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表妹天生神力(穿越)》 抄家 残阳被月色笼盖,皎皎清辉洒满永宁侯府的每个角落,黑夜暗香浮动。 原本该是寂静祥和的夜,却叫咚咚咚的大力的撞击声给破坏殆尽。 还未安置的永宁侯府被惊了一跳,还不等出去查看,朱红的大门就叫一股蛮力给撞开了。 门外涌进一大帮手持长刀长矛的官兵,领头的赫然是刑部侍郎黄文忠,以及身着蓝色袍子手持拂尘的太监。 “圣旨到,永宁侯府接旨。” 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府内回荡。 侯夫人叶氏忙惊觉过来,可此时永宁公以及永宁侯昨日进宫后还不曾回来。 叶氏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淸贵无双的长子苏宴。 苏宴细长清透的凤眼中柔光缓缓溢出,安抚的看向母亲,率先走了出去。 才五岁大的小豆丁苏陌听着前院吵吵闹闹的声响害怕的去拉叶氏的衣角。 “母亲” 叶氏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莫不是家公同侯爷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她强自镇定的抱起软乎乎的小儿子,朝着身后还坐着的两个小姑娘勉强一笑。 “霜儿,媚儿随我一同出去。” 叶媚清水秋瞳闪着微光,快走了两步,却不小心正好踩在了苏霜脚后跟上。 苏霜立马回头,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嫌弃的瞪了叶媚一眼,似是再骂她蠢货。 叶媚才懒得跟这个九岁的小姑娘计较,越过她跟在姨母后面出了正厅。 苏霜见素来懒散怕事的叶媚竟是瞧也不瞧自己一眼,气得双颊鼓起,但也不好此时耽搁,也跟了出去。 等叶媚到时,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打头的自然是淸贵绝色的永宁侯世子苏宴。 叶媚跟着姨母身后跪下,远远的就瞧见表二叔家的那几口子也急急忙忙的跪下了。 院子看家护院的狗汪汪的叫个不停,在这犹显清冷的夜格外的刺耳。 那太监捂了一下耳朵。 刑部侍郎黄文忠立马会意,朝着属下吩咐。 “来人,将那狗给宰了。” 永宁侯府何时任人如此猖狂过,向来清雅秀绝的苏宴扬起头,身子挺拔如松。 “公公,这是何意?” 那公公冷哼一声,没有接苏大才子的话,拿出明黄的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公,永宁侯伙同康平王谋逆,致使明苑太子蒙难,罪当万死,三日后午门处斩,然先帝归天,国丧哀哀,新君初立,念起昔日功勋,家人子嗣一律流放崖州,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奴仆全部发卖......” 太监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向来浪荡乖张的苏二爷率先哭叫起来。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呜呜......”竟是在地下撒泼打起滚来。 永宁侯府顿时哭声一片,叶氏听到午门处斩时,就经受不住打击晕厥了过去。 叶媚正要上前去扶,却叫身旁的苏霜一把给推开了。 她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娘亲。” 小豆丁苏陌扑在叶氏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呀,将这一干人等全部收押,明日即刻启程。” 凶神恶煞的官兵立马蜂拥上前。 素来清贵绝艳的苏宴突然用力挣开钳住他的官兵,原本清润的嗓音此刻遽然拔高。 “我要见祖父,父亲。” 那太监嗤笑出声,示意官兵将他死死的按住。 苏宴挺拔的背脊被迫弯折下去,那张叫上京城女子为之疯狂的脸被一双脚狠狠的按压在冰冷的地面之下摩擦。 他不甘心的挣扎着想起身,往日严丝合缝的锦袍被挣的四散开来,漏出劲瘦细白的颈脖。 黄文忠手中寒光森森的长刀搁在了那颈脖之上,语气冰冷,凛冽的如同他的刀一样。 “苏世子莫要叫本官为难,大局已定,凭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老实一点的好,也少吃些苦头。” 漆黑如锦缎的长发此刻杂乱的散在地上,贴在脸上,一丝殷红的血顺着细白的颈脖流到了他如玉的面颊之上,艳丽诡谲。 “我要见祖父,父亲.....” 淸俊华美的少年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悲切,嘶吼着不断重复这句话。 然而昔日贵不可言,才名美名满上京的少年只能被人踩在脚下,任是喉咙嘶哑破败也无人搭理他。 一群官兵如入境的土匪般涌进永宁侯府,一箱又一箱值钱的首饰玉器,字画古玩被抬了出来。 宣旨的公公满意的直点头,这永宁侯府显赫三朝,看来藏了不少好东西。 刑部侍郎黄文忠亲自押解着永宁侯府一干人等进了刑部大牢,永宁侯府朱红的大门被缓缓关闭,白色封条交错的贴在门上。 一阵风吹过,永宁侯府曾经荣极一时的权势富贵仿佛顷刻间被吹散,只留大门外两头凶猛的雄狮依旧静静的立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孤寂又无措。 刑部大牢内,侯府大房与二房分开关押在不同的牢房内。 侯府二爷此刻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冰冷的地牢之上,口中叫骂连连,末了冲着另一边牢房中抹眼泪的大嫂埋怨起来。 “大哥同父亲怎得如此糊涂,好好的富贵不要,偏偏要干那杀头的勾当,如今可好连带着我们全家都要去流放了。” “那崖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去只怕会死在路上。” 二房的云氏素来是个刻薄尖利的性子,当下也呜呜的哭了起来,附和着自家老爷的话骂骂咧咧起来。 原本一身污乱不堪的苏宴突然暴怒,喝道:“二叔,父亲同祖父如今命都快没了,你怎可说出如此的话。” 声音嘶哑如同老人拉弦。 云氏冷笑,插着腰也不客气起来。 “我夫君说的是实话,大哥还不如同我夫君一样整日富贵闲散,逍遥度日就好,如今侯府沦落到流放,难道大哥不应当担责?” 叶媚原本靠着墙的草垛子坐着的,见姨母只顾着抹眼泪,素来淸贵俊雅的表哥气得玉面通红,却又讲不出发狠的话来。 原本已经落得这般境地了,叶媚是真没心情吵什么架,可奈何我方战斗力太差。 叶媚施施然的站起身,拉开如同一只斗鸡一般正要去帮她大哥的苏霜,朝着云氏所在的牢房靠近。 云氏见寄养在大房的表姑娘不急不缓的朝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来,那姑娘虽才十岁,眉目生得秀雅绝俗,美貌非常。 这么一个娇弱貌美的小姑娘,叫她一双盈盈剪水的眼眸瞧着,竟然有几分害怕起来。 为了壮胆,于是声量又拔高了几分,两手叉腰,气焰嚣张。 叶媚微微一笑,然而开口的话却比她还刻薄几分。 “见过不要脸的,还当真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平素二表叔招猫逗狗的银子难道是你在路上捡的?” 云氏不服,回骂道:“你个表小姐,寄养在我们侯府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叶媚嗤笑。 “吃你家大米了?” 我吃的是我姨母家的,姨夫挣的。 云氏气结,二房的二姑娘眼见着她娘吃了亏,忙上前帮扶起来。 “叶媚,你不姓苏,吃的就是我苏家的大米。” 叶媚一瞧见这二姑娘就想笑,原因无他,因为这二房的二姑娘姓苏名菲。 所以见到这二姑娘她就想起用过的某种私密的东西,叶媚就笑得肚子疼。 想来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笑。 “苏家又不是你家,你们一家四口都只是苏府的蛀虫而已。” 九岁的二姑娘气得跳脚,二老爷苏禀跑过来指着她鼻子骂道。 “说谁呢,没人要的杂种。” 还在哭泣的叶夫人眉目蹙起,声音依旧是柔弱细小。 “二弟,你怎么能如此粗鄙,媚儿还是一个小姑娘。” 叶媚一点也不生气,她又不是原主,她可是沐浴在阳光在中,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会生这种杂碎的气。 “谁接话,说谁,你,你,还有你你。” 她伸出细嫩的手指将二房的四人挨个指了个遍,这二房平日嚣张跋扈,只知道搜刮油水,她姨母姨夫心善不同他们计较。 如今这般田地,还想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不成。 苏禀再也忍不了,伸过宽大的手掌,隔着木制的栏杆就想来抓叶媚,好好教训她一番。 叶媚正想去掰他的手,肩膀却叫身后的人给带着往后一拉,瞬间她就被一道挺拔修长如苍翠松竹的身影给挡在了身后。 “二叔,您可是长辈,如此对待表妹恐有不妥。” 身后的叶媚惋惜起来,表哥可拉的真不是时候,不然她能将苏禀的手给掰折了。 “那臭丫头如此目无尊长,我教训一下她怎么了?” 叶媚看他手还敢伸出来,丝毫不犹豫的从苏宴身后绕了出来,细嫩的手直接握住那根手指往上轻轻一掰。 瞬间咔嚓声响起。 苏禀只觉得手指被马车碾过,尖锐的疼痛扯得他头皮都疼。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倒地哀嚎起来。 云氏吓得尖叫,忙弯下身去扶自家老爷。 “怎么了夫君!!” 苏禀话都连不成句子了,抱着手指哀嚎。 “手....手......”手指断了。 叶媚呵呵的笑了两声,果然刚刚她就不该废话,看现在他讲不出话来了吧。 她一回头就见着表哥凤眸中满是惊诧,再看看姨母表妹,连小豆丁表弟都惊呆了。 她忙收起笑意,摸摸鼻子。 “就动手能力比较强。” .......... 入狱 叶媚是半年前穿越过来的,这原来的叶媚是永宁侯府大房夫人叶氏嫡亲妹妹叶轻舟生的孩子。 这叶轻舟说来也是个苦命的,原本是江南青州城叶刺史家的嫡次女,到了成婚的年纪,硬是和一个姓崔的穷书生搅合在了一起。 偏生叶刺史当家主母又是个续弦的后母,叶刺史知道次女的事后,觉得面上无光。 女儿不肯同那穷书生断了,只得将她赶出叶府,从此之后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头几年叶轻舟同那穷书生日子虽是过得清苦,倒也还算恩爱,当年就生下了女儿叶媚。 等到女儿五岁那年,穷书生上京赶考,从此之后了无音讯,这叶家二女也再次沦为别人的笑柄。 这就典型的陈世美啊! 叶刺史得知此事后,更是气得牙痒,可依旧不认她这个女儿。 孤儿寡母日子紧巴紧巴的又过了五年,叶轻舟再也受不住了,带着女儿一路从江南轻舟赶往上京去寻自己夫君了。 不料路上自己同女儿都感染了风寒,厚着脸皮找到嫡亲的姐姐这里,只来得及将女儿托付给姐姐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于是风寒醒来之后,叶媚虽然还是叶媚,可内里却是换了个芯子的。 这永宁侯府的叶氏与叶轻舟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姐妹,打小就亲厚。 妹妹的事父亲来信也提起了,她虽是怨恨父亲的无情,可侯府又确实抽不开身。 托人带了几封信去青州给妹妹,可都没有回音。 如今妹妹病故,临死前托付女儿给她照料,她自当用心。 瞧着外甥女同妹妹那张七八分相似娇美的脸,心疼的直掉眼泪。 是已叶媚到了永宁侯府大半年,吃穿用度一律按正经的嫡小姐来对待。 二房的云氏母女平日里就明日暗里嘲讽叶媚是个生父不祥的野孩子,那二姑娘苏菲更是常常跑到长房的嫡姑娘苏霜面前编排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 苏霜本因为母亲的吩咐对叶媚这个表姐也算是客气,可自从这个表姐来了之后,母亲光顾着心疼起她来了。 对自己这个女儿诸多忽视,小姑娘心性又软,被堂妹这么一说,心里开始有些不是味儿了。 对这个表姐也开始挑剔起来。 可偏生她这个表姐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主。 你同她说什么她都是笑笑不答话,不好听的话她权当没听见。 同她较劲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紧不解气,反倒心塞。 叶媚在现代是个文科单身狗,毕业了就在时尚杂志社给人当枪手,写写稿子。 天天997,忙忙碌碌为了那二两银,每天困得睁不开眼。 可能是她平日里心善,记得扶老人过马路,才叫她穿越过来了。 每天睡到自然醒,什么都不用干,还有人伺候,日子舒坦的不要不要的。 至于那些个中伤她的话,呵呵!比起现代的网络暴力,这群人只怕还在新手村,她压根看不上眼。 除了饭后娱乐少了一点,其他的叶媚很满意。 姨母待她亲厚,表妹有点小傲娇,表弟肉呼呼的好逗弄,表哥平日里虽是清冷了点,可那张脸像是开了十级美颜,自带滤镜般。 光是站在那让她看,她就心花怒放了。 半年的相处下来,永宁侯府的人都以为表姑娘是个性子软,好说话,好拿捏的主。 不曾想一朝突变,大牢里的叶媚牙尖嘴利,暴力不好惹。 云氏见躺在地下的夫君不住的哀嚎,问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吓得冲着牢门口就尖叫起来。 “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狱卒被牢里的吵闹声给引了过来,皱着眉不满的用铁棍敲打在牢门上。 “臭老娘们喊什么喊,再喊将你舌头割了。” 云氏吓得捂住嘴再也不敢喊了,狱卒这才安心的回去接着睡了。 见自家夫君还在地下哀嚎,只得先去将他扶了起来。 二房的嫡子苏誉见父亲如此,气得质问起叶媚来。 “表妹把我父亲怎么了?” 叶媚瞥了他一眼,苏誉吓得退了一步,又觉得被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小姑娘吓到了挺没面子,忙又往前走了一步。 叶媚懒懒的开口。 “死不了,手指掰折了而已。” 众人似乎没料到一个十岁小女娃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能生生把一个成人的手掰折了。 苏誉认定叶媚只是趁父亲不注意才把父亲手掰折了,方才的惧怕已然消失,狠狠的瞪着又坐到草垛子上的叶媚。 “你别得意,以后有你好看的。” 叶媚故意扁嘴,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 “哎呦,我好害怕呢!” 随即又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苏宴气恼,偏生又拿她没办法。 一直站着的苏宴眉心蹙了蹙,往日里见着这个表妹的次数屈指可数,见到了也是点头打个招呼。 今日这表妹性子倒似凶悍的紧,这二叔一家确实也过分了。 这二房一家才消停了一会儿,寂静的牢房里突然传来狱卒的声音。 那声音同刚刚嚣张叫骂的声音不同,压的低低的,十足的谄媚,像是怕惹恼了谁一般。 不多时,一个披着雪白色狐裘纤长的女子出现在牢房的过道内,狐裘的兜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刑部大牢虽不狭窄,但烛火却有些昏暗,明明灭灭的叫人看真切她的容颜。 直到她走近,将兜帽往后放下,叶媚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这女子通身的贵气,周身的气势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面容虽是娇艳明丽,可上挑的眉眼衬得整个人孤傲冷艳。 眼神看到立在牢内的苏宴时瞬间柔和了起来,面上露出些许小女儿娇羞的情态来。 “瑾之”苏宴字瑾之。 苏宴凤眼有丝光亮闪过,他躬身行了一礼。 “郡主,不对,现在应当是五公主殿下了。” 叶夫人听闻是五公主,忙拉着女儿跪下去行礼。 二房的四口子也纷纷跪下去。 五公主看着依旧坐在最里面草垛上的叶媚一眼,有丝不悦一闪而过,等众人都行了跪礼,才道:“不必如此多礼。” “五公主所来何事?” 五公主面色有些红。 “瑾之,你能答应做我的驸马吗?” 她这话说的突兀,苏宴虽是满身脏污,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淸贵俊秀。 五公主似是怕他不同意,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做我的驸马,我就有办法说服父王不让你去流放。” 苏宴眉头微蹙,看向有些紧张的五公主。 “五公主,您可否让我去见见我祖父,父亲?” 五公主神色有些为难,摇了摇头。 “没用的,瑾之,永宁公,永宁侯犯的是谋逆大罪。” 苏宴眼眸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无比肯定的回答她。 “祖父,父亲决计不会做谋逆之事。” 五公主现在不想同他争辩这个事。 她只想让他做她的驸马。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你只说你愿不愿做我的驸马,再迟就来不急了。” 苏宴污糟的袍子有些破损,领口甚至还又滴滴的血迹。 他余光瞟了眼一旁的母亲,以及尚且幼小的弟妹,嘶哑的声音问对面的五公主。 “若是我答应做你的驸马,皇上可否赦免我母亲弟弟妹妹。” 一旁密切注意这边动静的云氏,生怕落下她们一家子似的。 眼神热切的看向五公主。 “还有我们,我们是宴儿的叔叔婶婶。” 五公主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美眸里只映出面前少年淸俊的脸。 她缓缓摇头。 苏宴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眼眸瞬间暗淡的下来,周身破败之气突然增大。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身后的人。 “五公主请回吧!” 五公主原本满含期待的眼瞳里有水雾闪现,她不死心的又叫了苏宴一句。 “苏瑾之!” 苏宴背脊笔直,挺拔如苍翠的修竹,依旧没有回头。 “苏宴!” 叶媚就那么斜斜的依靠在墙壁上,抬眼看着她表哥一言不发,沉默倔强的脸。 大历朝的苏宴一直是意气风发,出尘绝俗,惊才绝艳。 此刻却是孤寂,沉静的近乎阴郁。 五公主轻咬着贝齿,原本就嫣红的唇似是要红的滴出血来。 她就那么直直的站着,监牢内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出声。 等了片刻,见苏宴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样子,五公主嗤笑出声。 她就知道,惊才绝艳的苏瑾之怎么会答应她。 “你会后悔的。” 她声音里带着不甘,带着丝湿意。 将狐裘的兜帽从新戴上,脚步轻移,但又有诸多不甘,最后冲着苏宴的背影道:“永宁公,永宁侯一刻钟前在天牢中畏罪自尽了。” 说完转头就往老外走。 他这话犹如一道惊雷,苏宴再也维持不住他挺直的背脊,扑到牢门前抓住栏杆。 原本嘶哑的声音犹如破铜锣般朝着五公主离去的方向嘶吼。 “怎么会,褚白芷!褚白芷……” 隔壁牢房的云氏见五公主这就走了,也扒着牢门叫喊起来。 “五公主,您别走啊,苏宴不同意做您的驸马,您瞧瞧我儿子怎么样?” 眼见着五公主雪白的身影快要没入黑暗中,急的拉过苏誉的手,接着叫喊。 “您看看呀,我家誉儿长得也不差的,愿意做您的驸马的。” “别嚎了,你愿意,人家不愿意啊”叶媚嗤笑的看着扒着牢门还在叫喊的云氏。 人家五公主稀罕的可不是苏誉这只瓜。 流放 五公主的这句话叶氏自然也听到了,当下就昏厥了过去。 苏霜眼泪婆娑的抱着叶氏哭个不停,小豆丁苏陌虽不知道什么叫畏罪自杀,可见着母亲昏厥了,也吓得哇哇大哭。 叶媚看着叶氏昏厥过去,忙起身过去查看。 苏宴眼看着五公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绝望的低吼,听到身后哭作一团,回头见母亲躺倒在地。 忙回过头,蹲下身去喊她。 叶媚见人全围了过来,一把将同她身量一样高的苏霜给提开了,扒开正要凑来的苏宴。 “不要围着,姨母需要氧气。” 苏宴一个不查,竟然叫只到自己肩膀以下的表妹给推的往后倒去。 苏霜同样惊的忘记哭了。 只看到叶媚一手轻而易举的将躺倒在地的母亲半个身子给托高了,一手掐着母亲的人中微微用力。 她怀中的叶氏呜咽一声,悠悠的转醒。 眼中眼泪簌簌落下,沿着眼角的细纹直直的掉进了衣颈里。 苏宴,苏霜这才又凑上前去。 苏宴眼眸里泪光闪动,强忍者不让它掉下。 只能跪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母亲与弟妹哭得一个比一个凶。 相处了半年,叶媚对这个姨母还是有些感情的,至于其他人,她接触的少,见着姨母难过,虽不能感同身受。 可心里也是不自在的,但要她哭她还真哭不出来。 于是她伸出手拉了一把蹲在一旁沉静在哀伤中的苏宴。 苏宴一个不查,又叫她拉了个踉跄。 眼眸突然凌冽如同刀子般看向她,叶媚一惊。 她觉得表哥的眼神好像变了。 于是她又拉了苏宴一把,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过来,将叶氏上半身靠近他怀里。 自己又坐在了墙角的草垛子上去了。 苏宴抱着母亲,一滴眼泪终于摇摇欲坠的从眼眶中滑落。 他就那么侧对着叶媚,眼泪从眼角没入了血痕点点的颈脖。 淸贵挺秀的少年弯下了他的头颅,整个人一半被微弱的烛火映照着,一半隐没在黑夜之中。 叶媚心头有点发酸,说不清楚是同情他,还是在同情自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永宁侯府败落了,没有一条咸鱼是无辜的。 叶媚只想做一条富贵闲散的咸鱼。 看来美梦破碎了。 这坑爹的穿越。 对面的云氏看着叶媚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嘲笑了起来。 “到底是半生不熟的表小姐,连一滴眼泪都不掉。” 叶媚抬起眼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云氏不怕死的回望她。 就个十岁的小丫头骗子,谁怕谁啊! 苏禀这下也不嚎了,那只折了的手指垂着,用另一只手拉了云氏一把。 “少说两句。” 云氏素来是给泼辣的,此刻也不敢太过了。 苏禀是永宁公的庶子,他素来记恨父亲偏心大哥,永宁侯府爵位是大哥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哥的,他只能在他们的封荫下过活。 可如今父亲同大哥一同去了,他心里是有些难过的,尤其是他们全家还要被流放。 大哥同父亲死了,他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夜愈来愈深了,春日里的夜还是有些凉意。 牢房内只听得低低的哭声。 叶媚现在这身子才十岁,睡到半夜就被冻醒了。 四周看了看,见其他的人都睡着了,唯有苏宴安安静静的半搂着还在抹眼泪的叶氏。 叶媚看了眼睡在叶氏脚边的一双儿女,搓了搓自己两边的手臂。 起身走了过去,苏宴听到声响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媚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将小豆丁苏陌毫不费力的抱了起来,放在了她方才睡的草垛子里侧。 又回身,将同她一样高的苏霜毫不费力的抱起放在了外侧。 见苏宴还看着自己,她发出了一个单音:“冷” 苏宴眸光柔和了几分,却见小表妹挤在俩人中间睡了下去,末了还头顶抓了把草垛盖在三人身上。 小表妹看来是个面冷心热的。 若是叶媚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是要解释一句,她是说自己冷-而-已,三个人好取暖。 叶氏哭得累了,眯着眼睡了一会儿。 苏宴依旧静静的坐在黑沉沉的牢房内,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睁着眼坐到了天亮,向来清亮的眼眸里漫上了血丝。 整个人沉静阴郁的如同天边将亮未亮的天幕。 那个昔日里上京惊才绝艳的少年郎,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的被消磨干净了,再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一片沉暗。 元历二十三年先皇崩,康王刺杀太子失败,大皇子显王褚帧继位,永宁侯府受康王牵连,永宁公,永宁侯被处斩,随后永宁侯府被抄家流放崖州冲为军户,永不召回。 永宁侯一家换上囚服,手上套上铁锁,被押解着出了上京的城门。 城门正要关闭,一个侍女手持着令牌匆匆而来。 “停下,停下” 押解的官差停了下来,侍女拿出令牌,随后跟官差说了几句,押解的官差见到令牌就点头哈腰的赔笑。 侍女来到苏宴面前。 “苏世子,我们家公主让我来问最后一遍,世子同不同意她昨日所说。” 苏宴抬头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往日里他那些自诩他好友的人竟然一个都不曾来看他一眼。 都生怕被连累了吗? 侍女见苏宴没回她的话,又补充道:“公主还说,现下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敢保世子的,这是世子最后的机会。” 苏宴嗤笑。 他苏宴何时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苟且的活着了。 “多谢公主好意。” 说完转身继续走。 那侍女皱眉,觉得这苏世子好不识抬举,还想再说什么。 坐在囚车里的叶媚插话道:“强扭的瓜它真的不甜,建议你家公主换棵树吊吊。” 那侍女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跟在囚车外的叶氏看着外侄女,心里很是歉疚,她伸手将叶媚垂在外面的手拉住。 “媚儿,你不算我们永宁侯府的人,我去跟那些官差说,你不要跟着去流放,姨母答应了你娘要照顾好你,如今万万不能再让你跟着姨母流放。” 崖州路途遥远,此去千里,能不能平安到达还是个问题。 即便到了崖州,那里气候恶劣,烟瘴遍地,去了也是去受苦。 叶媚嗤笑。 现在她还有得选吗? 若是她现在说她不是永宁侯府的人,用不着流放,那般官差八成会以为她疯了。 皇帝下的命令,宁可抓错,也不可放过。 只能怪她倒霉了。 “姨母,不必了,这里我只认识您,现在叫我走了,我就谁也不认识了。” 叶氏听着她这话难过的只摸泪。 官差见五公主的侍女走了,就开始叫喊着催促。 “快点赶路了,别磨磨蹭蹭的。” 为了不耽误行程,这流放的囚车是供给花甲之年的老者和十岁以下的幼童乘坐的。 而成人皆是用铁链捆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去崖州。 囚车里坐着叶媚,苏霜,小豆丁苏陌,以及二房的苏菲。 其余的人都是跟着囚车后面一步一步的走。 叶氏的身子骨本就不要,如今又受了大的打击,本是富贵的命,哪里顶着日头这般走过路。 才行了一个时辰,整个人就像散了架,脚下似有千金重。 苏宴担心的看着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心她随时会倒下,只能站在她身侧扶着她点。 有人说生活坏到一定程度总能好起来。 事实证明这是一句自我安慰的废话。 半日后,叶氏是再也走不动了,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官差骂骂喋喋的上前,举着鞭子就抽。 