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宝钗她叔叔》 第 1 章 上 因为这几年西北一直战事不断, 朝廷一直在和罗羌交战,西北大营这里集中了本朝数十万的精兵。 这天难得没有战事, 大营里到处都是难得能够偷得浮生一日闲的将士们。 不过也有人趁着没有仗打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某处就人声鼎沸不时的传来叫好声欢呼声。 此时西北大营的主帅罗元帅正陪着一个年轻人在巡营,他虽然是主帅却对那个年轻人十分恭敬。 那个年轻人也是一身的戎装,看起来就跟军营中的那些武将差不多, 只是神态动作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贵气。 他们正一边走着一边低声交谈着, 听到那边十分的热闹,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那年轻人眼神里有几分不悦, 这里是军营, 他想看到的是时刻准备战斗的将士, 而不是一闲着就嬉戏松懈下来的老兵油子。 等他来到那热闹的地方, 借着手下亲随的帮助挤到前排看清里面的情景之后, 他愣了一下随后就饶有兴致的看了下去。 原来在那层层包围的最里面是两个人光着膀子正在摔跤, 那两个人一个是高高壮壮皮肤黝黑铁塔一般的壮汉,另一个则是一个看起来更符合人们心目中的小白脸标准的年轻人。 那那个“小白脸”是年轻人有些不恰当,看他的年纪最多也就十多岁, 根本没有二十岁。他面如冠玉, 光着的上身皮肤比脸还要白一些, 身上也有肌肉, 可是跟他的对手比起来却不能一提。 按照这两个人的体形来说, 这两人摔跤的胜负似乎很明显。 可是当那个年轻人过来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壮汉抓着“小白脸”的肩膀几次也没有把“小白脸”扔出去, 这才引起他的兴趣继续看下去。 “又是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一旁的罗元帅看了年轻人的脸色确定他不会怪罪那个“小白脸”之后才说道。 “哦?元帅认识那人?”年轻人饶有兴趣的看了眼那“小白脸”又问起罗元帅来。 “当然认识, 这小子刚从军的时候就在我麾下了,如果不是我的话,只怕他就被打发回家了。” 年轻人听到这里越发的感兴趣, 连连催着罗元帅跟他讲讲这里面的故事。 罗元帅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全神贯注跟对手周旋的“小白脸”, 心道这小子在这位面前挂了号,显然是时运到了。 他清清嗓子跟年轻人说道:“此人名叫薛鹏,现在是我中军的六品校尉,今年十五岁。” 那年轻人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这“小白脸”的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没想到还是多说了居然才十五岁。不过十五岁就已经是西北大营的六品校尉,此人也是蛮有本事的。 他认真的继续听罗元帅讲下去:“两年多前,罗羌犯境,臣奉命出征。出征前按例是要征兵的,那天我正好巡视到征兵点那里,遇到一个小少年跟负责征兵的将官吵架。我就问那少年,他说他要投军,可是人家嫌弃他年纪小不要他。我当时就问他多大年纪,为什么要从军?您猜他怎么说?” 罗元帅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那少年说自己叫薛鹏,十五岁。他口气不小说要从军,要效仿当年的大汉冠军侯报国杀敌。我就说那冠军侯年少有为,你又有什么本事?这小子倒也不含糊,说自己研究过那卫青霍去病的用兵,也精通武艺,要是我不信可以考较他。我半信半疑考较他一番,果然这小子没说假话。” 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眼还在跟壮汉摔跤的薛鹏,他对这薛鹏的兴趣更多了。 罗元帅还在说:“我起了爱才之心,想收下他,可是他年纪确实有些小。我就问他,他来投军,他父母可知道,可愿意的?他跟我说,他父母双亡,两个哥哥都娶了嫂子,他就孤零零一个。当时我听他说的可怜,以为他孤苦无依就把收下,先让他给我做了一个亲兵。” 说道这里罗元帅不由得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还不到十三岁,是怕我不收他多报了两岁。还有他虽然父母双亡,可是兄嫂都疼爱他。而且他姓薛,正是那金陵的巨贾,祖上出过紫薇舍人的薛家。他可是薛家的嫡枝小少爷,光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钱财就不少了。” “薛家?”那年轻人听到这里微微沉吟了一下。 这薛家他自然知道的,不光知道薛家还知道金陵四大家族的另外三家,还有四王八公等等。他本来是想用这薛鹏的,可是薛鹏的出身却让他迟疑了一下。 罗元帅久经沙场是个人精,他一看就知道年轻人心中所想。 他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做武将好,只要一心杀敌忠军报国就好了,不用涉及到这些弯弯绕里去。 他也不知道利用这个机缘巧合把薛鹏引荐给年轻人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他看了眼那还在跟黑大个摔跤的臭小子,又觉得以这小子的聪明劲说不定也没什么。 年轻人和罗元帅各有各的心事,在他们两个想着心事的时候,薛鹏使了一个巧劲居然把那个黑大个给摔了出去。 这下子围观的人群中又迸发出激烈的叫好声,想着心事的年轻人被这声音一下子惊醒了,然后就看到了得意的叉着腰站在场中的薛鹏。 薛鹏挺胸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还有哪个要来?” 人群里不时的有人说几句,甚至还有人躲在人群里骂了薛鹏两句。 薛鹏也不客气,直接就回敬了两句。 他这一张嘴,年轻人有些惊讶。这薛鹏长相斯文,穿上衣衫看起来就跟一个贵公子一般,可是一张嘴就是那种老兵油子味道。要是不知道他的年纪,还以为他当了多年的兵呢。 他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罗元帅,这罗元帅当初就是从一个小兵做起一路做到大元帅的,据说当年两军交锋一张嘴还把敌军的主将给骂疯过。 这么看来这薛鹏跟罗元帅颇多相似的地方,难怪罗元帅话里话外都不掩饰他对薛鹏的喜欢。 这时候薛鹏还在跟那些围观的人笑骂,他说道:“还有哪个要来?再没有来的你爷爷我就走了。” 那年轻人心中一动,然后越众而出:“我来。” 他身边的护卫还有罗元帅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上前去挑战薛鹏。 薛鹏上下打量着年轻人,这年轻人虽然也穿着盔甲,可是那盔甲过于鲜亮,一点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那种感觉。也不光是这身盔甲,就是这个年轻人也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他心道这多半是从京里来的贵胄子弟,大概是来镀金的。这样的人往往没有真的本事,反而眼高于顶。这世上又有几个当年冠军侯那样的贵胄出身又能上阵杀敌的人呢? 第 1 章 下 想到这,他就笑着对年轻人说:“我说这位上官,您瞧您这一身,待会要是被我摔地上了,弄脏了您的衣服也不好看了。” 年轻人淡笑:“只是一身盔甲而已,脏了可以让我的随从再擦干净。” 但穿着盔甲摔跤毕竟不方便,他还是褪下盔甲交到一旁的随从手上。 不过他看了眼四下围观的人群,贴身的衣物还是没有脱下。 薛鹏有些好笑,这军营当中都是男人,光着膀子也没什么,果然是京里来的少爷。 既然年轻人执意要打,薛鹏也就打算速战速决,他可没有兴致陪这位少爷玩耍。 说着两个人哈腰低头,抓着对方的肩膀。 那年轻人从小就有人陪着练武,也确实觉得自己还不错,要不他也不会来西北大营这边了。 不想他抓着薛鹏的肩膀用力,却根本无法撼动薛鹏一丝一毫,反而薛鹏脚下一使绊子轻松的把他抓了起来扔了出去。 年轻人被摔在地上,这还是薛鹏给他留面子没有使劲的结果。不过他觉得面皮发烫,尤其是听到围观的人的欢呼叫好声之后。 他快速的爬起来,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对薛鹏说:“再来!” 薛鹏倒是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没想到这京里来的大少爷居然还挺有韧性的。 他再次跟年轻人搭上肩膀,然后又很快把年轻人摔在地上。 “大胆!居然敢对王爷不敬!”本来年轻人打算起身再跟薛鹏较量的,他的随从不干了。 他那些随从都是他从京中带出来的护卫,有着保护他的责任,见他被薛鹏连摔了两次,就赶紧上前制止薛鹏。 “王爷?”薛鹏一愣,他前几天听了一耳朵,好像皇上要把自己的哪个儿子派来的。 这几天营中没有战事,大家还忙着准备欢迎王爷的事情。 他也正是因为准备的烦了,才和人摔跤的,没想到却把这王爷给摔了。 那几个随从这么一喊,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薛鹏居然把王爷给摔了。有些平时跟他关系好的,已经在心中为他担心起来,生怕王爷怪罪他。 这时候罗元帅慢吞吞的走出人群,他素来在军中威望极高,大家此刻看到他都有了主心骨,觉得有罗元帅在薛鹏被王爷治罪也不能太重。 “你这臭小子还不赶紧见过齐王殿下,跟齐王殿下请罪。”罗元帅猛地一拍薛鹏的后背。 薛鹏知机,连忙上前单膝跪下跟这位齐王请罪。 那年轻人也就是齐王看着刚才高傲的跟天鹅一般,如今又低着头跟鹌鹑一样不敢抬头的薛鹏,一下子笑了。 他虽然只跟这薛鹏接触了这一会,可是却有些了解他的性情了。只怕这家伙表现的俯首帖耳,心里可能都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起来吧,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本王刚刚到了大营,还没有让人知道呢。你叫薛鹏?你这摔跤摔的可不错,等战事平息之后,本王再跟你好好交手。” “末将不敢!”薛鹏毕恭毕敬的说。 他心道不知道这位是王爷的时候他还能摔这位,等到知道这位的身份之后傻子才跟他摔呢,那个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摔谁了。 “你是不敢,估计你现在正在心里想着到时候怎么装作不敌被本王摔吧?放心好了,本王可不喜欢弄虚作假,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不会怪你的。”说着他拍了拍薛鹏的肩膀走了。 齐王这一走,罗元帅也跟着走了,他临走之前还踢了薛鹏屁股一脚:“人都走了,还在这装小猫呢,赶紧滚的远远的。” 薛鹏刚从军的时候就是罗元帅的亲兵,爷俩关系很好,他顺着这一脚就起身了,冲罗元帅做了个鬼脸。 罗元帅刚扯了嘴角想冲他乐,又想着周围还有其他人,就有板着脸背着手追着齐王走了。 两位重量级人物都走了,围观的人一下子又活跃起来,有不少人都围到了薛鹏身边,恭喜他一下子得到了王爷的青睐。 “你小子要被王爷看重了,说不定就能跟着王爷回京离了这西北苦寒之地,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几个。” 薛鹏笑了笑没有多说话,他在心里吐槽,他当年连大汉武皇帝都见过了,这区区一个王爷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这薛鹏虽然这一世只有十五岁,可是内里却有一个来自当年大汉的武将灵魂。 那一世的薛鹏也叫薛鹏,是大汉冠军侯霍去病麾下的一个武将,曾随霍去病封狼居胥,大败过匈奴的。 只是就如同霍去病英年早逝一般,他当年也是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了。 结果薛鹏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刚刚降生的小婴儿,他当时就懵了,没有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别人也不能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什么异常,正好方便他理清头绪。 通过身边人的交谈,他这才知道他来到了另外一个朝代,这一世的名字也叫薛鹏。 薛鹏如今降生的这一家很是有钱,他听下人讲起,说是他家的祖上还做过什么紫薇舍人。 他上辈子是个孤儿,所以早早就投身军中,到战死的时候也没成亲孤身一人。 如今投胎之后,他跟父母的缘分也依然很浅。先是母亲早早去世,过了不几年他父亲也过世了。 好在薛鹏的长兄长嫂是厚道人,把他当儿子一般养到了十二岁。 因为薛家是商户人家,薛大哥也给薛鹏请了先生教授功课,他希望薛鹏将来要么是通过科举改变薛家的出身,要么就是跟着他经商壮大薛家的事业。 不过对于有着前世记忆的薛鹏来说,他更喜欢的是军营那种氛围,喜欢舞刀弄枪。 正好他听说西北边关那里罗羌人犯境,朝廷正在征兵,他有心去投军。 可是他也知道自家兄嫂是绝不会愿意让他去从军的,只能留书一封偷偷的溜走,后来遇到了罗元帅被他收入麾下,这才有了如今十五岁的中军校尉薛鹏。 薛鹏很满意现在的日子,虽然如今已经不是大汉,他面对的敌人也不再是匈奴,可是同样能够保家卫国,保护无数的同胞,这让他满足。 不过等到罗元帅一道调令,让他去了齐王身边护卫齐王的时候,他就不满意了。 他来从军是为了报国杀敌,又不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儿子的。 第 2 章 上 就是再不情愿, 薛鹏还是去了齐王帐下报道。 他本来私下里找了罗元帅商量,想让罗元帅收回成命, 只是被罗元帅痛骂了一顿, 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去了齐王那里。 “你这小子当我给了你一个闲差?我是给了你一个掉脑袋的差事!齐王是皇上的儿子,如今无论是朝中还是对面的罗羌人,都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你要是保护不好他, 让他出了事, 你就等着掉脑袋吧!”罗元帅说这话的时候气的胡子直翘。 薛鹏跟他这世的爹年纪相差了有四十多岁,老爷子在时对他很好, 让他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父子亲情。 后来薛老爹去世, 他在年纪跟薛老爹差不多的罗元帅身上又体会到了那种如同父子般的感情。 于公于私他都不敢跟罗元帅顶嘴, 只能老老实实去报道。 当时罗元帅说要派人来保护齐王的时候, 齐王也不太想要陌生人呆在他身边。 但是听罗元帅说是那个叫薛鹏的, 他想了下又同意了。 他对薛鹏还很有好奇心, 也有些好感,更因为他姓薛,他也想拉拢薛鹏。 虽然他不喜欢那四大家族四王八公之流, 不过想着他的后院也有姓贾的侍妾, 也就觉得在多一个薛鹏也无所谓。 如果他能拉拢到薛鹏, 也算是分化了铁板一块的金陵四大家族, 更像是在四王八公和他们的关系网中镶进去钉子。 因此当薛鹏来拜见的时候, 他还是很热情的跟薛鹏打了招呼:“你摔跤摔的很好, 回头咱们有空再练练。” 薛鹏连连口称不敢, 他心里想着就这么一次摔跤就害的他要来保护王爷不能上阵杀敌,要是再多来两次他只有解甲归田的份了。 他想着跟在齐王身边必然是在全军的后面远离战场的安全地方,这打仗立功也跟他无关了。 不料齐王却在罗羌人再次来犯的时候主动跟罗元帅请命要带一队人马上阵, 罗元帅见他态度坚决, 想了下就同意了,把自己麾下一只精锐的队伍交给他指挥。 薛鹏见齐王也亲自上阵,原以为他也只是在外围游弋,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怕是会被战场上的血腥一面给吓到。 没想到罗元帅令旗一挥,众军齐动的时候,齐王也带着麾下的人马冲了上去。 看着齐王一身鲜亮的铠甲厮杀在前的样子,薛鹏抿了抿嘴角紧紧的跟了上去,这王爷比他想象的有胆色,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让齐王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薛鹏一边击杀冲到自己身边的敌军,一边还要分神注意齐王那边的情况,他离齐王只有一臂距离,如果齐王那里有什么事情他还来得及救援。 也幸好他时刻注意着齐王那里的情况,这正好救了齐王的性命,也正好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 薛鹏厮杀间眼神一晃,他发现原本在齐王附近的某个齐王从京中带来的侍从正弯弓搭箭。可是这侍从箭头瞄准的方向并不是敌人,反而是齐王。 当看到那人盯着齐王时蕴含着凶光杀气的眼神,薛鹏就道了声不好,他当即随手两刀把身边的敌军砍翻,随后脚一磕马镫来到齐王近前挥动手上的钢刀把那只箭的箭头砍断。 齐王那时正和一个敌军交战,冷不防的薛鹏窜到他身后,还对着他挥刀。 他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薛鹏要对他不利,可是随后想到以罗元帅的人品能派到他身边的人自然是可以信得过的,断不可能做出背地里偷袭的事情。 果然,他接下来就看到薛鹏把一只射向他的箭砍断了。 “把那人给我拿下。”薛鹏直接吩咐自己的亲兵把那个侍从拿下。 齐王的侍从们有的人没看到刚才的那一幕,见薛鹏要把他们的同僚拿下还想过来阻止,都被齐王叫住了。 “多谢,这人你看好了,莫要让他自杀,回头我亲自问他。”他对薛鹏说了一句谢,就又转身继续厮杀起来。 薛鹏听了他的吩咐随即就命令了自己亲兵先把那个侍从押回大营,他自己则是继续跟在齐王身边。 有了刚才的一幕,齐王默许了他跟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两个人还能相互配合一起杀敌,两人渐渐的配合默契起来。 别看齐王正忙着战场厮杀,他心里也有些走神,就因为刚才那起未遂的刺杀。 那个侍从是他从京中王府带来的,跟在他身边也有几年了,能被他带来西北自然也是信得过的。 没想到偏偏是这人要刺杀他,齐王冷笑,只怕这人又是他哪个好兄弟塞进来的钉子。 齐王是当今皇上的第六个儿子,母妃只是宫中一个普通嫔妃,因为有了他才得以封妃的,母家势力并不显。 因为曾经的太子被皇上废了封为义忠亲王,之后又一直没有公布太子人选,于是齐王兄弟当中有野心的就行动起来。 他的这些兄弟有的忙着拉拢朝臣,有的在皇上面前献殷勤博好感,有的则在忙着排除异己消灭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夺取皇位的人选。 很显然这一次齐王就成了他某个兄弟算计的目标,战场上刀剑无眼齐王为国捐躯,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 齐王冷笑,难道他看起来就是个好拿捏,是个短命鬼不成? 他想着自己那些谋士们的分析,又想着如果这一次他在西北建立功勋回京之后在皇位争夺上是否多了一些砝码。就是为了自保,他也要争一争这皇位的。 想到这,他看了眼刚刚把一个冲到他身前的敌军给砍倒的薛鹏,这个人刚刚救了他,索性就把他收在麾下罢。 齐王想了很多,不过等到这一仗打完他要处理的也很多。 先是要跟罗元帅碰头,交换一下彼此对战局的看法。这几仗罗元帅打的都很好,已经让罗羌元气大伤,估计对方要派使臣过来商量停战的事情了。 然后他还要审一下那个刺杀他的侍从,只怕这西北大营里那侍从也是有内应的,如果有人知道侍从行迹败落被抓住怕是要灭口的,他想得到口供就来不及了。 等到这些忙完,齐王才能有时间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聊聊天,拉拢一下的。 薛鹏对于齐王一打完仗就没搭理自己,连救命之恩都没有说声谢谢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他刚刚在战场上砍了那么多人,还要分出精力去保护齐王,已经筋疲力尽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他这觉还是没睡成,他收到了金陵老家的来信。 前面说过薛鹏这一世父母双亡,是长兄长嫂养大他的。 其实他跟长兄是同父异母,他母亲是父亲后来娶的填房,他跟他长兄也差了有二十多岁。 因为差的年纪多了,他长兄待他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两兄弟感情很好。 薛鹏把大哥当成了亲爹一般孝敬,也只有偷偷离家去从军这事算是忤逆了他哥。 他后来在军中扎下根来,就又写了信回去跟他哥承认错误。 他大哥自然是担心弟弟的,当时弟弟留书出走说是要投军已经快要急死了。现在见弟弟有了音讯,自然是高兴的,高兴之余又在回信中极力劝弟弟赶紧解甲归田。 第 2 章 下 这两年两兄弟的书信往来多半就围绕这个主题,薛鹏和他大哥你来我往各有各的招数就是为了让对方就范。 薛鹏见亲兵送上老家的来信,以为又是他哥的老生常谈。 不料他看了眼信封就有些奇怪,这信居然不是他大哥亲手写的。 因为有不少的梯己话,薛大哥每次给弟弟写信都是自己亲手书写,绝不会让人代笔。 薛鹏觉得有些奇怪,打开信一看,眼睛直了。 “薛校尉?”他的亲兵有些担心看着他。 他家校尉大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军中十分老成就好像征战多年的宿将一般,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一封信表情就变了,就好像死了爹一般。 就见薛鹏把信一下子拍在腿上,然后就大喊了一声:“大哥!你怎么不等我回去!” 那亲兵没猜错,薛鹏虽然已经没有爹可以再死了,他那如同亲爹一般对待的大哥却故去了。 这封信是薛家管家代替薛鹏他大嫂写的信,是给他报丧,告诉他金陵薛家的当家他大哥前些日子得了急病一病不起去世了,让他尽快回去奔丧。 这西北大营距金陵路途遥远,又加上最近西北在用兵,讯息不通,薛鹏算算日子只怕现在他大哥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可以说薛大哥对薛鹏意义重大,如同第二个父亲一般,如今亲哥死了自己还来不及见最后一面,薛鹏悲从中来,当即痛哭起来。 等他哭了一阵,又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随后起身去了中军帅帐。 “你小子怎么来了?我刚才跟齐王殿下说话,他说你救了他,算你小子有时运,他要把你带回京留在身边重用。”罗元帅笑着说。 不过他马上就让薛鹏的神情惊着了:“这是怎么了?你眼睛怎么红了,肿的像个桃一样?” 老元帅是让薛鹏给吓到了,这小子年纪小出身富贵却不娇气,在战场上受了伤也没见他哭一声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薛鹏猛地跪下,把信递了上去:“大帅末将要请假奔丧,还有那齐王那里也请大帅回了吧。我父母双亡,只剩两个兄长,二哥又不长居金陵,家里只剩下长嫂和两个没有成年的侄子侄女了。我是大哥大嫂养大的,我大哥故去,这奉养大嫂照顾侄子侄女就是我的事情了。末将虽然想着一心报国杀敌,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兄嫂之恩未报,末将想要解甲归田,等把侄子侄女养大,若是大帅还要用末将,末将再来军前效力。” 临来的时候薛鹏已经想好了,他们家三兄弟三个妈,他大哥是原配嫡子,二哥是填房所生,他是填房去世之后他爹又续娶的填房所生。一直以来他二哥跟他还有大哥的关系都很一般,因此带着家眷离了金陵在外面经商。 如今大哥去世,金陵薛家嫡系群龙无首,他侄子薛蟠才十二岁,侄女宝钗更是才十岁。他嫂子丧夫悲痛不已,本身又是不理外务的妇道人家,怕是这一家子孤儿寡妇就要被人欺负了。 所以他现在必须尽快赶回金陵去,谁要敢欺负他嫂子侄子侄女,也要先从他尸体上爬过去。 这样他就要离了西北大营,舍了他两辈子都不舍得离开的战场。 不过他也想得开,他要报兄嫂的养育之恩,而且他还年轻,等侄子薛蟠能掌握大局的时候他也大不了几岁,还是能回来再投军杀敌保国的。 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去意已定,罗元帅也不能阻止了,他叹了口气点头同意了。 “臭小子,这离了西北大营你可要自己保重,出去别被人欺负了,丢了我的人。” 罗元帅本想着给薛鹏写上封书信,他在军中日久,也是有人脉的,门生故旧也分部在各处。要是薛鹏有了麻烦可以拿了他的书信,去找那些人帮忙,也算是全了他们爷俩在一起这两年的情分。 不过他想了下让薛鹏先回营帐去准备离营前的交接,他自己则去了齐王那里。 齐王正在审讯那个要刺杀他的侍从,他身边的其他侍从生怕受到这侍从的连累,拿出了浑身本事来审他们的昔日同僚。 罗元帅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侍从半死不活一身血的被拖下去。 他眼都不眨的从那侍从身边走过,跟齐王见礼也没有问齐王审出什么来。这么多年军旅生活,已经让他懂得了什么该问什么该看不见。 齐王也没有跟他提起这个侍从,只是问他:“元帅是忘了什么事吗?”他刚才在帅帐那里跟罗元帅讨论了有关罗羌要来求和的事情,他以为罗元帅这个时候过来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事没有说。 罗元帅摇摇头:“王爷心细如发,刚刚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臣没有什么要说的。” 齐王有些奇怪,那这刚打完仗罗元帅正忙的时候跑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就听罗元帅又说道:“刚才王爷说要把那薛鹏调到身边听用,臣本来还为他高兴,这小子也算是攀了高枝了。可是这小子福薄,刚打完仗就接到了家里的信说是他大哥死了。王爷有所不知,他父母双亡,是他大哥把他拉扯大的。现在他大哥死了,他哭的不行,又想起家里还有嫂子和两个没成年的侄子侄女,于是跟臣说要解甲归田回去金陵老家照顾嫂子养育侄子侄女。” 罗元帅三两句就把薛鹏因何事要离营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尽量给薛鹏美言了不少,起码在齐王听来这薛鹏是个忠孝两全还知道友爱兄弟的人。 这几句话可算是说到齐王的心坎上了,他刚刚审了那侍从,果然是他某个兄弟的人。 跟那个天之骄子却不孝不悌的兄弟比起来,这薛鹏简直就是人中俊杰。 “就这么让他解甲归田有些可惜了,尤其是他刚刚还立了功。”齐王迟疑道,薛鹏在战场上杀敌时有多勇敢他之前在战场上可是亲眼目睹的,更何况薛鹏还救了他一命。 罗元帅没有说话,就等着齐王继续说下去,他来找齐王就想着能不能通过齐王给薛鹏在金陵那里弄个官职,总比他打了两年仗白板一张回家要好。 果然齐王思索了一下就说:“我记得金陵守备正好有缺,我回头跟兵部打声招呼,这个缺就给薛鹏吧。他现在回家也要先为兄长服丧,过几个月任命下来正好走马上任。” 金陵守备这个缺是他临来西北大营时无意中听说的,本来他在兵部和军队这边没有什么人脉,也没想着安插什么亲信去金陵也就没有在意。如今他有了想法,这个缺就给薛鹏。 他原本就想着拉拢薛鹏的,因为薛鹏大哥死了只能作罢。如今自己给他这个官职,他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印记,算是他齐王一派的。 而且金陵世家颇多,有了一个薛鹏在那里说不定他将来还会有所收获,暂且把他当成一枚闲棋。 齐王想来想去,就决定立刻给兵部那边写信运作薛鹏担任金陵守备。哪怕此刻金陵守备已经有了人选,也要给他挪开。 罗元帅立刻拱手称颂起他来,说他是个知人善任的贤王。 齐王虽然并不喜欢听人吹捧自己,可罗元帅说的情真意切,他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原本他是被人算计不得不来西北大营这边,可是到了这里他又觉得不虚此行。不光跟罗元帅这样的军中大佬有了关系,还收获颇丰,收获了像薛鹏等人为他所用。 不光是他,罗元帅近距离接触了这齐王之后也有了一些想法。 废太子之后皇上一直不没有再立太子,诸皇子当中不乏跃跃欲试之人。 因为这些皇子,朝政被弄得一团乱。他这远离朝堂的人受到的波及还算轻,那些天天要上朝的人可是受到不少影响。 虽然他远在西北大营,不受夺嫡之争的纷扰。可是也还是希望皇上能够早日确定储君的人选,让朝政清明,诸皇子朝臣都能安分下来。 别的皇子他没有什么接触,单就这个齐王他就觉得有所期待,说不定未来可期。 至于齐王未来如何那是后话,现在罗元帅通过他给薛鹏弄到了金陵守备的官职,可以安心的打发他回去奔丧了。 薛鹏跟在军中的好友们告了别,快马加鞭的回了金陵,随后不久他金陵守备的任命也下来了,至此也被人看成是齐王的人马。 第 3 章 上 薛鹏辞别了罗元帅还有诸位同僚, 快马加鞭往金陵老家赶来。 他接到信的时候,他哥都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都已经下葬了。 不过薛鹏归心似箭, 还是想着能早一天回去就早一天回去。 他毕竟打了两辈子仗,这辈子年纪又不大身体强壮,骑着马不眠不休的赶路倒也能挺住。 只是这马这么赶路可不行, 他只能停下来给马找草料, 让马歇歇再赶路。 就是这样,从西北去到金陵平日里要走将尽一个多月的路程, 他半个月就赶回了金陵。 等到他远远能看到金陵城墙的时候, 那位军中人人称道只要不张嘴就是完美美男子的薛将军已经一脸的胡茬, 五官都被那些路上冒出来的胡子遮住了一半。 这一路上薛鹏都没有心情整理自己的仪容, 只想着能尽快赶回家中。只是他自己不在意容貌, 别人都把他当成粗汉, 加上身上半个月没换过衣服已经一身的馊味,让人都躲着他走。 现在到了金陵家门口,他已经是归心似箭, 催动坐骑赶紧进了城。 进到城里,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薛鹏先是有些不适应。 在西北也有几座城, 但是都没有金陵这里繁华热闹。 而且因为西北战事的关系, 人们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在街上闲逛。 反观金陵这里, 各色的人等或穿着绫罗绸缎, 或穿着粗布衣裳,人人脸上都是轻松的神情。在金陵这里,人们根本感受不到边关外地犯境的那种危机感。 坐在马上看着这些人, 一路上心情都很烦躁的薛鹏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他两辈子从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些人过上安稳的生活吗? 他前辈子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又因为家乡那里被匈奴犯境死伤了不少人,他这才从军的。当时他的想法就是不要让家乡父老再被匈奴伤害到,要保护他们。 等到重生之后,他又把这种想法带来了这一世,想着要保护来之不易的家人,进而保护这个国家。 薛鹏操控着马匹,让它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至于踩到别人,然后向记忆中的薛家走去。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又变的很坏,因为就在他面前,一个小子居然在调戏女孩子。 薛鹏原本正骑马行进,前面就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他在马上视野开阔,一下子就看清了人群那里的情况。 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路上遇到一个漂亮姑娘,当时就带着身边的小厮围了过去调戏人家姑娘,然后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人见那小姑娘很是可怜,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了,就想出头,却被身边人给拦下来了。 “那可是薛家的人,那是薛家的大公子。” “薛家?哪个薛家?咱们皇上又不姓薛!” “当然是那个薛家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薛家。在金陵皇上天高皇帝远可能管不到你,可是薛家一定能整的你要死要活的。”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些话就飘到了后面薛鹏的耳朵里。 薛鹏越听越皱眉,到了最后那两条眉毛皱起来可以架住蚊子了。 这薛家说的不就是他们家吗?还有那个在前面表演强抢民女戏码的不就是他大侄子薛蟠吗? 薛鹏离家已经两年有余,他离家的时候才十二岁,而侄子薛蟠才九岁,算算年纪今年刚十二岁。 此刻薛鹏心中很是恼火,他侄子才十二岁,看那调戏女子的架势已经是老手了,这还是他那个蠢的要命的侄子? 薛鹏年幼时父母双亡,他大哥就把他接到身边照顾,具体来说还是他大嫂照顾的。 薛大哥有一子一女,长子薛蟠比薛鹏小三岁,小时候薛鹏还带着他一起玩过。 另外薛鹏还有一个侄女名叫宝钗,比薛鹏小了五岁多,因为年纪还有辈分性别的关系,他小时候跟侄女接触的不多。 以薛鹏对薛蟠的了解,这家伙虽然傻了点,可是不应该这么坏的,难道是有什么人纵着他让他学坏不成。 薛鹏毕竟活过两世,这样的例子也是见过的,尤其是他哥现在去世了,说不定就有人想要让薛蟠变坏变成废物从而毁了薛家夺走薛家的产业。 想到这薛鹏也不能继续端坐马上了,他连忙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这时候薛蟠在小厮的簇拥下已经把那个姑娘逼到角落了,以他十二岁的年纪比那个姑娘还要矮一个头,这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正准备伸手挑起那姑娘的下巴,却不料有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人敢挡你薛大爷的好事?”薛蟠说着看向来人。 随后他就看到一个高大一脸络腮胡子,身上的衣服好像好多天没换过了都能闻到馊味的男人。 他眨眨眼,有些嫌弃的想要挣脱薛鹏的手,可是薛鹏的手却像铁钳子一样他根本掰不开。 薛鹏皱眉看着侄子,这小子那一脸嫌弃还有不服的神情真是碍眼,好在这小子还知道自己老爹死了,穿了一身银白的箭袖能让他顺眼一些。 不过看着薛蟠这身素服,薛鹏更气了,这小子刚死了爹也不安分,还能干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种事来。 这个时候薛蟠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薛鹏,他冲身边那几个小厮大喊了一声:“你们几个难道都是死货?看着你家大爷被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男人欺负?” 那些小厮这才跃跃欲试的想要包围住薛鹏再一拥而上,薛鹏这一脸沧桑的样子,加上捏住他们大爷手腕就不撒手的劲道都让他们知道怕是遇到了硬点子不好对付了。 被侄子骂成了野男人,薛鹏怒极反笑,他一手继续抓着薛蟠的手腕,随后脚一踢就把一个冲上来的小厮给踹翻在地,接着一甩手上的马鞭让几个小厮不约而同的东倒西歪。 “你们几个废物!!@#¥%……”薛蟠被抓住手腕动弹不得,可是嘴巴却没有闲着,依然骂个不停,不是骂小厮不中用,就是骂薛鹏。 这个时候薛鹏已经把薛蟠的那几个小厮都放倒了,他听着薛蟠的叫骂声心烦,索性撕下衣服下摆很是粗鲁的塞进了薛蟠的嘴里,然后又一甩马鞭把薛蟠的手捆上,拎起放在马背上。 他一路上光顾着赶路,根本没有功夫换衣服。 这衣服还是他那天打完仗穿的那件,全是汗味尘土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薛蟠被这衣服塞进嘴里当时就被那扑面而来的味道弄晕了,服服帖帖的被薛鹏放在马背上。 那些薛家的小厮挣扎着想要起来,他们知道要是大爷出了什么事,回去他们也没办法向太太交代了。 不过他们刚在薛鹏手上吃了亏,被薛鹏的眼神扫过来,又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了。 薛家的几个小厮既想救下薛蟠,又不敢凑过来,反而是那些围观的人好心提醒薛鹏:“这位大兄弟,你怕是外乡人不知内情。这薛家可是我们金陵的名门,官府都要让他们三分。你马背上那个是他们的大爷,快放了他吧,省的薛家来找你的麻烦。” 第 3 章 下 薛鹏心里郁闷,他薛家的名声怎么被败坏到这种地步,连金陵百姓都把他们薛家当成了蛮不讲理的恶人。 虽然心中郁闷,他还是冲那些好心提醒他的人拱拱手:“多谢诸位,我正好要去薛家,就把他们家大爷一并带回去。” 说着他上了马一催坐骑,扬长而去。 那些薛家的小厮眼看着他们大爷被人带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都追了上去。 因为这是在金陵城中,薛鹏的马速不快,正好方便那几个薛家小厮远远的跟着。 他们跟着跟着,发现这人去的方向怎么那么像是薛家所在的方向呢,不会那么巧吧? “回头你们看住他,我回去找人拦住他。”有个小厮觉得这是立功的机会悄声对其他人说。 其他人也知道,只是被这个小厮抢先一步说出来,也只能点点头。 那个小厮抄近路先回去薛家报信,等到薛鹏骑马来到薛家门前的时候,他就看到数十个薛家的下人拿着棍棒虎视眈眈的堵在门口。 薛鹏有些奇怪,他离家三年怎么薛家的规矩变了这么多。 他翻身下马,随手把薛蟠也拎了下来。 这个时候薛蟠已经醒了,他嘴里堵着布巾说不了话,只能呜哇的叫着,示意旁人快来救他。 薛鹏一手拎着薛蟠,大踏步的向薛家大门那里走来。 “你是什么人?赶紧把我们大爷放下来,然后跪地求饶,要不有你好看!”有个薛家的下人大声叫嚷道。 薛鹏皱眉看了眼那人,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名字来。 “让薛管家出来说话。”他说道。 薛管家?那些薛家下人有些惊讶相互看了看。 被拎着的薛蟠不太老实,薛鹏不悦的甩了下让他老实下来,随后没多少耐心的说:“我是说让薛忠出来说话。” 这些薛家的下人愣了下,没想到这人居然知道薛家的大管家的名姓。 有个人立刻撒腿跑进府里,过了一会一个老头子被人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什么人要见我啊?哟,大爷这是怎么了?”来人正是薛家的老管家薛忠,薛鹏老爹在时就是薛家的大管家,之前给薛鹏写信报丧的就是他。 他本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那进去报信的下人也没敢告诉他大爷被人给拿住了。 于是这薛管家出来一看差点被吓一跳,他们家的大爷怎么被一个大汉拎在手上。 “薛管家。”薛鹏出声叫了声薛管家。 薛管家又是一愣,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努力瞪大眼睛去看清面前这大汉,虽然那大汉的脸被一团胡子给遮了大半,可是那眼睛眼神他是熟悉的,那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三老爷是谁? “是三老爷?您回来了?”薛管家颤声叫道。 “是我,我回来了!”薛鹏也有些激动,这老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一直都很好。 薛管家激动的快要落泪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连忙命人进去报信:“快去禀报给太太,就说三老爷回来了!” 那些围观的薛家下人有些惊讶,这是老爷那一辈的三老爷? 有些人是这两年才进府当差的,没见过薛鹏。 有的人虽然当年见过薛鹏,可是薛鹏走的时候还只有十二岁,三年军营生活让薛鹏变化很大。 当即大家赶紧放下手上的棍棒拜见薛鹏:“见过三老爷!” 薛大老爷才去世不久,二老爷一般在外经商回来的次数不多,如今薛府男丁里面辈分最大的就是这位三老爷了。 薛鹏的眼神扫过这些人,那些人有的偷眼看薛鹏的时候正好被他的视线扫个正着心里就突了一下,这三老爷的眼神怪吓人的。 薛鹏皱眉看过这些下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对这些人都不太满意。不过这事可以先放一放,回头他自然要好好整顿一下薛家的家风,现在他还是要先去见见大嫂。 想到这薛鹏一手拎着薛蟠跟着薛管家进了薛家。 薛管家虽然已经瞥见了薛蟠狼狈的样子,可偏偏当没看到。 在这位为薛家忠诚服务了一辈子的老管家心中,他们家大爷确实最近很不像话,正好让刚刚回来的三老爷好好教训一下。 老管家想的很明白,大爷的父亲已经去世,三老爷是亲叔叔自然可以管教大爷一番,就像当年大老爷代替老太爷教导三老爷一样。 薛鹏走进薛家,一路行来见那些建筑跟三年前没有两样,不禁回忆起自己这一世在薛家度过的那些快乐日子来。 “老三!你可回来了!”突然迎面来了一群女子,当中一个素衣妇人一脸泪水的在一个小女孩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薛鹏一看正是他大嫂王氏,连忙一撩衣服跪了下来:“见过大嫂!” 他幼时丧母,可以说是长嫂王氏养大了他,在他心目中王氏就跟亲娘也没有两样。 “老三!”薛大嫂摸着小叔子的头发痛哭起来,“你好狠的心,当时说走就留了一封信就走了,让我和你大哥担心。你大哥临死前还在惦记着你,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说到这里,她有些生气的还捶了薛鹏几下。 薛鹏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任凭大嫂打他,说实话以他大嫂的力量,这几下根本不会让他觉得疼,他只想让他大嫂能出口气心里舒服些。 “娘,三叔刚刚到家,一路鞍马劳顿,还是请他先起来再说吧。”扶着薛大嫂的小女孩轻声说道,原来这女孩就是薛鹏的侄女宝钗。 薛鹏闻声看了过去:“这是宝钗?我走的时候你还小呢?今年有十岁了吧?” 他仔细打量侄女,侄女小小年纪就跟粉团一般很是可爱,就是有些胖,估计可能是婴儿肥。 薛鹏上辈子孤身一人,这辈子有这些亲人很是珍惜,跟宝钗说话的时候声音温柔的跟平时在军营中跟人对着叫骂的那个薛将军判若两人。 宝钗恭敬的对薛鹏福了福:“见过三叔。” 薛鹏离家的时候她跟薛鹏接触不算太多,加上年纪小,已经对他的长相模糊了,如今见薛鹏一脸大胡子的样子也因为血缘关系没有觉得怎么害怕。 “好好好,叔叔急着赶路,给侄女准备的见面礼还在路上,等那帮小子到了我再把礼物给侄女送上。” 薛鹏从军三年立功无数,加上战场上的战利品,也很有家底的。 他忙着快马赶路,后面自然有人负责押车把他这些家当送回来的。 宝钗笑了笑:“那我就先谢谢三叔了。” 这个时候薛大嫂也止住哭啼,拉着薛鹏说:“你大哥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妇。你二哥又离得远,这家里就靠你了,尤其是你侄子还要你来教导,你可不要走了。” 薛鹏笑着应下:“请嫂子放心,侄子理应由我来教导,我自然要把他培养成人的。” 他说着掂了掂手上拎着的薛蟠,心想着要是好好说话薛蟠不听的话,那就揍到他听话,不是有句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嘛。 还在挣扎试图让自己老娘发现自己惨状的薛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子一冷,打了个冷颤。 第 4 章 薛大嫂哭过了一场, 这才看到被薛鹏拎着的儿子薛蟠。 “蟠儿这是怎么了?”她有些忧心的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小叔子。 现在丈夫死了, 她所依仗的也就是这个大儿子, 真是含在嘴里也怕化了。 薛鹏把薛蟠往地上一丢,顺手把他口中的布取了出来。 薛蟠的嘴巴一得到自由立刻冲着他妈叫了起来:“娘你要救我啊!我三叔欺负我!”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薛鹏也不客气当着自家嫂子和侄女的面就踹了薛蟠一脚。 薛大嫂有些恍惚了,薛鹏到她跟前的时候年岁不大, 又只比薛蟠大了三岁, 叔侄两个小时候也是一起玩大的。 那个时候薛蟠就玩不过薛鹏,有时候被薛鹏欺负了就会跑到他们夫妻面前叫嚷几声, 当时就最常说的就是三叔欺负了他。 没想到过了几年, 她又看到了这么熟悉的一幕。 只是物是人非, 当时跟她一起围观儿子被欺负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薛大嫂的眼泪又下来了, 这下子薛鹏和薛蟠都有些慌神。 薛鹏把薛大嫂几乎当成了亲娘一般孝顺, 见她这样连忙说道:“嫂子我下手有分寸的, 伤不了那小子的。只是玉不琢不成器,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在孝期中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要是我现在不好好管教他, 将来还不得无法无天了。” 薛蟠知道自己叔叔说的都对, 从小他也不敢反抗薛鹏, 这个时候当着亲妈的面也一样。 他只能做小伏低的哄薛大嫂开心:“娘都是我的错, 我跟旁支五房的蚪大哥打赌, 他说我要是能把那姑娘搞到手, 他就承认我长大了可以担得起薛家了。” 一旁的宝钗也细细的安慰着薛大嫂。 薛大嫂本来是有感而发, 并不是因为薛鹏踹了薛蟠才哭的。 现在见小叔子儿子女儿都围着自己安慰,她连忙破涕为笑道:“好兄弟嫂子我没生气,你大哥去了蟠儿自然是要由你这叔叔教导的。还有蟠儿啊,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 可是嫡枝和旁支自然不同,他们跟咱们的想法做派不同,你以后跟他们接触时一定要想明白。” 薛大嫂又说了几句,就连忙催促着薛鹏去洗洗澡换身衣服。 薛鹏也能闻到身上的馊味,他点点头:“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去给大哥上香。” 薛大嫂笑着点点头:“你大哥一直都惦记着你,看到你回来泉下有知也是要开心的。” 薛鹏深吸一口气把心中刚刚升起的悲痛压了下去,他转身大步离开回去自己过去住的院子,刚才薛大嫂都说了那里一直都有人定期打扫没有多大的变动。 等到薛鹏离开,薛大嫂又把薛蟠也打发回去收拾一下自己。 等家中这两个男人都离开了,她才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正房坐了下来。 宝钗从听她叹气就在担心她,但见她的神情还算平静,她有些不解她娘这究竟算是心情好还是不好呢。 她毕竟是小女孩,再早熟也没有学会掩饰,薛大嫂自然是看在眼里。 她笑着把女儿搂在怀中:“娘是高兴,你大哥眼看着没了你父亲的教导这些日子来越发的不像样子,好在你三叔回来了,家里终于有人能管教他了。” 她说到这,神情变得冰冷起来:“有的人想要把嫡枝的子弟带坏,然后把薛家的大权掌握在手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薛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些他当年的下人在,这些人见他回来一个个热泪盈眶很是激动。 他看到一些旧人心里也很开心,开心之余他又吩咐准备洗澡水和换洗的衣服,他要赶紧收拾了去给大哥上香。 他洗了个澡,还把这一路上都没刮的胡子刮了,然后换上了下人拿来的衣服。 “这是大太太吩咐人送过来的,说是怕三老爷这里的衣服都小了不合穿。”一个俏生生的丫鬟说着还悄悄的看了刮了胡子的薛鹏一眼,说话间脸就变红了。 她叫彩蝶,是刚刚被薛管家分配过来的大丫鬟,是薛鹏离家之后才进府的。 本来她听说要来服侍的三老爷是个大胡子的军汉心里就十分的不乐意,却不想这三老爷刮了胡子却是一个美男子,这让她不由得想入非非。 她听说三老爷年方十五岁,当时背着大老爷去投军,连个屋里人都没有,说不定大太太到时候要给他安排的。说不定她现在被安排进三老爷的院子服侍,将来的机会就大了。 只是彩蝶一双媚眼抛给了瞎子,薛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换上衣服就准备出门,彩蝶连忙拦住他:“三老爷一路上风尘仆仆,奴婢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饭,三……” 她话还没说完,薛鹏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爷赶着先去给大哥上香,要不是爷刚回来的时候一身脏污怕污了大哥的眼,刚才就先去给大哥上香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只剩下彩蝶在原地咬着嘴唇跺脚心里暗道薛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薛鹏来到薛大嫂的院子,薛大嫂已经把宝钗也打发回房就等着他到来。 叔嫂两个去家里设的灵堂给薛大哥上了香。 “你大哥临走的时候还惦记着你,我让老管家给你写了信,想着说不定你哪天就回来了,就没有把灵堂撤下。”薛大嫂看着亡夫的灵位又摸了摸眼睛说道。 薛鹏还端正的跪在地上,他实在无法相信当初还健健康康的薛大哥居然会跟他天人两隔。 “大哥是我回来晚了!”说着他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之后,薛鹏这才站起来:“我是大哥的亲弟弟,而且大哥对我有养育之恩,可以说长兄如父。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留在家中照顾嫂子和侄子侄女。请嫂子放心,有我薛鹏在的一天就没有人敢欺负嫂子你们。” 薛大嫂笑中带泪说:“我自然信的,好兄弟以后家里都靠你了。还有你侄子和侄女的教导,尤其是你那侄子,他最近跟那些旁支还有乌七八糟的人接触的多,人变得十分顽劣,我正忧心如何教导他呢。” 薛鹏点头,他已经注意到薛大嫂提到的薛家旁支。说实话他对于旁支的印象也不深,印象里这些旁支也只会在年节或者主支这边要发东西的时候出现。 不过当初他爹死时,这些人就闹腾过一次,幸好当时他大哥已经掌握了薛家的大权联合他二哥把那些人都压制住了。如今看来是他大哥死了,那些人打算卷土重来了。 “嫂子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了你们。” 薛大嫂点点头又道:“你大哥去了之后,蟠儿年幼,家里正缺能掌事的男人。正好你回来了,这个家还有家里的这些生意都要交给你了。” 她的意思是让薛鹏掌握薛家的大权,掌管家里的生意。 薛鹏摇摇头:“我虽然回来了,但是也侥幸得了个官职,罗元帅替我在齐王面前美言,过几日兵部那里就有消息过来,让我补了这金陵守备的缺。我既还要做官就不能经商,而且这家业早晚也都是蟠儿的,就让老管家先带着他学习吧。” 薛大嫂有些失望,本来想让薛鹏接管家业的。但又一想,薛鹏做官更好,这样家里的生意更有依仗。如果他能把儿子教育成才,这个家过几年又是和和美美蒸蒸日上的。 她笑着点头:“那嫂子我先恭喜兄弟官运亨通了。兄弟你已经十五岁了,等过了你大哥的孝期,嫂子就帮你物色一个贤内助回来。” 以薛鹏的年纪正是适婚的年纪,加上他的相貌、官职还有家财,薛大嫂觉得会很抢手,她一定能帮薛鹏找一个合适的妻子回来。 薛鹏却摇头道:“我的婚事不急,我最佩服的就是冠军侯,他那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最得我心。我虽不才也想效仿冠军侯保家卫国,并不想早娶。” 因为活了两世,薛鹏其实心里多少也有些矛盾,生怕自己哪天就又战死沙场了。 所以他并不想早早的娶妻,生怕将来害的人家的好姑娘年纪轻轻守寡。 薛大嫂听了有些想劝他改变心意,但见他心意已决不听劝也只能作罢。不光她还是打算还是要暗中替薛鹏物色合适的姑娘,也许过一阵子薛鹏就改变了想法。 薛鹏回家的第三天,薛家旁支就知道了消息,就上门来。 “听说老三回来了,我们来看看。”说话的是旁支年纪最长的薛四老太爷,算起来是薛鹏的叔叔辈的人。 除了薛四老太爷之外,旁支还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要么辈分跟薛鹏一辈,要么就是辈分没有薛鹏高年纪比他长的。 彼时薛大嫂带着宝钗还有薛蟠陪着薛鹏接待这些旁支的人,薛大嫂抱着女儿宝钗眼神却一直放在小叔子身上,生怕他吃亏。 一旁的薛蟠反而在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薛鹏,他昨天就跟旁支玩的最好的五房薛蚪抱怨过薛鹏一回来就当街害他丢脸的事情,当时薛蚪就拍着胸膛保证找家里的大人来给他出气。 薛蟠看着旁支来的几位长辈叔叔爷爷们,心里高兴,就想看自己三叔的笑话,让他丢一回人。 薛鹏已经从薛大嫂那里听到了不少有关旁支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数。 现在看这些人的到来一点也也没有奇怪更不会慌张,他淡笑着视线扫过这些人,这些人可比他两世战场上见到的那些敌人差得远了。 那些人被他的视线扫过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有一种被抹了脖子的诡异感。 “见过各位叔叔兄长。”薛鹏拱了拱手,他被薛大嫂示意坐在了主位上。现在他是主支的主心骨,必须拿出气势来。 看着侄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薛四老太爷心里直哼哼。 他年轻的时候被薛鹏的爹压制了大半辈子,后来又被薛鹏的大哥压制了后半辈子,总不能快要入土的时候还要被薛鹏这个小兔崽子欺负吧。 他清清嗓子说道:“我说老三啊,你几年前不声不响的跑了,可把你大哥大嫂还有我们这些长辈急坏了。如今你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了,那就好好呆着,咱们薛家有钱,不缺你一口饭吃,咳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又继续说道:“老三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胡作非为了,你大哥已经没了,你可不能有闪失,等着让你嫂子帮你寻个亲事。要么你还是年纪小,也没成亲,只怕立不住事。你老叔叔我还有你这些个哥哥侄子们毕竟比你年长,见识多,以后家里的事情我们都帮你一把,咱们薛家还是那个薛家,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来。”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听起来是一个关心侄子的好长辈。 可实际上这旁支一直在虎视眈眈主支掌握的薛家的权力和财富,想要趁着主支掌权人去世的机会鲸吞薛家的财富,掌握大权。 薛鹏冷笑一声,他虽然不喜欢做生意,但这辈子生在薛家也算是耳闻目染了不少的,这薛四老太爷的话他自然是听明白了。 “你笑什么?”虽然说几句话就要咳嗽几声,薛四老太爷的耳朵还是很灵的,一下子就听到他的冷笑声。 “没什么,侄子只是一想到叔叔还有各位兄长侄子们对我们兄弟的关心就从心底想笑。多谢诸位了,我薛鹏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薛鹏还站起来拱拱手。 随后他话锋一转:“我这几年虽然混的不怎么样,也还算是长了些见识,如今我大哥去了,这个家自然是我撑起来的。这养家照顾嫂子侄子侄女的差事我一力承担,不会让诸位劳累到的。” 他说的好听,实际上的意思只有一个我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用不着你们假好心,哪凉快哪呆着去。 在座的除了薛蟠外都是人精,薛鹏这话什么意思自然是听的出的,有人就涨红了脸:“你都混不下去才回来的,能有什么本事?” 说这话的是薛蟠死党薛蚪他爹,薛鹏也要叫声哥的。他听儿子薛蚪复述的薛蟠的话,只知道薛鹏穿的脏兮兮的,连胡子都没刮,显然是在外面混的很不好的。 “我到没有学到什么本事,就是这两年去从军,学了点剃头的本事也没学好,只会连头一起剃,哥哥你想试试不?”薛鹏笑着说道。 他说话间手一抓桌角,那上好的檀木桌角就被他抓断了。 薛家旁支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剃头的本事那明明说的是砍人头,这薛鹏这两年难道变成了煞神不成? 众人都看向薛四老太爷,想要这个辈分最高的出来说一句话。 那薛四老太爷正想开口,薛管家从外面进来,一脸喜气洋洋的说:“三老爷有兵部的文书到了,说是您的金陵守备的任命下来了。” 本朝文官要比同级的武官地位高些,就像金陵城还是知府说的算,可是金陵守备是金陵官职最高的武将,手下还有数千兵丁,对一般的人来说可不是小官了。 听薛管家这么说,薛四老太爷立刻闭上嘴巴,把刚才要说的话都咽回去了。 其他旁支的人也面面相觑,这薛鹏的官职让他们望而生畏,原本的打算都行不通了。 偏偏薛鹏又一脸纯良的去问薛四老太爷:“四叔您刚才要说什么呢?您先说,等您说完我再去看看兵部的文书。” “不不不,我没什么想说的。啊,我是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薛四老太爷示意跟他来的人赶紧走。 “四叔您这就走了?不再坐一会?等回头侄子我把金陵府的兵丁操练一番请您去看看热闹……”薛鹏还恭恭敬敬的扶着薛四老太爷向外走去,他的步子大,薛四老太爷年迈步子跟不上就像是被他硬生生拖出薛家一样。 “叔叔瞧您过来也不留下吃饭,那您赶紧回吧,回头侄子去看您。”到了门口薛鹏手一松,薛四老太爷一下子没站住就趴在地上。 “不用了不用了。”薛四老太爷说着想要起身又因年老体弱爬不起来,索性爬着出了薛家的大门。 他尚且如此,其他人也是灰溜溜的跟着出来了。 薛鹏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随后冷声吩咐了一句:“关门!” 第 5 章 薛鹏打发了上门想要捡便宜的旁支, 回头又用两三天的时间把薛家内部整顿了一下,有些下人不成样子都被打发出去, 剩下的人也让薛管家好好教导, 断不可让他们毁了薛家的声誉。 旁支和下人们都被整治了,薛蟠也不能幸免。 事实上作为薛鹏的亲侄子,薛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 他被薛鹏整治的更狠。 小的时候薛鹏最多是觉得薛蟠有些傻, 现在这个傻小子被别人撺掇着有变坏的趋势,这可是他不能容忍的。 薛鹏目前没有成家的想法, 未来尚且不知道, 薛鹏就是现在薛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果这个继承人出了问题, 将来薛家的家业真的只能拱手送人了。 所以在征得薛大嫂的同意之后, 薛鹏这几天很是花力气想要把薛蟠扳正。 可偏偏十二岁的薛蟠有些叛逆, 薛鹏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想要去做, 叔侄这两天正拧巴着闹别扭,气的薛鹏想要拿他大嫂送的棍子敲断薛蟠的腿。 这根棍子还是薛大嫂送来的,在薛鹏回来后第一天开始管教薛蟠的时候, 薛大嫂就命人送来了这个。 她让人转告薛鹏, 有了这根棍子让他放心的教导薛蟠, 不要有顾虑。 而她本人更绝, 直接告诉薛蟠最近要和他妹妹一起为他爹念地藏经, 闭门不出也不见人, 要他最近不要过来打扰到他们。 这下子薛蟠就彻底落到了薛鹏手上, 因为母亲没有偏袒自己,他才更加的叛逆不服薛鹏的管教的。 薛鹏让他少出去,他非要出去找薛蚪厮混, 被薛鹏在门口堵到直接挨了三棍子。 “再有下次就是翻倍。” 薛蟠不服气:“翻倍就翻倍, 下下次也不过是九棍。” “九棍?”薛鹏一脸狞笑,“错,下下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你放心你叔叔我在军营中见惯了缺胳膊断腿的,还给军马接过骨,给你打断了也能接回去凑合用。”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拍了拍薛蟠的肩膀,似乎在衡量薛蟠这膀子好不好卸一般。 薛蟠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他叔叔用力过猛还是听了这话被吓到的。 这时薛鹏已经接受了金陵守备的任命,军营中也有些麻烦事让他烦心,加上薛蟠这么不省心让他火大,恨不得直接抽他几鞭子。 这一日薛鹏又在教导薛蟠,偏偏薛蟠不服气,薛鹏火大直接拿起棍子照着薛蟠的小腿就打了过去。 “你除了欺负我这个侄子还有什么本事?别当我不知道,薛蚪都跟我说了,你上任以来,军营那些老兵油子可是对你很不服气的,你又拿他们没有办法。”薛蟠被逼急了,也不管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因为叔侄两个这段时间在一处的时候多,薛鹏的事情又不怎么避着薛蟠,薛蟠就从薛鹏的随从那里听说他上任之后并不顺利的事情。 他也算有心,又让自己的小厮出去找薛蚪打听。 薛蚪是旁支的人,因为薛鹏回来旁支没占到主支的便宜,对薛鹏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就跟薛蟠添油加醋的说了。 原来这金陵守备的空缺有一段时间了,因为金陵是个富饶的好地方,对于那些不想去战场杀敌立功只想升官发财的武官来说是个好去处。 有不少人都在运作这个空缺,就是金陵大营这边也有人打这个缺的主意。 之所以这个官职空缺这么久,就是兵部想看各方的出价,想要卖个好价钱来着。 不想薛鹏从天而降,因为是齐王出面运作他这个官职,兵部也不敢对齐王要银子,他一分钱没花就得了这个职位。 当然薛鹏也并不是完全占了便宜,由于齐王出面,他现在多多少少也被人看作是齐王的人。 兵部那边不敢得罪齐王,可是下面那些想要这个官职的人对薛鹏可是有些痛恨的,比如金陵大营里的校尉李威。 在金陵守备空缺的这段时间里,李威他一直代行职务,加上他在金陵大营的时间不短,下面的人都服他,在金陵大营中如同有实无名的金陵守备一般。 如果不是他手上的银钱不够,他早就去兵部把这个职位弄到手。就是这样他也一直视这个官职如同他的囊中之物,却不想半路杀出了薛鹏来。 薛鹏上任以来,李威作为副手辅佐他。表面看他十分的热情和配合,可是薛鹏就发现自己在金陵大营的命令无法贯通到下面,总是觉得暗处有一股阻力在。 因为李威也算是金陵这里的一个人物,有一些人知道金陵大营里两位将军较劲的事情,薛家旁支也有人知道了。他们知道了也不会说,就想着看薛鹏的热闹。 如果薛鹏斗不过李威,最后灰溜溜的滚出金陵大营,这对他们旁支也是很有利的。 薛蚪把这些添油加醋的说给薛蟠听,他是想着让薛蟠成为助力给薛鹏添乱。 不料薛蟠听了之后并没有立刻去找薛鹏,而是自己想了半天。 薛蚪想错了一件事,虽然薛蟠现在很烦他三叔,可是他们两个毕竟是亲叔侄,当年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薛蟠分的很清楚,他跟他三叔才是一家人。 今天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薛蟠也不会口不择言把这件事抖搂出来,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三叔都被金陵大营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了,他还当面嘲笑他。 他偷偷拿眼看薛鹏,却见薛鹏的神情很是平静,似乎并不在意薛蟠刚才说的话。 “臭小子,最近都没让你出门,你是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情的?是不是又有人跟你通消息?是那个旁支的薛蚪?” 薛蟠梗着脖子就当没听到薛鹏的问话。 薛鹏也不继续追问他:“我是不是自顾不暇你小子等等就知道了。”说着就挥挥手示意他赶紧从自己眼前滚走。 薛蟠面上不显,心里可是很后悔刚才说的那话怕是伤了他叔的自尊心,不过话都说了,他也只能等他叔真的被撵出金陵大营的时候好好安慰了。 他都想好了,等到那天就带他叔去花楼转转。他叔都还没有屋里人,估计是个雏而,正好去开开荤。 薛蟠想的倒好,不想没两天就被薛鹏打脸了。 这天夜里他正睡的好好的却被人推醒,一睁眼就看到薛鹏在他眼前。 他吓得一哆嗦:“你怎么在这?”大半夜看到他叔在床边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你这小子睡的跟死猪一样,我推了半天才醒,快起来带你去看点好玩的。”薛鹏说着丢给薛蟠一件暗色衣服。 薛蟠一向都是由丫鬟服侍着穿衣服的,这下子自己穿衣服有些手忙脚乱。 薛鹏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只能上前帮他把衣服穿好。他想着回头就把薛蟠身边的丫鬟都撤了,看看这小子这么大了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只怕离了丫鬟就不用活了。 薛蟠好不容易在薛鹏的帮助下把衣服穿好,还没等他问究竟要去哪就被薛鹏拎了起来,随后就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跟着薛鹏翻·墙从家里出去。 他心里吐槽怎么他三叔一回来,他就只有被拎来拎去的份了。 他刚要张嘴问,就被薛鹏随手塞了一块帕子堵住了嘴巴。 薛蟠呜呜了几声,只得了薛鹏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安静,带你去看热闹。” 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薛蟠安静下来,他苦中作乐的想幸好他三叔这次不是拿几天没洗的衣服堵他的嘴。 安静下来的薛蟠注意到,不光是他们叔侄,还有几个人也跟在他们身边。看那几个人缺胳膊少眼睛的样子,薛蟠就知道这是他三叔带回来的那些残废随从。 薛鹏自己急着赶路回来给他大哥上香,他这几年军中生涯积攒的家私都被他的亲随押解着在后面赶路,这几天才到。 薛鹏的随从到达的那天整个薛家都轰动了,一来是那因为好几大车的东西,大家以前光听说打仗有外快可捞,只是不太相信,看了薛鹏那些家私就不由得他们不信了。 另外就是因为薛鹏那些随从了,因为他那些随从要么是少了胳膊,缺了只眼睛,又或者是没了耳朵,乍一看过去就几乎没有完好的。 薛大嫂在那些薛鹏的随从来拜见的时候也有些惊诧,薛鹏连忙解释:“这些人都是我军中的袍泽,在战场上受了伤又没有去处,索性就跟我来了。” 薛鹏两辈子都在军中,一将功成万骨枯见得多了。战死沙场还是好的,有些人侥幸活了下来却落下了身体残疾,离开军营之后就只有等死了。 他两辈子都会用自己的军饷安顿那些残疾的兵士,尤其是这辈子背后有薛家这个大富之家他手头上更加宽裕,更是养了不少人。 那些被他收留的残疾士兵中,有些重度残疾的被他养着,那些残疾轻的索性就跟在他身边,做了他的亲随。 这些亲随受了他的恩惠,对他十分的忠诚,除了有些残疾看起来吓人之外却是最好用的手下。 如今薛鹏一手拎着薛蟠就带着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来到金陵城某处设在运河边上的仓库。 薛蟠见薛鹏停了下来,知道到了地方,就睁大眼睛想要看看薛鹏在搞什么鬼。 他看了过去,之间仓库里里外外有不少人在往仓库里搬东西。 “行了,这次就这些,这账等我下次再来一并收了。”一个武官打扮的人说。 一个看起来有些胖乎乎的商人连连应是:“是是是,小的哪敢赖李将军的账。” “谅你也不敢,走。”那个武官示意跟着来的士兵收队随他离开。 薛鹏看到这一挥手,他的那些随从就悄无声息的跳了出去,直接把那武官还有其他人都包围在当中。 那个武官先是被突然冲出来的吓了一跳,随后仗着身边带的人多大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又是什么人吗?赶快闪开,省的一会脸上不好看。”他说着还示意跟来的那些士兵赶紧过来把他围在当中。 那些士兵今天来是搬东西的,根本没带武器,加上他们在营中也没怎么操练,有些投鼠忌器。 而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又都带些残疾浑身带着那种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杀气,让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士兵吓得不敢动弹。 薛鹏这个时候拎着薛蟠走了出来:“把他们拿下,要是反抗就杀了,有尸体我也可以和李威对质。” “薛……薛守备?”那武官自然认得薛鹏这个新上任的金陵守备。 他是李威的手下,平时就靠溜须拍马哄李威高兴升官发财的。因为薛鹏的到来抢了李威的官职,他们这些平时靠着李威过日子的人自然是没少背地里骂薛鹏。 这个武官也算是骂薛鹏骂的比较狠的人了,他骂过薛鹏年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说用不了几天这小白脸薛鹏就要灰溜溜的从金陵大营滚出去的。 薛鹏的长相很迷惑人,金陵大营中很多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而这些日子以来薛鹏也表现的十分人畜无害,让李威和他的手下都对他放下心来。 事实上薛鹏在第一天来到金陵大营的时候就在暗中准备对付李威,命自己的这些随从暗中调查李威,从而发现了他吃空饷倒卖营中的军用物资的罪行。 今天晚上他就是知道李威的一个得意手下要带人去交易,这才准备过来人赃并获,以此反制李威的。 薛鹏知道就跟文官会贪赃枉法一样,武将也有自己的来钱方法,有些事情他知道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有的事情他却绝不能放过。 今天李威这事情,既有他必须搬倒李威才能在金陵大营立威的用意,再有就是这金陵大营有负责向西北大营转运物资的责任。这李威倒卖的哪是普通的物资,在薛鹏看来那是西北大营众将士的命。 他自己在西北大营呆过,知道西北苦寒之地,将士们多穿一件棉衣多吃几口干粮有多么重要。 在查探发现李威背地里干的不法勾当之后,他就下决心一定要把这颗毒瘤铲除。 薛鹏一来就放了狠话,那武官就有些吓着了,示意手下的士兵立刻上前:“他们人没有我们多,还都是残废,不用怕,杀了他们回去将军一定会有重赏的。” 真的有几个士兵听了他的蛊惑冲了过来,薛鹏冷笑一声和随从们齐刷刷的把腰刀抽了出来。 他直接一刀把一个冲到他面前的傻大胆砍成两半:“我说了,活人跟死人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他一甩腰刀,从刀尖上有几滴血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 这一幕把薛蟠吓的够呛,他没想到他三叔居然一手提着他,一手就把人给砍了,害的他最近距离看了一次杀人的场面,没吓傻都得益于他薛大胆的外号了。 薛蟠受到不小的惊吓,那边的那些士兵们也是如此。他们都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没想到自己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同伴眨眼间就被劈成了两半。 有的人一个哆嗦就颤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有一个出声的,后面就有跟着响应的,不一会那队士兵中大多数人就都老老实实的听薛鹏的命令跟着薛鹏的随从去一边蹲着了。 至于剩下的几个还想顽抗一下的以及那个武官,他们的战斗力在薛鹏他们的眼中根本不够看,很快就被制住了。不光是他们,就连那个跟他们交易的商人也是如此。 “好好审审,我天亮还要去见李威,不能空着手去。” 他的一个随从笑着回道:“将军放心,保证天亮前拿到口供,要是拿不到口供,我就把他们的手脚都剁下来,保证不让您空着手去见李威那个兔崽子。” 薛鹏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他拎了拎薛蟠:“走,我先把你送回去,你再接着睡吧,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呢。” 薛蟠很想吐槽,看了这些他还能继续睡嘛,他这三叔也实在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那天薛蟠回去之后自然是睡不着的,还一连几天都没睡好。 而他那个好三叔自从那天送他回去之后就一连几天没回家,弄得薛蟠都有些担心,担心他是不是跟那个李威的角力中落了下风。 不过过了几天薛鹏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了,他一回来见到薛蟠就踢了一脚:“你这个臭小子几天不见,你怎么眼圈这么黑了,可是又贪玩不睡觉了?” 薛蟠捂着自己被踢的屁股,嘴里嘟囔了几句:“我还不是担心你斗不过那李威连累了咱们家。” 他才不要说是因为被吓到了一连几天做恶梦没睡好觉。 他不说薛鹏还是知道他为什么睡不好觉的,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臭小子,以后这金陵大营姓薛。” 第 6 章 那天薛鹏跟薛蟠说从此金陵大营姓薛, 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他那天把人证物证都扔到李威面前,李威刚开始还想百般抵赖, 随后就企图鱼死网破却被早有准备的薛鹏给镇压了。 在金陵附近的军营中有昔日罗元帅的部下, 薛鹏回金陵之前罗元帅可是给他写了书信,让他有事的时候可以找自己的老部下。 薛鹏在发现李威的罪证之后并没有自己去问罪,而是先联络了那些罗元帅的老部下们, 从他们那里借了兵。 当李威准备召集自己的党羽跟薛鹏殊死一搏的时候, 薛鹏却凭着比他更多的兵力把他和一干党羽一并擒获。 过了几天,金陵的百姓就看到从金陵大营里出来十多辆囚车, 直接把李威等人押赴刑场给砍了。 这一次就十多颗人头落地, 对于金陵的百姓来说也算是一件大事, 大家纷纷去看热闹, 然后又连连咂嘴感叹新来的金陵守备可真不是善茬。 不是善茬, 这不光是金陵百姓的感觉, 也是那些会跟薛鹏打交道的金陵官员甚至薛家旁支的那些对薛家家产有所想法的人的感觉。 薛鹏的手段还有出身也引起了诸如甄家等势力的注意,但是大家一打听知道他这官位是齐王运作的,也就把他看成是齐王的门下, 刚刚兴起的拉拢之心又淡了下去。 幸好齐王给人的感觉是不争不抢, 对于皇位一直没有想法, 只是老实的完成皇上安排的工作, 在诸皇子中显得很无害。 因此那些势力才能放过薛鹏, 而不是趁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就打压他。 薛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过了一劫,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练兵和教导薛蟠身上。 练兵他是熟门熟路的, 毕竟他两辈子都是武将,对于练兵很有心得的。 加上他又铲除了李威一党,在金陵大营立了威, 现在金陵大营的士兵对他既怕又敬, 自然对他的命令十分的服从。 薛鹏很满意现在营中众将士的状态,于是就十分用心的练兵。 虽然金陵大营地处繁华之地,看起来离战争很远。 可是打过仗的他知道,说不定哪天这里的士兵就会被派往前线。 如果早一日把他们练成精兵,对他们来说到了战场上也多了一分活命的机会。 相比于练兵,教导薛蟠对他来说才是一件难事。 薛鹏两辈子都没成过亲,更没给谁当过爹,连教育侄子这都是头一回。 可偏偏薛蟠野性难驯,十分的不服管。 今天请来先生坐馆,让他跟先生念书,回头他能把先生气走。 送他去学堂念书,他要不三两句话把同学气哭,要不人家的家长还找上门来说薛蟠调戏他们家的孩子。 “我只是看他长得好看,多说了几句话想要跟他多亲香亲香而已。”薛蟠还振振有词道。 薛鹏被他弄得十分的恼火,一脚把他踹到一旁去。 “你踢我,我要告诉我娘,说你欺负我!”薛蟠刚开始还跟薛鹏硬碰硬,每回都要挨薛鹏几棍子。 后来他不知道是受人点拨,还是自己悟了,又搬出他娘来威胁薛鹏。 薛大嫂养大了薛鹏,长嫂如母,薛鹏对她十分的尊敬,薛蟠就是打的这个算盘搬出自己老娘来让薛鹏投鼠忌器。 确实刚开始听到薛大嫂时,薛鹏还犹豫了一下下手的时候还轻了一些。 不过他马上又加重了力道:“你看看你娘能理你吗?这棍子还是她送来的,要我好好管教你的。” 薛蟠无语了,他确实忘了他娘这一次为了管教他已经下了狠心连他的面都不见了。 “不就是当了个将军吗?我也能行,等我也去投军去!”薛蟠道。 薛鹏被他气笑了:“就你?就你这少爷样子还去投军,只怕火头军也做不了的。” “谁说的!你难道不是少爷吗?你都能行,我就行!”薛蟠一脸不服气的说。 薛鹏也没耐心继续陪他废话:“那我们两个打个赌,你去我金陵大营里跟那些士兵一起操练,如果你能坚持三天,我就服输从此再也不管你了。” 薛蟠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只要坚持三天就能换来以后的自由,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行,打赌就打赌,不就三天吗?我跟你赌!” 叔侄两个三击掌算是定下了赌约,薛鹏正要跟侄子好好讲讲他进军营之后的要求,这时宝钗过来了。 “叔叔,我娘让我来给叔叔送些瓜果。”宝钗一边跟薛鹏行礼一边示意身后的丫鬟把带来的瓜果呈上来,“这些瓜果都是用井水汲过的,叔叔用些也好一解暑热。” 宝钗是奉了薛大嫂的命令来的,虽然薛大嫂嘴上说让薛鹏好好管教薛蟠自己不插手,可是还是不放心,就让宝钗借着送瓜果过来看看情况。 宝钗过来后见自己大哥正在跟叔叔说什么,两个人的神情看起来还可以,她也放下心来可以回去跟自己母亲汇报让她也放心了。 薛鹏见侄女来了,刚才还冷硬的神情立刻缓和下来,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抹笑容来:“大侄女大热天的辛苦你了,你且歇歇再回去,省的路上晒到太阳热到了。来来来,这块西瓜不错,你吃了。” 他从宝钗刚刚送来的果盘里挑出一块最大的西瓜硬生生塞到宝钗的手上。 宝钗有些傻眼,明明是她来给叔叔送瓜果怎么变成她吃了,而且这么一大块她也吃不了的。 别看她长得有些富态,可是食量还是大家小姐那种食量,这一块西瓜足够她吃几回的。 她灵机一动又把西瓜塞回到薛鹏手上:“叔叔辛苦了,叔叔是长辈自然是要吃这最大的,侄女是晚辈自当吃最小的。”说着她从果盘中挑选了最小一块西瓜十分秀气的吃了起来。 薛鹏没想到还得到了侄女孝敬的西瓜,加上宝钗这话又说的十分熨贴,这宝钗跟那快要把他气死的薛蟠真是天壤之别,他连忙笑眯眯的把宝钗塞给他的西瓜大大的咬了一口。 宝钗吃了一小口,薛鹏那边吃了一大口,叔侄两个相视一笑,气氛十分的融洽。 薛鹏也是这辈子才有这么个粉妆玉砌的大侄女,也是十分的疼爱,温柔小意的问宝钗最近在做什么,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他去给弄来。 宝钗也是有问必答,还不时的问问薛鹏最近辛不辛苦累不累,嘱咐他不要累到自己。 侄女轻声细语的问候更让薛鹏开心,他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些。 这边叔侄两个气氛融洽,一旁的薛蟠可是看傻眼了。 他有些酸溜溜的,都是叔侄凭什么薛鹏对他就好像仇人一般。 还有他妹妹宝钗,为什么对那个臭叔叔那么好,明明她以前只会对自己这个哥哥这么温柔的。 等到宝钗陪着薛鹏吃了一块西瓜告辞离开,薛鹏有些恋恋不舍的目送侄女带着丫鬟走人,一回头就看到薛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神情。 “我们打的赌还算数吗?”薛蟠瓮声瓮气的问。 “自然是作数的,你可要反悔?”薛鹏问。 “我怎么可能反悔,我堂堂的薛大爷说话做事不反悔。”薛蟠一拍胸脯道。 不过等他去了金陵大营,刚刚操练了一上午,他就想要后悔了。 在进军营之前,薛蟠还觉得当兵也没什么难的,扛着枪就可以了。 可是等他换上普通士兵的衣甲,还没把营中的情况摸透,负责他们这个小队的队长就吆喝着带着人出去训练了。 然后一整个上午,他跑了有好几里路,还举着木棍对着一个稻草扎的靶子练习了半天。 薛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什么时候糟过这样的罪,只是跑了几步就喘不上气来。 那小队长一直盯着队里每一个人,一看薛蟠越跑越慢,上去就是一脚骂了他一句。 薛蟠被踹的一个踉跄,正想扭头骂那个小队长几句。他就想起他现在是在金陵大营里,而且他还跟薛鹏打了赌隐藏身份待上三天,这才只是半天怎么也要坚持下去。 没有办法,薛蟠只能坚持着跟着跑。刚开始他还跑在队伍当中,后来逐渐落后,最后直接被队伍拉开了距离跟在后面慢慢的走。 那小队长刚开始还骂薛蟠几句,后面索性上去踹一脚或者直接拿棍子砸。 薛蟠想着自己跟薛鹏的赌注,为了今后的自由咬牙忍了下来,不过他也在心里记着这笔帐打算过了这三天就找这个小队长算账。 等到中午好不容易可以吃饭休息一会,薛蟠一看自己领到的那两块难以下咽的干粮,还有在他眼中比他家下人吃的还要差的菜,忍不住怀疑他叔叔是不是背地里也干了克扣军粮的事情了。 偏偏他旁边的一个士兵却吃的有滋有味的:“你不吃吗?自从咱们薛将军上任以来,咱们的伙食可是好了不少,顿顿都有肉了,以前那李威在的时候咱们吃的怕是连猪都不如。” 他说着看着薛蟠那份没有动的饭菜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你真不吃?要不给我吃吧?今个菜里可是有不少大肥肉的。” 薛蟠见他那样子,就把自己那份推给他,他薛大爷什么时候吃过大肥肉来着,他吃的肉都是最精细最好吃的部位。 看那士兵吃的直吧唧嘴,最后还端起碗来咕咚咕咚把菜汤也喝了的样子,他很好奇那以前吃的比猪都不如的饭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中午饭没吃的薛蟠以为下午能闲下来,可是不曾想下午依然要进行格斗训练,士兵们两两一组互相摔来打去。 他本来就没吃午饭,加上上午又跑步消耗了不少体力,等到下午被人摔在地上就眼冒金星差点没起来,更别说去抓起别人来摔到地上了。 “你这样的废物征兵官是怎么选中的?”看他在地上躺着起不来,那小队长忍不住走了过来拿脚踢了踢他。 薛蟠艰难的爬起来,两腿已经哆嗦了,等他再一次被抡起来摔在地上,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他已经在薛鹏房间里了。 这是薛鹏在营中的房间,房间里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笔墨,旁边有个水壶和几个茶杯。 而薛蟠躺在了房间里唯一的床上,身下就是硬硬的木板和不算很厚的褥子,薛蟠觉得只怕他们家下人的房间都要比这个房间豪华不少。 “醒了?”薛鹏正在桌边看书,看他醒了走过来看他。“你没吃午饭,加上体力消耗太大才会晕过去的,一会我送你回家去,让厨子给你做几个菜补一补。” 薛鹏这个意思很明显了,他不认为薛蟠可以完成这个赌约。 薛蟠很想反驳他,可是却找不到理由,因为他确实不能完成赌约,光是这大半天在军营中他就差点把命丢掉了,他在倒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勇气再呆两天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几句:“我是做一个小兵自然是辛苦的,我要是跟你一样做个大将军又怎么会辛苦到熬不过三天呢?” 薛鹏被他气笑了:“我也是从小兵做起的,而且我当年投军就上了战场,哪像你这样可以在后面悠哉悠哉的做少爷兵?”说着他气不过拍了薛蟠脑袋一下。 薛蟠顺势低下了头,他面对薛鹏总要气弱一些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你明天就给我好好去念书。” 薛鹏要送薛蟠回薛家,薛蟠想了下却说:“三叔我能跟你学武吗?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学文的料,去了学堂那些学子把我当成了大傻子他们的钱袋,就连先生也是瞧不起我,只是看在咱们家给的钱多才勉强收下我的。” “你不是学文的材料,难道就是学武的材料了?你三叔我当年也是被你爹押着送去的学堂,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学文的材料,可是该读的书我都读过了,也不会一写一堆的错字。”他这说的是薛蟠前些日子写的先生留的作业,满篇的错字让他看了之后笑了半天。 薛蟠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他这三叔果然是个坏蛋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学文的材料了,所以才要习武,说不定我就是什么习武的奇才呢!”薛蟠强词夺理道。 薛鹏想想索性答应下来,薛蟠将来是薛家的继承人,文成武就总要有一样能拿出手来的。 学文可以明理做生意的时候不被人蒙骗,习武也可以强身健体面对危险也可以有所抵挡,都有好处的,只要薛蟠有一样能拿出手来他也算是对得起他大哥了。 “行,我答应你教你习武。不过丑话说到前面,我教你习武跟我练兵一样,你今天只是在军营中糟了一天罪,以后可是要在我手上天天遭罪的。” 薛蟠傻眼了,今天这大半天他一想起来就觉得腿肚子在哆嗦,这要以后都这样他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一想到他在薛鹏面前没有底气的样子,又想到偷听到别人背地里叫自己薛大傻子嘲笑自己的样子,他鬼使神差的点头:“我不怕。” 这话说出口他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他要后悔薛鹏能把他打到不想后悔。 而且薛蟠也难得有了一些雄心壮志,想着跟薛鹏习武然后从军也要当将军,回头要让薛鹏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的。 第 7 章 时光飞逝, 转眼间薛鹏已经在金陵守备的任上做了四年。 这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曾经一盘散沙的金陵大营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 营中的士兵更是被训练成精兵, 一旦战事发生立刻就能投入战斗。 再比如曾经在西北大营结识的齐王,如今已经做了皇上,改年号为齐康。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场夺嫡之争笑到最后的会是齐王, 当时皇上宣布退位让齐王继位的时候, 群臣有不少当时就傻了眼。 如今齐王已经继位两年有余,上面还有太上皇压阵, 也算是把朝政理顺了。 而薛鹏因为现在的官位是齐康帝还是王爷时为他运作的, 也因此被视作是当今皇上的嫡系。本来在金陵作为武官之首的他就让人忌惮, 如今更是没人敢惹。 薛鹏自己有时候也会吐槽, 只怕当今皇上根本不记得他这个小人物, 他又怎么能算是皇上的嫡系。 不过他从军的目的是为了保境安民, 让百姓安居乐业,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不是皇上的嫡系也无所谓。 甚至对他来说,辞官回家反而更容易发财, 他大嫂时常念叨他让他早点成亲回家学做生意好给侄子薛蟠做个好榜样。 提起薛蟠, 薛鹏也有些无奈。 他这侄子当初只是有些傻, 差点被那些心存歹念的人引着误入歧途。 好在他这个叔叔及时出手也算是把他扳回了正道, 只是跟薛鹏习武之后薛蟠变得有些憨, 整日吵吵着也要去从军。 薛家在薛蟠这一代只有他和薛鹏二哥的儿子薛蝌两个男丁, 他更是薛大嫂唯一的儿子命根子, 薛大嫂自然不会想要让他去从什么军,只想着快些给他娶个媳妇回来继承香火。 可薛蟠偏偏振振有词:“我三叔是长辈,他还没有成亲呢, 我着什么急呢?” 薛鹏今年十九岁, 不少同龄人已经成亲甚至有孩子了,可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薛大嫂想着儿子的婚事,同样也想着小叔子的婚事,她为薛鹏相看了不少人家。 不过有些人家因为薛鹏刚刚当上金陵守备的时候就杀了一堆人的事情有些害怕,找了理由推掉了婚事。 而薛鹏自己同样也不太想成亲,他虽然重活一世,可是前辈子战死沙场的事情还是让他记忆犹新,他生怕哪天自己又战死了,到时候娶回来的媳妇就要守寡。 倒不如他也不成亲,孤身而来孤身而去,也算清静不会害了别人。 于是他就跟薛大嫂说他现在还年轻还不想成亲,推脱了那些亲事。 薛大嫂虽然说是长嫂如母,可毕竟不是薛鹏的亲娘,她身为大嫂管到小叔子房里已经有些不妥,也只能作罢。 结果现在小叔子和儿子两个都不想成亲,弄得她恨不得直接把这两人五花大绑的送进洞房去。 当然她也只能想想,然后跟女儿宝钗嘀咕两句。 宝钗性情温柔和顺,叔叔与哥哥又对她很疼爱,她也就帮着他们两个在薛大嫂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转圜一下。 薛鹏叔侄两个都很承她的情,对她越发的疼爱,尤其是薛鹏他两辈子都没成亲也没有子女更是把侄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 这天薛蟠带着一个小厮在逛街,他最近又惹到了薛大嫂,幸好宝钗帮他美言了几句,他就想着逛逛街看看买点什么礼物送给妹妹。 “大爷,你看那边有北边来的皮子,给咱们姑娘买来做斗篷不错的。”他的小厮马刀说道。 提到马刀的名字还是薛蟠给他改的,薛蟠跟薛鹏学武之后,身边的小厮就被他改了很有行伍气息的名字。 薛蟠连看都没看马刀说的皮子,他一拍马刀的头:“皮子?这里的皮子能比得过我三叔弄来的皮子,你是想让我在妹妹面前丢脸不成?” 薛鹏在西北等出产毛皮的地方都有旧日袍泽,这些人跟他一直都有往来,每年都会送来不少上好的皮子。 宝钗就有一件火红的狐狸斗篷,就是去年用薛鹏朋友送来的皮子做成的。 本来宝钗喜欢素净一些的颜色打扮的,当时薛鹏把做好的斗篷送给她的时候,她还想拒绝来着。 不料薛鹏却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穿的那么素净做什么?你已经出了孝,理应穿的漂漂亮亮的,这样你父亲就是看见了也会高兴的。” 他这话说到薛大嫂的心坎里,她也一直觉得女儿过于素淡了,听了薛鹏的话也帮着说。 那件斗篷红的似火一般,就连宝钗这样喜欢素净的人都喜欢,这里面又有叔叔的一番深情厚谊在,她也就没有拒绝收下了。 薛家人自出生就见的用的都是好东西,那斗篷薛蟠都挑不出毛病来,如今马刀说让他买皮子,他就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 马刀被主子拍了脑袋也不气恼,薛蟠自从跟薛鹏习武之后,也被陶冶了性情,虽然说话很冲却对下人不错。 马刀他们几个小厮平时还要陪薛蟠练武,一起摸爬滚打,也算是很有感情的。 他现在觉得薛蟠的话很有道理,是不能买皮子送给宝钗,于是立刻继续四处张望,想要再找合适的礼物。 不料他这么一张望就看到了一幕,随即拉了拉薛蟠的袖子:“大爷你看那边。” 薛蟠以为他又发现什么适合送给宝钗的礼物,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皱起眉来。 那边街边有几个人在,一个年轻的公子正在递银票给一个中年汉子。 那年轻公子虽然长得不错,可是眼眶发青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很像是那种纵情声色伤了身体的人。 而那中年汉子,穿着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看银票的贪婪眼神却难以掩饰。 在他们两个旁边还有一老一小两个女子,那老一些的是个中年妇人,看起来跟那中年汉子可能是夫妻,她的眼神同样紧紧盯着银票,眼神里带着喜悦。 而这中年妇人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虽然布衣荆钗却难掩风华,再长几岁眉眼再长开一些就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美貌女子。 只是这女孩的眼神死寂,就跟那些死了丈夫没有了期盼的妇人一般。 薛蟠这几年跟在薛鹏身边也长了不少见识,虽然他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傻,甚至外面还有人叫他薛大傻子呆霸王,可是他的脑子却一点不笨。 这几个人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人口买卖的现场,本朝可是明令禁止随意人口买卖的。 在本朝律法中有规定,无论买人还是卖人都要经过在官府登记的人牙子,而且买卖的人口必须户籍来历清楚,这是为了杜绝拐卖人口的事情发生。 不过上面有规定,下面还是有人会想法设法钻空子,很显然这怕就是有人私下里买卖人口。 薛蟠已经看明白了,那两个中年汉子妇人要把那年轻女孩卖给那年轻公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合法的人牙子,还有那个女孩是不是被他们拐来的。 他本来想再看一会确定一下情况的,只是那个女孩无意中转过头来,她的眼神中的死寂茫然让薛蟠心里一动。 犹如鬼使神差一般,他大步走了过去,在那中年汉子就要把银票从年轻公子手上拿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腕。 “等一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断我们?”那年轻公子不悦的说,他本来还想质问薛蟠为什么要打断他买人的,幸好他身边跟着的老成仆人拉了他一下及时截断了他话。 那中年汉子本来也想说薛鹏为什么多管闲事,但是一看薛蟠的一身衣服打扮显然比那年轻公子更有钱一些,他立刻话到嘴边就变了:“这位爷可有事?” 薛蟠就问他:“你们在做什么?” 那汉子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妇人推开,那夫人一脸苦相的对薛蟠说:“实不相瞒,我们夫妻家中遭逢大难,没有办法只能把女儿卖掉一解燃眉之急。我这女儿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可是人品样貌都不差,回去做个使唤丫头还是什么的都是行的,这不这位公子就愿意出大价钱买下我女儿来。” 她特意在“使唤丫头还是什么”还有“大价钱”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暗示薛蟠只要他能出得起钱大可以把这女孩带走。 薛蟠一听心里忍不住嘀咕,什么家里遭逢大难,什么卖女儿,只怕是拐子借这个借口卖良家女子吧。 他想了下直接说道:“这丫头我买了,不过我身上没带足够的银子,你们跟我去拿,先给你们五百两做定金。” 刚才那个年轻公子跟他们讨价还价一番才勉强掏了五百两出来,而这位爷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做定金,显然出价更高,那对夫妻相互看看眼神中都充满了兴奋和贪婪。 “这位爷您是爽快人,我们也不还价了,咱们这就去拿钱吧,顺便我也把姑娘给你送过去。”那中年汉子说。 薛蟠点点头示意一旁看了会热闹的马刀过来引路,他们这一行人刚要走,那年轻公子就拦住了他们:“你们已经答应把这位姑娘卖给我,又怎么要反悔卖给他?”他一旁跟着的下人想要拉住他,能一口气拿出五百两不眨眼的人家他们也惹不得的,可是他一把甩开了下人堵住了薛蟠他们的去路。 薛蟠皱眉,他本来是打算借着拿银子的机会把这拐子骗去官府的,却被这年轻公子给搅乱了。 他看了眼这年轻公子,这人也算看的过去,怎么这么糊涂,这街边随便买卖的人就敢买下,难道忘了本朝对私下买卖人口要治罪的。 他想到这故意装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把那公子推开:“你家大爷要买人谁敢拦我,今天这人我是买定了,给我闪开!” 他打算吓退那年轻公子得了,谁想到那年轻公子被推到一边差点摔倒之后又很快的过来双手大张一副誓死不休的架势。 “我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想要以妾之礼娶她过门,还请这位公子成全。” 薛蟠问他:“你可娶妻?家里人会同意你纳这姑娘为妾?”他需要确认一下,万一这位公子对这姑娘情根深种的话也要考虑怎么解决的。 那公子却摇摇头:“我父母双亡没有妻室,更没有婚约。” 听到这薛蟠忍不住撇嘴,又没有妻子看中人家姑娘只想娶回去做妾,这公子的一见钟情可够廉价的。只怕他将来要是看到别人又一见钟情了,又会抛下这姑娘去追求别人,这种人可不能把这姑娘托付给他。 想到这,他故意一脸凶相道:“我管你家里有没有妻室,我今天把这姑娘带走是带定了。走,马刀!” 他招呼着自己的小厮开道,马刀也不耐烦跟这酸溜溜的公子哥废话又把他推到一边去。 那年轻公子依然不依不饶,不顾自己的仆人过来劝阻他,又要过来拉扯薛蟠的衣服。 薛蟠也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一脚踢了出去,把那公子踹到一旁去。 他跟薛鹏练武之后,也是有功夫的,而且这一脚的力道已经拿捏好了,只会让那公子暂时觉得疼爬不起来。 不料那公子体质太弱,被踹了一脚之后半天都起不来,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下子那公子身边的仆人慌了,连忙扑过去连声呼唤自家的公子。 薛蟠一愣,他总不能这一脚把人踢死了吧。 一旁的马刀知机,过去试了试那公子的鼻息回来对薛蟠说:“就是昏过去了,没死。” 薛蟠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一旁已经看愣的那对拐子夫妻一挥手:“还看什么,快跟我走!”他对这对夫妻已经很是厌烦,只想着快些送去衙门了事。 那对夫妻这才反应过来,那妇人推了一把同样呆愣的女孩一下,三人跟着薛蟠主仆走了。 第 8 章 薛蟠等人走了一会那年轻公子才幽幽醒转, 他一醒过来嘴里还嚷嚷着:“你不能把人带走。” 他那仆人有些怨气,一听他这么说就瓮声说道:“人家早就走了, 公子你拿着咱们家一年的出息去买一个女子已经是大大不该的了。现在好不容易躲开了那红颜祸水, 咱们赶紧回家,你挨了这一脚怕是要看跌打郎中了。” 那公子一愣,随后想起他昏倒前发生的事情, 立刻就挣扎的爬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告官, 告那公子强买强卖。” 旁边有看热闹的人听了随即插嘴说:“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那可是薛大爷, 咱们金陵城四大家族贾史王薛当中的薛家大爷薛蟠。他们薛家可是金陵的巨富, 而且他叔叔还是金陵守备, 是咱们金陵城官职最高的武将了。等你去官府告他, 只怕官府根本不会向着你的。” 那人恰好认识薛蟠, 把他的来历跟这年轻公子说了一遍, 是想着让他赶紧回家息事宁人算了。毕竟薛家有钱有势,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 那公子的仆人听了也是这个想法,不料他那个迷了心窍一心只想着要回那姑娘的公子却不想罢休:“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 又不是他姓薛的天下。我这就去告状, 如果金陵府这里管不了他薛家, 我就去京城告御状去。”说着他甩开搀扶他的仆人就奔金陵府衙那里去了。 到了府衙那里, 这公子就击鼓鸣冤, 很快里面就升堂把他传到堂上去。 这金陵府衙刚刚换了主人, 新来的这位知府名叫贾雨村, 进士出身之前被罢过官,后来听说是走了京中某位贵人的门路得以起复来金陵上任的。 这贾雨村在堂上高坐,一拍惊堂木叫人把那击鼓的人传上来。 很快那年轻公子就走上堂来, 他跟贾雨村磕头喊冤:“小人名叫冯渊, 本与人说好要买下一个姑娘为妾,可那薛蟠横插一脚,不光抢了那姑娘还踹了我一脚险些让我丧命。” 这冯渊虽然平时不通俗物,可是也有几分急智,这一番话说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乍一听来薛蟠抢男霸女还差点害人性命,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 不料那贾雨村一拍惊堂木:“大胆冯渊,本朝一向明令禁止私下买卖人口,你居然敢当街买卖人口,而且还是从那拐子手中,幸好薛蟠路过救下了那姑娘。你不来本府还要去找你,治你一个买卖人口之罪,你还敢来诬告薛公子!” 冯渊一呆,随即又大声嚷嚷,口口声声说贾雨村不公害怕薛家的势力偏向薛蟠。 堂下还有不少在听堂的百姓,他们听了冯渊的话也窃窃私语起来。 人都喜欢同情弱势的一方,冯渊跟薛蟠比起来自然要弱的很,大家情感上都有些同情他。 贾雨村也听到了下面百姓的声音,他又一拍惊堂木:“大胆冯渊,本府所说都有人证物证,哪容你信口雌黄?” 说着他就吩咐下去把薛蟠还有那对拐子夫妻还有被拐的女孩都带上堂来。 冯渊一看薛蟠他们上堂,别的都顾不上,先去看那女孩,还想跟她打招呼,只是女孩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贾雨村对薛蟠很是礼貌:“薛公子你把事情说一遍。” 薛蟠点头,他刚刚在府衙已经把事情说了一遍。本来他说完把那三人交给贾雨村就准备离开,偏偏又碰上冯渊告状他被迫留了下来。 想着今天时间耽误了不少,来不及去给妹妹买礼物,他心里窝火,说话的语气就不太好,不过也是把事情的经过都交代了一遍。 贾雨村点点头,又喝问那拐子夫妇。 那对夫妻被薛蟠诓骗以为能拿到钱,结果却被薛蟠骗进了金陵府衙,一进官府也不用多废话,就把事情都交代了。 他们两个其实并不是夫妻,而是合伙的同谋。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他们这一行人还有几人。 这几个拐子在四处游荡,专门寻找小孩子拐骗,这些年来已经拐了不少孩子。 有的孩子当时就被转手卖掉,有的孩子因为资质不错就被他们养了起来,等着长大之后再转手卖个大价钱,今天那女孩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一心求财,却不想今天栽到了薛蟠手上。现在他们两人心里懊悔,早知道当时就卖给那呆子公子不贪图银两了。 只是有钱难买后悔药,现在不光他们要身陷囹圄,他们的同伙也已经被贾雨村派人捉拿归案,还有那些被他们拐来的孩子也一并救了下来。 这些人都被带到堂上,人证物证一摆,薛蟠是不是无辜之人已经一目了然了。 堂下听审的百姓有的听了称赞了一句:“往日我只觉得那薛大爷脾气不好,还有钱有势,只怕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救了这么多孩子。这可是积阴德的好事情,薛家这样还要发达好多年的。” “可不是拐卖孩子是多损阴德的事情,这些拐子不得好死,还有那从他们那买人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说的是,别人咱不知道,就这告状的冯渊是我家邻居,他是什么货色我可一清二楚。这冯渊是个兔爷,这样的人怎么会买一个女孩子回去做妾,说不定要干什么坏事的,幸好被薛大爷给遇见了。” 这人这话倒是冤枉了冯渊,他过去确实有龙阳之好,但今天偏偏对这女孩一见钟情,进而想着要把她娶回家的。也正是因为他对这女孩执念很深,才引出了这些事端。 如今他已经傻眼了,没什么阅历的他在堂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贾雨村也不算是什么清官,那些个拐子只是市井小民没有什么权势,这案子撞到他手上,他只要秉公处理了政绩就有了。 倒是那冯渊,他按照非法买卖人口收监,后来让冯家人拿了钱才赎了回去,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 等贾雨村处理完这桩人口拐卖案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他这时也从自己身边的门子那里得知那天被拐卖的女孩居然是他过去恩人甄士隐之女英莲。 因为那天在把拐子收监之后,贾雨村就要安顿那些被拐来的孩子,有的孩子能说清楚自己家乡住处的他就派人去叫他们家人来接。剩下一些记不得家乡住处的孩子就暂时安顿在府衙,等着官府帮他们找些可靠的人家收养。 而那引发这桩案子的女孩,也就是甄英莲也记不得自己家乡去处,不过她却不要住在府衙这里,而是要跟薛蟠走。 她当时就跪了下来:“小女子幼时被拐卖,早就记不得父母家乡。本来打算身似浮萍随遇而安了,幸而遇见薛公子,不光我自己得救也救下了这些兄弟姐妹。小女子虽然是一介女流,可也知道知恩图报,只能去给公子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了。” 她执意如此,贾雨村当时不知道她身份,想着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所谓,就让她跟着薛蟠走了。 反倒是薛蟠傻眼了,他就顺手从人贩子手上救了一个姑娘怎么还顺藤摸瓜整出一个人贩子集团,最后那姑娘还非要跟他回家。 他这一趟本来是为了给妹子买礼物的,怎么还买了个人回去,这可怎么交代的过去? 不过那姑娘就跪在他面前不起来,他看着那姑娘的那双仿佛看破世事的眼睛心里有些魔怔,终是狠狠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就这样在贾雨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恩人之女就去了薛家。 等他从门子那里知道都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他不由得说道:“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马上又意识到这是一个能够搭上薛家的好机会。 贾雨村经过罢官起复这一番波折,原本那种清高已经被放下了,满脑子想着如何钻营能够往上爬。 他能够起复是因为在巡盐御史林家坐馆得到了林海的赏识,通过林海巴结上了京城荣国府贾家。 来到金陵之后他又知道这金陵是贾家的老家,贾史王薛又是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他身上已经有了贾家的印记,也要跟其他三个家族打好关系。 而英莲的身世正好是他能够搭上薛家的一个机会,他大可以借着发现恩人之女的事情去薛家求见,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位薛将军。 贾雨村是文官,来到金陵上任没几天还没来得及跟金陵的武官们有所来往。 想到这,他就让下人去后面传话给他夫人娇杏,让她备上礼物一起去薛家。 娇杏曾经是甄家的丫鬟,跟英莲也算是有主仆之情,见了面也能说上话的。 不料等贾雨村这边准备好去薛家送拜帖的时候却得到了消息,薛将军刚刚得了兵部的调令要去西北大营效命,而薛大爷则护送着母亲妹妹带着一家老小去京城省亲去了。 这让他扑了个空,忍不住感慨错失了机会。 薛家确实是人去楼空,家里的主人都不在。 也就是薛蟠带着英莲回家那一天,他本想着偷偷摸摸把英莲送去妹妹宝钗那里求宝钗先收留着,不想一回家就被他叔叔薛鹏给堵到了。 薛蟠吓了一跳,他三叔往日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大营那边的怎么会在家里。 薛鹏也皱着眉看着侄子,他这侄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更奇怪的是这小子一看到他先把那姑娘往身后藏了藏,总不能这姑娘是他抢来的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薛鹏沉声问道。 他两辈子在战场上厮杀,身上有一种吓人的气势,旁人早就被吓到了,也就是薛蟠这几年跟在他身边勉强支撑住了。 薛蟠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讨好一般的看着薛鹏:“三叔侄子我这次可是做了件好事呢。” 薛鹏还没说什么,闻讯赶来的薛大嫂母女都听到了,薛大嫂忍不住笑着称赞了儿子几句。 她又拉过那一直低着头的英莲看了看,又问她姓名家乡。 英莲摇摇头:“我被拐来的时候太小了,这些都一概不记得了,那拐子也只是随便给我起了个名字称呼。那称呼我是不想再用了,求太太给起个名字吧。” 薛大嫂看了看英莲的样貌,她点点头这孩子样貌周正怕也是殷实人家的孩子,就是身世太可怜了。 “这样好了,你先跟在我身边,我给你起名叫香菱吧。” 香菱听了连连点头,又跪下给薛大嫂磕头。 宝钗看她可爱,就过来亲手拉起她来到一边。 薛鹏对于处理这些家事本来就不擅长,见大嫂已经收留那个香菱也不多说什么。 等到香菱的事情处理完,他这才开口:“大嫂我刚接到兵部的文书,西北战事又起,朝廷要调我去西北大营效命。我正打算把你们请来,跟你们辞行的。” 薛大嫂听了就是一惊,这西北战事已经歇了三年多了,没想到又打起来了。 “你这就要走?非去不可吗?”她很是担心薛鹏。 薛鹏点头:“我本来就在西北大营罗元帅身边效力的,只是当时因为大哥去世我才请辞回来的,如今罗元帅那里要用人,我身为他的旧将自然要去效力的。” 薛大嫂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叔子意志坚定,决定的事情旁人也不会让他动摇的。 “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了。你要记得你还有几个侄子侄女要照顾,你还没有成家,薛家的香火也要继承的。” 薛鹏点点头,对薛大嫂一拱手:“小弟这次去西北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还请大嫂好生保养自己,照顾好侄子侄女。我已经关照了金陵大营的副将他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去找他们。” 薛大嫂点点头:“你安心去打仗保重自己要紧,我想着我自嫁来你们薛家已经十多年没回过娘家了。如今我娘家兄长姐妹都在京中,我想着带着蟠儿和宝钗去京城省亲。” 薛鹏一想这样也好,去了京城薛大嫂他们有人照顾,他也可以放心的。 不料薛蟠听了却叫了起来:“娘我可不跟你去京城,我要跟我三叔去西北大营,我要从军打仗!” 第 9 章 薛蟠这一嗓子差点让薛大嫂晕过去, 本来小叔子要去凶险无比的战场就够让她担心的,偏偏她自己的儿子也不省心也要去从军。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薛鹏就一声把薛蟠给喝住了:“你瞎嚷嚷什么?那战场可是你小孩子家玩玩的地方?” 这话薛蟠可不爱听了:“说我是小孩子, 我今年都十六了,你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是金陵守备了。” “臭小子我能和你一样吗?”薛鹏在心里嘀咕,他活了两辈子, 要是把两辈子的年纪加在一起也有四十多岁了。 薛蟠一向是打不过薛鹏也说不过他, 他索性耍赖:“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从军, 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溜去!” 薛鹏恨得直接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臭小子又浑身不舒服想挨揍不成?你傻啊, 就是要偷溜哪能说出来让人知道的。” 薛蟠恍然大悟:“对啊, 你们就当没听见啊, 我什么也没说。” 薛鹏被他气笑了, 也不废话, 上去就是一脚:“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侄子?” 薛蟠被他揍的多了,都已经练出来了,顺势往地上一滚避开薛鹏这一脚。 见他躲了, 薛鹏恨得牙痒痒, 直接迈步过来跟他打在一处。 薛蟠跟薛鹏练武这几年叔侄两个过招自然是经常的, 他也见招拆招, 两个人打的不亦乐乎。 宝钗见状不由得笑了, 这一幕她这几年经常看到。 反而是安静站在一旁的香菱有些惊讶差点叫出声来, 眼神一刻不停的跟着与薛鹏打作一团的薛蟠移动, 眼中充满了对他的担心。 薛大嫂有些头疼,她看着缠斗在一起的儿子和小叔子:“算了,三弟你把你侄儿带走吧。” 正打得尽兴的薛鹏叔侄双双呆愣在那里, 他们同时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薛大嫂。 薛鹏问薛大嫂:“大嫂你说什么, 你让我带着蟠儿去哪里?” “去哪里?”薛大嫂苦笑,“还能是哪里,自然是跟着你去投军。” 薛鹏很是迟疑:“可是大嫂,小弟是去投军的,蟠儿跟着我去也要上战场的。” 薛大嫂幽幽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此去必然是历经危险的。可是蟠儿执意要去,如果我真的不让他去,他真的会像说的那样偷跑去的,反正薛家也有这偷跑的传统。”说到这她深深的看了薛鹏一眼。 薛鹏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要是薛蟠真的偷跑去从军那真是他这个叔叔做的榜样。 薛大嫂又继续说道:“与其让他一个人偷跑,去到战场上没有人照顾。我宁可他跟在你身边,有你这个叔叔看着他,总是能让他安全一些的。” 说到这,薛鹏也就明白了薛大嫂的一片爱子之心,他冲薛大嫂一拱手:“请大嫂放心,只要有我薛鹏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蟠儿出事的。” 薛大嫂叹了口气不在说什么,带着宝钗走了。 “我去给你们准备行装。” 母亲和妹妹走了,薛蟠还愣在那里,他就没弄明白,他还想着要抗争,甚至学叔叔偷跑呢,怎么他娘就同意了。 薛鹏看他那傻样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再次踹了一脚:“还愣着做什么,你不哭着喊着要去从军吗?你回去准备准备,还有在走之前多陪陪你母亲。” 薛蟠这才反应过来,重重的应了声是,然后撒腿就跑。 看他那样子,薛鹏也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去到战场上还要照顾侄子。 薛鹏也回自己住处做出发前的准备,他已经在接到兵部文书之后把金陵大营的事情都交割出去,现在只要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要出发了。 他正在处理事情,薛大嫂来了。 薛鹏赶紧迎了出去,并把她请到上座坐下。 等薛大嫂一坐下,他连忙撩衣襟跪了下来:“小弟跟大嫂请罪,大嫂让我教导蟠儿,我却把他引去了战场,是小弟的不对。” 薛大嫂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我要感谢你的,要不是这几年有你教导蟠儿,只怕蟠儿早就跟那些人学坏了。如今他只是从军去上战场保家卫国,这已经他跟人学坏身陷囹圄要好的多。” 她说的是心里话,当初丈夫刚刚去世旁支的人就来引着薛蟠学坏。 她都心急上火,就怕儿子走了歪路,幸好小叔子赶回来了。 这几年她在一旁看的清楚,儿子虽然还有鲁莽,可是人却走在正路上。 薛蟠这几年越发有些样子了,这让她这个做娘的夜里也能睡个踏实觉。 薛鹏说:“大嫂这次来是嘱咐小弟照顾好蟠儿吧?请大嫂放心,小弟就是拼着命不要也要保护好蟠儿的。我发誓要是……” 他举起手刚要发誓就被薛大嫂打断了:“我们叔嫂一场,我又怎么不知道你的为人。你千万莫要发誓,有神明听着呢,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蟠儿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你在战场上也要注意安全,你还没成家呢,可要平安的回来。” 薛鹏笑着听薛大嫂唠叨他,他两辈子的娘去的都早,好在这辈子还有长嫂如母的薛大嫂在。 提到薛鹏的婚事,薛大嫂长叹一口气:“我本来还相看了几家的姑娘,想要你也看一看的,偏偏你又要去战场了。早知道这样,去年就该把你婚事给办了。” 薛鹏摇头:“小弟最佩服的就是大汉冠军侯,他那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更是小弟所向往实践的。” “我哪管什么冠军侯不冠军侯,我就知道你是我兄弟,薛家三老爷,等你从战场上回来你就给我成亲。”薛大嫂不客气的说。 薛鹏怕她生气,连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薛大嫂又叮嘱了许多,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回了内院。 等薛大嫂一离开,薛鹏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有人挂心也是一种烦恼。 薛鹏和薛蟠各自都处理好了事情就带着家人出发了,不过他们两人要分开走。 薛鹏有兵部的调令,前线战事紧急自然要马不停蹄的赶去西北大营。 而薛蟠要去从军,早去晚去并没有那么重要,于是他就要先护送薛大嫂母女进京,然后再转道去西北。 薛鹏跟薛蟠他们一起出城,出了城他们就要奔两个方向走。 薛大嫂母女的眼泪攻势下,薛鹏匆匆说了几句就上马远去了。 “娘咱们也走吧。”薛蟠有些不舍的看着他三叔的背影,如果不是要护送他娘和妹妹进京他也就一道跟着走了。 现在他只能盼着早点到了京城,让他娘和妹妹安顿下来他就能去西北了。 薛大嫂在宝钗和香菱的扶持下上了马车,香菱自从来到薛家就因为聪明伶俐深受薛大嫂母女的喜爱,这次进京薛大嫂也把她带在身边。 “咱们进京就住你舅舅家,等安顿下来再去看看你姨妈他们。等把亲戚都看完了,你再去西北。” 薛蟠有些无奈,这一圈亲戚看下来,他还要多久才能去西北。别等他还没去西北,那边仗都打完了。 不过他是个孝子,他娘既然发话了他就只能听着了。 这一路上无话,薛家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京城。 临进城前他们收到消息,薛大嫂的哥哥王子腾升官了,奉命出京公干不在京中。 薛蟠颇为郁闷,他娘要去舅舅家,可偏偏舅舅不在家,难道他又要护送他娘回金陵。 他看着薛大嫂等她拿主意,薛大嫂沉吟了一下:“咱们先去你姨丈家拜访,然后在附近赁个住所安顿下来。” 