人来抢我呢。” 周舟将注意力从远处的战场挪回，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娃。 归青小祖师身上也隐藏着诸多隐秘？修成金仙……莫非是和大罗道种有关？ 周舟感觉自己脑洞就算再大，也多少有点不够用了。他问：“那，你到底已经活了多久了？就论你这个身体。” “不知道耶，好像是有几百年了吧，”小祖师低头伴着手指，又在那奶声奶气地查着，“一、六、十六、二十九……” “好啦，你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周舟笑着说了句，“放心吧，坏人是来抓我的。要是青山打不过，那你就找机会溜号，他好像，没提你怎么着。” “呵，”舱内传来了一声轻笑，外面传来了扣门声，“安心，血神道人已经被我杀退。” 周舟灵识一看，果然是归青掌门，忙将金云梭的旁门打开，青山提着竹剑飞入。 小祖师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是青山之后，小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这归青掌门胸前有血迹，竹剑亦染血，只是短时间的对拼，似乎就已经分出了胜负高下。 不等周舟问，青山盘腿坐在了一处蒲团，道：“回归青吧，我路上护持着你们。”说完，就闭目调养，似乎也受了伤。 “是，”周舟低声应了句，拱拱手，也不道谢，驾着金云梭朝着归青的方向而去。 他不必道谢，因为血神道人并非来打杀他，而是要‘请’他去别处做客。归青掌门过来护持，只是为归青谋一道‘太清护身符’，让血神道人谋划布置多有顾忌。 金云梭全速飞行，周舟也怕真仙之后再蹦出个天仙什么的，他就是个金丹，很脆弱，经不起这些大佬磕碰蹂躏。 回山好好修行，不成仙尽量少溜达！反正灵识境界已经达到了，只要金丹修为提升上来，成元神不过是小事。而渡仙是元神与金丹、道躯融合的境界，他身负太清道统，连水火都能调和，理论上也不存在多大的问题。 周舟所差的，只是时间。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太清妙法必须循序渐进、自然无为，不可强求，他还必须放平心态、一点点去度过悠闲的‘修道日常’。 目光有些好奇地，在小祖师和青山身上流转。 这大叔——青山看模样是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子，两缕鬓边长发垂在身前，深青色的掌门装饰，头带高冠，英俊的面庞有几分威严，称之为大叔也很贴切。 掌门大叔，和祖师小萝莉，难道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看小祖师这盘腿坐在米凯尔的软垫上，抱着手臂，小嘴微撅，甩给青山一个后脑勺的模样，明明就是在闹别扭。 周舟笑道：“掌门，大德祖师跟我去凡尘走了一遭，没给门中添麻烦吧。” “她跑出去的时候乃是慈新帮忙，是我知晓的。”归青掌门闭眼回答着，“她本体是瑞兽，凡事都能逢凶化吉、有一份好运常伴，她跑去哪，我都是不担心的。” “哦？”周舟看着小祖师，虽然知道她是瑞兽，可没想到归青掌门竟然能如此说。 凡事都能逢凶化吉？那自己以后出门拐着她，不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归青掌门道：“倒是她缠着你，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哼！”小祖师鼻尖发出了不屑的轻鼻音。“小辈！都是小辈！哼！” “麻烦倒是没，有一件事需要告诉掌门，”周舟看了眼曲元袋，小心翼翼地将天使蛋搬到了一处舒适通透的角落。 他这家当越来越多，曲元袋也是有些不够用了。 “哦？什么？” “掌门请看大德祖师的手腕，”周舟指了指小祖师的小手。 小祖师气呼呼地将小手缩到了袖子里，抱在怀中，继续别着小脸。 归青掌门睁眼看向了小祖师，目光中蕴含着一抹青光，似乎是用了什么神通。片刻后，他轻咦了声，面带讶色，“为何我感觉不到小师叔身上的仙力波动了？可是受伤了？” “你才受伤！咱好得很！” “这小祖宗被暂时封印了，准确说，是被我、被米凯尔封印了。”周舟温声道：“小祖师神通总有暴走的时候，为了避免她伤及旁人、损了自身的气运，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就采取了这个手段，特告于掌门知晓。等回了山门，米出了关，就将此物摘下了。” “哦？竟能封印小师叔的神通？” 归青掌门向前探着身子，想伸手，又顿住了，对着小祖师拱手低头，“师叔，可否让我为你检查下？” “不要！”小祖师小嘴撅着。 周舟也劝道：“让掌门看看吧，不然以后你找米凯尔玩，我就让她躲起来不见你。” 这是劝吗？这分明是威胁！ 小祖师偏偏还就怕这个，小嘴一扁，把小手不情不愿地伸了过去，委委屈屈地说了句：“小辈就知道欺负我，还不如其他小辈。” 周舟笑而不语，而归青掌门看他们两个的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检查的，归青掌门对大德祖师很尊敬，两根手指隔着她的紫仙袍，搭在了她手腕的献祭护腕上。 片刻，归青掌门道：“此物在缓缓吸纳小师叔体内混乱的气息，却并不损伤本源，当真神奇。” 周舟稍微松了口气，不多解释什么。 “如此，就让师叔戴着吧。”归青掌门眼中也带着些温柔，道：“这几百年，师叔总是担心伤到别人，又是孩童的心性，原本着实是让我头疼。这件事也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好处？算是归青给你的报答。” “我和她也算是朋友，这些都没什么的。”周舟笑着说了句，在曲元袋中，将两件事物拿了出来，是一玉镯、一戒指。 他出声道：“我在俗世中，斩了两名为祸的妖物和邪修，可惜这禁制我无法打开。想请教掌门如何开启禁制。” 归青掌门看着这两件事物，其中一个就是来自那五莲山的准仙人、周长老。 青山眼中多了几许考量，他目光在周舟脸上停驻了几许，笑道：“这很简单，你去找玫画就好。” “嗯，谢掌门指点。”周舟不动声色，将两件储物法宝收起，继续驾着金云梭。 他真是要询问青山什么解禁之法？非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两人的对话应该是这样的…… 周舟：我在外面行走，杀了一个渡仙的修士，坏了一个仙门的好事，归青怕不怕麻烦？ 归青掌门：不怕，你只要继续在归青修行就好。 这才是潜台词。 “你的护道者闭关了吗？”青山问。 周舟点头道：“嗯，她修行要有所突破。” “若是她在闭关，你在归青中要多加小心，”青山面色郑重地说着，又道，“对了，你那小道侣东方羽儿已经回来了，你平日若是无事就和她待在一起吧，她可是带了几个仙人婆婆，当真是大家闺秀的模样。”青山说到后面，也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周舟皱眉道：“可是有血神道的余孽？” “嗯，你离开这段时间，有几名五代弟子被袭。”青山叹道，“看血神道人竟然算准了你的位置，或许是早就在那等候，定然是早就知道你去了南洲。” “大师兄没事吧？” “他一直在闭关，大罗道种已经觉醒，只要熬过这一千年，我们就无须再顾忌其他。” 千年。 周舟心中泛起了些许波澜，只要千年，大师兄就能功成大罗？ 大罗之能果然神威莫测，就算是身陨转世，也能千年之内再回归巅峰…… 看来，血神道人一伙，绝对不会等太久，一定会抢在大师兄修为突破到一定境界前再次动手。 归青也是要成多事之秋了。 不过对自己而言，倒也是安稳的去处，难得的修行地。不只是有良友相伴，归青照拂，也是因为他在那也住的惯了。 旁边，小祖师眨眨眼：“小道侣、东方羽儿？谁呀？好熟悉的名字……可小辈你的道侣不是米凯尔吗？哦！你背着她找别的女子相好！”小祖师顿时竖起眉头，满是气愤。 “小孩子不要乱说，”周舟正色道，“我和东方一清二白，没发展出什么超友谊关系！” “哼！小辈是花心大萝卜！” 周舟蹭蹭鼻尖，这个，花心有主动和被动的区分，他纯属被动花心，绝非主动花心。 打心眼里，他觉得东方羽儿不错，可他最挂着的还是天使妹子。 青山：“到了，我去开护山大阵，若是在门中有事，可直接来主峰找我。” “谢掌门。”周舟起身相送，开了金云梭的门。同时想了想，这金云梭‘来路不正’，就直接收了起来，拉着小祖师悬浮在半空。 此地，已经是宝塔状的山峰云海之外。 夜幕星辰，青山长啸而去，开了云路，启了大阵。周舟拉着小蓝祖师飞在后面，也不着急，反正已经到了山门口。 护山大阵裂开了一道缝隙，周舟拉着小祖师没入其中，大阵又缓缓闭上。 送小芷燕回去省亲，终是告一段落了。 周舟直接飞往了药谷，有一道道灵识在他身上划过，似乎是在和他打着招呼。 “周师弟！” 路过一处峰头，下方传来了呼喊声。周舟悬停在那，有人影在下方飞来，来人正是那个胸毛壮汉，周舟离开前还半死不活的归梧二师兄。 归梧大笑几声，赞道：“你这都金丹了？不错！不错！呃，这是？”大汉悬空停住身影，没敢凑上来。 “哼，小辈！”小蓝嘴角露出些冷笑。 归梧哆嗦了下，扭头就飞。“啊，今夜这星空不错，我在散步欣赏月色啊，这月色不错……” 周舟抬头看了眼，月如残勾。 小祖师拽着周舟就要追上去，可她仙力被封，不能飞行，周舟站着不动，她也只能对着归梧的背影挥舞着小拳头。 “忘恩负义的臭小辈！再敢往咱面前凑！我让这个小辈咬死你！” 归梧吓的缩缩脖子。 周舟笑而不语，想来两者之间定然有什么趣事。 “周舟……”耳旁传来了一声轻喊，带着几许痴缠、少许的幽怨，更多的，是相思不见终得见。 他笑容一僵，舔舔嘴唇，暗道一声：来了。 第171章 床边的论道 “周……” “你嗓子不舒服吗？绵羊音都出来了。” “周……” “姑娘，有话好好说，你扯着我袖子还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山上这么多灵识盯着，这会让我感觉有点小尴尬的。” “你忘了吗，上次约好的……” 她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面纱下的脸蛋带着点委屈，那双比星辰要美丽的眸子里，也有些忐忑。 素裙绣着荷花，纤手带着手链，长发用竹簪微微束起，腰间裹着素白色束腰玉环。这应是绝尘的女子，却带着邻家青梅竹马的乖巧，生怕被人在路上丢下……她手指捏着的不是衣角，而是此生的羁绊。 周舟迅速败下阵来，轻叹了一声，和她默默地对视着，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不拦着，那边四个仙人就要开大招把我灭了。” “不要无礼！” 羽儿转身呵斥，那凄婉的模样立刻变得略带威严。远处飞来的四名仙人婆婆面面相觑，她们做什么了？不就想过来和这位‘传说中的小哥’打个招呼。 周舟挑挑眉，怎么感觉羽儿越发有‘官威’了？ 难道她是女王大人的发展路线？不可能吧，她性子本是极为温柔婉约的。 周舟笑道：“东方，你护道者又加了两位？” “嗯，祖母说洪荒最近不太安生……”羽儿转身看着他，介绍道：“银婆婆和铜婆婆你见过了，这两位是……” 金婆婆和铁婆婆？周舟差点自己说出来。 “花婆婆和灵婆婆，”羽儿柔声说着，“花婆婆擅长丹药，灵婆婆擅长推算。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总归能帮上你的。” 周舟略有些苦笑着摇头，还要说什么，羽儿就低头看着他拉着的女娃祖师，眨眨眼，柔声问：“这是三妹吗？” “三妹？”周舟有点想挠头，好无厘头的称呼。 羽儿大眼中略带无辜：“对呢，天使姐姐是大妇，我排第二，这不是三妹吗？” 大妇这词怎么都蹦出来了！ “咳！咳咳咳！” 周舟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把自己呛昏过去，右手一抬，在刚来的那三位婆婆要杀人的目光中，在羽儿额头轻轻敲了下。——有个婆婆一直闭着眼。 “疼呢。”羽儿轻呼一声，眼中满是笑意。 小祖师抬着头问了句：“那是怎么的排名法？大妇是什么？” “没你什么事，小孩子家不要多问。”周舟摆摆手，又不能真的松开她，郁闷道：“东方！这是归青的大德祖师，你又不是不认识。” 羽儿据理力争：“修道者寿命又不是凡人那般短，等她长大也是很美的美人呢。” “我不是变态，谢谢。” “好啦，只是跟你玩闹呢。”羽儿娇声说了句，声音又有些忐忑，“那，姐姐呢？” “你姐是谁。” “当然是天使姐姐了……” “咳，不要乱说这个。”周舟利落地转移话题，“我先把祖师送回去……祖师，你要去哪？” 小祖师认真想了想，嘀咕了句：“回山了，米凯尔闭关了，小辈又不好玩。”她小手一翻，拿了把短笛出来，正是那日归慈新老师伯送给芷燕，帮小祖师成功‘越狱’的那件宝物。 她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声，就听仙鹤啼叫，一只有些虚幻的白鹤在旁边停驻。 小祖师挣开了周舟的手，身子就朝着下面落。周舟也不去管，因为白鹤已经冲了下去，稳妥地将小祖师驮着飞了起来，展翅飞向了主峰。 “小辈！等米凯尔出关了记得喊我！” “知道了！”周舟吐了口气，这小祖宗自己跑了，还真让他少了不少麻烦。 “天使姐姐她，闭关了吗？”羽儿小声问着。 周舟点头，指了指曲元袋。 羽儿眼中顿时多了些欢喜，就要伸手去抱周舟的胳膊，周舟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刚好躲过了羽儿的纤手。 如果不是那四个仙人婆婆正面色不善地站在不远处的空中，他就随口就说句‘姑娘请自重’了。饶是如此，也能看到羽儿面纱后小嘴微撅的模样，她嗔一声：“你跑个什么。” “男女有别，我可是很传统的。”周舟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以后要骗东方羽儿穿他呕心沥血做出来的衣裳，岂不是要自打嘴巴了？ 羽儿含笑跟着他，寸步不离的模样，尽是女子对心上人儿的痴恋。 周舟飞向药谷，羽儿也跟在后面，邀功般娇声说着：“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把你的草庐打扫一遍呢。” “有劳了。” “没事的，虽然我也总是情不自禁在你床榻上小睡，你若是闻到女子的味道，不要嫌弃就好……” 周舟无语望天。 她这是不是中了毒、下了盅，感觉已经有点病入膏肓…… 不过总归是她一片心意，周舟既然不能当断则断，也就只能受着其乱……讲道理，他又不是没去断，只是女儿家的柔情绕指纤柔，飞羽也斩不断啊。 然后，他看着草庐那整洁、一尘不染的外间，对比着布满灰尘、蛛网遍布、甚至地上还长了杂草的内间…… “好吧。”周舟挽起袖子，将米凯尔在曲元袋中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外间的床榻旁。 这熟悉的天使蛋，顿时让羽儿满是亲近，凑过去、背着小手一阵打量着。 周舟已经走到内间，放一把三色丹火、玩起了控火的本领，将那些灰尘杂草焚毁掉。 “周，姐姐又受伤了吗？” “是力量提升了，要有个闭关的过程。”周舟忙活中回了句。 “姐姐真厉害，而且我听人说，你也金丹了呢。”羽儿倚着里外间的门扉，看着周舟在那整理芷燕床榻的背影，低声说着：“那羽儿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修为高于你，而让你心里不痛快了呢。” 周舟笑了声，没说什么，将枯木诀隐去、将气息散了。 羽儿微微一愣，低声叹道：“你为何提升修为这么迅速，已经比我强了好多。” “这还是压着速度，”周舟苦笑道，“若是我要去找点厉害的妖魔，烧了他们的妖躯，这会儿估计就步入元神了。” “进境快些不好吗？那样不是可以早点长生？”羽儿纳闷的问着。 “若是能长生，那早点长生、晚点长生，有什么区别吗？”周舟反问了句。 此言不止让羽儿思索，门外等候的四名婆婆也是神色有些异样。 周舟笑着，和羽儿讲他所理解的修仙道理，“我修的道是清静无为，无论是快、慢，只要是自然增长那就无所谓。但凭借神通不断去提升修为，与我本身没有多少益处。” “为什么？”羽儿似乎有些不明白，又像是想多听他说说话。 周舟笑道：“求个根基扎实吧。成仙之前都是在给修道打基础，尽量锤炼的完美，才不会在长生之路上卡在某个关节。” “你也是多想了呢，若是修为能突破，那就是道躯有了足够的机缘。祖母说的。” 羽儿对此有不同的观点。 周舟思索了下，道：“并非如此，我灵识已经有了元神的修为，但我在妄境中曾想踏出那一步，去凝结元神的时候，灵觉却提醒不可操之过急。由此可知，修行是不能太急的。” “我们怎么还辩论起来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羽儿倚着门扉，低垂着眼睑，“你不管说什么，我都是听的。” “那就过来帮忙，别在外面站着了，女孩子的衣橱我总不能打理吧。” “来啦……让我去给芷燕整理衣物，不怕我在里面藏条蛇吗？” 周舟：“什么仇什么怨。” “谁让她总和我过不去的，对了，她为何没回来？”羽儿这才问起此事。 她打开衣橱，山中多虫，周舟走的时候忘记开启周围的阵法，里面也有许多小虫在。羽儿随手施展了个法诀，将虫蚁驱走，开始整理着里面的被褥。 倒是，真有几分贤妻的模样。 周舟坐在床边，感觉终于踏实了下来，侧看羽儿那窈窕的背影，口中说着家长里短。 “这次回去倒是发生了很多事，她父亲去世了，她在家中住几年，给她母亲尽孝道，给她父亲守陵墓。” 羽儿动作停顿，许久一声轻叹，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呢。” “还好吧，她父亲算是寿终正寝。为此，我们还和那王都的城隍打了一架，对了，你可知那鬼仙？当时米凯尔竟然一首歌就把鬼仙鬼将给征服了！哈哈！” “歌？姐姐唱曲儿用来斗法吗？” “呃，不是唱曲儿，一个大招吧算是。当时……” 周舟说起那次争斗，也是说的眉飞色舞。羽儿听着，不时回两句，不知不觉就坐在了芷燕的床边，听身旁的周舟说着凡俗的趣事…… …… 屋外，四名婆婆用灵识交流。 上次就跟着的银婆婆和铜婆婆，对此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但两位新来的‘大小姐跟班’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是对孤男寡女独处一屋有些意见。 脾气稍微暴躁的铜婆婆嘟囔了句：“都看到了吗？那小子肯定是给咱家小姐灌了迷魂汤、吃了相思丸！” “小姐如此，是不是有些太过……欠妥了？”花婆婆看起来稍显年轻，但也是头发花白，提着一根药杖，担心地看着屋中。 “那小子何德何能！”铜婆婆咬牙骂着，因为是在灵识交流，屋里面的两人也听不去。 银婆婆笑道：“你当年不也是苦恋一修士，还要缠着人去做神仙眷侣的！” 铜婆婆脸泛红光，拂袖侧身，“我那是情之所向，而且我是奴仆，他是杂役，身份不也相当！可这小子如何配我们小姐！” “要说身份相当，”那一直闭着双眼的灵婆婆，声音有些空灵轻缓，听她说：“太清门人倒也能抵得上四御之后。” “太清门很了不起吗？”铜婆婆还是有些气愤。 “莫乱讲，祸从口出！”灵婆婆微微睁眼，她双瞳无光，是个盲人。“妹，你不知这太清门乃天地间有数的圣人道承？太清罕有弟子，更在洪荒不甚走动。但昆仑山上的大能曾开口说过，道门三教本一家，若遇太清弟子，道门修士需多加照拂，护其成道。” “这事我当然听闻过，但那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哼，也只是个传闻罢了。” “不是玩笑，只是因为太清一脉不收弟子，如此算是给太清门小小的情谊。”灵婆婆低声道，“我通晓阴阳，推命算运上千年，但此门我只听过两位大能……圣人之名不敢提、圣人之徒也不敢乱说。” 其他三名婆婆闻言，都是面色郑重。 圣人…… 对于凡人来说，仙人乃是梦幻；对于仙人来说，圣人那连梦幻二字都不敢多用。 那是想都不能多想，若是遇到，仙人也要爬伏在地，如同蝼蚁草芥一般瑟瑟发抖…… “这小子怎么可能有此等福运，”铜婆婆声音有些弱了，“料想，应该偶尔得了那一门的功法吧。” “不，他是太清亲传的门人，”灵婆婆又淡淡地说了句。 “如何可知？” “若非亲传门人，为何我推演他的命途，所得尽皆是茫茫白雾，看不清、看不透？定是有大神通为他遮掩了天机，以护他不被邪法所侵。”灵婆婆如是说。 又是一个歪打正着的误会。 药婆婆说：“他气息平和，根基不错，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方才那番修道的言语，也是不凡。” 银婆婆点头道：“他修为却是增进地迅速，资质定然不差。” 灵婆婆：“我虽测不出他命途，却能观他气运。福运连绵、气运悠长，又似乎有功德傍身，修道之路定能无灾无害。” “好好好！你们都说好！” 铜婆婆哼了声：“那主母安排的事该如何做？” 四个婆婆又对视一眼，似乎有什么算计。 可惜，这四位仙人婆婆一直用灵识交流，屋内的周舟却是听不到的。 就算听到，他能做什么？ 想来羽儿的祖母，那玄清山的金仙大能，不会真的对他这个小金丹做什么吧…… 屋内，羽儿听到城隍求饶，北靖王离世，又听周舟自个战那妖鹏，在哪吒庙里面结识了一条真龙……羽儿眼中也颇多向往。 “我若是早回来些，也能陪你去见识一番，还能增些……情意……” “咳，等我去接芷燕的时候，你也可过去看看。” “嗯，我正是要……”羽儿话语一顿，扭头看向了墙壁，墙外就是她居住的阁楼。她小声道：“我娘醒了，在唤我过去，我先失陪下。” “去吧……你娘也在？” 周舟立刻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整理下衣袍，“你是我至交好友，伯母在这，我也该去拜会下的。看我这打扮如何？不给你丢人吧。” 东方羽儿眨眨眼，有点欲言又止，神色略有些古怪。 “走，我过去和邻居阿姨打个招呼。” “哎……” 羽儿阻拦不及，周舟已经走到了屋外。 第172章 一语化心事 说起羽儿的往事，她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羽儿的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才有了羽儿的‘流落江湖’，备受坎坷、看尽了人情淡薄。 羽儿年幼还好，等羽儿少女时，容貌就已经极美，自然有人窥伺，在俗世边缘生活也不得安生，只能依靠着母亲留下来的法器、法诀、珍宝，一直东躲西藏。 遇到周舟时，她心中已经存了死志，又因为不小心走漏了身怀紫罗果灵根之事，被东夷尹家算计，尹家少主贪她美色，又要她珍宝…… 她能顾全自身、冰清玉洁地活到偶遇周舟，也是多亏了心智过人、聪明灵敏，或是她娘亲在冥冥中庇佑。 只是，让一个本性温柔婉约的女子去承受这些苦难，未免也太过残酷……无巧不成书，她偶然被周舟救了，才有了这些事。 那个少年的清澈目光，让她在片刻之间，就放下了一切心防。 紫罗果的灵根给了他，却被他当做萝卜啃了；自己那少女心事给了他，又被他随意就推回来了。 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心喜又抑郁，对那披头散发的少年越发挂念…… 周舟对她有莫大的恩德。救命不提，重要的是让她觉得自己可以继续活着，不必那般背负太多的活着。又意外的，在古剑中逼出了她父亲的魂魄…… 羽儿就想：自己该拿什么给他？ 她和父亲说起过。 父亲说：法宝、神通、功法，法财皆可，对修士而言这都是莫大的好处。 羽儿却觉得，那样是侮辱了周舟，也侮辱了自己，更侮辱了自己心中一直挂着的那双清澈的眼眸…… 第一次出来时，她在化仙池旁和父亲诉说：‘女儿想用自身报答他，陪他修仙，做他的伴侣。’ ‘你莫要因为报恩而误了自身。’ ‘并非只是报恩，女儿对他……日思夜想，每次修行、入睡前，总是能想到那个坐在树下，对自己微笑的少年影子。’ ‘如此，你就去吧。’父亲笑着鼓励了句，‘像我当年和你娘亲一样，就算你祖母如此反对，我不也出走了几十年的岁月，后来才有了你。’ 有父亲的支持，她才说服了金仙祖母，出了玄清山，一路寻到了归青之中。 若说她遇到周舟是时来运转，也是不错的；她十几岁时就看尽了人间苦难、丑恶嘴脸，心性有了一份超脱之意。也从一个颠沛流离的小小道融散修，摇身一变，变成了金仙照拂的四御之后，玄清山大小姐。 那日的河畔如果周舟没出现，等她的，说不定就是另一番苦难…… 所以，东方羽儿对周舟的那份心意，并非只是男女之情，又比男女情更深厚。 哪个女子不怀私心？不愿情郎一心一意陪伴自身？ 可她深知自己在周舟心中，总归是比不过天使姐姐，甚至在初时，也比不过小鱼。 羽儿所求不多，只想在周舟身旁陪伴，看着他一路修行问长生。 所想不多，只愿他不厌烦自己，修仙闲来可以和自己说说话，笑谈两句…… 她上次离开归青的时候，周舟一时心软，说了‘成仙之后’，这让她已经感觉很是幸福。 所以在今次见到周舟时，她不顾廉耻说了‘大妇’、‘第二’的言语，虽然是半开玩笑，但也是传达给周舟，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就是羽儿的心意，一个温婉却倔强的绝美女子。 她和芷燕有个共同点：所求不多。但她比芷燕要稍微幸福些，因为她‘所求可得’。 言归正传。 羽儿之所以早年多磨难，正是因为她父亲重伤只剩残灵，她母亲以为她父亲身死而郁郁而终，剩她孤苦无依。之后，她父亲残灵被周舟逼出，从沉睡中回转，回了玄清山之后在化仙池中恢复仙躯、修为，羽儿这才转了运势。 金仙祖母心疼儿子，就用了大神通、动用了多方势力，在凡俗寻找到了羽儿母亲的转世身。 这位金仙大能，也是做人母亲的，见儿子一家这般模样，心中对儿子不肯说的仇家极为愤恨，更是对羽儿一家极为内疚。 对于金仙而言，恢复前世记忆并非难事，但这件事却被羽儿的父亲阻止了。 羽儿还记得，祖母和父亲在化仙池边的争执…… ‘娘，仙霖已经死了！这是另一人……不是仙霖！’羽儿父亲如是说。 ‘你懂什么，真灵不灭、永世轮转，此乃金仙之秘！只要点醒她不昧灵光，莫说前世记忆，无数世记忆都可回转！’ ‘两世记忆、两个名、两个姓，她的父母亲人不是仙霖的父母亲人，她的血、她的骨、她的容貌，都不再是仙霖，那她还是仙霖吗？还是我的仙霖吗？’ 仙霖，是羽儿母亲的名字。 金仙祖母和化仙池中的父亲相争不下，玄清山这才来人请大小姐回去，此事旁人都不好插口。 这才有了羽儿上次的离开…… …… 上述这些，都是羽儿一字一句说给周舟听的，当然，女子的心意不可如此言说。 听到羽儿那有点悲惨的童年经历，周舟也是有些触动，感觉她着实不容易。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听东方羽儿开口，脆生生地喊一个七岁的女孩“娘亲”，周舟还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站在那一阵嘴角抽搐。 女孩很清秀，和羽儿面貌有三分相似，有些怯生。看到周舟从门外进来，还手中托着白色巨蛋，女孩被吓的躲在了羽儿身后，对着周舟一阵‘偷瞅’。 “咳，”周舟将天使蛋放在桌旁，面色说不出的尴尬。 他喊了一路的伯母，也不能就此卡壳，既然羽儿喊这女孩做‘娘亲’，那就是羽儿认可的。自己和羽儿同辈论交，必须要尊重下羽儿…… “小阿姨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次是真的在挠头了，而后又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两件事物——一个面具，一个泥偶，都是在河边大城红庙会上买来的。 羽儿噗嗤一笑，道：“你随身还带着哄小孩的事物呢？” “啊，那我送什么比较合适？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哈，小妹……阿姨。”周舟走向前，礼品开路，那女孩眼中果然少了几分警惕，多了点期盼。 女孩看着羽儿，等她答复。 这模样，到底是谁是妈、谁是闺女！ 羽儿轻轻地抚着女孩的长发，笑道：“凡是他给的，娘亲拿着就好，就当他聘礼了。唉，他还没送给过我什么呢。” 周舟更是尴尬，看了眼曲元袋，里面倒是有不少给天使妹子买的‘糖滚果儿’，于是又拿出了两只‘洪荒苹果糖’…… 征服一只小萝莉，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羽儿她妈比小祖师好糊弄多了，两个玩具、一个糖果，很快就和周舟有些亲近了，看周舟的眼神，也把周舟当成了好人。 周舟：本来就是好人！ 坐在桌子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也没太多拘束了。周舟问：“那你又怎么把她带出来了？” “是父亲不想见她。”羽儿叹了口气，“我就带她来了这边，她在玄清山上也和谁都不亲近，每日也都睡不好。” “小阿姨、小伯母，小……怎么称呼呀？” “我娘前世名为仙霖，这一世的名字也和霖有关，名为芊霖。”羽儿柔声说着，让女孩在床边摆弄泥偶，自己则坐在了周舟身旁。 周舟想起了沈家村那出生不久的婴孩，微微摇头。 羽儿轻声道：“你是觉得，转世之后也不再是前世之人了吗？” “这个，”周舟一下被问住了。 不知怎么，他似乎和‘转世’这两个字，一直在打交道。 大师兄归鸿子，他所敬重、向往的谦谦君子，乃是大罗金仙转世； 在洪荒行走时遇到的沈老头，现如今也转世回了自己的故乡，全了生前心中的愿望； 如今又有羽儿的娘亲…… 周舟问：“那你是如何看的？” “我……”羽儿低头，又看着床边的女孩，道：“我们出去说吧。” “也好，我想去看看大师兄，不如去散散步。阿姨、咳，你娘她、咳，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叫我芊霖吧，大哥哥。” 床边传来了女孩的一声言语，声音有些柔弱，和羽儿有几分相似。只是她没回头，一直在摆弄那泥偶和面具，手中还抓着糖果，恍若那声音不是她说的。 周舟愣了下，羽儿微微抿嘴，她面色有些黯然。 “我们出去走走吧，”周舟喊了声，将天使蛋放回了曲元袋，和羽儿一起出了阁楼。 他还想来着，带天使妹子也拜会下长辈…… 倒是因为回来之后心神松懈了些，没有外放灵识，不然也就不会差点闹笑话了。 芊霖有仙人婆婆照看，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周舟和羽儿并肩飞往了大师兄的竹舍，到了半路，周舟就主动落了下来，和她行走在那翠竹如画的星空下。 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浅浅的月光照出浅浅的人影。 羽儿说了她刚才没说的话：“我自然盼着，父亲开心，一家团聚。” “我觉得吧……”周舟舔舔嘴唇，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羽儿柔声道：“你说就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也不能干涉你们家里的事，而且按道理来说，你也不能多干涉你父亲的事。”周舟笑着说了句，双手抬起放在脑后，悠闲地走着，“不过这女孩倒是挺可爱的。” “和我小时候长得差不多呢，”羽儿点头应着。 周舟想起了羽儿的父亲，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大叔，又是一笑。 “怎了？” “我在想，你父亲可能是心里有些介怀，不太想犯罪吧。” “犯罪？如何说？”羽儿满是不解。 “就是……你娘的转世现在这么小……咳，没事。” 周舟想了想，又道：“虽说她转世之后是另一人，可应该和前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吧。” 羽儿低头思索着，很快就点头嗯了一声，“确实是呢。” “那这件事，其实还有另外的解决办法，并不用非让你祖母给她恢复前世记忆。”周舟思绪渐渐理清了，“我听你说往事，你父母之所以有些磨难，是因为你祖母阻止的原因？” “祖母觉得我娘亲资质不好，就……不过祖母已经没了这想法，她现在对父亲都是愧疚。” 周舟道：“原本的时候是你金仙祖母的意志在干扰他们，现在你祖母换了一种方式，想要补偿你和你父亲，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金仙的意志在干扰你父母的事。” 羽儿听得面露思索，缓缓点头，笑容有些无奈：“可祖母脾气很大呢，我该如何劝说？” “我给你出个主意啊，总不能白吃你灵根。” “嗯呢，”羽儿俏脸绯红，低声道：“莫说那灵根，你就算想吃了羽儿，羽儿都愿意的。” 我去…… 周舟顿时道心不稳，这突然就跳开的话题是闹哪样！ “咳，谈正事。” “嗯……”羽儿这一声女子的娇吟…… “我觉得吧，等过几年、起码到你母亲长成了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那时候再让你父亲和她接触相处，说不定你父亲就会再爱上你娘的转世身。而且你父亲也是人中龙凤，吸引一个少女的心神肯定也不难，让他们自己走一起，事情不就解决啦？” 周舟一口气说完，长长地松了口气。 米凯尔就在自己曲元袋里面闭关，他可不能犯什么政治性错误！ 话说，羽儿这魅力指数……又长了啊！ 羽儿听闻他这套方案，先是一愣，而后低头思索。 片刻之后，她嘴角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欢喜地道了句：“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周舟！你当真是羽儿的福星！” 周舟嘴角一撇，咱能不能换个名词？福星感觉就有点大腹便便…… 羽儿立刻召来仙人婆婆，嘱咐了三两句话，让铜婆婆赶紧回玄清山禀告。 铜婆婆也时面色震动，看着周舟站在一旁的身影，悄悄地点了个赞。 等这脾气暴躁的仙人婆婆飞走，周舟笑道：“去看看大师兄闭关闭的怎么样了吧。” “嗯！”羽儿的步伐都轻快了很多，面纱微微飞扬，感觉她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周舟心中也有些愉悦…… 大叔和萝莉、前世和今生的戏码，不知何时才能见到。 必然会很有趣吧。 第173章 枯木生花诀 “请回吧，归鸿在闭关修行，概不见客。” 两名渡仙境的二代门人拦在前路，距离归鸿子的竹舍还有三里的路途。 “大师兄还没出关吗？”周舟笑着问。 “嗯，”这两名看起来有些苍老的门人，对周舟也是面带微笑，一人道：“归鸿闭关修行乃是门中大事，而且门中近来又不太安生，没有掌门命令，都是不可靠近的。” 周舟也不坚持，对着两位提剑的老道人拱拱手，“如此，那我就回了。” 东方羽儿道：“周舟和归鸿师兄很是要好，连他都不能见吗？莫非大师兄是被你们软禁了起来？”她倒是不怕什么。 两名渡仙门人对视一眼，各自有些苦笑。 “东方姑娘，你也算是门中的记名弟子，不可胡乱议论此事。” “归鸿是归青之根本，我们如今听从其号令，莫说软禁，一句重话也是不可说的。” 两名门人说的诚恳，羽儿也是没了言语。周舟笑着告声打扰，转身走向了来路。 “周舟，就这么算了呀？” “不然呢？我们还要冲过去看看大师兄是不是被人绑起来了？”周舟哈哈笑了两声，“放心吧，像他们说的那样，大师兄现在是归青的老大，谁敢欺负他？再说，大师兄刚闭关没多久，对悟道来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吧。” 两人御空飞行，也不驾流光，飞的并不迅速，朝着主峰去了。 东方羽儿不解：“那你过来看大师兄是要做什么？” 周舟闻言，轻轻舒了口气，道：“我心里有些事，想和大师兄说一说。” “好吧，那我不问了，”羽儿小声回了句。 “你倒是通情达理，”周舟咧嘴一笑，“去看下妍兮吧，归梧我见到了，又是以前的龙精虎猛。” “那之后就要去见玫画师叔吗？”羽儿声音略带埋怨，“你还真是……为何那师叔都被你吸引了！” “什么吸引了？”周舟不明所以。 “自然是女儿心被你吸引啦，”东方羽儿面纱之后的嘴角微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着：“你连师门长辈都不放过！” “我去……那是什么吸引！她就是归青的魔王！故意挤兑我的！”周舟满腹怨怼，一阵咬牙切齿：“你是不知道！这位美人如画的师叔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羽儿心里一纠：“她用强？夺走了你的童真？” 周舟瞬间泄了气，满是无语地扭头看着东方羽儿，“你这是要粉切黑的节奏啊……” 羽儿眨了眨眼：“何为粉切黑？” “咳，没事没事，”周舟讪笑了声，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可爱的女孩子切开肯定是腹黑’的定律，洪荒应该不流行才对…… “你口中总是会说出一些看似不着边际，但却引人深思的话语。”羽儿于是开始低头思索，想弄明白这粉切黑是什么道理。 周舟自然乐得耳旁清闲，一路朝着主峰而去。 他先去了道藏洞，只找了一篇‘禁制’入门印在了脑海，又去了法殿，停驻了盏茶时间。 法殿只有他有令符能进，羽儿就在洞外等着，等周舟出来，一起去了主峰上面。 东方羽儿在旁跟随，像是个服侍自家公子的乖巧侍女。她或许会想吧，天使跟着周舟的时候，也会是这般模样吗？ 听那些门中见过的师兄师姐们说起过，那天使很美，比天上那些洪荒有名的仙女都要美，但一直静静地站在周舟身旁，从来不说话…… 她见过天使，但也只是看到天使战斗的模样，并未领会过米凯尔安静时的风采。 “这些储物法宝的禁制，果然不是那么好解。” 飞往主峰的路上，周舟整理着一段段信息，尽管只是禁制入门，还是有些头昏脑涨。 他还真没几分炼器的天赋。 星空，云海，峰岛。 这主峰的夜色别有一番滋味，畅游其中，像是到了有些清冷的天宫。 峰上偶有灯火，周舟也还记得路，很快就到了妍兮的洞府前。 有名相识的温柔道姑出来迎接，这位妍兮的师父面带愁色，三言两语之后，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酒气，有些呛鼻。 周舟特意看了眼羽儿，若是一般的‘大小姐’定然会皱起眉头，但羽儿也皱起眉头，只是眼中泛起的尽是些担和忧…… 洞高三丈，内里很宽敞，各处挂满了翠绿色的帷帐，梳妆台、衣橱、一处洗浴用的清池，将这里装点成少女的闺房。 可惜，地面上堆满了酒罐，桌椅也有些杂乱，床榻上被褥不叠，还堆着几件女子的小衣。 “你们和她说说话吧，我先去旁室休息了。”妍兮的师父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洞府的侧旁静室，推开石门，再关上，洞府就安静了下来。 妍兮她…… 穿着的衣物有些凌乱，坐在地上、靠着床，坐姿大开，好在身上衣物都是全的，不至于没了羞耻。身旁都是些酒壶、酒坛，她扬起的小脸又清瘦了几分，嘴边还有没干的酒水。 “师姐？”周舟出声喊着。 “嗯？哦，是你啊。”妍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周舟，习惯性地拿起了酒壶，“你来找我做什么？” “送酒。” 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两壶酒，走到桌前清理了一番，羽儿也动手帮忙。周舟似乎不以为意地说着：“我在凡俗中找了些美酒，师姐你过来尝尝吧。” 妍兮看着周舟，似乎有些错愕他所说所做，喃喃道：“你不是来劝我？” 周舟：“你是帮凶，我是凶手，没什么劝你的资格。” 像是突然间被击碎了心防，妍兮咬着自己的手臂，坐在床边痛哭着。 羽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看着周舟自顾自倒酒的动作，也就站在一旁不多说话。 他们，怎么了？ 东方羽儿是玄清山来客，只知道归青曾外出御敌，折损了几名弟子，却不知其中的详细。 “过来喝酒吧，我们两个算是同流合污之辈，你喊他，我杀他，最终让他魂飞魄散……” 啪！ 妍兮冲到了桌边，手臂抬起就要给周舟一记耳光，但妍兮现在金丹被封，动作到了一半，就被羽儿挥手拦下了。 周舟头也不回地道：“让她打吧，她心里能痛快些，又不会伤了我。” 羽儿皱眉松开了妍兮的手腕，妍兮如同入了疯障，扑上去抓着周舟的道袍，扑打、摇晃，眼泪模糊了她俏脸的清冷…… 周舟坐在那继续喝酒，任她折腾，身影笔直而没有半点摇晃。 他心无愧，道心无缝。 羽儿不知前事，却也看出了周舟是想让妍兮的情绪释放出来，也就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不多说什么。 终于，妍兮累了，坐在了地上，也不再哭喊，咬着嘴唇静静地流泪。 “给，”周舟将一壶酒递到了她面前，“尝尝吧，凡俗的酒。” 哐当！金属制的酒壶砸在了帷幔后的石壁上。 “没事，我还有。”周舟又在曲元袋中摸出了一壶。 这次倒是没扔，妍兮却也不去伸手接了，坐在那不再动…… 羽儿蹲在了一旁，拿着一方手帕，慢慢地给妍兮擦着眼泪。妍兮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渐渐地躺在了羽儿的怀里，无声地流着泪。 周舟喝着酒，慢悠悠地说着：“你还记得，跟大师兄说过什么？那日剑舞过的河畔，目送我和芷燕回药谷的时候。” “我说了……什么……”她声音沙哑又颤抖。 “报仇。” 妍兮身体一颤。 周舟喝了口酒，道：“我听掌门说，血神道的奸人还隐藏在归青之中，而血神道还在洪荒扎根。你不思报仇，就在这一直喝酒哭喊，那还活着，为哪般？” 东方羽儿低声喊：“周舟。”似乎是怪他说话太重了。 “归云已经死了，在你们外出遇袭的时候。”周舟口气平淡地说了这句。 妍兮身体又是一颤。 周舟继续道：“我杀的是血神道人所养血魔傀儡，你帮我杀的也是血魔傀儡。太清杀阵碾碎的魂魄，只是一个在地府轮回路上被血神那伙人抢出来的游魂。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帮凶罢了，真正的凶手还在外面，正对归青虎视眈眈。” 东方羽儿听得这些，将这段时间所闻所见的串联，眉头微皱。 妍兮这般模样，是因为曾亲手杀了她青梅竹马几百年的归云子的魂魄？ 轮回路上被劫的魂魄，血神道人的血魔傀儡，太清杀阵……虽然不知道具体，可东方羽儿也明白了。 她忍不住低斥：“那血神道人是何人？为何这般毒辣！” “归青的敌人，算计大师兄的罪魁祸首，呵，或许也只是那些大能的棋子罢了。” 周舟说的很随意，似乎这些都和他无关一般，又似乎不把那名新晋真仙放在眼中。他看了眼妍兮，发现她眼中多了少许的火苗。 妍兮低声说着：“我、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已经废了……” “归青有一法，名为枯木生花诀，与你之前所修的万木青修法乃是同根，”周舟这个记名弟子，在说着归青的修炼法，劝说亲传弟子的妍兮，当真是……有点讽刺。 周舟道：“你可转修此法，你此时的状态，刚好暗合枯木之境，只要开花，便可向前跃一大步。”周舟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用灵识为你推演过了，理论上可行，但有诸多凶险。” “凶险算什么……我此身已经残破……凶险算什么……” 妍兮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气息起伏不定，但依然是无比虚弱的。 “我这就去找法诀。” 她朝着洞门走出两步，双腿一软又摔在了地上，咬牙就要站起来。 一壶酒又递到了她面前，还是周舟：“先喝酒，好好睡一觉，还用去找法诀吗？问你师父就好了。” 侧旁的石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那道姑虽然面带犹豫，但还是说了句：“你若想修行那法，我这就求门中修此法有成的师叔过来教你。” “师父……”妍兮面带愧色，低头趴在那，呜咽着：“对不起……” “没事的，”那道姑轻笑，虽然眼眶含泪。 徒儿、徒儿，又是自小相伴教导，比之那血亲骨肉也是不差吧。 周舟和妍兮在桌边对着喝酒，也不多说话了，羽儿帮着那道姑将房间整理，给妍兮铺好了床被。 一壶酒喝完，周舟起身告辞，妍兮径直走向了床榻，将‘睡一觉’已经当做了‘任务’去做，想迫不及待地恢复体力。 “周舟。”妍兮喊了声，她站在床边，周舟站在洞口，两人背对着。 “怎么？” 妍兮：“归青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要再插手。” “嗯，我也嫌麻烦。”周舟洒然一笑，带着东方羽儿出了洞府。 洞外，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徘徊，看到周舟之后想要跑过来，但眼珠一转，又抱着手臂哼了声。 周舟笑道：“哟，大德祖师，好巧啊。” “不赖嘛，小辈也知道给咱打招呼了。” “你在这游山玩水？” “哼，咱是来看妍兮那丫头的，”小女娃继续奶声奶气地老气横秋，小手一摆，“速速退避！给本祖师让开路！” “祖师您请，哎，慢着走、看着路，别摔了这金贵的身子啊。” 周舟嘻嘻哈哈和她逗笑了一番，气的小祖师直翻白眼。 要不是带着献祭护腕，早就和这个无礼小辈拼了！ 不咬死他的！ 送小祖师进了洞府，周舟则和东方羽儿径直朝药谷飞去。 “也不知这样是不是对的。” 路上，周舟又叹声说了句。 “总归是比之前要好些的，刚进洞时，妍兮师姐心已死，现在也活了些。” 东方羽儿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又不知周舟是否心中也有些不痛快。 周舟道：“没事的，这件事除非大师兄开口，我是不会多搀和了，而且刚金丹，也帮不上太多。” “嗯，要不，跟我回玄清山吧？” “这里总归还是有些放不下，”周舟看了眼归鸿子竹舍的方向。 灵觉一跳，他眉头一皱，突然扭头看向了左下方的山林。 空无一人，灵识搜寻不到半点痕迹。 “怎么了？” “没事，走吧。”周舟嘴一撇，继续飞行。 下方的林中，一个身影贴着大树站在了月光照射不到的死角，等周舟飞远，这人缓缓走了出来。 星光依稀、月光残破，只能看到他那似乎很年轻的下巴，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 “太清小子……算你识相。” 第174章 会夜袭的师父 东方羽儿：“安寝。” “晚安。”周舟笑着回了句。 在草庐和那精美阁楼的交界，这对男女互相告别。 周舟洒脱地转身，哼着歌，两步迈入了草庐。东方羽儿轻笑着，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香舍，口中哼着和周舟刚才差不多的曲调。 好像，是‘哼哼哈嘿’什么的。 “哈……万事大吉，可以安心睡觉了！” 周舟舒服地松了口气，坐在了床边，将天使蛋在曲元袋中拿了出来，放在了床边，看着发了会楞。 “你也来上面吧，”周舟轻笑着，捧起天使蛋放到了床榻上，自己也伸了个懒腰，躺在了旁边。 终于安稳了…… 侧身躺在那，看着米凯尔的天使蛋，周舟心中多了些奇怪的想法。 现在算不算同床共枕？ 这个想法，是不是……略怂了那么一点。 直接光明正大地让她出来侍寝又怎了！反正都迈过了前面那道心境坎！就算是真的吃了……又怎么了！ 周舟咳了声，感觉自己道心有点小荡漾。当然只是玩笑……他怎会如此行事，他可是早就决定，要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天使妹子完全攻略。 “米，你醒着吗？” 没什么回应。 “睡了吧，”周舟摇摇头，起身将道袍解了，将脚边的被褥打开，盖上了他和天使蛋。 成就：【大被同眠】·达成！ 启动草庐周围的几道简单阵法，隔绝了外界灵识、简易防护。闭上双眼，周舟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他从开始准备阴老道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许久没有睡过。 还没完全睡死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血神道人一伙的余孽…… 刚才自己回来的路上，感受到的那股淡淡的杀意，似乎是那些家伙，和自己小小地打了个招呼。 归九是鬼面道人，可鬼面道人并不是只有一个。仔细一想，那日归青大殿之前，有个三代门人爆体而亡，就凭归九的修为，如何算计的到那位老道士？ 但几次针对自己，第一次去惹出那仙兽、第二次给自己警告‘莫管闲事，身死道消’的，必然是归九无疑。 回来的路上，那血神道人说过什么？归鸿子前世大罗都被他们一伙给算计的身陨了，他们在归青埋了多少眼线、卧底？肯定不只是一二人吧。 想到妍染，周舟心头莫名地沉重了几分。 此时归青依仗的就是护山大阵，而周舟在这里呆着，作用就是给血神道人一伙些许顾忌。周舟只要不站出来和血神道人一伙直接为敌，或是追着他们去杀，那自身安全应该是无忧的。 当然，不排除会有敌人狗急跳墙的情况。 但，他真的能一直旁观？ 旁人无所谓，和他有交情的几人被害，恐怕他会‘奋不顾身’的吧。 “师父，如何才能做到不沾因果，不入漩涡？就是不和人交际，专心修行吗？那以后，我还是少结识点朋友算了。” 周舟闭目淡淡地说了句，似乎是在说梦话，似乎是在对谁说。 等他睡熟，夜凉如水。 草庐周围的阵法微微的‘闪动’了下。 一道浅浅的人影随风而来，仿佛就是那股微风一般，在周舟的床榻旁停驻。 简单的白袍、披散着长发、略显伟岸的修长身影，这影子有些虚幻，若是定睛去看，似乎又根本不存在一般。 虚幻的人影喃喃着：“太清道的领悟倒是没拉下，体内怎么这么多七七八八的元气，奇怪，这白色的元气似乎是造化本源……这小子，怎么连这两面阵法都放到灵台了？” 于是，这人站在床边一阵纠结。 有点小尴尬。本来一股神念偷溜下来，想检查下徒儿的修行，顺便板着脸教育一番：为何整日和女子厮混，不好好悟道！ 睡觉都是抱着那美丽女子化作的白卵，这不是不思修行又是什么？ 可等他想喊醒周舟，督促一番，过过当师父的瘾，突然发现…… “道基坚实，金丹九品，资质竟然被自己强行提到了这般，怪不得看他和人斗法，真元都是用不完……” 一步一个脚印，很不错，值得表扬……不对，他是来训徒弟的！ “嗯，修为到了金丹中期、隐隐要突破到后期，虽然还是这么弱，但想想，这才多久……而且重要的是修行稳当，道心灵透，没啥差错……哦？灵识境界竟然到了元神？” 人影嘴角有点抽搐，又怪不得，他在上面看到几次那青色的莲火。还以为是徒儿用来吓唬人的本事，没想到是真的灵识之力。 虽然金丹境修士本身还是很弱，不值一提，这人影随便一根头发都能抽死个几万。 但徒弟这修道进境、这基础，在人族如此久的岁月中，那都是少见的了。 人影负手而立，微微抬头，仰头三十五度…… 等等，自己该教训点什么好？ 这人影摸着下巴，打量着周舟的侧脸，好像外形方面距离他这个师父还差点火候，不过……也算是英俊神武了。 又看着那被遮了大半的天使蛋，微风化作的人影抬手，在天使蛋上注入了一道阴阳符——他就是来做这个的，感应到留在米凯尔身上的符箓压制不住米凯尔的气息，特赶来送一张强效版。 顺便教训下弟子、督促下周舟修行。 “还是要教训一番，老师说过，弟子都是不能夸的。” 这人影随手一扫，在地上留下了一行字迹，而后仰头无声大笑，化作了微风吹向了门外。 他这只是一股神念，而且隐秘的本领能躲过圣人老师的监察，那是何等的本事？周舟就算是睁眼醒着，也就只能看到一道阴阳符打入天使蛋中，然后地上诡异的出现一行字迹…… 更何况，周舟还在睡的深沉，灵识都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也没记录下什么情形。 