苏宴用身子撞开官差,却叫赶过来的另一个官差给一脚踹跪了下去。 他只能扑过去挡住卷曲身子倒在地下的母亲,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他身上。 白色的麻布囚衣沾着一道又一道的泥污,只怕再都抽几道就要见血了。 那官差见着昔日惊才绝艳的苏世子被打的跪伏下了身子,神情愈加兴奋。 囚车里的苏霜丝毫不顾忌世家小姐的金贵,尖叫着哭骂着那官差。 小豆丁扒着囚车焦急的看着母亲哭着。 “娘亲,娘亲,陌儿怕。” 苏宴狭长的凤眼微抬,眼中寒光凛冽,死死的盯着那官差,似是要清清楚楚的记下他长得何等模样。 那官差被他眼神吓得一愣,随即又举起鞭子用力挥出,扯了两下,却怎么也扯不动。 顺着鞭子望了过去,鞭子的另一头握在囚车内那个不哭也不闹神情坦然的小女孩手里。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又扯了两下,可是鞭子纹丝不动。 而小女孩依旧是坐在马车里,手只是那么握着鞭子。 “放手。” 叶媚冲他璀璨一笑。 “好啊,我放手。”她故意将鞭子往左手边一扯,鞭子丢开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官差惊叫一声直接砸在了囚车突出的一角横木上,额头上沁出凉凉的血。 押解的二十几个官差听到动静全都跑了过来,看向那脑袋破了一道口子,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官差。 惊疑不定的看向囚车里十岁大的叶媚。 这姑娘是这三个姑娘里最瘦小的一个,一双大眼清灵灵的无比无辜地看向面前的官差。 不好意思的摊手。 “是他叫我放的。” 苏宴护着母亲,黑沉沉的眸光探究的看向囚车里灵秀娇美的表妹。 第一次以为是意外,但是这么多次了,他这个表妹似乎力气有些....嗯,有些大。 昏厥 领头的官差命同伴将那受伤的人给扶去包扎一下,剩下的官差围着囚车探究的看了坐在里面瘦弱的小女孩。 叶媚感觉她现在是只猴子。 “我说,各位差大哥,我姨母还躺在地下呢!” 显然没人在意地下还有个喘着气的活死人。 那打头的官差看了一眼苏宴以及地下的叶氏。 苏宴也抬头看着那官差,原本阴骘的神情和气了几分:“我母亲身子骨弱,怕是不能走了,差大哥让她同妹妹们一起乘车吧。” 那官差嘲弄的笑出声。 “上了这条道,就不是什么金贵的人家了,怎的我们兄弟能走去崖州,你母亲就不行,今天我把话撂这里,走不去就爬,爬不过去就等着死在路上吧。” “你!”苏宴玉白的脸因为愤怒染上薄红。 叶媚皱眉,这样下去叶氏只怕真的会死。 “差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 那官差转头看向大眼亮晶晶看着他的小女娃,不耐烦的问道:“怎么就不对了。” “咱们是一个整体,怎么来的就怎么去,一个都不能少。” “谁跟你咱们,别废话,没死就起来。” “差大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她这话一出,所有的官差都笑了起来,那打头的朝他同伴看了看,调笑道。 “怎的,小姑娘是打算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啊!哈哈.......” 叶媚很想说,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的。 “被流放的下等人还提什么日后,哼。” 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脸色一白。 那官差见叶氏还没起来,伸脚又要去踢,苏宴眼神一暗,只能用身子过去挡。 只是预料的疼痛没有下来。 一道娇嫩的声音适时的又响了起来。 “等会儿!” 所以人都看向说话的小姑娘,这下叶媚也不等那官差再答话,将扒着囚车围栏上的表弟表妹拉开。 小手轻轻的握着那木栏微微一用力,那木栏就完好的被她掰了下来,接着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一脚跨下了囚车。 她上前走一步,所有官差都惊惧的向后退了一步,向看怪物般的看着她。 叶媚讪讪笑了两声,将手上的木栏放回囚车。 “别害怕,只是力气大了点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叶媚走到同样惊愕的看着他的苏宴面前,扶起地下的叶氏,看了眼还看着她的苏宴,蹙眉。 “快搭把手啊。”她力气虽大,但手还拷着的呢,施展不开啊! 虽然这铁条她也没放在眼里,可做人总不好太嚣张不是。 押解的官差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姑娘和苏宴将那昏厥的叶氏抬上了囚车,接着那小姑娘满意的又将扯下来的木栏又卡进了凹槽里。 就那么卡进去了,仿佛她刚刚什么也没做一样。 拍拍手,冲他们灿烂的一笑。 “好了,可以出发了。” 押解的官兵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可是都不敢上前。 这小姑娘委实有些诡异,押解流放的犯人本就艰苦,若不是为了那几两银子,谁愿意啊。 在没摸清楚这小姑娘路数前,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以他们都默契的没出声,接着赶起路来。 人家小姑娘凭本事抬的人,他们能说什么。 其实就是欺软怕硬。 囚车辘辘前行,二房的云氏走得脚下生疼,她看了眼囚车里依旧靠坐着的瘦小表姑娘,凑到二老爷苏禀耳边轻声问他。 “夫君,你看这表小姐是不是个怪物,哪有那么小的人能单手把栏杆都拆了的,那日她掰你的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苏禀看着他那根到现在还疼的手指,目光带着恨意的也看向囚车里的叶媚。 还不等他答话,离他们两步远的苏宴就回过头,眼瞳黑的过分,就那么阴沉沉的看了他们一眼。 苏禀被他看的眼皮直跳。 他这侄子向来是风光霁月的模样,何时眼神乌沉沉的这般吓人。 夫妻两个被他这么一看,连忙闭了嘴。 没有了叶氏这个拖累,押解的官兵终于是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到了歇脚的驿站。 从永宁侯府被抄家到流放,他们也就吃了一顿,还是中途清水就着黄乎乎,硬邦邦的窝窝头吃的。 若是平日里,只怕他们瞧也不会瞧上一眼的。 可是饿啊! 那苏霜苏菲简直是边哭边吃完的,小豆丁是被叶氏哄着吃完的。 云氏起先将那窝窝头丢了去,骂骂喋喋的又捡了回来,看着满是灰的窝窝头觉得自己有些自作自受。 被押解的官差抽了一鞭子,乖乖的将带灰的窝窝头吃了个干净。 没办法,自己丢的,吞也得吞下去。 叶媚蹙眉,只能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再苦也苦不过红军过草地。 倒是永宁侯府世子,曾经惊才绝艳的天之娇子苏宴,面不改色的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到了驿站,叶媚以为终于能吃点像样的了,她迫不及待的往破旧的桌前凑。 然而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碗能看得见碗里有几粒米的稀粥,严格来说那都不算粥了。 有点不能忍。 算了还是忍忍吧。 众人一脸菜色的将‘粥’喝了,好歹是热的。 就在官差分配房间的时候,二房的苏菲难受的抓了抓颈脖处,疑惑的问了那官差。 “就直接睡吗?我想沐浴。” 官差嗤笑。 “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沐浴,哼!” 苏菲当即小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小姑娘眼眶含泪,面上发红的模样还挺惹人的,那官差调笑道:“想沐浴也可以啊,我帮你洗啊!哈哈!” 那笑声充满了黄色意味,苏菲被恶心的脊背发凉,吓得躲到云氏身后,再也不敢提沐浴的事。 他们这么多人,只有两间房。 本来是男的一间,女的一间的。 可两家人都不愿意,于是大房的一间,二房的一间。 然而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上的被子单薄的可怕,被子上还补着补丁。 叶媚看了一下,他们现在有五个人,一张床,除非他们是一窝猪仔,不然决计不可能睡得下。 叶氏看了几个儿女一眼,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 “你们四个睡床吧,我守着你们就好了。” 叶氏身子骨向来不好,苏宴断不可能自己睡床的。 他四处瞧了瞧,没瞧见可用的,目光落在进来的门板上,可要完好的将门板拆下来似乎有些难度。 于是他看向身后站着的表妹。 叶媚和他的目光对上,又看了看门,顿时悟了,这是将她当人形挖土机了。 没办法她有这金刚钻,就得揽这瓷器活。 于是走到门边,当着四人的面,将那门轻轻一抬,硕大的门板就那么直接脱离门框,接在了她手里。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门这么破旧,脱离门框的一瞬间直接破成了三块,一块在她手上,还有两块直接砸在了她脚上。 叶媚痛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明艳的五官整个皱成一团。 房内的四人目瞪口呆。 小豆丁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娘亲,原来表姐怕疼。” 叶媚好想说句脏话。 她是天生神力,可是这跟怕疼有什么关系。 是人都怕疼的好吗。 一路上沉寂的苏宴此时也忍不住唇角轻勾,可他倒底还有点良心,门板是他叫表妹搬的。 苏宴忙快步走过去,将叶媚脚上的两块门板移开。 抬眼看着表妹还皱着眉,下意识的将她当作陌陌了,在她脚背上揉了两下,揉完之后才觉得这样不妥。 还不等他尴尬完,隔壁的房门就打开了,二房的一家人就站在房门口,看着叶媚举着门板站在空荡荡的门口。 再瞧了一眼蹲着的苏宴,神情有些古怪。 楼下的官差听到动静忙上来查看,就见着这些犯人都不睡觉,光看白日里的那个小姑娘举门板去了。 官差脸一黑,脚步哒哒的走上楼来。 朝叶媚看了两眼,小姑娘只到门板的一半高,手上还带着锁链,皱着脸扶着门板,再看地下,得门板成了三块了。 叶媚呵呵了两声,冲着官差道:“我说是门板先动的手,你信吗?” 官差也呵呵了两声。 “你说我信吗?” 呵呵呵..... “小朋友不会撒谎的,小豆丁,你说,门板是不是突然就掉下来了。” 苏陌看着表姐回头冲他眨眼,也跟着眨了眨眼,奶声奶气的回她。 “表姐就碰了一下,它就掉下来了,还有,表姐,我不叫小豆丁,我叫苏陌。” 叶媚,呵呵。 果然是诚实的好孩子。 官差又接着呵呵了两声,训斥道:“快些睡,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不要再弄出什么动静。”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径自下楼去了。 叶媚将手中的木板放到苏宴手上,见二房的人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她,不客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门板也拆掉。” 二房的四个人赶紧一窝蜂的跑进屋去,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心道这表姑娘着实脸皮厚的紧,刚刚才说是门自己动的手,如今这是承认是自己拆的了。 起先在侯府没瞧出来,表姑娘人前人后还有两幅面孔。 苏宴将三块木板拼在一起,勉强能睡下。 只是这夜里委实冷了一些,叶氏不放心,要脱了外面的囚衣给他盖着。 叶媚二话不说,直接又将另一块门板给拆了下来,压在了苏宴身上。 “盖吧。” 苏宴黑线,她当这是在盖棺材板呢! 小豆丁崇拜的看着小表姐,眼里里都在冒着星星。 “表姐,陌陌也要盖门板。” 叶媚为难了一下,看了一下苏陌的身形,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苏霜将弟弟拉到了身后。 “叶媚,想都不要想。” 叶媚,呵呵两声,她也没想啊。 苏宴将木板挡住风口,整个身子缩在另一块木板上将就着睡了。 叶氏拗不过他,只能带着小儿子,女儿,和叶媚一起睡了。 只是睡到半夜,叶媚还是被冻醒了。 她坐起身,房内黑乎乎的,只有一缕冷森森的月光偷过破败的窗棂溜了进来,冷风呼呼的往门内灌。 清灵灵的大眼中闪过一道光,接着眯着眼笑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跳下床。 风寒 叶媚看了一眼地下依旧蜷缩着的苏宴,昏暗的月光下,只瞧得出他眉眼淸俊的轮廓。 叶媚打了个哆嗦,又瞧了他一眼,真冷。 苏宴睡到半夜,听到门边有细细索索的声响,立即警觉的睁开一条缝,往响声传来的地方看了去。 起初还以为是贼人,这一看,他神色有些僵硬起来。 只见自家那个瘦小的表妹正在吭哧吭哧,小心翼翼的装着门板。 他摸了摸身下的地板,再瞄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另一块门板,所以表妹正在装的门板是哪来的。 关键是表妹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里折腾门板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脑子有病。 不能这样想表妹,表妹一定是怕母亲她们冷。 装好的门板挡住了外面呼呼的风声,苏宴心里暖了几分,身上仿佛也不那么冷了。 叶媚装好门板,正打算回去睡,想了想出去了一趟,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条薄被。 她拿着薄被都走到了床边,突然听到地下的苏宴小声的咳了一声,于是转身朝苏宴走了过去。 苏宴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逼近,咚,咚,咚,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紧接着就觉得身上一暖,一件薄被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珠子动了动,装作睡着的样子,没动。 小表妹蹲在他身前,没走,也没动,就那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就在他身子快要僵掉的时候,小表妹转身脱了鞋,往床的里侧爬了过去。 他这才放松了身子,抬眼瞧了一下床上,只见小表妹将自家妹妹往里挤了挤,手脚并用的缠上了陌陌的小身子,满足的闭着眼睡下了。 苏宴将身上的薄被拉紧了点,嘴角轻轻勾起,无声的笑了。 天光微亮,隔壁房间的苏菲率先被冻得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眶,坐起身子,没看到床上有被子,以为被子睡掉了。 于是起床朝床下看了看,没有。 一阵风夹杂着冷意,卷了进来,苏菲抱着手臂打了一个哆嗦,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顿时惊呆了。 门呢! 明明昨天她们的门还是好好的,睡前还关门了,此刻房门处空荡荡的,冷风呼呼的吹。 似乎在嘲笑她一般。 小心我把你们的门板也拆掉。 想起昨夜叶媚说过的话,苏菲咬着牙,惊叫一声。 床本来就小,她这一叫,吓得半个身子在外头的苏禀整个人都掉下了床。 他哎呦一声爬了起来,呵斥道:“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云氏,苏誉也吓得爬了起来,冷得搓了搓身上。 “母亲,叶媚她真的把我们的门板拆了,还有我们的被子,被子肯定也是被她拿走了。” 云氏往门口一瞧,果然空荡荡的,好不萧条。 怪不得越睡越冷。 那个小贱人,连被子也敢来偷。 云氏素来是吃不得亏的性子,当下就爬了起来。 “菲儿,跟我去把叶媚那个小贱人好好教训一顿,竟然欺辱到我头上来了。” 一行四人气势汹汹的跑去隔壁,果然见着隔壁的门板好好的关着。 云氏推了两下没推动,苏禀气恼的将他拉开:“让我来。” 他抬脚就要踹,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苏禀一个不查,整个人直接跌进了屋内。 苏宴刚打开门,就见有人影朝他扑来,忙往后退了几步,再回神时他二叔就五体投地的趴在了他的脚边。 他嘴角抽了一下,大清早的就受如此大礼。 “二叔,你这是?” 苏禀忍着身上的疼,快速爬了起来,拨开苏宴就往里去,看了眼床上,又看了眼地下,果然有两床被子。 苏宴见二叔进来到处瞧,眉目微蹙,神情有些转冷。 “二叔,我母亲毕竟是您大嫂,您这般闯进来乱瞧未免有失礼仪。” 云氏眼尖的跑到苏宴睡过的门板上,捡起那床薄被,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 走的苏宴面前,得理不饶人的骂道:“你还跟我谈什么礼仪,是谁大半夜的跑去拿了我们的被子,连门板都给我撬了,好个上京双壁,惊才绝艳的才子,就是做这种下作的勾当。” “你良心亏不亏,你堂妹堂弟还小,若是冻出个好歹来,我跟你没完。” 她们这边这么大动静,床上的四人自然是被吵醒了。 叶氏忙穿了鞋,小步快走,拦在了苏宴面前。 “弟妹,宴儿决计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云氏轻哼一声,举着被子给她看。 “那这是什么?我们那没了被子,你们这就多出了一床。” 苏霜也跳下床,挡在了叶氏面前,气愤的回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们坏事做多了,神仙都看不过眼,故意惩罚你们。” “堂哥只比我大哥小一岁,怎么小了,还跑来这诬赖我大哥。” 此时叶神仙从床上打了个哈切坐了起来,怀里还抱着同样一脸困倦的小豆丁。 苏陌叫她缠抱了一夜,她手上的链子搁得他有些疼,及其不舒服的扭动着小身子,想要从她怀里出来。 “乖,别乱动。”叶媚将暖呼呼的小豆丁又搂了搂。 “吵什么吵,二婶你是昨晚上吃太饱了吧?” 她刚说完,云氏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云氏脸瞬间红了几分,将气朝着叶媚撒开了。 “肯定是你,除了你这个小怪物,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大块门板给卸了。” 叶媚还没生气,苏宴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不善。 “二婶,还请慎言,表妹只是力气大了点。” 叶媚这下也彻底醒了,放开怀里的小豆丁,起床朝着云氏踱步过来。 云氏忍着没动。 “是我啊,昨天都通知你们了。” 小心我将你们的门板也拆了。 这是在通知他们吗? 这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那被子是怎么回事?” 苏禀气恼的问道。 叶媚漫不经心的答道:“哦,昨晚去卸门板的时候,见着地下有床被子,想着应当是你们丢弃了,不要的,我就做做好事,顺便捡了回来。” 这种无耻的话都讲的出来。 苏霜都替她脸红。 而二房的脸是被叶媚的不要脸给气红的。 云氏还要吵,叶媚凉凉的说了句:“再吵,下次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卸你的手臂。” 云氏吓得退了两步,果然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正在这是楼下传来,官差的催促声。 “全部起来,启程了。” 二房的人,这才不甘心的瞪了叶媚一眼,率先下楼去了。 叶媚抬起手揉了一下眼角,铁链叮当作响。 叶氏带着小儿子,女儿也下楼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苏宴和她。 她瞧了眼苏宴。 “表哥不走?” “等你,还有,谢谢。” 叶媚大眼眨了眨,表哥这张脸果然自带美颜滤镜效果。 她面皮有些红。 “呵呵,是我连累你挨骂了。” 表哥怕不是被骂傻了吧。 早饭依旧是稀粥,好在还加了个馒头,虽然有点硬,可总归是馒头。 崖州在大历朝的最北边,据说那里只有两个季节,除了冬天就是春天。 别以为春天很美好,崖州的冬天能洒水成冰,春天却又烟瘴弥漫经久不散。 他们连着走了十日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了。 叶氏即使坐在马车内,也终于不堪重负的病倒了。 这次病来势汹汹,整个人高烧不退,咳嗽不止。 押解的官兵找了一处驿站暂时住下,就避得远远的了。 苏宴找到官差,求他们找大夫来给他母亲看看。 “这是风寒,会死人的。” “我们哪里有那个闲钱,生死有命,三日后若是还不好,我们只能弃了她,自行上路了。” 云氏听了后,不紧不关心两句,还落井下石起来。 “抢人家被子的倒是病倒了,稀奇。” 这云氏也当真是个记仇的,都十来日了,还念着被子的事。 二房的几个人躲在自己房中不出来,云氏告诫女儿。 “千万不要同霜丫头讲话,说不定她就感染上了。” 二房的一双二女素来听云氏的,如今大伯母感染了风寒自然也不敢再往上凑。 苏霜气得想骂云氏,叫苏宴给拦着了。 “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不必难过。” 叶媚听了嗤笑,故意大声的说给隔壁听。 “人之所以不是狗,那是因为还有羞耻心,和感恩的心,有些人家啊,被养了三十几年了,狼心狗肺哦。” 苏禀在隔壁房间气得跳脚,却也不敢过去理论。 苏宴靠近床边,伸手摸了一下母亲的额头,还是很烫,这样下去不行,母亲挨不过去的。 “娘亲,娘亲,” 小豆丁苏陌哭唧唧的摇着床上的叶氏,苏宴蹙眉。 “霜儿,将陌陌抱远一点,母亲已经这样了,陌陌望不可以再有什么事了。” 苏霜通红着眼眶,将苏陌抱远了一些。 “必须要去请大夫来才行。” “可是,大哥,我们没钱。” 苏宴眼眶也有些发红,他捏紧了手。 “那我便去求,就算跪着一家一家的敲,我也要将大夫请来。” 他说完果真往外走。 叶媚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摆,苏宴停下步子看她。 “表妹?” “是不是有钱就可以请到大夫了?” 苏宴不解。 “表妹有钱?” 叶媚脸突然红了,点点头。 “藏了许久,都忘记了。” 几人的眼里突然蹦出别样的光,苏霜急切的看向叶媚。 “表姐,那快拿出来啊。” 叶媚见苏宴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眼含期待,她脸更红了,朝着苏宴道:“你转过身去,不准回头看。” 苏宴莫名,但还是听话的转了个方向,不看她。 于是叶媚就当着苏霜的面,将手伸进了里衣,又伸进了肚兜。 掏了半晌,连肚兜都掏歪了,终于掏出一张银票来。 “好了。” 苏宴转过身,果然看见小表妹举着一张银票给他看,他接了过来,是张五十两的银票。 可是对于母亲来说,那就是希望。 苏霜抱着苏陌脸红的不像话,半想才结结巴巴的道:“表姐,你居然把银票藏在肚兜里。” 苏宴捏着银票的手一抖,银票上细细的余温仿佛透过他的指腹钻进了他的心里。 烫的他险些将银票丢了,可他只是将银票又捏紧了几分。 意味不明的瞧了只到他肩膀的小表妹一眼。 叶媚呵呵笑了两声。 “呵呵,个人爱好,个人爱好。” 苏霜一言难尽,若不是表姐这个‘爱好’只怕今日母亲? 山贼 苏宴拿着银票就下楼去找押解的官兵了,叶媚怕他吃亏,也一起跟了出去。 毕竟五十两放在寻常人家也不是小的数目,她们又是被流放的犯人,这些官差见財起意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们这群老弱妇孺,也就她的战斗力强一点。 当然,永宁侯府二爷,苏禀不算男人,顶多是个人渣。 二人下了楼,见着押解的官兵分坐在两个桌子上,桌子正中温着一壶酒,一闻就是劣质的酒水。 二十几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楼上的犯人死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往常押解流放的人本不需要这么多人的,这次虽是妇孺多,可上头对永宁侯府的人格外的‘重视’,特意多派了些人。 交代务必把人送到崖州,听说崖州那边也安排了人,交代要好好‘照顾’永宁侯府的人,务必不能轻易的就死了。 可一个妇孺没什么重要的,关键是那位世子爷。 不,现在不能喊世子爷了,现在只是个连平民都不如的破落军户。 哈哈哈!!!! 打头的官差见苏宴下来了,三角眼睨着他,单脚踩着凳子的一角,略有胡渣的下巴微微的挑起。 “什么事?” 苏宴求人办事,态度放软,拱手作了一揖,语气诚恳。 “差大哥,能否去替我们请大夫过来给我母亲诊治,我们会付银两的。” 那官差诧异了一瞬。 “哪来的银两?永宁侯府不是抄家了吗,莫不是私藏了。” 苏宴眼里寒光闪过,他看这些人是想私吞吧。 叶媚站在苏宴身后,微微侧了侧身子,冲着那官差灿烂一笑。 “是我的银子,我只是永宁侯府的表亲,这并不是私藏吧。” 另一个官差嗤笑一声,倒了口酒一口灌下。 “抄的是永宁侯府,只要你住在那里,就是一个铜板都不该留。” 叶媚看着那个说话的官差:“你这话说的叫我都没办法反驳,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是不打算给我们请大夫了?” 打头的看了叶媚一眼,见她故意将手上的铁链弄得叮当作响,眼皮跳了跳。 他有种感觉,若是他说是,这小姑娘绝对是想抡起铁链打爆他的头。 这姑娘只是力气大,至于大到何种程度还不好说。 若是他们二十几个人握着刀一起上,不见得会吃亏。 可打架麻,刀剑无眼,万一自己是倒霉的那个就不妙了。 打头的官差突然笑了起来,招呼着另外的一官差跑一趟。 “得,那就卖姑娘一个面子,阿桑,你就跑一趟,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果然有的时候拳头比银子好使,这穿越就被流放虽然有点坑爹,好在老天送了她一个附带的技能。 那官差看着这两表兄妹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心情也好了不少,把他身边坐着的官差遣到另一桌去坐了。 接着拍了拍那凳子,朝着叶媚笑道:“小姑娘,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叶媚恶寒,那表情还真有点像狼外婆。 苏宴将她往身后挡了挡,不让她出来。 那官差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这小子,我又不想干嘛?只是好奇想问问这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其他人他管不着,自己还是有底线的好吧,毕竟他女儿都比这小丫头大了。 “她还小,不能饮酒。” 那官差很想说,其实也不算小了,他女儿十三岁就定亲了,这小丫头也有十岁了。 可看着苏宴黑沉沉的眼神,还是算了。 虽然知道这小子只是外强中干,草包一个。 毕竟流放之路凶险,才华当不了饭吃。 叶媚倒不是很害怕,她又不真的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于是拉了苏宴的衣袖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 她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但也不坐下,只是与苏宴并排立着,毫不胆怯的望着那打头的官差。 “我之所以力气这么大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吃菠菜。” 一众官差好奇的互相看一眼,不是很明白这菠菜是何物。 “菠菜?姑娘可否告知这‘菠菜’是什么菜?” 吃了力气能这么大的东西谁不心动。 叶媚笑笑,毫不藏私的像他们描述菠菜长什么样。 “就是根茎有这么长,叶子这样的,全身翠绿翠绿的,吃起来有些甜丝丝的一种菜。” 她边说边比划,这个时代没人见过菠菜,见她说的煞有其事,眼睛清凌凌的满脸真诚,在坐的还真是信了。 “那小姑娘,哪里还有这种菠菜。” 叶媚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母亲给我吃的。” “那你母亲?” “哦,我母亲去世了,有空你可以下去问问。” 那官差一脸黑线,明白自己似乎被耍了,一肚子的火却又不好发。 结果叶媚无比真诚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空我可以给你画个菠菜的图样,只是这也没有纸笔和颜料。”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闹不准这小姑娘到底是在耍他们,还是确有其事了。 打头的官差看了叶媚半晌,她眼神无比诚挚,不像是在撒谎。 恰好这是大夫被请了来,叶媚也不理他们了,欢欢喜喜的拉着大夫去了楼上。 苏宴瞧了那些官差一眼,唇角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扯了一下,也跟着上楼去了。 去请大夫进来的阿桑见一众的同伴都在讲什么菠菜,好奇的就问了一嘴。 有人将方才叶媚说的话同他说了。 “你说这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有空去买些纸笔,让她画出来不就好了,万一是真的呢。” 众人点点头,深觉得有道理。 大夫上楼给叶氏诊断了一番,开好了药方,交给苏宴。 “这位夫人只是身子弱,连续赶路,才感染了风寒,按着这药方抓十服药,每日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叶媚想到以前自己也喝过中药,而且一喝就是一个月,都快吐了。 苏宴亲自送大夫下去,又拜托官差跟着大夫去抓了药,言明只要母亲好了,余下的银两都归他们所有。 这帮官差脸上才有了丝笑意,对他也客气了些。 这药喝到第三日早上,叶氏就好的差不多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又多抓了二十服药。 给叶氏又多熬了一天的药,其余的带在路上以防万一。 这一折腾,五十两就剩下十五两了,这十五两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是可以救命的,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可这群官差向来无利不起早,答应的给他们自然是要给的。 叶媚还顺便将那群官差要画她画的菠菜图样给了他们。 只是这画的委实抽象了一点,一众官差传着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这菠菜该长什么样。 等到第四日,押解的官差就来催了。 苏宴见母亲好的差不多了,也就一起又赶起路来了。 好在往后虽是冷,倒没有人再生病,这走走停停又走了十来天。 古代的路不比现在的马路,即便是走官道,也是多的坑坑洼洼。 叶媚光是坐在马车里都被颠的七荤八素的,险些吐了,好在这一路也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吐吐胆汁了。 这走路的人就更难受了。 那云氏闹腾了几回要坐马车,被抽了几次鞭子慢慢就老实了些。 可还是愤恨凭什么大嫂能坐,她就不能坐。 “凭什么?凭人家有个力大无穷的外甥女把她抬上去的。” 云氏呵呵两声,在心里咒骂了起来。 有个怪物一样的外甥女很骄傲吗?哼! 苏禀同苏誉这两个顽固自然是吃不得这样的苦的,可没办法,他们一停下,那抽人的鞭子便下来了。 他们现在是流放的犯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的捱。 而苏宴生来便是众星捧月一般的贵人,也从未吃过任何苦头,他却是默不作声走了一路。 仿佛不知道疼,不知道疲倦,只是面上再也不是清朗如月的神情,眼神开始幽深,黑沉沉的。 若是以前的苏宴像是一弯皎皎的明月,现在的他就像一只随时盯着人瞧的黑猫。 即便是满脚都是水泡,甚至磨出了血,也不曾吭一声。 祖父去了,父亲也去了,现在的永宁侯府需要的是坚强的他。 叶氏心疼他,可也没办法,只能偷偷的将自己手脚的袖子剪短了一截,塞进他已经破了的鞋子里。 走了二十几天下来,光是饿,众人都饿瘦了一圈,更别提这样赶路了。 叶媚觉得她这一瘦,眼睛都大的有些吓人了。 倒是她这表哥,就算身上污乱,头发打结,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 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 前方是一处密林,远远看过去,看不到尽头,押解的官兵中有人提醒头头。 “老大,前面的林子常有强盗出没。” 打头的官兵笑道:“我们是押解犯人的,又是官家,那盗贼没那么笨,抢我们又没好处,继续走。” 这条路他们都走了不下四五遍了,也没出什么事。 一群人继续朝着林子前行,进到林子里了,树木苍翠茂盛,中间一条小道不似之前的宽阔,两边的树木遮天蔽日的往中间生长。 这还是正午,林子里显得有些暗,还隐隐有些阴森。 一声鸟叫突兀的响起,惊起一群飞鸟。 押解的官差四处打量了起来。 呼——咚 一只箭羽擦着领头的官差面颊飞过,叮的一声插进了叶媚靠着的木围栏上。 叶媚吓得坐直了身子,四处望了望。 那领头的官差摸了一下面颊,面上一阵湿蠕,手拿到面前一看,血。 吓得朝其他官差道:“我们先跑。” 再也顾不得上面交代的要把人好好送到了。 眼见着官差呼啦啦的跑了,一众山贼大吼一声,持着长刀全冲了出来。 永宁侯府的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都吓得尖叫起来,叶媚当然也在尖叫之列。 她也没见过啊! 真的山贼! 真的会杀人的! 啊!!!! 不跑 这群官差是来搞笑的吗?与山贼只打了个照面就全吓跑了,平日里不是嗓门挺大的。 被留下的永宁侯府众人全都自觉的朝着囚车靠拢,二房的苏禀,云氏,苏誉扒着囚车都哭出来了。 苏宴狭长的凤眸黑沉沉的盯着朝这边聚拢来的山贼,一只手下意识的抓紧了囚车的一角。 这一伙山贼来了四十几个,皆是手抗大刀,高大瘦削的都有,面相都相当的粗犷。 四十几个山贼离着囚车十来步远,围着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其中一个瘦削的小个子山贼语气不太高兴的说道:“老大,信息有误啊,不是说有大商队经过吗?怎么是一伙囚犯。” 那被叫做老大的汉子膀大腰圆,看上去倒是高大威猛,手上扛着大榔头,眉头也蹙了起来。 “是哪个崽子抱的信啊?眼瞎啊!这群人身上像有钱的吗?” 那报信的忙上前点头哈腰的认错,却叫那老大踢了好几脚。 报信的看了好几眼囚车,唉唉的讨饶道:“老大,没钱咱可以劫色啊!您看这里可是有不少美人呢。” 那老大听他这么一说,停下踢他的动作,又朝着囚车这边看了过来。 马车内苏霜苏菲吓得颤抖着拼命的往叶媚这边躲,叶媚尖叫过后慢慢也镇定下来了。 不杀人就好,不杀人就好,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她对于杀人是有很大抵触的。 云氏也吓得尖叫,她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大爷放过我们吧,我们没钱,也没色。” 那贼老大嫌恶的看了云氏一眼。 “放心,俺没看上你,一看就是个刻薄的。” 那报信的有眼神的讨好的问道:“那老大你先挑,挑剩下的我们再挑。” 众人哈哈大笑,这才在没劫到财的失望中缓过神来,开始不怀好意的打量起叶媚他们来。 贼老大在原地走了两圈,眼神来来回回的扫视这边,突然手上的大榔头一指。 “就他了。” 众山贼面上一僵,不确定的看向老大指的人。 “老大,你确定?” “确定。” 囚车这边的人也俱是愣住了,云氏狠狠松了口气。 “老大,可他是男的。” 那贼老大高兴的又哈哈笑了几声。 “男的怎么了,好看就行,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人能长这样好看。” 众山贼这才跟着也哈哈笑了起来,奉承的都说:“老大说的对,最好看的就应该归老大。” 被点名的苏宴心内一阵恶寒,眼中的刀光剑影,恨不能化成实质将这帮山贼捅个对穿。 叶媚看着他抓着木栏的手都勒得有些发白了,顿时有些同情这个表哥起来。 本是天之娇子,哎! 这群智障竟然敢觊觎天仙似的表哥,她平日里都只是欣赏欣赏。 叔能忍,婶也不能忍了。 好吧,事实证明他叔婶都能忍,是表妹不能忍。 叶氏,苏霜被那群山贼下流的话气得大骂,呜呜的哭叫,把这辈子没讲过的脏后都骂了出来。 就在那山贼老大要走过来的时候,叶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在她人不高,不然头肯定会撞到囚车顶上。 众山贼被这女娃虎了一跳,皆是一脸莫名的看着这气鼓鼓的小孩。 只见那女娃突然发力,照着手上的链条扯了一下,粗大的铁链就那么断成了两截,呼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众人皆是震惊的看向她,囚车里的几个也不哭了,都是瞪大眼睛看着她,就连苏宴都回头了。 还不等惊呼完,只见叶媚又像上次那样一把将囚车的护栏给拆开了,这次不是完好的了,是直接断开了。 没办法,太生气了,力道没控制好。 她也不说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路边,将那颗她腰一样粗的树,用力一拔,整个树就连根拔了起来。 拔了起来! 起来! 了!!! 窝草!!!! 所有的山贼后退数步,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小姑娘抡起树就往他们这边砸。 同时嘴路怒吼。 “谁敢动我表哥!!” 众山贼委实没有料到啊! 一个小女娃能有这么大力气! 这简直是常人所不能及! 天生神力啊!!!!! 一众山贼就在目瞪口呆中被抡的倒地不起,哀嚎不止。 不要怪他们没用,实在是猝不及防被打了懵了。 来回砸了几下,山贼们见那小姑娘还要砸,吓得赶紧求饶。 “姑奶奶饶命啊,再也不敢了,不动你表哥就是了。” 叶媚哼了一声,依旧举着树干。 “将手上的武器全都扔过来,值钱的东西也丢过来,双手抱头蹲下。” 山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叶媚又吼了一声,这才害怕的呼啦啦的将手上的兵器全都丢了,又将身上一些碎银子,银票全都丢在了叶媚脚下。 “全都挨着路边一排排的蹲好,不许乱。” 山贼听话的照做。 叶媚这才把手上的树丢了出去,捡起先前山贼头头丢的大榔头拎在手里。 “嗯,还是这个轻点。” 山贼头头看着小女孩轻易的将他的大榔头拎在手里,心里叫苦,姑奶奶,他这榔头少说也又七十斤重了。 那云氏见山贼没什么威胁了,瞟了眼叶媚脚下的银票,偷偷摸摸的移了过去,刚想弯下身去捡,就被苏宴拦住了。 云氏咬牙,用力推了一把苏宴的腿,苏宴没料到二婶这般不要脸面,一时没站稳被她推的退了几步。 云氏伸手正要够着地上的银票,心里都快乐开花了,突然手上钻心的痛了起来。 一抬头就见叶媚正好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她的手上。 叶媚也是吓了一跳,往脚下看了一眼。 “哎呀,二婶,你手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连忙移开了脚,却又不小心将云氏另一只手也给踩了。 云氏只听见她两只手的指骨都在响,整个手掌痛得都没知觉了,现在就算有银票她也拿不住了。 云氏想哭:小贱人你故意的吧! 叶媚连忙从她手上退开,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弯腰将地上不多的银子,银票全捡起来往怀里揣,想着回去就将银票缝进肚兜里。 突然想到没针线,于是冲着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山贼道:“你们山上有针线没,现在去给我弄些过来。” 众人弄不清楚她想搞什么名堂,但那山贼头子还是轻咳一声,弱弱的道:“姑奶奶,不用这么麻烦,俺这里有。” 说着果真从怀里摸出一整套大小不一的针和线。 叶媚满含深意的看了那彪悍的山贼一眼。 “出来打劫,还随身带绣花针啊!” 这是什么特殊爱好,一想到一个手拿榔头的彪形大汉,手拿绣花针安安静静的绣花的模样,叶媚就一阵恶寒。 那山贼不高兴了。 “姑娘虽是天生神力,俺是服气的,可您也不能抹灭俺的个人爱好啊,俺就是喜欢绣花了,怎么了?” 众人恶寒。 叶媚咂了两下舌,安抚道:“理解,理解,我完全可以理解的。” “你们走吧,只是我们走之前不准再出来了!” 那群山贼不可置信的看着如此好说话的叶媚,连忙爬起来要跑。 那山贼头头跑了两步,又回头往叶媚这里来了。 苏宴眼眸微暗,连忙要挡在她前面。 那山贼头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扭捏的说道。 “俺,没有恶意的,俺们只是打劫,没伤过人性命的,俺回来就想问问小姑娘怎么力气怎么大的,俺也想有这么大的力气。” 说着越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叶媚哦了一声。 “我小时候经常吃菠菜。” “菠菜,那是什么菜?” 苏宴:“.......” 那群山贼也不跑了,都来听叶媚科普菠菜了。 苏宴扶额。 苏禀左右看看,看不到官差,脑瓜子转转,移到苏宴这儿。 “宴儿,官差都跑了,要不我们也跑吧,这样就不用去流放了。” 苏宴蹙眉,摇了摇头。 苏禀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难道你还想去流放,崖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可不想去,你若不跑,二叔带着你二婶子他们就先跑了。” 云氏手缓过痛去,听到苏禀说的也忙凑了过来,附和着他说的话。 马车里的几位这时也下来了。 “二叔难道想一辈子被朝廷通缉,一辈子躲躲藏藏如过街老鼠,祖父,父亲的冤谁去为他们平反?” 苏禀这时气焰弱了几分,呐呐道:“你怎知他们是冤枉的。” 苏宴气结:“你.....” 他只道这二叔平日里招猫逗狗,娇奢跋扈,不曾想却是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人渣。 “我说的是实话,就算到了崖州,也一辈子回不去上京,不是被折磨死,也是上战场被杀死,你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又不能拿来杀敌。” “况且,只要还是三皇子在位,我们永宁侯府就翻案无望。” 苏宴感觉深深的无力。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以他们现在的状况若不是表妹护着只怕已经死在路上了。 素有才名又有什么用,不能换来粮食,不能用来杀敌,连自保都做不到。 苏宴眼里突然出现无边的落寞,黑沉沉的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苏禀见他不答话了,以为说动他了。 “跑不跑。” 没想到苏宴还是咬牙坚持。 “不跑” 手无缚鸡之力之力那就变强! 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当今皇上不得不翻案! 鸡汤 苏禀盯着自己这个侄子,暗道:真是读书读傻了。 “死脑筋。” “要跑你跑,在官差回来以前你还来得急。” 说完苏宴就转身走到叶媚身边去了。 “表妹,让他们去找那些官差回来,我们继续往崖州去。” 叶媚哦了一声,回头望他,似乎觉得表哥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明显气压偏低。 往后看去,就见着苏禀那老家伙在同叶氏抱怨。 “大嫂,你劝劝宴儿,他死脑筋。” 叶氏神色平静,无比坚定的道:“宴儿做的对,有什么好劝的,要跑你们跑吧。” 苏禀见叶氏也是不为所动,气恼的兀自抱怨了一通。 叶媚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她回头朝着已经是她迷弟的山贼道:“找几个弟兄,去把那群官差找来。” 那山贼一脸便秘,为难的说道:“姑奶奶,你让俺们一群贼去找官差。” 不是我们脑子有病就是你脑子有病。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快去,快去,只是让你们给送个信,磨叽什么,” 那帮官差一个个的还不如这帮山贼。 “好嘞,等着,姑奶奶叫俺赵虎就成。” 这是还有个兄弟叫张龙吗? 呵呵呵!!! “等一下,姑奶奶送你个礼物。”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菠菜图递给赵虎。 “菠菜图”赵虎欢天喜地的接过去宝贝似的放进了怀里,赶紧去了。 叶媚都想夸自己一番,幸好还留着一张图,让人办事总要给点好处不是。 苏宴一脸黑线,表妹怎么这么像在传播x教文化。 眼见着有山贼去找那官差了,苏二爷挣扎了好久还是决定不跑了,现在跑容易,若是被抓回来,那就是一个死字。 算了,能苟就苟些时日吧。 一个时辰后那帮官差果然赶了回来,瞧着一帮山贼同那小姑娘有说有笑的,都是惊诧不已。 于是官差押解着永宁侯府的人在一帮山贼的欢送下,战战兢兢的出了山林。 赵虎见人走远了,还颇有些不舍。 “有空回来看看啊!” 他这一嗓子差点叫一众官差们集体崴了脚,吓得脚步又快了几分。 等走的远了,那唤作阿桑的官差凑到带头的官差身边,眼神瞄了一眼还在后头的永宁侯府众人。 确定他们听不见他们谈话才开口。 “柴爷,你说这帮人明明有机会跑,怎么不跑啊,还特地把我们叫回来?” 带头的柴爷摇摇头,他的智商暂时还揣测不出这苏世子的行为啊! 心里虽是这样想,可嘴上还是没一句好话。 “谁知道,八成读书读傻了吧,别跟我说话,现在烦着呢。” 柴爷现在感觉特别没面子,看着山贼就跑怎么了?跑了还被一群山贼叫回来了又怎么了。 怎么感觉永宁侯府的人看他的眼神充满鄙夷。 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痛快,可又不能发作。 难受!!! 经过这一折腾,晚上也没赶上驿站,只能临时找了个破庙先歇一晚上了。 那破庙虽是有个前殿和后殿,可也不算大。 后殿较前殿要小,而且破旧脏乱一些。 庙里供佛像年久失修,表面的图层掉落的厉害,斑驳的有些难看,只余一对佛眼倒是完好,黑夜里偶尔看上一眼,就显得有几分狰狞恐怖。 垂挂着的布幔破损老旧严重,可能经常有流浪的人在这里过夜,寺庙里倒是不少的茅草堆在一起。 押解的官差将他们赶进了后殿,自己站了前殿。 夜里天气冷,前殿生起了火堆。 叶媚抱着腿蹲在后殿,觉得浑身都冷,于是就用力搓了几下手心,可还是冷啊。 没办法,这一整天也就啃了几个硬邦邦的馒头,要能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就好了。 叶媚瞧了窝在叶氏怀里的小豆丁一眼,冲他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小豆丁,过来,过来,给表姐抱抱。” 小孩子身上最暖了。 想起上次在驿站表姐将他抱得都快透不过气来了,苏陌连忙把叶氏抱得更紧了。 “不抱。” 叶媚脸僵。 苏宴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外殿走去,叶媚好奇的瞥了他一眼。 接着就听到他问官差借火折子的声音,借个火也不是什么大事,柴爷还是借了。 等火生起来的时候,二房的连忙抢先围了过来。 苏霜不悦的冲着云氏哼了一声,云氏睨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苏霜。 苏宴将火折子还给了柴爷,自己也靠近叶媚坐了下来。 众人搓搓手谁也没将话,中间火堆里不时发出火星子爆鸣的声响。 外殿一群官差倒是有说有笑,热闹得紧。 叶媚素来怕冷,又靠近了火堆几分,恰好这时一颗火星子溅了出来。 眼看着就要溅到她脸上,旁边的苏宴突然伸出手掌挡了一下,火星子就直接溅到了他手背上。 叶媚见他眉心蹙了蹙,连忙抓着他的手翻过来看了一下。 “还好,还好,只是红了。” 苏宴神情不自然的将手抽了回来。 “不要靠太近。” 叶媚呵呵笑了两声,稍微离得远一下了。 “表姐笨笨。”苏陌赖在叶氏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氏也瞧了一眼叶媚,突然伸出手肘轻轻撞了苏禀一下,苏禀疑惑的看了云氏一眼,没太明白她什么意思。 云氏又看了叶媚一眼,再撞了他一下。 苏禀有些恼火,音量有些大。 “有什么事你就说。”没事老撞他,他又不是云氏肚子里的蛔虫。 苏禀这一说,内殿的人都看向云氏,云氏尴尬了一瞬也不藏着了,直接了当的拿出来说了。 “我说表姑娘,今日得的银钱你也该分给我们二房一点吧,我们二房日后也是要吃喝的呀。” 她这话是对着叶媚说的。 苏宴蹙眉,苏霜气炸了,对着云氏又是一哼。 “不要脸。” 云氏面上带了怒色,冲着没发话的叶氏道:“大嫂,你这女儿怎么如此说话,怎么着我也是她二婶,你评评礼,我又没说错,这表姑娘得了银钱不能光想着大房呀,我们二房也得分一点的。” 她这话还不敢讲太大声,生怕外殿的官差听见了。 叶氏态度平和,也没生气。 “那银钱是媚儿得来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全拿着不用分我们大房也不用分二房的。” 云氏听这话又不高兴了。 “大嫂,话不是这么讲的呀,表姑娘本来就是你们大房的,自然会顾着你们大房,到时候银子全给你们花了我们也不知道。” 苏禀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附和这云氏的话说道:“这话在理,要大房二房各一半才公平。” 一直没说话的叶媚这时都被气笑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二房的夫妻二人几遍。 云氏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 “看什么看?” “看你哪来的脸要分银子啊,谁都是你娘啊,有银子还得分给你。” 苏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氏脸上难看,苏菲脸也气红了,叶媚想当她外祖母。 “叶媚,跟我母亲说话客气点。”苏誉眼神也不善起来。 叶媚又看了眼接兄妹二人,挑唇。 “给你们脸你们得要,还能与你们好好的说话就是最大的客气了,要不然.....” 二房的人各个气得脸红脖子粗,可看着叶媚捏得咯咯作响的手,又说不出一句发狠的话来了。 云氏最后咬牙瞪了她一眼。 “恨,走着瞧。” 叶媚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她一声。 哼,我现在都不想瞧! 哼哼哼!!!!!! 叶媚完胜二房,苏霜看她表姐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里面有星星闪现。 二房的人没讨到便宜,气鼓鼓的睡了。 苏宴等大家都睡下了,找了些石块将火堆团团围住,这才躺下。 睡到半夜,叶媚被一阵尿意憋醒了,坐起身,发现火堆旁还坐着个人,定睛一看,是苏宴表哥。 苏宴见身后有动静,往后瞧了一眼,就见小表妹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叶媚轻手轻脚的走到火堆旁,往他身边靠了靠,见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表哥,怎么没睡?” “睡不着就起来了。” 说着往活里添了根柴火,又拿着棍子伸手拨了两下。 叶媚没说话,等着他说。 “表妹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空有文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跟别提保护家人,给祖父,父亲翻案了。” 他说着话事,脸上虽映这火光,可心里的阴冷几乎化成实质流淌出来。 连叶媚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颓丧,不甘了。 叶媚摇摇头。 “不会,每个人都是从弱小到强大的,表哥是上京第一才子已经很厉害了,至于武学,表哥这么聪明若是有心也一定会很厉害的。” “至于翻案,表哥还年轻,咱熬也能把皇帝熬死,换个能给永宁侯府翻案的皇帝我们再干。” “莫欺少年穷,表哥只要有目标,朝着榻努力就好了。” 苏宴黑沉沉的目光中有细碎的光在流动,里面映出的是少女明艳娇美的脸。 叶媚憋着一口气灌完表哥一碗鸡汤,秀眉微蹙。 “所以表哥,现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宴一愣,见表妹表情有些痛苦,手摸着肚子,顿时也有些慌了。 “怎么了?” “人有三急,外面太黑我怕,你陪我去吧。” 苏宴淸贵秀雅的脸又片刻的龟裂,脸上漫上一丝红,在火光下也不易察觉。 他僵硬的点点头,起身小步往外走,叶媚弯腰跟在后面。 经过外殿的时候,手上铁链偶尔发出的声响把带头的柴爷给惊醒了。 他轻声问了句:“去哪?” 叶媚面色有丝僵硬,正打算开口,就听前头的苏宴回道:“我去如厕,一个人害怕。” 等二人走了出去,柴爷嗤笑了一声:苏大才子尿个尿都怕,孬货。 ※※※※※※※※※※※※※※※※※※※※ 叶媚:云氏太不要脸了,想打她怎么办? 暗害 解决了大事,叶媚回来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苏宴被表妹这么一开导也不再胡思乱想,倒头也睡了。 第二日苏宴先起来,喊了其他人,却唯独没见到二婶云氏。 等其他人都起来整理好了才往庙外走去,叶媚老远就瞧见云氏站在破庙门口同那领头的柴爷说话。 看到她们都过来了,云氏就闭口不言了。 那柴爷眼神若有若无的朝着叶媚瞧了一眼,见叶媚看他又忙移开了目光。 “走了,快赶路了,今个儿天气不太好,我们要尽快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镇上。” 苏宴看了云氏一眼,又看了看那柴爷,黑瞳有些幽暗,他不动声色的扶着母亲上了囚车。 今天天气果然不算好,午时刚过,黑云层叠的天空就响起了闷闷的雷声。 算着日子,应该还有半个月就进入夏季了。 可越往北边走,天越冷,哪有半分进入夏季的样子,估计等她们赶到崖州的时候正好是崖州的春天了。 官差瞧着这天都加快了脚程,苏二爷夫妇叫苦不迭,苏誉跟在囚车后面恨不得挂上去。 紧赶慢赶还是在到达镇子上的驿站前淋了一场雨。 好在官差还算有些良心,怕这些人感染风寒耽误行程,从官驿里找了几套干净的囚服,命人烧了几桶热水,轮流擦拭了一下。 轮到叶媚换衣服擦拭的时候,苏宴瞧见门房处有人影闪过,等他回头,又没人。 他狭长的凤眼微眯,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晚上快要睡觉时,押解的官差好心的给他们准备了四间房,二房两间,大房两间。 二房的人自然是云氏同女儿一间,儿子同苏禀一间。 大房这边就有些难办了,苏陌要粘着叶氏,苏宴如今十五了也不好同两个妹妹一间,也不好同母亲一间。 对于叶媚的睡姿小豆丁苏陌是无比嫌弃的,吵着要让表姐去同大哥睡一间。 两个当事人满脸黑线。 最后还是叶氏做主。 