薛蟠点头,随即吩咐人先行去贾家送拜帖。 等到薛家一行人终于来到荣宁街贾家所在,薛蟠站在门口打量着紧挨着的两座气势恢宏的府邸。 这就是开国的荣宁二公得到的御赐宅邸,果然跟他们一路行来所见到的府邸有所不同。 他正打量着,贾家大门开了来人把他们迎了进去。 薛蟠被引着去了前边见贾政,而薛大嫂和宝钗则去了后边拜见贾家的老太君。 薛蟠和贾政一文一武,年纪相差又大,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无非就是晚辈拜见长辈,长辈对晚辈指点一二不用细诉。 单说薛大嫂母女,她们下了车又上了轿子,穿过一重重门,终于来到一个大院子,这里就是贾母所住的正院。 薛大嫂拉着宝钗的手进到正房里,迎面就看到上首坐着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下首左右两边又坐着两位慈眉善目的太太,挨着两位太太又是几个满头珠翠一身绫罗的女孩和两个年轻妇人。 不过除了在场的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女子之外,这屋里还突兀的有一个少年在,那少年脖子上挂着一块美玉十分显眼。 薛大嫂飞速的扫过,已经知道这上首的自然是贾家的老祖宗贾母了,下面一个是她多年未见的姐姐,一个则是她姐姐夫家长房的填房夫人。剩下的几个女孩应该是贾家现在还未出阁的女孩了,而两个年轻妇人一个是她的侄女王熙凤,一个应该是贾家长房的寡媳了。 至于那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应该就是她姐姐的儿子宝玉了,据说这孩子是贾家老太太的命根子,天天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呆着也是极有可能的。 薛大嫂脑子飞速一转,已经把屋子里这些人的大概身份都猜到了。 她连忙拉着宝钗上前跟贾母见礼,随后又跟邢王二位夫人见过。 她跟王夫人虽然姐妹,却并非一母同胞,王夫人是她的嫡姐。 不过就算姐妹两个当年闺中有些不和,姐妹两个十多年未见,如今相见也是双目含泪,执手相看的。 贾母上了年纪喜欢热闹,见薛大嫂母女虽然是商户可是言谈举止都很知礼,心里就喜欢。 于是她就笑着说道:“姨太太,如今进京来省亲,只是亲家舅老爷高升不在京中,姨太太不妨住到我贾家来,也算有个照应。” 薛姨妈(从这里开始使用原著称呼,以后都称呼薛大嫂为薛姨妈)想了想就答应下来,薛蟠要去投军,她只和宝钗两个呆在人生地不熟的京中,要是单独租个院子也是不太安全,不如住在贾家享受贾家的荫庇。 她笑着对贾母说:“多谢老祖宗,我们母女就舔着脸住下来了。不过咱们事先说好,我们住归住,这院子里的花销都要算在我们的账上。您要不答应,我也没这个脸住下来的。” 贾母知道薛家有钱,也不多推辞:“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因她高兴,在场的人都陪她笑了一场。 尤其是那宝玉,他素来喜欢热闹,加上新来的表姐宝钗又是一个恬静可人的女子,他早就想要跟宝钗好好亲香亲香了。 现在一听宝钗要住下来,他头一个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一旁的黛玉见大家围着薛家母女说笑,心里有些触景伤情,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外祖家的多番忧愁来。 加之又看到宝玉一个劲往宝钗身边凑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小女儿的想法。 因此一连几天没给宝玉好脸,两人又吵了几句嘴。 不过宝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不光是宝玉三春跟她有说有笑,黛玉也能跟她搭上话,尤其是谈论诗文之类两人都觉得遇上知音了。 渐渐的,黛玉也把心中的苦闷丢到一旁和宝钗谈论起来。 第 10 章 因为贾母上了年纪, 说了一会话就乏了,薛姨妈知机就告辞出来。 贾母笑道:“我上了年纪不中用了, 要眯会才能有精神。姨太太如何安顿你看着办吧, 那梨香院不是空着吗,那里出入也方便,我看就让姨太太住在那里吧。”她对王夫人说。 王夫人连忙站起身应下。 一旁王熙凤立刻笑着说:“老祖宗, 这事情你就交给我来办, 保准把梨香院收拾的妥妥当当,让姑妈住了就不想走了。” “你这猴儿, 仔细点, 别让你姑妈笑话你嫁到咱们家之后没了规矩。”贾母笑骂了一句, 随后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随后薛姨妈就带着宝钗去了王夫人那里。 “姑妈先去, 我这就去给姨妈收拾院子。”王熙凤笑着走了。 薛姨妈跟着王夫人来到了荣禧堂, 在看到荣禧堂牌匾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惊讶。 这荣禧堂是历代荣国公的居所, 现在贾家是长房袭爵,怎么这二房会住在荣禧堂呢。 不过她初来乍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跟王夫人一叙多年离别之情。 其实她们两姐妹一嫡一庶, 闺中的时候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这也只是父母过世, 姐妹两个上了年纪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就是这样王夫人心里隐隐还有一些自得, 当年因为王家接驾数次, 以至于家中亏空太大, 正好薛家上门求娶, 她这个庶妹就嫁去了商贾薛家。 哪怕薛家也位列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可是其他三家都是官宦人家,薛家也只是祖上有个紫薇舍人的虚衔, 说到底还是商户人家。 本来王夫人就觉得从嫡庶上论她就高薛姨妈一等, 加上薛姨妈又嫁去薛家,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好在她现在颇能端住,面上没有露出,两姐妹也相谈甚欢。 “你放心住下,就当自己家一样。对了,蟠哥儿今年多大?我贾家还有一处族学不光自家子弟可以去读,亲戚家的孩子也可以去的,可以让蟠哥儿去的。” 薛姨妈谢过了王夫人:“多谢姐姐,不用了。蟠儿等我和宝钗安顿下来就要去西北,他打算去投军的。” 王夫人一愣:“西北现在正打仗呢,蟠哥儿若是想要改换门庭博个出身,大可以花钱去捐个前程,何必去西北搏命呢?” 薛姨妈叹口气:“姐姐说的何尝不是呢,可蟠儿立下志向,难得他有此决心,我也想让他去闯一闯。” 王夫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更是有些看不起薛家。 她那个妹夫还在的时候还有些成算,没想到他一去世,她这妹子就六神无主,连儿子也管不好了。 不过想着这是薛家自家的家事,她也不再过问。 她又看向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宝钗:“宝丫头也放心住下来,姨妈这里就跟自家一样。你姐妹几个都还过得去,就是你宝兄弟也是个热诚之人,你有事他自然会热情帮忙的。” 宝钗笑着应下了。 在贾家的盛情邀约下,薛家母女在贾家住了下来。 她们住在了梨香院,这是过去荣国公晚年安养之地,有门直通贾家之外,出入也算方便。 除了自家的下人之外,贾家还拨了一些下人过来,薛姨妈对这些贾家来的下人也是一视同仁,每月都一起给发月钱。 因为薛家这次上京带了不少银钱,薛姨妈出手也是大方,她们母女又好伺候,这些下人自觉是到了一个钱多事少的好地方,每每跟人说起都很得意。 一来二去,薛家姨太太大方,薛家的宝姑娘也是十分温柔和善的事情就在贾家传扬开来。 宝钗确实性情很好,来到贾家之后,跟三春还有黛玉等人一道读书做针线相处愉快。尤其是她和黛玉在诗词歌赋方面十分有共同语言,两人很是谈得来。 就是她有些郁闷,每当她和黛玉谈的正高兴的时候,宝玉总是要插了进来,插科打诨一番,总会把话题带歪不时的还会惹怒到黛玉。 宝钗粗略算了算,就在她来到贾家之后,宝玉和黛玉当着她的面怄气已经有几回了,而且她还听三春说这两人经常会这样。 不过这并不代表黛玉和宝玉关系不好,相反他们两个关系很好,每次争吵又会很快和好,这让她有些弄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薛蟠见母亲妹妹已经安顿下来,过了两天就要出发去西北。 薛姨妈虽然不舍,但知道儿子心意已决,也不加阻碍,只是嘱咐薛蟠不少话,又给了他自己和宝钗求的护身符。 “这是我问了你姨妈去京中最灵验的道观所求的护身符,这个是你的,你贴身放好。这个是你三叔的,你去了西北记得交给他。” 薛姨妈嘱咐了好久才放薛蟠离开,薛蟠又跟宝钗说了几句,叮嘱她好好照顾母亲,这才咬牙转身离开梨香院。 他刚出院子就听后面有人叫他:“大爷留步。” 他一回头就看到香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大爷此去一定要小心,香菱会在京中为大爷祈福的。”说着她把一物塞到薛蟠手上,又转身快步离开。 薛蟠仔细一看,是一个荷包,荷包上绣了荷叶菱角也算是活灵活现的。他打开荷包发现荷包里面也有一道护身符,看起来是跟薛姨妈给的一样。他想起来薛姨妈去道观的时候香菱也跟着去了,想来是那时候求的。 他看着荷包莫名的傻笑起来,随即又把荷包收在怀中。 薛蟠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直奔西北大营去投军去了,而薛家母女则在贾家安住,每日母女两个除了一起为去了西北的薛家叔侄两个祈福就是和贾家的女眷说笑。 薛家母女的到来让贾家内宅热闹了许多,贾母不时的就让她们母女过来说话。 这天薛家母女都在她面前,邢王二夫人三春黛玉等人也都在。 外面有个婆子进来禀报,说是薛家的三老爷派人送来了东西。 “薛家三老爷?”贾母年纪大了,家里来往的亲朋故旧又多,她一时没有想起这说的是哪个。 薛姨妈笑着说道:“这是我那小叔子,他如今在军中效力,知道我来了京城住下来,想必是送了东西过来的。” 确实是薛鹏使人来送东西的,薛鹏活了两辈子也算是对人情世故了解一二的。 他知道薛姨妈母女暂住贾家,这贾家是公府门第,薛家又是商贾,虽然是亲戚,可还是颇有寄人篱下的意味。 如果他大嫂没有他这个小叔子,又带着孩子,也就只能咬牙忍下了。 可是现在他这个小叔子还在,自然不想嫂子侄女受委屈的。 所以薛鹏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送给贾家诸人的礼物,特地命人送了过来。他送的礼物大多是西北的皮毛,异域特色的珠宝,还有一些肉干等物。 虽然这些在西北算是容易得的,可是到了京中也成了很拿得出手的礼物。 薛姨妈粗略介绍了一下薛鹏,贾母等贾家人才知道薛家还有一位做了武官的三老爷在。 贾母连连点头对薛姨妈说:“你当初嫂代母职养大了你这个小叔子,现在轮到他报答你,这是福报。” 薛姨妈笑着点点头,她对薛鹏叔嫂两个关系很好,也知道今天薛鹏让人来贾家送礼是为了给她做面子。 贾母又说既然是薛家三老爷的人也是亲戚,让人把薛鹏派来送礼的人叫进来回话。 不料那婆子却神情奇怪的说:“那薛家来送礼的人都有残疾,肢体不全,要是叫进来怕是会吓到老太太和姑娘们。” 贾母正奇怪,大户人家往来送礼的都是五官端正能说会道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肢体残疾之人。 薛姨妈连忙欠身跟贾母道歉:“我那兄弟身边确实有不少残疾之人,那都是他过去军中的部下。那些人在军中效力落下了残疾,我那兄弟心善不忍让他们没有依靠,就把他们留在身边做了长随。老太太还是不要见了,那些人都有些残疾怕是会吓到姑娘们的。” 贾母一听又点点头赞叹说:“你那小叔子是个善人,既然如此就不用让他们进来了。不过他们都是可怜人,也是为国立过功的人,让人给他们最上等的封赏。” 婆子领命下去了。 贾母既然这么说,邢王二夫人等人也都顺着她的话说,对着薛姨妈母女好一通夸奖薛鹏。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光听她们说薛鹏的好话,薛姨妈母女两个还是很高兴的。 回头薛姨妈母女回到梨香院,又见到薛鹏给她们送的东西。 薛鹏这次不光是给贾家送礼,也给她们母女带了些东西,此外还有他和薛蟠的家信。 在薛鹏信中他告诉薛姨妈,薛蟠已经到了西北大营,现在在他麾下,让薛姨妈放心他自会好好照顾薛蟠的。 这家信要比那些礼物珍贵的多,薛姨妈先是命宝钗念了一遍,随后又拿过来自己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两遍。 两母女很是高兴,又说了一会有关薛鹏叔侄的话,随后薛姨妈就说道:“你叔叔送了太多东西来,咱们两个又使不完。你跟贾家的姑娘们关系都好,你尽管去挑一些送给她们。” 宝钗笑着应下,随后就带着莺儿等人下去挑选礼物去了。 薛姨妈也挑了一些送给贾母王夫人等人,连隔壁宁府的尤氏婆媳也送了一些过去。 单说宝钗看了她叔叔送的礼物,看到了一件白狐皮,她命莺儿挑了出来:“这个等送给林姑娘。” 莺儿劝她说:“姑娘这白狐皮一看就是上等的皮子,姑娘还是留着自己使吧。” 宝钗摇头:“我还有三叔那年送的火狐皮,这个就送给林妹妹吧,她如今还在守孝,正要穿的素净。” 见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莺儿也不再说什么了。 回头三春还有黛玉等人都收到了宝钗送的礼物,人人都感慨宝钗的贴心,各人送的礼物各自不同,又都是各人喜欢的。 尤其是黛玉,她摸着那顺滑的白狐皮,心里对宝钗又多了一分喜爱。 宝钗送的礼物很贴心,照顾到她现在守孝的心情。 因为宝钗送礼的事情,三春和黛玉还有宝玉约好了一起去梨香院道谢。 众位姐妹和宝钗说笑,偏偏宝玉听她们提及薛鹏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这武夫们都杀人如麻,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 他只是由薛鹏的身份有感而发,偏偏这话让宝钗听到了,她当时心中就十分不喜。 宝玉虽然是她表弟可是薛鹏更是她三叔,在她父亲去世之后她三叔年纪虽然不大已经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照顾他们一家,在宝钗心中除了母亲之外最尊敬的就是她这位叔叔了。 三春也听到宝玉的话都多少有些尴尬,贾家的祖上也是靠着军功发达的,算起来跟那薛家三老爷一样都是武夫。 探春连忙岔开话题:“宝姐姐,薛叔叔出手如此大方,想来在军中立功无数,估计等这一仗打完又要升官了。说不定将来,薛叔叔就会离开西北大营去那热闹繁华的地方就职了。” 她这话说的十分熨贴,宝钗笑着点头:“那就借你吉言了。” 因为三春黛玉她们都没见过薛鹏,又因为薛鹏的辈分,她们都以为薛鹏的年纪不小,起码也要比贾琏大不少,怕是有贾珍那个年纪了。 更因为他的武将身份,在她们心中薛鹏俨然是一个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子中年武将样子,等到后来她们见到薛鹏的时候真是大跌眼镜。 第 11 章 因为宝玉当着宝钗的面说了有关薛鹏的不合时宜的话, 宝钗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日后也对他疏远了不少。 宝玉没有察觉, 每日依然游走在众姐妹当中, 十分的快活。 黛玉冷眼旁观,自然察觉到宝钗对宝玉的疏远,对此她倒是很开心。 她对宝钗并不讨厌, 甚至还有些引以为知己。 只是她自从来到贾家就跟宝玉朝夕相处, 已经习惯了宝玉的陪伴。 可是偏偏宝钗来了之后,宝钗也很优秀, 宝玉又同样很喜欢跟宝钗一起玩, 这让她多少有些失落。 现在宝钗疏远了宝玉, 这就让她心中有些窃喜, 反而因此更喜欢跟宝钗相处了。 宝钗母女在贾家住了下来, 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只是心里还在惦记着在西北的薛鹏叔侄。 此时在西北大营中,薛鹏带着一队人马回营。 他让部下先去休息,自己则是先去中军帐跟罗元帅禀报这次出营查探到的敌情。 等到把自己查探的军情都说完, 他才被罗元帅命令下去好生休息。 薛鹏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营帐, 而是去了火头军那里。 薛蟠正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在切肉, 他一看到薛鹏来了, 立刻放下菜刀迎了上去。 “三叔, 我都在火头军这里呆了几个月了, 我都会做好几道菜了。您看看什么时候给我动一动, 我听说快要有大仗要打了。”薛蟠舔着脸说。 薛蟠在来西北大营投军前还幻想过自己跟在薛鹏身边建功立业,结果到了这里他却被薛鹏安排去了火头军。 一向都是被别人服侍的薛大爷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一看薛鹏冷下来的脸色, 他又灰溜溜的去了火头军。 因为有薛鹏在上面压着, 他也老老实实的在火头军这里干了几个月,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还算凑合的厨子。 薛鹏送他来火头军这里就是为了磨他的性子,薛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会报告给他。 他也知道薛蟠没说谎话,这几个月的表现也是从刚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的老老实实。 他点点头:“等回头我就把你调到我麾下。” 薛蟠一听就高兴了,正想在跟薛鹏说几句好话,让他早点把自己调离这里。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鼓声,薛鹏一听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元帅擂鼓聚将,我先走了,回头再跟你说。”说着他匆匆的离开,只剩下薛蟠一个人在那里郁闷,他差一点就可以不用做火头军了。 薛鹏匆匆去到帅帐,此时营中大大小小的将官们都陆续聚集在这里。 罗元帅看众将到齐了,这才开口。 薛鹏这个时候才知道,之前罗元帅派他和其他几位将官带了一小队人马出去打探军情,如今有人带回了消息,罗羌人最近有异动,怕是大战前的征兆了。 “罗羌前庭王与左庭王亲率所部离了王庭向我朝与罗羌的边界而来,在过几日就要与右庭王所部汇合……” 罗羌是个游牧民族,首领被称作罗羌王,下面还有前后左右四位庭王。 此前右庭王率领所部越过两国的边界,后来被罗元帅率部击败退回到罗羌边境那一侧扎下营来。 因为四庭王各自都有不小的势力,如今只是右庭王一部,罗元帅自然要顾忌其他几王的动向,也日夜派出不少探子去打探。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前庭王与左庭王在见过罗羌王之后就率部移动,看起来是要跟边界的右庭王汇合。 罗元帅担心,一旦这三王的队伍汇合,那时候罗羌的兵力要优于本朝,加上罗羌的骑兵战斗力又特别强,只怕那时候会有一番鏖战。 如今他召集众将,就是要讨论一下下一部的策略。 在听了罗元帅所说之后,众将开始窃窃议论起来。 有人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两个庭王的兵丁到了之后,双方必然要有一番血战。现在他们应该抓紧时间构建工事,用以遏制罗羌骑兵的冲击。 这种说法一说出来,立刻引来了大部分人的反对。 “罗羌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倒了一个,后面还会冲上来一排。与其防守等着被动挨打,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把前面的右庭王所部吃下来再说。” “不行,我们跟右庭王僵持了这么久都没拿下他们,怎么可能现在就有能力打败他们。万一我们这边还没拿下右庭王所部,那前庭王和左庭王的人马就到了,我们不就是以疲惫之师应对人家的精锐势力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赶紧跟朝廷求援,让皇上再派来一些人马吧。” “此地距离京中路途遥远,等求援的奏折到了京里,皇上再调遣各处的人马支援,那要多久?远水解不了近渴!” 众将议论纷纷,各持己见争执起来。 罗元帅皱眉听着,这些人说的他都想过了,然后都一一排除了。 这些都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如果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先命令全军龟缩防守,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去京里向皇上求援了。然而这也并不是好的办法,只能算是下策了。 罗元帅边看着众将边思考起来,然后他就看到安静的站在一旁盯着地图出神的薛鹏。 相比于其他三五成群正在争论的人,薛鹏这样子很是扎眼。 “薛鹏你可有什么想法?”罗元帅心中有些期待,薛鹏做过他的亲兵,他知道这家伙脑子很灵活,说不定是有什么办法了。 罗元帅的话令大仗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薛鹏。 薛鹏本来还在思考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见罗元帅问他,他索性就把自己刚才想的说出来。 “罗羌四庭王各有各的实力范围,我们以前曾经想过攻击罗羌王庭,就是因为这四庭王紧密的防守住了王庭才只能作罢。” 听薛鹏这么说,罗元帅眼中闪过精光,他听薛鹏继续说下去。 “如今四庭王中三庭的人马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样就给我们留出了空隙可以突袭罗羌的王庭。”薛鹏说道。 他话刚说完立刻有人反驳:“薛鹏你虽然当了几年兵,还是年轻,你刚才说的大家都知道,突袭王庭是咱们都想做的事情。可是眼前对面有右庭王的队伍在,就算你能绕过右庭王的队伍,后面前庭王和左庭王的队伍马上就到了,你一绕过去就会和他们的队伍碰个正着。到那时就是被三路人马夹击,死路一条!” 说这话的是位老将,他在西北打了多年仗对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的熟悉,因此他这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听着众将议论,指责薛鹏的想法不可行,罗元帅并没有说什么。 他看向薛鹏,以他对薛鹏的了解,薛鹏也不会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薛鹏大步走到高挂的地图前面,他的手突然在地图上比划了一条痕迹:“如果这样穿插呢?” 那位率先指出他计划不可行的老将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吗,这条路可是绝路啊,根本不好走,我们也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而且在往前走,总会遇上罗羌巡逻的士兵的,那时候可是孤军深入了!” 其他人纷纷看向地图,薛鹏比划的那条路线是在绕过前方右庭王的队伍之后,迂回穿插到一条之前没有人走过的路。 “可是这样走确实可以穿插到罗羌的腹地,路上也有可能避开大股的罗羌队伍。实不相瞒,之前研究过当年冠军侯狼居胥山一役的经过,我这个计划跟他当时的想法很相似。而且末将之前已经带人探过路,那条路虽然崎岖难行一些,可是并不影响骑兵行进的。” 说到这薛鹏冲罗元帅一拱手:“末将请命,率一队人马突袭罗羌王庭。末将愿立下生死状,请元帅准许。”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觉得薛鹏的想法有些大胆,但是既然他自己想去试一试也无妨。 大家都看向罗元帅,终于见他点了点头:“我给你五百人马,生死状也不用立了,要是……你也回不来了。” 薛鹏立刻领命。 罗元帅示意其他人都下去,让薛鹏自己留下。 大帐里就剩他们两个。 罗元帅招手让薛鹏靠过来:“你小子这次的把握有多少?” 前世的薛鹏亲身参加过狼居胥山之战,甚至亲眼目睹了封狼居胥的盛况,他的把握全部来自当年的实战。 虽然沧海桑田,昔日的匈奴与如今的罗羌所处的位置,战斗力各不相同,他经过仔细的考虑和实地观察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作为两辈子的武将,薛鹏觉得只要有几分把握就可以一试了,总不能到时候看着罗羌的人马踏进中原,让如今百姓再尝当年匈奴犯境之苦吧。 “末将确实研究过卫青霍去病还有……”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罗元帅打断了:“我不管你研究多少名将,那赵括还能熟读兵书呢,你就告诉我有没有把握就行。” 他紧紧盯着薛鹏,手也抓着他的胳膊不放。 罗元帅的眼神十分摄人,不过薛鹏还是无所畏惧的点头:“末将有把握。”他朗声说道。 罗元帅一把松开紧紧抓着他的手:“那行,我也不管你有几分的把握。你要是败了,如果你还活着也别回来了,我就当你战死了。如果你胜了,就是爬也要给我爬回来,我给你请功,以你这次的功劳,估计能有个爵位。” 说着他就赶薛鹏离开大帐,甚至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薛鹏自从军以来就在罗元帅麾下,更是做过他的亲兵,爷俩感情很好。 见他这这样子,他撩衣跪了下来:“末将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请元帅保重。”说罢他大步出了大帐。 等他出了大帐,罗元帅才转过身来:“傻小子,你可要活着回来啊。”他喃喃自语道。 薛鹏出去就去见这次随他出发突袭罗羌的兵丁,这是罗元帅特意拨给他的,是全军的精锐骑兵。 他集合队伍对他们训话:“你们要跟我去执行一次任务,我事先告诉你们,这次你们当中可能很多人甚至所有人都回不来。不过这一次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就不会日夜担心罗羌的人马犯境,所以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他大声问道。 “愿意!”一阵雄壮威武的声音响起。 薛鹏示意等在一旁的士兵搬过早已准备好的酒坛,给这些士兵倒满了一碗碗酒。 他也举起一碗酒:“今天我们一起喝了这碗出征酒,来日我们回来一起和庆功酒!干!”说着他大口大口把酒喝下,随即把碗摔在地上。 “干!”那些士兵也把酒喝下把酒碗摔在了地上。 临出发的动员已经做好了,剩下还有一些出发前的准备要做。 薛鹏他们要带足够支撑几日的干粮,还要带上一些棉花布匹,这是他们到时候要偷袭罗羌王庭时用来包裹马蹄减轻一群战马发出声音的装备。因为要长途奔袭,他们尽量要带少一些的东西。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趁着夜色薛鹏带着队伍出发了。 罗元帅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身回了大帐,又在调兵遣将。 他准备对前面的右庭王队伍发起一次攻击,为薛鹏他们的行动做掩护。 虽然众将官大多数人都认为薛鹏的计划过于大胆,但是他们也真心希望薛鹏这一仗能够成功,那样罗羌会元气大伤,他们这几年的边境也能安稳许多。 数日后,罗元帅的探子发现前方的右庭王队伍突然有异动,很快就收起营帐后撤了。 听到回报之后,罗元帅沉思一下又命人再去打探。 这个时候一个骑兵快马加鞭的冲进军营:“报!薛将军大捷!我军突袭罗羌王庭,生擒了罗羌王!” 第 12 章 薛鹏这次确实立下了大功, 他带着一队骑兵穿插迂回绕过正面的右庭王所部,又避开了正在赶来的左庭王和前庭王, 顺利的偷袭了罗羌的王庭。 当然具体的艰辛并不可能是这一行文字所能体现的。 在设定这个作战计划的时候, 薛鹏想到的是他曾经亲历过的狼居胥山一战的经历。 他作为当时突袭狼居胥山的骑兵一员,有着当时的经验是可以带着这支队伍顺利避开路上的敌人的。 不过实际操作下来,哪怕有找来的可靠向导带路, 薛鹏一行人的行军依然困难重重。 他们是一支骑兵队伍, 可是在路上为了走捷径要走山路,这山路对于骑兵来说可是完全没有平地上那样来去自如。 更别说,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只能连夜走山路。 狭窄的山路只能容一人一骑通过, 两侧又是深部不测的山谷, 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薛鹏和他的将士们就只能走在这样的路上不能后退。 光是这一夜山路下来, 还没有到罗羌王庭, 薛鹏的队伍就减员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都是在走山路的时候不慎掉落到山谷的。 不过薛鹏他们没有时间去收敛死去战友的尸体,他们只能最后看一眼战友的掉落的方向, 默默的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走过山路又经过一番曲折迂回的道路, 薛鹏他们终于来到了罗羌王庭。 因为罗羌人认为王庭固若金汤不会被偷袭, 只在王庭留下了少量的人马。 薛鹏选择在后半夜的时候进行偷袭, 因为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都在沉睡, 警惕性也是最小的。 罗羌是个游牧民族, 不过随着王权的加重, 王庭这里已经有了一些建筑物,那就是罗羌王宫所在。 虽然罗羌的王宫跟中原的皇宫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看起来就跟乡下土财主的大院子一样,可是在普遍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帐篷的王庭里还是很显眼, 起码在夜色中对薛鹏他们来说是最显眼的路标。 薛鹏抽出马刀对着罗羌王宫的方向一挥, 他身后的五百将士同样抽出了马刀。 这是为了这次偷袭特意统一配备的武器,马刀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来削弱人数上的劣势。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在悄无声息的干掉王庭外围巡逻的哨兵之后,薛鹏的部下们用王庭四处可见的火盆引燃了王庭的帐篷。 那些毛毡制成的毡子一沾到火星很快就燃烧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王庭渐渐被大火包围。 这个时候薛鹏的骑兵们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在薛鹏的指挥下已经摸到了罗羌王宫那里,并向王宫发起攻击。 罗羌的王宫只是一些低矮的建筑,四周还围着不算太高也不算坚固的围墙。 这样的建筑根本挡不住凶狠的骑兵的冲击,薛鹏和他的部下们纵马越过被撞榻的围墙冲进王宫。 王宫中也是有守卫在的,加上王庭巡逻士兵的尸体被发现,很快王庭中驻守的罗羌军队也赶来护卫他们的王。 薛鹏他一边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寻找罗羌王,又亲自率领剩下的部下跟这些赶到的罗羌军队杀在一处。 这样的场合已经不用什么口号,薛鹏和他的部下们眼中只有一个个罗羌士兵,他们就跟寻找狩猎目标的狼一般瞄准这些罗羌人身体上最为脆弱的部位,然后争取一击命中。 薛鹏手上的马刀不停的挥舞着,每一次出手他的马刀都能够收割到罗羌人的鲜血。 就算是罗羌王庭留守的人马不多,那人数也比薛鹏这只队伍的人数多,闻讯赶来的罗羌士兵越来越多,薛鹏他们渐渐陷入到重重包围中。 薛鹏握着马刀的手已经受了伤,鲜血顺着刀柄淌到刀身上跟罗羌人的鲜血汇集在一处又滴落到地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手挥舞了多少次,现在手早就疲惫到没有知觉,只是机械的不停的挥舞着。 “将军小心!”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呼,让他精神一震。 原来有个罗羌的将领绕道他身后偷袭被他手下的一个士兵发现,那个士兵大叫一声随即举刀砍向那个罗羌将领。 只可惜他本身也受了伤不敌那个罗羌将领,被砍落马下。 薛鹏这个时候已经打起了精神,他一刀把那个罗羌将领劈成两半。 他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鲜血:“给我杀,为我们战死的兄弟报仇!” “杀!杀!杀!”薛鹏的部下们死伤了许多,可是剩下这些人却依然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 看着这一群浑身是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罗刹一般的人,那些罗羌士兵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薛鹏带头冲杀了过去,踩着地上一大片的尸体继续冲杀。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马蹄踩到的是敌人还是自己的尸体,只知道要不停的去击杀敌人。 薛鹏所部厮杀了一夜,把如今的罗羌王还有他的大部分子女后宫都一并擒拿,此外还有不少罗羌的大臣。 因为罗羌王被俘,那些罗羌人投鼠忌器,而薛鹏他们就把这些罗羌俘虏当成盾牌冲出了罗羌王庭。 等到一口气跑到安全的地方,薛鹏必须要考虑怎么才能把这些俘虏押回来。 他一边派人快马回来送信,一边又把俘虏都捆扎的结结实实扔在骑兵的马背上,再顺着来路返回。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费劲了周折,回去的路上马背上还有人,马的负担很重。 再加上罗羌人已经知道王庭被偷袭的事情一直按兵不动的□□王所部已经离开驻地追了过来,同时前左右三庭王也已经知道,已经舍弃了对中原的进攻,往回赶来想要在半路上堵到薛鹏所部救下罗羌王。 可以说薛鹏去的时候静悄悄,回程的时候却惊天动地面临的挑战更多。 好在他的部下们因为突袭王庭的事情正士气高昂,而接到报信的罗元帅也立刻调动人马去接应。 虽然又是一番惊心动魄,薛鹏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只是去的时候是五百人,回来的时候也仅剩下几十人,而这剩下的几十个人也个个身上都有伤,可想而知他们经历了多少血战。 这些活着回来的人自然会受到褒奖,尤其是策动这次突袭并亲自执行的薛鹏。 罗元帅告诉薛鹏,皇上已经接到战报,很是高兴正准备亲自来西北大营犒赏三军,顺便见见被俘虏的罗羌王。 “你小子这次可是立大功了,你走之前我跟你说过,只要你能活着回来,这官要升爵位也要有了。尤其你还把那罗羌王把逮回来了,估计一个侯爷是少不了了。”罗元帅开心的拍着薛鹏的肩膀说。 薛鹏可以说是他在军中看着长大的,如今有这样的成就,他从心底为薛鹏感到高兴。 这几天军中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偏偏身为正主的薛鹏看起来很是平静,这让有些人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是个淡泊明志的人。 其实薛鹏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功劳有多大,他有前世跟随卫青霍去病的经历,这次的战役也是借鉴了当年狼居胥山一役的经验。 他就觉得这次的胜利,直接反映出当年的冠军侯的军事才能有多么令人惊艳。 所以他就对罗元帅说:“元帅,末将都说了,这是末将了解汉时名将卫霍等人的经历才能取得的成果,末将不敢居功。” “不是你的功劳是谁的功劳?你总不能让我把卫青霍去病的大名报上去吧?你小子这几天好好收拾一下,皇上快到了,到时一定要召见你的,你给我好好表现。” 罗元帅的态度很是坚决,薛鹏也不多说什么:“末将趁皇上还没到,先把这次随我突袭阵亡的兄弟的后事安排好。好请元帅多多为他们向朝廷讨封赏,没有他们末将绝对回不来的。” 听薛鹏这么说,罗元帅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们这些带兵之人,离了手下的兵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挥挥手:“你去吧,我让粮饷官多支银子,你不用给我省银子。回头我自会跟朝廷讨要属于他们的封赏,让他们的后事办的体面,家里人也能得到照顾。” 薛鹏拱手下去,亲自去办这件事。 在薛鹏把那些阵亡士兵的后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之后,皇上也终于到了。 如今的皇上就是当初他见过的齐王,齐王在做了皇帝之后年号叫齐康,被人称作齐康帝。 本来皇帝出行光是事前准备都要小半年的,这一次齐康帝却在接到罗元帅的报捷文书之后,立刻下旨轻车简从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西北大营。 齐康帝很是高兴,他继位已经三年有余,上面还有太上皇坐镇,还有几个兄弟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正想要在文治武安方面有所建树,虽然也颁布了几个利国利民的法令,只是时间尚短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效果来。 这个时候,罗元帅报捷无疑是雪中送炭。 对一个皇朝来说,内政没有武功更能彰显国威的。 可以说这次的西北大捷,足以震慑朝中暗处那些声音,让那些有异心的人能安稳许多。 对于给了自己如此功绩的西北大营,齐康帝自然是无比喜爱,一定要重重封赏的。 另外加上,那罗羌王也被俘虏了,他需要见见这位让西北边境一直不稳的罗羌首领,显示国威之余也要处置他的。 可以说齐康帝是带着愉悦的心情来到西北大营的,迎接他的是早就准备好的,盔明甲亮的西北大营将士。 齐康帝是选择骑马进营的,一进应门就听到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欢呼声由数十万将士发出,可以说有地震山摇的效果。 齐康帝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在听到这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之后也有些飘飘然。好在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按照事先准备的程序进行他的劳军之事。 就像罗元帅说的那样,薛鹏作为最大的功臣自然被宣召到齐康帝面前。 齐康帝仔细打量着薛鹏,他还记得这个薛鹏,当年他还想要把这人调到身边听用,却不想薛鹏的兄长去世之后急急忙忙回了老家。 算起来他们两个也颇有渊源的,虽然当年他没有把薛鹏调到身边,可是薛鹏后来的金陵守备的官职却是他给运作的,这么算来薛鹏也可以说是他的人马了。 想到这齐康帝看薛鹏的眼神更加和蔼了:“薛鹏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你现在还摔跤吗?等没事的时候再跟朕摔摔看,看看朕的本事是不是也涨了?” 薛鹏连忙口称不敢,他当年不知齐康帝王爷身份的时候把齐康帝摔地上两回,后来都有些后怕了。 现在这位已经是皇上了,他连上手的胆子都没有了,谁知道要真是把皇帝摔地上他是不是都要被诛九族了。 齐康帝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薛鹏想来是不敢跟自己摔的,提到当年摔跤他的目的是为了套近乎显示自己礼贤下士,他也不再多说。 不过他是越看薛鹏越喜欢,薛鹏本来就长得好,这几天又被罗元帅逼着好好捯饬了一番。 现在齐康帝看到的就是一个帅小伙,一身的白衣白甲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几位古代的白衣名将来。 这个时候他心中一动,本朝也有几位名将,不过那都是开国名将,后来的武将们还没有一个能够跟他们一较高下。 他何不捧这薛鹏,让他成为当世名将,也让他成为有名将护佑的明君呢? 想到这,齐康帝就问了一句:“你今年有二十没?” 薛鹏回道:“臣今年一十九岁。” “那也就是还没有字了?”齐康帝笑着问。 薛鹏道:“臣父已经去世长兄也是,次兄四海飘零常不在家中去年也去世了,臣又在军中又不满二十岁没有及冠也就没有字。” 齐康帝点点头,一般人家的子弟都是满了二十岁的时候由长辈师长给赐字的。 “你虽然没有满二十岁,已经建立如此的功勋,朕就代替你家的长辈给你赐字如何?” 薛鹏还没等回答,他身边的罗元帅已经一拍他的后辈:“还不谢过皇上,咱们皇上只怕是给皇子们赐字的,你这可是头一份。” 薛鹏赶紧俯首谢恩。 经罗元帅这么一说,齐康帝看薛鹏的眼神更亲切了。 他今年三十有余,膝下几个皇子都尚未长成,他还没来得及赐字,这薛鹏确实是头一个。 他心中觉得,自己贵为天子,可以说是天下百姓的父亲,这薛鹏算来也勉强算是他的儿子了。 他想了想道:“你名字叫鹏是飞鸟,朕给你起的字是虎翼,如虎添翼。愿你成为吾朝良将,也愿吾朝有了你这良将之后如虎添翼。” 薛鹏又一次跪下谢恩,别的不说他觉得皇上起的这个字还算好听。 赐了字之后,齐康帝觉得还是不够,又继续说道:“你此次立了大功,朕要给你封侯,就封你为济安侯。” 本朝除了开国封了四王八公诸侯之外,很少有人再得到封爵的,因为薛鹏这次功劳确实很大,加上齐康帝想要捧他,这侯爵就有了。 齐康帝很是喜欢薛鹏,他招呼薛鹏待会去他的御帐那里给他讲讲如何擒拿罗羌王的事情。 这又是封侯又是赐字,回头又去皇上御帐跟皇上聊天回头还领了一顿御宴,在旁人眼中薛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齐康帝死党了。 薛鹏立功封爵的事情很快就传回到京中,原本薛姨妈和宝钗母女还在为他和薛蟠担心,现在听说之后,母女两个欣喜异常相拥而泣。 “你父亲在时就盼着薛家能改换门庭,不再因为商贾身份被人歧视。他一辈子没做到,含恨而终,如今你叔叔终于做到了。”薛姨妈边抹眼泪边说。 她心中跟明镜一般,就拿这贾家来说,虽然她出手大方,可是底下人还是看不起她们母女,这都是因为她们家的出身。 如今薛鹏立功又有了爵位,他们薛家改换门庭光耀门楣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宝钗也在哭,她还边哭边笑。 母女两个正说话,贾家也闻讯派人来报喜。 薛姨妈赶忙擦了眼泪又和宝钗重新梳妆一番去了贾母面前奉承。 因为薛家三老爷立了大功,贾母看薛家母女眼神亲切了不少,没有了之前那种隐隐的高高在上。 邢王二夫人和三春黛玉王熙凤等人也一拥而上跟她们母女报喜。 偏偏当中有个宝玉不通世情,说了几句煞风景的话来:“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注一)这些军汉终日在边关,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有了闺怨。还有他们这次又杀了不少人,那罗羌又不知道有多少好女儿没了父兄。” 他是自言自语纯粹是有感而发,可是偏偏让大家都听到了。 三春有些尴尬,黛玉眼中有些不赞同。 而宝钗眼神一冷,随后才恢复了平静,又当作没听到继续跟三春黛玉等人说笑,只是不再搭理宝玉。 贾政贾赦听到薛鹏立功的事情,回头就嘱咐自己的妻子要对薛家母女多加照顾不要慢待了她们。 同时刚刚回京的王子腾也听说庶妹的小叔子立功的事情,他也是武将只是没有机会立下这样的功绩,心里有些羡慕,又对薛鹏有些好奇。 他很好奇商贾之家的薛家怎么会养出一位武将,还立下了如此的功绩,心里想着等薛鹏回京定要见上一面。 薛鹏又是突袭罗羌擒拿了罗羌王,又是被皇上赐字封侯,一时风头无二,京中有不少权贵想要结交他,其中也包括了几家王府。只是薛鹏还在西北,一时没有办法与他结交。 第 13 章 在去西北大营劳军之后, 齐康帝很快又回京。 他最近心情很好,西北大胜让他在朝堂上还有面对太上皇的时候更有底气了。 因此回京之后, 他索性又大封后宫, 有一些嫔妃得到了晋升,这其中就包括贾家的元春。 元春原本是进宫做女官的,后来阴差阳错去了齐王府上做了侍妾。 随着齐王变成齐康帝, 她也由侍妾变成了后宫嫔妃。 这一次后宫升分位, 她就被封为贤德妃,凤藻宫尚书。 不光是给众嫔妃升分位, 齐康帝还准备让宫中的高位嫔妃可以回娘家省亲。 元春封妃的旨意一传出, 贾家顿时欢天喜地的庆祝起来。 他们家也是行伍出身, 老祖宗在本朝建立之初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是现在家里的男丁不争气, 已经渐渐远离了军营。 这次西北大捷就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 反而是借住他们家的薛家人立了头功。 好在现在元春封妃, 贾家人觉得十分的荣耀,当即当家的贾赦贾政等人请示了贾母之后也大肆的庆祝起来。 宫里有旨意传出来,贾家又庆祝的盛况空前, 跟他们家有关系的人家都纷纷送来贺礼或者亲自上门祝贺。 薛家母女两个就住在贾家, 自然也来祝贺, 还是贾家宴席上的座上客。 她们母女两个喜笑颜开, 很是高兴。 当然这高兴并不是单单为贾家出了位娘娘高兴, 更多的是因为薛鹏来信了。 在之前知道西北在打大仗的时候, 母女两个很是为薛鹏叔侄两个担心, 好在后来得到了薛鹏立了大功的消息。 薛鹏前不久还又写了信回来,在信里他告诉薛姨妈母女最近西北这边没有什么战事,皇上还让他回京。 最近他就要回来, 而且还会带着薛蟠一起回京, 估计这一次要在京里呆很长一段时间。 薛姨妈母女接到这信很是欣喜,虽然薛姨妈嘴上口口声声说是支持薛鹏叔侄两个去从军,可是心底还是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的,最好不要再上战场了。 现在薛鹏来信说要进京,一段时间不用打仗。薛姨妈心里就开心,至少有一段时间她是不需要为家里这两个男人担惊受怕。 她还跟宝钗商量:薛鹏进京肯定是不方便住在贾家,她们母女两个要不要事先做做准备,比如买座房子。 可是要买房子的话,该买哪里呢? 这在京中买房子可是很有学问的,你从商的就不能跟做官的混着住,七品官也不能跟首辅大人们做邻居的。 有的地段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宝钗笑着听她母亲絮叨着,然后才说:“皇上给三叔封了侯爵,按例是要给他一座侯府的。所以咱们先不用买房子,等看三叔的侯府在什么地方再决定考虑买房子的事。” 薛姨妈一听女儿说的在理点点头:“也是,是我操之过急了。不过你三叔既然是侯爷了,还是要考虑置产的事情的。” 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薛鹏现在的财产之后,薛姨妈继续说道:“你祖父当年可是给他留了不少财产的。他都一直让我替他管着,出息不少,也是该花一花了。他都老大不小了,这次回来应该能常住吧,也该考虑一下成亲的事情了。你看贾家的琏二爷跟你三叔年纪差不多,已经娶了你表姐凤哥儿有了大姐了。” 宝钗笑着听她母亲说话,她也觉得她的三叔需要有一位贤惠的三婶照顾他的。 薛家自家有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去到贾家的宴席上看起来就比别的人要高兴许多。 这让王夫人心里高兴不少,觉得妹妹还是懂事的,真心为她还有元春高兴。 她背地里跟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嘀咕:“这两姨表亲就是比姑表亲贴心,你看宝丫头那天来贺喜的时候笑的多开心,再看那林丫头那丧气样,我还听说她又跟宝玉吵嘴了,硬生生气的哭了一场。” 周瑞家的是她的陪房自然知道她的心事便顺着她的话说:“太太说的何曾不是,宝姑娘跟太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那林姑娘在这大喜的日子还……” 她乖觉的不往下说,但已经把王夫人的心意说了出来。 之前周瑞家的去给黛玉送过宫花,没得一杯茶水喝反而落了一番奚落,自觉是丢了面子的。 而她每次去薛姨妈那里办差,薛姨妈母女都笑脸相迎,还得了不少赏赐,有了体面。 这两方比较,她的心自然是要偏的。 王夫人虽然觉得周瑞家的的话十分熨贴,可是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她的元春是宫中的主子了,她这个娘娘之母也是要端的住的。 而且她现在心中还有一桩心事,那就是她的心肝肉宝玉的婚事。 虽然她觉得宝钗是自己庶妹的女儿,也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可是总比婆婆相中的小姑子之女要好吧。 王夫人不喜欢黛玉那种多愁善感又体弱多病的样子,比起黛玉她更喜欢宝钗那样明朗端庄看起来就有福的样子。 可是婆婆偏偏为宝玉取中了黛玉,这让她十分的不满意。 现在女儿元春封妃,王夫人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底气对抗婆婆,加上薛家又有一位刚刚立了大功的三老爷在,她觉得这桩婚事看起来般配不少。 她想着等过些日子就跟妹妹透透话,把这事敲定吧。 还不知道被自己嫡姐相中了自家女儿的薛姨妈这段日子就跟宝钗盼着薛鹏早点进京了。 这个时候薛鹏已经在路上了,他带着侄子薛蟠一道回京。 薛蟠之前被他安排在火头军,因此在大战的时候只是阴差阳错的立了一些小功,勉强混了个小校的官职。 这次在得到旨意让自己进京之后,薛鹏还跟罗元帅长谈了一番。 “你小子这是入了皇上的眼,这次回京必然会有重用,我猜多半是京畿大营。那里一直是太上皇的人马,皇上登基这三年都没有拿到那里的军权。你这次立了这么大功,算是在军中出头露脸的人物,皇上是打算让你去京畿大营为他夺权的。” 薛鹏皱眉,他上一辈子也算是耳闻目染了汉朝皇室内部的纷争,无论是吕后、窦太后还是王太后,又或者是景帝武帝朝堂诸侯王的各种斗。 这些大人物之间斗来斗去,弄得不少人受到波及,让薛鹏避之惟恐不及。 在他看来,他就想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根本不想搀和皇室的那些乱事。 一看他皱眉,罗元帅就拍了他一下,自己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你别把这事不当事,我知道你就想留在军中,留在这边关。可是谁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当兵的,这不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跟上。皇上让我也回京了,估计回去就要荣养了。” “元帅你?” 罗元帅一挥手制止薛鹏继续说下去:“没什么,我打了一辈子仗,本以为早晚要死在战场上的。如今还有一条命可以回去,我这还要多谢你。唉,我这一辈子最亏欠的就是父母和老妻,如今父母已经不在,有命回去自然要好好补偿我那老妻的。” 薛鹏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可听说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罗元帅可是惧内怕老婆的,有人说罗夫人一声吼,罗元帅抖三抖。 罗元帅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只是心道臭小子当我不知道你在嘲笑我,等你有了老婆你就知道了。 那才不是什么惧内,那只是尊重夫人。 做武将的夫人最是不容易了,回家自然是要多尊重她们,让她们舒舒服服的不用操心任何事的。 两个人没有继续讨论惧内这个话题,罗元帅又讲起之前提到的那个话题:“你这次回去,我只有一句话嘱咐你,这也是我这么多年能在军中活下来的经验。” 薛鹏神情严肃的听着。 罗元帅慢悠悠说道:“咱们当兵的端谁家饭碗就给谁做事,之前咱们的军饷是太上皇发的,咱们的主子就是太上皇。现在咱们的军饷是皇上发的,咱们的主子就是皇上。你给我听好了,任何时候只能有一个主子,这主子一多就坏事。” 薛鹏仔细品味着这话,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跟众位同僚告别之后,薛鹏带着薛蟠踏上回京之路。 因为这次回京估计一时半刻是不用回西北了,他们叔侄两个带着众多的随从押着几大车的东西出发。 这几大车装的都是他们得到的战利品,还有在西北这边买到的皮子还有异域的香料宝石等。 虽然想到回京之后要面临皇室内斗就腻歪,但是一想到回京之后能看到薛姨妈母女,薛鹏还是高兴的。 齐康帝召薛鹏回京并没有给出时限,叔侄两个也并不着急赶路,只是押着车缓缓而行。 叔侄两个并辔而行,边走边聊天。 薛蟠还在生薛鹏的气,他叔把他扔到火头军,自己却带着一队骑兵突袭了罗羌王庭立了大功。 而他自己只能靠着跟前面的右庭王所部战斗立了小功,这一想就生气。 所以面对薛鹏薛蟠傲娇起来,时不时拿鼻子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刚开始薛鹏还不在意,但薛蟠后来哼的越多,越来越阴阳怪气。 他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要是鼻子不舒服,回头我就找人去请郎中。要是郎中治不好,我就亲自操刀割了你这惹事的鼻子,省的一条到晚学猪哼哼。我薛鹏的侄子就是不能是人中龙凤,也不能蠢笨如猪。” 他当了两辈子兵,也差不多是个老兵油子,说起话来就是军中那种味道,能把人气死。 薛蟠被他这一堵气的差点没说出话来,手更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他正想再跟薛鹏嚷嚷几句的,薛鹏却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后面跟着的随从一看他这个手势离了勒住马安静下来,薛蟠在军中呆了这段日子令行禁止是学到了,也老实的闭嘴。 这一大伙人安静的仿佛没有人一样,只有马匹传来的低低的嘶鸣声。 这些人一安静下来,也就听到了前面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打斗声还有兵器相击的声音。 “去看看。”薛鹏催动坐骑一马当先,剩下的人除了留下一部分看守车上的东西之外都跟了上去。 打斗的地方并不远,薛鹏已经催马赶到。 他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带着几个下人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追杀,那书生显然是受了伤,伏在一个下人的背上不知死活。 书生和看面相就不是好人的人,任何人看到这一幕直觉都会想要帮助书生而不是那一群人。 薛鹏也不例外,他的随从们已经赶到,他当即吩咐道:“先把那几个人救下来,追杀他们的人也一并拿下,先留活口审审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他要出手帮忙,可是不知前情的他也并不会以貌取人,而是决定要把两方人都活着拿下,然后再看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不过等他们这伙人出手的时候,那伙凶神恶煞的人当即激烈的反抗起来,并且他们的人一旦被擒下就会想方设法自杀绝不留活口。 薛鹏皱眉,很显然这些人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或者杀手了,否则正常人不会这么做的。 这样看来这些人只怕是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书生多半是好人了。 薛鹏带在身边的随从们自然是经过战阵见过血的,而且这些人训练有素,结成阵形杀伤力巨大,很快就击退了那伙人。 只是很可惜,他们并没有得到活口。 不过薛鹏也不在意,毕竟还有那中年书生那一伙人被他给救下来。 他上前去检查了一下那书生的伤势,好在那书生的伤势并不算重,用了伤药止住血就行了。 “求这位侠士一定要救救我们老爷。”那书生身边的仆人跪下连连哀求道。 “你放心,我自然救下你们自然要管的。”薛鹏见那些仆人很忠心那书生,也因此对那书生有些好感。 第 14 章 那中年书生身上最重的伤是一处伤及脏腑的刀伤, 好在薛鹏他们都是行伍出身,最擅长处理的就是刀伤。 薛鹏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粉和干净的布巾, 熟练的帮那书生止了血包扎好伤口。 在薛鹏处理那书生的伤势的时候, 他的随从也帮着书生的仆人们包扎了伤口。 因为薛鹏处理的及时,加上那药粉确实是好药,过了一会那书生就幽幽转醒。 虽然刚刚睁眼的时候那书生还一脸迷茫,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眼神中的迷茫立刻消失了。 薛鹏就在他对面,这人的神情变化都落在他眼中, 他心中一动这人大概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那书生此时也看到了薛鹏, 他正犹豫薛鹏的身份, 刚才薛鹏给他治伤的时候就一直紧紧守在他身边的老仆人连忙对他说:“老爷是这位义士救了我们, 要不我们主仆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就要落入那贼匪之手了。” 老仆说这话的时候扶着书生的手暗地里握了下书生的胳膊。 这是他给自家主人的暗示, 告诉他薛鹏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书生虽然身上有伤, 可是脑子并不笨,已经反应过来。 他想起身跟薛鹏道谢,却发现两腿无力, 就是在老仆的帮助下也站不起来。 他正因不知自己身体如何慌乱的时候, 薛鹏一摆手道:“你流了太多的血, 现在身子正虚着呢。也不必多礼, 我既然碰上你们遭难就自然要管的, 只是顺手的事情。” 那书生这才颤巍巍的在老仆的扶持下坐下靠着身后的大树:“在下林如海是个读书人, 要去京城亲戚家, 不想路上遇到山贼。幸好得恩人相助,要不我们主仆可就要命丧于此。” 薛鹏点点头冲林如海拱拱手:“在下薛三,是个镖师, 我们兄弟刚刚走完一趟镖准备回家。” 刚刚通过那林如海主仆的对话, 加上他刚刚观察到的林如何的言谈举止,还有之前追杀林如海那些人的手段,薛鹏可以肯定这林如海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为此他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说自己是个叫薛三的镖师,他的那些随从都是他的镖师。 林如海醒来不久,但见薛鹏的谈吐还有他的手下的样子,也没有太怀疑薛鹏他们的身份。 这个时候他的那个老仆人对他说:“老爷,我们一行人都受了伤,这路上要是那些山贼再卷土重来可如何是好?正好薛义士他们是镖师,不如就雇请他们护送我们去京城?” 这老仆是林如海的管家,平日里就十分信任。 林如海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他这次上京是秘密上京,可是刚出了扬州就被追杀,显然行踪已经暴露。 他现在受了伤,手下的人也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摆脱追杀去京城可是很难,只怕他还没有到京城就被灭口了。 想到这,他冲薛鹏一拱手:“我那管家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不知道薛义士是否愿意。” 薛鹏本来就不是真的镖师,这走镖也只是一个托词。 可是这林如海身份神秘,加上自己也要去京城,薛鹏稍加思索就答应了。 “我们正好也要去京城,就一道同行吧。” 不过薛鹏想了下还是打发薛蟠先押着那几车东西进京:“你母亲和妹妹只怕是着急盼着我们回去,你先回去见她们。” 薛蟠也确实是想母亲和妹妹了,加上他叔叔救了这文弱书生林如海,他们一行的速度必然要受到影响,还真不如他先行一步。 他点点头,带上几个人押着车先走了。 林如海一行原本有辆马车,刚刚被他们口中的山贼把马砍死了。 薛鹏的人把自己的马先套在马车上,暂且拉着马车。 然后大家一起把林如海还有林家几个伤号都放在马车上,这样能加快速度,伤员们赶路也能舒服一些。 见都安顿好了,薛鹏上马示意出发。 马车缓缓移动,林如海透过被刀剑削掉一半的窗帘看向外面,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薛鹏的背影。 “大人……”他的管家想要说什么被他制止了。 “人多口杂,你只要叫我老爷就行。” 管家点头领命。 主仆两个小声说了几句,主要是管家把林如海受伤昏迷后发生的事,具体来说就是薛鹏他们怎么来的说了一遍。 “也幸好遇到了这位薛义士,要不我们真的要糟了。” 林如海摇摇头:“只怕这位也并非是什么镖师,你可见过哪家的镖局没有镖旗的,就算他们是走完镖返程也是如此。还有那位薛义士的气势,也并非是一个普通的镖师能有的。” 他毕竟在官场打滚多年,看人还是准的。 听他这么一说,那管家慌了神:“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岂不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林如海道:“我观其人应是正派之人,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身受皇命,只盼着能早日到了京城见皇上。” 主仆两个说到这默默无言。 毕竟带着一些伤号,薛鹏他们的速度受到限制。 他们也不能随便露宿在野外,只能在傍晚的时候去到前面的小镇落脚。 在小镇上唯一的客栈安顿下来之后,薛鹏就派人去把镇上的郎中请来为林如海他们看伤。 虽然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给林如海他们处理了伤势,他觉得还是找人来看一下才能放心。 那郎中一一检查了伤者,对薛鹏说这些人的伤势都处理的很好,并没有大问题,只要开几服药吃防止发热就可以。 薛鹏命人跟着郎中去抓药,自己留下跟林如海说话。 他见林如海一路坐马车养了一些精神出来,就打算借机套话试探一下他的来历。 “林先生听了郎中的话也可放下心来了,放心过不了几天你的伤就能好了。” 林如海刚刚也是认真听了郎中的话,心里放下心来。 他年已不惑,一直身子骨都不算康健。 这次受伤他既是担心影响了寿元,又是怕薛鹏没有处理好他的伤有了后患。 现在经过郎中的确认,他神情轻松不少。 他倚在床头笑着对薛鹏说:“还是要多谢薛义士了,如果不是薛义士及时拔刀相助,只怕我都没有命到此了。” 薛鹏也就拱拱手没多说什么,然后跟林如海聊起天来。 “原来林先生是苏州人士,我老家是金陵,倒是不远。”薛鹏道。 林如海点头,不过他觉得薛鹏虽然口音偏向江南口音,可是这身形气魄看起来更像是那种燕赵男儿。 而且经过一番谈话,他更加怀疑薛鹏的身份,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镖师的。 两个人说了会话,除了隐瞒各自的来历之外,倒是很谈得来都有心跟对方结交起来。 等到薛鹏的随从把药抓来,林如海的管家立刻让带来的林家小厮去煎药。 他刚刚为了安全起见也跟着去抓药,眼睛都不敢错开的盯着伙计把药抓来,回来之后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药煎好亲自端来给林如海。 林如海谈兴正佳,被管家这么一打断有些不高兴。 薛鹏笑着起身:“林先生喝了药再睡上一觉明个伤势就好了大半,我们离京尚远,路上还有时间慢慢聊。” 林如海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他素来是个注重养生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要更多的休息才能养好身体。 薛鹏回了自己住处和他的那些随从吃了晚饭,小镇上也没有热闹的地方,大家索性早些睡下,明天好早点赶路。 不料半夜薛鹏却被林如海的管家叫醒:“还请薛义士去看看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现在已经烧的人事不省了。” 薛鹏一愣,虽然有人身子骨不好受了刀伤之后会发烧,可是林如海已经给郎中看过也吃了郎中开的药按理说是不会再发烧的。 他连忙披衣起身跟着管家去看林如海,果然他去到一看林如海烧的一脸通红,伸手去摸就被林如海额头的温度惊着了。 “好烫!快去请郎中过来。” 薛鹏的人连夜去请郎中,林家的小厮则不停的用湿毛巾给林如海敷着额头。 郎中到了之后又给林如海诊脉:“应该是染了风寒,我再开两剂药来。” 药也很快就得了,薛鹏亲自上手掰开林如海的嘴巴把药给喂了进去。 “吃了药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薛鹏安慰着管家。 只是林海一连喝了两剂药都没有起作用,这高烧始终不退,人更是一直没醒过来。 见那管家急的团团转,薛鹏吩咐自己的随从:“这里离扬州不远,骑快马去那里请最好的郎中过来。” 这里确实离扬州不远,只差一天的路程,只是林如海如今的情况不适宜移动,只能让人去请扬州的郎中过来。 他的随从领命前往,那管家听了薛鹏吩咐又特意说了一句请哪家的郎中:“那家的李郎中是扬州最好的郎中了,还跟我家老爷熟识,故去的太太还有姑娘都是由他诊脉的。” 薛鹏点点头,他之前跟林如海聊天的时候已经知道他现在住扬州,所以他的管家熟悉那里的郎中也很正常。 过了一天多那李郎中才被请来。 他被薛鹏的随从架在马上,一路上快马加鞭颠的快要晕了。 本来他下了马还想要质问这请他来看病的人是不是想要他的命,这路上好悬把他颠死。 可是当他看到病榻上的林如海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林大人?大人为何在这?又如此姿态?” 听那李郎中这声林大人,薛鹏一愣,原来这林如海是个官身。 这时那管家冲薛鹏拱手:“一直隐瞒薛义士我家老爷的身份,实不相瞒我家老爷正是如今的扬州巡盐御史林海。” 薛鹏心中很是疑惑,林海他为何要隐藏身份,还会被人追杀? 他冲管家一摆手:“这事不急着说,还是先让这李郎中给林大人诊脉吧。”他言谈间已经把对林海的称呼换了。 李郎中这时已经在林海床边坐下来诊脉了,他诊了半天脉,紧锁眉头换了一只手,半天没有说话。 见他这样,管家紧张起来,但又不敢说话怕打扰李郎中诊脉。 终于李郎中起身,他看了眼管家还没有说话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在下驽钝,没想到在下给大人看诊多年却一直没有发现大人早就中毒。这毒已经深入到五脏六腑,原本不会让人察觉,等到病发时让人以为大人得了急病去世。要不是大人这次受伤,伤到了肺腑,把这毒给引了出来,在下还会没有察觉的。” 管家大惊:“还请李郎中你救救大人。” 李郎中摇摇头:“太晚了,如今大人身体中的毒因为外伤发作出来,内外夹击,已经无药可医了。” 这话一出口,管家一下子痛哭着跪在林海床前。 林海是个宽厚的主子,他带来的那几个小厮听了李郎中的话也都哭了起来。 看林家仆人哭的凄惨的样子,薛鹏有些感同身受,觉得心中堵了一口闷气发不出来。 他转身出去想要找个地方透透气,忽然站住,神情微冷:“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他刚刚发现有人在暗处窥视这间屋子。 第 15 章 薛鹏之前注意力都放在林海身上, 但他终究是两辈子都上过战场的人,警惕性很强, 很快就发现有人躲在暗处。 或者说这人并没有刻意躲藏, 甚至是故意让薛鹏发现自己。 薛鹏死死的盯着院子里那几棵大树。 几个黑衣人飘然从树上跳下来,为首的那个人冲薛鹏一拱手:“薛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薛鹏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能道破他的身份,看来此人多半是认识他的。 他仔细打量那人, 确实有些眼熟:“你是?” 那人笑道:“在下与将军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将军还是西北大营的校尉,而我则是当时的齐王身边的随从, 我们曾经并肩杀敌。如今几年过去, 在下前不久还有机会再见将军。这个时候, 将军已经是威震西北大胜罗羌的英雄了。” 这人这么一说, 薛鹏猛地想起来。 原来这个人是当初还是齐王的齐康帝身边的随从, 他当时奉罗元帅之命去保护齐王的时候还跟这人共事过。 前不久齐康帝来西北大营劳军, 这人也是他身边的护卫。 薛鹏虽然已经想起此人的身份,他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热络表情:“你应该在那位的身边,又怎么会来这里, 还躲在树上偷窥?” 他现在有些理不清已知的线索, 先是隐瞒身份上京的林海, 这又来了皇上身边的护卫鬼鬼祟祟的。 他可没有那么自恋, 认为这个随从是为了自己来的, 多半是屋里人事不省的林海而来。 就是他没有搞清楚这林海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居然把皇上的人也惊动了, 只是能确定这秘密怕是非常重要。 他有些郁闷, 本来他就不想搀和皇家阴私事情,却又因为林海不得不淌浑水。 那人犹豫了一下,他最初以为自报家门之后薛鹏自然会无条件配合他。 现在看薛鹏并没有过多表示反而让他迟疑, 究竟要不要跟薛鹏说, 或者说能跟薛鹏说多少。 他又想了下,他在皇上身边多年可以说是皇上亲信,听到不少皇上私下里说的话,这其中就包括有关薛鹏的。 听皇上话语中的意思,他是要重用这薛鹏的,将来说不定这位薛将军会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想到这那人就对薛鹏说:“实不相瞒薛将军,在下是奉了皇命来接应林大人的。那林大人在江南为皇上查探了不少贪官污吏的罪证,他这次是带着证据上京的。在下是来接应的,不想在下来晚了,他已经遇袭,幸好得将军相救。” 薛鹏点点头,他心里已经搞清楚刚才他没有弄明白的事情,知道为什么林海会遇袭,甚至可能李郎中口中的中毒都找到了来源。 “我知道了,只是你这接应的人确实来的太晚了。你要是在军中,只怕就会因为救援不力按军法处置了。如今林大人正昏迷不醒,不知道你口中的证据被他藏在哪里了。” 那人一听就急了,他跟薛鹏说林海身上的是贪官污吏的罪证,事实上这只是一部分,实际上林海搜集到的还有一些人谋反的证据。 对于皇上来说这攸关龙椅坐的安稳与否的证据自然要比贪官污吏的证据重要的多,否则他这皇上的亲信也不会被派出京来接应。 可是就像薛鹏说的那样,他确实来晚了,要是林海搜集到的证据下落不明,他回头一定会被皇上治罪的。 那人眼中现出一丝焦急,他看向薛鹏:“不知林大人的伤势如何,将军请的郎中怎么说?” 他的人好不容易找到这间客栈,有心上前探查却发现林海的屋子附近都是薛鹏的随从。 这些上过战场见过血的随从们十分警惕,让他的人无从靠近,他只能主动暴露自己引薛鹏来见。 薛鹏打量了他一番,心里猜出他内心的焦急,他说道:“我命人请了扬州最好的郎中,这郎中说林大人之前就中过毒,这次又受了刀伤把毒给激了出来,只怕是……” 那人一听就更急了,生怕林海就此醒不过来。 好在算他有运气在,薛鹏的一个随从匆匆从房间里出来:“爷,那位大人醒了。” 薛鹏还没什么表示,那人就一脸惊喜,只要林海还有一口气在能告诉他那些证据在哪里就可以了。 薛鹏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那我们进去看看林大人。” 两人进到房间里,只见林海躺在床上一脸虚弱气若游丝,他的管家支支吾吾的跟他说他的病情。 “林大人可好些了?”薛鹏上前说道。 林海想要起身,偏偏身上没有力气,只能歪在床头对他说:“薛义士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身负皇命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还请薛义士不要见怪。” 薛鹏也冲他一拱手:“其实在下也有隐瞒,在下乃是西北大营的武将薛鹏,也并非是什么镖师。” “原来是刚刚生擒了罗羌王的神勇薛将军,下官在江南也都听到了将军的大名。”林海也解开了心中的怀疑,难怪这薛鹏的气度并不像是镖师。 两人都解开了对对方身份的怀疑,正想多说两句,跟着薛鹏进来的那人可就急了。 他从薛鹏身后走出来,来到林海面前,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林海:“林大人,在下是奉命前来接应的。” 林海看到那块玉佩,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他颤巍巍的从自己身上也摸出一块玉佩,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又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他点点头,这是他跟皇上约定的信物,能拿出这块玉佩的人必然是皇上的亲信。按照约定,只要有人能拿出这块玉佩,他就必须无条件相信对方。 “我知道你的来意,证据我都带在身上。”林海想要亲自起身去拿证据,可是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示意管家替他拿。 管家一抹眼睛,过来把林海的靴子,还有之前穿在身上染血的袍子都交给那人。 “这靴子和袍子的内衬里就是我所收集到的证据,我另外做了一份假的放在身上,真的早就用蝇头小楷抄写好了缝在里面了。”林海说完这番话已经没多少力气,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才又继续说话。 “还请这位大人把这些带回京里呈给皇上,就说臣林海只能做到这些了,今后只怕臣不能继续效忠吾皇了……”林海说到这又没有力气继续说了。 那人已经明白只怕林海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这证据算是他用自己性命换来的,他心里也有些感动,于是对林海说:“事关重大在下先把这些证据带回京中,还请大人放心,在下回京一定请皇上派来最好的太医为大人医治。” 林海笑着点头,随后就催他赶紧离开。 那人又跟薛鹏拱了拱手,也不多话立刻带着自己人走了。 等那人走了之后,林海又昏迷了。 在管家的惊慌失措的喊声中,李郎中连扎了几针才抹掉头上的汗松了口气,薛鹏把他叫道一边低声询问林海的病情。 李郎中冲他摇摇头:“我只能尽量让大人拖延一下时间。” 他话说到这薛鹏已经明白了,他看了眼病床那边的林家主仆又问李郎中:“若是我命人快马加鞭把各地的名医延请过来呢?” 那李郎中又摇摇头:“不是在下托大,实在是林大人的情况就是御医来了也没用了。” 薛鹏冲他一摆手,然后自己走开了。 作为一个武将他早就看惯了生死,可是林海并不是一个武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如今这人就眼睁睁的要死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很懊恼的。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薛鹏却没有睡意只想在附近走走,却不想林海这时候醒了过来想要见他。 “林大人可是有事?”薛鹏进来看着根本不能起身的林海说。 林海的脸色比刚才看起来昏暗了不少:“确实下官有事请薛将军帮忙。刚才下官已经问过李郎中了,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下官却有心愿未了。我有一女现居京中岳母家,下官想请将军继续护送下官进京,让下官临死之前能见女儿一面。” 薛鹏听完犹豫起来,他很怀疑以林海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活着到京城都难说。 这时林海的管家也哭着对林海说:“老爷,刚刚李郎中也说了,你要是回扬州官衙修养的话还能多延些时日,若是上京的话只怕路上就……” 林海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只有黛儿一个女儿,总要在临死前见她一面,把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行。你总不能让我死不瞑目吧?” 薛鹏见林海很是坚持,他考虑了一下:“不如这样,我先护送大人回扬州,同时我让我的随从快马进京去报信请林姑娘回扬州?还请大人放心,我这些随从都跟着我打过仗的,日夜兼程赶路不比那送八百里加急文书的信差慢。” 林海微微迟疑,然后坚持冲薛鹏拱手道谢:“如此能让我父女临死前见上一面,将军可以说是我们父女的恩人了。” 薛鹏当即安排下去,他挑了两个最会赶路的随从,命他们快马加鞭去京中报信。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林海的女儿名叫黛玉正住在京中的荣国府贾家,算起来他薛家跟林家也是拐外抹角的亲戚了。 薛鹏他一心都放在打仗上,平时这些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他都是委托薛姨妈帮忙处置的。 要不他早就在林海通报名姓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两家都是贾家的亲戚,也勉强算是亲戚。 “说不定林姑娘跟我那侄女宝钗也是相识。”他还这么跟林海说。 进京报信的随从连夜就出发了,天亮之后在问过李郎中后,薛鹏也护送林海回扬州。 因为林海身上的证据太重要,他们刚出发不久就面临又一次暗杀。 薛鹏心中正有一番郁气没处发泄,见这些刺客立刻来了精神。 他拔出腰刀一挥:“给我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双杀两双。” 他率先冲杀过去,他的随从们除了留下结阵保护林海的也都跟着冲了上去。 经过一番血战,薛鹏甩了甩刀刃上的鲜血收刀入鞘。 他大步来到马车前探视里面躺着的林海:“林大人放心,这些杀手都被在下处置了。有我薛鹏在,必要让大人安然回到扬州。” 说这话的时候,薛鹏脸上身上还蹭了一些鲜血,迎面一扑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海却并不觉得恶心,甚至觉得这位薛将军看起来跟铁塔一般让人安心。 “有将军在,我林海不担心。” 第 16 章 在薛鹏的护卫下, 林海终于回到了扬州的巡盐御史府。 他们相遇的地方离扬州也只有一日左右的路程,可是回到扬州这一路却并不顺利, 一连遇到几次对林海的刺杀。 好在有薛鹏和他的手下在, 林海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扬州。 等到回到巡盐御史府,林海一路上消耗了太多精神,又一次昏迷不醒。 管家一边请李郎中尽力为林海诊治, 一边亲自为薛鹏安排住处。 在回来的路上, 林海还没有昏迷的时候曾经嘱咐过管家。 若是他昏迷不醒,就要管家好好招待薛鹏这个林家的恩人。 薛鹏在林家住了下来, 他考虑到那些被林海找到证据的贪官污吏怕是并不知道证据不在林海身上的事情, 只怕林海还会遇到源源不断的暗杀。 他很敬佩林海的为人, 想要为这个给老百姓做了好事的的人做些事情, 所以打算留在这里保护他。 在李郎中的诊治下, 林海的病情并没有恶化, 只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会邀请薛鹏过来一叙,询问薛鹏在林家可住的惯。 “我打仗的时候行军中找个土坑都可以睡上一觉, 这巡盐御史府可比那土坑好的多了。” 薛鹏跟林海讲自己住的不错, 他闲暇的时间还把林家的藏书看了不少。 “我这几日只怕是把这辈子的书都看完了。” 薛鹏虽是武将却不是武夫, 加上他这辈子出身薛家, 自小也是上过学堂识文断字的。 这林家别的不多, 书可是极多的。 薛鹏每日除了固定的练武之外, 就是看看书打发时间。 林海听他这么说, 就跟他聊起他这几日看过的书,他发现薛鹏似乎对两汉的历史格外感兴趣,尤其是西汉文景武三朝。 两人由此作为切入点聊了起来, 林海发现薛鹏不仅是对那段历史感兴趣, 甚至颇有见地。 两人谈的兴起,林海甚至因此双眼满是兴奋,让随侍在一旁的管家心惊胆战的怕他是要回光返照了。 “虎翼真是颇有见地,一针见血!”林海惊叹的说,他原本以为武将们基本都是武夫,只知道打仗,有的可能大字都不识几个。 可是薛鹏却颠覆了他以前的看法,几次聊下来,他已经把薛鹏当成知己,直接用字称呼他。 薛鹏脸上一红,他哪是颇有见地,只是那是他亲历过耳闻目染过的时代。 他格外关注那个时代的历史也是因为想要寻找过去生活过的痕迹,不想遗忘曾经的经历而已。 没想到这到让他得到了林海的另眼相看,说起来实在是让他不好意思。 因为两人聊的不错,只要林海身体允许薛鹏就会过来陪他聊聊天。 两个人越来越熟悉,一来二去也就说起了私事来。 林海知道薛鹏出自金陵薛家,跟他们林家可以说是姻亲的姻亲,也能勉强算是亲戚的。 他原本以为薛鹏早就成亲,却不想薛鹏说他尚未婚娶。 这让林海心中一动,他有意无意问起薛鹏对妻子的看法。 薛鹏毫不犹豫的说:“说实话我无意成亲,我是武将,说不定哪天就上了战场回不来,不想连累人家的好姑娘。我最敬佩冠军侯霍去病,想要相仿他‘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林海摇头道:“婚丧嫁娶乃是人伦,你是武将可也是人,要有人之常情的。要我说你是武将更应该多娶几个女子回来多生一些子嗣传宗接代,就是真遇到你说的……这后代香烟也是有的。” 他故意这么说想要试探一下薛鹏的想法。 薛鹏笑了:“我有两个兄长,他们都有一个儿子,我薛家后代香火是不愁的。至于我,我可不想娶那十个八个女子回来,我可消受不起。”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最敬佩的是我们罗元帅,他一生也只有一位夫人,且对夫人很是敬重,夫妻感情很好。他曾跟我说做武将的妻子最是辛苦,所以只要有命在就要好好的敬重妻子。我若是要娶亲,自当效仿罗元帅。上阵能够保家卫国,归家也能照顾妻儿。再说我觉得吧,这家里人多麻烦事就多了,没得头疼。” 林海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薛鹏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薛鹏告辞之后,林海沉吟了一下命管家拿来纸笔。 他自重伤之后几乎没有动过笔,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趁着精神还好把这封信写完。 到底是伤重后精神不济,林海拿着笔坐起来就眼前发黑,挣扎了几次才勉强把这封信写完。 “黛儿回来前,我要是已经……你就把这封信交给她,告诉她这是我最后的遗愿,要她一定要完成。”他对管家说。 管家听他说的如此不祥,自然是声泪俱下的应下。 林海的身体已经伤的很重,只是在拖时间,身体还是在一天天的恶化,渐渐的醒来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 管家虽然伤心,可是已经开始暗暗的准备东西预备林海的后事。 他一边准备着,一边祈祷黛玉能早一日回来能够见上林海最后一面。 在管家的期盼中,黛玉一行人终于赶回了扬州。 薛鹏派去京中报信的两个随从很是给力,一路快马加鞭去到京中贾家报信。 黛玉在知道父亲病危的时候当即就大哭起来,随后就去跟贾母商量回扬州的事情。 贾母也已经知道林海病危的事情。 当然因为中间还涉及到林海为了皇上的公事重伤的事情,在给黛玉的书信中只提到了林海得了重病并没有说的太多。 因此这对祖孙两个也只以为林海是得了什么重病。 贾母想着要是林海也出了什么事,黛玉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了。 她想着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婚事,那王夫人一直推脱搪塞,这下子可是找到了理由拒绝这桩婚事。 贾母有心想要给林海写封信把这桩婚事敲定下来,可是又顾忌着王夫人是元春生母不想驳了她的面子,加上她也不想在黛玉孝中敲定这桩婚事委屈了宝玉。 所以这信她也没有写,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贾母命贾琏护送黛玉回扬州,吩咐他照顾好黛玉一路上的衣食住行。 本来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安排中,偏偏宝玉听闻就不想让黛玉回扬州,还想让贾母把林海接到京里治病。 “咱们跟王太医他们那么熟稔,让林姑父进京治病妹妹不用离家还能给姑父侍疾这不更好?” 黛玉秀眉紧蹙,她看着宝玉心里有些哀怨。 她父亲能命人送信让她回去见最后一面,可见这病情有多严重,这样严重的病情怎么可能挪动来京里,只怕一上路就直接上了黄泉路。 还有这里是贾家,并不是她的家,她这次是归家而不是离家。 黛玉对宝玉很是埋怨,终于忍不住跟他吵了一架,两人又不欢而散。 黛玉带着一肚子气上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就为了早日能赶回扬州来见林海。 终于她赶回了扬州,在府门前她满心忐忑,生怕听到噩耗。 好在府门前一切如故,也没有白幡,下人们腰间更没有白带,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管家闻讯亲自来接黛玉。 “管家,我父亲怎么样了?”黛玉顾不上其他忙问起林海来。 “老爷他……”管家还没说什么就一脸的哀戚。 他这样子吓得黛玉差点一头栽在一旁的雪雁身上。 好在管家及时说道:“老爷最近一直是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刚才可能是感知到姑娘回来了,又清醒过来。” 黛玉稍微松了口气,随即一边往林海住处走去,一边说道:“我先去看看父亲。” 管家闻听此言迟疑了一下,他刚才就在打量黛玉。 黛玉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加上担心林海心情郁结,现在形容憔悴,看起来脸色没有比林海好多少。 他怕这样的黛玉让林海看到,林海会担心她,从而影响到自己的身体。 只是管家毕竟是下人,出声阻止黛玉去看林海不太适合。 他正犹豫怎么劝说黛玉先去梳洗一下,就听到前方有人说道:“林姑娘,我劝你先回去梳洗一下,要不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是会让令尊反过来担心你。”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薛鹏在前面不远处把他们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黛玉一愣,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是何人居然敢阻挡她去见自己的父亲。 贾琏也跟着黛玉一起打算去见林海,他这次来可是奉了贾母的命令一定要问清林海身故之后打算如何安顿黛玉,会给黛玉多少家私让她过活的事情的。 现在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就有些不耐烦:“这里是林家,我这表妹是林姑父的亲生女儿,哪有亲生女儿不能去见自己父亲的。” 薛鹏只不过恰好听到黛玉和管家的对话,又因为见管家一脸为难才出言帮他的。 现在看不光是黛玉还有这自称是黛玉表兄的人对自己不满,他也不以为意。 一旁的管家心里感谢薛鹏帮忙,连忙对黛玉说:“姑娘,这位是薛将军,在西北立下大功劳,更是咱们老爷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薛将军在,只怕姑娘已经见不到老爷了。” 随后他又对贾琏说:“说起来琏二爷跟薛将军也算是亲戚的,薛将军的嫂子来自王家。” 他这么一说,黛玉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她上前对薛鹏一拜:“多谢薛将军救命之恩,黛玉就是结草衔环也要相报的。” 薛鹏笑道:“林姑娘不用多礼,也是我与林大人有缘,我也只是顺手之劳。请姑娘莫怪我刚才阻挠姑娘去见令尊大人,只是我这几日跟令尊聊过不少,令尊对姑娘十分的挂念。姑娘要是这样去见他,只怕会让他担心姑娘的身体。我听那郎中说,林大人现在就需要静养,不能忧思的。” 黛玉一听又对薛鹏一拜:“将军说的是,是小女想左了。小女现在就回去梳洗,不让父亲担心我。”说着她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住处。 黛玉走了,贾琏有些尴尬。 刚刚听林家管家那么一说,他算是弄明白面前这位是哪位了。 这就是他老婆姑妈的小叔子,那位刚刚立了大功让薛家一跃摆脱商户身份的薛将军。哦,对了准确来说是薛侯爷,人家可是皇上亲封的侯爷比自己这个捐官得来的同知要厉害的多。 贾琏有心跟薛鹏结交一下,他要是按照王熙凤的辈分来算就要称呼薛鹏为叔叔了,可是看薛鹏那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他就觉得这叔叔叫的有些别扭。 不过他既敬佩薛鹏的战功,加上有心结交,最后还是上前称了一声叔叔。 有个比自己长的还老的侄子薛蟠,现在又冒出一个大侄子来,薛鹏倒也没觉得怎么别扭。 他跟贾琏说了几句话,论了一下两人的亲戚关系,这才跟贾琏各自分开。 黛玉那边经过一番梳洗,她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也觉得脸色太苍白了,怕吓着父亲。 “雪雁,给我涂些胭脂来。”黛玉又吩咐了一句,“还有把那件嫩绿的裙子换上。” 经过一番打扮,她终于可以放心去见林海了。 等到她进到林海卧室,见到躺在床上的林海,眼泪立刻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父亲送她上京前还是风姿俊逸,怎么这次一见已经形容枯槁,气若游丝了。 “父亲!”黛玉一下子扑了上去。 “黛儿。”林海抱着女儿,仔细打量她,在看她气色不错之后才松了口气。 父母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等到黛玉发现父亲气息紧促之后,她连忙停下哭泣又劝住林海。 父女两个坐在一起好好说话。 林海说道:“我这次能有命与你相见多亏了薛将军,我已命人去请他来与你相见。” 黛玉正想说她已经见过薛鹏了,就听林海又说:“为父有意将你许配于他。” 这话一出口不光是黛玉愣住了,就是一只脚刚踏进来的薛鹏也是如此。 薛鹏顿时有了一种他这只脚是不是踏错了,是不是该倒退出去重新进来的错觉。 那林大人是不是病糊涂了? 第 17 章 当听到林海说要把自己许配给薛鹏之后, 黛玉很是错愕。 因为黛玉幼时充作男孩教养的关系,父女两个关系一向很好。 林海对黛玉很是宠爱, 对她的姻缘更是十分慎重。 贾敏在世的时候, 他曾经对贾敏说必然要给黛玉找一个才貌双全情投意合的夫婿。 在林海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要黛玉自己喜欢。 所以黛玉很是不敢相信她父亲会直接把她许配给薛鹏,那薛鹏虽然长相不错, 可是身为一介武夫根本不可能是在他们父女两个择婿的选择当中。 之前黛玉刚刚回来想要来见林海被薛鹏阻拦, 现在又从林海口中听到要把自己许配给他,一时之间黛玉脑中有些不好的想法。 她在贾家的时候, 宝玉曾弄来一些闲书, 她也曾跟着偷偷看过。 这些志怪传奇当中也有讲过那恶人贪图人家的家财或者姑娘的美貌, 做出一些恶事来谋娶的故事。 现在这种情况, 黛玉不由得往这方面想, 一时之间可以称作是美男子的薛鹏在她眼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黛玉有心跟林海说, 让他不要被薛鹏蒙蔽,却不想林海又晕了过去。 她没想到父亲就在她眼前倒了下去,一时有些慌乱不知该做什么。 原本在门口听到父女两个的对话正进出两难的薛鹏见状直接冲外面喊了一声:“李郎中!” 喊完他又大步走了过来, 准备让林海躺下来。 这个时候黛玉也回过神来, 手脚忙乱的也过来帮忙。 李郎中就在隔壁屋子里, 薛鹏一嗓子就把他喊了过来。 他见怪不怪的过来摸了林海的脉, 然后也不多话直接拿出银针来对着林海的穴位扎了进去。 黛玉看到那明晃晃的银针, 用手捂住了差点叫出声的嘴。 随着李郎中开始扎针, 林家的下人也有条不紊的端着药碗之类的进来。 黛玉默默的退到一边, 她认真的观察,发现这些人做这些事情都是轻车熟路的,很显然这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又仔细盯着薛鹏看了看, 见薛鹏扶着林海躺下之后就安静的退到一边不影响李郎中。 他的眼神放在林海身上, 眼神中没有看出什么阴谋得逞的兴奋或者恶念。 等到李郎中开始收拾用完的银针,薛鹏索性直接离开。 他走的静悄悄的,除了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黛玉,旁人都没有觉察。 黛玉待薛鹏离开房间之后,又把视线放在李郎中身上。 李郎中起身正准备离开,黛玉走了过来:“李郎中好久不见。” 她自幼身体娇弱,经常生病,她母亲贾敏也是如此,母女两个自然对扬州最好的大夫李郎中十分熟悉的。 李郎中也认识黛玉,他冲黛玉拱手道:“林姑娘回来了。” “李郎中,我父亲的病情如何,可需要什么药材?” 听了黛玉的话,李郎中摇摇头:“在下跟姑娘是旧相识,在下也不瞒姑娘。令尊早已药石无效了。我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为令尊吊着这口气,他只盼着能见上姑娘一面。如今见了姑娘,他这口气也坚持不住了。若是姑娘有心,不妨看看令尊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帮他完成好让他走的没有遗憾。” 黛玉听完他的话迟疑了一下,她想到了刚才林海跟她说的有关婚事的事情。 这应该是林海的心愿,可是她并不愿意。 等李郎中又去了隔壁屋子,黛玉吩咐小厮去把管家请来,随后托腮坐在林海床边看着他,想着心事。 林海提及的婚事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林海昏过去,她一定会想着拒绝的。 “我该怎么回绝父亲呢?”她在心中说道。“总不能说我另有心上人?” 她眼前浮现了宝玉的身影,随即摇摇头,她跟宝玉之间并无什么,他们只是谈得来的知己哪算得上是心上人。 回想起临离开贾家的时候跟宝玉吵架的情景,黛玉有些好笑,哪有这经常吵架的心上人。 想到这,她更加迷茫了,该怎么定义她和宝玉之间的关系?表兄妹?知己?还是…… 在黛玉想着心事的时候,管家来了:“姑娘找我?” “管家麻烦你去把江南一带出名的郎中都请来吧,让他们来给我父亲看诊。” 虽然李郎中是扬州最好的郎中,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郎中,可是黛玉还是带着一丝希望,希望能把其他医术更加高明的郎中找来救林海性命。 谁料听了黛玉的话,管家苦笑的摇头:“自从老爷回到扬州以来,小人和薛将军已经请了无数的名医看诊,他们看诊的结果和李郎中一样。” 黛玉注意到管家提到回到扬州,那么她父亲之前又去了哪里,还有这薛鹏又究竟是怎么救了她父亲,还让他父亲头脑发热想要把自己许配给他。 她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因为当中涉及到林海的公事,管家对这一部分是含糊带过的。 不过有关薛鹏如何救下林海的部分他还是如实的说了一遍,随后又掏出一封信来:“这是老爷之前清醒的时候写下的书信,说是万一姑娘回来前他已经……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姑娘。” 黛玉接过信一看,果然是她父亲的笔迹,只是这书信上的笔画断断续续显得写信人力有不逮,估计是她父亲病重手腕无力所致。 想到这她心里发酸,又赶紧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可以说是林海的遗书,在心中他写了对黛玉的不舍,还有他的后事安排,最重要的是在信中他也提到要把黛玉嫁给薛鹏的事情。 黛玉看着信,不时的有几滴眼泪落在信纸上。 心中她父亲对她的不舍之情让她心酸难受,她母亲已经去世,现在父亲又到了这种境地,真的让她有一种也跟着一起走的想法。 “管家你先下去吧,我再陪我父亲待会。”黛玉擦了下眼泪道。 管家叹了口气退下了,他也是看着黛玉长大的,怎么不能看出她的伤心来。 黛玉屏退了其他人,自己坐在林海床前守着他。 林海双目紧闭,脸颊凹陷,已然瘦的脸上仿佛只剩下一层皮了,黛玉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突然林海的手指动了动,黛玉以为他要醒来,伸手去抓住他的手。 不料林海并没有醒过来,可能只是因为身体有些疼痛,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 黛玉紧紧抓着他枯瘦的手指,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一滴两滴…… 她突然站起身,看了林海一眼之后走了出去。 她去了薛鹏的住处去找薛鹏,一进去就看到薛鹏的随从们已经打包好行礼正准备离开。如果她晚来一步,只怕薛鹏他们就走了。 原来薛鹏在林海昏迷之后就回了自己住处,回来他就吩咐手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林家。 本来他是想着等黛玉回来就离开,又或者是林海病情恶化他就顺手帮着处理完后事再离开的。 可是在刚才他听到林海跟黛玉提到要把黛玉嫁给自己之后,他就觉得这林家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他本来也没有娶亲的想法,加上他也发现黛玉对这桩婚事很是抗拒。 他也明白,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武夫呢。 他跟林海很谈得来,可是并不见得他要做林海的女婿。 既然他不想,人家姑娘也不愿意,索性他就一走了之。 只要林海找不到他,这婚事也就作罢了,也算是他帮了那林家姑娘一把。 在重生来到这个朝代之后,他就发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规矩更苛刻了,做女人更难了。 想当年在汉朝,就是二嫁之人都能做了皇后甚至太后,这在本朝可是很难的。 他既见黛玉不愿意,索性就自己当了恶人,不告而别成全了黛玉。 却不想他还没走出林家就被黛玉堵到了门口。 “林姑娘。”薛鹏以为黛玉上门是来告诉自己绝不会嫁给自己的,他很是礼貌的提出要告辞。 既然被人堵到了,他也不能不告而别,总要跟主人家说一声的。 “你要走?”黛玉看了他一眼,这薛鹏的手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黛玉问。 薛鹏点头,请黛玉进到正房说话。 “我这茶水也没了,就不请姑娘喝茶了。”薛鹏走之前已经命随从把院子都整理了,这茶壶里自然没有茶水的。 黛玉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喝茶的,她摇摇头:“我不渴。” 说完这话她又低下头来,她来之前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见到薛鹏之后她又迟疑了,借着低头掩饰心中的忐忑。 薛鹏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也装作不知情,眼睛望向远处胡思乱想着。 因为黛玉就在眼前,他的想法忍不住围绕着黛玉产生。 这林家的小姑娘看起来比他侄女宝钗还要小,也不知道那林海怎么想的,要把她嫁给自己。 算起来他跟林海也算是知己,两个人差点称兄道弟,他这要真娶了这林姑娘就跟娶了大侄女差不多,也是有些尴尬。 薛鹏正胡乱想着,忽然黛玉抬起头来。 黛玉已经做出了决定,刚刚也只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现在心里建设已经做好了,就对薛鹏说道:“还请将军答应我父亲的提议,与我……与我林家成就秦晋之好。” 她本来是想说让薛鹏与她成亲的,但她毕竟是大家千金这样的话真的说不出口。 薛鹏很是惊讶,他原以为黛玉来找他是为了让他离开林家的,毕竟他能看出黛玉眼中是多不情愿这桩婚事的。 他正纠结怎么跟黛玉开口,黛玉见他没有立刻答应,一咬唇又说道:“要是将军愿意,小女愿意现在就与将军成婚。” 薛鹏看着她,黛玉因为说了太多让她羞于启齿的话已经低下了头,他只能看到黛玉的一截白皙脖子。 他觉得自己都有些牙疼了:“我能问一下林姑娘,你为何愿意与我成婚?” 黛玉抬起头不假思索的说:“我身为人女不能在父亲膝下尽孝,如今也只能想尽办法为他完成最后的心愿,而他最后的心愿……”她说到这眼圈已经红了,声音更是有些哽咽。 薛鹏再次认真的打量黛玉,他最开始以为这位林姑娘就如他刚才初见时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 现在他必须承认,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黛玉只是看起来身体有了羸弱,可是她的精神并不柔弱,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经不起风浪的女子。 他看着黛玉缓缓说道:“我可以答应姑娘,但是也请姑娘答应我一个请求。” 黛玉一咬牙重重的点头:“请将军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薛鹏提出的苛刻条件了。 不料她却听薛鹏说:“我会跟令尊说,姑娘如今年纪尚幼,我们暂且先订婚,等姑娘过几年及笄之后再成亲。这样既可以让令尊没有遗憾,又可以把这桩婚事拖给几年,等过几年姑娘再想想是否还要继续这桩婚约。如果到时候姑娘想要解除婚约,在下一定会答应。如果姑娘不放心,在下可以和姑娘立下文书凭证。” 黛玉愣住了,她以为薛鹏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她甚至想好了为了林海没有遗憾咬牙答应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薛鹏提出的所谓条件,全部都是为了她着想。 想到这,她对着薛鹏盈盈下拜,言语中都是对薛鹏的谢意。 薛鹏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于是等林海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女儿黛玉一脸羞涩的跟他说,她已经决定跟薛鹏定亲了。 第 18 章 林海这次昏过去, 一直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因为李郎中跟黛玉说林海有可能就此醒不过来,这期间黛玉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林海病榻前。 她总是在默默流泪, 但凡林海有些风吹草动她就紧张害怕, 生怕林海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在失去母亲之后,很怕失去父亲。 好在林海还是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就看到眼睛有些红肿的黛玉。 “玉儿……”他气若游丝的叫了声女儿。 “父亲。”黛玉见他醒来差点又留下眼泪来, 好在她还想着不要在父亲面前哭泣影响父亲的身体, 只是她忘记了她那红肿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 林海看着眼睛红肿的女儿,心里痛惜正想要出言安慰女儿, 薛鹏这个时候正好过来看他。 薛鹏这两天也会像过去每天那样过来看看林海, 但是因为黛玉一直守在林海床前, 他不方便久留。 尤其是在他同意了黛玉的请求应下他们两个的婚约之后, 两人之间每次见面都有些尴尬, 薛鹏觉得更不方便出现在黛玉面前。 他能感受到黛玉并不情愿嫁给他, 他也不愿意碍了黛玉的眼。 “薛将军你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林海看到薛鹏眼前一亮,他还记得之前跟女儿提到的他们两人的婚事, 他打算为黛玉跟薛鹏提亲。 黛玉怕他说不到两句又昏过去, 连忙说道:“之前父亲说的事情, 女儿考虑了两天, 女儿答应了。” 林海一愣, 随即很是高兴, 当下就跟薛鹏提亲。 薛鹏已经跟黛玉通过气, 他就痛快答应下来。 不过他又跟林海说,黛玉年岁还小,他们还是先订婚, 等过两年再成亲。 这是他为黛玉定下的缓兵之计, 林海的病情他们都清楚,是撑不了多久的。 现在他暂且同意婚事,让林海走的没有遗憾,回头就可以趁着没有几个人知道把这婚约解除了。 林海听完也迟疑了一下,他又看了眼有些纤弱的女儿随即点头同意了。 他觉得女儿太过柔弱,不光薛鹏不满意,只怕其他的人家也不会满意。 他想着嘱咐管家给黛玉再请几个大夫好好调理身体,务必让她健健康康的出嫁。 黛玉薛鹏二人见林海同意只订婚,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林海在同意之后又把管家叫了来,让管家立刻按照江南官宦人家最高的标准准备黛玉和薛鹏的订婚仪式,一定要越快越好。 不仅要越快越好,他还吩咐管家:“一定要把扬州城的各位同僚,有头有脸的士绅都请来,我要他们来见证吾儿大喜之日。” 林海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一定要坚持到看到黛玉和薛鹏订婚才行,一定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女儿的终身有着落,并不是一个孤女。 管家领命立刻去安排,他跟随林海多年,可以算是最了解林海的人之一。 主人的想法他很清楚,一定要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弄得众人皆知才行。 管家走了,薛鹏却很迟疑。 他答应这桩婚事只是权宜之计,想来那林姑娘其实并不情愿的,他还打算成全这林姑娘的孝心圆了林海心愿之后解除婚约的。 却不想林海这么一弄,这桩婚事就尽人皆知了,日后要解除婚约的话一定会对黛玉的名声有所影响的,一个退过婚的姑娘将来再许婚的时候就有些麻烦。 他刚要开口阻止林海就被黛玉轻轻拉住袖子,他看了过去就看到黛玉冲他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黛玉现在就一个心愿,就是让他父亲没有遗憾的离去,为此搭上自己的名声甚至终身也无所谓。 薛鹏见状也只能作罢。 他们两个的举动林海离得近自然看的清楚,他心里有些高兴。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担心女儿未来没有依靠,薛鹏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放心人选。 原本因为薛鹏是武将他怕女儿不满意,又加上薛鹏似乎也没有成亲的打算,他才要使手段一定把女儿的名分敲定。 这算是一个父亲能够为自己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现在看到女儿和薛鹏的小动作,这让他对这桩婚事又多了一分信心。 他觉得女儿已经开始依赖薛鹏,现在是被他赶鸭子上架。 等到将来黛玉跟薛鹏相处久了,了解他的为人就会夫妻恩爱了。 因为林海的病情越发严重,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薛鹏怕他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他贴心的找个借口离开,把有限的时间留给这对父女。 待薛鹏离开之后,林海又命其他人都退下,他想跟黛玉单独呆一会。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林海示意黛玉坐的离他近一些。 他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背:“我知道这桩婚事你可能并不满意。” 黛玉没想到林海要说的是这件事,她现在并不多想谈及薛鹏,只想跟林海多相处一会。 “瞧父亲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还是知道的,他既然是父亲相中的,女儿自然会答应的。”黛玉出言安慰林海。 “为父确实是相中了他,这也是我目前能给你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林海说到这一阵咳嗽,黛玉忙给他拍背。 等他这波咳嗽过去,他才继续说道:“你外祖母一直有意让你和你二舅舅家的宝玉亲上加亲。” 黛玉一愣,没想到外祖母和父亲曾提到过她和宝玉的事情。 在贾家这几年,她和宝玉同吃同住,亲密程度确实要超过三春等人。 但黛玉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她和宝玉之间是不可能的。 有件事她一直没有跟别人提起,她曾经某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去了一个仿佛仙境的地方,在那里的事情她记不得了,醒来后只是泪水湿透了枕头。 自那以后,她每次看到宝玉就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也无法再与他亲昵起来。 这时候林海又继续说道:“那贾家虽然曾经显赫一时,现在看起来也是花团锦簇,只可惜子孙不思进取,过个二十年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如果我还能多活几年,我能够好好谋划一番,让你嫁去贾家亲上加亲也能保证就是贾家落魄了你后半辈子衣食无缺。” 黛玉有些惊讶她父亲远离京城也知道贾家这些事,她在贾家这几年也是身在其中才慢慢发现贾家如今已经今不如昔。偏偏贾家人各个都沉浸在贾家依然是世家大族的美梦中,她冷眼旁观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惊醒梦中人。 “父亲也知道外祖母家的事情?”她忍不住问道。 林海苦笑:“我是贾家的女婿,有些事情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会知道的。以贾家现在的势头,只怕用不上几年就要败落了,昔日的王孙公子就不知道要沦落到何种田地了。” 林海停顿一下,平息一下心口突然涌上来的剧痛才继续说:“所以为父为你弃了那亲上加亲,选择了薛将军。” 他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偶遇薛鹏,又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大概会在临死之前病急乱投医为黛玉选择宝玉为婿。 估计到那时,他就是把林家的所有家当都作为黛玉的嫁妆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黛玉后半生的平安。 “为父知道薛将军是武将,吾儿乃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你觉得他一介武夫跟你没有共同语言。只是这过日子并非只有琴棋书画,也有柴米油盐。薛将军经过为父一番观察,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他对外忠军报国,对内体贴妻子,绝对是个好丈夫人选。倒是你,将来可要学着怎么做一个武将的妻子,切不可拖了薛将军的后腿。” 为了让女儿嫁的心甘情愿,林海努力为薛鹏说好话。 黛玉刚刚为父亲的眼光判断感到惊讶,现在听他一个劲的为薛鹏说好话,加上她之前跟薛鹏的短暂接触,她也暂时觉得薛鹏可能确实是个好人。 只不过也仅仅是觉得薛鹏是个好人,可并不能算是她相中的意中人。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薛鹏这样的武将真的不在她择婿的考虑中。 见女儿沉默不语,林海难得打趣道:“为父虽然没有去京城,可总听人说那宝玉长得多么钟灵毓秀。为父没有见过无从比较,可是薛将军这长相也并不辱没了吾儿。只可惜为父命不久矣,见不到我那外孙,只能遥想一番了。以你二人的样貌,那孩子的长相必然出挑的。” “父亲……”黛玉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哪听得这话,当即就羞红了脸。 不过她马上又想起了父亲话中的不祥心中酸楚,不由得眼圈又红了。 林家在有条不紊又紧锣密鼓的操办黛玉和薛鹏订婚的事情,林家父女则是抓紧有限的时间相处着。 林海跟黛玉交代了林家的家底,告诉她何人可信可用,哪里的产业是一定不能卖的。 林海有些后悔,他和贾敏以前膝下无子把黛玉充作男儿教养,那时候教她读了不少书,却在管家理事方面教的少了些。 所以林海现在抓紧有限的时间,想要多教导女儿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黛玉以前不通这些俗物,但贾敏毕竟是大家千金出身,平日里还是教导过她这些的。 只是在去到京城外祖家之后,黛玉因为客居,在管家这方面生疏了许多。 但她毕竟聪明,林海这么一说,许多事情也立刻通透起来。 只是因为是林海亲自交代给她的,她想着多跟父亲相处也就认真的听着。 她记性很好,把林海讲的事情都记在心中。 然后她不由得感叹起来原来林家的家底这么厚实,只怕是跟荣国府都比的的。 她不由得把这话说了出来,林海苦笑着摇摇头:“我林家虽然祖上比不过四王八公立下的功勋,也曾经身为列侯,立过大功的。加上我们林家祖上几代都善于经营,子孙又崇尚节俭,这家底还是丰厚的。可不像那宁荣两府,如今已经寅吃卯粮的。我送你进京的时候给你外祖母送了两万两银子,作为你在贾家的花销,就是生怕他们家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了你。” 当初贾母要林海送女上京,林海本来是不想的。 他当时刚刚丧妻,要是女儿也离开身边总是不舍的。 不过考虑到男女有别,女儿还是需要由女性的长辈教导,加上他当时已经在为皇上做事生怕让女儿遇到危险,这才把女儿送去京中。 黛玉去贾家并不是孤零零去的,林海可是怕贾家如今没钱亏待了女儿,准备了两万两银子一并送了去作为黛玉在贾家的花销。 后来贾家还来林家借过银子,林海不光借了,还因此担心贾家没钱女儿受委屈又送了几万两给贾家。 听了林海的话,黛玉一愣她根本没听说这两万两银子的事情,更不用说随后的银子事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贾家姑娘们的标准额外再由贾母补贴了一些的,根本没想到她父亲给了贾家银子的事情。 她的表情让林海一愣,随即他就问起黛玉在贾家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的事情。 黛玉如实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林海皱眉没想到贾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比他估计的光景还要差。 幸好他没有同意贾母的亲上加亲,否则他女儿就要过上砸嫁妆补贴贾家的日子。或者更凄惨的是,贾家彻底败落,女儿也要陪着他们沦为阶下囚。 这个时候林海再次庆幸,幸好给黛玉选了薛鹏。 虽然薛家跟贾家有些关系,可并没有那么紧密,加上薛鹏是朝中新贵深受皇上器重,现在看来是要比贾家强的多。 林海决定还是要抓紧时间多跟薛鹏说一些有关朝堂上的勾心斗角的事情,让他领悟到宦海沉浮的真谛,这样才能保女儿的一世太平。 第 19 章 林海这次醒来精神很好, 在黛玉的服侍下还喝了一碗粥。 见父亲精神好了很多,黛玉很是欣慰, 觉得可能自己订婚的事情是做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不定被这桩喜事一冲林海的身体就会变好。 林家下人训练有素,在管家的安排下,第二天就准备好了黛玉和薛鹏的订婚仪式。 按照林海的要求, 管家给扬州的官员士绅都发了请帖, 请他们来观礼。 之前林海重病快要不行了的消息扬州城中有门路的人家都知道了,现在林家送上来的不是讣告而是林家姑娘订婚的喜帖, 这让不少人觉得惊讶。 随后这些人又有些明白, 这多半是为了给林海冲喜。 不过时间这么仓促, 只怕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家, 可惜了那林家大姑娘了。 可是当看到请帖上男方的名字之后, 许多人更加惊讶了, 没想到林海都快要死了居然还能跟朝中的新贵那刚刚立下大功的薛将军联姻。 林海毕竟还没有死,还是个官身,加上有些人想要讨好薛鹏, 借着这个订婚宴跟他拉近关系。 到头来, 这场订婚宴来了不少宾客, 这订婚宴的热闹程度完全不比别人家的婚宴差。 贾琏作为林家姻亲的代表也出席了订婚宴, 他坐在位子上脸上看起来很是高兴心里还是很惊愕的。 他没想到林姑父居然把表妹黛玉嫁给了那薛将军, 他可是从妻子王熙凤那里听说过, 老太太可是一直有意要撮合黛玉跟宝玉的。 贾琏想不到他只是送黛玉回来见林海最后一面, 居然会是成为黛玉订婚宴的座上客。 对了,从王熙凤那里算起,他也要叫薛鹏一声叔叔的, 这下子辈分全乱了。 贾琏正胡思乱想纠结这辈分问题, 一身盛装的黛玉和薛鹏携手来到堂前。 本来订婚的时候是不需要黛玉抛头露面的,因为林海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很想看到女儿身披嫁衣的样子。 所以这个订婚仪式办的更像是成亲,黛玉也是如同要拜堂的新娘一般穿上红衣跟着薛鹏一起来堂前拜见林海,有些不合规矩。 薛鹏的父母早就过世,唯一亲近的嫂子还在京城,现在赶来参加订婚仪式是来不及的,所以现在只有林海一人以长辈的身份高坐堂上。 当林海没有用人搀扶自己独自来到堂上坐下的时候,那些已经听说他病重的扬州官员士绅们都有些惊讶,怀疑之前他们听到的是不是假消息。 其实林海这是强撑着的,他要求李郎中为他施针,又喝下了提神的药物,这才能勉强起身下床行动。而且他是被人搀扶到堂外,在那里才自己一个人独自走进来的。 