那微风出草庐之后，并未直接消散，先是飘到了一旁的阁楼，看着那正哄‘娘亲’睡觉的东方羽儿，微微点头。 “徒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姿色不错，只是这资质未免太低了点，天仙都不能成……还是撮合三霄师妹和徒儿的好事比较靠谱。” 刚才他还点头，此时就只剩下摇头。 若东方羽儿知道身旁有个周舟的长辈正如此点评自己…… 微风无声无息的飘走，又飘去了归鸿子的竹舍，轻咦了声：“是他？怎么转世了。如此，和我弟子结交，也算是有几分资格。” 这淡淡的狂傲和让人想不吐不快的优越感吧…… 这微风还不散，微微一个打转，那归青的护山大阵被视若无物，这人影直接出现了一片大泽之上。 轻笑了两声，微风再次转动，这次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出现在了几十万里之外的一处山谷外…… “三血，若我门下弟子有个损伤，血神道就不必存于洪荒之中了。” 微风吹出一缕，转眼化作了一道巴掌大小的太极图，缓缓飘向了阴暗的幽谷。 幽谷在无声地震颤，传来了几人喋血的声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声冷哼，在那三道裹在黑暗中的人影飞出幽谷前，这微风再次悠然飘走。 “哪位前辈？咳！” “大哥，你伤重吗？那位前辈应该走了吧。” “太清、太清……我们招惹到太清了吗？太清不是，只有那两位……” “莫非是他？” 这三道人影对视一眼，立刻掐指推算，他们三个或大罗、或金仙的本领，稍微推算名下弟子所作所为，就知了前因后果。 很快，一连十八道血色符箓，朝着中土世界南侧飞去…… 微风依然不散，在这血神道三个老祖宗的家门口逛了圈，就朝着天空慢悠悠地飘去。 看似慢悠悠的，但实际上，转眼就过了不知几万里。 高空之上，空气渐渐稀薄，一股压力从上而来，那是天的威压。寻常修士，若是没有渡仙境，会被这股威压直接压制修为，无法继续向前。 只有成仙之后，修道者才能抵挡住这个压力。当然，这对于这股微风，完全不算什么。 威压带之后是罡风带，而后是电闪雷鸣的一段虚空，都是转眼而过。这微风很快就到了‘天上’，出现在一处宏伟高阔的大门前。 中天门。 守门有数万金甲天将天兵，远远地排成了一股金色的城墙。 “这天庭的威势还真是越来越足了，徒有其形。”人影微微摇头，微风并不停驻，直接就刮了进去。 那守卫南天门的昊天镜，屁点动静都没出。 兜率宫，那不时溢出六丁神火的八卦炉旁，两名童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火。 一童子小声嘀咕着：“咱们炼完了这炉丹药，就偷偷下凡玩玩吧，我跟守门的一个大哥约好了。” “不行呀，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我们肯定要被罚的！” “你们这一炉炼的什么？”一略带疑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两个童子吓的跳了起来。 等他们转身看着那微风中的人影，都是舒了口气，口称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这边？这是碧水青金丹。” “我来找几颗丹药，老师去了哪？” “去讲课了。” “嗯，去给我找来一颗九转金丹、一颗九转灵丹。” 两个童子不敢耽误，连忙跑向了墙上挂着的那一壶壶金色、银色的葫芦，一人倒一颗，开心地捧到了这人影面前。 人影随手收了，道：“你们别太贪玩，不然何时才能做记名弟子？总不能烧一辈子炉火吧！” “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大师兄。” “大师兄，可否能帮我们跟老师美言几句？” “哞……”隔间传来了一声牛叫，“大师兄，还有我啊。” “哈哈哈，太清道统可不是那么好修行的，”微风人影发出了几声爽朗的笑声，“机缘到了，自然就可。对了，我在下面收了个徒弟，也算是正式入了太清门了。” 两名童子对视一眼，尽皆面露不悦。 他们这么努力烧炉火，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凡人；那青牛也是有点郁闷，他做老君坐骑多少元会，也不得入太清道统，只能算是门人…… “修行也是靠缘分的。好了，你们不要偷懒，我先去了，不然老师发现我偷溜出来，必将责骂。” 话音刚落，这微风人影面色一变，耳旁听到了一声责备。 “回来修行。”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一金一白两颗仙丹，来不及送下去，只能攥在了手心。 微风微微摇晃，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一声：“对了，我那弟子名周舟，同修水火大道，你们若是有机会，记得照拂一番。” 那两名童子对视一眼，各自轻哼了声，脸上尽是不满。 照拂？ “咱们需让那小弟子吃点苦头，免得等他修为高了，就对咱们呼来喝去！” “是极！是极！” “走，下凡去！” 那青牛：“哞……你们过来帮我解开缰绳啊。” 那两小童子却是已经跑的没影。 “这炉丹！哞，做牛还真是不自在……” 青牛喃喃了句，牛眼满是孤独，牛生当真是寂寞如雪。 连头母牛都没。 …… 大赤天，太清观。 “你很喜欢这弟子？” “是，老师，他品性平和，我检查了他修道进境，乃是道承合适的继承者。” “嗯，”枯瘦老者微微点头，没多说什么。 之前化作那微风的中年道人暗自松了口气，老师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承认了自己那弟子的存在。 换而言之，此时‘记名’已经成了‘正式’，只等自己的乖徒儿修为到仙人。 成仙……有什么困难的吗？ 中年道人略有些不以为然，微微闭眼，等他下次睁眼，徒弟就成仙了吧。 睁！ 呃，凡间的周舟还没睡醒，是了，他却是忘记了闭关悟道才会不感觉时光的流逝。 那修正下说法：等他略微闭关一次，再睁眼，乖徒儿肯定成仙了吧。 如此想着，他坐在圣人老师的背后，转眼就进入了悟道之境。 身下，至宝太极图缓缓旋转，在帮他领悟阴阳妙理…… …… “啊……” 周舟伸着懒腰坐起来，掀开被子，又像是怕吵到米凯尔，就朝着门边走着。 一脚、两脚。 转身铺被子，将天使蛋裹了起来，并以此为乐。 三脚、四脚、五脚……这是他踩在地上那字迹上的次数。 所以，等他发现那字迹，蹲在那看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字看不清了。 “好好修……修行吧应该是？莫要什么近什么？女色？若是一、中间少了个字，不成仙，就不必，来，什么，为师……” 他翻译了一下：“好好修行，莫近女色，一年不成仙，就不必来见为师了！” 最后还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玄都！ 周舟舔舔嘴唇，额头满是冷汗。 第175章 早课坚持做 一年？ 这地上写的真是一年？打死周舟，他也不相信！ 可，若真是一年…… 周舟蹲在那各种冷汗各种冒，默然无语、无语凝噎、噎住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父就是个坑啊，来了不知道打个招呼？他还想问问芷燕的事怎么办，顺便黑点先天灵宝、灵根、灵药…… 话说，这字迹真是师父所留？ 周舟立刻搜索灵识并将灵识延展四周，阵法没有触动过、灵识没有捕捉到什么痕迹；蹲在那抬头看了眼，天使蛋上有一道太极符的虚影，并非之前就存在米凯尔战甲左肩的那个，而是新加上去的。 师父果然来过！ 心中一暖，原来师父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小记名弟子。之前的时候，总感觉道融就被撒在洪荒到处乱跑，有种被抛弃的淡淡忧伤…… 坐在草庐的门口，周舟倚着门板一阵纠结。 一年成仙当然是玩笑话，只是后面有几个字看不清了，被他踩的。 师父就不能洋气一点，弄个玉符传音吗？不过，他也不是真担心这个，师父明显是来督促自己修行，告诫自己不要整日沉迷于天使的美色，然后……看自己睡着了，心疼自己修行苦累，才没把自己喊醒吗？ 还真是个暖男男神类型的玄都大法师…… 周舟坐在那感慨不已，阳光落在脸上，笑的春风荡漾。 很快，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扯下内衣，就穿着一条长裤，赤脚盘腿坐在了门前。 做早课！ 一年能成仙？成元神都费劲……能步入金丹后期就不错！除非是师父强行给自己提升修为，但那样以后怎么长生？ 如果留言中真的是一年成仙，无非两种情况：师父的幽默细胞泛滥成灾，或，师父想把自己逐出师门！ 打坐的周舟额头又挂了两颗冷汗，暗道自己也没到处打着太清门的名号招摇撞骗吧？师父不至于随便踢了自己吧…… 莫非自己修行真的太慢了？ 不慢了吧，这都多快了这，一眨眼都金丹中期了，前段时间刚步入金丹！ 他陷入了些许思索，琢磨着，要不要去边界之地的妖魔境中历练……每天烧条大蛇、烤只猛禽，利用丹火神通快点提升自己的修为。 东方羽儿曾说，修为只要能增长，那就是道躯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保持悟道境界跟上就可。 自己现在的悟道境界……应该是和灵识境界匹配吧。 那真的，可以将自己的修为快速提升到和灵识境界相当？那岂不是就要一步元神，金丹圆满了？ 他微微皱着眉，想了又想，依然决定不能着急。 “等金丹后期了，再去妖魔之地闯荡一番，成了元神之后去接芷燕吧。” 周舟如此计划着，也是不知不觉间，决定了今后加速修行。毕竟和芷燕相约也就两三年，周舟还真怕她在俗世呆的厌烦，会自己北上寻来。两年时间就要从金丹迈入元神，普通修士想都不敢想…… 修行，加速修行。 周舟还就真不信，自己师父跟自己这么大岁数的时候，能有仙人的修为！ 玄都大法师修仙履历：十一岁习得练气之法，十三岁练气之法圆满步入修道境，十八岁成仙，为部族资质第一人，逢老子立人教成圣，收玄都为弟子，传无上太清妙法、阴阳随心道。玄都得老子点化，悟道一年，顿悟，立地天仙，归于昆仑山，为三教大师兄…… 玄都跟周舟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别说仙人，天仙都有了，距离长生就差一步罢了。 反正周舟不知道……让他多点自信也好。 修道之路已经如此艰难，何必再去拆穿。 东方羽儿起床的光景不可言说之美好，她刚醒，就推开了阁楼二楼的窗扉，对着旁边邻居、门前打坐修行的男子，露出了些许温柔的微笑。 他修道真是勤奋，怪不得能有这么快的进境。 “我也该努力了呢。” 羽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打扮，白绸小衣、长发不盘、面纱也忘记带上，转身回房，过了几个时辰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那面纱遮素颜的打扮，美眸顾盼。 几个时辰…… 她想了又想、看了眼又看，最后到了隔着周舟十丈的位置，找了块草地，决定在此修行。 于是，拿出了祖母给她的几样事物： 玄灵蒲团——法宝，自带顶级聚灵小阵，可提升身周元气浓郁，提升对元气的吸纳速度，并增加对道体悟的几率；当然，主要还是用来坐的。 一把罗伞——法宝，辟邪、驱魔之宝物，就是她平日用来御敌的那件法宝，金仙亲自炼制，妙用无穷；主要作用是用来遮阳，女子白皙的皮肤可是不能经常被晒到； 清念香炉——法宝，聚神清念用，可帮助进入悟道境界，并延长悟道的体悟。 还有几片漂浮在她身周的碟片，两三个青色的珠子，一把浮在面前的古琴…… 一时间，光晕漫漫，她坐在这堆宝物中，微微闭上了双眼，很快就进入了修行。 对比下光着膀子打坐做早课的周大侠……到底是玄清山的大小姐…… 悟道中，时间一晃而过，周舟起身的时已是午后，这才是实打实的修行。 而一旁的东方羽儿早已经收起了那些法宝，此时她正并拢着双腿，斜坐在阁楼的屋顶，轻轻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在想些女儿家的心事。 周舟伸个懒腰：“早。” “都是午后了，你修行好了？”羽儿温柔地挽起自己的长发，轻笑着飘到了他面前。 “嗯，修行一段、体悟一段，明日再修行就是了，不能着急。我去换身衣服。” 不多时，周舟抱着天使蛋走出草庐，已经穿了身道袍。 “要去哪吗？” “我准备去河边散散步，散散心。”周舟笑着说了句。 “我陪你、你们吧。”羽儿温柔地说着。 周舟问：“那你的小娘亲呢？” “她午后就睡下了，我去看醒没醒。” 如此这般，河边行走的变成了三人一颗天使蛋。芊霖还是有些怯生，一直抱着东方羽儿的小臂，在她旁边慢慢走着，不过她看周舟的时候，倒也不太惧怕。 负手站在河畔，一人高的天使蛋就在他身旁相伴，波光粼粼，让他的背影融入画中，稍显清淡。 “羽儿，”小芊霖坐在东方羽儿身旁，羽儿正在草地上编着草环，“他是你以后的夫君吗？” “或许吧，”东方羽儿轻笑着，脸蛋泛着些许红晕。她将手中的草环戴在了芊霖的头上，让她像是个花仙子般。 羽儿目光有些游离，小声喃喃着：“我和你这么大，你和我这么大的时候，也会编这些草环，插上几朵野花，让我戴在头上……” 她眼中流露出些许回忆的神色，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 仿佛又看到了，她小时不多的记忆。 ‘娘，快帮我编一个嘛。’ ‘好好，娘这就帮你编好，过来坐在娘身边，女子哪能跑来跑去的，这成何体统……’ 东方羽儿的小手在芊霖的脸蛋上温柔地抚着。 但突然，芊霖将她的手臂推开，将头上的花环摘下，低头黯然道：“我先回去了。” 羽儿从回忆中回转，温柔地应着：“你乏了吗？” “乏了。” 羽儿喊来了两名仙人婆婆，护送着芊霖回去阁楼那边，而她注视着芊霖被牵着飞走的小小身影，也只能轻声一叹。 芊霖是抗拒做另一人的，她又如何不知。 “我觉得吧，”周舟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你还是先别喊她娘亲了，这让人感觉怪别扭的。” “嗯，我都听你的。”东方羽儿低头应着。 “也别总说都听我的，就算你我再亲近，我也不能是你，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想法。”周舟声音放缓，道，“两个趣味相投的人，才能凑成一对好友。并非是一人全凭另一人说什么。” 羽儿不由得低头思索，周舟笑着走回了河边。 控水诀施展，河流贡出几条肥美的河鱼，周舟架起了火架，因为山中条件艰苦，也就只能吃点烤鱼什么的解解口腹之欲。 不像俗世的一些大厨，虽然食材多是凡物，但烹饪也都是很讲究的。 入了一次世，周舟终于开始体会‘出家’是什么滋味了。 …… 北靖国王都，专门为燕郡主建造的别院，芷燕正在教小小的温澜修习剑术。 温澜那瘦弱的小胳膊小腿，也是有些活泼好动，拿着一把小木剑开心地比划着，不时站在那笑到喘不过气。 芷燕的剑舞很美，剑术也是轻盈清秀。 她看了眼又开始笑闹的温小澜，故意板着脸，斥道：“将我刚才教你的剑招演练一遍！” 温小澜眨着灵动的大眼，五六岁的孩童刚开始记事，心智也刚开。她娇声喊了句：“小姨，我不是要学做饭的吗？怎么要学这个。” “这是……你要学会练剑，才能切菜呀。” “哦~”温小澜立刻打起精神，“小姨再来一遍嘛，我刚才没记住！” 芷燕顿时笑眯了眼，再次挥舞着那没开刃的短剑，一旁伺候的侍女想笑又不敢笑，等看到小澜一脸认真在那搞笑，终是前俯后仰了。 “都安静些！”芷燕嗔了句，那几名侍女赶紧低头。 小澜的体力还很弱，只练了一会就累了，坐在芷燕腿上休息着，身上的小衫也被汗水湿透。 “小姨，我师父去哪了呀。” “他去修行了，”芷燕随口回着。 “修行？” “嗯，为了成为一个更厉害的……大厨。” “那师父会给小澜做很多好吃的吗！” “会的，只要你努力练剑，”芷燕笑眯眯地捏了捏小澜的脸蛋，“好啦，等中午吃完饭，下午就开始学习识字练字，晚上再教你音律和舞艺。” 小澜顿时摆出了一张苦兮兮地小脸，“这些都跟做饭有关吗？” 芷燕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唔……你要学会对牛弹琴，牛肉才会更入味鲜美；你要学会给鸡鸭跳舞，鸡鸭才会心情舒畅，那样它们就都会快快生长。” 温小澜这么单纯，点头就信了，还称赞着：“小姨你知道的好多哦。” “那是，跟着你师父混多久了本郡主！”芷燕脸蛋一扬，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自然都是在周某人的口中听来的。 不然，洪荒如何会有这么先进的‘家禽’饲养理念。 “那……识字什么的对做饭有用吗？” “傻呀你，”芷燕额头在小澜额头顶了顶，哼道，“现在不识字，以后怎么看懂菜谱！”她双手在小澜咯吱窝挠了两下。 “咯咯，”温小澜怕痒，开心地笑着。 院中飘出她们的笑闹声，让路过的温氏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轻叹了声。 这名妇人低头想着：那道长当真是满身福运，总是给人带来些好运呢。 若有一句话是能对周舟祝福的，温氏很想当面对他说一句： 好人一生平安。 对此并不知情的周舟，隔着遥远的距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 周大侠掐指一算，当然也只是摆摆样子，他还没学什么推算占卜之术。 看了眼时辰，他又不小心将早课做到了午后，修行也算废寝忘食了。师父突然来了一趟，他是真的有点紧张，搞得他最近睡觉，都在想着如何提升修行速度。 一年之内，境界怎么也要有小小的突破才行。 五日的苦修，周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真元的‘轻浮’之像，那些利用丹火神通增加的修为，初看精纯无比，但仔细体会，发现并不凝固，还会有一丝丝杂质在。 但三色丹火当真是奇异，不说此时的威力如何，单说这增进修为的作用，就是十分罕见、甚至闻所未闻。 若非周舟心里有数，不贪功冒进，就算是一直保持丹火焚烧空气中的元气，修为都比枯坐要提升的迅速很多。 苦修始终难免。 周舟将天使蛋收起来，离开河边，走回了自己的草庐。 路上，他认真思索了下，总结着五日的所得。 他提升到金丹中期是靠顿悟，那乃是修道积累之‘厚积薄发’，比之苦修更为高明。但金丹中期之后连续几次小幅度突破，有靠心境提升、有靠煅烧妖躯……都需要一一巩固。 灵觉提醒，他只需苦修半个月，当无后患。 “这么算的话，如果先烧妖魔的躯体提升修为，再静心巩固一段时间的境界，倒也是个可取的办法。” 周舟想通了许多，一步踏入了草庐。 毫无征兆的，他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眼前一黑，而奇怪的是，曲元袋中的天使蛋并没有什么反应。 第176章 中年道姑的幽怨 周舟学会了六禁锁神之后，不断给别人施展，这法术的效果也很是不错，帮了他许多。 但那都是看别人被封禁，这次他自己被套上了十八道真元枷锁……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自己身体被人怎么了都不知晓，那种毫无安全感的惴惴不安，当真折磨人。 灵识被关在了灵台之中，想要冲出去都是陷入了黑暗之中，对外界毫无感知。 不过周舟也不担心，因为施展出这六禁锁神的也就少数几人，若是遇到敌人，米凯尔自然会出面解决。 迷之自信。 他身上的真元枷锁被扯掉了一根，那感觉，就跟他原本被带着头套，此时被人将头套摘下去了一样，阳光刺眼…… 被捆了，双手被束缚在背后，他也被捆在了一张木椅上，身上的绳索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这绳索不是凡物，上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周舟感觉自己体内的真元都懒洋洋的，灵识也都被关在了体内，无法对外延展。 腰间的曲元袋被贴了一张黄纸符，周舟无法‘看到’自己曲元袋中的情形。 不过好在，他还能通过心底感觉到米凯尔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异样。 “哼。”一声轻哼在耳旁传来。 周舟无奈道：“玫画师叔，你这是要作何？” 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带着些轻叹：“某个没良心的记名弟子回来这么久，都不说过来看看我这人老珠黄的师叔，我又能如何？当然是请你过来吃顿宴席了。” 椅子带着周舟腾空转了半圈，让周舟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玫画侧躺在床榻，那慵懒的风情，被露着胸前雪白肌肤的纱裙演绎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步。娇媚的凤眼中略带戏谑，那高挺的鼻梁后，传来了又一声冷哼：“你还真是不改那副伪君子的做派。” 伪君子？ 哦，是在说周舟微微闭眼、身体坐直，那满脸大义凌然的模样吧。 但周舟不露出这表情还要如何？做一副猪哥相？这……不过是若隐若现，咱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师叔，为何要困缚于我？”周舟很是疑惑不解地问。 “你将我燕儿妹妹拐去哪儿了？”玫画嘴角微微张开，那朱唇如同晶莹剔透的果肉般。 周舟咳了声，低头道：“她在家侍奉母亲，给父亲守墓，我过两年再去接她回来。” “当真不是为了和那东方羽儿发展私情，而将我那苦命的妹妹扔在外面？” “怎么可能，”周舟随口回了句，“我就算是发展私情，也是要发展米凯尔不是……咳，那个，师叔你能不能先把我解开，不然米凯尔突然出来的话，我也不会保证……” “你竟还威胁我？” 玫画在床榻上坐了起来，衣袖飘舞，顿时带起了阵阵脂粉的香味。“我已经用灵符隔绝了你的曲元袋，外面发生什么，她必然不会知道。” 说着，她脸上还有些许傲意，“就凭你自己在草庐旁布置的那几个粗鄙的阵法，还想阻拦我吗？” 周舟讪笑了声：“自然是阻拦不住的，玫画师叔可是阵法的大家。” 玫画顿时笑眯了眼，又道：“那你还不快快拜师？我不做你修行的师父，教你阵法和炼丹如何？” “不是都说了，一徒不侍二师。”周舟略带无奈，这玫画师叔怎么到现在还不放弃。 玫画冷哼道：“你到底是真有师父还是假有师父！” “真有！” “那姓谁名谁、修为如何、何等的面貌？”玫画一连问了三声。 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把那些字迹擦了，让玫画过去看一眼也就算了。周舟郁闷道：“我怕说出来吓着你，还是算了。玫画师叔……玫画，你给我解开吧。” “除非是你拜我做师父。” “那就捆着吧。” “你！”玫画也是气急，随手招出了自己常用的法宝红鞭，就要对着周舟当头劈下。 周舟眼一瞪：我去，这是真要皮鞭辣油老虎凳的节奏？ 这种小事也不能喊天使妹子出来帮忙吧，影响她力量突破就不好了。 呃，为什么有种‘女王大人’的即视感…… 眼看这玫画真的要打，虽然被鞭子抽一下没什么事，但这个性质可是很严重的！ 不管玫画是不是真的‘女王’，他周舟可不是‘大写的哀木’！ 心念转动，在玫画扬手的时候，脱口喊了声：“东方！” 玫画动作微微顿住，而一旁的门后传来了轻笑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言语间，东方羽儿转了出来，对着周舟眨了眨眼。 周舟一瞪眼：我怎么知道你在这！ 于是，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师叔，就给他解开吧。”羽儿心疼地说了句。 “你是如何暴露的？” 玫画也是一脸不解，随手将束缚周舟的法宝收了，还有那道灵符一并也摘去了。“还是说，你们两个心有默契？哼！” 周舟忙道：“什么跟什么，我情急之下随便喊的。” 东方羽儿脸蛋微红，支支吾吾地不说什么。 这里自然是玫画的阁楼闺房，玫画一脸被扫兴的模样，拂袖而去，“过来入宴吧，妍兮和她师父宴请你，偏偏选了我这。当真是！” 周舟灵识得自由，在阁楼中一扫，自然就看到了妍兮和她师父正在楼下坐着，有几个药谷弟子正在忙碌走动，端上了各类美食。 请客吃饭早说啊！自己肯定不说二话的过来啊，搞的这么复杂做什么。 羽儿在他身旁道：“其实是妍兮的师父说起了那日的事，玫画师叔说的宴请你以作答谢……” 玫画一回头，凤目在东方羽儿身上扫过，羽儿略微低头，却是不敢对视。 这归青女魔头的威慑力竟然恐怖至斯！玄清大小姐的气场都被压下去了！ 周舟心头各种感慨。 入席，几人都互相打了个招呼，都还是很客气的。 看妍兮此时的状态，面容冷漠、面色有些阴郁，但目光却有了神色……不管这神色，是复仇之火还是其他，她总归是有了些活力。 玫画这个此地主人举杯，周舟放下筷子相迎，三位女修士作陪。 “妍兮这次，还是多亏你开导了。”玫画淡淡地说了句。 周舟笑的有些勉强，说实话，他对此事确实是没太多感觉，纯粹是不想看妍兮就这么度过几百年的寿命，痛苦的化作一副白骨。 若是如此，不如让她的痛苦转嫁给那些为恶的恶人。 “羽儿，你吃饭的时候面纱也不摘下吗？”玫画问。 东方羽儿眨眨眼，看了眼在座的四人，道：“只有他一个男子，我摘下也是没事的。” 她将面纱取了，动作那般轻松随意，像是给一块宝玉拿去了外面的那层遮掩的灰布，席间也因此柔光闪烁。 玫画心道：难怪看她眉角、双目、脖颈都是这般美丽，容貌当真是天姿国色。 这五官晶莹剔透，浅薄的嘴唇、小巧的鼻尖，在那东方美人的瓜子脸上，搭配到了完美的地步。肌肤晶莹剔透，美眸顾盼琉璃，哪个男儿不喜欢、哪个英雄不疼爱？ 可……玫画看了眼闷头大吃的周舟，一根筷子就砸了过去。 “你当真是个榆木脑袋，不知道称赞人羽儿几句！” 周舟抬头看了两眼，由衷地称赞道：“在容貌方面，东方算是唯一能够和米凯尔抗衡的存在了，来，我敬你一杯！” 羽儿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敬的。 不过看周舟那吃东西明显噎到了的模样，她也就端起酒杯，盈盈地和他一碰。 玫画板着脸，声音渐冷：“你如此说，那就是……我不如你那护道者的容颜了？” 周舟认真地放下筷子，郑重地点头‘嗯’了声，然后迅速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脸面。 正要甩出另一支筷子的玫画气的直翻白眼，别过身，索性不去看周舟和东方羽儿。 妍兮也不动筷子，只是在那坐着，席间开口说话，也只是一句：“你所说的枯木生花诀我看了，不知我是该金丹解封之后再修行，还是现在就开始修行？” “这个，遵循你师父的意见吧还是。”周舟随口回了句。 他是太清弟子，归青之法也就学了个蕴养正气的法门，做出了‘正邪’太极图，其他也只是粗略地看过，如何能懂其中真意。 “我想听你的意见。”妍兮皱眉问着，“你之前曾说我可修行，莫非是诓我？” 周舟看了眼她师父，发现那道姑轻笑着点头，耳旁响起了一段传密声…… “咳，”周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门枯木诀有三套，枯木逢春、枯木开花，还有成仙之后方可修行的枯木本诀。前两者，只是根据男女修士体质不同而做了不同修改，都是此法诀的基础。” “我是问你，我是该现在修行还是等金丹恢复之后修行？” “当然是现在修行了，”周舟说的很是自信，“你现在正好是干枯的状态，此法诀所取的乃是物极必反、阴阳倒转之意，你此时修行事半功倍。” 当然自信，这可是那位道姑亲口说的。不过那句‘物极必反、阴阳倒转’，还是他随口加上去的。 结果，妍兮像是只听到了这八个字，低声喃喃着：“物极必反……阴阳倒转……” 周舟见状赶紧低头吃饭，凡事点到即止就可，若是真深扒的话，他怎么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门外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娇喝：“好呀你们，偷摆宴席也不通知咱一声！小辈讨打！” 小祖师大驾光临，席间一阵鸡飞狗跳。 周舟端着碗：“讲点道理啊，宴席又不是我开的！” “我打！打打打！啊呜！” “住口！不然不让你见米凯尔了！” “哼，臭小辈！” …… 午宴直接吃到了夜间，周舟此时正心满意足地行走在青山绿水间，朝着归青的主峰行走着。 之前他问玫画，储物法宝上的禁制都有那些，该如何解。玫画没好气地呛了他两声，让他自己去找归梧的师父请教。 二代仙人大多忙着修行，不教徒、不授课，三代门人中，阵法和丹药之道无出玫画其右者，但炼器禁制，玫画也只研究过皮毛，悟出了‘六禁锁神’，其他都不擅长的。 归梧的师父，好像是叫归二七，这名字就是如此的任性随意。 要去找这位炼器大师，周舟只能先去找归梧，然后由他引荐了。 行到了主峰下，掠空而上，在道藏洞中找到了正一脸费解坐在角落中的归梧。 莫忘了第一次遇到归梧，就是在这道藏洞中。别看归梧长成了那样，他可是勤学好问的很，道藏万卷据说都已经吃透了十之七八。 长成那样……长成哪样？不就是壮了点，闹哪样。 “二师兄。”周舟喊了句。 “周舟？呃，周师弟？” 归梧在地上爬了起来，似乎动作有些不太灵便，腰间用不上力道。 看这个壮汉扶着腰皱眉的表情，周舟问：“你怎么了？” “没事，上次留下些伤还没好利索，腰疼啊。” 周舟随手放出了一股水元，包裹住了归梧的粗腰，道：“可有作用？” “嘶，感觉清清凉凉的，有点舒服。”归梧笑着摆摆手，双手撑在腰间，微微扭着粗腰，“别停，继续！果然舒服很多。” 周舟笑着摇头，保持着水元给他疗伤，开口道：“我想学些破解禁制的法门，想找尊师请教下。” “找我师父？学本事？”归梧顿时面露难色。 周舟总不能将那几个储物法宝拿出来，问归梧或者玫画如何打开吧？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于渔，他也想在这段修行的时日，学习下破解禁制、制作简单禁制的办法，阵法他已经学了皮毛，足够施展太清杀阵就可。禁制他也是如此，想找个前辈讨教下，能够解储物法宝的禁制就好。 按理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归梧却吞吞吐吐地说了几句。 “那个……若是真找我师父学本事，你可要……” “准备礼物吗？”周舟纳闷地问了句，随之笑道：“这无妨的。” “那倒不是，我师父擅长炼器，宝物还是不缺的，就是这脾气……很是古怪。” “如何说？” “我明说了吧，”归梧叹了口气，“你看我每日都在这里找些炼器的法门研究，因为我师父大多只是告诉我去做什么，从不告我如何去做。平日的时候，我就算是亲传弟子，也都只能在师父在外院讲课的时候，才能问几个炼器的问题。” 还有这种师父呢？ 周舟立刻萌生退意：“那门中还有其他擅长炼器的师叔师伯吗？” “有，不过可能本事都还不如我。” “那不如二师兄你教我吧。”周舟笑着喊了句。 “这个……”归梧苦笑道：“我师父说我道行太浅，教人就会误人子弟。” 这下，周舟也是有些挠头了。 “哎！”归梧一拍自己的后脑勺，“不如，咱们这样……” 第177章 外院开课 周舟曾听一言：‘玉树临风前，驴骡仍酣眠。’ 用大白话翻译下：‘帅的人已经醒了，而丑的人还在睡着’。 用来形容周舟一大清早就去归梧的洞府寻他，却发现这胸毛大汉正鼾声震天的情形，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昨天还跑去嘱咐我说，若是他师父的课迟到了，打死都不敢进去打搅。”周舟嘟囔了句，扯着嗓子喊了句：“二师兄！” 夯—— 这雷霆般的酣睡声。 “二师兄！起床去上课了。” “嗯……夯……” 周舟一手扶额，又突然一笑，喊道：“大德祖师即将到达战场。” 床榻上的糙汉子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眼都没睁开，穿着一身短衫就朝洞外狂奔。但还没迈出几步，就听‘咔’的一声，归梧捂着自己的老腰一声“哎哟”。 “二师兄！你怎了？”周舟连忙向前搀扶。 “闪着腰了，我这旧伤没好……” 归梧吸了口气凉气，坚强地站了起来，“不用管这个！快！扶我离开这儿！那小祖宗就要来了！” 周舟讪笑道：“骗你的。” “你！”归梧眼一瞪，就要扑上来和周舟生死大战，腰一疼就立刻泄气了。归梧又叹了口气，严肃地教育着：“这玩笑可轻易开不得！你可知我被那小祖宗折磨的多惨！你来找我何事？” “不是说，今天要开课的。”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快快、走走走，”归梧捂着腰，拉着周舟，也是个热心肠，“去的晚了，我师父肯定又要拿法器砸我！” 周舟被他拽着，出了洞府，立刻架起了云头，捂着腰一阵哀嚎。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周舟问。 “谁知道哪个天杀的血神道的杂种，一脚把我脊椎踢断了！”归梧恶狠狠地骂着。 周舟回忆了下，在一旁道：“是一个带着白色鬼面具的家伙，我亲眼所见。” “哦？真的？”归梧扭头瞪着他，两人架流光在山间飞行。归梧骂道：“那兔崽子长什么模样？是什么修为？要是元神之下，我这就去办了他我！” “二师兄可别再出去了，”周舟连忙阻拦，“上次可是出了那么多事。” 归梧面色一黯，低头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这条命死就死了，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前去救我，还害了他们几个都……” 停下飞行，这汉子捂着腰，眼眶含泪。 周舟默然看着，并不多说什么。 “周舟，你可知我这段时间是如何过来的，”归梧一手捂着脸，“三轩师弟他们……妍兮又是那般模样，大师兄虽然不说可也因此闭关不出……都是我，都怪我，我要是当时咬牙自爆了金丹……我就不是个男人……” 说着说着，这汉子捂着脸哽咽了起来。 周舟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该如何去劝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过去施展摸头杀吧。 上次万福镇一战之后，若说受伤最重、内心最为过意不去的，除了被当做诱饵而造成了那般惨剧的归梧，再无旁人。 记得周舟从俗世刚回来的时候，归梧已经能笑着和他打招呼，只是背对着他离开时，背影还是那般落寞。 这就是归梧的性格吧，自己一个人咬牙扛着，或许还遭受了些许非议，但也努力乐呵呵地笑着。 但心中，恨极、悔极，只等时机报复，怒而不言。 周舟感觉，若是此时归青之中的鬼面道人出现在他们眼前，归梧能扑上去直接抱着对方同归于尽…… “二师兄，别误了上课。” “对，对！”归梧擦擦眼泪，蹭蹭鼻尖，扭头收拾了下，再转身已经恢复了原本那乐呵呵地模样，就是眼有点红。 流光继续朝着一个稍有些偏僻的山头飞去，路上，不断能看到一个个驾驭法器的道融修士，也在朝着那个方向聚集着。 门中五代弟子数量还是很多的，但因为三年一收徒，成金丹的虽然还不多，但道融还是有些的。 流光中，两人的对话声没被谁听到。 “上次的战事我听师弟们说了，多谢你了，周舟。” “嗯。” “若是以后归青有难，我不要脸地请你护住那些师弟师妹，行不行？” “我尽力吧，”周舟声音带着些不确定，他道：“洪荒之上，还是用修为说话，我仰仗师门也只能逞一时的威风，没有太多作用的。” “唉，也是这道理，可恨我没早生千年，若是此时也有仙人的修为，该多好……” 可恨晚生了千年，不得此时之人仙。 周舟笑道：“还有这般说辞的？时运罢了。” “哎，时运……” 这汉子开始了一路的唉声叹气。 …… 归青的外院有很多，周舟原本是没太多机会去的，这是给本门五代道融、灵识弟子讲课之地。因为新收的弟子较多、喜欢收徒的三代门人太少，也只能采取这种‘公开课’的形式，传道授业解惑了。 十二外院中，有个外院是‘学员’最多的，就是这青火峰的炼器外院。 青火外院之所以出名，是因为那定时讲课的三代门人归二七，和其他讲课的门人完全不同。其他门人都是讲解些粗浅的道理，比如灵识、道融境的修行，真正的法诀是不会轻易传授的。 而这个归二七，却把所有弟子当做亲传弟子对待……或者说，把亲传弟子当普通弟子对待更为妥帖。 和‘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相差不多，在如今的洪荒之中，倒也算是个奇人……莫忘，此时的中土世界乃是阐教为主流，截教已经在封神之后消声觅迹不多见了。 所谓的三教，其实本出同源，只是思想理念有所不同罢了。比如太清无为，比如上清有教无类，比如玉清法不轻传…… 言归正传，就说周舟和归梧落到半山腰一处气派的‘道观’中，有几个守门的弟子迎接，说二七师父在半个时辰后过来，让归梧先讲解些炼器的法门。 归梧摆摆手，捂着腰，囔了一嗓子：“你们害我还不够！上次就让师父听到我乱讲，一巴掌没拍死我的！”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都是嘿嘿笑着，果然是不怀好意， 他们看向了周舟，奇怪地道：“归梧师兄，这是……” 周舟的声名，只在亲传弟子中流传，门中弟子大多只知道有个神秘的太清弟子在山中，并不知相貌和品性。 “啊，归梧师兄带我来听课的。”周舟笑着说了句，一个‘带’字，就让这几名守门弟子对他亲近了不少，还以为是哪峰上的道融。 周围不断有弟子落下，周舟眉角一动，又见到了曾说‘带他一程’的几名好心的女弟子，也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这些都是本门道融弟子，尚未找到名师拜入门下，平日就生活在各个杂院。归二七无论什么弟子都是一般讲课，这些弟子当然要过来听了，能听一名元神大修士讲道，这每个月只有三次的教诲，自然不可缺少了。 几名结伴的女弟子看到一个还算英俊的年轻修士对她们招手打招呼，先是错愕了下，而后都是面露恍然……修士记忆力都不错。 她们说着…… “咦？是你？” “哦我想起来了，有次见你在山下奔跑，可是没有御空的法器？” “怎么没在课上见过你？这位师弟，勤加修行才是正理。” 周舟顿时有些尴尬。 几个女弟子却凑了上来，一边打量他，一边和他说话。说着说着…… “看你也挺俊俏，可有心仪的女子了？我们小蓉也是很不错的嘛。” “师姐你别乱说呢！我一心向道的！” “嘻嘻嘻，小蓉脸儿红了。” “来来来，进去说进去说！”归梧一旁招呼着，笑呵呵地看着，也不多解释什么。 这波聚了有十多名弟子一起入道观，观中有百多蒲团，此时都是坐满了弟子。 归梧身为门中排名第二的亲传，更是这归二七唯一收的亲传弟子，按理应该是靠前坐的。但前面已经没了位置，而且二师兄很主动地，就拉着周舟坐在了靠后的角落。 生怕被他师父看到一样。 眼前发生了略带趣味的一幕，那几个女弟子也没了座位，只能在边角坐下。刚被调侃的那名为‘蓉’的俏姑娘，想坐一蒲团，就被要好的女弟子给抢了，又想坐一个蒲团，就被要好的女弟子给抢了……她硬是被如此逼着，坐到了周舟的身旁。 周舟哑然而笑，有种回到了‘青葱岁月’的错觉，也对着身旁的俏姑娘轻轻点头。 “那个，”这女弟子俏脸顿时红了，低头说话，细如蚊声：“不要听师姐她们乱说，我一心向道的。” “嗯，”周舟微笑着点头，继而端坐在那，目不斜视。 这蓉师妹眨眨眼，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转而扭头听几个师姐说话。 蒲团嘛，都必须盘腿坐着，而女子都是罗裙或道袍的打扮，不会显得不雅。 这蓉师妹隐约听到旁边坐着的这两人说话，那归梧她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归梧身份高贵，为门中二徒，虽然待人平和，但寻常弟子都不敢多搭话的。 可这名曾被自己询问‘要不要带你一程’的弟子，竟和二师兄谈笑风声…… ‘奔跑的小师弟’也很厉害吗？或者是资质出色，被哪位师门长辈收为弟子了？ 他们不认识周舟，周舟却大多认识他们的，因为有那次波及到全体五代弟子的脱衣体检…… 咳，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几多风雨……这位‘蓉师妹’穿着小衣时的身材比例，确实不错。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听一声钟响，外面有三五仙鹤徐徐飞翔，但这些仙鹤都只是路过，并未落到院中。 反倒是道观大门出现了一个背着手走进来的小老头，还骂骂咧咧着嘟囔着：“要去巡逻你们去，我才不管什么血神道，他们能怎么？这是在归青山。” “嘘！”归梧赶紧打了个手势。 周舟也是正襟危坐，抬头看着那小老头跳上了高坐，盘腿坐了下来，这老头喊一声：“行行凿凿，恳恳切切！此乃修行最重之事。今日开讲，先说修行路，后是炼器法。” 行行凿凿？ 倒也是形容的有趣，仔细体会，颇有些深意。 这老头看向了周舟所在角落，哼道：“修行路为道融篇，你们两个金丹就不要听了。” 周舟含笑对这位老者点头，他此时运转枯木决，应该是对方认识自己，曾用灵识扫视过。归梧则是吸了口冷气，不知道是被他师父给吓的，想板正身体坐着的时候，老腰又疼了。 金丹？ 两个金丹？ 周围诸多弟子，尤其是那几个师姐师妹的，都是诧异地看了过来。 尤其是曾经想搭周舟一路的那几个仙门妹子，此时看周舟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灵识到金丹吗？——她们认知中，也就灵识道人会在地上跑。 肯定是这位师兄在路上用奔跑体悟大地、感受大地律动的办法修行，她们竟过去问要不要搭这位‘师弟’一程……瞬间就有几个女子红了脸蛋，满是害臊。 那高坐的小老头归二七见状哼了声，嘀咕了句：“面貌英俊多是败絮其中！” 周舟咳了声，低头听训。 果然是个……真性情之辈啊。周舟干笑着，若不是自己有事相求，干嘛迁就这种脾气古怪的老头。 归二七用了道法，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魅力，仿佛开口说过，就能让弟子记在心中。他先讲了道融修行之法，还有修行中可能遇到的几个问题，以及小境界需要注意的地方。 又讲了归青道术的三五拾遗…… 再之后，终于讲到了周舟想要听的炼器和禁制。但问题随之而来，因为周舟听不明白，自己所知道的那点禁制入门，也勉强能听懂这老头说的十之一二。 看那些弟子，都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周舟刚被点破了金丹的修为，此时也不能真的露怯，就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 “休息片刻，自行体悟。” 归二七话语一落，也闭上了双眼，下面的弟子顿时东倒西歪。 周舟看了眼归梧，发现这家伙竟然在不断‘自动点头’，双手抱元守一，盘腿坐在那睡着了。 看这仁兄这熟悉的姿势，坐着睡觉这项技能已经大成…… “小祖师？你何时来的？”周舟小声喊了句，然后抬头看天。 归梧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立刻就要架流光飞上天空。 就听咔的一声，这二师兄身影定格在了那…… 周舟忙问：“二师兄怎么了？” “折、折了……哎哟哟……”归梧哀嚎出声，周围的弟子都是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真的笑出声。 “你们两个，”那小老头却冷着脸，起身走向了道观的偏堂，没好气地喊了句：“跟我过来！” 归梧脸一垮，周舟却是欢喜了，他正要去找老者求开个小灶什么的…… 第178章 初识炼器 青火炼器外院，道观的侧殿之外，一群弟子正在探头探脑。 “轻点……师父……疼啊。” “师父，不要这么用力，很疼啊真的……” 周舟背对着背后的那对师徒，面朝墙壁，欣赏着一幅百鸟朝凤图。此图画的很有意境，让他不住地点头。 就是这背景音有点让人想歪的冲动…… “师父我错了，有啥事您直接冲我来，别对我的老腰下手啊。” 啪的一声，那小老头在归梧的腰上打了一巴掌，虽然响亮，但应该没用多少力道。 归梧趴在炕上，抱着枕头瘫在那，一阵出气长进气短。 如果不是周舟知道刚才这位老师傅只是对徒弟进行了腰部按摩，凭他当年在地球‘看遍天下小电影而心中没码’的思想高度，还真就容易想歪了什么。 “那周姓的记名。” 背后传来了小老头的喊声，周舟连忙转身，对着这老头做了个道揖。 “你来这边听课，可是要学什么本领？” 周舟道：“是，想找前辈请教炼器的学问，主要储物法宝类禁制的解法与布置。” “呵，”这老头略带不屑地嘟囔了句，“你们道承就没个炼器的本事？亏你们还是传闻中的道承。” 若换做了别人，周舟定然要皱眉辩论以正太清之名。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而且在炼器、禁制之道上，达者为师，自己确实只是个菜鸟，面前这人有不错的造诣。 他道：“家师并未传授太多本领，只是让我在洪荒自行修行，唉，放任自由、野蛮成长，一路也是诸多磨难。” 周舟说的恳切，又是低眉一叹，略带孤单落寞。 竟用上了苦肉之计。 这小老头打量了他两眼，果然是吃这套的，眉目间少了几分不满。归二七冷声道：“那就在这好好听课，炼器禁制之法，若无这点天赋，穷其一生也不敢说研究透皮毛。有什么不懂的，多问归梧，让他给你讲讲基础的要领。” “多谢了。”周舟做道揖。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小老头背着手走向外面，囔囔两声：“学会学不会，就凭你自己了，开课开课！” 一转眼，那群弟子已经很神奇地坐在了各处蒲团。 等周舟扶着归梧出来，坐回了角落，两人坐在那继续听讲。 虽然还是有些听不懂这归二七讲的课，但周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重要的是，这小老头开了口，归梧就能传授周舟一些简单的炼器禁制，周舟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个。 如果不是考虑到，杀人夺宝都做了，却不能打开被杀修士的曲元袋真是个笑话，他也不会如此费心学习。 他们太清门，那可是一群懒癌晚期……咳，都是一群拥有无为而有为的崇高思想理念的高明修士。 他被点名了身份，弟子们也不断交谈，将门中一直流传的那‘太清弟子’、‘大师兄的知己好友’，对到了周舟身上。 身旁就有女弟子小声道：“果然，仔细一看的话，这周师兄还真有大师兄的几分风范咧。” “瞧你这春光荡漾的模样，也不怕人耻笑。” “老师看过来了，快些低头。” 听得师姐师妹窃窃私语，那‘蓉师妹’也有些忍不住，不时看一眼周舟的侧脸，目光略带异色。 英雄爱美人、美人爱英雄，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可惜，周舟始终是在平和的面色下保持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然，他举止有度、翩翩有礼，反而让人更不敢亲近。 曲元袋中，天使蛋静静地立着，太极符印微微闪烁，似乎能看到里面的天使妹子，双手搭在锁骨上闭目睡着的模样…… 或许对周舟而言，有她已经足矣。 …… 清晨上课，午时下课，周舟听的晕晕乎乎，也对炼器多了几分兴趣。 归梧有意相教，还他些许恩情，周舟也就开始了对禁制的些许研究。 禁制，和大阵有共通之处，起码最根本的原理是相同的——利用道纹，来进行道术的施展。但大阵宏大、禁制入微，有不同的道理，洪荒无尽岁月中，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 这东西，一天两天是学不清楚的，不和大阵一样，摆出阵势就能做出效果。 要炼器入门，就要学布置和破除禁制的诸多手法，禁制的种类、套用的方式、刻用、连用、组合的无数种不同，让周舟这个刚接触炼器的金丹修士，也是各种头大。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凡事也没想一蹴而就，于是从最基本地开始向归梧讨教，态度也很诚恳。 就这学习态度，如果放在自己中学时候，估计北大清华都是……那还真是有点难度的。 比较在地球时候的周舟，和此时的周大侠，天朝高考上个名校，可比成仙难度系数高多了！ 下课后，归梧将周舟拉到道观外的树荫…… “这两篇你先读懂，这几个法器你拿去拆了，看里面的禁制痕迹，”归梧也很上心，直接就塞给了周舟几个‘课后作业’，又道：”等你弄完就来找我，我继续教你。” “多谢师兄。” “嗨，这都小事，”归梧嘿嘿笑着，搓着大手，“你看……我这腰坏了，就要用点丹药来调养身体，玫画师叔那……” “我去找玫画师叔交流下晚辈和长辈之间的感情，顺便把师叔引出炼丹室。”周舟稍微思索，就一本正经地应允了下来，让归梧对他狠狠地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这对师兄弟达成了某种见不得光的修道交易…… 几日后，周舟以草庐周围的阵法布置为理由，喊玫画师叔过来指点；东方羽儿也在，她求教着阵法的学问。 玫画还有些诧异——周舟主动找自己求问阵法？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要挟周舟如何如何了。 俏‘师娘’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裙，不显得平日那般娇懒妩媚，和周舟在山门白玉阶上第一次见她时差不多，散发着少许的‘母性光辉’。 玫画在草庐周围探查了几圈，很认真地说道：“一般住所周围布置的阵法，主要是防护和隔绝灵识探查……你笑个什么？” “感觉师叔今天比前几日美了许多。”周舟很认真地说了句。 “美、美了许多？”玫画脸上多了轻轻的红晕，低头娇羞状，“真的吗？你可别骗我，我总归是已经年岁见长了……真是的，嗯？”她面色一板，扭头看向了药谷的方向，而后略有些狐疑地瞪了周舟一眼，架起流光冲向了药谷。 东方羽儿有些不解地问了句：“周，怎么了？” “没事吧，应该，”周舟仰头望着天空的流云，淡淡地说了句，“可能是药谷遇到了一两只毛贼，不碍事的。” “毛贼？”羽儿眼睛眨了眨，心兰芳慧的她，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小手伸到了周舟面前：“封口的好处。” 周舟伸手在她手心打了下，哼道：“我都没见到什么好处，等风头过了的。” 羽儿则抓着自己被打的手心，轻轻地嗯了声。 周舟见状，直接道：“修行吧，此乃大事，不可荒废。” 她小声问：“我能坐你身旁吗？” “随你，不过为了避免互相勾动气机，还是离的稍微远些，免得互相干扰。” “哦，”羽儿低头有些黯然，随手将她修行时的家当摆了出来，那蒲团、罗伞、古琴、香炉……看的周舟有点自惭形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如果能全权代表太清门的话，那太清门的弟子，比起四御之后，确实是穷苦了那么一点…… 虽然几次杀人夺宝弄到了一些法器、法宝、丹药，但大多都是用不上的，或是周舟不喜的法器，留着去坊市的时候交易用的。 也就准仙人周长老的储物法宝，让周舟隐隐有些期待，想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那可是准仙人的私藏，而洪荒修士，大多是把家当全都随身携带的。 