苏宴一个人一间,叶氏带着小儿子同苏霜,叶媚一间。 等房间分好后,叶媚就开始拉着苏霜要把银票缝进肚兜里,起初苏霜是拒绝的,但想起母亲风寒的那次,最后还是同意了。 山贼身上银两也不多,有两张五十两的,还有四十几两碎银子。 叶媚往她和苏霜肚兜里一人缝了五十两的,就发愁这碎银子要怎么办。 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于是灵光一闪,急急忙忙的跑到隔壁苏宴的房间。 苏宴已经合衣躺下,见表妹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还神神秘秘的把房门也关上了。 顿时有些莫名还有些紧张起来,他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表妹怎么?” 叶媚拿出那些碎银子给他看。 “我想把这些给你缝进裤腰带里。” 苏宴脸色爆红,瞬间手指拽紧了裤腰带子。 “表妹你是女孩子,我虽是你表哥,可到底男女有别。” 叶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别什么别,我又不是想占表哥便宜,这样吧,要是你不好意思,我背过身去,缝好了就还给你。” 苏宴依旧拉着裤腰带,咬牙坚持。 “表妹可以全放自己身上。” “那不行,缝自己裤腰带上,那睡觉得多难受。” 苏宴:“.......” 挣扎无果,最后苏宴无奈,还是视死如归的解了底衣给表妹缝了。 叶媚接过衣裳手脚麻利的缝了起来,最后将线头咬掉,背着身子将手上的衣服递给身后的苏宴。 “给,我只缝了两边,没缝后面,不耽误你睡觉的。” 苏宴僵硬的接过,只觉得自己手指尖都染上了绯红。 苏宴扶额,表妹这爱好........ 等银子终于藏好后,叶媚这才安安稳稳的睡下了。 苏宴心里有事,也些睡不着,想着今早云氏站在破庙门口的样子,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到了半夜苏宴心里越发觉得奇怪,楼板上传来轻微的响动,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凝神细细听了起来。 是真的有响动,于是他悄悄的起床,凑到门边,透过门缝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母亲她们睡的房间。 他蹙眉思索了半晌,四处看了看,从窗台边上找到了一根手臂粗用来撑窗的木棍,然后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好在窗户开在门侧的边上,不是很高,落地后也没发出声响,矮着身子沿着墙根往前走。 探头看了一下,果然见着押解他们其中一个官差在母亲房门处,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管。 苏宴往四周看了看,就发现这一个人,见他将窗户纸捅破,正要将竹管往里伸。 苏宴看准时机,摸到那官差身后,使上十成的力,用力敲在了那官差的后脑勺上。 那官差应声而倒,苏宴忙接着他轻轻放下,从官差手上拿下那竹管下了楼。 找到其余官差睡的房间,发现这伙人果然没睡,而且全聚在一个房间里。 他们似乎还在等同伴的消息,脸上兴奋之色明显。 苏宴冷笑,将手上的竹管伸进一处本就有些破了的地方,朝着里面缓缓吹了起来。 眼见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才满意的将手上的竹管抽出来。 他像无事发生一般,从容的回到二楼,路过倒在地下的官差时,弯下腰将手上的竹管又塞回了官差的手上。 随后捡起地上的木棍,站起身,双脚从那地下躺着的官差身上踩过。 做完这些才安安心心的回去睡了。 天快亮时,那个被敲了闷棍的官差揉了揉后脖颈,醒了过来,很疑惑为何自己会躺在地上。 他爬了起来,看到手上的竹管还在,于是又将窗户纸捅破,打算再实施他们的计划。 可是刚捅破一个洞,那破洞处就有一双清凌凌的大眼正瞪着自己。 还不等他惊恐的退后,一个嫩白的拳头直接穿过木制的房子呼啸着砸在了他的脸上。 明明是还不足他拳头一半大的小拳头,却像是带着千斤之势,直接将他砸得跌下了一楼。 轰的一声,动静大的连整个楼板都震动了,楼梯都被砸塌了一段。 驿站睡着的人都惊醒了,全都惊慌的跑出来看。 连被迷烟迷晕一晚上的官差们都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 苏宴率先冲出来,朝着楼下摔的惨叫不止的官差看了一眼,又看了母亲的房门一眼,正要去开门。 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小表妹还有些迷糊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原本手上重新系上的链条也已经挣开了。 “表妹,你没事吧?” 叶媚摇了摇头,也朝楼下看了一眼,原来不是做梦啊。 “我只是口渴,起来想喝口水,就见着有人在捅房间的纸壁,顺手就打了出去。” 苏宴嘴角一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楼下房间倒了一片的官差听到巨大的响声,惊得醒了过来,看看其他人还在睡,忙一个个的叫醒了。 领头的柴爷暗道一声不好,推开门就奔了出来,见着楼下躺着摔出一身血的人正是昨日派去的人。 他又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淸贵无双的苏宴和懵懂娇美的小姑娘也正站在楼上往下瞧。 “这是怎么回事?” 柴爷朝着楼上吼了一句,明显是在质问。 苏宴冷笑,这是准备倒打一耙吗? “那要问问你这下属,鬼鬼祟祟的想害人性命。” 柴爷心里微惊,想着他们全部的人昨晚无缘无故都倒下了,苏宴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不对劲了。 其余的官差全都奔了出来,看到躺倒在地下,身下一滩血的同伴都有些吓到了。 二房的四个人也吓得跑出来看,苏宴侧过头朝云氏冷冷的看了一眼,云氏叫他渗人的目光一看,如坠冰库,心虚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苏宴也不再理会外面的这些事,拉着小表妹往母亲房间走,见母亲妹妹已经坐起来了,陌陌还在睡。 于是安抚道:“母亲,没什么事,莫要吵醒了陌陌,你们再睡一会儿,官差那里只怕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 叶氏听长子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可也睡不着了。 “霜儿,媚儿你们同陌陌再睡会儿吧!我同宴儿说说话就好了。” 叶媚其实还没睡够的,听叶氏这话,也不客气,爬上床抱着陌陌就睡,苏霜也才九岁,自然也是贪睡的年龄。 见表姐都躺下了,母亲,大哥又在房间里守着,也放心的睡过去了。 官差那边果然如苏宴所说,折腾了许久。 那被苏宴打了一闷棍,又被叶媚打下楼的官差身上几处骨折,连腿骨都摔断了一根。 他这样子自然是不能在跟着往崖州去了。 最后众官差商议,只能将他暂时留在此处的驿站,等养好伤再自行返回上京去。 这样一折腾就到了午时才重新出发。 临行前那阿桑找到柴爷。 “柴爷,这丫头不好对付啊,云氏说她身上有百来两银子,我们还要不要动手。” 柴爷冷笑,自然要动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可是百来两银子,够他好些年的俸禄了。 “飞鸽通知上京的那位,问问他该如何处置。” 他们对付不了那丫头,自然有人能对付。 暗害2 午时过后,天空依旧层层叠叠的堆积着浅薄的黑云,虽没有再下雨,可也压抑的叫人难受。 镇上人来人往,囚车缓慢的行进着,路过的人偶尔朝着这边看上一眼,见到苏宴时都颇为惊艳。 随即又觉得可惜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 “冰糖葫芦哟……冰糖葫芦……” 小豆丁苏陌听到声音立马从母亲怀里爬了起来,也不吵也不闹,大大的眼珠子跟着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瞧。 苏宴看了一眼扒着囚车的小弟,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到微光。 他微微放慢步子,侧头朝着跟在他右手边的官差商量道:“差大哥能否给我弟弟买串冰糖葫芦。” 那瘦黑的官差嘲笑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都流放了还吃什么冰糖葫芦。 似乎是怕他不答应,苏宴又连忙补充道:“等有钱了我会还给你的。” 态度诚恳非常。 那官差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已经有……”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前头的柴爷就朝着他们这边呵斥起来。 “磨蹭什么呢,皮痒的是吧?” 那瘦黑的官差连忙住了嘴,怨恨苏宴让他挨了训,于是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吃什么吃,快走。” 苏宴被推了一个踉跄,他也不恼,转过头垂着眼继续往前走。 半垂着的眼黑沉沉的,似有微光闪过。 他们果然知道了表妹身上有银钱的事了,这件事他们大房谁也没说过,除了云氏…… 身后传来云氏哎呀的叫苦声,以及官差呵斥的声音。 他自认为永宁侯府这些年对二房不薄,可自从被流放以来,二房的人一而再而三做出如此让他寒心的事。 也罢今后好与不好,都是二叔二婶自己求的,与他人无怨。 囚车继续北上,这一路要两三日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 天空乌云密布,他们出城晚,天擦黑后,才找了户农借住。 都是小户的农家,房间也不多, 满打满算,统共也才三间房子,外加一个杂物间。 主人家去邻居家凑合了,将屋子让给了他们,光是押解的官差就占去了两间。 云氏那个泼妇占着紧剩的一间房就不出来了。 原本依照着叶媚的脾气,能单手提着云氏将她丢了出去,可被叶氏阻止了。 云氏扒着门冲着叶媚她们笑得一脸得意:“还是大嫂好,这些个小辈都枉读圣贤书了。” 苏霜瞧着二婶那得意的样,气的恨不得上去打她,往日在侯府只觉得这婶婶是个惯会来事的,虽是嘴碎了点,跋扈了点,在她们大房面前向来是讨好的。 不想如今却是这种恶心人的嘴脸。 这样一来大房的人只能被安置在杂物间。 叶氏说让,叶媚只能让了,睡杂物间就杂物间吧! 哼!真是,哪个时代都一样,有个极品亲戚,剪不断理还乱,真叫人头疼。 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杂物间本来就比较小,堆放的东西又不能全部搬出去,几个人整理了一番,只能清出刚好够睡的地方。 好在农家就是稻草多,地下铺着一层层厚厚的稻草,再拿了两床棉被,人多挤一挤倒不怎么觉得冷。 叶媚嫌手上的链条碍事,干脆将它丢在一旁。 叶氏带着小豆丁苏陌睡,叶媚特别喜欢闻小豆丁身上的奶香味,死乞白赖的都要挨着他。 苏陌奶白的包子脸紧紧的皱在一起,极不情愿,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只能让她抱着了 对于叶媚的睡姿,苏霜也是无比嫌弃的,小表姐睡着了,不紧喜欢缠抱着人,还喜欢乱踢人。 挨着她睡简直是一种折磨,若是以前她是绝对不能忍的,这一个月下来什么苦都吃过了。 白日赶路累的要死,夜间再挤再难受,也是倒头就睡。 她看了眼抱着陌陌一脸满足的小表姐,瘦了许多的小脸表现出无比的嫌弃。 于是她跑到叶氏那边去睡了。 所以一排过去,苏霜在最前头,紧接着是叶氏,再就是苏陌和叶媚,苏宴就挨着窗户,尽量与叶媚隔开一点点距离。 流放的路上条件艰苦,没法讲究那么多,可毕竟男女大防。 乡野之间的夜晚屋里屋外都黑洞洞的有些吓人,唯有虫鸣鸟叫不断。 片刻之后屋内就传来一声声清浅的呼吸声。 漆黑的夜里,苏宴睡姿很端正,合衣躺好,手交叉放在腹部之上。 那闲适清贵的姿态好似还是上京那个金骄玉贵的少年郎。 在什么也看不清的夜里,苏宴只是睁着眼在发呆,思维朝上放空,直到眼眶都有些发酸了,他才闭上眼。 扑哧-扑哧- 窗外突然传来几声清晰的鸟飞过的声音,闭上眼的苏宴突然睁开了眼。 若是他没听错的话,那是鸽子发过的声音,而且是信鸽。 以前在太学的时候就有同窗喜好养鸽子。 这么晚了,谁放的信鸽? 还是别人送信过来的? 他眉头蹙了蹙,心念百转,还是不放心,打算起来看看。 不想他手指尖才刚动了一下,一个温热,娇小的身子就直接朝着他缠抱了上来。 苏宴身子一僵,松开的双手又重新扣回,两手死死的扣在腰腹部,竟是动也不敢动了。 他知道这是他的小表妹。 睡相奇差的小表妹。 此刻正手脚并用的挤在他身前,柔软的脑袋靠在他胸口,咕隆隆的蹭两下。 一路行来,风餐露宿。 洗澡换衣那更是少之又少,照理身上即便不难闻也绝对不好闻。 可苏宴就是闻到了一股子女儿体香。 淡淡的,幽幽的,独属于小表妹的女儿香。 一股燥意涌上心头。 苏宴觉得有点热。 胸腔里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咚!咚!咚…… 以至于窗外又有鸽子飞过他都没注意到。 身旁是温暖的躯体,颈间是清浅的呼吸。 脖子上突然一凉,苏宴感觉到小表妹用力吸了几口气,凉意激得他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叶媚鼻子耸了耸,似是感觉味道不对。 突然又松开苏宴,转个身子,直接又抱住了另一边的苏陌。 苏宴长长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隐隐的失落。 少年有丝懊恼的深呼吸了两口,干脆闭着眼努力睡。 这一闭眼,一夜就过去了,院子里传来几声鸡鸣。 天才蒙蒙亮,浅薄的炊烟就从屋顶飘了出来。 这户农家倒是好心,早早的熬了粥,发了些粗面馒头给他们这群人。 也应当是被流放以来,吃得最好,最舒心的一顿了。 临走时,叶媚感激的冲着农户挥手道别,小豆丁苏陌举着手里还剩下的一个馒头兴奋的也挥起手来。 “表姐,开心。” 叶氏看着小儿子又蹦又跳,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领头的柴爷眯着眼瞧着叶媚手上又空了的铁链,原本就黝黑的脸更黑了。 这小姑娘占着力气大,隔三差五的就将铁链给掰断。 他快几步走过去,拿着鞭子故意用力抽了一下囚车,却没真抽到人。 “你手上的铁链呢?” 叶媚停下挥动的手臂,一脸无辜摊开手。 “这东西不牢固啊!” 柴爷蹙眉。 “能给点面子吗?” 叶媚:哈哈!!! 不能。 我不要面子的啊! “天天这样捆着也难受不是。” “这是规矩” “哦” 没听到! 叶媚将脸别开,在柴爷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囚车旁的苏宴做鬼脸。 瘦白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满含笑意。 柴爷奈何不了她,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干脆眼不见为尽,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想到昨天夜里收到了上京来的回信,柴爷冷笑。 杀! ※※※※※※※※※※※※※※※※※※※※ 小剧场:叶媚转了个身,紧紧的抱住了身边温热的躯体,睡得迷糊间,有些奇怪小豆丁怎么好像变大了。 睡梦中蹙着眉,嘟囔了一声,随机凑近怀里的人,使劲嗅了嗅。 怎么没有奶香味,不好。 于是她转了一个方向,重新捞了一把,嗅嗅,呵呵!! 暗害3 越往北去,山林越多,人烟越少。 人说:看山跑死马,果然是有道理的。 从农户处出发,他们足足又走了三日才到了泗水城。 叶媚坐在囚车中四处张望,城内房屋都颇为破旧,往来也不似上个城镇那么热闹。 城里的民众普遍都比较矮小,肤色倒是偏中等。 他们这群人从上京押解到这,风吹,日晒,雨淋的,其实肤色也和他们差不离了。 只是肤质更为细腻,柔嫩。 这群人中唯有叶媚,那皮肤是怎么晒也晒不黑,奶白奶白的像上好的暖玉。 这一个月,也只是瘦回刚进永宁侯府时的样子。 官差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晚,好补充一下水和干粮。 到了驿站,里面只剩下原本扫洒杂工,可里面打扫的并不干净。 叶媚抬头四处环顾了一下,整个驿站显得灰仆仆的。 她蹙眉,感觉鼻子有些痒。 领头的柴爷让弟兄们随意把要住的地方打扫了一阵。 晚饭的时候特地买了几壶酒,几个小菜给兄弟们尝尝。 而叶媚她们只能干看着。 瞧着身旁座子上美酒佳肴,永宁侯府的人食不知味。 叶媚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硬馒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太缺德了。 官差们猜拳喝酒好不热闹,丝毫没理会他们这群流犯眼巴巴的眼神。 等喝了半晌,那柴爷才回过头,看着叶媚这边。 “小姑娘想吃” “想” “不想” 叶媚和苏宴的声音同时想起。 叶媚诧异的看了眼苏宴,苏宴眼眸黑沉,红唇紧抿。 桌下的脚突然被踢了一下,叶媚眼珠子轱辘辘的转了转。 柴爷挑眉看着他俩,从桌子上直接拿起一只鸡腿递了过来。 “给” 叶媚瞧着他黑黢黢的手,这下是彻底,真的,一点也不想吃了。 她绝对不受这脏污的嗟来之食的。 她快速埋下头,啃了口手里的馒头。 柴爷诧异的看了叶媚一眼,拿着鸡腿的手正要收回,却被另外一只手给抢了去。 “她不吃我吃。” 苏誉抢过鸡腿,就往嘴里送。 离他还有一个人距离的苏宴看着他的动作,心头惊得跳起。 豁然起身,伸手过去夺。 不要说鸡腿了,这一个月来,苏誉连正经的素菜都没见到过。 如今哪容得他人虎口夺食。 苏宴的手还不曾伸到他嘴边,就叫他三两口给吃光了。 苏宴看着苏誉空荡荡的手,瞳孔了满是含着细碎的震颤。 他呆了一瞬,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没事吧?” 苏誉抬头,用几乎得意胜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堂哥。 “我能有什么事。” 在坐的人都诧异的看着苏宴,不明白他怎得如此激动。 云氏见自己儿子已经将鸡腿吃到肚子里了,嘲讽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宴。 “宴儿,你就算也想吃也犯不着去抢你堂弟的吧,猴急巴巴的多难看。” 坐着的叶氏听着云氏如此说,面上白了几分。 苏霜瞪着一双杏眼凶巴巴的看着云氏。 “二婶你胡说什么,你以为谁都像堂哥一样恶狗扑食。” 苏誉将自己满是油腻的手挨个舔了个干净,听到苏霜骂自己是狗,气得想跳脚。 “死丫头,你骂谁呢?” 大概是他动作太过大,肚子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他哎呦一声,胃里一阵抽痛,只能抱着肚子迅速蹲了下去。 这突然动静吓了在场的众人一跳,就是押解的官差也是集体懵逼了。 云氏见着自己的儿子突然抱着肚子蹲下,不住的哀嚎,惊慌的赶紧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是苏宴。 推得苏宴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往后撞去,幸亏叶媚眼疾手快的扶了他后腰一把,才不至于撞到桌角上。 接着二房的几个人呼啦啦的全朝着蹲在地上还在哀嚎的苏誉围了过去。 叶氏吓得也是惊慌的站了起来。 叶媚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嚼着馒头说起风凉话来。 “哎呀呀,幸好我没吃,看吧,叫某些人嘴贱心眼坏,这下中毒了吧,说不定要肠穿肚烂哦,想想还真是可怜。” 那柴爷原本也是让苏誉这一叫喊搞懵了,听着叶媚这指桑骂槐的话,顿时有些慌,也有些恼怒,横着眉,厚实宽大的手掌用力拍了身前的桌子一下。 指着叶媚叫道:“哪来的中毒,我这次可没下毒,小姑娘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叶媚淡淡的瞟了一眼激动愤慨的柴爷,大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讥讽的味道。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东西是不可以乱吃的,还有,柴爷方才说这次可没下毒,那是打算哪次下毒?” 柴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着急说错话了,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嘴巴子。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下毒。” 叶媚嗤笑,怎么,还打算告她诽谤不成。 方才她想吃时,怪不得表哥拦着还故意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 估计表哥是察觉到这帮官差不对劲的地方,就算这次不下毒,估计下次也会想别的办法对付她。 他们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还有上次在驿站也是,她那时还是懵的,现在想来他们那次就打算动手了吧!。 只是他们究竟是想杀她还是,只是想整整她。 苏禀也听到了那柴爷和叶媚的对话,他平日里虽是行为浪荡顽固了一些,可倒底不是太傻。 这时也回过味来了。 “是你们下了毒!” 苏禀年轻的时候本来长得还可以的,这些年放纵下来,生生把自己糟蹋成了形容猥琐的中年大叔。 再加上这一个月的磋磨,他这一吼,五官全挤在了一起,整个人显得有点丑陋难看。 云氏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柴爷就冲了过去。 “你敢害我儿子,我和你拼了,誉儿要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云氏本就是个泼辣的货,她这正激动气愤的当头,使出了女人撒泼十足十的功夫。 对着柴爷又抓又打,生生把柴爷手上脸上都抓出了几道血红的口子。 柴爷被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火气突突的直冒,云氏尖利的嗓音吵得他太阳穴狠狠跳动了几下。 狠狠的将泼妇云氏推开,云氏被他这一推,倒退数步,直接朝着身后撞去,撞上了身后苏禀。 俩人狼狈的撞到桌角,倒到了桌子底下。 柴爷还不解恨,提起手上的鞭子就上前抽打云氏和苏禀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莫说老子没下毒,就算是下毒了,你们这下卑贱的流放犯人只能乖乖的去死。” “你以为到了崖州就比活着好受,告诉你们就等着被折磨死吧,永宁侯府这辈子都别想翻身,等死吧!贱民!!” 乘船 云氏和苏禀被打得嗷嗷直叫,只能不断的后退,往桌子底下爬,昔日的永宁侯府,最是顽固放浪的苏二爷叫人打得形如丧狗,狼狈逃窜。 苏菲也不敢拦,只能呜呜的哭着。 她看了一圈,只敢跑到苏宴身边求他。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母亲,父亲,他们会被打死的,呜呜......” 二叔二婶他本不想管,柴爷的话却叫他心血翻涌,他死死的捏着拳头。 在柴爷还要继续抽鞭子的时候,苏宴一把接住了抽过来的它。 柴爷看着面前依旧淸贵,却越发坚毅的少年冷笑。 鞭子用力从他手上抽出,那鞭子上的倒刺,刺啦一声,划得苏宴手心血珠子直冒。 一滴血顺着手心渗入了马鞭,马鞭瞬间被染上了暗红。 柴爷三角细眼中兴奋横生,早该如此了,如不是那小丫头横生枝节,这群永宁侯府的人早该被折磨,糟践得跪地求饶了。 他嘴角阴狠的翘起,手上又猛得用力。 可就在这时,一只小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苏宴被风吹日晒弄得有些粗粝的手背。 她只是那么轻轻一用力,发力过猛的柴爷就被拉得直接扑倒在了他们二人的脚下。 嘴更是直接磕在了地面上,瞬间殷红的血珠子就冒了出来。 叶媚清亮的声音笑嘻嘻的响了起来。 “哎呀呀,柴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也不用行如此大礼,还将嘴都磕破了。” 一滴血珠子差点溅到了她脚上,叶媚嫌恶的拉着苏宴往后退开了一步。 “呀,好脏。” 众人无语,心说小姑娘你手上还握着一只正在冒血的手,好意思说好脏。 其余的官差见叶媚退了几步,这才敢上前将他们老大抬了起来,退后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那原本躺在地上哀嚎的苏誉此刻呆呆的看着大堂里的这一幕,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肚子已经不痛了。 连忙跑到挨了鞭子瑟缩在桌子地下的云氏面前。 “母亲,我肚子不疼了。” 云氏惊惧的眼在看到儿子的一瞬间才平静下来,她连忙扑上去,拉着苏誉的衣袖上下打量。 “啊,誉儿,没什么了,真的没事了。” 叶氏面上焦急,起身将苏陌推到女儿怀里,拉着苏宴的手看了看,还好伤得不是很重,可还是忍不住心疼。 转身见苏誉同云氏抱在一起,才走过去安慰道:“誉儿可能是许久没碰过荤腥,吃急了,肠胃才受不了绞痛起来。” 云氏用力推了走到她身前蹲下的叶氏一眼,将方才挨打的屈辱发泄到她的身上。 “不用你假好心,若不是大哥,我们家会这么惨吗?都是你们害得。” 叶氏被推得双手撑着坐在了地上,沧桑了不少的脸上全是难过。 苏霜被她二婶蛮不讲理给气到了,见她还敢伸手推她母亲,瞪圆了眼睛,走过去扶起母亲。 “狼心狗肺,那么多年的富贵还不是我父亲带给你们的,我大哥刚刚还帮你们了。” “谁要他假好心。” “你.....方才怎么没打死你。” 叶氏拉了女儿衣袖一下,轻轻的摇头。 苏霜不解气的哼了一下,拉着母亲走了。 小豆丁苏陌看看母亲姐姐,又看看还坐在地上的婶婶,也学着姐姐一般,哼了一声,跑到了母亲身边。 流放的路上本就是要依仗着官差的,他们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将柴爷一伙人得罪了。 叶媚想,这是一个鸡腿引发的血案啊! 苏宴手上的伤也没有药可以包扎一下,好在伤口不深,小心一些应该过个两天就能结痂了。 “表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他们心怀不轨了?” 叶媚仰着小脸看着苏宴,苏宴目光从手上移开,点点头。 “到崖州以前都要小心些了,这些小人最是难防” 不过听那柴爷的意思,是有人想留着永宁侯府的人慢慢折磨。 倒底是谁呢? 苏宴蹙着眉,将以前在上京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依旧没什么头绪。 也许是他得罪人而不自吧,毕竟以前他从未将细小的琐事放在眼里,所见所闻,也都是一些表面上的清风霁月。 叶媚见表哥阴郁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要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前最大的事是睡觉。 于是当晚睡前,苏宴就被小表妹指挥着在房门上放了一个木盆的水。 他嘴角抽动,抬眼看了门上的木盆,很怀疑这样有用吗。 叶媚又塞了根木棍到他手上。 “表哥,保护好自己。” 苏宴看了看手上的木棍,轻轻笑了一下。 