李郎中并不想帮他这么做,因为这是透支他已经很有限的生命。 只是林海坚持一定要亲眼见证黛玉的订婚仪式,几次要求下李郎中只能答应了。 在目送着林海自己一个人走进礼堂的时候,李郎中心里有些酸涩,他知道林海也就只剩下这一两天了。 林海在堂上坐下来的时候,还跟几个熟悉的同僚打过招呼。 这些人纷纷祝贺他得了一个贵婿,这薛将军前途无量,林家姑娘未来终身有靠。 这些人说的话说到了林海的心坎里,他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去世之后黛玉变成孤女无依无靠才替她选择薛鹏为婿。 作为一个父亲,他现在最乐意听到的就是人们对这桩婚事的祝福,无论真心还是假意。 仪式开始之后,黛玉和薛鹏相谐进到礼堂。 除了不用像成亲那样拜堂,两人今天的仪式流程也是十分正规的,当着众人的面交换了婚帖。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这桩婚约算是定下了,薛鹏和黛玉也成了未婚夫妻。 林海满意的连连点头,看着一身红衣的黛玉眼中含泪。 因为只是订婚,黛玉并没有戴盖头,但这已经可以让林海想象的出将来她出嫁时的样子。 虽然林海今天身体看起来很好,黛玉还是不太放心,仪式之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薛鹏作为林家未来的姑爷担负起了招待宾朋的工作,因为他的身份有不少人正想找个机会巴结他来着,这下子就跟闻着花香的蜜蜂一般围了过来。 林海跟黛玉父女两个坐在一起说话,他不时的观察一下薛鹏那边的情况。 他见薛鹏游刃有余的应付那些人,心里多少放下心来。 他对薛鹏这个女婿很是满意,但也担心薛鹏身为武将不会官场上那种虚以委蛇,到时候在朝堂上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被算计了。 现在经过一番观察,加上平时的聊天接触,林海相信薛鹏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武夫,反而他在官场倾轧方面十分的警觉,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 如果薛鹏知道林海心中对他的担心,他一定会觉得好笑。他上一世那个时代巫蛊陷害就连太子都避不开,他要是不多长个心眼早就去找廷尉报道了。 毕竟林海的身体不好,这个订婚仪式准备的庄严而简短,在招待宴请过今天的宾客之后,那些宾客也就告辞离开了。 住在林家的贾琏也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这次来扬州林海看起来一时半刻也没什么事,他索性借这个机会在扬州好好玩上一玩,什么花魁小倌他都见识了一番。 在回到院子稍事休息之后,贾琏就带着自己的心腹小厮出了贾家。 “二爷还是昨个那家?”他的小厮旺儿问道。 贾琏手上的扇子转了一转:“记得回去不要跟你二奶奶说,对了平儿也不要说。” 贾琏主仆去逛花街了,林海则是把黛玉和薛鹏都叫到自己跟前。 林海身上还穿着他今天特意换上的新作的袍子,看着同样没来得及换下衣服的黛玉两个进来,他脸上带着笑意。 “父亲。”黛玉笑着问安。 薛鹏也向往日那样跟他打招呼。 林海笑着对他说:“你已经与黛儿订婚,也该改口了。” 薛鹏看了黛玉一眼,随即才改口叫了声岳父大人。 这声岳父叫的林海满脸的笑容半天才散,他让黛玉坐在他身边,然后对坐在一旁的薛鹏说:“你今天做的很好,这扬州的一些官员不需要太关注,说不定明天他们的人头就会落地。”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显然这话并不是玩笑话。 薛鹏一怔随即点头表示明白。 他知道林海搜集了江南不少官员贪赃枉法的罪证,很显然这里面就有今天来参加订婚仪式的扬州官员。 他想的不错,不过林海搜集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官员贪赃枉法的罪证,更多的是他们谋反密谋推翻皇上的罪证。 这十恶不赦可就是指的造反,贪赃枉法或许还能有活命,可是历朝历代也不会有皇帝能够容忍有人去造反。 林海这些日子以来不光是想着如何规划黛玉的未来,他还在临死之前写了一份密折给齐康帝,以临死之人的身份又说了一番话。 他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之前没有防范好让人给他下了毒,他就要在临死之前报复那些人。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做的,但是让那些人都为他陪葬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林海恨那些人,恨他们给自己下毒,让自己无法陪伴女儿黛玉成长,所以他一定要报复。 不过这些事他并不打算告诉黛玉薛鹏,这种事情他就打算放在心中带着去地府。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在死前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所以他在抓紧时间又把自己在官场上的心得告诉薛鹏,让他自己去领悟之后,他就极为严肃的问薛鹏:“我今日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可敢给我发个毒誓,一定会照顾好黛儿。你就说,如果日后你有负黛儿,你将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父亲!”黛玉想要阻止林海逼薛鹏发毒誓。 她和薛鹏这个婚约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既然薛鹏说将来会解除婚约,黛玉也是打心里这么盼的。 就因为两人并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订婚,黛玉就不想薛鹏发这样的誓言,她并不想欠薛鹏更多。 不料薛鹏却点头答应:“我发誓,如果我日后对林姑娘不好,有负于她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薛鹏很是坦然,他本来就没对黛玉有什么坏心眼,大丈夫光明磊落发个毒誓他又不怕。 他一脸坦然的发誓,这让林海很是满意,他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 黛玉看向薛鹏有些无奈,为什么面对薛鹏总是她欠了薛鹏颇多。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看薛鹏的神情很是不对。 只见薛鹏神情严肃的打量林海,然后又上前伸出手去试探林海的鼻息。 黛玉一下子意识到不好,她连忙扯了下林海的袖子:“父亲……”她颤声说。 不料林海维持那个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肩膀随着她拉扯袖子的动作塌了下来。 黛玉心一下子乱了,她甚至有些茫然无措。 薛鹏那边在试探完林海鼻息之后,又将手放在林海脖子动脉上,过后他看向黛玉:“岳父大人已经故去了。” 他本来想说林大人已经去世的,可是他又有些迷信,林海刚刚去世只怕魂魄还没离去呢。 他要是一改口,只怕林海的魂魄就知道他和黛玉的订婚只是为了忽悠他,怕林海就是死也死不安稳的。 黛玉瞪大眼睛看着薛鹏,她只能看到薛鹏的嘴一张一合,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的黛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想接受林海刚刚去世,自己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女的事实。 直到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林海的身上大哭起来。 听着女孩的哭声,薛鹏也有些心酸,但他也不知道该安慰这个名分上是他未婚妻的女孩。 不过他现在有比安慰黛玉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安排林海的后事。 于是薛鹏在看了一眼悲伤大哭的黛玉之后,立刻出门去安排林海的后事去了。 第 20 章 林海这一去世, 林家立刻喜事变丧事。 好在管家很早就在秘密准备林海的丧事,现在林海刚刚去世, 林家已经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了。 之前为黛玉和薛鹏订婚准备的那些鲜艳的东西都立刻收了起来, 随后换上的都是白色的幔帐,灵幡之物。 管家又请了一班和尚道士来为林海诵经超度,一时之间林家香烟弥漫, 木鱼声念经声不断。 虽然管家已经在准备林海的后事, 他毕竟是下人,有些事情还要主人拿主意。 贾敏已逝, 如今死的又是当家的林海, 如今林家的主子只剩下黛玉一个人。 只是黛玉因为林海故去, 受了打击当场就痛哭失声根本无法理事。 好在她身边还有今天刚刚订婚的薛鹏在, 作为黛玉的未婚夫薛鹏也可以代替黛玉理事。 管家跟他接触的多了, 也知道他的能力为人, 见黛玉光顾着悲痛就把需要请示的事情想薛鹏汇报了。 薛鹏跟林海相交时间不长,可是两个人却很能聊得来。 林海对他也很好,甚至把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 现在他去世了, 薛鹏也很悲伤。 只不过他见惯了生死, 表面看起来要比黛玉冷静许多。 他体贴的给黛玉留下了空间让她去舔舐丧父的伤口, 自己跟着管家去外面处理林家的事情。 他拿出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 很快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这个时候, 那些参加了林家订婚宴才回到家不久的官员士绅也得到了消息, 知道林海去世了。 有的人立刻又赶来了林家,前来致祭。 那些士绅还好说,并不是官身由管家出面就可以应对。 而那些官员就不是管家这个身份可以交际的, 正好由薛鹏这位林家的新姑爷顶上来。 皇上赐字亲封的济安侯, 西北立了大功的薛将军,这样的身份完全有资格跟前来致祭的扬州官员交际,甚至他的官职爵位还是这里最高的。 有些官员还想趁此机会巴结这位皇上面前的新贵,只是被薛鹏冷冷的扫过一眼之后就不敢说话了。 “抱歉,本将军岳父刚刚故去,本将军还有他的后事要处理。”薛鹏扔下这句话转头就走。 那位被扔在那里的官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身边有跟他不合的官员冷嘲热讽了一句:“这林大人刚刚过世尸骨未寒,薛将军身为林大人的女婿怎么会有心情听人奉承,这真是拍马屁都不会找时候。” 那人听完冷哼了一声,可是自知理亏,过了一会找了个理由灰溜溜的溜走了。 那奚落他的人见他这样子心中得意,不由得笑了出来,又马上想到这个场合不对连忙又一脸严肃。 事后齐康帝在处置江南牵扯到林海所查的谋逆案中的大小官员时,这两位都受了牵连,一同被罢了官。 虽然林家现在唯一的主子,黛玉因为丧父之痛不能理事,可是薛鹏却把大事小情都处理好了。 有些前来致祭悼念的人心里暗暗点头,这林海还算是有眼光给女儿找了这样的女婿,也算是终身有靠。 薛鹏忙碌了一天,迎来送往招呼前来致祭的人,直到晚上才得了个机会可以休息一会吃一口饭。 不过在他刚端起饭碗的时候,后面黛玉的丫头慌慌忙忙的跑来:“姑娘昏倒了。” 薛鹏叹了口气放下饭碗跟着这丫头去到后面。 路上他听这丫鬟说起了黛玉昏迷的事情,原来黛玉自从林海去世之后就一直在哭,眼泪一刻也没有停歇。 她不光不停的哭,还一直水米未尽,终于身体挺不住就昏了过去。 等薛鹏听完事情经过,他人已经来到了后面林海的院子。 因为林海之前就是在这里去世的,自他去世之后黛玉就没有离开这里。 现在她昏过去,下人们就把她安顿在这院子的耳房里。 因为李郎中还没有离开,在她一昏倒之后下人就把他请来给黛玉诊治。 薛鹏到的时候黛玉已经醒来,李郎中正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看到薛鹏来了,一边行礼一边跟他说:“林姑娘身子本身就娇弱一些,又因为林大人的事情悲伤过度,一时受不住晕倒的。我开了一副药,林姑娘可吃可不吃。不过这药可以不吃,饭总是要吃的,还请将军多劝慰林姑娘。” 薛鹏冲李郎中点点头,他明白李郎中的意思,显然是黛玉要是不吃饭这身体就受不住了,还是要劝她吃饭。 两人说了话,李郎中自去,薛鹏进了屋。 他一进到屋里就看到黛玉靠在床头,两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看向前方,只是她的双眼没有焦点,显然人在这里魂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薛鹏低声吩咐了黛玉的丫鬟,那丫鬟领命出去了。 他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黛玉床边,或许他的存在感太强,黛玉终于回过神来慢慢转头看向他。 黛玉看着眼前一身孝服的薛鹏,然后低头看向自己。 因为林海去世的时候她哭的悲伤,她身边的丫鬟也都陪着她哭,以至于她们都没有换上素衣,现在黛玉身上还是红艳艳的喜服。 黛玉看着自己身上红的胜血的喜服,又看了眼薛鹏身上的孝服,她慌忙起身想要吩咐丫鬟拿她的孝服来。 她觉得作为女儿自己真的太不孝了,父亲已经去世了,她却连孝服都没有穿上。 不料她刚刚要起身却被薛鹏轻轻一推就倒回了床上,她有些慌乱,薛鹏比她高壮加上常年在战场上养成的气势来让她有一种压迫感。 更为重要的是她被推倒在床上,让她误以为薛鹏想要对她不轨:“你要做什么?”她颤声问道。 薛鹏看她那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了更柔和的语气道:“我问了你身边的丫鬟,你只是早上起身的时候吃了一点粥,然后已经一天水米未尽了。我已经吩咐你的丫鬟去给你端些饭菜来,你先吃了再说。” 黛玉也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吃了一点粥,她虽然请薛鹏配合自己答应婚事,可是事到临头到了订婚这天她还是心里带着矛盾抵触的,以至于一早就没有食欲。 等到了订婚宴上,她光顾着陪林海也没有吃什么。 订婚宴之后,林海又去世了,她更是因为光顾着悲伤没有吃东西了。 按理说一天没有吃东西她应该觉得很饿才对,只是因为心里太悲痛了,她只觉得胸口有一团郁气停驻,根本吃不下饭去。 所以当丫鬟端来饭菜的时候,她就让丫鬟拿下去。 丫鬟正准备领命下去却被薛鹏叫住了,薛鹏从托盘中端出碗来,那碗里盛了一碗粥。 他的手很大,而黛玉这样后宅女子的饭量又很小,这个碗在他手上小的有些可笑。 薛鹏暗自摇头,就这么个小碗才盛了那一口粥跟喂鸟的差不多,估计他一口就喝下去了。 这丫头连这一口鸟食都吃不下去,难怪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被吹走了。 “你先把这碗粥喝了。” “我不饿,拿走。”黛玉一点笑容都没有,看起来有一种世外仙姝的清冷。 她现在对薛鹏阻止自己换上孝服去给父亲守孝很是不满,语气听来也冷飕飕的。 薛鹏根本不在意她的语气,他在战场上敌人骂过更加难听的话他都当耳边风了。 “你先喝了粥,外面有我。” 黛玉不耐:“你又是我林家什么人?” 她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以她的修养是说不出这种无礼的话。 “我可是你林家的女婿,你林黛玉的未来夫婿。我这个林家半子的身份,这老丈人去世怎么跟我没有关系?”薛鹏头一次叫了黛玉的闺名,也头一次在黛玉面前拿他们两个的婚约说事。 黛玉一下子想起了她跟薛鹏订婚是为了让林海毫无遗憾的离开,现在她按照林海的意愿订了婚林海却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跟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 薛鹏在战场上流血都不怕,可是偏偏怕女人哭。 曾经前世的时候,他看多了因为匈奴犯边无数的姊妹家破人亡痛哭的样子,当时就让他心里很痛,然后发下誓言要击退匈奴。 如今到了这一世,他看了黛玉在他面前哭泣,心里又软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刚刚李郎中跟我说你身体虚,要是悲伤过度又不吃饭恐怕有伤寿元。” 黛玉心里憋闷语气还是不好,带着哭腔说:“那也好,我正好追着我父亲一道去了。” 薛鹏听到这神情不耐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你还不想活了?还想追着你父亲一道去?你可知道有不少人想要好好活着却没有机会?”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战场上的那些战友们,有的人前一刻还在说笑,后一刻就倒了下来。 所以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不珍惜自己生命,整天寻死寻活的人。 两人自从相识以来,薛鹏还没有用这么大声跟自己说话,黛玉一时愣住了。 见她那个弱柳扶风的样子,薛鹏的态度又软和下来:“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是不放心你以后没有人照顾。我明白他的苦心,自然会照顾好你。你放心,只要我薛鹏活着的一天绝不会委屈你的。” 他见黛玉低头不看自己,也不想留在这里碍眼:“我给你安排了守灵的时间,也吩咐了你身边的丫头。到了休息的时间就带你回来休息吃饭,等休息好再让你回去继续守灵。你要是不按照我的安排来……”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引得黛玉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那我就立刻把你关到后院,直到你父亲出殡你也别想出来了。” “你!”黛玉想要说什么,可薛鹏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大步走了出去。 等薛鹏走了之后,屋里谁也没有说话。 黛玉脸上神情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骂了句:“无耻!” 她是大家千金,也不会骂什么脏话,光是这句无耻都在嘴边打转了半天。 她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有意无意的把她们姑娘居然会这么直白的骂人而不是套句诗词来指桑骂槐这件事忽略掉。 丫鬟雪雁偷偷觑了眼黛玉的神色,小声上前说了句:“姑娘这粥要凉了,将军还说回头一会来收碗的。” 黛玉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半天才说道:“拿来,把吃的给我拿来。” 等丫鬟们把饭菜都布置上,黛玉仿佛把这些饭菜当成了薛鹏,难得没有平时的仪态小口小口的吃,而是大口大口的吃着。 几个丫鬟看到黛玉居然吃了比平时还要多一些的食物,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虽然这位薛将军有时候怪吓人的,可是还很会照顾她们姑娘,起码比会陪着姑娘一起饿肚子的宝二爷要靠谱许多。 这个时候还在灵堂忙碌的薛鹏得到下人回报,知道黛玉已经吃饭也满意的点点头。 第 21 章 可能是被薛鹏的话给气到了, 黛玉居然一口气吃掉了平时吃不了的饭。 在吃完饭之后又因为吃多了,揉了半天肚子。 “他可吃了?要是没有就给他送些冷饭过去。”黛玉在丫鬟的服侍下换好了丧服准备去给林海守灵, 走在路上她突然想到这事。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雪雁正想着出言劝阻黛玉的,黛玉自己就放弃了:“算了,这样没意思!我是父亲的女儿, 现在应该好好为父亲守灵尽孝, 而不是跟什么不相干的人置气。” 黛玉说完就自顾自往林海的灵堂走来,只是走到门外看着那些白幡, 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父亲……” 她哭着进了灵堂, 然后按照未出阁的女子的身份给林海守孝。 薛鹏也在灵堂这里, 他看了眼刚刚进来的黛玉, 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到处理林海丧事上。 等到事情忙的告一段落, 他把黛玉的乳母王嬷嬷叫了过来。 “你们姑娘可吃饭了?” 王嬷嬷对这位武将新姑爷有些畏惧, 因为林家下人当中都在传说这位姑爷在战场上一仗杀了成千上万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薛鹏的问题她自然老实回答。 薛鹏点点头:“以后按三餐定时提醒她吃饭休息,要是耽误一次, 我就拿你们是问。还有如果你们姑娘不听话就告诉她, 我有的是办法让她听话, 别忘了她父亲还没下葬呢。” 这话在王嬷嬷听来跟恐吓没有什么区别, 她一边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 一边还在心里埋怨黛玉身边那几个丫头。 那几个丫头刚刚还偷偷说薛鹏这个新姑爷比宝二爷靠谱能够照顾好姑娘, 可是这也太凶神恶煞了, 怎么有宝二爷那么温柔体贴? 王嬷嬷因为害怕薛鹏,又加上确实担心黛玉身体,真的按时盯着黛玉的饮食起居。 黛玉因为悲伤, 并不想离开林海灵前, 王嬷嬷也只能搬出薛鹏那番话来。 黛玉被气的倒仰,可是薛鹏的威胁确实有用,她生怕薛鹏真的不让自己为林海守灵甚至看着他下葬。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骂几句薛鹏,但还要按照薛鹏的要求去吃饭休息。 这个时候王嬷嬷又有些庆幸了,幸好薛鹏的话让她们姑娘投鼠忌器,要不这一番折腾下来,等老爷出殡的时候只怕姑娘也撑不住了。 也算是让王嬷嬷料中了,就是被薛鹏如此盯着嘱咐身边人照顾,等到结束守灵的时候黛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有种风一吹就会吹走的感觉。 正是幸好薛鹏紧盯她的身体,否则黛玉会因为悲伤过度又没有人注意她的身体最后身体亏到了,以至影响寿元。 在巡盐御史府结束守灵之后,黛玉要带着林海的灵柩回苏州老家。 这巡盐御史府是官宅,因为林海故去朝廷又新委派了新的扬州巡盐御史,不日到任。 那个时候,林家必须把宅子腾出来。 而林海也不会在扬州下葬,按照他的遗愿他的棺椁要葬回苏州老家的祖坟。 所以在快要到头七的时候,黛玉这才想到要收拾收拾腾宅子,以及如何带林海的棺椁回苏州老家的事情。 她把管家招了来,正要问他如何安排就听管家说已经都安排好了。 接着管家就跟黛玉说了家里的下人如何处置,还有已经准备好了船只如何送林海的棺椁回苏州的事情。 黛玉点点头:“多亏有你,我光顾着悲伤去了,却把这些事情给忘记了。回头新的巡盐御史到任,我们家的人还住在这里,还有父亲……如何回老家都没有安排好,岂不是尴尬。” 她心里庆幸,幸好有这位忠诚能干的管家帮忙。 管家却摇头回道:“多亏了薛将军,他一早就想到这些,让我早早都安排好了一切。” “他?”黛玉一怔,现在她对薛鹏的印象因为薛鹏强迫她吃饭休息变坏了许多,在她看来薛鹏就是一个蛮横的武夫,没想到这武夫居然还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黛玉嘴上不说,心里却对薛鹏有些感激,感激他的安排。 于是在跟薛鹏见面的时候她的语气就缓和了许多,她是来跟薛鹏说她要带着林海的棺椁回苏州的事情。 “你也要去?” 黛玉有些惊讶,她本意是来跟薛鹏辞行的,没想到薛鹏居然会跟她一起去苏州。 薛鹏点头:“你我的婚约也算是尽人皆知,我现在还是林家的女婿,自然要尽到女婿的职责。”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黛玉,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同处灵堂却一直没有过交流。 他日日远远的看几眼黛玉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看的清楚,黛玉这些日子下来消瘦了许多,连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薛鹏想着自己的侄女宝钗皮肤也白,可是是那种看起来很健康的白,可这黛玉现在这种白就带着一种病态,仿佛这姑娘身上有着隐疾一般。 打量过黛玉的肤色,薛鹏想着回头把自己得的那支百年山参找出来送给黛玉补补身子。 他既然受了林海所托要照顾黛玉,就一定会完成承诺,总不能他没照顾几天就把这姑娘照顾的去下面陪林海吧? 现在黛玉要回扬州安葬林海,薛鹏本着有始有终的想法也要跟着一起去,反正皇上让他进京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 薛鹏已经听说,黛玉在安葬好林海之后也会进京去投奔外祖家,到时候他索性护送黛玉一程。 黛玉听了薛鹏要跟自己一起去,还是以林家的女婿身份,她想了下并没有阻拦。 她心里还记得林海临死之前都还在惦记她的终身,如果有林海亲自相中的女婿一路护送,想来林海也会欣慰的。 于是这趟苏州之行除了黛玉之外还有贾琏和薛鹏两人,贾琏也算是林家的亲戚,又有贾母的命令要全须全尾的带黛玉回京城。 只是贾琏这一路上还有点懵,黛玉带着丫鬟婆子在一艘船上,他则和薛鹏在一艘船上。 他至今还没回过神来,怎么薛家的三老爷那位薛将军就成了他林姑父的女婿。 那么他和薛鹏之间该怎么论亲戚,是从他老婆那里论还是从他姑姑这边论。 贾琏有心跟薛鹏结交,可是这一上来的称呼问题就难住他了。 究竟是薛叔叔还是薛妹夫,这可真是一个大问题。 最后贾琏索性也不论亲戚了,直接叫薛鹏一声薛将军,这称呼怎么都不会出错的。 贾琏本来想趁着同乘一船的机会跟这位朝中新贵套套近乎的。 只是看着薛鹏身边那些缺胳膊少腿独眼一只耳一个个一身杀气的随从,这位勋贵出身老纨绔生的小纨绔腿就哆嗦了。 好在他还算没有给老祖宗丢人,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居然也跟薛鹏搭上话了。 薛鹏已经听说贾琏的妻子是自己嫂子的侄女,虽然现在又有他和黛玉的关系,弄得大家之间的亲戚关系有些乱,他还是想着爱屋及乌给自己嫂子的侄女婿一些面子。 所以在贾琏过来结交的时候,他也算和颜悦色的跟贾琏说了会话。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加上林海刚刚去世不久,也许两人还会整桌酒菜坐下聊聊天。 总之薛鹏的平易近人和好说话让贾琏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心里有些开心自己已经跟这位朝中新贵搭上了线。 路上话不多,很快就到了苏州。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林家在苏州的祖宅。 林家祖上也是开国功臣,获封列侯,只是到了林海这一辈没了爵位才走科举之路的。 所以这林家老宅都是保持当年林家祖上封爵时的面貌,看起来古色古香又庄严富丽。 薛鹏初到林家祖宅,却没有时间逛逛这座宅子,因为苏州的林家族人上门了。 林家子嗣不丰说的是林海这一支,而林家其他支脉的族人繁衍生息,也有了不少的人数,渐渐有了压制人丁寥落主支的趋势。 如果林海还活着,凭着他官场老油条的经验和官位还可以压制这些族人。 可是如今他已经去世,只剩下一个没有及笄的孤女,这在那些族人看来这是一个压制主支从主支得到好处的绝佳机会。 所以当黛玉他们前脚刚刚回到苏州,后脚这些林家旁支的族人就上门来。 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有数十位,黑压压的把林家的大厅都挤满了。 黛玉一身孝服坐在当中的正坐上,贾琏和薛鹏作为客人就坐在她下首,后来薛鹏见来的人多索性就挪到角落那边。 他们两个都是人精,一看那些林家族人的架势就知道只怕今天这些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黛玉原本听说旁支的亲戚们上门来的消息时心里还有些开心,林家在扬州没有什么亲戚,就是林海的丧事也都是在薛鹏这个外姓人的帮助下办妥的。 如今跟她同姓同宗同血脉的亲戚上门来,想来是过来致祭,以及商量如何让林海入土为安的事情的。 只是当她来到大厅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和眼神的时候,她就觉得希望落空了。 她很敏感,在去到贾家这几年更是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些林家族人的眼神中的贪婪她是无论如何也忽略不掉的。 黛玉心中已经有了防备,不过面上并不露出,只是跟来的林家各房的长辈们打过招呼。 “真是可怜的丫头,玉丫头你放心有我这个祖母在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样好了明天我让你表姐搬来陪你住如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摸着眼泪说道。 这位的辈分算起来,黛玉确实要喊一声伯祖母的。 只不过这位的一口一个的祖母叫起来,仿佛是黛玉的亲祖母一般。 黛玉平静的开口:“多谢伯祖母关心,我那已经去世多年的亲祖母要是听见了也会感谢您的,说不定晚上要去找您亲自道声谢。” 她最近心情不好,言语间变得有些尖酸。 这几句话就说的那位老太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黛玉口口声声的亲祖母,还有那个晚上要去找她聊聊天可是让她听完直哆嗦。 这想要干坏事占这孤女便宜可是亏心事,自然是怕鬼来夜半敲门的。 听黛玉怼人,薛鹏点点头,这丫头可不是一个让人欺负到头上的人,这样好。 薛鹏高兴了自然有人不高兴,一个老头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我说林海家的大姑娘,你父母双亡以后可要有人好好教养才行,要是总这么不知礼数,将来丢的可是我林家的人。” 黛玉没吱声,她刚刚已经听管家说了,这老头子是旁支辈分最长的,算起来林海都要叫他一声叔爷爷的。 她能顶撞那位伯祖母是因为那位话里有漏洞,而这位上了年纪辈分又长,确实不好直接顶撞的。 所以黛玉索性不接话,看这位还能说什么。 这老头子又咳嗽几声继续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这一支就绝了嗣。按理说,他这样的绝嗣之人是不能进祖坟的,省的祖宗们看到他心烦。要不你看这样,族里给你父亲挑一个孩子过继,由他打幡摔盆也好让你父亲进祖坟。” 贾琏听到这想要开口,可是看看黛玉又忍了下来,他需要先看看黛玉的态度。 他作为林海妻族的代表,还是要注意维护黛玉的利益的,毕竟黛玉继承的财产有一部分是来自贾敏的嫁妆的。 这林家旁支的老头子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找个人来跟黛玉分财产,这可不是贾家能够容忍的。 这要是黛玉真的不通俗物的话,听这话说的在理说不定就会同意下来。 可是在她回扬州陪伴林海的这段时间里,林海可是抓紧时间给她不少教育,让她懂得人情世故,懂得经济文章的。 加上她本来就聪慧,林海说的很多都是一说就懂的。 今天这旁支老头子的话她听了之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看上了他们家的财产了。 林海这支祖上出过列侯,又历代都有为官,家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如今这一支只剩下黛玉一个女孩,这些人就如同闻着肉香的恶狗一般扑了过来。 黛玉想到这依然面无表情的说:“我父亲生前曾有言,不过继。我身为他的子女,自然不敢违背他的意愿,过继的事情老人家就不要再提了。” 那老头子凭着辈分也算是在族中说一不二的,如今被一个年纪比他小了那么多的女孩给顶撞了,他有些下不来台。 于是他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敲:“你这丫头年纪轻,说话不知轻重。你父亲当初说不过继,想来他是想着自己年纪还轻,还能生的出。他又怎么想到他会如此短命,死后连给送终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 黛玉听到这忍不住咬唇。 那老头子又继续说:“你若不愿意过继也罢,索性把你家的祖产拿出八成捐给族里,算是替你父亲赎罪了。要是这样也不肯,想来祖宗们也不想在祖坟那里看到你父亲这样的不肖子孙。” 因为黛玉牙尖嘴利,这老头子上了年岁精力不济,也不想继续跟她纠缠,索性就直截了当的告诉黛玉把家产拿出来。 要是黛玉不同意,他就能让林海进不了祖坟。 在他看来,黛玉一个孤女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跟宗族对抗。 在老头子说完之后,其他的林家族人也纷纷插嘴,力劝黛玉要么过继要么捐钱出来。 只有少数人脸上发红,有些羞于跟这些人为伍,可是又碍于宗族的威慑力只能默默无言。 黛玉秀眉紧蹙,如果换成别的事情她大可一笑了之,把这些人撵出去就可以了。 可是这里偏偏牵扯到林海的安葬问题,她不能让自己父亲在死后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虽然林家有钱,她大可以去别处买墓地安葬林海,可是这里面又有林海葬入祖坟的遗愿在。 黛玉想来想去,比起过继不如捐钱。 这过继之人必然不能由她选的,这人可是要记在林海的名下的。 这人要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人,林海的名声也会受损,倒不如捐出家产去一了百了换来林海死后的平静。 黛玉本身有些视钱财如粪土,而且只是捐出八成家产,剩下的两成也够她过活了。 想到这她正准备开口,却被打断了:“且慢。” 说这话的人是薛鹏。 第 22 章 薛鹏之前见上门来的林家亲戚人很多, 就挪到角落那里坐着去了。 这个地方不显眼,没人注意到他, 也就方便他耳闻目睹了这些顶着亲人名义的林家人对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如何欺凌的。 他早就有些火大, 毕竟现在黛玉还是他的未婚妻,让人欺负她不就等于欺负自己一样。 就是退一步说,他将来和黛玉退了婚, 看着跟林海这段日子以来的交情, 他也不会任由黛玉被人欺负不管的。 所以当他看到黛玉似乎想要同意捐出家财来换取林海葬入祖坟,他终于出声了。 “且慢!” 身为一个武将, 薛鹏中气十足, 这一嗓子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林家众人都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想要看看是哪个大嗓门在这个时候乱说话。 然后他们就看到角落里一个身着白色箭袖的年轻人帅气起身, 大步走到黛玉身旁。 那年轻人很是英武, 以至于大厅里的几个林家的妇人偷偷看了他几眼之后就两腮发红。 不过当他站在黛玉身边之后, 林家的人有不少立刻意识到这人是那林海女儿一伙的。 这人这个时候开口怕是要帮那个孤女,因此这些林家人都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那老头子又要出言问问薛鹏是什么人,却被薛鹏抢先一步开口:“我说我听说你们林家一直是以林海大人这一支马首是瞻的?我还听说之前你们林家在苏州也并不是什么头面的大家族, 还是因为林大人的祖上立下了战功, 你们林家才一跃成为这苏州望族的?” 薛鹏说这话的时候, 眼神扫过整个大厅。 他的目光如炬, 不少人在跟他对视之后都偏过脸去不敢再与他对视。 薛鹏心里冷笑一声, 这些人既胆小, 又十分贪婪, 可真是一群硕鼠。 他又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据说你们这些旁支的主人跟林大人家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顶多是已经出了五服的同姓之人甚至是林家之前放出去的家奴。就因为林家祖上功成名就, 你们的祖上就非要依附过来, 还要以旁支的身份以林大人他们一支马首是瞻。” 有人听薛鹏道破祖上的来历,觉得羞愧不由得低下头去。 那老头子脸也涨得通红,他很想问问薛鹏你哪里听说了那么多的听说来。 偏偏薛鹏又令他头疼的继续说:“对了我还听说,现在你们林家的祖坟原本就是人家林大人祖上自家的祖坟,是你们的祖辈依附过来之后非要死乞白赖的葬了过来,据说是为了沾沾林大人他们家祖坟的青烟。呵……” 薛鹏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林大人故去却连自家的祖坟都葬不进去,还要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我们林家的事情要你一个外人来管?”那老头子终于气的胡子直翘说出话来。 旁边立刻有林家人附和:“是啊,这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情,你是哪颗葱哪颗蒜管得着吗?” 薛鹏冷笑的一拍桌子:“就凭我是林大人自己选的女婿,林姑娘的未婚夫,我岂会看着他们被你们欺负了?” 他本不想到处宣扬跟黛玉的婚约,可是这个时候以黛玉的未婚夫的身份才能跟这些所谓的林家人说话。 一旁的贾琏也早就忍不住了,他作为贾敏的娘家人心里也有小算盘的,可是哪有这些林家人这么不要脸。 既然薛鹏已经出头,他立刻帮腔:“你们可知这位是谁?这位是刚刚在西北立下大功生擒了罗羌王的薛鹏薛将军,他是我林姑父生前亲自选定的佳婿。还有就算薛将军跟表妹还没有成亲,我贾家可是林家的姻亲,岂会坐视不管?你们回头打听打听,一门两国公,宫里贤德妃娘娘的母家的贾家是好欺负的吗?” 贾琏拿出纨绔公子哥的架势一张嘴就把在场的林家人好一顿损,那些林家人一个个都跟鹌鹑一般被唬住了,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这林家旁支大概祖上没积德,虽然跟林海他们一支成了一族,却一直没有什么太出色的人才。 现在这些人当中最多也就是有几个土财主,另外有几个秀才童生算是读书人了。 他们是知道林海的岳家很有势力,可是想着那贾氏已经去世几年了,怕是林海跟岳家的来往已经不多。 正是想着黛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无依无靠,他们才会在黛玉刚刚回苏州都没打听清楚情况就上门来占便宜。 可是谁又想到,这林家女孩虽然成了孤女,可是外祖家国公府来了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大将军未婚夫。 京城的国公府,娘娘,将军,这一个个词压在林家这些人头上,直把他们的头都压的低低的,根本不敢抬起来。 薛鹏一看这群人的怂样,也不想跟他们废话,他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将军!”薛鹏的那些残疾侍从一下子从门外冲了进来。 这些人各个有着不一样的残疾,又一个个的人高马大,一身的杀气,让那些林家人吓得想要凑到一起,更加不敢说话了。 薛鹏吩咐了一句:“把这些人都给我好好的请出去。对了,本将军让阴阳先生看了吉日,到那一日林大人下葬,你们这些所谓的林家人都给我记得来披麻戴孝送葬。要是哪个不服气,你们大可以去这苏州府衙把本将军给告了,咱们到时候去堂上掰扯掰扯。要是这苏州府掰扯不明白,咱们私下里继续,本将军奉陪。” 他既然发话,他那些侍从们也不客气直接伸胳膊把那些林家人往腋下一夹就拎出了林家,扔到大街上。 薛鹏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你们还是把他们都送回家,记清楚他们家都在哪里。到了那天哪个要是没到,就给我带人去他们家把人揪出来。咱们的人不够,还有这苏州驻军的兄弟,回头请兄弟们喝顿酒答谢。记得这酒钱就从他们家里讨,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是,将军!”薛鹏的随从们齐声应下,随即大步过去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抓着那些林家人走了。 薛鹏的侍从不愧是行伍出身,片刻之间就带着林家人走光了,还了林家之前的清静。 只是黛玉的心中清静不了,她心里有些酸涩。 她原本以为回到苏州见到同族的长辈多少会平复一下她丧父之后的痛苦心情,却不想在这里这些她所谓的同族给了她难堪和刁难,更是差点让她的父亲失了尊严。 黛玉之前想着息事宁人,想要舍了钱财换取林海可以葬入祖坟。 可是经过薛鹏的打断,她又想了下,觉得如果那样答应,只怕林海能够葬入祖坟也失去了尊严。 她心中有愧:她父亲是个读书人,最是看重尊严气节。 这样的委曲求全,只怕她父亲九泉之下也会难以安宁的。 幸好有薛鹏出头,这人虽然是一介武夫,说话也不像读书人那样咬文嚼字,却偏偏能制住那些无赖。 黛玉心里感激薛鹏,在那些林家人被赶走之后就跟薛鹏道谢:“刚才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只怕就会答应他们的要求,那样我父亲怕是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了。” 薛鹏倒是一点不谦虚:“也确实幸亏我在这,这些人十分的无赖。他们就想欺负你这无依无靠的丫头,就算是琏二爷在这里,有他说合你也要出点血的。” 一旁的贾琏连忙说:“可不是,我贾家虽然是林妹妹的外祖家,但毕竟是外姓姻亲,这林家宗族内的事情他们多少还是占着大义的。我最多只能让他们少要一些银子,却不能抹掉这笔花销。” 贾琏管理着贾家的庶务,明白人情往来,他当着黛玉的面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那些林家族人占着宗族的名头,就是上了衙门,黛玉也要吃一些亏的。 也就幸好有薛鹏这个武将在,这武将手上有兵权有兵丁有时候还不讲理,什么时候人都会怕这有兵权在手的人。 那些林家族人再怎么利欲熏心,也会贪生怕死,担心薛鹏要了他们的性命。 也正因此,黛玉才能保住了财产,还能让林海顺利下葬的。 贾琏心里明白,也正因此更想跟薛鹏结交了。 听了贾琏的话,黛玉再三的跟薛鹏道谢。 薛鹏最受不了别人磨磨唧唧跟他翻来覆去说话,哪怕面前是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子也是如此。 所以他最后一摆手走了:“我现在还是你未婚夫,让别人欺负你去,我可是会被人笑话的,我丢不起这人。” 贾琏在一旁看薛鹏自顾自的走了,怕黛玉尴尬就劝解她:“薛将军是武将,自然是武将那种风风火火的作风,行事作风都与我们不同的。不过他是个好人,说话做事都为妹妹好,妹妹不要生他的气。” 他还想着好好巴结薛鹏,现在黛玉是薛鹏的未婚妻,这算是他巴结薛鹏的一个跳板,当然是不想黛玉跟薛鹏关系不好。 他虽然不知道黛玉和薛鹏婚约背后的故事,可这说法却说到了黛玉心坎里。 前些天因为薛鹏强硬的要求她必须定时吃饭和休息,当时沉浸在丧父悲痛中的黛玉很是讨厌薛鹏,觉得他就是一个粗鲁不讲道理的武夫。 不过过了这些天,黛玉自己已经不那么讨厌薛鹏了。 她本来就聪慧,当然能明白薛鹏那时候那么做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 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如果不是被人盯着吃喝休息,黛玉觉得她怕是根本撑不到送林海回苏州就会倒下的。 刚才薛鹏又站在自己一边替自己打发了旁支这些所谓的亲戚,更使黛玉心中充满对他的感激。 现在在黛玉看来,薛鹏就是一个面恶心善古道热肠之人。 当面用面恶来形容薛鹏也不恰当,黛玉觉得薛鹏大概是她认识的男子中除了宝玉长得最好的一个,只要他不张嘴说话就行。 黛玉现在对薛鹏很是感激,甚至觉得索性按照父亲的遗愿嫁给薛鹏也可以,只是她转念一想又摇头了。 在她看来薛鹏是个好人,可是他们两个志趣不同,将来做了夫妻只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黛玉一直期待未来的夫君不光是生活中的伴侣,也是灵魂上契合的对象,她很向往李清照和赵明诚烹茶猜书的乐趣。 目前看来薛鹏并不符合这个标准。 所以她感激薛鹏,也会为薛鹏祈祷,希望他未来能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陪伴过着幸福生活。 第 23 章 有着薛鹏这位煞神坐镇, 那些林家旁支的人再也不敢来找黛玉的麻烦。 等到林海下葬的那一天,不用薛鹏派人上门去逮人, 那些人一个个老早就披麻戴孝做好了林海下葬前的准备。 本来薛鹏是不想这些人碍眼的, 后来又觉得林海这样的读书人可能更看重宗族,这样让全族一起送葬他应该会高兴一些。 林海本身是前科的探花又为官多年,加上听说还有了薛鹏这样的女婿, 苏州的大小官员在他下葬的日子也都到齐, 一起送他最后一程。 有着这些官员,加上林家旁支众人, 虽然林海只有黛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送终, 这丧事也办的很是风光。 所以在那天苏州的百姓见识到了苏州几年来最隆重的一场葬礼, 日后也都津津乐道。 林海顺利下葬了, 黛玉他们一行人又在苏州停留了几天。 黛玉打算处理一下江南的产业, 她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回江南, 要把这边的产业都处置好,还要把家里的下人去留问题解决。 林海生前给她讲过家中这些产业,黛玉对于处置这些产业已经有了想法。 考虑到自家只有自己一个女子, 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丁, 黛玉把一些产业变卖, 只留下了一些店铺土地。 林家在苏州的祖宅也留着, 只是家里的下人有些给了身契放了出去, 只留下一部分下人看守祖宅和照顾店铺的生意。 这些事情黛玉都跟管家商量过, 之后她会先行回京, 回头管家处理好江南的林家产业也会上京。 因为林家历代为官,在京中也有宅子,之后管家会带部分下人进京住在那里, 日后黛玉若是有事就会去京中林家老宅召唤管家。 原本黛玉是想让管家留在江南, 一来管家上了年纪她不忍心老人家背井离乡,二来想要管家掌管林家在江南的产业。 不过管家却坚持要上京,他说江南的产业已经变卖了不少,只要按时查账就行。 反而是老爷只留下黛玉一个女儿,如果他不跟在姑娘身边照顾总是放心不下的。 “老爷对老奴恩重如山,如今只剩下姑娘一个人,老奴不跟在姑娘身边总是不放心的。还有老爷和林家历代积攒下的家产如今都在姑娘手上,老奴是怕那有心人对姑娘不利。”管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 除了为黛玉选择薛鹏这位未婚夫,林海还叮嘱过管家,让他看顾好黛玉还有林家的产业。 “我死了之后,黛儿身边只有贾家外祖。偏偏那贾家如今入不敷出,我怕他们会不念亲情对黛儿……”林海对管家坦诚对黛玉的担忧。 管家也在林海面前立誓一定要护好黛玉,守护好林家的祖业家产。 黛玉想了下就没有推脱管家的好意,她只吩咐管家把变卖产业的来的银票大部分存进钱庄,剩下的到时候看看京中有没有好的铺子买下几个。 而她自己身边则是只带了两三万的银票,另外还有林海遗留的一些书本文具。 黛玉之前得林海提醒,对于贾家的现状有些忧心。 加上她还记得林海的叮嘱,潜意识中并不想让贾家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钱。 在处理好苏州这边的事情后,黛玉也来不及继续处理江南的产业,因为贾琏急着要回京。 虽然人在江南,京中的消息也不时的传来,比如元春封妃之后皇上同意让她回家省亲。 贾家这段时间就要为元春省亲忙碌着,作为贾家爷们中掌管庶务的贾琏此时不在京中很是不方便,所以他就着急想要回京。 黛玉想着江南这边的事情一时也处理不完,而且这里还是她丧父丧母的伤心地,她暂时也不想留在江南。 她索性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管家负责,自己跟贾琏一起回京。 除了他们表兄妹之外,薛鹏也跟他们一路上京。 薛鹏本来就是要进京去见皇上的,路上因为搭救林海引出这些事情来已经耽误了许久,现在正好跟黛玉他们一路回京。 可能是有薛鹏和他的那些随从们一路护送的关系,这一路太平无事连个劫道的山贼都没有。 一行人路上很顺利,不多日就来到京城附近,再有一天左右的路程就可以进京了。 他们一行人在驿馆歇下,薛鹏左右无事正打算练套拳脚松松筋骨,黛玉遣人来找他说是要见他。 这一路他们虽然同行,毕竟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加上男女之防都没有见面说话的机会。 薛鹏以为黛玉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也不练拳了,直接去见黛玉。 “林姑娘。”薛鹏见黛玉让她的乳母丫鬟都去外面等着,只留下一个叫雪雁的丫鬟就知道她是什么事要说。 黛玉问候了薛鹏一句:“薛将军这一路赶路辛苦了。” 薛鹏摇头:“不辛苦,我们这一路上有吃有喝又有睡觉的地方怎么会辛苦?我在战场上……算了不提也罢。” 他本来有感而发想起昔日在战场上几天都可能不吃不睡连口水都喝不上的经历,随后又觉得对黛玉一个姑娘家讲这些怕是她不感兴趣也就闭口不提了。 黛玉却有些好奇,在她看来这旅途中自然没有家中呆的舒服,怎么这薛鹏却觉得一点都不辛苦,那么他以前的经历该有多苦呢? 她已经知道薛鹏是宝钗的叔叔,金陵名门薛家的三老爷,以薛鹏的身份当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所以他应该是在战场上受了许多的苦。 黛玉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却是读过不少有关征战的诗词,她也能从那些诗词中想象战场上的艰苦。 如今有薛鹏这个活生生上过战场的例子在,她有些想要问问他有关战场的事情,只是想到今天找薛鹏的事情更重要只能作罢。 “我今天找将军来是想和将军解除婚约的,我们订婚是为了让我父亲走的没有遗憾,如今他……小女想着不能继续拖累将军了,唯有早日解除婚约,让将军能够及早觅得有缘人。” 黛玉说完冲薛鹏盈盈下拜。 她的话不光让薛鹏愣了一下,更让一旁的雪雁傻眼了。 雪雁作为她的贴身丫鬟,黛玉许多事情都不避讳她,可以说除了留在贾家没有跟来的紫鹃就数对黛玉的事情清楚了。 可是雪雁之前还不知道黛玉和薛鹏婚约背后的事情,她只是为黛玉开心,这位薛将军很是靠谱黛玉的终身还是有靠的。 所以她现在听到黛玉要跟薛鹏解除婚约,她当时就急了。 如果她不是下人的身份,她真的很想当时就出声阻止大喊一句:“姑娘这事不妥!” 薛鹏却把她没敢说的话说了出来:“林姑娘,这事不妥。” 黛玉一愣:“将军何出此言?” 她有心问问薛鹏,当时不是说他们订婚只是权宜之计,怎么如今就不想解除婚约了。 她觉得林海应该不会看错人,薛鹏是个好人,所以希望能够从薛鹏口中听到解释。 薛鹏道:“林大人故去的时候给我们办了订婚仪式,当时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见证这个仪式,可以说姑娘是薛某未婚妻的事情已经不少人知道了。如今林大人刚刚故去连百日都没有,如果薛某人在这个时候就跟姑娘解除婚约,旁人会怎么想?会觉得薛鹏无情无义背信弃义倒是其次,更会对姑娘的闺誉有所影响。” 黛玉沉默了一下,从她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在乎自己的闺誉如何。反而因为薛鹏帮了她不少,她不想看到薛鹏的名声因为她而受损。 “那将军打算怎么办呢?”黛玉还是希望能够解除婚约,但是又不想让薛鹏的名誉因为她受到影响。 薛鹏已经有了想法:“现在我们订婚没有几日,不少人都记得,不如姑娘耐心等上三年再解除婚约。那个时候林大人的孝期也过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同时估计不少人已经淡忘了这个婚约,那时候我们再悄悄的解除婚约如何?” 薛鹏他受了林海的托付要照顾黛玉,首先就觉得这林海去世连百天都没过,只怕灵魂都未散。如果黛玉现在就解除婚约,就怕林海要死不瞑目了。 同时过了三年,黛玉又远离江南,京里没什么人知道这桩婚事,到时候再悄悄的两人退了婚书这事也就作罢了。 他估算黛玉的年纪,过了三年也差不多可以及笄了。等退婚之后他作为林海的朋友,还可以顺便帮这姑娘找个靠谱又称心如意的夫君好好过日子。 黛玉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再次冲薛鹏拜了一拜:“还是将军想的周到,小女子再次拜谢了。将军对我父女有诸多帮助,这恩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只有来世结草衔环来报答将军了。” 薛鹏因为活了两世,对鬼神之说很是迷信,听黛玉说来世连忙摆手说:“别说什么来世,万一你下辈子真的变了个草啊什么的那可有的你哭的。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我是个武将在战场杀了不少的人,虽然那些人是该杀,可是还是伤了阴德。你就当我帮你们父女是为了积阴德,给自己找好处吧。” 他说的直爽,弄得黛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虽然年纪不大,因为最近丧父之痛身子有些亏损又终日不笑,有一种月宫仙子高处不胜寒的美。 这一笑让她又从高不可攀的仙子变回了一个十多岁出头的小姑娘,多了一些人气。 薛鹏看着她这个笑容,心里忍不住想着,他还以为这林姑娘是个冷美人来着,却不想笑起来也很好看。既然这样还真不如多笑笑,人笑的多心情也会好,心情好身体也跟着好的。 “你没事多笑笑,我听军营的郎中说人身子不舒服多笑笑身体也会好一些的。”薛鹏忍不住对黛玉说。 黛玉愣了愣神,她觉得薛鹏这话说的有些唐突,可是看他那样子又是十分坦荡,于是就不去理会这个话题。 薛鹏自觉在黛玉这里呆的久了不好,不一会就告辞离开。 等他一走,一旁的雪雁立刻凑过来:“姑娘又何必非要跟薛将军解除婚约呢?我看嫁给他做将军夫人也是好的,薛将军他人很好,对姑娘也是很好的。” 黛玉瞪了她一眼:“住口,这是你能说的吗?早知就不带你回来,带紫鹃了。” 雪雁连忙闭嘴不说,不过她在心里还在嘀咕,那紫鹃是贾家的奴才那颗心都偏到宝玉身上去了,只有一小半在她们姑娘身上又怎么会为姑娘着想呢。 雪雁自小就伺候黛玉,又跟她去了贾家。 只是因为她年纪小,在贾家就被贾母所赐的紫鹃给越过去了,如今紫鹃俨然是黛玉身边的第一人。 这一次如果不是考虑雪雁的父母也在扬州,这次回来可以顺便看看他们,黛玉这才选择带她回来而不是用的更顺手的紫鹃。 雪雁虽然被紫鹃给越过去了,却冷眼旁观看得出紫鹃是最想要撮合宝玉跟黛玉的,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的事情在。 反观她,她作为林家的家生子,自小的教育就是忠于主子为主子着想,所思所想都是为了黛玉。 她这些日子在黛玉身边看的多了,那位老爷亲自给姑娘选定的未婚夫薛将军虽然是武将可是很会体贴人为人着想,比起那位宝二爷似乎更适合他们姑娘的。 她就想着要不要以后为薛将军在姑娘面前敲敲边鼓说说好话,反正她又不想做姨娘,总不会像紫鹃那样闭着眼睛说宝玉的好话的。 以她的观察,她家姑娘虽然跟宝玉亲厚一些,可是并没有出格,两个人又没有什么的,她撮合姑娘和薛将军又不是坏了姑娘的好姻缘。 第 24 章 因为马上就到京城, 第二天众人起的都很早。 等黛玉出来上马车的时候,她发现今天薛鹏换了一身打扮, 穿了一身武将的官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薛鹏穿官袍。 换了官袍的薛鹏看起来有一种威严感更有一种杀气,连在京中见惯了达官贵人的贾琏都有些不敢过去搭腔。 薛鹏自己走了过来:“琏二爷,等进到京城我们就各自分开了, 本将军这次进京要去面圣, 就先在这里跟你还有林姑娘道个别。” 贾琏一听连说不敢,他心里很是羡慕薛鹏能够去见驾。 他们贾家是勋贵出身, 现在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外戚了, 可是家里的男人们除了袭爵的几位之外都没有机会去面圣。 就算是袭爵的贾赦、贾珍等人平日里也都是远离朝堂的主, 顶多是年节的时候随大溜去宫中磕个头。 想到这贾琏后背一冷冒出一股冷汗来, 有薛鹏做对比他才发现原来他们贾家早就游离于权贵核心之外了, 也只是名头上听起来好听一些而已。 贾琏觉得自己需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好好想想, 毕竟他将来也是要降等袭爵的,等到他袭爵的时候贾家又是怎么一番光景。 这最后一段回京的路上,贾琏有些浑浑噩噩的, 直到进了城看到宁荣街荣国府的大门时才回过神来。 贾琏已经打发小厮回府报信, 贾家事先知道他们一行会在今天回来, 很快就有人看到贾琏一行人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黛玉直接去了贾母那里, 贾琏则要去见贾赦。 如今贾家正在忙着盖省亲别墅的大事, 他急忙回来就是为了忙这件事的。 贾琏去见贾赦贾政等人, 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安排任务打发出来。 等到出来贾琏才想起忘跟长辈们禀报黛玉跟薛鹏订婚的事情了, 他又一想黛玉也要去后面见贾母的,到时候也会跟贾母禀报的。 贾母既然知道了,整个贾家自然也就知道了, 就不用他再进去跟他爹他叔说了。 单说黛玉进到熟悉的贾母正房, 果不其然家中的众姐妹,还有宝玉,甚至薛姨妈母女都在这里。 当她看到一头银发的贾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前哭了起来。 贾母也连忙搂住她,祖孙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一旁的邢王二夫人等人急忙过来安慰她们两个,就是宝玉也凑了过来。 宝玉在一旁看着黛玉,发现黛玉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反而显得更加飘飘欲仙了。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问了一些有关林海去世的事情,黛玉一一道来。 因为林海这事情中牵涉到朝堂中的一些事,黛玉也不便多言,只说林海走的还算平静,身后事也处理好了而已。 贾母听到这点点头,随后拍着黛玉的手说:“既然你父亲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也不要伤心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一旁的宝玉听了之后有些开心:“是啊林妹妹,以后你就在这家里不走了,咱们一直在一起。” 探春有心调侃他一句,黛玉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只是她想到黛玉现在正值父丧,加上嫡母又对黛玉和宝玉的婚事很是敏感,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时黛玉也止住悲伤,又恭贺贾母还有王夫人有关元春封妃又要省亲的事情来。 众人说笑间,外面有人进来递拜帖。 贾母上了年纪之后性子惫懒,只接待一小部分比较亲近的亲朋,很多人的拜帖根本不会送到她这来。 “这是薛家的三老爷的拜帖,说是等他陛见之后,这几日就要上门来拜访。”鸳鸯接过来看过后跟贾母说。 听到这里,薛姨妈母女脸上都显出笑容来。 她们之前一直在盼着薛鹏早日进京,之前薛蟠先到了,告诉她们说薛鹏路上救了个书生会在后面慢慢走,让他先回来。 母女两个虽然高兴见到薛蟠,可也还是很想薛鹏的,希望能早日见到他。 现在见到薛鹏的拜帖,母女两个知道这回他可是真的进京了,心里很是开心。 “不瞒姨太太说,我们贾家也是武将出身,虽然大老爷二老爷都远离了军营,也还是跟薛三老爷能够说到一起的。”贾母笑着跟薛姨妈说。 贾琏能想到贾家已经游离于权力的核心之外,贾母人老成精自然也是想到了。 她甚至早就在为此谋划,这就包括默许王夫人把元春送进宫中。 如今薛家的老三立了大功,眼看着薛家就要成为新贵,贾母自然会想要跟他们家多结交的。 只是她想来想去,贾赦是个不中用的老纨绔,贾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只怕都未必能跟那一介武夫的薛三说到一起去。 难道她贾家非要用宝玉的婚事,娶了薛宝钗才能跟薛家搭上关系不成。 贾母心中忧虑,脸上却丝毫不显,看起来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薛姨妈听完她的话,连忙起身:“多谢老太太,我那兄弟一向喜欢舞刀弄枪,要不当初也不会偷偷跑去从军的。如今他进了京,我只盼着他能在京中多呆些日子,大老爷二老爷久居京中,可以多给他一些指点。还有我就是希望他能趁这段日子把婚事解决了,这样我有一天下去见了他哥哥也能交代过去。” 贾母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连忙询问薛姨妈有关薛鹏的年纪喜好等等。 薛姨妈说这话就是想着贾母一直在京中居住,对各家的大家闺秀多有了解说不定这其中就有适合薛鹏的。 既然现在贾母问起来,她连忙把薛鹏的年纪喜好等等都说了一遍。 “我这兄弟今年刚刚二十岁,幼时也是读过书的,只是比起读书他更喜欢刀剑。我兄弟品貌周正,还有我公公当初给他留下的产业,如今有了军功也能置办一份像样的聘礼讨媳妇的。老太太您见过的经过的多,我在这里就请您帮我们兄弟多留意一下,说不定千里姻缘一线牵,这缘分还要您这样的老人家才能结下。我那兄弟是个好说话的,只要姑娘和善会过日子能够体贴人就行。” 众人这么一听,原来这位薛三老爷辈分大年纪却不大,这年纪算起来比贾琏还要小一些的。 贾母一边听着一边合计着,薛姨妈这是打算让她帮着做媒了。 她有些心动,看了眼在座的三春。 与其为旁人做这嫁衣裳,倒不如便宜了自家姑娘,她这家中还有三个待嫁的姑娘呢。 虽然贾家跟薛家算是亲戚,只是两家只是拐着弯的亲戚,并不是直接的亲戚,辈分也不必分的那么细。 只是贾母有些迟疑,三春品貌她都是很自信的,只是探春和惜春年纪都还小,想要成亲都要等上几年,听薛姨妈的意思是不想等的。 那只有迎春的年纪合适一些,可是偏偏迎春又是那样一个木讷的性格,只怕那薛老三不会喜欢。 贾母犹豫着要不要让王夫人私下里给薛姨妈递个话,迎春素日也跟薛姨妈有过交流的,那薛姨妈未必会不喜欢。 而且那薛姨妈是为兄弟相看弟媳妇,又不是为儿子找媳妇,这弟媳妇和儿媳妇的要求又不相同,怕是更喜欢好拿捏一些的迎春也说不定。 贾母心中有着自己的想法,在座的众人也在讨论这个话题。 黛玉有些傻眼,她才想起这薛鹏还是宝钗的亲叔叔,那她这个薛鹏的未婚妻不就成了宝钗的婶婶了吗。 不过她马上转念一想,她都跟薛鹏有心解除婚约的,什么婶婶不婶婶的都跟她没有关系的。而且以她对薛鹏为人的了解,薛鹏来贾家也不会主动提起他们两个的婚约的。 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众人以为她是刚刚丧父不便参与这样的话题也都体贴的不把她拉进来一起讨论。 在贾家众人讨论薛鹏的时候,薛鹏此刻正在宫中觐见齐康帝。 他在路上跟贾家分开就直接去了宫里,不过有个随从按照他的意思去贾家投了拜帖,好方便他过后去贾家见薛姨妈他们。 “你到了?路上可顺利?”齐康帝见到他的时候很是亲切。 这齐康帝在薛鹏立下大功之后,已经调阅了他的生平档案,甚至还派自己的暗卫去暗中调查过他。 在确定他身后并没有其他的主子,也从不参与党派斗争,这才放心准备用他。 齐康帝过去在军中也有些亲信,只是这些人在军中的威望并不够。 他好不容易把罗元帅这样的军中宿将争取过来,可是罗元帅又已老迈。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鹏横空出世,让他眼前一亮。 薛鹏年轻有为,如此年纪已经立了足以震慑其他人的军功,而且他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正好放心的用。 而且齐康帝有个秘密没有跟任何人提起,那就是他在大胜罗羌之后去劳军见过薛鹏之后的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巨大的飞鹏扑到他怀中。 做皇帝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齐康帝梦醒之后就想了很多。 古有周文王飞熊入梦得了姜尚这样的能臣辅佐,他这飞鹏入梦也是吉兆。 薛鹏的名字带个鹏字,而且他还给薛鹏赐了个字叫虎翼,这显然这梦中的飞鹏就是薛鹏了。 薛鹏如此的年纪就立了大功,说不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辅佐他这有道的明君创下一番事业的。 齐康帝当时就有了一定要重用薛鹏的想法,今天见到薛鹏就拿出一种很是亲切的态度来,这样的表现让他身边的人都清楚的认识到这位年轻的薛将军已然是皇上的亲信了。 而薛鹏却显得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恭恭敬敬的按照臣子的本分回答齐康帝的问题,这让齐康帝心里更加满意他了。 在齐康帝看来他可以宠一个人,但是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恃宠而骄的可能,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一样,这是大忌。 他刚才对薛鹏的亲近也有一部分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看看这人得宠之后的表现,很显然这让他很满意。 如果薛鹏真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可能会真的因为得到皇上的宠爱而飘飘然,可他偏偏活了两世,前世还看过某位帝王对臣子们宠爱与废弃,那可真是欲生欲死。 前世那些经历让他淡定了许多,如今这位皇上给他多少他老实的接着,不多求不强求。 君臣两个说了一会话,齐康帝话锋一转说道对薛鹏的安排:“你这次擒住了罗羌王,罗羌内乱,几个庭王都在忙着争夺王位。在他们决出人选之前都不会有余力对付我朝,所以西北暂时会太平不少。” 薛鹏点头,他刚从西北回来对罗羌方面的情况掌握不少,确实如同齐康帝说的那样。 “所以你暂时也不用回西北了,就留在京中吧。这几年你在军中也是辛苦,你先歇一阵过一阵子去京畿大营吧。” 齐康帝这话说的轻飘飘却让他身边的人都很震撼。 京畿大营是什么地方,那是拱卫京师的军队,掌握那里的兵权就等于手上掌握着皇上的命。 这京畿大营可是十分重要的地方,也因此太上皇虽然禅位给皇上却没有把那里的兵权交出来,现在京畿大营还掌握在太上皇的亲信手上。 皇上如此安排既是看重信任这位薛将军,又是打算从太上皇手上夺权了。 齐康帝确实是这么想的,哪个皇帝又不想着把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受制于人呢。 他的太上皇老子是这么想的,所以不会把京畿大营的兵权交给他。 而他也是这么想的,不会信任太上皇的人,让京畿大营的兵权不在自己手上。 他现在看重薛鹏,第一步就盼着薛鹏有能力替他夺回京畿大营的兵权。 第 25 章 齐康帝要把薛鹏安排去京畿大营, 旁人听了都有些惊讶。 薛鹏因为之前已经跟罗元帅讨论过这个问题,很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任命。 只是接受归接受, 比起京城来他还是更喜欢在边关跟外敌真刀真枪的作战。 齐康帝很满意他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 又和蔼的跟他继续说话:“你现在是济安侯,你的侯府我也准备好了,已经命工部准备修缮了。你这段时间先去馆驿住着, 等侯府修好再好好搬进去。” 薛鹏又一次磕头谢恩, 他听得出来他未来的侯府因为皇上的重视工部应该会修的很好的。 “我让工部郎中贾政负责你的侯府修葺,他是那林氏的舅舅, 说不得回去会给林氏通气, 你放心你的侯府你未来的媳妇一定会满意的。”齐康帝突然开着玩笑说, 在这玩笑中更是点明了薛鹏跟黛玉订婚的事情, 以及黛玉跟贾家的关系。 薛鹏丝毫没有觉得奇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天下的事情只要这皇帝想知道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甚至薛鹏也有自觉,他作为武将还是皇上表露出要看重一些的武将,身边只怕不知道有几个皇上的密探在监视。 只是他行的端做得正, 除了活了两世这件事藏在心中再没有什么避人的事情, 并不怕被监视。 “臣多谢皇上。” 齐康帝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林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的功劳朕都记得的, 他也不会白死。只是这事情牵扯很广, 牵涉的人也多, 并不是立刻就能把那些人一网打尽的。朕已经在布置了, 也为此更希望你能守好那京畿大营,护卫朕的安全。还有那林氏既然是他的独女,朕自然会好好抚恤她。等你们成亲的时候, 朕给她备一份嫁妆, 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薛鹏还是一脸平静的跪谢了齐康帝。 在他看来,只怕黛玉并不想要什么丰厚的嫁妆或者风风光光的嫁人。她更想要的是林海还活着,父女两个还能继续朝夕相处。 齐康帝跟薛鹏说了好一会话,中午还留他在宫中赐宴。 一番折腾下来,京中多了一位皇帝新宠的消息比薛鹏出宫的时间还早的传了出去。 等薛鹏出了宫,齐康帝就问自己的心腹大太监夏秉忠:“你觉得这薛鹏如何?” 夏秉忠跟在齐康帝身边多年,可以说是最为亲信的身边人了。 之前齐康帝见薛鹏的两次他都没有在身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薛鹏,他躬身对齐康帝说:“这位薛将军奴才觉得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稳。” 齐康帝颇感兴趣:“哦,你说说看,这稳字怎么讲。” 夏秉忠道:“俗话说得好,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奴才也不瞒皇上,哪回奴才从皇上这里得了赏,哪怕皇上只说奴才一个好字,奴才都能笑个三天睡不着觉的。可这薛将军,皇上给了这么重的赏赐,又要重用他,奴才只看他都是淡定接受,整个人稳如泰山的。” 齐康帝点点头:“你这意思可是说他看不上这些?”他眼睛微微眯起,很显然这个答案他并不喜欢。 夏秉忠连忙继续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想到另外一句话,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薛将军应该是觉得他对皇上尽忠是应该的,皇上给他赏赐也是应该的。这是他作为臣子的本分,也是皇上的。要奴才说,这也是君臣相得益彰,彪炳青史的好事。” 齐康帝仔细品味夏秉忠这话,然后慢慢点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你听话忠诚不负朕,朕能给的都会给你。”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夏秉忠知道这不是对自己说的,也不敢插嘴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忽然齐康帝拿自己的扇子一拍他的脑袋:“你这阉货字不识几个,大道理却一套一套的。得,朕就让你笑个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赏!” 夏秉忠听到这,连忙下跪谢恩,一脸开心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 齐康帝不想看他这褶子脸,于是问他:“那贾妃前些日子听说染上了风寒,可是好了?” “贤德妃娘娘已经好了,已经可以去跟皇后娘娘请安了。” “哦,那晚上朕就过去看看她。” 薛鹏出了宫就去驿馆住了下来。 他刚住下来,工部就派了官员过来跟他说明有关未来的济安侯府修葺的事情。 原来那济安侯府居然是用齐康帝某位谋反兄弟的王府改建的,那位王爷在太上皇时期蹦的太凶,还要带兵逼宫,被太上皇给贬为庶人,王府也被收回。 齐康帝在给薛鹏封侯之后,回到京中就命工部寻找合适的府邸给薛鹏。 原先工部手上有几座废弃的侯府、伯府,他们把这几座府报了上去。 齐康帝当时已经有了重用薛鹏的想法,觉得这些府邸配他的新晋宠臣有些寒酸,大笔一挥就把他这倒霉兄弟的王府给赐了下来。 这王府变侯府,规制可是差了不少,有不少需要改动的地方。 于是工部最近就苦哈哈的忙着给薛鹏的侯府做规划,还要做的认真,毕竟皇上的态度在那里摆着呢。 今天工部尚书派了这官员来就是给这位新晋济安侯好好说说,这次侯府修葺工程太大,请他多宽裕一些时间。 薛鹏到不在意早一天晚一天住进侯府,这侯府对他来说无非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而且他是个武将,将来还是住在大营的时候多。 不过他还是想到一些事情:“既然那府里原先是王府,就请回去转告尚书大人,请务必仔细把那些不该是侯府的东西留下,不要违制。” 他很清楚的知道,你什么品级的官就穿什么品级的官服,用什么品级可以用的东西。 他那是侯府,要是留下只有王府才能用的东西,回头被人告上一状,他可就理亏了。 工部的官员听到这连连应声一定会仔细的,这也是为什么薛鹏的侯府修葺耗时长的原因之一。 工部也怕他们没有检查清楚,留下违制的东西,那样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们工部。 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薛鹏也会做人,在这官员临走前命随从给了一个红封。 这官员是工部品级最小的官员,刚刚沾了个官的名头。 他是因为没有靠山,所以才被派了这个任务的。 毕竟在很多人眼中这武将尤其是这么厉害的武将脾气不会太好,哪句话得罪了人家可能都不能活着回来了。 这官员也是这样的想法,很不情愿的过来,结果不但平安的回去还得了一笔外快,让他开心了好几天。 等到打发了工部来人,薛鹏又吩咐人去置办一些礼物。 他在京中没什么熟人,只有最亲的嫂子侄女在。 所以他一早就命人往贾家送去了拜帖,打算第二天就去贾家拜会好见他嫂子侄女一面。 想到这薛鹏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让那工部的小官带话回去,让工部加快速度了。 侯府一时半刻修不完,他自己住驿馆没什么,可是嫂子侄女还要在贾家寄人篱下。 这所谓的亲戚家又怎么能有自家舒服,说不定还要受多少委屈的。 薛鹏想到这就盼着第二天早点到来,他好去贾家看嫂子侄女去。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收拾停当就带人去了贾家。 贾家昨日已经收到他的拜帖,今天也早早准备好迎接这位贵客。 贾赦贾政两人都是一身的官袍,隔壁的贾珍也来了。 除了贾珍,贾琏、宝玉以及贾蓉贾蔷等荣宁两府近支的男丁也都到齐了。 贾赦贾政还有贾珍他们自然是想要跟薛鹏打好关系,尤其是昨天薛鹏见驾得了一番荣宠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他们更想借这个机会跟薛鹏攀上关系。 这里面贾珍的想法更迫切一些,荣府还可以借着跟薛家的亲戚关系亲近,而他可是跟薛鹏没有什么瓜葛的。 贾珍正值盛年,心里对权力还很有渴望,想着如何跟薛鹏套近乎攀关系。 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那位薛将军在西北打仗,只怕见不到几个女子,倒不如回头他请这薛将军去会会这京中最红的几个窑姐。 就算那位薛将军不喜女色,他还认识京中最好的几个小倌戏子,保证能投其所好。 贾珍满脑子的男盗女娼想法,想着薛鹏必然会满意。 而像是贾蓉、贾蔷等人也盼着这个机会能跟薛鹏拉上关系,将来去军中某个一官半职。 反而是宝玉有些不情愿,他本来就不愿意在贾政面前晃,又加上跟一个五大三粗杀人如麻的武夫怎么会有跟姐姐妹妹在一起舒服呢。 宝玉还想着呆会有没有借口离开,好去看看黛玉。 他还惦记着黛玉,想着黛玉这次回来都闷闷不乐,连他上门去看她都避而不见,他又该如何安慰黛玉。 这个时候薛鹏到了。 贾赦为首和贾政众人一起开了大门迎接。 “贾大人。”薛鹏说完自己又有些想笑,这里的贾家人只要有官职的都能叫一声贾大人。 他现在叫一声贾大人,只怕在场的贾家的大人们都要应一声了。 只是薛鹏没有想到,贾家有官职的人并不多,有实权的更少,他这声贾大人也只有几个人可以应声的。 薛鹏被迎了进去,分宾主落座之后贾赦就笑着说:“这是在自家,贾家和薛家既是同乡又是亲戚,将军自在些。” 贾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我那妻子王氏跟令嫂是姊妹,咱们就平辈称呼了。” 说着他还让贾琏宝玉等小辈上前来见过薛家的世叔。 贾家众人,就是贾赦贾政他们也在初见薛鹏的时候有些惊讶。 在他们心目中,薛鹏应该是那种又高又壮,只怕胳膊都要比他们腰粗,一张嘴就粗鄙不堪的武将。 可是这一见薛鹏他们都惊呆了,光是看外表薛鹏就是一个斯文俊逸的世家公子样。 只有薛鹏张嘴说话的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薛鹏确实是一个武将,说起来话根本不像读书人那种咬文嚼字,有一种武人的直率。 薛鹏跟贾家的关系很是陌生,虽然两家有些拐来拐去的亲戚关系,只是他从小就没怎么参与家中迎来送往的事情,对这方面更是不熟。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贾家人很有礼貌,他也笑着回应。 大家开始攀谈,贾家人绞尽脑汁想要找薛鹏感兴趣的话题。 贾珍就说起谁家养的小戏子不错,那边贾赦就说起某家老字号的古玩店不错,回头贾蔷就说到哪家馆子的厨子不错。 薛鹏之前没来过京城,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就算他对京中熟悉,可贾家这些人说的小戏子、古玩店他都没什么兴趣,顶多在贾蔷说起馆子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打算回头带自己的随从们去吃上一顿。 他今天来贾家的来意是为了见薛姨妈母女,只是因为贾家是主人家,也只能先跟贾家人见上一面。 他本来是想着能跟贾家人说几句话就去见薛姨妈的,可是这些贾家人一个接一个的说着,那些个话题也没有他感兴趣的。 薛鹏正感到无趣,想着该开口说去见薛姨妈她们了。 这个时候,后面贾母派人过来请他去见面。 “老太太听说薛将军来了,想要见上一面。” 薛鹏更是无奈,贾家的男人一个个风花雪月他都接不上话,那贾家的老太太那里他没的话说了。 不过来人下面还有一句:“薛家的姨太太和宝姑娘也在老太太那,正好和薛将军见上一面。” 第 26 章 贾赦他们本来想着跟薛鹏攀交情, 可是偏偏说的话题薛鹏都接不上,弄得他们也有些尴尬, 正想着怎么继续话题。 也正好这个时候贾母派人来请薛鹏, 说老太太想要见见那卫国戍边的薛将军,还说薛姨妈和宝钗也在那里正好可以让薛将军见见。 薛鹏有些奇怪,这贾家的后宅怎么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呢。 他跟贾家算起来只有一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这样的关系的人就可以随便进贾家的内宅? 不过他见贾赦等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也没有回绝,正好他来贾家拜访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薛姨妈和宝钗母女的。 薛鹏跟贾赦这个主人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准备跟来人去后面见贾母,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宝玉忽然活络起来, 主动提出要带薛鹏去后面。 宝玉本来就不喜欢陪什么一身血腥气的粗鲁武将聊天, 刚才坐在一旁精神溜号, 也正是后面来人请薛鹏的时候他才冷不丁回过神来。 这下子宝玉一下来了精神, 在他看来这贾家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只有他那些姐姐妹妹们。 宝玉自告奋勇表现的十分热心,这让薛鹏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薛鹏活了两世,前世那个朝代对男女大防要求的并没有那么严格, 反而是这个朝代女子生存多有不易。 薛鹏念过书知道七岁不同席, 则贾宝玉怎么说起后宅女眷们的住处那么熟悉, 甚至都可以为他做向导了。 他心中正疑惑的时候, 贾政咳嗽了一声, 随即怒瞪了宝玉一眼:“你最近的功课可温习了?” 一听贾政说话, 宝玉立刻惴惴的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声音也低了不少:“已经温习了,字也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差不多是多少?你等会随我来,我要检查你的功课。”贾政平日里难得有机会见到宝玉, 他素来又知道宝玉的性子, 更想趁着父子两个碰面的机会考察他的功课。 宝玉一想到待会要跟着贾政走就苦哈哈的,可惜贾琏一大早就忙着省亲别墅的事情没见着人,否则他还想冲贾琏来一个眼神暗示,让他去后面搬救兵来。 在跟贾家几个老爷客套过后,薛鹏随着贾母处来的婆子去了后面。 见正主走了,贾赦想着自己前个刚得的瓶子还没有赏玩,背着手回去了。 贾珍也带着贾蓉、贾蔷跟了过去,他们商定要请薛鹏吃饭,索性先去贾赦那里消磨一下时间。 这些人都走了,贾环贾琮贾兰等小辈更是自行散去。 今个的薛鹏与贾家众人的会面单单缺了贾琏。 他昨个回来还没跟贾赦他们说上几句话,就被安排了不少有关省亲别墅的事情。 贾赦、贾政等人都不善庶务,所以一心盼着贾琏快点回来,他这一回来就被安排了不少差事。 因为娘娘省亲是件大事,贾琏只能认真的去忙这件事。 回头忙到晚上回到家中,又小别胜新婚,跟王熙凤胡闹了一夜。 应付妻子,忙碌公事,贾琏这么一折腾就把薛鹏跟黛玉已经订婚的事情忘记跟长辈们说了。 薛鹏这时已经去到贾家的后宅,因为盖省亲别墅的事情,贾家内部不少地方都要重建,路变得很是七拐八绕。 他跟着贾母处来的婆子弯弯绕绕的走着,有时就猛地看到前方突然冒出个人,原来是因为这里地势跟那里地势有一定的坡度关系。 也就因为这样的地势,薛鹏无意中听到了两个贾家下人的对话。 那两个下人正拿着大扫帚在扫地,边扫边说话。 本来薛鹏是无意中听到的,只是他听到那两个下人提到了两个人,他不由得注意听起来。 那高壮的下人一边扫着一边说:“昨个那林姑娘回来了,咱们也帮着去卸行礼了,可才得了两吊钱的赏赐,这林姑娘也够小气了。” 另外一个比他矮些的下人说:“林姑娘无父无母,是个孤女,只能靠着咱们老太太过活。吃的喝的都是咱们贾家的,她哪有什么银子赏赐。我就说虽然她有老太太的宠爱,她那里是没油水的。” 高个下人点头:“老哥你说的对,那林姑娘这一年到头穿的素淡,又是个病秧子,她那里是个丧气的地方。要我说她是个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咱们宝二爷可不能娶她做宝二奶奶。宝二爷要娶就娶宝姑娘,宝姑娘长得富态,出手又大方。我上次帮梨香院搬东西那给的赏赐可多了,难怪大家一听梨香院有活计,立刻都削减了脑袋去呢。” 矮个的连忙制止他道:“你说什么呢?你啊林姑娘怎么都是个主子,哪能让你随便编排的。” 高个那人还不服气:“可是府上的人都这么说啊,她只是寄住在我们家的,根本不是正经的主子。还说林姑娘只怕将来连像样的嫁妆都出不起,只能嫁给乡野村夫了。” 那矮个的正想跟他再说几句,一抬头就看到薛鹏正盯着他们这里。 虽然他没见过薛鹏,可薛鹏的眼神让他心里一突,连忙扯了下同伴。 那高个的也看到了薛鹏,看薛鹏的衣着打扮不是他能惹到的,连忙低头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贾母处来的那婆子也听到了,她有些尴尬,这两个下人好没有规矩,偏偏让这位客人听到了。 她狠狠瞪了那两个下人一眼,打算回头悄悄跟鸳鸯说,让鸳鸯来痛斥一下这两个在客人面前丢了贾家颜面的下人。 不过她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有些赞同那高个的话,这林姑娘现在也就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爱过活。可老太太上了年纪,又能活几年,等老太太去了她就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这婆子心说,那林姑娘要是聪明的,就趁着老太太还活着,求老太太帮她把跟宝玉的婚事定下来,或者是找一门殷实的人家嫁过去也行。 薛鹏皱眉,他刚才已经在前面见识到贾家几个爷们了,觉得贾家有些地方的规矩不太对。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偶然,可是回头就在内院这边听到这贾家下人私下议论主子。 黛玉再怎么说也是贾家姑太太的女儿,是这府中的表小姐,怎么不是主子了。 还有这些不懂礼的贾家下人怎么连他侄女宝钗也编排上了? 薛鹏在西北的时候也收到过薛姨妈的家信,信里只说她们母女在贾家住的还算舒服,可并没有提到有意跟贾家结亲的。 在薛鹏心中他侄女宝钗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孩,那个宝玉可不是她的良配。 紧紧是刚才见的那一面,薛鹏直觉就不太喜欢宝玉。或者说他们两个是两种人,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直线。 “走吧。”薛鹏跟婆子说。 他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回头他就去再催催工部,让他们加快进度修葺侯府。 等到侯府一弄好,他就来把薛姨妈和宝钗接走,这贾家不是懂规矩的人家,不能常住。 可是他心里还有些犯愁,薛姨妈母女他能接走,可是黛玉怎么办呢? 他刚才听了下人的话,有些担心贾家的下人都是鼻孔朝天攀高踩地的,只怕黛玉在贾家的日子难过。 薛鹏是个重承诺的人,他既然答应林海会好好照顾黛玉就自然会做到。 想来想去,薛鹏有了打算。 薛鹏随着婆子来到贾母正房,一进来他因为扑面而来的各种香气熏得差点打了喷嚏。 作为一个常年呆在军营中的人,他更习惯的是血腥味,而不是什么脂粉香。 现在这个满是脂粉香的环境,让他有些局促不安,很想快点离开。 不过薛鹏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战场上那种极为凶险的环境他都呆过了,又怎么会畏惧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他目不斜视冲着上面正坐的老太太躬身行礼:“见过老太君。” 贾母昨天起意要给薛鹏和迎春做媒,也正因此今天特意把薛鹏叫进来见面,也没让三春等人回避。 她在薛鹏一进来就眯着眼睛打量,越看越喜欢。 她之前光听薛姨妈说薛鹏长得好,还以为是薛姨妈自卖自夸,却不想人家一点没夸张。 贾家的爷们大多都是贾家跟各个世家大族结亲的产物,除了几个小娘养的之外没有长得歪瓜裂枣的。 可是跟这位薛将军薛老三一比,贾母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些儿孙们除了宝玉都被比下去了。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地位,还有那龙宠,贾母越发的坚定要撮合薛鹏和迎春的心了。 她想到这笑着跟薛鹏说:“薛将军客气了,老身想着咱们薛贾两家是亲戚,将军也不是外人,所以就舔着脸请将军过来一见了。正好令嫂和令侄女也在此处,将军想来是想念她们了,正好一起见过。” 薛鹏还是维持的略低头目不斜视的状态跟贾母说话,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凭着出色的眼力看清楚这屋里的情形了。 他嫂子侄女坐在那边正激动的看着他,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太太也在打量他,此外还有三个打扮差不多的年轻女孩,以及一身素衣的黛玉。 因为女眷太多,薛鹏才不敢到处乱看。 贾母看他这举止心里更喜欢,笑着说:“老身都说了,咱们都是亲戚,所以也没有什么避忌。来,你们也见过薛将军。”她对邢王二夫人等人说。 因为邢王二夫人上了年纪,又都有诰命,薛鹏很有礼貌的跟她们见过。 随后就是几个年轻的姑娘,三春她们对宝钗的这位叔叔很是好奇。 原本在她们心中薛鹏的形象就像是戏文里那种武将形象,谁知道见了面居然是一个英俊年轻的男子,这让她们一个个都满面羞红的跟薛鹏见礼。 三春见过礼就轮到了黛玉,黛玉和薛鹏见礼的时候,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他们两个之前还说着以后尽量不见面,没想到这才隔了一天他们就又见面了。 等到见过黛玉之后,薛鹏又见过了嫂子,受了侄女宝钗的一礼。 薛姨妈母女十分想念他,之前又担心他在战场上受伤,现在亲眼看他跟过去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母女两个含笑带泪的看着他。 贾母请薛鹏坐下说话。 薛鹏本想着找个理由跟薛姨妈他们离开去说话的,现在贾家这老太太发话了,他只能坐了下来。 这贾母三说两说就说起了薛鹏的婚事:“我听令嫂提起,将军至今孤身一人尚无婚配。令嫂为这事还求到我这来,想要我给将军做个媒。不知将军对未来的妻室有何要求?” 一听贾母提到薛鹏的婚事,薛鹏和黛玉两个都心里咯噔一下。 尤其是黛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只盼着过两年没人记得的时候跟薛鹏解除婚约的。 现在她外祖母当面问起薛鹏婚事,这一不小心不就是把他们两个的婚事给露出来了吗? 她忍不住看了眼薛鹏,想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可偏偏薛鹏这人一脸的平静旁人根本不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 黛玉越是担心越是没有办法避免,只听薛鹏说道:“不瞒老太君,薛某已经订婚。在扬州的时候,薛某蒙林海大人看重,与他的千金定下了婚约。” 第 27 章 贾母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快要不行了, 怎么耳朵脑子似乎都不好使了。 她好像听那薛老三说他已经跟扬州林海的千金订婚了。 扬州、林海、千金,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贾母一时没有弄明白。 她尚且如此,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邢王二夫人比贾母年轻些脑子转的快,又跟贾敏是一辈人对贾敏熟悉一些,所以这扬州林海的千金指的是谁她们马上就明白了。 于是这二位一起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一旁难得出现无措神情的黛玉。 薛姨妈先听到自己小叔子订婚了, 又惊又喜, 然后才开始想那扬州林海是什么人家。 她觉得薛鹏这婚事定的太匆忙了,不知道那家人家如何, 那姑娘脾气秉性又如何。 还有薛鹏这订婚的时候她又不在, 只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她这个做大嫂的以后见了这姑娘可是要先赔罪的。 而宝钗也因为跟黛玉关系不错, 马上就明白了, 眼睛不由得看向黛玉。 三春年轻一些, 长辈的名讳偶尔听大人提起,刚开始还没弄清楚。 惜春就问:“林姐姐,薛将军的未婚妻也住扬州, 还跟你同姓, 可是你家亲戚不?” 迎春眼中也有些好奇。 探春聪敏, 她平时又注意研究家中的各种亲戚关系, 所以她是三春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我记得故去的林姑父的名讳就是……难道说林姐姐你?” 事到如今黛玉如坐针毡, 她在心里埋怨薛鹏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的婚约说出来。 难道此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说会跟她解除婚约只是骗她的, 其实根本就不想解除婚约的。 她看向薛鹏,薛鹏却已经起身:“老太君,薛某的未婚妻就是令外孙女林家姑娘。” 贾母心里各种思绪翻腾, 她也终于厘清了薛鹏那句话的意思, 她看向黛玉:“玉儿,薛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黛玉也已经站了起来,她低头回道:“是的外祖母,正如薛……将军所说。我父亲临终的时候担心我,就把我许配给了薛将军。” 她这一句话就让贾母明白,原来是她那个好女婿生怕女儿在他死后无依无靠才搞出了这桩婚事来。 想到这贾母心中有些对林海的怨忿,她之前曾经在书信中隐约露出要撮合宝玉黛玉的事情来。 可是那林海一直没有接这个话,她原本以为林海临死之前会把黛玉托付给她这个外祖母,顺带把两个玉儿的婚事坐实。 谁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薛鹏来,那林海宁可把女儿嫁给武夫也不嫁给她的宝玉,她那宝玉哪里比不上这薛老三来? 不过生气归生气,贾母回头一想又释然了。 她本意是想撮合迎春与薛鹏的,目的就是为了贾家跟薛鹏拉上关系。 现在没了迎春,可是黛玉也行。 虽然黛玉是外姓人,可是毕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就跟贾家的人没有区别。 薛鹏娶了黛玉,也就成了她的外孙女婿,不也是一家人了吗? 另外她那儿媳王氏一直想要聘宝钗为儿媳,她们婆媳为宝玉媳妇人选一直在暗中相斗。 这下好了,黛玉嫁去薛家,宝钗嫁来贾家,两家亲上加亲关系就更紧密了。 虽然贾母觉得一旦黛玉跟薛鹏成亲,宝玉就因为辈分亲戚关系不适合娶宝钗了。可是眼看着薛家就起来了,贾家又在走下坡路,她也很是想要尝试一下。 贾母这一会功夫想了这么多,其他人也是如此。 王夫人先是高兴了一下,随后就有些犯愁。 这林丫头将来不会缠着宝玉是件好事,可是想要娶宝丫头回来也变得麻烦了。 还有这林丫头回一趟江南不知道带回来多少家私,估计林海把林家所有的家当都给了她。 想来那薛家不差钱,应该不会在乎一个孤女的嫁妆有多少。 改日她这个做舅母的去见见外甥女,顺便跟她借些银钱来周转。 因为要盖省亲别墅,而且还要跟其他几家要省亲的嫔妃娘家攀比,这贾家盖相亲别墅的花销巨大,已经入不敷出了。 这些日子以来,贾赦贾政他们都在想办法筹银子,王夫人也是如此。 她已经动了甄家寄存在她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银子,还跟妹妹薛姨妈借了不少银子,现在又瞄向了刚刚丧父的外甥女。 薛姨妈同样很是惊讶,她一向都喜欢黛玉的人品容貌,现在她跟薛鹏有了婚约,她很是开心。 她这小叔子一听到娶亲的事情就躲开,这下子好了娶了这样的姑娘就好比给野马套上了笼头,总算有人能管着他了。 虽然她刚开始想的是两人的辈分有些尴尬,随后又想薛鹏跟林家又没有亲戚关系,跟贾家也是远着的,黛玉嫁过来正好。 就是一点薛鹏跟黛玉差了七岁多,而且黛玉又要守孝三年,这样薛鹏起码要三年之后才能娶亲了。 还有黛玉那姑娘看起来柔弱一些,她回头翻翻带来的东西,找找那些燕窝人参之类送去给她好好补补身子。 还有她要好好嘱咐她这小叔子将来把媳妇娶进门一定要多多疼爱一些,也要迁就黛玉年纪小不许乱发脾气。 老一辈的想法千回百转,年轻一辈的想法就简单了些。 宝钗虽然同样惊讶黛玉一下子就变成了自己的婶婶,可是也为叔叔开心能够娶到黛玉这样优秀的女孩。 三春她们则是惊讶黛玉明明回去见林海最后一面,没想到还促成了一段姻缘。 她们对薛鹏了解不多,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些担心,担心嫁给薛鹏这样的武将黛玉会不会被欺负,不是说那些武将们都粗鲁不堪会打人的吗? 薛鹏把他跟黛玉的婚约说开之后贾家人一脸的惊讶,他也有些奇怪,昨天那贾琏回来难道没给贾家的人说有关他们的婚事吗? 他就是想着贾家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当着贾家人的面坦诚他和黛玉的话婚约,以防贾家的下人狗眼看人低欺负慢待了黛玉。 可是看贾家人这样子,总不能是贾琏没说吧。 这黛玉订婚多少也算是一件大事来着,总不能那贾琏不靠谱根本没记得说。 薛鹏有些好笑,虽然他初次登贾家的门就觉得贾家人各种不靠谱,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不靠谱的。 贾母这个时候已经在心中有了想法,她笑着对薛鹏说话,一脸的慈祥如同长辈对小辈一般:“薛将军跟令嫂她们怕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先去跟她们见一见吧。” 薛鹏起身拱手准备告辞,这是他贾家之行最想做的事情。 一旁的黛玉连忙起身:“外祖母,我有事找薛将军,可容我送送他们。” 贾母以为黛玉是想跟未婚夫联络感情笑着点头同意。 “我还有事要找我这姐姐,宝丫头你先陪我留下,三弟你先出去吧。”薛姨妈也这么以为,于是拉着宝钗留下,让黛玉一个人去送薛鹏。 三春她们都不由得捂住嘴巴相互使眼色偷笑。 黛玉脸涨得通红,她是想找薛鹏,可是用意并不像这些人想的那样。 薛鹏并不在意,他反而快步出了贾母的上房,黛玉连忙迈步跟上。 一出来到了院子里,薛鹏不由得呼吸了一下室外的新鲜空气。 那贾家老太太的屋子太香了,又是花香、熏香还有脂粉香,熏得他鼻子直痒痒差点没忍住打喷嚏。 等他深深的呼吸了一次,觉得鼻间都是清新的空气的时候,黛玉才来到他身边。 他步子大走得快,黛玉步子小走得慢,比他落后了好几步。 等黛玉来到近前,薛鹏满意的暗中点点头,幸好这林家小姑娘身上只有一点点淡淡的类似草木味道的香味,不像那些女子身上的香气那么浓郁。 否则他一定会躲的远远的,根本不敢靠的太近。 黛玉见其他的婆子丫鬟都离得远远的,她就一脸愠色的看向薛鹏,她是打算责问薛鹏为什么当众吐露他们的婚约的。 其实黛玉也清楚,贾琏既然知道这事一定会禀告贾母的。 可是她偏偏自欺欺人,不想提起这件事来,更不希望薛鹏提起。 不料薛鹏先开口了,他冲黛玉拱拱手道:“薛某在这里给林姑娘赔罪了,薛某明知林姑娘并不喜欢提到我们的婚约却当着贾家老太君的人面说了出来。我是武将不喜欢弯弯绕,我跟姑娘说了,今天我来贾家在进内宅来见贾家老太太的时候,路上听到贾家的下人在编排姑娘……” 他话说到这,以黛玉的冰雪聪明自然是已经明白了。 黛玉原本带着红晕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她脸上的愠色更是不见了:“我知道了,是我想左了。琏二爷也在扬州,这婚约他也知道的,他知道贾家自然是知道的,这又岂是我能自欺欺人瞒得住的。而将军刚才那么说,是为了给我体面,不让我被人欺了去。我领将军的情,多谢。”她说着冲着薛鹏拜了一拜。 她本性敏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她也是有所感的:“其实我大概知道那些贾家的下人在背地里编排我什么,无非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只能靠着老太太寄住在这里,吃的用的都还跟他们家的姑娘一样,充当一个正牌主子。” 薛鹏看她那样子总觉得她此刻十分的软弱,有些心中不忍:“也是我唐突了,只是我既受令尊所托要照顾姑娘,总不能看着姑娘被那些势利小人欺负。姑娘莫怕,左右姑娘还有三年孝期,等孝期满了我自然有办法解了这婚约,还姑娘自由。” 他早就有了打算,等到解除婚约的时候大不了自污,把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让黛玉清清白白的解除婚约。 反正薛鹏也不想成亲,名声坏了以后讨不到老婆又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黛玉一怔,她最初误会薛鹏是打算当着众人的面把这桩婚事坐实,没想到人家却都是为她着想,甚至这个时候都还想着要解除婚约。 她心里再次觉得薛鹏是个好人,心里有些感动。 “多谢将军了。”她再次跟薛鹏道谢。 薛鹏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担心她。 这林姑娘刚刚丧父,心中还在悲痛,又听了这些事情,加上这婚约,只怕郁结在胸。 他有些头疼,虽然他们两人有婚约在,可是毕竟没有成亲黛玉有些事他没那么方便插手。 他就是想把黛玉跟薛姨妈母女一起接出去也不行,毕竟在人家姑娘有外祖母在的时候,他根本插不上手。 他有心再安慰黛玉几句,可是他向来只会骂人,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小姑娘的经验可是一点没有。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措辞的时候,薛姨妈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带着宝钗出来找薛鹏了。 薛鹏只能跟黛玉告辞,跟薛姨妈她们回梨香院了。 黛玉目送着薛鹏一行离开,这才转身往贾母正房走来。 “林姑娘小心。”打帘子的小丫鬟殷勤的说。 这小丫鬟她以前也是觉得黛玉是来打秋风的无依无靠的孤女,现在黛玉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夫人还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她现在觉得要赶紧上杆子巴结,说不定还能有些机缘。 黛玉抬腿正要迈步跨过门槛,听这小丫鬟的话腿略停了一下才迈了进去。 一进到屋子里,邢夫人就笑着对她说:“大姑娘你可回了,薛将军走了?” 邢夫人刚才就想好了,她虽然有个诰命在身上,可是毕竟是填房有些弱气。 而黛玉这个外甥女等到嫁过去就是侯爷府的正牌娘子,诰命品级不低的,所以她这个做舅母的拉下身段多讨好这外甥女也没什么的。 王夫人也有心说些什么偏偏被邢夫人抢了先,她心里有些鄙夷这邢氏填房上不了台面,不过也笑着对黛玉说:“你这孩子也是的,这订了婚是件好事,怎么也不说呢。还有那琏二也是的,他跟着你去了扬州这事情也是知道的,回来也不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想找一下王熙凤,又想起王熙凤进来也在忙着省亲的事情,根本没在跟前。 要是王熙凤在的话,立刻就能接上王夫人的话,姑侄两个一唱一和也能说上一说。 就是她那倒霉催的寡妇儿媳李纨,也因为守寡的关系避开今天跟薛鹏的会面,弄得她连个搭台唱戏的人都没有。 一旁的探春知机,正准备接嫡母的话,上首的贾母开口了:“行了,玉儿昨个才回来。琏儿我听说昨天刚回来就被他老子派了差事,连进来请安都顾不上。他们有怎么有时间说这些?” 贾母一发话,在场的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贾母又道:“你们先散了吧,我估摸薛将军会在梨香院用了饭在离开,那时候再过来。” 她起身看了眼黛玉:“玉儿你扶我去里间躺躺。” 第 28 章 贾母让黛玉扶她进去是为了私下里问问有关跟薛鹏婚约的事情。 这老太太还是有些没有搞明白, 她那科举出身的女婿怎么会在临死之前给独生女儿挑了一个武将做夫婿。 在贾母看来,林海要挑女婿首选就应该是宝玉那样的知书达礼的大家公子, 薛鹏虽然前途广大可是还是下选。 在听到贾母问起林海为自己择薛鹏为婿的缘由的时候, 黛玉微微迟疑了一下才说:“父亲当时遗憾未见我出嫁,恰好薛将军在我府中做客,父亲了解他的为人, 故而选定了他。” 贾母一听有些遗憾:“你父亲还是有些草率了, 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他已经为你选了薛将军, 你就听从他的安排吧。” 说完这话, 贾母也放下了原本撮合宝玉与黛玉的想法。 她虽然心中为宝玉感到遗憾, 以及对林海有眼无珠的埋怨, 可是还是从贾家的利益考虑, 想要借着黛玉跟薛鹏攀上关系从而给贾家带来利益。 为此怕黛玉心思敏感不喜这桩婚事还出言劝解她一二。 “是。”黛玉低声应道。 接下来贾母又给她讲了一些如何做人家的妻子, 尤其是做武将妻子的事情,关于这点她多少还是有些经验的。 贾母打算趁着黛玉在贾家的时间里多教导她一些,尤其是灌输给她要把贾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思想。 那一边薛鹏已经跟薛姨妈母女回了梨香院。 这梨香院是薛家在贾家暂住之所, 他们刚一进到院子里, 那些从薛家带来的下人见到薛鹏连忙过来请安:“三老爷。” 薛鹏点点头, 顺便扫过这些薛家下人, 见他们精气神都还可以, 这才觉得满意。 梨香院也是几进的院子, 除了薛姨妈母女和薛家的下人之外, 提前回京的薛蟠也住在这里。 只是薛鹏进来还没看到他,于是他就问起薛蟠来。 “蟠儿回来这些日子,贾家的爷们像是隔壁的珍大爷都请他去赴宴吃喝, 最近这孩子的应酬颇多, 经常早出晚归的。”薛姨妈有些担忧的说,她生怕儿子被人带坏了。 薛鹏听了皱眉,这薛蟠难道离了他的管制又要学坏不成?难道是皮又痒了? 想到这他对薛姨妈说:“嫂子放心,我这次回来一时半刻是不走了。蟠儿还是由我来教导,保准不让他走偏,回头就让他搬去驿馆随我住吧。” 薛姨妈当即点头同意,她对小叔子这几年教导儿子的成果看在眼中,这男孩子还是要由父辈的长辈来教导才对。 此刻正跟在贾家结识的朋友一起酒楼吃喝的薛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他那个揍起他来毫不手软的叔叔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等着教育他了。 说完了薛蟠,薛鹏又提到了正在修葺的侯府的事情:“我回头再去工部催催,让他们快些完工,也好早些把嫂子和侄女接回去。在侯府还没完工之前,只能先请嫂子和侄女委屈一下呆在贾家了。” 薛姨妈笑道:“也无妨的,这贾家是国公府第怎么委屈到我们呢。我们就好好住着,安心等着你来接我们。” 宝钗也跟着说笑:“是啊,我和娘在贾家还可以多帮叔叔照顾一下林姑娘。”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对了你去后面叫香菱把我给你叔叔做的那几双鞋拿过来。”薛姨妈嗔道。 宝钗笑着出去了。 剩下薛姨妈和薛鹏叔嫂两个正好谈一下不能让宝钗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听的话题。 “这丫头也快要及笄了,还不知道将来要给她找什么样的夫婿。还有蝌哥儿也来信说要带着琴姐儿进京来送嫁,你二哥之前跟那梅翰林家议亲,可偏偏你二哥二嫂他们又……现在听说梅家那边的太太也不太好。唉,好在琴姐儿的年纪也不大。” 薛鹏认真的听着,心里也在盘算着。 他两辈子都是单身汉,这侄女的婚事他可搞不定,大不了等他嫂子选定了人选之后他多多的陪送嫁妆给侄女长脸。 还有那梅家,回头他命人去打听一下,尤其是那未来的侄女婿的人品如何。 薛鹏三兄弟,分别是三个妈所生。 这薛二老爷早早就离家四海经商,在薛大老爷去世的第二年也去世了,去年薛二太太也去世了,只剩下儿子薛蝌带着女儿薛宝琴过活。 薛蝌有意回金陵老家,可是又听说薛姨妈他们进京了,他想着妹妹跟梅翰林家定亲了,索性也要进京等着嫁妹。 虽然薛鹏跟二哥没跟大哥那么亲密,可薛二老爷在世的时候对他也不差,他也打算做个好叔叔照顾好二哥留下的侄子侄女。 薛鹏正想着怎么当好叔叔的时候,薛姨妈话锋一转问起他跟黛玉的婚事。 虽然没有对过口供,薛鹏和黛玉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无非就是林海不放心黛玉临死之前给她找个称心的夫婿。 这理由很符合临死之人的想法,薛姨妈点点头:“那林姑娘我素日冷眼旁观确实是个好的,要容貌有容貌,要人才有人才,别看寄居在贾家我看她的举止也是懂得管家的。等她嫁过来,你的侯府就有了贤内助了。就是她还要为林大人守孝,年纪也还是小,还要等上几年。” 薛鹏有些好笑,他嫂子已经开始想着黛玉嫁过来管家的事情了。 可是他跟黛玉两个这个婚约只是糊弄安慰林海的,过几年只怕黛玉不光嫁不过来,回头还要把婚约给解除了。 不过这话他只能放在心里,可不敢跟薛姨妈说。 于是他只是说,黛玉要嫁过来还要几年,这几年还是要请薛姨妈这个大嫂帮他掌管侯府了。 “我只是暂管,等你媳妇过门还是她来管着。过两年,等宝钗嫁人,蟠儿也长进成家,我就跟蟠儿搬出侯府去住。” 薛姨妈想着这侯府是皇上赐给薛鹏的,她和薛蟠常住不合适。 而且等到薛蟠成亲,生儿育女之后一大家子更不适合住在侯府了。 薛鹏有意让薛姨妈常住,薛姨妈就跟他说要是让两房人能够长长久久的维持关系该分开的就要分开。 “眼前就有个例子,这贾家也就是我那姐夫一房跟那边的大老爷没有分开,如今弄得这府里几位老爷,谁说的算,谁管家都是一团乱。” 薛姨妈有心提到二房住在荣禧堂的事情,可是其中还牵涉到她姐姐,也就不便提起了。 既然薛姨妈话都说到这里了,薛鹏也没办法打消她的念头,只能想着到时候看看侯府附近有没有房子出售,让薛姨妈一家住的离自己近一些也好照顾。 叔嫂两个说了会话,薛姨妈又叮嘱他一些话,这个时候宝钗回来了:“厨下的婆子过来说饭菜已经得了,娘也别和叔叔说话,快让他吃饭吧。”她边说边把薛姨妈做好的鞋子捧给薛鹏。 “叔叔留下吃顿饭,这厨子是咱们从老家带来的,叔叔应该习惯她的口味了。娘之前就一直担心叔叔上了战场,照顾不好自己。” 听着侄女的唠叨,薛鹏笑的下。 他心里再次坚定了想法,这么贴心懂事的侄女的婚事他可一定要把好关。 薛鹏留在梨香院跟薛姨妈母女一起吃了顿饭,等他吃完饭薛蟠还没回来。 看了眼薛姨妈屋里的小座钟,薛鹏皱眉这薛蟠难道故态复萌了。 “嫂子时间不早了,这里毕竟是贾家,我不便多留。回头等蟠儿回来,就让他搬到我那去。” 薛姨妈点头也起身:“兄弟你既然要走,再去跟贾家老太君告辞吧。” 她觉得这一来是礼数,二来可以让薛鹏再见黛玉一面。 这婚约都已经定下了,可是黛玉又是养在深闺,又是要守孝根本不可能多跟薛鹏见面的。 薛姨妈把薛鹏从小养大就跟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区别,她就盼着薛鹏将来成婚之后能够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薛鹏没想到薛姨妈为他想了这么多,不过去跟贾家老太太告辞确实是礼数。 薛家这几位又去了贾母的正房,而邢王二夫人等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薛鹏礼数周到的跟贾家女眷们告辞,他还看了眼坐在一旁神情平和的黛玉。 在梨香院的时候,他已经拜托薛姨妈平时多看顾黛玉一些。 虽然过一阵子薛姨妈就搬出贾家了,可是她身为妇人多少还是能照顾到黛玉的。 说了几句话,在贾母连连说让他多来之后,薛鹏终于起身离开。 不料他还没走到贾母正房门口,外面冲进来一个少年:“祖母,可不能让林妹妹嫁给那武夫!” 来者正是宝玉,他之前被贾政逮去前院考察功课,在被贾政一番训斥教育之后才被放了回来。 宝玉每次面对贾政都跟老鼠遇到猫一般,这次也一样,等他从贾政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仿佛脱了一层皮一般。 因此他中午也没有吃饭,直接回到自己屋里睡了一觉。 睡了小半个时辰,他有些饿了,正要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袭人和麝月在小声说话。 因为两个丫鬟议论的是黛玉,宝玉索性闭着眼睛听。 “没想到林姑娘居然定亲了。”这是袭人的声音。 麝月也说道:“可不是,我乍一听林姑娘居然被林姑爷许配给了一个武将都吓了一跳。以前我姨妈家的表姐夫家的邻居就是一户军户,那家的男人动不动就会打女人,可是吓人了。” 两个丫鬟正小声说着,冷不防宝玉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你们说什么?什么林妹妹嫁人了?什么武将?” 袭人二人被他吓了一跳,袭人知道他有些牛性,连忙安抚他:“小祖宗你听错了,我们没说什么。” 她作为宝玉最贴心的丫鬟,多少有些知道宝玉待黛玉跟其他姐妹有所不同,甚至在此之前她都以为黛玉会是未来的宝二奶奶的。 所以当宝玉问起的时候,她真的不敢现在就把实话告诉他,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迷了心智。 偏偏宝玉却不听劝:“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林妹妹定亲了,麝月说她被林姑父嫁给了一个武将。你们不说我就去问太太去!”说着他就起身连外衣都不穿就要往外冲。 袭人连忙拦住他:“你好歹先把外衣穿上省的着凉。” 在她好说歹说下,宝玉才勉强让她和麝月帮着把外衣穿好。 等宝玉把外衣穿好之后,袭人见他很是坚持,也只能把黛玉订婚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薛将军据说一表人才,想来林姑爷是放心才把女儿嫁过去的,并没有麝月说的那么差的。”她小声安抚着宝玉。 偏偏宝玉现在满脑子就是黛玉订婚了,而且还是一个粗鄙不堪的武将的事情。 他坐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不知道想什么。 袭人看他这样有些害怕,于是招呼麝月去叫人。 麝月还没出去,宝玉突然发了疯一样冲了出去。 “宝玉,宝玉,你去哪里?”袭人连忙呼喊着去追他。 宝玉的其他丫鬟没有当值的有的在午睡,有的在闲聊,听到袭人的喊声连忙出来看个究竟。 “宝玉出事了,快去追他。”袭人来不及解释,连忙招呼其他人去追宝玉。 可惜这几个丫鬟平日里都是副小姐待遇身娇体软,根本追不上宝玉。 宝玉一口气冲进了贾母的正房,进了门顾不上其他就高喊着让贾母阻止黛玉的婚事。 贾母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现在贾家正在下坡路,而薛家上升势头明显。 她本来正想借着黛玉的婚事跟薛家打好关系,宝玉当着薛鹏的面这么大喊大叫,会不会让薛鹏生气影响到这桩婚事? 屋里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宝玉对黛玉订婚的事情反应会这么大。 迎春担忧的看了眼黛玉,她有些担心那位薛将军会不会迁怒黛玉。 黛玉脸涨得通红,虽然她之前不想让薛鹏把他们两个的婚约透露出来。 可是宝玉这么大喊大叫她也不愿意,她不想让薛鹏误会。 薛鹏确实是误会了。 在宝玉冲进来大喊之后,他看宝玉对黛玉的关切和激动就误会宝玉跟黛玉两个青梅竹马,只怕是已经情根深种了。 薛鹏暗暗点头,这贾宝玉长得确实不错,看起来也很斯文,除了这情绪激动不懂得控制之外,确实像是那林姑娘会喜欢的类型。 不过薛鹏也有些不满意黛玉的眼光,这喜欢人也不能光看外貌以貌取人,这贾宝玉他看着就是银样镴枪头,怕是将来不能担起家里的重担来。 他想了下,索性在黛玉孝期满之前他还不打算跟黛玉解除婚约,正好利用这三年时间好好考察这贾宝玉。 要是他实在不中用,自己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劝说黛玉换个心上人人选。 想到这薛鹏也不在意宝玉,跟贾母一拱手:“在下告辞。” “外祖母,我……去送一下薛将军。”黛玉突然出声。 贾母正犯愁宝玉惹出的尴尬局面怎么收场,见黛玉主动出声,她连忙让黛玉跟着薛鹏出来了。 黛玉跟在薛鹏身后差半步的位置,薛鹏步子大也已经知道黛玉走路有多么秀气步子多么小,于是贴心的放慢了速度。 黛玉看着薛鹏的背影,一咬牙上前一步跟在他身旁:“我与宝玉并无私情。”她郑重的跟薛鹏说。 薛鹏一愣,他没想到黛玉主动跟出来是要跟他说这些。 “我信你。” 薛鹏说的也不是假话,他刚刚误会宝玉和黛玉两个已经定情,现在黛玉亲口跟他解释他也就相信了。 主要是他相信林海父女两个的人品,既然黛玉有了意中人林海想来不会强迫拆散他们让黛玉嫁给自己。 想到这薛鹏不禁有些好笑,黛玉今年才多大,不过12岁,一个还没及笄养在深闺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跟什么人定情。 只怕是他们姑表兄妹感情深厚,那贾宝玉舍不得她嫁人,又或者是那贾宝玉单相思。 黛玉也是一愣,她也没想到薛鹏会相信自己的话,毕竟宝玉刚才那一出什么人见到了都怕是会误会的。 “我跟宝玉是清清白白的,只不过我们两个一同养在外祖母身边朝夕相对会比旁人更亲厚一些。我也不瞒你,父亲曾对我说过外祖母曾经有意让我和宝玉……但是这件事父亲没有答应。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林黛玉在你我的婚约还存在的时候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黛玉说到最后语气越发的坚定了。 虽然她是打算将来要解除婚约的,可是在婚约存在的时候,她还是薛鹏的未婚妻。 薛鹏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反而还帮了她很多,她没有别的可以报答的只能在还是薛鹏的未婚妻的时候不让他蒙羞。 不知道为什么,黛玉很看重薛鹏的想法,并不想让他误会自己。 她把这归结到她必须维护她死去父亲的名声,一言一行不能让他蒙羞上。 “我信你,我相信林姑娘的为人。”黛玉郑重的语气让薛鹏也认真的回应她,他看着黛玉的眼睛语气格外的严肃。 “那就好,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黛玉脸一红,别过头去不跟薛鹏对视,一转身回去了。 