就等学得破禁之法，打开搜刮一番了。 米凯尔这次闭关，时间好像也会不短，因为考虑到她力量本身就是极强的，突破之前的战力已是近乎仙人之下无敌，和仙人都可一战；那突破之后，仙人她未必会放在眼里吧。 对比修士们缓慢提升修为，米凯尔只需要不断解封天使之心的力量，很是简单。那突破所用的时间稍微长些，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周舟又不乱跑，没太多危险。 归青门只看重周舟的太清弟子身份，对周舟的护道者天使米凯尔，之前并未怎么上心。 周舟心中也在盘算，他觉得不宜与人多起争斗，最好是让米凯尔突破后的实力不被轻易人所知。反正她有自动隐身、防修士探查的本事，如何评价她的战力，都是根据对敌来算。 如果她的实力隐藏起来，那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周舟再增加几笔额外的修道补助…… 不难想象到：阳光明媚，他放开气息，行走在洪荒大地之上，专找那些喜欢‘图财害命’的邪修出没之地。飞一圈，引那些修士飞蛾扑火，然后米凯尔的光剑去维护洪荒正义…… ‘这是要发的节奏！’ 周舟一阵跃跃欲试，他打坐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下次出去，就这么干几次试试效果！ 当然，要等米凯尔出关的。 赚更多的宝物，买更好的法宝，然后更好的去……做一个‘行走的圈套’。 沉心、静气、安神，修行。 除了修行之外，这些都是外事，修道之根本乃是自身的修为。 此时的金丹，金光内敛，浑圆无暇，上火、下水，金丹就是一水火太极的中心，缓缓调动着水火，吞吐着一股股精纯的真元。 胸口的气运金龙，隐隐地与金丹呼应，有一缕缕金光在两者之间盘旋回转，互相蕴养，奥妙无比。 周舟悟道，悟的原本是水火太极之道，此乃双重大道。 最近，他也会领悟其他两个太极平衡之道，一为正邪太极平衡，乃归青正气之法和曾吸纳那一股得自血巨人邪气构成的平衡。这个太极的力量不好增长，而正气、邪气本就是有些玄乎，很难去领悟什么道理。 二为丹火之中的黑白平衡，黑为毁灭意志、白为净化之力，其中的玄奥更是晦涩难懂。 周舟时常去体会，但也隐隐有所得，每次领悟三个太极图之间的道理，都会不自觉陷入其中。悟道不觉时，他打坐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的，偶尔会有几日不动不语的情况，看的羽儿很是佩服。 那几位仙人婆婆眼中，看周舟的目光也慢慢的多了些奇异。 悟道，真能每次都悟如此久？ 周舟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悟道、学习禁制，成了两个最简单的旋律，修道日子过的平淡如水。 东方羽儿陪在他身旁，他心却始终没什么波澜。 修为，一点点的打实增进，心境越发平静安宁，出尘的气息也渐渐多了几分。 …… 却说那日玫画被周舟诓出来，让归梧得逞进了丹药房，之后又如何了？ 玫画的咆哮声响彻药谷，但大偷特偷了一番的窃贼却是不知所踪。 几日后，归梧贼头贼脑地偷偷地进了周舟的草庐，这情形自然让玫画看到了。 “好啊你们，竟敢如此耍我！” 玫画凤眼一眯，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那白嫩细长的纤手，慢慢地攥了起来。 她心念不断转动，和修道无关，尽皆是一个个阴谋诡计。等她用灵识又看到了周舟隔壁邻居东方羽儿，那双凤眼顿时眯了起来。 三名仙人婆婆还在此地，虽然她们都对羽儿言听计从，又不敢管自家小姐的私情。可若是羽儿的名节遭受威胁，三名仙人如何会袖手旁观？ 天使米凯尔，总不能打得过三名仙人吧…… “哼！让你这般戏耍于我！需找个机会，让你好好吃顿苦头！” 玫画嘴角露出了些许轻笑，又一次计上心头。 正和归梧探讨炼器禁制的周舟顿时有了点微弱的感应，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寒颤。 “咋了？”归梧嗑着瓜子问了句，“是这三重禁制之法理解不透吗？每多一重禁制，那就是上一层天的难度，你不懂就问哈。” “师兄再多给我讲解一遍，我确实不太懂。” “嘿嘿，且听着，”归梧背着手站起来，劳神叨叨地张嘴讲禁制之法。 “嗯。”周舟则认真听讲，自然不知这次预感到的麻烦，几个月后方才来临。 · 第179章 数月清修 北靖国最美的是冬景。 初雪一夜而来，宫中起了暖炉。这场雪，将王都银装素裹，轻雪沉沉压低了枝桠，寒风冷冷触开了梅花。 一大一小两个穿着裘皮华服的人影，站在宫殿前。 “小姨，今天是不是不用练剑啦。” “不可一日荒废哦，不然你师父知道了，一生气就不教你做饭啦！”芷燕轻笑着说了句，伸手在小澜的脸蛋上捏了捏。 小澜嘴一扁：“好吧，我勤快些练剑就是了。” “这才乖～”芷燕温柔地笑着，而后目光看向了北方的天幕。 天是阴沉色，雪如鹅毛般，不见良人归还，浅思，离别仅在四月前。 “若敢背着我和羽儿眉来眼去，一定要你好看！”小郡主提着一把银亮的长剑，轻哼了声，依稀可见他们初遇时候的傲娇神情。 “小姨，羽儿是谁呀？总是听你提起她。” “羽儿呀，”芷燕温柔地笑着，“是个很美丽的大姐姐，就是心眼可坏了，整天就想着她一人霸占你师父，不让别人靠近。” “真的呀？”小澜眨眨眼，手指在嘴边点了两下，想了想，深以为然地道了句：“果然是坏人。” 芷燕眯眼笑着：“就是，小澜好好学本领，以后帮小姨教训那个坏女人！” “嗯！”温小澜，这位周舟的第一个小徒弟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小脸神色很认真的说。 芷燕在这培养未来修罗场助力，怎知羽儿也是没闲着，身边也有一只小萝……一名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就此时的归青山，羽儿正在卧房中，和‘小娘亲’玩着翻绳的游戏——翻绳，是周舟为洪荒儿童童年乐趣建设做出的杰出贡献，之一。 “羽儿？”芊霖的声音柔柔弱弱，这几个月的时间，她又长高了些，虽然距离少女还有一段距离。她道：“你今天不过去看看吗？” “去哪看？”东方羽儿小声问着，将手中的相思红线掏出了一个高难度的‘伞’，略有些得意地放到了小娘亲面前。 芊霖吐吐舌尖，开始歪着头认真研究，“这个好难。” “他昨天就在悟道啦，看样子又是两三天不会醒过来，我早上去看过了。”东方羽儿小声说着，又叹了口气，“我悟道总是很快就断，不知何时能够和他那样专心。” 芊霖想了想，像是个小大人般，在和自己前世的女儿，讨论着修道境界的问题。她说：“我也算是步入了灵识境，感觉打坐确实很无聊呢，每次刚过片刻都要睁眼的。” 羽儿笑着拍拍她额头，柔声道：“你心智还没成熟，对道的体悟还很模糊呢，不要心急。” “呐，我弄好了！”芊霖欢喜地将小手举到了东方羽儿面前，上面的红绳上下三层构成了一个牡丹花的图案，当真是将翻绳玩出了洪荒应有的高度。 这下轮到了东方羽儿费心思索‘接手’之法。 芊霖：“羽儿，道侣是什么？我听那位玫画说起过几次呢。“ “道侣，是指的一起修仙的好友，”东方羽儿纤手小心地将红绳接过，脸蛋有点微红，“现在大多数时候，是指男修士和女修士婚配……互相扶持，一起修道。” “那，男修士和男修士之间叫什么？女修士和女修士之间呢？是不是也叫道侣？还是叫道道和侣侣？” “侣侣？”东方羽儿嗤的一笑，小手一抖，玩了有半个时辰的这次翻绳终于终了。 “嘻嘻，我赢咯！” 芊霖拍着小手笑着，随手在身后拿出了一个油彩面具戴在了脸上，对着东方羽儿一阵张牙舞爪……“嘟嘟！呜呜！我是大虎！” “挠你痒了哦。” “嘻嘻，哈哈哈，羽儿不要闹我！” 两人打闹着倒在了床上，又说了一会话，就不知不觉有了些困意。 芊霖童稚的嗓音说：“羽儿，两个修仙的道侣，每日就像是这样相处吗？一个闭关，两个修行，也不多说几句话。” “可能，会是吧。” “那羽儿，”芊霖迷迷糊糊地问着，“如果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凡人几十年朝夕相处的总和长，那修什么仙呢。” 羽儿想说‘只要长生就好啦’，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金仙难成，恐镜花水月如梦，怕春江流水不回。 出了一会神，等她再低头看的时候，芊霖已经睡熟，也只能温婉一笑，闭目安睡。 修仙，可以比凡人活得更久，许多凡人不能做到的事，修士也能做到；许多凡人不能去的地方，修士也都能去到。 真想有一日，和他一起走过洪荒大地每一处美景，看繁花似锦、看冰川消融、看朝霞晚霞…… 神仙眷侣，袖腕相伴。 这才是自己如今所要追求的吧。 羽儿如此想着，不自觉道心微微轻颤，那印入她心底的人影，越发深刻了。她心境如此，倒也难得‘别无旁鹜’…… …… 草庐中，周舟睁开眼，依然在低头思索着刚才领悟的道。 “水并非只有救人的作用，山洪海啸也有毁灭之意；火也并非只是破坏，比如烧铁铸造、供人取暖，也是有所增益。” 周舟体悟水火平衡时，思索阴阳是否就是对立不变，是否水就属阴、火就属阳？不，必然不是定下的。若是没有火，人族还在饮血食生；而古时不周山倒，天塌地陷，也有天河之水险些灭世。 风火水土，此乃天地间的基本构成元素，那是不是两两归于阴阳？ 不对，必然不对，没有这般简单。 周舟思索着，低头沉思，也没继续悟道，劳逸结合才是正途。若是没有点整理思绪的时间，那心神最后难免会被‘道’完全占据，变成‘蒙蒙不清’。 他现在修为还浅，修道日子也不久，没有玄都引导护持，不可进入这种状态，灵觉也在如此提醒。 思考了一会，也是没有所得，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将这些暂时抛在脑海，让潜意识自行思考，说不定啥时候灵光一现，他就顿悟了又。 一手托举着天使蛋，飞到了常去的河边，周舟将天使蛋放在浅水边，赤脚踩水，体会着水之清凉。 “大师兄也不出关，好久没听过他弹琴了。” 周舟咂咂嘴，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个可以谈笑风声的知己，还真是有点寂寞。 不过归鸿子在体悟大罗道种，说不定现在修为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归鸿子曾说不成仙不出关，或许真的要等大师兄成仙之后才能再见到他吧。 成仙…… 又想起了玄都上次留下的字迹，那很像是‘一年成仙’的训诫，让周舟一阵嘴角抽搐。 应该是‘一百年’吧？这个还比较靠谱。 一千年太慢，就算玄都认可，有丹火神通在的周舟也会不好意思。一万年太久，不成仙又活不到…… 他正自感慨，灵觉微微颤动，周舟面色一凝，灵识瞬间将百里范围覆盖。 没有敌人？ 血神道人那一伙极为擅长自身隐匿，看起来没有敌人，但灵觉给出了提醒……周舟丝毫不敢大意。 他弯腰，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捧了些清水，温柔地擦洗着天使蛋那金属质感的外壳。 灵识收缩，全力监控十里范围之内，眉心甚至绽放出了灵识之火的青莲虚影，但并未真的绽露出气机。 十里之内，流水、落叶、虫鸣，映入灵台。蚂蚁拖着食物储备朝着自己的洞穴前进，水中有一条小鱼吐了个泡泡，一簇小草被微风吹得微微飘摇…… 河对面某处林间，像是有个透明人，在地上印出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周舟的动作很是迅速，将天使蛋平稳地托起，身化流光，左手抓住了飞羽剑。 身影刚冲入了河对面的林子中，他就低喝一声：“谁！” 林间静悄悄的。 “出来！”周舟双眼凝神光，瞪着林间四处。 刚才灵觉颤动并不明显，也就是说有人对自己不怀好意，但威胁很小。所以他才会直接冲过来，对着林间各处呼喊。 退几步讲，有米凯尔在，又是归青山中，就算对方是渡仙、仙人，他也无惧。 真的没有人吗？ 周舟灵识继续扫视，四处提防着，走到了查看到的的脚印前。 脚印只有浅浅的痕迹，像是有人脚尖轻点在这里；周舟鼻尖耸动，似乎闻到了某种香味。 当初找出归九身份的时候，这嗅觉就给他帮了大忙，他自然不会忽略这种线索。 女子的脂粉香？ 血神道隐藏在归青的奸细中，还有女人？对了，差点忘记了当初曾给了归鸿子一剑的妍染。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但凡是对自己起了杀意的，那就是敌人，周舟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打女人’的毛病。 周舟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血神道，而且除了血神道，他也想不到别人。 在林间搜寻了一番无果，周舟看着地面的脚印，将这浅浅痕迹记在心中，托着天使蛋走向了远处。 等他走后不久，林间的阴暗中，走出了两道人影。 都带着那用来遮掩气息、和归九同款的鬼面具，能从他们身穿衣裙的胸前部位直观判断除，这是两个男人……虽然腰肢、看喉结的话，应该是一男一女…… “好高的警觉。”这女子嘀咕着，低声道：“若非师父你帮我，定然是要和他斗一场了。” “你刚金丹，只会被他斩杀。” 另一人声音有些苍老，但从他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来看，却是紧绷而富有光泽，并无半点苍老之态。 女子问：“保命都无法？” “无法，他本事很强，若是他托着的白卵中的护道者出来，我也只能退避三舍。” “师父……” “闭口，和我离开，若有人问你，就说在跟我巡逻。再有，以后不得伤了这太清弟子，上头有严令。” “是。”这女子低声应着。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阴暗的林间，而不多时，归青山中多了两个四处巡视，搜寻是否有血神间隙的师徒。 等他们两人飞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周舟却再次回返了此地，笑吟吟地看着地上。 地上出现了七八个脚印。 “放松警惕就会自己露馅？竟然在地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还真是比归九粗心大意多了。” 周舟嘴一撇，手中多了一匹白布，随手铺在了地上。 丹火涌现，白布大半化作了灰烬，但留下了七八个脚印的图样。 只是依靠这几个脚印，自然不能找出内鬼是谁，毕竟穿同号鞋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但如果日后遇到怀疑却无法确定内鬼是谁的情况，倒是可以用作参考。 收起这几个‘鞋垫’，周舟转身离开了，嘴角的微笑略带得意。 智商压制的淡淡优越感，还真是不好言说。 …… “这小子还真是个修行的狂人，竟然几个月也不休息。” 玫画倚着阁楼的窗扉，吃着她最爱的朱果，眉目间多是抑郁。 谁能体会她算计一个人竟然几个月找不到下手机会的糟糕心情！按她原本所想，需要周舟稍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草庐，她才好布置一切，可惜周舟除了几日去一次河边，一直在自己修行。 但无妨，策略已经更改，她背后的闺房中，一个魁梧大汉被几个女弟子摁在地上，拿着一个细小的皮鞭一阵乱抽。 “呜！呜呜呜！” 归梧那泪眼汪汪的，无奈修为被封了，嘴被堵了，早就屈服了，不能被发声啊。 又抽了半日…… 半日…… 归梧修的是肉身法诀，肉身强横，而且打他的女弟子专找臀部、背部这些地方抽，没用真元，纯粹是给他皮肉之苦。 “给他把嘴松开，”玫画慢悠悠地说了句。 “哎哟……我这腰刚好……”归梧趴在那一阵泪流满面，“玫画师叔我服了！别再打、别再打了！那些丹药都藏在我洞府的隔间里，我就拿了几瓶，想去换点材料啊！” “哼，偷了我四百六十颗灵丹，害我半个月不能休息赶制丹药，竟只是为了点材料？” “我炼好法宝就献给师叔！”归梧赶紧喊，“我只要体会炼制的过程！我定将法宝献给师父啊！” “我缺宝物吗？”玫画声音一厉，“说！那周舟是不是和你沆瀣一气！” “没有！”归梧斩钉截铁地说了句。 玫画略有些诧异，“你倒是有点骨气。” “全都是他在指使！我那些脏药，他分了大头啊！”归梧闭眼喊着，心中只能说句： 兄弟对不起，哥哥卖了你。 “哦？”玫画笑的眉角都崩开了，“那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弟子明白……师叔尽管吩咐……”归梧嘴里一阵苦涩。 玫画眼中，掠过了些许笑意，舌尖微微扫过唇边，手指再次拿出了那朱红的果子。 轻轻一咬，唇齿流香。 …… 第180章 有点痒 二师兄归梧被鞭打的那日开始，药谷中有几十名玫画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弟子在后山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玫画手中张开，罩向了好不容易静下心来专心修行的周舟…… 不搞点有趣的事情做，枯坐修仙岂不是太无聊了点？ 这日中午，东方羽儿得玫画相邀，带着芊霖前来赴宴，宴席上，玫画轻叹了一声：“周舟那小子，当真是欺负我欺负的很呐。” “这菜色很不错。” 羽儿温柔地回着，面纱之后的笑意很是明显。她自然猜到了玫画要捉弄周舟的事，只是心中向着周舟，也不太想接话。 但玫画那是何等的头脑？她只是一句：“羽儿，你觉得周舟对你如何？”就让东方羽儿乱了方寸，心神被吸引。 “他对我，自然是……很好的，”东方羽儿低头思索，当真不知如何形容。 芊霖在旁边安静地夹菜，小声说了句：“昨晚还抱怨那周舟对自己太过礼遇，觉得少了几分亲近呢。” “娘，你别乱说！”东方羽儿出声喊了句，脸颊绯红。虽然周围都是女弟子，可她面皮也是有些薄的。 玫画笑道：“这些事我看多了，自然都是知道的。男女相好，若总是发乎于心而止于礼，那如何能真的舒畅？” 东方羽儿仔细思索，觉得很有道理。 “你不觉得周舟和归鸿一样，都是些伪君子的做派？明明心里想，却是逼着自己约束行为？”玫画哼道，“当真不算是修士，跟那些世俗迂腐之人有什么两样！” “也不能这么说的，周舟他……”东方羽儿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喃喃了句：“倒是每日和天使姐姐在一起，不知……都会做些什么……” “那天使可在闭关？而且已经几个月了不见她出来？” “是呢，听周舟说，应该要一段时日。”东方羽儿点头回着。 “那你不趁着这段时间和他再亲近些，等天使出来和他再形影不离吗？”玫画叹了声，“我是真可怜你和芷燕一片苦心，那木头总是这般待你们。” 东方羽儿忙道：“不是的，他对我很好的，只是……他曾说，”羽儿低头、垂眼，细若蚊声地说了句，“等他成仙之后，而非、而非此时……” 成仙之后？ 玫画虽想说别听男人推诿之言，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妹妹，有句言语我当说给你。你看周舟那性子，不知道以后要招惹多少女子，你若是不提前占好了他身边的位置，说不定他修道时间就了，就淡了对你的心思！” 羽儿有些慌了神，问：“那该如何，跟他亲近些？” “这事，还是要听我的。”玫画拿出了一个锦盒。 东方羽儿一手扶额：“下药这招似乎行不通的，芷燕试过了，他曾说给我听……” “这可不是上次的宝药，而是解毒的丹药。”玫画脸上带些傲然的神色，“同样的算计，我怎会做两次？” “解毒？”羽儿略微皱眉。 玫画眼波微微荡漾着，似乎想到了某些画面，她道：“不错，若是他中了‘百痒噬心’的毒，浑身奇痒难耐，你再拿这药出来，给他全身敷上，一寸地方都不落下……那岂不是肌肤之亲就做足了吗？” 东方羽儿突然站了起来，吓的芊霖筷子立刻就放下了。 “不可，若是伤他的东西，我绝不答应！” “这并非伤他的毒药，”玫画不急不缓地说着，“那百痒噬心本是一给女子养肤润肌的丹药，我稍微改了些药性，非但不会伤他，还能给他道躯增加几分光泽。” 东方羽儿眉间怒火稍微消了些。 玫画又叹了声：“若是你不想，那我也没办法啦，只能等芷燕回来，找几个门中的师叔师伯看好你那几个仙人婆婆，把这机会给芷燕了。” “我……” “谁让我只是想让那小子吃点苦头，又不想真的伤他呢。” 玫画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羽儿面纱之后隐约能看到她小嘴抿着，将那锦盒，犹犹豫豫地拿在了手中。 芊霖眨眨眼，虽然她在此时就有种温弱的气质，但孩童总归是有点古灵精怪的，她小声问：“你们这是做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吗？” “娘，”羽儿手一颤，差点将锦盒扔了出去，有些心虚地说了句，“别乱说。” 玫画掩口轻笑，夹了块果肉、手掌在下面托着，送到了芊霖嘴边。“小霖霖若是闲了，就来我这里玩耍呀，我给你多做些美味。” “啊……嗯！”芊霖纤瘦的嘴角鼓鼓的，瞬间被收买了。 羽儿拿着那锦盒，眼神一阵犹豫不定。 玫画这顿饭为的只是得她应允，很快就让她们‘母女’自己用餐，亲自去了药谷后山。 其实，这也真是一场‘交易’。 莫要小看了东方羽儿此时的力量，她背后有四御道统玄清山，身边伴有三名仙人婆婆，更是有金仙庇佑。这丫头又是一心思扑在了周舟身上，对周舟的‘爱护’，并不比米凯尔的‘守护’要弱多少。 玫画想要算计周舟，就算只是捉弄，也必须得东方羽儿的应允。这不，玫画给了羽儿那专门解痒毒的灵丹，算是给了她好处。 东方羽儿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她不知不觉就成了帮凶，拿着那锦盒，还要给玫画提供帮助…… 归玫画不愧曾是位修道的天才，这头脑当真是好用。 羽儿拿着那锦盒，听闻玫画说明日中午等周舟去外院上课回来就动手，也是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 解毒的办法，是将这丹药捣碎了，在他浑身上下，一寸寸地敷上……东方咬着嘴唇，那画面，当真是想想就让她这未出阁的少女脸蛋泛红。 “羽儿，我想吃那个菜。” “嗯，我给你夹。” “你手抖这么厉害？病了吗？” “没、没事的。” 芊霖眨眨眼，也不知羽儿这是怎么了。 药谷后山，玫画一连布置了八座大阵，并将这里原先就有的几个迷踪阵合并了起来，布置了个超强的遮掩阵法。 那如此一来，这里发生什么，仙人也是不可得知了。 几十个女弟子按照她的吩咐，将一个个布阵的阵材安放，又用道法更改一处处草木的布置——这已经算是药谷对弟子的‘考核’。 玫画在门中威望极高，而且平日里对药谷弟子都是极好的，丹药、道法丝毫不吝啬，女弟子们敢不为长老费心？ “这里的阵法可变成困人阵，但会扰人魂魄，换掉吧。”玫画轻声对几个女弟子说着。 她只是想让周舟对自己服软低头，可不想伤了这归青的护身符。 “是。”几个女弟子低头应着，连忙更换布置。 玫画挥了下衣袖，去了旁边巡查，这后山十里，当真如同一个施工现场，到处都是飞动的人影。 某处角落，似乎有一双眼，在对这些情形冷冷地注视着…… 目光冰冷、阴寒而幽静，又不引人注意，紧紧盯着玫画那美艳的身影。 …… 青火峰外院每个月三次讲课，周舟这几个月都是没落下过的，这已经是第十三次前去。 从最开始听讲时，一百句里能听懂三四句，到现在已经大概明白归二七讲的都是些什么，也在某些不深奥的炼器问题上和归梧辩论交流，他进步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并未尝试过炼器，一直是在研究如何破解禁制。炼丹、炼器、阵法、符箓，这是修士们都会有涉猎的‘副职’，但周舟很重视根本的修行，对这些没多大兴趣。 就问一句：修行可以睡觉，做这些东西的时候，能睡觉吗？ 看，修行最重要又如此便利，自己又不是悟道卡在了某个境界每日闲着无聊，当然是在自身修为上一路高歌猛进，争取早日成仙了！ 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渐渐的，他对准仙人留下的储物法宝的禁制，多了些解禁的思路。 那周长老想必也是擅长炼器之道的，竟然用了比较复杂的‘莲花套’禁制封了储物法宝的口。所谓的莲花套，是一种布置禁制的手法，布置出来的多重禁制如莲花盛开，环环相扣。 他一直想打开的法宝，有五片花瓣，而周舟研究了这段时间的禁制，仅能破解三重禁制，离着破开五重禁制还远的很。 不过无妨，他可以慢慢学习，心里也是有不同的打算。 谁能确保说，他以后杀的修道者，会止步于准仙人的境界？越是高明的修道者，储物法宝的禁制肯定越高级，周舟觉得自己提前学一点，总比到时候束手无策、去求别人帮忙解赃物的禁制要好。 很多神通那都是百年、千年才能修炼成的，这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其实不算长。 “今日讲的就这些，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小老头归二七念了声，目光还多看了道观角落中坐着的周舟。周舟微笑着点头，这小老头收回目光，摆摆手，跳下了高台，走向了背后的房屋。 一群弟子顿时泄了气，东倒西歪了一片，很有周舟印象中‘高中中午放学’的模样。 他来的次数多了，周围的议论声自然就少了，大多弟子虽然不敢上来和他结交，但冲着他金丹的修为，对他也有几分恭敬。 随着弟子们走出道观的门，周舟就要御空飞行。 “嘿！”道观下方的树下，一个敞开胸怀、巴掌大小护心毛随风飘摇的雄壮男人，对着周舟远远地招呼了声。 不是归梧子又是谁？ “师兄？你也来了？怎么不进去？” “嘘！”归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着就招手让他悄悄过去。 周舟也正要去找他请教炼器的学问，甩了下道袍的下摆，迈步走了过去。离得近了，周舟笑道：“怎么跟做贼一样。” “若是让我师父知道我在外面没进去听讲，我岂不是要遭殃！”归梧翻翻白眼，咳了声，“那个，周师弟，周兄弟，兄弟……” 周舟不解：“你这是要闹哪样？” 归梧吞吞吐吐地说了句：“我若是对你做点什么，你会不会怪我。” 看着这面带憨厚，又有些忐忑的二师兄，周舟也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话明说就好，师兄你怎么都会打哑谜了？” “我这不是打哑谜，而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归梧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右手藏在背后，低声道：“你有恩于我，又有恩于归青，我本不该的这样。不过，我也是被逼的啊……” 周舟立刻警惕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笑道：“二师兄，我如今怕是修为比你也差不了太多。” “嘿嘿，”归梧一步迈前，左手朝着周舟的肩膀抓来，嘿然道：“可师弟已经被我近身，就由不得你了！” 周舟笑着摇头，脚下迈步，身影悠然飘退。 归梧大步迈前，已经用了他苦修的近身搏斗之法，手掌生风、有虎啸之声。 这前几句话之前，他们还是笑着交谈的亲传弟子与记名弟子，此时却又笑着动起了手…… 周舟将这当做了师兄弟之间的玩闹，只是依靠道躯力量闪躲，也不去施展道法。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和归梧已经混熟。他印象中，归梧心眼当然不坏，就是有点大忠小奸，看似憨厚老实，实则鬼点子极多，而且爱贪小便宜。和归鸿子的君子路线，明显不是一个画风。 但除了这些，归梧也算是条汉子…… 看归梧的动作，渐渐是动了真本事。这大黑个右手紧紧攥着，放在背后；左掌翻飞，依靠步法紧逼，始终要去抓周舟的肩膀。 周舟背负着双手，身影若柳絮般，在归梧手掌带起的风中飘摇，从容又淡定。 两人相争，渐渐互起了比较之心，也引得不少弟子驻足观看。 他们自然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只是在切磋‘身法’。 一进一退过了十几招，笑声徜徉。周舟脚尖轻点，始终能够保持和归梧手掌的两尺距离，从容不迫。 “师弟好本事！”归梧一声低喝：“不如接我一掌试试！” 周舟轻笑了两声，背负的双手张开，袖子一抻，“何妨！” “哈！”归梧左掌向前，周舟右掌相迎，但感觉归梧这一掌没用几分力道，他自然不能太过认真，也就动用了三分真元。 啪的一声，双掌相交，果然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 周舟笑道：“你放心，我还有几分力气的。” “嗯，”归梧笑眯眯地点头，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周舟扬起，动作快的当真如同闪电劈砍、迅鸟穿云、毒蛇捕食。 一捧黄砂将周舟身影遮了进去，归梧哈哈大笑，连忙退向了一旁。 “呸！咳咳！这是什么！” 周舟连忙召出两股水元，将这些黄砂扫空。 归梧手一摊：“不知道，有人让我这么算计你下。” “玫画？”周舟嘴角抽搐，晃晃头，满身的‘沙子’都被水元裹去了。 这玫画，什么时候这么孩儿气了？正如此想着，周舟面色一变，不自觉地蹭了蹭背。 归梧担心地问了句：“咋了？” “有点痒痒……这到底是什么？” “我真不知道，不过玫画师叔也就是捉弄你一下，”归梧拍拍胸口，“这你就放心吧，不会死人的，相信我！” 你个坑。 周舟顿时哭笑不得，不自觉地开始耸肩抖动，站在那微微蹭着后背。 第181章 滴血山涧 痒，有时比疼还难忍。 “嘶……” 周舟吸了口凉气，浑身被水元包裹，又是被三色丹火‘清洗’，但那种痒痒，就在各处挥之不去。 难受，当真是难受。 不过周舟还不至于没了形象，瞪了眼满脸老实巴交、善良诚信，却远远躲开的归梧，周舟也只能一震衣袖，身化流光，急速飞向了药谷的方向。 不用说，肯定是玫画。 归梧松了口气，看着周舟的背影，叹道：“委屈你了周师弟。” “归梧？”小院中传来了一声略带不满的呼喊，“你来了，为何之前开课没见你？可是觉得自己已经学得够了，不服我了？” 这魁梧大汉的身体颤了三颤，“师，师父……” “给我滚进来！” “哎。”归梧捂眼，感觉自己这两天灾星临头，总是霉运不断。 垂头丧气地进了小院，周舟那边也不多担心，毕竟玫画只是要捉弄周舟，又不是捉弄他。 就是……归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掌心，莫名的开始，有点……痒…… 呸！ 这糙汉子直接在掌心吐了口吐沫，双手用力地拍了拍，痒感果然消失不见。 他挠挠头，迈步走入了小院，刚走两步又不由顿住了身影，感觉双手掌心、后脑和脖颈，都有点痒痒。 他站在那蹭了蹭肩，和周舟刚才表现症状，一模一样…… “还磨蹭什么！给我滚进来跪下！”归二七在道观中跳脚大骂。 归梧虎躯颤了三颤，赶紧小跑着冲入了道观中，心想应该是师父有什么难练的法器，让自己过去帮手吧。 这痒什么的暂时还能忍，应该无碍，自己堂堂八尺男儿，如何能和秀气的周师弟那般。 所以，他就放弃了最佳的就医机会，以至于酿成了‘医疗惨剧’，此乃后话。 …… “归梧这坑货！” 周舟飞在空中，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浑身痒的他有点心躁，还好清凉的水元不断冲刷，让他暂时还能忍耐。 还好，不至于撕开道袍到处挠痒，若真是那般，肯定会被玫画用留影术拓印！和上次水潭洗澡的情况一样，被玫画强行坑一波！ 身影直入药谷，他实在有些搞不懂，那些黄砂明明已经被他用水元及时清洗了，为何还会留有剩余。 他灵识包裹着自身，完全看不到什么细微的存在——这就是他灵识境界尚未达到‘入微’的证明。不然，应该是能发现，那些黄砂有十分细小的粉末，粘在他各处皮肤上。 “玫画！” 周舟落在阁楼前，皱眉喊着，因为浑身奇痒难耐，也是口气重了点。 “哦？你找我？” 玫画出现在二楼窗前，倚着栏杆，今日的她画了淡妆，凤眼几多妩媚、美艳略带勾魂，掐红色的抹胸裙外是一袭纱衣，那香肩若隐若现。 看她眼角的笑意，周舟也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有什么得罪了师叔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 “这痒的解药！”周舟咬牙喊着，喉结颤了下，身体轻抖，自然是在忍受着某种煎熬。 阁楼中，被两名仙人婆婆护着、隐去了自己气息的东方羽儿，立刻就想拿着锦盒冲出去，却被面前的银婆婆抬手阻拦。 “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能念小姐的好。” “可他看起来……有些难受。” “不过是些痒粉，”那药婆婆笑道，“无碍的，若他真的受伤，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能让他活蹦乱跳。” “可是……”东方羽儿一见周舟此时那有些咬牙的神色，就是心如乱麻。 两名婆婆相劝，再加上她确实也想去多接近周舟……低头一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阁楼外，周舟吸了口气，气息都是颤的。他双手攥起，脖颈暴起青筋，额头的十字筋也绷出来了。 “玫画！” “好啦好啦，我也是心软，再折磨你一会多好。”玫画叹了声，“后山水潭，我在潭水里面放了解痒的丹药。” “多谢！”周舟咬牙说了句，架起流光飞向了水潭。 玫画一扫衣袖，却是从后面跟上，两道流光互相追逐。 周舟此时根本就是‘饥不择食’的状态，心中明白玫画这女魔头肯定会有其他的安排，但他真是浑身痒的难受，又知道玫画也只是捉弄他，不会有啥危险。若换做忍耐力稍微弱些的修士，恐怕已经将全身皮肤抓的鲜血淋漓。 曲元袋中，天使蛋安安静静地呆着，这也是周舟不敢表露出痛苦模样的原因。他怕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到米凯尔，甚至心中不断去想些开心的事，占据心神，不去多想这‘痒’……其实是他多虑了，此时就算他想主动唤醒米凯尔，米凯尔都不一定能听到。 玫画捉弄他，自然是为了报复上次偷丹药的事。虽然周舟的性格，是不想让人说他‘开不起玩笑’，但这次确实也有些恼怒。 玩笑归玩笑，这般折磨人又是为了那般？果真是魔王一般的女人…… 后山转眼就到，周舟顾不得去看周围迷蒙的雾气，立刻冲入了水潭中。 阁楼中，东方羽儿见状，又想立刻前去给他‘解毒’，玫画的声音就钻入了羽儿耳中：“莫要急，我先和他说几句话，让他对我赔礼道歉服了软，你半个时辰之后过来吧。” “可是……” “放心，我可不会对你情郎做些什么。”玫画的声音略带轻笑，“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他？” “那，好。”东方羽儿咬了咬嘴唇，轻叹一声，这算是上了玫画的贼船。 这师叔的算计好强，言语每次都能打中人心防。 …… 水潭中，周舟扯开了道袍、上衣，将靴子甩飞，砸出了一蓬水花，坐入了水潭正中。 冰凉的潭水一激，那‘痒感’顿时降低了大半，让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腿上不痒吗？”玫画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 周舟嘴一撇，抬头看去。 玫画已经坐在了水潭边，那双玉足和晶莹剔透的纤细小腿在水中泡着，美艳的不可方物。 “师叔，你到底要对我这个记名弟子做什么？”周舟面带正色，一本正经地问了句。 “你猜呢……”玫画那纤长的食指对着周舟一点，周舟身体一颤，水中似乎出现了一条条绳索，将他身体缠绕。 他只能闭眼心道“我去”，身周有十多个星罗棋布的石块，构成了一个他曾学过的困人阵，将他身影直接束缚。 玫画起身，趟着水潭的水，向前走了两步。 水潭周围的迷雾渐渐浓郁了起来，似乎将天都遮了，水面上也飘荡着些许雾气。玫画一声轻笑，肩上的纱衣慢慢滑落，裙摆漂在水面上，那双修长的纤足若隐若现…… 周舟：…… 呃，她要做什么？这摇曳的身姿、这妩媚的表情…… “师叔！快控制下你自己！不要被心魔控制了身体啊！” 周舟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脑补一些狗血剧情了。他闭眼不去看，最多就用不能离体的灵识多看两眼……用纯粹的、欣赏艺术的目光…… “小家伙，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玫画口中发出一声娇嗔。 怎么就小家伙了……心意个毛！就跟曾遇到的玉奴儿眼中只有‘征服欲’差不多，你目光里面写着的三个字，明明就是‘捉弄人’！ 周舟如何会轻易上当？他道：“我心已有所……”一只小手在他下巴上划过，他声音不由得颤了下。 这‘师娘’突然就成妖精了怎么！ 呼…… 她竟然还会耳根吹风这一招！若说玫画心灵是纯洁的，打死周舟都不信！ 周舟吸了口气，浑身真元都被封在了体内，灵识却能勉强看到周围的环境，此时也赶紧将灵识收了回来，不再去欣赏这‘俏师娘’的妩媚。 心下暗自警告自己：天使妹子在注视着，自己不能犯错误；天使妹子也会吃醋，会拿羽翼拍人的说。 一双小手在他胸膛上路过……耳旁又传来了一声喃喃细语：“我在这里布置的阵法，就算是真仙也看不到咱们在做什么，你真的瞧不上我吗？”玫画的声音还略带哀婉。 周舟叹道：“不是瞧不上，而是你年纪比我大了几百岁，我心里有障碍啊！” “嗤！”玫画的演技顿时破功，随手摁住了周舟脑袋，猛力将他摁到了潭水中。 她玉臂横扫，坐回了岸边，面色大为不快。 周舟在水中看了眼自己大腿，暗道抱歉，感觉有股力量托着自己，让他从水中坐了起来……他此时，身体是被困人的阵法封住，就跟几十条绳索缠绕在他关节上一样，成了木偶。 奇怪，天使妹子这次闭关难道是深度闭关？以前的时候还会给点反应，现在都是安安静静。 周舟心中想着：莫非是米凯尔情感系统解封，而且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就把‘玫画’、‘羽儿’他们，都拉入了‘可信任白名单’？ 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水潭的气氛有些尴尬，因为周舟说了那种伤人的言语。而潭水的清凉渐渐没了作用，周舟浑身又开始痒了。 玫画无聊地踢着水花，面色冷淡，看样子是真有些生气了。 “玫画师叔……” “干嘛？” “解药啊。”周舟无语地喊了句。 “没有。”玫画翻翻白眼，“我把解药给了羽儿，让她半个时辰之后过来。” 周舟张张嘴，也只能强行忍耐，他郁闷道：“偷药的是归梧，我分赃都没……” “那你也是算计了我，将我从药房引开，竟然还有人敢算计我？”玫画双腿交叠，坐在水边就如同一条已经熟透的美人鱼一般。她小声道：“从我修道开始，还有人敢算计我吗？” “那是，师叔机智聪慧又美丽端庄，自然不敢有人算计。”周舟觉得，拍拍马屁或许能早点从奇痒中解脱。 玫画轻叹了声，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啊，美丽端庄吗，这是真的！我发誓！”周舟言辞凿凿。 “那句我年纪被你大了几百岁。” “汗，那只是为把师叔逼开所用的权宜之计，”周舟笑道，“师叔你魅力很强，门中三代多少暗恋你的老师伯？而且按照寿命算，元神能活两三千年，你现在也只是刚青春而已……” 玫画白眼轻翻、嗤的一笑，骂道：“怪不得小燕儿和羽儿都被你哄骗了，你这张嘴还真是女子的天敌。” “她俩这事也不能怪我，而且芷燕我已经认作了小妹，待她也是兄妹一般。” 周舟忍着痒，也想着半个时辰该怎么熬，心中又想，或许羽儿就在附近看着，他也就出声道：“对于羽儿，我心中虽有好感，但此时还没几分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或许以后会有，但现在，我确实想着先修道。” “羽儿我看你是赖不下了，那几个仙人婆婆可都是在盯着你。” “这我也知道，毕竟羽儿还有个金仙祖母，”周舟无奈地叹了口气。 玫画一笑：“你也怕这个？” 周舟摇头，很淡定地说了句：“怕倒是不怕，若是真有天仙、金仙的欺我，我师父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你师父……” 玫画神情略带落寞，她坐在那，身影后仰，双手撑着岸边平整的石面，喃喃道：“你就这么不愿做我弟子吗？明明，我真心实意想收你为徒，把我截断的仙缘，寄托在你身上，看你飞仙、看你成道，全了我修道的梦。” 潭间安静了须臾。 叮咚的滴水声，轻缓的呼吸声，那浓浓白雾也在微微扩散。 周舟一笑，打破了这潭间的安静：“下次见我师父，我问问他要不要给我找个师娘，我师父很帅的……那，我不也算你徒弟了？” 玫画翻翻白眼：“我对男女之情早没了念想，你以为还是你们这些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吗？” “嗨，我师父都活了不知多少元会了，虽然有些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但心性是真洒脱的很，保准你看到就喜欢！”周舟咧嘴一笑就要继续推荐这款‘玄都’牌良配，又吸了口凉气，“好痒，你这是用的什么粉。” “炼丹偶有所得。算啦，我去给你挠挠。” 玫画重振旗鼓，风情摇摆地站了起来，又要走向周舟。 周舟身体被阵法困住，不能做出一手扶额这个动作，也只能用言语来进行防御阻隔…… 但，突然，他眼中瞳孔猛地一缩！ 一根银线！ 似曾相识的银线！他突然想到……那日大殿前炸碎的老人！ 周舟张口要喊，整个画面似乎都变慢、变得默然，只有那根闪亮的银线…… 咻—— 噗！ 玫画的娇躯轻颤，那根细细的银线穿透了她的左肩，细小的血花在白茫的背景和沉默的环境中，悄然绽放…… 咻咻咻！ 噗噗噗！ 四朵血花，纤美的双肩、大腿同时被银线刺破，玫画身体前扑，口中发出了一声痛哼。 周舟的那一声‘师叔’，此时才喊了出来…… 第182章 玫画失控 “师叔！” 周舟看着那玫画扑倒的身影，想要冲向前，浑身被束缚。 玫画口中传出了痛呼，那四根银线猛地一扯，她在倒入水潭前被银线扯起，向着岸边抛飞，如同脱线的玩偶一般。 “快切断银线！”周舟出声喊。 玫画反应不慢，还没跌到地上，已经祭出了两把短剑，光影闪动中斩向了自己身后。 嗖嗖嗖！四根银线却从她体内抽离，带着几滴鲜血，还有玫画那低声的痛哼。玫画直接砸在岸边，美丽的四肢略微扭曲，似乎已经用不上力；躺在那，原本盘着的长发披散，十分狼狈。 银线……那根曾见过的银线！ 是血神道的奸细！ “玫！”周舟刚开口，就被玫画出声打断。 “是你……是你！”玫画的声音有些幽森，她身影在地上缓缓飘了起来，四肢无法用力，但并不妨碍她一身修为发挥作用。 她又是一声：“是你！” 这一瞬，玫画又如同那美艳的厉鬼，在向生前的仇敌索命！ 周舟被玫画那股惊人的怨气所惊慑，略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紧张。但他灵识都无法离体太远，此时根本无法去做些什么。 玫画在漂浮中缓缓站起，她转过身，双手无力地低垂着，抬头，满含恨意的双眼在发丝之后，注视着浓雾。 浓雾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带着一张鬼面具，身穿的是普通道袍，苍老的声音说一句：“是我。” “我找到你了！”玫画愤声喊着：“你竟潜在归青！数百年，寻你不得，数百年寻你不得！” 她面前浮现起了那两把短刃，一声：“去！”短刃化作两团血红色的影子，直射这鬼面人胸膛！ 短刃发出急促的响声，现出了两只朱鸟，展翅斩向了鬼面人。 鬼面人随手一指，就听‘叮叮’两声，短刃被打的倒飞、朱鸟被直接打碎，两条银丝直射玫画。 实力的绝对差距，一招就能体现！ 玫画是元神，那对方，最少也是渡仙！ 银线迅疾且飞来的角度刁钻，玫画身影后仰，没有凭借法宝抵挡，而是靠自身的反应，迅速飞向了侧旁，险之又险地将银线避开。 那鬼面人轻哼了一声，银线竟然拐了个弯，朝着玫画的身影缠去。两把短刃旋转飞回，银线似乎本身很脆弱，被鬼面人随手一拉收了回去。 “我杀了你！”玫画吸了口气，两侧肩膀有个血色的小点，双手如同断掉了筋根本无法抬起，只能咬牙再骂一句：“我要杀了你！” “当年本想废了你就算了，”鬼面人开口说话，有些苍老，但带着一股故意遮掩的意味，他叹道：“只是没想到你能对归青影响如此深，杀了你就能激怒他们，你又自投罗网，布置了这般……我也无法救你了。” 鬼面人双手抬起，数百根银色丝线如同孔雀开屏般绽放，在他背后探出，而后发出了一声声急促地呼啸，朝着玫画的身影攒射！ ‘米凯尔！’ 周舟在心中呼喊着，但让他诧异的是，米凯尔竟然毫无回应。 怎么回事？天使妹子收不到自己的呼喊，还是自己本身没有遇到危险，无法惊醒米凯尔？不管如何，天使妹子似乎不能及时站出来了。 抬头去看，那银线遮天蔽日，布成了一个圆盘，圆盘正中则是浑身绽放着一股青色光华的玫画。 两把短刃在她身周回旋，不断去斩那些银丝。那些银丝偶尔被切断了几根，似乎转眼就能自行生长，几百根同时攻击着玫画的护体宝光。玫画的护体宝光不断震颤，似乎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周舟一咬牙喊道：“将遮掩的阵法撤了！喊人啊！你别和他硬拼！” “我！”玫画扭头看了他一眼，周舟心中轻轻一震，她的眼中竟然含着眼泪，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周舟立刻明白了她所想，若是扯去遮掩阵法，归青仙人会立刻前来支援，这鬼面人会撤退的……而她，想要报仇。 周舟急道：“报仇什么的，你也要打的过他才行啊！他现在是要杀你！” “我……”玫画体内出现了一股股波动，猛地涌出了一股青色的火焰，将那些银线直接逼开。 “魂魄自燃？”鬼面人似乎也有些皱眉，喃喃道：“疯了？” “我早就疯了！从你伤了我元神那日，我就已经疯了。”玫画微微低着头，额头、双眼尽皆是阴暗，身周的气息疯狂飙升，“为了寻你，为了找你，我寻找了两个百年。” 鬼面人默然了片刻，似乎在等玫画的气息提升到巅峰。他道：“此地的遮掩阵法已经被我更改，你撤不掉，也无法将灵识对外延展，所以也逃不掉。”这人负手而立，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睑，“唉……你不必非要自燃元神，可利用布置在这里的几个阵法我和一战。” 似乎，两人之间另有隐情。 这鬼面人也是奇怪，明明实力压制，刚才偷袭之时不用银线破了玫画的眉心，那样岂不是一了百了？ 而此时，鬼面人还在提醒着玫画如何和他对战，声音中，有种违和的温柔……玫画无法去判断，已经丧失了理智，但周舟能听出来。 周舟喊着：“先把我放开啊！” 然后他就发现，金丹修士已经被无视了…… 玫画身周的气息暴走，隐隐突破了元神的境界，暂时到了某个更高的层次。 “阵法，修为，神通，丹药，法宝，”玫画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幽冷，“我都要用。” 一瓶丹药浮空出现，她仰头灌下，身周燃烧出了一层青色的微光，随后就是五方三角小旗在她手镯中飘出，勾连起了水潭周围的阵势。 两把短刃、一座宝塔、十多颗朱红色的珠子。 鬼面人微微摇头：“你还是杀不了我，我只需要拖延你片刻，让你燃尽魂魄，你便是真的身死了。” “死的人，是你！” 玫画猛地抬起左臂，肩膀上的那个血点喷出了一道血箭，破了银线留下的道法。 她长发飘扬，身周出现了一股旋风，握住了一面漆黑的杀字旗！ 短刃化作朱鸟前冲，那十多颗珠子连成一串，化作了一条大蜈蚣，似乎和朱鸟有相同的来路，扑向了那鬼面人。 鬼面人身影也漂浮了起来，和玫画对立，背后出现了一根根银线，直接迎战！ 银线像那三千烦扰丝，随意就将玫画的法宝打飞。 但！三万五千箭！ 玫画手中的黑子血杀旗飘舞，迷踪大阵之中白气翻滚，漫天都是青色的气箭！ 她凭借此时强行提升到了渡仙的修为，将之前布置的大阵转换成了杀阵，就如周舟用过的竹林大阵一样——这也是玫画最强的手段。 气箭急速爆发，似乎要将对方直接刺出三万五千个透明窟窿，一波波轰向了那鬼面人。 能看出，鬼面人开始的时候是有些自负的，或者说，并不想在玫画面前露怯。先是银线暴涨，在面前交织出了一道银色的护罩。但气箭一波波袭来，银线‘啪啪’的断裂，鬼面人似乎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一转身，投身水潭旁的白雾深处。 “哪里走！”玫画左手在右肩一拍，又是一道细小的血箭射出，她咬牙没有痛哼出声，双手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动。 身周的青色火焰涨动，她疾飞，朝着鬼面人的背影追去。 这火焰，不是丹火、而是在燃烧的元神，在自燃的魂魄…… 折损的，是她的寿命。 “喂！把我放开啊先！” 周舟张嘴喊着，无语地发现，自己被两人再次无视了…… 让哥去喊人啊笨玫画！看见仇人怎么会如此疯魔，自己当初面对灰滕道人，不也是很冷静的各种算计？ 女人这种动物真的是…… “米？米？” 他出声喊着，曲元袋毫无反应。 周舟灵识勉强探入了袋子中，周围的困阵有压制他灵识的效果，他灵识进入了曲元袋中就看到，天使蛋安安静静地在角落，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这不应该啊，米凯尔在闭关前不断说，力量晋升被打断不会有任何影响，让自己遇到危机的时候立刻喊她出来。 可……喊不动啊今天！ 微微皱眉，周舟通过心底，去感受米凯尔的气息，终于发现了她身前，新出现了一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 这是……师父上次新留下的‘太极标牌’？ 自己的呼喊，莫非被太极图给遮掩住了？如果真的是，不得不说，自己那英武帅气的师父，不小心又坑了一次人啊…… 周舟坐在那只能干着急，仿佛浑身的痒痛都消失不见，气息也有些混乱。 遇事冷静，算是他不多的优点之一。他心中不断分析着，周围的遮掩大阵被那个鬼面人修改，而且很自信地说了出来，说明玫画已经无法撤去大阵的遮掩，也被困在了此地。 而玫画之前又说过，这大阵遮掩之下，就算是真仙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归青山中，此时也就掌门一个真仙坐镇吧？外面的人若发现这边有什么动静，莫非还以为，玫画在对自己做什么令人遐想的事吗？ 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鬼面人一伙算计要杀玫画，自己被困在这，半点用都没…… “等我从这里出去，变成龙咬死你们的！” 周舟骂了句，灵识开始尝试拖拽袋中的法宝出来，只要能将构成阵势的这水潭中的十多个石头稍微挪动一点位置，阵法就会丧失大部分力量，自己就能从中脱困。 闭眼，全力催动被压制的灵识，眉心出现了一个青色莲花的虚影，周舟身周的潭水在微微震荡。 “唷，太清弟子，又见面了。” 耳旁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周舟睁眼看去，左前方三丈外的石块上，蹲着一个白靴白袍还带着一张白色面具的人影。 来人长发束起、声音散漫，那露出的双眼中，目光略带玩味。 “是你！”周舟低喊了声，想起了一人…… 万福镇之战中，自称血神道人的弟子，将血巨人归云放出，一脚将归梧踢下来的白色鬼面具！ “你还记得我？很是不错嘛，不枉费我专程过来看看你这模样。”这人扭头看向了潭边的浓雾，“贱婢，过来。” 