就是流放前苏宴也甚少笑,他这一下犹如揽月入怀,看得叶媚也心花怒放起来。 柴爷那今日吃了亏,自然不醒善罢甘休。 他摸了一下磕破的嘴皮,撕的抽了一口气。 房间内其他的官差都等着他发话。 “今日我们就改走水路,阿桑,去泗水码头准备好船只,我们是官,他们是犯,咋们走着瞧。” 这一夜很安静,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柴爷一大早告知要走水路的事,苏宴诧异了一瞬。 乘船虽是比走路更舒服省事,可这个时节北上是逆风而行,行程并不会快上多少。 其他人听到有船可坐,不用靠着一双脚走过去,面上都露出了喜色。 这一个多月的赶路,脚上的水泡起了一个又一个,众人原本柔嫩的脚都起了厚厚的茧子了。 泗水城的码头算是挺大的了,往来的并没有多少船只。 柴爷他们租用的船并不是很大,只有上下两层,上层自然是他们自己住,而叶媚他们流放的身份自然只能住在下层。 泗水城的河流广阔,清晨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一眼看过去倒是看不到边际。 江上烟波浩渺,雾气森然,倒是颇为壮阔。 永宁侯府的人长宁居住在上京,哪里见过这般的情形,一直以来压抑沉静的心情此刻才散开了些许。 只是船行了片刻之后,他们这些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因无他,除了这些走南闯北的官差和叶媚外,永宁侯府的人集体晕船。 作为新时代的新女性,叶媚自然是去过很多地方,各种交通工具都体验过了,别说坐船,坐着船来回颠簸翻滚上百圈,她都能面部改色的要求再来一次。 原本肚子里就没多少存货的众人,这下是连酸水都吐了出来了。 相比较其他人吐得死去活来,苏宴就只是干呕算是好的了。 他努力按下胃里的翻腾,抬起有些发白的脸,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脸悠闲的表妹。 叶媚见苏宴淸俊的眉眼都舒展不开了,将手上倒好的一碗水给他端了过去。 “喏。” 苏宴摇头。 “会吐。” “不是给你喝的,漱漱口吧,刚吐完嘴巴会苦的。” 说完直接将碗给塞到了他手上。 上船之后,也不怕他们能跑到那里去,于是他们手上的铁链都被解开了。 苏宴心下感动,表妹真好。 不想就叫叶媚下一句话给噎住了。 “里面好难闻,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还嫌弃的用手捂住了鼻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苏宴抓着碗口的手僵了僵,试探的抬了一下胳膊,鼻子靠近身上,轻轻嗅了嗅。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顿时有些郁闷起来。 下毒 船逆水缓缓而行,烟雾慢慢散了去,可天一如既往的沉闷多云。 叶媚坐在甲板上,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江面偶尔有鱼跳跃起来,心想着若是有渔具就好了。 坐了没一会儿,押解的几个官差也到了甲板这里,叶媚回头看过去,就见着柴爷也在其中。 她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柴爷好啊。” 柴爷盯着她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点了一下头。 “小丫头没事还是不要站在这里,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这乌沉沉的江里只怕是尸骨都找不着。” 叶媚也不恼,依旧面上带着纯真的笑。 “不怕的,掉下去了柴爷肯定会救我的吧!” 柴爷心想,不踩你一脚就算好的了。 他也没回答叶媚的话,突然转了个弯问道:“小丫头会游泳吗?” 随即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可笑,永宁侯府的表小姐,虽是寄人篱下,可毕竟是可深闺小姐,年岁又不大,不太可能会游泳。 “不会” 叶媚的回答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会就好。 叶媚莫名的看了一眼柴爷,突然惊恐的想,这货不会是想将她踢下水去吧。 虽然她初中的时候差点进了国家游泳队,可是这天气着实冷得很,她怕冷。 叶媚有些警惕的看了对面的几个官差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 柴爷他们一步一步的朝着叶媚靠近,叶媚努力装作镇定,站着没动,抓着栏杆的手又紧了几分。 心想只要她抓牢了,就没人能掰得动她。 恰在这是,一声清润的嗓音响起,这声音听在叶媚耳朵里就犹如天籁。 “表妹,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呜呜,叶媚泪流满面。 表哥你是天使吗? “哦” 叶媚加快脚步,直接冲着那几个官差中间就穿了过去。 那群官差估计没料到这小姑娘明明害怕,居然还胆敢从他们中间肆无忌惮的穿过。 甲板上本就摇晃,一个没站稳,被叶媚撞到向两边倒去。 其中两个被撞得最结实的两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下,滚了两圈,差点掉进黑沉的河里。 柴爷一脸惊愕,略带羡慕的神色看向奔向苏宴的叶媚。 这小姑娘是属老虎的吧! 若是她使上全力,只怕是这艘船都能直接抬起来了! 简直不是人。 有她在他们还怎么逞威风。 苏宴忍住胃里的不适,站在船舱处,等叶媚走近了,才用保护的姿态将她拉到跟前。 幽深的眼眸带着明显的寒意看向正好朝着这边看过来的柴爷。 柴爷被他看得心下微惊,这小子明明十个废物,可眼神倒是怪吓人。 哼,若不是那丫头在,他定要打断他的骨头,看这个废物还敢乱瞪人吗。 “表哥怎么出来了?不想吐了。” 她这句话才刚说完,苏宴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了两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叶媚在他干呕的时候忙要退开两步,生怕自己遭殃,现在这船上可没衣服换。 可无奈苏宴的手还扣着她的手。 “没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他在努力克服这晕船的毛病。 叶媚眼角抽了抽,表哥好英勇哦。 “这听着怎么像是害喜了!” 叶媚一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讲了出来,苏宴本是苍白的脸顿时有些青了。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表妹小心些,不要独处,我们进去吧。” 叶媚实在是不想进去,船舱里的味道实在有些酸爽。 可拗不过表哥啊,只得被他拉了进去。 叶媚的手有些凉,苏宴感受到手心的冷意,眉头蹙了蹙。 拉着叶媚在唯一一扇窗子旁坐下,又拿了被子给她。 “你坐这儿吧,这里空气好些,无聊就睡觉。” 叶媚内心吐槽,我又不是猪,无聊就睡觉,人类是需要娱乐的。 叶媚转头看了一眼船舱内全部在睡觉的其他人,内心崩溃,她不晕,也睡不着。 苏宴看着小表妹秀丽的眉又要皱起来,微笑着伸手轻扶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乖” 乖你妹啊! 事实证明他妹真的很乖。 叶媚无奈的躺下,苏宴这才在她不远处也躺了下来。 过了半晌,甲板上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叶媚抬起头看了一眼狭窄的窗子。 雨好像不是很大,好吧这下是彻底断绝了她出去透气的念头了。 叶媚在这酸爽的味道中度过了一个下午。 到了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吐得不敢再吃了,最起码这顿晚餐是不敢再吃了。 唯有叶媚恨不能吃下一头牛。 晚饭有鱼,估计是柴爷他们钓的吧! 这次居然好心的给叶媚也准备了一条。 叶媚等了好久都不见人送来,于是起身站在船舱口吼了两嗓子。 有个官差听到声音,跑出来看了一下。 “吼什么吼,这么冷的天,难道还要我们给你送过去,有手有脚,饿了的就自己过来拿。 叶媚也不在意这些,有鱼吃耶,自己拿就自己拿。 刚要走出去,身后苏宴就起身跟了过来。 “我同表妹一起去。” 叶媚诧异:“表哥还吃得下。” 苏宴一脸菜色,僵硬的点头。 好吧,其实挨饿并不比吐好多少。 两人一起进了上面的船舱里。 押解的官兵围着一张大长桌子正准备吃饭,而桌子的另一边放着饭菜。 叶媚大眼晶亮,简直都快哭了,有饭有菜,还是鲜美的鱼。 神他妈的不受嗟来之食。 失节是小,饿死是大啊! 苏宴眼眸里闪过犹疑,这帮人,一反常态的如此好心。 恰在此时,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整个船舱倾斜了一瞬,还不等众人松口气,船身又晃了一下,这下比方才还猛烈一些。 船舱的人没坐稳,都被晃得往一遍滚去。 叶媚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神色惊慌。 她的晚饭。 她一把拉住身边要翻滚的苏宴,扑到桌子边,脚下站稳,用身子堵住桌子上的饭菜。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叶媚看到被她拉着过来的苏宴以极快的动作迅速将属于她的饭菜和桌子边上还没动过饭菜换了一下。 叶媚双眼瞪大,表哥这波操作6啊,可以媲美魔术师了。 这摇晃只是在一瞬间,等船稳住了,官差三三两两的从甲板上狼狈的爬了起来。 一名官差出去查看了一番才回来说是船不小心撞到江面上漂浮的大树了,那树顺流而下,他们又是逆行,所以才如此大的动静。 柴爷放心下来,众人松了口气,才重新坐了下去,看着满桌子还未开动的饭菜,心道幸好被那小姑娘力气大,不然浪费了。 抬头瞧时,苏宴和叶媚早就端着自己的饭菜走出去了。 柴爷唇角带笑,突然出声喊住他们。 “谁让你们走的,就在这吃。” 叶媚一脸莫名的回头。 “你确定?” 见柴爷不动,只是看着他们,于是俩人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过去,坐了下去。 叶媚早就饿了,可表哥也没吃,于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表哥,你吃吗?” 柴爷神情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苏宴摇头,他现在完全吃不下,不吃都想吐了。 于是叶媚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一口两口.....众人观察着她的神色,叶媚一抬头。 观察忙低下头吃自己的饭。 苏宴眼神不善,柴爷心下疑惑。 还不等叶媚将碗里的饭吃完,突然轰的一身,她几步远坐着的官差突然倒了下去,七窍开始流血。 叶媚吓了一跳,跳起来的时候还不忘记将自己的鱼拿开。 “呀,好可怕啊!这是吃了河豚吧!” 害己 她这话刚说完,紧接着又有三个官差接连七窍流血,倒了下去。 叶媚后怕的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她有表哥在。 苏宴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抬起眼眸看向惊慌的柴爷。 这帮官差自然知道同伴是怎么了,皆是惊恐的看着桌子上的饭食,过了片刻,再也没有人倒下,脸上的惊恐之色才消失。 柴爷面色不善的看着地下躺着的几个早没生息的弟兄,脸上阴云变换。 抬头看了抱着鱼躲在苏宴身后的小姑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口。 “你们做了什么?” 叶媚瞪圆了眼睛,他这倒打一耙也太下流了吧! 叶媚看着柴爷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立马将手上的鱼递给表哥,人拦在了他身前。 “不要过来哦!” 说着插着腰怒视这些恨不得撕了他们的官差。 她这一嗓子果然还有威慑作用,众官差停了半晌,不敢再前进。 “自己做的事,心里没点数啊!” 说完看着站立在原地没动的官差,一步步推着苏宴往后倒退。 “我现在先出去了,你们自己自我检讨一下。” 等到她退到了下边的船舱,柴爷他们也没敢追过去。 他觉得他们确实要自我检讨一番了,为何每次出手倒霉的都是他们。 到了底下的船舱内,叶媚急忙从苏宴手里接过那盘鱼,却尴尬的发现她没有筷子。 算了,用手吃吧! 于是苏宴就见着自家小表妹用手将那鱼一点一点的全吃了。 吃完还吸了两下手指。 苏宴淸俊的脸上闪过笑意。 从桌子上递了杯茶水给她。 叶媚吃饱后,心情格外的好,喝了口水,看向一旁的苏宴。 “表哥,这帮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他们随时都可以下毒,为何不下?” 苏宴冷笑。 “他们是怕不小心把我给毒死了。” 叶媚一愣,不是很明白。 “有人想我生不如死。” 叶媚:“.......” 永宁侯府都已经全家流放了,谁还这么阴狠,要他生不如死。 “小心些便是。” 叶媚明白了,以后跟紧表哥。 能保命。 于是叶媚开始了她迷惑行为。 每天吃饭喝水前找蚂蚁来喂,逮到了一只老鼠当宠物养,将原本就不多的吃食先抠点下来给她的宠物。 宠物鼠吃完没事之后叶媚是既难过又高兴。 二房的一家觉得她八成有病,大房的几个除了苏宴,都觉得她病得不轻。 然而事实是,押解的官差痛定思痛,再也不下毒了。 他们不会在一个坑里掉几次的。 对于晕船的人坐船很痛苦,事实证明吐着吐着还真会习惯。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小豆丁都能开心的满船舱跑了,就连吐得最严重的苏菲都能坦然出去看看风景了。 终于不用在酸爽的味道中被茶毒了,叶媚简直泪流满面。 阴雨绵绵的下了几天,天气终于放晴了。 再不出太阳,他们都快发霉了。 叶氏让她们将有些味道的薄被全都拿出来晒嗮太阳,好去去霉气。 被子拿了出来,也不敢晾在船舷上,怕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于是只能捡了块干净的地,将甲板上用破布擦干净了,将被子铺在甲板上晒。 小豆丁苏陌很是开心,赤着脚踩在被子上又蹦又跳。 云氏看见了黑着脸很不高兴,拉着自己的两床被子去别的角落里晒了。 苏霜看着她二婶那样儿,也不高兴的又哼了一声,叶氏慈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别理你二婶,陌陌有娘看着,霜儿可以去找你表姐玩。 自从中毒事件后,柴爷他们再也不想钓鱼了,倒是便宜了叶媚,她问船家要来渔具,自己带着苏宴就在船头钓起鱼来。 二房的苏菲和苏誉看着眼馋,想过去,又不太敢。 云氏将被子铺好后,看了一眼一双儿女,语气不太好的嘲笑道:”钓鱼有什么好玩的,你瞧那丫头钓了半天也没掉到一条,别个不小心掉到河里那就交代出去了。” 她这嗓门大,叶媚她们自然也都听见了。 叶媚还没回嘴,苏霜就不高兴了。 “二婶犯不着拿话酸表姐,就算钓着了也没你的份。” 云氏被她一个晚辈呛了声,很是气恼。 “谁稀罕你们的鱼。” 可事实证明她们全家都稀罕了。 叶媚钓到午时,也才钓起几尾小鱼,于是只能煮点鱼汤来喝喝了,饶是如此许久没沾过荤腥的众人也吃得相当的开心。 二房的人只能就着一碗稀粥,两个馒头眼巴巴的看着。 云氏恨恨的咬着馒头恨不能将它当作是叶媚,咬死她。 刚刚才说过的话,云氏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凑过去了。 倒是叶氏有些心软,叫苏霜拉了一下,不肯她看过去。 叶氏见鱼汤本来就没有多少,也就没说什么,紧着几个儿女先吃。 等到第八日的时候,已经不能走水路了,柴爷催着她们收拾好东西,清早就能到达燕州的地界。 原本已经除去的铁锁又一一给她们戴上了,叶媚及其不舒服的动了一下手腕,手下叮当作响。 柴爷立马朝她这里看了一眼,那眼神凶悍,在微弱的烛火中显得犹为的吓人。 苏宴皱着眉头默默的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了叶媚前面。 柴爷这才收回目光,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燕州了,过了燕州再过两城估计最迟六日就能到崖州了,动作都麻利点,现在去甲板上等着。” 云氏有些不满。 “一个时辰后才到燕州,怎么现在就要去甲板上等,这不是诚心让我们吹冷风吗?” 柴爷冷哼一声,吹冷风,没让你们喝西北风已经很不错了。 柴爷身后的官差将长刀抽了出来,云氏立即禁声,乖乖的跟在叶媚她们后面出去了。 卯时天还未亮,江上风大,四周都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即便是靠得很近也要大声说话才能听得清楚。 叶媚走在苏宴后面,还有些不习惯这样黑暗,她伸手小心的摸索着苏宴的袖子,轻轻的拉住。 苏宴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停下了步子,没打算继续走了。 黑暗中柴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全挤在这里做什么?再往前走。” 苏宴眉头微蹙,这么着急让他们走做什么? 身后传来柴爷挥鞭子的声音,以及骂骂喋喋的声音。 二房的人本来是坠在后面的,被柴爷这一驱赶惊叫着都往前挤,连带这苏宴和叶媚也被推着往前走。 苏宴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正要出声提醒表妹小心。 正在这时变故突生,一根细长的东西突然拔地而起,直接拦在叶媚和他的腰上。 这一变故太突然,叶媚委实没料到,一只手往腰间抓去,是一截冰冷的锁链。 俩人被锁链带着齐齐往后迅速倒去。 苏宴突然朝着叶氏的方向大喊道:“母亲,你们停下。” 声音里透着危险中的惊慌。 这声音在呼呼的寒风中犹为凄然。 叶媚被他这一吼,清醒了几分,稳住身子,抓着苏宴的手也不敢放开,生怕他被带着掉进了冰冷的河里。 要知道这江本就宽广,又深不见底,再加上之前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江面波浪正汹涌的厉害。 就是个会水的人掉下去也多半是九死一生,若是她们从这掉了下去,那后果不敢想像。 叶媚觉得即便她进了国家游泳队,只怕也苟不到岸边,就狗带了。 原本就是防着叶媚力气大,柴爷特地安排了八名官差同时拉动铁链,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直接拖到江里去。 到时候就算是她力气再大只怕也只能葬身在这江里了。 至于苏宴,若是他想死,他们也不必再顾及他了。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叶媚的力气,若是先前在遇到强盗的时候没跑,见到过叶媚亲手将她人一般粗的树拔地而起的样子。 估计他们就不会这么草率的去要她的命了。 八个人只是高兴了一瞬,就被一股大力带着连连后退,紧接着只觉得脚沾地都困难了,八个人呼啦一声,被直接扯着掉进了江里。 咚咚咚! 重物落水的声音惊得甲板上的众人一跳。 叶氏不放心,惊慌的叫着苏宴的名字。 “宴儿,媚儿。” 二房的几个人也不敢往前,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柴爷听到落水了声音心下一喜,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听到一丝清灵的少女声夹杂在风中传了过来。 “我们没事。” 是叶媚的声音。 她们确实没事,只是表哥被带着摔了一跤。 柴爷听到她这声音,顿时心凉了半截。 方才重物落水的声音是他们的人无疑了。 一路走来,他们的人从二十个已经只剩下七个了,这小丫头着实邪门的很,柴爷此刻才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天渐渐亮了起来,落水的人连水花都不见了。 黑暗中虽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在下船的时候少掉的那几个人像是搁在众人心口的一根尖刺。 难受又恐慌。 刺杀 燕州离崖州已经很近了,燕州城地广人稀,与上京的繁华不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繁华的地方。 街道上的平民日子虽然过得闲适,可衣着打扮却是朴素居多。 天虽不是冷得受不了,可奈何风大,那风夹杂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吹在人身上直哆嗦。 叶媚下了船整个人感觉还好,可除了官差外其他人就有些难受了。 原本已经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这突然到了陆地上,苏宴他们只感觉整个人还在江面上荡漾,整个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怎么也踩不实。 柴爷他们现在却不急着走了,安排众人在燕州的驿馆停留休息半天。 只休息半日自然没有房间给她们,只能干坐在冷板凳上,桌上只摆着一壶凉透的水。 柴爷安排他们进来后,就留着两个官差在里面看着他们,自己和另外一个同伴出去了一趟。 屋内的众人互相看了看,不明白这帮官差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咕隆隆的叫了几声。 叶媚也伸手按着肚子,确实好饿了,好像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东西了,眼见着都巳时末了,柴爷他们还不回来。 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干脆想饿死她算了吧。 “娘亲陌陌饿。” 小豆丁恹恹的趴在叶氏怀里,轻声嘟囔着。 他这一说,众人只觉得更饿了。 又等了片刻柴爷他们终于是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馒头。 叶媚的大眼都弯成了月牙,总算是有吃的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柴爷那帮人就当着她们的面坐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丝毫没有要分给她们的意思,不给饭吃,这不能忍啊。 “柴爷,我们的吃食呢,若是没吃的,我们可走不动路。” 柴爷看着叶媚瞪着眼看他们,抬起头嗤笑起来。 “这一路也没见你走路啊。” 坐了一路囚车的叶媚丝毫没有尴尬,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不是还有走路的吗,我们需要吃的。” “求我啊,说不定我心情好就给了。” 柴爷说这话时,三角眼却是看向苏宴的。 他就想出口恶气。 苏宴脸上很难看,若只是他自己是没关系的,可还有母亲,妹妹,陌陌,表妹她们。 二房的人先反应过来,苏禀突然扑倒到柴爷脚边,一张有些下垂的脸堆满讨好的笑。 毫不觉得羞耻的开口。 “柴爷,求求您就给口吃的吧,小人这贱命饿得已经受不了了。” 二房的云氏同苏誉也跪了下去,苏菲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发颤,可她就是有些觉得羞耻,跪不下去。 柴爷笑声肆意的传了出来,伸手在桌子上的盘子里拿了几个馒头丢给苏禀。 苏禀得了馒头忙分给自己妻子和儿女,苏菲僵硬着身子没接,云氏打了她一下,硬是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看到没有,会学吗?” 他眼神嘲弄的看着愤怒的苏宴和叶媚。 叶媚看了眼紧紧捏着拳头身子有些微颤抖的苏宴,眼里的盛怒席卷。 想羞辱她们,门都没有,她腾的站了起来,向着柴爷靠近。 柴爷刚刚还得意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几名官差更是吓得往后靠了靠。 柴爷突然喝住叶媚,结巴的说道:“你,你站住啊,若是敢有什么动作,我立刻上书一封送去上京,就说,就说你们这群犯人叛逃。” 说吧,叶媚不接受威胁。 她还要上前,手却给身旁的苏宴给拉住了,苏宴眉头依旧蹙着,朝着她轻微的摇头。 叶媚想起在山贼林里苏宴说的话。 他说他们永宁侯府不会逃跑,他还要给他祖父,父亲翻案,振兴永宁侯府。 叛逃就等于成为了过街老鼠,这辈子都没机会重回永宁侯府了。 叶媚大眼里映着的是他黑沉沉的眼。 就在这时,叶媚身后的叶氏突然将苏陌放到女儿怀里,同时跪了下起。 “柴爷,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小辈了,我给您跪下了,成吗?” 苏宴眼睛里突然怒火翻涌,回身去拉他母亲,可叶氏怎么都不起来。 柴爷原本就害怕叶媚不管不顾的打他,这叶氏一跪,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他冷笑一声,伸手拿了几个馒头,正要朝着苏宴丢出去,却被叶媚手快的一把接了过来。 正好五个馒头,可是她手小,还是有两个馒头掉地上了。 叶媚忙弯下腰,伸手去捡,苏宴却快她一步的直接将滚到他脚边的馒头给捡了起来。 这个小插曲谁都没有再提,可明显感觉到双方的剑拔怒张。 从燕州城出发后,柴爷也没有在吃食上为难他们,经过下面一个城镇的时候正好是白日,也没有停下来住,只补充了些吃的和水就出发了。 等到了离崖州最近的一个城镇时,他们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 叶媚能感觉得到柴爷眼里有明显的焦躁,在城里的驿站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后,叶媚有些坐不住了。 “表哥,这些官差似乎有些不对劲。” 苏宴眉头蹙了起来,确实不对劲,好像从昨天开始他们就在故意拖延时间。 明明崖州就在眼前了,却迟迟不走。 走了将近两个月了,正常人不都想着赶紧交差吗? “注意些便是。” 叶媚无奈的耸肩。 好在第二日柴爷他们终于动身了,可路上走得也慢,还容许她们停下来休息。 若是照着往常的速度,两日便可以到达崖州了,可照着现在的速度,只怕三日能到达已经很不错了。 又过了两日,柴爷好像更焦躁了。 上京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可崖州那边的交接又不能拖太长的时间。 从这边走,只怕还有半日就能到崖州了。 午时过后,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往常碰到下雨的天气,官差们总是会骂骂咧咧,今日看着他们好像还有点隐隐的开心。 不远处正好有个茶棚,官差押解着他们去茶棚躲雨,茶棚里的小二觉得晦气,接到柴爷给的十几个铜板这才高高兴兴的去沏了壶茶来。 叶媚眯着眼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身上冷得直打哆嗦。 心里想骂娘,这里是什么鬼天气,下个雨跟下雪似的,这也太冷了。 见小二提着茶壶过来,叶媚就顺嘴问了一句。 “小哥,你们这是冬日了吗,怎么这么冷?” 小二原本是不想同流放的犯人有什么牵扯的,可见这小姑娘生的实在是好看的紧。 于是答道:“这算什么冷,这还是春日呢,等到了冬天才是够你们受的。” 崖州自古以来就是发配之地,来这里的犯人自然也多,这里除了清苦的劳作之外,估计最受不了的就是崖州的天气了。 