薛鹏目送她离开,这才出了贾家内宅。 这天薛蟠晚些时候才回到梨香院,一回去他就知道贾家那个漂亮的表姑娘成了他未来的婶婶,还有就是他必须搬出贾家去跟他叔叔一起住了。 薛蟠有些郁闷,陪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他的叔叔住哪有呆在贾家舒服。 可惜他一向怕薛鹏,薛鹏既然发话了,连薛姨妈也同意了,他只能老实的搬家。 没过两天薛姨妈就见薛蟠的小厮一脸焦急的回来报信:“不好了,三老爷把大爷给揍了!” 第 29 章 薛姨妈这些日子以来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给家族长脸的小叔子回来了, 而且还定了亲,过两年就要成亲了。 这几日薛姨妈没事就跟宝钗讨论要怎么给薛鹏准备婚礼, 要置办多少桌酒席, 酒席上的菜肴要用金陵的菜色还是京中的菜色等等。 宝钗见她心情很好,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说着。 娘两个说了一会,薛姨妈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叔叔这婚定的太仓促了, 虽然由林大人主持了订婚礼, 可是咱们家也没给林家送去聘礼。你帮我想参详一下,我得帮你三叔把这聘礼补上。” 因为那天宝玉闹的一出, 薛姨妈对这桩婚事有了一些担忧, 觉得黛玉可能跟宝玉已经定情, 怕薛鹏吃亏。 可宝钗往日跟宝玉黛玉二人来往都很密切, 她旁观者清看的更多。 如果再过个一两年, 说不定那两人真的就会定情。 不过现在黛玉刚刚丧父, 又有了婚约,以她的品性,就不会跟宝玉再有什么。 宝钗相信自己叔叔虽然是武将, 可是人品心性都是人中翘楚, 她有信心黛玉在跟他多接触之后会欣赏他, 也会欣然嫁给他的。 至少现在宝钗她很看好这桩婚事, 甚至有些期待黛玉守孝期满之后她叔叔来迎娶。 所以当薛姨妈说出自己对这桩婚事的担忧之后, 她主动帮黛玉说话, 跟薛姨妈说黛玉跟宝玉两个也只是兄妹之情。 “咱们在贾家也住了一些时日的, 您看宝玉跟哪个姐妹感情不好。别的不说,光是他跟女儿不是也很好吗?” 薛姨妈一想也是,宝玉确实一向喜欢在女孩子当中打转, 她也曾听宝玉说过要是姐妹们不嫁人永远陪着他就好了这样的话。 “宝玉一向是会疼惜体贴女孩的, 你姨妈之前还说起过你们表姐弟要是……现在你叔叔跟林姑娘订婚了,这辈分细论起来就尴尬了,这也就不成了。”薛姨妈有些遗憾。 之前王夫人确实话里话外流露出要聘宝钗为媳的想法。 当时薛姨妈还觉得宝玉不错,长得好还会体贴人,只是考虑到宝钗还没及笄就没多说。 现在薛鹏要娶宝玉的表妹,那么作为侄女的宝钗就不能嫁给黛玉的表哥了。 之前薛鹏能跟林家订婚,也是因为薛家和林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只是有从贾家这里论的转弯抹角的关系,辈分上没有那么严格。 现在等薛鹏和黛玉订婚,两人的名分已定,这样宝钗和宝玉的婚事也就不成了。 薛姨妈这里遗憾,宝钗反而没觉得多少遗憾。 她刚来贾家的时候,看到贵公子样的宝玉的时候也有些少女心事。 只是宝玉太过天真,有一种不谙世事,很快就让宝钗刚刚想要付出的真情收了回去。 宝钗经历过自己父亲去世薛鹏还没回来那一段时间的人情冷暖,她对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个想法。 那就是一定能够担得起这个家的顶天立地的男儿,这个人可以是书生,也可以是商人或者官员都无所谓。 宝玉是生的很好,也很聪明,可是他的做派宝钗看不惯。 宝钗有的时候很想问问吵着不想读书,不想像那些禄蠹一般的宝玉,等到贾母还有贾政夫妻都过世之后,他靠什么养活自己。 荣国府袭爵的是贾赦一房,等贾母去世就是不分家的话,那等贾政夫妻也去世了,宝玉他还能继续住在荣国府,享受现在这一切吗? 等到那个时候,他需要担负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了,那么他能担得起吗? 所以很早宝钗就没有把宝玉放在自己未来夫婿人选上,现在她也为黛玉不会嫁给宝玉而为她庆幸。 有了宝钗的劝解,薛姨妈放下对宝玉那天闹场的芥蒂,更专注去为薛鹏的婚事准备。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薛鹏身边的小厮跑了进来:“三老爷把大爷给揍了!” 三老爷把大爷给揍了,这话让薛姨妈有些恍惚。 在过去这几年里,这句话她经常听到。 在丈夫去世之后,小叔子从西北回来担负起教导儿子的责任。 薛鹏只会带兵打仗,没有带侄子的经验,想来想去就觉得老话说得好棍棒底下出孝子。 所以当薛蟠一犯错就会挨揍,然后薛蟠身边的小厮就会偷偷来给薛姨妈报信。 薛姨妈在丈夫刚去世那段时间就发现儿子有被别有居心的人带坏的迹象,可是她一个内宅妇人也没有办法,幸好小叔子回来了。 她当时就狠下心来,不管小叔子怎么去教导儿子。 所以这话听的多了,她也没有去干涉,顶多是各处采购了最好的金疮药回来。 现在要说起薛家收藏的金疮药只怕天底下也只有皇宫大内能比得过了。 随着薛蟠跟着薛鹏去了西北,这句话薛姨妈是好久没有听到了,刚刚一听她还愣了下神没反应过来。 宝钗比她年轻反应快,她立刻薛蟠的小厮:“可是大爷又犯了什么事?” 薛蟠的小厮苦着脸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薛姨妈母女说了一遍。 薛鹏因为路上救了林海耽误了行程就打发薛蟠先回京来见薛姨妈。 薛蟠进京之后自然是也住在贾家,因为他本就是贾家的亲戚,再加上贾家的人还想通过他搭上薛鹏,一时之间每天多了不少的应酬。 来找他玩的人年长的有贾珍,年轻的有贾蓉贾蔷等人,因为贾琏正好陪黛玉去扬州了,他们两个反而没什么交集。 薛蟠本身就少年心性喜欢热闹,还有些颜控喜欢看美人。 这一趟西北从军,军中苦闷,他身边居然只有他三叔薛鹏一个能让他看得过去的美人。 当然对于薛蟠来说,他那三叔就是一个活阎王,非常浪费他那个美人胚子。 所以到了京城,薛蟠就如同离水的鱼重入大海一般,又活跃起来。 贾珍他们每天请薛蟠喝酒吃饭,后来发现他喜欢美人,而且不论男女,索性就每每找了京中有名的小戏子和名妓来作陪。 这下子薛蟠可是开心了,每天走马灯一般的看着各色美人。 贾珍他们原本以为薛蟠是同道中人,还给他准备了一所私宅想着让薛蟠到时带人去快活。 却不料薛蟠只是看美人,顶多跟美人拉拉小手,再多的也没有了。 贾珍他们都有些好奇,在他们看到了薛蟠每次看到美人的时候都两眼冒光,怎么就没有下文了呢? 背地里贾蓉和贾蔷还在嘀咕,说这薛蟠怕不是有隐疾不举吧。 薛蟠可不知道他被贾家人编排成这样,他可真的没有隐疾在健康不过了。 只是他有心理阴影,前几年他确实有些不学好,想要找个美人这样那样。 可是他那好三叔仿佛有耳报神一般,他每次刚刚有些进展就冒了出来,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一顿揍。 后来更有甚者,他有一次听说某处有个美人摸了过去,却发现那美人居然是他三叔,等着他的又是一顿胖揍。 这一来二去,薛蟠也就养成了习惯,美人只可远观,要是凑得近了说不定他三叔就冒出来了。 而且看了这么些年美人,薛蟠的眼光也越发的高了,觉得所谓的美人尤其是那些风尘中的都没什么意思。 要不是他这次是从西北那种苦寒到处都是糙汉子的地方回来,好久没见到美人了,迫切需要看看美人洗洗眼他也不会来赴贾珍他们的约。 现在既然有人买单,他也就多看一些。 而且京中的新菜色也不错,可以多尝尝,回头回去试着做做。 被薛鹏扔去火头军呆了许久的薛蟠好像有了职业病,吃一道菜先品味道再想想这菜该怎么做。 薛蟠每天如鱼得水的快活日子在薛鹏回京之后戛然而止,薛鹏让他搬出贾家去跟自己住。 薛蟠很想吐槽,他三叔现在还住在馆驿呢,他放着舒服的贾家不去住去住连个丫鬟都没有的馆驿?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薛蟠面对薛鹏也无力招架,只能老实的搬去馆驿。 薛鹏想着把侄子拘束在自己眼皮底下,只是他最近也是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盯着薛蟠。 未来的济安侯府还在修葺中,他不时的还要跟工部的人交涉。 加上他是皇上的新宠,有些人还想巴结他跟他交好,各种请帖纷至沓来。 薛鹏有些厌烦这些应酬,只是有些应酬却无法推掉,比如来自兵部官员的邀请,或者是哪家王府的邀请等。 他不喜欢这些应酬可是又无法不去,只能去了应付一下再尽快回来。 除此之外,他也在研究有关京畿大营的相关资料。 齐康帝已经说了,等过一阵子就让他去京畿大营,他打算在上任之前先对京畿大营有所了解。 这些事占据了他每天很久的时间,以至于不能盯住薛蟠,让薛蟠还能继续在外面混吃混喝。 薛蟠也不傻,他每天都是打听薛鹏出门了才出门,然后又会抢在薛鹏回来之前回来。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薛蟠这天就回来晚了。 这天是贾珍请他吃饭,在京城一家新开的馆子,还请了京中著名的小戏子琪官还有名妓云儿以及几个世家子弟作陪。 贾珍是带了宝玉一起来的,这还是薛蟠搬离贾家之后头一次见到宝玉。 前一阵子他光听说宝玉好像病了,窝在内宅没有出门,这一看宝玉确实比之前瘦弱了一些,但是精神还算好。 “哟,宝玉你的身体可大好了?”薛蟠关心的问,毕竟宝玉也是他的两姨表弟。 宝玉却对他有些爱搭不理的,应该说他最近都不喜欢看到姓薛的人。 宝玉前一阵子在得知黛玉跟薛鹏订婚之后闹了一场,吵着让贾母去给黛玉解除婚约,贾母被他吵得头疼。 回头宝玉还想去找黛玉,只是因为他夜里想着这事睡觉踢了被子染上了风寒。 这一病就好几天,前几天才算大好。 贾珍就想着他生病好几天窝在家里怕是没意思,这次请薛蟠出来吃饭才会把他一起带出来。 因为贾母怕宝玉大闹的事情传出去影响黛玉的清誉,从而影响到她跟薛鹏的婚约,勒令所有人不许提宝玉生病的缘由,贾珍都不知道。 他这还当着宝玉的面跟薛蟠说:“你说你搬出去住多不方便,我想请你吃饭看戏都要让小厮多跑腿。” 薛蟠有些无奈:“可不是,可谁让我三叔回来,他一个人在驿馆呆的闷了,就让我过去陪他。”他也要脸不想说自己是被薛鹏放在眼皮底下紧迫盯人。 听到薛鹏的名字,宝玉皱眉道:“一个武夫没事瞎折腾人,真是没得讨厌。” 他就是不喜欢薛鹏,不喜欢薛鹏跟黛玉订婚。 他当初一听到黛玉订婚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他把这归结为不想让黛玉变成那种死鱼眼珠子的愚妇。 他也是年纪还小,虽然对黛玉有些别样的感情的萌芽,还没有理清楚,也没有机会去理清楚了。 薛蟠背地里也吐槽薛鹏,可是薛鹏是他亲三叔,他对薛鹏还有种不想说明的崇拜。 所以当听到宝玉如此说薛鹏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索性重重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因为他们两个人,这酒席的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贾珍连忙示意琪官和云儿等人活跃气氛,这可是戏子娼妓最擅长的。 琪官会意,他笑着问薛蟠:“我见识不多,也没有机会出京城,可是光在京中就听到不少有关薛将军的事迹。大家都说薛将军单人独骑就闯进了罗羌王城,杀了七进七出,是这样吗薛大爷?” 薛蟠忍不住大笑:“还单人独骑?那七进七出的是常山赵子龙,可不是金陵薛三。我跟你说,我三叔当时是带了一队五百人的人马……” 琪官这个话题转移的很好,薛蟠当即就把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薛蟠奇袭罗羌王庭的事迹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虽然他也是道听途说,可是毕竟是从西北带回来的比较真实的版本,在场的贾珍等人都听入迷了。 那琪官还连连追问了许多问题,俨然一副把薛鹏当成偶像来崇拜的样子。 宝玉就更不开心了,他素来跟琪官交好,怎么这琪官听了那武夫的事迹就去崇拜那武夫了。 宝玉有一种小孩子被抢走了一件又一件心爱的玩具的感觉,心里很是不舒服:“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人家书里都说了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他就算心里确实觉得薛鹏是个英雄,嘴上也不想这么说。 薛蟠本来被琪官等人哄的高兴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又不高兴了。 贾珍有些后悔干嘛把宝玉也带了来,他连忙给薛蟠斟酒:“来尝尝这是店家娘子亲手酿的酒。” 薛蟠脾气不好,总算他也是在西北战场杀过敌的,不想跟宝玉这个只怕连京城都没出过的人一般见识。 他闷头喝酒吃菜,再不跟宝玉说话,这一来二去时间可就不短了,酒也喝的多了。 “行了,我得走了。”夜色暗了下来,薛蟠拒绝了贾珍再去别的地方喝点的提议,让自己的小厮扶着踉踉跄跄的走了。 “这薛呆子走的这么急做什么。”贾珍有些无奈,他本来是打算带薛蟠去见最近京中刚刚开始挂牌的名妓的。 薛蟠今天酒喝的有些多,扶着他的小厮心里就着急了,别回去的时候被三老爷给撞到了。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今个薛鹏回来的早。 因为最近叔侄两个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少,薛鹏今天特意推掉了应酬早早的回来想要跟薛蟠一起说说话一起吃饭的。 只是当他回来却发现薛蟠不在家,问薛蟠留守的小厮,那几个小厮也支支吾吾的。 因为薛蟠最近跟着贾珍等人去了很多声色犬马的地方,虽然他没做什么,可是这些小厮还是怕薛鹏怪罪。 薛家的下人都知道薛鹏对薛蟠管教的很严格,之前在金陵的时候,他们可没少看到薛鹏揍薛蟠。 现在小厮们怕薛鹏听完动怒,牵连到他们,就赶紧支吾其词的编了几句谎话。 薛鹏经历的多了,自然是能看出这几个小厮说的是假话。 一番声色俱厉的询问下,那几个小厮就说了真话,说薛蟠被贾珍请了出去。 薛鹏又问贾珍请薛蟠去做什么,薛蟠回京之后是不是经常被请去。 薛蟠的小厮们就如实的说了,说薛蟠这些日子没少被贾珍等人请出去吃饭喝酒,席上还经常有小戏子名妓陪伴等等。 “大爷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跟他们玩笑,行酒令来着。”有个小厮壮着胆子说。 薛鹏气笑了:“就他那点墨水还会行酒令?” 他虽然知道这些小厮们说的应该是真话,薛蟠最近只是玩的欢快些并没有出格,可是他却并不满意,觉得侄子又需要教训一下了。 薛鹏来京中有几天了,对京里不少事情都有所了解,这里面就包括贾家。 他越了解越心惊,想来那贾家也是国公府第,可是子孙一个个不争气纵情声色犬马。 这样的人家,薛鹏怎么能让薛蟠跟他们多接触,万一被带坏了怎么办? 还有薛姨妈母女,他也想着赶紧接出来,省的因为留在贾家污了名声。 于是薛鹏就坐在那里等着薛蟠,然后等到一个一身酒气的薛蟠回来。 第 30 章 薛蟠回到驿馆里自己的住处, 然后就看到他叔叔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他还没有醒酒,在一旁小厮们惊慌的眼神中冲薛鹏拱拱手:“侄儿见过叔叔。”说话间还打了个酒嗝。 薛鹏闻到伴随着他那侄子一张口迎面一股酒气喷了过来, 他不由得皱眉:“这是去哪了?喝了这么多?” 他是打算先问问薛蟠再说。 可是薛蟠喝多了, 脑子不清醒,只是很随意的说:“侄儿是赴贾家珍大哥的约,席上还有宝玉等世家公子, 此外还有那名满京城的小戏子琪官和名妓云儿等人。叔叔没去是真可惜, 那琪官的嗓子身段是真漂亮。还有那云儿,名妓就是名妓……”他喝的多了, 话也变得多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 薛鹏就听不下去了, 直接拍了桌子。 “你当时说要投军的时候, 我跟你说过, 从军之后这酒要少喝, 适量喝,不能过度,你可记得?” 薛蟠脑子依然不清醒, 舌头有些大的说:“可是咱们这又不是在军中, 这京里又没仗打, 喝点无所谓。” 薛鹏一听更加不悦, 他治军很严, 平日里要求薛蟠就跟麾下的那些士兵一般的严格。 在军中是不能随意喝酒的, 薛鹏在薛蟠当初吵着要从军的时候就跟他三令五申过, 薛蟠之前也一直遵守的好好的,偏偏在京中犯了薛鹏的忌讳。 “你给我跪下。”薛鹏喝道。 薛蟠虽然喝多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在薛鹏下令之后一下子跪了下来。 “你先在这里给我反省。”薛鹏想着现在薛蟠没有酒醒跟他讲道理也听不进去, 先让他醒醒酒再说。 可薛蟠却在这时顶撞了他:“不过是喝点酒而已, 我们从西北回来就应该多享享福,要是真死在了西北我今天哪能享这福?” 这话触怒了薛鹏,他想起了那些埋骨西北,再也不能回来的战友们。 别的时候不说,就说他当初生擒罗羌王那一战。 那一战最后看起来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可是更多的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战士的功劳。 薛鹏还记得,那一战他一共带了五百人出去,可是回来的所剩无几只有几十人。 现在薛蟠这话让他觉得薛蟠需要被教训一下:“拿棍子来!” 薛鹏的随从们从来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当即就有人去找棍子去了。 薛蟠的小厮就害怕起来,他们可见识过薛鹏以前怎么揍薛蟠的,每回他们大爷都要在床上躺几天的。 可是也没办法,薛鹏发话家中除了薛姨妈没有人敢阻拦他。 而在管教薛蟠这个问题上,薛姨妈也跟薛鹏站在一起,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鹏一连揍了薛蟠五板子才松手。 这些小厮们七手八脚把薛蟠抬回了住处,又挑了一个人去贾家跟薛姨妈报信。 “大爷喝了酒又挨了棍子,怕是有些不妥,去跟太太求几丸药给大爷用。” 于是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两个就听到了薛蟠又被薛鹏给揍了的消息。 薛姨妈先是心疼的哎呦了一声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了下来。 宝钗知道薛姨妈的心思,加上她也有些担心薛蟠,于是就对薛姨妈说:“咱家收着的那些棒伤药找出来让香菱送过去吧,再有驿馆那听说是没有丫鬟的,顺便让她看看哥哥的情况。” 薛姨妈一听连连点头,立刻把香菱叫了进来,嘱咐她拿着药去驿馆看看薛蟠的情况。 香菱听到薛蟠被打了,脸色立刻吓得苍白起来。 她来薛家时间还是短,那时候薛家都收拾东西准备上京了,自然没看过之前薛鹏管教薛蟠的情景。 现在她一听薛蟠受伤,就很是担心,一听薛姨妈让她过去,她连连点头拿上药就带着两个婆子走了。 香菱自从来到薛家之后,因为聪明伶俐很受薛姨妈器重一向得用,所以这次薛姨妈一出事立刻想到她。 等香菱走了之后,薛姨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坐下起来折腾了几次。 反而是宝钗有些若有所思的想着心事,她刚刚觉得香菱似乎对她哥格外的关心来着。 香菱带人匆匆来到驿馆,在拜见薛鹏之后就去照顾薛蟠了。 薛鹏事后又问了跟薛蟠出门的小厮,知道侄子确实没做什么坏事,甚至还在酒席上维护了自己。 他有些担心自己刚刚下手是不是重了,正好香菱奉薛姨妈之命过来照顾薛蟠,他觉得女子心细一些照顾薛蟠更好就直接让她去照顾薛蟠。 香菱在薛蟠住处看到熟睡的薛蟠后背青青紫紫的伤痕,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连忙拿出棒伤药让薛蟠的小厮帮着给薛蟠敷上。 那小厮一边给薛蟠敷药,一边跟香菱嘀咕,大意就是他家大爷只是喝了个花酒就被打成这样如何。 香菱一听薛蟠去喝花酒,脸色不太自然,不过还是帮着给薛蟠上药,之后更是守在薛蟠的床前。 薛蟠是醉酒加棒伤狠狠的睡了一觉,等他渐渐要醒来的时候,他还没睁眼就嚷了一句:“拿水给我。” 很快一杯温度正好的水就放到他嘴边,他闭着眼睛咕嘟了几大口从嗓子到心肺都觉得舒服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俏生生的丫鬟正在眼前,不是香菱还是谁。 薛鹏心里嘀咕难怪这水温正好,他那几个小厮不学无术,每回的水不是太热就是太凉,还是香菱会照顾人。 “香菱你来了?”薛蟠想要坐起来,刚一动就牵动了后背的伤,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香菱心里不太舒服,不过看他这样还是赶紧过来扶他:“大爷小心。” 她一凑近,一股淡淡的香气就扑面而来,薛蟠忍不住深呼吸一次把这香气都吸入到胸中。 香菱把薛蟠扶坐起来之后就退后几步,她低着头两手绞着帕子不去看薛蟠。 这还是薛蟠从西北回来之后两人难得的单独相处,薛蟠就想多跟香菱说几句话:“你怎么来了?” “太太让我来的。”香菱淡淡的说,依然低头不看薛蟠。 薛蟠大大咧咧还没觉得她的异样:“我那天在街上闲逛,给你买了一只钗,等会拿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多谢大爷,奴婢是丫鬟不配大爷这样,大爷还是买给太太宝姑娘还是别的什么人吧。” 这回薛蟠再迟钝也觉得香菱的态度有问题了:“咋了?你生气了?我惹你生气了?” 在临去西北之前,香菱还给他一个自己做的荷包,里面有一个在庙里求的护身符。 在西北的这段时间,薛蟠一直把这个荷包跟薛姨妈和宝钗给他求的护身符放在一起,有时候想家时就会拿出来看看。 他跟香菱接触不多,可香菱的一颦一笑都记在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现在香菱似乎在生自己的气,薛蟠顿时有种慌乱的感觉。 香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奴婢是奉太太的命令来送药的,大爷既然已经没事,奴婢就回去回复太太省的她担心。” 说着她冲薛蟠福了福转身就要走。 薛蟠慌了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时候不把香菱拉住,只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于是他连忙从床上蹦下来想要拉住香菱,只是这个动作太大又牵动他的伤口,他不由得又哎呦叫了一声。 这一声立刻让刚走出两步的香菱停了下来,她连忙转身去看薛蟠。 薛蟠眼珠一转,当时就扑倒在地:“哎呦可疼死我了。”他连连大叫起来。 香菱一看就慌了:“怎么了?是伤口疼吗?我去叫人!” 她转身刚要出去被薛蟠一把抓住手:“我就是刚才动作大了,你扶我回床上躺躺就好了。” 香菱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过来扶他。 她没那么大的力量,却也拼命的想要使力来扶薛蟠。 薛蟠本来就是装的,顺势被香菱扶了起来。 香菱关心则乱,没有注意到她怎么轻松的扶起比自己身高体重都要大的薛蟠还把人扶到床上的。 “我还有些渴,你再给我倒杯水来。”薛蟠可怜巴巴的说。 香菱连忙又去倒水。 回头薛蟠喝完了水,又喊着热让香菱把窗子打开。 等到香菱把窗子打开,他又说头上出了汗让香菱拧个帕子过来擦脸,香菱被他支使的转来转去。 看着香菱那为了自己一心忙碌的样子,薛蟠突然有种冲动,他忍不住开口道:“香菱我要娶你做媳妇。” 曾经在刚到西北的时候,薛蟠还想着如果等打完仗回来就把香菱纳为姨娘。 因为就算香菱钟情于他,他也喜欢香菱,可香菱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 不过在被薛鹏丢到火头军锻炼的那段日子里,他结识了负责带他的伍长。 那伍长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嗓门十分的响亮,看起来就是军中那种常见的糙汉子。 不过这糙汉子却有柔情的一面,休息的时候总喜欢拿着一个破旧的荷包看了又看。 薛蟠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伍长说:“这是俺媳妇给俺缝的,说是想她的时候就看一眼。” 薛蟠瞄了一眼那荷包,手艺蛮粗糙的,他家最下等的丫鬟怕是也缝的比这个好。 有战友看到他那嫌弃的眼神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跟他说:“伍长的媳妇是从窑子里赎出来的,本来就没怎么学过针线的。” 薛蟠有些惊讶:“伍长怎么会从那里找媳妇?” “伍长家里的那媳妇本来是跟伍长青梅竹马的,两家都有意定亲了。只可惜他媳妇家里出了事为了还债小小年纪就被卖到那种地方,伍长当时想尽办法也没能阻止。然后就闷头干活攒钱,攒了几年的钱才把媳妇赎出来。” “可是伍长不嫌弃吗?”薛蟠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伍长也说了,他喜欢的是那人,跟那人的身份或者曾经的经历有什么关系呢?要是就这么错过了,将来可买不到后悔药。” 薛蟠当时就记住了这句话,有的时候也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琢磨一下。 刚刚看香菱为自己忙碌,他突然间就冒出了要娶香菱做自己的正头娘子的想法,然后就脱口而出了。 香菱被薛蟠这句话给吓到了,反而是薛蟠说完之后变得坦然不好,他还舔着脸问香菱可愿意嫁给他为妻。 香菱的脸非但没有出现红晕,反而又白了许多,她闭了下眼睛又立刻睁开:“我是大爷从拐子手上救下来的,大爷对我有恩,大爷做什么都行,香菱愿意……为妾侍奉大爷。” 那个妾字香菱说的很是艰难,虽然她身世坎坷,却从来都没有给人做妾的想法。曾经也幻想过能够找一个普通人,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只是自从薛蟠救了她,她就对薛蟠情根深种。 可又知道自己身份配不上薛蟠,最多也只能给薛蟠做妾,这又是她不情愿的。 薛蟠刚听香菱答应了,立刻高兴道:“你答应了,哎不对啊,什么做妾?我说的是要娶你为妻啊!”他瞪大眼睛看着香菱。 香菱也有些傻了,总不会薛蟠真的是那个意思吧。 两个人眼瞪眼看着对方,都有些傻。 过了一会薛蟠才一拍大腿:“香菱你听着,我是要娶你为妻,就是那个能入族谱的正妻。” 香菱眼中有些希翼,可是还是不太相信:“可我只是一个身世不明的丫鬟,配不上你的。” 这也是曾经薛蟠犹豫的地方,薛家虽然是商贾也是金陵的名门,他这个薛家未来继承人的妻子确实不能是个丫鬟的。 不过后来他既然有了娶香菱的想法,就开始为能娶到香菱想办法。 “我去跟三叔说,他是男人能懂我的心思,回头还可以帮我给娘说说。还有他现在是大官了,说不定还可以帮你寻亲找到你的亲生父母来着。我估计你的亲生父母至少也是个清清白白的普通百姓吧,那总能结亲了吧。” 薛蟠洋洋洒洒的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让香菱听的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薛蟠居然已经想了这么多。 “可……可……” 她还想说什么来着,薛蟠就不耐烦了:“我就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他紧盯着香菱看了半天,终于看到香菱的头轻微的点了下。 这下子薛蟠高兴了:“行,等我伤好了就去跟三叔说。” 这时香菱也来了勇气,她低声问了一句:“你既……怎么又去喝花酒?” “喝花酒?我怎么不知道吃吃喝喝就叫喝花酒了,我又什么也没干!” “啊?”香菱有些呆了,总不能三老爷这次打错了吧。 酒醒之后薛蟠回想自己挨打的经过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他还跟香菱抱怨了几句:“我这顿打可不能白挨了,回头就拿这个要挟三叔让他跟我娘说我们的事情。” 事后薛蟠还真的去找薛鹏,说了自己要娶香菱的事情。 薛鹏刚听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没想到薛蟠居然喜欢上了家里的丫鬟。 不过那香菱确实不能算是薛家的丫鬟,只是薛姨妈看她身世可怜收留在家中的孤女,都没有卖身契的。 “我看看能不能帮她找找亲生父母,那拐子一伙应该还在金陵府衙吧。回头我去信去问一下,让金陵府的人审审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香菱的家乡父母。” 薛鹏嘴上这么讲着,心里还有个打算,香菱的身世一时半会怕是不好弄清楚的。 过一阵子罗元帅也要回来了,他会去上门拜访,不如到时候求罗元帅认香菱做个干孙女。 他这么做并不是嫌弃香菱出身低,只是考虑到这女子的心思都太细腻,只怕香菱嫁过来还会自卑,不如给她先找个适合的娘家。 这个想法薛鹏暂时先放在心中,没有跟薛蟠说,省的薛蟠一时高兴找不到北。 “你既然有了意中人,以后行事更要注意言行。” 薛鹏借机又教育侄子一番,弄得薛蟠落荒而逃。 第 31 章 薛蟠的伤养了几天就好了, 这时薛鹏的济安侯府也终于修好,他择了个吉日就要搬进侯府。 于是薛鹏又修书一封去贾家, 说明要把薛姨妈她们母女接走。 薛姨妈母女早就做好了准备, 贾家也没有留人的理由,于是贾母亲自做东请了这母女吃了一桌酒席算是给她们践行。 “姨太太也没搬远,咱们还是亲戚还要常来往的。”贾母笑着对薛姨妈说。 薛姨妈也笑着回道:“这是自然的, 亲戚之间理应如此。” 在薛鹏封侯留京之后, 薛姨妈也想了很多。 以前薛家是商贾人家,她跟人往来除了拿钱开路之外, 就是要放低姿态。 现在薛家眼看着就改换门庭了, 她以后对做事待人的态度也要改变。 起码再不能继续像冤大头那样往外面撒钱了, 那样显得薛家更像一个暴发户。 现在薛鹏还没有成亲, 作为薛鹏的嫂子, 她有时候也要帮着薛鹏做些应酬, 切记着不能让人看低了,要大气一些。 今天席上薛姨妈跟贾母应对的时候她就有所改变,虽然还是对贾母的那种一贯尊敬, 可是气度有了不少变化。 王夫人在一旁看着侃侃而谈的庶妹, 心里有些堵得慌。 当初她这庶妹嫁去了薛家, 她还曾背地里偷笑过, 嘲笑庶妹以后就是商人妇了。 可是风水轮流转, 过了二十年, 她这庶妹的夫家翻了身, 连她这庶妹也抖了起来。 王夫人心里有些芥蒂薛姨妈快要跟她平起平坐了,不过想着薛家现在有钱又有权。 她盖省亲别墅还要跟薛家借钱,将来可能还要巴结那位薛将军, 她只能压下心中的郁闷, 笑着跟薛姨妈说笑。 贾母薛姨妈等长辈在一处说话,黛玉三春等人也陪着宝钗说笑。 宝玉有些不开心:“宝姐姐这就搬走了,以后见面就不方便了。要不我明个就回禀老太太,让她去把你接回来?” 探春有些好笑,这宝姐姐前脚刚走,哪有后脚就被接回来的道理。 她笑着跟宝玉说:“二哥哥,宝姐姐是回自己叔叔家,她住的自然自在的。” 宝玉依然不高兴:“难道宝姐姐在我们家呆的不高兴吗?我们家中有这么多的姐姐妹妹在,宝姐姐每天跟我们一起吟诗游戏多么自在的,去她叔叔那只怕只有一堆军汉来着。” 虽然贾家人都听说薛鹏的侯府是皇上下旨命令工部修葺的,据说很是富丽堂皇。 可是宝玉就觉得天下只有这里最好,宝钗最好呆在贾家永远不要离开。 这兄妹两个说这话,宝玉还不时的看眼宝钗,希望宝钗能说一句不走了。 可宝钗虽然听到了宝玉的话,却当没听见,只顾着跟黛玉窃窃私语。 因为跟薛鹏的婚事,宝钗待黛玉更加亲厚了。 她希望能够凭着她跟黛玉的好交情,在黛玉面前帮薛鹏多说些好话。 虽然在薛姨妈面前宝钗帮黛玉说了不少好话,说她跟宝玉没什么。 可是她觉得如果她是黛玉的话,只怕不选择宝玉,薛鹏也不是她夫婿的首选。 她们两个素日也在一处吟诗看书,宝钗对黛玉的脾气秉性有些了解,知道她看重的并不是名利,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契合。 宝钗同样也很了解她那三叔,薛鹏是好人也读过书,可偏偏不是黛玉想要的那种才子,很显然那两人乍一看有有一种巧妇伴拙夫说不到一块的感觉。 宝钗怕黛玉对这桩婚约心里不情愿,嫁的也不情愿,不想因为这些原因让黛玉跟薛鹏变成一对怨偶。 她希望能够在那两人成亲之前让黛玉加深对薛鹏的了解,认识他这个人的好,将来能够开开心心的嫁给薛鹏。 宝钗十分敬爱自己的叔叔,也很喜欢黛玉,她衷心的希望这两个人将来的婚后生活能够过的幸福。 只是她还没给薛鹏说多少好话就要搬家了,她只能抓紧每一次跟黛玉的见面多说几句。 “我这就走了,回头我把那两句诗想好了写给你。”宝钗说的是她最近跟黛玉的联诗,有两句诗她们两个人都觉得不太满意。 黛玉点头:“不急的,你刚搬家怕是有不少事情要忙的,也没有诗兴。这作诗就讲一个兴致,没了兴致怕也得不出好句子。” 宝钗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你说这话跟我三叔到有点异曲同工。” 听宝钗提到薛鹏,黛玉心里有些好奇,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 “那年我娘生辰我要给她绣个帕子,偏偏又染了风寒。我心里着急,就想着带病把帕子绣好。我三叔知道了,就教训我说——” 宝钗故意咳嗽一声,模仿薛鹏的声音:“你这丫头,生病了自然要多休息才能好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这样不好好休息,回头绣帕子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看你等你娘生辰的时候,病又没好帕子也没绣好怎么办?” “磨刀不误砍柴工?”黛玉细细品味这话,“这话虽然说的粗俗一些,可是自有一股道理在里面。” 宝钗见状又继续说:“是啊,我那三叔虽然不像那些才子张嘴就是子曰诗云的,可是经历的多了,知道的道理一点不比从书本上看到的少。” 黛玉看了她一眼,也不接话。 宝钗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说了这些就够了,也掩住不说。 贾家给薛家母女的践行宴很是热闹,除了宝玉因为不舍得宝钗有些不高兴外,其他人都宾主尽欢。 随后薛姨妈母女就搬去了薛鹏的济安侯府。 这济安侯府挂的牌子是侯府,毕竟前身是王府,府中的景致很是不错,有些地方比贾家还要出色一些。 薛姨妈母女住了下来,因为薛鹏没有娶亲,作为嫂子的薛姨妈要帮薛鹏主持中馈。 她看着宝钗年纪渐长,平日里也让她跟在身边学习。 忙完府中的事物,母女两个就在侯府后院闲逛,也算是自得其乐。 宝钗这一走,黛玉失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很是委顿了两天。 不过这一日贾家从外面接来一个带发修行的道姑,此女唤做妙玉,乃是苏州官宦人家的女儿。 只因妙玉自幼体弱多病,没有办法才托身佛门带发修行。 如今贾家盖省亲别墅里面有个庵堂,正好把她接来。 她跟黛玉是同乡,年纪相差不大,也是饱读诗书。 黛玉与她也颇能谈得来,一来二去也成了朋友。 这天她又来妙玉住处,她在跟妙玉学着念诵经文为去世的林海贾敏祈福。 这是她现在每日必做的事情,等到念完经文,她会和妙玉闲谈一阵聊聊看过的书或者做首诗。 可能是出家人的身份,妙玉的诗词中有一种寥寂甚至有一种苦闷。 黛玉有心询问她心中是否有烦心事,后来又想到妙玉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出家,一个青春妙龄的女子困坐空门心中多少会有些苦闷的。 她有些同情妙玉,也体贴的不提及这些,反而说一些高兴的话题引妙玉开心一些。 今天两个人正说着,昔日她们乘船上京时看到的景致。 “这走水路要比陆路有意趣些,看沙鸥孤帆远处的天水一色,总比坐在马车里灰头土脸的吃灰要强。”妙玉说。 黛玉深以为然:“确实是如此,那年我上京来,还是头一次坐船出远门,这船上的风景与路上风景大为不同。这一回回京,我急着赶路又……” 说到这黛玉想起此番回京正是她丧父之后,心情沉重又不想说了。 妙玉似乎没注意黛玉的情绪变化:“我听说你这次上京是你那大将军未婚夫护送进京的,可是那人一介武夫粗鲁不堪让你在路上吃了苦头了?” 黛玉连忙摇头:“并没有,薛……他在路上很照顾我,并没有吃苦。” 妙玉似乎对薛鹏有些好奇,正想多问几句黛玉有关薛鹏的事情,一个贾母处的婆子急急跑了来:“林姑娘,宫里来人了要见姑娘,姑娘快跟我回老太太那。” 黛玉一惊,这宫中怎么会有人来见她。 不过此刻也不容她多想,跟妙玉说了一声就匆匆跟着婆子走了。 等到黛玉一走,刚刚还一脸好奇的妙玉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冷冰冰的出家人。 服侍她的一个道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我再去念会经。”妙玉冷冰冰的说,转身又进了佛堂。 等她进了佛堂,那道婆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边黛玉已经回了贾母住处,她看到不光贾母,就是邢王二夫人也神色紧张的等在那里。 贾家虽然是国公家,宫里也有娘娘,可是已经远离政治核心,对宫中动向没有那么敏感。 所以每次宫中来人,贾家上下都人心惶惶,不知这次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今天居然宫中出来人,点名道姓要见黛玉。 虽然黛玉不算贾家人,可还住在贾家,贾家几个当家人都有些担心,生怕这女娃会给贾家带来不好的影响。 黛玉刚想拜见贾母并邢王二夫人,贾母就连忙示意她先见过宫中出来的公公。 这次来的是一个太监,看服色也是有品级的。 黛玉连忙行礼问候,那太监很是温和:“林姑娘免礼,杂家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粗使太监,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宣林姑娘明日进宫拜见娘娘的。” 不光是黛玉,就是贾家三位夫人也是一愣,怎么皇后娘娘会要见黛玉呢。 不过这个时候不容她们多想,黛玉连忙应下,贾母又使人给这太监一个上等的红包送他出门。 等这太监离开,邢夫人第一个出声问贾母:“皇后娘娘怎么会想着见外甥女呢?” 贾母瞪了她一眼,她这填房的媳妇一向蠢笨,她都不知道的事情,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不理邢夫人看向黛玉:“玉儿你可有头绪?” 黛玉摇摇头,她之前也跟皇后娘娘没有交集,一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要见她。 见黛玉自己也不清楚,贾母也不继续追问,索性明天进宫就一切都明白了。 她又看了眼王夫人:“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你也去过宫中,你今天多费心多教导教导玉儿进宫的礼数。” 王夫人连忙应下,她也担心贾家甚至宫中的元春被黛玉连累,打算今天一定要认真的教导黛玉。 邢夫人瘪瘪嘴,明明她也进过宫的,可她那婆母却当她如同隐形人一般。 黛玉也没有进宫的经验也在担心自己礼数上出错,决心要跟王夫人好好学学。 这一夜贾家许多人都无法入睡,都在盘算着黛玉这次进宫是吉是凶。 第二天在贾家人的殷切眼神中,黛玉上了进宫的轿子。 第 32 章 这次皇后娘娘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召见黛玉的。 那天齐康帝见到工部的奏折, 知道薛鹏的侯府已经建造好了。 随后他又想起一件事,就是薛鹏的未婚妻那林海之女还在贾家。 刚开始知道薛鹏跟林海的女儿订了婚, 他没觉得什么。 那林海是效忠于他的, 甚至为此还死了,让他的女儿跟他看重的武将订婚也算是他给林海的恩典了。 只是后来黛玉进京之后住进了贾家,这让齐康帝有些不高兴了。 贾家一门两国公, 也曾显赫一时。 只不过那是从前, 如今的贾家男人不思进取,只靠着女人博出身。 如果只是这样, 齐康帝只要当贾家不存在, 让他们靠边站就行。 那样要是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 过不了两代人, 这贾家就彻底从世家大族中勾掉了。 可是偏偏贾家的男人没有本事却喜欢瞎参合, 参合进一些足以让他们灭门抄家的事情中去。 齐康帝手上有几分密折, 密折里有一些人名,这些人名里面就有姓贾的。 薛鹏是齐康帝看重的武将,将来会掌握兵权。 这样掌兵权的人齐康帝自然格外慎重, 除了派出密探在薛鹏身边监视他, 更是要杜绝一切的隐患。 这枕边风也在齐康帝的考虑范围内, 他觉得最好薛鹏不好女色连老婆都不娶最好, 要是娶妻也娶那种没有跟各方势力有瓜葛的清白人家。 如果不是宫中没有适龄的公主, 齐康帝甚至考虑过让薛鹏尚公主做自己的女婿。 不过他的女儿年岁都不合适, 他又不想让薛鹏娶郡主们, 所以无父无母的黛玉很是合适。 在齐康帝看来,黛玉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家族势力不显, 又是忠臣之后, 很适合薛鹏。 只是现在想到黛玉被外祖家抚养,那外祖家偏偏是摇摇欲坠的贾家,他有些担心这女孩会被贾家同化,如果那样的话她就不适合做薛鹏的妻子。 所以齐康帝就跟皇后说要召见黛玉,让皇后看看黛玉的脾气秉性。 如果这个女孩不像林家人反像贾家人,就索性给她一个恩典让她跟父母团聚,皇家想要一个人消失总是有办法的。 当然齐康帝跟皇后没说这么多,只说黛玉是忠臣之后,又跟他看重的武将订婚,让皇后叫进来看看。 这种事情一向都是皇后来办的,她也没有多奇怪,随后就派人去贾家宣召黛玉了。 等到黛玉站到自己面前,皇后娘娘上下打量她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今天黛玉穿的是一身素衣,头上也只戴了一些银饰,看起来十分的素净。 本来贾母还有王夫人等人见她穿的太素都要拿出自己梯己的首饰来打扮她,被她给拒绝了。 黛玉说:“我父亲新丧还没有百日,我理应为父亲守孝。如果不是皇后娘娘下旨召见,我也不应该进宫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来,当初她初进贾府的时候正值母丧,可是身为母亲娘家人的贾家人却没有哀戚之色,更是穿的花红柳绿。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痛快,越发的坚持要这么穿。 她很坚持,贾母她们没有办法只能随她了。 她这一身打扮皇后娘娘看了很是满意。 皇后娘娘当然知道黛玉正在守孝,如果今天黛玉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剩下的也就不用多说了,黛玉在她心中就是一个不孝女。 现在黛玉一身素淡的进宫,站在那里还落落大方,这让皇后娘娘很是满意。 她让黛玉坐下,随后慢慢说道:“你跟你母亲有几分相似。” 黛玉一愣,她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认识自己的母亲,有心想要询问,可是又碍于皇后娘娘的身份不敢多说话。 此次进宫比她初进荣国府还要紧张,更是处处留意时时小心,轻易不敢多说一句的。 反而是皇后娘娘自己说起贾敏来:“我们都长在京中,她比我年长几岁,在闺中的时候也曾有过来往。” 她看着黛玉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柔婀娜的大姐姐:“那年我们都去某家寿宴,我不慎湿了鞋子险些丢脸,是你母亲帮我解围。”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黛玉回忆着曾经记忆中女子,脸上现出一抹笑容。 黛玉安静的听皇后娘娘说起当年的事情,这些是她没有经历过的,但是光从皇后娘娘的只言片语中她就足以想象当年还待字闺中的母亲的形象。 皇后娘娘毕竟是现在的宫中之主,哪怕是见到故人之女有些激动也转瞬之间就恢复了平静。 她不再跟黛玉讲述当年贾敏的事情,反而询问起黛玉如今的饮食起居如何。 “我看你有些羸弱,怕是这段日子经历太多,身子受不了。来人,去把我惯用杜太医召来。” 皇后娘娘因为黛玉是故人之女,加上她又十分知礼,因此对她很有好感。 她见黛玉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担心她有不足之症就把专门给自己看诊的太医叫了来。 黛玉连忙起身谢恩。 皇后娘娘笑而不语,她奉了皇上的命令召见黛玉,虽然不知道皇上用意为何,但她猜测多半跟黛玉的婚约有关。 虽然身在后宫,皇后娘娘对前朝的了解也不次于一般朝臣。 再加上她跟皇上夫妻多年也很了解,皇后娘娘大概能领悟到皇上对薛鹏的看重。 既然皇上对薛鹏看重,那么薛鹏的妻室也必然会受到皇家的考察,而她就是替皇上做了这件事。 有着当年跟贾敏的交情,在加上黛玉本身并不差,皇后娘娘已经知道该怎么回复皇上了。 不过她打算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看黛玉身子不好,打算找太医给她看诊一番,以防她身体有什么隐疾留下后患。 皇后宣召,不多一会那杜太医就来了。 “你给这丫头看看。”皇后娘娘一指一旁的黛玉。 皇后娘娘发话要看诊的小姑娘,杜太医自然是拿出全部的本事来。 他给黛玉诊了脉,又问了一些问题。 随后他跟皇后娘娘说:“启禀皇后娘娘,这位小姐天生体质偏弱,如果好生保养过了二十岁身子就康健了。不过臣观这位小姐最近似乎经历过大悲大喜的事情,如今郁结于胸。现在还看不出什么,这隐患逐渐会进入肺腑伤了肺脉,日后怕是会有损寿元。” 皇后娘娘一惊,她本来看着黛玉有些羸弱,原本以为是那种深闺少女的体弱,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黛玉也是惊讶,她自打出生以来就经常看医生,这两年身子好了一些。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她长大了身体好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问题。 她并不怕死,可是被人当面说可能活不长,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皇后娘娘已经回过神在追问杜太医可有办法。 杜太医点头:“臣既然已经看出来,自然是有办法的。臣给这位小姐写一道方子,再留下几个食疗的方子,请小姐务必按照方子服用。然后再请小姐在平日里平心静气,不要动怒忧思悲痛。小姐如今的身体最忌讳大悲大喜,还请小姐平时保重身体。回头过一阵子,下官再去登门拜访。” 从皇后娘娘对黛玉的关心,杜太医自然知道这位小姐的重要。再加上行医者本来就是要悬壶济世,所以他打算过一阵子亲自上门继续为黛玉诊治。 黛玉连忙起身谢过了杜太医,又谢过了皇后娘娘,她也知道凭她的身份是根本不会请动杜太医为她看诊的。 皇后娘娘点头:“杜太医,这林姑娘以后就交给你了,过几年你可要还给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大姑娘。” 说完皇后娘娘又吩咐身边的女官,等会给黛玉的赏赐里再多加一些药材。 “等过些日子我再招你进宫,到时候可要看你比现在好。”皇后娘娘说着端起了茶杯。 黛玉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端茶送客,她于是告退出来。 皇后娘娘位居中宫,要出宫还要走一段路。 黛玉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官员之女,这一路也没有资格坐轿,只能自己走出宫去。 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了,她被人喊住了。 那是一位大人,看年岁跟林海差不多。 他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黛玉之后礼貌的问了一句:“请问这位姑娘可是姓林,乃是已故扬州巡盐御史林海之女?” 黛玉一愣,皇宫分为前后两部分,后面自然是皇上后妃所在的后宫。 前面是皇上日常办公的地方,也有大臣往来,这位官员能在宫中行走怕是品级并不低。 她连忙低头回应:“是,小女先父正是姓林讳海的已故扬州巡盐御史,大人可是认识先父?” 那位大人一听神情更加的激动:“我听说林兄的女儿今日会进宫,就想着能不能见上一面,就在这宫门碰碰运气。好在林兄在天之灵保佑,我与世侄女能够得见。” 黛玉听了心中也有些激动,她刚刚丧父不想就遇到父亲的故人,正好通过这故人多得到一些有关父亲的回忆。 那位大人想着他跟黛玉男女有别,于是长话短话:“我姓吴名迁,现在是内阁学士。” 吴迁? 黛玉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然后想起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听过父母的一席对话,里面就提到了这位吴迁大人。 好像当时是父亲调侃这位吴大人,说他这名字没起好,听起来就要穷困一生的。 好在钱运没有,官运亨通,现在正官场得意。 黛玉因为父亲那番话说的十分促狭,所以才记住了这个名字,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了正主。 吴迁一看她那神情就明白了:“只怕你父亲又要调侃我没钱了。” 他跟林海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之间经常打趣,吴迁这名字就被林海打趣过许多次。 黛玉默然,她想要点头又觉得不合适。 吴迁叹了口气:“我与你父亲当年一同在书院读书,因我家贫两天只喝了一碗稀粥,更没钱去买笔墨纸张。你父亲看在眼中,故意说要雇我抄书,给了我许多帮助。如果没有他,也没有如今的吴迁。” 他看了眼黛玉,想起了已经去世的林海。 他家贫却心高气傲,不愿接受旁人的帮助。 林海知道这一点,就想出雇他抄书这种让他留有尊严的方法来。 “我与你父一南一北,本想着他有朝一日可以进京,到时候我们可以把酒言欢。却不想……” 吴迁再次叹气:“世侄女,我与你父情同手足。如今你也在京中,住在外祖家想来也是衣食无忧的。不过如果有什么事是你外祖家不能解决的,你可以来世叔我。” 说着吴迁给黛玉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这才匆匆告辞走了。 黛玉目送着吴迁离开心情复杂,没想到她还会受到父亲的余荫。 一时之间林海的音容笑貌仿佛出现在眼前,她忍不住眼圈一红。 不过黛玉马上想起这里是宫中,在这里流泪是万万不可的,连忙强忍着不要眼泪流下匆匆出了宫。 等上了贾家等在外面的马车,她才用帕子捂住脸无声的哭了一场。 然而等马车进了贾家,她又已经恢复了平静,拿出随身带的镜子照照重新补了补妆让人看不出她曾经哭过。 贾家的人都在等着她,所以黛玉一进贾府就去了贾母那里。 看着贾家几位夫人一脸紧张担心的样子,黛玉连忙把今天进宫的情形说了一遍。 不过关于巧遇吴迁大人的事情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作为官家千金她也知道这官场中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万一外祖家想要借着她跟那位吴世叔联系上就不太好了。 黛玉也知道外祖家有些事情做的不太妥当,生怕将来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去求那位吴大人,这样会让她过世的父亲蒙羞。 所以黛玉隐去了吴迁大人,只说了在皇后娘娘宫中的事情。 当贾母听到杜太医诊脉的结果之后吓了一跳,连忙把黛玉拉到身边坐下:“好孩子,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她又吩咐鸳鸯还有邢王二夫人:“回头给玉儿按照杜太医的药方配药,需要什么不用从公中出,走我的私账。” 几人连忙应下。 邢王二夫人各有想法,都打算回头翻找一下找些药材送给黛玉。 黛玉也谢了贾母。 黛玉进宫这事算是过去了,贾家人又把注意力放到元春省亲的准备上。 可是这个时候,宫中传来一道皇后懿旨,旨意还是有关黛玉的。 第 33 章 可以说皇上的圣旨能够管得了全天下的百姓, 皇后娘娘的懿旨也可以管得了全天下的女子。 皇后娘娘的懿旨就如同皇上的圣旨一般平日里都不会颁出来的,就像是上次招黛玉入宫, 也只是派了个太监出宫来宣召。 这一次皇后娘娘居然正经的给黛玉一道懿旨, 这旨意一到了贾家立刻把贾家人弄得心惊肉跳。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可是贾家人还是怕这旨意是不好的事情。 就连贾母都是在派人去叫黛玉的同时,飞快的在脑子里回忆黛玉说过的进宫经过。 生怕是她哪里惹恼了皇后娘娘, 以至于娘娘下了一道懿旨来斥责她。 贾母很是害怕, 就怕自己所想成真。 如果皇后娘娘下旨斥责黛玉,黛玉也就不用活了。 而且不光是黛玉, 就是他们贾家的女孩也都没脸, 女孩子们的前程也就没有了。 贾母是这么想的, 其他贾家当家人也是如此。 邢王二夫人匆匆赶来贾母这, 妯娌两个一碰面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不安。 虽说这旨意是给黛玉的, 可是不多时不光是黛玉, 就连贾家的男女老少也都聚集在一起准备接旨。 黛玉心里也很是疑惑,不知道皇后娘娘给她的旨意是什么。 不过相比于其他贾家人,她的表情还算平静。 传旨的太监一看正主已经到了, 就咳嗽一声开始宣旨。 等到听完旨意的内容, 不光是贾家人, 就连黛玉也不淡定了。 这道旨意说的是, 已故的扬州巡盐御史是个忠臣, 鞠躬尽瘁死在任上。 皇上有意表彰林海的功绩, 考虑到他只剩下一个女儿, 就要好好照顾他留下的孤女。 于是皇后娘娘按照皇上的旨意,命令由林海生前亲自择定的女婿薛鹏抚养林家的孤女。 在黛玉和贾家人看来这就是一道匪夷所思的旨意。 抚养功臣留下的子女是古来有之的,可是一般都是让功臣的亲族或者朝中的大臣或者皇家来抚养。 皇后娘娘这道旨意却越过了黛玉的外祖家, 直接把抚养黛玉的任务交给了未婚夫薛鹏来。 虽然林家和薛家已经有了婚约, 可是还没成亲,这关系比起同样与林家是姻亲的贾家是差了一层的。 如今的贾家依然是国公府第,也没有犯事,如何皇上皇后就对他们家视而不见呢? 贾母等贾家的掌权人眼神中有些惶恐不安,这是不是一个信号,说皇家已经对贾家不满了? 他们也只猜到了一半,皇上确实是对贾家不满,不想他未来的股肱重臣跟贾家关系密切。 所以他才让皇后娘娘见见黛玉,看看黛玉人品,如果不行的话就替薛鹏换个未婚妻。 皇后娘娘既有跟贾敏的旧交,又因为黛玉确实不错,心中对她很有好感,所以在回复皇上的时候为黛玉说了不少好话。 在听了皇后娘娘的回话之后,皇上点点头算是同意这桩婚事继续下去。 “幸好这姑娘姓林不姓贾。”他跟皇后娘娘如此说,如果黛玉姓贾的话,不管她的人品如何这婚事是肯定不成的。 皇后娘娘心领神会,而且她也想的很多。 这后宫中还有一位贾家出身的贤德妃在,虽然皇上心中对贾家不满意,可是这枕边风的威力也不能小觑。 再加上黛玉跟那贤德妃又是表姐妹,如果日后让黛玉倒向贤德妃对她这个皇后很是不利。 于是皇后娘娘灵机一动就对皇上说,不如让黛玉搬离贾家,改由未婚夫薛鹏亲自抚养。 她的理由很是充分:“薛将军与林海的女儿差了一些年岁,又是武将出身,只怕小姑娘心里没那么喜欢。倒不如让他们未婚夫妻朝夕相处也好联络感情,等到成婚的时候这感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她这么说一是为了把黛玉和贾家割裂开,再也是为了黛玉着想的。 毕竟黛玉年纪比薛鹏小还要守孝,那薛鹏又血气方刚,别等的黛玉还没嫁过去这庶子庶女都满地跑了。 皇上一番沉吟觉得皇后娘娘这个提议确实可行,他点点头:“就有劳梓童下道懿旨了。” 皇后娘娘欣然领命,于是就有了今天黛玉接到的这道懿旨。 黛玉很是疑惑这道旨意,但是此刻颁旨太监已经念完了皇后懿旨,她连忙回过神正色接过懿旨谢了恩。 贾家众人也惊疑不定,贾母还是强打精神吩咐给太监上等的红封。 等到送走了太监,贾赦贾政互相看了看,贾赦就跟贾母说:“既然皇后娘娘下旨了,外甥女这几天就搬吧。” 贾母看了看自从接了旨意就很沉默的黛玉,然后缓慢的点点头:“你说的是。” 因为是内宅女眷搬家,贾赦和贾政只说了几句话告诉黛玉有需要的尽管找她的两个舅母就离开了。 贾赦贾政离开了,刚才贾政在的时候跟鹌鹑一般缩在一边的宝玉立刻搂住贾母的胳膊:“祖母,林妹妹一定要搬吗?” 他很舍不得黛玉,可是也知道这皇后娘娘的懿旨效力仅次于皇上的圣旨,所以只是带着一丝希望的问贾母。 贾母苦笑的摇摇头:“这是天家旨意,咱们可违抗不得。” 贾家宫中有娘娘,可只是妃子,胳膊弄不过大腿,在皇后娘娘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根本不可能让她改变旨意的。 宝玉那张满月脸立刻皱在一起仿佛一只包子:“那咱们能隔两天就把林妹妹接回来住吗?就住原先的地方,多住些日子?” 他脑子转的快,马上想到不违抗旨意,又能留住黛玉的办法。 那就是让黛玉现去薛家,回头他们就去接人,接回来住上几个月再送回去呆个一两天就立刻接回来。 而且不光是黛玉,宝玉还打算用这个方法让宝钗也回到贾家来。 贾母再次苦笑:“皇后娘娘的旨意中还提到了宫中会赐下嬷嬷来从旁辅佐薛家照顾你妹妹,咱们要是这么做就是阳奉阴违,那宫中出来的嬷嬷自然会报到宫中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宝玉顿时就要大哭起来:“宝姐姐走了,现在林妹妹也走了,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也走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扯脖子上的那块通灵宝玉。 在贾母和王夫人看来那通灵宝玉可是宝玉的命根子,两人慌忙叫着让人拉住宝玉。 一旁的三春王熙凤等人也在劝着宝玉,生怕他就此疯癫。 黛玉看着众人都围着宝玉没有人在意自己,就悄然一个人捧着皇后懿旨出了门。 “姑娘,咱们真的要搬去薛将军那里了?”跟着她来的雪雁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雪雁一向对薛鹏很有好感,现在觉得她家姑娘搬去薛家住也是很好的,起码这未婚夫妻可以多联络感情,省的她家姑娘总想着解除婚约的事情。 黛玉道:“皇后娘娘的旨意已经下了,咱们就要按照旨意行事的,回去就准备收拾吧。我估摸待会外祖母那里就能挑出日子,到时候我们就搬。” 雪雁应下,心里在盘算着怎么给黛玉收拾东西。 这主仆两个说话,一旁同样也跟了来的紫鹃就有些沉默。 紫鹃最近情绪都不太高,就因为黛玉居然跟那什么薛将军订了婚。 在她看来,黛玉一向跟宝玉玩的好,将来自然是宝二奶奶的最好人选,怎么半路里又杀出一个薛将军来。 她是贾家的家生子,可偏偏被贾母给了黛玉,那么将来黛玉出嫁她也要跟着去的。 紫鹃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去到一个粗鲁的武将家中怎么过活。 她其实心中有一些隐秘的想法,她是姑娘身边最信任的丫鬟,说不定将来就要为了姑娘去笼络姑爷。 可她心目中的姑爷是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宝二爷,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为此紫鹃还连做了几场噩梦,在梦中每每都在那一脸凶相十分可怖的大将军靠近她时被吓醒。 因为紫鹃一直没有见过薛鹏,在她的想象中薛鹏就是满脸络腮胡子的猛张飞形象,哪怕雪雁等跟着黛玉去扬州的丫鬟都说薛鹏一表人才她都不敢相信。 本来紫鹃还想着黛玉还要守孝三年,要嫁也要三年后,起码这三年时间可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的。 可是谁想到皇后娘娘这一道旨意,黛玉就要搬去薛家。 一想到要跟那凶神恶煞的薛将军朝夕相处,紫鹃觉得头皮发麻。 黛玉因为即将搬去薛家心情复杂,没有注意到紫鹃的沉默,反而是雪雁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误以为紫鹃是贾家的家生子,父母都在贾家,不愿意跟着黛玉走,就想着回头私下里跟黛玉说一声,干脆让紫鹃留在贾家得了。 主仆几人回到住处,黛玉立刻吩咐丫鬟婆子收拾东西。 她比雪雁想的周到,给服侍她的贾家的下人都发了赏钱,回头又把紫鹃叫到跟前来:“老太太是把你赏给了我,可是你老子娘都在贾家,这次我就要离开贾家了,就想问你何去何从?” 雪雁虽然够忠心却年纪小,黛玉自从来到贾家身边最得用的就是紫鹃了。 她是很想带着紫鹃走的,只是想到自己父母双亡再也不能见到父母,而紫鹃父母尚在就不忍让她骨肉分离。 紫鹃心中也是犹豫,她既对黛玉忠心,又有些舍不得父母,加上又害怕那位薛将军,这让她左右为难。 不过一抬头看了眼黛玉,尤其是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她心中一软立刻横下心来:“老太太既然已经把奴婢赏给姑娘,奴婢就是姑娘的人,自然是姑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的。” 她想着左右她就是一个奴婢的命,倒不如拼着这条命还能护上黛玉一护。 万一那薛将军对姑娘不好,她要不舍命挡在前面,要不就要想办法跑回贾家来报信,总不能让她家姑娘轻易被欺负。 黛玉点头:“那好,这两天我许你假,你回去跟你父母道别吧。这虽然都在京中,以后见面也没那么容易了。” 紫鹃立刻谢恩。 这边黛玉已经开始吩咐人收拾行李,那边贾母派人来告诉黛玉,说是已经给她看好了黄道吉日,三日后是搬家的好日子。 黛玉点头表示知道了,让来人回禀贾母,她这边就在收拾东西了。 等贾母听来回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跟鸳鸯说:“我敏儿只有这一点骨血,我本想护佑她长大的,可是偏偏皇家不肯给我这机会。我不爱看离别,你一会去看看她,再给她带些东西去。” 虽然心中存了利用黛玉的心思,可贾母确实也是真的疼爱黛玉,就想着让鸳鸯给黛玉带些她梯己的银票过去。 虽然黛玉跟薛家有婚约,又有皇后娘娘的旨意在,可毕竟跟薛家没有血缘关系,这寄人篱下只怕有委屈要受的。 鸳鸯自然知道贾母所想,立刻应是。 这时薛家来人了,来的正是薛姨妈。 皇后这旨意不光下给了黛玉,也给了薛鹏。 薛鹏接了圣旨之后先是皱眉,随后眉头就舒展开。 他刚开始皱眉是因为想着有了这旨意,他和黛玉的婚约怕是更不好解除了。 眉头舒展又是想着那贾家百般不靠谱,黛玉能早些离开那里也是好的。 于是薛鹏就请薛姨妈亲自走一趟,去贾家商量黛玉搬家的事情。 薛姨妈想着黛玉搬来薛家可以和薛鹏多培养感情,也是很高兴,就是薛鹏不说她也会亲自去贾家一趟的。 于是薛姨妈就亲自走了这一趟,让宝钗在家里收拾黛玉要住的院子。 贾母使人把薛姨妈迎了进来。 薛姨妈就把来意说了一遍:“我来就想请老太太给看个黄道吉日好让林姑娘搬家的,再有就是想问问林姑娘对住处有什么想法要求的。” 贾母很满意薛姨妈这姿态,当即就跟她说了已经看好了黄道吉日,又要人去问黛玉对住处有什么要求。 黛玉对住处自然没什么要求,她现在心中对未来有些忐忑不安,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 薛家热情,贾家配合,这搬家的事情自然顺利,三日后黛玉就搬去了薛家。 不过也有些事情并不那么顺利,因为黛玉就要搬走,日后众姐妹见面没有那么顺利,在接旨的第二天三春做主设宴为黛玉践行。 这践行宴上不光是三春黛玉,就是李纨王熙凤和宝玉也都到了。 众人都有些感伤,席上充斥着离别之音,尤其是宝玉几乎是想要拉着黛玉的手不让她离开了。 在席上黛玉尚能绷住,没想到回到住处之后自己一个人独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不多时双眼就哭肿了。 等到雪雁看到她那一双肿的跟桃一般的眼睛的时候,不由得叫出声来,可是无论怎么安慰黛玉这眼泪就是止不住。 她这动静闹的有些大,甚至惊动了贾母。 等到贾母带着三春宝玉等人过来看黛玉的时候,也都被她那泪眼给吓到了。 “这么哭下去可怎么是好?这眼睛要哭出问题的!”贾母焦急的说。 众人想了各种办法,就是黛玉自己不想哭这眼泪也停不下来。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贾母就吩咐人明天一大早就去请王太医过来看看。 谁料黛玉的眼泪流了一夜,第二天早就就好了,除了眼睛肿着以外身体没什么异样。 “我就觉得好像是欠了谁的眼泪,怕是还不完,索性一次哭出来还给人家一样。这一哭出来,心里和身上反而觉得舒坦了许多。”黛玉跟闻讯赶来的贾母说。 贾母心里觉得古怪,随后就命人去庙中点了几盏灯为黛玉挡秽祈福。 黛玉哭过这一场之后,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身体都轻松了不少,连心中对未来的忐忑不安都少了。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一大早黛玉就去跟贾母辞行,然后在众人的不舍还有宝玉的哭声中上了薛家来接她的轿子。 第 34 章 黛玉是带着复杂心情来到薛家的。 这几日她看起来很平静的吩咐下人收拾行装准备搬家的事宜, 可是夜里总是想了很多,以至于很晚才睡下。 现在她又有了当初初来贾府的时候那种心情, 从坐上轿子开始就提醒自己注意言行, 处处小心时时留意。 贾家怎么说也是她嫡亲的外祖家,有着血缘的天然联系,可是她和这薛家却只是由皇后娘娘的懿旨和一纸婚约联系在一起的。 黛玉跟薛鹏相处时间不长, 只是初步觉得这人是个好人, 可是并没有跟他朝夕相处的心理准备。 虽然薛家有她熟悉的薛姨妈母女,可是黛玉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并不那么容易融入到其中。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只能带着忐忑的心情到了薛家。 “姑娘到侯府了。”外面传来雪雁的声音。 黛玉悄悄的拉了下轿帘, 从轿帘的缝隙看向外面。 她已经看到了一座不比贾家气势差的府第, 上书济安侯府几个大字。 她之前听说这济安侯府是由一座王府改造而来, 虽然已经改成了侯府, 却依然能看出当初王府的气势来。 此时侯府的正门已经徐徐打开,两边几个统一打扮的小厮正垂手站在那里。 黛玉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从侯府的正门进去, 要知道她当初来到外祖家的时候也只是从偏门进来的。 这济安侯府的小厮训练有素, 待黛玉的轿子进来, 立刻有几个小厮上前替换了轿夫, 然后众人鸦雀无声的抬着轿子继续前进。 跟随黛玉前来的雪雁紫鹃等人也被这些人的气势慑住, 更加老实的跟在黛玉轿子附近。 黛玉的轿子进了二重门, 然后进了内院。 在轿子进到侯府之后, 黛玉已经不从轿帘那里向外看了。 她安静的坐在轿子当中,耳畔似乎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在不知道轿子走了多久之后,她终于感受到轿子被轻轻放下, 随后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林姑娘到了?” 这是薛姨妈的声音。 她连忙整整神色, 慢慢从轿子里走出来。 一出来她就看到薛姨妈母女正含笑站在她面前,很显然这母女两个是亲自过来接她了。 “姨太太。”黛玉轻轻的叫了声。 以前在薛姨妈母女还在贾家的时候,因为跟薛鹏的婚约,黛玉跟她们见面有些尴尬,这称呼更是尴尬。 最后大家索性决定在没成亲前还是维持以前的称呼,黛玉顺着王夫人的关系叫薛姨妈一声姨太太,和宝钗也继续姐妹相称。 薛姨妈含笑上前握住了黛玉的手:“我一早就盼着你来了,可算来了,路上可辛苦?” 她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黛玉进院子。 黛玉抬头望去,只见这院子上书一个牌匾名叫怡兰苑,进到院子里确实看到种了不少兰花。 宝钗见她打量笑道:“这是原先王府王妃的院子,我和母亲又收拾了一番可满意。” 黛玉脸一红,随即轻轻点头应下。 这王府改成了侯府,基本的院落结构还在那里。 过去的王妃院子自然是如今的侯夫人院子,也就是这济安侯府后院女主人的住处。 黛玉脸红就是明白了这院子的寓意,她这是还没嫁就住进了人家薛鹏未来夫人的院子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到了正房,待黛玉坐下,薛姨妈就命这院子的下人过来见礼。 这些下人都是薛姨妈母女精心挑选出来的,都很聪明,知道黛玉就是未来的主母,一个个都非常恭敬的下跪叩头。 黛玉毕竟是官家千金,虽然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她还是淡定的吩咐雪雁紫鹃给赏钱。 众人谢过都退了下去。 薛姨妈笑道:“我想你进京总共没带多少下人,怕你身边的人不够使就给你挑了这些奴才。你自己再看看,若是不合心意就退了回去也使得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咱们要长长久久的住着,可不要客气生疏了。” 黛玉再次脸红,薛姨妈口中的长长久久怕是有一辈子吧。 宝钗见黛玉又脸红,怕她害羞尴尬,连忙岔开话题:“我和娘住在采菊轩,那里遍种菊花。现在正是赏菊的季节,过些日子咱们弄些螃蟹进来赏花吟诗也很有趣。” 黛玉听了有些心驰神往,这怡兰苑里种了不少兰花很是雅致,想来那采菊轩的景致也是不错的。 “想来离的不远,等我安顿下来就上门去叨扰。” 这边宝钗笑道:“我叔叔住的修竹院就在这怡兰苑旁,那里离你这里最近。” 黛玉脸上的红晕刚刚褪下,这又脸红了。 修竹院显然就是侯府男主人的住所,自然是离这女主人的住所很近的。 宝钗看她那样子心里偷笑,刚开始她母亲还在犹豫要把黛玉安顿在哪里的。 按理说黛玉未来是侯府女主人,可是这还没成亲就住进怡兰苑是不是合适。 还是宝钗劝说她母亲的:“三叔住在修竹院,这怡兰苑离修竹院最近,总是能见到的。” 薛姨妈恍然大悟,这两个院子的距离方便那对未婚夫妻联络感情的。 虽然母女两个都盼着黛玉跟薛鹏能够趁着这几年加深感情,可是黛玉这才刚来就一直脸红也不行,于是宝钗连忙岔开话题:“我三叔刚刚被皇上派去京畿大营,现在多半时间都是呆在营中,你要想见他也只能等他休沐的时候了。” 听到这黛玉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还没有心理准备跟薛鹏朝夕相对的。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薛姨妈母女又陪黛玉吃了一顿接风酒席这才告辞离去。 等送走她们,黛玉就吩咐丫鬟婆子收拾行李,顺便见了这院中的掌事嬷嬷。 她身边原本只有奶娘王嬷嬷一个掌事嬷嬷,不过王嬷嬷上了年纪精力不济,许多事情都是紫鹃雪雁等几个大丫鬟商量着来。 因此黛玉身边就缺了一个管事嬷嬷,她正好见见这院子的管事嬷嬷,看看是否何用。 很快这怡兰苑的管事嬷嬷就来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收拾的很是利落。她看起来很恭敬,可神情中有些不安。 还没等黛玉问她,她就跪下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嬷嬷夫家姓刘,旁人平日里都叫她一声刘嬷嬷的。 这刘嬷嬷也颇有来历,原来是某家被查抄的国公府的家奴。 那国公府被查抄之后,主人获罪下人没入官奴奴籍。 正好薛鹏这里的侯府建好之后,皇上命从官中拨下奴仆供薛鹏使唤,这刘嬷嬷一家也就因此来到了侯府。 因她和丈夫也曾是国公府的管事,到了这里又得了机会继续做管事。 毕竟是经历过抄家获罪的事情,刘嬷嬷很是不安,生怕得罪了新主人又被遣了出去,因此在拜见黛玉的时候神色难免带出一些不安来。 黛玉问明白之后心里也有些感慨,那家国公府她也曾听说过的,虽然没有四王八公显赫也是开国的国公府第。 然而子孙不争气,说败了败了,这下人换了一家还是下人,可是那些主子却再也不是主子了。 她又由此想到了贾家,然后立刻不敢想下去。 刚才她那个想法很是可怕,如果有一天贾家也败落了,又是怎么一番情景,她实在不敢想。 既然问清楚了刘嬷嬷的来历,黛玉就温言对她说:“你且安心在这里,既然你被派到这济安侯府,侯爷自然会给你一个安稳日子。” 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又只是薛鹏的挂名未婚妻,做什么替他说这些。 那刘嬷嬷听了却十分感激,连声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服侍黛玉。 黛玉又道:“我原先身边的事情都是由奶娘王嬷嬷掌管,她年纪大了精力不够,日后这些事情你多费心了。还有,这两日宫中赏给我的嬷嬷也就到了,你到时与她好好相处。” 皇后娘娘在下旨让薛家抚养黛玉的时候,又怕薛鹏照顾不好黛玉,毕竟黛玉的身子不够硬实。 所以她又指给了黛玉一个宫中的嬷嬷,这位嬷嬷既熟知宫中的规矩,又懂得一些医理正适合留在黛玉身边。 皇后娘娘是为黛玉考虑,将来这位嬷嬷可以一边照顾黛玉的身体,一边教导她一些规矩。 毕竟黛玉日后也是一位侯爷夫人,往来应酬的都是王公贵人的。 刘嬷嬷连声保证一定会和宫中出来的嬷嬷配合好,她是获罪的家奴身份可是要比宫中出来的带着品级的女官嬷嬷低得多,见面气势都要矮了下去的。 等到让刘嬷嬷退下之后,黛玉也觉得有些乏了。 昨晚上因为想着今天要搬家的事情她就没睡好,今天一大早起来又是去跟贾母等贾家人道别,折腾的乏了。 “卧房可收拾好了?我去躺躺。” 紫鹃当即就回说早就把卧房给黛玉收拾出来了:“真不愧是原先的王府,那卧室只怕比老太太的还要大些呢。”她忍不住说道。 等到黛玉进到卧房的时候,她一看紫鹃还真没有夸张,这里只怕比贾母的正房还要大一些的。 屋子里燃着熏香,香气熏人,让黛玉也觉得有些不适。 “以后少燃些香,多摆一些花果吧。” 她想着如今她住在薛家,这吃的用的都是薛家,只怕这香料很费钱,还是能不用就不用了。 紫鹃应了,随即带人把香炉等物移出去了。 少了这些香料的浓郁香气,黛玉觉得清爽了许多,在紫鹃的服侍下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黛玉看似已经睡下,却在想着心事。 她现在还觉得有些晕乎乎的,昨天她还躺在贾家的床上,今天就躺在了薛家的屋子里。 她现在父母双亡,身似浮萍,何处才是她的归处? 黛玉心中有些自怨自艾,带着这种心情才慢慢睡熟。 第 35 章 黛玉在薛家住下, 薛姨妈母女怕她不适应,这几日一直陪在她身边。 就是身为侯府主人的薛鹏一直没见到踪影, 黛玉听说他现在还在京畿大营。 对于见不到薛鹏这点, 黛玉挺高兴的,她总觉得见到薛鹏两人之间有些尴尬。 反而是薛姨妈很是担心,她在贾家的时候就觉得黛玉心思细腻, 怕她多想以为薛鹏因为不喜她才躲着她的。 “这武将就是, 总要在军中跟兵士同吃同住才能练好兵的。以前在金陵,他还是金陵守备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旬下来能有两天在家就不错了。” 薛姨妈极力为薛鹏说好话, 生怕黛玉多想。 黛玉的态度却出乎她意料, 她笑着说:“我知道的, 将军为国尽忠职守, 我们断不能拖他后腿。” 这话她是由衷的肺腑之言。 自从跟薛鹏订婚之后, 她也了解过薛鹏的事迹,心中敬佩他精忠报国。 再加上,薛鹏不在她眼前晃悠, 她也觉得日子过的自在些。 这几日在薛家, 她每日都跟薛姨妈母女相处。 要么是陪着薛姨妈处理侯府的事情, 要么就是跟宝钗一起赏玩侯府的景致, 一起吟诗作对。 薛姨妈想着黛玉跟她是未来的妯娌, 又是这侯府的女主人, 在黛玉第一次提出早上要跟她请安的时候就果断拒绝了。 不用像在贾家那样早早起来去跟长辈请安, 又不用住在狭窄的屋子里,吃食也更偏向江南而不是京城口味,黛玉这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不几日, 宫中派来的嬷嬷也到了。 这嬷嬷姓李, 年岁有四十多,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不过李嬷嬷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尤其是擅长做药膳。 在看了之前杜太医给黛玉开的方子之后,就每日给黛玉做药膳。 她的药膳不光是对证,口味也是很好,黛玉吃的很满意,觉得比吃药来的好些。 有了李嬷嬷之后,黛玉的日子越发的舒心,有一种回到了自己家的错觉。 直到这一天,她刚出了怡兰苑准备去找宝钗却恰好看到了薛鹏。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这里是薛家而不是她林家,这里的主人是薛鹏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薛鹏一脸倦色,正往自己的修竹院走,他很是疲惫,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却不想,他迎面碰到了黛玉。 两人都已经看到了对方,而且这里并无遮挡不存在躲开这一说,于是他们只能向前走到对方面前。 “见过薛将军。”黛玉先是福了一礼。 薛鹏应了声,随后就问黛玉可住的惯。 “我对这些不太熟悉,想来我嫂子侄女她们应该能安排好。要是她们哪里做的不对,你就跟我说。你想吃什么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别见外。”薛鹏说。 黛玉轻轻点头,她刚刚发觉薛鹏神情很是疲惫,有心想要问他是不是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就在这个时候,从修竹院方向来了几个丫鬟,为首的那个远远的看到薛鹏眼睛就是一亮。 “见过侯爷,您回来了?奴婢日日都预备了热水,侯爷什么时候回来都能洗洗的。”那丫鬟笑容温婉的对薛鹏说,更仿佛没看到黛玉一般。 黛玉嘴边微微出现一抹转瞬即逝的讥诮,快的让薛鹏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个丫鬟名叫玉燕,也是从官中拨到侯府的官奴,现在更是薛鹏的修竹院的掌事丫鬟。 其实在侯府可以入住之后,薛鹏这个主人就没在侯府呆过几天。 因为皇上也正式下旨让他去京畿大营听用,如今他正忙着在京畿大营那里的同僚们磨合。 也正因此他对自己的侯府的了解还没有薛姨妈她们多,甚至连自己院子的大丫鬟都是府中的管家指派的,他也没在意。 今天当这玉燕闻讯跑出来迎接他的时候,薛鹏敏锐的觉察到她和黛玉之间似乎并不融洽。 那玉燕对黛玉视而不见,而黛玉也似乎对玉燕并无好感。 薛鹏不由皱眉,难道他不在的时候黛玉受了那玉燕的欺负。 他对黛玉的了解多过玉燕,以他对黛玉的了解,黛玉并不是那种会跟丫鬟斤斤计较的人,所以这问题还是出在玉燕身上。 薛鹏的直觉并没有错,黛玉并不喜欢玉燕。 在黛玉来到薛家的第二天,玉燕就上门来了。 她是以薛鹏的大丫鬟的身份来拜见黛玉,可是在跟黛玉见面之后表面上礼数周到,却话里话外能够让黛玉听出她对薛鹏的熟稔,以及薛鹏有多么离不开她的照顾。 黛玉冰雪聪明,玉燕的言外之意她自然是听出来了。 很显然这玉燕多半就是薛鹏的屋里人了,在她这个薛鹏名义上的未婚妻住进来之后就来给她下马威的。 黛玉本来就无意于薛鹏,除了心中感叹薛鹏也跟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之外,面上并没有什么。 那玉燕见黛玉并不动怒,也不再说什么,又笑吟吟的走了。 她一走雪雁就气呼呼的跟黛玉说:“这侯府侯爷身边的大丫鬟就这样的规矩?姑娘就不提你是侯爷的未婚妻,你也是奉旨住在薛家的,她居然如此不礼貌!等薛将军回来,不如禀了他好好处置这丫鬟。” 一旁紫鹃也说:“这还只是侯府,咱们贾家是国公府第,宫中娘娘的娘家,家里的丫鬟们都规规矩矩的。别的不说,就宝二爷身边的袭人哪次见到姑娘不都是规规矩矩的。” 她这话说完突然发现黛玉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随后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袭人只是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跟这玉燕又不同。” 紫鹃脸一红自知失言,大家同是大丫鬟,加上她一直关注宝玉,自然知道袭人未来必是宝玉的姨娘。 而刚才这玉燕的做派,很显然也是那薛将军的姨娘了,因此她才拿袭人跟玉燕相提并论的。 见紫鹃不说话,黛玉慢慢说了一句:“这内宅之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注一),没个意思。” 黛玉是按照大家千金教导长大的,女子应该遵守的规范她都熟记于心,也正因此很是鄙夷某些束缚女子的规矩。 比如在看过父母为了求子纳的那些姬妾之后,她就很是厌恶,心中隐隐盼着将来能够有个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丈夫,而不是跟许多的小妾分享一个男人。 也因此她现在对薛鹏的观感又差了一些,因为林海之前跟她提过薛鹏是个会对妻子一心一意的人,不会纳妾。 黛玉虽然不想嫁给薛鹏,可是也很羡慕薛鹏未来的妻子能够有个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丈夫。 现在这玉燕上门,话里话外都是以薛鹏的屋里人自居,这让薛鹏在她心中的优点一下子抹掉了一条。 不过虽然心里对那玉燕没有好感,黛玉却没有在薛姨妈面前说她的坏话,甚至对她视而不见。 玉燕也没再上门,却不想她们两个意外的在薛鹏面前相逢了。 玉燕在看到薛鹏的同时就看到了黛玉,不过她急于在薛鹏面前表现自己的温柔贤惠,更不想看到黛玉这个碍眼的。 黛玉有一点想错了,玉燕并不是薛鹏的屋里人,而是想要成为薛鹏的屋里人。 她也是官奴,家里几辈子都是官奴。 自小她就比别人生得好,她父母当时就有拿她博前程的想法。 正好听到皇上要往济安侯府指派人手,她父母就想了办法,一家子都被安排来到侯府。 到了侯府玉燕的父母在打听清楚侯府的主人情况之后,更是狠下心来把玉燕长得不如她的妹妹送给了侯府的大管家做妾,换来玉燕成了薛鹏院子的大丫鬟。 他们的想法很是明确,就是要让玉燕做薛鹏的姨娘。 他们打听清楚了,薛鹏的未婚妻年岁不够加上要守孝,这几年都不会成亲。 他们就打算利用这个时间让玉燕成了薛鹏的姨娘,在侯爷夫人嫁进来之前掌握侯府。 等到了那时候,侯爷夫人嫁进来也掌握不了实权被架空了。 要是玉燕运气好,抢在夫人前面生下庶长子,那更是再妙也不过了。 只可惜玉燕一家精心制定计划,偏偏薛鹏一直在京畿大营忙碌,回府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玉燕心急,尤其是在黛玉奉旨住进来之后,她生怕失了机会,就一心想在薛鹏面前讨好。 她这一心急,反而落了下乘。 只听薛鹏不悦的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见了林姑娘不见礼?” 他总共没回来两回,更觉得伺候他的丫鬟都长得差不多,哪分得清面前这个丫鬟哪个是哪个。 但是玉燕的态度,以及黛玉对玉燕隐隐的不满,还是让他决定给这丫鬟一些惩戒。 果然玉燕听了他的训斥之后脸上一白,连忙在黛玉面前跪了下来:“林姑娘恕罪,奴婢玉燕只是日日想着好好伺候侯爷。刚刚听说侯爷回来,奴婢心里高兴,奴婢心里眼里都是侯爷,一时慢待了姑娘。”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时的看薛鹏一眼,说到自己心中都是薛鹏的时候更是双眼含情脸腮飞红的。 黛玉忍不住皱眉,玉燕这做派让她很是恶心。 不过她心里却在冷笑,只怕这男人都吃这一口。 可她面前这男人却不吃这一套,薛鹏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高兴:“你日日光用脑子想着照顾本将军,那还有时间做事?” 黛玉一时忍俊不禁,这果然是薛鹏的说话风格。 玉燕有些傻眼,她跪下来的时候的角度刚好能让薛鹏看到她柔美的一面,怎么这位侯爷这么不解风情? 她仿佛已经听到了身后几个丫鬟的讥笑声了,能够进到侯爷正院的丫鬟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她除了想着怎么尽快勾搭上薛鹏之外,就是要防备那几个丫鬟上位,可以说在薛鹏不在的时候修竹院中的勾心斗角可是一点都没少。 这不看着玉燕被薛鹏训斥,后面一个丫鬟大着胆子说:“玉姐姐只是一心想服侍侯爷,请侯爷不要怪罪。” 她一边为玉燕说好话,一边还上前一些可以让薛鹏看到她的身段。 想到不能让后面那些人有机可乘,玉燕一咬牙连忙叩头口称自己的不是。 薛鹏心中有事,不耐烦听她的废话一摆手让她还有其他几个丫鬟先回去。 不过玉燕刚一转身薛鹏又想起一件事又把她叫住:“等等,你刚才说你叫什么?玉燕?” 玉燕心中一喜,连忙回禀薛鹏说自己是叫玉燕。 “那不行,你这名字起的不好,重了林姑娘。也别让人一口一个玉姐姐那样叫你,你索性改了名字吧。嗯,就叫小燕吧。” 薛鹏虽然常年呆在军中,可是毕竟是金陵世家子弟,这一辈受到的世家教育并不少,这忌讳之类的他还是知道的。 他本来就答应林海要好好照顾黛玉,如今又有旨意,更是希望黛玉不要在自家受了委屈。 他这身边的丫头天天被人玉姑娘玉姐姐的叫着,他怕黛玉会觉得受了侮辱,索性直接让这丫鬟改名。 还有他觉得这丫头柔柔弱弱的只怕干不了什么活,回头过一阵子就把她从自己身边调走算了。 黛玉一愣,没想到薛鹏会为自己考虑。 再加上她刚刚听到的薛鹏与那丫鬟的对话,知道自己只怕是之前误会了他,他根本都对那丫鬟没什么印象,两人之间更是没什么事。 黛玉想着心事,心里莫名的有些开心。 玉燕心中却充满了苦涩,她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没在薛鹏面前挂了号,更连名字都被改了。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只能咬牙故作欢喜的谢了薛鹏赐名,随后带着其他几个丫鬟匆匆的回了修竹院。 第 36 章 薛鹏把已经改名叫小燕等几个丫鬟打发走, 回头就跟黛玉说:“对不住了。” 黛玉一怔,没想到薛鹏会这么说, 她以为薛鹏粗枝大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内宅女子的小事。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 听说薛鹏力主奇袭罗羌的,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怎么可能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 薛鹏想了下, 既然连那丫鬟都可以慢待黛玉, 只怕黛玉在薛家受了委屈,于是就又问黛玉可在薛家住的舒心, 是否受了委屈。 “我受你父亲所托要照顾你的, 现在还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你若受了委屈只管跟我说。你就当这里是你家, 我就是……是哥哥一般, 不要害怕。” 黛玉冲他笑了下:“多谢, 薛姨妈宝姐姐她们待我很好,我院子里的掌事嬷嬷刘嬷嬷也精明能干,加上我现在又有了宫中出来的李嬷嬷, 谁要是欺负我她们总能挡在我前面的。” 薛鹏一想也是, 别的不说那宫中出来的嬷嬷只怕不是善茬, 有这些人护着黛玉总不能吃亏的。 不过他也笑了:“你叫我嫂子姨妈, 叫我侄女姐姐, 那我又是你的谁?” 黛玉脸一红不说话了。 原本没有婚约的时候, 从薛姨妈宝钗那里论起来, 她得叫薛鹏一声薛叔叔的。 可是偏偏他们两个定了婚约,在这个婚约还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成了一辈人。 这么几番轮下来, 这辈分就变得尴尬起来。 她觉得薛鹏是在调笑自己, 有些扭捏,更觉得薛鹏有些唐突。 她有心离开,可是又有些迟疑,她刚刚看薛鹏脸色疲惫,眉间也有几分郁色。 想了下对薛鹏的担心占了上风,黛玉问他:“小女在薛家住的很是安稳,不知道将军最近如何?可是太过忙碌,还请多注意身体。” 她这话说到了薛鹏的心坎。 在济安侯府修葺完成之后,薛鹏也正式得到了京畿大营副将的任命。 可以说从他觐见皇上的时候知道会被派去京畿大营到正式得到任命中间可是间隔了不短的时间。 这并不是皇上忘记了,或者是想要给心腹爱将足够的休息时间,而是他没有办法给薛鹏这个任命。 按理说一国之君,往军营安排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 可偏偏齐康帝这位皇上上面还有一个太上皇,而他要安插人进去的地方是京畿大营。 这太上皇虽然退位了,可是手上的权力并没有都交给儿子齐康帝,比如京畿大营的军权。 太上皇在位期间经历了几次政变,尤其是晚年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牢牢掌握着京畿大营的军权,他早就被几个不肖子推下龙椅了。 所以即使是退位了,太上皇也不想交出京畿大营的兵权,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护身符。 而身为皇上的齐康帝也很想拿到京畿大营的军权,把京畿大营收入自己囊中。 作为一个皇帝,尤其是见识过自己兄弟们夺嫡时的疯狂的皇帝,他深知这京畿大营的重要性。 老皇帝不想把京畿大营的兵权交出来,新皇帝又想要这兵权,这对天家父子围绕这京畿大营的兵权在暗处也是有一番纷争的。 如今齐康帝手上有薛鹏,一个年富力强刚刚立下极大军功在军中声望空前高涨的武将,他就想借着薛鹏的手收回京畿大营的兵权。 在费劲了一番手段之后,他终于给薛鹏从太上皇那里弄到一个京畿大营的副将官职来。 以薛鹏的军功和爵位,去其他的大营完全可以做一营之主的。 只是这京畿大营特殊,主帅是太上皇的亲信,下面的人看起来表面也是太上皇的死忠,背地里又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的主子。 所以薛鹏这个副将一上任就困难重重,这也是他为什么最近总不回家的原因之一,他必须在京畿大营耗费更多的心神跟那些人争斗。 对于现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薛鹏很是厌恶。 他一向认为武将的战场是在防范外敌入侵的战场上,不是什么朝堂,他们的敌人也不应该是自己人。 可是他现在每天都要跟自己人勾心斗角,这让他都有了要撂挑子辞官的想法。 黛玉的问题戳到他的痛处,他也没隐瞒,一脸的不开心。 一旁跟着黛玉的紫鹃是头一次见到他,本来还有些惊讶这位将军比她想象的英俊。 看到这一幕,她又害怕起来,生怕她家姑娘得罪了这薛将军,被这将军训斥甚至毒打一通。 紫鹃偷偷的打量薛鹏,想着要是薛鹏真的动粗就拼了命不要也要上前去护卫她家姑娘。 不料薛鹏只是脸色难看变了几变,随后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脸色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薛鹏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心里的烦心事,只是面前的黛玉虽然聪明却只是一个小姑娘,并不适合。 他怕吓到黛玉,索性努力平缓自己的情绪才开口说:“没什么,就是我新到京畿大营,各种事情都要从头来做,很是烦心。”说这话间他忍不住把风吹到脸颊的头发又扒拉回去。 黛玉听了之后想了下说:“这官场上的事情我是不太明白,不过以前我也曾听我父亲说过。这做饭就跟写字一样,笔画有先后,写错一下都是错的。要是写对了笔画顺序,也就对了。哪怕刚开始写的难看一些,慢慢写了总会写好的。” 薛鹏听了这话细细的品味起来。 黛玉说完又有些脸红:“我父亲是文官,你是武官,也不知道相通不相通,你就当我瞎说吧。” 说着她对薛鹏福了福就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等到走出一段距离,黛玉都觉得脸红扑扑的,她总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僭越了,刚才那番话仿佛是妻子安慰丈夫一般。 她有些别扭,原本是要去薛姨妈那里的,现在又想回怡兰苑了。 可是又怕现在折回去碰到薛鹏,这让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 好在紫鹃跟她说话正好缓解了她心中的别扭。 “姑娘你胆子真大,我光想着薛将军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就害怕的腿直哆嗦。”紫鹃忍不住跟黛玉说了自己心里话。 黛玉看了她一眼:“薛将军在战场上杀的是犯我边境,伤我百姓的罗羌人。如果他不杀死那些罗羌人,那些罗羌人就会冲过边境杀死更多的我们百姓,到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些罗羌人而失去家园和亲人。” 她想到自己以前读的史书中提到的匈奴还有五胡乱华等事不由得感慨万千,幸好本朝有薛鹏等一干猛将护佑,才能有今天的国泰民安。 想到这,黛玉决定下次去庙中给父母诵经祈福的时候也要给薛鹏祈福。 不过她马上就别扭起来,薛鹏又不是她的谁,怎么还要给他祈福。 “算了就当是帮天下的百姓为他祈福,祈愿他这样的忠臣良将能够平安顺遂。” 黛玉带着人走了,薛鹏却站在原地仔细回味着黛玉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虽然这文官和武将之间也是壁垒森严,可是官场上有些事情也是相通的,林海对黛玉说的这几句话也有道理的。 想了会薛鹏想着回去在好好品一品这话,把这里面的道理吃透。 于是他慢慢踱步回了自己的修竹院。 因为他刚发落了小燕,院子里的丫鬟们暂时没有敢轻举妄动的,只是小心的伺候他洗脸更衣。 薛鹏换了身衣服就去了书房,挥退了想要跟进来的丫鬟:“我练练字,以后这书房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进来。” 他两辈子都不是文盲,尤其是这辈子。 薛家是世家,对子弟的教育也很注意,他也是在学堂里呆了几年的。 进到书房里,薛鹏铺了一张宣旨,拿起毛笔来随性的写起字来。 他一边写着字,一边回想着刚才黛玉说过的话,他是想通过写字来想通这里面的道理,进而想到如何解决他面前的困局。 正写着薛姨妈那边来人请他过去吃饭。 嫂子召唤薛鹏不敢怠慢,放下笔洗了洗手就奔薛姨妈的采菊轩而来。 到了采菊轩这里,他发现黛玉也在这里。 黛玉见到他只是起身见礼,随后就去跟宝钗一处说话,不再看他。 薛姨妈笑道:“你难道回来,今个人全,就算是给玉儿接风了。” 黛玉有些好笑,她刚来的第一天薛姨妈就给她接过风了,怎么又要接风。 想到这她不由得看了眼薛鹏,随后别开眼睛不再看他。 宝钗知道自己母亲的想法,她是想要薛鹏和黛玉两个多联络感情。 于是她也帮着敲边鼓故意引黛玉和薛鹏聊天,这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又过了一会,薛姨妈见他们两个气氛不错心里高兴,又看了眼时间:“这蟠儿怎么这么慢?香菱你去外面看看。” 香菱领命出门,过了一会跟在薛蟠身后进来。 黛玉正好抬头看过去,她有些奇怪总觉得香菱的脸很红,红的不太正常。 薛蟠这次没有跟薛鹏一起去京畿大营,而是去了五城兵马司。 叔侄两个这些日子没见了,薛蟠一看他叔叔也在当即就凑了过来把薛鹏拉到一边嘀嘀咕咕,黛玉偶尔听到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提亲之类的。 等吃过饭,薛姨妈看时间不早了,就又推了薛鹏一把:“你们两个顺路,你顺便把玉儿送回怡兰苑吧。” 薛鹏一想也是,时候不早天色黑了下来,这府中面积广阔,还有些散养的飞鸟别把这小姑娘吓到了。 两人一路同行,总是要找些话题,不能这么沉闷的。 于是薛鹏就问黛玉:“我见你去我嫂子那是走路来回的,可是没有给你安排轿子。” 他突然想到这件事,生怕是府中的管家忘记了给黛玉安排出行的轿子。 他深知这些内宅女眷们,一个个养尊处优。从这个院子去到那个院子,不坐车轿,光走着走只怕走不了几步就要喊累的。 不了黛玉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府中是给我备了车轿的,只是杜太医过来看我说让我没事的时候多走走,李嬷嬷也是这么说。她还说有病的时候不见得非要吃药,要是多走一走说不定比药要好的。” 薛鹏一听连连点头:“就是,我就觉得你们女人太过娇贵了,总是动不动两步路的距离非要坐着车和轿子。一个个吃的只有那么小小一碗,又走不了几步路,将来身子可是弱着呢,连生产都挺不过去。” 他这是有感而发想到自己这辈子的生母就是难产去世的,听说她生前就是这样一个娇弱女子。 黛玉不知道这些,一听他说什么生产,当即就脸上一红,虎着脸说了一句:“你净乱说什么!” 说着她丢下薛鹏自己快步向前走去,她那些跟随的丫鬟也赶紧追了上去。 幸好她这些日子以来经常这么走来走去,身子强健不少,步速快了也没觉得气喘。 薛鹏有些莫名其妙,他说什么了就惹恼那姑娘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女子的心思太难猜,他也不想猜,他还是回去继续想他的公事吧。 薛鹏想了很多,正好过两天西北大营的罗元帅终于回京,他连忙去罗元帅府上拜会顺便求老元帅指点一二。 第 37 章 虽然罗羌大败, 可只是王庭被偷袭,其他几位庭王的势力削弱的并没有那么严重。 但由于罗羌王被擒, 如今罗羌的几位庭王正在为争夺王位展开内战无暇犯境。 罗元帅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整西北大营的策略, 防备罗羌结束内乱之后再次犯境。 在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他才启程返京。 这位在西北与罗羌周旋了快三十年的老将一进京就受到了齐康帝的接见。 虽然有了薛鹏这样的新生代的猛将,齐康帝还是对罗元帅这位老将很尊重, 又是加官晋爵, 又是要封妻荫子,很是荣耀。 罗元帅谢过皇恩之后却只说自己要乞骸骨, 要告老还乡。 他的年纪确实不小, 又加上在军中威望过高, 齐康帝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得了告老的旨意之后, 罗元帅就在自己京中的府邸安顿下来。 薛鹏也就是这个时候上门求见的。 他做过罗元帅的亲兵, 爷俩关系亲如父子, 所以闭门谢客的罗元帅很是高兴的见了他。 不光是罗元帅,就连罗夫人也出来跟薛鹏见了一面。 这位罗夫人是罗元帅的发妻,与罗元帅是患难夫妻, 她当年嫁给罗元帅的时候罗元帅还只是一个小兵。 据说这位罗夫人是屠户家的女儿, 声音洪亮还长的膀大腰圆, 站在干巴老头罗元帅身边把他衬的越发的瘦小。 罗夫人上下打量薛鹏:“我早就听老家伙说起他身边有个年轻的小将, 长得比那话本里的常山赵子龙还俊的。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要是我年轻个三十岁早撇了这糟老头子了。” “你这老婆子说的是什么话?”罗元帅一脸不高兴的说, “要是我年轻个三十岁,我就……我就……” 罗夫人不客气的看着他:“你就怎么样?还想休了我不成?行,你要休了我, 先把吃我们家的那些大肘子吐出来!” 罗元帅惧内三十年, 到老了也是如此,妻子嗓门一大,刚才那吹胡子瞪眼的气势又没有了。 他捋着胡子说:“我也没说什么。” 薛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听这对老夫妻吵嘴,他有些好笑,又觉得很是羡慕这对夫妻的相处。 罗元帅夫妻都不是世家出身,说起话来并没有世家夫妻那么讲究。 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直说,不用猜来猜去,这样夫妻相对很是舒坦。 两夫妻吵了几句嘴之后,罗夫人吵赢了丈夫,笑着继续跟薛鹏说话:“糟老头子回来了,也卸了兵权,没那么多的顾忌,你以后常来常往。” 薛鹏一怔,没想到罗夫人这么通透。 因为之前罗元帅还是兵马大元帅,他不便前来罗府拜会。 如今罗元帅已经卸职,两人来往就变得自在了许多。 “薛鹏领命,以后一定常来。薛鹏之前听元帅提到老夫人最擅长做红烧蹄髈了,回头一定常来蹭饭。” 这话罗夫人爱听:“就是,我这手艺可是当初乡里闻名的,这糟老头子过去就常常偷溜过来偷吃。” 罗元帅被老妻当着下属揭了老底,脸上有些挂不住:“行了,有吹嘘骗小孩子的功夫,你还不如去下厨给这小子做一锅来。对了记得少放盐,你这盐可是不要钱了一样越放越多了。” “就你废话,等会我就去做,保证让薛家小子吃了一回还想吃下一回。” 罗夫人又看向薛鹏:“我听说你奉了旨意养你那未婚妻,下次来把她也带来。可怜见的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我估计她也是瘦瘦小小的,这些千金小姐都吃不了几口饭。往年宫中赐宴的时候,我看她们吃饭我都饿的慌。你把你那小未婚妻带来,我给她烧肘子吃,保准她能多吃两碗饭。” 罗夫人这话让薛鹏心中一动,黛玉之前让杜太医看诊的事情他也知道,知道黛玉的身体要好好调理。 这药补不如食补,回头他干脆给黛玉请个专门做药膳的厨子好了。 还有薛姨妈也上了年纪,也需要补补的。 薛鹏笑着谢过了罗夫人,随即又提出一个请求。 “其实薛鹏今天上门也是有事相求,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喜欢上了家中的丫鬟,要娶她做正妻。其实那丫鬟并不是我家的家生子,是我那侄子从拐子手上救下的。那丫鬟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记不得自己的身世,但也总是好人家的女子,我也就同意了。只是这女子嫁人总要有个娘家,有个依靠的。我知道老妇人一向急公好义,最喜欢怜贫惜弱的。所以想请老太太出面认个干亲,以后那丫鬟就是被我那混账侄子欺负也是有娘家可以依靠的。” 这是薛鹏为了成全薛蟠和香菱想到的办法。 薛蟠一直想着在薛姨妈面前给香菱过了明路,可是又怕薛姨妈嫌弃香菱的身份,所以就催着薛鹏出面帮他去跟薛姨妈说。 薛鹏也怕薛姨妈不喜欢香菱的身份,想来想去就想着让罗夫人跟香菱认个干亲。 罗元帅夫妻一生生育两子,长子早夭,次子习文如今一家都在任上,罗夫人身边没有子孙孝敬有些空虚。 而且薛鹏一向尊敬罗元帅,两人的关系犹如亲父子一般,薛鹏也想借着香菱和薛蟠的婚事让两家更加亲密。 果然罗夫人一听就高兴的答应下来:“好可怜的丫头,下次你来就把那丫头带来,让我也好好认认我这孙女。”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明确了,就是要认香菱做干孙女。 薛鹏连忙谢过她。 “行了,孙女你也认了,赶紧去做饭去,我都想吃你做的红烧蹄髈好几天了,你偏偏不给我做。”罗元帅的胡子气的又要飘起来了。 “你这老头子,皇上让太医给你诊过脉,说你积年旧伤要调理,这调理的时候少吃肉。” 罗夫人抢在罗元帅要发火前又说:“一会我做红烧蹄髈也没你的份,你给我看着薛小子吃。” “这老婆子!”罗元帅待妻子走了之后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回头他又对薛鹏说:“待会那老婆子把蹄髈做好,你可记得别自己一个人独吞了。” 薛鹏笑着应下。 “你可是在京畿大营遇到什么疑难的事情了?”冷不丁罗元帅换了话题。 薛鹏前一刻还在笑,听到这话神色就是一正,他在罗元帅面前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看他那神情,罗元帅就了然了:“那余老狗盘踞京畿大营二十年,如今京畿大营就跟他狗食盆里的肉骨头一样,旁人又怎么能染指?” 京畿大营的统领姓余,也是一员老将,跟罗元帅年纪差不多。 曾经这余统领跟罗元帅两个都在西北军中效力,两人年轻时也经常被相提并论。 往往是罗元帅立了功,紧接着余统领也会立功。 这边余统领升了官,那边罗元帅也没有落后。 这两人资历差不多,也总被人拿来比较,两人之间更是经常在较劲。 后来两人都被太上皇相中,想要把其中一人调到身边听用。 当时余统领削尖了脑袋各处投机,搞到了这个机会。 而罗元帅却对此没有兴趣,更想留在西北边关。 这一来二去两人的经历际遇就各自不同了,余统领一直做到京畿大营的统领,在这任上呆了二十年,成了太上皇的亲信。 罗元帅留在西北军中,经过一场场拼杀,成了军中主帅。太上皇看重,当今皇上重视。如今更是功德圆满,功成身退。 虽然各自的际遇不同,罗元帅提到昔日的竞争对手还是很不客气,一口一个余老狗的叫着。 虽然薛鹏发自内心是想跟罗元帅一起骂几句余老狗的,可是估计这声余老狗只怕只有罗元帅敢这么骂。 等罗元帅吐槽了几句死对头之后就对薛鹏说:“可是在那京畿大营中感到处处掣肘了?” 薛鹏点头,随即把自己到任之后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末将初到京畿大营的时候,余统领很是热情的接待了末将,说让末将把京畿大营当家一般。” “可是你在那既没有人手,又摸不到京畿大营的脉门,就跟那局外人一般?”罗元帅一针见血的说。 薛鹏一愣,没想到完全被罗元帅料中了。 看他这神情,罗元帅一点没觉得奇怪:“这就是余老狗一向的手段,笑面虎一只,让你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不过这余老狗这么多年,也是没多大的长进,还是那几样。你可有想法了?” 薛鹏犹豫了一下:“末将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该做到哪种程度?要是做的狠了,只怕就此得罪了余统领。要是做的轻了,又怕没什么效果。” “你这小子当时别人都说不能偷袭罗羌王庭,你偏要去的气势哪去了?”罗元帅有些恨铁不成钢。 薛鹏很是无奈:“那又不一样,罗羌是外敌,我有的是手段。可这京畿大营……” “我还是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武将端谁的饭碗就为谁卖命,那余老狗就忘了这点。你回去慢慢想想,有些事该做就是要做的。” 薛鹏细细品味罗元帅的话,他很是讨厌这军中的勾心斗角,在他看来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的。 也正因此,他很是看不上京畿大营对他的排挤。 今天他来拜见罗元帅也是想着能才这位军中老将那里讨个主意,在回去之后他坐在书房中也在想着罗元帅的话,想着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他的大丫鬟小燕进来禀报:“林姑娘要见侯爷,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还是没有安分,正好借此给黛玉上眼药。 她心知薛鹏今天回来之后显得心事重重,又吩咐人不要打扰。她就这个时候来回禀说黛玉要见他,话里话外就显得黛玉很不懂事。 果然薛鹏听完皱了下眉,小燕见此心中一喜。 不料薛鹏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请林姑娘进来。” 小燕有些悻悻的转身出去请黛玉进来。 黛玉只带了雪雁等几个丫鬟来,到了门口就只让雪雁陪着她进来。 “可是有事?”薛鹏清楚以黛玉的脾气如果不是有事找他绝不会跑来修竹院的。 黛玉点头:“我有事想跟你说一下。” 第 38 章 今天薛鹏去了罗元帅的府中拜会, 黛玉也在薛家见了人。 她见的是林家的老管家林安。 在处理完林海的后事之后,黛玉他们先行回京, 老管家林安就留在江南负责处理林家在江南的产业。 按照黛玉的想法, 以后她呆在京中的时候多,江南的产业怕是照顾不过来,索性处理掉了一部分。 老管家就是按照她的吩咐这些日子忙着把一些铺子或卖或租, 还有那些下人伙计的安排。 等到忙完这些他立刻马不停蹄的进京, 带着处理产业得来的银钱前来见黛玉。 林安深得林海的信任,主仆两个相得益彰。 只是想着林海临终托付自己一定要照顾好黛玉, 林安不敢耽搁, 一定要早些见到黛玉才能安心。 因为一南一北消息没有那么灵便, 林安进京先去了贾家, 然后才知道黛玉如今已经住到了未婚夫薛家去了。 于是林安又来到薛家求见黛玉。 薛家守门的下人就报到里面给薛姨妈知道, 薛姨妈一听是林家的大管家到了, 也没说什么直接命人去告知黛玉,并告诉她可以把管家叫进来见一面。 黛玉听到管家已经进京此刻就在外面,心中很是高兴。 这林安一直跟在她父亲身边, 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林海已经去世, 这管家就仿佛是黛玉怀念林海的一个媒介一般。 “雪雁你亲自去外面请大管家进来。” “是, 姑娘。”雪雁也很是开心, 她跟林安沾亲带故, 算起来她要叫林安一声舅舅的。 不多时林安被请进了怡兰苑。 他一进来就暗自打量这怡兰苑的一草一木, 然后暗暗点头。 路上他问起雪雁姑娘在薛家住的可舒坦, 薛家的太太姑娘们尤其是那薛将军对姑娘又如何。 雪雁都如实的说了。 只是林安还不放心,一路上都在细细观察。 现在他看到这怡兰苑的规模心中很是满意,从这住处来看薛家对姑娘是不错的。 等到进到正房, 他又看到了正眼中含笑看着他的黛玉。 这下子他更放心了, 这屋子里富丽堂皇的一眼看过去都是好东西。 而更让他开心的是他家那位姑娘,看起来比之前脸色红润了一些,身形也没有那么瘦削。 之前林安一直在担心黛玉的身体,黛玉从小就体弱,林海去世的时候又悲痛过度身子肯定有所亏损的。 现在看到黛玉气色好了不少,眉眼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哀愁,他放下心来,心中感叹老爷没看错人临终把姑娘托付给薛将军是托对了人。 “见过姑娘,姑娘看起来可比在江南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尽管黛玉没让他那么多礼,林安还是一丝不苟的跪下给黛玉磕了头。 等到见过礼,他才规矩的在下首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他就开始汇报有关林家在江南的产业处理情况,还把随身带着的账本递给黛玉查看。 黛玉大概翻看了一下,账目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就点点头放在一边。 “咱们在苏州老家的铺子还剩下两家,可被我那些个好亲戚给惦记上了?”黛玉问道。 她又想起了之前回苏州安葬林海的时候,那些林氏族人的嘴脸。 她有些担心,现在她不在苏州,虽然大部分林家的产业都处理了,可还是有留下的,别让那些林家人上门来捣乱。 林安笑道:“让姑娘给说着了,在我上京前,可能是打听我要上京了,有些旁支的爷们蠢蠢欲动。可是刚有动静就被苏州大营的军爷给请去喝茶了,我才知道原来薛将军给苏州大营那边说了,以后让他们照看林家的产业。” 黛玉一愣,她没想到薛鹏居然这么细心,背地里请苏州大营的人帮着照顾林家的产业。 有苏州大营帮忙,那些没权没势的林家人自然是会投鼠忌器的,她也少了不少麻烦。 想到这,黛玉决定等下次见到薛鹏的时候就跟他道声谢。 “这样就好,你记得回头从账上每年拨一笔钱给苏州大营,就算是谢谢他们的茶水钱。” 黛玉并没有那么不通俗物,也知道礼尚往来。 虽然有薛鹏的人情在,她也是要出一分钱。 有这笔钱在,那苏州大营的人想来会更用心的。 林安应下来。 他其实已经这么做了,只是听到黛玉这么吩咐更是开心,这说明他们家的姑娘不光是知道诗词歌赋,也知道经济文章的。 说完苏州的事情,林安又对黛玉说:“如今我已经把变卖江南产业的银两存进了钱庄,把银票带了来,交给姑娘。”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来交给黛玉。 黛玉接过来一看,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林家的产业会这么丰厚。 她这只是变卖了一部分所得的银钱都不少,那么剩下的产业的价值也是有数的。 这时林安慢悠悠的说:“不知姑娘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银钱?” 黛玉思考了一会才对林安说:“这样好了,这里的八成银钱还存在钱庄里不动。我们家的产业这次变卖了不少,以后可没有这么大笔的进项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你再拿出两成,在京中寻摸两个铺子吧。” 林安点头称是,黛玉所想确实是很合适的。 随后他又问黛玉买下铺子要作何经营,也要先定下要做何买卖才能去选择在哪里买铺子买什么样的铺子。 这可问住了黛玉,她还真不知道能开什么铺子。 想来想去她有些迟疑:“这人离不开衣食住行,我们是从南边来的,这里是北方,要不我们开一家专做江南菜色的饭馆吧。” 林安来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开饭馆确实也在考虑范围内,但并不是首选。 不过他问这个问题就是想要黛玉学着自己拿主意,毕竟她是独女,将来林家这些家财都是要带到夫家去的,必须学着自己理财。 所以当黛玉说要开饭馆之后,林安没有反驳,而是和她一起商量要开的饭馆的规模,要雇佣几个伙计等等。 等到把饭馆的事情解决了,林安又问她还要开一家什么样的铺子。 黛玉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她有个想法可是又觉得可能不会赚钱,怕林安不同意。 还是林安看出她有些想法,主动问她。 黛玉这才说道:“我那日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出宫的时候碰到了吴迁世叔,世叔提到了他当日读书时与父亲相交的往事。” 林安也知道吴迁,不由得感叹:“我那时候还是老爷的书童,随着老爷去了书院。吴大人那时候可是真的很穷,跟古人的凿壁偷光才能学习差不多。老爷可怜他又佩服他的才学,才想了个办法雇他抄书。姑娘提到吴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黛玉点头:“我有心开一家书局,除了卖书之外就是想还可以租书,另外也可以让那些贫穷的学子用抄书的方式来抵看书的钱。” 林安一愣没想到黛玉居然会想开这样一家店:“姑娘可知这书局只怕赚不到几个钱,还可能会亏钱。” “我想过了,不过我只是亏了几个钱,那些学子们却可以看到更多的书收获更多,说不定他们当中就会有将来的吴世叔,算起来我并没有亏。” 这个想法在黛玉前一阵子收拾林海遗留的那些书的时候就有了。 她当时想着像她父亲这样的书香世家,还有宝玉这种勋贵子弟,家里的藏书不知道有多少。 而那些贫寒子弟,想要多读本书只怕还要从口粮中省下来。 “我父亲遗留了那么多书,我看了书单,有不少孤本,正好拿出来让更多人看到。至于书局的钱,我在守孝这脂粉钱和置装的钱也可以省下的,我亏得起。” 林安直直的看着越说越自信的黛玉,眼中出现热泪:“老爷若是地下有知,也会开心的,姑娘大义。” 黛玉摇摇头:“我也没想太多,只想为父亲母亲积福,也算是继承我父亲的遗志吧。” 主仆两个商量了一会,林安就告辞退了出来。 这里是薛家,黛玉觉得自己也是客人不方便让他留下。 索性林家在京中也有一座老宅子,林安就去那里安顿下来,日后黛玉有召唤再来听命。 等到林安走了之后,刚才听了他们对话的雪雁紫鹃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跟黛玉说话。 “姑娘为什么不开一个胭脂铺子,咱们江南的胭脂最好了,像是扬州的粉啊什么的,总比那书局能赚到钱的。”雪雁有些不解。 紫鹃也是如此:“这些银钱产业是姑娘将来的嫁妆,也是姑娘嫁人之后的底气,姑娘何苦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两个丫鬟叽叽喳喳吵得黛玉头疼,她不悦道:“我想做自然要做,不用你们操心。” 她呆的心烦索性出门转转,雪雁紫鹃刚被她训斥,相互看了一眼之后雪雁赶紧带着几个丫鬟跟了上去。 黛玉三转两转就来到薛鹏的修竹院前。 这院子既然叫修竹院,自然是满院子种了不少竹子的。 黛玉很喜欢这竹子,往日薛鹏不在家的时候她也有路过这里在这里驻足赏足的时候。 她每次都忍不住想,那苏东坡的无竹令人俗果然有道理,如果她能住在这满是竹林的院子也会开心的。 只不过一想到这里是薛鹏的院子,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胡思乱想的,脸上总是不由得一红。 今天路过这里,她又站住了看着院中的绿竹想起了心事,随后迈步进了院子,要见薛鹏。 于是她就来到了薛鹏,上来就跟薛鹏说有事要说。 黛玉就把自己想要开一家书局的事情跟薛鹏说了,然后问薛鹏的意见。 开书局对薛鹏这个武将来说可真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反正他是不会见街上有家书局就进去买书的。 尤其是听黛玉说还要让那些看不起书的贫寒学子用抄书换书看,他更加迟疑了:“这能赚到钱?” 黛玉的脸拉了下来:“总是动不动就提钱,难道做一件事只能用能不能赚钱来衡量。” 她有些激动的说:“那杜子美也曾赋诗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注一)。我一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开一家小小的书局,让几个穷书生能多看几本书还是能做到的。我不知道这书局能开多久,但是不试试我又怎么甘心!” 薛鹏愣愣的看着她,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黛玉在自己面前那么生气。 不过不得不说,这丫头生气的时候脸色比之前更红润了不少,看起来还更漂亮了。 薛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样好了,作为赔罪也是谢礼,我也入一股。” “你要入股?”黛玉一惊,忍不住看了眼薛鹏:“你不是说赚不到钱吗?” 薛鹏又咳嗽了一声:“就像你说的,我一个大男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开一家小小的书局让几个穷书生能多看几本书还是能做到的。” 黛玉脸一红,薛鹏是把她刚才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她别开脸小声问了一句:“你又说是谢礼,什么谢礼?” “我刚才一直在犹豫一个决定,你刚刚这番话让我下定了决心,所以我要谢谢你。” “我帮你做了决定,你才决定的入股,我们各不相欠。”黛玉说着转身走了。 薛鹏看着她离开,嘴里叨念着:“不试试我又怎么能甘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越发的冷凝,周身都带着杀气,很显然是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第 55 章 在薛鹏回了京畿大营的第二天, 京城济安侯府门上有人递帖子求见他。 “您来晚了一步,我家侯爷去了京畿大营,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门上的小厮见名帖上署着官职, 也不敢怠慢礼貌的回绝了。 