又一名鬼面道人出现了，不过来人是个女子，一边走着，她身上穿着的道袍和衣裤在不断被解开、褪下。 蹲在石头上的白鬼面道人冷笑了声，叹道：“这贱婢可是美貌的很，我知你喜好女色，见面就送你一个薄礼，如何？” “你想做什么？”周舟冷眼注视着这张白色的鬼面具，对那即将在岸边绽放的春光毫不在意。 “哦？不喜欢吗？”这白鬼面道人打了个响指，鬼面女子停下了动作，能明显感觉这女子也是稍微放松了些。白面道人啧啧怪笑着，道：“不如你跟我回血神谷？我那有成群的美貌女子，供你玩乐，如何？” 周舟双眼微微眯着，体内灵识和真元都在被调动，他想到了脱困之法。 他问：“你们为何要杀玫画？” “啊，给归青制造点麻烦，看能不能引得那归鸿子发疯。”白鬼面道人随口回答。 两人像是在拉呱说着家常，见证者，则是站在了岸边的女鬼面。 “那为何你们不杀我？而是要抓我回去？之前更是你师父亲自动手！杀了我，不是更省事？” “不敢杀你，自然是顾忌你的道承。真觉得，你一个金丹修士，能让我们如此大费周章？”这人将白色面具拿起，手指抠抠鼻屎，再将面具戴好。 这又是蹲着、又是抠鼻，感觉他很是随意。 周舟体内，灵识和真元已经准备好了一门神通，虽然他还想继续询问，但玫画冲入的那片白雾中不断闪出一道道光华，天地元气也在剧烈地动荡。 他现在，必须冲出去，喊人过来帮忙。 “你在担心玫画？啧，那还真是个尤物。”白鬼面道人像是昨夜没睡好觉，打了个哈欠，“放心吧，我特意安排了一个对玫画爱慕之极的家伙，她会死的很痛快，不会被折磨。” 周舟低头微微吸了口气，开始用灵识凝聚真元。“你似乎，以玩弄别人为乐？” “上位者不该如此吗？”这人眼中略带戏谑，笑道：“若你做了玄清山的女婿，出门能带十多个仙人侍从，还会对这些草狗瓦砾这般在乎？可笑啊。” “但你别忘了，”周舟缓缓抬头，精壮的上半身，肌肉一阵鼓动……“你最多也就元神境吧，那也只是你口中的草狗！” 蓬！ 真元暴动、灵识冲击！ 那白色鬼面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若是他刚才在笑，此时笑容肯定凝固在脸上。 三长宽高的翻天大印立在了水潭之中，上面缠绕着数十根青色的‘铁链’！但这些法阵显化的铁链……同时崩碎！ 四方大印冲天而起，又迅猛地落下，像是有个巨人在抬起脚掌，踩向了水潭！ 大印中还传来一声咆哮：“瓦砾！” 第183章 被瞬秒的女鬼面 周舟变作的翻天大印卷起了一股荒莽苍凉的气息，迫人心神。 这一击，周舟蓄势已久，算是突然发难。若非大印挣脱困阵耽误了少许时间，如何会让那可恶的家伙跑了？ 怎么也要狠狠砸他一下，砸不死也要砸吐血！ 但戴着白鬼面具的血神道少主，身影化作血光勉强溜开。蹲着的姿势，让他可以如同青蛙般弹跳，动作也是十分地迅捷；他头下脚上的冲到岸边，单手在地上一个支撑，翻身冲入了浓雾之中…… “啧啧！还有这般本领？太清弟子果然了不得啊！哈哈哈！贱婢去抵挡他片刻，我可不想等他召唤那厉害的护道者出来。”血神少主的嗓音从雾里传来，渐渐远离。 这白鬼面道人竟头也不回，转瞬就跑的没影了……周围有浓雾遮掩，周舟的灵识被阵法阻断，再无法寻到这人的踪迹。 “是，少主。”鬼面女子淡定地应了句，目光冷然地看向了水潭。 估计，她把刚才险些失身的这笔账，直接算到了周舟头上。 水潭中，大印砸碎了三块布阵用的奇石，掀起了浅浅的浪头。随即大印变为人形，周舟光着膀子站在了一处奇石上。 周舟立刻思索对策，他本想和那白鬼面一战，没想到对方顾忌米凯尔迅速撤退……显然，对方也知道自己的天使正在闭关。 想想也是，就连此地的遮掩大阵都能被鬼面道人一伙暗中改掉，他们肯定安插了不知多少眼线在归青之中，时刻监视。 归青这几百年大招五代弟子，实在是留下了太多的空子。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无视了女鬼面，看一眼两侧的浓雾，玫画和那渡仙境的鬼面人已经打到了后山。白雾翻滚，阵法虽然遮掩了他们的行踪，可那一股股惊人的元气波动，是无法被完全隐去的。 立刻冲出去喊人求援，才是自己此时应该去做的。 周舟打定了主意，身影就要前冲，他当然记得水潭附近的出路，觉得自己一直看着地面，估计就能从浓雾中走出去。 但，那鬼面女子毫无畏惧地挡在了周舟面前，手中提着一只蓝色的短枪，枪尖斜指着周舟。她气息泛出，是金丹后期，气息中有了一丝圆满之意。 周舟诈道：“你不怕我喊出护道者？” “哼，少主有令，死又何妨？” “都是爹妈生的，给人当奴婢做什么！” 飞羽剑直接从曲元袋中飞出，周舟并起的剑指一点，山不见山！ “爹妈生养？呵，我不是！” 女鬼面手中的短枪绽放出了蓝青光芒，也有些类似归青之法。 铛！ 飞羽剑和短枪触碰，女鬼面身影震颤间向后退了一步，飞羽剑折返落入了周舟掌心。 电光闪！ 刺啦一声，周舟释放出了一道电光，横向劈砍。他现在，施展这门短距离遁术已经到了何等精妙的地步？他可以站在那看一会，去判断对方的行动，然后再决定身影随着雷电闪还是不闪。 女鬼面的反应好慢……她只是目光看向了电光的末端，身影做出了要动的姿势，却只是刚能提起脚步…… 周舟于是直接闪到了电光的末端，反握飞羽剑，又是一次食指对点。 继续闪！ “别走！”女鬼面咬牙喊着，手中的短枪朝着周舟的背影砸去。 “没空。”第三道闪电横空，打的浓稠白雾都出现了一道空隙，周舟的身影进入雾中，被快速‘愈合’的白雾遮掩。 雷电又现，周舟在连用电光闪。 果然，修为和他差不多的那女鬼面，对此只能通过攥拳、跺脚、怒骂来进行情绪宣泄……上次也是她，在河岸边对周舟起了杀机，无意间惊动了周舟，似乎是跟周舟有什么过节。 她攥着短枪冲向了周舟离开的方向，此地的加强版迷踪大阵，已经被她和她师父——那名渡仙鬼面修改过。她也是能控制大阵之人，自然不会被大阵阻挠。 反倒是周舟…… “我去，灵识传不出去，方向自己就变了？感觉不管往哪走，都是在平地上，这明明是斜坡才对。” 迷路了也只能干着急，他不断低头看着，灵识也不断在粘稠的白雾中搜索着，到处都是茫然一片。 就说，这玫画为了对付自己一个小金丹，弄这么大架势做什么？还非要弄个这般规模的大阵出来！莫非……是她原本真的想做一些，不方便让掌门知道的事？ 什么事？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周舟自然就会联想到‘摇晃的床榻’，可这女子换成了玫画，他想到的只能是‘皮鞭辣油老虎凳’…… 不想让掌门知道，是因为要对自己这个归青的护身符，施加一些惨无人道的折磨吧？ 如此一想，身上更是痒痛难耐，周舟拍拍额头，感觉一阵焦头烂额。 玫画在燃烧魂魄和仇家拼命，他如何能被困在这里耽误时间？这浪费的可不只是玫画的青春，还有她的寿命！ 这洪荒中的血神犯罪集团一伙，也未免太歹毒了点！ “你想去哪？哼！无路可走了吧！” 提着短枪的女鬼面很‘悠闲’地从白雾中走出来，周围的白雾都在退散。 周舟思路一转，道：“你识路？” 女鬼面轻斥：“简直是废话。” “那就战吧！” 周舟左手扬起，丹火涌出凝聚火苍龙，呼啸着扑向了女鬼面的身影。 与此同时，飞羽剑‘山不见山、山云相随’几乎瞬间绕到了她的侧旁，青木森森！ 昂—— 火苍龙将周围十丈的白雾暂时蒸发，那耀目的橙红色龙身周围，盘旋着一黑一白两颗‘龙珠’，虽身长只有三丈，但威势当真不凡。 飞羽剑施展的归青御剑诀，威力决定于周舟的修为，比起几个月之前，此时自然强了几分。森森剑影绽放出蓝色的光芒，这次用的是纯粹的水元。 女鬼面竟然要硬抗！ 她左手撑起了一面四方小盾，盾影绽放青光，撑起了两面青色光墙。一面抵挡青木森森，一面抵挡丹火苍龙。 周舟见状嘴一撇，双手在面前对点，在苍龙撞击盾影、剑光攒射光墙的瞬间，对着女鬼面施展出了电光闪。 轰！火龙被阻，三色丹火爆发，那盾影直接炸碎！ 叮叮叮！ 另一面的剑光倒是尽数被抵挡，但火苍龙却已经砸在了女鬼面的胸口，她身上的护体宝光涌出，被火苍龙卷了全身，宝光在苦苦坚持。 “啊！”那下撞击，让女鬼面直接吐了血，撞乱了她的气息，让她受了重伤。她失声喊：“怎么会！我明明修为高你一个境界！” “修为而已，对战的神通差了太多。” 周舟的嗓音在她背后传来，刚才那道电光，在火龙突破了盾影时候劈出，这女鬼面笨到……都没能察觉！ 周舟背对着女鬼面，右手一扫，又是一股丹火砸出，这用盾持枪的女子带着满身火光，被打的前扑五丈，在地上滚了几圈。 怕她跑了，周舟手捏剑诀，飞羽剑急刺，将她的左肩穿透，钉在了地面上。 鬼面具之后，这女子咳了两口血，血液在鬼面具下面滴了下来，她喃喃着：“神通……差太多……” 怪不得师父曾在河边说那般言语…… 自己竟然连他一招神通都无法支撑吗？这个周舟，为何能这么强横？明明修为不如自己…… ‘你刚金丹，会被他斩杀。’——刚金丹，是仅为金丹之意，并非指她刚突破到金丹境。 ‘保命都无法？’ ‘无法，他本事很强……’ 几句对话在她心头流转，她也只能在肩膀的剧痛中，低喃一声：“师父，你果然没欺过我。” 只是一个照面，妄图和三色丹火对抗的女鬼面，瞬间落败！ “说吧，如何出阵？” 周舟站到了她身旁三丈外，稍微控制住爆发的三色丹火，没让丹火直接将她吞没。他找出一件道袍，随意穿上，免得被人意外撞见这情形，还以为他要对这女修士怎么样…… 她的护体宝光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而手中的小盾也布满了裂痕，趴在那被飞羽剑钉了左肩，长发遮掩着鬼面具。比起疯狂的玫画，她更像一只厉鬼。 女鬼面冷笑道：“呵，你还不是一样的卑劣？将你那姘头扔在这，自先逃命了？” “我不想折磨人，”周舟神情漠然，“出阵的办法！不然，我不介意自毁形象，做酷刑之事。” 她也硬气，继续冷笑道：“此阵只有我师父才能走出，除非真仙入阵可破，再无破法！” “那我就摘下你面具看看，你为何对我会有怨念。” 周舟随手挥出了一股水元，水元化成了一只手掌，就要去摘那鬼面。 “不！不要！”女鬼面声音颤抖着，似乎对此时极怕。 “你就说出离阵之法！”周舟言语也有点急迫。 “你杀了我，不要摘下我面具！你杀了我就好！不要摘下来！” “我去，今天的女人是不是都疯了！” 周舟一扫衣袖，咬牙骂着，恍然又明白，恐怕是这些一直潜藏在归青的鬼面人，因为压力、或是内心煎熬，一个个都是心底被扭曲了吧。 他不是心理咨询师，对此也没什么想法，水元之手继续前伸，不过速度很慢，是在逼这女鬼面就范。 女鬼面右手扔掉了短枪，摁着自己的面具，她声音颤抖着：“我、我说，不要摘下我面具。” “快讲！我没时间跟你磨蹭！” “这阵是按照……” 咻！ 噗的一声。 周舟双眼一瞪，眼睁睁看着一根银线在女鬼面的咽喉钻出。 “师父！饶！”她声音戛然而止。 细微的咻声，银线突然裂成了十多根，将女鬼面的脖颈缠绕……然后轻轻一扯…… 鲜血，让周舟眼皮一跳。 随着头颅滚落，鬼面具自己掉了下去，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如何再谈美说艳？ 只有对死亡最后一刻的惊慌失措罢了，因为她的魂魄，也被那银丝在瞬间勒断…… 她是青火峰外院曾见过的一名弟子，似乎平日容貌做了些许装扮遮掩，并没有让周舟‘惊艳’过。但因为有过前面诸事，周舟对这个女弟子有些印象，毕竟平胸的女修士也不多见。 那渡仙鬼面……好狠毒！女鬼面明明喊出了一句师父！ 周舟咬着牙关，抬头看向了那银线撤走的方向，能看到白雾中闪烁着的漫天青光，还是玫画借着阵法施展的‘三万五千箭’。 电光闪！ 既然无法冲出阵，那就过去看看，最好是让天使妹子感觉到自己陷入了危机，让她出来灭了那渡仙鬼面。 就凭刚才那血神道少主的表现来判断，他们对太清似乎很顾忌，他自身安危应该无忧。——废话，你师父已经跑过去把人血神三祖打吐血了都！一连十八道血神令符死命要求血神道之人见到太清弟子退避三舍……这事儿，周舟是不知的。 …… 玫画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面前白雾重重，迷踪大阵已经全面发动，周舟能看到远处的光影，却始终无法靠近那边，不自觉的，他就会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甚至，他怀疑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破阵之法、破阵之法！ 浑身的痒痛已经变成了酸痒，似乎是‘痒过劲’了；周舟想呕吐，这难受劲……别提了！ 他阵法之道还是停留在‘照着葫芦才能画瓢’的阶段，此时也只能继续乱转，希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此时也算是有些体会了，归梧那句‘若是此时为人仙’，到底是何等的苦闷！ 一刻之后，阵外。 这大阵将后山整个都遮了，药谷的女弟子们在药谷各处，不时看向后山那看不见边际的滚滚白雾，都在轻笑着说这些什么。 “你说，峰主现在正做些什么？嘻嘻，说不定就会好羞人哟。” “周舟肯定已经被峰主给吃啦。” 年岁稍长的门人训斥：“莫要如此说，污了咱们峰主的名节！峰主修道至今，何曾和男子、厮混过……”越说越没底气。 “那为何要这般费心布置？若说里面不是在郎情妾意……我才不信哩。” 还真不是…… 阁楼中，东方羽儿心绪有些烦乱，她拿着那锦盒，不断走来走去，计算着半个时辰的时限。 两名仙人婆婆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笑意。 东方羽儿突然扭头看着药婆婆，低声问：“半个时辰，一男一女，能做些什么？” “这，却也不好说。” 银婆婆笑问：“小姐是在担心他们做出些苟且之事？” 羽儿连忙摇头：“我并非不信周，也并非不信这位玫画，只是……只是心中总能不宁。” “这是女儿家常有的不安，小姐不必着急。”药婆婆温和地笑着，“小姐不应该只信别人，也该对自己自信些。那什么天使我没见过，但小姐的美貌与痴情，任哪个男子都不会不顾的。” “我并非是说这个……我是说……” “小姐！” 阁楼外传来了一声略带焦急的呼喊，那双目盲症的灵婆婆，牵着小芊霖出现在了门外。 她还没进来，口中就喊着：“我方才卜卦，此地有人应劫难！小姐可无恙？” 这句话落在了羽儿耳中，自动就翻译成了…… 周舟有难！ · 第184章 还有救 听闻‘周舟有难’，东方羽儿怎能不慌神？ 她从阁楼冲出来，架起流光冲向了后山白雾。身影还没飞出多远，就被两名仙人婆婆左右护持；眨眼间，她们就到了后山大阵之前。 一声长啸，两名归青仙人从天而降，拦在了这两老一少三个女人前路。 归青仙人笑道：“诸位可是忘了归青不可乱闯的约定？” “这位仙长，周舟在这白雾中，灵婆婆占卦有人应劫……”东方羽儿眼中满是急切，虽然有些失了方寸，但她还能心平气和地去说，也是很难得的心性了。 “周舟？那太清弟子？” “我们也是被此地的大阵引过来的，”另一仙人嘀咕了句，“但察觉不到这大阵是如何一回事，感觉里面似乎有人在斗法，可玫画之前又交代过……发生什么都不可进去，免得坏了她的好事……” 这两名归青仙人，正是当日周舟和米凯尔大战火仙兽时，赶来救场收拾残局的那两位，给了周舟一滴仙兽精血。 银婆婆面色不善，是因为被这两人呛声过，她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你们就如此纵容门人弟子胡作非为？” “这是我们归青的家事。” “你们又如何指手画脚？” 两个仙人一唱一和，气的银婆婆直接拿出了拐杖要厮杀。 “两位师长！”羽儿却声音迫切，“我们就想进阵一看，看周舟安危如何，他们在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请让我，进阵去看看吧。” “这……” 面对东方羽儿的那双眼眸，就算是仙人也要心软。 一归青仙道：“我们与你们共同进阵吧，只是这大阵非同小可，经由玫画之手布置，调动了药谷地脉和宝脉，已算是仙阵的级别，能遮挡真仙的查看，能困住仙人的行路。” 药婆婆也是面色不善，道：“老朽也研究过些许大阵，入阵即可。” “那好吧，各位请，”归青仙傲然一笑，“那就领教下我们这位鬼才师侄的阵法吧。” 如此说的，倒也能衬出玫画的天分和阵法之道的造诣。 四名仙人，拥簇着一名金丹女修，就要踏步迈入白雾之中。那药婆婆手托一‘司南’，神情淡然，似乎对面前迷阵并不在意。 但他们都没有直接飞进去，自然是有所顾忌的。 要破迷阵，脚踏实地乃是根本，若是没有大地做根基凭仗，那四方上下尽皆泥潭白雾，破阵可就要麻烦多了。 他们即将入阵…… 嗡！咻—— 侧旁几十丈外，白雾中突然窜出了一道白亮的剑光，五人的目光立刻挪了过去。 白光是一把剑身白亮的长剑，剑柄翠绿，有宝玉镶嵌。 剑尖还染着血，冲出白雾之后直接上扬，而后垂直落下，插入了地面，剑身微微颤抖。 白雾中，一道人影猛地窜出，他紧紧闭着双眼，右手朝着剑柄遥遥地抓了过去，似乎是在一路追剑。道袍飞扬、浑身染血，但这鲜血不是他的，而是来自怀中抱着的一‘血人’……长发和发带也被鲜血沾染了，浑身气息有些动荡。 终于，他抓到了剑柄。 冲出来了！ 周舟单膝跪在了地上，低头看着怀中的血人，张口想喊‘来人救命’，一直压在了咽喉的那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模样十分吓人。 “周！” 羽儿失声喊，连忙朝周舟奔跑跳跃。比她快的是三名仙人——药婆婆和归青二仙直接闪过几十丈距离，银婆婆则满是警惕地打量白雾大阵，随身护着羽儿。 “玫画！这是怎么了！”归青仙人喊。 “小子无恙，只是被人震伤。”药婆婆的声音也落入了羽儿耳中。 关注点自然是不同的。 周舟捂着嘴，声音露出：“快去追，西南方……血神，鬼面，渡仙，咳！他被我斩了左耳！” “这女子还有救。”药婆婆立刻蹲下，手中绽放出一团绿色光芒，将成了血人的玫画包裹。 “别动她！”一男仙怒斥，想要动手，却被另一名男仙拦住。 “我们快去追！劳烦婆婆搭救，归青必有重谢！” 两名仙人化作青光直射东南，一声长啸，响彻了归青诸峰。 一股股仙人气息掠出，一直运转的归青大阵显现，罩住各峰。许多人飞向了药谷后山这边，许多人冲向了周舟所说的西南…… 整个归青山，瞬间就乱了套。 “哼！重谢？” 药婆婆面带些许不屑，手中多了两粒丹药，打开了血人的嘴塞了一颗进去，又递给了周舟一颗。 周舟张嘴，药婆婆有些不耐，随手将丹药扔到了他口中，还瞪了他两眼。 “周舟！”东方羽儿已经扑到，跪在周舟身旁，搀扶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没事，只是被那货反震了下。”周舟低头看着血人，一股股水元在他手心涌出，将血人包裹，眼中略带急迫，“她为了报仇燃了魂魄，该怎么办？” “放心，我说有救就有救。”药婆婆神色有些傲意，但她看着周舟释放出的水元，眼中又有些惊异。 “银婆婆！”羽儿转身喊。 “小姐，我在。” 东方羽儿恨声道：“去将伤周舟的人杀了！拿来魂魄审问！” “老奴遵命。” 银婆婆低有应着，身影冲天而起，追向了西南方。 周舟欲言又止，终归是没有阻止，任由那名仙人婆婆追过去了。 他怀中的血人渐渐露出了几分苍白的容貌，正是玫画。她浑身都曾被银线穿透，留下了不知多少细小的伤痕。周舟立刻用水元调养她身体，那颗仙人的丹药则散发着一股股庞大的药力，将她的身躯一处处填补。 控水诀，周舟将玫画身上的鲜血分离，水元已经将她那如玉的肌肤还原。她有些衣不蔽体，但此时也没人去管这个了。 玫画眼皮微微颤动…… “活了！” 周舟一松劲，整个人坐倒在了地上，玫画枕在他腿边，羽儿无声扶着他的背。 他随手将曲元袋打开，将天使蛋放在了身旁看着。 那枚太极印记……还真是厉害。 周舟捂眼暗道师父坑人，身上的痒痛再次出现，让他浑身异常难受。 之前，任凭他怎么呼喊，不管是在心底、还是直接喊出声，又或者轻轻敲几下‘蛋壳’……这些声音，都被这太极图给拦下了！ “羽儿，帮我挠挠背，好痒……嘶，不行我受不了了！”周舟一阵抓耳挠腮。 “我这有解药。”羽儿忙说着， “快给我吃啊！”周舟扭头瞪着她。 羽儿低头将锦盒拿了出来，低声道：“是要捣碎了，敷在你全身……” “不用这么麻烦！”周舟一把将锦盒拿过，一股水元绽放，直接包裹住那丹药，揉碎、分解，这股水元立刻涌向了周舟的后背，转瞬在他身上布了一层水膜。 “嗯……” 周舟口中发出了一声，有点羞耻的响动，听得羽儿都有些脸红。那种突然就不痒的舒爽…… 这痒劫，总算过了。 腿边，玫画身体轻颤着，面色因为失血过多白的如纸，她慢慢睁眼，双目无神……渐渐，眼中燃烧起了两道火焰。 “杀了他！杀了他！杀……” 啪！ 玫画的嘶喊声戛然而止，头一歪昏了过去。 药婆婆将手中的药杖收回，随口说了句：“神魂损而气血亏，重伤之身不可妄动情绪。” “周，”羽儿柔声问，“到底怎么了？有人偷袭你们吗？你受伤重吗？” “我没事，只是被反震了下，”周舟还是这个说辞，叹了口气，郁闷道：“我还想试试身陷险境，米会不会出来救我，呵，结果对方完全不给我机会，一下都不打我。” 东方羽儿看了眼天使蛋，低声道：“天使姐姐不能随时出来吗？” “不是，”周舟苦笑道，“前些时日我师父过来看过我，给她换了张太清符，好像这符威力有点大，我现在暂时无法和她沟通了。” 见药婆婆不断打量天使蛋，周舟随手将天使蛋收回了曲元袋中，小心地放回了那处没有杂物的角落。 看来，真的只能等米凯尔功成出关了，他又不能真拿自己的小命做实验。 在药婆婆不断用绿光疗伤下，玫画脸上也渐渐多了几分血色。东方羽儿抓着周舟的胳膊，生怕他突然飞走了一般，也不多说话，只是心中暗自决定，再也不能答应这种荒唐事了。 药婆婆问：“这迷阵，你是如何闯出来的？” “蛮力御剑术，”周舟指了指身旁插着的飞羽剑，嘴一撇，“我用力把它扔了出来，然后闭着眼，凭借着心神和它灵性之间的联系，一阵乱跑。就出来了。” 药婆婆眼中露出些赞赏，道：“迷阵迷人心，困阵困人身。你倒也有不同寻常之处，不愧是小姐看上的才俊。” 哥不同寻常的地方多去了！拯救洪荒无数失足少女这种丰功伟绩……哦，还没发生。 “先别说这个了，”周舟看着天空中落下的一道道身影，“劳烦婆婆将玫画的情况告诉他们吧，看他们一个个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什么归青，我怎么看他们都不顺眼。”药婆婆拄着药杖站了起来，玫画被绿光包裹，身影缓缓飘起。她道一句：“为了救你们这门人，耗了我一颗百草仙丹，废了我百年的修为，如何谢我？” 这也行？周舟哭笑不得地看着。 一女道姑喊着：“门中瑰宝任婆婆取，玫画可无恙？” 药婆婆淡然回道：“折损了大半寿命而已，其他无恙吧。” 周围很快就站满了归青门人。 …… 玫画重伤，归青果然上下都被惊动了。 渡仙鬼面道人不知所踪，但他被周舟砍了左耳，料想肯定无法光明正大的露面，只需要对门中的渡仙门人点名，很容易就能找出这人是谁。 有仙人破了这仙阵级别的遮掩大阵，只见其中……有几处山头都被削平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幽雅的后山被毁了大半。 并未找到那女鬼面道人的尸首，也没寻到那渡仙鬼面的耳朵，白鬼面少主的毛都没见到半根…… 仙人施展回光溯影之术，也只能勉强看到玫画御使杀阵和那鬼面道人硬拼的残破画面，更多的光影都是碎的，显然鬼面道人一伙留了后手。 一个时辰后。 玫画的闺阁中，诸多三代门人、五代亲传都在看望，不少人聚在阁楼周围，骂着血神道无耻。 周舟则避开了这边，被一名仙人‘录完口供’，被人围着致谢，都说多亏他救了玫画一命……感谢有什么用？玫画折损的寿命能补上吗？ 觉得人多了有些烦躁，他就悄悄回到了自己草庐。东方羽儿一直跟在他身边，似乎是怕周舟路上被人偷袭，和药婆婆一起，与他寸步不离。 草庐的门上，贴着一张纸。 ‘这次算你赢了一场，下次我们出手，自会避开你的视线。血神道与归青山之事，劝你不要多管，我们自有不惊动你师门而灭你魂魄的神通。’ 不用他去取，这张纸自燃了。 东方羽儿忍着怒气，低声道：“是那些血神道的賊人吗？” “嗯，应该是那个缺心眼的少主留的。”周舟淡定地说了句。 东方羽儿掩口一笑，嗔道：“缺心眼……这么说自己的对头，岂不是连自己也贬了？” “哦，我打他打不着，还不能骂两句了？” 周舟嘟囔着，也是有点郁闷。感觉被那个白面具阉人算计了两次，还被对方这么简单就逃了，当真不痛快！ 第一次自然是血巨人归云，第二次就是这次药谷后山的大阵中……自己变成的翻天大印，没能砸上那烦人的血神少主，错失了一次解气的良机。 “周，你要休息一会吗……” “我想睡会午觉，刚才与人斗了几场，有点乏了。”周舟打了个哈欠，将染血的道袍拔下，随手一蓬火焰燃烧的灰烬都不剩，张开大字躺在了床上。 他摆摆手：“我没事，你别担心，他们都不伤我的。回去休息吧，记得给我带上门。” “那你好好睡，要出去的话就提前告我，”羽儿乖巧地应了句，走出草庐，对无功而返的银婆婆小声道了句：“婆婆，保护好他。” “小姐放心。” “嗯，”东方羽儿抿了抿嘴唇，此刻的目光略带怒火。 那什么血神道…… “小姐，”药婆婆道，“如今这归青内患外敌，若是我们不将周舟带离，也要再调些人手过来。” “先不要将此事说与祖母知晓，不然祖母定会让我回山，还会强行掳他回去。”羽儿叹了声，走入了阁楼，只留一句，“我不想见他有半分不痛快。” 药婆婆与银婆婆对视一眼，也是各自有些无奈。那灵婆婆一直在带芊霖，早一步回了房间。 周舟如何能真的睡下？ 他将天使蛋放在身旁，左手轻轻抚着，枕着右胳膊平躺在床上。先是想起了那个女鬼面，宁死也不愿摘下面具……眼前又浮现出了玫画疯狂时的模样。 和妍兮发泄情绪不同，玫画那是浓烈的恨意。 “几百年前，玫画就是被那人打成重伤，从此修行再无寸进吗？还有她那个徒弟的事吧。” 要说他如何救的玫画，当真也算是侥幸，当时…… “师弟？” 窗外传来了一声呼喊。 周舟立刻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窗扉，喜道：“师兄？” “出来陪我呆一会吧。” 窗外之人一声轻叹。 …… （ps：明天上午开始爆发，诸位看官可以早些来逛。还望多多支持正版，养家糊口不易，拜谢……嗯，说得就跟咱有女朋友一样！） 第185章 久违的相聚 羽儿听得隔壁草庐的动静，辗转几许，也没能真的睡下。 她挂上面纱、推开窗扉，注视着午后那催人懒散的山间景色，看着正在不远处聊天的两个男子。 草庐附近的一处小林子，周舟侧躺在树巅，披散着长发的归鸿子则站在旁边的树上。他和归鸿子两人，似乎都喜欢以树冠为榻，风吹叶浪，身影也随之摇摆。 好意境，却没多好心情。 “玫画还可活五百年，伤好却损了寿命。”归鸿子低声说着。 “嗯，我听那药婆婆说了。” “我要五百年重回金仙，因为她所修之法是我所创，我有办法救她，助她恢复仙缘。能修行突破，就好了。” 周舟闻言默然。 之前是百年成仙，如今又是五百年金仙？ 他略微觉得有些可笑，看着旁边树上站着的这个年轻男人。归鸿子修道已经有几百年，万福镇之前刚踏入了元神境，但体内大罗道种觉醒，此时他的气息已经让周舟无法探明。 可气息再无法探明，这依然是那个翩翩君子大师兄。 只是，大师兄如今的眉目中多了几分沉重，他眼中的神光也总是有少许黯然，原本温润温雅的气质，此时也变得多了几分沉稳与忧郁。 正如他身上的道袍，原本是浅青色的洒脱，如今则是深蓝色的厚重。 “师兄可知，太清门为何现在就我一个弟子？”周舟笑着问。 归鸿子也是轻笑，问：“是太清法难修，太清神通难成吗？师弟你这可是在卖弄自己的资质。” “并非如此，”周舟叹道，“实在是我师父太懒，懒得打理。我入门之前，太清门似乎就只有师父一个门人，再就是我师祖老爷，不敢提名讳。” “我应该见过你师父，若是去想的话，对那位一袭白衣的男子有些印象。”归鸿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总是会想起很多很遥远的事，若是多想，头都会疼痛。你师父，可是远古时期的人族圣师？” 周舟蹭蹭鼻尖：“那个，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师父当年救了最后的一批人族，或许会有这个称呼吧。” “嗯，”归鸿子轻笑着点头，“你这又是在炫耀自己的师承。” 周舟顿时有些尴尬，郁闷道：“我只是想劝师兄你一句，怎么就又是卖弄，又是炫耀了？” “哈哈哈，不过是玩笑两句。”归鸿子在树上盘腿坐下，手中多了一方长琴，“闭关悟道了许久，也很久没弹过了。师弟你说，我调弄琴弦。” “可惜，我家天使妹子又错失了听师兄抚琴的机会，”周舟摇头感叹，做了个真元‘护圈’，让天使蛋漂浮在一旁。 如此，和周舟道融时听琴，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周舟眼中露出些回忆的目光，虽然悟道修道的时候总是不感觉时间变化，但此时一想，玄都当年收下他，也已经有几个年头了。 恭极老人领自己进了道门、融入了洪荒，老人曾说让自己找个仙门入了，遮掩下自身的跟脚。师父玄都一句‘教你修行’，不问他凡尘过往，给了他如今的境遇，又让他打着太清弟子的名号，到处混吃等死的悠闲修行。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归青中，做了记名弟子，有了如此多的前尘往事。 是玄都让他觉得，此生无悔入洪荒；是归青让他觉得，此生无悔一挚友，便是归鸿。 想起玄都曾经告诉自己的话语，周舟笑着说：“当时我问师父，咱们太清有山门没？师兄猜我师父怎么说的？” “莫非是说，仙门无用，不如独身自在？哈哈哈，我确实听闻过你师父的性子，洒脱不羁的很。” “没，我师父说：原来是有过的，只是后来闭了次关，出门一看就荒了。”周舟咂咂嘴说了句，“我又问，那我有什么师兄师姐的没？这行走洪荒的，也好多几个人照拂啊。” “又如何？” “我师父说，原本收过一个女娃、一只黑豹，不过后来都没能成金仙，也就轮回投胎，不再修仙了。” 周舟说的平淡，归鸿子调弄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顿。 林间安静了片刻。 有一玉人，从远处迈着莲步款款而来是羽儿；有一道流光，在天边略微徘徊，落在了附近，是妍兮。 又有三五名听闻归鸿子出关，前来这边探望的年轻男女，各自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天上有三名仙人品字形站立，隐藏了气息不去打扰下面的弟子，护持着树冠上的归鸿子。 咚！ 一声琴音。 “我明白师弟的意思，”归鸿子叹声说着，又轻轻摇头，“可我始终是归鸿，并非前世那心已经淡了的大罗。我放不下玫画，放不下妍兮，放不下我师父，放不下仇恨，放不下归青……师弟，你该明白。” “嗯，我只想师兄不要太过逼自己了，人力有时穷。”周舟正色地点点头。 “今日不谈这些，我好不容易偷闲出来了，只和你弹琴作歌，喝杯水酒。” 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两个酒壶，用真元裹了，‘飘’了一瓶到归鸿子边上。“师兄最近又作了什么曲子？” “倒是把你之前哼过的一首曲子改成了琴谱，还没弹过，今日奏出来听听吧。” 归鸿子双手摁在琴弦之上。 “甚好。”周舟伸了个懒腰，“我这段时间也是闷头苦修，今日和人打了两架，正好放松下心神。” 归鸿子轻笑着点头，他一摸到琴，仿佛就忘记了那些纷扰、少了几分沉闷，多了几许淡雅。 这才是他吧。 “仙路寂寥，有君相陪，问道不孤。” 咚！ 那纤长如同女子的手指抚过琴弦，叮咚声流转而出，迷醉了不知谁的耳畔。 周围的弟子越来越多，只是都不敢如周舟这般，能和归鸿子坐的如此近。当归鸿子的大罗道种觉醒，已经有师长告诫，大师兄便是门中地位最高之人。也就周舟不在乎这些，其实感觉也没什么差别。 东方羽儿坐在树下，她铺了一块方布，布置了些许茶点，邀妍兮坐下，等树上的两人下来聊天。 妍兮的神态，今日少了冷漠、多了安然，在琴声中也渐渐地抹平了眉角的痛苦，变得安宁了很多。 那琴声带着归鸿子的情绪，寄托着归鸿子的释然和解脱，仿佛是在诉说着修道的诸多苦难，最能让妍兮解脱心境。 一个大罗道种，引出了诸多磨难。 遥想当年，刚入门时，归鸿子给她扎的羊角辫，归梧总是拿些小玩意逗她，归云还是个只会哭鼻涕的跟屁虫…… 如今物是人非，身旁少了些陪伴，心中多了些仇恨。 可，她还是那个她，妍兮之名未曾变过，妍兮之身又有何变化？ 世间总多纷扰，生死困顿寂寥。 浮灯灿烂一照，不见昔日之好。 妍兮跪坐、闭目，心境如明镜不起涟漪，体悟枯木生花诀几月的她，一直在体会何为枯死前的绝望，此时借着归鸿子那满是道韵的琴声，悟通了什么。 无声无息地，她的气息之中多了一丝‘新’意；像是逢春发芽，像是干涸的地面上涌出了一股清泉。 树上的周舟和归鸿子同时看向了妍兮这边，归鸿子琴声不停，更是闭目融入其中，在向妍兮传达着什么。 周舟灵台之中灵光微闪，思量了些许，摇头一笑，虽然他对妍兮并无多少亲近之感，但能帮她一把，又有何妨？ 他用来掩盖气息、得自神秘大能恭极老人的枯木诀，念出了开篇四句，融入了琴声中，灌入了妍兮的心海。 “枯木为老，枯木为生；返实归虚，尽皆幻吾。” 妍兮仔细体悟着，身周的气息缓慢提升，不急不躁、也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趋势，但提升的冲劲却连绵不断，似乎能一路慢慢爬到什么境界。 归鸿子于是琴声不停，周围弟子也不敢喧哗怕惊扰，羽儿坐在那也不敢出动静，只是对周舟投来了些许目光。 似乎在说：你什么时候也点醒下我，让我修为追上你呢。 周舟笑着摇头，喝了口酒。 …… 抚琴半个时辰，妍兮一举突破到了金丹圆满，半步元神，枯木生花诀步入了门。 和给男子修炼的枯木逢春诀不同，那法诀越学高深人越老，等某个时期才会恢复青春。枯木生花诀修炼越是高深，女子越是年轻美貌。 原本，妍兮经历了诸多磨难，而且颓废了许久，面容不能说枯槁，但面色也是有些蜡黄。半日之前，妍兮看起来还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的模样；等她突破完起身，已是十八九岁的芳华，肌肤多了几分娇嫩。 周舟觉得，创这法门的大能绝对是故意的！还八成是个女的！ 等妍兮突破完成，气息稳了，归鸿子弹出了尾音，双手摁住了琴弦。他和妍兮对视了几眼，道：“不要想太多。” “嗯，大师兄也是。”妍兮开口说着。 归鸿子温润一笑，两人眉目间在交流着什么。 周舟在一旁像是看出了点门道，暗自嘀咕着：大师兄最亲近的女弟子也就是妍兮了，若是能促成两人的好事……冲冲喜嘛。 “咳！师兄，下去聊天吧，不能让东方白布置一番。” “也好，”归鸿子收起长琴，和托着天使蛋的周舟一左一右翩然飞下。 东方羽儿起身相迎，看归鸿子就如同自家夫君的兄长，很是敬重。 他们四人要在这边吃些茶点，坐而论道，周围的弟子也就各自散了，不敢过来搀和。 四个人，两男两女，本该男女两两对坐，但周舟想促成某对师兄妹的好事，自然是抓住一切机会给他们创造亲密接触的条件了！ “啊，我和东方坐一起吧，”周舟笑着说了句。 东方羽儿娇躯轻颤，而妍兮则已经坐在了东方羽儿身旁，闻言不为所动。 他竟然……主动要和自己并靠着坐着！ 东方羽儿轻咬着嘴唇，眼波像是快融化了，主动起身绕到了周舟身旁。归鸿子对周舟颇为有些深意地点点头，自然是误会了，觉得周舟已经和羽儿成了好事；他走到了妍兮身旁，盘腿坐下，对着周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吧。”周舟对羽儿轻声说。 “嗯，”羽儿细若蚊声的回答着，等周舟坐下，她才跪坐在了一旁。 然后周舟将天使蛋抱了过来，放在了另一侧，手指在蛋壳上微微地擦拭着。 妍兮嗤的一声冷笑，仿佛又回到了‘羽儿与芷燕修罗乱战’，妍兮陪在芷燕身旁的那段时光。 仔细想想，那也是一种美好吧，对于妍兮而言。 妍兮端坐在那，目光看着远处的天空，面无表情地淡然道：“某些男人本性总是难移，身畔有美人相伴总是不知足，还想着左拥右抱。” “师妹。”归鸿声音略带责怪。 “哼，”妍兮嘴一撅。不知是不是枯木生花诀对心境也有些影响，她现在多了几分活力，如同少女般娇嗔了声。 这…… 果然，是大师兄在这，妍兮就触发了‘在自己心爱男人面前再强势女人也会小鸟依人’的隐藏条件吗？ 周舟心中更是坚定了促成好事的念头，摆摆手，笑道：“我可没左拥右抱，不信你问羽儿，我什么时候对她不规矩过？” 东方羽儿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她这几年是白长了几岁吗？为何只是腰更细了，周舟重点在意的区域没看出什么变化……可能是衣物一层又一层的原因吧。 不过当初刚遇到的时候，羽儿身段已是极美，这方面是无可挑剔的。 东方羽儿：“其实……你不用对我太多规矩的……羽儿……都好……” 周舟大窘，随手拿了一个糕点递给了东方羽儿，表示：先占住嘴，别添乱。 “多谢，”东方羽儿接过了那块有点类似于桂花糕的不知道什么糕，轻轻咬了一口，眼中尽是满足。 大有此生别无所求的模样。 周舟就当没注意到，想让归鸿子和妍兮多点交谈，随便找了个话题就扔了出去：“师兄你接下来还要闭关吗？” “嗯，我现在不用悟道，捡起前世的修为就够了，倒是师弟你，修为增进太快，切莫心急。” “我这已经刻意放慢了很多。”周舟苦笑着摇头，又将话题往妍兮身上引，“我见刚才琴声对妍兮多有增益，不如师兄带妍兮师姐一起闭关吧。” 归鸿子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也不错，妍兮，你可愿意？” 周舟赶紧在旁边挤眉弄眼。 这可是要长时间待在一起的天赐良机啊！ 妍兮犹豫了几分，也点头答应了：“嗯，我陪着大师兄一起。 周舟顿时松了口气。 突然，一道流光从天边而来，摇摇晃晃、惨叫不断，径直砸在了百丈外，掀起了些许尘土。 四人扭头去看，烟尘中，走出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布条、满身抓痕的大汉…… 羽儿正吃着东西，被这一幕吓的干呕了两声，这让周舟的目光一阵担忧。 他好像还没做过什么吧对东方羽儿，干呕个什么劲…… · 第186章 被他啃了 这凄惨的模样，除了帮玫画算计了周舟的归梧，还能有谁？ 周舟虽然有些气恼归梧没有立场；若是归梧不帮玫画，恐怕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但也看不下他这凄惨的模样。 用水元包裹着归梧，东方羽儿则将那锦盒拿了出来，周舟用水元在盒内擦了很久，方才找了点药沫出来，勉强帮这胸毛师兄解了痒痛。 “哇啊！大师兄你可出来了！师弟我过的好苦啊！” 归梧抱着归鸿子的大腿一阵狼嚎。归鸿子也没办法，只能温声安慰着，不断拍着二师兄的脑袋。 周舟只能拿手遮眼，表示此眼有点瞎……大师兄，这摸头杀不能乱用啊，尤其是对汉子！ 结果，妍兮也轻叹着走了过去，帮归梧梳理着头顶乱糟糟的毛发…… 你们三个师兄妹，能不能考虑下一个穿越青年的审美和三观！ 内心那股翻滚不惜的漆黑情感，终于久违地再次泛滥。 归梧哭喊的伤心，似乎并不只是因为之前的伤痛，而是带上了些许情绪的宣泄。 归鸿子不断温声安慰着归梧，归梧也是他看着长大，长兄如父，不自觉就会带上一些让周舟微醉的‘父爱’。 “周，归青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吗？”羽儿轻声问着。 周舟笑道：“如果因为自己的友情，而利用亲情将自己的亲友卷入漩涡，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东方羽儿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要看我，我光贵一条。”周舟笑着看了眼天使蛋，“而且我和她一起，单凭我们，也能帮归青出点力。” “哦，”羽儿挑挑眉头，也不多说这个话题了。转而问：“光贵是什么？” “光贵就是无牵无挂，没什么顾忌。”周舟满腹经纶的模样，“有句成语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他说什么，东方羽儿都是信的，当下轻轻点头，记住了这‘成语’。 “可你之前不是也说，靠着太清门的威势，可以让敌人多点顾忌吗？”东方羽儿小声说着，“那怎么到了我这边，就不能依靠玄清山了。” 东方羽儿真的想对付血神道，谁让他们伤了周舟。 “我有到处说我是太清弟子吗？”周舟双手一摊，很是无奈，“一直都是他们喊出来的太清二字，说白了就是自己吓唬自己，我有说你们要是敢打我，我师父就灭你们山头吗？” 羽儿眨眨眼：“似是没说过的。” “嗯，虽然我觉得这种情况很可能不会出现，”周舟咂咂嘴，“我师父上次来看我，见我都不见，直接留了一行字就走了。” “留的什么？”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踩乱了，看不太清，有可能是让我百年内成仙，有可能是千年内，有可能是一年……” 周舟随口扯着，挠挠眉头，也是有些费解。 “一年……你能做到吗？”羽儿也笑弯了眉。 “还成仙，我成金丹后期都费劲！应该是一百年吧。” “那也了不得呢。”羽儿小声赞了句。 周舟有些不以为然地回着：“也只是师父给定下的指标而已，成仙这种事，又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 东方羽儿笑着点头，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那边，归梧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这让周舟有点怀疑这个糙汉子是不是就是个纯腹黑的货色。 他们几个谈论起了这次玫画被偷袭的事件，归梧也是冷汗涔涔，满脸的后怕。 毕竟，玫画差点身陨，此时虽然救回来了，可本就无法继续修行的她，又只剩了几百年寿命。元神道人若是只能活八百岁，当真是短寿了。 归梧先说起他算计周舟之后的行程…… “我一直在帮师父炼器，痒痒忍不住了才回到洞府洗澡，后面听到了长啸声，才知道出了这些事。”归梧眉头一皱，“是不是，我又……害了玫画师叔。” “哦？”归鸿子皱眉道，“二师弟为何如此说？” “那是因为我……”归梧张张口，看向了周舟。 周舟哼了声，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口。 归梧感受着大师兄那略有些严厉的目光，还有旁边妍兮那略带不满的眼神，老实地低头承认错误：“玫画师叔之前也是蛮可怜的，哀求我说得不到周师弟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所以就让我去算计了……” “噗！”周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刚好要喷妍兮一脸。 妍兮皱着眉头，抬起袖子抵挡，这点水流的速度自然不能对一个金丹圆满的修士构成什么威胁。但周舟反应稍快，用控水诀将这口茶水调了个方向，浇了归梧满头。 这天雷滚滚的狗血淋头剧情是什么鬼，‘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的经典台词都冒出来了！ 莫非……是真的？周舟道心一颤，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就算玫画真的对归梧说过，那肯定只是哄小孩玩的话语，全都是捉弄人的套路和算计！ 归梧抹了把打脸，大义凌然地胡说八道：“我是说真的！” 东方羽儿轻‘咦’一声，果断站出来拆台：“可我怎么听几名师妹说，你被鞭打了一日，才不得已答应了去算计周舟的？” “嗨！不提这个！我一般都是深藏功与名。啊哈哈！”归梧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人就是这么地不图人回报，为了师兄弟之情在玫画师叔的酷刑下坚持了整整一日又怎么了？如果不是知道玫画师叔只是想跟周舟开个玩笑，我怎么会……” 周舟竖起大拇指：“你这变脸的速度也是够快。” 妍兮冷哼道：“你觉得这是好事吗？若你有点骨气，别答应陪玫画师叔胡闹，她怎么会被人趁机偷袭！” “妍兮。”大师兄言语略带责怪。 “本来就是这般，我说错了吗？”妍兮低头说了句，略有些委屈。 周舟看着归梧的神色，果然发现那干笑之后，带着些难以遮掩的黯然。 这汉子，总归是像个男人一样，不管是心中委屈还是内疚，都是乐呵呵地去面对，再独自去承受吧。 “其实此事，主要是怪我，”周舟苦笑道，“我若是跟玫画提前赔个不是，她也不会如此算计了，还布下了仙人都难破的迷阵。” 羽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其实是怪我的，若是我不答应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你们都不必内疚，”归鸿子的声音清亮而温润，他温声道：“这件事，责任并不在你或者归梧身上，当然也不在东方师妹身上。罪魁祸首是血神道，玫画也是自己不小心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妍兮略微点头，对大师兄的说法算是信服。 归鸿子双眼之中有一抹精光划过：“这笔账，我记在了他们头上，早晚一并讨还！” 谁说君子无怒？ 也要看是为的哪般。 五人坐在那，先是都各自沉默了一阵。 归鸿子终于问起周舟，在迷阵中发生了什么，周舟一五一十，将进去之后的情形事无巨细都说给了他们听。 当然，玫画和他的肌肤之亲，绝对是不能乱讲的。 此事乃是，玫画千方百计算计周舟，想让周舟对她低头服软，当个贴心的小徒弟。但没想横生变故，布置大阵的时候被血神道算计，被改了大阵，设下了埋伏。 讲到玫画在水潭边吐露心事，周舟也是心中有些沉闷。 又说到那银线突袭，封了玫画的四肢，周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明明，那名渡仙鬼面道人可以一击杀了玫画，但却并没有那般……此事或许有些线索。” “为何？” 周舟道：“听我继续说，你们自然会知道。” 然后，玫画认出了那银丝，就是当初伤她元神、误她修行的仇人。周舟描述了玫画开始燃烧魂魄，强行提升修为境界，和那‘仇家’拼命的画面。 “当时玫画应该是气急攻心，都不给我解开困阵，直接就追着那渡仙鬼面去了。”周舟摇头说了句。 “玫画师叔做事不会那么草率，”妍兮却微微摇头，归鸿子露面之后，她话比最近一个月加起来的都多。她道：“或许，玫画师叔是担心你跟过去反而会伤到你，而血神道顾忌你身份，并不敢害你。” 周舟苦笑道：“或许吧。我继续讲，随后就是那血神道的少主出现，你还记得吗？那个白色的鬼面具……” 妍兮双手立刻攥了起来，自然记起了血巨人归云魂魄的账。 周舟继续说着自己如何脱困，以及在那少主口中听到的几个情报，稍作总结，推敲着那渡仙鬼面道人的身份。 第一，此人对玫画本是极为爱慕，却能痛下杀手，必然心狠手辣。但或许正是因此，才会对玫画下手的时候有些犹豫。 第二，这人用的是银丝法宝、或是神通，而且声音苍老，但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很光洁。 第三，这人左耳被周舟一剑割掉，应该再无法遮掩行踪，只需要一一确定门中的渡仙门人即可。 “此事已经有门中仙人去做了，”归鸿子面色有些冷然，“渡仙境的师长大多在闭关，一一查看要花费些时间，但总归是逃不了他们！” 周舟嘱咐道：“还有那血神道的少主，竟然也隐藏在归青诸多弟子中，可以肯定的是那少主不是上次出战的亲传弟子的任何一人。” “白色面具……”归鸿子低头思索，缓缓点头，“我自会安排人逐一搜查。” 归梧问：“那，你又是怎么救的玫画师叔？” “这个，其实也算是运气。” 周舟挠挠头，将自己目睹那名女鬼面被她师父杀了之后的情形说了出来。 他被迷阵困住，到处乱走只能原地打转，焦头烂额之际踢飞了一颗石子。这石子直线抛飞，但锁定在石子上的灵识，突然被扭曲了下。 于是，他灵光一闪，悟出了‘蛮力御剑术’，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能够闭上眼，追随着自己扔出去的事物直线行走。 每次前进十丈，他就这般靠近了‘青光弥漫’之地。 “当时，玫画已经将那渡仙鬼面打的重伤，自己也是浑身伤痕，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周舟话语一顿，低声道，“其实是那渡仙鬼面有些犹豫，几次能杀玫画，都避开了玫画身上的要害，甚至连她的脸都不敢用银线刺破。” 几人默然听着。 “我离着远出手，飞羽剑用的是归青御剑术。刚好，玫画拼尽了最后的全力暴起发难，祭出了镇字旗，镇压了那鬼面道人，飞羽剑这才能伤到对方。”周舟郁闷道，“渡仙仙人的本事当真厉害，他的真元反击，飞羽剑被震的差点断了，我也被震的气血翻涌。” “师弟你没事吧？”归鸿子关切地问着。 “没事，那都不算伤，”周舟摆摆手，又道：“我诈了他一下，说他少主被我重伤，又说已经通知羽儿带仙人过来。他抬手想杀玫画，但始终没下得去手，就朝着西南逃了……” 端起茶水喝了口，周舟说的详细，是为了让他们由此判断对方的身份。 妍兮低语道：“门中渡仙境的师长不多，大多是二代老宿。” “难不成，”归梧拍拍脑门，喃喃着：“是真有师祖一辈的，对玫画师叔牵肠挂肚？” 归鸿子板着脸训斥道：“莫要妄议尊长！” 师弟师妹赶紧低头称是。 羽儿道：“找凶手是一方面，对方既然出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该好好保护她才是。” 妍兮点头道：“已经通知了药谷的长老，胡师叔祖也已经赶过去了。” “万幸玫画师叔人没事，”归梧问，“可这折损的寿命，该如何补上？大师兄，有什么办法吗？” 归鸿子回答：“一是让她再次修行境界突破，寿元自然就会恢复；二是寻找些延寿的天材地宝或者仙丹灵药。” “那个，”周舟建议道，“不能去地府求求情吗？” “师弟说笑了，”归鸿子温声解释着，“所谓地府勾魂不过是俗世的说法，修士的魂魄比凡人强大很多，地府鬼差多是不敢来勾的。寿命长短，乃是魂魄之力的多少决定，准确来说，便是身躯、气息、灵识或元神决定。此乃，精、气、神。” 周舟谦逊受教。 “那按大师兄之言，”羽儿也在一旁道，“仙丹灵药、天材地宝延寿更为靠谱了？” 周舟笑道：“我倒是知道几种延寿的宝物。” “哦？”归鸿子忙问，“是何？” “蟠桃、人参果、唐……咳！前面那两样比较靠谱。” 汗，差点嘴滑说出了唐僧肉。 其他三人都是面带不解，归鸿子低头思索，又是苦笑着摇头：“我若是前世之身，倒可去拜会天庭王母；但那地仙祖宗的宝贝，我是不敢多想的。” “那好吧。”周舟尴尬一笑，他就知道几个传闻罢了。 他身旁的东方羽儿小声道：“我倒是知道有个果子也可以延寿，之前，我也曾有过那三千年的紫罗果灵根。” “三千年的紫罗果？”归鸿子又是低头思索，点头道：“若是炼成丹药，倒是能延千年寿命。你可知哪有此物？” “咳！”周舟老脸一红。 “我曾将那灵根送人，不过那人以为是根萝卜，干脆地啃啦。” 归青五代弟子中前三的师兄妹，目光齐齐落在了周舟的脸上。 第187章 大师兄的逐客令 (三更) 归梧痛心疾首：“真是三千年？” 妍兮略有些咬牙切齿：“当萝卜给啃了？谁这般可恶！” “师弟！”就算是归鸿子，此时也略有些无语，“你怎可做如此暴殄天物之事！要被雷劈的。” 周舟一手扶额，郁闷道：“我当时是真不知道。那，你们说，一个道融境的小姑娘，怎么会随身带着那么珍贵的灵根！” “可我不随身带着，又能放哪呢，”东方羽儿嗔了声，又笑道：“放心，我既然说出来，就还有办法的，我怎么会让人取笑于你。” 那紫罗灵根，乃是玄清山的瑰宝，四御道承的真正底蕴。四御，为四方大帝，受封于圣人，辅佐玉皇大帝统御三界，远古时皆是洪荒之中出名的大能。 玄清山，乃是南极长生大帝在洪荒的道承，长生大帝虽然只是封号，可也是有几分‘长生’本领的。 紫罗灵根乃是一先天灵根，主要功效也是增加寿元，只是名气不如蟠桃、人参果那么响亮。紫罗灵根生长于玄清山中，有玄清老母看护——就是羽儿的祖母。周舟所吃的那三千年紫罗果灵根，不过是真正灵根上的一截‘根须’，用来栽培新的灵根用的。 