一年之中也就三个月还算暖和的春日,偏偏春日里烟瘴之气还极重,过了春日就直接进入了冬日了。 冬日里河面的冰厚得能直接在上面蹦跶都没事,可冬日里也冷的很,一般南边来的人是受不了这个冷的。 永宁侯府的人听到小二的回答都有些惊讶。 “这还是春日?” 小二点点头。 “只是今日下了雨,风刮着有些冷,若是太阳好的时候还是有些暖和的。” 叶媚抱着手臂有些绝望。 她这是到了北极吗?叫她一个平常在家有暖气,出门有羽绒服的人怎么活呀。 好在这雨下得时间也不长,等了一个时辰,大雨就慢慢转小,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苏宴见官差似乎还想坐坐,蹙眉看着他们。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柴爷抬起头也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接着又朝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 眼神里有明显的焦躁。 苏宴也朝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东西。 “柴爷,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这天说不定等会又会下雨。” 柴爷手里还捏着一杯刚倒的茶水,闻言定定的瞧了芝兰玉树的苏宴一会儿。 出其不意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有些耐人寻味。 “走吧。” 说着将自己手上的茶放下,起身准备走,其他的官差见柴爷起身也赶忙收拾着起身。 云氏撇着嘴看了苏宴一眼,在这坐着挺好的,搞不懂苏宴干嘛要催,崖州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叶媚看了站着的苏宴,也准备起身。 刺啦。 有尖利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 叮! 叶媚的手臂被人拉了一把,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只箭羽擦着她的一缕发丝直接钉进了她身后的柱子里。 苏宴拉着表妹的手看向箭羽射过来的地方,一袭黑衣,黑布罩面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他们这边疾驰过来。 他背上几支箭羽随着他骑马的动作抖动,而他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 来者必定不善。 叶媚后怕的看着朝着她跑马而来的黑衣人,而她身后的那群官差们眼里明显流露出兴奋的光。 “快跑。” 叶媚转身就想跑,她拉了身边的苏宴一下,可是没拉动。 “不用跑了。”他们不可能跑得过骑着马的黑衣人的。 他们是没跑,倒是那群官差和上次遇到山贼一样,呼啦啦的转眼就跑没影了。 叶媚冷汗,这群官差改行去当贼好了。 逃跑贼快。 云氏她们见官差跑了,也赶忙跟在他们身后跑,丝毫不顾路上的泥泞。 马蹄飞扬,溅起水坑里的烂泥。 待到近了,马上的黑衣人突然飞掠而下,同时抽出寒光闪闪的剑,朝着叶媚直直的砍了过来。 叶媚瞳孔瞬间放大,心里骂了句脏话。 又是冲着她来的。 她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受伤 茶棚里的小二早就吓得躲远了,苏宴朝着身后的叶氏他们看了一下,快速的说道。 “母亲,你们快躲起来。” 叶媚一脚下去,将她旁边的桌子给踢散了,从地下捡起桌腿拿在手上。 “表哥,你也躲起来吧!” 表哥如此文弱根本就挡不住那来势汹汹的黑衣人。 苏宴脸色紧绷,根本没理会她的话,也从地上捡起一截桌子腿拿在手上。 叮。 锋利的剑直接砍在叶媚手上的木棍上,断成了两截。 叶媚被震得向后跌去。 她身量本就不高,整个人直接摔进了散碎的桌子里。 手心被碎木头屑给扎得流血,叶媚痛得蹙眉。 那黑人冷笑出声,大人还是小题大作了,只不过是个力气稍大的小姑娘而已,也用得着他出手。 他持着剑一步步走近,苏宴突然拦在叶媚身前,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眼含轻蔑,反手朝着他撞去,苏宴手上桌腿使尽力气朝着他砸去,可还不等砸到黑衣人。 他就被黑衣人剑柄给撞得趴倒在地,叶媚反应过来,抄起地上的木头,茶壶就朝着黑衣人砸。 黑衣人面不改色的将她丢过来的东西全给劈碎了。 哼,力气大,只要不让她近身不就可以了。 黑衣人持着剑每上前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黑衣人举剑又刺,叶媚手上的铁链突然朝着黑衣人脚踝砸了过来。 黑一人唇角微勾,旋身躲开,步子快得叫叶媚眼花,等反应过来时,背上被重重踢了一脚,她整个人朝着前面扑倒。 背上被踢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 我去,肺都叫人给踢出来了。 叶媚猛烈的咳嗽了两声,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她还是十岁的儿童啊,这帮人虐打儿童,放在现代是会被打死的。 咳咳咳!! 尽管疼,她还是得尽快爬起来。 黑衣人再次举剑,身后却被用力刺了一下,他阴沉着眼回头,就看到清雅的少年满身泥泞的举着他方才射出的箭羽。 丝毫不犹豫的打算又给他来一下,他回身一脚过去,若不是大人交代不用杀这少年,他定会把他砍了。 可等他回头,只觉得腿弯遭了重击,瞬间整个人扑倒在地,抬起头就看到刚刚被他踢倒的小姑娘一脸快意的站在他面前。 手里还举着一块搁在地上垫桌脚的板砖,黑衣人看着那板砖上烧着黑乎乎的印记,眼里闪着深深的嫌弃。 让他赶这么远的路来杀人已经很难受了,还拿这么脏的板砖拍他。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杀手,这绝对不能人忍。 黑衣人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腿骨好像被砸断了。 他冷笑,即便是跪着也有面前的小姑娘一样高,足够了。 苏宴看到黑衣人跪倒在他面前,吐出嘴里的一口血,踉跄着爬了起来,手里还握着那支箭。 就在他站起来的同时,地上的黑衣人却突然暴起,回身朝着叶媚刺去。 躲在柱子后头的苏霜一惊,瞳孔猛得收缩,表姐离黑衣人太近了,若是刺中了这么长的剑,表妹说不定会死。 苏霜没有丝毫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叶媚冲了过去想将她推开。 叶媚眼见着剑尖朝着她刺过来,本能的想躲开,刚往旁边闪,一股大力朝着她推了过来。 和她要闪的方向正好相反。 噗呲。 剑尖刺入皮肉的声音。 叶媚看着扑过来的苏霜。 疼得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神tm的表妹,简直是猪队友。 若不是表妹这一下,她早闪开了。 霜啊,我是跟你有仇吗? 苏霜吓得手抖了抖,不知所措的看着小表姐,她,她不是故意的。 她也来不急想,直接抓住剑一用力将剑捏成了两截。 黑衣人没料到迅速的想退,可腿骨断了,根本动不了,手上的剑叫叶媚一扯,整个人都朝着侧边扭倒下去。 咔擦一声,好像手脱臼了。 黑衣人内心想流泪。 可还没等他爬起来,他就感觉背上一阵尖锐的疼,一道口子从背部贯穿到腹部。 他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苏宴握着断剑的手剧烈的颤抖了几下,眼里的坚毅涣散了几分。 不怕,只是杀了个人而已。 他迅速的丢开了剑,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媚。 叶媚一屁股坐在地下,后背被苏宴给扶靠在了他的怀里。 没入身体的剑尖被刺在了锁骨下方一点,苏宴明显松了口气,还好偏了一点。 可随即又紧张起来,必须快点送表妹去崖州城内诊治,不然光是流血也会死人的。 他一动,叶媚就急得哇哇叫,眼泪扑簌簌的流满了整个苍白的面颊。 叶氏她们也吓得赶紧围了过来。 “别动,疼,呜呜.....表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苏宴眉头紧拧,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会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崖州找大夫。” 他刚一动,叶媚又痛得大叫,牙齿都打着颤。 “表.....哥,表哥,等我再说一句。” 苏宴停下动作,等着她说。 “我肚兜里还有五十两银票。” 苏宴扶着她的手僵住,什么鬼。 苏宴不等她再说,就要去抱她,却被手上的链条限制了行动。 只能让叶氏抱着叶媚,自己从新捡起地上的断剑,叮叮的砍了几下铁链,可铁链也就缺了几个口。 伤口还在冒着血的叶媚听着叮叮的声响心焦,她觉得她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表哥再这么砍下去,估计她直接躺平就好了。 “表哥。” 苏宴靠了过去,叶媚摸索这铁链轻轻一扯,开了。 苏宴心中一喜,抱起叶媚就往黑衣人骑的马走去,回头同叶氏道:“母亲在这等等,那柴爷等会儿就会过来了。” 叶氏点头,让他们放心去。 苏宴抱着叶媚跳上吗,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身前。 叶媚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 现在骑马,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在她晕过去之前,她想还好她提前告诉表哥,她肚兜里还有钱。 不要误会,她不是想留遗言,只是想着抢救也是需要花银子的。 原本走路需要半天的路程,苏宴硬是两个时辰就赶到了。 崖州本就是偏远,大夫更是不好找,苏宴进了城,就没有再骑马,拉着过往的行人问附近的医馆。 饶是叶媚再轻,来来回回跑了几家,苏宴已然是满头大汗。 崖州的天黑得早,再加上崖州常有盗贼,兵匪出没,天刚刚擦亮城中的百姓就全部屋门紧闭。 等苏宴好不容易找到了别人说的医馆,医馆里还亮着油灯,苏宴这才松了口气。 抱着叶媚用力的敲着门,好半晌之后才有一声粗哑的中年男人声音从里面传来。 “谁呀?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大夫,救命,求求您开门,救命” 苏宴声音夹杂着慌乱与急切,赶路粗喘的呼吸还没有平复。 “明日再来吧,已经睡下了。” 里面的人明显不耐烦,这崖州城内救命的事多着呢,他也管不过来。 “大夫,不行,求求您开门吧,救救我表妹。” 苏宴将叶媚小心的放在一旁的门边上。 双手把门拍得震天响,叶媚眉头微蹙,眼皮勉力的撑开一点。 恍惚间看到有个人影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听声音好像是表哥。 叶媚很想起来去阻止他。 她想:她风华绝代的表哥怎么能如此狼狈的给人磕头呢。 她绝对不容许的。 只要她还能动。 然而,她现在撑开眼皮都费力。 她感觉到伤口还在流血,身上头一次觉得没什么力。 一阵风吹了过来,她感觉很冷。 刺骨的冷。 街上黑洞洞的,只听得见呼啸的风声,以及忽近忽远急切的拍门声。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医馆的门终于开了。 医馆的胡大夫不耐的将门打开,看了眼少年身上的囚服,眉头蹙了起来,正要驱赶面前的少年,却叫身后的女儿给拉住了。 “父亲,就让他们进来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宴抬起眼感激的看了少女一眼。 粉色衣裳的少女惊艳的看着苏宴,随即脸越来越红。 胡大夫叹了口气,让开了门,算是同意了女儿的话了。 苏宴迅速的将斜靠在地下的叶媚抱了起来,跟着胡大夫去了内屋。 胡皎皎将门带上,看着苏宴的背影眼眸水润,跟在苏宴身后也去了内屋。 “大夫,救救我表妹。” “先将她放下。” 苏宴听话的将叶媚放下,紧张的看着胡大夫。 胡大夫让苏宴先出去等,让女儿留下打下手,苏宴只能出去了。 苏宴呆坐在外间,此时才有点缓过神来。 他抓了一下心脏的地方,觉得那里有点闷。 一刻钟后,胡大夫出来了。 苏宴立马上前询问。 “表妹怎么样?” “没什么事,刺中的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之后只要多喝几服药,伤口妥善处理,不要化脓就好。” 苏宴这才松了口气,急着要往里走,却被胡大夫一把拽住。 “抓药一起,三两银子。” 苏宴一愣,反应过来,忙伸手去腰腹那里去摸银子,从开口处取出三两给胡大夫。 胡大夫这才满意的点头,顺便嘱咐道:“你表妹还在睡,估计等一会儿才会醒,不要太吵。” 苏宴点头,这才朝内殿走去。 里面照顾的胡皎皎见苏宴进来,脸上又是一红。 “公子。” 苏宴点头。 胡皎皎脸上红意更盛,边往外走,还不住的回头。 这少年真好看,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苏宴走到床边坐下,表妹果然还没醒,他伸出手将表妹额前贴着的一缕碎发拨到她耳后。 看着她的目光幽远深邃。 崖州 胡皎皎退了出去,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却撞到了站在外头的胡大夫。 胡大夫瞪了女儿一眼,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低声训斥她道:“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没看到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胡皎皎不耐的甩开她爹的手,嘟着唇道:“那又怎么样?他太好看了。” 胡大夫脸黑。 “怎么样!他们是被流放到崖州的,那是犯了重罪的,不是被削籍为奴,就是列为军户,那是平民都不如的身份,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他配不上你。” 胡皎皎咬唇答应:“知道了。” 可心里却不屑她爹说的话,被流放的又怎么样,只要他愿意娶她,什么身份她根本就不在乎。 满身脏污,一身囚服照样能风仪无双的苏宴此刻正紧张的看着转醒的表妹。 “表妹。” 叶媚大眼撑开,闭上,再撑开。 入目的是一张淸贵俊美的脸,叶媚恍惚了一阵,伸出细嫩的小手摸了摸凑过来的那张脸。 真好看! “嘶......”举起的手扯到了伤口,痛得叶媚一阵吸气。 苏宴紧张的握着她的手。 “表妹怎么了?” 叶媚从疼痛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手,放下.....” “.......” 你扯到我伤口了,少年! 好吧,是她先动的手。 苏宴一愣,连忙将她的手放下,又想到她的伤口,放下的动作又轻又缓,生怕再扯到她的伤口。 不经意间扫过她包扎着的手心,苏宴眼眸微暗。 “表妹你还有哪里疼?” 哪哪都疼。 叶媚这次是被教做人了,看来就算她力气大,真的碰到高手,顶多是经打一点而已。 叶媚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暂时不能动,只能转着眼珠子四处看了看。 这间屋子中规中矩,没有永宁侯府的繁华,可也比沿途的驿站好上太多,屋内一股子药草的味道。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我们已经到崖州了。” 躺在床上的叶媚愣了一下,随即又松了一口气,终于是到了,只是这一路上就这么艰险,今后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 有一瞬间叶媚觉得她还不如回去997。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姨母她们呢。” 苏宴见她表情有丝担忧,宽慰道:“不用担心,押解的官差会去找她们的。” 事实上在来崖州的路上,他远远的就看到了柴爷他们。 那个黑衣人一看就是柴爷他们一伙的,柴爷他们自然不会跑太远。 如他所料,他骑着马带叶媚往崖州赶的时候,确实被柴爷看到了,柴爷还追着他们后面喊了两嗓子。 见苏宴没搭理他,眼中戾气闪现,带着手下忙跑去了茶棚内查看情况。 于是就看到倒地不起,已经死透的黑衣人,以及站立在一旁神情恍惚的叶氏三人。 眼中闪过讶异,恐惧,愤怒一一闪过。 “苏宴他们去哪里了?” 叶氏声音有些不稳。 “去崖州了,媚儿被刺了一剑,很危险。” 柴爷目光微闪,心里有丝雀跃。 刺了一剑,哼,要死了才好,刚刚应该拦着他们的。 柴爷带着剩下的犯人赶紧出发,虽是追不上苏宴那马,可还是要尽快赶到。 流放的犯人胆敢私自离队,就等着受刑吧。 等到了天黑柴爷押解着叶氏他们才赶到崖州,崖州比之燕州更为萧条,天才刚黑不久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柴爷是知道崖州的情况的,天已经晚了,自然不适合再去叨扰知府,于是暂且找了驿站住下,明日再派人去缉拿苏宴。 叶媚和苏宴说了会儿话,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 两个月了,这次还是托了这伤的福,才能睡一回温软的被窝。 叶媚满足的缩进了被子。 苏宴见着她睡着了,也不敢走开,只能搬了个矮几在床榻边靠着。 崖州的夜里冷,更别提这刚下雨了。 屋内微弱的烛火摇曳,此刻苏宴全身的防备卸了下来,整个人也困倦的紧,缩着身子正准备靠着床眯一下。 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一件厚斗篷盖在了他身上,他惊诧的抬头,就见着方才让他们进来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 杏眼明亮,略有羞涩的看着自己。 以前的苏宴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在他还是上京惊才绝艳的双壁之时,总有无数的少女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公子,夜里冷,您披着吧。” 苏宴清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平静的道谢。 “姑娘也早点休息。” 胡皎皎脸又是一红。 他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像书上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胡皎皎见苏宴又趴伏在了床边,也不好意思再打搅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 叶媚转醒,她试着动了动,发现锁骨下的伤口好多了,已经没有昨日那么疼了。 微微侧身,就看到趴在她床边的苏宴。 他脸枕在左手上,侧靠着,睡梦中眉头也皱着。 叶媚很担心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老是这样皱着眉,会不会出现川字纹。 睡着的少年眉如远山,眼睫如鸦羽,原本还清润的脸颊有丝消瘦,倒是显得比之前更加轮廓分明,鼻尖高挺,唇型刚好,确实少有的胭脂红,肤色较以前黑了点,浅浅的蜜色。 黑发垂肩,手指细长。 睫羽轻颤,叶媚知道,这眼睫之下藏着的眼睛里装着万千星辰,璀璨至极。 睫羽又颤动了一下。 叶媚突然回过神,眼珠子错开,四处看了看。 果然,片刻之后刚刚还睡着的苏宴醒了。 若不是受了伤,叶媚很想拍拍胸口。 偷看不尴尬,被抓住了就尴尬了。 幸好,幸好,她是个小机灵。 “表妹,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叶媚呵呵的笑了两声。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嘈杂声中夹杂着呼喝声,以及胡大夫惊惧的声音。 苏宴蹙眉,还不等他起身,就有一群人闯进了内屋。 “你就是苏宴?” 一声粗沉的问话声从苏宴身后传了过来,苏宴转头。 带头的是个身着官服,头戴乌沙的官员,身后跟着柴爷以及一群官差。 那官服上绣的是云雁图案的样式,想来问话的是崖州的知府了。 苏宴点头起身,朝着何知府微微一拜。 “草民正是苏宴。” 那知府轻笑,朝后摆手。 “来呀,拿下。” 苏宴狭长的眼眸微动,没有反抗任由这官差过来拿他。 叶媚心急,挣扎着要坐起来,何知府看了她一眼。 “把她也给拿下。” 苏宴听到这话突然猛地挣开官兵的钳制,拦在叶媚前面。 “大人,表妹现在受伤,实在不宜移动。” 何知府才不管这么多:“苏宴,你们本就是戴罪之身,竟然敢私自潜逃,本官只是按例捉你回去,放心每人打三十大板就好了。” 苏宴面色发白,强撑着依旧拦在叶媚面前。 “大人,表妹户籍并不在永宁侯府,如今也并不在崖州军户,按例不算私自潜逃。” 跟来的师爷忙凑到何知府面前回话。 “大人,这小姑娘的户籍确实不在崖州。” 何知府哦了一声,唇角挑起,冷笑起来。 “那也行,把他带下去,打三十大板。” 苏宴松了一口气,不再阻拦,任由官差把他带走。 临走前将叶媚托付给胡皎皎照看。 “等我这边事了,苏某就会来接表妹的。” 胡大夫被官府 这么一吓,也不敢再收留叶媚,但胡皎皎哭闹着就是要留下叶媚。 “我已经答应苏公子了,女儿不能失信于人。” 胡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拿女儿没有办法。 叶媚在胡大夫这里待了整整三日,等到伤口结痂了,才等来叶氏和苏霜一起来接自己。 因为叶媚身上有伤,叶氏雇了辆牛车来接自己。 叶媚坐在牛车上颠簸,一直出了崖州城往郊外山林偏僻的地方去。 “表哥呢?” 苏宴那日说要来接自己的。 提到苏宴叶氏就开始掉眼泪,苏霜大眼里也起了雾气。 “大哥那日被知府的人捉了去,打了三十大板,那群人故意打得重,大哥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叶媚蹙眉。 “找大夫看了吗?” 苏霜摇头。 “所有的大夫知道是知府打的都不肯来看,再加上我们又是军户,身份比平民还不如,没人敢沾染。” “那胡大夫呢” “母亲刚刚去的时候就问过胡大夫了,胡大夫不来,但是胡小姐给了我这个。” 叶媚拿过她手上的东西过来看,是创伤膏,以及几副药。 “幸好村里的牛大叔会识得一些草药,拿了点给大哥先敷着了。” 牛大叔? 这些人是诚心要整永宁侯府的人。 叶媚坐在牛车上晃荡,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山脚下的一处村落。 叶氏给了几枚铜钱给了赶车大汉,带着叶媚往里走,村里的路泥泞不堪。 等她们几个走到的时候,脚上原本就破旧的鞋子基本上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然而当叶媚走到她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整个人都呆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整个屋子用树木搭建而成,树木也是年数久了,到处到破败不堪,屋顶只是用茅草草草的堆在上面,斗大的窟窿只怕是下起雨来没有一块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屋面用纸糊着,也是四处漏风,外面的围墙用泥砖随意的堆积起来,这里一个缺,那里一个口。 走进去,里面有两间屋子,灶房,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桌子和摇摇晃晃的床竟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哪里是给人住的地方,就是她以前见过的猪圈,牛栏应该都比这个地方好。 被抢 叶氏带着叶媚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一眼见看见了趴伏在床上浅睡的苏宴。 叶媚大眼四处瞧了瞧,屋内就两张老旧的床,床上只是铺着厚厚的秸秆,上面用张席子铺着,苏宴身上盖的被子不紧薄还打了几个大补丁。 短得苏宴的脚踝都露出了一截。 叶媚叹气,估计丐帮的人都比她们混得好。 旁边安静坐着的小豆丁苏陌见她们三个人回来了,小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 朝着叶媚小跑了过来。 “表姐,陌陌好想你呀。” 叶氏见陌陌跑了过来,忙上前一步把他拦下,抱起来。 “陌陌乖,别闹你表姐,表姐还有伤呢。” 床上趴着的苏宴估计是听到了声响,突然睁开了眼睛。 听到叶媚的声音,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苏霜忙小跑过去将他摁住。 “大哥,别动。” 叶媚身上的伤虽然不怎么疼了,可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缓慢的走到苏宴的床边坐下,面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笑容。 “表哥,我俩倒是同病相连了。” 苏宴看着小表妹依旧明丽的笑容,这才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笑容。 表妹没事了,真好。 叶媚见苏宴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潮红,有些担心的伸出小手过去,想探探他的额头。 苏宴下意识的往旁边偏了一下头。 “别动。” 叶媚的手微凉,激得他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表哥似乎有些低烧。” 她这话一出,叶氏和苏霜顿时有些急了。 “那该如何是好?” “霜表妹,把胡小姐给的金疮药拿过来给表哥涂上,再把药煎了给表哥喝。” 苏宴伤的是臀部,涂金疮药这事也只能叶氏来了,可他倒底已经十五了,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尤其是表妹还在屋子里。 叶媚见他不好意思,于是拉着苏霜出去煎药去了。 药罐还是在隔壁牛大叔家借的。 叶媚跟着苏霜来到灶房,灶房里有个小炉子,看来是用来煎药的了,苏霜拾了些柴火过来,蹲在炉子旁打算点火。 只是点了半晌都没点着,她小脸急得有些红,回头看了一下叶媚。 “表姐,要不你还是出去吧。” 叶媚看着她挫败的样,很想说:我来吧。 可是她也不会啊,火石打火,太原始了,还好还好不是钻木取火。 “不用,你慢慢来,不急啊。” 经过不懈的努力,一刻钟之后苏霜终于是点着火了。 叶媚预想到她一个永宁侯府的贵女肯定不会煎药,于是蹲在旁边亲自指导她将药煎好了。 苏宴喝了药,就有点犯困了,睡了一觉,醒来后果然不烧了。 崖州是北荒之地,隔着一座阴山与云照国遥遥相望。 云照人好战,是以崖州战乱频发。 这里发配的人除了奴隶,最多的就是军户了,就像叶媚她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在阴山脚下。 村子里的人也就三十来户,有一大半是军户,一小部分是普通的农民以及猎户。 军户与平民中间还隔着条一尺来宽的小溪。 衙门里除了分给她们一座破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在之前叶媚从那群山贼手上抢了些银两。 叶氏才能去对面猎户牛大叔家里换些粮食和用的东西。 