那边来递帖子的也是小厮,回到轿子前跟自家主人回禀。 轿中人颇为郁闷,他在金陵的时候就错失了跟薛侯爷攀交情的机会。 这一次调入京城, 还想着利用金陵的缘分跟他结交, 没想到又错过去了。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这样错过也无所谓, 先跟薛家拉近关系再说。 于是轿子里的那人就让小厮再次过去, 这次他们要求见的是薛姨妈。 “麻烦请禀报贵府金陵薛家大太太, 就说是原金陵知府贾雨村携夫人前来拜访, 另外有事要面见大太太。” 原来这轿子里的是贾雨村, 他刚刚因为政绩突出, 高升进京。 一进了京城,他先去吏部报道,随后又是见了昔日的座师同窗等人, 再然后就带着夫人来了薛家。 这薛家门上的小厮是刚从金陵过来的薛家家生子, 一听是原先金陵城的父母官求见, 更加不敢怠慢, 于是进去禀报给大管家薛城。 薛城是薛家老管家的儿子, 因为济安侯府的大管家丁满犯了法他被薛鹏叫到京里, 成了如今济安侯府的大管家。 薛城听了门上小厮的汇报, 看着手上的名帖,想了下:“我去禀告给大太太,看看她是见还是不见。” 薛城去禀报给薛姨妈, 薛姨妈很是迟疑:“知府大人这是高升了, 我一个没有诰命的内宅妇人怎么好见他?要不收了名帖请他先回去,等侯爷回来再说?” 说完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贾雨村曾经做过金陵的父母官,人家来拜访让人家吃了闭门羹总是不好的,传出去又该有人说他们薛家盛气凌人了。 “贾大人带了夫人一起来的。”薛城小心的说。 薛姨妈立刻会意:“这样好了,你代侯爷接待贾大人,然后请贾夫人进来。记住,一定要礼貌。” 薛城领命下去,亲自去外面迎接贾雨村夫妇。 “薛管家,贾某打扰了。只不过贾某确实有事想要见薛侯爷,这才冒昧前来的。”贾雨村很会说话,面对薛城也是很客气的。 薛城对他也很恭敬,这贾雨村在金陵的官声不错。 他把贾雨村让到前面薛鹏见客的地方,又命下面的人把贾夫人的轿子直接抬进去。 这时他才注意到,贾雨村他们此来一共有三顶轿子。 贾雨村坐了一顶轿子,后面还有两顶轿子。 他有些奇怪,虽然这贾大人也是有小妾的,可没有去人家做客把小妾也带上的道理,那顶轿子不知道坐的是什么人。 他把这个疑问索性问了出来,问贾雨村除了夫人之外是不是带了别的女眷。 贾雨村品了口茶才道:“这也就是我此来的目的了……” 贾雨村跟薛城把自己今天的来意说了一遍,那贾夫人一行人也已经去到了薛姨妈处。 “贾夫人有礼了。”薛姨妈想着自己没有诰命,也没有托大,在贾夫人一行人来到采菊轩的时候就在门口迎候她。 贾夫人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漂亮,不过气度上有些局促,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 她看到薛姨妈的时候就很是弱气,完全没有一点官太太的气势,跟薛姨妈问好也很是殷勤。 两人说了几句话,薛姨妈就把她让进正房。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在贾夫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虽然衣着很是朴素,可是气质要比贾夫人突出,可是神情中却带着几分的焦躁。 她看过这老妇人,就把这个细节记住了。 “我们家侯爷是武将,在军营的时候多,夫人你们来的不凑巧,等下次他回来我再让他请贾大人和夫人一叙。”薛姨妈说着客套话。 贾夫人有些局促的挪挪身子,她本是丫鬟出身,更是妾侍扶正。 虽然如今因为贾雨村的关系,身上大大小小也有个诰命在,可是面对薛姨妈这样世家出身的正房娘子她还是很畏惧的。 不过想着刚才老爷仓促之间的嘱咐,她还是努力平稳了情绪才开口说明了来意:“说来也是巧合,当时贵府的薛大爷帮着我们老爷抓获了一个拐子团伙,救下了一群孩子。” 薛姨妈点点头,这就是说的香菱那件事,也可以说是薛蟠和香菱缘分的开始。 贾夫人说了开头之后,轻松了许多,接下来的事情她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说出来更是头头是道。 “我也不瞒薛太太,我出身寒微,以前是扬州甄家的丫鬟。我们甄老爷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更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我家大人当初还没有高中,也曾受过甄老爷的接济。” 薛姨妈含笑听着,心里奇怪这贾夫人为什么要自曝其短把自己过去的身份说出来呢。 她又听贾夫人继续说道:“甄老爷只有一个爱女,名唤英莲。可那英莲偏偏在五岁的时候被下人抱去看花灯被拐子拐走了,然后甄家家道中落甄老爷也下落不明更是没有办法去寻找英莲了。” 说到这贾夫人不由得拿帕子抹起眼泪来,这些事都是她亲眼见过经历过的。那英莲她当初也是经常抱在怀中的,也是为她的不幸感到哀伤。 听到有关甄英莲的事情,薛姨妈心中一动,有些猜到了贾雨村夫妻的来历。 贾夫人又继续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老爷在金陵知府任上审了一个拐子案,然后发现案中的一个女孩就是当年的英莲。本来那时我们老爷在把案子审结之后,就带着我准备去找英莲,可是她却已经来了京城。” 听到这,薛姨妈已经笃定贾夫人口中的英莲就是现在的香菱。 她有些开心,香菱如今是薛蟠的未婚妻,年后他们薛家就跟罗家进行了两个孩子的定亲程序。 虽然罗家认了香菱做孙女,也很喜欢她,可毕竟跟香菱没有血缘关系。等到罗元帅夫妻过世,只怕两家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现在从贾夫人的话里,薛姨妈大概知道香菱的身世,听起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孩,这样也算是为这桩婚事锦上添花了。 想到这她就直接问贾夫人:“莫非夫人的意思是,那孩子就是跟着我们来到京城的那个?” 贾夫人还没说什么,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年老夫人一下子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哭着说:“不瞒夫人,贵府上的那个女孩就是我那苦命的女儿英莲啊……” 原来这老妇人就是甄士隐之妻,甄夫人。 贾雨村当时在从门子口中听说薛蟠救下的女孩就是甄士隐之女英莲之后,有些窃喜可以通过英莲搭上薛家。 可是等他上门求见的时候,却听说薛家已经上京。 他当时有些懊恼,但是他在金陵知府任上也不敢随意走动,只能作罢。 没想到没几年的功夫,当初的金陵守备,薛家三老爷已经成了名动天下的名将,如今炙手可热的济安侯,这让他十分后悔当初没有搭上关系。 正好贾雨村因为政绩突出得到升迁的机会要来京城,他索性命人快马去接了甄夫人过来,带着她一起来京城。 那甄夫人在家中中落,丈夫失踪之后只能回到娘家依仗父兄度日,等到父亲去世兄长待她也只是面子情,这日子过的十分艰难。 也幸好当初她身边的丫鬟娇杏嫁给了贾雨村,后来还扶正,随着贾雨村青云直上。 娇杏念着甄夫人以前对她很好,后来发达了也很照顾甄夫人,经常派人给她送东西,她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因为娇杏跟甄夫人一直有往来,贾家这次来人,甄夫人还以为是给她来送东西的。 不想贾家这次来人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贾雨村找到了她丢失多年的女儿英莲。 甄夫人没了丈夫,也丢了女儿,早就觉得人生没了指望,日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哭坏了。 如今听说有了女儿的消息,收拾收拾就跟着贾雨村来了京城。 这几日她住在贾雨村在京城的家中,早就呆不住就盼着能早点见到女儿。 终于贾雨村带着她来到薛家,在门口她看到薛家那颇有气势的大门心里就打怵忐忑起来,担心女儿在这高门大户中受了欺负。 刚刚贾夫人跟薛姨妈说了半天,她早就按捺不住,直接扑了过来哭诉自己这些年对女儿的思念。 在场的都是女子,尤其是像薛姨妈这样上了年纪做了娘的,根本听不得这个。 随着甄夫人的诉说,在场的众人都抹起眼泪来。 “来人去把香菱叫来。”薛姨妈擦擦眼睛吩咐下去,又命人把甄夫人扶了起来,算起来她跟这甄夫人可是亲家了。 从她说完这话起,甄夫人就一直看向门外,门外一有人走动,她就抻着脖子往外张望。 终于香菱在她的期盼中到来了。 她刚才正和宋姑娘在一处,宋姑娘现在正跟着黛玉做事,学着做生意。 香菱跟她很是投缘,也被拉着一起学了起来。 “我们女子本来就该有一技之长,你将来要嫁给薛大爷的,娘家可能也靠不上,不如靠自己。”宋姑娘这样对她说。 香菱本来心中就有些不自信,生怕配不上薛蟠,一听也就心动,也跟着她一起学起来。 刚刚薛姨妈来人找她,她也就丢下手上的事情跟着来了。 一进到薛姨妈房中,她就有些奇怪,薛姨妈这里有客人叫她过来做什么。 尤其是那位老夫人,刚才应该是哭过了,眼睛红红的,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可能是母女连心,香菱一进来注意力就被甄夫人吸引了,看着她的泪眼也为她心疼。 甄夫人从香菱一进来,整个人的眼睛就扎在她身上,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 从香菱额头上的红痣,她就认出了这就是她那苦命的失散多年的女儿。 “太太。”香菱恭敬的跟薛姨妈见礼,然后又迟疑着怎么跟贾夫人和甄夫人见礼。 薛姨妈含笑把她叫到近前来,然后指着甄夫人:“你可认得她?” 香菱迟疑的摇摇头,但看着甄夫人眼中的亮光明显黯淡又说道:“我虽不认得这位夫人,可是看着却觉得很是亲切,就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这话一出口,甄夫人已经忍不住扑了过来抱着她大哭起来:“我的女儿啊!我的英莲!娘可是找到你了!” 第 56 章 那一日香菱和甄夫人母女相认抱头大哭起来, 之后甄夫人就带着香菱要给薛姨妈磕头感谢薛家救了香菱。 “这谢我受了,回头我也要谢你, 谢你生了一个好姑娘, 如今她已经是我儿未过门的媳妇了。” 说着薛姨妈就把香菱和薛蟠已经订婚的事情告诉了甄夫人。 甄夫人十分的惶恐,他们甄家已经家道中落,而薛家如今正如日中天。 再加上香菱被拐子拐走了这么多年, 那薛家难道就不会嫌弃她吗? 她心中十分的不安, 生怕香菱的婚事出了问题。 在跟香菱母女相认之后,甄夫人就被薛姨妈留在了薛家。 “我家侯爷做主, 让香菱被荣休的罗元帅夫妻认作孙女。本来罗夫人说要接她去罗家住的, 只是他们夫妻去了儿子的任上, 过几个月才回来, 所以香菱才在薛家继续住着。如今你们母女重逢, 就一道住在这里吧。”薛姨妈一再挽留甄夫人。 甄夫人本来想着带香菱出去租个房子住下, 在徐徐图之她的婚事的,听了薛姨妈的话也只能留下了。 贾夫人见甄夫人母女重逢,她也算是完成了丈夫的交代跟薛家搭上了关系, 就告辞离开了。 薛姨妈笑着跟她告别, 还请她没事的时候过来坐坐。 因为贾雨村在金陵的官声不错, 加上又有了今天帮着香菱母女团聚的关系, 薛姨妈现在对贾雨村印象很好。 贾夫人笑着应下:“一定的, 算起来我家大人跟贵府还颇有缘分。当日我家大人曾在已故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府中坐馆, 教林大人的千金开蒙。” 薛姨妈一听, 原来这贾雨村跟黛玉还有师生的缘分,两家的关系又亲密了不少,更是欢迎贾夫人过来做客。 等贾夫人一走, 薛姨妈又把黛玉宝钗叫了过来, 让她们两个跟甄夫人见过。 “那甄夫人就跟香菱一起住我那里吧,我那里人少冷清更需要热闹一些。再加上我也没了母亲,如今看到香菱能够跟甄夫人团聚,看着我也开心。”黛玉说。 薛姨妈连连点头,又把她搂在怀中安慰她。 甄夫人就在黛玉的怡兰苑住了下来,她刚开始还有些局促,后来见黛玉为人和善这才自在了些。 然后她又开始担心起香菱的婚事来,生怕薛家对香菱的婚事不满意,黄了这桩婚事。 于是她自从跟香菱团聚的第二日起就想着怎么让香菱变得更优秀,每日教香菱做女红,还有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香菱本来要跟黛玉学作诗,还要跟宋姑娘一起学习做生意,如今又被甄夫人按头学习,整个人忙的团团转。 她这一忙,薛蟠就郁闷了。 薛蟠现在在五城兵马司任职,除了当值的时候,回来总会寻个机会跟香菱见上一面。 他们两个的婚事定在明年秋天,他还打算在没成亲之前多跟香菱加深一下感情的。 可惜现在甄夫人来了,天降未来丈母娘,香菱跟他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不少,甚至连之前答应他的生日礼物也要延后。 薛蟠郁闷,索性在五月初三他过生日这天请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酒。 “我说薛老大,你这过生日也不去酒楼请兄弟们吃上一桌,怎么就小里小气的让我们来你家里吃顿酒席。是你们薛家换了什么大厨还是你薛大爷变得小气了?”冯紫英一来就调侃起薛蟠来。 这冯紫英也是勋贵子弟,薛蟠在京中跟他认识之后,彼此很是投脾气,算是能谈得来的朋友。 薛蟠很认真的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着,老子今天过生日,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跟冯紫英惯常这样说话,冯紫英也不在意,又捅了下一旁的柳湘莲:“你今天请我们喝酒,连个戏也不请我们看。幸好柳二郎也在,回头还请兄弟给我们唱上一段。” 薛蟠听了也冲柳湘莲拱手:“有劳贤弟了,回头一会随我进去见见我娘和我妹子。咱两结拜一场,你也拜拜我娘,认认家门。” 原来薛蟠在五城兵马司中经常要巡街,有一次在街上遇到柳湘莲揍人。 他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有那个登徒子喝多了酒看到柳湘莲长得漂亮就起了色心想要调戏他,不想柳湘莲颇有功夫,当时就把人给揍翻了。 薛蟠帮着柳湘莲把那人整治了一番,也就认识了柳湘莲。 他本来就有个看美人的爱好,柳湘莲长得又很对他胃口,就有意结交起来。 柳湘莲虽然觉得薛蟠有些呆憨,可是见他为人仗义,又是他熟识的宝玉的表兄,也慢慢跟他结交起来。 后来两人相处越来越投契,前些日子索性就结拜做了兄弟,今天薛蟠过生日自然把他这个结拜兄弟也请了来。 现在薛蟠说要带他进去见见薛姨妈母女,柳湘莲也就同意了。 其实薛蟠也是有些用意的,他想着妹子宝钗及笄之后还没有定下婚事,而这柳湘莲年纪长相都不错,不如让他娘看看跟他妹子配不配。 要是他娘觉得两人相配,他就把这柳湘莲从结拜兄弟变成妹夫。 这时冯紫英又开口了:“说起这唱戏来,你们最近有谁看到琪官了?” “我最近都没在外面应酬,没看到他。”薛蟠第一个否认。 柳湘莲微微蹙眉:“我也没见到他,他还要在王府当差,只怕是最近不得闲。” 冯紫英又看向想着心事的宝玉:“那你呢?平日里你们的关系可是不错。” 薛蟠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就是,我记得上次一起吃饭,还看着他把自己的汗巾子给了你。” 宝玉脸一红,连忙摇头:“我这几日家里忙着去清虚观打醮,也没出来更没见过他。” “哦。”薛蟠胡乱应了声,就继续招呼冯紫英和柳湘莲吃菜。 他跟宝玉虽然是两姨表兄弟,可是关系却没有那么亲密。 本来他看着宝玉长得白里透红,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还想跟他多在一处玩。 可是宝玉几次言语间表达出他对薛鹏的不屑,这让薛蟠很不高兴。 薛蟠虽然也讨厌他叔,可是见不得别人也这样。 或者说他只是嘴上说讨厌薛鹏,实际上比谁都尊敬薛鹏,也不容许任何人对他不敬。 因为宝玉那几次的话,他心里就对宝玉十分的不喜。 本来他这次过生日只邀请了冯紫英和柳湘莲过来家中吃饭,可是冯紫英又说有些日子没见过宝玉,他这才把宝玉也请了来。 其实宝玉也很不想来薛家的,可是一想到黛玉也在薛家他就来了。 之前贾家奉了元春的旨意在清虚观打醮,几家亲朋都也送了东西过来。 薛姨妈也命人送了薛家的东西过来,还替黛玉也送了东西。 宝玉本来还想着让贾母把黛玉也接到清虚观的,可是没有成行,他就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见黛玉一面。 只是他也不敢乱闯薛家,毕竟上次宝钗过生日他来薛家的时候只是爬了个墙就被薛家的莽夫用弹弓伤了头。 他那次还想让薛家治了那莽夫的罪,可他舅舅却说薛鹏是行伍出身,身边的人也都是从军中带出来的,他那样爬人家墙头,没被人一箭射穿已经是万幸了。 宝玉虽然不服气,可是心里也是害怕的,这次虽然想着见黛玉,却又不敢偷溜出去,心里正烦躁着。 几人正推杯换盏间,薛蟠的小厮进来在薛蟠耳边嘀咕了几句。 随后众人就见到薛蟠眼睛一亮,把酒杯放下:“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说着他就走了。 “这薛大傻子不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冯紫英说。 柳湘莲武艺出众,耳力也突出,他还挨着薛蟠坐,听到了一句半句:“我只听到一句香菱姑娘如何,怕是他那未婚妻找他吧。” 冯紫英他们都知道薛蟠前些日子定亲了,而且他的未婚妻是罗元帅的干孙女,现在正住在薛家。 冯紫英来了兴趣:“我总听薛大傻子吹嘘他那未婚妻如何如何的国色天香,走,咱们去看看去。” 宝玉心中一动,想看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溜出去见黛玉,于是也来劲了:“那香菱姑娘,我曾经见过,确实绝代佳人。” 冯紫英这下更来了兴趣,把坐着不动的柳湘莲也拉了起来。 薛蟠请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家中花园中的花厅,这里外面有不少花草树木,借着这些草木的掩护,几人就摸到薛蟠附近,而薛蟠还没有察觉。 “果然够漂亮,这薛大傻子真有艳福。”冯紫英摸着下巴啧啧的说。 柳湘莲对偷窥别人的未婚妻没什么兴趣,他索性就打算走回花厅。 不过薛家花园的路他不太熟悉,转来转去绕了一点远路。 在总算摸清方向准备走回花厅的时候,他听到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还好多亏了宋姑娘你看出这笔账目不对,要不我可就愧对姑娘了。”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随后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传来:“林管家也是您教的好,要不是您教导我,我又怎么会看出这笔账目不对。” “唉,可惜你是个女子。你要是个男儿,我就让你出去做生意,帮着我掌管林家的生意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那老者就径自走了,而女子则说要在这里等香菱一起回怡兰苑。 柳湘莲大概听到这两句,想来这女子是跟薛蟠的未婚妻一起的,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是那位薛侯爷未婚妻身边的人。 他正准备继续走人忽然听到那宋姑娘又幽幽的说了一句:“是女子又如何,难道女子就不能做生意,女子就真的不如男子吗?我不服!” 柳湘莲一愣,随即站定透过树木遮挡看向那位口出狂言的奇女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端庄温柔的女子,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女子却能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他看着那个女子有些若有所思。 等到薛蟠拿着香菱送他的生日礼物开心的回来的时候,冯紫英他们几个也已经回来了。 冯紫英连连调侃薛蟠,而宝玉因为刚才没有得到机会溜出去心里很是郁闷。 柳湘莲则是沉默了一阵,然后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到如今住在薛家的薛鹏未婚妻身上。 “那林姑娘如今住在怡兰苑,我那未婚妻香菱跟她住在一起,还有我叔叔认的义妹宋姑娘也住在那里。”薛蟠有些郁闷的说。 那里住的不只是香菱一个,弄得他偷偷摸过去跟香菱说会话都不方便。 尤其是他叔叔的未婚妻也住在那里,回头让他叔叔知道他偷摸过去,肯定要揍他一顿的。 “宋姑娘?”柳湘莲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第 57 章 薛蟠生日那天原本想邀请柳湘莲见见薛姨妈的, 不料柳湘莲却说家中有事先告辞离开了。 反而是宝玉借口好久没见过薛姨妈了,厚着脸皮跟他去见薛姨妈。 宝玉在薛姨妈面前很是待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他也只看到了薛姨妈, 并没有看到宝钗和黛玉两个。 “她们啊最近都在一处,前一阵子合伙开了家书局,现在又不知道凑在一起做什么。”在宝玉打探宝钗黛玉情况的时候, 薛姨妈笑着说。 那天受宋姑娘启发, 黛玉想了很多,可是想不明白。 她跟宝钗认识久了, 觉得宝钗是一个通透之人, 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宝钗听。 宝钗听后觉得有些过去的想法被颠覆, 然后又觉得理应如此。 于是自此之后两人连同香菱和宋姑娘经常凑在一处, 一杯清茶就能聊上很久, 聊一些在旁人听来会觉得惊世骇俗的内容。 薛姨妈虽然听说几个女孩总凑在一处也没有在意, 在她看来没有出阁的女孩家能够有个谈得来的朋友是件好事,尤其是出来见什么亲戚家的男孩更是不重要。 于是宝玉在薛家磨蹭了很久,连两个女孩的影子都没看到, 反而是薛蟠不耐烦软硬兼施把他撵走了。 过不几天薛姨妈又听到了有关宝玉的消息, 不过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宝玉被他父亲打了?”薛姨妈看向自己姐姐的陪房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脸色不算太好, 一脸的惶然, 她提起之前宝玉被贾政杖责的事情还有些害怕:“可不是, 足足好几板子的, 那中衣上都血迹斑斑的。我们太太怕二爷被打坏了, 听说姨太太家有上好的棒伤药,就命我前来讨两丸。” 薛姨妈一听,连忙吩咐人去拿药:“你们太太算是找对人了, 只怕除了皇宫大内就我家的棒伤药最多。” 因为薛鹏管教侄子薛蟠最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 这薛蟠这几年没少被揍,薛家就备了不少上好的棒伤药。 等会有人把药拿来,周瑞家的接过药又千恩万谢起来。 以前她仗着自己是王夫人的陪房,心里对薛姨妈这个昔日的王家庶女也没多少敬意。 可是这薛家如今发达了,她也不敢不对薛姨妈不敬。 “你先回去,我明天就带着宝钗上门去看看宝玉。”薛姨妈想着自己跟王夫人是姐妹,以前还在贾家住了一段时间,理应上门去看看宝玉的情况。 周瑞家的再三道谢之后离去,回头薛姨妈就派人告诉宝钗明天要去贾家的事情。 宝钗正好跟黛玉她们几个在一处,黛玉也听到了宝玉被打的事情,她沉吟了一下:“那明个我也去一趟吧。” 她是贾家的外孙女,宝玉是她的表兄,而且宝玉深受贾母的宠爱,黛玉是担心贾母因为宝玉被打的事情伤了身子。 宝玉年轻力壮就是被打的重了没几天也就活蹦乱跳了,可贾母毕竟已经是快八十的人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可是经受不住刺激的。 黛玉使人去告知薛姨妈自己也要去的事情,薛姨妈也觉得她应该去,于是吩咐下去让大管家薛城做好出门的准备。 第二天薛姨妈带着宝钗黛玉坐上车去了贾家。 贾家那边已经得到消息,薛姨妈她们到了贾家就直接去了大观园,原来此时贾母邢王二夫人等都在大观园宝玉的住处。 这还是她们头一次进到大观园中,之前她们住在贾家的时候这大观园还没建好呢。 几人一路行来,都对大观园的景致有些惊叹,惊叹之余又在心中估算光这一个园子只怕贾家就被掏空了。 她们一行来到怡红院,一进院子黛玉就敏感的皱了下鼻子。 她自幼身体不好,经常吃药,对这药味十分的敏感。 这怡红院虽然种了不少鲜花,可是这花香也没盖住药味。 “姨太太宝姑娘和林姑娘来了。”小丫鬟打起了帘子。 薛姨妈她们进到屋里来。 黛玉看了眼果然贾家的女眷都已经在这里了,她飞快看了眼贾母,老太太只是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这让她放心不少。 “姨太太玉儿你们来了。”贾母请薛姨妈坐下。 薛姨妈她们也问候了贾母,还关心的询问宝玉的情况:“宝玉这孩子我看着一向都是懂礼守规矩的好孩子,怎么二老爷就动了板子呢?” 昨天周瑞家的只说宝玉挨了板子,具体怎么回事含含糊糊也没说,薛姨妈她们至今也没搞明白宝玉为什么被打。 贾母脸上不好看,不知道是羞于启齿宝玉犯下的事情,还是想到贾政差点把宝玉打死被气的。 “左右就是他老子被人撺掇着犯了牛性。”贾母这么说着,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似有似无的看了眼窝在角落的赵姨娘。 她可听说赵姨娘之前在贾政面前嚼了舌根,还有贾环也在贾政面前说了些话。 屋子里有些人的视线也落在赵姨娘身上,赵姨娘更是低着头缩了起来,心里却在暗恨这宝玉怎么命这么硬就没被打死。 探春手上的帕子已经被她揉成一团,她昨天就听说这里面有赵姨娘和贾环的事情,心里懊恼生母和弟弟总是给她拖后腿,又不由得担心他们两个被贾母王夫人怪罪迁怒。 薛姨妈听了贾母的话,以为是荣国府二房妻妾相争才让宝玉吃了亏的,她也不便多说就说自己又带了几丸药来保准宝玉用了就见效的。 贾母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薛姨妈就打算带着宝钗黛玉去里面看一眼宝玉,然后就告辞离开的。 于是一群人又进到里面,只把宝玉的卧房挤得水泄不通。 “林妹妹宝姐姐你们来了?”宝玉因为棒伤严重,只能趴在床上。 刚刚他就听到外面热闹,知道又有人来看他,就问守在他床边的袭人谁来了。 等从袭人口中听到是薛姨妈她们来了之后,他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光彩,一直看向门口等着黛玉她们的到来。 现在见到朝思暮想的黛玉和宝钗就在自己眼前,他觉得整个人都开心的要飞上天了,心里又觉得这顿打没有白挨。 他看着钗黛二人,总觉得她们的眼睛里充满对他的担忧和心疼。 他强忍着伤痛,撑起身子来:“林妹妹宝姐姐你们别担心,我一点都不疼,你们可别为我哭。” 黛玉和宝钗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宝玉这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不是那种不久于人世的病情,她们两个压根也没打算哭的。 不过两人也都没说什么,宝玉平时对她们两个都不错,她们也确实有些担心他的伤。 这个时候宝玉的丫鬟麝月拿托盘端着药碗进来:“宝玉的药好了,可以喝了。” 众人都给她闪开道路,让她把药端到宝玉面前。 袭人坐在床边接过药碗:“宝玉喝药吧,姨太太她们看着你喝了药也好离开了。” 她这只是随口说的,可是宝玉却听在心里。 他想着刚刚见面的宝钗黛玉就要离开,心里就不痛快。 自从昨天他被贾政打了之后,他见识到他祖母当着众人的面把他老子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也见识到了贾母对自己的宠爱有多少。 于是他有了想法,打算仗着祖母对自己的宠爱胡作非为一把。 想到这,他把药碗狠狠的推在地上:“我不喝,喝了林妹妹宝姐姐她们就走了,我不喝!” 众人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贾母王夫人她们连忙上前劝说宝玉。 贾母连声心肝肉的叫着:“你这不吃药伤好不了,这是让我担心啊!” “我不管,我要林妹妹和宝姐姐留下,要不我就不喝。”宝玉的态度很是坚决。 王夫人犹豫起来,她知道宝玉一向喜欢钗黛两个,尤其是黛玉。 以前她恨不得把两人隔的十万八千里,可是如今宝玉这样的情况下,她真的动心想要把黛玉留下来。 她想反正黛玉已经定亲了,两人之间也不可能了,只是让宝玉的心愿得到满足好安心吃药养伤。 于是她就看向贾母,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 贾母虽然喜欢黛玉,可是更宠爱宝玉,她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偏向宝玉那一边。 她斟酌了一下对薛姨妈说:“姨太太好久不来,我也有些想念姨太太了,想来你姐姐也是如此。还有迎丫头她们也想来是想念宝丫头和玉丫头了。不如姨太太和两个丫头在我家住上两天,说来姨太太你们也没游过这大观园,不如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游览一下。” 她这是亲自出面挽留了。 薛姨妈心中有些膈应,现在不是薛家入京探亲的时候了。 如今薛家在京中有自己宅子,还是堂堂的侯门,这样留在贾家是怎么个话。 更重要的是,她们为什么被留下大家心知肚明,那是因为宝玉想要留下宝钗和黛玉。 让这样两个没出阁的女孩为一个男人留下来,这要传出去女孩子们都不用做人了。 可是她毕竟只是商妇,面对贾母这样的老封君还是没有底气的,她犹豫再三只能答应下来:“承蒙老太太挽留,我们就暂且先留下。只是我要替我那兄弟主持中馈,两个丫头也跟在我身边学习的,要是离开的久了,侯府也就乱了套。” 贾母只是为了让宝玉能够安心吃药,听了薛姨妈的话就明白,只怕她们也只能在贾家待个一两天。 她心里明白就笑着跟薛姨妈说:“姨太太说的是,幸好现在不是年节的时候,要不姨太太更是留不住了。” 王夫人一听黛玉她们会留下,连忙吩咐人赶紧又给宝玉熬了一碗药。 宝玉见黛玉她们留下了,这才喝了药,喝完了药又说等下次吃药的时候一定要看到黛玉她们。 贾母为了让薛家几人呆的舒心,就把离怡红院最近的潇湘馆作为她们的临时住处。 薛姨妈一行暂且安顿下来,宝钗和黛玉联袂过来见薛姨妈。 “你们不用说了,咱们明天就回家。”薛姨妈已经有了打算,明天早上就跟贾母辞行。 那边贾母王夫人还在苦恼,薛姨妈她们是肯定留不长的,到时候她们走了宝玉闹起来怎么办? 三春等姐妹倒是有段日子没见黛玉她们,等黛玉她们安顿下来就过来问候。 “宝玉这一挨打,什么牛鬼蛇神都上门了,我听说那姓马的道婆也来了。”惜春跟黛玉小声的嘀咕了几句,“那道破是歪门邪道,哪如那正经庵堂的师父法力无边。” 一夜无话,第二天薛姨妈她们用过早饭,又看了眼宝玉就去跟贾母辞行。 贾母也不知道留不住她们,还想多说几句,这个时候宝玉那边的丫鬟秋纹慌慌张张的跑了来:“不好了宝玉发疯了!” 贾母她们慌忙又去了怡红院,这个时候怡红院的大小丫鬟都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袭人甚至是被麝月扶着的,她的额头还有一道伤口。 “那是宝玉拿砚台砸的。”秋纹跟贾母她们说。 “发生什么事了?宝玉怎么回事?”贾母发现怡红院的大门紧闭,连忙凑过去从门缝往里张望。 之间宝玉已经起身了,只穿着里衣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追着仙鹤。 院子里原先种的花草被他拔了,扔的到处都是。 贾母还想问几个丫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宝玉已经追上了那只仙鹤,一把把仙鹤抱在怀中,然后上去照着仙鹤的脖子就是一口。 “啊!”看着宝玉一嘴鸟毛还有鲜血的样子,贾母差点一头栽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宝玉究竟怎么了?”她看向怡红院诸人。 袭人一脸的惊魂未定:“早上宝玉还好好的,林姑娘她们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等林姑娘走了之后,他还说要睡一觉的。我正守着他做针线,突然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发了疯一般往外冲。我想拦住他,他就抓起了砚台砸在我的头上,还要拿裁纸刀去划我们。” 贾母听完一时受不住,一下子昏了过去。 本来宝玉的事情就很邪门,现在贾母又昏过去了,众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把她送到离怡红院最近的潇湘馆那里。 看着贾家这一团乱,薛姨妈知道她们今天是走不成了:“你回去让薛城往京畿大营送信,告诉侯爷贾家的事。” 第 58 章 贾家现在一团乱, 邢王二夫人连忙派人告知外面的贾赦贾政兄弟,然后又派人去请贾家惯用的王太医。 不多时贾赦贾政匆忙进到大观园来, 薛姨妈忙带着钗黛二人回避。 贾赦兄弟二人只围着贾母打转, 过了会王太医也赶来了。 这个时候贾母已经醒了过来,她神色黯淡有气无力的说:“先不用管我,先去看看宝玉。” 贾政道:“竖子小儿怎么有母亲重要。” 众人好说歹说还是让王太医给贾母先诊了脉。 “老太太是受了刺激, 我开一个方子, 这方子老太太要是爱吃的话就吃上一剂。”王太医说。 “有劳了,麻烦太医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孙子。”贾母记挂着宝玉, 催促王太医去看宝玉。 贾赦他们进来的时候早就吩咐几个小厮把怡红院的院门撞开, 然后七手八脚把宝玉拿下, 用绳子捆了起来。 那宝玉就是被绳子捆住, 也是一脸狰狞, 拼命的挣扎着。 王太医被领进怡红院, 看到宝玉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平时也见过宝玉的,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样子。 可是面前这个披头散发满嘴是血嘴边还挂着几根鸟毛,一脸凶相的宝玉跟平常相差太大。 他定定心神给宝玉诊了脉:“宝二爷脉象并无异常, 就是棒伤也要比前两日好了很多。” 王太医的话被人说给贾母听, 贾母连连摇头:“既然脉象无异, 那宝玉怎么这般样子了?” 一旁的邢夫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会不会是中邪了, 要不请个大仙回来看看?” 她的话刚说完, 贾母就气的拿起面前的茶杯照着她砸了过去:“你个无知蠢妇, 我的宝玉怎么会中邪!” 邢夫人被砸了一头的茶叶, 却也不敢吭声了。 其实王夫人等人也有跟她一样的想法,可是知道贾母忌讳这些,都不敢提。 王熙凤就在心中想着怎么婉转点劝说贾母。 忽然贾母长叹一声:“凤丫头, 你亲自去清虚观向张真人请道灵符回来。他是国公爷的替身, 一定会保佑宝玉的。” “是。”王熙凤应声连忙出去命人备车去清虚观。 大家都已经明白,虽然贾母反感邢夫人说宝玉中邪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相信宝玉确实是中邪了。 王夫人斟酌了一下说:“要不我命人去水月庵请那里的师父也进来一趟。” 贾母疲惫的挥挥手:“我乏了,你看着办吧。” 王夫人也急忙离开去吩咐人去水月庵。 剩下的众人都陪着贾母,迎春见自己嫡母顶着一头茶叶有些可怜,就悄声的把她带了出来去自己那里重新梳妆。 贾母呆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又吩咐鸳鸯:“把我库房里那尊开了光的白玉观音也拿来放在宝玉的卧室里,观音菩萨一定会保佑宝玉逢凶化吉的。” 剩下的众人也都附和她的话。 这一天大观园里跟走马灯一般人来人往,清虚观道士的灵符、水月庵的符水、还有护国寺的香灰都送了来。 可是宝玉依然闹腾的厉害,只能用绳子把他捆起来,根本不敢给他松绑。 “这宝玉真是流年不利。”晚上薛姨妈跟宝钗黛玉呆在一处,她有些有感而发。 这宝玉是贾家的凤凰蛋宝贝疙瘩,可是如今这样子,贾母和王夫人眼见着就苍老了许多。 “总是这么捆着也不是事,他一天都没吃饭了。”宝钗也有些担心,虽然她有时看宝玉哪些地方不喜,可是他们毕竟曾经相处过,也有姑表姐弟的情分在。 黛玉没有说话,心里也在担心宝玉,在担心宝玉之余更是担心贾母的身体。 她们正说话间,忽然薛姨妈带来的丫鬟匆忙进来说:“咱们侯爷来了。” 原来是薛鹏到了贾家。 早上宝玉发疯之后,薛姨妈派人回去让管家薛城去京畿大营把事情告诉薛鹏。 她当时还有些怀疑宝玉是装疯怕自己和两个女孩无法从贾家脱身,才让薛城去通知薛鹏的。 薛鹏这几日都在京畿大营,除了日常练兵也没什么事。 在听到薛城派去的人的禀报之后,他把手上的事情交代给副统领,就骑马回了京城。 薛鹏的想法跟薛姨妈差不多,也是怀疑这贾宝玉装疯卖傻,于是打算亲自上门一探究竟。 要是贾宝玉真的装疯,他也不客气,直接一鞭子抽过去,让这小子再也不敢装神弄鬼。 可是到了贾家,他一看这贾家的下人脸上神色都不对,顺口问了一个小厮宝玉的情况,也是说很不好。 他现在有些迟疑,总不能真中邪了吧? 贾赦贾政两兄弟跟他见面,在看到这兄弟两个的时候,薛鹏更加怀疑贾宝玉是真的中邪了。 贾赦他见过几次面,都是一副老纨绔的架势。 贾政也是很会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是如今这两兄弟神色疲惫,一脸的忧愁。 贾赦兄弟两个现在心里正烦着,像他们这样的世家最忌讳中邪这样的事情,偏偏让他们遇到了。 贾政还跟贾赦说:“那小儿衔玉而诞,母亲她们非要说是吉兆。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魔星投胎到咱们家来。” 贾赦平时对贾母宠爱宝玉这事很不以为然,不过现在也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宝玉要是真中邪了整个贾家的名声都要扫地了。 两兄弟正在想办法怎么解决宝玉之事,薛鹏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的。 因为薛鹏的身份,他们两个只能放下手上的事情跟他见面。 薛鹏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就说来接薛姨妈她们的。 “我听说贵府上出了些事,我嫂子她们女流之辈也帮不上忙,留在贵府反而添乱,我这就来接她们回去的。” 薛鹏的话让贾政一脸羞臊,总觉得薛鹏是指着他鼻子骂他们贾家强行留下薛家的女眷不放。 他看了眼贾赦拱手对薛鹏说:“因为犬子的事情,令嫂她们耽搁在寒舍,我这就让人去把她们请来随侯爷回府。” 薛鹏点头,他就是来接人的,管他贾家究竟是什么情况跟他薛家有什么关系。 贾政命人进去请薛姨妈她们出来,可是来人去了很久才回来。 原来贾母也在潇湘馆休息,听说薛姨妈她们要走,就想拦下来。 现在贾母心里很乱,脑子更是不清醒,只想着宝玉之前没出事的时候就要留下黛玉她们。 如果现在黛玉她们走了,只怕宝玉更不能好了。 这贾母在贾家说一不二,贾政派去的人没办法绕过她,只能回来回禀给贾政。 薛鹏一听就不高兴了,他薛家的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关他贾家老太太什么事? “怕是老太太上了年纪,耳朵听不太清了,我这就去亲自跟她说。”薛鹏示意贾家两兄弟头前带路。 贾赦看了眼贾政,贾政也一脸苦涩的看了眼贾赦,两兄弟心里都有些埋怨贾母老糊涂了,为了宝玉得罪了薛鹏这个皇上面前的宠臣怎么办。 没办法,两兄弟带着薛鹏去了大观园。 因为宝玉的事情,大观园如今大门敞开,有不少人来去,也暂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避讳。 薛鹏随他们兄弟一路走来,直接去了潇湘馆。 贾母已经听说薛鹏来了,她心里很是不高兴。 这上了年纪有些左性,想着为了她宝贝孙子的一条命,就是进宫求道圣旨也要把薛姨妈她们留下来。 薛姨妈等人也都闻讯赶了过来,等薛鹏过来的时候,这潇湘馆已经莺莺燕燕一大群人了。 闻着这一群花枝招展女子身上的各种香料的味道,薛鹏觉得他的鼻子又开始痒了,很想打喷嚏。 “见过老太君,本将军是来接嫂子她们回家的。”薛鹏面对贾母这上了年纪的人还算客气。 黛玉看着站在那里的男子,心里有些激动,她是头一次听到回家这个词这么激动的。 贾母正要说些话把薛鹏挡回去,就听外面有人大叫:“不好了,宝玉跑出来了。” 原来宝玉的丫鬟袭人见宝玉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就给他喂饭。 喂饭的时候又看到宝玉的手腕被绳子勒出印痕来很是心疼,就想着给他捆的送一些,可是这一松一紧之间宝玉就挣脱了绳子推开袭人跑了出来。 怡红院有几个贾政派来守着宝玉的小厮,这些小厮呆的无聊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闲聊。 忽然宝玉就跑了出来,有几个当时就追了过去。 宝玉本来是个斯文少年,这一发疯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直接抢过一个小厮的一根棍子打了过去。 大概是他祖上武将的血脉关系,他发疯一般的抡着棍子就很有杀伤力,居然让他杀出一条道路来,正好奔着潇湘馆这边冲了过来。 潇湘馆这里的人一下子慌了起来,有胆小的丫鬟都害怕的抱在一起。 贾政一边呵斥下人,一边跟贾赦说要去叫人。 “不用那么麻烦,让我看看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薛鹏说着从他们兄弟身边大步走过。 他站在潇湘馆门口,后面贾家众人还有薛姨妈黛玉她们都顺着窗户往外张望。 黛玉很是担心的看着薛鹏,这宝玉很是邪门,不知道薛鹏会不会吃亏。 这时宝玉已经冲了到潇湘馆门口,薛鹏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严阵以待。 宝玉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迟疑,然后又抡着棍子冲了过来。 他此刻确实是中了邪,那邪物附身却也怕薛鹏,只觉得面前那人周身一股杀气,背后的影子都是血红血红的。 薛鹏两辈子都是武将,可以说是杀人无数,也有一身正气,那邪物最是怕他这样的人。 可是被称作邪物自然是没什么脑子的,随即就驱使着宝玉冲着薛鹏过来。 薛鹏盯着宝玉看了一会,那宝玉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清明,看来确实有些问题。 他见宝玉冲了过来,举起宝剑一剑把宝玉手上的棍子劈成两半,随后用剑柄照着宝玉心口就是一下。 “噗!”宝玉吐出一口血。 “救我……”这口血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对着薛鹏说了这么一句又昏了过去。 宝玉晃晃悠悠的倒在地上,薛鹏完全没有扶起他的想法,他走回到潇湘馆里面:“我想令公子确实有些问题,不如找些个有道行的人来看看吧。”他对贾政说。 等说完他就来到薛姨妈面前:“嫂子我来接你们回家。”他说这话的时候同时看向宝钗和黛玉。 黛玉心头一颤,这句回家让她心底很受触动。 第 59 章 在薛鹏一招把宝玉打吐血的时候, 从窗子那里看向外面的贾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贾赦贾政两兄弟和其他人连忙围着贾母团团转, 一时也顾不上薛家人。 于是薛鹏很是顺利的就把薛姨妈她们都接出了贾家。 黛玉本来看贾母晕过去有些担心, 稍微迟疑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随薛鹏离开了贾家。 踏出贾家大门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可能以后没有机会再来贾家了。 “那贾宝玉的身上有些邪门, 只怕要涉及到巫蛊之事。”回去之后薛鹏对薛姨妈她们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的严肃,他上辈子所处的那个朝代巫蛊之事可是很严重, 严重到堂堂一国太子都会因为这种事被牵连。 实际上哪个朝代这种涉及到巫蛊的事情都让人忌惮, 薛姨妈听了他的话就十分的后怕, 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带两个女孩去贾家看望宝玉了。 “好在你及时赶来, 要不我和宝丫头玉儿还要留在贾家, 这种事情……”薛姨妈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回头我带她们两个去庙里上香去去晦气。” 宝钗也在跟黛玉说话:“宝玉的形状十分的古怪, 可能真的是有些阴私之事。幸好我叔叔赶了来,我看宝玉似乎清醒了一些。” 黛玉点头:“古有尉迟恭秦琼为唐太宗镇守宫门,想来这些杀伐果断的大将们一身的浩然正气, 就是鬼神邪祟也是畏惧的。”她由衷的说, 心中对薛鹏又多了一份敬佩。 薛家人走了, 贾家还乱着。 等贾母被救醒, 她一边叫着宝玉的名字, 一边又连声说要薛鹏给宝玉抵命。 还是贾政劝住了她:“宝玉没有事情, 只是晕过去了。刚才宝玉那样子跟中邪了一样, 也幸好薛将军在,把宝玉制住了。我看宝玉吐出那口血之后,似乎清醒了一些, 说不定恰好是薛将军这样在战场上杀戮多的人才能克制他身上的邪物。” 贾赦也说:“可不是, 我看咱们还是请那些高人回来祛除邪祟吧。” 那边鸳鸯奉贾母的命令去看宝玉也回来告诉贾母,说是宝玉比之前清醒了,还口口声声的喊着贾母要她救命。 “我听宝二爷的话里说,有五个小鬼之前抢占了他的身子,控制他的身子做了不少事情。还是刚才薛将军一拳逼出了他的心头血,把那五个小鬼打走了两个,他才得以控制身体把事情说出来。可刚刚说了这些,他又开始了。” 鸳鸯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惊惶,毕竟她刚才是直面了宝玉如何从看起来很正常变成不正常的凶神恶煞的样子。 贾母最信鸳鸯的话,听完也不再骂薛鹏,反而沉思起来。 她爱宝玉,可是也爱贾家的名声。 要是真把和尚道士各种能人异士请回来,那不就是各家都知道宝玉中邪的事情,那时候贾家的名声就要扫地了。 她犹豫了一番,跟两个儿子:“你们备上一份重礼,亲自去薛家,请薛侯爷来我们家一趟。既然他刚刚能把宝玉身上的邪物驱离一刻,说不定他还能把那害人的恶鬼彻底除掉。” 贾赦贾政两兄弟面面相觑,让皇上的宠臣爱将来家里驱鬼,他们可真没这么大的脸。 贾政犹豫了一下才跟贾母说:“我听闻薛侯爷公务繁忙,只怕未必得空。儿子想着,咱们家祖上也是武将,祠堂里还供奉着当着两位老国公爷征战沙场时穿的盔甲兵刃。那薛将军毕竟年轻,咱们家两位老国公爷当年征战一生那杀的人可是数也数不清的。” 贾母迟疑了一下,她也知道以两个儿子的面子怕是真请不来薛鹏。 索性就如贾政说的那样,贾家最早的两位国公贾演贾源那真是征战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当年征战时的盔甲兵刃这么多年供奉在祠堂怕也是煞气十足的。 于是她缓缓的点头算是同意了贾政的安排。 贾赦两兄弟亲自去祠堂去请出两位老祖宗的遗物,路上贾赦就对贾政说:“我说老二你这后宅是不是要仔细查查了,无缘无故宝玉怎么能被鬼上身了?” 贾政沉默的点点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治家有方,家里妻妾和睦,后宅十分的安定。 事到如今他嘴上也依然不承认自己的后宅出了问题,可是心里也有些怀疑。 而且他也有了怀疑对象,这宝玉是他这一房唯一的嫡子,如果出了事谁会得利? 贾政想了一路,虽然他不想怀疑某人,可是确实在这件事上那人是最有可能获利的。 等到去到祠堂,取出昔日宁荣二公的盔甲兵刃,贾政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两兄弟连同闻讯而来的贾家族长贾珍一起亲自捧着盔甲兵刃去到怡红院,宝玉刚刚被薛鹏打晕之后又被弄回怡红院。 这次他被结结实实的捆住,再也没人敢给他解开绳子了。 贾赦和贾珍把宁荣二公用过的兵刃摆在宝玉身边,贾政则亲自去把昔日荣国公穿过的盔甲穿在宝玉身上,又把宁国公的盔甲摆在宝玉身侧。 宝玉本来见他们进来还是一脸凶相,努力挣扎着要拜托绳子的。 不过当这些都布置停当之后,他的神情确实缓和了许多,不过过了一会又一脸痛苦的表情。 接下来,贾赦他们几个就看到宝玉的表情不停的变化,一会是平静,一会是痛苦,随后又是狰狞狂怒。 “是不是咱们老祖宗这些东西供奉念头太久了,效力不行了?”贾赦说。 贾珍和贾政面面相觑,心中想法跟他差不多。 贾珍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要不我去一趟薛家,请薛侯爷过府?” “他身为京畿大营的统领,又是皇上御口亲封的侯爷,以他的身份怕是不会来。”贾政苦涩的说,这个时候他才切实体会到贾家现在已经江河日下的事实。 贾赦没有说话,不过很同意他兄弟的想法。 他们贾家现在算哪颗葱,人家薛侯爷过来的时候碰上顺手制住了宝玉,可是要真的为这么一个竖子小儿来一趟可不会,人家也会觉得脸上无光的。 他虽然心中这么想,嘴上还是为宝玉担忧的口气:“那可怎么是好?宝玉总不能老是这样吧?” “清虚观的张真人是先国公爷的替身,又是得道高人,不如把宝玉送去他那里。在道门宝玉日日被熏陶,可能就好了。”贾政拉不下脸去请薛鹏,索性打算把宝玉送走,就当没这个儿子好了。 贾赦叹了口气,正打算安慰兄弟几句就把宝玉送走的。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木鱼声和诵念佛号的声音传来,贾赦他们很是奇怪,这大观园在贾府深处,根本不可能听到这些声音的。 贾赦灵机一动:“怕是有高人来了,快去请进来。” 不多时贾家下人引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走了进来。 贾政一看这一僧一道就有些失望,这两人长相丑陋其貌不扬衣衫褴褛,根本不是那种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之相。 不过人已经请进来了,总要试一试的。 于是贾赦就做主问了这一僧一道一些问题,然后让他们去救宝玉。 等到那一僧一道见到宝玉,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神瑛侍者下界本来是为了了结一段因果,可是谁想到此处又多了一颗凶星。 这原本的那些因果定数因为那颗凶星已经变得一团乱,他们两个偏又畏惧凶星的锋芒无法拨乱反正。 为今之计,只能让这神瑛侍者享尽了这一世人间繁华,再送他归位了。 这一僧一道自然是有本事的,很快宝玉就清醒过来,恢复如常。 贾赦他们兄弟两个很是高兴,正打算重谢一僧一道才发现那一僧一道已经飘然离去。 “白龙鱼服,这才是真正的高人。”贾赦跟贾政说。 贾政也是这么想的,他心里轻松许多,原本他都打算放弃宝玉这个嫡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宝玉得救了。 他看了眼已经昏昏沉沉睡下的宝玉:“这逆子如果不是犯错挨打又怎么会有今天这番遭遇,平白让老太太也跟着担惊受怕。”说罢他一挥衣袖走了。 贾政这个亲爹都走了,贾赦看了眼侄子也拉着贾珍走了:“宝玉得救了,咱俩也去喝上一杯庆祝。” 贾政虽然走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暗中让亲信调查后宅的事情。 过了几日,赵姨娘突然得了重病,王夫人直接以别让贾环过了病气的名义把她挪到了庄子上,又过几日庄子上传来消息说赵姨娘病重去了。 贾环一向跟他这个生母亲近,听到消息就立刻大哭不止。 王夫人只说了几句自己听了赵姨娘的消息心里不爽快,就打发周姨娘去看看贾环,也不多理会这件事。 消息传到大观园里,探春当着别人的面还很平静,夜深人静躲在被子里也是痛哭了几场。 她最近也不出门,躲在屋子里抄写了不少经文,让人在赵姨娘头七的时候捎出去在她坟上烧了。 荣国公府二房少了一个姨娘,可不是什么大事,只有府中人知道。 不过这几日,外面也死了一个人就让人议论纷纷了。 那是城中有名的马道婆,据说有些手段,平日里进出了不少高门大户,得了不少内宅女眷的喜欢。 这马道婆的邻居一连几日没看到马道婆,但是渐渐闻到她的家中出现腐臭味。 后来众邻居受不了这气味去她家中查看,这才发现她已经死在家中数日了。 这马道婆的死状十分的可怕,据当时去看的人回来说,她七窍流血一脸的惊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官府的人也过来查探,仵作验过她的尸首之后只说是可能是心疾发作而死,死因并无可疑。 因为马道婆的身份还有死状,有人就传说她多半是驱使恶鬼的时候被反噬而死。 尤其是后来从她的屋子里搜出来许多银票,还有许多标有生辰八字还插着小箭的小人,似乎证明了这马道婆为了钱财没少干伤天害理之事因而得了报应。 无论赵姨娘的死还是马道婆的死都跟薛家没什么关系,尤其是当薛鹏又要出征的时候。 第 60 章 薛鹏在做了京畿大营统领之后一直在练兵, 不过他也知道光练兵是没用的,这些兵要是不上战场见过血还是不中用的。 他也跟齐康帝表达了这个想法, 齐康帝答应他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让他带着京畿大营的兵去见识一下。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本朝西南边陲的阿蛮又有了动乱。 这阿蛮是西南边陲的一个人数众多的少数民族,本朝开国以来就对他们采取怀柔的政策。 不过这阿蛮分为东蛮和西蛮,东蛮一向与本朝友善, 西蛮却很强硬, 过一阵子就要惹出一些乱子来。 这一回西蛮据说换了土司,新上任的土司年轻气盛富有野心, 上来就带兵偷袭了东蛮。 现在他们不光占据了东蛮的地盘, 还不断往内地侵袭。 虽然这西蛮的杀伤力和破坏力都赶不上罗羌, 可是任由这么一个蝼蚁在脚下也不是长久之计。 齐康帝就打算调兵平乱, 他就想到了薛鹏和他的京畿大营。 对于薛鹏, 齐康帝并不打算把他一直拘在京畿大营。 在罗元帅致仕之后, 现在军中并没有那种威望高可以代替罗元帅威信的将领。 不过齐康帝打算把薛鹏培养成罗元帅的接班人,现在薛鹏帮他把京畿大营的兵权拿到手,已经让他更加信任依赖薛鹏。 齐康帝就打算一步步提高薛鹏在军中的威望, 让他取代罗元帅成为军中武将之首。 当然这个前提是薛鹏忠于他, 没有二心。 齐康帝在济安侯府还有京畿大营都安插了不少密探, 这些密探把薛鹏每日的言行都一一记录下来, 在看了这些记录之后齐康帝现在认为薛鹏是个一门心思打仗的直率但有头脑的武将, 正好为他所用。 在确定要平定西蛮的叛乱之后, 齐康帝就把薛鹏叫到宫中。 薛鹏听了齐康帝的安排之后立刻领命,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他两辈子都没去过西南,但是在书中还是看到一些记载也听去过那边的人说起过。 这阿蛮分为东西两部,无论东蛮西蛮都擅长驱使蛊虫,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 如果是跟罗羌那种当面锣正面鼓直来直去的打法, 薛鹏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要是面对一群善于驱使蛊虫的异族,薛鹏也有些头疼,甚至心里还有些犯怵。 不过他虽然觉得头疼,可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对于西蛮这个从来没有碰过的敌人,他也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臣这几日就开始准备,准备好就出发。”跟齐康帝商量一番之后,薛鹏才出了宫。 这一次他会带一部分京畿大营的士兵前往西南,不过平乱的主力会是西南本地的驻军。 薛鹏认为,常年跟西蛮周旋的西南驻军对西蛮了解的比他多,对付西蛮的经验也多。 出了宫齐康帝的旨意也下来了,他任命薛鹏为西南平乱大元帅,不日率兵出征。 薛鹏接了旨意,就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 薛姨妈她们也知道薛鹏要出门打仗的事情,薛姨妈叹了口气:“这两日我去庙里请个护身符,还有这些日子都给我准备素菜吧。”她准备食素三月为薛鹏祈福。 宝钗也有些担心薛鹏,跟黛玉她们玩耍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就说要先回去抄几页经书。 黛玉自己也回了怡兰苑,回去之后就命雪雁紫鹃给她磨墨:“我要抄经。” 雪雁和紫鹃两个磨墨,她们见黛玉似乎情绪不高,也不敢多话。 紫鹃心里心疼黛玉,这做武将的家眷就要担惊受怕,家里人一出征就惶惶不可终日,哪有嫁给那种可以日日相对的斯文公子来的舒心。 想到那斯文公子她不由得想到了宝玉,因为她是贾家的家生子,贾家的事情知道的多些。 听说上次宝玉中邪之后养了好久才恢复,让贾母和王夫人心疼不已。 她不由得摇摇头,那日宝玉中邪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想忘也忘不了,这宝玉一下子也就远离了她心目中的斯文公子形象。 薛姨妈等女眷打算为薛鹏出征祈福,薛蟠那里却来了客人。 “你要我帮你跟我三叔说好话,让你去他麾下从军?”薛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面前的柳湘莲郑重的点点头:“我一向敬佩薛将军威名,听说他要前往西南平乱,我想投身军中在他麾下效力。” “我说兄弟,你要从军的话,咱们去别的营也是了,那冯紫英的父亲冯将军麾下就不错。我三叔那人面善心恶,整起人来眼都不带眨的,我当初在他手下被他折腾的差点脱了两层皮。” 薛蟠一想到当初自己在薛鹏麾下的那些经历就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柳湘莲却很坚持:“不瞒大哥,我除了敬佩薛将军才想投军之外,也是想要有些军功博个前程好跟心仪的姑娘提亲。” 听到这薛蟠来了兴趣,柳湘莲长的极好看,可以说除了他三叔他就觉得柳湘莲就是最帅的那个了。 这样长相的柳湘莲自然很受姑娘的欢迎,怎么还有他如此扭捏的时候。 “是哪家的姑娘啊?兄弟就你这个长相,只要你张嘴说要求娶,还有哪家的姑娘不答应?”薛蟠调侃他来。 柳湘莲摇摇头:“除了父母给的这张脸皮,还有这身自己练的武艺,我一无是处,根本不敢向人家姑娘提亲。而且那位姑娘志向远大,乃是一位奇女子,若我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她。” 薛蟠很是好奇:“那姑娘可知道你喜欢她?” 柳湘莲摇头。 “那她要是在你从军的这段时间定了亲怎么办?” 柳湘莲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好不思索的说:“那我就远远的守着她,看着她幸福就好了,至少我曾经努力过。” “贤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痴情种子。”薛蟠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三叔这两天一定回府,我到时就跟他说。要不这样,你就留下吧,到时候我直接把你引荐给他。” 柳湘莲一想,他家中也没什么人,索性暂住薛家也好。这样的话,也可以离她近一些。 每两日薛鹏果然回府了,他营中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只等着兵部和户部把出征需要的粮饷物资准备齐全就可以择吉日出征了。 现在营里的事情安排好,他也要回到府中跟薛姨妈她们辞行的。 一回到府中,他就被薛姨妈叫了去,黛玉她们也都闻讯赶了过来,就连薛蟠也在。 “你这回出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去护国寺给你请了个护身符。主持在佛前开过光的,定能保佑你这一战平安回来的。”薛姨妈说着把护身符递给了薛鹏。 薛鹏接过来放在怀中:“请嫂子放心,小弟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薛姨妈又叹了口气:“一会我安排一桌酒菜,就当是你的践行宴吧。” 黛玉看了薛鹏一眼,想说话又没说出口。 这时薛蟠又大大咧咧的开口:“三叔,我有个结拜兄弟叫柳湘莲,他也想从军托我给他引荐。我让他在咱家住下了,你一会见见他吧。” 薛鹏皱眉,他最讨厌军中走后门拉关系,不由得教训了薛蟠几句:“你年纪不小了,明年都要成亲了,我走了之后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可不能意气用事,要不回来我起了你的皮。还有那些个走关系走到你这里的人,你也不要什么事情都答应。” 薛蟠没少挨薛鹏的训也是习惯了,听了之后笑嘻嘻的应下:“三叔你放心,我又不傻,什么人求到我面前的事情我都答应。我这个结拜兄弟人长的可俊了,功夫也俊,他是真心实意想要从军的,你一会一看就知道了。三叔你可要努力,我明年成亲前,你怎么也要赶回来的。” “放心,我定要亲眼看着你成亲才算对你父亲有所交代。” 薛鹏见薛姨妈这边等会才会开席,索性先跟薛蟠去见一下柳湘莲。 柳湘莲也知道薛鹏回府的消息,早就准备好了。 等到听说侯爷有请之后,拎着他那家传的鸳鸯双剑就去了。 薛鹏是头一次见柳湘莲,他一看果然如薛蟠所说的这柳湘莲长得十分的英俊倜傥。 不过他对于柳湘莲从军这事模棱两可,更因为柳湘莲这长相让他想起了死去的宋岩,很是担心柳湘莲会成为下一个宋岩。 不过柳湘莲用那鸳鸯双剑使上一套剑法之后,薛鹏眼前一亮,这柳湘莲的功夫确实不错。 他起了爱才之心,又考问了柳湘莲几句之后,也就同意他从军了。 “这样好了,你先给我做亲军,跟在我身边熟悉军中的事务。” 柳湘莲大喜,当即跪下见过了将军,这才离开。 薛鹏收下了柳湘莲心中高兴,里面薛姨妈叫他和薛蟠去吃饭,又拉着薛蟠去薛姨妈那里。 薛蟠路上还冲他邀功:“怎么样三叔,我这兄弟不错吧?还是我慧眼识人来着,你可记得我的功劳。” “放心我自然记得。”薛鹏冷笑一声,照着薛蟠的屁股就是一脚,“这奖励可满意。” 薛蟠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一蹦三尺高。 “哪有你这样做人家叔叔的?没事就揍我这个侄子,也不怕我父亲半夜找你。”薛蟠嘀嘀咕咕几句,又被薛鹏利眼一瞪不敢吱声。 薛鹏在薛姨妈处和全家人吃了一顿送别宴,之后他就准备回自己的修竹院。 薛姨妈叫住了他:“玉儿和你一路,你送她回去。” 她想着薛鹏和黛玉两个定亲,这次薛鹏出征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临走前怎么也要让他们两个能私底下说几句话。 薛鹏一愣,随即很自然的站住等黛玉。 黛玉快步来到他近前,两个人并肩离开,紫鹃等丫鬟默默的跟在后面。 今天黛玉有些沉默,薛鹏想着活跃气氛就问她:“那只鸟现在还会骂人吗?” 他问完就看到黛玉凉飕飕飘过来的眼神,好吧这答案他知道了。 他又问:“你那书局生意如何?要不要我再找人帮你招揽一下生意?” “生意还算可以,不过你要是愿意再借我两面锣也是使得的。” 薛鹏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他又想起黛玉书局刚开业的时候被他弄得满城尽是敲锣声的事情了,那次真是尴尬的他想寻个地缝钻进去了。 眼看着两人快要到黛玉的怡兰苑门口了,黛玉突然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薛鹏。 “这是什么……”薛鹏随手翻了两页然后就看住了,飞快的翻了翻册子,“这是阿蛮的习俗……还有他们驱使蛊虫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黛玉偏过头去:“我林家有不少藏书,里面记录了一些有关阿蛮的事情。还有我家祖上开国的时候,曾经也去阿蛮那里平乱,家中有他当时的心得记录。我左右这些天在家中没有事情,就顺手摘抄了一份给你。” 她说的风轻云淡,身后的紫鹃几个丫鬟可知道光是从林家那些数量可观的藏书中找出这些零零碎碎的有关阿蛮的描述,就不是一项简单的事情。 黛玉这几天除了给薛鹏抄了几份经书,就把精力用在这上面,每天屋里的灯都很晚才熄灭。 薛鹏这些日子以来也在收集有关阿蛮的情报,他知道这个工作量有多大,手上这份小册子看着轻飘飘的却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一份深情厚谊。 “谢谢你。”他跟黛玉道谢。 黛玉小小的嗯了一声,随后又说了一句:“祝你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薛鹏郑重的跟黛玉保证。 他原本还想跟黛玉开玩笑说一定会活着回来跟她解除婚约,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不想说了。 一想到这个可人的姑娘将来属于别的男人,他心中就有些烦躁,头一次对解除婚约这件事没那么热衷了。 第 61 章 就是薛姨妈她们有再多的不舍, 也到了薛鹏要出征的日子了。 这一天一大早薛鹏就穿戴好盔甲,准备出门。 济安侯府从大门开始, 沿路的几重大门通通打开。 侯府的下人们穿戴一新, 一个个垂手肃立,恭送侯府的主人出征。 薛姨妈等人一路跟着薛鹏走到侯府大门口,在那里薛鹏的亲兵们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薛鹏了。 柳湘莲也在这些亲兵当中, 他见从侯府呼啦啦出来一大群人就飞速的扫过这群人, 然后看了眼他一见钟情的女孩。 黛玉也跟着薛姨妈一起出来送薛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薛鹏一身铠甲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薛鹏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一定要小心, 记得家里有这么些人等你平安回来的。”薛姨妈最后又嘱咐了薛鹏一句。 薛鹏点头应下, 含笑安慰薛姨妈:“嫂子放心, 那阿蛮不过弹丸之地, 比那罗羌差得远了, 小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薛姨妈听了强忍着眼泪笑着点了点头。 薛鹏对她施了一礼,回头又叮嘱了薛蟠一句:“我走了之后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你给我看好家门不许惹祸, 要不等我回来捶不死你。” 薛蟠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他叔叔的, 听到这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先平安回来再说吧, 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薛鹏瞪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当他聋子没听到吗? 他不理薛蟠, 又看向宝钗柔声的说:“你哥哥是个憨直的, 家里要多靠你了。你照顾好你母亲, 也看好你哥哥。” 宝钗福了福:“请叔叔放心,侄女一定照顾好母亲和哥哥。” 薛鹏一向对侄女比对侄子放心,他含笑点点头, 又看向黛玉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我走了, 你多注意身体,该吃吃该喝喝,别熬夜看书。我在家里留了人,你有需要就找薛城,就是需要……敲锣的也行。” 黛玉本来心里充满了离愁别绪,可是听着薛鹏跟老妈子一样的叮嘱,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她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她立刻就压下了笑声,可是那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还是让正站在她面前的薛鹏看的一清二楚。 纤细的少女嘴边稍纵即逝的笑容,眼睛里的星光,这一切都足以让他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不时的拿出来回味。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薛鹏又跟同样出来送行的宋家母女还有香菱母女简单道了别,这才转身上马,带着手下头也不回的离去。 薛姨妈他们站在济安侯府门口,久久的望着薛鹏他们离开的方向,站了很长一会才回到府中。 薛鹏带着挑选出来的京畿大营士兵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直奔西南而去。 他离开了,留下的人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济安侯府的男当家人离开了,在薛姨妈和大管家薛城的掌控下,侯府一切如常。 其实也不能说一切如常,起码薛姨妈的饭桌上一连几个月都没有肉菜,济安侯府给京中各处寺庙道观的香火钱比往日多了不少。 宝钗和黛玉平时的嬉笑少了些,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抄起了经书,也相约跟薛姨妈一起去庙里为薛鹏祈福。 黛玉除了给薛鹏抄经祈福之外,还在忙着京中店铺的事情。 她在京中一共开了两家店,一家是专门做江南菜的酒楼,一家就是无涯书局。 酒楼的生意不错,因为京城处于北地,那江南的菜肴很是受欢迎。 不过她的酒楼受欢迎,自然会影响到其他酒楼的生意,这一阵子就被别的酒楼雇佣的地痞无赖上门捣乱过。 这事情管家林安报到黛玉这里,他的意思是回头请衙门那边的差役喝几顿酒,请他们日常多往酒楼这里巡逻一下。 黛玉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不过等下回林安过来给她汇报情况的时候却一脸喜洋洋的:“还是薛将军靠谱,我请了那些衙役吃酒,他们倒是来酒楼这里巡逻。可是他们跟那些衙役仿佛是有默契一般,这个来那个就走的。我正想着要不要再加点钱,谁知道那些地痞上门捣乱的时候被一群汉子给痛揍了一顿。我一问原来是薛大管家派来的人,是侯爷留在府中没带走的随从,说是薛管家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姑娘遇到难处就让他们去帮忙了。” 林安有些感叹,还是老爷慧眼识人,当初给姑娘相中了薛将军。 “那些地痞还不服气,被薛将军的手下一连揍了几次,到底是打服气了,再也不敢来了。我这次来,一会要去见薛大管家道谢的。” 黛玉点点头又嘱咐他:“从我这拿些银两,一是让你请薛大管家吃酒,二是请薛大管家把银两分给去帮忙的人,算是我林家的谢礼。” 林安领命走了。 他一走,黛玉歪在迎枕上想着心事,她没想到薛鹏就是不在她身边,也还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想到这她又不免担心起薛鹏来,不知道薛鹏这次出征可否顺利,她还是要多给薛鹏抄两卷经书祈福。 薛家上下在薛鹏走后变得有些沉寂,不过过了两月府前来了一队人马,给这府中带来了一丝生气。 原来是薛家二老爷之子薛蝌带着妹妹宝琴上京了。 薛鹏一共兄弟三人,如今大老爷二老爷都已经去世,这两房都留下了一儿一女。 薛蝌和宝琴就是薛家二房的子女,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年就进京来投靠叔叔伯母的,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直到现在才进京来。 虽然二老爷一家不常在金陵,薛姨妈还是见过儿时的薛蝌和宝琴,如今见到长大成人的侄子侄女心里很是高兴,也驱散了薛鹏出征带来的郁闷心情。 “蝌哥儿你就跟你大哥一起住,宝琴也和你姐姐一起,你们放心虽然你们叔叔不在家,这家里有伯母在自然不会让你们委屈了。”薛姨妈拉着宝琴的手对薛蝌说。 薛蝌这次来京城就是投奔叔叔和伯母的,听了自然笑着答应下来:“我父亲在的时候跟梅翰林家定下了婚约,让妹妹嫁去他们家,这次进到京中正好是让妹妹备嫁,到时候就要从叔叔府中出嫁的。” 薛二老爷在世的时候因缘巧合的把女儿许给了梅翰林家,等他去世之后,薛二太太长吁短叹就怕影响女儿的姻缘。 本来薛家就是商家,嫁去翰林家已经算是高嫁了,如今当家的爷们还去了,只怕人家梅家更加不喜了。 可能就是忧思过多,薛二太太也一病不起离开人世。 等到薛蝌办完母亲的丧事,轮到他犯愁了,生怕妹妹的婚事有变。 幸好薛鹏发达了,成了皇上亲封的济安侯,连带着薛家也鸡犬升天。 不说那些还在金陵,薛鹏他们主支压根不搭理的旁支如何借着薛鹏的名声仗势欺人,就是薛蝌也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叔叔在梅家也不敢欺负妹妹退了这婚约。 果不其然,在薛蝌他们到了没几天之后,梅翰林家就派了几个婆子过来问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两家既然是姻亲就要常来常往。 薛姨妈自从帮薛鹏掌管这侯府中馈之后,气势也强硬了不少,几个翰林家的使唤婆子在她面前都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回去之后更是把薛家的气势跟主人好好的描述了一番。 至此薛蝌兄妹也在侯府住下了,薛蝌帮着大管家薛城料理府中内外的事情,宝琴也跟宝钗黛玉她们一起游戏。 宝琴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孩,黛玉很是喜欢她,有她陪伴,也多少缓解了黛玉心中对薛鹏的担心。 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黛玉还是会担心薛鹏,不知道他是否遇上了凶险。 “将军,今天咱们把水牛系上绳子驱赶进了断魂谷,果不然那牛走了不多一会就不行了。等弟兄们把绳子拖回来的时候,那牛都已经七窍流血死了。”薛鹏坐在帅案后面,帅案前一个副将打扮的人正在跟他禀报。 他还没有说话,旁边坐着的一个异族打扮的中年人就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响:“薛将军,那断魂谷可有年头了,据我们祖辈传下来的故事,那是我们一族的祖先镇压恶鬼的地方。那里邪门着了,谁进去谁死,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我们从小就都被告诫不许进去的,天知道这西蛮怎么不遵祖训居然躲到那里去了。” “问题不是他们为什么不遵守你们的祖训,而是他们怎么能进去之后还能不死?”薛鹏看向那中年人,“鹞鹰土司,你们东蛮真的没有办法吗?” 薛鹏带着京畿大营的士兵来到西南边陲,跟这里的驻军还有东蛮的土司汇合。 他带兵过来的时候,西蛮已经占据了东蛮的土地,还对西南边陲展开了侵袭。 薛鹏自从领了皇命要来平乱的时候就一直在研究西蛮,又加上黛玉从各种书籍中的找到的资料,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了想法。 到了这里之后,他带着京畿大营、西南驻军,还有东蛮的土兵一起经过几次交锋把西蛮赶出了东蛮的土地。 在西蛮撤兵回自己领地之后,西南驻军的统帅觉得可以跟皇上交代了,东蛮的土司也觉得收回他的土地也知足了。 可薛鹏却觉得并不能这样结束这场战争,西蛮虽然一路败退,却并没有伤筋动骨,说不定等他一走过个一两年就又打回来了。 到时候朝廷再派兵平乱,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不如这一次把这个隐患去除一劳永逸。 所以他就继续率兵攻入西蛮的领地,打算生擒西蛮的土司。 那西蛮被他打怕了,不敢与他正面相争,居然一路退进了断魂谷。 那时薛鹏并不知道断魂谷底细,只看到这断魂谷地势险要,谷中烟雾弥漫,是兵书中那种能够隐藏百万雄兵的危险之地。 所以他就当即命令大军在谷前驻扎,并没有贸然进谷。 这时一直在后面拖拖拉拉的东蛮土司从后面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这位名字翻译成汉话叫鹞鹰的土司慌里慌张的跟他连讲带比划,意思是这谷进不得。 薛鹏深知这阿蛮有些邪门的地方,见东蛮土司这样更是谨慎,命令副将派人弄来一些水牛拿绳子拴好之后驱赶进谷中一探究竟,果不其然这牛进了谷很快就死了。 “将军,鹞鹰土司说的没错。那断魂谷很是邪门,弟兄们把牛赶到谷口那里,那牛是怎么也不肯进去,还是兄弟们硬用鞭子抽进去的。” 薛鹏点点头,他已经明白这断魂谷确实是块硬骨头,不过他就喜欢啃这样的硬骨头。 第 62 章 薛鹏吩咐人把西南驻军的王将军请来开会, 这王将军镇守西南多年,对东西蛮都很有了解。 那鹞鹰土司一向不喜欢开会, 尤其是跟汉人一起开会, 当时就告辞要出来,他出来的时候正好跟王将军打了个照面。 “见过薛将军。”王将军进到帅帐里跟薛鹏行礼。 他比薛鹏年纪还要打上二十多岁,是一员老将, 本来对这次平乱要听薛鹏这样的小将的命令很是不服的。 不过这一路仗打下来, 他也对薛鹏服气了,也会主动帮他出主意, 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这不他一坐下来就顺口吐槽起了鹞鹰土司来:“这东西蛮虽然都是阿蛮, 可这东蛮靠近汉地逐渐汉化, 经常跟我们以物易物, 已经没有西蛮那么勇猛。” 薛鹏点头, 他从鹞鹰还有那些东蛮土兵身上确实没感受到太多的斗志, 难怪那西蛮差点把他们打的连老家都丢了。 王将军可能是对鹞鹰还没吐槽够,又继续说起来:“东蛮下面的平民经常过来跟我们贸易,他们上层更是不用说了, 我听说鹞鹰甚至打算把他女儿嫁到汉地来。说起来别看那鹞鹰长的五大三粗的, 可他那女儿可是十分的水灵, 我听说她刚刚来到营中, 将军干脆把她纳了做小妾吧。” 薛鹏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王将军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连忙闭嘴不说。 薛鹏淡淡开口:“阵前招亲本是军中大忌, 而且我也无意纳妾。” 说完这话他话锋一转询问起王将军有关断魂谷的事情知道多少。 王将军精神一震,也把状态从八卦调整回来。 “末将只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阿蛮的传说中在开天辟地的时候, 他们的祖先跟十个恶鬼相争。在打败了那十个恶鬼, 把他们镇压之后才开始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那十个恶鬼被镇压的地方就是断魂谷,据说这里是连飞鸟都过不了的地方。那鹞鹰以前跟我喝酒的时候,酒醉的时候还说过,幸好这断魂谷在西蛮的地方,要是在他的地方,他可要头疼了。” 王将军想了下,又补充道:“我听鹞鹰说,西蛮年年都在祭祀断魂谷,为此他们掳掠了不少我们汉地的居民,把他们杀死来祭祀恶鬼。”说到这里他恨得咬牙切齿,作为保这一方土地安宁的将军他没有保护得了那些人是他的失职。 薛鹏点点头:“祭祀被祖先镇压的恶鬼,这西南究竟是他们祖先的后代还是那恶鬼的后代?这样的数典忘祖之族不留也罢。” 王将军点点头,他又有些八卦起来,开始脑补那阿蛮的老祖宗头顶是不是绿油油的问题。 不过他马上就严肃起来,他听薛鹏的意思,这一次要对西蛮动真格的了。 “将军的意思是?” “东蛮、西蛮都是阿蛮,日后就是没了那西蛮还有东蛮,皇上会喜欢一个愿意贸易,不惹是生非的民族的。”薛鹏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没有意识到他这几句话就决定了西蛮未来的命运。 王将军咂咂嘴,这能让罗羌大伤元气的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狠角色。 他心中有些兴奋和跃跃欲试,如果这西蛮被平定了,他也能跟着立功,是不是就可以动一动了,他可是在这边呆够了。 王将军正想着心事,外面突然闹哄哄的。 薛鹏冲帅帐外面喊了一声:“出了什么事了?” 正在当值的亲兵进来禀报,来人正是柳湘莲:“下面的弟兄们见那头从断魂谷拖出来的牛很是壮实,想着好久没吃牛肉了,就让火头军把牛肉剃下来,不想那负责剃肉的火头军却中毒了。” 薛鹏一听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连那死在断魂谷的牛都这么邪门:“军医可去看了?” “已经去了。” 薛鹏点头,他对王将军说:“我们也去看看。” 王将军立刻跟着他一起出了帅帐。 两人去到火头军所在,一到那里就看到一群士兵围在那里,当中有一头被开膛破肚的死牛,旁边还有一个两手发紫正疼的直叫唤的火头军。 “情况怎样?”薛鹏问军医。 军医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像是中毒了,可是临来的时候我们配置的针对西蛮惯用的几种毒物的解毒粉都不好用,我们正在想办法。要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看看能不能把他的手切掉保命了。” 薛鹏皱眉,那火头军双手都中毒了,这要是切掉的话就只能双手都切掉,那这人日后就残废了。 “他这不是中毒了,是中蛊了。”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薛鹏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看到一个阿蛮装束的女子正站在一旁看热闹,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宝石晃的他头晕。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军营当中?”薛鹏冷冷的发问,正常这军营当中除了军妓是不可能有其他女人的。 一旁的王将军连忙跟他说:“这是鹞鹰土司的女儿,百灵公主。” 土司算是阿蛮最高的首领,女儿也勉勉强强的被称呼了一声公主,当然这个公主可不是有封号的,只是叫着好听。 薛鹏研究过阿蛮民俗,阿蛮的女子要比汉家的女子地位高不少,在家里可以当家的那种,所以这女子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他不再追究这件事,而是皱眉看向百灵:“你说他是中蛊,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可有办法救他?” 百灵点头,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这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了,这是西蛮的蛊术。虽然东蛮西蛮的蛊术有所不同,但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我自然能解的。” “那请你为他解蛊。”薛鹏站到了一旁示意百灵。 百灵点头也不废话,从腰间拿出一个竹筒,打开一头从里面爬出来一只薛鹏没有见过的虫子。 然后她口中又发出奇怪的声音,那虫子似乎在外头听,然后就慢慢爬向那痛苦不堪的火头军。 他顺着耳朵爬了进去,弄得一旁有些看热闹的士兵都吓得别开头不去看。 说也奇怪,随着这虫子的爬进去,那火头军的神情渐渐平缓了许多,然后双手的颜色却变得越来越紫,甚至手上还鼓起了很大的包。 百灵蹲下来,从头上拿下一只银簪子对着那包就刺了进去。 噗呲一声,那包被刺穿了,许多紫黑紫黑的血从里面留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臭的味道。 薛鹏瞪大眼睛,紧盯着百灵的动作,见她把火头军双手的包都刺破,想来是把毒血放了出来。 “将军小心!”一旁的柳湘莲叫了一声,飞速的拔剑。 原来伴随着那紫黑的毒血流出来的还有之前进入火头军血液中的蛊虫,那蛊虫失了寄宿体,正着急寻找下一个寄宿体,而它们就瞄准了薛鹏,猛地窜起来奔着薛鹏就来了。 一旁的柳湘莲身为薛鹏的亲兵,有护卫薛鹏的职责,他一直很专注,正好看到当即抽出宝剑对着一只蛊虫就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薛鹏也拔出佩剑,刺中了另外一只蛊虫。 他是沙场宿将,在军中阵前哪怕是睡觉都会睁一只眼的那种,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没有防备。 他一甩佩剑,把蛊虫甩到地上,又看了眼柳湘莲赞许道:“做的不错。” 柳湘莲恭敬的退后,眼中也带着被夸奖的喜悦。 百灵有些可惜的看了眼两只被刺死已经死的透透的蛊虫:“本来还想着能抓两只虫子的。” 不过她又看向旁边那头死牛,一脸的兴奋的对薛鹏说:“你能把这头牛给我吗?这牛身上还有不少蛊虫呢,我拿回去喂我的蛊王吃。” “这头牛身上也有蛊虫?”薛鹏也顺着百灵的视线看向那头死牛,“用火烧可以烧死这蛊虫吗?” 百灵点头:“能的,这只是低级的蛊虫,用火少了还挺好吃的。” 她这句挺好吃,弄得薛鹏忍不住头疼,不过他直接冷声吩咐了一句:“弄些柴火来,无比要把这牛烧的一干二净,回头再弄些驱虫粉来撒上,防止有漏网的。” 说完他转身准备和王将军回去商量如何进断魂谷的事情。 百灵听了气呼呼的直跺脚:“你这汉人怎么回事?本公主说了要拿这蛊虫回去喂我的蛊王的。” 薛鹏看了她一眼:“我的军中只有我一个人说的算,旁人无权质疑本将军。” 百灵被他身上的气势吓了一跳,又有些惊讶她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 有人畏惧她的身份,有人倾慕她的容貌,都会顺着她的。 可这汉人将军不光不顺着她,眼中根本没有她,真是岂有此理! 薛鹏不会理会这蛮族公主,转身就走了。 百灵嘴里嘟囔了半天,到底是从火头军上把自己放进去的那只蛊虫收了回来,然后气呼呼的走人了。 她直接去了鹞鹰土司的帐篷,鹞鹰土司正在抽水烟,见宝贝女儿来了就问她:“可是到处走了?记得别去断魂谷那里。” “气都要气够了,哪里也不想去了。”百灵坐到她爹身边,伸手就把鹞鹰嘴里的水烟抢了过来,自己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谁给我宝贝的小百灵鸟气受了?阿爹去教训他。”鹞鹰作势要起身出去找人算账。 “就那个汉人将军,我听旁人叫他薛将军那个。” 鹞鹰又一屁股坐在女儿身边:“是薛将军啊,我说女儿你觉得那薛将军长的怎么样?阿爹和你阿娘一直想着把你嫁到汉人家去享福来着,这将军长得不错,还有地位,想来也有钱,你嫁给他不吃亏。” 百灵一听连连摇头:“那汉人将军长得很好看,可是他的脾气太讨厌了,我可不要这样的丈夫。不嫁!不嫁!” 鹞鹰是个宠女儿的,一听女儿说不嫁也就无所谓了:“我看那薛将军身边有个小白脸护卫,也长的好看,要不你嫁他吧。” “那个拿着两把剑的那个?那个小白脸的跟那汉人将军一样讨厌,一剑就刺死了一个蛊虫。万一将来我们两个打起来,他把我的蛊虫都刺死了怎么办?不嫁!不嫁!” “那个也不嫁?那小百灵鸟你要嫁什么样的?” “我要嫁长相好脾气也好的,我能打得过他,他打不过我的。” 鹞鹰一听乐了:“行,等打完这仗,阿爹去汉人京城见汉人皇帝带你也去,那里肯定有你喜欢的。” 百灵连连点头:“阿爹我一定能找到的。不过汉人好多薄情郎,到时候我成亲的时候就给他下同心蛊,让他对我一心一意。要是他有三心二意的话,我就让他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番外三 在黛玉三十岁前, 她通常会被人称作薛夫人或者济安侯夫人。 不过在她三十岁之后,世人称呼她多半会尊称一声林大家。 因为大家都敬重她的才学, 尤其是那些听过她的课的学生们。 黛玉的学堂已经开到了全国各地, 不过因为薛鹏的关系她一般都留在京城,经常会去京中的学堂转一转。 这时京中的学堂已经不是当初只有忠义营那一家学堂了,在京城国子监附近都有了。 有一天黛玉去国子监附近的学堂视察, 偶然得知学堂的一位先生突发疾病无法授课, 学生们只能自习。 可是这位先生教的又是准备参加秀才考试的考生,而距离考试的时间又很近了, 其他的先生课业也很紧张也分不出人来代课。 “临时招人有些来不及了。”这个学堂的负责人有些苦恼的跟黛玉说。 黛玉想了下:“要不我来吧。” 黛玉的学堂在运行几年之后, 已经开始招女先生了, 毕竟女先生教女学生要比男先生更合适一些。 像是贾家的惜春就是第一批被招进来的女先生。 当初贾家被抄家之后, 惜春就有了要出家的想法, 但被尤氏邢夫人迎春她们好不容易劝说打消了念头。 只是惜春也言明不想嫁人, 在家里穿的比李纨这个寡妇还素净。 好在她平时有探春做伴,百灵这个嫂子很照顾她,出嫁的迎春也经常回来看她, 她也不算孤单。 不过后来探春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家, 求了元春去宫里做了宫女, 她自己就有些孤单了。 正好黛玉经过考虑开始招收女先生, 她没有多犹豫就报名了。 虽然刚开始, 有的男先生对突然冒出几个女先生有些别扭甚至抵触。 能被黛玉招进来的都是一些确实才华过人不逊须眉, 还很有抱负的女子, 久而久之这些男先生也就适应了,甚至有些人还有了其他想法想要追求其中几位女先生。 不过女先生们都是教导女学生的,女学生的功课自然跟男学生的不一样, 难度也要低一些。 今天黛玉提出自己去给那个男生班级代课, 负责人就有些迟疑了。 毕竟那个班级的学生是准备考秀才的,一个个都已经是童生了,黛玉一个女子能辅导了吗? 黛玉淡淡一笑:“能不能试试就行。” 于是黛玉就去了那个班上。 那个班的学生一看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先生,先是一阵哗然,随后就是一脸不屑。 这些学生年级不大已经考过了童生,正在准备靠秀才,算是这个学堂里面的天之骄子。 他们都觉得教那些女孩子的女先生们虽然有些才学,可是根本不能教的了他们这些要考科举的人。 好在他们进了黛玉的学堂,经过几年的熏陶,比一般的男人对女子更尊重一些,只是在心里想想而没有说出来。 黛玉站在前面,他们的表情她都一览无余,这个时候她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这些学生好好受受教育知道山外有山。 “我来给你们代课,你们的先生之前讲到哪了?” 黛玉接着之前先生的进度娓娓道来,讲了起来。 她从小就被林海夫妇充作男孩教养,请来坐馆的先生还是两榜进士,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更喜欢诗词歌赋,可是那些八股文章经史子集同样也很了解。 刚开始那些学生还有些不在意,可是听着听着就认真起来,他们都知道了这位女先生可一点都不简单。 就这样黛玉用一堂课收服了这些学生,之后她的每堂课这些学生都听的很认真。 等到考试成绩出来,这个班级的成绩很是喜人,考上秀才的人数很多。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为这个班级代课的就是这些多家学堂的主人,那位大家久闻大名的薛夫人。 “什么薛夫人?她的才学难道不足以让我们称她一声林大家吗?”有人为黛玉抱不平来,“林大家就不应该嫁给一个武夫,巧妇伴拙夫,这辈子太亏了。” 这话让黛玉听见了,她郑重的对旁人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当初嫁予我夫君。” 不管怎么说,黛玉那个林大家的称呼就传了出去。 后来她每次到学堂的时候,总有学生想办法跑到她面前去问题。 再后来,黛玉索性抽出一些时间,固定去京中的几家学堂给学生们上几堂课。 她的事迹也渐渐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于是他召见了黛玉和薛鹏夫妻两个。 “你妻子以后可能比你有名,你可愿意?”皇上笑问薛鹏。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他早就听说过薛鹏宠妻的传闻,就想看看这对夫妻是不是真的鹣鲽情深。 “臣当然愿意。”薛鹏毫不迟疑的回答。“这么厉害的女子是臣的妻子,臣与有荣焉。” 黛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笑意,她知道以薛鹏的胸怀自然不会介意这个。 “好你个薛鹏,哈哈哈!”皇上大笑道。 随后他又下旨嘉奖了黛玉,并且亲手给黛玉的书院重新提了字。 嘉奖黛玉薛鹏自然是为黛玉开心的,可是题字这件事他就不开心了。 因为之前黛玉学堂用的都是他的题字,现在都被迫换成皇上的了,他自然是吃味的。 不过回去之后,黛玉哄了他一回,他就又开心了,继续开开心心的支持黛玉的事业了。 就是这样一心支持黛玉事业的薛鹏,在过了四十岁生日之后跟黛玉闹起了别扭来。 原因不是其他,就因为现在贾宝玉也在黛玉的学堂教书。 在惜春去黛玉学堂做了女先生不久,宝玉居然也来应聘了。 他虽然没有功名,可是也读了多年的书,给小孩子们启蒙是可以的。 而且他性情温和,小孩子们太闹也不生气,又从来不会惩罚孩子,那些小孩子都喜欢他。 黛玉原本只知道宝玉在她的某家学堂教书,可是一直没在学堂里碰上。 后来有一回她才偶然遇见宝玉,在此之前两人已经多年未见了,算起来他们上一次碰面当时贾母去世的时候。 这一见面两人聊了一会,都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黛玉是觉得宝玉跟过去不一样了,宝玉也觉得黛玉也不是他以前印象中的那个林妹妹了。 不过也仅止于此,儿时的那一点涟漪早就如同泡沫一般烟消云散了。 两人聊过也没当什么,回头黛玉还在宝玉任教的这家学堂里上了几堂课。 这事情不知道怎么被薛鹏知道了,那时他刚刚从西北大胜回朝。 黛玉偶遇宝玉的那段时间,薛鹏正好去西北跟罗羌作战。 之前的罗羌王阿古成功的夺回了王位,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又来犯境。 薛鹏作为本朝的第一武将自然是挂帅出征的最好人选,他也发下豪言:“我当初能抓他一回还能再抓一回。” 虽然最终他没有抓到阿古,可是还是再次大败了罗羌,此番罗羌又大伤元气,想要再来犯境又要等几年的。 等薛鹏开心的打完仗回来找老婆孩子,这时他才知道黛玉居然遇上了宝玉。 对于贾宝玉这人,每次提起来薛鹏都是用鼻子哼的。 当初他跟黛玉没有定情的时候,对宝玉就是不屑的,觉得这小子除了在内帷厮混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本事。 后来当他对黛玉上心之后,更是不喜欢宝玉了,甚至把他当了一阵假想敌。 本来这么多年过去对于宝玉的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了,可是偏又听说黛玉遇到了宝玉。 第一时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黛玉又被那贾宝玉缠上了,不过他马上就有些好笑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从他跟黛玉成亲之后,黛玉经常会出门去查看学堂的情况,他索性就把自己的护卫分给了黛玉,保护黛玉的出行安全。 所以如果真是宝玉缠上了黛玉,他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把人给扔出去的。 薛鹏把这事情定性为偶遇,不过当他顺口问了一句黛玉对宝玉的看法时,从黛玉口中得到了很正面的对宝玉的评价,这让他拉响了警报。 已经四十岁的薛鹏偷跑去看了眼宝玉,他必须承认人到中年的贾宝玉依然很帅气,而自己迈过了四十大关之后似乎糙了一些。 腰板依然挺直,人也依然帅气,只是去了西北一趟最近有些晒黑的帅大叔薛鹏大将军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对自己没了信心。 尤其是当他打听了一下宝玉在学堂的情况之后,又受了打击。 宝玉过去可是不喜欢考功名的,可是现在他对那些四书五经可是朗朗上口,教导那些小学生游刃有余。 反观薛鹏他这么多年天天陪着黛玉,把精力和功夫都放在诗词歌赋上了,现在倒是黛玉说上句他能接下句,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快要被宝玉给比下去了。 于是薛鹏自己郁闷起来,顺便跟黛玉闹起了别扭。 他们夫妻两个多年,薛鹏为什么闹别扭,黛玉稍微一了解就知道了。 黛玉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觉得薛鹏有些无理取闹。 她索性不去管薛鹏,就等着那薛某人自己想明白。 薛鹏很是别扭了两天,后来在小女儿骑在他脖子上尿湿了他的衣服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我也要去教书当先生!”他郑重的跟黛玉说。 “你去教什么?”黛玉在家里倒是很迁就薛鹏,可是她不会学堂的事情上迁就薛鹏。 薛鹏犯了难,他有自知之明,虽然给小孩子启蒙他也能做,可是以他的脾气怕是回头那些小孩子都要哭着回家的。 不过看着黛玉看他的眼神,他牙一咬心一横说:“我不去你的学堂,我自己开学堂。我我我,我要开一个专门培养武将的学堂!” 黛玉一愣,她没有想到薛鹏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薛鹏说完就觉得舒坦了,说话也流畅了:“其实看你的学堂开的风生水起,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现在文官们都是上了学堂,正经的四书五经培养出来的。可是武将呢?现在可没有专门培养武将的学堂,我就要开这样一家学堂。” 薛鹏眼睛越来越亮:“我这几次跟罗羌作战的时候就在想,老将们逐渐老去,下面有没有人能顶的上来。我不放心现在那些家伙,索性从一小就开始培养吧。你想想,如果军中连最小的伍长小校都是精心培养过的,那么这只军队的战斗力会不会提高很多。” 黛玉听了他的话也若有所思起来,她承认她是一直都忽略了武将的培养体系。 如果真的如薛鹏所说,有了一所专门培养武将的学堂,那么武将们的修养也会得到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也能上升的。 “我支持你,你尽管放手去做。”黛玉说着握住了薛鹏的手。 有了黛玉的鼓励,薛鹏充满了干劲。 他去宫中跟皇上聊了一番,回头就把身上的官职都辞了,然后就在贾宝玉所在的学堂对面建起了自己的学堂。 薛将军忙着自己大事业的时候也还有小心眼,时刻惦记着要跟假象中的情敌别苗头。 他的学堂风风火火的建立起来,这座即使后来经历改朝换代也依然存在的武将学堂成为了未来武将们的摇篮,从这里诞生了无数的名将。 只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座学校的建立只源于某人的一次别扭。 “薛鹏林黛玉夫妻两个被称作我国军校之父与女性正规教育之母,在我国教育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若干年后某位教育专业的大学生认真的默读着自己的课本。 番外四 薛鹏人到中年的时候, 依然是一位帅大叔,并且凭着多年的战功成为武将之首, 也成为许多年轻武将崇拜的对象。 更加上后来他又建起了一所正规的培养武将的军校, 军中不少武将算起来都是他的学生,他在军中的威望一时无二。 不过背地里但凡军中有聚会,上到高级将领, 下到普通一兵, 大家经常会讨论一个话题,那就是他们那位尊敬的薛将军惧内的问题。 大家都认为薛将军千好万好, 就是这一点不好, 堂堂的大将军居然惧内。 “唉, 这也没办法, 薛将军从军的时候就是跟在罗元帅身边做亲兵的。罗元帅, 你们小辈们可不知道, 那位可是咱们过去军中惧内第一人。薛将军一定是耳闻目染多了,习惯成自然了。”某位跟薛鹏共事多年资历颇深的武将在聚会中对其他年轻的将领说。 “我觉得这只是一方面,薛夫人那么貌美, 换我有这样一位天仙一般的夫人, 我也一定把菩萨供起来的。”有位年轻的将军一脸梦幻的说。 “什么薛夫人?要叫林大家!林大家著书立说教书育人, 光是她教出来的两榜进士就多少位了, 就连前科的状元都是出自她门下的。”另外一位更年轻的将军一本正经的教训起同伴来。 他刚说完就发现大家伙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很不对, 连忙又缩了起来。 这已经晚了, 其他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神色, 没想到他们武将队伍中居然混进来一个薛夫人的崇拜者。 不过大家想想以那位薛夫人的事迹,换做他们也会对她表示敬意的。 薛夫人自然是他们口中那位薛将军的夫人,据说比将军的年纪要小一些。 这位夫人有着天仙一般的美貌, 更是很有才华。 但她并没有像以前的那些位才女那样只是写几首诗, 画几幅画,居然走出了闺阁开办了学堂。 更加传奇的是,她的学堂不光招收男学生,也招收女学生。 现在这位薛夫人的学堂已经开到各地,学生们也取得不错的成绩。 男学生们金榜题名,进士、举人不少,秀才童生已经不值得一提。 女学生们也不逊色,据说不少位被皇上皇后列入给皇子们选妃的名单,就是普通人家也以能娶到一位念过学堂的女子为荣。 这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女子,也难怪他们将军惧内呢。 “你们说什么呢?”一个年轻一些资历较浅的将军听到身后有人问。 他很是热情的把刚才大家讲的热火朝天的八卦分享给晚来的同好:“我们正在说薛将军惧内的事情。” 他刚说完就发现站在对面的同袍一脸要死掉的表情,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好,他甚至看到带自己前来的上官正准备脚底抹油溜掉的动作。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慢慢转过身去,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迷人气息的薛将军正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将将将军!”这位年轻的将军终于明白别人说道薛将军时那崇拜的语气了,他们薛将军光是站在这就可以让他两腿软掉的。 “看来你们聊的挺开心的。”薛鹏脸上挂着一场灿烂的笑容扫过在场这几个部下,很好从老同事到他军校教出来的学生全都有,这群八公。 “你们这么闲啊,要不这样好了,我也好久没跟人摔跤了,咱们去摔几回玩玩。要是输了的人,回头就把营中的茅厕给我打扫一个月。”薛鹏几乎是恶狠狠的说出惩罚来。 那些个平时威风八面的将军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别的不说薛将军摔跤可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来着。 他们怎么能摔的过他,就是能摔的过,他们也不敢啊。 “来,谁先上?”薛鹏已经在解腰带了。 大家一个个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此刻薛鹏脸上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就跟猛虎在玩弄猎物的时候的笑容差不多。 一刻钟之后,薛鹏叉着腰看着那几个被他摔趴下的部下,冷冷的说:“别忘了回去扫一个月的茅厕的事情,我不定哪天就去检查。” “是将军。”几位在自己营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将军们相识苦笑的爬起来,彼此搀扶着就想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我忘说了。你家将军我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从不惧内!我那叫对夫人的尊重!” “不惧内?您上回去学堂接夫人的时候,遇到那位贾先生你就想着法欺负人家。回头让夫人看到了,夫人瞪了您一眼,您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实了不敢去欺负贾先生了?”一个年轻的将领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想着他都注定要扫茅厕一个月了,怎么也要过个嘴瘾,揭发他们的大将军名不符实的一面。 周围听到他的话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薛鹏耳尖一下子都听到了,即使他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脸,有些凶残的瞪了那小将一眼。“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先念的夫人的学堂,再去的您的军校,那次您去的时候我还是学堂的学生了,自然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那小将破罐子破摔道。 “夫人的学生?”薛鹏没想到这人同时是他和黛玉两人的学生,想了下就挥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我怎么可能教出来这么混的学生?一定是……”薛鹏刚想说是黛玉学堂的问题,话到嘴边又及时停住了,“一定是你这小子本身的问题!” 其他人都能听出他话说到一半强行改口,大家偷偷的相互使眼色,又在心里嘲笑了一回他们家将军已经惧内到连口头上说几句夫人的不是都不敢的地步了。 等打发了这些八卦的部下,薛鹏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老子才不惧内,老子那叫尊重!娶媳妇回来,你又不是买了牛马回来做苦力的,自然要尊重的。夫妻两个相敬如宾,才有好果子吃的,你们懂个什么!” 有关薛将军惧内的这个话题,一直是军中盛行不衰的八卦话题之首。 而薛鹏则在不同的场合跟人表示过,他那不叫惧内,只是对妻子的尊重而已。 若干年后,黛玉的学堂和薛鹏的军校依旧还是门对门。 黛玉学堂的小书生们会在下课休息的间隙跟对面偷溜出来的未来小武将们玩闹,大家也会凑在一起讨论一个两家学堂争论不休多年的问题。 “你们说我们林大家回家是听你们薛将军的,还是你们薛将军回去听我们林大家的?”学堂的小书生好奇的问对面的小武将。 小武将叉着腰毫不犹豫的说:“自然是听我们薛将军的,我们薛将军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最厉害了!” “可是我们林大家也教出了那么多的学生啊,我上次亲眼看到两位翰林大人对着林大家口称先生的。” “那有什么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林大家又没有我们将军拳头大!”小武将很不客气的说。 “可你们薛将军头发都白了,背也有些驼了呀。”小书生也不客气的说。 “那你们林大家还是一个老太太呢!”小武将立刻反驳。 两个孩子刚刚入学不久,连他们口中的林大家和薛将军都没有见过,就凑在一起为了各自的观点争论不休。 忽然一双大手同时按住他们两个的肩膀,他们同时看过去,然后看到了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正严肃的看着他们。 可能这老头过于严肃了,他们两个看到的同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完全没有刚才争论时候的威风。 “哭什么呢?一个号称要考状元的,另一个要做超过薛鹏的第一武将,你们有什么害怕的?”老头教训了他们几句,“记住了不管你们是做书生还是武将,都是男子汉,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 两个小娃娃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点点头。 老头有些满意他们的态度,刚要走又想到一件事:“记住啊,薛将军不惧内,他只是尊重自己的夫人。” 两个孩子又同时点点头,不过随后又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惧内是什么?” 老头一下子郁闷了,这两个孩子太小了,还不懂什么叫惧内。 “你还不走?”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正好给他解了围。 老头冲两个孩子招招手:“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老头子可没工夫跟你们解释这个,我家老婆子等我回去吃饭了。” 说着他迈着比年轻的时候缓慢了许多的步伐慢慢走向那边正等着他的老太太,在他看来他家的老婆子还一如当年的俏丽。 “你在跟他们说什么呢?”老太太问他。 “没说什么,就是跟他们讨论一下夫妻相处之道而已。” “夫妻相处之道?你跟两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可别带坏了我的学生。” “我哪敢呢,你别那么凶的瞪着我啊。”说着老头子讨好一般的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挣脱,他们都这般大的年纪了,这个时候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还要等什么时候。 于是两个小学生目送着这一对老夫妻缓缓的离开,风中还偶尔飘过来一句话:“老子才不惧内呢!” 番外五 宝玉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分为两部分, 成亲前和成亲后,或者是抄家前和抄家后。 在成亲之前或者说是贾家被抄家之前, 宝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勋贵人家的少爷, 用旁人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富贵闲人。 这个时候的他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怎么摆脱他父亲的管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整日围着功名利禄打转。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在那恍若人间仙境的大观园中跟众姐妹们一起嬉笑玩闹。 后来的他也不时的会做那样的梦, 梦中他们在大观园里起诗社、赏雪、吟诗作对。 那些梦中有迎春、探春、惜春, 也有宝钗和黛玉,还有许许多多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的女子。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成亲之后消失了。 他身边的那些可以红袖添香的丫鬟们被妻子百灵给发落了, 嫁给她从东蛮带来的奴隶。 随后贾家被抄家了, 他不再是富贵闲人, 而是犯官之子。 甚至他也不用再去跟父亲围绕这功名利禄缠斗了, 因为他被剥夺了考功名的权利, 此生都不能考科举了。 他的那些姐妹们也都四散了, 元春在宫中差不多失宠,迎春算是幸运嫁去了之前定亲的人家,日子过的很好。 探春因为犯官家的庶女的身份, 一直寻不到好人家, 正好宫中招使唤的宫女, 她就决定进宫了。 “唉, 咱们家的姑娘以前要进宫都是要做女官的, 现在只能去做最低级的伺候人的宫女。”邢夫人跟李纨感叹道。 探春自己到看得开:“我这样的身份寻不到好人家, 到不如进宫去博个前程。大姐姐尚在宫中, 就是失宠了也是妃位,把我要到她宫中总是可以的。我在宫中待上几年,要么图个晋身做到女官, 要么出来做个教养嬷嬷供奉总是可以的。”探春极力的安慰着大家。 宝玉在一旁听的清楚, 他心里酸楚,探春这话里话外考虑的很细却偏偏没考虑嫁人的事情,显然她已经对嫁人或者说嫁个好人家没抱什么希望了。 想到这,宝玉才冷不丁的发现,什么时候的他居然满脑子想的都是探春嫁人的事情,明明过去的他是巴不得众姐妹都不嫁人永远陪着他的。 探春进宫了,家里的姐妹只剩下惜春一个。 可惜惜春在宁国府遭逢巨变之后心如死灰,一心只想着出家了,跟宝玉也没有话可说。 这个时候宝玉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出生不久的女儿身上。 他和百灵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这让寄希望贾家下一代能够翻身的贾政很是失望,他终于心灰意冷的搬去了在百灵家附近买的新宅子去了。 不过宝玉却一点没有失望,反而很开心,因为女儿粉妆玉砌一看就是一个美人坯子,他已经在想象过了十年女儿亭亭玉立的样子了。 他小心翼翼的学着乳母的样子抱起孩子亲亲她细嫩的脸颊,满脸都是为人父的慈爱,这样一直观察他的神情的百灵感到满意。 对东蛮人来说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不过她却知道汉人更重视男孩,在知道自己生了女孩之后,有些为这个女孩的未来担心。 不过看了宝玉的样子,她知道起码这孩子的父亲没有嫌弃这孩子,总算她当初没太挑错人。 在这个女儿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宝玉和百灵两人没有再添孩子,因为百灵需要调养身体,使了一些手段。 宝玉刚娶百灵的时候还很满意,觉得有了一个善良美丽活泼的妻子。 可是随着他想亲昵自己的丫鬟而不得,之后身边那些妖娆一些的丫鬟都被百灵打发出去他才知道原来百灵是个有手段的女子,甚至有些害怕让他不敢接近。 家里的妻子不敢接近,外面的女子甚至男子也不能碰,宝玉很是过了一段苦闷的日子,只有每天面对女儿的时候才有笑容。 这个时候黛玉的学堂开始招女先生,惜春去应聘成功了。 渐渐的宝玉发现惜春身上有很大的变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身上那种了却红尘的出世气息也淡化了不少。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惜春,那学堂可有趣。 “二哥哥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惜春没有多说,只是给他建议让他也去学堂做先生。 这么多年来,就是在贾家被抄家之后,宝玉也没有出门去找事情做。 因为百灵有钱,作为东蛮的公主嫁到中原来,不光是东蛮就是当今的皇上也会定期给她赏赐和俸禄的。 光靠着百灵的钱财,宝玉在家里也依然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老爷。 在贾家被抄家之后,他过的有些浑浑噩噩的。 可是现在听了惜春的话,尤其是眼见到惜春身上的变化,宝玉终于有了要走出去的想法。 经过惜春的引荐,他也去了黛玉的学堂应聘。 虽然他没有功名,也没有教书的经验,可他毕竟是大家公子,当初也被贾政逼着学习过的,教导几个孩子启蒙还是可以的。 终于贾宝玉第一次踏足学堂中,第一次试着给那些刚刚开始启蒙的孩子讲课。 每天面对那么多的孩子,确实会让人心情愉快不少,宝玉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看着那些孩子,他不禁想起自己儿时在荣国府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 因为这学堂是黛玉开的,他终于有一次在学堂遇到了好久没见的黛玉。 仔细算起来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贾母去世的时候。 宝玉看着风采依旧甚至更添了几分神采更像是天外飞仙一般的黛玉,心里有些感慨他们都有些变了,他甚至有些自惭形秽的想要躲开黛玉。 “好久不见。”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黛玉看到,黛玉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宝玉嗫嗫的说,他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黛玉的眼睛。 曾经家中诸位姐妹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黛玉了,他私底下也曾听人说贾母要把黛玉定给他做妻子。 只是黛玉回了扬州一趟,回来之后就多了一个未婚夫,他们两个也离得越来越远。 终于有一天宝玉发现黛玉已经彻底远离了他的世界,如今已经变得高不可攀了。 虽然多年未见,两人却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聊,只是略说了几句就分开。 “我听学堂的其他先生说到你,说你教孩子们很细心的。”临走前黛玉跟宝玉这么说。 之后偶尔两人还能在学堂里碰到,每次黛玉见到他都会落落大方的跟他说几句话,反而是宝玉越发的不想遇到黛玉。 渐渐的宝玉发觉自己越发的关注学生的成绩,休息的时候拼命去收集历年的童生考试试题,也会关心在年终先生教学成绩大比的时候自己的排名。 回到家中,他不会在女儿穿着东蛮那种露胳膊露腿的服装时哈哈大笑,而是紧张的要她换回汉家女孩的打扮。 然后有一天他对百灵说要把女儿送去黛玉学堂的女学去学习:“我听说凡是在那家学堂上过学的女孩子婚配的时候很容易说到好人家的。”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就连百灵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宝玉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没有百灵,黛玉早逝他娶了宝钗,在贾家被抄家之后离开了。 醒来之后他内心空荡荡的,只记住了梦中雪地里白茫茫一片中远去的那个背影。 他摇摇头起身去梳洗,回头还要去学堂给学生们上课,如果他今年大比的时候能排到前列,他明年就可以去教高一级的班级了。 他现在有个梦想,虽然他终身不能科举,却能培养出状元之才来。 番外六 “听说薛大姑娘快要定亲了?” “我听说是, 等回了京就要定亲了,人家都已经说好了。” 李源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闭着眼睛仿佛还在睡, 耳边是他的两个学堂的同事在聊天。 他刚刚醒过来就听到他们在议论创办学堂的几个姑娘, 想着非礼勿听他索性就继续装睡,正好听到他们提到宝钗。 李源知道那位薛大姑娘的闺名叫宝钗,这还是他偶然一次听到林姑娘叫薛姑娘的闺名才知道的。 