羽儿道：“玄清山上虽然有很多人需求这果子，但这些年岁下来，听祖母说，也是有些果子存留的，反正放着时间久了也会坏掉，我稍后传信，让铜婆婆回来的时候取上一颗。” 归梧贼笑：“能不能取两颗？” 东方羽儿将玩笑当真，顿时面色为难，这续命的宝贝，在哪都是极为珍贵。 归鸿子伸手在归梧额头打了下，这胸毛师兄赶紧老实低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归青愿意用价值相当的宝物交换，”归鸿子拱手说着，“不如让我门中掌门和玄清山接洽，算是东方师妹给的人情，如何？” 东方羽儿笑道：“若是如此，我也少被祖母责骂几句，就依大师兄所说吧。” 归鸿子松了口气。 “那个，”周舟开口道，“我吃了那灵根，那我的血有没有什么效果？” 归鸿子笑道：“并无效果，我记得有人这般试过。” “东方，换个那成熟的果子要多少宝物？”周舟又问。 “你是为芷燕妹子要的吗？”羽儿反问了句，眼中略带笑意，“你若是要，莫说一颗果子，就是那万年的灵根，我都去帮你偷来，让你当萝卜吃了。” 周舟苦笑道：“这个梗可以翻篇了啊。我是为芷燕求的，毕竟我答应过她帮她再续仙缘，若是她能长寿些，我就能多想些办法。” “无用的。”妍兮开口说了句。 “嗯，确实是无用的。”归鸿子也如此说。 “为什么？”周舟忙问。 妍兮冷笑，“你真的以为，真有什么天材地宝吃了，就能立地成仙？可笑，你当是功参造化的九转仙丹吗？”妍兮反问两句，“天材地宝，就算药力足够支撑修为提升到仙人境界，那般庞大而混杂的药力，是凡人可以承受的吗？” 周舟愣了下，那自己当时为何能承受了紫罗果灵根的药力？ “不错，”归鸿子道，“比如玫画，给她用三千年份的紫罗果药力刚好，可增千年寿元，但这也是元神修士的极限了。但道融境的修士，尤其是芷燕这般，魂魄和常人无异，本身却有二三百年寿命的，已经很是勉强。” 东方羽儿温柔地注视着周舟，这些话她不好直接说出来，归鸿子他们说了再合适不过。 周舟神色也不黯淡，低头思索，喃喃道：“看来，只有抓紧成仙，去兜率宫偷点易筋换骨的仙丹了……” 归梧闻言，连忙劝道：“虽然不知道兜率宫是什么地方，但偷丹药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做、少做，切肤之痛啊。” “可是老君那？”归鸿子声音略带惊讶。 “嗯，就是那，”周舟笑了声，“偷丹药这种事我自然是开玩笑的，只是想过去求一颗。” 归鸿子笑道：“师弟，你又在炫耀你师承了。” “这算什么炫耀……喝茶、喝茶。”周舟低头思索。 原来，吃口蟠桃就能成仙的传闻，并不是真的…… 那唐僧肉呢？ 先不说吃人肉这一关，周舟心坎能不能过去——这可不是小时候两毛一袋的小零食。单说此时，距离孙猴子大闹天宫还不知道有多少年，想等唐僧出世，估计芷燕的白骨都化成灰了！再说，吃唐僧肉的困难程度，并不比攻打灵山低多少。 还是兜率宫的仙丹比较靠谱，量大、管饱、效用好，裙带关系也稳定…… 周舟打心眼里还是觉得，洪荒的仙丹分为两种：老君炼的仙丹和不是老君炼的仙丹。 太上老君在炼丹方面的品牌效应，深入他心。 因为归鸿子此时身份尊贵，他们在这里谈论的话语，自然都是算数的。和玄清山交换紫罗果的事，有东方羽儿的情面在，也是不成问题。 然而，对玫画来说此时最需要补充的不是寿元，而是精神…… 归鸿子出关一次不易，又要赶着回去闭关，他提议互相交换些修道的心得，四人欣然应允。 说是交流，不如说归鸿子在指点他们如何修行更贴切。 身怀大罗道种，为归青道法之祖，归鸿子此时的体悟对妍兮和归梧来说，那是珍贵无比。周舟也修习了归青之法，听的也是颇有茅塞顿开之感；东方羽儿则是认真听讲，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感觉都很厉害的样子。 周舟的思维比较活跃，而且归青之法和阴阳转换的道理互相借鉴，一两句言语，也能让归鸿子陷入深思。 对于修士来讲，他们五个都算是年轻人。五个年轻人坐而论道，虽然不如那些老神仙论道那般，霞光彩彩、仙鹤盘旋，那也是别有一番风景。 论道，重在一个‘论’字。 渐渐的，就剩下周舟和归鸿子不断说话，其他三人都是认真听他们说什么。 归鸿子说‘万木归青之法’，周舟讲‘水火交汇酝出雷电之道’，又召出血、青交汇的正邪小太极图，演示阴阳对立。 云上的三名归青仙人都是不自觉听得入迷，侧旁守护的两名仙人婆婆，对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颇多赞许。 周舟虽然修道日浅，但胜在思维变通、擅长联想，往往会有惊人之语。东方羽儿听他声音已是如痴如醉，在一旁出神地看着周舟的面庞，只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于是，五人、一蛋，就如此度过了一个下午。 坐在林边，背对青山，蓝天白云变作了晚霞灿灿。 笑声在风中不忍飘散，又在归青山中飘了很远。 …… 当他们五个在放松心身论道，归青某峰的地底密室。 阴暗的石室中，两道身影面对着面。一人跌坐在角落，捂着左耳；一人则站在正中，手中酝酿着血色光华，血光缠绕在角落中的那人身上。 他们都带着面具，面具的区别只是颜色的不同。 “你下不去手吗？”血神少主轻笑着问，似乎声音很是温柔。 “少主再给老奴一个机会，我必然会杀了她！” “不必了，玫画死或者不死，已经不太重要了。”血神少主将手中的血光断了，那渡仙境的鬼面道人身体一颤，捂着左耳的手慢慢松开，那左耳却是已经长好了。 没有任何伤口，也无半点异样，因为本来就是他的左耳，被捡回来续上的。 “少主，不是说要杀玫画激怒归鸿吗？” “激怒归鸿又如何？虽然归青是以归鸿为尊，但他们现在全力保护归鸿修行，就算归鸿要战，归青的仙人们也都是不允的。”血神少主打了个哈欠，“我不过是想让归鸿子出来，看看他修为如何了。没想到才元神中期，真是慢啊。” 跌坐的人影默然。 “怎么，你心怀不满？” “老奴不敢。” “不敢就好，好好遮掩自身，归青在渡仙门人中找不到你，必然会开始搜查门中的元神道人，你可要藏好了，后面还有大用。” 血神少主说利用别人，都是如此的随意自然不委婉。偏偏，那以奴自居的渡仙鬼面道人，还低头应‘是’。 “少主请放心，他们并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嗯……知道归鸿子此时修为提升的速度，也好布置接下来的计划。你好好养伤吧，我去报给师父知晓，归青的覆灭，也就十年之内了。” 渡仙境的鬼面道人低声应着：“是。” 血神少主转身走向石门，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了眼这个‘老奴’，冷笑道：“若是你今后不出什么差错，等归青覆灭之时，玫画或许可以赏赐给你，留得一命。” “多谢少主！”那苍老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颤声，这应是激动的。 石室的石门开启又落下，那血神少主不知去了何处。 那受伤颇重的鬼面道人立刻盘腿坐下，一股隐晦的波动传出，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有些佝偻，而他浑身的气息，也从渡仙境，渐渐降低…… 显然，周舟所说去给门中渡仙门人‘点名’的思路，本身就是错的。 而血神少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断掉的肢体完美续接，又断了这个关键性的线索。 想要找出这人，怕没那么简单。 …… 玫画应该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闭目浅睡，对闺房中进进出出前来探望的人没什么反应。 等周舟、东方羽儿、归鸿子、妍兮过来时，因为天色已晚，除了保护玫画的两名渡仙长老，还有她师父，仙人青胡儿——那个曾伤了周舟的矮胖老者，也就剩下那些眼都哭肿的女弟子了。 青胡儿从阁楼中迎出来，这脾气火爆性子直的胖老者面色有些阴沉，对着归鸿子做了个道揖。 “师叔祖，”归鸿子还礼。 “嗯，你们进去看下就出来吧，她心情应该有些烦闷。那个，周小子，承蒙你这次救了玫画，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可差我做一件事。” 青胡儿低头说着，背着手离开了此地。 因为大罗道种，这个胖老者必须对归鸿子礼遇，但行完礼，还是习惯将归鸿子当做那个五代首徒。 急着离开，怕是因为脸面。想他当日曾霸道地要周舟拜玫画为师，此时转而欠了周舟一份人情，肯定是仙人的脸面挂不住了。 周舟也没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为了一个仙人的人情去救玫画的。 四人走入阁楼中，女弟子们向前问好，归鸿子也温声安慰了她们几句，让她们不必多担心。 他们四个进了玫画的房间，床榻上躺着的玉人儿闭着眼翻身，面对着床榻内侧。 妍兮轻声喊着：“师叔你可好些了？掌门已经派人去玄清山求药，你寿元不会折损多少的。” “那仇敌可找到了？”玫画问。 “尚未。”归鸿子答。 “等找到了，让我来杀。” “是。”归鸿子低声应着，执的是弟子礼。 周舟咳了声，笑道：“那个，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过没？” “什么？”玫画有些不解，虽然背对着他们，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朝着这边瞥着。 “我师父啊，”周舟随口说了句，嘻哈哈地说着：“我师父那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看到他定然会一见倾心……哎哎，有话好好说，拿鞭子做什么！” 玫画在床榻上坐了起来，一鞭子抽了过去，“滚蛋！等我有精神了再收拾你！” “哈哈哈！那我先告辞了。” 周舟一拱手，四人都是轻笑着走出了玫画的闺房。 他刚才那句戏言，当然是开玩笑的，为了给玫画舒缓些情绪罢了。 果然，等他们走出来，坐在床榻上的玫画忍不住嗤的一笑，翻翻白眼，继续躺下休息了。 折损了如此多寿元、受了这么重的伤，玫画似乎并没有半分忧心，只是在问仇敌是否找到，心中满是恨意。 对她而言，反正境界不能提升，几千年寿元比起可成天仙的资质，又算什么？ 出了玫画的阁楼，四人就要分道。 “师兄，你们这就要去闭关了吗？” “嗯，在外面也无事，现在迫切需要修为，也不能整日和师弟你抚琴饮酒。”归鸿子温声说着，也是一声轻叹。 周舟笑道：“等归青之敌根除了，咱们再每日谈天说地！” “为兄求之不得。” “那你们就先去吧，”周舟看着归鸿子和妍兮，真想说一句‘早生贵子’什么的。 毕竟两人要一起闭关，那就是同处一室的朝夕相对，如果闭关个三年五载……抱个孩子出关很稀奇吗？ 周舟正如此想着，嘴角露出些轻笑，注视着归鸿子和妍兮要离开的背影。 “师弟。”归鸿子突然停住脚步，在三丈外转身，看着周舟。 夜幕星辰，侧旁的灯火，两人相对而立。 “怎么了？”周舟问。 归鸿子淡然道：“师弟不日，就离开归青吧。” 周舟眉头一皱，不等他说什么，归鸿子已经转身，携着妍兮化作流光，飞向了他竹舍的方向。 这是…… 逐客令。 . 第188章 租期到了 （四更） 虽然知道，大师兄是为了让自己脱离归青未来的劫难，才会那般淡然地说出‘离开归青’的话，但周舟还是不免有些黯然。 周舟对归青来说，此时已经算是有些重要的‘护身符’，只要周舟在归青一天，那血神道就会顾忌几分。 其实归鸿子能如此说，本就是出于对周舟的担心，高过了周舟对归青的好处。金丹道人，在未来归青的劫难中，注定只能是炮灰；就算是元神修为，若无逆天的神通，也只能算是比炮灰多点作用的石子。 再就是，大师兄的为人，他待周舟如‘友’，这个友字，有时候就重过了千担灵根、万斤仙丹…… 可反过来想，周舟也重这个‘友’字，归鸿子下逐客令，固然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却忽略了周舟为何会一直在这漩涡边站着，并未离开…… 不就是为了看能不能帮上归鸿子吗？ 这逐客令…… 周舟有些伤心了。 “呐。” 耳旁传来了一声轻唤。 周舟扭头，看着递到了面前的一只洁白小手，手心托着一个小小的草蚱蜢。 “你会的东西还真不少，”他笑着将草蚱蜢拿了过来，顶在额头上，继续向前行走。 东方羽儿不知何时已将面纱摘下，清秀美丽的脸蛋上挂着轻柔的笑容，注视着找到了点童趣的周舟。 “周，”东方羽儿在他耳旁轻声喊着，“你如果不想去玄清山，我们再去找个小道观，每日就安心修行，等天使姐姐出关吧。” 她还真是善解人意，也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 “我本来计划着，等自己金丹圆满，米凯尔出关，再出去游历行走。”周舟笑着说了句，笑容渐渐收敛，眼中略有些犹豫。 本该，归鸿子下了逐客令，他直接顺势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不只想到了归鸿子，还想到了玫画、想到了归梧，想到了那回来就跑没影的小祖师…… “计划不变，等米凯尔出关了吧，不然我修为低弱，出去也没什么安全感。” “都依你的，”东方羽儿柔声应着。 两人朝草庐走着，路上轻聊三两句话语。时光静好，就如那流水般的月光，草边虫鸣，让这不分四时节序的山中，每晚都像是清凉的夏夜。 洪荒没路灯，少了一些很经典的画面，但洪荒之中星辰璀璨，多了地球上寻不到的浪漫。 羽儿问：“你上次见小鱼了吗？” “见过了，”周舟安然回道，“她睡的很安稳，修行就是在那呼呼大睡，还以为刚和我分开。” 东方羽儿不由轻笑，柔声道：“她可真是自在，也不用担心什么。” 周舟轻笑：“她要担心什么……啊，对了，她是要去跳龙门的，还说什么，立志成为洪荒龙族中最美的玉龙。” “玉龙？是很漂亮龙吗？” 羽儿说着，目光就往周舟的怀里瞥。周大侠忙道“女施主自持一些”，逗得羽儿笑骂他没个正行。 “我只是想看你那金龙，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哼，就该趁着我修为比你高的时候，逼你拜堂成亲的。”羽儿嘴角一鼓，大感遗憾。 “这个，”周舟施展转移话题的无上神通，“以后有机会给你看，我总不能直接敞开胸怀吧，这来来回回扫视的灵识，说不定还有血神道的人在。”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羽儿问。 “修行，我可是修士来的！”周舟看着天上的明月，又有些念家，道：“我小时后总是听我父亲教导，做一行就要认一行。我入了修士的坑，当然要刻苦修行，以后才能有出息。” 他说的也算是玩笑话，将修行比作了职业，不过羽儿听着，却很是在理。 “对呢，你可是要求长生的。” “不只是求长生，而是，必须长生。”周舟手握着曲元袋，深吸了口气，“我必须活着回去。” 东方羽儿愣了下，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舟自然不会去和她解释什么，说多了也怕泄露了天机。这句‘活着回去’，是他对羽儿潜意识里的认可和信任；虽然他本心不想承认，但已经将东方羽儿放在了和归鸿子差不多同等重要的位置。 若羽儿得知自己此时在周舟心中的分量，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开心，还是为自己郁闷……和‘至交好友’相差无几，那还能算是男女道侣吗？ 当然，互相的心事，不去说，是谁都不知道的。 ‘他强调要活着回去，是以后会有很棘手的大敌出现吗？我该如何帮他……是了，必须勉励修行，到时候不靠祖母，也要能助他一臂之力。’ 羽儿心中如此念想，暗下了决心。 两人又走到了草庐和阁楼的中心线上。 画面左边比较寒碜，右边则是精美而温润；虽然周舟站在草庐的框中，潇洒道袍、飘逸发带给草庐增色不少，可摘下面纱的羽儿也如同那令人迷醉的仙子，光彩更是耀人。 “晚安。” “安寝……晚安。” 周舟不由笑了，抬手挥了挥，转身走回了草庐之中。 羽儿脸蛋微红着，也飘乎乎地回了阁楼。 两座建筑之上的空中，银婆婆和药婆婆各自悬浮着。此时的归青山，各处都是飞来飞去的大修士，寻找着重伤了玫画的血神道奸细，并未真的平静下来。 启动草庐的阵法，周舟有些困倦，从中午拖到了现在的午觉，只能和晚睡合并在一起了。 血神少主的出现……玫画的重伤……归鸿子的逐客令…… 烦乱的心绪也只能对着天使蛋轻轻一叹，他也是男人，这点心烦若是都不能承受，又如何去顶天立地。 “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吧，明日我开始静心修行，你可不要出来的太早，虽然我很想每天都见到你。” 喃喃着，他将被子给天使蛋盖上，像是孩童过家家、做游戏，自己也躺在了一旁。 成就：天天大被同眠，达成！ 瞧他这个主人没出息的样子吧…… …… 三天后，已经恢复了精神的玫画，正在阁楼中大发雷霆。 “找不到？寻不到？都没有？我们归青的护山大阵难道是摆设！那是我花了几十年修改过的！真仙都闯不出去！” 她正站在窗台前，咬牙骂着。 房中，不止归青掌门青山、她师父青胡儿，还有两名年纪稍大、修为在仙人境拔尖的长老在。 玫画自然是不可能对这四人发火，她骂的是那几个负责搜寻鬼面道人的三代门人。 “好了，你消消气，刚养好身子。”青胡儿开口劝着，“我也把那些渡仙的师弟师兄都看了一个遍，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别说左耳伤了，大家同修道两三千年，而且很多都是近千年都在闭关……” “师父！”玫画跺跺脚，这在周舟面前无比女王范的魔女，也有抖胸撒娇的时候，“我都被那人害成了这般模样，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归青掌门，真仙青山淡然道：“血神道对我们归青的侵蚀，恐怕从我们决定开辟归青宗就开始了。别忘了，我们和他们斗了几个元会……” 一名老人问：“上面怎么说？” “上面说要放弃归青山，散去诸多弟子，接回归鸿。” 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玫画问：“那，归鸿怎么说？” “他不肯，说只愿在那竹舍修行，还带着妍兮一起闭关了。”青山微微闭眼，看不出喜怒，他道：“归鸿放不下门中五代弟子。若是山门散了，弟子们没了道承依靠还是小事，怕血神道为了激怒归鸿子、激怒我们，会痛下杀手。” 房中的三代门人都是微微皱眉，他们多少都有些亲传的弟子在，也都曾给外院弟子讲过课。 青胡儿指了指天，“上面会答应吗？” “归鸿为我等主上，言出就是法令，不可不尊。”青山如是说。 玫画道：“不如让周舟去劝归鸿吧，他们两个很是要好。咱们不散去弟子，一直开着护山大阵。若归鸿被接回那边，这里也就少了几分压力，他也能更安全。” 青山微微摇头，道：“山外现在有三名真仙守护，几位将军也都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在哪其实一样。但这些，都是因为归鸿在此地，若是归鸿离开，这些保护他的力量都会随之转移，归青弟子覆灭之日，便不远了。” 这话题略有些沉重，让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另一名长老道：“既然归鸿做了打算，我们只能听令，就在此地和血神道周旋吧。只是恐怕归鸿成道之前，必有几场血战。” “还是要将那些潜藏的奸细找出来！”青胡儿一拍大腿，“我再去寻！”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飞出去了。 “玫画，你现在身体调养的如何了？” “那玄清山药婆婆的丹药很是奇异，已经无大碍了。”玫画面色稍缓，“倒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嗯，归鸿让人帮你换来了两颗三千年的紫罗果，稍后会有人送来，你拿了炼丹，自己服用吧。”青山温声说着。 玫画眉头微皱，略有些不悦的转身，“掌门你该知道，我如此活着也只是心中苦闷。” 青山也不多说其他，只道：“这是归鸿的法令，你为归青弟子，必须遵循。门中大阵有很多地方是你改动，必须你来维护。” 玫画娇躯轻颤，低声道：“是。” “嗯，”青山突然一叹，“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交给谁，这是归鸿闭关前曾请求我的。” “什么？” “让太清弟子离开归青。” 玫画低头思索，喃喃道：“是不想害了周舟吗？” “我们归青自己的事，也该自己解决，”一名老人道，“此乃气节，总是借太清之名荫庇，平白让人耻笑。” “这件事也并不是三两句话那般容易，”玫画也多了几分思索的神色，“归鸿子三日前在我这离开的时候，就曾对周舟说过让他离开的话。周舟反倒是直接闭关，两日不出，意思也是很明显。” 青山点头道：“不错，此子重情义，而且他那护道者战力不凡，两者相加，未必不是一个变数。可惜，归鸿意已决。” “这件事我去说吧。”玫画叹了声，“他救了我一命，而我本是要欺负他，说起来还是对我以德报怨。” “哦？”青山睁眼，打量着玫画的神色，调侃道：“总是有些男子，命中桃花旺盛，看似不太显眼，但就是那般招人喜欢。” 玫画翻翻白眼，三代门人中也就她敢和掌门真仙如此肆无忌惮，她哼道：“若我真的缠红绳给他，那倒也是好事，这样我或许还能放下些怨恨，多活些年岁。” 这声音有点冷寒，青山和那两名老仙人，都是面露苦笑。 玫画天纵之资毁在了血神道手中，这股怨恨，比杀她全家也是低不了多少。 片刻之后，玫画从阁楼中飞了出来，落到了周舟的草庐门前。 青山和两名仙人注视着此处，也想看玫画是否可完成归鸿的交代。所谓的言出法随，乃是一种极高深的修行境界；但言出为令，则是权势的一种体现了。 很明显，归鸿子的前世，就是归青、归青所属修道者势力的‘老大’，此时也是一言九鼎。 咚咚咚！ 玫画敲门声很是随意，开口喊着：“开门！” 里面没有回应。 咚咚咚咚！ “开门呐周舟！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里面本想蒙混过关的周舟忍不住笑了声，这玫画的砸门技能，简直可以算是无师自通的神乎其技。 “请进吧，”他一抬手，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玫画迈步走进来，抱着双臂倚在门边，嗤的轻笑：“你见过谁不在家的时候，遮掩身形的阵法还开启着？” 在床边蒲团上打坐的周舟笑着问：“您老人家怎么来找我了？” “哼，你在我们归青混吃混喝了这么久，还想赖着不走了是吗？” “那个……你怎么跟收租的包租婆一样。” “收租？不错，”玫画一笑，“你这草庐租期到了，赶紧跟你的小羽儿回玄清山！” 周舟看着玫画，玫画也在和他对视，只是视线一触碰，她就躲开了。 玫画转身走向了屋外，“走之前记得去我那一趟。” “好，我等米凯尔出关就会离开。对了，那件事请务必慎重考虑下。” “什么？”玫画顿住脚步。 “我介绍我师父给你认识啊。” 玫画头也不回地道：“若是他能帮我报仇，我委身于他做几百年的奴婢侍妾也无妨。” 周舟张张嘴，话说…… 玄都和玫画……真的能行？修为差太多了他们，玫画的一生在师父眼里都是白驹过隙吧……咱一直开玩笑的说。 · 第189章 小鱼被煮 （五更） 玫画过来赶人，周舟也只是一笑而过，给了归青诸人一个回复： 天使出关，他就离开归青。 归鸿子吩咐的事，掌门青山也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的数月，周舟又开始静心修行，除了每次悟道之后都会有半日的休息，去溪水边、或是山林中玩耍半日，也就每个月去两次青火峰的外院，听听禁制之道。 天上的云每天都在变化； 东方羽儿身上的霓裳和束腰也是每天都在变化； 小芊霖头上的发饰每天也都在变化，被羽儿和几个仙人婆婆费心打扮的漂漂亮亮…… 每天不变的，只是每日陪在周舟身旁的白色巨蛋。 “你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周舟小声问着。他几乎每天都会问一次，在他闭目修道之前。 都说小别胜新婚，米凯尔虽然一直在他身边，可隔着这羽翼化成的蛋壳，一叶障目法术又会被师父留下的太清符所遮掩，他并不能如愿见到米凯尔的俏脸。 虽然那绝美的容颜早就刻印在心田，可周舟还是思念她，思念的很。 修道路途漫漫，或者他也会有长久闭关而米凯尔也在旁边守候的时候。 他比天使妹子还是幸运的，因为天使蛋可以搬来搬去，而他进入悟道境闭关的境界，一般情况下，身体是不能被移动的。 按米凯尔的性子，在周舟身旁呆个千年、万年，也会安安静静的不感觉有什么吧。 每次悟道，或是在屋中闭门不出，或是在草庐顶棚，或是随意在门前扯个蒲团，随他心情。 悟道间隙，羽儿总会过来为他沏茶、送些点心和饭菜，柔声嘱咐着他该换身衣物，还总会去将他换下的道袍整理叠好。 论温柔贤惠，简直无出其右着。 就这么，周舟修行过了半载，修为稳稳当当地步入了金丹后期。 他这金丹，大如婴孩的拳头，上面蕴含着水、火之力，那金光闪耀夺目，每次內视都感觉像是在凝望一个小号的恒星。 之前本就差了临门一脚，这近一年的苦修也打实了地基，重点是，周舟感觉心中踏实。 一直努力体会水火大道，辅佐参悟正邪平衡、毁灭与净化平衡，对太清道的理解越发深刻，但又似乎没什么所得。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周舟这道躯，也是越发的坚固，皮肤温润，肌肉力量感十足但线条流畅，体型没有再增长，此时已经算是中等偏上，很和他心意了。 这半年内，又有六名弟子被袭，三死三伤。血神道无一人落网，唯一的战绩，或许还就是周舟斩杀了那个女鬼面。 实在不能说他们归青仙人、修士无能，当真是血神道暗中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又多是些奸诈狡猾之徒。 归青吃亏，就吃亏在修正气法、重堂堂正正，门中耿直的汉子、妹子，实在泛滥成灾…… 而耿直这种东西，又是十分好表演的，很难去分辨。 一年的学习，他对禁制之道算是正式入了门，也动手炼制了几件不入品的法器，而且能破开四重莲花禁制了。 不管是哪种炼器的法门，五重禁制在炼器之道中，是个不小的门坎，也是法器中、六七品法器常见的禁制要求。虽然破坏禁制比刻画禁制要容易很多，但周舟也不敢大意。 可别不小心弄毁了一个准仙人的储物法宝，里面说不定就有多少修道私藏啊！ 这枚小小的戒指…… 周舟拿在手中看着，自然没有将别人遗物套在自己手指的打算，目光透过了戒中看着草庐的棚顶，想着这里若是下雨，会不会漏水。 脑子一抽，打着哈欠喊了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啊！哈哈！” “你还有这般志向呢？”羽儿在窗外喊着。 “偶然想起了一首诗词罢了，什么志向不志向。”周舟问，“你这次修行了有半日吗？” “当然有，我也是刚从悟道境出来，虽然是修行了两次……我进来啦。” “来吧，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羽儿娇嗔：“那你脱了我再进去。” 周舟：…… 门扉被人推开，带着面纱的东方羽儿哼着小调走了进来，端着一盘点心、两个茶杯，后面还跟着那怯弱弱的小芊霖。 芊霖比一年前长大了些，虽然还远不能称之为少女。周舟笑道：“不知道我收的那个小徒弟，现在长没长个头。” “是那小澜吗？” “对，”周舟伸了个懒腰，在床边坐了起来，随手招出了一个闲来无事做就的方桌，上面摆上了白色的布帛。 他道：“我近来在研究如何作画，却是摸不到门道，有啥建议没？你这洪荒白富美，又是我认识人里心灵手巧第一人。” 羽儿浅笑：“你不是说，可以用灵识印下别人的身影，直接用油墨拓在布面上吗？” 周舟很骄傲的一抬头：“失败了。” “嗤，哪有失败了还笑的这么自信。” “画嘛，主要是要去画意境，而非完全将景物拓印，那就是摄影了。” “摄影？将影像摄来，倒也贴切。”东方羽儿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作画的？” “怎么也要发展点修道的副业，万一那天饿死了要，还能去天庭摆台卖艺不是……吹拉弹唱我不喜欢，就只有这个了。”周舟随口忽悠，羽儿果断信以为真，觉得自己也该有点危机感了。 他取出了一只自己制作的毛笔，还有在玫画那讨来的油墨，蘸墨提笔，控水诀让墨汁均匀在笔尖，却是半天下不去手。“唉，没了美工笔，我这大触也是废了啊。” “美工笔是什么？” “我小时候作画用的工具，”周舟笑着摇头，“一切又要从头开始学，这毛笔作画当真是费劲啊。” “用神通咯。”羽儿在旁看着，扶着桌边。 小芊霖正趴在床上，小手托着脸蛋，对床角的天使蛋轻轻嘀咕着什么。 因为东方羽儿不止一次说，里面住着一个很美的大姐姐，有一对翅膀，比羽儿还要好看。 周舟提笔半天，依然不能下笔，所幸将那珍贵的布帛收了，毛笔提起，在空气中一阵挥舞。 油墨被控水诀操控，凝而不散、飘而不落，十多笔勾画出一个美人的背影，虽然只是轮廓，但也是颇有意境。 周舟笑道：“看，我还是有几分天赋吧。” “你做什么都是厉害的。”羽儿由心地夸奖着……虽然这直白的夸奖让周舟有点脸红。 这种时候，还是来个黑他的比较习惯啊…… “继续研究吧，反正不急，此事并非一日之功。” 周舟将毛笔上的油墨引出，将这些家当都收了起来，接过羽儿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口齿清香。 “何事不是一日之功？’ “一榜，封女神！”周舟仰头三十五度，眼中带着一种只属于高手的寂寥。 羽儿眨眨眼，又是忍不住掩口轻笑，称赞道：“好好好，一榜封女神，那我可是不是也要被你画下？” “当然，你这么漂亮，我见过的女子中绝对第二的存在！” “虽然你这般说，我知道是为了让我开心，但我还是……”东方羽儿脸蛋微红，低头看着脚尖，手指捏着衣角……等等，第二？ 她的羞怯顿时消散了大半，抬头叹了声，略有些哀婉地看着周舟，撅嘴道：“我知道比不过天使姐姐，你就不能当着我的面哄哄我……那，你能不能先把我画在榜上？” “这个倒是可以，”周舟笑着点头，“等我画功大成的，想要靠一幅画来传达出你美的神韵，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美……神韵…… 他今天怎么说话这般的露骨直白？莫非……是要对、对自己下手了吗？ 东方羽儿捧着脸蛋，扭头不敢去看。 周舟有些奇怪，不知道她羞个什么，刚才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不对的地方吗？ 纯艺术角度啊！讲真。 周舟和芊霖玩了一会翻绳，羽儿帮他打扫了下房间，这对‘母女’就告辞了。 继续修道。 周舟算算日子，别误了下次去听禁制解法。灵识注视着羽儿和芊霖进了邻居阁楼，直接盘腿坐在了床边。 之前在体悟什么来着？ 是了，是上次对敌灰滕道人曾用过的，用纯粹的太极之图，进行防御和攻击。虽然这道法对自己真元耗损巨大，但防护效果却很强，之前杀灰腾时用过一次……这应该，是太清弟子的‘通用技能’吧？师父也没指点过自己，他也只能自行摸索。 闭目之前，周舟看着身旁的天使蛋，笑着问一句： “你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 草庐的门慢慢合上，周围的阵势再次启动，周舟也闭目进入了修行的状态。 这半年，他都是如此过的。 虽然平淡，但心境平和不起波澜，修为每日增进，心中有思念占据、身旁有东方陪伴，也不感孤独寂寞。 山中有一声轰隆的炸声，声音隆隆，带着两三句喝骂。 是血神道的人又在偷袭门中弟子吧？ 也不知道师兄闭关能否安生，和妍兮一起‘同居’了半年，是不是有了突破进展。 那些血神道的人都是远远避开他这边，也没再去找玫画的麻烦。就是，依然找不出那日偷袭玫画、残忍杀徒的渡仙道人是谁，对方隐藏的相当之深。 会是谁？ 猜不到，想不明，他总不能对归青的渡仙道人、三代门人们进行一次脱衣体检吧？一群老头、老太太的，他也没这爱好。 米凯尔出关之日，就是他离开归青之时；只是离开之后要去哪？去俗世告诉一声芷燕？还是要去妖魔之地修行？ 又或者，是跟东方羽儿去玄清山继续做山中的苦修？ 想了又想，他觉得去东方家里，面对那个金仙祖母……真的可能会有被绑起来直接拜堂成亲入洞房的危险，很干脆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渐渐的，他心中停了这些念想，变得波澜不惊，静静地扫视灵台，体悟太极平衡之道。 呼吸，渐渐安稳了。 …… 大泽底的那处石头缝。 小鲤鱼还是小鲤鱼，身形比上次周舟见她的时候并没有长大，反而还缩小了点，身上的鳞片从浅红色，朝着彩色转变，半透明的，很是不凡。 一股股水元，在她身周流淌着，像是给她盖上的被子。 鱼嘴边的气泡忽大忽小，小嘴微微张着，隔几天就喊两声‘小道士’‘肉肉’…… 这水底，也有淡淡的雾气，遮掩她的气息，是周舟留下来的简单阵法。 滴滴滴！ 她额头的鳞片突然出现了轻微的响动。 “唔……” 小鱼迷迷糊糊地睁眼，眼珠尽力朝着头顶看着，差点看成了‘斗鸡眼’。 “十年之后龙门开启……小鲤鱼们都可以前去……我要去吗？” 她迷迷糊糊地思索着，略微晃动下鱼尾，慢悠悠地在睡了许久的石缝中游出。 血脉记忆中说，鲤鱼一族有龙族血脉，可跃龙门化龙……化成玉龙。 跃龙门是不看修为的，也不看妖力如何，单纯是靠……靠什么？小鲤鱼想了想，应该是靠运气。 那多试几次总归是好的吧。 “可是，这里到东海好远哦，还要从东海入海口进入黄河才能算……好麻烦哦。” 小鱼顿时有些纠结。 若是小道士在这里，听他的该多好。 小鲤鱼想了想，想了想，想了又想，慢悠悠地游回了石缝，打了个哈欠…… 得，被懒癌传染了……不，她是被太清无为的崇高思想境界影响到了！ 但就听嗖的一声，小鱼突然从石缝中窜了出来，在水底化作了一条彩色的光线，极快地冲了出去。 “不行，小道士身边有那个天使，多耽误几年他就把本鱼忘啦！本鱼要变成最漂亮的玉龙哼！” 于是，她很草率的，就踏上了漫漫水路的征程…… 小鲤鱼洪荒水路历险记，短暂开播。 在水底游着，她靠着灵物的本能躲避着那些大妖藏身之地。 借着地脉之法修行了这段时间，她修为已不算低，但不与其他妖物起争斗，也无法衡量具体如何。 天下水路都是互通的，就算明里不通，也多有暗河。小鲤鱼日行不知多少里，按照玉鳞的指引，朝着东海赶去。 跳龙门听说很苦、很累，还很疼，可小鲤鱼觉得她不怕。就跟求长生是周舟的执念一样，化龙也是鲤鱼一族的执念，何况，小鲤鱼还要化成最美丽的玉龙。 但她游着游着，刚出发不过九日，就遇到了祸端。 是在中土界南边的某条大河，她化作的彩光在水底划过，本是十分迅速，但……快不过一只从河面追来的小白手！ 哗…… 这只小手轻松地将小鲤鱼抓了出来，在小鲤鱼还懵圈的时候，已经闪身回到了河边。 “哥哥快看，我抓到了一条灵鱼，肉味肯定鲜美！”这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欢喜地喊着。 “快，水烧开了，把她扔进去，我见那些凡人就是这么做饭的。” 小鱼看到了，这是两个身穿着道袍的童子，看起来八九岁的年纪，看自己的目光满是……不怀好意。 “呀！放开我！”小鱼终于喊了声。 话还没落，就被扔入了滚烫的沸水中，一童子小手一摁，有白气凝做了锅盖，将小锅直接盖上了。 然后两个童子就眼巴巴地蹲在那等着，还习惯性地用小手扇火。 小鲤鱼…… 莫名其妙就被人上锅煮了…… 小鲤鱼历险记，剧终。 怎么可能。 · 第190章 他问了一千遍 (六更) 小锅中，咕噜噜的沸水不断冒泡。靠着身上彩光阻隔沸水的小鲤鱼，在那不断着急地喊着：“啊！小道士快来救鱼啊！” “杀灵物是会遭天谴的！” 两个童子不闻不问，只顾着各种坏笑，期待着美味鲤鱼汤的诞生，还在那不断研究着。 “哥哥，你说这煮鱼和炼丹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吗？” “应该是有的，要等鱼身被热汤化开味道，灵性散在水中。” 两个童子的交谈声落入小鲤鱼的耳中，她整条鱼都不太好了…… 龙祖宗、鱼祖宗在上，谁来救救本鱼！ “呜呜，我家小道士很厉害的，你们快放了我，不然他会找你们报仇的！” “小道士你在哪！快来救鱼呀！” “喂！小道士一个老师是洪荒的大能，一个老师是圣人的弟子……呜呜，不要吃我！” 她正哇哇哭着，‘锅盖’被人揭开，两个童子探头凑了过来。 左边童子问：“这条鱼，你说的那小道士，叫什么名字？” “他叫……你们做什么？要去找他麻烦吗？那还是吃我吧。”小鲤鱼继续泪流满面，但还是立刻警觉，没有把周舟卖出来。 右边童子问：“他是不是叫周舟？” 左边童子：“他是不是太清弟子？会用阴阳鱼的道法？” 小鱼身体颤了下，弱弱地问：“你们是……仇家吗？” 两个童子对视一眼，都是了冷冷一笑。 真是仇家？小鲤鱼感觉鱼生已经在这个锅里面走到了重点，一片黑暗，再无星光璀璨。 “我们，可是他师叔来的！” 咦？被煮的小鱼额头挂了几个问号，鱼鳍弱弱地捂着小嘴…… 师叔？ “内个，能不能先把鱼在锅里拿出来再说话，我是他的青梅竹马，关系很铁的说。” 两个童子对视一眼，挥手灭了铁锅下面的火焰，蹲在锅边看着小鱼。 左边童子赞叹道：“仔细一看的话，你好漂亮唷。” “对呀，浑身都是半透明的，”右边童子也是点头轻笑着，问，“那你既然是他的青梅竹马，就带我们去找他吧。青梅竹马是两小无猜的意思吗？” “嗯！嗯！他小时候我就在的！”小鲤鱼得意地一点头，“比那个大麻烦精和小麻烦精都要资格悠久。” “大麻烦精？” “小麻烦精？” “好有趣的样子……他去了哪？带我们去找吧，我们可是要让他喊师叔才来洪荒大地上的！” “对，对！” 感觉他们三个的交谈，莫名奇妙的就在一个频道上，都有些童稚的声响，都有三两句就相信彼此的‘童真’…… 小鱼说，周舟好像是去了南边，两个童子对视一眼，托着锅就朝着南边飞去了。 路上，两个童子自然问自己‘师侄’的事，小鱼得恭极老人告诫过，不可乱说青崖上所见所闻，便一言带过，开心地说和周舟短暂游历的故事。 虽然简单，也把那两个童子说的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那师侄本事应该很强才对。 他们不由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压周舟一头，让他喊了这声‘师叔’。 虽然，他们才给老君扇了几万年炉火，偷吃了几百颗仙丹，本身实力也算不得厉害……对比玄都来说的话。 但小鱼只知周舟去了南边，并不知道他已经回了中土世界，将这两个童子引去了边界妖魔之地，那是好一番折腾。简直就是三宝大闹仙魔界的故事展开…… 她还说要赶时间赶去东海跃龙门，两个童子拍胸口保证，只要能找到周舟，立刻就用大神通送她过去，顺便和龙王打个招呼，让她化龙以后可以有个好的差事。 小鲤鱼被吓的一愣一愣的，她本觉得龙族已是最强的存在，却不知此时龙族积弱，这两个童子来头又大的吓人…… 若是周舟在这，见到这俩童子，恐怕真会戳下自己的双眼。 真是要他，提前会过西游八十一难诸多英雄好汉的节奏？这以憨厚痴傻笨而著称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怎么就提前下凡了！ 这两个煽火的童子带着小鲤鱼，在妖魔之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小鲤鱼也不心急跃龙门的事，反正有两个‘靠谱师叔’的许诺，她乐的在一个宝瓶中待的悠闲。 她和两个童子找各地的妖魔‘打听’，后来还真就去到了白虎岭，问到了那段金道人。他们向南，寻到了南洲的地界，但也是无功而返，反而是在俗世中玩耍了起来…… 这般一过，就是两年。 除了小鲤鱼还记得自己要去跃龙门的事，两个童子已经被凡俗的繁华迷了眼，忘记了去找周舟什么的……他们虽然是孩童的身，但吃喝玩乐一样都没拉下，本事又强，到处‘兴风作浪’，抢女童的棒棒糖。 三者的关系也是不一般的亲近，毕竟心性接近，小鲤鱼又是童稚的女声，两个小童子都是男童，自然很容易就玩耍到一起，纯纯的异性相吸嘛。 小鲤鱼虽然单纯，可鬼点子极多，让这两个小童子少吃了诸多亏、少上了许多当。 这童子身上最多的是什么？ 丹，仙丹，老君牌仙丹！ 小鲤鱼每天被投喂的，都是仙丹碾碎的粉末，所呆的羊脂玉净瓶，时刻都会给她化一股股精纯的元气…… 这要让山中苦修两年，每日都在辛苦体悟修道境界的周舟知道了，估计要指天怒骂： 你丫！忒不公！ …… 山中两年，苦修清岁。 周舟时常告诫自己，道基境不可贪功冒进，他现在所付出的每份心血，在长生之路上都会得到回报。 何况他如此修道，也不觉得有什么寂寥。 闭目徜徉在悟道的境界中，遵循着道痕、体会着道韵，一时的困结是为了想通之后的畅爽；一时的迷茫，是为了彻悟之后的欣然。 非常之道不可道，其中之妙不能言。 悟道间隙，又有羽儿相伴……她这两年可是开心的很，因为周舟哪里也不去，只和她有两墙之隔，随时都能见到，随时也都能说话。 周舟对她的态度，也渐渐的温柔了些，虽然不像是恋人那般亲密，但也让她很是知足了。 对周舟而言，最郁闷的，是米凯尔闭关一直没有动静，周舟思念她，略有些心伤。 回归青之后，修行已经有三年，这三年他收获着实不小： 金丹呈圆满之相，隐隐就到了一个门槛前；灵识早已经足够凝聚元神，三年之内更因每日悟道、蕴养灵识，而让灵识之力又有提升。 体内，正邪太极图越来越微弱。不是因为它们力量缩小，而是因为没有提升过，实力没有变化，但水火大道精进，水火太极越发庞大，将这个正邪太极图彻底压制了。 丹火神通周舟三年未曾用过，一直是在静心修行，经过他三年修行，那毁灭、净化之火越发稳固，灵觉也不再提醒‘丹火隐忧’，想来近期是没什么危险了。 丹水神通是控水、对敌用的，对周舟悟道没什么帮助，自然也是坐了三年的冷板凳。 除此之外，他学到了如何破解法宝禁制，也在前不久成功打开了那‘周长老’的戒指，然后看着里面那一堆女子的内衣，差点就一把丹火烧了这东西！当然，女子内衣只是一部分，一个渡仙、准仙人大修士的私藏，只可谓恐怖。 对于周舟而言，那绝对是‘宝库’了。 他也没多取，只在其中找了三件法宝、些许丹药，还有几篇法门，就将戒指封到了曲元袋的角落。 这几件法宝中，有个‘苍蝇罩’——这是周舟自行取的名，人法宝灵性显示，名字是‘三穷金壁罩’，防护法宝，祭出之后可防护自身周边范围。 一件护体宝衣，是男子式样的道袍，周舟觉得这袍子是紫色的太过风骚，就不顾其中灵性的反抗，让归梧帮忙‘染’成了青色。 为此，法宝效用降低了两分，周舟也没太过在意。 还有一把绳索，看样子是仿照传闻中的幌金绳，周舟拿来捆在腰间，对敌时可如同毒蛇扑击，捆人身体魂魄。 只是这些都被他当做了外力，并不足以倚仗，最让他放心的，还是神通和法术。 两年前，归青御剑诀也得到了补全，归青掌门让人送来了后面的两式，算是救了玫画的报答。 如此一来，山不见山、云不见云、山云相随、青木森森、开山破云、一木归青六式也算是圆满了。 这剑诀为归鸿子前世所创，一木归青周舟虽然习得，可没有归青正法，也发挥不出几分威力。 但归青御剑诀第五式‘开山破云’落在周舟手中，破坏力比之青木森森强了几倍，手持飞羽剑刺出一道巨大的剑影，不管是用火元还是水元，都似乎能劈开山头、切断云路…… 这让负责教他此御剑术的归梧都是各种惊叹。 周舟总共修道才多少年岁？ 三年对他来说，确实是算是修道中比较漫长的一短时间了，而金丹差一步圆满、灵识可延展到两千五百里范围，就修道速度而言，当真堪称‘怪胎’。只是周舟不去乱说，归青众人也不知道他的跟脚底细。 若是遇到强敌，看的是你御敌的本事，不是修道的速度。 若是一个天赋过人，只用了十年就成就元神的天才，指着一名真仙叫嚣：我以后肯定能杀你。 一巴掌不给拍死的！ 算起日子来，归青逐客也已经过去了两年半，周舟在这里都是‘赖’着的，面子上也有些不好看。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安稳修道。 每日思念米凯尔已经让他够心神疲惫的了，如何再去想这些？ 有句话，他自米凯尔闭关之后，问了她千遍，但语调从未变化过，总是那么轻柔。 “你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 这夜，周舟从悟道中醒来，缓缓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灵识延展外面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后半夜，东方应该睡着了，所以没听到阁楼有什么动静。 换身舒适的衣裳，没有配备那几件护身的法器、法宝，虽然归青山中这两年时常会有血神道作乱，但他耳旁很是清净，没人来烦。 托着天使蛋，披散着长发，缓步走在疏松的山林间。 天色清朗月如盘，星辰璀璨寻不见。 林间微风轻推拂，听水叮咚到河畔。 “我给你舞剑如何？” 他对着天使蛋说着，在曲元袋中取出了飞羽剑，手指在剑身轻弹。 汀…… 其声轻转，晃人心神。 周舟静心修道三年，举手投足都含了一股道韵，太清无为的缥缈出尘，让飞羽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提剑，举剑，手指划过剑身，身影随着长剑开始起伏跳跃。 剑走游龙唱，肆意醉此生。 虽然没学过剑法、舞术，可周舟动作自然而流畅，举止从容而有度。 时而挥剑不斩，轻摇慢晃；时而动若闪雷，剑起风声。 呜呜然，叮叮然，剑影流转间，他也舞出了额头的汗。 嗡—— 飞羽剑突然停下，周舟平举长剑站在那，看到了剑身折射的光影，看到了天空的桂月。 “唉，”他一声轻叹，将飞羽剑反握背在身后，想着‘月是故乡明’的句子，念着自己家中的亲人。 没关系，自己从洪荒活回去，不管未来有多少劫难，只要一路活回去，能再见到他们，给他们尽孝…… 吸了口气，振作精神。 周舟慢慢走到了河边，和天使蛋并排站着，就像是和米凯尔并排站着。 三年，可能对你来说不是太长吧。 但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怎知我心中所念，怎知你在我身边却看你不见的心酸。 周舟手抚着天使蛋，微微闭眼，许久没有言语。 一阵微风吹过，他像是有所得，转身向后走了两步，不断打量着每一寸他都曾触碰过无数次的天使蛋。 取出了方桌，将上面的两张画有肖像的布帛卷起，又拿出了自制的那杆毛笔，酝开了炼制的彩墨。 有控水诀和丹泉神通在，洗笔、刷笔的流程都可以忽略，他心念微动，笔尖就会换好什么样的色彩。 他又看了一会天使蛋，而后提笔就动。 不用去构什么图、描什么线，他像是一个彩印的精密机器，只是将脑海中所想的画面，从上到下、一条条渲染出来。 蔚蓝的天空，白茫的云海，天使停下了向上的冲势，低头注视着脚边…… 她的长发是飘舞的，身上的霓裳也是飘舞的，那洁白的羽翼微微折起，似乎正要从空中调转方向。 她嘴角的笑意，周舟却一直不能动笔。 因为对米凯尔的笑，他印象不是很深刻。 他抬头，看了眼河边，道了句：“米，你笑一下给我看。” 米凯尔轻轻眨眼，但遵从主人的指令是她的行事准则，所以她嘴角微动，轻笑了下。 周舟似有所得，低头，提笔，要画。 手一颤。 · 第191章 指令：躺下（七更） 就这么出来了？ 就这么出来了……三年，修道、悟道和思念中，真的是匆匆而过。 此时她站在月光中的树下，周舟看着她，手中的画笔滴下了一滴油墨，竟忘记了维持控水诀。 叮咚一声，周舟的手心接住了那滴墨，笑着，舔舔嘴唇，喉结也颤动了下。 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无法察觉出米凯尔有多少力量，但她穿着那一身战甲，微微收拢着羽翼，脚尖点地站在那…… “出来就好了，你突破完成啦？”周舟问着，声音有点小颤。 “是，主人。” 熟悉的喃喃式应答声。 她左肩的战甲上，多了一个略微旋转的黑白太极图。 “过来看看，我画给你的。”周舟在那喊着。 “是，主人。” 她的眼似乎更加明亮，那张美到无法形容的脸蛋上清冷依旧，似乎又多了一丝丝的明媚。 天使的身影略微闪动，很平静地出现在了周舟身旁，比起她闭关之前，似乎这种举重若轻，是她力量境界有了较大突破的体现。 那些都是不重要的，都不重要的，周舟觉得，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比什么都要让他安心。 米凯尔站在周舟身后，她略微歪着头看着方桌上的画卷，鼻尖传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嗯”。 夜风路过，她的呼吸似乎就在耳旁，周舟微微扭头，注视着她的脸蛋。 “米……” “主人？”她目光中带着些疑惑。似乎是对周舟下达指令不完整的疑惑。 “啊，没事，你发现这个了没？” 周舟指了指她的左肩，随手蹭蹭鼻尖。如果刚才天使妹子眼中流出的目光不是疑惑，而是些许感动、或者安静地注视，周舟肯定就……送上自己的洪荒初吻了！ 一点回应就好啊…… 他又忘记了，米凯尔接受他的心念，是守护契约一直被动接受的。 天使突然向前凑了下，睁着的大眼中还是带着那点疑惑，在屏住呼吸的周舟那瞪圆的眼瞳的倒影中，她轻轻地用脸碰了碰周舟的侧脸。 这一瞬间，周舟感觉像是被击中了心脏，手臂一震，始终没能抬起来…… “主人，是这么亲吻吗？” “检测，主人情绪异常……” “主人？” 周舟蹲在地上，捂着脸一阵哀叹，“我能不能给你下个无耻点的指令……” “是，主人。”米凯尔静静等待着。 “算了……回去睡觉吧，你出来了，咱们明天也就该离开这了。”周舟叹了口气，随即又有点烦闷，不过天使出关的欣喜更重。 他和米凯尔并肩走着，一路上，他开始问米凯尔力量突破的怎么样了。 纯粹的，是因为关心她，想多了解些，而非是对力量有什么兴趣……他也搞不懂不是。 米凯尔开口回答着，和周舟详细地解释着天使之心的构造、力量形态，还有此时的战斗爆发能力的提升幅度，以及那些周舟燃烧无尽脑细胞也无法理解的能量构造方程式…… 总之，她出来就好。 …… 周舟一个人出的草庐，托着天使蛋；回到草庐的时候，天使蛋没了影子，米凯尔却跟在了周舟身后。 东方羽儿似乎已经发现了，她只是在床榻上坐起，坐了一会之后，就慢慢地躺下了…… 进了草庐，周舟亲手关上了门扉，在曲元袋中一阵搜寻，找到了他亲手制作的几件道袍。米凯尔已经将羽翼缩小到了袖珍状态，很自然地接过了周舟递过来的衣物，低头抱着，像是个乖巧又绝美的侍女。 周舟：“那个，内衣什么的，你要不要试试？” “是，主人。” “给你，去里面换吧。”周舟违心地说了句，心中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混蛋啊！ “是，主人。”米凯尔抱着衣物走入了屋内。周舟赶紧启动已经被他两年内加强了很多的阵法，将草庐的‘存在’遮掩了起来。 等米凯尔换好了衣服，从内屋出来，那个有着柔顺瀑布长发、看起来就是个极美女修士的天使妹子，让这个深夜多了几分冲动…… 周舟坐在床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米凯尔自然没有什么扭捏，坐在了床榻上。 周舟叹道：“你突破的时候，我总是喊你喊不到，玫画差点被人杀了，在两三年前。” 米凯尔没有回应，静静地听着。 周舟问：“你怎么了？” “主人，”米凯尔低头说：“请求降低情感限制，降低到百分之二十可解封两种基本情绪。” “那降低到百分之二十。”周舟连忙说。 基本情绪？似乎情感系统剩余的限制，对她很是重要。 米凯尔喃喃地汇报着：“情感限制降低……” 等她汇报完，周舟不知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看到了她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情绪。 生气？还是有些失落？ 