二房的云氏见叶氏拿了吃食来,主动过来帮忙做饭,一口一个大嫂叫得甚是亲切。 叶氏还没嫁人时也是个正经金贵的嫡女,做饭这事她委实不太会。 云氏虽然素来泼辣,可没嫁给苏二爷前,家里只是个小小的商户,做饭这些是有学过的。 叶氏见云氏肯帮忙着实松了口气,于是二房一家吃她们的吃得理直气壮。 用了药膏喝了药后,苏宴伤口好得很快,不过两日就能下床走动了。 天难得出了一会太阳,叶氏和苏霜吃力的把两张床全抬了出来,被子也拿出来晒了。 叶媚,苏宴原本想帮忙,可叶氏不让,让他们两个歇着。 破旧的木床放在院子里,人一坐上去就吱嘎吱嘎的响,这两天叶媚和叶氏她们一起睡被挤得着实难受。 “姨母,要不我们买些新的被子和床来吧,这样也睡得好受一点,反正我们还有些银钱。” 这两天叶氏和苏霜,叶媚一起睡,苏陌和苏宴一起睡。 叶氏想了一下,也觉得是要置办一些东西了。 “这两张床还能用就将就着用吧,再买个新的床,被子全部换新的就成,再一人买两套新衣裳” 一百多两,若是省着用也能用好几年了。 “还有屋顶要修缮一下了,这天晴还好,若是下雨了,只怕屋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了。”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午时过后叶媚就同苏霜就去找村民买需要的东西了。 云氏是个眼尖的,听说叶媚她们要去置办东西,硬是求到叶氏这里也要求置办几床被子和衣裳。 置办这些东西总共花了十两银子,等到天黑前屋顶也修葺好了,各自也拿到了新被子,新衣服。 其实说是新衣服,也就是一些麻布衣裳,若是以前根本是入不了她们的眼的,只是眼下能有衣服穿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崖州的日子也还好时,衙门里来人了。 衙门给她们分配了几十亩地,就在阴山脚下,冬天之前必须开辟出来,每年官差会按时上门收粮。 等官差带着叶媚她们一起去看分的地时,永宁侯府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好了。 这哪里是地,人高的草一眼都望不到边。 十几亩,入冬前开完,就她们这群没干过活的人。 村里的军户听闻新来的苏家分到了阴山脚下的地,顿时都有些同情起她们来。 阴山上多猛兽,山脚下的这十几亩地时常有猛兽出没,前几年来的李姓的军户一家三口不就是在阴山脚下遭了难吗。 再加上阴山脚下常年烟瘴之气弥漫,去开阴山的地还不如去筑城。 可没办法,衙门分下来了,再不情愿还是得去,好在衙门还分发了些生产的农具。 第二日,苏宴早早的起来了,原本是想让叶氏带着陌陌在家待着就好,可叶氏不肯,也要一起去帮忙。 苏宴见他二叔二婶还没起来,只能去敲门,敲了半天门倒是开了,可云氏一副病怏怏的样。 “宴儿,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太舒服,可能是昨日吃坏肚子了。” 苏霜咬牙切齿,哼了云氏一声。 “二婶,昨日我们可是吃了同锅的饭,怎么就你们有事。” 云氏丝毫不觉得尴尬:“那大概是昨天夜里着凉了吧。” 叶媚觉得云氏表情很欠打,云氏大概是看出了她们的不高兴,连忙冲着叶氏说道:“大嫂放心,明日我们一准会去。” 叶氏无奈,劝走了几个小辈,自己也跟着走了。 云氏见大房的全走了,这才对着屋里的苏禀道:“起来吧,她们都出去了。” 苏禀把被子一掀,开开心心的起来了,倒是苏菲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母亲,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大伯母前两日才给我们买了被子衣服。” 云氏瞪了她这个傻女儿一眼。 “一点小恩惠就值得你惦记了,要真是有心你大伯母就应该将那银子分我们一半。” 苏菲这才不说话了,云氏见她那样,伸出手戳了她脑袋一下,气道:“若是你觉得不好,现在追出去同她们一起干活好了。” 苏菲弱弱的没回话。 一行四人来到了阴山脚下,举目望去还是有点发懵,叶媚拿着一把镰刀实在不知道从那里下手好。 更别提苏宴苏菲和叶氏了,镰刀锄头这还是第一回见。 “大哥,我觉得应该先把这些草拔掉。” 苏宴点头,率先动起手来。 这里面唯一开心的只怕是小豆丁苏陌了,叶媚看着在空地上拍着手喊加油的小豆丁心里累得心慌啊。 加个p的油,不漏油都算好了。 几人还特地带了干粮去,累了就在空地上休息,只是他们四人干到日暮西沉也没开出几分地。 四个累得快躺倒的大人带着一个睡着的小豆丁回去了。 叶媚本来以为她们够惨了,没想到二房的四人比她们还惨。 她们回去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哭。 回去一打听才知道二房的几个人吃完晚饭后,被几个壮汉入室给揍了,还将她们被子,吃食都抢了去。 叶媚看着二房几个鼻青脸肿的脸本来很想笑的,可是叶氏慌慌张张跑来告诉她,她们的屋子也被洗劫一空的时候,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一定是前几日她们去置办东西让人给盯上了。 叶媚想,她应该要把这群人一次性打到跪服了,打到再也不敢来找他们的麻烦才行。 叶媚让叶氏她们留在家里,跟着苏宴一起去村子里打听这伙人。 村民们告诉她这伙人住在村子里的最东边,是一帮流民,总共五个人,是阴山村的村霸,大伙都怕他们。 知道苏家被抢了,都劝叶媚想开点,一个小姑娘,一个瘦弱的少年,犯不着去找打,若是好看的脸蛋被打花了,那就不美了。 叶媚笑笑不说话。 敢抢姑奶奶的东西,若是这次不打到他们跪下唱征服,只怕还会有下一次。 ※※※※※※※※※※※※※※※※※※※※ 新年快乐,祝各位小可爱幸福,健康,美满,今年钱多多哦⊙?⊙! 大虫 叶媚和苏宴找到村子最东边的时候,院子里有热闹的声响传来。 叶媚一脚下去,挡在眼前的木门就被踢得四分五裂。 在院子里围着篝火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的几个壮汉惊得同时回头,就看见一个软白的小姑娘和一个眉目及其俊朗的少年,一脸不善的看着他们。 五人顿时跳起,叫骂道:“哪来的野货,敢来我们的地盘撒野。” “今日是你们去了苏家抢东西。”叶媚眉眼突然弯了弯,笑眯眯的问道。 这五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姑娘和这少年大概是白日里没在家的那几个。 “是又怎么样,现在跪下给爷认错,也兴许还能手下留情。” 其中一个瘦一点的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叶媚一眼。 “大哥,这小姑娘长得还挺水灵。” 那大汉听他这么一说,果真认真打量了叶媚一眼:“确实有些看头。”随即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苏宴眼眸中寒光闪过,笼在衣袖里的手慢慢捏紧。 叶媚依旧是轻笑:“表哥你站在旁边看就好了。” 说完朝着那五个人勾了勾手指。 一顿摔打腾挪后…… ......... 第二日,村里的流民恶霸被苏家的一个小姑娘打得磕头认错的事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五个恶霸跪在村子口唱了一天谁也听不懂的小调。 叶媚暴力之名一下子在村里传开了,村里的五个恶霸唱了一夜的征服后,第三日全跑了。 村子里的人顿时对叶媚甚为亲切起来。 被抢的第二日二房的人再也不敢独自留在家里了,屁颠屁颠的跟着叶媚他们去了阴山脚下。 看着成片成片人高的草,她们又集体默了。 叶媚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嘿嘿的笑了两声。 苏陌惊奇的问道:“表姐,你手上的是什么呀?” “这个呀,火折子。” 昨日将被抢去的东西抢回来后,叶媚看着大汉怀里掉出的火折子就顺便给捡了回来。 有了这个东西以后要生火就方便多了。 今早起来的时候,叶媚突然灵光闪现,阴山脚下的那块地不是草多吗,烧掉不就好了。 “表妹想将这片的草烧掉。” 叶媚点头,还是表哥聪明。 云氏觉得这表姑娘脑袋不好使。 “这草都是湿的怎么烧?” “只要火足够大就可以。” 众人看着叶媚。 “现在我们去捡些柴火,越多越好。” 这个办法确实好用,只是叶媚没料到这场火烧得委实有点大,不紧把他们的地烧秃了。 连阴山也一并遭了殃,几个人站在空旷的地方瞧着这漫天的火势都被吓住了。 整个阴山像是巨大的火兽,浓重的黑烟将整个天空都吞没了。 村里的人见到这般情形都跑出来看。 苏宴从火光中回过神来,朝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有人在朝这边靠近了。 “若是有人问起,大家都只管说是山火自燃,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了吗?” 苏宴这么一吩咐,其余的几人也都回过神来。 叶氏道:“是表姑娘点的火,又不关我们的事。” 苏宴皱眉:“不管是谁点的火,若是被查到了,只怕二婶一家都免不了一顿板子。” 云氏听着要打板子,这才乖乖的点头答应。 于是衙门里遣人来问的时候,苏家的人都是一个反应。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 不关我们的事! 天地良心,我们只是恰好路过! 一般山火过后,山上是会有一些烤焦的动物的,村里的人怕山里还有猛兽,也不敢轻易去捡。 也有些胆大的敢去碰碰运气。 比如叶媚。 叶媚本想在外面看看就好了,奈何外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 她往山林的里面看了看,想想还是抬脚走了进去,苏宴跟在她后面拉了她一把。 “表妹,村民说里面很多猛兽。” 叶媚扬起手里的大砍刀。 “不怕,我有刀。” 一个十岁的小女娃,细胳膊细腿,拿个大砍刀委实有些好笑。 苏宴眼角抽搐了一下,只能跟在她后面一起进了林子。 林子里一片焦黑,踩在烧过的枯枝上咔嚓作响。 往里走了一阵还真被她们发现了烤死的兔子,山鸡之类了,许久没吃肉的叶媚提着一只兔子,眼睛都笑弯了。 “表哥,你看!” 苏宴看着她明丽的小脸也露出笑容。 “差不多我们就回去吧,再往里就不安全了。” 叶媚点头,她们才刚回头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林子里传来救命的声音。 苏宴蹙眉,与叶媚对视了一眼。 身后草木嘎吱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媚回头看了一眼,拉起打算回头的苏宴赶紧跑。 “看什么看,逃命要紧。” 救什么命啊!她不会救命只会逃命。 苏宴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脚步大,没跑几步就是他带着叶媚在跑了。 只是山林多焦木,他们根本就跑不快,不消片刻就被身后的人追上了。 是两名猎户,一个年长一个年轻。 叶媚认得他们,是牛大叔和他的儿子牛二宝,长期靠着打猎为生,上次苏宴被打了板子,就是牛大叔给的一些草药。 牛猎户自然是认得苏宴和叶媚的,村里顶好看的一户军户,只怕没几个人不认识。 牛猎户看到他们咦了一声,接着又惊恐的道:“快跑,后面来了只吊眼青牙的大虫。” 牛猎户常年在山上行走,自然跑得比叶媚他们快。 叶媚眼看着牛大叔和牛二宝超过了他们,好奇的回头瞄了一眼,差点没吓死。 什么大虫! 明明就是一只青面獠牙的大老虎! 人类在猛兽面前天然的恐惧在此刻表现得淋漓极致。 叶媚腿软,被苏宴拉带着扑倒在地,连举在手里的大砍刀都摔了出去。 苏宴心中惊骇,回头一看,那体型硕大的老虎已然近了,再跑只怕是来不急了。 着急之下,只能捡起地下叶媚摔落的大砍刀举着胸前,同时焦急的喊还摔趴在地下的叶媚。 “表妹,快起来,快跑!” 叶媚腿好像被尖利的树桩给划破了,可是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手撑在满是黑灰的地上,惊慌的爬了起来。 她才刚爬起来,那白额大虎就扑到了身前。 苏宴握着刀的手心都沁出了薄汗,迎着那大虎用力砍下去,那老虎嚎叫一声,扑过来,将苏宴带倒在地。 嗷! 扑通! 苏宴瞳孔遽然睁大,映入的是老虎巨大的牙。 叶媚见青面獠牙的老虎扑向苏宴,心口猛地收缩了一下。 再也顾不得疼痛,恐惧,也朝着老虎扑了过去。 她使尽全力的一扑,居然将白额大虎扑得踉跄两下,叶媚抡起小拳头不管不顾的照着老虎硕大的脑袋就打。 老虎被她接连打了十几下突然轰然倒地,可是她依旧疯了一般用力挥着拳。 已经跑远的牛氏父子听到声响同时回头,就见着让他们惊骇的一幕,十岁大的瘦小姑娘骑在一头巨虫上用力挥拳。 将那大虫打得躺倒在地,鲜血直流。 苏宴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赶忙爬了起来去拉已经疯魔的叶媚。 “表妹,好了,好了不用再打了。” 叶媚头也没抬,使尽全身力气。 “不行,一定要让它死得透透的。” 万一她停手了,这老虎再爬起来偷袭,那不是完了。 苏宴望着躺倒在地上已经开始翻白眼的老虎眼角抽搐了两下。 “它已经被你打死了。” 见叶媚依旧不听劝,苏宴干脆举起手里的大砍刀:“表妹让开,我把它的头砍下来你就不用怕了。” 叶媚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这才住了手,从老虎身上下来,脚步却踉跄了一下,险些又坐了回去。 苏宴及时扶了她一把,丝毫不介意叶媚身上满身的血污和黑灰。 “表妹,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将叶媚扶到身后,举刀就要砍那头巨虎,却叫一声急切的喊声制止了。 牛氏父子回过神来,忙跑了过来,牛大叔扯着苏宴举刀的手,笑意隐隐的劝道:“这样砍了可惜了,把它的皮整个剥下来,冬日里放在床上别提有多暖和了。” 这么大的一张老虎皮还从来没有人猎到过。 苏宴将砍刀放下,探究的看了牛大叔一眼,牛大叔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大虫可是他们惹来的,若不是这小姑娘天生神力,只怕他们四个都跑不了。 “你放心,虎皮归你们,我帮你们处理。” “那你要什么?” 苏宴知道,人不可能白帮忙的。 “我只要这大虫的一半肉。”这一半的肉也好挨过这个冬天了。 苏宴点头,算是同意了牛大叔的提议。 等他们处理好大虫,带着虎皮和虎肉回去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村子里的人又是害怕,又是羡慕。 他们同苏家的人不熟,于是都跑到牛大叔家去打听情况,牛大叔按照苏宴事先同他说的,说给大家听。 “这大虫被大火烧伤了行动不了,我们恰好都瞧见了,就合力把大虫打死了。” 猎到了老虎,本应该开心的,叶氏却好一阵心疼,交代叶媚和苏宴下次万不可以再轻易涉险了。 苏家八口人,吃上了这两个多月以来第一口饱肉,还是老虎肉。 刻薄如云氏也是眉开眼笑,对着叶媚好一顿彩虹屁。 小豆丁苏陌开心得眼睛都笑弯了,对着拿回来的虎皮好一顿摸,逢人就重复那一句。 “表姐,虎虎。” “娘亲,虎虎。” “阿姐,虎虎。” ......... 一家人在欢喜中睡下了,可是苏宴却有些睡不着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幕幕一直在脑海里闪现。 今天表妹又差点受伤了。 黑暗中,苏宴翻过身,对面就是表妹的床,看不见人影,只听得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狭长的凤眼中黑云翻涌,越聚越多,像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转而眼神又清明起来。 “表妹” 他低低的念了一声。 “干嘛?” 苏宴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眼中情绪收敛,有丝尴尬在脸上漫延,好在天黑看不见。 “表妹没睡啊?”苏宴低低的问了声。 叶媚撇嘴。 “本来快睡着了,被你叫醒了。”叶媚打了个哈切,声音越说越低。 “表姐,陌陌也睡不着。”一声奶声奶气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估计是怕吵到叶氏,还特意压低了一点。 黑暗中叶媚轻笑一声。 苏宴方才还有些红的脸瞬间黑了,他翻了个身。 “睡觉。” 嗓音有些闷闷的。 黑暗中小豆丁苏陌哦了一声,心道大哥怎么听到他声音就要困了,虽是奇怪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梦里全是大虎虎。 习武 次日清早叶媚睡到自然醒,迷糊了一会儿,伸出手揉了揉脑袋,睁开眼看四周看了看。 窝草,怎么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群古人都不睡懒觉的吗?连小豆丁都起得比自己早。 迅速穿了衣服起床,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天才刚刚亮起来,东方露出些许的鱼肚白。 这也不晚啊! 小豆丁在院子里同苏菲追着玩耍,发出咯咯的笑声,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她时,小豆丁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状,朝着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表姐,表姐,我们去吃早饭吧。” 叶媚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都在等我吧?” 苏霜板着小脸,嗤笑一声:“大家都吃好了,只是给你留着了。” 叶媚呵呵笑了两声,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没有等她就好,若是每天早上一大群人就等着自己吃饭,估计她都睡不安稳了,心里压力会巨大的好麻。 早饭很简单,一碗清粥,一小碟野菜。 叶媚洗涑完,快速将早饭解决,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没看到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呢?” “大哥和二叔,堂哥他们去砍柴火了,母亲和二婶子早上洗完衣裳就去挖野菜了,大哥说等你回来再去阴山脚下开荒。” 说起开荒叶媚就头疼,地虽然被他们烧秃了,可要一锄头一锄头的挖地,那得多难受啊。 虽说她力气大,可拿打老虎的力气去锄地,似乎有些浪费啊! 更何况永宁侯府的这群人,除了苏宴能帮点忙,二房的那几个是惯会偷奸耍滑的。 叶媚被苏陌拉着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猜拳,叶氏她们就先回来了。 苏陌见着叶氏一溜烟的就跑了过去,叶媚也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上的篮子。 “姨母怎么也不叫我一起去?” 云氏面上带着谄媚的笑:“表姑娘现在可是我们的福星,这点小事哪能劳得到你呀,多睡会儿也没事。” 叶媚对着她呵呵假笑了两下,心道:果然还是昨日那顿肉吃得好。 “昨个儿那虎肉,我已经腌了,等再过个几日拿出来风干,冬日里就有肉吃了。” 云氏面上带笑。 “还是多亏了弟妹,懂得这么多。” 云氏得了夸奖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哎,这没什么,听村子里的人说崖州的冬日特别的冷,多存些干货才好过冬,这吃不完的野菜也是可以打干水,晾起来的。” 往日在永宁侯府,别人是瞧不上她这小家子气的,不成想到了这闹不拉屎的崖州,她们都得夸自己一句了。 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的得意起来,心道:若是哪天她不做饭了,只怕这般人都会饿死了。 那云氏也不嫌累,拉着叶媚夸了自己好一会儿,直到苏菲都替她尴尬了,她才住了嘴。 而她之所以会住嘴,是因为苏宴他们回来了。 叶媚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冲着苏宴笑得及其灿烂。 “表哥,你会来了。” 苏宴看着快步朝自己走来的笑得耀目的小表妹,凤眸里微光闪动,那一声表哥唤得他身子僵了僵,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点头。 苏禀哎呦一声,扶着腰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 好在那地被踩实了,就算坐下去也只是沾了一屁股的灰。 “要死了,衣服不用你洗哦,怎的往地下坐,菲儿去给你父亲搬个凳子。” 云氏骂骂咧咧的就要去拉地上的苏禀,还没等她将他拉起来,儿子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同时嘴里冲着苏菲道:“阿姐,还是不要去搬那破凳子吧,小就算了,还摇摇晃晃的,膈着屁股疼。” 云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苏宴将砍的柴火一一放进灶房里码好,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走到院子里。 “既然都回来了,我们就出发去开荒吧。” 苏禀坐在地上喝着云氏端过来的水,及其不情愿起来。 “阿宴啊,就不能歇口气再去?” 苏宴摇头。 “还有两个月就要到冬日了,若是开不出这片地,只怕我们都得去衙门领罚了。” 苏禀神情瞬间紧张起来,嗫嚅的问道:“领,领什么罚?” “每人五十军棍。” 苏誉啊的叫了一声,躺倒在地。 苏宴又凉凉的加了一句。 “之后再接着开荒。” 若是不趁着春日开出来,等到了冬日再去,会更难。 院子的人面色都凝重起来,无奈之下,也只能乖乖的扛起锄头继续去开荒。 他们院子破,也没有什么好锁的,再说了,经过上次恶霸事件,也没有人再敢打苏家的主意。 去往阴山的路上依旧是叶媚和苏宴走在前头。 叶媚发现表哥频频的侧头看自己,那神情有丝坚定又有些羞怯。 等看到第十次的时候,叶媚终于忍不住了,往苏宴旁边靠近了一点,轻声问他。 “表哥,若是你有话说就说,不想说就憋着,不要老看我成吗?” 她都快被看出毛病来了。 苏宴眼角抽动了一下,凤眸里黑亮黑亮的像是有光在闪烁。 “表妹,我想学武,能教教我怎样力气才能变大吗?” 学武! 叶媚愣了一下,用手抓了抓头发。 这个她也不会啊! 至于力气,说句残忍的话:这个是天生的! 这样似乎有点打击人哈!她能告诉表哥,她是吃了菠菜麻。 “不要告诉我是吃菠菜,我不信。” 叶媚要出口的堵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表哥真想习武?” 苏宴背骨笔直,坚定的点头。 叶媚盯着他漆黑的眼看了半晌,好吧,少年,她已经看出他的决心了。 若是她给不出意见,只怕他会沮丧,失望吧。 不管了,是你要问的。 “表哥,有位高人曾说过,这习武啊,最重要的是基础,基础稳健了,再练招式那绝对是一日千里,所以不急,从今日开始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学起。” 苏宴眼中光芒更盛,叶媚只能硬着头皮又说道:“这样吧,今晚子时,在院子里等我,我来教你。” 至于为什么是子时,呵呵,武侠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叶媚估计着今天干一天的活,只怕子时表哥睡得正香呢,哪还记得她说的话。 “你们两个聊天就聊天能不能走快一点。” 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吓了叶媚一跳。 叶媚一回头,突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苏誉一脸不耐烦的紧跟在他们后头。 “你们能走快点吗?”若不是怕阴山脚下有猛兽,苏誉早走了,这俩人嘀咕了一路了,走那么慢,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叶媚有种上课时候讲话被老师抓到的错觉,心里慌的一批。 苏宴尴尬的调转眼睛看着前方,加快了脚步。 想想不放心又转头看向苏誉,眼眸眯了起来。 “阿誉,刚刚我同表妹说的话你有听到吗?” “自然有听到。” 苏宴面上一僵,扭过头不想说话了。 “你在说什么跳舞,我说大哥,活都干不过来了,还跳什么舞。” 叶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行了,咱这么逗呢! 苏宴眼角抽搐,深吸了口气。 “闭嘴!” 语气中带着温怒,苏誉嘟囔了一句,还是乖乖的闭嘴了。 只是后面的小豆丁听到苏誉的话,高兴的拍起了小手。 “舞舞,大哥跳舞舞。”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苏宴头疼。 干完了一天的活,叶媚只想到一句话: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也太苦了,手都起水泡了。 晚上众人只是用热水泡了一下手脚,也不敢去戳破水泡。 一想到还要这样连续干上两个月,叶媚只觉得痛苦无比。 然而更痛苦的事还在后头。 等她半夜子时被苏宴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她觉得简直生无可恋了。 自己作的孽,跪着也要还完啊! 叶媚很想残忍的吼他两句,但看着少年期待又兴奋的眼眸,她硬是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得,她不能做扼杀少年梦想的刽子手。 表哥要变强! 表哥要振兴永宁侯府! 叶媚自我催眠了无数次,裹着被子缩着蹲在地上。 “表哥,要不今晚我就先给你制定一个计划吧,保证你半年后打遍这个村子都没有问题。” 苏宴看着表妹睡眼惺忪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好。” 于是叶媚忍着睡意,拉着苏宴讲了一个时辰。 每天要做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上下蹲,扎马步一个时辰,跑步一个时辰,打木桩一个时辰。” 对哦,还要去给表哥打个木桩,还要去缝几个沙袋。 叶媚起初只以为表哥最多只能坚持十来天,哪想到他性子坚韧,就算再累,再晚,天下着雨,冬日下着雪。 苏宴也将她说的一一照做,甚至后来还翻着倍的做。 叶氏心疼的劝过一回,可见儿子坚持也就没再劝,只是在他冷的时候添件衣裳,饿的时候端碗热米粥。 二房的人都是看疯子,看笑话似的看着苏宴,天天累得半死不睡觉,一天到晚瞎折腾有什么用。 苏霜知道这些是叶媚教她大哥的时候,气得哼了叶媚好几声,看到她就不给她好脸色。 叶媚起初还有些愧疚,觉得她忽悠了个大好少年,可看着苏宴一天天的坚持。 突然觉得这样很好。 天道酬勤,他如此努力,老天也不会忍心去辜负他的。 心中有梦想的人很可贵。 水牛 连着开荒了十日,可开出的地还不到十分之一,照着这个速度下去,估计他们是逃不了一顿打了。 叶媚觉得这官衙的人是故意在为难她们,存了心想打她们板子。 必须得想想办法。 走在田埂上的叶媚蹙着眉思索了良久。 “嘿,女娃娃,让让,别挡道。” 叶媚抬头一看,是个村民牵着一头牛往这边走,可是田埂就这么窄,她能往哪里退。 叶媚无奈,只能往回退,退到半路她眼眸突然亮了起来,看向那头牛。 对啊,她们可以借头牛来犁地,那样就快多了。 叶媚突然不退了,那农夫肩上还挑着东西,赤着脚看着她有些不解。 “小丫头,你怎么不走了?” “大叔,你这牛能租给我们用一下吗?” 那农夫上下打量了叶媚一眼,笑了起来:“小丫头,就算租给你,你会用吗?” 