因为遇到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地震, 这让正好来学堂视察的林姑娘薛姑娘等人被困在忠义营这里。 后来虽然薛将军要使人把几位姑娘给送回去, 可是几位姑娘都是古道热肠之人,打算留下来帮着赈灾。 李源作为学堂的先生, 能写会算也被抽掉来帮着统计赈灾物资和受灾人数等, 恰好跟几位姑娘一起做事。 他也是这个时候跟几位姑娘接触多了的, 对她们有了一些了解。 这其中他对那位薛姑娘格外的关注, 因为他发现这位薛姑娘正是之前他在书局饿晕的时候给过他一块点心的那位好心女子。 想着自己有一饭之恩未报, 李源平时就十分的关注那薛姑娘。 那位薛姑娘也确实是个善心的姑娘, 每天忙着分派物资,特别是她之前地震的时候崴了脚,脚伤还没好的时候还要拖着伤脚跑来跑去。 那天李源去把今天用掉的大米统计数据交给薛鹏, 回来的路上他就看到宝钗正在和几个孩子一起游戏。 那几个孩子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身上穿的衣服很是破旧, 有个孩子还拖着鼻涕, 可是宝钗并没有嫌弃他们, 大家一起玩的很开心。 李源远远的就站住了, 不敢走过来打扰他们, 直到那几个孩子被家人叫回去。 这时宝钗挥手送别那几个孩子,一转身就看到了李源,她远远的对李源福了福, 后来又走了过来。 “一直没有机会对李先生表示一下谢意。”宝钗柔声说道。 她说的是地震的时候, 李源扶了她一把,才没有让她遇上比崴了脚更糟糕的事情。 李源有些局促的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的,其实是我应该对薛姑娘道谢的。” 他三言两语把之前书局饿晕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又连声对宝钗说谢谢。 宝钗这才想起原来她跟李源之前居然见过,不由得笑了一下。 李源看的有些呆了。 两人正好顺路就一同走了,边走边聊天。 宝钗想着跟李源不太熟悉,就从书本说起,没想到两人居然喜欢读同一人的诗集,有些看法也很相同。 一路行来,两人聊天都有所收获。 通过这次聊天,两人也算熟悉起来,每次遇到宝钗都会有礼的跟他笑笑点点头,李源也是十分的恭敬的拱手回礼。 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们也会停留下来聊上几句他们都感兴趣的话题。 渐渐的,两人之间也比别人更熟悉,看向彼此的眼神中也多了些什么。 只是李源想着对方是大家闺秀,自己只是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穷书生,根本配不上人家,有些事情是想都不感想的。 今天听到他的两位同事的对话,他知道薛姑娘即将定亲,他心中有些释然了。 那样的好姑娘就应该嫁到好人家去享福,而不是跟着他受苦。 过了一些天,薛将军赈灾的工作基本完成,要带着家中的女眷回去了。 这里的百姓都受到了他恩惠,在知道他要走之后都来送行,李源也在人群里,他打算最后看一眼宝钗。 他知道离开这里之后宝钗就要定亲,之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在人群中他看向宝钗,发现宝钗也看了过来,连忙低下了头。 等到薛家人离开的时候,他又抬起头看向远去的一行人,在心里道了一声珍重。 因为转过年就是会试之年,李源除了教书的时间都用来埋头苦读。 他一来是想博个功名,再来就是想借着忙碌能够忘记一些人。 不过他在埋头苦读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大消息,薛将军据说跟哪个王爷合谋造反被关进了大牢。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李源跟薛鹏的接触只限于之前地震救灾的时候,不过就是那一段时间的接触也让他相信薛鹏的为人不会做这种事。 他到处打听有关薛鹏入狱后的消息,想着能不能从哪里找出证据为薛鹏翻案,甚至想着如果最后薛鹏被重判的话他怎么去联络更多的举子一起为他翻案。 除了这些,他还去了薛家外面转了转,他有些担心宝钗。 好在最后是虚惊一场,薛鹏原来并没有造反,反而立下了大功。 这让李源长出了一口气,薛将军没有事,那薛姑娘也不会有事的。 不过随后他就听说,原本要定亲的薛姑娘最后没有定亲。 这个消息他刚听到的时候有些开心,随后就是自嘲:“人家定不定亲也跟你无关的。” 接下来的时候他继续埋头苦读,甚至跟学堂请辞,专心在借住的庙上读书为考试做准备。 他想着如果他能够金榜高中,将来若是薛将军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帮着出头说几句话的。 埋头苦读的日子如同白驹过隙,直到这天他从来送饭的小沙弥口中知道薛将军家的小姐来庙上上香。 “咱们这庙没想到也有接待这贵客的一天,刚才方丈让我去捧茶给薛小姐,薛小姐还让身边的姐姐给了我果子吃,那薛小姐就跟菩萨一样。” 小沙弥边摆饭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李源一下子听住了,然后放下手上的书就冲了出去。 他去到大殿没有看到人,想着可能宝钗已经走了,有些失望的往回走。 不料他在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正带着丫鬟在赏花的宝钗,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我要走了,祝你金榜高中。”宝钗说着转身要离开。 李源看着宝钗要走,他突然鼓足了勇气:“薛姑娘,如果……如果我这一科能够高中,能不能去府上提亲?” 说完这话他也不敢看宝钗了,头深深的低着。 宝钗看了他,嘴边现出一抹笑容,这人终于说出这话了,不枉她找了个借口出门上香就为了来堵他。 “莺儿,我们走。” 听到宝钗没有给自己回答,反而带着丫鬟走人,李源有些失望,不过又有些自嘲,他这样的人薛姑娘怎么会喜欢呢。 “九月的时候我在家里等你。”突然他听到了宝钗的声音。 会试在八月进行,九月就能出成绩,宝钗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李源欣喜若狂,他想大喊一声,不过马上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从这一天起,他更加用功的去读书,做考前的准备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源这一科果然高中了。 在成绩出来之后,李源就去薛家提亲,几个月之后他就跟宝钗成亲了。 成了亲之后,宝钗跟着他去了外任。 县令、知府李源都做过,富庶之地和苦寒之地他也呆过,他在地方上呆了十多年才得以升任回京,直到后来入阁拜相。 在这期间宝钗无论是在什么穷苦的地方都没有一句怨言,反而努力的做一个贤内助。 两夫妻得闲的时候还会一起读书,读他们都喜欢的诗集,都喜欢的文章。 每每两人四目相对,彼此会意一笑,那种氛围是没有人能插的进去的。 第 39 章 黛玉既然下定决心要开书局, 回去就让雪雁和紫鹃帮她把之前整理的林海藏书名单找了出来。 然后她在上面一一画圈,挑选出准备放到书局可以供人借阅。 黛玉现在初步设想, 她的书局要分成几块。 一块是售书, 可以卖经史子集还有传奇志怪之类的书籍。 这些可以售卖的书自然是别的书局也会有的那种书,在她的想法中这部分的收入会占书局收入的大部分。 除了这块,她还准备了一个借阅部分。 这里面除了上述可以售卖的书籍之外, 还会有一部分珍贵一些, 市面上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卖的书,这些书的来源就是林海的藏书。 林家也是世家, 历代当家人积攒了不少藏书, 如今这些都归黛玉继承, 她也打算拿出来供人借阅。 她估计这租书的盈利只能占书局收入的一小部分。 剩下的一部分可能就是会把这些盈利都赔掉的部分了, 就是救济那些穷的看不起书的读书人。 黛玉想着可以让这些读书人抄书, 然后把这些手抄书卖给书局抵消他们租书或者买书的银钱。 现在书局售卖的书都是排版印刷大批量出来的, 一个书生抄一本书的时间那些印坊完全可以刊印数倍的书了。 所以算来算去,这个书局只怕将来赔钱的时候要比赚钱的时候多。 不过黛玉还是那个想法,她不做做看, 回头一定会后悔的。 在看完林海的藏书名录之后, 黛玉又准备清点一下自己的私房钱, 做好往书局里扔钱的准备。 不过还没等她清点, 薛鹏派人给她送来了一张银票。 黛玉看了眼那银票的面额, 有些惊讶。 这张银票再开三四家书局怕是也够了的。 “侯爷吩咐说, 姑娘先用着, 回头不够再找他要。”薛鹏派来的人是他的随从,虽然只有一只眼睛,说话却条理清晰。 黛玉愣愣的点头, 她有些觉得手上的银票烫手。 随即她又想到之前跟薛鹏说话时的态度不算太好, 她有些后悔,有心想要去跟薛鹏道个歉,可薛鹏又回京畿大营不在府中。 黛玉只能讷讷的收下银票,放在自己枕边的一个小木匣子里,那里是放她重要物件的。 她想着等薛鹏下次回来就去找他道个歉,然后还要让林安去写一张正式的入股协议书来,她可不想欠薛鹏的。 不过这一次薛鹏在京畿大营呆的时间可是很长,长到黛玉的书局选址都要选好了还没回来。 那天听了黛玉的一席话,薛鹏也有了想法。 回头他第二天就回了京畿大营。 一回到京畿大营,他先去了自己在营中办公的地方。 “将军回来了。”一个面白如玉身形有些纤弱带着女相的文书见他来了,立刻起身相迎。 这是薛鹏在京畿大营的文书,名叫宋岩。 这宋岩是大营拨给他的文书,长相过于秀气,薛鹏第一次见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宋岩不光长相阴柔,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慢慢悠悠,让人都觉得着急。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岩还没说话脸就红了。 据他说他本来是想从军报国的,可是到了军中,没有人觉得他这长相能打得了仗。 所以他一路被排挤,最后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文书,帮那些不习惯处理公文的将军们处理公文。 后来几经辗转,在薛鹏被派到京畿大营之后,他就来到薛鹏身边做文书。 他第一天拜见薛鹏的时候未语脸先红,就跟娇羞的大姑娘一般,弄得薛鹏很是不适应。 于是薛鹏就跟他说,让他说话做事大气一些。 只是宋岩应了,说话做事还是十分的扭捏。 最后薛鹏只能无奈放弃,好在宋岩的能力不错,处理公文的工作做的还可以,薛鹏也就忍下了他这一点小毛病。 薛鹏问了宋岩他离开京畿大营这两天可有事情,宋岩表示营中一切如常并没有事情发生。 看看时间差不多是余统领与众将开会的时间,薛鹏就说了一句:“我去见统领大人。”就离开了。 宋岩目送他离开,然后咬了下唇,神情中带着一些迷茫。 今日是京畿大营固定的开会日子,余统领已经高坐帅帐等待众将的到来。 薛鹏和众位京畿大营的副统领、偏将校尉等人陆续到达,相比于其他人之间相处的亲热,初来乍到的薛鹏身边冷冷清清的。 从来到京畿大营的第一天薛鹏就感受到整个京畿大营对他的一种疏离和排斥,他的这些同僚有的面上对他友善,有的干脆连这点面子活都不做了。 胡子已经花白,腰还努力挺起来的余统领到了,他咳嗽一声就坐。 薛鹏和其他众将都对他行礼。 今天的会是例行公事,余统领按例问问各营的将军还有诸位副统领可有事情要回禀。 如果没有事情,大家再说几句话就各自散去,等到下次集会的时候再聚到一处。 可以说多年来京畿大营一直是一成不变犹如一潭死水,这样的集会也变成了例行公事每次都草草了事。 不过这一次薛鹏却站了出来:“统领大人,末将有事要说。” “哦,是薛副统领。”余统领的眼睛眯着打量薛鹏,仿佛眼神不好半天才认出他是谁一般。 “薛副统领你来到我这京畿大营已经有个把月了,可曾习惯?”余统领慢悠悠的问薛鹏。 薛鹏一拱手:“京畿大营也是军中,末将也从军多年自然是习惯的。末将有事要说。” 他提高了音量,让余统领听清他的话。 余统领却摸了下自己的耳朵:“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不够老练,我还没老呢,听得见。” 旁边有人窃笑,这自然是笑的薛鹏。 京畿大营一向负责拱卫京城,护卫皇上,可以说是太上皇手上的一把尖刀。 他们虽然也在护驾的时候立过功劳,可是跟薛鹏这样在跟外敌的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功劳比还是差一些的。 也正因此,对于薛鹏这个新皇上派来的副统领他们有些嫉妒,更加的不友善。 如今听到统领大人这么说话,很显然是不给薛鹏面子,有些人就幸灾乐祸起来。 薛鹏却面不改色:“末将前几日还曾去探望罗元帅,罗元帅他言及统领大人。说他年纪尚比统领大人大一岁,尚且不服老,统领大人自然也是不老的,这骨头都能比旁人多啃两根的。” 余统领听到这话忍不住握紧了手,旁人没听出什么异常来,但对他这个跟死对头罗元帅斗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这姓罗的灰孙子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他们两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合,罗元帅当初可以当面一口一个余老狗的叫。 现在薛鹏口中的那句“这骨头都能比旁人多啃两根”自然姓罗的又骂他了。 罗元帅看了眼薛鹏,他光顾着给这小子下马威,忘了他是姓罗的心腹爱将,这肚子里的坏水都是一脉相承的。 压了下心中的怒火,余统领撩了下眼皮:“对啊,老罗比我年纪还大,已经不中用回家吃自己了。算了不提他了,改日我拎两个肘子上门去看他。你刚才说你有事情要说,说吧我听着呢。” 听到余统领终于进入到正题,薛鹏也没客气当即就把自己最近暗中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将来到京畿大营已有月余,因为初来乍到统领怕末将对这里的军务不熟悉就没给末将安排差事。末将索性就自己多走走多看看,尤其是各营的主将们练兵的时候。这一来二去,末将总是发现这每次出操的士兵人数似乎总和花名册对不上。” 他这一说,其他京畿大营的将领们神情微变,随后他们又看了眼上首的余统领,这才安下心来。 薛鹏又道:“末将家里祖辈做过紫薇舍人,也历代经营一些铺子,所以末将对这数字十分的敏感。在数了几次之后,末将很是确定现在有几个营的人数和花名册对不上。末将想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怕是营中的军士更迭,各位将军一时忘了改册子。” 他说的一脸诚恳,说完这些就看着余统领。 余统领原本想着来了就一直被他冷落在一边的薛鹏早晚会回击,他正打算借机会把薛鹏这个外人撵出去。 只是没想到薛鹏上来就直指军中亏空的事情,这可是极其严重的。 文官可以贪赃枉法来弄银子,武将也有赚钱的方法,倒卖军中的物资,或者是吃空饷。 现在薛鹏揭露的就是吃空饷,其实这是军中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各处的军营吃的多少,胆子多大的问题。 这京畿大营就在京城天子脚下,别处军营有的陋习他们这里自然也难免。 余统领自己并没有直接贪这笔钱,不过他默许了部下们这么做,也默许了部下们往自己在京城的宅子里送东西。 如今听到薛鹏提到这个问题,他听完面无表情的看向营中众将:“薛副统领说的你们可听清了?哪个营里的人头不对,你赶紧给我改了。” 随后他又看向薛鹏:“这事既然是你发现的,你就替我盯着,我给他们几天期限整改,回头你就替我一营一营的去查。” 薛鹏和众将都领命。 余统领又说了几句就把众人给打发走了。 等到众人都离开,他的手指敲打着帅案轻声呢喃道:“果然姓罗的老小子教不出什么好人来,这姓薛的所图可不是几个人头空饷的事情,他图的是我的京畿大营!” 余统领早就在心中把罗元帅骂了个体无完肤,还发誓一旦罗元帅出现在他面前绝对要让他好看。 不料没几天,罗元帅就来京畿大营拜会他来了。 “我说余老狗,你这里收拾的比住家都好,跟你一比我那西北大营的帅帐都成了猪圈了。”罗元帅一进来边四处打量边大声说。 余统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个猪猡呆的地方自然是猪圈了。” 原来罗元帅年轻的时候的外号就叫猪猡,他们两个当年就一个余老狗一个猪猡的对骂。 如今两人上了年纪,又多年未见,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外号,两人心里都有些亲切。 余统领就命下面人置办几道下酒菜端过来,他要和罗元帅一醉方休。 “算起来我们都有好几年没一起喝酒了,上次一起喝酒都还是太上皇在位时的宫中赐宴。”余统领率先喝了一口回忆到。 罗元帅嗤笑一声:“宫中赐宴那哪叫喝酒,酒是很好,可谁敢喝多了。要是喝多了,找不到茅房是其次,要是耍酒疯御前失仪可就麻烦了。” 余统领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太上皇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要对他老人家尊敬,哪怕他已经退位,他也是我们的皇上。” 罗元帅听了老冤家的话也想翻个白眼了,他心说这余老狗年轻的时候就是太上皇的一条舔狗,所以当时太上皇选中他统领京畿大营。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牙口不行了,还是舔狗一条。 罗元帅有心讽刺余统领几句,又想到他今天来的目的又忍下来了,跟余统领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只盼着薛蟠那边能快点出手。 余统领心中也是奇怪,他知道罗元帅的脾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不知道憋了什么坏水的。 他正有心刺探一二,这个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兵丁:“统领不好了,薛副统领把几营主将都抓了起来。二营的周主将不服,被他当场砍杀了!” 第 40 章 薛鹏当着余统领的面就揭穿了京畿大营有吃空饷这件事。 回头他回到自己在营中的住处, 看起来是一切如常平静无事。 不过薛鹏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事情还在酝酿中, 不久就会发酵起来的。 自从来到京畿大营他就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这并不是说他跟这些人吃一锅饭,一起讲几个荤段子就能融合进去的。 京畿大营往高大上说是太上皇的人,往小里说这些人已经自成一系, 根本不想让他这种带着新皇印记的外人侵入到他们的势力范围。 这让薛鹏很是厌烦, 他两辈子都讨厌这种拉小圈子的人。 要知道他们武将随时要上战场,到时候一盘散沙各有各的小算盘, 这仗还怎么打。 为此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怎么破解眼前的困局, 跟那些人交好打成一片, 他已经尝试过效果并不好, 而且他也不喜欢。 回头去跟皇上告状, 这个他更不屑。 虽然他不喜欢京畿大营这里, 更喜欢上战场,可是眼前这京畿大营对他来说就是一块还没啃下的硬骨头,没有决出胜负的战场。 所以他一直在想着办法, 渐渐的有了想法。 后来又经罗元帅和黛玉的点拨,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要以这吃空饷为契机彻底撕破京畿大营一直捂在脸上的面纱。 在当着余统领把事情说了出来之后, 薛鹏前两日的日子还是跟过去一样。 第三天就有人上门了, 来人是二营的周主将。 周主将算是薛鹏来到京畿大营之后难得的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 这人长得一脸憨厚相, 加上身材较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生意人而不是军人。 “薛副统领,薛老弟我年纪大一些, 就舔着脸叫你一声老弟。老弟来了这京畿大营也有一段时日了, 我们也没什么表示,今个中午就在我营中请薛老弟过去吃个饭,咱们兄弟几个在一起好好乐呵一下。” 周主将还没说话就先一脸笑容,他确实年纪资历在京畿大营都是数得上的,管比他高一级的薛鹏叫声老弟也说的过去。 薛鹏也含笑应下:“周老哥相请,我自然要去的。我早就听说周老哥营中的火头军饭菜做的很好,外面的酒楼都过来挖人的。” 周主将笑的跟弥勒佛一般:“老弟说的是,要不咱也不能是这个身材的。” 他又看了一眼自打他进来就一直安静的呆在薛鹏身边的宋岩:“哟,小宋也在。你是从我这二营出来的,你走了都不想回来看看。待会跟你家副统领一起回来,兄弟们可是老想你了。” 宋岩从一看到周主将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随后身体更是忍不住往薛鹏那边凑了凑。 现在他听了周主将的话,脸色越发的苍白,话都不知道说了。 薛鹏看了他一眼,随即不着痕迹的替他挡了下周主将的视线:“原来宋岩是从老哥那里调过来的,行等会我把他一起带上。” 周主将的视线依然在宋岩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才跟薛鹏说:“可不是这小子原来是我的文书,身段好平时温柔的跟大姑娘一般,我用的可好。兄弟你用的久了,自然知道他的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情似乎在回味什么。 薛鹏的眼睛微眯马上又恢复,快的让人看不出一丝异样:“那行,那我可要好好试试的。” 周主将好像觉得薛鹏也是同道中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第一天看到老弟的时候就觉得咱们兄弟一定能说到一起去,哪天一起好好玩玩。”说话间他的手还在薛鹏的肩膀上摸索了一下。 薛鹏笑而不语,一旁的宋岩却已经面无血色了。 好在周主将说还要去请其他几个营的主将等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薛鹏拿出帕子把刚才被他碰过的肩膀擦了一擦,随后把帕子扔了。 他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宋岩,宋岩被他看的慌了,身体抖了几抖。 看他这样子,薛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做这样的事情多久了?还有其他人吗?”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是宋岩就仿佛是听懂了一样。 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头垂的很低,过了半晌才开口:“很久了……” 这军中最多的就是男人,仅有的女人只有一小部分军妓。 有些人腻歪了军妓,就找军中长相清俊的兵卒出火。 薛鹏刚刚从军的时候,年纪小长得还漂亮,也被一些老兵盯上了。 不过他可不是真的毛孩子,作为两辈子都混在军中的老兵油子,那些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都被他修理的很惨,那些人都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兵可一点都不好惹。 再后来随着他的军功越立越多,威慑力越发的强,更加没人敢对他做这样的事了。 因为自己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他后来在自己掌管的军中是严厉的打击过老兵欺负新兵这样的事情。 但是薛鹏也知道,在军营当中总有他管不到的地方依然存在这样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能是管好自己的手下,遇到这样的事情帮一下忙。 刚刚周主将身上带了一丝酒气,可能是之前喝过酒,所以在看到宋岩之后当着薛鹏的面说了些露骨的话。 这薛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但是看宋岩这长相还有那实力,在这军中只怕没少挨这样的欺负。 “我自小就想从军,像那些名将们一样杀敌报国立下功勋的。可是我弃文从军之后……”宋岩回想起自己过去那些屈辱的一幕忍不住咬牙。 “你过去那些上官们可有人帮你?”薛鹏又问了一句。 “上官们?”宋岩不由得冷笑,声音里带着厌恶,“欺负我最凶的就是他们,我被分到四营,主将玩腻了我,见一营的主将相中了我,就送我去了一营。之后是三营,二营……我曾想过跟余统领说,可是他却根本见都不见我。” 说到这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薛鹏:“薛副统领,您是个好人。我从第一天来到您身边就知道了,您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其他人一样。待会那周主将的宴会你可不要去,他不是个好人。我几个营都呆过,数他的二营吃空饷最为严重。您这次的事情挡了他的财路,他一定要对付您的。” 薛鹏点点头:“我知道,可你又知道我就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冷笑了一声,他那天当着余统领说出吃空饷的事情就是有预谋的。 之前京畿大营对他来说是一潭死水,他偏要扔一块石头下去惊起这潭死水。 “可……”宋岩还想说什么,薛鹏却让他起来。 “你起来说话,我跟你说人的骨头不能那么软,别动不动就下跪,哭的跟大姑娘一样。你要是自己强硬起来,他们想要欺负你也会掂量一下的。” 宋岩听话的起身,可是还是一脸哀愁的说:“可是自小体弱,武艺又很平常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能从军难道体弱弱到哪去?武艺平常可以多练练,谁也不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薛鹏上前拍了拍宋岩的肩膀还有后背,弄得宋岩有些不明所以。 拍了一圈之后薛鹏才说:“我打量了一下你的根骨,你的天赋不错,要是勤加练习,过个两三年总能练出一身好武艺的。这就要看你愿不愿意练习了?” 宋岩一脸喜出望外和难以置信:“您说的是真的?我愿意愿意!我宁愿以后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再受这样的屈辱。” “行,回头我让我的随从们指点你一下。你既然在几个营都呆过,你把他们各自的情况都跟我说一遍。” 薛鹏看宋岩的精气神跟之前都不一样了,心里十分满意。 他刚才跟宋岩说了一点谎话,他看宋岩的天赋平平,年纪也大了,根本不是练武的好材料。 不过可能宋岩就缺少一个鼓励他的人,受了这番鼓励,只要他有心气恒心,勤能补拙日后总能有所成就的。 宋岩也确实是在听了他这番话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都不太一样了。 薛鹏没有继续追问宋岩过去的经历,也没有一味的给他鼓励,反而询问他有关二营的事情,还有周主将相关的事情。 令他惊讶的是,宋岩这人在京畿大营的几个营都呆过,居然可以把自己呆过的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了解清楚。 甚至薛鹏之前只是粗略掌握的各营吃空饷问题,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告诉薛鹏那些人吃空饷之后得来的钱财存进了哪家钱庄等等。 薛鹏觉得自己可能捡到了宝,这宋岩也算是一个万事通了。 可能是看到薛鹏的眼神,宋岩苦笑:“可能他们都觉得我很没用,所以在谈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不避忌我的。偏偏我的记性又很好,该记得记得,不该记得的也记得。”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幼时丧父,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他和妹妹。 本来母亲是希望他能够继续读书,考科举光耀门楣的,可他偏偏想要效仿那些古人投笔从戎。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还不如继续做他的书生。 薛鹏听完他的话思考了一下,然后对宋岩说:“待会的饭局你不用跟我去了。” 他想着那些人对宋岩来说如同他的噩梦,倒不如让他少见那些人。 等他一一把那些人扳倒,那个时候这宋岩可能才算是真正的活过来。 不料宋岩却拒绝了:“属下已经决定把这条命都交给将军了,属下了解那些人,宴无好宴这可是鸿门宴,还是请将军允许属下跟随吧。” “你可决定了?”薛鹏看向他。 宋岩毫不犹豫的说:“属下决定了,以后要堂堂正正的当这个兵。” “那好,我带你去,也必然要把你带回来。” 薛鹏又把自己那些个随从召进来,跟他们说了待会的安排。 这些人也都是把命交给薛鹏的,薛鹏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等到都安排妥当,薛鹏贴身穿上了一层软甲,腰间悬挂着佩剑,带着众人前往二营赴会。 “薛副统领来了,我这也是蓬荜生辉了。”周主将闻讯从里面迎了出来。 除了他之外,其他几营的主将和副将等大小将领也都到齐了。 看到这些人,宋岩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这些人当中的一些人也看到了他,那看过来的眼神仿佛要在光天化日把他的衣服剥下来一般。 薛鹏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了过来,那些人凡是跟他对视的都觉得有一种透体生寒的感觉。 周主将只当没看到这些,热情的请薛鹏一行人往里走:“来来来,今天咱们可要好好的喝一顿。来,薛副统领让你的这些弟兄们也来尝尝我们二营的饭菜。” 周主将要把薛鹏和他的随从们分开,一旁一些下级军官应声过来拉薛鹏的随从们,不料那些随从却纹丝未动。 场面有些尴尬,周主将看向薛鹏。 薛鹏点点头,那些随从们才随着人离开。 “抱歉啊,周老哥。我这些随从们都是在战场上跟我同生共死过的,他们不放心我。”薛鹏意有所指的说。 周主将心里一哆嗦,不过脸色却一点没变:“老弟你说的对,咱们带兵打仗,手下就要一群自己的兄弟。” 其他人也随着他说笑。 众人把薛鹏迎进去,现在他身边只剩下宋岩一个人在,其他的亲随们都被分隔开了。 宋岩有些局促的站在薛鹏身后,周主将等人依次坐下来。 饭菜早就摆上来了,有鱼有肉十分的丰盛。 除了各色菜肴之外,旁边还堆了十几坛的酒,有两个小兵专门负责往酒壶里灌酒。 薛鹏刚落座,周主将就笑着冲他举杯:“老弟你这还是头一次来我这里,来老哥我敬你一杯。” 说话间其他人也纷纷劝薛鹏喝一杯。 宋岩一脸的忧色,他怕今天是鸿门宴,这酒水里有毒,就想阻止薛鹏。 不料薛鹏却举杯冲周主将示意了一下,随后双手端着酒杯喝了一口。 大家都盯着他的酒杯,只是他的手正好挡住了最后的动作,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喝没喝这杯酒。 周主将也是盯着他的人,他的眼神阴恻恻的落在薛鹏放下的酒杯上,随后笑着跟薛鹏说话,又劝他多喝几杯。 其他人也帮着劝酒,一来二去薛鹏就喝了十几杯了,身上也出现了一股酒气。 周主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进入了正题:“我说老弟,咱们当兵的人苦着呢。一年到头困在这兵营中,看不到老婆孩子。回头呢,只能拿那么一点点的粮饷回去。你再看那些个文官,他们哪怕只是当个小小的县令,这随便贪一点都够咱们滋润一年的,你说是不是?”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薛鹏点点头:“老哥说的是,这当兵的确实是最苦的。不过要是没有咱们保家卫国,他们那些文官就是想贪也没地方贪去,你说对吧?” “老弟说的透彻,既然咱们都这么辛苦了,要是有能赚点小钱的机会,咱不也得乐开花了?”周主将就如同一条在伺机捕食的毒蛇,逐渐进入正题。 薛鹏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向他。 周主将心中暗骂这姓薛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却笑着说道:“老弟自从来到京畿大营,老哥我冷眼旁观多日,觉得跟老弟很是投脾气。今个老哥我也不隐瞒了,前个老弟在余统领面前提到了那个各营的人数跟名册对不上的事情。” “哦,老哥说的是这件事情,余统领正命小弟负责调查。”薛鹏也还笑着说。 周主将舔着脸跟他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老弟,这就是哥几个想到的一个生财之道。咱们京畿大营几年也打不了打仗,以前最多是应付太上皇时那几个皇子逼宫,像咱们这种叫太平兵。咱这太平兵上不了战场,也捞不到军功战利品,索性就剩下这一点来钱的道了。咱也贪的不多,还请兄弟高抬贵手啊哈哈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说,还有的人直接当着薛鹏的面吐起了苦水来。 薛鹏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化,嘴边还挂着笑容:“老哥说的是,可是要是这营里的主将们都这么做,回头皇上要用咱们的京畿大营的时候,别要一百人,只能去十个人吧。” “那不能,那当然不能。”周主将连连说笑。 旁边三营的李主将性子急,早就看不惯周主将跟薛鹏绕来绕去。 他一拍桌子:“薛副统领,咱们今天联合起来请你来赴宴就为了这一件事,请你不要继续调查这吃空饷的事情了。只要你答应了,咱们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要是不答应的话……” “哦,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又如何?”薛鹏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玩起刚才拿在手上的筷子,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不屑。 李主将被激怒了:“你要是不答应,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就凭你们可以拦得住我吗?我自信罗羌的王庭都能来去自如,又怎么会怕你们这几个乌合之众!”薛鹏说完这话的时候手上猛地一动,那两根筷子就被掷了出去,正好插到李主将的手背上。 “啊!”李主将完全没想到薛鹏会先出手,一时没有防备,手一下子被钉在桌子上。 其他人一阵哗然,他们以为薛鹏长得好看,这一个多月来也没看到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想来脾气不错。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位说出手就出手一点都没客气。 周主将皱眉说道:“薛老弟你这是做什么,李主将就是说话难听一些,他的资历可算是你的前辈。” “本将军想做就做了,用不着别人说什么。我只认那些在沙场上厮杀多年立抗外敌的将军为前辈,这种只知道在后面贪财的鼠辈何时成了我的前辈了?” 薛鹏两辈子为将,最恨的就是军中的贪腐,要知道可能这些人多贪了一两银子,前线的士兵就要多伤亡一个人。 “如此不尊重前辈的竖子今天就别离开这里了。”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一营霍主将说话了。 别看他甚少言语,今天这里面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可以说周主将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实际上发话的人是霍主将。 既然霍主将发话了,除了手受伤被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的李主将之外,其他人一下子都拿出兵器把薛鹏和宋岩团团围在当中。 “将军。”宋岩有些担忧。 “你待会找个地方躲好。”薛鹏说完还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一抬腿把桌子踢了起来。 “哎呦我的手!”手还被钉在桌子上的李主将随着桌子飞起来痛的大声号了起来。 薛鹏这脚的力道太大,李主将的手被撕下来一大块皮肉,血淋淋的肉块随着桌子掉到某个人的脚下,吓得那个人后退了一步。 “就你们这群孬种,还想对本将军不利?”薛鹏起身,把佩剑抽了出来。 图穷匕见,现在双方已经撕破了脸,这场争斗已经不能避免。 薛鹏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见惯了血的。 他最近有段时间没有与人交手,在抽出佩剑的时候,心中居然有一种快意。 事实上今天这一战跟他之前的计划有所偏离,他原本的目的是先向余统领说出营中吃空饷的事情引蛇出洞,然后再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周主将他们就上钩了,今天给薛鹏安排了鸿门宴。 薛鹏已经跟罗元帅商量好了对策,他的一个随从一早就溜出去给罗元帅报信。 得到消息的罗元帅就前来京畿大营,缠住余统领准备接应薛鹏。 而薛鹏则要在这场鸿门宴上搜集人证物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然后跟皇上奏上一本参了那余统领一个失察之罪。 等到那个时候,皇上自然会顺水推舟免了余统领的京畿大营统领之职,就是太上皇也没有话可说。 不过薛鹏还是没有忍住脾气,当场发作起来,直接让这宴会变成了战场。 这些京畿大营的将领围住薛鹏,各擎刀剑打了过来。 虽然他们都听说薛鹏在战场上的战绩,可是在见到薛鹏之后都有些不以为然。 薛鹏那张脸太有迷惑性,整个一个小白脸,根本不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猛将。 有些人都在背地里嘀咕,别是这小白脸跟哪个大佬有一腿,把别人的战功拿了过来,又或者是杀良冒功。 这些人本来低估了薛鹏的武力值,直到有三五个人被薛鹏的剑刺中,一脚踹飞,他们才意识到这小子的手真黑。 其实薛鹏还很是克制的,他知道面前这些人并不是罗羌人,不用那种一招毙命的招数。 而且他还需要这些人的口供,更不能全杀了。 薛鹏这边想着留活口,可是有人已经打算对他杀之而后快了。 那周主将在别人围攻薛鹏的时候并没有上前,而是在霍主将身边观战。 看了一会,霍主将给了他一个暗示,他点点头悄悄的潜伏上前。 周主将长得其貌不扬,又看起来身体肥硕不像是个武将的样子。 可他偏偏有一项绝活,就是他使得一手好袖箭。 那袖箭平日捆在他的袖子里,轻易不示人。可是却威力十足,只要出手就必然会见血。 如今周主将慢慢潜行到离薛鹏不远的地方,慢慢抬起手来将袖箭对准了薛鹏,然后啪啪啪三只袖箭接连射出直奔薛鹏而来。 薛鹏当时被几人缠住,也没有想到在这京畿大营会有一个袖箭高手在这么近的距离出手偷袭他。 不过有人发现了,宋岩被薛鹏命令躲起来,他就躲在了薛鹏的附近替薛鹏观察周围的情况,准备在危机的时候提醒他。 旁观者清,他的位置刚好看到了周主将目露凶光的潜行,更看到他抬起手来。 他在周主将身边呆了不少时日,可以说对周主将十分的了解,恰好知道他会打袖箭这个本事。 他一看周主将的动作就暗道不好,因为周主将平时很少动用袖箭,他忘记提醒薛鹏了。 于是他一边戒备着周主将,一边也从躲藏的地方移了出来。 当周主将的袖箭射了出来的时候,他大叫了一声:“将军小心!” 他整个人扑在了薛鹏身前,替他挡下了这三只袖箭。 周主将今天就做好了让薛鹏走不了的准备,这袖箭都喂了毒,宋岩连中三只袖箭,当时就不行了。 薛鹏一愣,他连忙几剑把那些围攻他的人逼退,随即过来查看宋岩的情况。 “将……军,我不行……了。我……有一事相托,我有老……母幼妹,我那妹子以后就……就……托付给将军……” 宋岩气若游丝,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没了呼吸。 他临死前挂念家中的老母妹子,想到老母年事已高无人奉养,妹子及笄正要许人。 可是他今天毙命于此,老母亲不能再奉养,也不能看到妹子嫁人。 他心有不甘,然后想到了薛鹏。 他认识薛鹏也一月有余了,深知这位薛将军是个好人,也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他想着临终前把妹子托付给薛将军,那样老母亲也有人照顾了。 虽然他听说薛将军家中已有未婚妻,可他觉得他妹子性格柔顺给薛将军做妾也是使得的,想来那未来的将军夫人是不会介意的。 他临终遗言的意思是要薛鹏纳了他妹妹,可是他话没说完薛鹏根本理解错误。 薛鹏以为宋岩是放心不下老母亲和妹妹,想要托付他照顾母亲妹妹。 于是他慢慢放下宋岩的尸体:“你放心宋岩,今后你的母亲就如同我的母亲,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会为你母亲养老送终,也会为你妹妹挑选良人送她出嫁。” 说完这话,他缓缓起身看向周主将。 周主将一击没有得手,正胆战心惊的看过来,当看到薛鹏也看向他的时候,吓得就想转身往后跑。 “你还想跑!”薛鹏一挥手,手上的剑就直接飞了过来,刺中了周主将的小腿。 周主将吃痛直接倒在地上,一旁他的同伙想要过来接应又被薛鹏慑人的目光吓得不敢上前。 薛鹏来到在地上还不断想要往前爬的周主将身边,他直接拔出了周主将腿上的剑,弄得周主将疼的嗷的叫起来。 “我听宋岩说,你往日欺负他欺负的最狠。如今他命丧你手,你也下去跟他赎罪吧。”说着薛鹏一剑砍了下去,周主将当场身首异处。 薛鹏随即拎起周主将的人头,慢慢走向那些被他的举动吓得后退的人。 他上前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 他冷笑:“凭你们这些人也配做武将?” “将军!”这个时候他的那些随从冲了进来。 这些随从个个身上都有血,显然是一路杀过来的。 他那个最亲信的独眼随从大声说:“将军咱们来迟了,要不是那些狗崽子们拦着,咱们早就到了。” 薛鹏点点头:“把这些人都给我拿下!” “是!”那些随从也不含糊抄起家伙就打了过来。 而薛鹏则还一手拎着周主将的人头,一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剑直奔霍主将而来。 霍主将也被薛鹏的举动吓到了,好在他既然是众人之首,这心理素质也是一流,正准备找条路逃出去再说。 他打算逃出去就去找余统领,然后就说薛鹏酒后凶性大发杀了周主将,让余统领派人来围捕薛鹏。 到那个时候,他再暗中派几个瞄的准的弓箭手在暗处来上几箭,这薛鹏的小命就没了。 只是他想的好,薛鹏却没能让他如愿。 当霍主将看到薛鹏一手人头一手剑,跟个凶神恶煞一般站在他面前的样子的时候,他也在所难免的腿哆嗦起来。 “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薛鹏一脚踹倒在地上:“就凭你也配姓霍?那冠军侯霍去病英明神勇,岂能让你这鼠辈玷污了这个姓氏!” 因为前世来历,薛鹏可以说是一个霍去病的崇拜者。 今天这种情况下,他又面对的是一个姓霍的恶人,他更是不能容忍。 霍主将一脸的惊惶看着薛鹏举起手中的剑,他不由得闭上眼睛。 耳边剑风刮过,他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然后他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活着,原来薛鹏是擦着他的耳朵把他的发髻给削掉了。 “暂且饶你一条狗命,看看本朝律法可能容你。”薛鹏示意自己的随从把人抓起来。 等到薛鹏的随从过来撸起霍主将的时候,他们发现霍主将身下一滩水迹,显然是刚才被吓尿了。 “怂包一个。”一个随从啐了一声。 这京畿大营确实是太平日子过的多了,战斗力已经不如当年,被薛鹏和他的手下们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了。 薛鹏也不客气,命随从们挑那些软骨头先审了拿到口供。 他的原本目标就是要借此拿到人证物证的,如今绕了一个圈子还要这么做。 薛鹏的手下上过战场杀人不眨眼,对付几个军中的蛀虫自然不会客气。 不多一会,到处传来痛哭声求饶声。 审讯很是顺利,薛鹏的手下先挑软柿子下手,已经得了好几份口供。 还有人供出了在周主将这里何处藏了什么证据,也都被一一起获。 看着到手的口供和证据,薛鹏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可以见见余统领了。” 不用他去见余统领,余统领已经闻讯赶来了。 薛鹏这里的动静并没有避人,有人跑到余统领那里去报信,告诉他薛鹏把周主将给杀了。 当时余统领身子就是一晃,这军中将官私斗还死了一个,这可是大事。 “哟,薛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脾气了?”偏偏一旁的罗元帅还在说风凉话,“是不是那什么周主将得罪了薛小子?” “你你你,你带出来的人果然跟你一样混账!”余统领手指颤抖的指着罗元帅。 “你带出来的人不也跟你一样孬?”罗元帅也不客气。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翻旧帐的时候,余统领不再理会罗元帅,当即带人赶了过来。 罗元帅也仿佛是在自己一样,带着几个随从跟了过来。 余统领虽然已经听人禀报说薛鹏杀了周主将,心里多少有了准备。 可是当他赶了过来,看到现场到处都有血迹,周主将身首异处,他的那些部下们鼻青脸肿的样子还是吓了一跳。 更有甚者,他一进门的时候差点踩到咕噜到门口的周主将的人头。 看着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部下的人头,余统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他当年也是上过战场,见过大场面的。 他冷静下来,看向薛鹏厉声问道:“薛鹏你发疯吗?赶快束手就擒。” 薛鹏的礼数还算周到,他冲余统领拱拱手:“之前统领命末将查的事情,末将已有眉目,幸不辱命。只是周某等人知道罪行败露,想要对末将杀人灭口,末将只能反击。” 说着薛鹏命人把几份口供,还有物证递给余统领,随后又把几个已经认罪的将官推倒在余统领面前。 余统领接过那些口供,还有物证翻了起来。 他越翻越心惊,然后又不时的看向那几个垂头丧气跪在那里的将官,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的薛鹏。 “这些人!我必要把他们交到军法处按律处置。” 余统领很是愤恨的说。 他自诩爱兵如子,对于属下们管的不严,对吃空饷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他觉得只要他自己不这么做就可以了,下属们日子过的苦,捞点外快也没什么的。 只是他没想到,现在京畿大营吃空饷的事情已经十分严重了。 几个营没有一个满员,这些人已经越贪胃口越大,不光是吃空饷,也在倒卖营中的物资,克扣士兵的粮饷。 他被气的手直哆嗦,他原本觉得他让手下们多少赚点钱,这帮人自然会真心帮他做事的,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这个时候赶来已经看了半天热闹的罗元帅更是落井下石:“我说余老狗,你现在御下不行,练兵怕是也不中用了。薛小子这才几个人,你的这些属下又多少人,怎么我看着吃亏的全是你的手下。如果现在皇上要用京畿大营,你这些人可能用?” “你……”余统领看着罗元帅,他的胡子也在哆嗦。 不过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薛鹏,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目送着他离开,薛鹏叹了一口气,他看那余统领的背影有一种老将迟暮的悲哀。 “这余老狗怕是要辞官了,你卖我一个人情,那奏折先不上吧,给他留点体面。”罗元帅语气十分复杂的说。 他跟余统领斗了一辈子,没想到到老这家伙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末将领命。”薛鹏对罗元帅一拱手,随即带人去处理宋岩的后事。 宋岩为救他而死,这份恩情他必然要报的。 他先把宋岩的尸体收敛,随后派人去他的家乡接他的老母亲和妹妹。 就像他对宋岩说的那样,今后他会把宋岩的母亲和妹妹当成自己的亲人,替宋岩给他母亲养老送终,给他妹妹择一佳婿。 京畿大营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后被封锁消息,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 不过事后京畿大营进行了大换血,从别处调来了不少将官。 而京畿大营的统领余统领更是上折子,辞官告老还乡。 第 41 章 因为余统领这个京畿大营的统领当了二十多年, 而且是从太上皇时期到新皇这里仍一直稳如泰山的,他这一辞官也引来了朝中的一番议论。 有的人觉得他怕是被皇上抓到了什么小辫子, 被算计下去了。 还有人单纯觉得, 这余统领就是年纪大了干不动才要辞官的,背后并没有什么阴谋。 至于知道真相的人,自然不会主动把真相说出来。 余统领在那天从薛鹏面前离开之后, 闭门两天谁也不见, 之后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然后他迈着有些颤巍巍的步子去到宫中,跟皇上递上了辞官的奏折。 薛鹏卖了罗元帅的面子, 把这件事压下去, 只是把那些参与了这次事件的将官们都抓了起来, 后来余统领派人来把他们送去了军法处。 已经从密探口中知道整件事的齐康帝很是高兴, 从他继位以来他就想着怎么把京畿大营掌握在手中。 只是他那个太上皇老爹却一直不肯放开京畿大营的兵权, 这让他觉得这京畿大营如同一颗钉子一般钉在京畿, 生怕哪天把自己也给扎到。 他把薛鹏派去京畿大营也是想着让薛鹏逐渐把京畿大营的兵权拿过来,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在他看来以薛鹏的年纪来说跟余统领争斗也要过几年才能争得过。 没想到薛鹏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余统领主动提出辞官, 京畿大营的中下层军官也会借着这次的事情来一次大换血。 齐康帝有些高兴, 很是诚恳的挽留过余统领之后, 大笔一挥同意他辞官, 又给了他不少赏赐。 然后他又去了太上皇宫中, 安抚那个因为余统领辞官憋了一肚子气的太上皇老爹。 回头他就把罗元帅叫到宫中, 两个人谈了一次会,然后从西北大营和其他地方调了不少将官过来填补京畿大营的那些空缺。 至于京畿大营最大的空缺,也就是统领之位, 不出意外给了薛鹏。 皇上本来就想要他负责拱卫京畿的, 再加上在这次的事情中薛鹏立下首功,这个统领的位置在皇上心目中还真的没有其他的人选。 京畿大营的统领可以说是掌握京城附近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京中的权贵人家都想跟薛鹏这位新上任的统领交好,纷纷给他送帖子,请他去吃饭看戏。 不过薛鹏以刚刚接手京畿大营要练兵为由统统给拒绝了。 他这也不是托词,京畿大营的士兵这近几年只参加过几次小规模的平乱又远离战场,加上那些军官们也得过且过,平时已经疏于训练。 薛鹏早就看不过去,现在他成了京畿大营的统领,自然要开始练兵。 皇上调来的那些将官大多都是罗元帅的旧部,有不少还是薛鹏的昔日同僚,大家都上过战场,在这方面很有共同语言。 于是薛鹏就带着这些将官们开始重新抓练兵,力争能够训练出一支随时可以用的精兵来。 薛鹏有个想法,他想着等到这些士兵训练有成之后,能不能带他们去哪里真刀真枪的打一仗见见血。 在他看来,当兵没有打过仗见过血,就不算是真正的兵。 就是由奢入俭难,这些士兵过去养尊处优惯了,一时要让他们刻苦训练也是很困难的。 再加上,现在各处风平浪静,薛鹏就是想找仗打也没得打。 所以他只能骂上几句,然后继续闷头练兵。 这一来二去,就临近年关了,他也被薛姨妈叫回家中。 这还是他扳倒京畿大营原先那些将官之后第一次回家,最近营中事情太多,他日日都在营中根本想不起回家来。 薛姨妈不干了,直接派人去京畿大营把他叫回家。 嫂子召唤,薛鹏只能老实回家。 一见到他,薛姨妈忍不住上下打量:“你怎么瘦了?这可不行,可是太累了,你请的药膳厨子不错,回头让他给你补补。” 薛鹏含笑应下,又问薛姨妈家里可是有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回家来了?”他这话薛姨妈不爱听了。 “这都要过年了,这还是咱们搬进这济安侯府的第一年,你这个侯爷不在府中主持大局可怎么行?” 薛鹏认真听着,点头说道:“嫂子说的对,回头我把营中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回家中准备过年的事情。” 薛姨妈见他肯听话自然高兴了许多,她又嘱咐他道:“还有玉儿也在我们家,虽然你们还没成亲,等到过年的时候还要陪着她去贾家拜年的。她就贾家一门亲戚,可不能怠慢了,让人家说咱们薛家不懂礼数。” 提到贾家薛鹏有些头疼,这贾家也是武将出身,可是看他们家的子弟现在哪有个武将的样子。 不过薛姨妈说的对,虽然他跟黛玉的这婚约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可在黛玉还是他未婚妻的时候该做的都要做到。 想到这他又问起黛玉最近可好。 薛姨妈笑着说:“玉儿最近气色不错,你请的那个药膳厨子确实有个两下子,就连杜太医来看她都说那些药膳房子很好的。还有她最近正在捣鼓开店的事情,好像要开什么书局,宝钗听了也很感兴趣,也要跟着搀和。你说玉儿是拿她林家的家财在折腾,宝钗搀和做什么,还要拿自己的梯己银子去参股。” 听到侄女宝钗也参与到黛玉那个赔钱的书局中,薛鹏也笑了,他又劝薛姨妈:“左右我也参了股的,就让她们两个姑娘家去弄着看看吧。” 小叔子都这么说了,薛姨妈也不说什么,她又想到什么顺口嘱咐薛鹏:“你可记得一点,玉儿将来嫁过来无论带来多少嫁妆你都不要问,更不要用。咱们薛家可不是用媳妇嫁妆过活的人家!” 薛鹏深以为然,他的想法很大男人,觉得男人就要养家糊口就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要是靠媳妇过活那就是一个软蛋。 “嫂子说的是,兄弟我记得了。” 薛姨妈嘱咐的这些事薛鹏都记得了,回头他把营中的事物安排好就回家来。 一回到家他就把家中的大管家丁满叫了来,询问有关府中过年的准备情况。 这丁满也是皇上那边给安排的,也是官奴世家出来的。 因见他还算精明,加上薛家的老管家又上了年纪不愿从金陵来京城,薛鹏就让他一直做这济安侯府的管家。 薛鹏一向忙碌军务,无暇过问这府中的事物,可以说除了薛姨妈几个主子,这府中就属丁满的权势最大。 自从来到侯府,丁满的日子过的格外舒心,身材都肥硕了一圈。 手上经受大笔的银钱,府中的人员调配都要经过他的同意,还有济安侯府跟各处的迎来送往人情往来,这让丁满很是膨胀。 在他就任侯府管家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已经纳了三房小妾,另外勾搭了几个丫鬟还没过过明路。 也算他在酒色财气中还没失去精明,今天薛鹏回来召他询问府中过年的准备,他也都一一回禀。 薛鹏点点头,丁满的回话他还算满意:“这个规模再缩减一成,不用太铺张了。还有林姑娘还在守孝,你们布置的时候注意一下。” 丁满立刻记下来,他深知一点如果主子不满意他这个大管家就做不长,到时候现在的好日子就没有了。 薛鹏把事情都交待完,就让丁满下去。 不过他马上又想起一件事,又叫住了丁满:“我那院子的丫鬟太多了,我平日在府中的时候少,用不了那么多,等过完年你就给我把她们调走,年纪大的就打发嫁人吧。” 丁满一愣,他也接触过一些王公贵族,哪家主子不是使奴唤婢的。 而他现在服侍的这位侯爷,居然嫌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要遣走一些,真是想不通。 丁满立刻答应下来,打算回头就跟他小老婆的姐姐说一声,看那个心大的女人要不要跟了他。 他的小老婆的姐姐就是薛鹏身边原先叫玉燕现在叫小燕的那个,当时小燕的父母为了让小燕上进把小燕的妹妹给了丁满做小老婆。 其实丁满当时相中的是小燕,可是小燕心有大志,根本看不上他。 他后来还听说过小燕想要勾搭薛鹏不成还被改名的笑话,背地里嘲笑过小燕,还给小燕递过话让她乖乖过来给自己做小妾。 小燕因为还对薛鹏有所幻想,一直硬撑着没答应。 丁满记恨在心,如今就打算趁这个机会报复小燕,把她从修竹院里调出来。 这些下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薛鹏不清楚,随着侯府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他的心情也难得的放松了一些。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呆在京畿大营,跟一群半吊子兵在一起,薛鹏其实也是很烦躁的。 除了天天大声骂几句,就剩下跑马练功来缓解了。 现在回到家中,看着家里挂好的灯笼,下人们身上换上的新裁剪的衣服喜气洋洋的面容,都让他觉得松快了许多。 到了除夕这天,薛鹏和嫂子侄子侄女还有黛玉一起过年。 因为黛玉今年要为林海守孝,薛姨妈和薛鹏都想着顾忌她的心情,这年夜饭就既应景又素净一些。 黛玉今天依然穿的很素淡,她也考虑今天要跟薛姨妈等人一起过年不能太素净,就多少点了一些胭脂。 她最近气色很好,本身长的又不差,这一点点胭脂就让她增色不少,起码薛鹏第一眼看过去都惊艳了不少。 这还是那次黛玉去他书房问他有关开书局的事情之后两人第一次碰到,薛鹏想起来就问黛玉书局的事情怎么样了。 黛玉本来就想着跟薛鹏道谢来着,还有她的荷包里还放着一份文书,上面是关于她的书局股份的分配。 如今这书局一共有了三个股东,黛玉自己是大股东,下面仅次于她的就是薛鹏,其次还有宝钗。 宝钗是那回来怡兰苑找她说话的时候,听到她跟丫鬟们讨论书局的事情,问过之后加入进来的。 用宝钗的话说,她也有几个脂粉钱,她又偏偏不是那种爱涂脂抹粉的人,还不如拿出来造福世人来着。 “我每月叔叔都给我不少零花钱,我也花不了,倒不如用在你这里,就当我还给叔叔了。”宝钗还这么取笑黛玉来着。 黛玉当时脸就红了起来,还捶了宝钗两下。 不过玩笑归玩笑,宝钗也是很有大志向的,听黛玉的想法之后心潮澎湃。 “谁说我们女子只能困于闺中,我们偏要做一番事业让他们看看。” 宝钗的话黛玉深以为然,她两个人都心细如发,黛玉博学,宝钗又耳闻目染,两个人一商一量也把这书局筹备的七七八八了。 因此当薛鹏问起,黛玉就跟他说起了书局的事情。 “书局的名字叫无涯,取自……” 黛玉刚要说出她书局名字的来历,薛鹏就自发的接话:“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嘛,出自韩愈的《劝学》。” 黛玉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薛鹏,她原本以为以薛鹏平时说话做事的样子,这读书多少有限,只怕不知道这无涯二字的来历。 她却没想到薛鹏不光知道这诗,连是谁的诗都知道。 大概是她惊讶的眼神太明显,薛鹏忍不住笑道:“我也是正正经经读过几年学堂的。” 不过随后他又自嘲道:“那时候我那老爹还没过世,我上学堂的第一天他颤巍巍的写下了这两句话送给我。只可惜我不是个学文的料子,在学堂里挨了先生不少手板子。幸好我老爹过世的早,没被我怎么气到,倒是我大哥被气了多少次。” 他说着还叹了口气,回想起这辈子对他最好的两位已经去世的亲人。 黛玉经历丧父不久,很能体会此刻薛鹏的心情,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反而陪着薛鹏一起伤心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薛鹏是乐观之人,只是略微悲伤低沉了一下就恢复了。 他一看黛玉眼圈发红,赶忙又安慰起她来。 他也没什么安慰人的天分,赶紧搜肠刮肚找出几个同袍们一起喝酒时听到的笑话讲给黛玉听。 偏偏男人们,尤其是武将们凑在一起讲的多半是荤段子,他讲到一半就发现不适合讲给小姑娘听,弄得半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反而是黛玉看他这傻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第 42 章 薛鹏和黛玉两个在聊天, 薛姨妈那边一直在偷偷注视这对未婚小夫妻。 她见黛玉眉头微蹙就担心薛鹏不会说话,别是说了一些让黛玉不高兴的话。 回头看黛玉舒展眉头笑了起来, 她也跟着笑着点点头。 宝钗陪她坐在一处, 见她这样不由得也笑了:“娘,叔叔和林妹妹都是个聪明人,相处起来自然会愉快的。” 薛姨妈却忍不住吐槽了薛鹏一句:“你叔叔的聪明劲都用到了带兵打仗上, 这怎么讨好姑娘可是不会的。” 想到这她又看了眼挨着她另一边坐着, 一直闷头吃菜的薛蟠:“说起来你小时候还喜欢跟女孩子一起玩,怎么大了反而躲的远远的。左右你叔叔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等过了年就该操心你的婚事了。” 薛蟠也有心事, 偏偏薛姨妈说这话又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本来就想趁着除夕的时候薛姨妈高兴, 薛鹏又在眼前把他和香菱的事情过了明路的。 可是想归想, 他还是有些害怕薛姨妈生气不答应, 所以刚才一直在吃东西化解紧张。 现在薛姨妈说到过了年就给他相看媳妇,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薛姨妈身后的香菱脸色都白了。 看到香菱的脸色,尤其是强忍着在眼眶里的眼泪,薛蟠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薛姨妈面前:“娘, 儿子今天跟您说一件事, 儿子已经有了媳妇的人选, 就盼着您能同意了。” 宝钗被她哥吓了一跳, 然后她的眼神就下意识的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香菱。 她心思细腻, 一早就发现香菱和她哥之间的蛛丝马迹, 只是体贴的没有说出来。 正跟薛鹏说话的黛玉也看了过来, 她也想起之前紫鹃和雪雁悄悄嘀咕的事情。 那两个丫鬟曾经某一次撞见薛蟠抓着香菱的手不放,她们私下里嘀咕说香菱是不是会做薛蟠的屋里人来着。 当时黛玉听了还告诫她们两个,让她们不要到处乱说, 伤了香菱的名节。 现在薛蟠来的这一出, 她也下意识的想到这件事。 薛鹏皱了下眉,薛蟠这臭小子不是说等会把他娘哄的开开心心再说,怎么现在就说了。 他嫂子也上了年纪的,别被吓个好歹的。 果不其然薛姨妈被吓了一跳,她刚觉得薛蟠有了意中人是件开心的事情,可是看着薛蟠跪在地上的样子,她又直觉薛蟠的意中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地方。 “你起来,你跟我好好说。你是不是相中了哪个妓馆的姑娘了,还是哪里的小戏子?”薛姨妈颤着声音问薛蟠。 薛蟠一起身一把把香菱拉过来,两个人一起跪在薛姨妈面前:“娘,我喜欢香菱,想要娶她做媳妇。” “香菱?” 薛姨妈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同样很是惊讶的香菱。 虽然薛蟠一直跟香菱保证要明媒正娶她,香菱还是有些不自信,所以她根本没想到薛蟠居然真的会为了她去求薛姨妈。 “是,娘我喜欢香菱,我要明媒正娶她,求娘成全!”薛蟠说着一头磕在地上。 香菱这时也回过神来,她有些感动薛蟠为她所做的事情。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薛蟠都已经豁出去了,她又怎么会退缩。 她也以头抢地:“奴婢有罪,奴婢不知羞耻恋慕大爷,还请太太成全。” “你你你……”薛姨妈手指着薛蟠和香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香菱是个好丫头,自从到了薛家之后,她的聪明伶俐让薛姨妈很是喜欢。 可是喜欢归喜欢,香菱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丫鬟。 就算薛蟠喜欢,薛姨妈也只觉得香菱做个妾就可以,怎么也没有那个身份可以做薛家的少奶奶的。 本来薛姨妈还有这个想法,想着把香菱开脸摆上几桌酒席名正言顺的放在薛蟠身边。 不过那要是在薛蟠娶亲,正房娘子进门之后的事情。 现在这个情况,她心中又气又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宝钗眼疾手快赶忙帮薛姨妈顺气:“娘,您先别急,先听我哥哥怎么说。” 薛鹏见嫂子被气到了,正打算起身过来查看却被黛玉拉了一下。 他看向黛玉,黛玉低头不去看他却小声的说:“你能帮帮他们吗?香菱看着怪可怜的。” 香菱是个很遭人喜欢的女孩,黛玉在贾家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如今来到薛家,两人接触的多了,关系更亲密不少。 今天这种情况,黛玉一边羡慕香菱有一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情郎,又有些担心薛姨妈会棒打鸳鸯。 所以只能向这里唯一能在薛姨妈面前说上话的薛鹏寻求帮忙,希望他能帮香菱度过难关,要是能成就一段姻缘就更好了。 薛鹏点点头:“你放心,这事情有我。” 说着他就大步去到薛姨妈身边:“嫂子这件事蟠儿已经告诉我了,他难得能这么有勇气一把,我觉得嫂子还是成全他们吧。” “连你也知道?”薛姨妈本来就有些生气,现在听薛鹏这么一说就更气了,连小叔子都知道了,却只瞒着她一个人。 薛鹏点头:“这事蟠儿先跟我说了,他怕您不同意,想要我帮忙。我想了想,这香菱本来就不是我们薛家的家生子。而且以她的身世,只怕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姑娘,我想着去信给金陵知府通过拐她的拐子给她寻回亲人。而且就算这亲人一时半会寻不回来,我已经跟罗元帅夫妻说了,罗元帅夫妻同意收她做干孙女。到时候以罗家的孙小姐身份嫁过来,到也算是我薛家高攀了。” 薛鹏把自己为薛蟠香菱做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黛玉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薛鹏就是一个军中粗犷的武将,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细致的一面,这番安排已经是很好的。 薛姨妈也沉思起来,她能看出来薛蟠和香菱确实感情深厚。 她到底是疼爱儿子的,既然儿子喜欢,她接受也无妨。 更何况,她那个小叔子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娶了香菱等于跟罗元帅家联姻,也是很有体面的。 想了想,她还是冷着脸。 薛蟠以为她仍然不同意,正打算膝行向前跟她哀求一番。 却听到薛姨妈冷着脸说:“这年节守岁的时候,还没跪过祖宗,你们跪我做什么?” 薛蟠还没有反应过来,宝钗却笑着拉他和香菱起身:“快起来,娘同意了。” 薛蟠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起来,反而拉着香菱跪在薛姨妈面前磕了个头才起来。 薛姨妈看他笑的那傻样,忍不住自己也气笑了。 不过她马上又对香菱说:“回头你就不用在我面前伺候了。” 香菱一听以为她还在生气连忙就想跪下来请罪。 薛姨妈看她那慌乱的样子,心里更软了:“你这傻孩子,你既然要做蟠儿的媳妇,怎么可能再做我身边的丫鬟呢?还有你既然要认罗元帅夫妻做祖父母,这过年的时候也要去登门拜访磕头的。回头让蟠儿陪你去罗家,多准备一些礼物,蟠儿你头一次去罗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薛蟠一听连忙乐呵呵的答应下来,香菱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又开始犯愁,她不在薛姨妈面前伺候,又能在哪里呢。 这时黛玉开口了:“不如让香菱姐姐去我那里吧,我那里清静一些。” 黛玉想着,现在香菱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在薛姨妈身边伺候,也不能去宝钗那里,薛鹏薛蟠两个男人那里更不可能。 罗家倒是可以去,只是不知道人家只是挂名认个干亲,还是会真心接纳香菱。 想来想去,只有她这个住在薛家的外人身边适合收留香菱了。 薛姨妈一听黛玉的话,一想如果香菱嫁给薛蟠,那未来就是黛玉的侄媳妇,让她们两个多相处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她就点头同意了,吩咐香菱回头就搬去黛玉那里。 香菱高兴了:“太好了,我本来就羡慕林姑娘的才华,想跟她学着作诗呢,这下可有机会了。” 黛玉也笑了:“行啊,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咱们就一起学学。而且我和宝姐姐正在忙书局的事情,回头你也来帮忙。” “我也能帮忙吗?”香菱有些不可置信。 黛玉见她这种不自信的样子有些替她心酸:“能的,你这么能干,自然是能帮上忙的。” 香菱笑的很是开心:“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就来帮忙。” 薛蟠见她笑容很是开心:“回头我给你送些钱来,你给林姑娘帮忙需要买什么东西,可别省钱。” 宝钗见状忍不住笑话了薛蟠,到弄得香菱满面羞红不好意思起来。 薛家一家人守岁又加上有这样的喜事十分的热闹,不过过了子时,薛姨妈就打发薛鹏回去休息:“一大早你还要进宫去给皇上拜年的,早点回去还能睡一个时辰再进宫。唉,有了爵位就这点不好,逢年过节都要进宫,真是折腾。” 薛鹏笑着应下了,他也劝薛姨妈早点休息,毕竟薛姨妈也有了年纪,熬夜也熬不住。 于是众人索性都散了。 “你把玉儿顺路送回去吧。”薛姨妈见黛玉已经披上斗篷正要往外走,连忙喊薛鹏。 黛玉闻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薛鹏。 薛鹏已经走了过来,来到黛玉身边:“走吧。” 黛玉这才和他一起往回走。 午夜的气温有些低,尤其是黛玉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迎面一股凉气袭来,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突然她身上一沉,然后就看到薛鹏身上的披风已经落在她身上。 她看向薛鹏,想要把斗篷还给薛鹏,却被薛鹏给拒绝了:“我受得住,还是你披着,小心染了风寒。” 黛玉有些别扭:“你也是人难道就不怕冷,不会得风寒吗?” 薛鹏笑了:“这京城虽是北方,可这气温却比西北苦寒之地高多了。我当年在西北大营那里,大冬天穿着铁甲在身上赶上下了一场大雪,铠甲就冻在身上,就跟一个冰罐子一样。还有巡营回来,营中早就没了热水,我只能用冷水擦擦身子。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习惯了。” 黛玉一下子听住了,她再次打量薛鹏。 薛鹏长得很好看,一表人才,一眼看去就是那种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 可是一张嘴就是一个老兵油子口吻,不过却并不让人讨厌。 黛玉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薛鹏会放下金陵薛家的优渥生活跑去从军,还一副乐此不彼的样子。 她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薛鹏的回应却很简单:“这天下总要有人来护卫,你不当兵,我也不当兵,这天下的百姓可有人来保护?” 黛玉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过去对薛鹏的了解太过粗浅,也太片面,也许她需要重新了解薛鹏这个人。 “你能跟我讲讲你在军中的故事吗?” “当兵无非就是扛枪打仗,有什么可讲的。” 薛鹏这么说着,可看黛玉的眼睛,又别开眼睛挑了几个他觉得小女孩能听的还算有趣的事情讲给黛玉听。 黛玉这一路上耳边都回响着薛鹏有些低沉却很有磁性的声音,脑中更是在想象着西北战场上千军万马的景象,直到回到自己的怡兰苑也在回味,这后半夜也没有睡意。 第 43 章 大年初一一大早身为济安侯的薛鹏就进宫去给齐康帝拜年, 然后在宫中领宴。 这大年初一宫中的御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要不是勋贵重臣皇亲国戚, 就是皇上的亲信。 薛鹏在席上看见了几个熟人, 比如已经辞官告老的罗元帅和余统领。 这两个斗了多少年的老冤家居然紧挨着坐,你一口酒,他也一口酒的, 气氛还算融洽。 “你别忘了去我那, 我最近得了几瓶好酒,你来陪我尝尝。”薛鹏过去问候的时候罗元帅这么跟他说。 薛鹏点头应下, 罗元帅的儿子不在京中, 府中只有两夫妻在过年也是寂寞的。 “哼!”一旁的余统领听了之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罗元帅一拍薛鹏:“这余老狗也是你的老上司了, 回头你也去他那里拜年, 东西的话拎两条臭咸鱼就好。” “你这个猪猡, 你怎么过年不光收两只猪肘子就行?”余统领立刻反唇相讥。 看着两个老头又快要吵起来了, 薛鹏聪明的躲到一边防止被波及到。 在御宴中还有其他人看薛鹏不顺眼,除了有妒忌他得了皇上的青眼的还有一位。 “那就是薛鹏?新任的京畿大营统领?他这样子哪像个武将,不如换个人吧。”上首的太上皇看了眼刚从罗元帅身边离开的薛鹏漫不经心的对齐康帝说。 太上皇看薛鹏不顺眼, 原因很简单, 就是这家伙帮他那个皇帝儿子把京畿大营从他手上抢走的。 在知道京畿大营易主之后, 太上皇在自己的大明宫中摔了两个茶杯。 他先是把余统领臭骂了一通, 随后就是皇上和薛鹏。 余统领毕竟做他的舔狗多年, 骂过一阵之后就过去了。 齐康帝是他的亲生儿子, 还是现在的皇帝, 表面上还要继续父慈子孝,也不会继续骂。 于是剩下的薛鹏就一个人分担了三个人的骂名,还没见到真人, 太上皇就对他很是不喜。 刚刚他老眼昏花还是让自己身边的老太监戴权给他指出哪个是薛鹏, 在看到薛鹏本人之后,他也被晃了下。 这薛鹏长得漂亮,哪像是久经沙场的武将。 于是本来就对他印象不好的太上皇,当时就直接跟自己的皇帝儿子说要撤换薛鹏的京畿大营统领之位。 薛鹏是齐康帝的心腹爱将,而且现在还手握京畿大营的兵权,齐康帝可不想遂了太上皇的心意撤换他。 “父皇,这薛鹏长相斯文俊秀,不过确实是一员勇将。就是他带领五百轻骑突袭了罗羌王庭,生擒了罗羌王。可以说这薛鹏是有真本事的将领,说不定将来就是本朝的赵子龙呢。” 齐康帝特别喜欢拿薛鹏跟三国名将赵云相比,赵云一生屡次护卫幼主刘禅,他虽然不想当刘禅那样的乐不思蜀的昏君,可是也想要一位忠勇无双可以护卫他一生的勇将。 听了儿子对薛鹏推崇甚高,太上皇并未全信,看薛鹏的眼神还是很轻视。 “我看他长得不错,这样好了,你还有几个妹妹没有出嫁,不如让他尚主吧。” 太上皇打算拿出一个女儿来,用驸马的身份拉拢薛鹏。 皇帝的妹夫和皇帝的臣子可以两个概念,只怕到那时候他那个皇帝儿子就没有那么信任这薛鹏了。 皇上心里也明白自己老爹的想法,他有些庆幸,幸好这薛鹏已经有了婚约。 虽然宫中的公主们都是他的妹妹,可是并没有一个跟他同母,甚至他平日都没怎么见过。 这样跟自己关系不大,又不亲近的妹妹他才舍不得牺牲自己的爱将。 “启禀父皇,这薛鹏已经有了婚约。他的未婚妻是已故扬州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林海的女儿。” “那林海的女儿可是什么天香国色,别到时候被自己的新郎给比下去了。”太上皇说了这一句之后就不再提薛鹏的事。 齐康帝看了眼太上皇的神色,知道这事算是暂时过去了,除非老家伙哪天又想起来给薛鹏使绊子。看来他得要大明宫的探子多关注一些,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爱将在太上皇这里吃亏。 想到这,他又把薛鹏召到近前来说了几句话表示自己对他的恩宠。 别看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这在别人眼中就彰显了薛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些人眼中充满了嫉妒。 贾珍也在场,他就是羡慕嫉妒的人之一。 宁国府已经游离于政治核心之外,除了逢年过节的日子,他根本没有机会得见龙颜,更不用说被叫到跟前说上几句话。 这薛鹏才多大点年纪,薛家也不过是有几个银钱的商户人家,如今又是封侯,又是龙宠全都有了,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贾珍转念一想,隔壁荣国府马上就有迎贤德妃省亲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到时候他也借这个机会把宁国府发扬光大了。 这御宴吃的并不是酒菜,而是皇上的宠信,席间充斥着尔虞我诈。 起码薛鹏一顿饭下来,觉得胃里空空的,吃跟没吃没什么区别,还差点把胃病折腾出来。 好不容易回了家,薛鹏直接让把昨夜剩下的饺子拿来吃了两大碗,这才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 他再一次感叹,这御宴真不是人吃的,幸好一年也不吃不了几回。 他这刚放下饭碗,薛姨妈就使人来叫他,问他可准备好了明天陪黛玉去贾家拜年的礼物。 贾家毕竟是黛玉的外祖家,自从黛玉搬来薛家,只叫人去送过几回东西,自己并没有回去过。 明个是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黛玉虽然没出嫁,可是现在住在未婚夫家,薛姨妈想着他们薛家就要按照黛玉夫家礼数准备好礼物,别到时哪里失礼让人嘲笑薛家和黛玉。 因为明天她要带着薛蟠和宝钗陪香菱去罗元帅家拜年,不能跟黛玉一起去贾家。 她不放心薛鹏,这才派人来提醒他。 明天香菱去罗家也很重要,毕竟是她被认作罗元帅夫妻的干孙女之后第一次上门去拜年。 薛姨妈经过一夜的调适心情,现在已经全然接受了这桩婚事,因此对这次去罗家很是郑重。 除了薛鹏要陪黛玉去贾家拜年,薛家母女两个连同薛蟠会一起陪着香菱去罗家。 对于明天要送给罗家的礼物,薛姨妈今天也是看了又看,还开了自己的私库找出了几样梯己的好东西出来。 “请嫂子放心,礼物我都备好了。” 年前薛姨妈就跟薛鹏提到了要陪黛玉去贾家拜年的事情,薛鹏也早早的准备了礼物。 昨天夜里薛鹏送黛玉回去还提到这事,并且问了黛玉对礼物可有什么要求,比如贾家那些人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等等。 黛玉沉吟了一下:“你送一些看起来很贵,很有身份的东西就可以。” 她在贾家住了两年,也算是对贾家人的一些喜好了解一二。 薛鹏一听这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准备送给贾家人的礼物,大多是西北的宝石皮毛,江南的绸缎等等。 上次去贾家,他就能感受到贾家人很喜欢表面文章,觉得送的这些东西能够投其所好。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收拾停当,黛玉那边也准备好了。 于是黛玉带着紫鹃雪雁上了马车,薛鹏骑着马跟在马车旁。 不多时就来到了荣国府贾家,远远的早就有贾家的小厮看到薛家这一行人,连忙开门迎他们进去。 这可不是黛玉初来贾家时走边门的待遇,贾家人再怎么也不会让堂堂济安侯走侧门进来的。 一进大门,贾赦等人已经迎了出来。 虽然从跟黛玉的婚约来说,薛鹏要比贾赦他们低了一辈。 可是从爵位还有圣宠那里,贾家哪个人都比不上他,因此贾家这几个爷们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黛玉并未下车,只是隔着车帘跟贾赦贾政等人问候了几句,随即去了内宅贾母那。 薛鹏目送黛玉的马车驶离,再一看贾家人那格外热情的目光,顿时有些头疼。 “来侯爷请进,我都备好了戏酒来着。”贾赦往里面请薛鹏。 薛鹏点点头,道了声打扰就随着贾家诸人往里走。 他边走眼神锐利的扫过贾家一众,发现那贾宝玉不在其中,不知道是出了门还是去后面见黛玉去了。 想到这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一个大男人整日往后面跑是怎么回事? 宝玉这时果然是在后面,因为十五的时候元春就要出宫省亲。 可以说贾家去年一年都在忙这件事,现在正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所以十五之前除了几个近一些的亲戚之外是没有准备堂会等迎客。 黛玉就是这近一些的亲戚之一,一大早除了贾母在盼着她之外就是宝玉了。 宝玉早上连饭都没吃就跑来了,缠着贾母让她快点派人去把黛玉接回来。 贾母笑着点点他的额头:“昨天薛家就送了帖子来,你妹妹和薛将军过会就会到了。” “妹妹是咱们家的人,那什么薛将军又不是咱家的人。就算是要薛家来人陪妹妹回来,也要是宝姐姐才对。”宝玉就是不喜欢薛鹏,总觉得他把自己珍贵的东西给抢走了。 祖孙两个说说笑笑间,外面就有人来说黛玉已经到了。 “我去迎迎妹妹。”宝玉话说完人已经出去了。 “这孩子,他跟玉儿过去一起长在我跟前,这兄妹感情就是深厚。”贾母笑着说。 她这是说给旁人听的,黛玉已经跟薛鹏这样有权有势的人订婚,这桩婚事对贾家有益无害,她不能让这婚约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邢王二夫人还有三春、李纨、王熙凤等人现在都这,听她这话连忙顺着往下说,都在说宝玉黛玉两个兄妹情深。 这里面王夫人说的是最诚心的,以前她不想让宝玉去黛玉,如今黛玉跟旁人有了婚约,她很是开心。 尤其是这婚约将来说不定还会对她的宝玉有所助益,她更是盼着宝玉跟黛玉之间的兄妹之情越发的深厚才好。 不过她也有些郁闷的地方,在黛玉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她曾试探过她那个妹子薛姨妈有关宝玉和宝钗的婚事。 原本之前薛姨妈对这桩婚事还有些心动的,可是在薛鹏跟黛玉订婚之后,她婉言推拒了这桩婚事。 而且薛姨妈的理由很充分,她小叔子娶了宝玉的表妹,她的宝钗怎么也不可能嫁给宝玉的,这将来两家的亲戚不好论了。 这给王夫人气的够呛,她心说要是从她跟薛姨妈的关系来论,那黛玉和薛鹏的婚事也不用说了。 不过既然娶宝钗不成,王夫人只能为宝玉另外寻觅贤妻。 这时候王夫人和贾母这对婆媳又暗暗围绕宝玉的媳妇人选暗暗争斗起来,贾母在促成两个玉的婚事不成之后,又为宝玉相中了娘家的侄孙女史湘云。 王夫人却一早就没相中湘云,在她看来出生不久就没了父母的湘云实在是个福薄之人,绝不是宝玉的良配。 现在女儿元春已经成了贤德妃,王夫人就想借着元春的威势为宝玉挑选一位贤妻。 正想着自己心事的王夫人听到了宝玉的声音在外面由远及近:“妹妹近来可好?妹妹今个来可会多呆些日子?过两天大姐姐就出宫了,妹妹留下和她见上一面吧?妹妹……” 听着这一连串的妹妹,王夫人十分的头疼。 这林家丫头已经订婚了,怎么她的宝玉还是那么迷恋她? 黛玉也很是头疼,她一下马车迎面就撞见了一脸兴奋的宝玉,然后就被宝玉那一声声妹妹如何包围了。 她记得自己现在还是薛鹏的未婚妻,为了薛鹏的面子还有林家的名誉,她也不想跟宝玉过于近的接触。 好在她这次来薛姨妈给她带了好多个丫鬟婆子,雪雁就一使眼色,这些丫鬟婆子就把黛玉围在当中,让她跟宝玉远远的隔开。 宝玉并没有觉得什么,他满心满眼都是黛玉,就这样一路说着进了贾母正房。 “外祖母。”黛玉进来见到贾母也不免激动。 她对贾母一向亲近,这段时间没有见面也是十分想念。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也不知道回来看我。”贾母嗔道,随即把黛玉拉到自己近前坐下。 黛玉又跟邢王二夫人等人问好拜年,又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众人纷纷跟黛玉说说笑笑,询问她在薛家过的可愉快。 黛玉一一回答了,偏偏冷落了宝玉。 “回头我问过姨妈,下个帖子,请你们去做客。”黛玉笑着跟三春说,恰好略过了宝玉有关她是否要在贾家多住些日子的问题。 “好啊,我们到时候一定去叨扰。”惜春年纪小第一个开口说道。 她刚刚听黛玉描述了一番济安侯府的景致,十分心动想要去临摹几张画卷。 黛玉笑着点头:“好,我知道妹妹喜欢画画,刚好我见侯爷有几幅名家画作,到时候借来给妹妹一看。” 那是薛鹏以前的战利品,宝钗有次带着黛玉去库里欣赏过,黛玉很是喜欢。 惜春一听果然开心连连点头,还催着黛玉早点给她下帖子。 黛玉跟贾母三春众姐妹多日未见,这次见面很是开心,只要忽略宝玉她这一天还是过得很开心。 前面的薛鹏就有些憋闷,这贾家也是武将之家,可怎么光说那些风花雪月谁家小戏子如何如何这样的事情,让他十分的无聊。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候,他接到黛玉往回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些庆幸,幸好这贾家他一年也来不了两回。 这去贾家对薛鹏来说很是无聊,第二天去罗家给罗元帅拜年他就高兴许多。 “来来来,我这有不少的好酒,老太婆平时管的严,就等你来陪我喝几口的。今天不喝醉不许回去!”罗元帅一见他就开心的拉着他去喝酒。 薛鹏真是喝了一肚子酒才被放回家,他步履有些踉跄的进了修竹院,还顺手挥退了几个迎上来的丫鬟。 小燕闻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酒气心中一喜,有了想法。 薛鹏进到屋子简单洗了下就睡下了,他今天喝多了身上乏力。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女子鬼祟的身影闯进了他的房间,然后不多时一声女子尖叫声传了出来。 薛鹏从床上坐起,冷着脸看着那个刚刚被他从床上踢下去的女子。 他这睡的好好的,却被一个女人夜袭,这堂堂侯府怎么还有女采花贼? 第 44 章 薛鹏今天在罗元帅家喝酒喝的很尽兴。 今天去罗元帅家拜年的除了他还有罗元帅昔日的几个部下, 这些人大多跟薛鹏一起并肩作战过。 如今这些位将军都立了战功,陆续调离西北大营, 这次在老上司家重逢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推杯换盏喝的十分热闹。 罗元帅也很开心,他已经告老容休,这当了三十多年兵的人如今连个兵影都看不到自然是呆不惯的。 所以看到薛鹏他们几个过来, 他又想起以前的戎马生涯, 更是热血澎湃。 众人痛快的喝着酒,罗老夫人还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还送上了自己的拿手好菜。 等到命丫鬟把菜摆上桌, 她又对薛鹏说:“昨个我见了那丫头, 长得真可怜见的, 我可生不出这么俊的孙女来。我要多谢你, 回头我也好带着我那孙女出去炫耀一番。” 昨个薛姨妈亲自带着薛蟠兄妹和香菱一起上门来拜见罗元帅夫妻。 香菱心中尤其忐忑, 她很担心自己不被罗元帅夫妻喜欢,失了这个身份更加配不上薛蟠。 不料他们一上门就受到了罗元帅夫妻的热烈欢迎,这老夫妻两个儿孙都不在身边, 正觉得寂寞, 赶巧薛鹏送给他们一个俏生生的孙女。 这香菱本身长得我见犹怜, 加上说话做事又有一种风格, 虽然罗老夫人觉得有时候这丫头不够爽快。 可是又想起她自小被拐子拐走跟拐子长大, 过的是那种忍辱偷生的日子, 想爽快也是爽快不起来, 心中又对她怜惜起来。 薛姨妈是带着和罗家正经八百做亲戚的想法来的,见罗元帅夫妻对香菱十分的喜爱就顺势把自己对她和薛蟠婚事的想法提了出来。 她的想法很明确,薛蟠年纪不小, 出了年就让他和香菱订婚。 订婚之后还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 等都忙完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正好把媳妇娶过门。 罗老夫人没有女儿只有孙子,因此听的十分认真,还跟薛姨妈提了些意见。 两人有商有量,真的像是亲家在讨论婚事一般,弄得香菱感动的又想落泪。 本来罗老夫人想要留香菱在罗家的,只是她年后打算和罗元帅去儿子的任所看看儿子孙子,所以就商定等他们夫妻回来再把香菱接走,真正过几天祖孙在一起的日子。 “以后这丫头都是你们薛家的人,能做罗家人的时候就这么点。等我来接人的时候,你们可不许小气。”罗老夫人笑着对薛姨妈说。 薛姨妈连声说不敢,双方也算是宾主尽欢。 今天见到薛鹏,罗老夫人又叮嘱他多照顾香菱,回头还亲自给他倒了杯酒。 这一来二去,薛鹏今天就喝多了。 因为两辈子都呆在军中,他一向喝酒都很有节制,也就今天高兴喝的多了。 所以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丫鬟下人就看出他有些醉态。 其实薛鹏只是看起来醉了,实际上脑子还有些清醒的,自己收拾洗了把脸就睡下了。 他这醉酒回来的样子落在丫鬟小燕的眼中就格外的欣喜,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小燕自从来到薛鹏身边做大丫鬟,她的目标就很明确,就是要做薛鹏的姨娘。 只是薛鹏似乎不近女色,除了对侄女宝钗和未婚妻黛玉有些笑模样外,对其他年轻女子都不甚搭理。 小燕更因为过于主动,犯了他的忌讳对黛玉不敬被他连名字都改了。 更有甚者,小燕已经从管家丁满口中听说过了年薛鹏就要把这修竹院中的大半丫鬟都放出去,这其中就有她一个。 当时丁满笑的很是得意:“我说姨姐你这做过侯爷大丫鬟的资历出去可是很抢手,不知道有多少小厮要抢着要你的,你可别挑花眼。要我说,不如就便宜我吧,跟你那妹妹一直做个姐妹。” 小燕听的很是厌恶,她第一次见到丁满的时候就被他那充满□□的眼神弄得很恶心。 她想爬的更高,做薛鹏的姨娘,这样才可以把丁满永远压在脚下,不用看他恶心的眼神。 为此她狠下心来把才堪堪及笄的妹妹送给丁满做了小妾,换取她成为薛鹏大丫鬟的机会。 可是她想象中的近水楼台根本没有实现,薛鹏一点也不配合,如今更要把她从身边调走。 小燕有种功亏一篑的无力感,可是没到最后一刻她还是不想放弃,还想最后努力一把。 她想着过年时以薛鹏的身份估计要去赴不少家的堂会,说不定就有喝多的时候,这人一喝多了酒后乱性她的机会就有了。 小燕现在的想法很疯狂,就要趁着薛鹏醉酒爬床生米煮成熟饭。 她一直在盼着这么一个机会,然后就碰到薛鹏在罗元帅家喝多回来。 她心中暗喜,小心观察薛鹏的状况,在看他很快就睡下心中有了打算。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趁人不备偷偷摸进了薛鹏的卧房。 薛鹏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留人值夜,只要在外间留一盏灯就可以。 里间是薛鹏的卧榻,他正躺在床上熟睡。 小燕平日打扫薛鹏卧的房时候,对他卧房格局很是了解,就是不点灯她也能摸上薛鹏的床。 她站在薛鹏床前,牙一咬把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就爬上了薛鹏的床,然后想着掀了薛鹏的被子钻进去。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到里间的那一刻薛鹏就醒了。 薛鹏虽然醉酒,可是意识还很清醒,就是睡着也依然保持武将的警惕性。 所以卧室里多了一个人,他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 薛鹏醒了之后并没有乱动,反而看起来还在熟睡,他打算看看这来人究竟要做什么。 他耐心的等待着,可是等来的却是一个人摸上了他的床。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准备偷袭他,可是紧接着一股让人觉得腻歪的香气扑了过来,紧接着那人还要掀他的被子。 这个时候薛鹏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这来偷袭的是个女子,这个女子的目标并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这个人。 简而言之,他应该是遇到丫鬟爬床了。 想到这,薛鹏很是厌恶,尤其那女人身上的香味让他恶心。 他也不客气一抬脚把正要钻进被子的小燕一脚踢下了床。 “哎呦!”小燕没有料到他已经醒了,没有防备被狠狠踹了一脚,忍不住大叫出来。 夜深人静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整个修竹院,甚至附近的几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修竹院的丫鬟小厮是离的最近的,他们听到声音是从薛鹏卧室传来的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直到里面传来薛鹏隐含着怒火的一声:“都给我进来,掌灯!” 这些人这才进去,有人已经把灯点上了,借着灯光看清屋中的情景,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侯府最大的主人薛鹏一身寝衣正襟危坐在床边,在他脚下地上正狼狈的躺着修竹院的大丫鬟小燕,此刻小燕正赤条条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谁还不明白,这小燕是要趁着侯爷酒醉借机爬床,就是不知道她得逞没有。 有那不规矩的小厮还偷偷的瞄了小燕几眼,平日里这小燕鼻孔朝天根本不会看他们这些小厮一眼的。 那些丫鬟们有的见她这狼狈样子心中不忍,想给她披件衣服遮遮羞,可是又怕薛鹏怪罪不敢轻举妄动。 小燕刚刚被薛鹏那一脚差点踹晕过去,现在看到这么多人进来都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她知道她今天算是栽了,索性闭着眼装死。 薛鹏已经看清地上的是哪个丫鬟,虽然他记不住这丫鬟的名字,可是也知道是平日里常在眼前出现的。 他知道自己那一脚的力道,疼是肯定疼的,但绝对死不了人,所以这丫鬟一动不动只怕是装死。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薛鹏直皱眉:“给她把衣服穿上,送到前面来,我要审她。”说着他起身大步走出了卧室。 得了他的命令,那些丫鬟们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帮小燕把衣服穿上。 平时几个跟小燕相斗,也想着往上爬的丫鬟此刻也不嘲笑小燕的狼狈。 她们有些感同身受,如果今天爬床的是她们,那如此狼狈的人就是她们了。 众人帮小燕穿好衣服,又把她推搡着送到修竹院正房。 薛鹏身上披着他随手抓来的一件外衫,一脸不高兴的坐在那里。 他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正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觉却被这丫鬟饶了好梦。 任谁睡的正好被迫醒来,这心情都不会高兴的。 早有人开了院门去请薛姨妈,毕竟她现在掌管着府中的中馈。 小燕夜深人静那一嗓子,加上修竹院这里的动静,附近的院子都知晓了。 离修竹院最近的就是黛玉所在的怡兰苑,她这时候还没睡下。 香菱已经搬过来了,这姑娘说要跟黛玉学作诗并不是玩笑话,她今天白天就在跟黛玉谈诗,到了夜里两人说的正在兴头上也还没休息。 紫鹃和雪雁两个丫鬟正偷偷嘀咕着,黛玉回头要雪雁给她弄杯蜜水喝,正好看到:“你们在说什么呢?修竹院那里怎么了?” 她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个丫鬟说到修竹院丫鬟什么的,让她心中一动。 紫鹃看看雪雁,雪雁看看紫鹃,最后还是紫鹃上前说:“刚才修竹院那边有些动静,咱们院里的丫鬟在门口正好看到姨太太匆匆的往修竹院去了,好像说修竹院有丫鬟……有丫鬟……” 紫鹃也没说出口来,她是未出阁的女孩本就羞于启口这种事情,又加上黛玉是薛鹏的未婚妻,她和雪雁都不想让黛玉知道这种糟心事情。 黛玉见她支支吾吾也不再追问,她也不要蜜水了:“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睡下吧。命人关好院门,夜里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说着她起身向睡床走去,她今晚邀了香菱同睡,这床早就铺好了,两人也早就卸了妆。 香菱有些迟疑,紫鹃说的话她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她跟黛玉好自然心中是担心她的。 她有些安慰黛玉两句,可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将心比心若是今天的事情发生在薛蟠身上,她只怕早就眼泪哭成河了。 她看了眼修竹院方向,心里祈祷但愿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 薛姨妈也在庆幸,幸好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她夜里被丫鬟叫起来,然后就听到丫鬟跟她禀报有关小燕爬床的事情。 她当时大惊匆匆赶来修竹院,这一路上就在担心小燕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那样只怕他们薛家只能咬牙纳了这丫鬟做妾,回头再慢慢处置她。 整治一个小妾的招数有的是,可是那样还是丢了薛家的人,更可能伤了黛玉的心。 这正房还没进门,先纳了小妾,这正室的脸面就没了,男家更会被人说不懂规矩。 薛姨妈和黛玉相处久了,对她很是喜欢。 也因为薛鹏就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对这个小叔子跟儿子也差不多,她也盼着薛鹏和黛玉婚后能夫妻恩爱。 现在这爬床的丫鬟,要是处置不好,伤了黛玉的心不说,只怕将来也会对这小夫妻的婚后生活造成影响。 好在等薛姨妈来到修竹院,她看到小燕之后松了一口气。 那小燕虽然衣服穿的松松垮垮的,可是看得出来并没有得逞。 “老三,这事情是嫂子对不住你。”薛姨妈瞪了眼小燕,随后对薛鹏说。 “嫂子我得你相托,为你主持侯府的中馈,却让这等狼子野心的丫鬟混到你身边伺候,这是嫂子的不是,嫂子的无能。” 薛鹏连忙安慰自责不已的薛姨妈。 薛姨妈跟薛鹏说这后宅的事情还是交给她处置,她现在心里恨透了小燕,就准备唤人把小燕一家给发卖了。 小燕他们家虽然是官奴,可是到了侯府之后就变成了薛鹏的家生子,是杀是剐都由薛家说的算。 听着薛姨妈不光要卖了自己还要把父母全家都发卖,小燕心一横喊了出来:“侯爷可知道我这包藏祸心的女子怎么来到侯爷身边的?侯爷可知道你那大管家丁满背地里又干了多少坏事?” 薛鹏喝住了正把小燕往外拖的人,让她把话说清楚。 小燕看了眼压根不正眼看她的薛鹏,她知道她是怎么也不可能从这个男人那里得到怜惜的。 她不知道薛鹏这个人是对任何女人都如此,还是对她们这些低贱的下人这样。 不过她也知道,她是没有机会见证这些了,索性最后跟丁满同归于尽,不能让那人继续逍遥下去。 于是小燕就把她父母是怎么贿赂丁满才把她放到修竹院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指认了修竹院其他几个走了丁满门路的丫鬟。 除此之外,她还跟薛鹏说了她知道的一些丁满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情,甚至还有他想要去包揽诉讼的事情。 听小燕这么一说,薛姨妈的脸色都变了。 薛鹏在京畿大营的时候多,回来的时候少,也不喜欢管理庶务,她一个内宅妇人也不方便,所以府中对外的事情都交给大管家丁满去负责。 丁满很是精明,她对丁满也很信任,没想到这种信任可能会给府中带来麻烦。 别的不说,那个包揽诉讼要是被人追究起来,薛鹏要跟着倒霉的。 一想到这,薛姨妈担忧的看向薛鹏。 薛鹏听完略一沉吟喊了一嗓子:“来人,去叫人!给我把那丁满的私宅抄了,怎么给我吃进去的就给我怎么吐出来!” 第 45 章 丁满身为济安侯府的大管家, 他在侯府附近有一处私宅。 今个他就回了私宅,那里有他的原配还有三个小妾。 回到私宅大门一关, 丁满也从白日里伺候人的侯府大管家摇身一变成了使奴唤婢的员外。 这个时候, 丁满搂着小妾睡的正熟。 忽然大门那里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家里的人都被惊醒了。 “是有贼人来抢劫吗?”他的小妾吓得直哆嗦。 “胡说这是天子脚下,估计谁家的爆竹炸了。”丁满不太在意的说。 可是紧接着他就脸色大变, 因为他已经听到有许多人由远及近向这里而来的声音。 他家里可没有那么多人, 难道真让他那小妾说中了。 想到这丁满连忙翻身下床匆忙把衣服穿上,一脚踹开小妾就要爬窗户逃跑。 还没等他爬出窗户, 一群人冲进来, 上来一个人一把就把他从窗户那里拎下来。 “沈兄弟可是有什么误会?”丁满这个时候也已经看清楚了这群人为首的那个。 那人只有一只眼睛, 正是薛鹏身边最亲信的随从沈荣, 而在沈荣身后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正是薛鹏那群多多少少有些残疾的随从们。 丁满每次见到这些残疾随从的时候心里都哆嗦, 这些人都上过战场一身的杀气, 偏偏薛鹏又对他们很是信任得罪不得,每次他都要笑脸迎人好好拍这群人的马屁。 因为他管家的身份,他也跟这些人接触的多, 尤其是那沈荣, 两个人也是一起喝过酒的。 丁满自诩已经和沈荣关系不错, 没有得罪他, 怎么这沈荣会带人闯上门来。 沈荣此刻跟黑面神一般:“奉侯爷之命, 压你回去。” 他只说了这一句, 就命人开始翻丁满的罪证。 这些人都受过薛鹏的恩惠, 把薛鹏看的最重。 如今知道侯府大管家丁满做了对不起他们将军的事情,自然是极为愤慨,拿出本事来把丁满家翻了个底朝天。 其实丁满并没有想到会东窗事发, 他贪污所得的银子等都放在箱子里, 连同账本。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物证都一一被找了出来。 沈荣看着众兄弟找出的证据,知道这任务是完成了,当时就压着早就垂头丧气的丁满回了侯府。 薛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侯府的正堂上等着沈荣他们了。 沈荣压着丁满回来,把找到的证据呈了上来。 薛鹏粗略翻了翻就知道这事情是罪证确凿了,他也不用跟丁满废话:“沈荣你带人把丁满送去官府,还有把你抄回来的这些财务让账房登记造册,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他有些庆幸,幸好丁满的事情出的早。 像是小燕揭发的包揽诉讼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做。 不过丁满私下里在放印子钱,光是借据都被翻出一小箱子了,这是薛鹏绝不能容忍的。 虽然丁满现在是他的家奴,他完全可以私下里自己处置了丁满,但他还是选择直接把丁满送官,按照律法去处置。 这样一来,作为济安侯的薛鹏御下不严让府中大管家作恶的事情就要宣扬开了。 薛鹏并不在意这些,名声不名声的,又不能当饭吃。 除了丁满之外,还有一些依附他的从犯,这些人薛鹏也按照罪行大小送去官府。 有些不够格送官的,他就打了一顿板子给撵到城外的庄子去,然后那人的后代永不许进府来当差。 小燕一家也被发卖,最终小燕攀高枝的美梦黄粱梦醒。 济安侯府这些事情薛鹏一连忙碌了几天才忙完,他和薛姨妈商量过了,让薛家老管家的儿子薛城火速进京接任济安侯府的大管家之职。 薛家的老管家伺候了薛鹏的父亲和兄长,已经上了年纪,本打算这两年就退休把薛家大管家的职务交给儿子薛城的。 薛鹏之前也是考虑到薛家也需要人这点,才没让老管家或者薛城来京城,而是用了皇上那边随侯府一并派下来的官奴。 现在看到这些官奴不中用,薛鹏跟薛姨妈商议过后,决定让薛城带着一些挑选出来的薛家家生子过来填补府中因此这次事情出现的空缺。 这一来一往等薛城带人来也要是三月,在这之前薛鹏索性自己带着沈荣管理庶务。 他上辈子不懂这些,这辈子生在皇商薛家,多多少少耳闻目染也是会做的,只是以前不喜欢管而已。 如今薛鹏觉得自己在丁满身上丢了面子,就只能耐着性子去理事。 他在军中很是精明,现在只要把治军那一套搬回家中就可以了,府中一切都按照章法来。 反倒是沈荣有些郁闷,他平日里除了伺候薛鹏跟着他鞍前马后之外就是跟兄弟们喝喝酒吹吹牛,日子十分的逍遥。 现在他被将军赶鸭子上架,可是这些事情将军都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喜欢。 回头出了年,薛鹏还往宫里递了道请罪折子,为自己御下不严的事情请了罪。 可以说正月里京城前半个月的热闹都来自济安侯府薛家,薛家大管家等人被扭送官府,薛侯爷派人抄了家,还卖了一批奴才。 每天济安侯府出来进去不少人,这事情就传了开了。 尤其是听说这事情最早是由一个爬床丫鬟引起的,这样的桃色新闻更是吸引人那些无聊的人。 有的人私下里猜测说那个丫鬟一家都被薛侯爷发卖了,难道是得逞了,那薛侯爷被强了,然后恼羞成怒。 这立刻就有人反驳绝对不是这样,只怕是没成,那薛侯爷有什么隐疾不行。 薛侯爷恼羞成怒是因为这丫鬟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才被卖了的。 这个理由似乎更能让人信服,一来二去就被传的有鼻子有眼,说薛鹏在战场上受了伤伤了不能明说的部位。 当然这种流言这些人只敢在背地里传,可没有人敢当着面跟薛鹏说,就是薛鹏最近出门总觉得别人看他的视线怪怪的。 在侯府还有京城都有密探的齐康帝也自然听到了这流言,他还在寝宫中偷偷大笑了一阵,然后又命令密探们继续满京城去打听有关他心腹爱将的八卦回来告诉他。 刚开始他还听的很乐,后来觉得薛鹏也蛮可怜的,这男人哪能被说不行呢。 等到薛鹏出了年上折子请罪的时候,他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句并没有怪罪薛鹏。 其实齐康帝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犯事的奴才都是官奴,是他派给薛鹏的。 偏偏就是这些人做了恶,归根结底是他这个皇上识人不明,算起来薛鹏是替他背了黑锅。 京里的八卦热闹正月十五前是属于济安侯府的,十五之后则是属于贾家的,因为贾家宫中的娘娘回来省亲了。 为了这次省亲,贾家去年从年头忙活到年尾,终于盖成了那省亲别墅。 因为贤德妃还没有幸过,这省亲别墅别人也没有资格先进去赏玩,但据消息灵通的人传出的消息,那省亲别墅盖的只怕跟皇上的行宫差不多,堪称人间的仙境。 等到了十五那天,贾家所在的宁荣街夜里被灯火映照的亮如白昼,远远的就被五城兵马司和禁军把道路封死不许无关人等经过。 后来等到元春从宫中出发,一路上鼓乐齐鸣香风阵阵,住在宁荣街附近的人家虽然不让出门在家里也能感受到这皇家的威严气派。 贾家的人上至主子,下到下人都不是那种谨言慎行的,这种热闹第二天就传扬到整个京城路人皆知的地步。 人人都知道那贾家的娘娘巡游过省亲别墅,还在里面见了娘家人给了许多赏赐。 许多人道这贾家的娘娘是最有面子的,另外两家省亲的贵妃娘娘的娘家都不如她有面子,估计只有皇后娘娘回娘家才能比的过。 这些小道消息同样传到齐康帝的耳朵里,他冷冷一笑又吩咐密探们继续打听消息,他这个正月可是就靠这些八卦消息打发时间的。 薛鹏处理完丁满的事情都已经过了十五,他就打算回京畿大营。 有关丁满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很是失察,想着回营中自省顺便躲躲羞的。 他正准备跟薛姨妈辞行,薛姨妈却叫住了他:“正月二十一就是宝丫头的生日,到时她就满十五岁了,你说这个生日怎么过。” 十五岁生日对一个女孩来说很是重要,薛姨妈有心为女儿小小的操办一下。 可因为这不是金陵薛家,而是薛鹏在京城的侯府,再加上刚出了丁满的事情,她还是很慎重的询问薛鹏。 薛鹏一听才想起因为丁满的事情弄得他把侄女的生辰给忘了,他连忙跟薛姨妈说:“这女孩子做生日的事情我哪懂得,还是嫂子来操办吧。” 薛姨妈横了他一眼:“过了正月,二月十二又是玉儿的生日,她的生日你可想着了?” 薛鹏语塞,他还真的没记过黛玉的生日。 看他那神情薛姨妈也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了:“我知道你一心都放在军中,可是这家里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你看看你之前把事情都交给丁满,差点让他弄出一番恶事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来做,像是玉儿的生日以后你可要记得的。” 薛鹏苦笑连连称是,没想到他嫂子光女孩子的生日都能扯出这样一篇长篇大论来。 叔嫂两个商量了一番又把宝钗请了来,询问她自己的意见。 宝钗素来不喜欢这样大操大办的热闹,她一听就笑着说不用那么麻烦,索性那天就由她下帖子请几个亲近的闺中姐妹过来小聚一下就好了。 薛姨妈拗不过她,也就同意了。 薛鹏想了下:“这钱我出,侄女不用跟叔叔客套,想吃什么看什么小戏尽管说。” 宝钗含笑答应下来。 回头她就去了黛玉那里,黛玉住在薛家也是她首先要请的贵客。 黛玉一听就笑着应下:“你要是不嫌弃我是守孝之人,到时候我就去讨你一杯水酒。” 宝钗也笑了:“到时我扫榻相迎。” 随后她又跟黛玉商量要请贾家三春等姐妹来,在京中她认识的闺中姐妹并不多,除了贾家的姑娘奶奶外就要算是史家的湘云了。 黛玉点头,她前几天去贾家拜年的时候还说要请三春过来相聚,正好借这个机会见见面。 至于史湘云,她们两个过去几年也是相处过的,只是两人性情各异有时难免也会有些矛盾的。 两人商量妥当,随后黛玉帮宝钗磨墨,宝钗亲手写了帖子送去贾家和史家。 贾家的帖子送到贾母处,贾母喜欢热闹,看了帖子很是高兴。 只是一个亲戚家的晚辈小女孩的生日用不着她亲去,只能遗憾的把王夫人叫来,让她带着三春等人去。 “那宝丫头是你侄女,你做姨妈的去也合适,正好带着家里的丫头们见见世面。兰儿他娘留在我身边伺候,你把凤丫头也带去,让她们表姐妹亲香亲香。” 王夫人也想着多跟薛家打好关系,于是笑着领命。 三春听说可以出门,而且去薛家还可以见宝钗和黛玉都很是高兴。 李纨寡居平时这样的热闹轮不到她,她也不太在意,反而让三春把她给宝钗贺礼带去。 王熙凤很是高兴:“咱们家今年接了娘娘省亲可把我累坏了,正好出去转转松散一下筋骨。” 偏偏宝玉也知道了,虽然宝钗没给他下帖子,他也吵着闹着要去。 “我多日不见宝姐姐了,都想她了,想来她也想我。估计是她家下人漏了给我的帖子,我自己去也一样。”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王夫人身边撒娇。 王夫人本来就视他跟眼珠子一样,她想想也是。 她的宝玉哪个不说好,哪个不喜欢,想来就是宝钗漏了给宝玉的帖子。 “到时候你可不许淘气。”她又嘱咐了宝玉一句。 第 46 章 到了正月二十一那天, 济安侯府一早已经收拾停当准备迎接客人。 宝钗并不是那么喜欢热闹的人,在她的要求下这个生日并没有大摆宴席, 只是请了她比较亲近的几个闺中姐妹过来一起庆祝。 不过薛鹏素来是个宠侄女的, 他承包了今天宴席所有的花费,早几日就要求府中做好准备一定要让宝钗的生日过的温馨而愉快。 一大早宝钗先去给薛姨妈和薛鹏这两位长辈行了礼,随后她院子的下人都过来给她磕头拜寿。 回头黛玉也带着香菱过来给她道贺。 “别嫌弃我的手艺差。”黛玉送上了自己的寿礼, 那是她亲手绣的一个帐子。 宝钗比她丰满一些, 更耐不住热,五月间就要换上轻薄一些的帐子。 黛玉跟她交好, 去年宝钗搬出贾府的时候她想着以后见面没那么容易, 就在那时候开始给宝钗绣帐子。 后来她也搬来薛家, 这帐子也一直在绣, 直到年前才绣完。 宝钗让莺儿和几个丫鬟展开帐子细看, 这是一张草绿色的帐子, 上面用深深浅浅的绿色绣了荷叶,还有浅粉色的荷花,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的清爽。 “多谢, 今年我就挂这个了。”宝钗很是喜欢。 这帐子很雅致, 除了图案黛玉还绣了几行有关荷花的诗词。 她已经开始想象, 躺在这个帐子里, 抬头就是一丛丛的荷花, 还有荷花相关的诗词, 睡梦中怕是枕边都会有荷花的清香的。 黛玉送上礼物, 香菱也送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就连雪雁紫鹃等人也都有小礼物送上。 未出阁的女孩之间哪怕只是送一块帕子,都是代表彼此之间的心意。 说话间外面有人来回禀说贾家的众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已经到了, 紧接着又报王家的太太姑娘们也到了。 宝钗在京中只有王家和贾家两家亲戚, 今天这两家的太太都不约而同来了。 而且王家除了王子腾夫人带着女儿前来之外,王子腾也借这个机会第一次踏足济安侯府,此刻正由薛鹏接待。 宝钗连忙和黛玉携手迎了出去,准备把贾家王家两家人迎去薛姨妈处。 不料她们两个刚出去还没来得及跟两家的长辈打招呼,就听到宝玉的声音:“林妹妹、宝姐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想死我了。” 两个女孩不约而同看向彼此,眼中都带着几分的无奈。 宝钗今天请的只是各家的女孩子,是女子的聚会,这宝玉一个男子在这里面可是有些不方便的。 宝钗是今天的寿星,她站了出来:“宝兄弟也好久不见,还是风采依旧。这样好了,你且去前边喝茶吧,等会和我叔叔他们一起吃我的寿面。” 她笑着示意一旁候着的婆子把宝玉带去见薛鹏。 宝玉以为待会可以和宝钗黛玉众姐妹一起吃喝玩乐,所以去见薛鹏那个武夫他也暂时忍下来了。 “那宝姐姐我们待会见。”宝玉想着薛家跟贾家一样,后宅会让他随意进出,谁知道待会见了薛鹏之后,他就只能呆在薛鹏眼皮底下了。 把宝玉支开,宝钗这才松了口气,随后笑着把贾家王家两家的亲戚给迎了进去。 宝钗和黛玉把她们领去了薛姨妈的采菊轩,一路上王夫人暗自打量这济安侯府,不由得点头。 这济安侯府不愧是在王府的基础上改建的,还能看出昔日王府的底子来。 等来到采菊轩,薛姨妈已经闻讯迎了出来站在院门那里等着她们。 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庶妹,王夫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这个庶妹嫁的不好,丈夫又死的早,就应该像她那个福薄的儿媳妇李纨那样心如槁灰死气沉沉才对。 可是这两年她看到她这庶妹,却发现她每天眼神都很有神采,气色也很好,现在更是满面笑容。 反观她自己这几年,寄予希望的长子死了,又要担心宫中的长女,还要防着赵姨娘给贾环抢了属于宝玉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夫人也会觉得自己心很累很疲惫,偏偏那个或许能给她一点安慰的男人却从来不会陪在她身边安慰她。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闪过脑海,随着走近王夫人已经满脸笑容上前握住薛姨妈的手。 薛姨妈先是跟娘家嫂子打过招呼,又跟王夫人说话,然后又把众人让进院子。 等到进了薛姨妈正房分宾主落座,众人开始说笑。 “林姐姐这薛家的景致很漂亮。”惜春出来这一趟心情很好。 黛玉笑了跟她说道:“一会中午宝姐姐的寿宴就设在园子里的水榭中,虽然现在是冬日,升上火盆水榭里可暖和了。水榭那里可以看到四处景致,保准你喜欢。” 惜春听了直点头,眼神中带着向往。 另一边宝钗也在跟王家的表妹说笑,两人也是说的很开心。 王熙凤今个也跟来了,她一向是喜欢出风头,现在当着这些姐妹长辈她也要占个头筹。 于是她几声脆生生的笑声过后就调侃起黛玉来:“临来的时候老祖宗还要我仔细瞧瞧你,我说您不是初二的那天都看过了吗?老祖宗说要我仔细看看你,别是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不提。我今个一来,一看这妹妹你不给别人委屈就不错了,这薛家你住的是自在真的如同自家一样。估计过两年,那就更是习惯了,住一辈子也不厌烦的。” 她这几句话是拿黛玉的婚约打趣,黛玉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她如今还是在孝期中,要的是贞静肃穆哪能让人在这方面调侃着。 如果是还在贾家的话,只怕她此刻已经拉下脸来。 不过这些日子住在薛家,如同自家一般,原本存在心中的要处处小心别丢了林家脸的想法早就烟消云散。 这王熙凤说的那句倒是不错,她住在这里确实很自在。 这一自在心情舒畅,心胸也宽广了不少,对于王熙凤这几句不太恰当的话,她也只是一笑置之不再搭理。 正说话间史湘云也到了,被人请了进来。 宝钗给史家送请帖请湘云的时候,史侯夫人接了帖子是在问过史侯爷之后才通知湘云准备的。 因为史家如今也还是武将家,在军中还有实权,史侯爷在跟薛家接触的时候还要顾及一些的。 史家如今还算是太上皇的人,甚至之前太上皇就想过用史侯爷替换薛鹏的京畿大营统领之职。 一门双侯,这史家如今当家的两位侯爷自然是精明人,在齐康帝继位之后,他们已经再考虑如何在不得罪太上皇的前提下靠近新皇。 谁都不傻,太上皇的年纪摆在那里,早已是昨日黄花。 新皇年富力强,下面还有几个儿子,如今文治武功也都有了,龙椅更是坐的安稳,傻子都知道该站哪边的。 在接到薛家的请帖之后,两兄弟凑在一起商量过了。 不是直接亲戚的薛家小女孩过生日,他们两个大男人去不合适,就是侯夫人去也是,索性就让他们那个侄女去联络一下感情展示史家的善意。 于是两位史侯都各自叮嘱了自己的夫人,让她们跟湘云讲讲这去别人家尤其是这样的侯府做客的规矩,别到时闹了笑话。 湘云虽然生在侯府,可是生来就不喜欢这些束缚人的规矩,平时行事也有些出人意表的地方。 因此两位史侯夫人都有些头疼如何教导这个无父无母的侄女。 不过这是丈夫派下的任务,她们妯娌两个也只能硬着头皮跟湘云讲了一番规矩。 湘云本不耐烦这些,但一想到能够出门去透透气还能见到很喜欢的宝姐姐还是耐着性子听了。 后来宝玉使人去送东西,还告诉湘云他也会去薛家给宝钗庆生,这下湘云更期待这天的到来。 等到来到薛家,湘云见到宝钗黛玉还有众位姐妹很是开心,彼此凑在一处说起这段时间经历的趣事。 