是失落吧，应该是失落，因为米凯尔还小声说着：“米凯尔力量突破的过程中，没能感应到主人的呼唤，之前的封闭状态总是能感应到。情绪分享：失落。” “不、不是，我有喊你，每天都有喊你。”周舟有点慌了神，连忙指着她的左肩，发现已经换了道袍，那符印没了踪影。右手抓着她的肩膀，只能用言语解释道：“是我师父给你施加了一个新的太极图，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我每天每天都有喊你的！一千零九十二天！如果悟道两天的话，我会第二天补上一声的！真的！” “是，主人。” 米凯尔的失落情绪隐去，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米你信我了？”周舟松开了她的香肩，虽然有点推下去的冲动……但她情绪是最重要的。 她神色很认真地说：“米凯尔遵从主人一切的意志，执行主人一切的指令，并满足主人对米凯尔的一切要求。” “怎么又是这句，”周舟身影后仰，躺在了床上，郁闷道：“那我给你指令，躺下吧。” 天使妹子身影后仰，躺在了一旁，扭头看着周舟。 “对了，你羽翼压着会不会不舒服？选个你自己舒服的姿势吧。” “是，主人。”米凯尔跪坐了起来，如同瀑布的长发让周舟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感觉发端很是柔滑。 “就是那个……”隔着三年，周舟差点忘记了，开口道，“放松的模式。” 于是，天使并拢着双腿，轻轻依靠着床尾，坐在了那，歪着头看着周舟，等待着下个指令。 周舟翻了个身，解下了道袍，倚着床头坐着。 看到他内衣之下露了一块的金龙图案，米凯尔眼神有些跃跃欲试。 但周舟可不敢玩火，这可是在床榻上，她如果爬过来……戳自己胸口两下，那后果绝对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他要进行天使完全攻略的伟大志向恐怕就要夭折在今夜了！ 遮了下内衣的领口，周舟道：“我跟你讲讲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吗？” “嗯，主人。”她轻声应着。 乖乖，这放松程式果然非同寻常。 周舟清心静气，主要是说那次玫画遇袭，还有这几年修道所发生的事。 米凯尔静静地听着，从她那平静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可她嘴角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夜色，在周舟那不断地诉说声中，渐渐过去了…… …… 东方羽儿一早并没有过来打扰，似乎是有意如此。 周舟在草庐中走动着，从内间走到了外间，又从外间走到了内间，在芷燕的床榻前站了许久，又走出草庐，背着手看着草庐许久。 他第一次来这里，是昏迷中被安置在此地的，所以不太记得。 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草庐条件艰苦的很，真的如同那不能遮雨的草棚一般，四面土墙。 后来芷燕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将这里布置的像是一个家了，他在这里度过了几年修道的岁月，自然就住出了许多感情。 米凯尔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却注视着阁楼门前的两名仙人婆婆。 药婆婆打量着天使妹子，面色虽然有些不善，但也没发难。因为东方羽儿很早之前就交代过，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周舟为难。 只是东方羽儿并不出来见面，想来是心里还有些抑郁，因为这三年的单独陪伴，就要结束了。 “走吧，我们去归青山里逛逛，今天就离开这。”周舟笑着说了句，看不出什么失意。 而听闻他这一声，一直躲在窗后的羽儿推开窗户，喊住了周舟：“今天就要走吗？” “当初我说米出关我就离开，她昨夜出来了。”周舟笑着点头。也就米凯尔出关的开心，能让他不去想被大师兄赶走的黯然吧。 “咦？” 窗内探出一女孩的身子，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只是身子长的快了些，身高已经到了东方羽儿的胸口。她看着米凯尔，惊讶道：“周哥，这就是你常和我说的天使吗？好漂亮……可是，羽翼呢？” “藏起来了。”周舟笑着说了句，看了眼米凯尔，也不管她在不在意，对她解释道：“这是芊霖，算是……羽儿的妹妹吧。” “是，”米凯尔轻声回应，又对着芊霖轻轻点头。 芊霖低声赞叹着，周舟说了句他去玫画那逛逛，就带着米凯尔很快走远了。 “羽儿，”芊霖的小手拉了拉东方羽儿的衣袖。 没戴面纱，但那朱唇微微撅起的羽儿，眉目间的淡淡哀愁，可真不是一般男子能够抵挡的美。 芊霖笑道：“不要气馁，虽然容貌比那个天使差了一丢丢，可也只是那一丢丢……哎呀，你打我干嘛。我可是你娘亲的！” “哼，我娘亲没长大之前，我也要管的！” 羽儿鼻尖传出一声轻哼，伸手在芊霖那和她有几分相似，但还是童稚未退的脸蛋上捏了捏。 “乖乖跟我去修行，我们也该回玄清山看下父亲了。” “要回去呀？”芊霖表情顿时有些不愿。 “等我问问周，他去哪，我自然是要跟着的。” 芊霖这三年经常和周舟玩闹，能学到什么好！此时唉声叹气地说了句：“唉，女大不中留呀。” “你乱说什么！” “我可是你娘亲，说这个怎么不对吗？” “找扭。” “女儿忤逆啦！” 阁楼中传来了两名女子的笑闹声，下面的银婆婆和药婆婆又是面带笑意。 那药婆婆低声道：“你能察觉到那女子的修为吗？为何她看我的时候，我会有些心悸……” 银婆婆解释道：“太清门是圣人的道承，根据周舟所说还是一脉单传的，护道者厉害些也很正常。” “我去找灵姐算一卦，看小姐和那周舟的姻缘如何。” “不是昨天刚算了？小姐的姻缘很稳，没什么波折。”银婆婆笑着说了句，却也是跟着药婆婆进去了。 铜婆婆就是个跑腿的苦命，前段时间刚被羽儿派回玄清山送家书，又不在这边。 …… “主人的力量提升了。” 米凯尔在路上突然说了句。 “对啊，怎么了？”周舟扭头看着她，笑道，“我这两三年可是很努力的，一直闷头苦修，昨夜不是和你说过了。” “恭喜，主人。” 她说的略有些生硬，周舟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舟边走边道：“恭喜这个词，是关系不算太过亲密的人该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疏远吗？” “关系：我是主人的守护天使，主人是我的主人。” “我们朝夕相对，寸步不离，已经是最亲近的关系了。”周舟温声说，“所以你就……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不说恭喜这种就好。” “主人，我该说什么？” “嗯……”周舟还真是有点拿不准，摸着下巴一阵琢磨。 走了一阵，和路过的两名女弟子打了下招呼，周舟才笑道：“你说句‘主人更厉害了’来听听。” 米凯尔喃喃：“主人更厉害了来听听。” “把来听听去掉。” “主人更厉害了。” “对，以后可以用这种来取代恭喜这个词。” 米凯尔温习着：“主人更厉害了。” “最好是带点情绪，”周舟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着，扯着嘴角做了个鬼脸。 于是，那双小手也戳着她略微紧绷的脸蛋，说了句：“主人更厉害了。” “哈哈哈！”周舟笑的满是畅意。天使妹子立刻隐去了微弱的情绪，清冷着小脸，像是生气了一般。 周舟挠挠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刚才的笑容纯粹是被她萌到了，可不是取笑。 小声说着些话语，走到了玫画的阁楼前，听阁楼内传来了一声冷哼：“好啊你！两三年没了影子！一出现！竟是带着人来告别的！讨打！” 啪！ 红色的鞭影在阁楼二楼甩下，砸向周舟的脑袋。周舟没闪躲，身旁的米凯尔身影闪动直接挡在了他面前，抓住那鞭影，长发不飘，她直接冲入了阁楼。 . 第192章 离别与约战（八更） 这调皮的玫画……让你当着米凯尔的面再对哥动手动脚，又被摁住了吧？ 周舟从窗户跳了进去，就发现……米凯尔抓着那红色的鞭子法宝，将玫画擒拿摁在床榻上。玫画只穿了一身纱衣，让画面有些惹火。 姿势满分。 “咳，”周舟转过身，“放开她吧。” “哼！要看就看！你这万年不改的伪君子做派！”玫画咬牙骂着。 米凯尔站到了周舟身旁，她目光一撇，瞬间就让玫画没了脾气……一物降一物。玫画用薄被遮住了她美艳的身段，道了句：“转过来吧。” 周舟这才转过身，虽然在两年前的后山水潭，再绮靡的画面都见过，可始终不想对玫画太过失礼。 玫画对他动手动脚那是有意捉弄，他若是对玫画动了邪念，那就是送上门给玫画捉弄…… “你要离开了？” “那草庐不是到租了，”周舟笑着说了句，神色一黯，“大师兄不想让我继续呆在这，那我何必再留。” 玫画难得露出些正经的神色，对他正色道：“归鸿是不想牵连你，你该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只是大师兄此举，对我来说始终是一根刺，刺伤了我。”周舟微微摇头，笑道，“也是我学艺不精，除了师门之外其他都没什么作用。如今离开，也只能最后帮归青一次了。” “哦？你要如何？” 周舟道：“我两年前就有了这个想法，但也只能说一试。” “是什么想法？”玫画哼道，“你知道我性子有些急，别给我打哑谜。” 周舟将心中所想告诉玫画，玫画低头思索着，叹道：“你要注意，莫将自己折进去了。” “不会的，三年前我回山之时，那血神道人曾亲自堵截我，也是不下杀手。”周舟倒也是有恃无恐。 “唉，随你吧……” 玫画素手微抬，一个锦盒、两瓶丹药，飞向了周舟。 “你这一走，小燕儿我也见不到了。我此时最牵挂的就是她，那盒子里有一颗续命的丹药，是我当年炼丹剩下的，给她用吧。”玫画轻声说着，眉目间竟然有些不舍和凄楚，“其他两瓶为上好的疗伤丹药，也没什么送你的。” 周舟皱眉将那锦盒扔向了玫画，道：“你应该只炼出了一颗，自己为何不用？” 玫画不去接那锦盒，任由锦盒落在了床榻上。她冷笑道：“你管我做什么？” “米，擒拿目标，像刚才那样。” “是，主人。”米凯尔身影微微闪动，已经出现在了床边。 玫画掀开被子就要施展逃脱的法术，但她还没来得及移动，又成了被米凯尔膝盖抵着腿边，双手束缚在背后，趴在床上的屈辱姿势…… 周舟也不多说什么，走到了床边，随手对玫画施展了六禁锁神。 拿起了那锦盒，将里面那颗丹药取出，放在鼻尖闻了闻。 灵觉没有给出提醒，那起码就是无害的。于是就用一股水元包裹了，示意米凯尔打开了玫画的嘴，他将这丹药塞入了玫画的口中。 这画面…… 虽然道心有点微荡，可周舟还是很淡定的。那丹药入玫画的口中，周舟利用水元稍微化开了药力。让米凯尔放开对她的束缚，又将玫画身上的真元枷锁扯开，周舟说了句：“得罪。” “你！” 玫画气的都快哭了，小手砸着被褥，将那薄被对着周舟扔了过来，骂道：“就知道欺辱我！你就知道欺辱我！” 米凯尔又要动手，却被周舟轻轻地摁住了香肩。 周舟笑道：“怎么总跟个长不大的孩子样。” “走！你快走！别让我见到你！”玫画将软枕对着周舟砸了过来。 “那告辞了，入归青以来承蒙师叔关照，多保重。” 周舟对玫画拱拱手，带着米凯尔走向了窗边。 临飞，周舟又扭头问了句：“那个，我师父的事，你不认真考虑下吗？” “滚！”玫画抓起了那两把御敌用的短刃。 周舟哈哈大笑，架起流光，直接飞向了天边。 米凯尔羽翼不用展开，紧紧地跟在他身侧，眼中流露着微弱的思索目光，似乎在思考着主人和那个经常对主人有攻击行为的目标的具体关系。 “盼着玫画能尽快好起来吧。” “主人，她怎么了？” “之前受了伤，损了寿元，”周舟对此事也不想多提，问：“对了，你能找到小祖师的位置吗？我回来之后就很久没见她了。” 天使妹子目光扫视了下，指向了主峰的方向，刚好是他们要去的位置。 周舟笑着点头，转了个方向：“那就先去其他地方拜会下，我这三年又结识了许多人，介绍给你认识。” “是。”米凯尔轻声回应。 …… 先去了青火峰的外院，今日不是讲课的时间，没多少弟子。 不过周舟的灵识查看到，归梧和他师父归二七正在院子的角落鼓捣什么东西，应该是在炼器。 周舟飞过来，落在外院门前，带着米凯尔进了院落。 归梧看到米凯尔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突然想起来了，在万福镇被救之前，迷迷糊糊地被人踹了一脚、踹的老腰伤了很久，从天空向下落下来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美丽的身影，光剑差点把自己…… 胸毛师兄打了个哆嗦，赶紧道：“她出来了啊？” “对的，昨夜刚出来。” “那你就要走了？”归梧面带不舍，但也听闻玫画说起过此事。 这汉子挠挠头，在自己的储物法宝中拽出了一堆法器，想递给周舟，周舟笑着摇头，推了回去。 “这……”归梧瓮声说着：“我觉得自己亏欠你太多，又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若是寻常修士，大多是一句人情就算了。”周舟如此说。 “嗨，嘴上说的能有几句是真话？”归梧又挠挠头，看了眼米凯尔，又一拍脑袋，道：“对了，这个东西给你。” “什么？” 归梧扯出了一件丈长、丈宽，四面挂着帷帐的大床，贼笑道：“虽然只是七品法器，这大床做工和手艺那可都是上乘的！你看周围这帷帐没，唯一的作用就是隔绝灵识查看，比阵法都管用，而且可以随时随地随取随用……” “行了！不要说了！” 周舟满脸正色，哼了声，“师兄你当我是什么人？随身带着这大床做什么？”说着一扫衣袖，这法器大床消失无踪，周舟抬头看天，“你收起来就是极好的，咱们继续做好朋友。” 归梧眨眨眼，收起来？“哦！对！”他对周舟一阵挤眉弄眼，道：“师弟不喜欢就算啦，我留着自己睡觉用。只是一个人，这么大的床也浪费唷。” “两个人也浪费。”周舟低声说了句。 “嘿嘿，嘿嘿嘿，可以翻来覆去呀。” 这对师兄弟顿时一阵坏笑。 米凯尔安安静静地站着，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别说情感限制还有百分之二十限制，就算是限制为零，估计都听不懂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吧…… 天使妹子这么单纯！ 周舟看了眼归二七。 角落中蹲着的小老头似乎在研究着什么东西，周舟对着这老人做了个道揖，后者也没什么回应。 “多谢前辈讲授禁制之恩。” 周舟开口说了句，又对归梧笑着拱拱手，带着米凯尔离开了这边。 归梧送他们到了院门，嘱咐着周舟在洪荒行走要多长个心眼，外面可没几个像他这样‘正直、善良、踏实、坏心眼少’的好师兄。 周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差点就给归梧立个牌坊了。 从青火峰出来，周舟想起了曾经对自己多番照料的老师伯归慈新，飞向了青兽峰。 山腰的小院中，老师伯躺在躺椅上，躺椅慢悠悠地晃荡着，像是悠闲的旧时光。似乎他更加苍老了。 仔细感受老师伯的气息，隐隐有些枯木逢春之意，似乎是马上就要突破小境界了。 周舟带着米凯尔走进门，对着老人做了个道揖，说道：“慈新师伯，我这就离开归青，去外面闯荡了。” 归慈新不答话，只是抬手摆了摆，背对着周舟。 周舟和老师伯本来交际就不多，而且对方也是修道日久，经历的多了，对自己冷淡点也算正常吧。 他转身要走，灵觉却很轻微、轻微到不可察觉的震动了下。 但周舟并未说话，只是朝着前方走着，很快就架起了流光，飞向了主峰。 心中回忆着： 当年，归梧被抓，归青中人大殿前聚会，一根银线‘引爆’了一名三代门人……那时候，似乎没记得这位老师伯在场。 但后来，老师伯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灵识扫了眼那小院，周舟发现其左耳无伤，心中又将这念头打消了下去，心道是自己多虑了。 对了，那北誉去哪了？ 莫非是被放了？ 当年被归九算计的时候，北誉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棋子，关了那么久，放掉也就放掉了。 周舟虽然不能说自己宽容大度、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对那北誉也没多少憎恨，也就没多在意。 他没看到，等他飞入主峰云海之后，那摇椅上的老师伯缓缓睁眼，又缓缓闭上。 当然就算周舟看到这个微小的动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睁个眼而已，又能怎么了？ …… 归青主殿中寻到了打坐的归青掌门，周舟直接说明来意，说是给小祖师解封并告辞的。 真仙青山差人去喊小师祖，而东方羽儿也已经收拾起了行囊，带着三位仙人婆婆前来找周舟汇合。 他们要走，也就是半日内的决定，不怎么扭捏，不过是和相熟的人告别一下。 小祖师打着哈欠出现在了殿门外，睡眼朦胧地看着殿中几人，而后尖叫一声，满是惊喜地扑到了米凯尔身旁，紧紧地抱住了米凯尔的大腿。 这小奶娃过了三年，还是和当时遇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芊霖都长成了小大人的模样，小奶娃完全不见长个。 “米凯尔！你出来啦！” “嗯，”米凯尔轻轻点头，小手在小祖师额头轻轻抚了抚。 周舟在一旁笑道：“祖师大人，让米凯尔帮你取下献祭护腕吧，你们去外面，不要气息暴走伤到了人。” “是，主人。” “哎？干嘛取护腕？”小祖师还没搞明白，就被米凯尔提着去了殿外。 周舟转身看着掌门青山，叹道：“不能为归青出一份力，记名弟子做的也有些惭愧。” 青山站起身，道：“你已经为归青做了很多，该说惭愧的是我们才对。” “大师兄那边，我就不去了。” “你在怪他赶你离开？” 周舟笑着摇头，道：“我和归鸿子乃君子之交，若是太过婆妈就少了这份风雅，就不去了吧。” 殿外，小祖师传来了一阵哭喊，但哭了没两声就没了声响。 周舟还真怕米凯尔会把人归青的小祖师打昏还是怎么的，连忙用灵识去看，看到米凯尔轻轻摸小祖师脑袋的画面，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东方。”他喊着。 “我在。” “我接下来要去历练修行，还要处理一件事，”周舟直接说道：“你不好跟着。” 东方羽儿低头，眉目间略带凄婉。 银婆婆道：“什么事不好让我们小姐跟着？” 芊霖也气呼呼地说着：“就是！就是！” “只是修行，我想去妖魔之地历练，增进自身的实力。”周舟笑着解释了句，知道只要说服了东方羽儿就能少很多麻烦，于是温声道：“等我突破到了元神，就去玄清山拜访，如何？” “真的吗？”东方羽儿果然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些欣喜。 周舟强调了句：“是拜访，不是提亲。” “哦。”羽儿眨眨眼，“那你多加小心，要不，就让银婆婆陪你吧。” “若是有仙人跟着，我如何能在战斗中得到历练？”周舟随口扯了句。 然后他不管说什么，羽儿都是信的。既然有了约定，而且东方羽儿见天使出来，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故而也没多坚持。 如此，事情就处理差不多了。 周舟走出主殿，转身对着主殿做了个道揖，全这几年收留之情。 米凯尔已经和小祖师告别好了，羽儿说想在这多留片刻，稍后去玫画那还有些事，就一并分别了。 小祖师挥着小手，对飞在空中的米凯尔喊着：“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米凯尔！” 米凯尔没有回头或者停留，却在心底对周舟问着：“主人，我该怎么回应？” “此时最好的就是头也不回，免得多看，心中就会多烦扰。” “是。” 他们正飞着，突然听到了有琴声飘来，周舟飞的稍微慢了些。 是归鸿子的琴声。 归青掌门的声音在山中回荡：“奏钟！开阵！” 主峰之上，青天裂开了口子，周舟和米凯尔朝着裂口飞去。 钟声回荡，仙鹤齐鸣。 正要出阵，周舟突然顿住身影，转身俯瞰归青山，高喊一声： “我往南行！等你一战！不分生死！只决高下！我和你无仇！只有怨！” 言罢，转身飞出了归青山的护山大阵，那裂开的天穹缓缓合上…… . 第193章 寻鱼（九更） 周舟走时响起的琴声，自然是归鸿子弹的。 大师兄坐在竹舍的竹排屋顶上，妍兮站在一旁，她抬头看着主峰的方向。归鸿子低头抚琴，面容有种说不出的幽静。 妍兮问：“不去送他吗？” “不去了，我对他有愧，见他只是神伤罢了。” “嗯，”妍兮静静地站在那，没再多言语。 直到，周舟突然在裂缝前转身，对着归青山奋力地大喊，似乎是在对谁约战。 归鸿子琴声一停，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在喊谁？”妍兮紧紧皱着眉，看了眼归鸿子，“莫非是要找大师兄一战吗？” 归鸿子没有回答，低头调弄着琴弦，许久，传来了一声轻叹。 师弟，你这是让我要欠你越来越多的人情，这可如何再淡如水相交…… 琴声不停，归鸿子眼睑略微低垂； 妍兮轻叹，不知这叹息为谁…… 周舟的喊话声在归青山各处回荡，归梧还站在院门前，面露不解地抬头看着主峰的方向，背着手，一脸沉思状。 院中的归二七喊：“你在那站着偷懒？快过来给我打下手！” “哎，来了，这都被师父你发现，不愧是我师父啊。”归梧嘿嘿笑着，蹲回了那边，“师父，你说他刚才是对谁喊呢？不会是对大师兄气愤，要报复大师兄吧？” “你太小看周小子了，”归二七嘟囔了句，“那家伙怎么也算是我教过的弟子，我弟子能这么小气吗？” 归梧自省己身，点头道：“能这么小气，刚才我拿出来的那堆法器大半都是练废了的。嘿，师弟也聪明，竟然不要，逼我拿了个极品大床出去。” 归二七那双老眼看着归梧，想说什么，又有点无语，最后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内心的态度。这小老头本是蹲在那，但很神奇地一抬左脚，像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那招‘鸭子侧踢’，将归梧这魁梧汉子轻松踹飞。 “你个混蛋！心眼这么多！怎么上次还被血神道逮住了！滚过来帮忙！” “哎！”归梧扫扫身上的尘土，一看就是被踹惯了，他嘿嘿笑着跑了回来，继续帮师父炼制这件火炉类的法器。这法器已经有了几分灵性，或许能直接成法宝也不一定。 过了一会，归二七小声叹道：“咱们爷俩也做不了其他，尽量多炼制些厉害的法宝出来，给门人们傍身吧。” “是，”归梧正儿八经地点点头，“这就是师父你偷懒不去巡逻的理由啊？果然高明！” “滚蛋！”鸭子抬腿，又是一脚踹飞。 归梧的脑袋撞破了院墙，卡在那一阵乱踢腿。 这就是师徒俩努力炼器的日常，归梧这么抗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 药谷，阁楼，窗帘在轻轻飘摇着，周舟的呼喊声也随着风吹来。 玫画坐在窗边，倚着窗栏，那白嫩的手背撑着娇颜，凤眼中不见失落凄婉，只有些许安然。 “走了也好，少了份挂念。” 她拿起了自己最喜爱的朱果，轻轻咬了一口，舌尖轻轻划过嘴边。 “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你是太清，等本事通天彻地了，再去管洪荒的闲事吧。” 玫画低喃着，想着周舟离开时对她说的言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说服掌门，又该如何动手去布置。 归青、甚至周舟都以为，她是因自身修道路被废，而对仇家恨之入骨，那般疯狂地想要报复。 可谁能记得……谁能记得三百年前的，那个不起眼的道融女修士？ 四代弟子覆灭的劫难中，那个并不出色的女弟子、玫画刚收不久的小徒弟，本是对着玫画举起了剑，但又转身拦在自己师父面前，被银线割破了咽喉…… 玫画娇躯一颤，像是做了噩梦一般，紧紧缩着身子。 当年的玫画，因为天资太强、修行飞速，被血神道当做了大罗转世，费劲了心思去对付。那女徒也是血神道之人，步步算计让玫画落入了圈套，但在最后一刻却…… 只要想到最后的那幅画面，玫画就会情绪失控。她手掌捂着额头，坐在那无声的呜咽…… 眼中的泪水遮掩不住那渐渐燃烧的火焰，周舟临走的时候逼她吃了那枚丹药，她又多了千年的寿命……为什么，要让她再多活千年…… 几百年前，她本就该死了。苟延残喘至今，能说出若是周舟的师父帮她报仇就为奴为婢的言语，实在是心中恨急了。 阁楼中，她在无声的呜咽渐渐有了些动静，不知道还要如此哭多久。 门外的两名药谷弟子互相对视一眼，都是轻轻一叹。玫画的这种状态，她们入药谷以来，这些年经常见了……也就自从那周舟来了，峰主眼角多了些许明媚，可那周舟刚刚离开，峰主又成这般模样。 当真是…… 或许那日，青胡儿为何不要仙人的脸面也要逼周舟拜玫画为师，也有一二解答了吧。 那次收徒仪式，玫画本就是被几个师姐强行拉着去的，青胡儿也特意出关，为的只是给玫画找个徒儿，让她缓缓心境。怎料，好不容易玫画看上了一个，却是头犟驴，死活不肯低头。 到后来，周舟在归青住下，整个归青似乎都在说，让周舟去玫画这边多走动、多看看，掌门说过、归鸿子说过、归梧说过、归慈新说过、药谷的女弟子们也不只一次说过…… 玫画或许性子古怪了些，但总归是三代门人中最可爱伶俐的小师妹…… 只是这些隐情，周舟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罢了，若是他知道，态度可能会稍微有些变化吧。毕竟玫画虽然总是无理取闹，但总归给了他很多好处，没图他做过什么。 东方羽儿独身而来，走入了玫画的阁楼，听到那轻轻的呜咽声，提步上了二楼。 半个时辰后，归青大阵再次开启，东方羽儿和小芊霖，被三名仙人婆婆护持着，飞向了北方。 …… 出了归青山，周舟转身看着那宝塔一样的主峰，其他山峰都隐在了大阵中，并不显现。 他做了个道揖。 撤去了枯木诀，将金丹圆满、半步元神的境界显露了出来，那气息也算是有点气候了。 “主人为什么要撤去伪装？” “钓鱼，看对方出来不出来，”周舟笑着说了句。 米凯尔虽然有点不懂，但她本就是以遵从主人命令为行事准则，从不多问什么。 没有用金云梭，周舟飞的也不快，他想了想，估摸着对方不可能立刻追上来，也就先朝着大泽那边去了。 “米，我们再去那些妖魔鬼怪的地盘打怪升级吧！”周舟笑着说。 “主人，打怪升级是什么？” 周舟挠挠头，随手召出了一团丹火，看着那橙色的火焰外面缠绕的两颗小小的‘火球’，道：“这丹火如果焚烧那些妖魔的尸体，会给我提升修为，之前告诉过你的，这是我丹火的神通。” “主人，”米凯尔神色很认真地说着：“外部摄取的力量，不如自身修行产生的力量稳固，我见过的敌人中，有很多因为疯狂摄取力量而爆体。” 爆体…… 周舟咽了口吐沫，讪笑道：“我就辅佐修行，想尽快突破到元神境，没事的。” “是，”米凯尔神色有少许忧虑，她飞行的过程中低头思索着，似乎是想帮周舟相出些应对的对策。 她也开始为主人的修行操心了，倒是很不错的苗头。 飞到那大泽附近，这里离着归青本来就不是太远，周舟并没有直接去找小鱼，因为担心此时已经被人跟踪，怕给小鱼招去麻烦。 他只是在小鱼藏身之地的两千里之外路过，灵识看着那没有什么变化的阵法，稍微心安了些。 阵法还在就好，那就证明没有跟其他灵物精怪起什么争执，再仔细看一眼……周舟双手比划了一条小鱼的形状…… 鱼呢？ 周舟身影当时就停住了，调转了方向，本打算路过的他还是带着米凯尔直接飞过去了。 因为，鱼不见了！ 灵识在大泽上不断寻找着小鲤鱼的踪迹，但小鱼两年前已经离开了这边，跟着两位童子大人逍遥玩耍去了，哪里还能寻到她的身影。 阵法没有被破，那她就是自己离开的？ 是出了什么变故？ 就小鲤鱼那点本事，在洪荒走两步不就被人抓去炖了？还就她那单纯、纯真、善良、没啥防人之心的性子……不会已经被那些妖魔吃的，只剩鱼刺儿了吧！ “洪荒这么大，这该去哪找？”周舟只感一阵焦急。 米凯尔也看着水面说：“主人，那条鱼类生物不见了。” “我知道……她能跑去哪？我去找附近的精怪打听下。” 周舟灵识扫过，这是大泽的外围，精怪修为都不高的。 很快，他在水里提了只王八出来，询问了是否见过那条小鲤鱼，没得到什么答案。又跑的稍微深入了些，找了个等同金丹境修为的鲶鱼精，周舟用了丹泉神通，让鲶鱼精赖以依存的水泽‘背叛’了它，将它直接捆到了周舟面前。 “劳驾，寻鱼。有没有见过一小鲤鱼？大概这么长、这么大，额头有个白色的鳞片。长相，就跟鲤鱼一个模样。”这就是周舟说的寻鱼启示……这个很周舟。 鲶鱼精化形成了一个有些肥胖、又带着几个胡须的男人，闻言各种摇头。 虽然它们鱼和鱼之间不会脸盲，可它在这里修行了几百年，也没见有鲤鱼精路过。 “打扰了，”周舟叹了口气，散去了对这鲶鱼精的桎梏，带着米凯尔飞向了远处。 不是在俗世中为恶的妖精，那也只是修道者罢了，身上没有凶煞和血气，周舟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滥杀。 他虽然以人族自居，可又不是种族主义者。 又在茫茫的大泽上不断寻找，只是不曾靠近中央的位置，因为只要朝着大泽中央飞，灵觉就会跳动提醒危险。 这大泽如此浩瀚，是什么大能的居所也不奇怪。 周舟又寻到了自己当初放在岸边的那块用来标记小鱼位置的大石头，海有潮汐、大泽也有汛期，如今正是大泽水量稍少的时候，那块石头所在的岸边又露了出来。 站在石头上，周舟看着大泽思索了一阵，心中自然是担忧着小鲤鱼的安危。 米凯尔漂浮在周舟身后，能看出来，她可能是想说话，但她的小嘴张开之后，又闭上，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该怎么说。 “走吧，小鱼应该也是福大命大，以后肯定能遇到。” 周舟很快收拾起心情，又看了眼小鱼一直藏身的石缝，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一只珍贵的玉符。 用法和纸鸢是差不多的，只是这玉符需要元神的修为才能驱动，周舟勉强能用。来路嘛，自然是和他同姓的五莲山好色准仙人，对他这个同姓晚辈的无私关爱了。 ‘跑哪儿去了？我会在中土边界之地呆些时日。’ 注入了这段话语，再构想小鲤鱼的外貌、形象，将这股灵识也寄托其中。 玉符微微颤动，像是在记录某个信息，而后咻的一声冲天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天际。 周舟想了想，又拿出了一枚玉符……就好像这珍贵的寻人传音符不要钱一样。 本来就不要钱。 给芷燕发去了一则讯息，告诉她自己从归青中出来了，但归青现在外敌环伺，让她在俗世中多等两年，有事的话就用纸鸢传讯。 这玉符，芷燕的修为可无法催动。 做完这些，周舟也就带着米凯尔继续向南飞了，心中开始牵挂那小鱼。 感觉小鲤鱼在洪荒的自保能力，比起能在坊镇中生活几年的芷燕，都差了几个级别啊。 就盼着，吉鱼自有天相吧。 …… 周舟走后半日，归青各峰恢复了平静，渡仙长老们四处巡查，依然是全面戒严。 山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水草丰茂的河滩。有道身影，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飘然走入了那一人多高的草丛，这人走进去之后，再没出来过。 好像这人在进去之前，嘴角露出了些许冷笑…… 黄昏时刻，有个小小的人影从天而降，也落在了这河滩附近。看她那有些胖嘟嘟的可爱脸蛋，鼻尖一耸一耸的灵巧模样，真想捏她两下，看她哭鼻子是什么模样。 这不正是刚被米凯尔收回了献祭护腕，恢复了自身仙力、同时也恢复了危险性的小祖师吗？ “唔，我上次溜出去的时候发现的那个洞呢……才过了一百年，不会被河水倒灌了吧。” 小祖师不断耸着鼻尖，还贼兮兮地对着周围看了几眼，以确定是否有人跟着自己。 确定没人——她只要不暴走，很少有人会管她的。她钻入了长草堆中，一阵搜寻。和之前那人进入这草丛时，长草半分都没有摇晃的不同，小祖师在里面不断走来走去，能透过长草的倾倒和抖动，一眼看出她在哪。 找了半天，这片草丛被她踩平了几片区域，小祖师终于寻到了一处两尺直径的斜洞。 她想了想，小手在自己额头点了三下，身影蓬的一声化作了穿着紫色衣服的蓝色小兽，四蹄翻飞，欢脱地跑入了洞中。 “哼！大德祖师怎么会让米凯尔这么轻易就跑掉的！” 这祖师……若是把这处小洞的存在告诉门中她那些晚辈，归青说不定就能少很多劫难…… 因为此洞蜿蜒深邃，出口在归青山百里外的一处桃花林。 第194章 驱鬼（十更！） 周舟并不知一件事，那就是气运金墙除了阻拦修士飞行、压制修士修为，对要飞过的玉符、法宝、道法，都是一并阻隔的。 但他发出的玉符飞向南洲地界，闯气运金墙的时候，气运金墙非但没有阻拦，还延出一道金光护持，让这玉符飞的更加迅捷…… “奇怪。” 正在自己住处修行并监视拒北关附近万里动静的守关新人易天蓝，很凑巧就发现了这一幕，不由喃喃了声，低头思索为何会这般。 金墙坏了？ 易天蓝都被自己逗乐了下。 他在此守关已经有许多年岁，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过，每年也总能见到几十次飞过去的玉符或者其他传信法器被金墙裆下的情形，但被气运金墙护持的玉符……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周小兄弟的玉符？” 易天蓝如此猜测着，倒也是自己信了大半，毕竟除了周舟之外，他再也没见过不被气运金墙压制的第二人。 他去南洲，肯定是和南洲俗世界有人联系，那玉符，应该是给他那‘相好妹子’的吧。 咻—— 又是一道玉符划过，紧跟着前面的那道玉符，被气运金墙护持了金光，飞向了南方。 哟，小兄弟竟有两个妹子？ 易天蓝看着身后正穿着周舟所赠宝衣、酣睡的仙侣，当真是忍不住低声赞叹：“你这到底有多少个相好。传信也是雨露均沾吗？倒也不容易，做到如此地步。” 正在北方几万里外的周舟，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个喷嚏…… 前面那道玉符是传给芷燕的，大概是因为周舟知道芷燕所在的方位，不用玉符去搜寻，所以飞行地快了些，后发但先至南洲。 这枚玉符一路向东南方向，比元神修士架流光都迅速了数倍，又是在高空云中掠过，在妖魔之地没被截下，在俗世中被人截获的几率就更低了。 进了北靖国之地，寻到了王都的所在，玉符慢了速度，在空中悬浮了片刻，而后朝着王宫的角落砸去。 那是一处小院，三年未见但依然没变模样的芷燕正在亭中坐着，旁边有名北靖国有名的歌伶，在教一名宫装女童长袖舞。 打造琴棋书画、舞厨歌笛全面发展的修道奇才，乃是芷燕此时致力追求的！ 其实因为小澜到了学东西的时候，她却不敢胡乱传授自己当年的灵识筑基法门，只能等周舟来教，所以让她多学点其他的‘本事’，反正小澜聪明。 有几名乐师在亭外的花树下弹奏轻扬的乐曲，又有几个侍女在角落中摆弄着几盆花草，芷燕旁边也少不了少女的陪侍。 这三年下来，她这郡主的富贵生活，却是享之无味，每天都在算着日子等周舟来接她。 一年、两年、三年。 周舟说了，两三个年头就来接自己回去……他虽然嘴上经常没个正经，可做出的许诺都会去做到的。 是有事耽误了吗？ 还是归青宗又遇到了敌人，在斗法吗？ 那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芷燕轻轻地打了自己的脸蛋一下，天使姐姐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可是，洪荒之中仙人都是遍地乱走，听周舟说起过，天使姐姐好像还不能打过仙人……三年前，米凯尔确实不能斩杀仙人。 她正胡思乱想，小澜突然咦了声：“小姨！你看天上！” “什么？”芷燕抬头去看，轻呼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极快地从天而降，吓的亭中的几个侍女，都是连忙扑向了郡主。 玉符带着一股劲风砸落，吹得亭子四周挂着的帷帐乱晃。芷燕被两名侍女抱住，侍女们倒是忠心的很，要用身子为她挡那‘闪电’的劈砍。这也能看出，芷燕平日待这些侍女是极为不错的。 “都不必紧张，”芷燕温声说着，“是一道玉符，修士传讯的手段。” 芷燕抬手去接，那玉符落在了她手中，里面传来了一股灵识，让她娇躯轻颤，眼眶有些晶莹，坐在那愣了许久。 几个侍女、乐师，还有小澜都围在周围。 “郡主怎么啦？” “难道是中了邪恶的法术，被这玉符吸走了魂魄？” “可不要乱说！郡主……郡主！” 芷燕被耳旁的呼唤声喊醒，抬头看向了一旁，抹了抹眼角，对周围道了句：“都退下吧。” “是。”一群少女软绵绵地应着，各自回了原本站着的地方。 “小姨，是师父给的信儿吗？”小澜聪明异常，立刻就问着。 “嗯，是他，”芷燕将玉符递给了小澜看。这玉符上面刻画着繁复的禁制，小澜看了两眼就有些眼花，也不敢伸手去接。 小澜忙问：“师父说什么了？有提澜儿吗？” “当然有啦。你师父说了很多，说现在归青山上不太平，他也离开了那边，正在外面游历修行。”芷燕轻柔地说着，将这玉符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一小小的纸鸢。 芷燕继续说着：“他还说，你现在到了修行的年纪，传给了我一篇简单的灵识筑基法门。等你迈入灵识境了，他应该就过来这边看你了。” “真的吗？”小澜眨眨眼，“虽然不怎么让人期盼……” 芷燕等她一眼：“怎么就不期盼啦！” “我都快不记得师父什么样子啦，还是小姨最亲呢。” “傻丫头，”芷燕搂着小澜，虽然心头有些惆怅，但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知道他在哪，还在蹦跶，那就足够了吧。 却说另一枚玉符，进入南洲之后一路向南，朝着中土界最繁华的广阔地界而去。 但不时的，这玉符都会停下一段，然后开始调转方向飞一段，飞一段之后又会暂时停下，再转个方向…… 兜兜转转，似乎小鱼正不断地移动，让这玉符也搜寻不到确切的位置。 可不是，那两个小童子在找一样人间美味，正捧着羊脂瓶到处挪移。 只盼着这玉符的真元耗尽之前，能够落到小鱼面前吧。 …… 边界妖魔之地，严格来说也算是人族聚集之地，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妖魔鬼怪。 妖族、精怪、鬼魂、修士，只要为恶、作恶多端、且滥杀无辜的，都可称之为妖魔。此地虽然还是人族数量最多，但势力以妖族为主，毫无秩序，有点实力的妖怪就能占片林子、占个山头，作威作福。 周舟上次在这里路过南行，就已经发现有很多人族的村落、部落，在这里顽强生存着。 有些比较原始的部落还和妖为邻，若是妖不恶，和睦相处的情形也可看见。 又或者某处有大妖蛰伏，群妖退避，可人族不知，在一地繁衍千年……这种情况也偶尔能发现。 人族一生如果只是算六十年，那对于妖族来说，确实是太短了。以至于有些大妖打个盹，就有一个村落繁衍了几百年。 强大的繁衍能力和坚强的生命力，短暂的寿命和先天的道躯，这就是人族能够一步步活遍整个洪荒的保证吧。 但妖魔之地的人族没有人族气运庇护，没有仙门修士关照，也没多少强大的军队征战，经常会有一些村落被妖魔盯上。或是为了口粮，或是纯粹为了杀戮，或是为了收集人族魂魄……各种屠杀人族的目的不一而论。 而眼前这个山谷中的村落，正被一股股黑气侵袭，村民们四散逃亡，不断被那呼啸的黑影追上。 若是被黑影追上，那就是被扯碎身躯，撕开躯体的下场。一声惨嚎，身死落魂。 新产出的魂魄，都会被黑影卷走，飞向峡谷的入口。入口有个老人正啧啧笑着，祭练着面前的一个漆黑的瓶子，瓶中不断有黑气冒出，又不断被塞入新的魂魄。 这些黑影都是厉鬼，那老人就是一名邪修，发现了这个偏僻而祥和的百户村落，要做屠村的事，以偶搜集魂魄祭炼法宝。 落在峡谷侧旁的年轻修士眉头紧皱，谷中那些人族的惨嚎声、孩童的痛哭声，催促着他尽快出手。 “米，杀了那修士。” 周舟提着剑说了句，本来想找妖族‘打怪升级’的他，没想到先撞到的是这一幕。 背后的米凯尔没有换装甲，也没展开羽翼，奥义光剑拿在手中，化作了那把熟悉的长弓。 她拉开了弓弦，圣洁的光点汇聚，在她手中凝成了一杆光箭，动作很随意地松开了手指…… 坐在那的邪修豁然抬头，那双老眼之中划过了惊恐的神色，他能拿人魂魄，自然是对魂魄之道颇有研究。 在光箭无声绽放的瞬间，这邪修立刻察觉到，他的魂魄被人锁定了！ 咻！ 光箭像是在这个瞬间破碎了时间和空间，几乎是眨眼就到了这老者眼前。 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光箭没入了他的眉心，随后就是浓烈的白光涌现！ 圣洁的白光中，这些画面都不显得有半分血腥，周舟和米凯尔已经飞了出去，低头看着依然在肆虐的黑影，周舟顿时皱眉。 三色丹……米凯尔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施展丹火的动作。 “主人……请接受米凯尔的祷告。” “接受。” 米凯尔身上的道袍落下，羽翼伸展、战甲在身，在空中静静地站着，双手捧在胸口，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这次，周舟在她身旁看着。 听，天使在歌唱。 还是那单音节的吟唱，起伏的乐线随着一层层荡漾出的圣洁白光微微荡漾…… 那谷中肆虐的黑影，在白光中一层层被削弱，这次的惨叫声，成了这些侩子手的呐喊。 谷中那些村民们在绝望中被救下，抬头看着那驱散了漫天黑云的两道人影，一个个都跪下磕头，称神仙显灵…… 周舟胸口有些发热，金龙的双眼似乎睁开了，似乎气运之力又略微的提升。他没怎么去管这些，灵识包裹四周，发现了周围山林中正快速奔来的一只只妖兽。 这是被厉鬼和血腥味吸引而来的妖兽，比虎豹豺狼凶狠，比寻常的小妖残忍，却都是没开灵智，仅靠本能捕食。 飞羽剑在握，周舟身影化作流光冲了出去，在峡谷周围兜转了一圈，归青御剑术的威力比之上次动手，更增几分！ 很快，妖兽的嘶吼传来，像是在给天使的歌声伴奏…… 峡谷中，黑气和厉鬼渐渐被消融，十里之内的邪气半丝不剩。夕阳留下了暗金色的光芒，米凯尔的吟唱声渐渐弱了下去。 周舟站在峡谷入口，看着那光芒黯淡的‘养鬼瓶’，三色丹火直接抛下。 或许，这件成色不错的法宝拿去坊市易物，能带来不错的‘财’收益。可这种靠吞噬生魂增强自身的法宝，本身就是一妖魔！ 三色丹火虽然还无法列入神火、仙火的行列，可它本身携带的那净化之力，刚好是这类鬼气的克星。 养鬼瓶颤抖着，瓶口发出了呜呜的声响，像是一只活着的厉鬼在惨叫。 “哼！竟然已经快凝成了元灵，当真留你不得！” 周舟一甩衣袖，一条小号的火苍龙砸下，将这法宝直接卷了。龙身紧缩，那瓶子砰然炸碎，一块块碎片在被三色丹火迅速焚烧干净。 就见，一股黑气翻涌惹出，正当周舟要继续甩丹火的时候，这黑气翻涌，里面涌出了一群微弱的白点。 这些白点…… 是魂魄？ 周舟表情有些发愣，任由那些白点漂浮在他身周，轻轻缠绕着。 米凯尔在天空落了下来，见状反而收起了奥义光剑，似乎是怕吓到了那些白点中微弱的‘精灵’。 周舟抬手，一颗稍大的白点落在他掌心，白点里面有个小小松鼠的虚影，生前应该是有点道行的灵物。 松鼠魂魄对着他拱着双手，周舟不由露出些轻笑，抬手推了这白点一下。 一阵微风吹过，他身周飘飞的白点缓缓飘向了天空，似乎漫天都是蒲公英的种子，美丽异常。 周舟发带和长发飘舞着，米凯尔已经穿上了道袍，在道袍中取消了战甲装备，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虽然长剑染血，虽然背后是屠杀场一般的光影，可周舟心中却难得有些宁静。 “走吧。” 他迈步向前行。 米凯尔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两人像是在追着那些光点而去。 峡谷中，那些幸存的人族朝着谷口跑来，对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远远地叩拜。 普通凡人，除了能用这个表达感激之情，还能做些什么？这两位神仙，连让他们称赞和歌颂的机会都不给。 周舟又将枯木诀停了，将自身气息显露了出来，他之前一直是故意显露气息行走，发现谷中情形之后，才运转枯木诀赶向了这边。 米凯尔问：“主人还在钓鱼吗？” “嗯，可能他已经上钩了。”周舟抬头看了眼天空。 晚霞灿灿，不知今天是哪个仙女织出来的，特别好看。 边界之地的边境，那带着白色鬼面具的身影，在一名老者的陪同下，向南而来。 · 第195章 被‘反杀’ 进入边界之地两日，周舟未尝一战。 他在大地上行走，提着飞羽剑，散发着自己的气息，想四处搜寻些元神、渡仙境的大妖来杀……遇到厉害货色，当然是让米凯尔出手，自己用三色丹火‘混经验’。 可每次灵识搜寻，只要察觉到有妖魔为祸人族村落，他总是忍不住出手，不想放任那些寻常的人族被妖族屠。 物竞天择、强者生存，可能是这妖魔之地的自然法则，修自然之道的周舟却不愿去尊此法。 随心，自然，太清，无为…… 唉，他若是真能悟个通透，那就不是半步元神的修为了吧。 周舟感觉奇怪的是，为祸人族的大多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妖魔，虽不能说全部都是不堪一击，但大多不用米凯尔动手，周舟三两下也就轻松解决了。 小妖煅烧妖躯，修为都感觉不到有半分增长…… 人族人口多，妖族的‘妖口’也是极多的，因为成妖并非主要依靠两性繁殖，而是‘开昧化妖’。 兽、虫、鳞、羽，草、木、花、藤，若是能得机缘修行，皆可成妖。妖物修行，就跟周舟印象中，小时候看电视时常听的那句‘吸日月精华、采天地元气，日积月累，终成……’，也是差不多的。 小鲤鱼是灵物，有龙族血脉，但也算精怪，和妖修本是一个路子。 两日未战，手痒难耐，因为他本就燃烧好了一腔找妖怪打架的热血，反正有天使妹子压阵、灵觉提醒危险，他也不怕什么。 米凯尔的实力现在具体如何？周舟不知，也没询问，估计也就相当于仙人吧。周舟不敢往高处想，想多了容易自折大丈夫旗。 她的软饭虽然很香，周舟也不能一直靠着吃吧？再怎么，他也要能打得过同等境界的对手才行。这不只是太清弟子的面子，更是一种修道者的坚持。 ——说的再好听，也是大男子主义的心在作祟。 行走在一处林间，扭头去看，米凯尔也扭头和他对视。 她的双眸很清澈，清澈到似乎能倒影出人心，周舟看了一会，温柔一笑……就撞到了树上。 米凯尔似乎轻笑了下，只是不太明显。 周舟捂着鼻子，还好道躯坚固，鼻血没那么容易就喷溅。 “哦？”周舟心念一转，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这颗歪脖子树的树根，缓缓地蹲了下来。 米凯尔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目光扫视着周围，当她觉得周舟降低了提防心，就会变得更加警觉，因为这两日总是有战斗发生。 其实，周舟的灵识一直在查看附近五百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提前知晓。天使的查看范围其实是她的弱点，不过好在有周舟灵识作为补充。 “米，你来看。”周舟喊了声，眼中带着些奸诈的笑意。 “是，主人……” 米凯尔也蹲在他身边，两只小手叠在身前，身材修长的天使妹子，蹲下之后感觉有些小只，大概是她除了女性特征之外，其实比较偏瘦的原因吧。 周舟指着的地上，两只蚂蚁正在‘角力’，互相顶着不断挪动。 米凯尔静静地看着，还主动去感受周舟心中所想，想知道主人让自己看这个，是为了什么…… “洪荒上常用蝼蚁来比喻凡人，”周舟满脸深沉，有些高深莫测地说道，“此时来看，这两只蚂蚁就是底层的修士，而洪荒的大能就相当于我们。我们伸手就能摁死两只蝼蚁，可，我们有什么必要去摁他们呢？” 米凯尔没有回答，她低着头想着。 主人突然怎么了？ 周舟：“没事，我记得你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仙人就在想如何让我逃脱，有些感慨罢了。” 他站起身、拍拍手，米凯尔则蹲在那继续看着。 周舟眼角多了一丝笑意，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他伸手，想趁机施展摸头杀……什么蝼蚁、大能乱七八糟的，不过就是想逗米凯尔蹲下，试试这次摸头杀，能不能增加点他们的亲密度。 手伸到了一半，米凯尔抬头看着周舟，她眨眨眼，不知道主人用手遮自己的脸做什么。 就算突然有点小尴尬，但周舟觉得，自己还是要将这个头……摸到底！ 手不断前伸，一寸又一寸，像是穿梭了无尽的时空，摧毁了无数的繁华。 米凯尔眼中带着些疑惑，歪着头看周舟的掌心，掌纹清晰可见，阳光照射的阴影已经越来越大…… 周舟喉结在轻颤。 他曾教归鸿子使用该神技，也曾亲自施展，并在芷燕身上获得了不错的效果。那，是不是可以将这个魔力，带到米凯尔身上？ 他盘算了很久，终于想试上一试，毕竟他是男人，要主动增加和妹子之间的接触才行。 掌心距离天使额头还有五厘米，米凯尔眼中的迷惘之下，似乎多了一点紧张，她视线向下移动了少许。 可能，是遵循主人意志的准则在发挥作用，也可能不是……反正她对此并不介意。 周舟的手掌移速是传闻中的‘秒速五厘米’，还有一秒，他即将成功摸到米凯尔的额头，完成新的成就。 但这一秒之中，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一股妖力毫无征兆的涌动，紧跟着，两人身旁的大树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嘴般的恐怖树洞，钻出了两条树藤缠向了周舟和米凯尔。 周舟动作只能停顿，因为米凯尔已经扑到了他面前。她站起来的过程中灵巧地转身，直接和周舟后背帖前胸，奥义光剑向上斜斩，两条树藤轻松被粉碎。 他伸手的动作，差点顺势就变成了环抱她的腰肢…… 刚要下贼手…… 卟！ 米凯尔展开羽翼飞到了半空，手中持着奥义光剑，朝着左侧的密林直冲了过去。 周舟一拍额头，狠狠地瞪了眼眼前的这颗老树。他自然知道这颗老树没有什么灵智，那树藤乃是旁边林中潜伏的妖魔，借由这老树树干施展出的妖法。念它长这么粗不易，周舟也就没一把火烧之泄愤了。 密林中，白光一闪，大片林木被直接斩断，切口平整光滑。 等周舟走过去，米凯尔已经将一株‘魔藤’斩成了‘拍黄瓜’，周舟随手撒了把三色丹火，终于遇到了一个算是大妖的妖修，修为稍微提升了些。 这是相当于元神境界的妖物，而且是罕见的草木成精，修行不知道多少年岁，妖躯又是木属。三色丹火燃烧了好一阵，才焚尽了这藤妖的躯体。 周舟拿着她的道袍走来，看着她恢复了原本的打扮。自从米凯尔学会了先穿道袍再退战甲这一招，周舟觉得洪荒生活，平白地失去了很多色彩…… “米，”周舟蹭蹭鼻尖，“咱们继续走吧，我又看到了一处村落被妖魔袭击，再过去管管闲事。” “是，主人。”米凯尔柔顺地跟在他身旁，两人身影飞到半空，飞去了几百里外的地界。 半日后，周舟和米凯尔清剿了几只为恶的‘犬妖’，米凯尔没动手，飞羽剑救下了十几个村民。 他倒是觉得，再这么救下去，不用几个月，他的画像就会被这片区域内的凡人供奉……这些都是他不在意的，不过是路过管管闲事。 “主人。” 米凯尔突然开口喊了句。 “嗯？”周舟扭头看了眼，米凯尔正蹲在山径旁，低头看着地上的一簇野花。他问：“你喜欢吗？” “主人……”米凯尔指着花瓣。 周舟看到上面有个小小的黑点，应该是个小虫，他也蹲下看着。 猝不及防的，米凯尔突然站起身，有些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摁在了周舟的脑门上，歪着头感觉着什么。 