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这小丫头瘦瘦小小的,实在是不像会种地的样子。 “那我能连大叔你一起雇佣吗?” 那农夫见她不是在说笑,这才收起笑,神色为难的道:“这还真不行,俺答应了城里王员外,明日去给他家干活呢,这一干就得干三个月。” 叶媚有些失望。 “你是苏军户家的丫头吧?” 叶媚点头,那农夫可惜的摇头,阴山的那块地就没有人能开出来过,估计是官家故意为难他们。 “大叔,我想借你的牛用一下,我给您一吊铜钱,半个月后就将牛还给您,您看可以吗?” 那农夫一听很是开心,他原本就要去做工,牛放在家里还要人喂养,租给苏家还能得银钱,那是再好不过了。 “成啊,俺住在村头的西边,屋边有颗大柳树,村里人都叫俺老邓头,明日你让你家大人来俺家牵牛。” 叶媚连连点头。 回去的时候,叶媚将借牛的事开开心心的说了。 正在午膳的众人一脸古怪的看着叶媚,叶媚狐疑的扫了众人一圈。 “怎么了?” 苏禀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还会犁地呢!不错不错!” 叶媚无辜的眨眼。 “我不会啊!”看看她这小身板,比那牛还矮上一大截,哪里像会犁地的样子了。 苏禀道:“不用谦虚啊!” 谦虚你妹啊! 苏宴脸上恢复一惯的从容。 “表妹真聪明,虽然我不会犁地,但我可以学。” 叶媚冲着苏宴笑了一下,转过头一脸嫌弃的看向二房的两个男性,表示万分的鄙夷。 看看表哥,不会就学啊。 “从明天开始,你们三个轮流学。”叶媚拍板道。 苏誉嗓门瞬间拔高。 “凭什么?” “就凭这个。” 叶媚亮出自己的小拳头,苏誉身子缩了一下顿时哑声了。 行,学就学,你拳头硬,你说了算。 第二日清早叶媚让其余的人在家里等,自己和苏宴去村西的老邓头家里去租牛。 去的时候,老邓头已经去了城里王员外家做工了,老邓家的婆娘在家,看到叶媚来了,高兴的迎了出去。 村里的人热情,再加上叶媚在村子里可是名人了,苏家的人各个又是顶好看的。 老邓家的婆娘更热情了,看到叶媚身后的苏宴时,老脸还红了一瞬,随即暗骂自己没出息。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红个什么劲啊。 “大娘,我们来租你家的牛的。” 老邓家的婆娘面上带笑,将他们让了进来。 “昨日老头子和我说了,这不牛已经喂饱了,你牵过去就是,只是我们家牛性子烈,有些忌生,你们别往它前头凑就好了。” 叶媚将准备好的一串铜钱给了老邓头婆娘,老邓头婆娘拿着钱笑得更开心了,还特地叫自己大儿子帮忙扛着犁头跟着一起去了。 去的时候有邓异跟着还好,平平安安的到了阴山脚下。 邓异套好牛,做了一遍给苏宴他们看,教他们如何用,教完之后就有事先走了。 这犁地,看起来容易,可却是个技术活。 没用过的人,第一次根本用不好。 苏宴见二叔,堂弟都不动,于是主动第一个去试。 叶媚站在一旁蹙眉,这俩人不会又想偷懒吧,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于是拉了苏宴一把,指着苏誉道:“你先去。” 苏誉蹲在田埂上愣了一下,见叶媚指着自己,也下意识的指了一下自己。 “你说我?” “对啊,就你!” 苏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高兴的质问起叶媚。 “凭什么是我啊?” 云氏也跟着质问道:“对啊,凭什么是誉儿。” “因为要尊老!” 被指老的苏宴嘴角抽动了一下。 “那还有长幼有序呢!” 叶媚一笑,大眼弯起,别提有多纯真。 “那好啊,二叔先吧。” 苏誉语塞,尊老就尊老吧。 小豆丁拉着叶氏的手,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大水牛瞧,伸出一只细腻的小手道:“娘亲,牛牛。” 叶氏笑了一下,弯下要在他腮边亲了一下。 苏誉手握着犁把手折腾了许久,弄得歪歪扭扭的就是不顺畅,脚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全是新泥。 好不容易顺畅了点又卡住了一块石头,顿时心里想骂娘,一个时辰后再也受不了了。 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了牛的屁股上,大水牛吃痛蹦跶着蹄子,将新泥洒了他满脸。 小豆丁咯咯的笑得可高兴了。 苏誉呸呸了几声,睁开眼瞪了小豆丁一下,将鞭子一甩,有些生气起来。 “换人来,换人来,我已经犁得够久了。” 这次叶媚也不管他了,任由着他换人,第二个苏宴上。 苏宴虽是不会,可架不住他认真好学啊,一刻钟后就有模有样了。 如此他们三个轮着,很快地就犁了一亩地了,叶媚他们就跟在后头捡犁出来的草根。 等到日暮低垂,天还未暗的时候,他们就打算收工回去了。 没了太阳的温暖,山风吹在身上就有些凉了,山林间传来几声呜咽的鸟叫,以及几声细微的吼叫声。 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毛。 一行八人走在绿意盎然的小道上,苏誉牵着牛走在最前头,苏宴和叶媚坠在最后头。 小豆丁苏陌吵着要骑牛,苏宴怕这牛突然发狂会有危险,不让他骑,苏誉嗤笑了一声。 “一头牛而已,他想骑就让他骑呗,来堂哥看着你。” 看着小豆丁期待闪着星星的眼神,苏宴还是同意了。 可怕什么来什么,那牛停下来拉了一坨牛屎,苏誉没注意,正好拉在了他脚上。 永宁侯府的金鐏玉贵的小公子哪里见过这些,嫌恶的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恨不能将自己那只脚剁了。 气得扬起牛鞭就抽了那大水牛一下,全然忘记了苏陌还在大水牛的背上。 大水牛吃痛,顿时就暴躁的乱蹦起来。 牛背上的苏陌吓得哇哇大哭,一个不注意直接被颠了下来。 苏宴漆黑的瞳孔遽然紧缩,冲过去就要去接陌陌。 可他离得太远了根本来不急,倒是一直跟在大水牛身旁的叶氏出于本能一把接住了苏陌。 这一下太突然,叶氏身子不稳,抱着苏陌直接栽进了旁边的水田里面,溅起了大片的泥泞。 苏宴,苏霜他们惊慌的跑去拉叶氏,拉起来之后,见着叶氏没事,只是身上湿了才松了一口气。 小豆丁苏陌吓得抱着叶氏哇哇大哭,两只眼睛哭得通红通红的,心疼得叶氏直拍着他的背。 而苏誉那边,牛发起狂来,他也不知道要松开手上的绳子,被拉拽着在稻田里拖行了好远,最后坚持不住手才松了。 他赶忙从稻田里坐了起来,身上又是烂泥又是牛屎,通身还湿了,一时又惊又怕,又愤怒又委屈。 云氏也顾不得稻田里的脏污,忙跑过去要扶他起来,可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子臭味,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誉儿,你没事吧?” 苏誉摇了摇头,就是有些吓着了。 苏誉没事,可叶媚有事了。 眼看着疯牛一路狂奔,缓过神来后,朝着牛就追去了。 那可是她花了一吊铜板租来的牛啊,万一牛跑没了,还得赔人家的牛,那就不是一吊铜钱能解决的事了。 苏宴确认母亲没事,回头就瞧见表妹惊叫着追着牛去了。 “霜儿,你快送母亲回去换衣服,我去帮表妹。” 苏霜点头,扶起叶氏就往回走。 叶媚边追边想,这牛她也不能一拳打死,不能打,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 她追了一阵,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去看,见苏宴也追了上来,于是更卖命的去追那牛。 前方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叶媚仔细辨认才认出来是猎户家的牛二宝。 于是大叫道:“牛大哥,帮我截住那牛。” 牛二宝被冲过来的牛吓了一跳,再看到追在后头的叶媚,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他从小在村里长大,自然对农事最熟悉不过了,拦个牛是小事。 等叶媚跑过来的时候牛二宝已经将牛给拉住了,牛经他的安抚,瞬间安静了下来。 叶媚插着腰气喘嘘嘘的停下,恨不能瘫坐在地下。 哎呦喂,总算明白老邓头家的说这牛性子烈是怎么回事了。 发起疯来,她们八个人都拦不住啊。 “谢谢你啊,牛大哥。” 牛二宝看着叶媚水润的大眼,以及因为奔跑嫣红的脸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黝黑的脸有些涨红,挠了挠脑袋。 “不用谢的,媚儿妹妹。” 牛二宝将手上的牛绳递给了叶媚,看着她细白的手脸上又红了几分。 紧张半晌问出一句:“媚儿妹妹,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叶媚接过牛绳的手一愣,随即甜甜的笑了。 “当然可以了。” 只是做朋友,干嘛扭捏的像是要出嫁一样。 牛二宝双眼亮晶晶的,脸上也堆起了笑。 “那我明天来帮你犁地吧!” 叶媚嘴角抽搐,村里的人都这么热情吗?一言不合就给人犁地。 “不用了,我们家不缺犁地的。” 叶媚一回头,就看着如苍松翠竹的苏宴笔直立在自己身后,眼眸黑沉,幽幽的盯着牛二宝。 吵架 叶媚愣了一秒,随即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表哥是不是傻呀,怎么不缺犁地的了。 苏宴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了一直冲着他眨眼的叶媚一眼,又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 “我们真的不缺犁地的。” 牛二宝不知怎得越发觉得尴尬了,他又用力挠了一下头。 “那,那媚儿妹妹,我可以去帮你们家劈柴啊。” “我们家也不缺劈柴的!” 牛二宝继续努力。 “那挑水,挑水我很在行的。” “不缺挑水的。” “.......” 牛二宝无奈。 “那媚儿妹妹有空就来我家玩吧,我娘做菜可好吃了。” 苏宴瞧了一眼满脸通红,神情别扭的牛二宝,不咸不淡的继续打击他。 “很抱歉,最近都没空,忙着犁地。” 牛二宝目瞪口呆,刚刚不是说不缺人犁地吗,怎么又没空了。 看着老实巴焦的牛二宝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叶媚又扯了苏宴袖子一下,示意他不要怼了。 将牛绳递给苏宴,冲着牛二宝呵呵的笑了几声:“没事,等我有空了一定去你家玩。” 牛二宝这才从尴尬中抬起头开心的笑了,一口白牙配上傻乎乎的笑,倒是有着村里人的纯良。 苏宴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起来,将牛绳毫不客气的又塞回给叶媚。 “走了。” 说着还轻轻在牛屁股上拍了一下,那牛带着叶媚走了几步,叶媚踉跄了一下,忙冲着牛二宝挥手告别。 “牛大哥回见啊!” 苏宴又打了牛一下,叶媚回头瞪眼看着他。 “表哥,你还敢打牛!” 要是这牛再发疯一次,天黑了估计都没人帮忙拦下来了。 苏宴黑着脸没有理她,脚步却走得不快。 叶媚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一眼,再看一眼,苏宴突然回头。 叶媚嗖的一下收回视线,表哥这表情有点可怕是怎么回事? 不看你,不看你........ 苏宴面色依旧不是很好,嘴里发出一个单音。 “你.....”还小,好好.....放牛..... 算了,苏宴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看着表妹和牛二宝说话,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继续走了,叶媚愣了一下,表哥是不高兴了吗?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陌陌差点摔下来?还是牛二宝叫她去玩? 嗯,叶媚朝着四周的稻田里看了看,原本绿油油的稻田因为大水牛的发疯,被踩踏了一大片。 叶媚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表哥大概是因为要赔人家稻谷不高兴吧,她现在也不高兴了,她的银子啊。 回去后,苏宴将牛栓在了院子里,叶氏已经将湿的衣裳换掉了,正抱着苏陌坐在屋檐下。 叶媚走过去拉着小豆丁看了看,确定没事才笑道:“我们家陌陌福气好着呢,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苏陌眨了眨大眼,虽然不明白表姐的话,可还是笑了。 “表姐也有大出息。” 这奶声奶气的话,逗得叶氏她们都笑了起来。 苏誉洗完澡正好出来,换了一身衣裳和鞋子,不太放心的到处闻闻,生怕再有什么恶心的味道。 叶媚看到他出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苏誉被她看着有些恼火,总觉得自己浑身还散发这臭味。 “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明知道苏陌就坐在牛背上,还去抽那牛鞭子,不是有病是什么。 苏誉气鼓鼓的盯着叶媚。 “别以为你是表妹我就不打你啊!”莫名其妙的骂自己,他又不是被骂大的。 叶媚冷笑:“难道不是因为你打不过我。” 被戳到痛脚的苏誉更生气了:“打不过你又怎么样!你个女的力气那么大,说出去很好听是不是?不知道别人背地里都叫你怪物啊!” “苏誉!道歉。” 苏宴眼眸寒光闪过,很想打他一顿。 叶氏抱着苏陌起身,蹙眉看向苏誉。 “誉儿,你这话过了,若不是媚儿只怕我们这一路要吃许多苦头。” 苏霜也愤愤的瞪着苏誉,大有他不道歉就瞪死他的念头。 苏誉扫视了一圈,见大房的人各个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心里既委屈又愤怒。 “我为什么要道歉,她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若不是我们永宁侯府收留她,说不定她早和她娘死在一起了,跟我们来流放,还不是因为没地方去,还以为她真是有多好心呢。” 叶氏抱着苏陌的手气得发颤,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誉儿说的这话肯定是叶氏说给他听的,不然誉儿那愣性子说不出这么刻薄的话来。 她气恼的指着云氏道:“弟妹,你们就是这样想媚儿的,你们这是没良心。” 小豆丁苏陌急忙替叶氏擦着眼泪。 “娘亲不哭,哥哥坏坏。” 云氏被指着骂,顿时也不站在旁边看热闹了。 “我说大嫂,谁没良心呢?她占着力气大,老是欺负我们二房还有理了,再怎么说也是个小辈,还是个外姓,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就过分了。” 苏宴更直接,见堂弟不道歉,还骂得如此难听,过去拽起他的颈脖就是一拳。 还在骂人的云氏吓得大叫,扑过去想厮打苏宴,苏禀忙过去拉苏宴,苏宴一把甩开他,接着打。 他是真的很生气,比别人骂自己还要生气。 苏宴这些天本就在按照叶媚的指导打基础,这没日没夜的劳作再加上锻炼,爆发力倒是大了不少。 他这一拳下去,直接将苏誉给打趴下了。 苏家的大房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冷静自持,风雅如玉的苏宴不顾云氏和苏禀的阻拦,将嘴欠的苏誉按在地下打得鼻青脸肿的。 云氏哭天抢地的咒骂起苏宴,难听得叶媚也想将她一并揍了。 还是被叶氏拉住了,叶氏心道,若是不拦着媚儿,她这一拳下去,只怕云氏就要归西了。 苏宴将苏誉打得爬不起来了,才住了手。 “道歉!” 苏誉再也不顶嘴了,害怕的盯着他大哥,觉得他现在的神情比今天发狂的大水牛还可拍。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表妹了,表妹对不起......” 苏宴这才将他丢在地上,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向叶媚。 “表妹,你不要介意他说的话,你看我已经打他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一改刚刚的冷烈,温柔的似是想安抚一下眼前的小姑娘。 “我没生气!” 真的,她一点都不生气,她要向表哥学习: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叶媚瞥了一眼,看到苏宴手上被云氏指甲抓破的地方还在冒着血珠子,呀了一声,拉着他去处理一下,苏宴顺从的被她拉着进了屋子。 闹了这么一出,云氏自然不可能再做饭烧水,就算做也是做二房的份。 苏霜心道,二婶就算做了,她还不一定会吃呢。 哼! 于是二房关在自己房间吃了几天的饭,大房这边就熬了几天的粥,菜也是用白开水烫熟着吃。 每次熬完粥都灰头土脸的叶氏格外的愧疚,几个儿女倒是开开心心的将东西全部吃完了。 等隔天他们再去犁地的时候,二房的那几个人就在屋子里装死,苏霜去叫了几次,都是闭门不出。 气得从小端庄的苏霜提起鞋子就哐哐的砸门。 “乌龟王八蛋,哼” 苏菲坐在床头,看着云氏小声的开口:“母亲,这次我们待在家里不会又有什么意外吧?” 云氏挑起嘴角:“能有什么意外,那帮流民恶霸不是叫叶媚给赶走了吗?他们大房不是很嚣张吗,老娘倒是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奈,敢打我儿子,饿不死他们。” “可是母亲,若是入冬前开不完荒,我们可是要挨板子的。” 云氏神情滞了一瞬,瞪了女儿一眼:“放心吧,拖个几天没事的,等着大房的人来求我们,我们自然就去了。” 只是云氏万万没想到,她们怎么就那么倒霉。 没去开荒的第一次被恶霸打,没去开荒的第二次被衙门里来的官差抓个正着。 等叶媚她们在阴山脚下干了一个时辰后,老远就听到一阵阵的呼喝声,以及鞭子的响声。 抬头望去,二房的四人被官差边抽鞭子边往这边赶。 苏誉昨日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如今又被抽的每一下都痛得龇牙咧嘴的,哀嚎着往前走。 官差将二房的人赶到地里,骂道:“就知道你们这群贱民会偷懒,快点干活。” 说着鞭子又抽了下去。 苏禀吓得赶紧下地,抢过苏宴手上的犁头就开始犁地,只求这些官差快点走。 这大冷天的,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看什么看,还不干活,不要想着偷懒,入冬前开不完这片地就等着挨板子吧。” 官差又冲着叶媚她们喊了一声,叶媚也不恼,反而是低下头轻笑了起来。 那官差似是不放心,又插着腰站在旁边盯了老半天才回去,临走前还郑重的警告了一下二房的几个。 “我们可是随时会回来的,不准偷懒。” 二房的吓得连连点头,这一下午,都不用叶媚说,干得比谁都快。 二房的是被打怕了,那鞭子抽人是真疼啊! 苏誉觉得比他大哥揍他的那顿疼多了。 苏宴嗤笑,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何逑 二房的人经过这么一回,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给叶媚她们瞧,用云氏的话来讲:若不是苏宴打了她儿子,她们也不至于恰好没去开荒,又恰好被官差抓住打了一顿。 叶媚嗤笑她的脑回路,总而言之:怪她们了。 不做饭就不做饭吧,求着你啊! 苏霜气得暗搓搓的想将米粮都藏起来,被叶氏阻止了,她还有些不高兴,母亲就是太善良了,由着云氏欺负到头上来。 如此这般过了半个月,阴山的地还没开出来,又问老邓头家续租了半个月,才总算把地全都犁完了。 将牛还给了老邓头家里,苏家的人又开始忙着捡地里的草根和石子,好在叶媚之前歪打正着将阴山烧了一大片。 要不然她们长期在阴山脚下待着,只怕会被烟瘴之气侵了心肺,对身体有碍。 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入冬了,叶媚看着被开出来的一大片地很是自豪,村里的人看着也是惊奇。 但对苏家的人也是颇为同情,这阴山脚下的地虽是开出来了,可根本就种不出东西的,不管种什么东西,等来年春天,林子里的树木枯枝腐烂发出的瘴气就能将作物全都毒死。 只是他们又不能明着告诉苏家的人,衙门里的人摆明着就想整她们。 而叶媚她们还很开心,商量着明日去衙门那里领一些种子来种。 次日,叶媚和苏宴带着苏霜苏菲一起去了崖州城,自从那次被打后,苏誉一看到这个堂哥心里就发憷,可少年人还是耐不住好奇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阿誉你带着三个妹妹到处逛逛,我去衙门问问去哪领种子。” “表哥,还是我跟你一块去吧,让他带着两个妹妹去就好了。” 苏宴看了叶媚一眼,看着她晶亮的大眼,顿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阿誉,看好妹妹,一个时辰后在城门口等我们。” 苏誉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示意苏宴快点去。 和苏宴分开后,就好奇的四处去逛了。 说实在的,苏霜和苏菲对这个落后破旧的城镇根本就不太感兴趣,只因为成日里待在村子里劳作闷坏了,才想出来的。 而苏誉,看了一会儿之后,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稀奇的,可转念一想总比待在村里有意思啊! 这边叶媚跟着苏宴直接去了何知府的知府衙门,衙门口立着两头威严的石狮子。 衙门口几个官差懒散的靠在两边的门柱子上聊着天,苏宴走上前正要去询问。 那官差看到苏宴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身旁的同伴一把,其他的人也回过神来,看着苏宴和叶媚。 “做什么的?” 其中个子最高的官差开口问道。 苏宴上前一步施了一礼,语气从容不迫的道:“官爷,我们是阴山村新来的苏军户家的,衙门分派的地,我们已经开了出来,想来问一下去哪里领种子。” 这些官差其实原本就是认识苏宴的,那日苏宴被抓进府衙打了三十大板的事他们都知道。 何大人还特意嘱咐他们对新来的苏军户多‘关照’些,再加之苏宴又生的这般耀眼,只怕是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吧。 听到阴山脚下的那块荒地竟然真的被他们开出来了,先是惊讶了一阵,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们要粮去粮署库问一下,跑到我们这里问什么,去去,不要挡道啊。” 说着还用力推了苏宴一把,只是没料到这个淸贵俊美的少年下盘还挺稳,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动。 那动手的官差咦了一声,撸起袖子又要动手,叶媚赶紧拉着苏宴跑了。 那官差淬了一口吐沫,嘲笑道:“贱民就是贱民,还想跟老子动手不成。” 高个子官差出来劝慰道:“算了,算了犯不着生气,今后有得他受的,不就是个小白脸吗,整也能整死他。” 叶媚拉着苏宴走远了些,才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表哥,看来这些日子你基础打得不错啊。” 苏宴点头,无比认真的看着叶媚:“表妹教得好。” 叶媚这个小师傅当得很有成就感,连忙谦虚的摆手:“不敢,不敢,还是徒儿自己上进努力的结果。” 听到徒儿两个子,苏宴面上一僵,不想和她说话了。 “我们快去粮署库吧” 俩人问了一路了,终于是找到了粮署库了,粮署库的人态度也不太好。 冷漠的看着他们:“要种子,得何知府签字我们粮署库才会派发的。” 叶媚同苏宴看了一眼,俩人都觉得被耍了,可又不能发火,只能又跑去知府衙门。 这何知府的皮球踢得可是贼溜啊! 衙门的门口依旧是那几个侍卫守在,见叶媚,苏宴他们又回来了,顿时气恼的骂道:“不都叫你们去粮署库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态度很嚣张啊! “粮署库的人说要何大人的签署字条才能给种子。” “大人没空,下次再来。” “我们来一趟不容易。” “有完没完,滚.....” 正在争执着,府衙内走出了一锦衣少年,白底蓝袍,虽生得不是顶好,可看着也还算俊朗。 “哎,哎,吵什么吵,吵得人头疼,怎么了?” 那少年手持一柄山水折扇轻轻摇晃着,这入冬的天气,看着都冷。 “公子,这两个人来要粮种的,就是新发配过来的苏军户。” 那少年正是何知府的独子何逑,听到门口的官差的话诧异了一瞬,抬起头看向苏宴和叶媚。 桃花眼中明显闪过惊艳,神色显而易见的柔和了下来。 眼前的少女看着虽然瘦小,却肤色胜雪,眼瞳乌黑,神色灵动,娇美无比,若是再长开些,只怕是个容色绝艳的大美人了。 好看的人在何逑这里总是有优待的,但仅限于女子。 他缓步走过台阶,朝着叶媚笑得格外的轻佻。 苏宴乌黑的眼眸寒光闪烁,快一步的挡在了叶媚前面,走过来的何逑见小美人被挡住了,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可面上笑意依旧不减,打算绕开苏宴,哪晓得他走到哪,苏宴就走到哪挡住他。 如此这般几次下来,饶是何逑脾气再好也有些生气了。 手上的折扇啪嗒一声合上,语气有些发冷的道:“你们还想不想要种子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小美人突然从苏宴身后探出头来,冲着他灿烂一笑,刹那见真犹如百花齐放,娇媚至极。 “要啊”那声音轻柔婉转,灵动悦耳。 何逑刚上来的怒气瞬间消散了下去。 “那敢问姑娘芳名?”他对美人的态度向来温柔大度。 苏宴黑眸中闪过一抹恼色,抬手欲将叶媚伸出来的头给按回去,却叫叶媚给一把握住了,顺势拉着他后退一步。 这下叶媚是瞬间暴露在的何逑面前,苏宴面黑如墨,被叶媚握着的手腕试图挣扎了两下,可是丝毫挣脱不开。 他懊恼的瞪了叶媚一眼,可是叶媚看都不曾看她,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假斯文的何逑。 “是不是我告诉你姓名,你就让他们拿种子给我们。” 何逑敛眉微笑:“当然。” “我叫苏菲。”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好名字,和姑娘甚是相配。” 何逑将手上的扇子拍的一声又打开了,端的是潇洒不羁,可叶媚却被冷风扇得打了个哆嗦,快速向后仰了一下 何逑有些抱歉的连忙把折扇收了起来,讪讪的笑了两声:“习惯了,手快。” 叶媚哦了一声:“那种子呢?” 那何逑还算守信用,当真叫人取了种子给叶媚他们,等叶媚和苏宴走远了,何逑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公子,就这么叫那小美人走了?” 何逑轻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这小美人要长开了才有滋味。” 一众下人们呵呵的笑了起来,何逑扇子又是拍的一下打开了:“好好守着,本公子出去逛逛。” 苏宴背着一大袋种子往回走,前面看路不方便,不小心撞到了人,刚要说声抱歉,被撞到的人却惊喜的发出声音。 “苏公子,是你们呀。” 叶媚疑惑的回头,好巧,是胡皎皎。 胡皎皎今日着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裙,秀发上坠着一支银制的小步摇,面色含春,娇羞的看着苏宴。 叶媚看着扛着一袋子种子的苏宴,心道这还真不是时候,美人浅笑嫣然,而公子却不是锦袍玉带,而是身着麻衣,肩抗麻袋。 哎,怪煞风景的。 姿容绝世的淸贵公子没有财富的加持那怎么好意思去泡妞。 叶媚正感叹着,前方人群传来一阵骚乱,她垫着脚看了看,无奈人太矮什么都没看到。 一声尖叫声传来,叶媚愣了一下看了苏宴一眼,苏宴眼眸凝重:“是霜霜。” 俩人也顾不得和胡皎皎说话了,扒开人群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