说来说去湘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左右张望:“怎么不见宝玉,我还给他带了他要的东西。” “宝玉现在应该在前边跟我三叔说话呢。”宝钗笑道。 “噢。”湘云有些失望,心想着宝玉能跟一个粗鲁的武将有什么聊的。 她素来跟宝玉相好,去年黛玉搬离贾家之后她也去了贾家几次,每次都听过宝玉抱怨,尤其是埋怨去世的林姑父怎么把他的林妹妹许配给一个武夫。 听的多了,在湘云心中薛鹏已经是一个粗鲁不堪的武夫形象了。 她原本跟黛玉不睦,现在心里也充满了对黛玉的同情。 不过现在她更同情宝玉,这个时候不能进来跟众姐妹一起说笑,反而要跟那个武夫在一起。只怕现在宝玉心里已经着急,怕是都坐卧不宁了。 确实如湘云所想,宝玉原本以为只是跟薛鹏这个长辈见个面问候一下就能去后面见众姐妹的。 却不料他在薛鹏那里还见到了他舅舅王子腾,这下子更脱不开身了。 他一边要应付王子腾对他今日功课的询问,又要想着怎么脱身。 幸好身为主人的薛鹏不怎么开口,要不同时应付这两个人说一些话不投机的话题,他更是要哭了。 好在过了一会,下人有事请示薛鹏,薛鹏只能告罪先出去。 因为丁满的事情,现在府上的管事缺了不少人,可是事情还很多,只能薛鹏来拿主意。 薛鹏前脚一走,宝玉就来了主意,他跟王子腾说自己要出去更衣。 王子腾也不疑有他,让他去了。 等到出了屋子,宝玉左右看看,这是侯府的正院侯爷接待客人的地方。 各家勋贵府上的格局差不多,宝玉很是熟悉,他知道出了这里怎么往后面走。 他想着先出了这里,去到后面去见众位姐妹。 不料他刚走到门口就被门上那两个缺了胳膊的下人给拦住了。 宝玉被这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心说这薛鹏真是不堪入目,怎么会用这两个残缺不全的人在这里有碍观瞻的。 薛家这两个守门人缺了胳膊却很会说话,他们跟宝玉说要等薛鹏回来得了允许才能让宝玉出去。 宝玉无奈转了回来,他还不死心,看这院墙似乎并不高,那边还有个石墩子可以踩脚。 于是他趁没人注意他,使尽力气把石墩子挪到墙边,踩着石墩子挣扎着上了墙。 他刚把头探了出去,还在犹豫怎么翻过去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喝道:“哪里来的毛贼,敢偷到将军府来了!” 原来外面还有正好经过的薛鹏的随从,那人随身还带着一把弹弓,当时瞄准宝玉就是一弹弓。 宝玉哎呦一声从墙上掉了下来。 第 47 章 正月二十一这一天是朝中新贵济安侯的侄女的十五岁生辰。 虽然济安侯府不打算大办, 还是有不少人家奔着讨好侯爷的想法送了寿礼过去。 然后有不少人就目睹了荣国府贾家那衔玉而诞的小公子,在薛家爬墙被侯府下人一弹弓打下墙的故事。 宝玉的额头正中被打出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肿包, 看起来就像起了一颗超大的红痣一般。 这还是薛鹏的随从手下留情的结果, 那随从以为宝玉是来侯府偷盗的小贼,想着先把人拿下再查探他是不是有同伙。 否则以这位仁兄曾经在战场上有百步穿杨绝技的身手来说,只怕宝玉的两颗眼睛就不保了。 宝玉这下子摔的可不轻, 当时额头被打中就掉下了石墩, 躺在地上直叫唤。 他倒地和叫唤的声音引来了院子里的其他薛家小厮还有跟着他来的小厮。 薛鹏去处理事情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小厮,剩下的那些宝玉在想溜出去的时候已经吩咐自己的小厮茗烟带着其他小厮给缠住。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院子转了一圈, 还搬了石墩过来准备□□却没有薛家的小厮来阻止的原因。 现在茗烟他们闻声过来, 一看宝玉躺在地上捂着脑袋的样子, 茗烟就急了。 他知道宝玉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头肉, 如今受伤了, 他这个跟在身边的人铁定受罚的。 于是他急的直跳脚, 还揪着刚才还玩在一起的薛家小厮的衣领,口口声声责问薛家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对待他家宝二爷。 “出什么事了?”屋子里的王子腾正喝着茶想着心事。 他今天借着外甥女宝钗的生辰上门是打算跟这薛老三交好来着,原本他没怎么在意金陵薛家, 只是觉得薛家是王家以备不时之需的钱袋子。 可是薛家出了这薛鹏, 一个让他都很欣赏的将才。 王子腾已经调整了自己对薛鹏还有薛家的态度, 打算今后把他们放在对等的位置上。 今天他上门来, 就是打算跟薛鹏示好的。 偏偏另一个外甥宝玉也来了, 有这小子在眼前, 有些话他就不方便说了。 王子腾正想着心事就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宝玉的叫声, 等他出门查看的时候就看到宝玉已经被小厮从地上搀起来,一手捂着额头不住的叫唤着。 他虽然一向觉得妹妹对宝玉过于娇惯了,可宝玉毕竟是他嫡亲的外甥, 他还是过来查看宝玉的情况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宝玉本来见舅舅过来还想跟他道声委屈的, 只是他一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受伤的原因时就闭上嘴巴不敢说了。 这个时候早有人去把薛鹏请了回来。 薛鹏这一过来,薛家的人就有了主心骨。 他先把射了宝玉弹弓的那个随从叫过来,随后又询问了守门的小厮。 这一番问下来,事情是怎么回事大家也都清楚了。 王子腾狠狠的瞪了外甥一眼,随后含羞跟薛鹏道歉。 虽然宝玉姓贾不姓王,可是毕竟是他的外甥,现在只有他这个在场的舅舅出头赔罪。 薛鹏看了眼缩在一旁的宝玉,他心里记下以后这贾宝玉要是再上门必须派专人盯着。 此人一向喜欢在内帷厮混,到了别人家也这么肆无忌惮,可要看住了别让他闯到不该去的地方。 虽然心中对宝玉有些鄙视,薛鹏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毕竟连王子腾这当朝大员都出面替他赔罪了。 “无妨的,可能宝二爷也想练练功,才搬了我这练功的石墩。宝二爷可也喜欢,不如耍一番吧。”薛鹏笑里藏刀的单手举起刚才宝玉费尽力气才搬到墙边的石墩作势就要递给宝玉。 宝玉吓得连忙躲到王子腾身后去了,他可没有这莽夫的一身力气。 王子腾再次瞪了外甥一眼,他心知这是薛鹏故意的,可是毕竟是宝玉做了错事,只能让人家解气。 好在这个时候薛姨妈派人来问宝玉这里出了什么事,原来刚刚有贾家的小厮想办法把消息告知给王夫人。 现在宝玉是王夫人的命根子,她一听儿子受了伤就慌了神。 薛姨妈见她这样子将心比心,加上确实很喜欢宝玉就做主让人去把宝玉请去她的采菊轩。 薛鹏本来是不想让宝玉去到女眷那边的,可嫂子既然派人来请,他只能放人让人把宝玉带到薛姨妈那里。 “薛侯爷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这宝玉是我妹子的幼子自幼娇惯,我带她陪个不是。”王子腾倒是借机想要跟薛鹏拉近关系。 王家和薛家也是亲戚,只是过去薛鹏并没有觉得王子腾跟薛家如何亲近,现在见他这样他也不戳破。 他虽然身上有着武将的直率,可是政治嗅觉并不低,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 于是薛鹏又和王子腾说笑起来,又叫人置办了一桌酒菜,两人推杯换盏起来。 宝玉这个时候已经去了采菊轩,他一进屋王夫人就不由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差点一头栽倒在身边的丫鬟身上。 原本宝玉有一张满月一般的脸,如今他这额头正中多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红包,看起来有些吓人,又有些滑稽。 三春她们也有些被宝玉的尊荣吓到,彼此眼神中都有些担心。 王熙凤更是赶紧走过来把宝玉拉到王夫人身边和王夫人一起检查他的伤情,她边检查边骂了句:“那个杀千刀的不长眼,我们宝玉怎么可能是那小贼。” 宝玉有些讪讪的,他这次又是被吓到又是觉得有些丢脸,尤其是现在还被林妹妹和宝姐姐看到了。 不过他一想到黛玉和宝钗又来了精神,连忙笑着跟宝钗说话,又拿出了自己送给宝钗的生日礼物。 “宝姐姐,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制的胭脂膏子,你用用看绝对比市面上买到的干净颜色正。”宝玉拿出一个精巧的景泰蓝小盒子,这是他专门为了这盒胭脂让袭人找的盒子。 宝钗笑着接过来,并没有打开看:“宝兄弟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说话间她已经把这盒胭脂交到一旁莺儿手上。 跟寿星说过话,宝玉又看向黛玉,他的眼中全是开心:“林妹妹,我今个来看你了,待会咱们一起说话玩笑。要不你跟宝姐姐干脆跟我一起回家吧,你们的屋子我让老祖宗留着,谁也没敢动呢。” 黛玉淡淡说道:“不用了宝玉,我是奉旨住在薛家的,贸然离开只怕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 宝玉听了黛玉的拒绝有些郁闷,不过他马上就又有了想法。 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干脆他留下好了。 虽然这薛家是那武夫的地盘,可是这院子是他姨妈的,他总能住下吧。 住在这里一定离宝姐姐林妹妹近,到时候他就去找两个姐妹一起玩。 他还没把想法说出来,一旁的湘云就笑着打趣他:“爱哥哥,你进来眼里就是宝姐姐林姐姐,连我都没看一眼。” 其实宝玉刚刚也看到了湘云,只不过湘云他见的次数更多一些。 宝钗和黛玉,尤其是黛玉他进来见面的机会十分的少,所以他才打算先跟她们两个说话,然后在招呼湘云的。 现在听湘云挑理,他这个向来在女孩家身边面面俱到的人自然连忙过去赔罪。 等到他把湘云哄的大笑之后,他这又回到黛玉身边,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一幕让王夫人看的直皱眉,她既看不惯儿子在黛玉身边曲意逢迎的样子,也看不惯湘云在宝玉面前争宠的狐媚样子。 刚才这一幕让王夫人觉得,给宝玉相看妻子的事情必须加快速度了。 她想着回头后天南安王府还有一场堂会,有不少郡主县主会去,她就在她们当中好好挑一挑。 这边王夫人想着未来儿媳妇的人选问题,那边宝玉就已经磨磨蹭蹭凑到黛玉身边。 他刚想再往前凑近一些,就被一个中年嬷嬷打扮的人挡住了去路。 宝玉一向最不厌烦这些嬷嬷的,他当时脸上就有些不高兴,这神情配上他额头的伤让他的脸变得有些难看。 那嬷嬷面无表情的对宝玉说:“这位贾公子,正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今个是听说你受伤了,薛太太怜惜你才让你此的。我家姑娘与你是姑表兄妹,你再靠近可就于理不合了。” 宝玉一向最不喜欢什么规矩的束缚,现在被一个老嬷嬷当着面说他的不是,他很不高兴就想把这嬷嬷大骂一通,最好让他的林妹妹把人赶走。 他这正想开口,黛玉的声音传来:“这位是李嬷嬷,是皇后娘娘赏赐在我身边的。嬷嬷看重规矩,对我很有助益。” 宝玉没把黛玉这话当回事,王夫人却连忙把他叫回到身边,拿别的事情引开他的注意。 王夫人自然听说黛玉身边有位宫中赏赐的嬷嬷,上次黛玉去贾家拜年,这嬷嬷并没有跟随,她也没见过。 不想今天这位嬷嬷就跟随在黛玉身边,还当面点出了宝玉做的不对的地方。 王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她知道宝玉多半要当面训斥这嬷嬷,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想着自己的元春还在宫中,而这嬷嬷来自宫中,宫里怕是很有人脉,到时候捎句话进去元春可就要吃亏了。 待她把宝玉安抚住,她又笑着跟李嬷嬷说话,想要说几句好话让对方能够忘了宝玉今天的事。 李嬷嬷在宫中见得多了,早就油盐不进。 她听完王夫人的一番奉承也依然面无表情,不过还是开了尊口多说了几句:“老奴见夫人也是讲规矩的人,不得不多说一句。我家姑娘与令公子是姑表兄妹尚且不能如今接触,您家的几位姑娘也该是如此的。现在公子姑娘们年岁渐长,也怕是要议亲了,有的人家听说这些事情怕是不喜。” 李嬷嬷出身宫中,这话说的就十分有分量,王夫人一下子哑然,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三春听了则很茫然,她们一向跟宝玉亲密惯了,那宝玉又是一个惯会在脂粉堆中打滚的人,日久天长她们真的忘了宝玉是个与她们不同的男子,早就不应该如此接触了。 薛姨妈此时心里也不痛快,作为宝玉的亲姨妈她一向是很疼爱宝玉的,可是她同样是薛鹏的亲大嫂。 跟只这一两年相处的侄子比起来,她更亲近跟亲儿子差不多从小养大的小叔子。 这黛玉是薛鹏的未婚妻,宝玉却当着她的面屡次想要亲近她。 不知道是这孩子失了分寸,还是根本没把她这姨妈放在眼中。 薛姨妈有些庆幸黛玉身边跟着这位宫中出来的李嬷嬷,把宝玉挡了回去还当面指出了宝玉的不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有了宝玉这个插曲,宝钗这天的生日多少有些美中不足。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到了二月间,黛玉的生日也要到了。 第 48 章 因为这是黛玉来到薛家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薛姨妈十分慎重。 除了一再叮嘱薛鹏到了黛玉生日那天务必要从京畿大营赶回来之外,她还亲自去询问黛玉对生日有什么想法。 黛玉婉拒了薛姨妈要给她向宝钗一样邀请几个姐妹来一起庆祝的想法。 她笑着说:“宝姐姐是正好十五岁的及笄之喜, 是宝姐姐的大日子。我这只是一个小生日, 而且我父亲去世我还在守孝不想怎么大肆庆祝。” 薛姨妈想想也是,林海去世才一年,黛玉在守孝这生日是不能办的太热闹。 可是她又觉得这样太委屈黛玉了, 还有些可怜。 这孩子已经没了父母, 要是孤零零一个人过生日总是有些凄凉的。 黛玉知道她心疼自己,就笑着说:“我已有了想法, 到了二月十二那天, 我就去庙里待一天。我去佛前, 为我父母祈福, 也算报答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其实除了为林海夫妻祈福之外, 黛玉也是不想像宝钗生日那样闹出笑话来。 那天宝玉爬墙被弹弓打下来的事情通过来薛家送礼的各家下人已经传遍了京城。 会说话的人就说贾家那位小公子有些天真, 有些尖酸刻薄又看不上贾家的人就会这贾家的小爷跟其他爷们一个德性,现在已经会拈花惹草跑到人家去爬墙去了。 黛玉知道她要是像宝钗那样过生日,贾家三春她们是一定会被请来的, 就怕宝玉又跟了来。 她不太想见宝玉, 那天李嬷嬷说的话她这些天有时也会在心头品味一下。 离开贾家那个环境, 她现在重新回忆贾家的生活, 不得不承认李嬷嬷说的对, 宝玉有些举动确实太出格了。 宝玉天天自诩心疼女儿家, 可是他做的有些事情却让那些女儿家的名声因为他而受到玷污。 黛玉有些庆幸自己已经离开了贾家, 不会因为宝玉而名声受损。 可是她心中又充满了忧虑,对三春那三个无法离开贾家的女孩的担忧。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她决定生日的时候就去庙里为父母祈福。 薛姨妈听了黛玉的想法觉得很合适, 想了想说:“去庙里也好, 我和宝钗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们也去给她父亲上柱香。” 最后黛玉生辰那天除了她,薛姨妈母女连带香菱都会去庙里。 薛蟠那天要当值,去不了。 薛鹏早早就接到薛姨妈的信,提前一天就回到侯府。 到了二月十二那天,他骑上马亲自护送着薛姨妈她们坐的马车出了城。 黛玉选择上香的是城外的怀恩寺,据说这是一位前朝的孝子为了纪念去世的母亲亲手一块砖一块砖建起来的。 因为有着孝子的诚心,据传这里的香火最为灵验,最会护佑那些孝子孝女和他们的父母。 黛玉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这里的,另外也是因为这怀恩寺在城外,也并不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庙观,能避开不少人。 一路无话,薛家一行人来到了怀恩寺。 胡须花白的老主持带着几个小沙弥早早等在庙门前。 “阿弥陀佛,薛侯爷。” 薛鹏下马跟老主持打过招呼,他今天陪着黛玉她们来上香,也打算顺便烧烧香。 他活了两辈子,有这样的奇遇,多少心中对这些鬼神之事有些敬畏。 而且他两辈子都是武将,身边并肩战斗的战友们有不少战死沙场,他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他们上香祈福。 在老主持的陪同下,薛鹏他们一行人先去大殿上香祈福。 黛玉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她在心中默念为自己亡故的父母祈福。 等她念完,她睁开眼睛看了眼身旁。 她看到薛鹏也正念念有词的虔诚叨咕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到薛家众人上香礼毕,老主持请他们去用斋饭。 “侯爷吩咐的斋饭庙里都已经准备好了。” 薛鹏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个面可准备了?” 黛玉今天生辰,他想着让黛玉吃碗寿面的。 这丫头身子骨那么柔弱,更是需要吃长寿面来个好兆头的。 老主持点头:“早上庙里厨艺最好的僧人用在佛前供奉过的面做了长寿面,按侯爷的吩咐那面做的很长。” 黛玉在一旁听了脸一红,没想到薛鹏还会让庙里给她做了长寿面。 一行人进了禅房,几个小沙弥已经把斋饭摆上了。 这怀恩寺在郊外,庙里有菜地,庙后就是山林,所以斋饭中除了一些青菜还有山中捡拾的木耳蘑菇等物。 除了这些,摆在当中的一大碗长寿面就十分惹眼。 等到雪雁莺儿等丫鬟过来伺候,黛玉看着雪雁盛面心里不免有些打怵,那面也太长太多了。 偏偏薛鹏还很高兴,他很满意:“这老和尚很是实诚,我让他尽量把面做长,他这做的不错。林姑娘,这面你可要吃光的。” 黛玉面露难色,以她的饭量来说,只怕连这面的四分之一都吃不了的。 薛姨妈也有些头疼,同为女子她当然知道黛玉的饭量有多大。 可她那傻乎乎的小叔子就按照大男人的饭量做了这一大碗长寿面,这让人家小姑娘怎么吃得了呢,真是的。 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薛鹏一眼,薛鹏还有些不明所以,随后又盯着黛玉吃面。 黛玉根本不可能吃得了这一大碗面,她心里有了主意:“今个是我的生辰,我借花献佛,请大家与我一同吃了怀恩寺的寿面,共享福寿。” 她说完就示意雪雁把面分给薛姨妈等人。 薛姨妈听了立刻接口:“那我们可是借了寿星的光,吃了这在佛前供奉过的面。来,宝丫头,我们多吃点。” 黛玉索性亲手给她们母女盛面,一一递给她们。 她也知道这母女两个的饭量,饭碗中都是少少的面。 这剩下的面还有不少,黛玉眉头微蹙,随即把整大碗面都端到薛鹏面前:“这是你的。” 她承认她这举动多少有些报复性质,谁让这薛某人给她准备了这么大一碗面,那就有福同享。 想到这黛玉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薛鹏,用眼神督促他务必要把这碗面都吃光。 薛鹏被她看的毛毛的,索性端起大面碗咕噜咕噜几口把面吃的一干二净,连汤都喝了。 黛玉有些敬畏的看着那空碗,她过去也跟父亲一起吃过饭,她父亲绝对没有薛鹏吃的多,难道这就是武将的饭量? 不过随后她也轻松了许多,她也有些迷信,这是她的长寿面说不定也能保佑薛鹏日后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这些日子她跟薛鹏接触的多了,心里十分佩服薛鹏精忠报国的精神,想着要让他能够长命百岁。 “这面不错,你要是不吃可就沱了。” 薛鹏的话十分的煞风景,更让黛玉心里刚刚有的那么一丝莫名情感烟消云散。 她再次确认这薛鹏就是一个粗鲁的军中糙汉子,要是跟他过一辈子她不是被他那句话噎死,就是被气死。 黛玉再次坚定了过两年跟薛鹏解除婚约的想法,只是在她已经开始思考跟薛鹏过一辈子这件事的时候,她对解除婚约的想法未必有她想的那么坚定。 他们两个互动的时候,薛姨妈母女相互看看都没有说话,但母女两个眼中都有看好戏的意思。 等到几人都吃过斋饭,薛姨妈就说她还要去上柱香,宝钗带着香菱陪她去了。 黛玉本来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却被薛姨妈劝住:“杜太医不是让你饭后不能坐着,要走一刻钟的吗?我去佛堂那边要坐下听大师讲经的。” 杜太医一直帮黛玉调理身体,除了吃药和药膳之外就是让她饭后散步走至少一刻钟。 黛玉原本有时候饭后懒散许多,想要睡觉休息的,现在她身边人都按照杜太医的要求督促她饭后散步。 听了薛姨妈的话,黛玉犹豫了一下,薛姨妈见状就对薛鹏说:“这里毕竟是庙里,我们又没有封庙还有别的香客也在。玉儿一个女儿家不安全,你陪着她走一会。” 薛鹏很想吐槽,这黛玉身边还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怎么叫一个人了。 不过他直觉的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披上披风陪黛玉出门。 黛玉手上抱着一个暖炉,身上披着一身白狐披风。 这披风是前两年宝钗送给她的,而宝钗又是从薛鹏那里得来的,算起来他们两个人的缘分从那时就开始了。 两人这么走着总不能一路无话,黛玉就跟薛鹏道谢:“多谢你送的那鹦鹉,我很喜欢的。” 薛姨妈早早就让薛鹏给黛玉准备生日礼物,薛鹏也确实考虑了一番。 他觉得送皮毛宝石之类的以黛玉的性情怕是不喜欢,可是除了这些这女儿家又会喜欢什么? 他难得的去街上的店铺转了转,然后买了一只鹦鹉回来,昨天就送去给黛玉了。 据那店家说,这鹦鹉是从那茜香国过来的,最会学人的言语了。 薛鹏想了想就买了,他觉得黛玉有时候太闷了,让这鹦鹉陪她解解闷也是不错的。 “我听那店主说,这鹦鹉最是聪明,你到时候无聊的时候教它背背诗好了。”薛鹏说。 听薛鹏这么一说,黛玉的神色很是奇怪。 薛鹏看她的神情不对就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莫非那店主诓骗了我?可我确实听店主教它一句,它就会说一句的。” 他直皱眉,想着要是真上当受骗,回头就带人把那家店抄了,省的那店主继续骗人。 黛玉忙摇头:“并不是,那鹦鹉确实很聪明,学什么就会。它不知道从何处学了……学了一句……” 她的神情很是懊恼,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学了一句什么?”薛鹏愕然,然后意识到什么,“那天我买回来的时候,正好沈荣过来问我事情,我恰好……骂了他一句。”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他颇感郁闷,他送鹦鹉是为了给黛玉解闷,可那鹦鹉也太聪明居然把他那句脏话给学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养一只会骂脏话的鸟吧? “我回头把那鹦鹉拿回来。”薛鹏难得觉得丢脸的说。 看他那一脸懊恼的样子,黛玉心里因为聪明可爱的鹦鹉会骂人产生的郁闷消散了许多。 她摇头道:“我多跟它读一些圣人言,日常再多念些诗给它听,说不定过些日子它就满口诗词歌赋了。” 薛鹏默默的点头,要不是那鸟在黛玉那,他不好上门,他回头一定上门威胁那臭鸟一通。 要是那臭鸟不听话,回头就拔毛做一碗鸟汤喝。 说过这只让他们两个纠结不少的鹦鹉,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的融洽了。 这个时候薛鹏突然站住,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叫。”黛玉也听到了。 薛鹏驻足听了一会:“不是猛兽的声音。” 说着他顺着声音找了过去:“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他怕前面有什么危险,让黛玉呆在原地。 黛玉也是有好奇心的,她没有听薛鹏的,而是选择跟在薛鹏身后。 在她看来,薛鹏是勇猛的武将,有他在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两人找了过去,发现声音是从庙墙外发出的。 薛鹏示意黛玉呆在墙下,他自己跳墙出去看看。 这墙黛玉是怎么也过不去的,她老实的呆在原地等薛鹏。 不多一会,薛鹏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又跳了回来。 等他站稳黛玉才看清,原来他怀中是一只兔子。 那兔子只有巴掌大小,腿上还有血迹,正发出越发细微的声音。 “我在附近找到一个兔子窝,它估计是从那里逃出来的。那里还有一些血迹和兔毛,应该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 黛玉听了薛鹏的话对那小兔子产生了同情,估计这兔子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怕是都已经遭遇不幸了。 她未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想法,她跟这兔子一样也是无父无母了。 “要不把兔子给我养吧。” “你养?”薛鹏犹豫了一下,这兔子就是山上的野兔,怕是黛玉这样的千金小姐养不好的。 “我回去问问家里的下人,他们总有家里在庄子上的,应该知道怎么养。” 薛鹏想了想点头:“行,回头我帮你问问。” 黛玉谢过他,想着把兔子接过来却被薛鹏拒绝了。 “这兔子身上有血迹,别脏了你的衣服。”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发现薛鹏已经把兔子放在他披风里面保暖了。 她心里有些感慨,虽然这薛鹏有时候大大咧咧,可是也有心细的一面。 因为要给这兔子治伤,两人索性往回走。 路上薛鹏又想起一件事来:“你那书局可是弄好了?” “已经弄好了,下个月初五就要开业了。” 薛鹏点点头把日子记在心中,准备到时候看看怎么帮黛玉招揽生意。 第 49 章 三月初五这天, 在京城东大街上多了一家无涯书局。 这东大街距离京城孔庙很近,附近又有国子监和几家书院, 是学子书生们扎堆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 书局自然不能少了,在无涯书局左右就有四五家书局。 那些书局开的早了,那些书生们常来常往都有固定的去处, 这对无涯书局来说也是一个考验。 初五那天, 书局门前先放了几挂鞭,告知人们书局开张。 随后书局里面走出一个掌柜打扮的人, 此人四十上下的年纪, 看起来有些书生气而不是商人的市侩。 此人是老管家林安推荐给黛玉的书局掌柜, 名叫杜宣。 这个杜宣原本是个读书人, 只可惜屡试不中, 家中也没有余钱供他继续读书科举。 杜宣此人很是豁达, 当时就决定弃文从商:“我家的妻子儿女都要因我而饿死了,我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高中又有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当养家糊口,让妻子养活自己是什么事?” 杜宣弃文从商之后认识了林安, 成了林家在江南的某个专做笔墨纸砚文具生意的铺子掌柜。 林海去世之后, 那个铺子被卖出去了。 现在黛玉要开书局, 林安想着这书局是他家姑娘的心血, 这掌柜人选可要慎重。 想来想去就想起了杜宣, 然后把他从江南叫到京城。 杜宣从林安那里听到黛玉有关书局的设想之后连连拍手叫好:“姑娘心善, 这书局请管家放心我一定用心经营。”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忙着书局的筹备工作, 直到今天书局终于正式开业。 杜宣站在门口高声把书局的经营说了一遍,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不由得惊讶:“可以租书回去看?还可以用抄书来换书看?这还能赚钱?” 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着。 杜宣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笑着继续说道:“不瞒大家, 这是我家主人所想。我家去世的老爷曾经金榜高中满腹经纶, 主人受到他的教导是个知书达理心善之人。主人想着让天下的贫寒学子能够读得起书才拿出自己梯己银子开了这家书局,从一开始我家主人就没有打算赚钱。” 杜宣说的含糊,人们只知道这家书局的主人是个心善之人,并不知道是男是女。 有书生当即对杜宣拱手:“请掌柜转告令主人,吾辈感谢令主人高义,今后一定好好读书。” 一旁的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杜宣也拱手回礼,然后让到一边请客人们进到书局里面。 新店开张总会吸引一些人前来,再加上杜宣刚才那一番话,凡是围观的人都进到书局里面,他们想要看看是不是真如杜宣这个掌柜所说。 “姑娘咱们书局来了不少客人,你看不少人出来的时候都拿着书的,看来咱们这买卖没赔。”在无涯书局斜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里,雪雁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兴奋的跟黛玉说。 这雅间里除了她们主仆之外还有宝钗香菱和她们各自的丫鬟。 这书局原本是黛玉一人的想法,后来宝钗与香菱都加入进来,也都入了股份。 所以今天书局开张的日子,她们三人跟薛姨妈说过之后就悄悄来到这家茶楼远远的观察书局开业的情况。 听着雪雁咋呼的声音,宝钗有些好笑:“这只要有新店开张,前几天总会热闹的,你要看等这新鲜劲过去之后的情况。等看了差不多三个月的账本,这家店的前景如何才能知道。” 薛家是商贾出身,宝钗耳闻目染对于这经营之道还是了解不少的。 “哦,还要看这么久的。早知道我就留在家里给白雪洗澡了,哪怕逗逗小八教他念首诗也好啊。”雪雁嘟囔了一句。 白雪就是黛玉和薛鹏在怀恩寺里救下的小兔子,回去经过一番医治已经好了,被黛玉取名叫白雪养在身边。 而小巴则是薛鹏送给黛玉的那只鹦鹉,因为那鹦鹉无意中听了薛鹏骂人,把那骂人的话学去还总也改不了,黛玉索性给它取名叫巴人。 这白雪取自阳春白雪,鹦鹉则是取自下里巴人,这一兔一鸟的名字是成套的。 偏偏丫鬟们觉得这巴人的名字太绕口了,都直接叫成小巴,后来又变成了小八,久而久之黛玉也默认了这个名字。 不过听雪雁提起小八她也有些无奈,这鹦鹉是真聪明,听了一次薛鹏骂人就学去了,还学的惟妙惟肖,后来她怎么教它都改不了。 一想到自己窗前挂着一只“薛鹏”,黛玉就分外的无奈。 这鹏是鸟中极品,所以那鹦鹉就“崇拜”他,处处模仿他不成? 想到这黛玉又看向窗外,那天薛鹏跟她说书局开业这天也会过来捧场,可是直到这时她也没看到薛鹏的人影。 “那军中只怕是事情太多,又或者是他忘记了。”黛玉心中默念道,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这个时候在京中大街小巷出现了一群人,他们逢人就会散发手写的传单,那传单上面只有一句话:“三月初五东大街无涯书局开业迎宾。” 有时候有些商家会动一些小脑筋,让一些精明伶俐长相讨喜的小伙计上街去派发一些传单宣传。 可是今天这家派出的却不是什么长相讨喜精明伶俐的小伙计,而是一群膀大腰圆脸上带着十分僵硬的笑容眼神里带着杀气多多少少有些残疾的人。 原本有人正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冷不防一旁有人伸手递过一张传单。 那人本来不想接的,可是那边递传单的人却很执着,那人有些不高兴正想斥责几句。 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独眼大汉正用快要把他削成两半的眼神看着他,他吓得一哆嗦:“什什么事?”这一开口都结巴了。 那独眼大汉从来没做过上街发传单的事情,正觉得面皮臊的慌,想着早点发完回去躲羞。 他只是眼神凶狠一些,见这人问起又把传单往前递了递,努力扯起嘴角做出一个笑脸来:“新店开业欢迎光临。” 这句话是他们家将军要求他们必须说的,而且还要带着热情的笑容说。 试问一群打了很多仗,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多少次的军中糙汉子怎么干的来这种活。 如果不是对他们恩重如山的将军的命令,他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可如今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按照命令,在街上一丝不苟的发传单。 街上不少人都因为这发传单的太过凶神恶煞,生怕自己一个拒接就被对方赏一记老拳,连忙仓促接了过来。 随后这些人心中又有了好奇心,这是一家什么店,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吓死人的伙计。 带着这种好奇心,这些人就特意跑来东大街光顾了无涯书局。 这些发传单的人自然是薛鹏的手下。 薛鹏想着黛玉那书局本来就是冷情生意,加上她又要做赔钱买卖,怕她陪的狠了,索性亲自写了不少传单命手下去街上发了给黛玉宣传。 除了这些人在街上发传单,薛鹏另外又从京畿大营里调了那嗓门大的传令兵拿着锣在街上吆喝了一番:“东大街无涯书局今天开张了,欢迎光临!” 这军中的传令兵自然是挑选嗓门最大的,再加上手上的锣声,远远的一街的人就听到。 这宣传效果很是明显,不少人回到家中满脑子还是那扰人的锣声和那一声声的:“东大街无涯书局今天开张了,欢迎光临!” 在薛鹏的手下满京城转悠给数据宣传的时候,薛鹏已经来到了东大街,找到茶楼雅间的黛玉她们。 “叔叔。”宝钗笑着跟他打招呼,然后故意起身拉着香菱去窗前。 薛鹏跟宝钗打过招呼就坐了下来:“恭喜啊,那个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对黛玉说。 这是他特意问了薛家铺子的掌柜才跟黛玉说的,这些掌柜都跟他说生意人开买卖讲的是好兆头,这开业当天都要听这些好话的。 薛鹏想着黛玉虽然不是生意人,可是也是开了店的,说这些吉祥话就对了。 听他这么一说,黛玉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瞥了薛鹏一眼忍不住说:“你怎么那天没在小八面前说这个?” 她这话是在奚落薛鹏,话说的有些促狭,说完她又后悔了,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又别扭的不去看薛鹏了。 偏偏薛鹏还没听明白:“小八是哪个?” 黛玉一想这薛鹏都不知道小八是谁,她这话说了薛鹏也没听明白,她心里又有些别扭,可又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小八就是你送我的那只鹦鹉。” 薛鹏又不是傻瓜,他一听马上就明白黛玉刚才在调侃他。 他摇摇头,这丫头就是小丫头牙尖嘴利的。 不过一想到那只会骂人的鹦鹉,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是他送黛玉的生日礼物来着,真是丢脸。 “要不你把那臭呃小八送回我这,我好好教教它。”薛鹏想着那臭鸟既然能学他骂人的话,他就教它说好话,要是学不会就拔毛做鸟肉羹。 黛玉看了薛鹏一眼,她总觉得要是把小八送回去只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虽然那鸟的嘴有些臭,她还是挺喜欢的,索性救它一条鸟命:“不用了,我正天天教它念诗呢,过两天它就出口成章了。” “哦。”薛鹏应了声。 几人在这茶楼看了好一会书局的情况,发现今天头一天开张进入书局的顾客不少。 虽然不是每一个人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书,可是看起来总体还是不错的。 看看时间不早了,黛玉就要回去了。 等几个姑娘都戴好帷帽,薛鹏护卫着她们下楼准备在门前上轿回府。 刚走到门口,有一个人经过的时候手上拿的纸掉到地上。 黛玉眼尖正好看到纸上有无涯书局几个字,她捡起纸来一看发现是一张书局的传单。 于是她就让雪雁叫住了那人把传单还给他,并问他这传单的来历。 那人把传单的来历说了一遍:“我在街上走的好好的,来了一个恶汉硬要把这塞给我,我就来看看这家书局是什么的。” 薛鹏一听有些尴尬,这一听就是他的那群手下了。 他有些郁闷,他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发这个的时候一定要面带笑容的话,怎么听起来就好像在拦路抢劫一般。 黛玉有些疑惑,书局开业准备里确实有宣传这一项,当时是在几个街口的张贴了告示来着,并没有什么发传单这一项。 而且还是什么恶汉,谁家会让这般的恶汉来做这种事呢。 想到这她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薛鹏,她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事情跟他有关。 薛鹏也感受到黛玉的视线,他更加尴尬的用鞋底在地上刨了下土。 就在他考虑要是黛玉问起,他是直接痛快承认,还是咬死否认。 这个时候远远的锣声响起:“东大街无涯书局开业大吉欢迎光临哦!” 薛鹏索性直接低下了头,他在仔细观察地上有没有地缝。 黛玉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锣声,再看眼薛鹏,好吧这事情已经不用她问了。 第 50 章 无涯书局开张那天的锣声响了一天, 很多人哪怕不需要买书也记住了这家刚开张的书局。 黛玉也记住了那天的锣声,不过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回去之后抱着兔子白雪对着挂在窗前廊下的鹦鹉说了句:“笨蛋。” “笨蛋, 笨蛋。”鹦鹉小八马上就学舌重复了两遍黛玉刚刚说过的话。 黛玉被它逗笑了,又笑骂了一句:“笨蛋。” 就是不知道她这句笨蛋说的是哪个。 无涯书局很快就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毕竟书局的书籍价格实惠, 还可以租书或者用抄书来抵书钱对于一些穷书生来说是很划算的。 有人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书局, 果然可以用抄书换了一本书。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慕名而来。 在贾家三春她们也正凑在一起讲黛玉的书局, 宝玉正好过来就有些好奇的问她们:“你们再说什么书局啊?” 三春跟黛玉宝钗不时会有书信来往, 有时就提到书局的事情。 宝玉虽然经常往薛家给黛玉和宝钗送东西, 却没得到两人的书信, 要不是三春说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探春对他说:“是林姐姐和宝姐姐她们两个合伙开了家书局, 二哥哥你平常出去的时候就去看看她们的书局生意可好, 那书局就在东大街上。” 宝玉一听立刻答应下来,他打算明天就带着茗烟去街上转转。 “我听说薛将军也有股份的,有他在后面撑着这书局的生意不会太差。”惜春跟探春说。 迎春也点头:“我听宝钗说起, 书局开业那天, 薛将军派了不少手下帮着招揽生意的。” 她有些羡慕黛玉, 虽然未婚夫是个武将, 可是对她不错。 而她年纪比黛玉大, 未来终身却不知道在何方。 宝玉一听提到薛鹏就不乐意, 那天宝钗生日他可是在侯府丢了好大的人, 一听到薛鹏的名字就觉得额头疼。 “我回头叫人拿银子去买书,买上几百本回来。”宝玉想着回去让袭人把他的银子拿出来一些。 “你买几百本放哪里啊?”迎春有些好笑。 宝玉一挠头:“先堆在院子里好了,反正这大观园这么大, 放几百本书也是能放的。” 元春省亲之后, 觉得这省亲别墅空置很是浪费,就给省亲别墅改名为大观园让家中姐妹搬进去住。 她又想着宝玉一贯喜欢跟姐妹相处,众姐妹都搬进去他要是在外面一定会寂寞,就又让他也一并搬进去。 宝玉很喜欢大观园的景致,还跟贾母撒娇让她把黛玉宝钗还有湘云都给接来,一起住到大观园去。 贾母当他是小孩子说笑话,并没有按他说的做。 现在这一提到大观园,宝玉又郁闷了:“咱们这园子这么大,可惜林妹妹她们都不来。要是大家一起来,一起住在这里有多好。” 探春也有些遗憾:“是啊,林姐姐和宝姐姐都喜欢作诗,我还想起个诗社。如今缺了她们两个,我起诗社都没有兴致了。” “林姐姐和宝姐姐两个现在要忙书局,哪有心思做诗呢。”惜春说,她心里很是羡慕这两位姐姐能够做这样的事情,而她只能在贾家这样脏污的地方苟延残喘着。 宝玉跟三春聊了一会天,又玩了一会就匆匆回了他现在住的怡红院。 在搬进大观园的时候,他就选择了怡红院。 除了喜欢这院子之外,还因为院子名字里带了一个怡字。 他有时有些呆气:“林妹妹在那薛家住的叫怡兰苑,我这叫怡红院,我们都是怡字头的,我们才是一伙的。” “袭人我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我要用。”回到怡红院宝玉就风风火火的叫了袭人来。 袭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要的急了,只能把银子拿出来给他。 但她长了一个心眼,只拿出一半来。 宝玉拿着银子出去叫他的小厮茗烟,命他带人去黛玉的书局买书:“多买一些,什么书都行。不,那个四书五经少买一些。” 茗烟领命带着几个小厮找去那无涯书局,然后一摞一摞的买书。 他记得宝玉的嘱咐,四书五经买的极少,买了不少传奇志怪的书。 黛玉的书局虽然主要卖那些圣贤书,但也有一些传奇志怪的书籍,毕竟不科举的普通人要是看书的话这类书比较受欢迎。 等着茗烟把书送进大观园,宝玉偶尔翻了一下,看到了这些传奇志怪讲述才子佳人的书籍。 他从来没看过这类的书,这一下子就入迷了。 茗烟搬回来的这些书他挑挑捡捡,把那语言优美情节生动的挑出几套藏在自己的卧房里夜里偷偷看。 在看过之后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眠,又把值夜的袭人拥在怀中。 书局来了这么一个大主顾,掌柜杜宣有些担心,派人跟踪了一下茗烟他们,发现是贾家的下人这才松口气。 他知道贾家是黛玉的外祖家,以为这是贾家人特意来照顾黛玉生意。 不过这事情他还是禀报给黛玉知道,还把茗烟买的书列了个目录给黛玉一并送过去。 黛玉那个时候正和宝钗在一处说话,听了这事半天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应该不是贾家的手笔,而是宝玉一个人做的。 宝玉这个人虽然不守礼仪,可是对她一直确实很好。 她有些怅然,随后又翻了下宝玉买的书籍名录,不由得一愣。 “《鸯盟谱》、《西厢记》、《错上花轿》、《乔公子三入……洞房》……” 那些书中有些名字黛玉光是念出来就羞红了脸,那些名字起的太过直白,一看就能猜到内容是什么。 宝钗也凑过来看了眼,她有些好笑:“看来是宝玉买的这些书。” 她也在贾家住过,宝玉的性情也是了解的。 她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些书的名字,又看了眼羞红了脸的黛玉:“这些书我们家中原本也有些的,他们男人们私下里偷偷看的,以为我们不知道。” 黛玉有些好奇,薛家的男人私下里会看这些书,那么那薛鹏是不是也看。 她实在好奇就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宝钗点头:“我叔叔有时也是被我祖父送进学堂读书的,可他对那些经史子集兴趣不大。除了看孙吴的兵书之外就喜欢看这些传奇故事,听说有好几次都被祖父逮到,还被打了板子。可是他挨完打之后还会偷偷看,最后弄得祖父直接一把火把书都给烧了。” 黛玉听完不禁好笑,没想到薛鹏那家伙居然还会有这么顽劣的时候。 不过他既然看了这么多书,怎么书中的花言巧语一点没有学到呢? 她正思考这薛鹏看这些书怎么什么也没学会,那边宝钗可能是觉得有些失言,必须挽回一些薛鹏在他的未婚妻眼中的形象。 “其实我叔叔当时也有一番大道理来着,他说那些贪官污吏哪个不是饱读诗书才科举高中当的官,可见这读什么书跟做什么人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就是看这些杂书,他将来也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黛玉听完这话久久没有说话,她在心中细细品味薛鹏这话。 她必须承认这话很有道理,这好人看了杂书未必会变成坏人,坏人看了圣贤书可能还是坏人。 这一本书不能决定人的好坏,人的好坏还是看他自己。 想到这她不禁好笑,没想到这薛鹏豪爽直率之余心中也是有这么多的大道理来着。 虽然薛鹏的宣传让他自己在黛玉面前丢了脸,可是确实有效果。 过了前几天的新店开业,书局的经营也进入了正轨,也还没有出现黛玉预想的入不敷出。 可能是读书人都比较有志气,但凡能拿出钱来都会买书回去读。 除了常规的卖书之外,无涯书局还提供一些孤本的出租借阅,这些孤本也吸引了不少读书人慕名而来。 而那些确实拿不出钱来买书只能用抄书来换书看的读书人也格外珍惜这个机会,把书抄的工工整整的,一点都不含糊。 黛玉和宝钗刚开始还每天都要去书局对面的茶楼坐一会,看看书局的情况,后来也就放松下来,隔三差五的去茶楼坐坐。 这天黛玉因为有事只有宝钗一个人出来了,她带着莺儿去到茶楼坐了会,看看书局往来的情况。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打算回府。 不过下了茶楼,她又突然想到去书局买本书,昨天薛姨妈还说想要哪本经书来着。 无涯书局除了经史子集等书之外,也有佛道两家的经书出售的。 “说起来我还没进过这书局呢。”宝钗对莺儿说。 她只和黛玉在书局没开张前进过书局,查看书局的准备情况。 现在她想着顺路给薛姨妈捎本经书回去,正好就去这书局当一回顾客。 莺儿偷笑,这书局她家姑娘也有股份的,这等于把左口袋的钱换到右口袋去一样嘛。 因为书局的主人是女子,无涯书局并不限制女客入内,也售卖一些女子可以看的书,不时的也会有哪家的姑娘进到书局来,不过人数还是少些。 宝钗让其他丫鬟婆子等在外面,她只带着莺儿进到书局里。 她带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看一旁跟着的丫鬟气度不俗容貌秀美,就估计这位小姐想来是出身很好,这相貌更是引人遐想的。 “您来了。”掌柜杜宣迎了过来,他知道宝钗的身份,很是恭敬的行礼。 因为旁边还有其他的顾客在,宝钗只是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我来买本书。” 杜宣殷勤的陪着她去挑书,挑好之后宝钗又执意结了账。 她带着莺儿主仆两个正要出门去,杜宣也热情的准备送她出卖。 就听到里面有个伙计喊杜宣:“掌柜的不好了,李公子昏过去了。” 她听这话停下来,看了眼杜宣,杜宣急忙说道:“姑娘,我去看一下。” 杜宣匆匆忙忙走了。 莺儿看向自家姑娘:“姑娘我们回去吗?” “莺儿我们也去看一下。”宝钗有些担心书局发生什么状况,打算也过去看一眼情况。 她们主仆两个往书局里面走去,这无涯书局内部分成几个部分。 一部分就是专门对外出售书局的区域,还有一个部分就是平时供人挑选可以租回家去看的书的区域,还有一个区域是提供给那些无钱看书的人抄书的区域。 黛玉当时准备弄这个抄书的项目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些无钱看书的人,只怕家中夜里用的灯油也不多,纸张笔墨可能也短缺。 索性她就在书局中设置了这个专供抄书的区域,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供那些人抄书。 宝钗已经发现出事的地方是那个抄书的区域,她走过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些人围在那里。 她和莺儿主仆两个凑近看了下,原来是一个抄书的读书人晕过去了。 “李公子是饿晕了,我跟他都住在寺里,我知道他最近囊中羞涩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用庙中免费提供的粥加了水稀释喝。”有人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着。 宝钗一愣,她出身富裕的金陵薛家从来都没缺过钱,想象不到这种穷的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 她站的地方不远恰好就是那读书人刚刚昏倒时推到一边的书桌,桌上还摆着他刚刚在抄写的书。 她定睛仔细看过去,然后不由的赞叹了一句:真是一手好字。 她又看了眼那刚刚才苏醒过来,脸色如纸的李公子,想到自己随身的荷包里还有临出门的时候放的一块点心。 她想了下,随即走了过去把用上等油纸包裹的点心放在李公子身边,然后转身带着莺儿离开了。 李公子刚刚是饿晕了,这刚刚醒过来,头脑还没有清醒。 但是一阵香风慢慢靠近自己,然后又慢慢远离。 这香味闻起来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弄得他有些心神荡漾,腹中越发的饥饿了。 这时一直查看他状况的杜宣把一块点心放到他手上:“李公子快把这点心吃了吧,这时薛……人家姑娘的一番好心。” 李公子低头看看手上的点心,随后又看向那姑娘远去的方向,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是这位姑娘见自己饿晕了给自己送了块点心。 他打开油纸包一口口把点心吃了下去,这点心过的很精致味道更是甜香怡人,吃过之后他觉得肚子也没有刚才那么饿了。 “不知那位姑娘是什么人,下次见到一定要感谢她的一饭之恩。刚刚好像杜掌柜认识那位姑娘,好像说了一个薛字?”李公子吃了东西脑子也恢复了正常状态,想了很多。 第 51 章 那李公子想要报答宝钗的一饭之恩, 可是宝钗之后却再没去书局。 他又想着书局掌柜杜宣应该是认识那位姑娘,可是多番旁敲侧击之下, 杜宣一直守口如瓶。 这让他有些失望, 又有些怅然若失。 那天那位姑娘戴着帷帽,他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哪怕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也无从得知的。 不过他这人也算是心胸开阔之人, 想着若是有缘总会遇到, 也不再强求了。 宝钗之后没有去书局,不光是她连黛玉也没有去书局, 因为薛家来了客人。 某天济安侯府外面来了一辆马车, 然后从车上下来一老一小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穿着朴素看起来是平常人家, 而且她们的鬓边都戴着白花, 显然家里遇到了丧事。 两人下了马车都有些局促, 那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摸摸自己的袖口, 又想着要整理下头发。 年轻的女子一身未出阁的打扮,虽然比老太太沉稳一些,可是眼神中还是带着几分忧虑。 陪同她们两个的车夫是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人, 他可能是看出这两人的局促不安, 于是安慰她们:“放心吧宋老太太宋姑娘, 宋岩是为了救将军才死的。将军在他临死前答应照顾你们, 咱们将军想来说到做到, 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原来这老妇人和年轻女子正是当初在京畿大营替薛鹏挡了一支袖箭而死的宋岩的母亲和妹妹。 当时宋岩在临死的时候把母亲妹妹托付给薛鹏, 薛鹏也答应他一定会照顾好这对母女的。 在处理完京畿大营的贪腐一案之后, 薛鹏就派了自己的随从去宋岩老家接他的母亲和妹妹。 那宋岩的老母亲年轻守寡,好不容易拉扯大一双儿女,儿子却又英年早逝。 这对她的打击可是很大, 当时就一病不起, 一连延医诊疗了两个多月才能够起身。 这一来二去,等这对母女来到京城已经是三月份了,距离宋岩去世都好几个月过去了。 还是宋岩的妹妹能够沉得住气,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的母亲说:“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既然来了,总要进去见见将军的。” “呃,好。”宋岩母亲这辈子也没见过侯爷将军这么大的官,光是站在这侯府门前,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牌匾,她都有些晕眩。 母女两个进到济安侯府,一进到侯府里面,母女两个都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 宋岩的母亲暗想,这哪里是个侯府,只怕是戏文里的皇宫内院都没有这么金碧辉煌。 薛鹏没有在府中,见她们母女的是薛姨妈。 在处理了宋岩后事之后,薛鹏就跟薛姨妈说起以后要照顾宋岩母亲和妹妹的事情,告诉她要把这母女两个接到京城。 薛姨妈也是很支持的,在她看来薛鹏现在是薛家的支柱,那宋岩救了他的命就是救了薛家所有人的命,薛家理所当然要照顾好他的家人。 今天听说宋家母女终于来了,薛姨妈很是高兴的让人把她们请了进来。 “宋太太宋姑娘,咱们要见的是大太太,是咱们侯爷的嫂子。咱们侯爷尚未成亲,如今这府中的中馈都是由大太太掌管的。”带宋岩母亲和妹妹进来的婆子小声把薛姨妈的身份告诉她们,省的她们待会不知底细出言得罪了薛姨妈。 宋岩妹妹点点头,跟婆子小声道了谢。 而宋岩母亲却若有所思起来,这几个月来她也算是跟前来接她们的薛鹏手下熟悉了。 她已经从那手下口中听说,这位侯爷将军如今才二十出头,订了婚还没有成亲。 她不由得看了眼身旁的女儿,如今她们母女依仗的儿子已经没了,她这女儿的终身又落到哪里呢。 她有了一个想法,要是这位薛侯爷人还过得去的话,不如把女儿嫁给他。 虽然以她们家的身份,正妻做不了,可是以宋岩的救命之恩,一个贵妾还是能做得吧。 宋母这想法已经出现了多次,越发的坚定起来,因此对于即将见面的薛姨妈也存了讨好的心思。 母女两个进到里面,见到上首的薛姨妈就双双要拜倒请安,薛姨妈连忙让人把她们给拦下来。 薛姨妈笑着安抚她们母女:“我都听侯爷讲了,宋岩是他的恩人,他答应要照顾你们母女两个。以后你们就在这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家一般不要见外。” 宋母连连称是。 薛姨妈见坐在一旁的宋姑娘虽然不说话,却看起来十分的端庄,心中很是喜爱。 她就问了宋姑娘的闺名,还有平时的喜好。 宋姑娘欠身回道:“小女闺名宋云,以前跟故去的兄长识了几个字,平时无事的时候也能看几本书。” “原来宋姑娘喜欢读书,这下更好了。我有一女平时也喜欢读书,日后你们可以一道读书的。”薛姨妈笑着说。 她看这宋云的年纪跟宝钗差不多,估计也就在薛家住上个一两年有合适的人家就会出嫁了。 有宋岩的救命之恩在,薛姨妈想着就把这宋家母女当成自家亲戚相处,希望她们这两年在薛家能够住的顺心。 薛姨妈跟宋家母女说了会话,越发的觉得这宋姑娘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识了几个字那种,这姑娘也是有些学识的。 于是她就问身边的丫鬟:“宝丫头在哪里?叫她过来见见自家亲戚。” 她这句话就是给这宋家母女的身份下了定位,告诉家里的下人要把她们母女两个当成自家的亲戚对待。 在过年的时候薛鹏清理了以大管家丁满为首的一批蛀虫,又从金陵老家调来了一批下人。 如今这济安侯府的下人有的是随着宅子派过来的官奴转成的家生子,有的是薛家自己的家生子,这两批人之间也怕是有些争斗。 薛姨妈深知这些,平日里也尽量公平的对待这两批人,更是注意弹压他们不要他们彼此的争斗影响到府中的秩序。 当下有人听了她的话立刻就出去找宝钗了。 不多一会,不光是宝钗就连黛玉和香菱也来了。 原来刚刚宝钗正和黛玉她们在一处,听了薛姨妈这边来人就一起过来见宋家母女。 薛姨妈一看黛玉也来了,就笑着招呼她:“玉儿也来了,过来坐。” 宋母就看到几个容貌打扮仿佛是神仙妃子一般的女孩进来,她刚开始以为那个最漂亮的被薛姨妈叫过去的是薛姨妈的女儿,不料旁边那个稍微丰满一些的女子对薛姨妈叫了声娘。 她这才知道是认错人了,心中又有些奇怪,那最漂亮的姑娘又是哪个。 这时薛姨妈也跟她们母女介绍起黛玉她们的身份:“这是林姑娘,是侯爷的未婚妻,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住在我家的。这是我的女儿宝钗,这是我未来的儿媳香菱……” 宋家母女两个连忙起身跟黛玉她们几个见礼。 宋母仔细打量黛玉,她有了让女儿做妾的想法对薛鹏的未婚妻是格外关注。 她光看黛玉容貌气度心里就凉了半截,自己的女儿虽然怎么看怎么好,可是跟这官家千金比起来就是小家碧玉,这哪争得过人家。 她心里有心女儿的前途,脸上神情就带了几分哀愁出来。 黛玉她们都看到了有些奇怪,然后转念一想这老太太年轻时丧夫年老时丧子,人生的苦楚都让她遇上了,神色凄苦也是自然的。 她们体贴的不去提及宋母的伤心事,转而跟宋姑娘说起话来。 这宋姑娘虽然出身平凡,面对黛玉她们这些千金小姐却不卑不亢的,谈吐不俗十分的自然。 不多一会几个年轻姑娘就聊到一处去了,彼此亲近了不少。 薛姨妈见她们相处愉快也是十分的高兴,命人给她们安排了住处,是一处独门独院的小院,环境十分的好。 “那里离宝丫头的院子近,到时候你们年轻姑娘可以在一起玩玩。” 宋家母女又谢过了薛姨妈,然后下去安置了。 “宋太太十分可怜,她那儿子是为了救你叔叔而死的,你日后就把她们当成自家的亲戚相处,不要怠慢了。”薛姨妈嘱咐了宝钗一句。 宝钗笑着应下,黛玉和香菱也在心中记下了。 话说宋家母女去到薛姨妈安排的院子,她们一看这院子里花草树木应有尽有,还有几个丫鬟婆子一见到她们就一声声的太太姑娘的叫,说是薛姨妈安排来伺候她们的。 母女两个梳洗一番,吃过饭后天色已经不早,于是就准备睡下了。 母女两个初来乍到,头一天就睡在一处,只是都有些睡不着。 宋母就起了个话头:“今个没见到薛侯爷,听说侯爷是在京畿大营那边忙于公务。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样的人,等他回来我们再去拜见,到时候你要多跟侯爷说话。” 不料宋姑娘却淡淡的说:“侯爷接我们过来是看在哥哥的情分上,我们也要紧守本分,消磨了这些情分,一切都按规矩来。” 宋母无奈她这女儿比去世的儿子还有主见,现在家里都是她当家,只怕这孩子过于刚强,都忘了女儿家的娇羞了。 “云儿,我是说那侯爷还没娶亲,侯爷正值盛年血气方刚的,这身边不知道有没有人伺候。” 宋姑娘听到她母亲说这样的话已经听不下去了:“娘,无论侯爷有多好,他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与我无关。” “你这孩子,侯爷有未婚妻又如何。以他的身份地位,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的。” “正是如此,才与我宋云没有关系。我自小就立志,将来的夫婿无论贫穷富庶都无所谓,我只要一个能一心一意待我的人。就是那男人再好,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给他做妾。”宋姑娘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 第 52 章 宋家母女夜话的时候, 黛玉的两个丫头雪雁紫鹃也在说她们。 她们两个正在给黛玉铺床,紫鹃就小声跟雪雁说:“今个我跟着姑娘见了那宋家母女两个, 宋姑娘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可是容貌气度都不差。你说她哥哥又是因为救了侯爷才死的,侯爷会不会因为这个把她给纳了?” 她见雪雁听了进去,又说:“咱们姑娘年纪又小, 又要守孝, 这两年根本不能成婚的。侯爷年纪可不小了,我听他们薛家的人说侯爷身边一直没有屋里人。之前在金陵的时候就有丫鬟爬床被侯爷给扔出了院子, 加上前面那个小燕的事情, 你说会不会是侯爷嫌弃这些丫鬟出身低, 想要娶一个好人家出身的姨娘。这宋姑娘又有她哥哥的救命之恩, 有没有可能侯爷就娶她做姨娘, 以她的身份可会是个贵妾的。” 雪雁迟疑道:“不会吧, 我看侯爷不像那样的人。我看他对咱们姑娘很是关心的,你看姑娘的书局开张的时候,侯爷还派人去帮忙吆喝来着。我可看到姑娘回来可是很开心的, 还逗弄了小八半天呢。” “可是侯爷的年纪在那呢, 他……”紫鹃还想说什么, 见黛玉进来忙掩住不提。 其实黛玉刚才就在外面, 已经把两个丫鬟的对话都听到了。 她见紫鹃还要说下去, 怕她说出什么不合宜的话, 连忙进来打断她。 两个丫鬟给黛玉铺好床, 又服侍黛玉换上寝衣安寝,这才退出去。 黛玉自己躺在床上,还没有睡意。 她也在想今天见面的宋姑娘, 那宋姑娘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并不像是会愿意给人做妾的人。 她又想着不知道那薛鹏会不会喜欢宋姑娘这样的女子,对了那家伙最近一直没有回来,总不能是躲在京畿大营不回来了吧? 自从那天被黛玉当面听到锣声,见到传单,薛鹏就尴尬极了。 他两辈子都很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而且他一向都是做自己的事让别人去尴尬的那种人,可是这一次却破天荒的在意起黛玉对自己的态度来。 所以那天护送黛玉她们回了薛家之后,薛鹏就火速带人回了京畿大营。 除了他不好意思出现在黛玉面前之外,他也有重要的军务要做。 在他整顿好京畿大营之后,当今皇上齐康帝这两天要来京畿大营视察。 薛鹏回到营中,把在黛玉面前丢脸的郁闷都发泄在练兵身上,让本来就被他整顿的厉害的京畿大营人人叫苦连天,就是当初在西北大营跟随过他的旧将也吃不消。 终于齐康帝带着文武百官驾临京畿大营。 薛鹏带着京畿大营众将官恭迎圣驾。 “爱卿平身。”齐康帝满意的让薛鹏起身。 他已经看过京畿大营的士兵,那些个士兵表现出来的精气神很是让他满意。 “你这兵练的不错。”齐康帝对薛鹏说。 “谢皇上夸奖,这是臣的职责。另外臣以为这兵不能光是练,也要真刀真枪见见血才行。那宝刀要是不开刃,只怕连菜刀都比不过。” 薛鹏果断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想着带着京畿大营的士兵出去打两仗,让这些兵见见血。只有见过血了,这些士兵才配称作是兵。 齐康帝犹豫起来,薛鹏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这兵光练不打,就跟纸上谈兵差不多。 可是这京畿大营是护卫京城的部队,如果轻易调动的话,会不会被有心人有机可乘呢。 他现在陷入了两难,又想要精兵,又怕被人直捣黄龙。 “这样好了,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朕让你们去。不过这京畿大营位置重要,不能全部派出去,你给我一部分一部分的。”齐康帝最后有了决定。 “臣领命。”薛鹏欣喜的应下,皇上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他本来就没打算把京畿大营搬空的。 君臣两个又说了一会有关京畿大营的事情,差不多就到了中午,薛鹏已经安排了饭菜。 “朕尝尝你这京畿大营厨子的手艺如何。”齐康帝兴致勃勃的说。 他也曾经到过西北大营,这军营中的饭菜也是吃过的,味道自然没有御厨的好,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给薛鹏他这个宠臣一个面子。 果不然随他来的众臣看他对薛鹏的亲近,对薛鹏的眼神又不一样,心里也在盘算着如何跟他打好关系。 有人还在想怎么跟薛鹏拉近关系,有的人已经付诸行动了。 “皇兄,臣早就听说薛将军勇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臣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兄恩准。”说话这人是忠顺王爷。 这忠顺王爷是齐康帝少数几个没有卷入太上皇时期的诸皇子夺嫡之乱的,他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爱享受的人。 平时忠顺王爷是个富贵闲人,但一些场合齐康帝就会把他叫来好显示皇家的兄友弟恭给群臣百官看看。 今天齐康帝也把忠顺王爷带来京畿大营,他刚才还见忠顺王爷无聊的打哈欠,这时又说有事相求,齐康帝有些好奇,就让他说出来。 “臣过两天要过生日,准备在家里弄几桌热闹热闹。臣想邀请薛将军去凑个热闹,可是又怕薛将军觉得我不学无术不爱来,还请皇兄帮忙说和一下。” 忠顺王爷说的很是委婉,可是齐康帝明白他这弟弟是在避嫌。 这王爷跟掌握京城卫戍实权的武将关系太近可是会有闲言碎语的,如果在他这个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又不同了。 他想了下,以他这兄弟嫌麻烦的性格加上薛鹏对他忠心耿耿,去赴个宴也无所谓。 反正就是有事情,他在王府的密探也会探查明白。 想到这,他就笑着跟薛鹏说:“听到没,有人请客吃饭,你尽管去,也不用带寿礼了。” 他说完这话,引得众人一并大笑起来。 薛鹏笑着说是,其实他心里蛮不耐烦去这样的场合,浪费他练兵的时间。 不过这事皇上同意了,他也要给皇上面子的。 于是过两天薛鹏就来到忠顺王府参加忠顺王的寿宴。 忠顺王爷是皇上剩下的几个兄弟中龙宠最多的那个,他的寿宴自然是宾客云集。 忠顺王爷跟皇上说办几桌只是一个谦虚的说法,真的到了这天,整个王府中门大开,一桌桌宴席摆的满满的。 这么多桌宴席,又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这座次安排可是很有说道的。 跟王爷关系亲厚一些的,圣宠多一些的自然是安排在王爷的附近。 在忠顺王爷的主桌就坐的是宗室的王爷还有北静王等异姓王爷们。 薛鹏是皇上的新晋宠臣,被安排到了忠顺王爷主桌旁边的那一桌,这一桌上的客人都是朝中的重臣。 他本来就对这样的场合没什么兴趣,想着吃了饭喝了酒就走人。 他因为书局开张那天的事情已经多少天没回家了,又听说那宋岩的母亲和妹妹也已经接来了,他呆会就顺便回去看看。 薛鹏想的好好的,可是等到宴席散了要走的时候却被忠顺王爷给拦住了。 “走,刚刚人太多了,我还没给你喝个痛快。我已经命人置办了一桌酒席,咱们好好喝一顿。”忠顺王爷拍着薛鹏的肩膀硬是把人留了下来。 他是当着还没离开的宾客的面拦住薛鹏的,有的宾客看薛鹏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 这忠顺王爷一向没有什么进取心,最喜欢风花雪月,可以说是个男女荤素不拘的人。 这位薛将军别的不说,光这长相绝对是这忠顺王爷的菜,想来这王爷是想有所发展了。 有的人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完全忘记了薛鹏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而不是靠着他那张脸得来的。 活了两辈子,薛鹏也算是极其沉稳了。 虽然他不想留下,可是想着不能得罪忠顺王爷就留下了。 果然忠顺王爷另准备了一桌酒菜,旁边除了几个千娇百媚的婢女伺候,就只有一个长相俊美阴柔的年轻男子。 “这是琪官,我府中养的的小戏子,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角。待会让他唱几出给你我助兴,他的嗓子不错,身段也不错,伺候人很是有一套。”忠顺王爷示意薛鹏就坐,随口介绍了那个年轻男子。 薛鹏看了眼眼神柔媚向他行礼的琪官,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忠顺王爷给薛鹏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来,我就喜欢跟你们这样的武将打交道。当年我就想去军营当一个快意人生的武将,可惜我的身份不允许。所以我听说你在战场上的事迹之后,就特别想见见你。别紧张,你别把我当成王爷,就当朋友,咱们说说话。” 忠顺王爷说的诚恳,可是两世都听过见过皇室中的夺嫡大戏的薛鹏可不敢当真。 他借口刚才寿宴上酒喝的多了,这个时候就很少碰酒,说的每句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才说出来。 大概是他的谨慎被忠顺王爷看出来了,他嗤笑一声:“算了,你是京畿大营的统领,是只能效忠皇上的。要是跟我这闲散王爷多接近,回头我那王兄该不放心了。来,我们只谈风花雪月不说别的。” 说着忠顺王爷话锋一转:“你这长相是我喜欢的。” 薛鹏手一紧,眼睛里有一抹杀意浮现。 他在京中住的时间不长,可是这忠顺王爷好男风的传闻也是听说过的。 别的不说,刚刚忠顺王爷言语间这一旁的琪官就是他的男宠。 薛鹏想着如果这忠顺王爷要对他不利,他也不会客气,先把人打一顿,然后再进宫请罪兼告状。 不料忠顺王爷接下来却又话锋一转:“可惜我没有适龄的女儿,否则一定要把你抢来当女婿。” 薛鹏差点被他这句话给噎到,他说:“末将已经有了婚约,并不打算悔婚。” “我知道,我堂堂忠顺王的女儿也不做妾。然后我又听说你有一个侄女,刚刚及笄不久,还没有许配人家。要不这样好了,我儿子今年十二岁,女大三抱金砖,你把侄女嫁给我儿子做王妃好了。” 薛鹏心中一沉,原来这忠顺王爷转弯抹角是为了提亲。 这桩亲事是万万不能的。 忠顺王爷是皇室近支的王爷,而他则是负责卫戍京城的武将,他们两家结亲会让龙椅上的那位睡不安稳的。 薛鹏虽然不喜欢京畿大营统领之职,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他现在在这个职位上,就自然要做好。 想到这,他冲忠顺王爷拱拱手:“实不相瞒,我那侄女小小年纪也是三灾八难的。幼时三灾八难的,后来又没了父亲,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曾经有方外之人给她看过,要想让她芳龄永继这婚姻上也有些说道。王爷您的世子听说也是聪慧之人,可惜……” 薛鹏直接就拒绝了忠顺王爷的提亲,那忠顺王爷脸上的神情当时就不好看了。 不过薛鹏的表情还跟刚才一样,他就知道一点这婚事绝对不可行。 忠顺王爷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又大笑起来:“行有你的,本王记得了,你那侄女你就宝贝着,本王看看到时候你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他这言辞听起来不太好,不过声音里带着笑意,倒是让人听不出来他究竟在生气还是没有。 薛鹏淡定的告了个罪,然后告辞离开。 得罪这忠顺王爷就得罪了,得罪他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要是顺了他得罪了皇上,那才是够他喝一壶的。 等薛鹏离开,忠顺王爷的手敲了敲桌面,似有所感。 “你觉得他怎么样?”他问在一旁伺候的琪官。 琪官回道:“薛将军是个谨慎之人,只愿做皇上的忠臣。” “哼,皇上?他也只是幸运,让老头子看中了,要是……” 第 53 章 薛鹏离开了王府就回了自己的济安侯府。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也就没打扰别人,静悄悄的回了自己的修竹院。 如今的修竹院, 经过小燕爬床的事情, 已经重新整治过了。 如今在这里伺候的丫鬟姿色可能并不出众,却是老实本身的人,这样薛鹏起码不会担心再有人夜里不好好睡觉跑来爬他的床。 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去看薛姨妈, 然后顺便见了宋家母女还有宝钗黛玉等人。 薛姨妈知道他昨天晚上回来,今天早上见他就问他昨天可喝多了, 夜里睡的好吗。 薛鹏认真的回答之后, 薛姨妈才跟他介绍宋家母女。 那宋母刚刚看到薛鹏心中就欢喜起来, 这薛侯爷一表人才, 要是真能把女儿嫁给他, 她们母女这辈子就终身有靠了。 所以当薛姨妈介绍到她们母女的时候, 她很是殷勤的跟薛鹏问号,又拉过女儿来想把她推到薛鹏面前。 偏偏这宋姑娘却不想这样,她长着年轻有力气, 避开了宋母的手, 安静的给薛鹏行了个礼就退到宋母身后。 薛姨妈的眼神微动, 随后她笑着跟薛鹏说:“宋家嫂子可会教导人了, 这宋家姑娘被她教导的很是知礼。这样的姑娘谁家都会喜欢的, 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介绍, 让她将来可以风风光光的出嫁, 也好让宋嫂子终身有个依靠。” 薛姨妈久居内宅,宋母对薛鹏殷勤的态度她看的分明,这只怕是惦记上薛鹏了。 对宋姑娘薛姨妈是很喜欢,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要这宋姑娘给自己小叔子的, 尤其是黛玉这个薛鹏的未婚妻还在一旁坐着呢。 所以薛姨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薛鹏赶紧给宋姑娘找人家,然后把人嫁出去。 薛鹏没注意这些女眷的心思,他听了嫂子的话连连点头:“嫂子说的是,宋岩为我而死,我也答应他要照顾好他母亲和妹子。宋姑娘,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哥哥,视你为亲妹,你的终身大事就包在我和嫂子身上。” 薛姨妈听到这又来了一句:“我看这样好了,你们兄弟这一辈没有一个女孩,你索性认了这宋姑娘做义妹吧。” 她这是打算直接断了宋母的念想。 薛鹏不疑有他,当即痛快答应起来。 以往宋家母女住在这里只说是薛家的亲戚,可是具体什么亲戚却含含糊糊的。 如今薛鹏这一认妹妹,也就是把名分定下了,从此宋姑娘就是济安侯薛将军的义妹。 宋母有些郁闷,她明明是想女儿嫁给薛侯爷的,怎么变成侯爷的义妹。 这义妹总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要是所托非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相比于她的郁闷,宋姑娘反而高兴的拜见了薛鹏这位义兄。 她知道母亲的心思,她也曾劝过母亲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从母亲刚刚的举动来看她的劝说是没起什么作用。 幸好薛将军认了她做义妹,从此定下兄妹的名分,母亲那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歇歇了。 宋姑娘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女子,她承认这薛侯爷比她想象的还有优秀。 可是再优秀也是别人的未婚夫,她绝不会跟别的女子分享一个男人,她未来的丈夫必须干干净净的属于她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出格,因为现在三妻四妾很常见,那些女则女戒也要女子不要嫉妒云云。 可是她就是要嫉妒,就想要一个独属于她的丈夫。 而且她还有些别的想法,她并不想困于内宅,也并不觉得女子天生就不如男人,想着男人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做到。 薛鹏认过义妹之后,他又问候了黛玉和宝钗,答应了薛姨妈中午的时候一起吃饭,这才出去忙自己的事情。 薛姨妈这里众人也各自散去。 黛玉婉拒了宝钗一起看书的提议,让香菱去跟宝钗一起玩,自己带着雪雁紫鹃等人回了怡兰苑。 等到进了黛玉的正房,雪雁就先忍不住了,上来就吐槽起宋母来。 “这宋太太可是真不要脸,明知道咱们姑娘是侯爷的未婚妻,还要把宋姑娘往侯爷面前送。” 紫鹃也说:“侯爷的身份地位长相对她这样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人都跟天一般的,想着让女儿嫁给侯爷也是正常。” 她原先很怕薛鹏的,甚至晚上都会做恶梦那种。 可是在薛家呆久了,也算是耳闻目染的多了,她渐渐改变了想法,觉得如果黛玉能够顺利嫁给薛鹏也是好的。 原本在贾家的时候她还想过,如果黛玉嫁人了,她愿意帮着黛玉去笼络未来的夫婿。 不过想想被薛鹏一脚踢下床的爬床丫鬟,她很是打怵,心里祈祷将来黛玉不要让她给薛鹏做姨娘。 两个丫鬟说着说着,就又一起去看黛玉的神情。 她们知道在贾家的时候黛玉还不时的因为宝玉的几句话生气,现在刚才那宋母当着她的面做这样的事,别把她气个好歹的。 不料她们看过去,却发现黛玉神情平静一点不像生气的样子。 雪雁忍不住问了出来。 黛玉笑了一声:“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了,那只是宋太太的一厢情愿。宋姑娘来薛家也有段日子了,你们也跟她接触过了。我观察她是个心高气傲有自己主见的人,并不是那种受人摆布的人。” 话是这么说的,黛玉却觉得胸口有些闷,让雪雁把窗子都打开。 “姑娘现在刚四月,窗都开了只怕还有些凉气进来的。”雪雁有些担心。 黛玉却非要她开窗子:“这屋子里关门闭户的多闷啊。” 雪雁没有办法只得和紫鹃等丫鬟一起把窗子都打开。 等窗子开了,黛玉站在窗前,一股凉意袭来,她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宋姑娘求见。 “她怎么来了?”雪雁因为宋母的事情对她很是不待见。 黛玉却吩咐人把宋姑娘请进来。 等到宋姑娘进来,二人对坐,黛玉命人奉茶上来。 宋姑娘也没喝茶,她直截了当的跟黛玉说明了来意:“我来是跟林姑娘道歉的,刚刚我母亲的举动很是失礼。还有我跟姑娘发誓,我绝对对侯爷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宋云虽然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可是也知道自尊自爱,更想得一真心人一生相守。” 她说到最后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多少有些脸红,不过却很坦然。 黛玉一愣,她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女孩敢明目张胆的说要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夫婿。 哪个闺中女子没有这样的想法呢,就好比她的母亲。 黛玉还记得自己儿时父亲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姬妾,每当他父亲去了那些小妾那里,她的母亲就会推开所有窗子站在窗前吹着冷风。 她还记得她母亲那时脸上落寞的神情,也还记得有一次她母亲难得的情绪失控抱着她:“你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如果你是一个男孩的话,他就不用……” 那个时候黛玉还不太明白她母亲那话的意思,可是这些年过去不明白的她也明白了,更明白那个时候她母亲话语中的失落痛苦。 林海贾敏夫妻感情深厚,可是就因为夫妻两个只有黛玉一个女儿,为了香火贾敏只能大度的给林海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 每一次给林海纳妾都是在贾敏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可是她只能把这种苦楚藏在心里,表面上还是那个大度的贤妻。 黛玉自己心中也是有这样的想法,想要一个能够跟自己在灵魂上产生共鸣,又能只爱自己一个人的丈夫。 只是她把这个想法深深的藏在内心深处,从来不对任何人提及。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会从宋姑娘口中听到了类似的想法,当下对她产生了一种知己的感觉。 宋姑娘见她没说什么,当即就要跪下来发誓,黛玉连忙拉住了她:“我信你。” “你信我?”宋姑娘没想到黛玉会这么干脆。 黛玉点头:“这世间又哪有那发自内心就愿意做人家妾的女子,我怎么能不信你。”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这种事情不是看女子,而是看那个男人的。 如果一个男人能够爱一个女子至深,他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伤心而去纳妾,他的眼中又怎么会有其他的女子呢? “你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吧。”黛玉拉着宋姑娘的手又坐了下来。 雪雁紫鹃也听了宋姑娘的一番肺腑之言,心里都对她另眼相看,也殷勤的把点心水果摆了上来。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的。”宋姑娘突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的说。 黛玉有些好笑,这宋姑娘刚才来风风火火的说绝不做妾的,怎么这会就扭捏起来了。 “你说,如果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我听说林姑娘你和宝姑娘开了一家书局,我想去学习怎么做生意。” 黛玉一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这做生意并不是女子该做的,我就是开书局对外也没有说书局的老板是我的。” “我就是觉得男人能做的,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做。我哥哥从军之后甚少回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的。我也上过街去卖自己的绣的帕子,可是我那时只敢进绣庄去卖给他们,而且他们也还使劲压价。我有一次跟他们吵了起来,他们还嘲讽我,要我自己去当街卖帕子。” 宋姑娘说到这就不由得回想起当初那绣庄伙计尖酸刻薄的表情:“你一个女子敢抛头露面去卖帕子吗?你敢吗?你要是敢的话,回头就有人夜里去爬你家的墙!”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忍着屈辱把帕子卖给那家绣庄的,自那时她就有个想法,为什么女人不能做生意,凭什么这天下男人可以横着走女人就不行? 黛玉听了陷入沉思,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宋姑娘提到的这些事,也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宋姑娘心中是有多么的委屈。 而全天下又有多少个像宋姑娘一样的姑娘正在遭受同样的委屈呢,她一点不敢想。 “我答应你,我书局的掌柜杜宣隔三日会来跟我汇报书局的情况,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听听。还有我另外还有其他的铺子,我的管家林安会来跟我报告铺子的情况,你也来听。” 宋姑娘一听立刻起身对黛玉行礼。 “我只能帮到你一个人,可这天下又有多少人我帮不到呢。”黛玉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这个时候她又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要为全天下的女子开一个铺子。 可这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她还要好好考虑完善才行。 第 54 章 送走宋姑娘之后黛玉就坐在那里呆呆的想着心事, 她想了很多。 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有像宋姑娘一样的遭遇,可是她们只能默默忍受着。 黛玉心中有一种不平, 为什么女子生来就要低男人一等, 为什么有的事情男人可以做,女人就不能做。 她有心想要做些事情,却没有头绪,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不停的跟走马灯一样来回闪过。 雪雁她们以为黛玉还在因为宋母要把宋姑娘嫁给薛鹏为妾的事情心里不痛快, 见她坐在那里不说话,也就一个个蹑手蹑脚的不去打扰她。 黛玉想来想去心里觉得烦了, 索性起身:“我出去走走, 你们不用跟着。” 雪雁她们不放心, 连忙跟了出来, 不敢离得近了, 只远远的跟着。 黛玉想着心事, 胡乱的走着,然后就撞到了人。 “你这丫头走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还是在家里, 要是在外面说不定撞到哪去了。”薛鹏揉着胸口有些埋怨黛玉的“投怀送抱”。 黛玉脸一红, 连忙退后几步:“对不住。” “你想什么呢?总不是又在作诗吧?我上次听嫂子说, 你和那香菱还有宝钗两个作诗做的入魔, 连夜里睡觉都念念有词。”薛鹏见她有心事故意调侃她让她放松心情。 黛玉脸更红了, 因为教香菱作诗她有时也难免因为某句诗夜不能寐的。 “我说你这丫头, 这作诗啊也不能当饭吃, 你也不用睡觉走路都在想作诗吧。” 听薛鹏这么说,黛玉忍不住反唇相讥:“难道你睡觉就那么老实连句梦话都没有,连个梦都不做。” 这话把薛鹏问住了, 他一下子沉默了, 过了一会才说:“谁说我不会做梦?我在梦中会遇到那些死去的兄弟,在梦里喊着他们小心那只马上要射穿他们的箭,喊他们不要再向前,前面就有埋伏。可是我每次都会喊着他们把自己喊醒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黛玉听了也沉默了,她知道薛鹏说的这些梦应该是他过去在战场上的经历,她没上过战场只能从诗文中体会想象那种战场的残酷。 可是这些诗文无论多精彩,都没有薛鹏这个亲历者的这短短几句话让她有一种泪目的冲动。 “对不起。”黛玉低声道歉,她刚才不该说那话让薛鹏想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薛鹏摇摇头:“没事,我能活着已经是最幸运的了,我要好好活着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着的。” 黛玉有些敬佩薛鹏的豁达,随后又因为自己刚才的失言内疚而跟薛鹏一起散步走一段。 “其实我刚才并不是在想着作诗的事情,我是有些有感而发……”接着黛玉就把宋姑娘跟她讲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个世间难道女子真的不如男子吗?” 她看向身旁的薛鹏,希望薛鹏能够从男子的角度给她一个答案。 薛鹏沉吟了一下:“我并不这么认为,就拿西汉来说。那吕后、窦太后、王太后哪个是省油的灯,还有后世的武则天一度把所有的男人踩在脚下。女子只是在体力上弱于男子,可是在脑力上并不一定弱于男子。” 他上一世生活在西汉,那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并没有现在这么低下,也涌现出一批批彪悍的女子来。 后来来到这个时代,薛鹏上学堂的时候别的书可能没认真读,史书他是很认真的看过。 他就发现这女子的地位随着时代的变化降低了不少,现在这个时候可能再也出现不了武则天那样的人了。 黛玉没想到会从薛鹏口中听到这样的想法,她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释然,这就是薛鹏。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一会,黛玉忽然问薛鹏:“你会纳妾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现在还是薛鹏名义上的未婚妻。这么一问就好像她很关心这个问题一样,可是她又很想知道薛鹏的答案。 “纳妾?我没兴趣。”薛鹏想都不想的回答。 “为什么?”黛玉很是好奇,为什么他这么肯定。 “你算算我要纳一个妾就要分给她院子、丫鬟等等,每个月都要给她月钱还有首饰衣服花销等等,这难道不是钱?有这些钱的话,我要是拿去养马,可是能养不少的。” 薛鹏算这账算的有些痛心疾首,前世西汉那个时代最初他们总是不敌匈奴就是因为马不行,后来弄到了大宛良马改造了骑兵这才能跟匈奴势均力敌。 因为前世的事情,薛鹏很是喜欢马,他现在在西北还建了一个马场拿来养马,培育良种。 黛玉被他这个回答噎的够呛,然后又有些好笑,果然是很有薛鹏个性的回答。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薛鹏已经把黛玉送回了怡兰苑门口。 黛玉要进去,正要跟薛鹏告别,忽然听他又说:“其实我觉得夫妻,就是一夫一妻,多了一个人算怎么回事?两夫妻年轻时结成夫妻睡在一张床上携手一生,到老了再睡一个棺材里,倒也不错。” 黛玉听完愣在那里,薛鹏已经冲她拱拱手走了。 黛玉站在原地想着心事,雪雁走了过来:“侯爷真是体贴,还把姑娘送回来。” 她是知道黛玉一心想着和薛鹏解除婚约的,可她又看好薛鹏,所以一有机会就会给黛玉讲薛鹏的好话。 “要你这个丫头多嘴。”黛玉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院子。 雪雁看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显然心情好了不好,随即跟紫鹃相视而笑。 薛鹏在家里呆了一天,第二天又回了京畿大营。 他在忙着练兵,皇上已经答应会让京畿大营的士兵出去见识一番,他要时刻做好准备。 没两天忽然有亲兵进来禀报,说是外面来了一个人十分的狼狈口口声声说要见他。 薛鹏不知道是什么人,就让把人带了进来。 来人衣服破了几道口子,额头上还有一个伤口,看起来确实很狼狈。 不过薛鹏马上就认出了来人,这人正是他那次去忠顺王爷寿宴时见到的王府的小戏子琪官。 从那天忠顺亲王言词间还有对这琪官的态度,他知道这琪官多半是王爷的男宠一类的人物,那么此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京畿大营这里呢? “求将军救命!”琪官一进来就跪了下来,口口声声涕泪横流让薛鹏救他。 薛鹏只留下两个亲信,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他想着这个琪官是忠顺王爷的男宠,这里面怕是要有什么阴私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记得你,你叫琪官,是忠顺王爷的人。”薛鹏点出他的身份。 琪官磕了头才说:“将军说的不错,琪官是小人的艺名,小人的名字叫蒋玉函。” 薛鹏没有说话,他静待这蒋玉函说下去。 蒋玉函又磕头说道:“小人也不瞒将军,小人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自从进了王府被王爷看中,也伺候了王爷。原本小人以为小人也就只需要伺候王爷一个人就行,可是王爷他却要小人去……”说到这里他又哭了下去。 薛鹏耐着性子等他哭完,才听他断断续续的说明白。 这蒋玉函长得标志,身段柔软,很是得忠顺王爷喜欢。 可是花无百日好,他年岁渐长已经没有少时那么柔软,多了几分男子的强硬,也就渐渐失宠了。 失宠之后忠顺王爷还打算物尽其用,要他去伺候其他人,甚至打算一次伺候几个人那种。 他不堪折磨,就找了个机会出逃了。 “那你又为什么逃来我这里?”薛鹏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十分的锐利,他跟这蒋玉函只有一面之缘,为什么蒋玉函哪里不去偏偏跑到他这里来。 蒋玉函脸色一红:“小人那日见了将军就十分仰慕将军的为人,想着将军能够庇护小人。” “仰慕?”薛鹏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一个小戏子去得罪王爷?我有必要吗?”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不喜欢管这种莫名其妙的好事。 蒋玉函一愣,他没想到薛鹏会说这样的话,这薛将军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吗,为什么不做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 紧接着他又听到薛鹏吩咐人:“来人把他送回王府去。” 这下子他可晃了,他连忙又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小人不敢瞒将军,小人确实存了利用将军的心思,这京畿大营是重地,王爷不会来这里找小人的。另外……小人幼时就想从军报国,不想进了戏子这脏污的一行。如今侥幸逃了出来,就想继续儿时的梦想。请将军收留小人,让小人做一个小卒,鞍前马后为将军效力。” “哦,你想从军?”薛鹏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的。 蒋玉函连忙点头说是。 “可我不想要你怎么办?”薛鹏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得罪了王爷的人?来人,把他请出去。” 这下子不等蒋玉函再说什么,薛鹏的手下过来就把他拎起来,直接扔出了京畿大营。 薛鹏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帅案,他觉得这蒋玉函很是可疑。 可惜他没那个耐心把人留下来,慢慢去查探,还是直接扔出去省心。 那边蒋玉函被扔出了京畿大营的辕门之外,他慢慢的起身,眼神中带着几分阴鸷。在看了眼京畿大营方向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蒋玉函至此不知所踪,忠顺王府的人四处寻找他,却没有人想到他曾经来过京畿大营。 反倒是后来因为宝玉跟他在失踪前接触过,被王府的人上门质问。 再加上别的事情被贾政重重的打了一顿,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第 63 章 鹞鹰其实是个有想法的首领。 他这些年看下来发现自己的族人在跟汉地的接触多了之后, 生活好了不少,于是就有了进一步跟汉人朝廷合作的想法。 他知道阿蛮地域有一些宝石、药材等物汉人很是喜欢, 拿到汉地能换不少阿蛮能用上的生活物资。 等到西蛮之乱被平定之后, 这阿蛮就是东蛮说的算,到时候他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带着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过他也知道, 因为西蛮的关系, 汉人未必会信得过他们东蛮,所以他就想着把女儿百灵嫁过去, 换取信任。 阿蛮女子也很有地位, 在家中也能说的算, 从小百灵就跟她的两个哥哥一样跟着鹞鹰学习。 对于鹞鹰要把自己嫁到汉地去的事情, 她是同意的。 用她的话说, 只要她自己有本事, 嫁给谁不是嫁。 当然她既然是奔着去联姻的,一定要找一个她能看的顺眼的才行。 不过阿蛮讲究的是一夫一妻,不可以三妻四妾, 未来百灵可能要面临自己的汉人丈夫会娶小妾这种情况。 这点百灵倒是不担心, 她早就有了打算。 阿蛮人擅长驱使蛊虫, 她早就准备了同心蛊, 将来给她选择的丈夫下蛊, 只要那人敢背叛她自然会生不如死。 两父女又说了一会话, 百灵就问鹞鹰对那个断魂谷有什么办法没。 鹞鹰摇摇头:“你从小听着寨子里的那些故事长大, 老辈人可是从小就告诉你那个断魂谷不是什么好去处,千万不要去。幸好那断魂谷在西蛮地界,东西蛮关系不好, 咱们也不会跑到他们那边去。” 百灵点头, 她确实听过不少有关断魂谷的故事,在她心目中那里就是堪比地狱的地方。 “但愿那汉人将军有办法,我还等着打完仗去汉人那里找个丈夫呢。”百灵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被百灵寄予厚望的薛鹏正独自一人坐在灯下,他正翻看着黛玉写给他的小册子。 在来阿蛮的这一路上,这本册子他已经看了两遍了,可以说里面的内容他都差不多能背下来了。 不过现在被阻在断魂谷前,在没想到其他办法前,他还是希望再看看这本小册子,希望能从中获得灵感。 翻开封页,黛玉娟秀的字迹映入眼中。 那一水的工整的蝇头小楷,薛鹏每次看到都会想象一下那个秀丽的姑娘坐在桌前认真书写的样子。 他定定神,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文字上。 黛玉这本小册子不光是记载了阿蛮这里的风俗人情等,后面还有她收集的历朝历代在对各地的少数民族动乱镇压的策略。 那是她找有关阿蛮资料的时候顺便摘抄的,想着让薛鹏做个参考。 如今薛鹏正好翻到昔日蜀汉丞相诸葛亮七擒孟获的那一部分,他凝神聚精会神的看了一会,然后手指在火烧藤甲军那一块戳了一个指印,他有了一些想法。 第二天薛鹏命人擂鼓聚将,把鹞鹰土司还有军中诸位将官召集到一起。 他先看向鹞鹰土司:“土司,请问东蛮有多少牛?” 鹞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作为一个比较有进取心的土司,他还是知道这个数据的,当即就把数字报给了薛鹏。 “那可否请您把东蛮所有的牛都集中送到这里来?” 鹞鹰点头随后又摇头:“我倒是能把牛都弄过来,可是那牛是我的寨民赖以生存的牲口,有的家就指望着这头牛呢。我把牛都弄来,他们怎么生活。” 薛鹏看了眼他,他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的。 薛鹏心中骂了句老狐狸,他知道这是鹞鹰变着法从他这里抠钱,不过为了能够打赢这场仗,他也只能当这个冤大头了。 “我会按照市价付钱,就当我跟你们买了这些牛。” “行,我去给你弄牛。”薛鹏给钱给的大方,鹞鹰也答应的大方。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两天的功夫鹞鹰就把东蛮的牛都集中送了过来。 他还很狡猾的把被打败的西蛮无主的牛也划拉划拉送过来,这样可以换更多的钱拿回去分。 看着军营特意腾出一片地方用来圈养这些牛,薛鹏的部下们有些不解他们主将的用意。 王将军作为这支队伍中仅此于薛鹏的将军,被其他人撺掇着来问薛鹏。 “咱们上次弄了一头牛进那断魂谷就死了,而且还带出来什么蛊虫。你这次弄了这么多牛来,总不能是打算继续往谷里送牛,然后把他们西蛮的蛊虫都弄出来吧?” 王将军直觉觉得薛鹏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薛鹏点头:“我是要把牛送进谷中。” “啊?”王将军傻眼,难道面前的这位薛将军中了蛊神志不清了。 薛鹏吩咐众将集合,然后分派任务。 等到听薛鹏一一吩咐下去,王将军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来如此他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明天一早准备行动。”最后薛鹏吩咐到。 “是,将军!”众将领命各自下去准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披上盔甲,骑在马上督战。 只见士兵们把牛都驱赶到断魂谷前,然后往它们身上泼油。 与此同时,另一群士兵则在牛的后面大军的前方又挖了一条沟,还准备了水车等灭火之物。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薛鹏一声令下。 就见有士兵站的远远的用长长的竹竿绑着火把把牛尾巴引燃,然后另一些士兵把牛往断魂谷里驱赶。 那些牛全身都被泼了火油,尾巴着火之后很快就引燃了全身。 牛也被火烧的很疼,当即就狂性大发,发了疯一样冲进了断魂谷。 这是薛鹏从那诸葛亮火烧藤甲军的战例中联想到的计策,虽然他们不知道断魂谷里的西蛮人具体躲藏在哪里有多少人。 可是那些发了疯的火牛会把他们都找出来,会让他们伤亡惨重。 这些牛数目不少,估计烧上个一两天是可以的。 等到那个时候,他在把事先准备的祛除瘴气的药物引燃借着风向吹进谷中。 再加上从鹞鹰那里旁敲侧击的祛除蛊虫的方子,估计这断魂谷就可以进了。 他可不相信这断魂谷什么人都进不去,既然现在那些西蛮人能够躲在谷中,那么同出一脉的东蛮人也自然有办法的。 薛鹏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从断魂谷中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看来是那些火牛已经遇上了躲藏在谷中的西蛮人,并且把他们烧的很凄惨。 听着越来越响,越来越惨的哭号声,鹞鹰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虽然两支的想法不同,西蛮也看不起他们东蛮,可不管怎么说,谷中那些人跟他还是一个祖宗的。 现在西蛮战败,只有老弱妇孺留在寨子里,已经被他们擒获。 剩下的青壮年,都随着他们的土司进了这断魂谷,经过今天这一役只怕西蛮的壮丁就要死伤殆尽了。 “是上天要亡西蛮了。”鹞鹰叹了口气。 他随后决定回去对剩下的那些西蛮老弱妇孺采取怀柔政策,让他们尽快的跟东蛮同化不再有反抗之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西蛮成为历史。 这样过了二十年,阿蛮就是东蛮的阿蛮,再也不会有别的声音了。 被驱赶进断魂谷的火牛数量不少,也有个别的火牛慌不择路奔着薛鹏他们大军的方向冲了过来,这些火牛就掉进了事先挖好的沟里,然后被士兵用最快速度扑灭了火。 断魂谷的火少了两天一夜,烧到最后远远的都能看到断魂谷上方全是黑烟,过去那种诡谲的雾气都被烧没了。 谷中的人声最初很大,后来越来越小,烧到最后根本听不到声音。 薛鹏这边的士兵刚开始听着谷中的哭喊声还能欢笑,想着赢了这仗就能回家。 随着谷中的声音越发的凄惨,他们也笑不出来了,只是默默的听着,默默的做自己的事。 火在烧了两天一夜之后自己慢慢熄灭了,薛鹏又命人把那祛除瘴气的药材在谷口引燃,借着风向吹进谷中。 这个药方还是黛玉抄下来的当年诸葛亮用过的药方,薛鹏问过军医还有鹞鹰,知道可行之后才准备的。 等到这些药材的味道随风吹进谷中之后,谷中的烟雾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在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就看向鹞鹰。 鹞鹰点点头,然后带着百灵等族人一起驱使自己的蛊虫,让蛊虫慢慢的进入到谷中。 虽然知道可以这么做,在那些蛊虫进入谷中的那一刻,包括鹞鹰在内的东蛮人心里都有些打突,生怕老祖宗的惩罚就降下来了。 好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事情,不多时他们驱使进入谷中的蛊虫们又都回到了他们身边。 “可以了,现在可以进谷了。不过薛将军,我们祖先有遗训在,我们不敢违抗,我们就守在谷外不进去了。”鹞鹰跟薛鹏说。 薛鹏点头,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命令大军进谷,而是先让人把他之前预留下的一头牛拴好长绳驱赶进了断魂谷。 这断魂谷本身就有雾气,加上之前火烧,现在依然是雾蒙蒙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过薛鹏完全可以通过这头牛判断谷中的情况是否适合人进入。 过了一会,那头牛被士兵们拼命的拽了回来。 光是通过那几个士兵吃力的动作,大家就欣喜的知道,这牛是活的。 这牛要是活的,也就意味着这断魂谷人也可以进去了。 果不其然,等牛被拽出来,依然活蹦乱跳的,还因为被拽的狠了,还想用牛角去顶那些个士兵。 薛鹏点点头,又吩咐挑选了几个胆大的士兵进谷刺探。 等到这几个士兵完好无损的走出谷来,他这才要亲率一支精兵进谷。 “将军您是主帅,估计谷中都没活人了,还是我带人进去吧。”王将军迟疑了一下就劝阻薛鹏。 薛鹏摇头:“我身为主将,更要身先士卒。” 他带着挑选出来的精兵打着火把进了断魂谷,一进到谷中不远,他就看到了沿路有不少尸体。 想来就是那些躲进谷中的西蛮人,这些西蛮人遭遇到火牛的攻击,在谷中无处可逃最后被烧死或者被火牛顶死踩踏而死。 看着西蛮人凄惨的死状,薛鹏摇摇头,他想着幸好黛玉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让那个小姑娘知道,她抄写的小册子帮助他杀死了这么多的人,只怕她会被吓到了。 第 64 章 在薛鹏忙着攻克断魂谷的时候, 黛玉正跟薛姨妈道喜。 薛家要办喜事了。 薛蝌兄妹进京之后,薛蝌就跟薛蟠住在一处。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 虽然性情也不一样, 可毕竟是血缘亲近的堂兄弟,不多日就混的十分亲热。 这天薛蟠从五城兵马司当值回来,薛蝌就说兄长当值辛苦, 理应由他这个做弟弟的请哥哥吃顿酒。 薛蟠平生有两大爱好, 看美人和吃好吃的。 一听薛蝌要请他吃酒,自然是高兴的。 薛蝌请薛蟠去到城中一家新开的专营牛羊的饭庄, 因为西北罗羌大败, 现在西北那边的牛羊有不少就可以被运到京城来。 “这牛羊还是西北的好, 肉鲜嫩。”薛蟠吃了一块煎羊肉, 口腔里都是羊肉本身的汁水, 让他满意的眯起眼睛来。 薛蝌笑了:“既然大哥喜欢, 那下回小弟还请大哥来这里吃。” “行,二弟你请客,大哥我一定来。”薛蟠说着还举起酒杯跟薛蝌碰了一杯。 这哥俩边喝边聊, 酒过三巡薛蝌就问薛蟠:“咱们薛家在京中也就贾家和王家两家亲戚, 小弟初来乍到什么时候去这两家拜访?” “王家回头我就领你去, 至于贾家啊?还是别去为妙, 省的去了就被扣下回不来了。”薛蟠语气古怪的说。 上次宝玉中邪的时候, 前去探病的薛姨妈还有宝钗黛玉都被贾母留在府中, 要不是薛鹏去接人, 只怕还出不来。 事后薛家人对贾家颇有微词,就连薛蟠这样一向行事大方的人都不太高兴。 他跟宝玉表兄弟两个关系就一般,现在他母亲妹子上门探病还被留下不许走, 他妹子可还没嫁人呢, 要是被那宝玉坏了名声可怎么办? 薛蟠没跟薛蝌细说这些事,不过薛蝌却能听出薛蟠语气中对贾家的不满。 他迟疑了一下,又想到了来京城的路上看到的那抹倩影,还是旁敲侧击总围着贾家打边鼓。 薛蟠虽然被人叫做薛大傻子,他也并没有那么傻,这一来二去他还是注意到他堂弟对贾家格外关注。 “兄弟,你刚从金陵来,怎么对贾家这么关心?总不能你有心爱的姑娘在贾家吧?”他没心没肺的开了薛蝌的玩笑。 不料薛蝌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这下子就轮到薛蟠傻眼了:“你别说真的让我猜中了?” 薛蝌低下了头,然后小声支吾道:“我带着妹妹上京,正好王家的王仁还有贾家大太太的兄嫂也都上京。我想着大家都是亲戚,又都上京就一同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薛蟠耐着性子听着,他这兄弟有时候真不是痛快人,说了半天废话还没让他听到重点。 “然后我在路上无意中看到了邢家的姑娘,那位姑娘……”薛蝌的脸都红的要烧起来一般,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这下子薛蟠听明白了,他这兄弟对人家邢姑娘一见钟情了。 “邢家?贾家大太太的娘家?那大太太一向抠抠搜搜,她家能有好姑娘?”薛蟠有些怀疑起兄弟的眼光来。 “我观那邢姑娘是个温柔端庄可亲的女子,咱们家虽然叔叔已是侯爵,可我身上又无功名,只会做一些杂事,只怕邢姑娘并不会喜欢。”薛蝌有些苦涩的说。 现在薛家因为薛鹏的关系已经摆脱了商贾的身份,可是薛鹏有爵位,薛蟠是薛家的长子嫡孙又有五城兵马司的官职,只有他薛蝌除了随着父亲学到的做生意的本事就只会管理庶务了。 他当时在路上无意中还听到邢姑娘吟诗,知道那是一个有才有貌的好姑娘,心里就有些自卑觉得配不上人家。 在到了京城之后,几家人分开各自去投亲,他当时对邢姑娘还恋恋不舍的。 过了这么多天,他依然有些忘不掉那位姑娘,原本想着能跟着薛蟠去趟贾家,哪怕是感受一下跟邢姑娘同在一片天下的气息也可以。 可是谁又想到,薛蟠似乎跟贾家关系不睦,他连跟着去贾家一趟都做不到。 薛蝌坑坑巴巴的把事情讲了一遍,薛蟠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放心,这事包在哥哥身上。” 他情场得意跟香菱定亲,明年就要成亲了。 正因为情场得意,也想着让自家兄弟的情路一帆风顺一些。 薛蟠原本借着酒劲想着这就带着薛蝌去贾家的,不过风一吹他酒劲过去就有了别的想法。 “你这傻小子,光去贾家有什么用,你又见不到人家邢姑娘。不如让我娘走一趟,她老人家能进得去内宅,说不定就能见到那邢姑娘。而且我娘她见多识广,让她帮你相看一下。如果那姑娘真的不错,咱们就去求娶。这总比你自己白跑一趟贾家要好。” 薛蝌一愣,随后就一脸欣喜的拜托薛蟠快点去求薛姨妈。 他一番殷勤小意,薛蟠很是受用,当即回到家中就去见薛姨妈把事情讲了一遍。 “邢家的姑娘?”薛姨妈迟疑起来。 薛蝌兄妹如今没了父母,将来他们的终身大事都要靠她这个伯母处置了。 宝琴已经定亲,而且她父母去世前已经给她准备好嫁妆,到时候按照程序发嫁就可以。 可薛蝌并没有定亲,这亲事就要她来操持的。 薛姨妈生怕给侄子的亲事安排不好,到时候让人戳脊梁骨说她这个做伯母的不地道,欺负没爹没娘的孩子。 在她看来,这邢家并非良配。 邢家原本也是殷实人家,否则也不会让女儿成为荣国府袭爵之人的续弦。 可是邢家的当家人也就是邢夫人之兄并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家业也就败落下来。 家里穷些薛姨妈并不在意,反正薛家最多的就是钱。 她是由邢夫人这个做姑姑的猜度起那邢姑娘的品性来,生怕那邢姑娘是另一个邢夫人。 她担心薛蝌被那邢姑娘的美色吸引,光看重外表忽略了内在,结果娶回来一个不贤惠的妇人来。 薛蟠见母亲迟疑,想着薛蝌眼巴巴求他的眼神就在薛姨妈身边撒娇卖呆哄得她高兴,最后到底让她答应亲自去贾家一趟看看那邢姑娘。 “我好久没去见你姨妈了,就去看看她。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凑在一起说话,只怕你妹妹她们这样小姑娘不喜欢听,我就自己去吧。”薛姨妈这话说的别有深意。 上次贾家那一趟,让她回来后悔了好多天,后悔自己干嘛非要亲自带着两个小姑娘上门,弄得差点沾了一身骚回来。 也因为那次的不愉快,这一阵子薛姨妈都没有去贾家见王夫人。 第二天薛姨妈命人准备了几样礼物,又备了车就出门去了贾家。 王夫人听说薛姨妈来了有些奇怪,她知道上次宝玉的事情得罪了薛姨妈,没想到她还会上门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贾家还是国公府第娘娘的娘家,那薛姨妈家的兄弟又出门打仗了,谁知道会不会打败仗被治罪,她还不是要上杆子来贾家巴结她。 想到这,她就让人把薛姨妈请了进来。 姐妹两个见面,东拉西扯一番。 薛姨妈就提到了薛蝌还有王仁进京的事情,感叹一番在京里还能见到这么多的亲戚。 然后她话锋一转就提到了邢家,说是听说邢家也进京了,又听说邢家的姑娘不错。 于是她就问王夫人那邢家的姑娘怎么样,可曾许了人家。 王夫人只当她是随口问的,她也就随口说了几句,说邢姑娘人不错,比她那个姑姑要强。 她自恃是原配嫡妻出身世家,向来瞧不起长房邢夫人那个小门小户的填房,而她对邢姑娘的评价不错,薛姨妈知道这是这姑娘确实不错。 想到这她的笑意又多了不少,又提出去给贾母请个安再回去。 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王夫人没有在意就带着她去见了贾母。 贾母那里正有许多女孩子笑闹,宝玉现在身体康复了也在那里一起玩闹。 不过可能是那时候中邪的样子太过吓人,他康复之后家里的下人没有那么喜欢奉承他了,就是贾母对他的喜爱也减少了一分。 薛姨妈来跟贾母请安,贾母也知道上次把人家得罪了,这次虽然没有当面赔罪,也是说了一些好话,好让这件事揭过去。 薛姨妈也顺着她的话说,又跟邢夫人等人说了一会话,更是借着这个机会见了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一面。 她在看了邢岫烟之后点了点头,这邢岫烟虽然是小家碧玉,可是容貌品性确实不错,难怪薛蝌见了之后念念不忘。 她想着要跟邢岫烟再多接触一下,就主动提出过几天请贾家的女孩子去薛家赏菊。 “我现居我兄弟那侯府中的采菊轩,现在正是赏菊的季节,那采菊轩的菊花盛开,你们小姑娘估计会喜欢。家里宝丫头和玉儿都商量好过几日要赏菊作诗,你们也一起来玩吧。” 薛姨妈邀请了贾家的女孩,还有在贾家做客的邢岫烟,连同二房寡媳李纨的两个堂妹一起去薛家赏菊花。 这些女孩子难得出门,一听自然是欢喜的。 反而宝玉有些落落寡欢,因为薛姨妈刚刚没提到要他一起去,他就舔着脸说要去,可薛姨妈却说他病还没好利索可别出门被风扫到。 贾母心知这是薛姨妈不喜宝玉,她脸上无光,却也只能把宝玉叫到身边安慰他。 到了那一天,贾家的几个姑娘在李纨的陪伴下,还有邢岫烟、李家姐妹一起去到了薛家。 这还是三春自从宝钗生日之后,第二次来薛家。 邢岫烟和李家姐妹更是头一次来到济安侯府薛家,她们一进侯府就被侯府的气派给惊到了,然后心中提醒自己行事一定要小心。 黛玉她们也得了薛姨妈的通知要招待贾家来客,她们都有些奇怪,虽然她们是有想赏菊的想法,但因为薛鹏出征家里关门闭户并没有打算请三春她们过来的。 不过既然薛姨妈已经替她们请了人来,她们自然是要热情接待的。 黛玉她们本来就与三春相熟,又加上邢岫烟等人也都是极有才情又好相处的人,不多一会就姐姐妹妹叫了起来。 这些女孩子在采菊轩赏菊、作诗、行酒令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到了晚上三春她们才恋恋不舍的告辞离开。 通过这一天的观察,薛姨妈也相中了邢岫烟,回头就去邢家提亲。 那邢夫人的兄嫂上京就是为了投奔邢夫人的,如今能够跟薛家结亲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两家都有意结亲,各项定亲的程序就进行的十分顺利。 这时黛玉她们几个女孩也都凑在薛姨妈跟前恭喜她,尤其是宝琴为即将有了嫂子特别的开心。 薛姨妈含笑听着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她有些遗憾的跟宝琴说:“也不知道你三叔这仗打的怎么样了?家中有这样的喜事他也不在跟前。” 正在跟宝钗说笑的黛玉的笑容微敛,说实话她这两天总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夜里正在熟睡的黛玉忽然被噩梦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刚刚做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梦,梦中薛鹏浑身是血的看着她。 她有些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推窗看着午夜的月亮,然后对着月亮双掌合十为薛鹏祈福。 此刻薛鹏正慢慢低下头看着那从他肋下穿过的剑,脸上带着一丝的茫然。 第 65 章 火烧断魂谷三天两夜又加上各种药材蛊虫的净化之后, 薛鹏先后又试探了两次,这才是率军进入断魂谷。 正所谓捉贼拿脏擒贼擒王, 虽然在放火的时候大家都听到断魂谷中传来阵阵人的呼喊声, 可是不亲眼见过薛鹏是无法向皇上汇报自己已经歼灭了西蛮的叛乱。 他要亲眼确定西蛮的战斗力已经被歼灭,最好能够把那西蛮土司等首要人物的尸首找出来。 作为一个喜欢身先士卒的将军,薛蟠亲自带了一队人马进到断魂谷中。 这断魂谷虽然瘴气被净化了, 可是依然还有不少雾气。 再加上之前火烧之后没有散去的黑烟, 不打着火把进谷都有些看不清道路。 所以薛鹏他们都打着火把,还手上拿着武器以防未知的危险。 “将军, 我们就是顺着这边走的, 那边有不少西蛮人的尸体。”之前进谷里来查探的士兵负责给他们带路, 告诉薛鹏他们刚才打探的路线。 薛鹏点头, 示意众人跟上。 走着走着薛鹏就觉得雾气越来越浓, 就是打着火把也渐渐有些看不清了。 他皱了下眉, 这种情况不适宜再往里面走了。 “将军?”身后传来柳湘莲的声音。 柳湘莲作为薛鹏的亲兵,一直就在他附近,听声音越确实离的很近。 “让后面的弟兄停下, 先原路返回。”薛鹏对他说了一声, 随后又冲走在前面的士兵喊了一声。 前面后面都有人应下, 薛鹏也没有迟疑转身顺着原路返回出谷。 虽然大雾弥漫, 看不到彼此。 可是大家都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也算是知道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心中多少都安心一些。 薛鹏走着走着却觉得周围越来越安静, 他的神色微变, 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剑。 忽然前面传来有人唱歌的声音,他站住听了一会,又加快脚步冲那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在好奇,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唱歌, 唱的还是汉时军中将士常哼的小调。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往那个方向去雾就越来越少,道路越发的清晰了。 终于他找到了唱歌的那人,那人正撸起裤腿弯腰在一条小溪里面用长矛刺鱼。 大概是听到薛鹏走过来的声音,那人转过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是薛鹏之后冲他一笑:“阿鹏快来,这里鱼不少,我们有口福了。” 薛鹏站住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明明已经…… “阿武?”他有些怀念的叫出那人的名字。 阿武听见薛鹏喊自己又直起腰来:“你这家伙再不过来帮忙,回头这鱼就没你的份了。咱们马上就要随票姚校尉深入大漠了,再想吃鱼可就不容易了。” 听到阿武提到票姚校尉,薛鹏神色一动:“你是说票姚校尉?霍……” “你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养咱们这些羽林孤儿不就是为了让咱们建功立业,把匈奴打回他姥姥家的吗?这次票姚校尉好不容易求了皇上,能够随卫将军出征,咱们也跟着沾光能够去战场上痛击倭寇,你怎么变得呆呆的。王建他们那些这次没选上随票姚校尉出征的人要是知道了,背地里不知道该怎么骂你呢。” 薛鹏听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由得慢慢的走向河边:“王建这次没有选上,下次就会跟将军出征的,然后他就……” 他说到这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因为他猛地记起那叫王建的战友下次出征就再也没有回来。