周舟哑然失笑，就任由她摸了几下，才抓着她的小手站了起来……这摸头杀果然有魔力，周舟感觉自己心中对米凯尔更多了几分依恋。 这是，米凯尔‘开玩笑’和‘小报复’的初始体验，应该是情感限制降低到了百分之二十的影响。 挺好。 …… 行走第四日，周舟终于发现了可以一战的目标——某只穿着豹纹坎肩的虎妖。 这虎妖已经化形，是个近丈高的凶恶大汉，浑身都是黄色的兽毛，黄面獠牙，额头有个‘王’字。 它盘腿坐在了白骨堆砌的石台上，吐纳着白骨构成阵法中酝酿的邪气，身上散发着浅浅的白色的火焰，似乎是‘鬼火’。 妖魔种类不可计数，周舟也没看过相关的典籍，不知这虎妖具体的跟脚。但对方气息只相当于元神初期，他决定拿这只妖物当做第一战的练手。 隔着十里，飞在半空的周舟喊了嗓子： “虎妖！速来受死！” 喊完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该靠枯木诀‘隐身’过去，抽冷子偷袭多有利。 那虎妖睁开了铜铃大眼，内有血光涌动，它站起身，抓起了一个白骨炼制的狼牙棒，张口就是一声虎啸。 声震山林！ 虎妖招出一片黑云，黑气滚滚，冲向了周舟。 天使加速飞行，斜斜地冲向了高空，像是在给周舟和虎妖当个裁判。 周舟想远程攻袭，自然是用归青御剑术，飞羽剑划过白亮的剑光，劈砍了那只是造起声势的黑雾，斩向了其中的身影。 虎妖面色慎重地举起了白骨狼牙棒，将飞羽剑轻易打飞。 这虎妖也是一愣，他还以为来的是什么大修士，没想到剑招如此好应对。仔细一感觉周舟的气息，它不由得仰头大笑：“哈哈哈！区区金丹！雕虫小技！” “嗤，”周舟冷笑了半声，调转飞羽剑施展青木森森，那一道道剑影将黑气穿成了一个个破洞。 叮叮叮！ 虎妖似乎有金刚不坏的神通，飞羽剑绽放的剑影砍在他的硬毛上，就像是在砍击金属。 此时，两者已经相距不过几百丈，虎妖擅长近身搏斗，自然还在前冲。周舟也想靠近施展其他神通，也在迎击。 飞羽剑继续骚扰攻击，周舟左手酝酿着一股火焰，双目紧盯着虎妖的动作。 就见这虎妖举起了狼牙棒，面目狰狞地似乎想要张嘴吞下周舟稍后被砸出的热血，但周舟突然右手握住了飞羽剑，唱一句剑诀： “山阻行云路，云断山之脊！” 飞羽剑被注入一股股水元，隐隐有惊涛拍岸、骇浪呼啸，周舟提手推剑，两者不过几十丈间隔！ 水蓝色的剑光，涨出了五丈！半丈宽的剑影凝聚，周舟右手高举、落下，狠狠地砍向了虎妖的身影！ “虚张声势！” 这意外有点文化的虎妖虽在冷笑，但还是举起了骨棒准备招架，因为他冲势正急，这一击很难避过。 更何况，区区一金丹，还能伤害他金刚妖躯不成？ 能伤！ 开山破云，一剑斩落！白骨大棒向上挥撩，想要将这水剑砸碎。但水剑如同携着万钧水重，又有别样的锐利。 轰！ 大水剑险些溃散，水花四溅。 虎妖身影一个踉跄，冲势被断，在半空中双腿一颤被砸落了半丈的身形。 好个虎妖，当真是百兽的王者、凶煞的狠角儿，腰杆挺直，就要将水剑扛起，要和周舟回到同一个水平线。 但周舟左手前伸，火苍龙席卷而出，隔着仅有五六丈距离，虎妖只擅肉搏，如何闪躲？ “竟以神通欺我！”虎妖怒吼虎啸，立刻显出本体，是只三丈身长的黄虎！ 昂—— 周舟胸口绽放出的金光注入了火苍龙之中，这火苍龙的龙吟，将虎啸压了下去…… 整整一刻，周舟和虎妖厮杀了整整一刻钟。 这也是周舟有意检测这三年修道对战斗实力的增幅，本领还是那些本领，控水、控火、丹泉、丹火，观想变化、归青御剑诀、太极图防御，还有几大遁术。 单从对手来评判，这虎妖算是不错；和他相差不多的实力，修为和躯体比周舟强了一个境界，但神通和法宝被周舟压制。 这一战当真是畅快，周舟额头见汗，但用三色丹火焚毁这虎妖躯体的时候，心中也稍微有些满足。 他对抛头颅洒热血的战斗虽然不怎么提倡，但偶尔体会下厮杀得胜的快意，也不枉费修道花费的这些苦功。 那白骨大棒和白骨台都是法宝，乃是这虎妖苦心炼制，杀了不知道多少生灵，用鲜血浇、魂魄祭，倒也有非凡的作用。 白骨台可增加修士的灵识提升速度，其上有一股邪气，容易影响到修士的心境。虽然体内有正邪太极，正需要此等邪气蕴养……但周舟还是一抬手，三色丹火席卷而出，将这两件法宝变作了自身的些微修为。 凡是邪物，他都不太想用，更不想留着害人。 “主人，”米凯尔在他心底说着，“若能快速解决目标，还请不要拖延，这是战斗的基本准则。”她从天上缓缓落了下来，站到了周舟身旁。 “啊，我知道，”周舟笑道：“练练手罢了，不用担心。我……” 他灵觉一跳，抬头看向了天空。 那里，有两道人影，缓缓从云中露出。 . 第196章 可战真仙 这两人远在高空，周舟目力刚能看清。他们都是灰色的衣袍，一胖一瘦的身影，目光略带冰冷地注视着周舟。 血神道。 因为他们带着那相同款式、灰色的鬼面具，他们气息内敛，但周舟略有些心悸。 米凯尔奥义光剑在手，刚和主人讲述了‘速战速决’的道理，似乎就要实战演示一番。 血神道应该知晓米凯尔的战力，此时派来的人竟然如此有恃无恐地出现，周舟故而不敢大意，在心中喊住了要去清除敌对目标的天使妹子。 “不要急，他们应该是来传信的。” “是，”米凯尔提着光剑，拦在了周舟身前，道袍之中已经穿戴上了天使战甲。 云上，那体型稍胖的修士开口说话：“太清弟子？刚从归青出来的周舟？” 周舟淡然道：“是我，如何？” 他的声音没有用神通传递，也没用道法加持，那两人在云上，常人看可能只是两个黑点。但对方既然可以让声音传下来，那自然能听到周舟的说话声吧。 若是听不到，那岂不是闹了笑话。 来人应该是两个老者，两鬓都有了些灰白的头发。胖老者呵呵笑了一声，似乎略带轻蔑，他道：“我家少主应约而来，但途中偶然寻得一宝地，遇到了莫大机缘，暂时耽误下，最长不过三个月，定然会来寻你。” 宝地？ 那血神道的少主果然跟出来了。 周舟双眼一眯，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那他离开归青时的那般算计，倒是真发挥了一些作用。 “该不会是他怕了，不敢前来吧。” 那高瘦老者开嗓，声音如同公鸭一般，聒噪刺耳：“可笑，我家少主乃是天纵之资，刚修道二十年已是元神中期，你觉得你配给少主提靴吗？” 修道二十年就已经元神中期？倒也真有点恐怖。 周舟嘴一撇，自己好像也是差不太多。他没注意到，身旁米凯尔眼中略过的‘异样’神色…… “话已经带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少主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完成。”矮胖老者依然在呵呵笑着，道：“你也聪明，约战还说只分上下、不分生死，仗着背后的道承强大让我们不敢动你，又激我们少主的好胜心，想坏我们血神道的计划。归鸿子赶你离开，当真是一招臭棋。” 周舟眉头微皱，心中问道：“米，这两人什么实力。” “主人，是两名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 “那算了，”周舟微微摇头，果然是仙人；若是仙人之下，他也不介意让米凯尔出手教训下。 对战仙人，他怕米凯尔吃亏，意气之争不至于让天使妹子以身犯险。 他扭头就走，也不去回那老者的言语，米凯尔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开口说出什么。 见周舟竟然就这么无视了己方两人，“这金丹小贼，当真目中无人！”胖老者咬牙喊着，攥着拳头。 对人笑脸呵呵，背后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大概就是许多人的习惯。 高瘦老者却劝道：“太清弟子不可动，老祖有严令。” “哼，你我二兄弟堂堂仙人，如何能受得这种屈辱！该给那小子一点教训才行！”胖老者那双小眼眯了起来，手中多了一只透骨钉。 正跟在周舟背后的米凯尔突然扭头，那清澈的目光穿过了千丈距离，落在了胖老者的手腕上。 似乎，这目光中蕴含着某种力量，胖老者身体一颤，那甩手祭出法宝的动作，被阻断在了起手式，冷汗流到了脖颈之上。 “怎么了？” “快走。”胖老者低声说了句。 他们两兄弟共同修行、闯荡多年，心意也是相通。瘦老者不多问，两人将身影隐藏在了云雾之中，如临大敌般警戒着。 地上，周舟带着米凯尔渐渐走远。 “那个女子，”这来传信的血神道胖仙人，低声道了句，“不可招惹，不可招惹。我若是刚才将此钉抛下，你我已经死了！” 瘦老者缓缓点头，也不多问什么。 两仙人很是警惕地，全速向后飞了几千里，远远地跟着周舟……除了传信，他们还要监视周舟的行踪，等他们少主在宝地出关，指引少主前来和周舟一战。 ‘我往南行！等你一战！不分生死！只决高下！’ 这是周舟在离开前高声呼喊的四句话，声音在归青山中各处回荡，落在了那血神道少主耳中，便是满是挑衅意味的战书。 那一句‘不分生死，只决高下’，仔细体会则是颇有深意。 血神道不敢动他，若是说不死不休，血神少主就算想应战也会被人拦下。但若是周舟承诺不死战，只是为了发泄被血神道少主耍了两次的怨恨，但求一战，那血神道少主应该会应战。 这‘应该’只是猜测，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周舟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 战或者不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血神道少主引出了归青。玫画那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给门人弟子‘签发身份证’了吧…… 血神道少主出现在了归青山中，此事颇为耐人寻味。归青护山大阵在对方现身之前，一直是运转着的，每次开启都有不下三名仙人查看着开启大阵的位置，对方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通过大阵混入归青。 那就意味着，归青大阵有缺口。周舟这两年多不断琢磨这件事，也不断用灵识将归青山各处都搜查过，自然是毫无所得。 所以，他就换了个思路。 他要做的是将血神道少主引出归青，玫画要做的是让血神道少主无法再混入归青。 此时的归青山中，各外院的所有弟子被召集在了各处山峰的外院中，一个个地被在身上种下了‘归青印符’，今后这便是归青弟子的身份证明。 归青符印是一颗‘种子’，根种于道躯心关处。 此道种，可辅助归青之法修行，本就是好事，但一旦种下就不可取出，随身死而枯萎，随道行增进而发芽抽丝，是修炼本命法宝的法门……被周舟意外在道藏法殿中发现的。 若那归青少主不跟着周舟出来，就要被种下归青符印；若这归青少主跟着周舟出来，只要对方再敢回归青山，没有这‘归青种’的气息，立刻就会被辨出身份。 周舟当真是替归青操碎了心，这办法是他苦思冥想出来，对抗血神道‘隐匿气息’本领的。 虽然这种子没太多作用，也不能被‘下种’之人心念控制，一念就要人性命之类的——归青之法怎会如此歹毒。但起码能让后方稍微安定一些，不至于让那些血神道的奸细嚣张地谋害归青弟子…… 方案的灵感嘛，当然是来于他来洪荒之前，上网吧、进宾馆、出行必备的‘居民身份证’了。 遥想当年，少年意气的周舟初中逃课去上网，被那些无良的黑心网吧老板坑了多少次，每次上网还要被收‘无身份证人员专属把风费’…… 周舟淡淡望天，想起往事就是一把辛酸泪。 “主人，”米凯尔在旁边喊着。 “咋了？” 米凯尔喃喃着说：“次行星级能量反应目标，已经可以无伤清除。” “呃……真的假的？”周舟有些错愕地看着米凯尔。 天使妹子表情略带认真地点点头，低头对周舟一字一句地说着：“侮辱主人、诋毁主人，就是对米凯尔的侮辱与诋毁，当已经获得了基本的生存实力，米凯尔需要守护主人的尊严与荣誉。”声音虽然清冷，却掷地有声。 但，尊严和荣誉…… “低调些，”周舟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扯到尊严和荣誉上了，他不过是和两名血神道的仙人对话了两句，互相看不顺眼，语气都冲了些罢了。 天使，已能杀仙人。 而且若是能做到无伤而戮仙，怕是实力已经相当于真仙了吧？ 周舟低头看了眼自己体内的金丹，凭空遭受了莫名的打击。 自己修道三年，金丹中期到金丹圆满；米凯尔闭关三年，从次于仙人到如今可战真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米，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金仙、大罗和圣人？” “主人告诉我的话，我都记得。”她轻声说着，让周舟心中微暖。 “归鸿子师兄前世是一名大罗金仙，我之前曾告诉过你，他也在恢复当年的修为，一步步走上去。”周舟慢条斯理地说着，“但他当年还是大罗的时候，就是身死才被逼留下大罗道种而转世，那大师兄的前世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 米凯尔低头思索，然后很乖地摇摇头。 “大师兄前世是被血神道或者血神道背后的大能算计，给谋害了吧。一个高于金仙、高于主宰级生命的存在，都被这些人害死。”周舟声音很是平淡，“那我们，怎么去在这些人面前，谈尊严和荣誉。” 米凯尔继续低头思索，小脸稍有些黯淡，低声道：“我让主人失望了。” “哪有，”周舟笑着拉了下她的手腕，“如果没有你，我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你从未让我失望过，只会让我心喜、心安，心里舒畅。”周舟将声音换到了两人心中，“我们现在低调些，等我修成金仙，修到大罗，或是跟师父一样更高的境界，再带你在这片天地间遨游，等后世的来临。” “主人……” “那时候，我会让这片天地间，无人敢欺你，无人敢夺你。” 米凯尔抬头和周舟注视着，那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有些周舟没见过的触动。 绝美的眼瞳中倒映着，周舟背对着夕阳，温和微笑的模样。 他声音虽然平淡，他笑容虽然温和，他目光虽然温柔，可这一切，汇聚出了一种莫名的坚定。 好比年轻恋人在不经意间许下的山盟海誓才能记忆最深刻，周舟说的这句话，他自己心中牢牢地记下了。 携子之手，天地逍遥。 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周舟又看到了一处妖魔为祸的区域，带着米凯尔飞了过去。 继续在这片边界之地上行侠仗义，这般行为，不知今后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毕竟，妖魔之地中有条断断续续的西行之路。 …… 东方羽儿带着芊霖，在仙人婆婆们的护送下，赶了三日的路，平安返回了玄清山。 金仙祖母远远在山门外等候，看到东方羽儿之后，直接招招手，羽儿和芊霖身影在三名仙人婆婆面前消失，出现在了百里外的山门旁。 金仙大能，当真是鬼神莫测的本事。 “奶奶！”东方羽儿也是有些激动，跑过去被这位金仙老妪揽在怀中，轻声问着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芊霖低着头，似乎有些害怕，不断捏弄着衣角。 等祖孙二人腻歪完了，这金仙老妪皱眉看着四处云路，问：“那小子在哪？为何没跟你们回来？” “奶奶，他去修行啦。” “修行？不是说，他已经被归青宗下了逐客令？” “是去历练修行。”羽儿笑嘻嘻地说着，完全没了在外人面前的端庄，露出了只能在周舟面前的小女儿姿态，她拉着祖母的手，怕她一怒去找周舟麻烦，赶紧解释着：“他金丹圆满卡在了瓶颈，要四处走动才能突破，他突破后就来找我的……真的！” “嗯，若非你红丸还在，没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哼！”金仙老妪冷哼一声，羽儿则是闹了个大红脸。 这金仙，当真是不同凡响。 羽儿不依，嗔道：“奶奶，我是那般不知检点的女子嘛。” “羽儿乖，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我听小铜铜说，你们朝夕相处了三年，为何还没促成好事？” “奶奶~” “要么说你不如奶奶当年果敢主动，一壶酒就将你爷爷拿下啦！”老妪老脸上颇多自得，她看向了芊霖，又温声道，“瞧瞧，我儿媳都已经长这般大了。羽儿你两年前所说的那些言语，我都记得，如今她也出落的有些女儿家的模样，就让她去和你父亲见一见吧。” 那些言语，自然是指的周舟提出的‘大叔和萝莉’再恋爱计划。 芊霖抿着嘴，低头不语。 羽儿忙道：“可周舟之前还曾嘱咐我，说娘亲十五岁之前最好不要让父亲见到。” “哦？为何？”祖母大人面露不快。 对此，羽儿早已和周舟商量过应答的言语，于是笑道：“是他说的呢。若是一女童要嫁给父亲，父亲性格古板，定然是心中抗拒。但若等芊霖长大、十五岁时青春年华，再安排和父亲的一次不经意邂逅，说不定父亲会自己就去问询这是谁家的女子。” 金仙老妪一听，倒也有点道理。 “那小子倒也是有点道行。” 东方羽儿稍微松了口气。 “来人，先带我儿媳进山，”金仙老妪淡然出声，背后有几名仙女走出，领走了芊霖。 芊霖没有哭闹，只是回头看着羽儿，东方羽儿对她温柔笑着，在路上已经许诺过，会每日过去找她。 怎料，金仙老妪道了句：“虽说不能让你父亲见她，可也不妨让她多见见你父亲，今后每日都让她看一看化仙池吧。” 羽儿疑惑道：“这是为何？” 金仙老妪略带傲色：“我生的儿子，也是一等一的神武英俊，何等女子迷不住。” “祖母高见。”羽儿突然想起了周舟曾和她讲过的，‘呵呵’二字用法大全。 父亲哪有周郎好看。 呵呵，女生外向，不外如是。 · 第197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 玄清山有个化仙池，化仙池中坐着一男子。他重塑肉身之后，当真如同那金仙老妪所说，年轻英俊、潇洒神武。 但他眉目间总有些许忧郁，坐在那已经几年，给人感觉还是那般虚幻。 洗尽了铅华，沉稳了人魂，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只身走天下的书生，有了沧桑变化。 每日都有仙人在池边投入宝药，增进化仙池池水的药力，每日也都有金仙老妪前来探望，为这人再造道基。 残灵返真，本是夺天地造化之事，若无金仙出手、花费无尽心血，绝难成就。 真当哪吒那三坛海会大神的莲花身，是太乙真人随意拿灵藕缝起来的？太乙真人乃阐教十二金仙——此称谓是他们‘洪荒出道’时的‘组合名’，那时候洪荒不好混，金仙太单薄，容易给圣人师父丢面子。十二金仙此时修为难断，太乙真人自然是用莫大神通造化了哪吒。 原本，化仙池这里平日都是静悄悄的，来往的也只是那几个老人。 而不知从哪日开始，在化仙池被阵法遮起了一角的悬崖壁上，有个小小的人影经常出现，每次在那呆半个时辰，才会被仙人领走。 池中男子和阵法之后的少女……他们的故事，似乎要在几年之后才会展开。但那小小的人儿，此时已经被既定了命途，倒也让人颇有些无奈。 东方羽儿安心修行，等周舟依约而来，如此过了半个月，心头又开始起了牵挂。 拿起了传信用的玉符，踌躇一番，又换做了之前曾用的纸鸢。 她轻轻一叹，嘴角又带着些温柔的笑意，想着三年的朝夕相处，由此酝酿着思念的情绪。 提笔、不用蘸墨，写下了寥寥几句；又走到窗前，纱衣轻薄了香肩，脚丫美晃了木板。她捧起了纸鸢，让纸鸢在紫色的光点中挥舞起了小小的翅膀，飞入了云霄不见。 思君影，盼君姿，影姿不相见； 别时怨，此时念，羽儿盼留念。 纸鸢飞呀飞，摇晃着它脆弱的翅膀，被浅浅的真元加持，跋山涉水、飞过了云雾，努力飞了大半个月之后，才勉强找到了边界妖魔之地中刚结束了战斗的那位郎君。 周舟，周大侠。 他身上刚破烂的道袍还没来得及更换，长发也沾了血污，左侧袖子都只剩下半截。 这是他在妖魔之地的第三十七日，战斗了近百场，救人数千，杀妖、杀邪修三百余。 刚结束的这场斗法，乃是他主战一名狮妖，杀了这妖物之后，对方的尸体被火苍龙爆裂，三色丹火肆虐在了几十丈范围内，煅烧一块块妖躯、为他增进修为。 站在一蓬蓬燃烧的三色丹火中，被远处那些跪拜的村民一声声‘多谢仙人’呼喊着。 周舟一伸手，那纸鸢在火焰中飞旋了几圈，落在了他掌心。 那娟秀的二十二字漂浮了出来，他哑然失笑。 这东方妹子，还真是读过书的，有种少女情怀的文青病。 心中传来了一声：“主人，清剿完毕。” “回来吧。” 话音刚落，米凯尔就从天空飞来，落在了周舟身后，又变作了那表情和人目光都很清冷的绝色女修。 “仙人！仙人啊！” 有名年轻人不顾丹火的炙热，跑到了百丈外呼喊着，看着火焰之中的两道身影，再次跪了下去：“求求你！救救我妻子！救救我妻子啊！” “哦？”周舟目光看去，声音在那年轻人耳旁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能救活死去的人。” 他自然而然就当成了，这人哀求自己去救被狮妖杀了的人。 收起火焰，正要离开。 怎料那年轻人又哭喊：“仙人！仙人！我那妻子因为貌美，被一个岭上的妖王掳走了！已经去了两年，定是遭受莫大的侮辱啊！仙人！求你救救她！” 周舟眉头一皱，顿住了脚步。 妖王？掳走了人族貌美的女子？这个……他想起西游记中的很多情节，似乎还真有妖怪这么干的。 比如猪刚鬣那货，或是奎木狼。 周舟在地球上高中时，还曾异想天开：西方神话中，那些巨龙掳美女都是照着‘公主’、‘王妃’这样的去掳，咱中国神话中，妖怪就实在多了，都是照着姿色去掳，好看就行，从不搞阶级主义。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不过是个修士，妖王怕是对付不了。你若真是个男人，就该去自己找那妖王索求，救回妻子才是。告辞。” 他说完就飞向了高空，米凯尔在他背后跟随。 若真是男人，该自己去找…… 那年轻人站起身，是村中的青壮，刚才和妖物战斗，还拿着一把锄头。 “对，我该自己去寻！哪怕是死了！”他攥着拳，看了眼已经在空中消失不见的两人，奔向了村落，不多时就背着一把猎弓，朝着山岭而去。 那些得救的村民们又跪拜了一会，方才收拾起被杀的同族，哭号哀悼。 有人说，需供奉救了他们的神仙，神仙才能长久保佑此地。周舟战斗之时，也有人记得他的模样，村民们商量着做些画像…… 这种情况，周舟每次救完人之后多会出现，人族弱小，故而习惯去找强者供奉，这是常情。 他胸口气运金龙时常微微发热，似乎是在不断增进力量，只是周舟也不太去管，气运和功德又不是修行的根本，只不过是些许辅助，他觉得，还不如神通法宝来的重要。 “主人，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 米凯尔在他身旁问着。 “我激他出来，倒是有些不妥。”周舟注视着在山林中奔跑的那个年轻男人，笑道：“我灵识扫过，附近千里范围内没什么大妖，那所谓的妖王应该只是个道行微浅的家伙，故而引不起我注意。让他去找吧，找到，我再看要不要帮忙。” “主人很喜欢帮助弱小吗？”米凯尔小声问。 周舟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并不回答。 惩奸除恶、行侠仗义什么的并非他所想，只是心中想如此去做，又不是做坏事，那就去做了。 随心罢了。 …… 沿着年轻猎人奔跑的方向，灵识往前寻找，周舟找了几次，才发现了前路景色某些奇异之处。 大阵，遮掩的大阵，在三百里之外，有大阵遮蔽了一处百里方圆的山脉。这处大阵似乎是地势自然形成的大阵，并非是修士布置，周舟搜了几次都下意识忽略了此地，很是不同寻常。 如果不是自然成阵，那就是布阵之人在阵法之道的造诣极深，已经到了返归自然的地步。 看那处山脉，青山绿水皆隐藏在了白雾飘渺间，山势模糊了灵识查看到的影像，隐隐可见其内秀丽的风光。有这自然的阵法遮掩，周舟之前探查的时候也才将此处忽略，若按照那年轻男人所说，也就这里，有可能是妖王的洞府所在了。 不知，是不是真的大妖。 那处山脉有十几处不大、不高、不奇的峰头，像是大地上成片冒出的竹笋，在那百里方圆排列分布。 气息嘛，倒是中正祥和，没有血腥味，也没怨魂流荡，不像是个妖地，倒像是个小仙境。 “灵觉不提醒，应该是没有威胁到我的存在，”周舟捉摸着，看了眼地上奔走的那年轻猎人，这人奔出十多里已经有些疲倦，扶着树干在喘粗气。 若是按照这人的脚力，差不多一天一夜才能到那边。 “我们飞过去看看吧，”周舟心中也有些对‘色妖王’的好奇，对米凯尔嘱咐了一句：“如果发现了有威胁到你的存在，立刻提醒我离开。” “是，主人。”米凯尔那清冷的脸蛋上露出了些许郑重的神色，对着周舟微微点头，做好了战斗准备。 周舟化流光，天使相伴随，几百里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感受前方阵势变化，似乎空中有些危机潜伏，周舟灵识也搜查到了一处入山的羊肠小径，看到了一石碑，也就带着米凯尔落了下去。 “米，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周舟满脸认真地指着那一人高的石碑，上面是用篆体写的三个字。 米凯尔仔细看着，似乎在对比着什么，那整齐的小白牙中蹦出了三个字：“风、竹、岭？” “呃，这是风啊？” 周舟错愕地看了下石碑，点点头表示自己长学问了。 感情，他还不如米凯尔认识的汉字多，当真愧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周舟只能一手扶额，他真不认识。 向前走，沿着那羊肠小径，他们两个看似走的缓慢，身影实则快若流星。周舟只是用了点类似于缩地成寸的道法，快速赶路。 行到此峰的山腰，踏出一处密林，周舟看向了山峰左侧，将此处的风景一览，心中舒畅欢喜。 群山环抱一峡谷，谷中清泉、溪流、小小的水潭，四面都是百丈绝壁。谷中有百花绽放，都是些野花野草，不算名贵，却也缤纷美丽。 看峡谷周围这些群山，随处可见飞鸟成群、猿走兽奔，树木葱葱郁郁，仿若空山新雨。 真像是个，未经凡人破坏的世外桃源。周舟灵识扫去，发现山中多有灵物、精怪，但大多不成气候。 “这里环境真好，等和那个家伙比斗完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水潭边上结个草庐。” 周舟轻笑着说了句。 “嗯，”米凯尔轻声回应。 “你也喜欢这里吗？” “主人喜欢的地方，我都不会讨厌。”米凯尔淡淡地回答着。 周舟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判断，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随着情感限制不断解封，天使的心思也不好猜了。 米凯尔：“是喜欢的。” 她自然是‘听’到了周舟心中的疑惑，特意解释了句。 “那就好，找找妖王在哪吧，如果这里是无主之地，那咱们占了也无妨。” 周舟轻笑着说了句。 这里自然的阵势是隔绝外部的探查，内部倒是没了阵势阻隔，周舟灵识扩展开来，却没寻到什么大妖的气息。 莫非阵中有阵？ 周舟看向了下方的峡谷，这里是风竹岭的外围，风景已经如此秀丽，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模样。 正要向前走，灵识突然捕捉到了一股妖气，在某个峰头上荡出，周舟也察觉到了阵法运转的痕迹，果然是这自然阵势中还有大阵存在。 阵法是人族修士的专利？莫开此等玩笑，别忘了妖族天庭的周天星斗大阵，妖族传承比人族久远了不知多少倍。 那股妖气……元神境？ 等周舟灵识捕获到了妖气中的身影，不由笑出了声。 有点意思。 妖气化作一股旋风，落在了靠近那大阵所在山峰的一处峰头上，化成了一个穿着小衫、长裤、官靴的妖怪，生有鹿角，长的也是有点歪瓜裂枣。 这妖怪拿着一个竹梆子，不是法器就是法宝，铛铛地敲着，声音传遍了那处峰头。 妖怪跟着节奏开唱： “大王~叫我来巡山呐——伊儿吆，伊儿伊儿哟！寻了南山我寻北山！伊儿伊儿哟！” 铛、铛！ “山精地怪现一现咯！伊儿哟！有那病痛受伤的喊两声呐！有灵丹妙药帮你们救喽！伊儿哟！哟哟！” 铛！铛！ 这妖怪的歌声别有一番味道。它周围，走兽跟着，飞鸟成群的盘旋，树冠簌簌抖动，似乎都在应和。 树梢有一家三口、三只小松鼠对着妖怪拱手，草丛有两只毒蛇翘首摇晃着，像是在问安。 “这山头寻完咯！都散去好好修行吧！” 妖怪吆喝一声，手中竹梆子铛铛地敲了三下，带着一群飞鸟飞向了另一侧山峰，那些走兽都各处散了。 落在另一处山头上，巡山妖怪挤眉弄眼了一阵，很快又那番灵物和精怪相迎的场景，他抖了抖身子，抬头挺胸敲竹梆子，继续沿着山上的小路行走。 “大王~叫我来巡山呐啊！”妖怪扯着嗓子朝着四面喊，中气十足、颇为神气。 “寻了南山！我去寻北山咯！伊儿伊儿哟……” 突然，这妖怪刚路过的一颗大树‘活了’，树干和树冠无声消散，显出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妖怪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喊着。 周舟想了想，对米凯尔眨眨眼，天使妹子无声飘向前，跟着着妖怪走了几丈。 妖怪还是丝毫没有察觉，依然在那吆喝着喊着…… 其实唱得不错，周舟笑眯了眼。 然后，在那些山中精怪灵物惊恐眼神的注视下，米凯尔一记手刀砍在了鹿角妖怪的脖颈上。 “大王叫我来……呃，娘呀，我怎么晕了……” 妖怪身子直直地趴了下去，吓跑了那群走兽飞鸟。 这山间，终于又安静了。 第198章 傻妖一号 周舟面对着那被米凯尔击昏的雄性妖怪，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不要误会，他腰间束着那仿照宝物幌金绳炼制的绳索法宝，同样还是得自本家‘周姓长老’手中，用来束人效果相当不错。 面对一个元神境的妖物，只要对方不反抗，那也是手到擒来。 “去。”周舟轻喝，此绳如同一条毒蛇般摇晃着绳头飞向了妖怪，就听嗖嗖几声，将这妖怪很快就五花大绑。 给这绳索改个名比较方便称呼，就叫‘小幌金绳’吧！ 起名竟然如此随意，也就看那太上老君是你师祖老子的分身，不会对你降罪吧。 “米，你刚才是怎么把它打晕的？”周舟问。 “嗯，”米凯尔端起手刀，朝着空气轻轻打了下，然后就等待着主人接下来的命令。 这模样，差点萌化了周舟的心脏…… “他是妖怪，身体构造和人相同吗？妖怪也有元神，怎么会直接被敲晕的？” “主人，这里，”米凯尔为了方便给主人讲解，蹲在了那妖怪旁边，指着那妖怪的后脑勺，她说着：“通过几次战斗，我找出了这种可变形生命体的攻击弱点，就是身上会存在一个精神力量与身体能量相连接的点，我命名为连接点。这个可变形生命体的连接点，就在这。” 周舟张张嘴，感觉自己莫名就被自家天使妹子比下去了。 这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过！而且一个元神妖怪就倒在地上给他‘现身说法’，不信也要信。 再说，米凯尔说的话，他都是信的。 “也就是说，每个妖怪身上都有弱点？那人身上有吗？” “人身上是不存在的，”米凯尔歪着头思索着，在其他方面她可能不太擅长，但在战斗方面……“这些可变形生命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连接点，判断为获得变形能力所付出的代价。主人？” “怎么了？”周舟也走了过去，蹲在了米凯尔身边，两人对着地上那个巡山妖怪指指点点。 这可是进行道学研究，对自身有很大裨益的说。 米凯尔问他：“这些生命体恢复原本的形状，会获得较强的战斗力量，能量和身体也会紧密联系，不会有连接点产生。他们为什么要朝着人类的方向转换形态呢？” 这感觉，真的像是一个很单纯的少女，在询问着她色眯眯，呸！询问着她德高望重的老师，一道数学题该怎么解。 周舟微微陶醉在她的声音中，感觉能听她说这么多话，都是很难得的享受。 两人之间交流，大多是他在说，米凯尔在应。这种对话，掐指一算，寥寥。 “首先你要先明白一个概念，就是先天道躯，还有，他们不是可变性生物，他们是妖族，你可以把他们喊做妖怪。” “妖怪……我记住了。主人，请讲先天道躯的概念。”米凯尔那双眼睛似乎泛起了些许求知欲，但仔细看的话，还是那么清亮。她用机械般的话语声补充了句：“已收录战斗资料库。” “这个，先天道躯……啊，我也说不清。” 周舟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下，这种最适合高谈阔论，让天使妹子对自己刮目相看以便后来产生崇拜感的关键时刻，他的知识储备库……掉链子了！ 恭极老人未曾和他说过先天道躯的奥秘，只是和他印证过脑海所知，那女娲大神在创造人族时，就是以先天道躯为蓝本。 若是真的创造自己的子嗣，女娲是人身蛇尾，那为何会创造出人族的双腿？ 据说，造人虽然是借女娲之手，实际上乃是天道在背后主持。这先天道躯，乃是最适合修道这道躯，三清乃盘古大神元神所化，呈人躯；祖巫乃是盘古大神的血液所凝，呈人躯。 而那开天辟地的盘古，于混沌青莲中孕育而出时，就是一肌肉壮汉……也是人躯。 或许，先天道躯要追溯到盘古大神的身上吧。 周舟将这些念头稍微整理、推断，最后笑道：“妖族都要经历一次化形，就是将妖躯化作先天道躯，就是人类的模样。因为这个模样是最好修道的，和道最贴合的……你如果不理解的话，就可以理解为这样的身体，比较容易进行能量积累和恢复……大概，就是这样吧。” “是，主人。”米凯尔喃喃着：“已收录战斗资料库。” 周舟刚要问如何将这个家伙唤醒，米凯尔小声说了句：“主人又厉害了。” 她说这句……难道是想称赞周舟懂得多，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想起了之前周舟曾说让她用‘主人又厉害了’来代替‘恭喜’的事？ 当真是别逗的一乐，不过此时也不能落了自己的面子，周舟随手释放出一道水元，缠绕到了妖物的脖颈上。 这满是治愈力量的水元如同绳索……使劲一勒，有着一对鹿角、长得歪瓜裂枣的妖怪立刻瞪眼、伸舌头，咳嗽几声醒了过来。 浑身妖力被‘小幌金绳’封了，脖子又被人勒住了，背后还有两个人影，费力地扭头，余光能看到那个男修士嘴角的微笑，这家伙立刻就认怂了。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小的只是山里的精怪！没害过人啊！” “哦？”周舟笑着站起来，走到了另一侧，低头看着这妖怪。米凯尔站在旁边，不用周舟吩咐，光剑在手，剑尖指着这妖怪的脖颈。 鹿角妖怪身体一颤，更是不堪。 “大仙饶命啊大仙！我真没害过人！我家大王怕惹来灾祸，不让我们出去杀人放火啊！” “你家大王是谁？什么修为？”周舟笑呵呵地问着，似乎很好脾气。 “我家大王……这个……”鹿角妖怪面露为难，声音一颤，像是极为害怕。 周舟见状，就想这山中妖魔是不是凶狠异常、法力高强，让这元神妖都是如此的担惊受怕。 米凯尔轻轻地挪动了下光剑，光剑的光芒已经刺破了这鹿角妖怪的脖颈。 “哎哟哟！别别别别！别动手啊大仙！” “那就快说，你家大王什么修为？”周舟又问着，他还是比较关心这个，若是对方比较难对付，那就在惊动对方之前先跑路，顺便警告下那个往这边奔跑的年轻人。 若是好对付，那就会一会就好了。 欺软怕硬，乃修士的天赋技能，毕竟出来混洪荒都不容易，说不定随便就踩到了那个大能的脑门上。 周舟有恃无恐，一是灵觉没有提醒危险，二是大能估计都认得太清门的太极图，不行就挥一挥衣袖召唤出太清符印，对方肯定忌惮。 “我家大王……修为……我也不知啊！” “不知？”周舟左手绽放出一团三色丹火，丹火化作一大两小三颗旋转的火球，在鹿角的脑袋上转悠了一圈。 鹿角妖怪浑身冷汗，它明显感觉到了丹火的威能。 “大仙、大仙，我家大王的修为我真的不知，名字也不知！我原本只是山中一精怪，是大王给了我颗丹药让我有了如今的修为，其他、其他我一概不知啊！” 周舟摆出了冷笑的面容，慢悠悠地说着：“我这丹火，若是焚烧妖怪的妖躯，那是半点残渣都不剩，还能断绝流光回影这类法术的查看。” 鹿角妖怪心中，说不定已经将这看起来挺温和的人族修士当做了吃‘妖’的怪物，妖躯瑟瑟发抖，就说了句：“我说我叫什么名行不？我叫鹿角，一只山鹿修成的！我吃素啊大仙！” “鹿角？”周舟继续温和地笑着，“那你可知道，你家大王前几年掳来了一个美貌女子，那女子是死是活？” “女子？”鹿角恍然大悟状，愣愣地问了句：“你难道是我家夫人的亲人？” “嗯，我是她哥……表的。” “嗨！你说你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的！您是我家夫人的表兄，那干嘛这般吓我！”鹿角面带怒色，直接费力地坐了起来，米凯尔的光剑……竟被这家伙顶了起来…… 天使妹子的表情也有点错愕，是她的威慑力不够吗？ 明明，光剑已经锁定了面前目标的能量核心——元神，已经将这个信息传递给了目标，她可以轻松绞杀了对方……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了米凯尔的光剑没吓住的家伙，周舟也有点皱眉。 这妖怪，难道连死也不怕？ 虽然被绑成了个粽子，但坐起身还是能够做到的，而看鹿角这妖怪的动作和表情，根本就是一生气，就随手就将米凯尔的光剑顶开了，完全忘记了生死大事…… 可以直接判断为：脑子不太好使。 瞧这傻妖怪还摆出一副‘我生气了，快点哄我’的傲娇模样，周舟差点手一抖将此妖炼了。 周舟一甩衣袖，“我那表妹被你们家大王掳来，我还该对你和和气气？哼！”似乎就要给这鹿角厉害瞧瞧。 这鹿角哆嗦了下，忙道：“我家夫人怎么会是被我家大王掳来的？他们两年前成了亲、拜了堂、告了天地、入了洞房，此时孩子都有了，怎么会是被人掳来的？你这表兄莫逗我，我虽然总是大王骂做痴傻，可这几年都是看到的！” “这都什么一套一套的！他们很恩爱？” “那是！我家夫人是我家大王的掌上明珠，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算是有了麟儿，我家大王也从未对我家夫人冷落了半分。” “妖怪和人族女子成了亲，还生了孩子？” 周舟也是有些身在云里雾里，他曾看那年轻男人愤怒的表情，他妻子被掳来的事应该不是作伪。 但这个傻乎乎的鹿角所说，他莫名就信了，除非鹿角演技盖过了奥斯卡影帝，不然凭周舟的眼力，没理由看不出…… 这……到底该信哪边？ 若换做了其他的人族修士，或许会直接抬手将这妖怪杀了，骂一声“胡言乱语”。 周舟和其他修士不同，他是被旁边站着的这个天使妹子从后世带过来的，而且被恭极老人灌输的是‘修道者’思想，而非‘人族修士’的本我理念。他本身虽然对人族有认同感，但绝对没什么优越感。 不然，他如何会和小鲤鱼这么要好。 “你家大王可还有其他夫人？” “你这表兄唷！”鹿角满是苦口婆心地喊着，“我家大王对夫人如此宠爱，如何会纳二夫人？你这，你这都是什么道理嘛！” 它还气急败坏了…… “那你家大王在哪？” “我家大王昨日刚出门，夫人说是去做公差了。” “公差？什么公差？” “这个，我们当下属的也是不知。我们这些被大王赐了丹药的精怪，只是为了伺候、保护夫人，防其他妖怪占据此地。” 周舟冷然道：“你莫非在骗我？” “句句属实！我所说句句属实啊表哥！”鹿角张口喊着，声音满是惶恐，“我家夫人此时就在山中，表哥您去亲自问一问，亲自问一问！” “哼，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入瓮！” 周舟的考虑自然是稳妥的，他看了眼这鹿角，右手涌出一滴丹泉，屈指一弹，直接没入了鹿角的额头。 “我给你下了禁制，心念一动，你便魂飞魄散。” 这种言语，随便一个金丹修士都不会信，却吓的那鹿角不断颤抖。 “表哥！您可不能杀我啊表哥，我是大王帐下的总兵，我家夫人也是对我很信赖的！” “别废话，去喊你夫人来见我吧。” 周舟面色冷然地说着，他随手撤回了小幌金绳；米凯尔立刻挡在了他面前，光剑抵在了鹿角的胸前。 鹿角不敢多看米凯尔的容貌，点头哈腰了一阵，连忙化作一团旋风，刮向了那阵中之阵遮掩的峰。 “米，准备好逃命。” “是，主人。”米凯尔也被周舟带的有点紧张，为了让主人安心，她还小声说：“我可以带主人逃脱一般行星级能量目标的攻击。” 周舟于是心中大定，那岂不是，就算冒出个真仙也不怕什么。 等等，那鹿角刚才提过一词…… 他们家大王，昨日出去干什么了？ 公差？ 周舟瞬间就想到了奎木狼。不过算算时间，西游还早，奎木狼如何会和那什么殿的仙女私通下凡？而且位置也不在这，应该是在白虎岭那边才对。 就说那宝象国，此时还没出现。 “到底是什么公差，”周舟摸着下巴一阵琢磨。 …… 话说一个多月前，小祖师离开了归青山之后，变成的蓝色小兽出现在了那桃花林中，可爱的鼻尖耸动着，立刻就找出了属于周舟的‘气味’。 米凯尔的隐身系统，是将这些都掩藏的，不管是气味还是身影，都无法被修道者远程捕捉。 周舟为了引走血神道少主，出归青的时候将气息全力释放了出来。 “去了南边嘛？哼！果然是去凡间玩耍，却不带上本大德祖师！简直可恶！” 她于是化作了一道紫蓝色的流光，破空追了上去。 这小祖师修为莫名，回到归青之后一睡两三年好像也稳定了几分力量，身上的仙衣气息波动也比以前强烈了很多。 只是飞到了半路，在那大泽上绕了几圈之后，进了边界之地，周舟的气味就寻不见了…… 那是周舟曾用枯木诀，敢去驱鬼。 她只能在边界之地一通乱找，周舟的气息断断续续、似有还无……跟丢了。 这日，蓝紫色流光飞着飞着，里面的蓝色小兽轻咦了一声，拐了个弯，飞到了一处悬崖底部，找到了个隐秘的山洞。 “有宝贝吗？”小兽口吐人言，奶声奶气的童稚女声，她嘻嘻一笑，迈步进了此洞。 不巧，刚好就是那血神道少主口中宝地…… 也是缘分到了，或是周舟身上的气运影响，合该周舟的对头倒霉。 · 第199章 解疲的最佳方式 救人得闻妖掠女，小米粥入山中来。 巡山小妖道无事，妖王两口很恩爱。 周舟只道：奇怪、奇怪……他还以为遇到了类似于奎木狼的剧情展开，嘱咐了米凯尔见状不对就溜号，就在那静静地等着。 趁着那妖王夫人还没过来，周舟努力回想着奎木狼的故事。 奎木狼是二十八星宿西天白虎第一宿，奎星，属木，为狼，故称奎木狼，为西游八十一难其中一难。 本是天上星宿正神，与原本和他相好的宫女约好，下凡做一世快活夫妻，于是掠走了转投为宝象国公主的仙女，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厮守生活。 周舟灵光微微闪烁，这些讯息都是纷沓而来。 奎木狼对宝象国公主那肯定是真爱，放着星君不当下来当妖怪，论本事，那也是能和孙悟空打的不相上下的黄袍客。但那公主转世，没了前世相好的记忆，又被世俗的思想影响，心中向着她父王，觉得奎木狼山中妖怪配不上她公主之身，各种算计自己夫君。 奎木狼也是够倒霉的，不知道恢复下仙女的记忆……又或是另有隐情。 那不是，宝象国公主放了唐僧，让唐僧稍信给国主，奎木狼得知夫人放走了唐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骂自家夫人。 做男人能到这种地步，还是天庭地位较高的星君，本事也是极强的贪狼星……在洪荒真的不多见。 为了战胜此难，孙悟空变化做宝象国公主，骗走了奎木狼的那颗本命之丹，让奎木狼修为大降，方才将奎木狼降服……那本命之丹、不知多少年修来的修为，都能用来给宝象国公主治疗头疼脑热，就说这奎木狼是多么重情重义吧。可惜那宝象国公主，肉眼凡胎不识夫君一片苦心，还想着离开山中回去享富贵。 周舟念及于此，立刻就摆明了立场，开始同情起了奎木狼。 看了眼米凯尔，她正有些紧张地盯着傻妖鹿角飞过去的峰头。如果有能量较强的波动传来，她就立刻带着主人逃之夭夭。 一切以保护主人安全为前提。 周舟突然笑了声，嘀咕道：“如果等到西游的时候，碰到了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是要给他提个醒才行。” 如果奎木狼不把他自己的那颗‘金丹’拿出来……孙悟空和奎木狼到底能打多久？话说这天庭一星君的本事就是如此强，为何孙猴子大闹天宫的时候，玉帝都躲到了桌子底下？ 对了，玉帝还是道祖身前的童子，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最少也是个金仙吧？ 这……西游果然是个大舞台，各路神仙都为了最佳演技奖而拼命刷下限。 念及此处，周舟就要吐槽一番，却听那山头上传来了一声吆喝： “夫人出山！都好生服侍着！” 鹿角跳到了云头上，‘铛铛’两声敲着竹梆。 下方的山峰上，有四个女妖抬着一面木椅，在山中飞了上来，这四个女妖精那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波动，身上的衣物有些清凉，倒是都顾着些廉耻，没暴露了私密。 她们应该都是山猫成精，都有着尖尖的耳朵、猫爪、触须还有黑色的短尾。四个猫妖，倒也都是别样的风情。 周舟打量着四个‘女施主’，眼底还是很清澈的。虽然见到了真正的猫耳娘，让他心中有点小荡漾，可毕竟这四只猫妖的美丽指数与米凯尔不是一个级别，也不可能让他失态。 再看那木椅上，一颇为美丽的宫装女子扶着椅把，似乎是怕高，正缩在椅子中想看又不敢朝着下面看。她目光放到了周舟和米凯尔身上，远远地打量着。 “主人，没有危险的能量体。” “嗯，看来那妖王是真不在家。” “需要抹除他们吗？”米凯尔轻声问着，目光在那几个猫妖身上划过，似乎有些不喜。 周舟笑道：“不要急，我感觉这几个妖怪也不是坏妖，先问问再说吧。” 很快，五只妖怪、一名大王夫人，在竹梆子的响声中落在了山路上，周舟向前迈出一步，刚要开口说话。 却听一声娇喊：“表兄，你怎么来啦！”那椅子上坐着的女子在娇声呼唤。 周舟稍微愣了有一瞬，随之就笑道：“我听说你被妖王抓了，就特意前来寻你，找那妖王讨个公道！” 看这妖王夫人，也是美魇生花、身段窈窕，在木椅上站起身，身弱浮萍般似乎被风一吹就倒。 她对着周舟盈盈一拜，目光在米凯尔身上停留了许久，轻叹一声：“好美的女子。” “且不说这个，不要话家常了。”周舟道，“那妖王既然不在，我就先送你回村，等那妖王回来了，再和他对质一番。如何？” “表兄……” 妖王夫人立刻低头，眉目间颇多踌躇。 那傻妖鹿角回过劲，立刻喊着：“你这表哥、你这表哥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我都说了我们家大王和夫人如此恩爱，你还要将我们夫人带回去做什么？你这是要拆散上好的姻缘啊！” 周舟手指微动，也想在这女子面前显露点本事，鹿角立刻抱头惨嚎，口中连连喊着饶命。 妖王夫人见面之后这般说辞，自然是为了周舟的安全考量，倒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如果换了个脑子不灵光的妇道人家站出来，问一句‘你是谁？’或是‘我哪有什么表兄’，恐怕山上的妖怪就要出兵和周舟一番大战了。 所以这女子给周舟的第一印象，就是聪慧和心善。 “你在犹豫，可是和那妖王有了感情？”周舟问。 女子苦笑道：“先不说感情与否，我都为他生了孩儿，如何能撇下他们父子。表兄收了神通吧，它不曾作恶。” 周舟放过了鹿角，微微皱眉。此时，灵识被外面的自然大阵阻断，不能看到几百里外赶来的那年轻男子，但想必对方已经在路上坚持奔跑着。于是，周舟问：“你不是在被掳来之前已经有了婚配？” “只是定下了亲事，并未真的拜堂，不然我如何会再嫁他人？山野村妇也是受不得二夫屈辱的。”妖王夫人面色有些尴尬，低声道：“而且，我与风哥互相倾慕，这些年相敬如宾，他对我极好……就算开始有些怨怼，渐渐的也就淡了。“ “那这事，我就不管了。” 周舟苦笑着摇头，当事人都已经这么说了，他管闲事也是要讲限度。 总不能人老奶奶从路口直行，偏偏为了学**，就生拉硬拽去搀老奶奶过马路吧？ “有劳表兄费心了，”这妖王夫人款款行礼。 鹿角顿时神气道：“表哥你看看，我没骗你吧，我们家大王和夫人那是百般恩爱，有时候我家大王一回来，都是几天不出他们的洞府……” “鹿角！休要胡言！”妖王夫人大羞，训斥了句。 周舟轻笑着摇头，对米凯尔说了句‘走吧’，转身就要飞行。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呼喊：“表兄！” “怎么了？” “不知是谁告诉了表兄关于我的事？” “一个男子，和我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年纪。”周舟没有提刚救了她满村人的事，又不图她报答什么。 这美丽的妖王夫人面带为难，低声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那就不要请了。” “呃。”妖王夫人气息一滞，没想到被周舟如此呛了一声，也只能苦笑着摇头：“是，那就不劳烦了。” 周舟道：“请我来的男子正在来这的路上，如果不想看两个情敌对阵，这件事你还是多思量思量。” “什么……”妖王夫人面色有些急迫，低声道：“我当年已和他说的清楚，为何又要过来？” “你真没被威胁？” “没……” “那妖王长相出众？” “比表兄也不差的。” 周舟摸着下巴捉摸着：“那就是很帅了。” 米凯尔眨眨眼，天使妹子似乎听到了某些脏耳朵的话语。 “如此，我明白了，”周舟对着妖王夫人拱拱手，“你可以差个小妖过去吓吓那男子，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记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多谢表兄点醒。” 周舟一挥衣袖，架起流光飞向天边，米凯尔自然跟在身边。 …… 鹿角果然没说谎，那妖王和妖王夫人乃是情投意合，那就是请自己过来的男子一厢情愿喽？ 这还真是……妹子还没过门，就敢称自己的妻子！ 周舟略有些尴尬，越想越是觉得，他被个凡人利用、耍了一遭。刚要飞远，继续去找妖怪继续战斗，又转而打消了立刻离开此地的主意。 被人耍了，不去耍回来，那不是周舟的性格！ 飞出了山势自然形成的大阵，灵识朝着外面搜索，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年轻男人在路旁，扶着树干休息的身影。 在心底将灵识看到的影响‘想’了一遍，米凯尔自然也能接收到这些讯息。他道：“我们去教训下这个家伙。” “主人不是之前要帮他的吗？” “哼，差点被这个家伙给利用了，人夫妻恩爱的，这家伙当小三还好意思请人去棒打鸳鸯！” 米凯尔目光略带疑惑，似乎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主人，夫妻恩爱是为了种族繁衍，小三在我的知识储备库中，意为插足别人婚姻关系的第三者，那……” 她话语破天荒地犹豫了下，清冷的嗓音变得吞吞吐吐。 周舟大感奇怪，问道：“怎么了？” 米凯尔：“三个人在一起不可以吗？只要那女人身体机能健康，就能完成繁衍的使命。而且对物种延续来说，雄性的竞争交配权，更容易让物种保持战胜环境的生存力量。” “咳！咳咳咳……米，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周舟招呼米凯尔在空中停下，伸手，示意米凯尔也将手伸出来。“放我手心。” “是，主人。” 冰凉的小手一入手，就让周舟心猿意马，心跳莫名加速了几分。 不过有些思想必须灌输给米凯尔，这可是绝对的原则，不能让她‘误入迷途’！ 手拉手，面对面，云雾在身旁相伴，天空是那般蔚蓝。 周舟问：“我现在拉着你，你有什么感觉吗？” “分享情绪：欣喜。” “那……心跳……有加快吗？” 她喃喃着：“主人心跳增幅百分之二百，米凯尔心跳增加百分之十。” “记住这种感觉，将你这种感觉放大几十倍的话，就是我对你的感觉。”周舟淡淡地说着，用这种口气试图遮掩自己的尴尬，他问：“如果有人想把我们的手强行分开，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米凯尔左手抓住了奥义光剑，眼中出现了战意。 “就是这样的。”周舟点头说着，他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米凯尔的小手松开，柔声道：“男女之情，彼此之间，感情付出越多，就想得到越多的来自于对方的回应。所以说，感情都是自私的，看到另一半有了新欢，不会有人开心。” “是，主人。”米凯尔恍然明白了些什么，微微点头。 “我一直和羽儿保持些许距离，就是担心你生气。她的事我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理，但总归会给她一个交代，不会辜负她一番心意。” 米凯尔低头不语，她静静地思索着。 周舟告白完，笑了笑，继续要向前去找那个人族男子‘报仇雪恨’。 “主人，”米凯尔在他心中喊着。 见她没跟上来，周舟纳闷道：“怎么了？” “我是主人的守护天使，请主人以守护力量的方式，对待我。” 周舟站在那，身体僵了下。 风在耳旁掠动，长发在耳后晃动，有些痒。 周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好困，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过，先下去找个地睡一觉，等那个家伙跑过来吧。这几百里山路，也够他受得了。” 竟是装作没听到一般。 米凯尔默默地跟了上来，像是个乖巧的侍女、恬静的女修，随着周舟落下。 周舟落在了那风竹岭界碑的阴凉之中，随手水元冲刷，清理了出一片草地，侧身背对着米凯尔躺在了那。 哥这是，表白被拒了吗？ 表白被拒了吧……悲剧了吧……周舟故作镇定，内心各种泪流满面。 米凯尔抱着自己的软垫，看着周舟背对着自己的后脑勺，似乎觉得主人那样躺着可能有些不太舒服，就走过去，蹲在他身后，小手抱着软垫蹭到了周舟的脑袋后面。 “主人……” 周舟虽然有点郁闷，但总归是无法对她有半点怨恨的，抬头让软垫掂了过来。 再躺下，却感觉这‘枕头’略高，脑袋传来的也不是软垫的柔软，反而是一种带有弹性的……软绵…… 睁眼一看，刚才还失落的周舟立刻露出了轻笑。 成就：腿枕，意外达成！ 一只小手落在了周舟的额头，轻轻地摁着。 周舟舒服异常，笑着问：“在哪学来的？” 米凯尔：“协同守护过的一个星球上，为了给战士缓解疲劳，其他战士都是这么做的。” “继续，算你刚才说那种话的补偿……你进入放松模式。” “是，主人……” 她声音柔柔的，软了英雄气、磨了男儿志。 周舟换成仰卧的姿势，现在就算给他三界至尊玉皇大帝的宝座，估计都不愿意挪窝吧。 几百里外，往这边的路上，那背着猎弓的年轻男人，喘着粗气继续向前跑着…… “就算是死，我也要救你回来……等我……” ` 第200章 初识土地公 虽然周舟也想多躺一会，多体会片刻这种柔和软……可他记忆中对第一次出现的这种触感，也只保存了了仅一首歌的时间。因为他很快就闭眼睡熟了。 米凯尔轻轻地捧起他的脑袋，侧过身子，跪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守护者自己的主人…… 浅草，界碑，天边落日，余晖惨惨。 两人的身影在微风中一坐一躺，米凯尔练习着喝茶的动作，不时虚端着一个茶杯，做仰头喝茶的姿势，然后又琢磨动作的不完美之处。 等夜幕降临，她就将小手缩回了袖子中，安安静静地跪坐着，低头注视着周舟的侧脸。 他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妖魔之地行走，虽说金丹圆满早已经不用睡眠来让身体休息，可他的精神还是有些疲累的。 每次战斗说不上惊险，但他总归是要去面对一些凶狠的妖魔，刻意去磨练自己斗法的本领…… 现在你护我，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前面，笑面漫天仙魔神佛。 这或者，就是周舟心中的坚持和想要努力的吧。 夜间，一群萤火虫围绕着他们飞舞，今天的月色也是残缺的。 酣睡的男修士继续酣睡，跪坐在那的人影依然在跪坐。 如此安静的过了一夜，天拂晓，有做早课习惯的周舟缓缓醒来，伸了个懒腰，感觉睡的头昏目沉眼皮跳，仰头看着米凯尔，目光的视线刚好到道袍的凸起…… 这大早晨的…… “咳，米，那个年轻人过去了吗？”周舟坐起身，道袍一摆，依然是风度翩翩。 “没有发现任何目标路过此地。” 他纯粹是没话找话，灵识已经扩散了出去，找到了几十里外的一处树杈上熟睡没醒的年轻猎人。 还好，这家伙不算太笨，知道养精蓄锐再来风竹岭送死……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个凡人，面对妖魔鬼怪，单独一人完全没有反击的实力。 周舟本想去找他教训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之前说的是不帮这个家伙，如果贸然现身，恐怕又是会被此人纠缠。 不如先看看那妖王夫人如何应对。 坐在石碑旁，和米凯尔闲聊着两三句话，周舟也在推测此地妖王的身份。那‘公差’二字，直接就让他想到了天庭，但天庭正神如此多，如何能凭空猜到是谁？ 风竹岭，风竹……应该是个挺风雅的神仙吧。 中午时分，日头正足的时候，那猎人提着猎弓，拉开了弓弦，就朝着上山的羊肠小路奔跑而来。 风竹岭的界碑旁，两块方形的石头静静地靠着。 “总算是到了，那妖王的地界！” 年轻猎人对着界碑呸了一声，没想到山上吹来了一股风，吐沫尽数扑到了他自己的脸上。 自然是那两块石头在作怪。周舟如何能让别人的口水，沾到自家天使妹子的身侧，就算是半丈范围也不行。 “这妖王之地果真险恶！”年轻猎人一咬牙，跺跺脚，提着长弓，拿出一根木箭，就要跨过这界碑。 突然，界碑上涌出一股白烟，这白烟让周舟都是有点措手不及，有着青石伪装的米凯尔，如果不是被周舟及时摁住肩膀，已经拿奥义光剑冲出去了。 白烟中，一个两尺高的小小人影出现，佝偻着腰、拄着拐杖，戴着一个员外帽，笑容满是长者风范。 土地公公？ 周舟灵光一闪，自行给出了一个词汇，顿时觉得有点疑惑。 为何这土地公公，之前不出来见他们？此时却拦在了这年轻猎人的前路，还笑呵呵地喊着：“年轻人、年轻人……快些停步！” “嗯？”年轻猎人扭头一看，立刻端起了长弓就要拉弓弦，喊道：“你是何人！” “切莫动手，我乃风竹岭土地，并非妖怪！” 讲道理，如果周舟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要质疑一番的。不能你说自己是土地，那你就是土地，身为一方小神，证件什么的拿出来看看才行吧。 但那个年轻猎人也是耿直，闻言立刻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拜见土地！” “不用拜我、不用拜我，我不是香火神，只是本土神。”小老头笑呵呵地说着，“你这是要去哪啊？前面就是妖怪的地界，你过去了，肯定是被妖怪分而食之的下场，可忒想好喽。” 周舟听闻土地如此之言，也是忍不住笑了声。 土地、山神，乃是大地之监管者，负责一地之治安，但作用只是给天庭通报，基本没什么战斗的实力。 甚至周舟感觉，这个小小的老人非人、非神、非妖、非活物，似乎是一地精气被无上神通凝聚而出，为大地之‘精’，当真是奇异。 其实在这土地公公刚才的言语中，就能听出，这土地山神有两种，一就是眼前这个土地公公这种，为大地之精，也算是一种精怪不过比较特殊，是依靠这片区域的大地而存在，无法修行。这种，就是本土神，接受了天庭册封，做那土地之事。 另一种香火神，乃是领了天庭有关部门的法旨，在一地监管，享受香火供奉，可修行。这一种土地之中，不乏一些仙人甚至之上修为的存在，毕竟土地也算是‘福神神位’，享受的香火不少，每次竞争上岗，天庭中的仙人也都是挤破头的。 而前者之所以被天地册封，和一件至宝‘地书’有关，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风竹岭的土地公公劝了一声年轻猎人，后者却咬牙道：“我妻子被那妖王掳走，我不能见她遭受如此屈辱，就算是身死，也要去将她救回！” 听到这里，周舟就想站出来说句：妖王两口子其实挺恩爱，你所说的妻子貌似也没嫁给你吧。 不过他忍住了，继续坐在那，和米凯尔一起看戏。 土地公公劝道：“你这年轻人怎么不听劝呐，若非看你几年前来过，还差点被要那大王给杀了，我怎会现身劝告。快回去吧，趁着那妖王不在家。” “那妖王不在？”年轻猎人眼中绽放出一团光亮，站起身，就要朝着山上奔跑，“这正是我去救她回来的好机会！多谢土地指点，我这就去救艾儿回来！”他边说着，已经转身奔向了前路，让那小小的身影站在风中一阵凌乱。 土地站在路边看了会，一声叹息，“唉，这年轻人当真是被迷了心窍！” 土地身旁传来了一声：“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多去了，其实想想，还是挺浪漫的。” “爱情是何物？人族就是这般不爱惜自身啊。” “男女之情又称爱情。并非人不爱惜自身，人是感情比较充沛的物种，或许这也是能成为如今天地主角的一个原因吧。”这声音满是感慨。 “诶？”土地公公愣了下，抬头去看，就见一名青袍修士修长的身影站在侧旁。 这小老头面色顿时大变，小脚跳起就要朝着地面钻，但一只小手如同闪电般探下，将土地公公直接提了起来。米凯尔出手，这土地如何能跑？ 土地公公连忙双手捂着脸面，喊着：“上仙不要动手，我就是个风竹岭上小小的土地啊！” “土地莫怕，我想是坏人吗？”周舟笑着说了句。 土地公公哀叹：“休说这种话，我们本土神的本体都是些天财地宝，哪个修士不知？被你抓了我也知规矩，我给你一块根须就是，莫毁了我的本体，那可是大罪过，要被天兵天将追杀你的！” 周舟愣了下，还有这回事？ 土地公公在拐杖上摩擦了下，拿了一块小拇指大小的‘小萝卜’递给了周舟，满脸的肉痛。 “土地公误会了，我只是还没见过土地，有些好奇。” 周舟如何能做这种强盗之事，若是对恶人那是另一回事，这风竹岭的土地刚才好心劝年轻猎人不要去送死，也是个好心肠。 他不伸手去接，这土地公公却变了面色，哀求道：“你莫非是想要我本体之灵？我之前已经被那妖王打劫过一番，若是再裂本体，恐怕又是千年不可显化了。” “我真的很像是坏人吗？”周舟哑然失笑，“放心，我说不取就不会取，万物取之有道，我也不会炼丹，取之也无用。” “哦？”土地公公打量着周舟，他被米凯尔提着，和周舟也刚好能面面相对。“这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人啊……” “那好吧，”周舟提起了飞羽剑。 “玩笑玩笑，上仙莫动手，不过是个玩笑话！”土地公公被吓的不断摆手。 “我是道门弟子，怎么就不像是好人了。”周舟板着脸说了句，问道：“土地公，我想打听下，这山中是什么妖怪。” 两尺身长的土地公公叹了声：“我也不知这妖怪的来路，不过初来风竹岭时，当真是痛下杀手，杀了此地三名大妖，又在此修炼了几千年，恐怕，已经是普通天兵天降无法拿住的了。” 周舟又问：“普通天兵天将又是何等的修为？” 土地公公老老实实地解释着：“渡仙境的修士可为天兵，仙人修为的修道者可做天将，人族大兴，这天兵天将九成都已是你们人族了。” “感觉也不怎么样……”周舟嘀咕着。 之前也曾提过，恭极老人给他介绍‘混’寿命的办法时，就有应征做个天兵这条路，除此之外，还有去龙宫应征当个一地水神，或是去城隍做个供奉。 维护天地秩序的这些‘职位’，都有灵丹和仙果可领，可稍微延长些寿元，再图修行突破。 “你真是仙人的修为？”土地公公弱弱地问。 周舟笑着散去了枯木诀，不过金丹。 “嘶，哎呀呀！”土地公公瞪着眼，忙道：“你这点修为过来干什么，还不快些离开的！那妖王每次一出是两日整，眼见回来的时辰就要到了！” “这妖王比起仙人修为的修士来说，又如何？” “当是可以一战。” “那就不怕的，”周舟笑了笑，“不如这边坐下，咱们好好说话，我对天庭好奇的很，也对本地的这个妖王有些兴趣。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土地公公苦笑道：“他不是人，是妖啊！” “那他是个好妖，还是个坏妖？” “这小老儿还真不好说，”土地公公咂咂嘴。 周舟示意米凯尔将这位小神放了下来，果然，土地公公并未钻地离开，反而是触发了‘老好人’的属性，不断劝着周舟：“快些离开吧，眼见时辰真的就要到了，那年轻人肯定是要身死了，你们就别搭进去啦！修行也都不容易的！” “这妖王莫非是嗜杀之辈？” “我只记得他出过一次手，就是和风竹岭原本的三只大妖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将三只大妖一一斩杀。”土地公公面带后怕，身体轻颤了下，道：“那是真厉害啊，厉害的很啊。你可别起除妖的念头，你师门长辈来还差不多！快点走，快点走！”土地公公拿着拐杖不断顿地。 周舟用枯木诀将自身气息隐了，笑道：“这样，妖王不是就发现不了我了？” “那她……”土地公公仰头看了眼米凯尔，而后轻咦了声：“为何感觉不到你们两个的气息。” 周舟笑了笑：“我昨日也去了风竹岭之中，见了几个妖怪，和那妖王的夫人也碰过面，土地公不知吗？” “若是发生在地上的事我都知道，但那妖王的洞府附近我都是不敢去听的，”土地公公老实地回了句。 这洪荒当土地，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卑微的很，还被一地妖魔欺压。 周舟不由如此感慨，对着土地公公拱拱手，问：“这风竹二字从何而来？” “是那个妖王占了这边之后取下的名，原本这里是叫损命山，山中有损命三妖，到处为祸。”土地公公回忆着，“现在其实其实算好了，我还敢露个面，原本那三妖在这里时，当真是可恶的很，每日欺压山中精怪，连我都要每个月去上供奉！” “天庭不管吗？”周舟问。 “穷乡僻壤的这点小事，天庭怎会多管？”土地公公叹道，“其实，这里本就是天庭法令不通之地，妖魔肆虐、民不聊生。若是有天兵天将降临，此地的妖魔就会联手对抗。许多年前，那是狠狠地打过了几次……” 土地公公正说着，突然面色一变，拐杖指着天边。 周舟灵识扫去，立刻发现了有一股白色的‘雾气’正掠空而来，无法看清白雾里面的身影。 米凯尔察觉到了能量涌动，立刻就要去解道袍，内里已经穿戴上了天使战甲。 “是那妖王？” “哎哟！你们怎还敢这般悠然！”土地公公跺跺脚，拐杖扔到了地上，蓬的一声消失不见。而土地公公向前颤巍巍地迈出了两步，抓住了周舟和米凯尔的道袍下摆。 米凯尔要动，周舟心念阻止。小老头翻了个跟头，朝着地面钻了下去。 就听‘啾’的一声，土地公公带着周舟和米凯尔瞬间消失不见，没风没浪。 一股强横的灵念横扫而来，没发现什么异样。天空掠过的人影没有停驻，径直朝着山中飞去，飞入了那自然形成的大阵。 . 第201章 土灵泉水 像是地下的溶洞，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到处都是五颜六色会发光的石块，而这些石块所映照出的光亮，让这里的地表也长满了一种叶片为小圆的野草。 不想，在地下还隐藏着这般美景。 周舟朝四处打量着，似乎都忘记了妖王和那年轻人即将展开的情敌大战；米凯尔不管置身何地，除了看他，就是看敌人…… 土地公公找回了他的拐杖，拄着拐杖在前面走，还偷偷打量着周舟的神色。此地的石、草、清泉，都算是宝物，在此时的洪荒，也算是珍贵。 但他见周舟眼中只有对周围景色的赞叹，而那女修士更是只注视着周舟，稍微松了口气。 可别一时心软，带了灾祸上门。 这地表之下的空间似乎很宽广，光线柔和、五颜六色，周舟转身看米凯尔的时候，也被她身上沾染的色彩惊艳了几分。 周舟笑道：“土地公，让我们上去吧，如果你所说不假，那名妖王应该没有真仙的修为，那我们两个就不怕的。就算打不过，逃也能逃了。” 这就是他对米凯尔实力的自信。 “金丹修为如何敢说这等大话！” 土地公板着脸训斥了句，拐杖朝着前面一点，一个草屋篱笆院拔地而起，应该是土地公的法术。 这小老头似乎是想转移周舟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提去找妖王的晦气，笑呵呵的说着：“我这也没来过什么客人，过来喝杯地泉水，对你修行有增益的。” “如此也好，反正那也不关我什么事。”周舟点头答应，行事做事都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随意。 土地公公额头挂了几道黑线，有点怀疑这小金丹是不是故意而为，来自己这里蹭好处的。 在此地再往下就是他的本灵体所在，可不能让这个小修士发现了。 怎料，刚进了那仅到周舟腰间的篱笆院门，周舟就开口问了句：“土地公的本体是人参吗？竟能长到半丈长，好厉害。” 土地公一个踉跄，扭头瞪着周舟。 周舟挠挠头，讪笑道：“土地公莫怕，我真是好人。” “哼，你个金丹的神通料想也捉我不到，我本体可随时遁走！进来坐，喝茶！” 土地公公气呼呼地说了两句，又用几个石块当做座椅，用一个树桩当做圆桌，让周舟和米凯尔入座。 这座位，也就相当于个小板凳，周舟坐着勉强还好，男人坐姿本就粗狂，可以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腿，但米凯尔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却是不肯去坐。周舟会意，给她拿了软垫，米凯尔静静地跪坐在一旁。 “土地公，多谢招待了。”周舟拱手致谢。 “我只盼着你们别去找那妖王送死，等妖王那边回了洞府、了结了那年轻人的事，我再悄悄送你们离开。”土地公公叹了口气，又道：“那年轻人只是肉身凡体，我也不能招他来这边，只忒放任他自去了。” 这还是个‘老好人’属性泛滥的土地公公。 俗话说面由心相，这小老头慈眉善目、额生福纹，又老态龙钟，眉目间颇多悲苦，又为风竹岭的本土神，天地认可的小福神，根本让人联想不到半分阴险狡诈有关的词汇。 土地公公拐杖顿地，有四件事物在屋中飞来，又飞向了地下的远处。 周舟循着这几个小黑点飞去之地用灵识稍微查看，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水潭，水潭上方有一片倒挂的石笋，不时有一两滴泉水在笋尖恋恋不舍地滴落，‘滴答’声就在周围回荡。 此地无风，水潭也没有什么波痕。 土地公公‘派’去的那四件事物，是三个小小的茶杯、一个碗口大小的茶壶，在那水潭中舀起了少量的泉水，一滴不撒，飞回了这边。 “此地乃是地下三千丈，再往下就是熔岩肆流之处，还好离着不死火山较远，这边也不太炎热。”土地公公说话间，那四件事物已经飞了回来，他热情地招呼着，“来，尝尝这灵泉，对你修行肯定有增益。” “多谢款待。” 周舟恭恭敬敬地端起了那‘瓶盖’，考虑到土地公公身体只有两尺长，这瓶盖做土地公公的茶杯倒也刚合适。 米凯尔喝水的姿态很优雅，毕竟昨夜刚练过一阵。周舟将茶杯送到嘴边，灵觉传递出微微渴望的信号，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仰头喝下。 清泉入口，口齿清爽，一股玄妙的气息在胸口涌动。 周舟坐在那，身上突然刮起了小小的旋风，浑身气息都被带动，本就金丹圆满的修为，小小的向前迈了一步。 可贵的并非修为提升，这点提升幅度，周舟烧十几个元神大妖就能抵消。可贵的是周舟心中泛起了一股股对道的‘悟明’，念头豁达、此前修道时有的几个疑问顷刻间就想得明白。 仿佛畅游在天地之间，浑身轻飘飘的舒爽，让他忍不住闭眼陶醉，回味无穷。 米凯尔毫无异样，周舟心中问她感觉如何，她小声说：“好喝。” “土地公，”周舟拱手而笑，“我想用宝物换些泉水，不知可否。” 土地公公似乎早就料到了，在茶壶中给周舟又倒了一杯，道：“你再喝杯试试。” 周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次只感觉甘甜爽口，却没了之前对悟道的增益。他笑道：“只有一次？” “不错，此等机缘若是让你每日都有，那你还自己修什么道？”土地公公给米凯尔倒了一杯，天使妹子还是那么优雅地端了起来，在嘴边轻轻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喝着。 土地公公还说着：“修行虽然不忌外物辅助，但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我虽只是个小小的土地，但已经活了不知多久，这些道理也是懂的。” “多谢教导。”周舟笑着说了句。 米凯尔在他心中又说了句：“主人，好喝。” 周舟立刻道：“土地公，我还是想换些泉水……内子似乎偏好此物。”他就欺负米凯尔听不懂什么是‘内子’、‘内人’这种称呼吧。 土地公公看了眼米凯尔，再看周舟。 周舟面带诚恳，目光也是诚恳，还将曲元袋拿了出来，在里面取出了两件法宝。 为了米凯尔的些许口腹之欲，他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反正，这些都是来自于本家‘周长老’的馈赠，用了也白用。 土地公公笑呵呵地摇摇头，将那一折扇、一宝剑推了回去，“我又不能修行，要这些无用。” “那，土地公需求什么宝物？”周舟忙问。 米凯尔在一旁看着周舟的侧脸，略带些疑惑。她在心中对周舟说：“主人，这些泉水蕴含的奇异能量并不强烈，对主人的帮助也只有一次。” “没事，我们多备着些。”周舟笑着回了句。 好不容易遇到了米凯尔喜欢的东西，他怎么能不把握机会、献点殷勤！ 土地公公笑道：“你走得时候带着一壶就是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才一壶……周舟看了眼树桩上的茶壶，感觉也就一口闷的量。 周舟想了想，正色道：“土地公若是有什么差事，或是有什么需要的宝物尽可言明，若是我能做到、我有这宝物，我愿凭此多交换些。” “你这人，当真是讲不通道理啊，”土地公公苦笑道，“这泉水你用了一次之后，再用也只是当做普通的甘泉……你是想福泽你同门师兄弟？” 周舟摇头道：“我门中好像就我一个弟子。” “你这什么门，竟如此凋零。” 周舟忙道：“可不敢乱讲，可不敢乱讲。土地公可曾听闻太清二字？” “风竹岭之事我皆明，这太清似乎听过，但只是耳熟。” “我这一门来头大的很，土地公莫用错了言语……真没有我能办的事吗？”周舟表情有些惋惜，又是摇头轻笑，“看来是和我没啥缘分了。” 土地公公笑问：“那你为何不抢？” “土地公好意招待我，我得机缘增进修为和悟道境界，如何再做那生抢之事。” “你这性子，倒是修士中不多见的，那些修士见到了我，都是恨不得生吞活剥，”土地公公叹道，“我们这种本土神太过弱小，本来数量是很多的，不生不死，乃大地之灵。但无数岁月流逝，香火土地越来越多，我们这种，却是快绝迹了啊。” 这老头说的惨淡，周舟听的也有些黯然。 “修士修行，本就是夺天地造化，对这天地掠夺。本质如此，也不可多说什么。” “你这般见解可谓一针见血，就为了你这份心性、你这份见解，增你一坛水又如何？”土地公公笑眯眯地说着，“去吧，那水潭其实很深，积累了有十多个元会的地灵泉水，你能取多少就带走多少，只是，不可影响此地其他生灵。” 周舟闻言，先是一喜，又是低头沉思。 拿人手短、心中不安，很快，他抬头道：“土地公，我有一神通可控天下万水，有一法诀也可控水。我灵识搜索，发现百里外有条暗河，不如引条小溪过来，帮你这里再增点景色。” 土地公公摆摆手：“不必，我守着此地也没什么用处，大多时间都是在睡梦中。若你真想帮我，就在修为有成之后过来打那妖王一顿，给我出出气。” 出气？ “那好，我便厚着脸皮了。”周舟起身做了个道揖。土地公笑着点头，带着他们朝着那水潭而去，路上还在抱怨着，那妖王曾裂他一部分本体。 周舟也听得明白了，那妖王似乎是用土地公公的本体炼制了一炉丹药，可用来给凡人、修士、妖怪延寿。 “土地公，那妖王何时对你动的手？” “他刚来此地之时……几千年前吧……”土地公公回忆着，“我当时还有些纳闷，我药性虽然温和，却是对仙人修为之上的修道者没什么帮助的，凡人倒是能有莫大的好处。这过了几千年，我才知道，原来是为了给那凡人女子，妖王夫人！” 周舟疑惑道：“土地公你是说，妖王提前几千年已经准备好了续命的丹药？” “不错，那炉丹药炼制了有九颗，每百年给妖王夫人吃一颗，可让她寿元增进一百年，且青春永驻。” 几千年的准备，为了千年的厮守吗？ 几千年前，那岂不是还在封神之前？那时候三教势大，天庭毫无存在感，天庭神位根本不全……周舟心头泛起了诸多疑问。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并非洪荒百科全书，灵觉闪烁中能够提供给他的信息也有限。毕竟他所知道的，只是后世流传的一些神话，还有俗世中那模糊不清的历史。 所以，他对妖王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土地公公看着，周舟取出了一个装水用的玉瓶，也不多取，只拿了三方。 见此状，土地公公略微点头，对周舟的人品倒是认可了几分。 周舟又问：“土地公，那妖王具体是什么修为？” “应该不是真仙吧，损命三妖联手可战仙人修为的天兵天将，这是我偷偷听他们三个说起过的。这新的妖王当时抢此地时，也是颇为费力，打了有三天三夜。你就别想了！金丹！” 几千年…… 周舟捉摸了一阵。 他自然是在想，该不该冒险去上面再看看，如果米凯尔能轻松战胜的话，就给土地公公出口气，算是还了这土灵泉水的恩情。 米凯尔抬头看着外面，喃喃着：“主人，有次行星级生物能目标正在靠近，是否清除。” “靠近这边？”周舟灵识扫向地面，隐在地表不出，意外看到了正在他们‘头顶’跑过去的年轻猎人。 再往上，灵识又看到了一股白雾在高空正落下，看这白雾的距离，应该是刚进入米凯尔检测的范围。 土地公公侧耳听着，叹道：“损了损了，这年轻人的命是损了！” “米，我们上去看看吧，”周舟笑着说了句，又看向了土地公公，“还要劳烦土地公送我们一程。” 土地公公气道：“你们……可是要上去作死？” “没事，”周舟指了指身旁静静站立的米凯尔，“内子厉害的很，而且我不会和那妖王死斗，只是想给土地公出口气。” “这……当真？”土地公公打量着米凯尔，“当真能打过妖王？看着不像啊。” “您老再不动手，那年轻人就要麻烦了。”周舟的笑容也很是轻松。 “你们可别逞强……” “那我自己用土遁吧。” “莫急，”土地公公手中拐杖敲了敲，三人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出现在了一处地表的大石头‘体内’。 这土地公公的遁术，在他管辖的地界，当真是好用的很。 “嘘！” 土地做了噤声的手势，本来就矮，还猫着腰蹲在那。 米凯尔已经开始脱道袍，周舟则注视着百丈外的山路。 那里，年轻猎人闷头狂奔，丝毫没有注意到天上的白雾……白雾中，似乎有个人影随手甩了下衣袖，一截三丈长、半丈粗的巨大圆木从天而降，呼啸着砸向了下方。 · 第202章 看你不爽罢了 不用计算圆木的重量、冲势，还有对地面造成的冲击，反正只要砸到那年轻猎人身周十丈范围，肯定是十死无生的命。 周舟没有出手，因为他觉得那圆木并非是砸向年轻猎人，只是在断他前路。 但土地公公忍不住了，这本应该胆小怕事、屈服于妖王淫威的土地，略微做了个小动作。 地面拱起一块土坎，刚好将那年轻猎人绊了下，让这年轻人直接扑倒，摔了个嘴啃泥。 土地公公背着手，低头嘟囔着：“这路该修了啊……经常有妖怪走动，地上怎么还有个坑。” 周舟顿时笑眯了眼，这小老头倒也是蛮讨喜的。 轰的一声，圆木砸落在山路上，被几颗路旁的大树刚好卡住，掀起了一股烟尘。虽然离着那年轻人还有十几丈的距离，那趴在地上的年轻人也是被吓的腿软，一时间有些站不起来。 “机……机……机关吗？”年轻猎人舒了口气，趴在那咬牙骂道，“好个妖王，竟然做了如此布置！看来也是我命不该绝！” 这家伙…… 周舟躲在石头里一阵无语，观察了下天上，发现那团白雾中又传出一股波动。 似乎是妖力，但并没有邪气。 咻！ 急促的破空声响起，就见天上出现了一片黑点。年轻人抬头去看，肉眼不能见白雾，但可以看见那一簇簇黑点…… 几百只利箭破空而来！ 像是有军阵整齐的射击，这声势让人头皮发麻。 年轻猎人顿时色变，只能抱着头趴在那。 叮叮叮叮，耳旁传来了一阵响动，这些箭矢直接落下，在这年轻猎人身周布下了一道黑色的‘圆盘’。 但最中心的那个点，也就是这年轻猎人的位置，有半丈直径的空当，离着他最近的箭矢，插在了他鞋底半寸…… 头顶传来了一声冷漠地男人嗓音：“不想死，就离开此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声音……你是妖王！” 年轻猎人猛地有了力气，在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四处看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他站在一簇簇铁箭的箭阵中，前方是那巨大圆木在拦路，满脸怒火，反倒有几分威势。 “把我的艾儿还给我！” “妖王！你出来！我今天不怕你！” “把我的艾儿还给我！” 石头中： “米你猜，那个妖王会不会出手把这个家伙杀掉？” “如果有人挑衅主人，还是力量等级差距过大，我会替主人清理。” “淡定，若是换做我，倒也不会做强抢的是，明媒正娶就算了。” 周舟笑了声，他们的对话是在心中进行，在石头中藏着也不好说话，怕惊动那头顶的妖王。 那土地公公一脸干着急，看这个老好人的模样，似乎直想冲出去将那个年轻人摁倒在地，对着妖王磕几个头。 年轻人在那大喊大叫了一番，其实也是挺有威势。若是妖王再不现身，真还道他怕了一个区区凡人。 “哼！”这一声冷哼，又在这年轻猎人耳旁响起，天空之中响起了一声惊雷，刮起了呼呼的旋风。 周舟：竟然真有‘霹雳一声雷响，老子闪亮登场’的出场方式？倒是可以稍微学习下。 看风中，一束冠男子从天而降，龙行虎步、仪表堂堂，那面貌神武，鹰钩鼻、鹰隼目，目光摄人心魄，又有威势潜藏。胸前绣着青竹的白色锦衣，自然是提升逼格的首选，脚上蹬着一双官靴，长裤也是丝质的纯白…… 果真是在印证‘一身白才能出风采’的不变真理。 这妖王背着手在天空缓缓降落，气度不凡，隐隐有指点江山之意，落在了圆木之上。 一开口，声音也是颇有磁性：“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再看那喉结轻颤的年轻猎人…… 比下去了……比下去了……周舟微微摇头，这情敌根本不是一个级数，换做哪个女子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吧。 仔细看这白袍妖王，当真是有一种让人暗自心折的气度。 土地公公叹了口气，“这下是真的活不了喽。” “妖、妖王！” 这年轻猎人声音颤了下，底气已经是不足，“你当年强行掳走了艾儿！害的他们一家没了女儿，害得我失了爱妻！我和你不共戴天！” 妖王只是一个眼神，年轻猎人就横飞了出去，在山路上滚出了十多丈，撞飞了一路插着的铁箭。 这白袍妖王冷声道：“艾儿并未嫁你，心许给的是我，你还要纠缠吗？” 两者之间的实力，实在是差太多了。 年轻猎人受伤不重，也是常在山林打猎，体格很健壮。他正要费力爬起来，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个‘土巴掌’，直接抓住了他的下巴，将他拽着面贴大地。 这年轻猎人撅着腚，在那一阵‘张牙舞爪’，却死活站不起身。 周舟差点乐出声，低头看了眼土地公公，发现这老好人正蹲在角落画圈圈，嘴里还嘀咕着：“这是怎么了，感觉大地对这个年轻人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啊。” 这土地公公……也是没谁了。 那妖王面露冷笑，似乎是在笑凡人的不堪。 他当这年轻人服了软，一甩衣袖就要离开，怎料那年轻猎人口中又费力的喊出一句：“把……我的……艾儿……还给我……” 妖王眼中杀机迸现，当下就要出手去斩那年轻人。 突然，大地上又涌出一片‘泥沼’，那年轻人的身影缓缓陷了进去，唰的一声，泥沼带着年轻人出现在了百丈之外。 巨石内部，土地公公已经趴在了地上，双手抱头，一阵哆嗦：“这好好的山路怎么就出现泥地了？定、定是几日前下雨积水流出来的啊。” 这想管又不敢管，下意识救人却又害怕妖王报复，明明知道救不了却还想做点努力……风竹岭的土地公，当真是让周舟见识了‘纠结’二字是如何写就的。 之前的绊腿、拽下巴还不够，竟然直接在妖王动杀机的时候，直接将那年轻人横移出百丈…… 真当这英俊不凡的白袍妖王是傻子呢？ “土地！竟敢管我闲事！” 妖王一声大喝，显然是和自己夫人有约定不能杀那个年轻猎人，就将火，对不知藏在哪的土地公公发了出来。 “哎哟、哎哟，这可怎么办！”石头中，土地公公慌张地喊着，“我先下去避避风头……不行啊，这妖王知道我本体所在……”当下，只剩瑟瑟发抖。 周舟心中问：“米，能打过这个家伙吗？”他在做最后的确认。 “可一击毙他命。” 米凯尔将道袍递给了周舟，周舟这个合格的抱衣童子，笑着将她道袍搭在肩上。 羽翼，缓缓展开，就要裂开这块大石冲出去。 怎料妖王提前动手，一掌对着大地拍下，一股强力的元力波动荡漾开来，地面像是水面，泛起了层层波浪。 咯咯咯，土地公公牙关打颤…… 那元力察觉到了这块石头的异样，随着白袍妖王视线挪转，一股股元力朝着此地汇聚而来。 然后砰的一声，里面跳出了两个人影，让那妖王也是一愣。 “土地何时换了？” “嗯，”周舟点点头：“我刚上任不久。” “胡言乱语！”妖王抬手就是滚滚元力，霎时间天地变色，一只巨大的手掌在他面前成型，直接拍向了周舟和米凯尔。 米凯尔提着剑，先是淡定地站了一秒，而后双翼猛地展开。 卟！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亮光，在地面带出了一圈圈尘土，几乎是瞬间，她就冲到了那巨掌之前。 光剑上撩，巨掌从中破碎，力量烟消云散。米凯尔的身影微微闪烁，出现在了那妖王身前两丈处，双手握着剑柄，光剑前刺。 很普通、很标准的刺击。 可天地仿佛失声，除了那光剑之外，任何波动、元力、颤动，都失去了色彩…… 唰！米凯尔的身影出现在了妖王背后，而后又是一闪身，站回了周舟身旁的位置。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实际上已经是米凯尔此时的全力。而那妖王看似不堪一击，实际上只是反应速度跟不上米凯尔的动作罢了。 妖王身影站在圆木之上，身周飘荡着一股股小旋风，周围的色彩也渐渐归还。他身体轻颤了两下，捂住了胸口。 米凯尔的光剑划开了他的衣袍，没有刺伤他的皮肤，但他浑身妖力都在轻颤，气息混乱不堪…… 周舟有点莫名其妙，心中问：“这家伙怎么了？” 米凯尔还没回答，妖王已经捂着胸口单膝跪在了圆木上，抬头瞪着他们两个。 “主人，能量与身体的连接点……”她简单地解释了句。 周舟恍然大悟状，但随后就愣了下。 有‘连接点’，说明这家伙是妖怪化形？不是天庭的神仙下凡？ 周舟有点范懵了，这剧本展开怎么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是自己先入为主代入了奎木狼的故事吗？根本就是个误会？ 这…… “你们！究竟是谁！” “主人，是否清除该目标？”米凯尔出声问着，没有在心中，直接让声音在空气中传播。 周舟微微摇头，道：“和他无冤无仇，犯不着生死相向……这位风竹岭的当家，在下确实不是土地，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哼！土地老儿！可是你招来的帮手！” 妖王面露狠色，但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能在那低头捂着胸口喘息。他还骂了句：“你这是用的，什么妖法！” 妖怪问人用的是什么妖法？ 周舟听米凯尔在心中讲了两句，笑道：“不过是暂时封印了你的妖力，请不要着急。不知该如何称呼？哦，我姓周，道门弟子。” “哼！”妖王一扭头，却是不做答。 米凯尔光剑又平举了起来，眼中颇多冷意。 “哦？哦哟？”土地公公从石头中蹦了出来，满是惊讶地看着受伤的妖王。指了指妖王，又指了指周舟，张嘴喊着：“你们干的？” “嗯，她干的。”周舟笑着点头，抱着米凯尔的道袍，脸上略带笑意。 带着天使妹子出来装模作样，也是有点暗爽。 “好厉害！”土地公公啧啧称赞，他看着那妖王，又对周舟道：“这妖王在风竹岭也没做什么恶事，教训下就好了，教训下就好了。” 周舟反而道：“只是我想问这位妖王的姓名来路，他却是不肯告诉。” “土地老儿！”白袍妖王咬牙骂道，“你给我让开！你既然招来了帮手降我，何必假惺惺地在那作态！令我恶心！” 得，这还是个宁折不弯的主。 “这可如何是好？”土地公公苦笑不已，忙道：“若是你真杀了他，此地过不多时又会有大妖来，再来个厉害的妖怪，那我更是不能安生啦！” 纠结的土地公，成就达成。 “仙人境界的妖躯，”周舟笑容略有些诡异，“不知道能给我提多少修为啊。” 米凯尔提剑向前迈出半步。那白袍妖王气息还是混乱不堪，身体轻颤着，咬牙，瞪目，颤巍巍地在圆木上站了起来。 嗖！ 不算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一根木箭飞过了周舟和米凯尔身侧，射在了妖王身上。 让周舟略感惊讶的是，那本应该坚固无比的妖躯，竟然被普通的木箭穿透了肩膀…… 鲜血四溅，是红的血。 白袍妖王身影摇摇欲坠，一手抓住那木箭，还是咬牙站着。那英武的脸上，因为痛苦而满是狰狞。 “破邪木！原来他们是你请来的帮手！”这妖王目光落在了周舟身后，瞪着那已经奔来的年轻猎人，骂道：“早知如此，几年前我就该杀了你！不该动那妇人之仁！” “妖王！哈哈哈哈！你也有今日！” 年轻猎人像是觉醒了洪荒之力，又是开弓拉箭，又一只木箭射出，准确地刺入了白衣妖王的大腿。 周舟眉头一挑。 听这年轻猎人一步一字，第三次拉弓的过程中，口中愤恨地说着：“几年前你夺走我的艾儿，还当着艾儿的面羞辱我，没想到会有这个下场吧！哈哈哈！我苦练箭术，历经艰险寻到了破邪木，就是为了今日！” “这仙人就是我请来的，又如何？你们妖族，人人得而诛之！” “还我艾儿！她是我的！” 嗖！ 第三根木箭带着一股隐晦的气息就要射向白袍染血的妖王…… 但一只大手从旁边伸来，稳稳地抓住了飞过的木箭，而后这只手微微一扫，年轻猎人被一股水浪打飞了出去。 土地公公张张嘴，有点不知为何，瞪着动手的周舟问了句：“你怎么……” 那妖王也是有点哑然。 年轻猎人落地之后滚了两个跟头，抬头错愕地看着周舟，失声喊着：“仙人，为何……” 咔！ 周舟随手将那根木箭折断，扔在了地上，拍拍手掌。 “哦，没事，看你有些不爽罢了。” 第203章 军师妖王 他这突然出手，截断了飞向了妖王的木箭，不仅让土地公公愣神、白袍染血的妖王疑惑、被打飞出去的年轻猎人错愕……米凯尔也略微歪了下头，对主人的行为有些不太理解。 除了那句看你不爽，周舟并不多解释什么，似乎那就是他出手的理由。 解释什么？对一个毫无反手之力的凡人。 白袍妖王则是注视着周舟的面庞，目光虽然也在米凯尔脸上有过惊艳，但更多的是敬畏。 对强者的敬畏。 “哈哈哈！你这人族修士！莫非是要算计我？”妖王冷笑着，微微皱着眉头，将肩膀上的箭矢，一点点拔了出来。“我和你们战了几千年，杀过多少人、灭过多少修士，已经数都数不清了！你若是想杀我，尽管动手！” “看你也不像个穷凶极恶之妖，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吗？” 周舟表情淡然而口气平淡，像是在和邻居聊着清晨的家常话。 “仙人！” 身后，那年轻猎人又爬了起来，在背上箭囊中抽出了第四只破邪木箭，再次瞄准了妖王。 他喊着：“仙人，这妖王若是能杀了，定然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土地公公连忙站出来，举着拐杖拦在那，喊着：“你这年轻人别冲动，这妖王不算坏，不算坏啊！” “土地公！你竟也和这妖王是一伙的！”年轻猎人怒斥着，“今日有我人族仙人在此，定要让这个妖王自食恶果！” 周舟眉头微皱，等第四只木箭飞过时，一甩衣袖涌出一股水浪，那木箭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我，”周舟转过身，面色有些冷漠，注视着年轻猎人，“可曾说过会帮你除妖？” “仙、仙人……” 年轻猎人嘴角抽动，赶紧低头要磕头，却不料周舟抬手，这年轻猎人被一条水蟒束缚，拉扯着向后退了几丈。 周舟淡然道：“我修为不高，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当你的打手，也没义务帮你什么。之前出手不过是为了还土地公人情，让妖王吃点苦头。你们之间的事，我并不多管。” “为什么会这样！”年轻猎人缓不过神，周舟第一次出手的时候，他肯定是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觉得那只是一个误会。 但此时…… “仙人！为什么要这样？” 土地公公也抬头看着周舟，那不大的脑袋果断也有些不够用了。 “我说了，看你有些不爽。”周舟一扫衣袖，带着米凯尔走向了一旁，留下了半句：“仗势欺人，不思前事……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估计你和那个北誉一样，也能讲出天大的道理，呵。” 言罢，散去了对年轻人捆绑的水蟒。 土地公公此时已经明白了周舟的作为，扭头对着那年轻猎人喊着：“你这家伙还发愣，还不快跑！” 年轻猎人还对着周舟喊：“仙人！你可是我人族的仙人啊！” “你错了，”周舟一拂衣袖，坐在了树冠上，米凯尔则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我只是人族的修士，还不是仙人。”说着，他还掸了下米凯尔道袍上的少许尘土，淡然道：“告诉过你们很多次，怎么总是喊错。” 那年轻猎人紧紧攥着拳头，低头思索对策，水蟒化作了一股清水炸散，并不伤他什么。 他箭囊中的木箭还有两只，可他此时已经不敢出手。 土地公公跑了过来，拐杖朝着年轻人腿边去打，在催这家伙赶紧跑路。 一直对这场景冷眼旁观的白袍妖王突然一声轻笑，将目光在那年轻猎人身上挪开，落在了周舟身上，道：“你倒是个妙人。” 这妖王身周的气息从混乱不堪变得渐渐内敛，身上的伤口也在缓缓愈合，左掌在大腿一拍，那只木箭也被他震了出来。 米凯尔刚才出手，只是干扰了这妖王体内的妖力与妖躯的沟通，此时渐渐没了效果。 为了确保主人的安全，米凯尔想要再次动手，却被周舟出声拦下：“知道他打不过你就好了，不用着急。” “是，主人。” “妖王，你叫什么？”周舟坐在那问，略带笑意。 “此地的妖族喊我大王，外面的妖族称我军师，”妖王伸手一抹，一身白袍上的血迹被他炼化，负手而立，再次恢复了那不凡的风度。“我是这中洲、南洲边界之地，七十二路妖王中本事最低的，但排位却是前十之内。” 七十二路妖王……排位…… 周舟眉头一挑。 妖王继续道：“你若是杀了我，那是大功一件，可以拿我首级去天庭领赏，或是交给你师门，也会有诸多赏赐。” “听起来还不错，”周舟做出一副考虑的模样。 那年轻猎人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语，闻言大喜，喊着：“大功一件！这是大功一件啊仙人！” 周舟瞥了他一眼，却是理都不理，表情明显有些厌烦。 妖王一抬手，那年轻猎人脚下出现了一层层藤蔓，缠绕到了这猎人身上，顺便将他的嘴给捆住了。 “聒噪。” “你又饶了他一次，”周舟一笑，“可惜人对你这般手软并不领情。” “不过是个凡人，再过几十年也就没了，”白袍妖王眼中泛起了周舟都能看出的温柔，他道：“我答应过内子，不伤她村中之人，也不多杀一个凡人。而且这个家伙，嗤，也算是我内子的青梅竹马。” 周舟点点头，笑道：“我昨日见过了尊夫人，她喊了我一声表兄，能看出她也是对你极为挂念，你们倒是恩爱。” “恩爱又能如何？我穷尽了心力，才可换得千年厮守，”白袍妖王眉目间露出些萧索，对着周舟一拱手：“既然是内子的表兄，之前多有怠慢了，不如舍内一叙？放心，这山中就我本事最强，那山中大阵只是遮掩，并无半点威力。” 周舟思索少许，略带慎重地点点头，应了邀请。 “土地公，不如同去？” 土地公公赶紧将头摇来摇去。 “让他当着他夫人的面，给你正式赔礼道歉，”周舟笑道，“我可要把事给你做的漂亮了，免得我走了，这妖王又去砍你的本体做药。” 土地公公颇为意动，但这老头看了眼那被树藤束缚的年轻男人，顿了顿拐杖，叹道：“我去送这个家伙下山，好好劝他一番。” “呜！呜呜呜！” “别叫啦，走吧走吧！”土地公公背着手，地上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泥沼，拽着那些树藤径直下山去了。 周舟和妖王看着土地公公的背影，妖王不阻拦，周舟也并不相送。 他为何出手护妖王？ 并非是护妖王，正如他刚才所说，只是有些看不过眼罢了。 妖王出手时，本可一根手指碾碎这年轻猎人，但圆木落在了空处，还特意找了几颗大树卡住，只是断其前路；那吓人的大批箭矢也只是恐吓，一根未中。 很明显，白袍妖王并不想杀这个年轻猎人，只是将他吓走罢了。 可这年轻人抓住机会之后，用那小小的木箭就要除妖……这种人，或许要说他懂得把握时机、能够以弱胜强，就算再弱小也要发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说不定就就能创造奇迹…… 周舟只觉得有些可笑。 拿着别人的少许怜悯，作为自己咸鱼翻身的本钱？ 若是这妖王狂妄自大，露出破绽，那年轻猎人把握机会，自然是可以‘大快人心’。但这妖王行事全无半点狂妄，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是驱赶年轻人罢了。 听他们对话，两者在几年前就曾对峙，白袍妖王也对那‘青梅竹马’有些厌烦。 但这个年轻猎人能活到现在，没有在上山打猎的时候被野兽咬死、或是失足掉落悬崖，还能如此活蹦乱跳，只能说明白袍妖王下手并不黑。 “这边请，”白袍妖王挥手洒下了一片白雾，如同车架，邀请周舟上去。 米凯尔站在周舟的右手边，和妖王保持了些许距离，还是一身战甲，眼中也略带警惕。 对于能威胁主人生命安全的目标，想让她放松警惕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舟有她在身旁，心里安稳的很，在白雾上也站的潇洒，随着白袍妖王缓缓升到了高空，入了风竹岭内峰。 …… “此地妖族大多喊我军师，天庭对我的征讨令上写的名字，是妖王白展画。” 这白袍妖王淡淡地说着，打开了山峰上的大阵，传声说了几句，峰上的百多名元神、金丹境的妖族立刻就散了，仅留下了那名在洞府外等待的夫人，还有几名猫妖侍女。 “夫君！” “娘子！” 看着，从半空扑下去，那不凡的气度泯然、化作了满腔柔情的白袍妖王，还有那向前小跑着迎接的妖王夫人……周舟觉得这时候配个背景音乐比较不错。 （风竹岭ktv：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你是风儿，我是沙……） “夫君，刚鹿角说你受伤了，可是真的？” “无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夫君，莫要做那凶险之事，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居住，别让人找上门来了。” “唉，这山中清苦，还要让娘子担惊受怕，是为夫委屈了娘子，委屈了娘子。” 白展画将那名为艾儿的妖王夫人拥在怀中，轻声叹着。 完全已经旁若无人！ 周舟：“那个，你们管不管饭？不管饭我这就离开了。” “差些忘记了还有客人在，”白展画将怀中的美丽女子推开，自家夫人也是有些面红耳赤，眼波微荡。 那鹿角说他们两口子一进洞府就是几天不出来，这绝对是大实话！ “娘子，你这表兄当真厉害，我本事远不如他。” 周舟：“是你表嫂厉害，我本领不高的。” “哈哈哈，表兄里面请。娘子，你去亲自下厨做些饭菜，鹿角，去将本王在后山藏着的好酒搬来！” 白展画意气风发，招呼周舟进洞入座，周舟打量着这宽敞的洞府，里面布置的很是雅致，墙壁四面都挂着各种书画，洞顶镶嵌着百多颗明珠，暗成聚灵的阵势。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中间的柔软大床，周舟还真以为那‘几天几夜’，妖王夫妇都是在吟诗作画。 些许青菜，两壶好酒，周舟灵觉没有察觉异样，米凯尔也在战甲外面套上了道袍，但她坐在周舟身旁的时候，奥义光剑还在手边放着。 提剑入座本是失礼，但和妖王打交道，也就不多讲究什么俗礼了。 妖王将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娘子听，说那年轻猎人已经被赶走，让她不要担心。又说周舟帮他解围，并饶了他一命，算是对他们有恩情，妖王夫人俯身就要磕头。 “不必多礼，表妹快请起。” “嗤，你又并非我真的表兄，亏我还担心鹿角他们伤了你。” 周舟讪笑了声：“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我也是仗着妹子犀利多管点闲事。坐下谈吧，和你们喝喝酒，我就要继续去历练除妖了。” 当着妖王的面说除妖，周舟也是挺大胆。 白展画只是笑笑，并无异状，倒是说了句：“这边界之地南北虽然不宽，可东西也是极长，各路妖王且不提，不少地方也是隐藏着一些性情凶恶的前辈，你行走可要多注意些。不要以为赢了我就如何，我只是妖王中本事最浅的，只是以谋略担当了妖王之名。” “你不劝我放弃除妖？” “你是人族，我是妖族，为了夺这天地主角的位置，两族本就是对立的。”白展画讪笑着，“上古巫妖大战之后，巫族遁北海，妖族散四方，人族如今势大，妖族也只能在夹缝中求些生存。修士除妖，也见多不怪了。” 周舟轻笑着点头，举起酒杯，“多谢招待。” “薄酒粗菜。”妖王端酒还迎。 那妖王夫人给米凯尔夹了些青菜，小声道：“妹妹你不吃些东西吗？” 天使妹子的年纪……女人的年纪不能乱提，反正岁月对她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她生的绝美，容貌看起来也就如同十八九岁的女子，穿着战甲自然是英武逼人，换上道袍又会带几分柔弱。 米凯尔摇摇头，并不答话，只是注视着周舟。 这番酒宴吃的并不长，周舟听白展画讲了些七十二路妖王的事，知道这是边界之地的妖魔组织，团结一致求生存，也就没多问什么。 怕是多问，白展画也不会多说，事关妖族之秘。 周舟起身告辞，白展画面带犹豫，还是送上了一枚玉符。 “这有一门粗劣的法术，可能不入周兄之眼，但也算偿还之前周兄的一番心意。” “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周舟将玉符拿过，放入了曲元袋中，也不去看是什么。他道：“还望妖王日后不要欺负本地的土地。” “不会的，我和土地也是邻居，平日也是和睦相处。”白展画揽着夫人的腰肢，笑道，“有我娘子在身旁，我也不会做那滥杀之事，虽然我之计谋，可能杀的更不只万人。“ 周舟一笑而去，和米凯尔飞出了此峰，飞到了风竹岭的界碑。 风竹岭倒也有些奇怪。 这里的妖王不杀生，土地公公老好人，山中小妖傻憨笨，美丽夫人念慈心。 “土地公……土地公？” 奇怪，怎么不出来了？ 算了，应该是不肯相见吧。 周舟正要走，突然感觉旁边有一石子砸来，米凯尔就要动手去砍，周舟连忙伸手阻止。 啪的一声，额头被砸了下。 周舟将砸来的事物接在手中一看，正是那土地公之前曾拿出的一截‘根须’。 “此地事了，走吧。” “是，主人。” 两人缓缓飞上了天空，飞入云海，飞往了东边，不见了身影…… “唉，真好啊。” 界碑上，两尺高的小老头晃着脚坐在那，“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 他这一声叹息，被风竹岭的风声渐渐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