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他身上穿的是札甲,腰间配着环首刀。 但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打扮。 薛鹏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仿佛他的脑子里有两个人的记忆。 一个是汉时的羽林郎薛鹏,一个是另外一个不知道的时代的武将薛鹏。 这两个人的记忆不时的交替出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溪边,阿武已经带着战利品向他走来。 “还是我大方,你不帮忙捉鱼,我还会请你吃鱼的。” 薛鹏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看着阿武逐渐走近他。 溪水里能看到阿武的影子,连溪边的阳光下也能依稀看到他的影子了。 他有影子,是个活生生的人。 薛鹏心中有了这样的认识,他觉得可能那个武将薛鹏的记忆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产物,他只是大汉羽林郎薛鹏。 这样想之后他变得轻松了许多,也向阿武靠近:“我来帮你收拾鱼,一会再去捡些树枝回来生火。” 他说着就准备伸手从阿武手上接过鱼来,可是却觉得肋骨那里传来了剧中。 他慢慢低下头去,看到阿武手上多了一把剑,那剑正从他的肋骨处刺了进去,然后从背后刺出。 薛鹏一手抓住剑身,一手又使力上前抓住了阿武的衣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有些茫然,因为阿武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是在战场上会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朋友,他曾经就是那么做的。 想到这薛鹏的眼神又变了,他看着阿武:“你究竟是谁?阿武已经死了,大汉羽林赵武已经战死在于匈奴作战的战场上!” 阿武笑了起来:“是啊,我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吗?我是帮你挡下了那个匈奴人的一刀,那一刀直接从我的肋骨这里刺了进去,从背后刺了出来。而且那个匈奴人还很狠毒,他的那把刀还在我的身体里旋转了一圈,就像这样。” 说着阿武手上的剑也猛地在薛鹏的身体里转了一圈,薛鹏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抓着剑身的手也因此变得鲜血淋漓。 随着痛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薛鹏反而觉得头脑越发的清醒起来。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跟阿武一模一样,还要为什么会知道阿武是怎么死的?” “我当然是阿武啊?是那个跟你说等到打完这仗要把自己妹妹介绍给你做媳妇的阿武,也是独自躺在匈奴的土地再也不能回乡的阿武。这么多年了,我躺在那里我好孤独啊,我好想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来找你了。来吧,阿鹏我们当初说好的好兄弟一辈子,一起生一起死,所以来陪我吧。” 阿武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种蛊惑,让人有一种想要点头答应的想法。 薛鹏的眼神有些迷离,不过他马上咬破了舌尖,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对不起阿武,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那么多年,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受。作为你最好的兄弟,我失言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走,现在的我不是没有家人的孤儿了,我有了需要我保护的人。我这条命不光是我自己的,也是他们的。等到某一天,他们不再需要我们,我就骑上一匹垂垂老矣的老马,向着狼居胥山的方向而来。去到我们众多兄弟埋骨的地方,我去挖个坑把自己埋在那里,陪着你们。” 薛鹏说着手上用力把剑向外拔出,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上越来越多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阿武的神情也随着薛鹏的话产生了变化,不过在薛鹏有了动作之后,他的脸上又充满了戾气,手上用力把剑再次推进薛鹏的身体里。 两个人僵持在这里,那剑在薛鹏身体里前后移动了几次,这种反复移动加重了他的伤势,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 突然一声道号传来,这声音充满了某种力量,阿武一听到表情就变得痛苦起来,薛鹏借机把剑全部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一个道士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他对薛鹏打了个稽首,又看向阿武:“施主有这样的本事,又何必惊扰到沉睡多年的亡魂,尤其是一位为了守护国家而战死的英雄的亡魂?” 听了他的话,阿武的表情越发的狰狞。 薛鹏离他很近,近到看到他的五官变化成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又快速的变了回来。 “你这哪里来的道士坏我大事?”那个陌生人冲着道士大骂。 “阿鹏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的。”陌生人又变回了阿武的脸。 周而复始几次之后,薛鹏看向那道士:“这位道长可不可以让我跟阿武说几句话。” 道士点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那个陌生人暂时被压制住,脸又变回了阿武的。 “对不住了兄弟,过了这么多年我还给你惹了麻烦。”阿武神情平静的跟薛鹏说。 薛鹏嘴边出现笑容,这样子才是他熟悉的那个阿武:“没什么,如果不给我惹麻烦你就不是阿武了。” “我待不长了,马上就要走了,这次我要踏入轮回了,我也要去享受一下新的生活。下辈子我就不当兵了,这保家卫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要好好享受,美女、美酒、美食。” “行,交给我了,这种事情我比较擅长。” “那你可要记得,为了让我多享受几年,你也要好好守护好这个国家,别把自己折腾的早死了啊。” “一定。”薛鹏笑着看着阿武,“我一定努力的多活几年。” “那我要走了。对了,我是真有一个妹妹来着,她胳膊比我腰都粗,我怕她嫁不出去才想骗你去娶她的。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还没等我把她介绍给你,她就死了,死在匈奴犯边的时候。”阿武用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的脸慢慢变成了那个陌生人的。 那个陌生人一脸的惊诧,他没有想到他用自身作为媒介献祭召唤来的足以杀死薛鹏的亡魂居然最后不听他的指挥。 “现在我们应该算算账了吧?西蛮的土司大人?” 薛鹏冷冷的叫出此人的身份,在阿武的脸消失之后他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化,那身捉鱼时穿着的里衣变成了一身异族的打扮。 那身打扮薛鹏认得,那是跟东蛮的土司鹞鹰差不多的打扮。 阿蛮内部等级森严,普通族人和首领的打扮都不相同。 由此薛鹏判断此人就是西蛮的土司,那个继位以来有着强烈的野心,带着西蛮不断侵扰汉地的西蛮土司。 果不其然此人就是西蛮的土司,他在兵败被薛鹏一路追击之后带着族中的青壮躲进了断魂谷。 这断魂谷确实有传说,说是随便进入这里的人会死。 不过那是因为断魂谷中有瘴气,加上确实是一处极阴之地,普通人难以抵抗。 但西蛮人跟东蛮人一样善于使用蛊虫,又会制作结瘴气的解药,所以西蛮土司才能带着手下躲进谷中。 他原本想着利用这谷中的天然险要把薛鹏他们堵在谷外,相信过不了多久薛鹏耗不起就会退兵,到时候他再带人出谷重整家业,过几年又可以继续他的大业。 只是他没想到,薛鹏会把火牛放进谷中。 那些被火烧红了眼的火牛没有理智,肆无忌惮的冲进谷中,许多他的部下没处躲避就被牛角刺穿或者踩死。 再加上被火牛引燃了谷中的花草植物,最终断魂谷成了一片火海,成了他的族人的断魂之地。 这西蛮土司同时兼任了西蛮的大祭司,身上有些本事。 他好不容易躲过了火牛,侥幸活了下来,就准备报复薛鹏。 于是他用了族中禁忌的法术,召唤了亡者的灵魂。 这个亡者是薛鹏亲近信任的人,薛鹏不会防备,就会被他有机可乘。 只是这西蛮土司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一个道士来,而薛鹏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上当,反而断送了他自己。 薛鹏看了他一眼,神情发冷:“我本来应该生擒活捉你,把你押解进京的。可是谁让你打扰了阿武,你就以死谢罪吧。”说着他倒抓着剑身就用那把从他身体里□□的剑抹了西蛮土司的脖子。 西蛮土司脸上的神情还停留在死前那一刻,可是他的人头已经落地,身体一下子扑倒在地。 薛鹏把剑随手一扔,然后看向那个道士:“多谢道长,如果不是道长薛某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道士含笑说道:“薛将军是意志坚定之人,即使没有贫道,也会逢凶化吉的,贫道只不过是借此报答将军之恩罢了。” 薛鹏奇道:“薛某与道长素不相识,道长这报恩从哪里说的?” “贫道姓甄,小女蒙将军大恩,厄运已消这是大恩。”说着这道士就莫名的消失了。 薛鹏有些恍惚,姓甄的他好像只认识他那大侄子的未婚妻来着,听说那香菱的父亲好像就是跟一个和尚还是道士走的,莫非是他?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随着西蛮土司一死,这谷中的雾气居然渐渐消散,他也听到了那些部下们正在大喊寻他的声音。 “我在这。”薛鹏提高音量叫了一声。 “将军,您受伤了?”柳湘莲闻声第一个赶过来,他见薛鹏一身血的样子慌忙过来扶他。 薛鹏一摆手:“让兄弟们打扫战场,把这厮的人头收拾好,我们好班师回朝。” 第 66 章 断魂谷一役西蛮的精壮力量全部损失殆尽, 连他们的土司也被薛鹏杀死。 现在西蛮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老弱妇孺,这些老弱妇孺被东蛮收留, 相信以鹞鹰土司的能力, 过不了几年西蛮的痕迹就将不复存在。 薛鹏被西蛮土司暗算受了重伤,不过他还是强撑着把事情都安排好才安心养伤。 仗打到这样的地步就算完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收拾收拾班师回朝了, 这些事情王将军就可以处置。 经过几天的休整, 薛鹏率军回京。 他这几天伤势好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身为主帅他不能动摇军心, 就让军医给伤口缠上厚厚的纱布, 强撑着每天跟将是一样骑马行军。 因为没有休息好, 这伤口就好的慢些, 到了京城也没有完全好。 不过一回到京城, 摆脱了战场上的那种血腥硝烟气息,薛鹏还是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那一点伤对他的影响不大。 这次回京, 鹞鹰族长带着一个儿子还有女儿百灵都也跟着来了。 他嘴上口口声声说着要来朝见齐康帝, 话里话外流露出要把女儿百灵嫁到京城的打算。 薛鹏对此并不在意, 联姻是让异族能够彼此信任往来的一个手段, 古已有之。 只是他也跟百灵算是认识了, 很是怀疑京中哪家的贵胄子弟能吃得消这样的妻子。 不过这事情怎么也不会轮到他, 他也只有隔岸观火看热闹的份了。 回到京中, 薛鹏命令那些从京畿大营带出去的士兵回返京畿大营,他则带着王将军还有鹞鹰去朝见齐康帝。 阿蛮和罗羌并不是一个量级的,所以薛鹏这次大胜而归也没有十分盛大的欢迎仪式, 但是他还是能从齐康帝的脸上看出这位皇上对他此战的满意。 齐康帝确实是满意的, 阿蛮虽然不能跟罗羌同日而语,可是总是让这个一个小族骚扰,也是对他的皇帝尊严的羞辱。 而且薛鹏是他看好的武将,这仗的成功可以进一步树立他在军中的声威,这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于是在接见薛鹏一行的时候,齐康帝的神情十分愉快。 他先是慰问了薛鹏一行众将士的辛苦,又大方的颁下赏赐。 在这其中,薛鹏由京畿大营统领又兼职了御林军统领和兵部侍郎。 薛鹏有些无奈,他上辈子就是做的羽林卫护卫皇家,这辈子又是这样,他还是更喜欢能够上战场。 不过如果四海升平,他这个将军没有仗打反而是一件更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薛鹏领旨谢恩了。 “你回去好好歇一阵子,我给你放两个月假,回头你再来当值。”齐康帝笑着说。 他已经从薛鹏身边的密探那里知道薛鹏受伤未愈的事情,为了他心爱的将军的身体着想,他给薛鹏多放了一段时间的假。 回头他还打算在给薛鹏的赏赐中多加一些药材。 薛鹏再次谢恩。 这成了御林军统领之后,他在京畿大营的时间就相对要少了一些。 尤其是这兵部侍郎是要上朝的,他未来住在城里的时间也要多了。 等到赏赐了完自己的爱将,齐康帝又跟鹞鹰好一阵寒暄。 虽然算起来鹞鹰只是一个小族的首领,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不过从阿蛮的地理位置还有鹞鹰对本朝释放的善意,齐康帝都愿意给他面子。 鹞鹰也确实很有头脑,虽然他看起来粗枝大叶,几句话下来让齐康帝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皇上,我这次带了儿子女儿一起来。我打算让他们见识一下这京城的繁华,要是顺利的话我就打算给我那女儿在这边找个好人家,省的她还要回去跟我过苦日子。”鹞鹰大大咧咧的说起要给百灵找夫婿的事情。 齐康帝点点头:“这京城是天子脚下人杰地灵的,你尽管找去,那些勋贵人家还有书香门第的子弟有不少不错的,哪怕没有功名也有出众的。等你找到合适的让朕也看看,到时候朕给你们赐婚。” 他这话里是留了一手的,配一个小族族长的女儿最多也就是勋贵人家的子弟,皇室子弟是想也别想了。 齐康帝想着现在那些勋贵子弟很多不成器的,不如拿来婚配这异族,也算是物尽其用。 鹞鹰也听得出来齐康帝话里的内涵,他压根也没打算让女儿去找什么皇上的儿子之类的。 在他看来,虽然百灵有一手驾驭蛊虫的好本事,可是涉及到皇家也不能太造次了,那样就有违他们联姻的意图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要找一个百灵能够拿捏得住的人才行。 鹞鹰一家人被安排在驿馆住下,薛鹏则是直接回家。 “你先回家看看,也歇一阵子再过来。”薛鹏对柳湘莲说。 柳湘莲如今是他的亲兵,原本薛鹏对这个靠着侄子薛蟠的关系才从军的公子哥不太信任。 不过经历过在战场上的一番考验,他对柳湘莲已经很是信任,打算日后重用了。 现在他得到了两个月的假期,也就打算给柳湘莲也放假,让他回家好好歇歇。 不料柳湘莲却拒绝了,他说:“小人家中已经没人了,不如跟在将军身边,求将军在侯府给小人一间房,让小人可以随侍在将军身边。” 柳湘莲除了确实是尊敬崇拜薛鹏之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跟他的心上人距离近一些。 薛鹏一想他说的合情合理也就答应下来:“行,回头我让薛城给你安排一个地方。”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就回到了济安侯府。 侯府大门一大早就打开,府中内外都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家中的下人都垂手侍立等待着他的归来。 等薛鹏一到门口,薛城就带着下人迎了上来:“恭迎侯爷回府。” 所有人一起大声喊着,迎接薛鹏归来。 薛鹏点点头,翻身下马进到府中。 “大太太正等着您,大爷、宝姑娘还有林姑娘他们都等在那里了。”薛城回禀道。 薛鹏点点头,大步走向薛姨妈的采菊轩。 他这趟出门几个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这到了家门口,在战场上无暇顾及的思念之情就疯长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等到进到采菊轩,薛姨妈早就闻讯带着人迎了出来:“老三你可回来了。” 薛姨妈上下打量薛鹏,见他比出征前瘦了不少,就十分的心疼,眼泪都落了下来。 薛鹏最怕女人哭,连忙安慰他嫂子:“嫂子我回来了,我这不是打了胜仗回来吗,你怎么还哭了呢?” 他一边安慰薛姨妈,一边又四下看了看,在看到黛玉的时候冲她点了点头。 黛玉在薛鹏进到院子的时候就一直注意打量他,前一阵子她夜里被噩梦惊醒,在梦中薛鹏的样子可是十分的吓人。 为了那个噩梦,她一脸几天都是吃素,还抄了不少经文为薛鹏祈福。 如今见薛鹏回来她算是放下心来,可是仔细打量薛鹏,又觉得他不光是瘦了,神情中还多了几分疲色,又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伤。 现在见薛鹏看向自己,她想着心事无意识的跟薛鹏点了下头。 薛鹏看她的样子有些对自己爱搭不理,心情有些莫名的郁闷。 不过他向来是个洒脱之人,这种郁闷转瞬即逝。 “哟家里还多了不少人,我看看,这是蝌哥儿不?” 薛蝌连忙上前跟他三叔见礼,如今他三叔是他父辈中唯一还活着的,而且还是如今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大将军,让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薛姨妈也把羞涩的躲在自己身边偷看薛鹏的宝琴拉了过来:“这是宝琴,这丫头长得可水灵了,把宝丫头都比下去了。” 薛鹏一看宝琴也点点头:“嫂子说的哪里话,宝琴也好宝钗也好,都是咱们薛家的好姑娘哪个都好。丫头,叔叔带了不少好东西,回头给你送去,你随便玩。” 宝琴笑着应了,她能感受到叔叔对自己的善意。 因为薛二老爷常年在外,薛蝌和宝琴兄妹也是很小的时候见过薛鹏。 时隔多年再见,他们原本还担心薛鹏不喜欢他们。 现在看了薛鹏对他们的态度,心中都十分的高兴。 “走,咱们也别在外面了,都进去。我备了酒菜,给你接风洗尘。”薛姨妈说。 在采菊轩正堂,男一桌女一桌的,开了两桌酒席。 现在济安侯府人丁越发的兴旺,男子这边薛鹏为首,带着两个侄儿,他索性让柳湘莲也坐了下来一起喝酒。 女子那边薛姨妈为首,宝钗、宝琴加上黛玉、香菱还有宋姑娘等人也是十分的热闹。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酒席,又说笑半天才散了席。 “走吧,我送你回怡兰苑。”这回薛鹏没等薛姨妈说,自己主动提出来要送黛玉。 黛玉一愣,随后很自然就跟在他身边两人一道走了。 “将军,您别忘了换药。”柳湘莲被薛蟠拉着要再喝一顿,他想起一件事就追了出来跟薛鹏说。 “知道了,没得啰嗦。”薛鹏无奈应了声,这次受伤他身边这些人个个如临大敌一般,每天盯着他换药吃药,一刻不得闲。 “你受伤了?”黛玉紧张的上下打量薛鹏,想要看出他哪里受伤了。 她这种关切的眼神薛鹏十分的受用,他笑着说:“没多大事,就是一点小伤快好了。” “真的?”黛玉依然紧张的看着薛鹏,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的衣服给脱了查看一般。 “真的,要不我脱了衣裳让你看。”薛鹏说完这话就觉得失言了,这要是军中那些糙汉子说说也无妨,大不了真的脱衣服给人看。 可是他面前这个是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这话说的好像他要调戏人家一般。 果不其然黛玉脸一沉疾走两步,不再搭理薛鹏。 薛鹏有些理亏,摸摸鼻子就追上黛玉。 黛玉见他靠近,又加快步伐,差点要小步跑了起来。 薛鹏又追了上来,她又加快速度。 几次三番下来,她越走越快脸色越来越红,在这冬天里都要流汗了。 薛鹏想起黛玉的身子骨弱,怕她在寒风里受了寒,于是就站住捂着胸口哎呦一声叫了起来:“哎呦,我的伤口又疼了。哎呦,疼死我了!” 正在快走的黛玉听到这里,一下子站住,然后又快步走到薛鹏身边:“伤口在哪里?是怎么个疼法?可要紧?要不要去请郎中看看?” 她一连问了一串问题,脸上的神情更是十分的紧张。 薛鹏看着她,这种让人记挂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他真的想要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没事,刚刚走得急了,慢慢走就不疼了。” 这下子黛玉也不使小性子了:“那我们慢慢走吧。” “好。” 走了两步,黛玉又问:“你真的没事吗?真的不需要看郎中吗?” “没事,现在伤口已经不疼了。那个,刚刚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两个人慢慢走着,小声说着,在他们身后他们的两道影子已经交织在一起。 第 67 章 薛鹏病了。 在回家之后第三天他就发起高烧, 昏睡在床上一病不起。 这个时候薛姨妈才从柳湘莲还有黛玉口中知道薛鹏受伤的事情,她慌忙来看薛鹏, 又催着薛蟠快去请郎中来。 郎中来的很快, 给薛鹏诊了脉:“将军是这些日子过于疲惫,只要好好静心休养就能康复。” 虽然郎中也说薛鹏的病情不太严重,薛姨妈还是很担心, 要知道薛鹏从小就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 很少有生病的时候。 因为如今薛家的荣耀都系于薛鹏一人身上,薛蝌宝钗等人都很担心他的病情。 黛玉也是如此, 先是让人去修竹院那里探听情况, 后来索性自己亲自去了修竹院。 好在薛鹏的病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两天的功夫他就已经可以起身了。 “嫂子太过仔细了, 我就是去了一趟西南那边回来之后有些水土不服。”薛鹏醒来就看到家中的女眷围在自己床边, 个个眼泪汪汪的样子。 他最怕女人哭了, 尤其是这么一群女人围着他哭。 薛鹏觉得之前发烧的时候出的汗又出来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他这是提前享受到被人哭灵的待遇了。 薛姨妈瞪了他一眼:“只是水土不服?要不是玉儿和柳公子他们告诉我, 我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情。我可听说你受伤之后也不好好养伤, 还天天逞强骑马行军。” 薛鹏有些无奈, 顺便还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黛玉, 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哀怨:“我是主将, 一路躺着养伤回来会动摇军心的。” 薛姨妈也只是说说, 现在薛鹏才是一家之主,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养伤吧。” 薛鹏为了不让薛姨妈继续唠叨他,连忙保证一定会好好养伤。 不料就因为这句保证, 他被薛姨妈牢牢的按在床上, 被勒令一定要卧床休息好好养病和养伤。 薛鹏本来想着躺久了,想要起身溜达溜达,就被闻讯而来的薛姨妈用泪眼攻势给逼回床上去了。 他这一病不光是薛家的人心慌,就连皇上也在担心他。 齐康帝想着让薛鹏成为他的亲信大将,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可薛鹏却病了,据说病的还挺厉害,他就十分的担心,生怕这薛鹏像霍去病一样短命。 于是他就把宫中专门给他看诊的御医派了去,并且让太医院准备了最好的药材。 薛鹏的病其实是由他的伤引起的,他这次受伤很重,之后又没有好好休养,就给身体留下了隐患。 在回到京城,薛鹏整个人也松懈下来,这隐患就趁机爆发了。 不过他还是身体好,抵抗力强,休息几天病就能好了。 御医去看了他的病情,跟之前薛家请的郎中诊断的结果差不多,就是让薛鹏好好休养就行。 回头御医把这个结论回禀给齐康帝,齐康帝也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多给了薛鹏一个月的假期,要他用这三个月的假期好好休养,养好身体再当差。 就这样薛鹏开始在家中养病的日子。 他本来就没觉得自己有多严重,现在有皇上的圣旨加上薛姨妈盯着,他只能苦哈哈的养病。 作为朝中的新贵,他这一病就有不少人前来探病。 刚开始薛鹏还把这些探病的人当成打发无聊养病时间的乐子,可是这些人十分的无趣,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对他的奉承或者是利益交换。 薛鹏有些不耐烦甚至想着索性装病,拒绝别人上门来探病得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无趣的,也有一些能够让他觉得有趣的人上门。 “我说薛将军你这一病可是太损失了,这马上要过年了,这街上可是热闹着呢。我们天天都上街去溜达,天天都看不够。”说这话的是鹞鹰土司,他的嗓门很大,就是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鹞鹰父女被安排住在驿馆中,每天没什么事情就上街上闲逛,或者买些阿蛮没有的东西回去。 另外百灵也在街上四处打量那些男人,看看有没有合她眼缘的,可以讨回去做丈夫的。 因为薛鹏之前是平定西蛮之乱的主将,跟他们也算是有缘分。 听说他病了,鹞鹰就带着女儿上门来探望,还给他带了一些阿蛮的药材来。 那些药材薛鹏还没亲眼见到,不过负责收礼的小厮见到之后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往库房里收,因为那是一些活生生的会爬的奇怪虫子。 薛鹏也算了解鹞鹰的个性,这位爽朗的土司上门总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转着圈子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的。 两个人说了几句,薛鹏还问鹞鹰在京城呆的可习惯,尤其是百灵那个丈夫找的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我们到这的第二天百灵就兴冲冲的上街了,结果气呼呼的回来了。”鹞鹰说着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猜怎么着?她跟我说她上街之后本来想找个好看的中原男子的,可是她还看到几个人,就被一群人指责她有伤风化,说她露着一双腿在街上走。” 薛鹏一听就明白了,阿蛮的衣着习俗跟中原这边不同。 阿蛮那里气候四季如春,女子穿着到膝盖的短裙,露出小腿在外面,上衣也是会露出一段小臂的。 这样的打扮在中原自然是会被看不惯的,百灵没有被那些老古板当众当成不检点的女子驱赶就不错了。 这边鹞鹰跟薛鹏抱怨百灵到现在没找到合适的夫君,那边百灵正在薛姨妈那里跟薛家的众位女眷说话。 鹞鹰带着女儿上门,薛姨妈就带着家中的女孩来招待这位阿蛮公主。 百灵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中原女子,她们一个个穿着漂亮的长裙,把身体包的严严实实的。头上还戴着各种各样精致的首饰,许多她都就叫不出名字来。 更重要的这薛家的女眷一个个都好漂亮,如果她是男人的话都要把她们娶回家的。 她在心中有些羡慕薛鹏这黑面神居然有这样的艳福,一家子美女,然后又在心里鄙夷他一个人独占了那么多美人。 “你们真漂亮,那薛将军好有福气的。”百灵心直口快的说。 薛姨妈和黛玉她们也很好奇,真是十里不同俗,这阿蛮跟她们中原风俗习惯差的好多。 但是看这阿蛮公主的打扮,只怕那青楼中最妖艳的妓女也不敢当众这么穿的。 不过在座的都是有教养的女子,大家知道百灵这么穿只是他们的民族习惯,跟一个人的品性并没有关系。 薛姨妈笑着跟她介绍了家里这些女孩子的身份。 “哦,原来你们两个是他的侄女,还有义妹和侄媳妇,你才是他的媳妇啊?”百灵看向黛玉。 她歪头打量黛玉半天,然后又说:“你是这里最漂亮的,果然他还是好有福气的。” 众人被她的直率言语逗笑了,黛玉也羞红了脸。 她低声反驳了一句:“我们只是定亲,并没有成亲。” “定亲也算是他媳妇了,我们那里就是只要定亲了就行的。”百灵天真的说。 黛玉被她羞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宝钗为她解围:“公主来到我们这里要不要入乡随俗,试试我们这里的打扮?” 百灵一听就来了兴趣,于是宝钗她们就为她拿出衣服首饰打扮一番。 换了一身汉家衣衫,百灵这么一打扮光看外表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小美人,而且跟中原的那些行动间都讲究规矩的女子相比多了一股野性美。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百灵也不例外,她摸摸身上柔软的衣料,又摸摸头上漂亮的首饰笑的很是开心。 见状薛姨妈就把这些衣服首饰都送给了她,宝钗她们也各有所赠。 “多谢你们,你们比那些请我阿爹去吃饭的人家的那些官太太善良的多,我都能看出她们对我不喜欢,还要强装着喜欢我的样子。”百灵由衷的说。 鹞鹰毕竟是一族之长,来到京城之后也有一些应酬。 作为女儿的百灵就跟着去了几家,那几家也让各自的夫人出来应酬她。 那些夫人看着穿着暴露,白花花的胳膊腿都露在外面的百灵心里鄙夷,脸上还要顾及着身份装出一脸喜欢她的样子。 百灵是个通透的姑娘,这些人对她的不喜她是能够明显感受的到的,只是她嘴上不说而已。 今天来到薛家,薛家这几个漂亮的姑娘太太对她的友善她也能体会到。 宝钗她们都笑了,宝琴就说她以前岁随父亲游历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真真国的女子,那个女子就穿着露着一半胸脯的裙子,还有一头金色的头发。 “黄头发?那不就跟我们传说中的妖怪差不多吗?”百灵听了不免惊讶,在他们民族传说中的鬼怪可就是有金发蓝发之类的。 众人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 百灵跟薛家众位女眷聊天很是投契,这时鹞鹰也从薛鹏那里探病出来招呼她走人,她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临走还约定等过两天再过来拜访。 “阿爹,过几天就是汉人的新年了,薛家姑娘请我去玩,我想去买些礼物。”回去的路上百灵跟鹞鹰说。 百灵向来是自由惯了,鹞鹰也不过问她,听了就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在半路上百灵就跟鹞鹰分开,自己向跟人打听过的京城热闹的街市那边走去。 她刚刚在薛家换了一身汉人衣服,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偷溜出来涉世不深的大家小姐一般,也就成了一些人的目标。 在她开心的挑选礼物的时候,有人慢慢靠近她,然后伸出手去摸了一把。 百灵一个激灵,立刻转身一把就抓住了那人的手:“你摸我做什么?” 阿蛮和汉族习俗不同,可是也没有大姑娘在街上平白被人摸一把的习俗,百灵很是不高兴的看着那人。 那人看穿着打扮还像是一个读书人,他刚刚摸了一把之后觉得不过瘾又继续摸了一把这才被百灵抓住。 现在百灵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一旁人都看向他,他的脸皮顿时发红。 不过他马上转念一想,这小姑娘看衣着多半是富裕人家的小姐,这样的小姐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声张。 只要他抵赖,这小姑娘脸皮薄也不敢继续声张。 想到这他立刻矢口否认自己刚才不规矩摸了百灵,一旁围观的人也都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居然在指责百灵不守妇道在街上乱逛,就是真的被摸了也是活该。 百灵的汉话不错,这些人说的她都听到了,虽然不懂什么是妇道,总不能是只有女子能走的道吧。 但是这些人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她,她还是听明白了。 她气的脸通红,正想着跟那些指责她的人对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女孩,怎么能让你们这些须眉浊物胡乱指责的?” 人群分开走进一个年轻公子,这个公子头上戴着金冠,身上穿着大红箭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 那些围观的人见这公子的打扮就知道这人家里怕不好惹,要不也不会让这么个有些傻的公子哥在街上乱走。 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围观的人们就纷纷散开,只剩下百灵和她抓着的那人还有这年轻公子。 “这位妹妹你不要抓着他了,这样的人太脏了,省的脏了妹妹的手。”那年轻公子见百灵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说话的时候都格外的温柔。 温柔对自己很好、长得好看、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就不厉害…… 百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连带红晕的看着这公子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公子本来就见到百灵是个好女孩,就想跟她多说几句话,见百灵问他连忙回答道:“我姓贾,叫宝玉。” 第 68 章 宝玉是在家中无聊出门闲逛的。 上次中邪之后, 虽然已经恢复了,可是对宝玉来说也是有一些后患的。 比如那些过去喜欢捧着他的人, 诸如贾政的那些清客, 都渐渐疏远他,对他没有那么热络。 就连贾母虽然对他依然很疼爱,可是心里总是有些芥蒂。 大家都是一个想法, 为什么中邪的是宝玉呢?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宝玉本身想来是有些邪性,然后才会把什么厉鬼邪神都吸引回来。 原本大家就一直在嘀咕他那个衔玉而诞,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嘴能有多大, 怎么会喊着一块玉呢? 之前大家还觉得这是祥瑞, 可是现在经过这些事情, 在看看宝玉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 大家就觉得可能本身宝玉就是什么邪物托生的。 贾母上了年纪, 就有些怕死,更怕宝玉把她身上的福运给吸走了。虽然还很想继续疼爱宝玉,可是一见宝玉靠近就心里打怵。 这些事情宝玉都没怎么察觉到, 他平日里呆在大观园中跟众姐妹一起玩乐, 根本不在乎最近请他去吃酒的人越发的少了。 只是终日呆在大观园中, 日日相对的都是那几个姐妹, 他也有厌烦的一天。 正好最近各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 贾家也在忙着这些, 他趁着家里忙乱没人注意到他就带着几个小厮溜了出来。 宝玉在街上闲逛, 看看那些只卖几个铜板的物件也很有趣。 若是看到有喜欢的,就吩咐跟在后面的小厮茗烟给钱。若是不喜欢,也只是看看就走人了。 走着走着, 他就听到前面吵吵闹闹的, 他就好奇走过去。 等他走过去,他才发现居然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正抓着一个男人的手不放,旁边的那些人还指指点点的。 他素来是个体贴女孩的人,见这女孩十分的漂亮,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偏向这女孩子的,于是就走了出来帮这女孩出头。 等到人群散去,他还真的跟这个女孩说上了话。 一听到女孩子问他的名字,他就欢欢喜喜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百灵,宝玉我们两个认识了,就是朋友了。”百灵豪爽的说。 “嗯,我们是朋友了。”宝玉也十分的开心。 百灵虽然穿着汉人女子的打扮,可是骨子里还是那个阿蛮公主,身上带着一股野性。 这种野性虽然宝玉没有察觉到,但他却觉得面前的女孩跟他以前相处过的女孩子都很不同。 她有晴雯、湘云那种活泼,可是比那种活泼还要多出来一点什么来,就是这点他说不出来的东西很是吸引他。 “你不是京城人吧?”宝玉问百灵。 百灵点头:“我从外地来,想逛逛街给我的朋友买几样礼物,过年的时候我要去她们家拜访的。” “那京城我熟悉,我带你去挑礼物吧。”宝玉舍不得跟刚认识的女孩分开,就很积极地自荐。 百灵一听正好她对京城这些地方不熟悉,有个向导是不错的,而且她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这个人。 虽然百灵觉得宝玉很符合她的择婿条件,她也不是来者不拒的。 她还要打听一下这人家中的情况,还有他的品性如何,更重要的是确定此人家中没有妻室。 阿蛮人讲究的是一夫一妻,要是这人已经有了妻子或者有了婚约,她也不会非这人不可。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宝玉就作为向导带着百灵在街上闲逛起来。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还在聊天。 宝玉给百灵介绍起各家店铺经营的内容,那家铺子有什么特色的东西。 百灵就跟他说起自己老家,当听到百灵的老家经常有那种歌会舞会,青年男女可以手拉手一起跳舞唱歌的时候,宝玉兴奋的眼睛都很亮。 “你不介意吗?”百灵问他,“我知道这里的人很介意,男女这样没有顾忌的接触。” “当然不介意,我觉得理应如此。现在这些人都是一些须眉蠢物、死鱼眼珠子,他们从心里往外都是腐朽的,定下的规矩也是如此。我向往着有这样一个地方,男女之间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束缚着。百灵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的家乡看一看。” 百灵心里十分满意宝玉的回答:“行,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 两个人越说越投契,还约定明天继续一起玩。 “可说好了,我们明天还在刚才那个地方不见不散。”宝玉难得遇到这么一个直爽不扭捏的女孩子,十分舍不得跟她分开。 “一定,我说话算数。” 百灵告别了宝玉兴冲冲的回到了驿馆去找她爹:“阿爹,我好像找到了!” 放下百灵父女讨论宝玉是否符合他们的要求,薛鹏这边因为络绎不绝上门探病的人搞的十分心烦,索性让管家薛城对外说他病情加重谢绝探访。 这么一来,有很多人都在怀疑薛将军这是打仗的时候有了什么暗伤,回来就发作了,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薛鹏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这下子他耳根子清静了不少。 他让沈荣等随从给他在外面放哨,要是薛姨妈来了就通知他。 他自己躲在屋里下床溜达,还打了一套拳。 这套拳打完,身上出了一些汗,薛鹏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 他觉得能够痛快喝酒吃肉开怀大笑的日子才是好日子,以后可千万别生病了。 这生病躺在床上只能吃一些淡的没味道的东西,还要被那些来探病的人烦死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他正松动筋骨,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口哨。 这是他跟沈荣他们约好的暗号,外面这是有人来了。 他马上窜起上了床,把被子一拽直直的盖到脖子下面,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然后他闭上眼睛,躺着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在他忙完这一切之后,就听到外面沈荣的声音传来:“林姑娘你来啦?” 沈荣故意用特别大的声音说,为的就是提醒屋里的薛鹏。 一听是黛玉来了,薛鹏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我来看看将军。”黛玉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来。 不多一会,伴随着淡淡的香气,黛玉已经进到屋子里。 为了孤男寡女的避讳,黛玉身后还跟着紫鹃雪雁两个丫鬟。 在她带着两个丫鬟进屋的时候,身后的沈荣还抻着脖子盯着紫鹃好一通看。 他早就暗暗的喜欢上了那个丫鬟,就是觉得自己少了一只眼睛怕人家不喜欢,不敢去表白。 黛玉进到屋子里,紫鹃忙搬了一张椅子让黛玉坐在薛鹏床前。 薛鹏闭着眼睛不敢睁眼,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装睡了。 他现在能感觉的到黛玉的目光在他身上移动,身子也跟着有些发热。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在装睡。”黛玉的声音传来。 薛鹏一下子睁开眼睛,还把黛玉身后的雪雁吓了一跳。 他一下子坐起身来,笑着看着黛玉:“你知道我在装睡?” “你那随从嗓门跟雷公差不多,就是真睡着了也被吵起来了,你还怎么会睡的那么熟?”黛玉没好气的说,她在薛鹏面前越发的自在,说话该不客气的时候就不客气。 薛鹏笑了,索性把被子一掀扔到床里面去:“我的病早就好了,偏偏我嫂子还觉得我病的厉害。我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知道的,姨妈她待你如同亲子一般,你这一病倒她都哭了好久,很是担心你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黛玉就让雪雁把手上的书拿过来递给薛鹏:“我知道你被姨妈拘着养病,怕是呆不住,找了几本书给你解闷。” “书?”薛鹏不由得想挠脑袋,他虽然也读书,可是并没有那么喜欢读书来着。 看他那有些苦恼的神情,黛玉忍不住笑了:“是些传奇志怪之类的书,我知道你喜欢看这个。” 薛鹏接过去一看,果然是那些类型的书,有些还是新出的书。 随后他又奇怪的看了眼黛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种书?还有你不介意吗?” “我听宝姐姐说的,说你当初看了不少这样的书,还被大人责罚过。” “是啊,”薛鹏有些感慨,“我当初看这些书,没少被我爹和我哥他们责罚。后来我索性把书皮换了,换成那些经史子集的书皮,放在书架上,明目张胆的看。后来也还是被他们给发现,还因此挨过板子。他们说这些书不是好人家该看的,看了会不学好。”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 黛玉听了忍不住说:“书并无好好坏之分,坏的只是看书的人,就是那恶人看了圣人之言也未必会洗心革面变成好人。” 薛鹏一拍大腿:“你说的对,我当时就这么说的,还把我爹气的够呛。” 他看向黛玉,一脸把黛玉引为知己的样子。 黛玉又忍不住笑了,手指绕着手帕:“我是听宝姐姐说的,她说这是你当年说过的话。我觉得此话很有道理,也记在心上。” 薛鹏听到这,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黛玉怕是一直觉得他学识不够,现在能够让她觉得自己说过的话有道理也是难得的。 “后面我还有一句话,只怕是宝丫头没跟你说。我说我读书不是为了考科举,就是为了明白道理,只要我把书里教的道理弄明白就行了,别让我一字一句原封不动的把书背一遍。” “可是有句话说的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黛玉忍不住反驳道。 “有那种糊涂虫,你让他读上一万遍,他也未必明白。”薛鹏不客气的提出自己的观点。 两个人就各自的观点相互辩论起来。 黛玉发现薛鹏虽然不会每句话都引经据典,可是却有些大道理蕴藏在期间,哪怕她引用了圣人之言也未必能辩得过他。 薛鹏也觉得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得理不饶人,哪有点像当初刚认识的那个弱柳扶风的冰美人的样子。 第 69 章 薛鹏的病在年前终于好利索了, 薛姨妈也不再每天紧迫盯人,他也总算是可以从院子里出来溜达了。 这次生病倒是有一个额外的好处, 皇上怜惜自己的爱将, 直接下旨让他过年的时候不用进宫去朝贺。 这进宫朝贺听起来十分的荣耀,可是十分的辛苦。 在除夕夜守岁熬夜之后,饭不敢多吃水不敢多喝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进宫。 进了宫要磕数不尽的头, 好不容易可以吃饭了, 还要吃上一早就做好早就凉透透的饭菜。 这滋味可是让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人们辛苦不已,要是能找个理由不进宫也是好的。 薛鹏虽然身强体壮能够扛得住, 可是他却很厌烦进到宫中的那些规矩, 能少进宫一趟也是好的。 “这下好了, 除夕守岁之后你第二天也可以多睡一刻。” 薛姨妈跟他商量过年的事宜的时候这么说。 薛鹏点头, 随后又有些无奈:“可是之后还要应付那些上门来拜年的, 又有的烦了。” 他有爵位, 有官职,尤其是最近身上又多了兵部侍郎的官职,也算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少人要来巴结的。 之前他生病的时候, 就有不少人上门来探病, 跟他搞的很烦。 现在过年这样的时节, 上门的人自然要比探病的时候还多的。 薛姨妈看他那个样子有些好笑, 不过她毕竟是把小叔子当儿子疼的人, 立刻为薛鹏出了个主意:“皇上不是赏了你几个庄子吗?要不我们就去庄子那里过年吧。” 因为战功的关系, 薛鹏从齐康帝那里得到了不少赏赐,这其中就包括几个庄子。 薛鹏一想就连连点头:“去庄子上,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年也是好的。我记得忠义营附近的那个庄子带温泉, 冬天去了也是可以呆的住的。到时候, 嫂子可以带着几个女孩子一起去泡泡温泉,松散一下。” “那我可就跟着沾光了。”薛姨妈也来了兴致,这冬天里去泡温泉可是很舒服的。 薛鹏见薛姨妈兴致很高,自己也很高兴,回头他又想着既然到了那里就顺路去忠义营看看也好。 这忠义营是朝中专门收养阵亡将士家属的地方,能够住到里面的都是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的父母妻儿。 作为一个武将,而且是一个爱兵如子的武将,薛鹏自然不会忘记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他们的父母。 他就打算到了庄子之后去忠义营看看,看看那里的老弱妇孺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薛鹏准备吩咐管家薛城准备一些粮食猪肉还有棉被棉衣,到时候一并带过去分给那里的人们。 薛家两位掌权人商量好,薛家上下就开始行动起来。 能听到可以去郊外的庄子上过年,薛家的丫鬟小厮都很开心。 每年都是在这深宅大院里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去到乡野反而多了一些情趣。 因此各个院子的下人都在鼓足心思想要弄到一个名额,一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 黛玉、宝钗她们这些做主子的也是有些期待,要知道她们这种长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也很少有机会能去庄子上。 就是去了也只是来去匆匆,很少有机会能够常住甚至过年的。 黛玉就跟紫鹃雪雁她们盘算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紫鹃说暖手炉一定要多带,连炭都要带上。 “咱们姑娘用的暖手炉里要放的那种梅花香饼子,庄上可不一定能有,到时候没有了就麻烦了。” 雪雁那边就说要把熏香都带上:“我听说庄子上一年四季都有虫子,我们得把驱虫的香料带的足足的才行。”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黛玉听的好笑:“我又不是搬家,照你们这样准备,只怕那天出门的时候,我们一整个院子都被你们搬空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紫鹃和雪雁都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围观已久的李嬷嬷为她们两个解围:“两个姑娘想的是多了些,不过庄子上确实没有家里方便,姑娘可以各色东西都少带上一些。侯爷既然决定要去庄上过年,这东西务必是要备全的。” 黛玉点点头:“嬷嬷说的对。对了,雪雁你出去找林管家,让他把咱们庄子上的东西送过去一些,就是他前些日子送的单子上那些腊鸡腊鸭之类的,还有咱们酒楼里的好酒也挑一些送过去。” 贾家当初给贾敏陪嫁了庄子,这庄子就在京城附近。 前一阵子老管家林安还把庄子上庄头送来的东西清单给黛玉送了来,黛玉当时就圈定了几样东西准备到时候送来薛家好让她送给薛家诸人尝尝鲜的。 现在大家要去庄子上过年,这东西自然也要送到庄子上的。 雪雁领命出去找林安去了。 黛玉看向窗外,看着外面树上前几天积下来的落雪,心情十分的舒畅。 她现在心中有一种她自己也没怎么察觉到的改变,如今薛家对她来说并不是客居之地,反而有了家的感觉。 除了黛玉这里,香菱母女,宋家母女也都要一并去庄子上,她们也都在准备。 像是甄夫人还有宋母,她们心里都有些忐忑,生怕这回跟侯爷一起过年露怯,给自己的女儿丢脸。 在准备了三天之后,薛家终于出发去城外庄子过年。 薛鹏披着一件黑貂皮斗篷,带着薛蟠、薛蝌骑着马走在前面。 薛姨妈等女眷抱着暖炉坐在后面三辆车上,再加上跟随前去的丫鬟小厮等下人的大车,这一行浩浩荡荡的十分有气势的奔着城门而来。 路上有百姓遇到,光是看薛鹏等人的高头大马,还有后面的宝马香车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连忙闪避到一旁去了。 黛玉跟薛姨妈坐一辆车,她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外面,可是当着薛姨妈又不好意思。 薛姨妈上了年纪经的事情多了,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她有些好笑这些女孩子的心思可真的太好猜了。 “想看就看看吧,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街上正热闹呢。”薛姨妈鼓励的说。 黛玉冲她腼腆一笑,随后大大方方的掀起车帘的一个小小角往外看了一眼。 确实如薛姨妈所说,这街上人来人往都是忙着置办年货的人们。还有这街上各家店铺也都是摆满了各色年货,伙计们也十分热情的站在门口招揽生意,时不时的她还能听到几声叫卖声。 黛玉嘴边带着小小的笑容,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氛围真的是内宅无法体会的到的,她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候可以上街来看到这些。 想到这,她看向队伍前列,薛鹏正骑马走在最前面。 她这个位置是看不到薛鹏的,只能隐隐看到他身上那件黑貂皮披风。 不过她也能想像得到薛鹏现在的样子,他一定是端端正正的骑在马上挺胸抬头威风凛凛的。 黛玉想到这脸上有些臊红,索性也不看外面了,直接放下帘子。 薛姨妈以为她是看够了,也没有在意。 黛玉见她并没有关注自己,玉手轻轻抚了下微烫的脸颊。 她没有再看外面,正好没看到一个公子哥正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从一家店铺里出来。 “宝玉,这家店里的胭脂真好看。”一身汉女打扮的百灵开心的看着手上那个刚买的漂亮的胭脂盒。 宝玉摇摇头:“他们家也就这个胭脂还能过得去,等开春之后我给你调胭脂膏子,保证比这个还要好。” “那我就等你给我调。”百灵也是女孩子,也喜欢打扮自己的。 两个人说的正热闹,完全没在意一旁人看他们的眼光。 两个少男少女手拉着手在街上走着,这在一些人眼中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估计如果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可以把他们两个给淹了。 百灵来自西蛮,根本不懂这些所谓的规矩。 宝玉向来喜欢跟女孩相处,难道遇到一个洒脱随性不拘小节的女孩,更是快乐的不去想这些狗屁规矩了。 两个人又继续走向下一家店铺,百灵问宝玉:“宝玉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你呢?” “我也是百灵,我还从来没有跟哪个女孩这么开心逛街呢。”宝玉很是真诚的说。 他的姐姐妹妹都是规规矩矩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跟他一起出门逛街。 至于袭人晴雯等人,终是丫鬟身份陪他玩闹还是可以,可是一起逛街也是不行的。 “那我们以后一直这样怎么样?”百灵问他。 宝玉以为百灵说的是以后一起逛街,当即就开心的点头答应:“当然好啦。” “那我们以后一直不分开了。”百灵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决定就是宝玉了。 在西蛮被平定之后,她这个东蛮的公主就肩负了要嫁到汉人家来显示他们东蛮的诚意的重任。 她阿爹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为她争取到一个可以自由选择未来夫婿的机会,如今她也算有了一个人选。 这个宝玉看起来一天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只顾着跟女孩子一起逛街游玩,可是长得唇红齿白的很是漂亮,性情又温柔还很体贴,拿来做丈夫也算是不错了。 宝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敲定了,此时还在开心的跟百灵一起逛街。 那边薛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郊外的庄子上,庄头一大早就带着庄丁等在庄门那里。 他们原本是某个罪臣家的庄子,因为主人获罪被没入皇庄,如今又被皇上赏赐给薛鹏。 几经易主,这庄子里的人早就人心惶惶,期盼着能够在如今的主家能够长长久久的。 如今主人一家要来庄子上过年,庄头早几日就发动整个庄子的男女老少把庄子上上下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力争让主人一来就满意。 薛鹏也确实还算满意,后面的薛姨妈她们原本还在担心庄子上灰尘太大不够干净。 如今看了这干净的庄子,也是十分的满意。 黛玉她们这些女眷坐着车进到庄子里,路上看着那些普普通通农家院落还有门口的小孩子,她们都有些好奇。 最后车子在庄子里最大的那个院子停了下来,这是庄子主人的院子。 黛玉她们都下了车,发现这院子跟京中的深宅大院不太一样,风格跟那些农家院落有些相像。 一想到未来一段时间要住在这里,大家心中都有些隐隐的兴奋。 黛玉跟宝钗说:“上次去大观园,他们那个稻香村很是有趣。我原想着原来这农家就是那个样子,谁知道今天到了这里,看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才明白那里究竟还是太匠气了,没有这么天然。” 宝钗也点点头:“我们这样的人家又很少有机会来到庄子上,那些画图纸的匠人要是真按照这样的庄子来画图纸,只怕我们都会觉得很不成体统。可谁又知道,真正的农庄就是这样不成体统。” 两人说笑着跟着薛姨妈进到院子里。 这院子分成前后院,薛鹏带着两个侄子还有也留在薛家过年的柳湘莲一起住在了前院,薛姨妈则是带着女眷们住到了后院。 众人先回房间梳洗了一番,这才聚在薛姨妈那里。 “侯爷和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次来庄子里过年就按照庄子上的习俗来,大过年的咱们别被那些个规矩拘束着,好好过一个年。” 薛姨妈的话年轻的女孩子们自然是赞同和支持的,只是像甄夫人和宋母这样上了年纪被规矩束缚了一辈子的人反而有些担心,生怕女孩子们坏了规矩回到京中坏了名声。 不过她们两个都是胆小的人,根本不敢反驳薛姨妈的话,也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回头各自去嘱咐自己的女儿不要忘了守规矩。 就这样薛家众人就在庄子上安顿下来。 他们到庄子上的时间离过年还有两天,于是索性也学着那些庄户人家开始过年的准备。 黛玉她们女孩子都凑在薛姨妈屋中的炕上学着剪窗花,大家都兴致勃勃打算用自己剪的窗花装饰窗子。 这炕是按照农家习惯弄的火炕,炕烧的热乎乎的,像是黛玉这样畏寒的人十分喜欢这种热热的感觉。 炕上还摆了一张小炕桌,桌上有一些干果果脯,还有用庄头送来的果干泡的水。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还相互比较自己剪的窗花。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热闹。 薛姨妈连忙打发了一个丫鬟出去看看,然后那个丫鬟一脸惊慌的回来:“侯爷带着大爷二爷他们一起杀猪,可刀子刚捅进去猪就跑了,现在还带着刀子跑到了后院来。” 薛姨妈她们都很惊讶,一个个都凑到窗前去向外张望。 原来女眷们在后面剪窗花,薛鹏带着侄子们也准备亲自杀头年猪。 杀猪这种事薛鹏两辈子都没干过,不过他有在野外行军的时候捕猎的经验,觉得跟杀猪应该没什么区别,于是自告奋勇当了那个杀猪匠。 薛蟠和薛蝌两个就负责把猪按到在地,方便薛鹏杀猪。 “我在火头军的时候,看过他们杀猪就是这样的。”薛蟠一边拼命按着猪,一边的跟薛蝌吹牛。 薛蝌的力气没有他大,身下那头猪还在挣扎,弄得他十分的狼狈,他还不忘点点头回应薛蟠。 “行了你们两个别废话了,把猪给我按好。”薛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手上拎着一把杀猪刀正在猪身上比划着打算找出最合适捅刀子的位置。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侄子连忙 拿出吃奶的力气按着猪。 薛鹏比量一番之后决定从猪脖子那里把刀捅进去,于是瞄准位置一刀扎下去。 那猪本来被按倒就在挣扎,现在被刀捅到了觉得吃疼挣扎的更激烈。 加上它的求生意志爆发,居然一下子把按着它的薛蟠薛蝌给甩开,起身快速的逃走了。 “怎……怎么跑了?”薛蟠有些傻眼,“我看他们杀猪好容易的,一刀下去猪就被结果了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薛鹏,意思是他这个做叔叔的下刀子不利索。 薛鹏在侄子面前也是很要面子的,他瞪了薛蟠一眼:“你在火头军呆了好几个月,连一头猪都按不好?” “明明是你刀捅的不利索。”薛蟠忍不住定顶嘴。 薛鹏一脚踢到他的屁股上:“我说你按不好就是按不好。” 一旁围观薛家叔侄杀猪大戏的柳湘莲忍不住偷笑起来,旁边那些跟在薛鹏身边很久的随从们更是不客气一个个哄堂大笑起来。 “还笑,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猪跑掉?行,猪跑了你们过年也别吃肉了。”薛鹏不客气的冲随从们嚷嚷,他堂堂薛大将军什么时候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随从们一个个笑的更欢快。 突然刚刚还被猪跑掉吓到的薛蝌猛地开口:“刚刚那猪跑的方向好像是后面吧……” 薛鹏猛地一拍大腿:“坏了!还看什么快给我把猪追回来!记得要生擒活捉,本将军要亲手结果那畜牲。” 薛鹏他们生怕那头猪吓到了后院的女眷们连忙追了过来,等他们追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后院这边小厮丫鬟的惊呼声尖叫声接二连三的传来。 内外院之间原本还有几个小厮当差,预备后院女眷使唤的。 因为来到庄子上,主人们都松快许多,下面的这些小厮也变得懒散了不少。 他们正三三两两一起说笑游戏的时候,就只见一只脖子上插着一把杀猪刀的猪正冲这边亡命跑来。 这些小厮也不是干什么粗活的,看到这头猪都慌了神。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看到了,有些人当时就吓到坐到地上,有的也只会尖叫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那头猪已经冲进了后院的院子里。 “快关门!”在屋门那块的几个婆子醒过神来,连忙把屋门关上,还上了门栓。 就这样,大家还怕这猪凶性大发,把门撞开。 屋子里薛姨妈她们都凑在窗子那里向外张望,她们也在害怕,害怕那头猪把门撞开冲进来伤害她们。 “别怕!”薛姨妈也害怕,不过作为长辈,她还是把宝钗和黛玉两个搂在了怀中。 这个时候薛鹏带着侄子们还有众随从冲进了院子。 “四处合围!”薛鹏一看连忙发号施令。 那边柳湘莲和沈荣一个比一个积极,两个人都有些担心屋子里的人,奋不顾身的就冲了过去。 他们两个都是高手,有他们两个出手,加上那头猪一路上流了不少血有些后劲不足,终于被他们围住驱赶到院子一个角落。 薛鹏跟了过去,他正要拔出猪脖子上的杀猪刀,忽然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不少女眷别吓到她们。 于是他大喝一声:“围住这里!” 那些随从们立刻呼啦啦把他和那头猪团团围住,让屋子里的人看不清情形。 薛鹏确认屋子里的人看不到了,也不用两个侄子帮忙,自己一手按着猪一手手起刀落。 “走,把猪抬走!”他又下令道。 几个随从呼啦啦的过来抬起猪就走,又有几个人去找了些沙土回来把这处的血迹给掩盖收拾了。 这一群男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薛姨妈她们在屋子里什么也没看到,人家就走了。 “外面毕竟有些血腥气,先别出去省的被冲撞到。”薛姨妈嘱咐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心里还在埋怨薛鹏他们做事不靠谱非要自己去杀什么猪。 几个女孩子相互看了看,又凑到一处小声的嘀咕起来,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着四处跑的猪,也差点头一次见到有人杀猪,这番经历可是以前在内宅也不曾经历过的。 这里面宋姑娘算是有些见识的:“我以前去市集买过猪肉,这样的活猪也是头一次见。” “那你可见到他们杀猪了?”香菱好奇的问。 黛玉、宝钗她们也竖起耳朵听着,刚刚薛鹏那些男人们挡的严严实实的,她们什么也没看到,现在心里既害怕又好奇的。 宋姑娘摇摇头:“我只看到已经挂起来的猪头,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杀猪成了这一天的小插曲,前院的男人们热火朝天忙着分割猪肉,后院的女眷们也热火朝天的讨论着有关杀猪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轮到后院的女眷们大显身手了,薛姨妈要带着她们去蒸馒头做一些花馍。 厨艺是女子必学的,只不过像是黛玉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最多是知道几个菜谱,了解做菜的程序也就差不多了,基本没有什么机会要进厨房的。 因为昨天看了男人们杀猪的热闹,几个女孩都心动了,想着要去厨房学着蒸馒头做花馍,于是她们就期期艾艾的找薛姨妈提出请求。 薛姨妈想着既然来到庄子上,也应该让女孩子们体验一下庄户人家的生活,而且厨艺本来就是女孩子的功课倒也不出格。 于是她就吩咐在内院的小厨房里准备了白面红枣等物,然后带着女孩子们进了厨房。 甄夫人和宋母也多少进过厨房,也跟着进来指导女孩子。 这里面薛姨妈、宝钗、黛玉她们都是出身大家,平日里根本没有进厨房的机会,这一进到厨房里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哟,这面怎么这么黏?”薛姨妈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手上粘的那些面团。 “大太太,这面要和的,揉一段时间就好了。”厨房里的厨娘小心翼翼的说。 今天这一群主子们进到厨房里,她们这些厨娘真是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哪个主子弄伤了自己。 薛姨妈按照厨娘的指点小心翼翼的揉面。 那边黛玉抓着已经揉好的面团在冥思苦想,一旁的雪雁也在叽叽喳喳:“姑娘咱们做个白雪吧。” 白雪是去年黛玉生日去庙里的时候薛鹏救的一只小兔子,如今是黛玉在养。 黛玉一听点点头:“这个主意好。” 她又揉又搓,可是这软软的面团根本不听她指挥,总是跟她的感觉差一些。 “哎呦,破了!”那边宝琴一脸郁闷的直跺脚,她和宝钗打算包一只豆包,可是馅料放多了最后往一起合的时候那些馅料直接把包子皮撑破了。 香菱正在甄夫人的指挥下,挑一些芝麻糖馅,听到宝琴的声音看了过去,还冲宝琴做了个鬼脸取笑她。 宝琴生气的凑过来挠她,两个人相互笑着挠对方的痒,正好香菱的头发丝扫过宋姑娘的鼻子,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下子坏了,她这一个喷嚏让一盆还没有加水的面粉直接飞散起来。 “呀!”其他人纷纷叫了起来,有的人还被面粉迷了眼睛,手到处乱挥,一下子又弄撒了好几盆面粉。 等过了一会,大家四下看看,发现大家都很狼狈,有的头上有的脸上都蹭上了面粉。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大家不约而同往那身上面粉少的人身上摸面粉,最后所有人都很狼狈。 这下子大家再相互看看,都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丫头,这可是在浪费粮食,有些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白面的。”薛姨妈嗔道。 黛玉先不好意思了:“《悯农》那诗我也是从小就读过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这么做是不太好。” 几个女孩相互看看,都自发的帮着厨娘收拾一片狼藉的厨房。 等到收拾好了,她们又跟着厨娘学习,最后也勉强蒸了一锅奇形怪状的馒头,一锅馅料不是多就是少的豆包糖宝。 等到除夕那天,大家聚在一起,一架屏风隔开,男一桌女一桌的十分热闹。 席上摆着薛鹏亲自杀的猪做的美食,还有女眷们亲手做的面食。 “我怎么觉得过去吃的豆包没这么甜啊?”薛蟠咬了一口豆包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身边的柳湘莲怼了一下,柳湘莲冲屏风那边一歪嘴。 薛蟠也没有傻透,马上就想起前个听说家里的女人们都进了厨房,想必这馒头就是她们的杰作了。 于是他又咬了一口,然后大声冲屏风那边说:“真好吃,我就好这一口甜的。” 席上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这馒头也蒸的形状别致。” 薛鹏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们,可是这个时候其他人都统一战线不客气的看着他,示意他也快点说。 薛鹏一边心里骂着这群兔崽子,一边也大声说了一句:“这面狗做的不错,挺像。” 他手上拿着那个耷拉耳朵疑似是面狗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研究着,这是面狗吧? 屏风里面的女孩子们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当听到外面男人的夸奖的时候,她们相互捅了捅脸上都带着几分的得意。 黛玉也在听外面的动静,当听到薛鹏的话之后,她脸一下子更红了,然后又忍不住冲外面说了一句:“那是一只兔子。” 除了她之外,别人都没做这些花样,所以她很确定薛鹏说的那只面狗就是她做的面兔。 薛鹏听到里面黛玉的声音,手上那只他怎么看也不像兔子的兔子就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了。 过了一会他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听说外国有那种耳朵耷拉着的兔子,想必这就是了。” 黛玉听了脸都耷拉下来了:“我做的时候明明耳朵是竖起来的。” 宝钗她们几个年轻女孩都有些好笑的互相使眼色,今天她们也难得看到薛鹏和黛玉的热闹。 薛家这次在庄上过的除夕夜十分的热闹,这一天永远留在他们的记忆中,不时的会想起。 第二天黛玉因为昨天晚上睡得迟了,起的也迟了些。 等她收拾好接受了自己身边丫鬟婆子的拜年祝福之后就去跟薛姨妈拜年。 去到薛姨妈那里,她发现薛姨妈正在和身边的嬷嬷在清点什么。 她先过去拜年,随后就问用不用自己帮忙。 “这里离忠义营不远,老三想着要去那里看看。不过他不知道该给那里的孩子女人准备什么,让我帮他看看他准备的东西清单。” 黛玉从薛姨妈手上接过清单看了起来:“毛笔一百支,经史子集一百本,棉鞋一百双……” 她看了一会又想了下才说道:“再加上一些糖果吧,估计小孩子会喜欢糖果超过经史子集的。” 薛姨妈笑着点头,拿笔加上一行:“咱们过年预备了不少糖果,正好送给那些孩子们尝尝。” 她想着黛玉早晚要嫁给薛鹏,这个家未来还要她来管就问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黛玉又说:“小孩子长得高矮不一,这脚也不一定一般大,只怕这做好的棉鞋未必合适,不如送一些棉布棉花让他们母亲自己做吧。” 薛姨妈笑着应下了:“他们男人就没有这么心细,给做好的鞋未必合脚的,不过这鞋都做好了就一并送去吧,总有合适的人。棉花、棉布家里都有,尤其那棉花是打西边来的,是最上等的棉花,比前些年二老爷送回来的国外的棉花还要好的。” 黛玉也笑着点头:“我庄子上送来一些腊肉腊鸡腊鸭,也一并送去给忠义营吧。” 一旁的宋姑娘等人也说:“可惜我们身无长物,也不知道能送些什么东西。要是能跟着去,哪怕帮忙分分东西也可以的。”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大家都有些想去那忠义营走一趟做些好事。 薛姨妈也有些心动了,这做善事要比去庙里上香更有福报的。 “这样好了,我问问老三我们能不能一起去。” 第 70 章 薛鹏那边也在准备去忠义营的东西。 因为主人们在庄子上过年, 管家薛城预备了不少东西,现在庄子的库房里堆的满满的。 “再加两头活猪, 还有金陵那边送来的鱼干再多装一些……” 薛姨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的。 听薛姨妈说女眷们也要跟着去忠义营, 薛鹏迟疑了一下:“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别去了吧。” 他觉得家里的女眷们一个个娇娇柔柔的,尤其还有黛玉那样身体弱一些的, 别大冬天的出门染上风寒。 薛姨妈犹豫了一下, 又想到女孩子们期盼的眼神:“把那大毛的衣裳穿上,再多带几个手炉小心点就不怕冷了。” 薛鹏也不再坚持, 只是吩咐下去给女眷们的马车上多放些炭火。 随后薛姨妈又跟薛鹏说了黛玉关于送去忠义营东西的意见。 薛鹏一拍脑袋:“是我想差了, 我当成军中都是统一的发衣裳了。那就按她的想法, 把咱们库房的棉花棉布多装一些。” 薛鹏和薛姨妈又商量了一下要送去忠义营的东西, 然后指挥下人预备东西。 他们足足忙了一天, 几辆大车都装的满满的。 第二天薛家一行人出发前去忠义营。 还是薛鹏骑在马上打头, 薛姨妈她们女眷坐在马车上跟在后面。 “侯爷吩咐了,马车都换的厚围子,炭火也要多放。”薛姨妈身边的嬷嬷跟她回禀。 薛姨妈点点头, 对自己小叔子难得的细心很是满意。 黛玉抱着一个小手炉坐在她身边也听到了嬷嬷的话, 却没有多说什么。 忠义营确实离薛家的庄子不远, 坐在马车上不多一会就到了。 忠义营听起来像是军营一类的地方, 实际上也是一处农庄。 只不过这农庄有些特殊, 这里并不属于哪个权贵, 而是由兵部拨款负责供给的。 因为这里面住的都是军中阵亡将士的家属, 抚养这些人是国家责无旁贷的事情,这样的地方在全国各地都有几处。 马车徐徐驶进忠义营里,黛玉带着好奇心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 道路两侧都是模式一样的瓦房, 据说这是兵部统一建造的。 就连她们马车行驶的这么平整的路面也是兵部派人来修的, 跟有些农庄那种不平的,遇到下雨天就变成小水坑的路完全不同。 在道路两边还有一些正在玩闹的孩子,他们正好奇的看向这里。 除了孩子还有一些老人坐在路边晒着冬日的暖阳,他们经历的多了,在薛鹏这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马车停了下来,黛玉她们都把帷帽戴上,这才下车。 薛鹏已经跟这处忠义营的负责人说起话来。 这里的负责人姓崔,看着腿有些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据说他也曾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在打仗的时候伤了腿才退下来做这个闲差的。 虽然还没上任,薛鹏已经被加封兵部侍郎官职,也算是这崔大人的顶头上司。 因此在知道薛鹏要来的消息之后,他也没敢怠慢。 也幸好他本身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对这营中的家属感同身受,平日里也颇多照顾,面对薛鹏的时候并不慌张很有底气。 薛鹏问了一些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他点点头:“我这次来带了一些东西,你看着分给他们吧。” 崔大人谢过薛鹏,连忙指挥着自己仅有的几个手下过来帮薛鹏的人卸车。 他那几个手下也是多多少少有些残疾,也都是从战场活着回来的人。 薛鹏看了崔大人和他的手下几眼,这才走向已经下车的薛姨妈她们:“这天寒地冻的,嫂子还是带着她们去屋里吧。我刚才问过崔大人了,这营里的议事所还算干净,嫂子去那里吧。” 薛姨妈有些意动,不过几个年轻的姑娘来到这里并不想进屋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她们就彼此相互撺掇着要求四处走在看看。 薛姨妈拗不过她们,就吩咐几个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心看顾各自的姑娘:“仔细些,别让她们冻着。” 一再吩咐之后,薛姨妈才带着甄夫人和宋母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去到那议事所歇息一下。 本来这两位上了年纪都懒怠些,可是又担心各自的女儿不省心,这才跟了过来的,现在早就疲惫不堪了。 薛鹏见女眷们都各有去处,他转身也过去帮着卸车了,这次他带来的东西可不少。 单说几个年轻的姑娘都好奇的在这忠义营里转悠起来。 她们发现这忠义营里,男人要比女人少的多,能见到的男人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要么就是有些残疾的。 她们一想到这忠义营是什么地方,也就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男人不多了,心中不免叹息。 几人走来走去,忽然听到某处传来了读书声。 她们都有些好奇,现在是正月时候,按理说学堂是放假的。 几人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一间跟其他建筑没有区别的瓦房里传来的。 见大门开着,她们就走了进去,然后从窗户那里往里面看了看。 里面是一个老者和几个年纪大小不同的小童,老者念一句下面的小童们也跟着念一句。 等念过一遍,老者又重新来念,这一次没念一句,他又会解释一下这句是什么意思。 黛玉她们几个姑娘都读过书,也仔细听了起来。 忽然香菱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句话是不是解释错了?” 她虽然被拐子拐走多年没有多少机会读书,可是毕竟天资聪颖,脱困之后这几年也一直在读书。 她刚才就听那老者这句话解释的好像跟她学的不一样,就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又有些迟疑:“应该是错了吧?”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学错了,连忙向她心中最博学的黛玉请教起来。 黛玉刚才也听了老者讲解,点点头对香菱说:“是有些问题,这句这么解释不是太恰当。” 老者教的是论语,有一句解释的意思有一点差错。 听了黛玉这么说,香菱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我弄错了。” 她的声音略大了一些,屋里的老者已经听到了。 他起身来到门口,见是几个姑娘就一皱眉咳嗽了一声:“这里是读圣贤书的地方,怎么容得你们几个丫头造次?” 这话宋姑娘头一个就不爱听了,她当即就说了:“圣贤书又怎么了?难道那孔夫子不是女子所生?这里我们女子怎么来不得?” “你……”老者被她这话气的直哆嗦。 一旁跟着的婆子有个连忙开口:“老人家,我们是济安侯薛将军家的内眷,今天侯爷带着家中的太太姑娘们来忠义营慰问各位军中烈士的家眷,这几位就是侯府的小姐。” 那老者也是知道今天有位大人物要来忠义营的,他听这婆子这么说就知道是面前这些人了。 想到自己身份卑微,而对方又是显贵人家,他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感叹世风日下,然后忍下这口气。 黛玉想了下还是对他说了一句:“老人家刚才那句确实是解释错了,应当如此解释……” 她把自己所学讲给老者听,那老者原本不以为然,但听了她的话之后神情愣了下,随后仔细在心中比较他教的和黛玉搜说的区别。 过了一会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黛玉等人就是深深一礼:“姑娘说的对,是老朽误人子弟了。姑娘是老朽一字之师,请受老朽一拜。” 黛玉不敢受他的礼,连忙侧身避开:“我们也并无恶意,就像老人家刚才说的那样,老人家是塾师,要是教错了真就是误人子弟了。” 那老者苦笑着摇头:“我是哪门子塾师啊,我只是一个儿子死在战场上的孤老头子。因为这营中读书识字的人少,我老头子多认了几个大字,就教他们念几句,这不还教错了。” 宝钗有些奇怪:“老人家,为什么这营中没有学堂呢?那为什么不把孩子送去附近的庄子的学堂去念书呢?” 老者又一次苦笑:“这营中就这几个男孩子,不值得为他们建一个学堂。以前我们也把孩子送去附近庄子上的学堂,可是那些庄子上的孩子说我们的孩子都是没爹的野孩子。这几个孩子忍不住跟他们打了起来,又没有人家人多势众吃了亏,学堂那边也不让他们去了。” 听到这黛玉她们几个都有些同情这些孩子,他们的父亲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而他们在别人眼中只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可能那些庄子上的孩子也是年纪小,并不知道这些孩子的父亲是英雄,只是觉得这些孩子少了父亲跟他们不同就被他们嘲笑。 在场的这几个姑娘都已经没了父亲,她们听到这些孩子的遭遇有些感同身受。 黛玉压下心中涌上来的哀愁对老者说:“老人家我们这次来带了不少笔墨纸砚来,还有许多经史子集,一会我们就给您送来。” 说着黛玉和其他人离开了这里,回去薛鹏那边想要他先把给这简陋的学堂的东西先挑出来送过来。 黛玉她们回去的时候,薛鹏这边还在清点物资。 崔大人熟悉营中的情况,就由他负责派发的事情。 黛玉她们回来把要送笔墨纸砚的事情跟薛鹏一说,一旁的崔大人就接话道:“那是陆老爹,陆老爹的儿子战死了,只剩下他和儿媳妇还有一个小孙女了。陆老爹觉得他家几代单传,如今儿子去了,只有一个孙女也算是断子绝孙了。刚来营里住下的时候,每日唉声叹气没了盼头。好在他识文断字,我就把营里适龄的男孩子都交给他,弄了这么一个小学堂,他这才有了精神头。” 听崔大人这么一说,黛玉几个女孩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陆老爹儿子战死固然可怜,可是他还有有一个孙女在,并不算是后继无人,难道女孩子就不算人吗? 不过冲这陆老爹的儿子战死,他自己还能教几个孩子读书,这些对他不满的话她们也只会在心里自己想想而已。 薛鹏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决定跟女孩们去把送给小学堂的东西送过去。 几人又来到了小学堂那里,那里还是大门开着,他们走了进去,然后看到刚才几个女孩站过的窗前那块蹲着一个小女孩,她正往铺在地上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写了几个字之后,她又偷偷的起身半蹲着侧耳倾听屋里陆老爹讲课的声音,然后再蹲下来写在自己的本子上。 这一幕把黛玉她们都看呆了。 第 71 章 黛玉一行人回到忠义营的小学堂那里准备给孩子们送东西,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偷偷蹲在窗外跟着偷学。 这个时候黛玉她们几个女孩才想起,刚刚她们过来的时候注意到这学堂里只有男孩子, 并没有女孩子。 这个时候那个小女孩正好看过来, 看到院子里多了许多人。 她本就是来偷学的,现在被这么多人看到,她心里慌张想着抱起书本就跑。 不料忙中出错, 她手上的本子掉到地上, 发出声响来。 “谁在外面?”屋子里的陆老爹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出来查看。 他一出来就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当时脸就沉了下来。 那个小女孩有些慌张, 不过还是有礼的跟他行礼:“祖父。” 原来这小女孩就是陆老爹的孙女。 陆老爹皱眉一脸不虞看着这个小女孩:“你这丫头又来偷听,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读书是男人的事情, 你只要跟着你娘学着怎么做女红做饭就好了。” 原来他这孙女来偷听不是一次两次的, 这次又被抓到之后, 这小女孩颓然的垂着头任凭她祖父责备她, 耳边还传来屋子里那些男孩子的嘲笑声。 “可是祖父你讲的我都能听懂,我也能背,我比他们背的还好。”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哭腔反驳了一句。 陆老爹皱眉:“你这女孩子是怎么回事?这读书就是男人的事情, 这时间都是男人做官管这天下事, 身为女子只要能料理好这家里的事情就好了, 书读多了反而是败坏了德行。” 他这话黛玉她们几个女孩都不爱听了, 像黛玉宝钗她们自小家里就请了先生跟着读书, 这书读的一点不比男人差。 还是宋姑娘第一个出头:“这圣人还说了治大国如烹小鲜, 你们男人怎么不先把这个做饭弄明白呢?” “你这女子怎么可以如此歪曲圣人的言论?”陆老爹听了宋姑娘的话气的直哆嗦。 宝钗温声劝解道:“老人家, 我见你这孙女也十分好学,不如就让她跟着那些孩子一起学习吧。” 陆老爹毫不迟疑的反对:“不行!这男女七岁不同席,让这丫头和那些男孩子呆在一个屋子里, 她还要名声不?” 这陆老爹读了一些书, 整个人读的有些迂腐了,执着于某些规矩坚决不肯动摇。 黛玉突然说道:“如果我出钱在这忠义营中建一间学堂,分成男学女学两部分,请先生来教导,不用你们出学费,你们可愿意?” 她之前听宋姑娘倾诉过身为女子生活的不易,当时就有些想法,可是却没有头绪。 就在刚刚她听了陆老爹和宋姑娘宝钗等人的对话,又看了眼一旁眼中充满期待的小女孩,她终于有了想法,那就是开学堂,而且是一家女孩子可以上的学堂。 黛玉想着士农工商,这士为先。 若是有一家学堂,从一开始就是可以让女孩子入读的,那些同样读这家学堂的男孩子从小耳闻目染加上学堂的教育心中对女孩子有着尊敬认同。 等到若干年之后,这些男孩子出仕为官,那些尊重女子的思想也会有他们传递到各处。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是短时间内都无法实施。 可是有了这家学堂,就仿佛有了星星之火,将来就有可能有燎原之势,将火种传递下去。 这是从男孩子方面来说的好处,另外黛玉觉得如果让女孩子多读书也是有好处的。 女孩子们多读书,不仅限于女戒女则那些束缚女子的书,开阔了她们的眼界,也会让她们变的更加自尊自爱。 有时候有些想法的产生就缺少一个契机,如今黛玉就通过这忠义营一行,打破了她之前思想的局限,产生了一个足以影响到她还有更多人的想法。 原本宝钗她们还想着怎么劝说陆老爹的,现在听了黛玉的话都是一愣,随后眼中都多了一分坚定,她们也赞同黛玉的想法,如果有需要她们也要出一份力。 那陆老爹被黛玉的话给惊呆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手越发颤抖的指着黛玉,随后又看向薛鹏。 他不认识薛鹏,只看薛鹏打扮觉得应该是个大人物:“这位大人你难道就看着她们几个丫头在这里胡言乱语吗?” 黛玉也看向薛鹏,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她有些在意薛鹏的态度。 其他人也把视线放在薛鹏身上,大家都希望他能表态。 薛鹏本来只是冷眼旁观,他觉得蛮有趣的,看着几个小丫头跟一个老头子居然能吵得不亦乐乎。 等到黛玉出声之后,他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黛玉会要办学堂。 不过一想到黛玉那个宁可赔钱也要办的书局,他又觉得果然还是那个倔的要命的小丫头。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此情此景也必须他出面表态了。 他上前一步对陆老爹拱拱手:“老人家,在下薛鹏。” “薛鹏?那位济安侯,大败过罗羌,又平定了西蛮的薛将军?” “正是在下,那边几位姑娘都是我的家人,今天我带着她们一起来忠义营探望军中袍泽的遗属。” 薛鹏一番介绍,陆老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毕竟薛鹏薛将军的声名还是很好的。 “既然那几位姑娘都是将军的贵亲,还请将军好好管教,不要让家门因为这几位姑娘蒙羞。” 他这话说的连宝钗都有些皱眉了。 薛鹏面不改色:“本将军觉得老人家的想法有些偏颇,这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这男人都要养家糊口,孩子都是女子在照管。如果这人娶妻不贤,孩子怕是教育不好。若是这女子知书达理,这教导孩子也是有一套的。所以本将军觉得,让女子多读书,多明理是十分有必要的。” “你你你……”陆老爹没想到这薛将军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居然为女人说话,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薛鹏见他这样,怕把他气坏了赶忙安抚他:“老人家,别生气啊。本将军跟你保证,有本将军看着,这学堂办起来绝对不会出乱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来找我。” 黛玉见薛鹏已经拿出自己名誉来担保,她也不甘示弱的说:“我这学堂无论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都会收的,我不光不要他们的学费,还会每人每月给他们一吊钱。” 陆老爹呆呆的看着她,他还从来没听说上学不光不花钱还能赚钱的。 薛鹏也看着黛玉,心想这丫头这把可就玩大了,这要倒贴不少钱的。 算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他回头拿张银票给她填补亏空好了。 “林姑娘,这事情我也愿意出钱的。”香菱也开口表态。 宝钗宝琴等人也纷纷表示愿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帮忙,她们刚刚听了半天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想要帮帮那些想要读书的女孩子。 宋姑娘已经在脑子里飞速的计算起建一个学堂需要花费多少钱,还需要准备什么,有没有愿意来教女学生的老师等。 陆老爹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有这一吊钱在这,他一个人也阻止不了忠义营里其他人送孩子来念书的事情。 薛鹏想着去找崔大人商量学堂的事情,就准备带着黛玉她们走人。 这时陆老爹忍不住用挖苦一般的口吻问他:“将军想来平日里也是任由夫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大丈夫了。”他看着薛鹏对黛玉十分维护,以为黛玉是他的妻子,就讽刺他是个妻管严。 薛鹏一愣,他总觉得这老头这话说的别扭。 “老人家我还没娶妻,不过这媳妇娶回来是用来疼的。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你,难道是要你踩在脚下的,那还真不如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好了。”薛鹏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黛玉听了他这话不由得一愣,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薛将军真是我见过最有君子洒脱之风的人,林姑娘的未来终身有靠了。”宋姑娘的话让她回过神来。 她想反驳宋姑娘一句她和薛鹏又没有关系,可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薛鹏准备带着几个姑娘去找崔大人,路上黛玉快走几步跟他并行,宝钗她们知道黛玉这是有话跟薛鹏说,一个个故意放慢了速度,让他们两个走在前面。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黛玉问。 她刚才一时激动,做了这么个大胆决定,后面又让薛鹏拿了自己的身份来保证,总觉得她是给薛鹏惹了麻烦。 薛鹏摇头:“麻烦这东西,你不去惹它,它总会来惹你的。而且我刚才说的那话也不是敷衍那老头的,我确实觉得妻贤祸事少。虽然我不爱读书,可我也知道读了书才能明理,女子也应该跟男子一样读书才行。你看看你,还有我家的宝钗她们,那个不是能出口成章的,跟那些斗大的字都不认识的村妇见识就不一样,将来你们的孩子日日受你们的熏陶,也是好的。” 黛玉原本听他前面的话还说的很诚恳,谁知道后面居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孩子来。 她脸一下子红了,好在戴着帷帽别人也看不见。 她啐了薛鹏一口:“什么孩子?谁跟你说什么孩子了?”说着她不理薛鹏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薛鹏叹气,他这话也没说错啊,果然这小丫头就是有小性子。 “喂,我说你站住啊。”他冲走在前面的黛玉叫了两声。 他越叫黛玉走的越快。 薛鹏无奈:“我想叫住你是你走的方向错了,走反了。” 黛玉猛地站住,她脸上臊的慌,她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她低着头,慢慢用小碎步倒腾回来,然后看着薛鹏。 因为带着帷帽,薛鹏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就听到黛玉不耐的说:“既然你认路,那你怎么不赶快带路。” 听着她的指责,薛鹏又一次无奈的撇嘴:“是是是,您小姑奶奶这次可要跟在我后面,可别走我前面去。” 薛鹏一行人找到了崔大人,跟他商量建学堂的事情。 崔大人虽然有些惊讶这薛将军家居然要赔本建学堂,不过忠义营这边不会吃亏,他也就同意了,也帮着出主意。 黛玉跟薛鹏商量,回头她能不能在薛鹏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等把学堂的事情弄好了再回京城。 “行,反正我还有两个月的假期,索性我们就在庄子上住着。”薛鹏想着万一到时候黛玉建学堂的时候遇到什么麻烦事,还有他这个侯爷大将军帮着镇场子。 原本薛家人是打算继续住在庄子上的,可是没过几天大家就不得不回京城一趟。 因为皇上下旨为荣国府二房嫡次子贾宝玉赐婚,赐婚的对象就是东蛮的公主百灵。 第 72 章 正月里人人都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 大概是从东蛮来到中原感受到了这种欢乐的气氛,东蛮的土司鹞鹰决定为这过年气氛加一把火。 于是他跟理番院的官员表达了想要朝见皇上的要求。 因为正月里也没有什么事情, 齐康帝就接见了鹞鹰。 鹞鹰跟他说, 他女儿相中了一个少年打算成亲,请齐康帝帮着说和。 齐康帝原本是担心这对番邦父女没有眼力见相中一些有为青年,到时候这婚他要是真赐了只怕会落得男方的埋怨。 不过当他听到鹞鹰父女相中的是荣国府贾家二房的贾宝玉之后, 他就立刻痛快写了圣旨。 这贾家当初一门两国公, 开国的时候是十分的显要门庭。 只可惜子孙不争气,如今也只剩下府门上那违制挂着的牌匾诉说着昔日的荣光了。 齐康帝打心眼里看不上贾家, 否则也不会在知道薛鹏的未婚妻是贾家的外孙女之后想办法把人弄出荣国府。 对他来说到时候找个由头, 把贾家的爵位削了就完事了, 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这蛮族的土司相中了贾宝玉做女婿, 也算是物尽其用。 齐康帝早就听说过这贾宝玉的大名, 毕竟衔玉而诞的麒麟儿的名声很响, 也很让皇家忌惮。 好在这贾宝玉自己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终日就喜欢在脂粉堆里打转。 本来齐康帝还觉得这可能是贾宝玉的保护色, 借此让人忽略他不再忌惮他, 可是在贾家的密探一番调查之后, 他觉得这孩子还真是表里如一。 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天真, 没有政治头脑, 家族也远离政治核心的少年拿来跟异族联姻, 确实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所以齐康帝当时就大笔一挥, 写了一道赐婚旨意立刻派太监去贾家宣旨。 “朕做这个月老,你那女儿是要留在京中的,我给他们小两口一座宅子, 再给你女儿添妆。”齐康帝大方的说。 能够让异族臣服不再有异心, 花些银子也是值得的。 鹞鹰也不客气当时就笑纳了,如果皇上不说给嫁妆,他还要厚着脸皮讨一份嫁妆的。 他让百灵嫁到中原来,一是为了让女儿享享福,二就是为了表示东蛮想要和平谋求合作的诚意。 既然他女儿都牺牲了这么多,怎么也要以后的日子过得舒服才好。 在皇上痛快的下旨赐婚,还给了不少嫁妆之后,他跟皇上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边皇上和鹞鹰对这桩婚事十分的满意,那边贾家完全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 今天过年期间,贾家没有了去年元妃省亲的荣光,可是以他们家一贯的排场,这个年自然过的十分的热闹。 贾母上了年纪就喜欢热闹,看一天天家中子孙承欢膝下,火树银花的热闹十分的欢喜。 “可惜玉儿不在,要不咱们娘们几个一起热闹说话了。”贾母跟围在身边说笑的子孙们说。 年前黛玉让紫鹃回来给她送了年礼顺便磕了头,说是要随着薛家人去庄子上过年,等从庄子上回来再过来给她请安拜年。 贾母对于薛家要去庄子上过年这种事情是有些嗤之以鼻的,这庄子上怎么能有京中的侯府舒服。 她有心想把黛玉接回来过年,可是转念一想黛玉跟薛鹏有婚约,还是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多联络感情为妙。 宝玉今天没出门,百灵说这两天有事情要做,就不跟他在外面一起玩了。 他听了贾母的话,当时就说:“祖母,要不你派人去把林妹妹接回来吧。咱们家这么多姐姐妹妹,林妹妹来了就更热闹了。” 王夫人听了生怕贾母真的依了宝玉的话,连忙对他说:“你林妹妹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住在薛家的,咱们要是接回来,这不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吗?” 她这话是说给贾母听的。 这对婆媳之前就一直在围绕宝玉的婚事在暗中较劲,最早贾母相中了黛玉,可是黛玉已经跟薛鹏订婚。 如今她相中了娘家侄孙女湘云,可是王夫人根本不想娶一个父母双亡没有福运的儿媳妇。 在王夫人心中,她的宝玉就是连公主都可以尚的。 贾家这一家子正在说笑,外面就有人匆匆来报说宫里来了旨意。 贾家现在一年到头已经很少能接到圣旨了,一听到有圣旨来,人人眼中都有些惊惶之色,不知道这旨意是吉是凶。 不管吉凶祸福,这圣旨是必须要接的。 一家子就簇拥着贾母匆匆去接旨,大家心中都有些忐忑。 等到传旨太监把旨意念完,贾家众人神情各异。 这居然是道赐婚圣旨,而且赐婚的对象是宝玉和那东蛮的公主。 邢夫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的幸灾乐祸看了眼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的王夫人,她总是被王夫人还有二房压在头上,如今二房的凤凰蛋就要和亲了。 王夫人确实已经呆了,她是想过让宝玉尚公主。 可是她想的公主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而不是什么番邦异族所谓的公主。 别当她不知道,那东蛮也只是弹丸之地,所谓的公主也只是一个尊称,只怕那公主都没有县令的女儿值钱。 王夫人现在心乱如麻,宝玉是她唯一的期望,可如今光是这妻族就让宝玉的未来前途变得暗淡。 贾母同样也有些惊讶这道圣旨,她最近对宝玉的感情有些复杂。 从宝玉刚刚衔玉而诞的时候,她就把宝玉视作上天赐给贾家的瑰宝,这么多年一直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 可上次宝玉中邪的时候,她正好去到怡红院,隔着门缝她看到宝玉发疯时咬了仙鹤脖子弄了一嘴血的样子。 那个样子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日后做了好多天噩梦,在梦中宝玉甚至连她的脖子都咬了。 所以现在贾母对宝玉的感情很是复杂,既想着一如既往的宠爱他,又想着那天那一幕还不想让他靠近自己。 可是就算如此,宝玉也是贾家的一份子,对外代表着贾家。 如今皇上这道赐婚旨意背后蕴含着什么深意,是对贾家寄予厚望,还是不满贾家才把那个异族公主丢给贾家的。 贾母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她能想到的问题,贾赦贾政这些男人自然也是能想到的,他们也在思考皇上如今对贾家的态度。 相比于其他人想的那么多,作为当事人的宝玉只有一个想法:“什么东蛮公主,我不娶!” 在他心中那些个蛮族都是没开化的,就像他之前看到的传奇中写的那样粗陋不堪。 只怕那蛮族公主胳膊都比他腰粗,长得青面獠牙像是无盐嫫母一般,连字都不认识更不会跟他吟诗作对,他要娶的应该像是林妹妹宝姐姐那样秀外慧中的女子才对。 所以他很坦荡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娶!”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的贾家人也不管自己是怎么想的,有志一同的把他的嘴捂上。 贾赦的手捂在宝玉的嘴上,贾政一改往日给人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印象,一只手就抓住宝玉的脖子按了下去。 “宝玉接了圣旨有些欢喜的疯了,有些失态,天使莫见怪。”贾琏已经凑到了传旨太监身边,口中说着好话,手上递过去一个荷包。 那太监看的清楚,听的也明白。 他居高临下当时就看到了贾家众人在听到圣旨之后一脸空白随后或欢喜或呆傻的表情,那贾宝玉连说了两句他不娶他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在两根手指捻过荷包的厚度之后,他就把刚才听到看到的给忘了。 “贾公子欢喜是一定的,皇上的赐婚可是无上的荣耀。恭喜了!” 贾赦带着贾政和贾琏把传旨太监送出了贾家,等他们回到内院贾母那里,就见王夫人正一边在安抚宝玉一边抹眼泪。 就算是宝玉曾经中过邪,王夫人待他也一如往昔,因为宝玉是除了元春之外她唯一的希望。 如今宝玉因为这桩婚事很是不满意,她也不满意,还觉得儿子十分的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行了,你哭什么?这婚事是皇上赐下的,是天大的福分。如今那东蛮土司父女还在驿馆住着,你准备一份礼物,我这就去拜访他们。”贾政沉着脸吩咐王夫人道。 从他的角度他也是不乐意的,他自诩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跟蛮族成了亲家。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还懵懂执拗吵着不要娶蛮族公主的宝玉,他再一次肯定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是他的灾星,是来触他霉头的。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上首的贾母发话了:“老二说的对,皇上金口玉言这事木已成舟不能改变。老二家的,你去准备一份聘礼,然后跟老二一起去驿馆见那东蛮土司。” 贾母说完这话,整个人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 “还有琏儿你亲自去一趟薛家在城外的庄子去见薛侯爷,他去过阿蛮,也跟东蛮土司接触过。你带着礼物去,向他请教一下。” 贾琏立刻领命去准备了。 “行了,都散了吧,我有些累了。” 贾母一发话,在场的贾家人都听话的离开。 这桩赐婚实在诡异,大家都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表情来。 贾赦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我说老二你可要把宝玉看住了,你看他高兴的那样子,别一激动跑了出去。” 他这话说的是反话,是提醒贾政别看不住宝玉让他逃了。 贾政一激灵,别说以宝玉的性子真容易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冲贾赦一拱手:“多谢大哥提醒。来人,把宝玉送回他的怡红院,在成亲之前不许他出院子。不,还是把他送去我的院子,我亲自看着他。” 贾政本来是想着要把宝玉关在怡红院里,后来一想怡红院里的丫鬟都是宝玉的人,而且还是在内宅不方便看管。 索性他就把宝玉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派上几个小厮轮班看着他。 在得了贾政的吩咐之后,他的小厮当时就上前把宝玉簇拥着送去了贾政的院子。 然后把他推进了一间屋子,再用一把大锁锁上门,门口再站上几个小厮。 这些小厮得了贾政的命令,一定要看好宝玉,要是宝玉在成亲前出了什么事情拿他们是问。 宝玉在屋子里拼命的大叫拍门,想要出去,也一直在喊自己不要娶蛮族公主,可是没有人会回应他。 这边皇上赐婚贾宝玉和东蛮公主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一些跟贾家亲近的人家都有些迟疑,这应该算是喜事?他们是要去送礼吧? 在大家看来,东蛮公主可不是一个良配。 可是转念一想,那贾宝玉也不是京中适龄女子的良配,这皇上赐婚也算歪打正着让这两个不是良配的凑成一对。 要知道京中有女儿的人家一直防备被王夫人相中,有儿子的人家最近也在害怕被蛮族公主相中。 现在这个结果对大家来说真是皆大欢喜,大家都很感谢宝玉和东蛮公主做出的贡献。 想来想去,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去给贾家送礼,这礼物还格外的丰厚。 薛家住在城外庄子上,收到信息也没有比城里的人家慢多少,因为贾琏来上门讨教。 “这东蛮人虽然是异族,也算是讲理的,你们跟他们好好相处就行。”薛鹏很公道的为东蛮说了不少好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有些开心。 等送走贾琏,他又去找薛姨妈商量要不要回京去给贾家道喜。 第 73 章 薛家和贾家要是从薛姨妈和王夫人这边论是亲戚, 尤其这次是王夫人的儿子宝玉被赐婚,薛姨妈作为姨母怎么也要亲自去一趟道喜的。 而从薛鹏和黛玉的婚约来论, 两家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加上贾史王薛同为金陵四大家族,这样的喜事薛家是一定要去道贺的。 “以前提到金陵四大家族,咱们薛家排在末席, 贾家排在首位。这几年下来, 贾家也越来越……”薛姨妈有些感慨,不过最后那句还是没说出来。 薛鹏知道薛姨妈要说什么, 不就是贾家越来越没落了吗。 不过大过年的他也不想讨论这样的话题, 两人就商定了要送去贾家的礼物, 准备第二天就一家人回去京城。 “好不容易出来松散一下, 还真有些不想走了。”薛姨妈笑着说道。 这庄子上虽然没有京城侯府的生活精致, 可是别有一番风味, 薛姨妈现在都在想着以后等薛蟠成亲宝钗也有了着落她就搬到庄子上来住。 “等我们送了礼道贺完再回来也行。”薛鹏想着左右无事他还有两个月的假期,索性就在庄子上住着,还能避开城中那些无聊的人际往来。 叔嫂两个商量好, 薛姨妈就派人去通知几个姑娘告诉她们有关宝玉被赐婚的事情, 让她们做好准备回京城。 不料去通知的丫鬟回来告诉她说几个姑娘都不打算回京了, 要继续留在庄子上。 原来自从那天去过忠义营之后, 黛玉就开始为她的学堂做准备。 这一次不光是她, 宝钗宝琴还有香菱和宋姑娘都参与进来。 大家同为女子, 那天听了陆老爹的话之后都憋了一口气, 想要建一个能够让女孩子跟男孩子一样有资格读的学堂。 这些天来,大家每天都聚在一起围绕这个话题进行讨论。 宋姑娘是个有行动力的女子,她裁了纸订了一个本子, 把每次讨论中大家一致认同的内容都记录下来。 几次下来她那个小本子已经记录了不少内容, 大家也对黛玉的计划越来越有信心。 今天几个姑娘也是聚在黛玉的屋子里讨论学堂的事情。 大家坐在火炕上,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上一个水果干果零食,一人手上一杯果茶,气氛融洽而活络。 薛姨妈身边的丫鬟也就是这个时候过来传话的。 当听到宝玉居然被赐婚了,而且赐婚的对象还是她们之前见过的东蛮公主百灵,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 “宝玉一定不想成亲的。”宝钗一针见血的说。 宝琴、香菱和宋姑娘没怎么跟宝玉接触过,这里面跟宝玉接触最多的黛玉是十分赞同她的话的。 “我想宝玉现在应该在家中正闹着呢,不过有老太太和舅舅他们在,只怕他现在直到成亲连家门都出不了了。” 说完这话,她和宝钗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担忧,就是不知道她们的担忧是给谁的。 “大太太说,请几位姑娘收拾好,明天就回京城要去荣国公府道贺的。” 这下子黛玉迟疑了。 她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很多,她打算过了正月忙上一个多月,争取在清明之前把学堂弄好,好让孩子们早一日有书读的。 “要不我先留下吧。”她说。 “那我也留下,反正我也不用去贾家的。”宋姑娘对黛玉的学堂很是热心,她一心想着早日把学堂建成,好让那些老古板们看看。 “那我也留下吧。”香菱说。 宝钗和宝琴相互看了彼此,然后异口同声:“我们也留下。” 这下子几个姑娘都不打算回京城了,她们来到庄子之后一切都觉得新鲜,加上如今有事业要忙,根本不想现在就回京城。 “我回头让紫鹃跟着回京城一趟,她是贾家的家生子,让她跟着姨妈去贾家送礼,顺便替我去道喜。”黛玉想了下,就把紫鹃叫进来,让她回薛家开库房拿些礼物送去贾家。 薛姨妈的丫鬟把几个姑娘的回话带回来,薛姨妈有些哭笑不得:“这几个丫头比我们都要忙。” 对于黛玉她们要建学堂的事情,甄夫人和宋母是有些不赞同的,不过薛姨妈却不置可否。 她想着将来黛玉是薛鹏的妻子,堂堂的侯府夫人主持中馈也是说一不二的。 薛鹏又是武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征的,他的夫人必须要能撑得起整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行。 原本薛姨妈还有些担心黛玉,觉得黛玉的身体不算太好,人也看的娇弱又醉情于诗词,怕她不能做薛鹏的贤内助。 不过这些年接触下来,尤其是这两年黛玉住在薛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薛姨妈眼中,也让薛姨妈逐渐放下心来。 这姑娘喜欢诗词歌赋,可不代表不会管家。 另外她也有头脑,懂经营,自己又是书局又是学堂的。 虽然薛姨妈也觉得书局学堂赚不了钱还可能要往里面赔钱,不过不管林家还是薛家又不是赔不起的人家,能从中让黛玉有所收获才是重要的。 想了想薛姨妈就跟薛鹏说:“反正我们也是打算还回庄子上待一段时间的,不带她们一起回去也行。” “嗯,”薛鹏点头,“来来回回用不了几天,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别折腾她们了。”他也不太想让黛玉去贾家。 两人商量好了,第二天一大早薛鹏就带着薛蝌护送薛姨妈回京城。 这次他把薛蟠留在庄子上,预备黛玉她们有事情。 带薛蝌回去,一方面是因为他跟薛蝌谈过以后的打算,薛蝌打算以后接手薛家的庶务,这次带他回去历练一下。 另一方面,薛蝌跟邢岫烟订了婚,正好借这个机会去邢家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拜年。 薛姨妈他们走了三四天才回来,这几天黛玉她们也把学堂的事情商量的七七八八了,就打算出了正月就开始着手实施了。 现在正事忙完,大家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在庄子上也可以放松心情玩乐一番。 “正好过几日是宝姐姐的生辰,到时候我做东请宝姐姐。”黛玉笑着说。 几个女孩都笑了起来,香菱还撺掇着说要吃锅子,要配什么样的菜。 “还没嫁过来就开始当家了。”宋姑娘取笑她。 香菱和薛蟠的婚事定在五月份上,等过完年也就没几个月的时间了。 香菱听宋姑娘的话,立刻满面羞红的抡着拳头捶了她两下。 一旁跟着薛姨妈去了贾家道喜回来正跟黛玉汇报的紫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笑过之后,紫鹃又跟黛玉说:“奴婢这次去贾家也听人说,大老爷正在给二姑娘相看人家,说是已经有了眉目了。” “哦?可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黛玉问了一句。 三春当中她跟迎春是棋友,也是很投契的,对于迎春的终身她还是很关心的。 算起来黛玉身边香菱、宝钗还有迎春是同龄,香菱已经有了归宿,薛姨妈也一直在给宝钗相看,过去她还有些担心迎春的婚事没有人过问。 没想到贾赦不声不响之间,已经有了打算,说不定过两天她们就能听到喜讯了。 黛玉没想到没过几天,她真的听到了迎春的消息,还是从迎春的大丫鬟司棋的口中。 那天黛玉正和几个姐妹一起呆在屋中看书说笑,紫鹃突然一脸神色古怪的进来。 她看了眼屋中的情况,想了下还是凑在黛玉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黛玉一愣,随后想了下点头跟宝钗她们说:“我出去一下。” 宝钗她们见黛玉主仆这样,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介意。 黛玉披上厚重的披风,跟着紫鹃出了屋子,然后两人去到紫鹃的屋子。 庄子上毕竟比不得侯府,紫鹃她们这样的大丫鬟也只能几个人一间屋子,这屋子比主人的屋子要寒酸了许多。 因此走到门口那里的时候,紫鹃有些羞赧:“委屈姑娘贵足踏贱地了。” 黛玉笑了下:“无妨,正好我也看看你们这里的环境,可住的舒心不。” 两人走进屋子,屋子里的其他丫鬟已经被紫鹃拜托雪雁给遣开了,此时屋中就一个披着斗篷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的女子在。 “司棋?”黛玉叫了一声屋中女子的名字,原来此人正是迎春的大丫鬟司棋。 刚刚紫鹃凑在她耳边跟她说的就是司棋来了,而且还要单独见黛玉一面。 黛玉有些奇怪,司棋是迎春的大丫鬟应该不离迎春左右的,怎么会突然跑来郊外的庄子上来求见她。 一见黛玉来了,司棋立刻扑过来跪下:“林姑娘,奴婢为了二姑娘才来求您的,求您看在二姑娘与您是姑表姐妹的份上帮帮二姑娘吧。” 黛玉听这话头不对,立刻让紫鹃把司棋扶起来:“你这没头没尾的,二姐姐上面有我大舅舅和大舅母,就算他们不管还有老太太在,如何轮到我呢?” 司棋听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二姑娘跟大太太向来不亲,老太太又不会看重一个庶女,加上二姑娘一向又不会奉承在老太太心中又不如三姑娘和四姑娘……” 黛玉听她这么说,觉得可能是贾赦那边有什么问题。不过贾赦是她舅舅,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听司棋继续说下去。 “前个大老爷那边派人带了几个婆子来见二姑娘,说是给二姑娘相了人家,人家也来看看二姑娘。我那时候还为姑娘欢喜,大老爷还是记得姑娘的。可是……” 司棋说到这一咬牙,眼神中有些愤恨不屑:“可是我后来还是不放心,就托我……我表弟帮着打听一下那户人家的情况。谁知道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人家,前面都已经死了两房太太了,据说那人把家中的丫鬟都睡遍了,不是什么好人!” 黛玉和紫鹃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做填房还没什么,可是听司棋这么一说那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司棋回想自己那天听到表弟潘又安说的那孙家的情形时的愤怒和为迎春的担忧都有些心有余悸。 她跟表弟有了感情,一心想着出去嫁给表弟,到时候多半不会跟着迎春出嫁。 可是迎春院子里那些朝夕相处的姐妹她还是担心的,还有迎春这个主子。 虽然迎春被下人们私底下叫成二木头,可是司棋跟在她身边久了,主仆两个感情很好。 司棋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迎春还有院子里众姐妹有这样的下场,就想着怎么能让贾赦取消这桩婚事。 可是她只是一个人卑言轻的丫鬟,根本无法动摇贾赦的决定。 她原本想去跟迎春说的,可是又深知以迎春的性格估计听完也只是大哭一场,随后就逆来顺受了。 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黛玉,因为贾赦为迎春挑选的那户人家是个武将,而黛玉的未婚夫也是武将,而且官职还比那家高。 “所以奴婢找了个借口说是要走亲戚告假出来,让我表弟送我来这庄子上,求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姑娘,救救她吧!” 第 74 章 黛玉听了司棋的叙述, 心中也充满对迎春的同情。 她也知道司棋说的没错,以迎春的性格, 就是知道所嫁非人也会把苦水吞进肚子里嫁过去的。 可是她虽然有心要管这件事, 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她想就是贾赦她的亲舅舅也不会听她这个外甥女的话的。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想法吗?”她问司棋。 司棋把来的一路上一直酝酿的话说了出来:“林姑娘不知道,大老爷为二姑娘寻的人家也是军中的, 是位姓孙的将军。奴婢想着薛侯爷在军中威望甚高, 说不定能弹压的了孙家,所以想请姑娘帮着跟薛侯爷说一下。” 说完她忐忑的看了眼黛玉。 黛玉有些举棋不定, 她不太想麻烦到薛鹏。 上次开书局薛鹏给她送来一张银票, 这次她要开学堂, 薛鹏不光是送了一张银票, 还拿自己的名誉去为她担保。 她住在薛家的这些日子以来, 受到薛鹏太多的照顾, 不光没有报答他,反而还要麻烦他。 现在听司棋说,迎春未来的夫家也是将军, 她要是让薛鹏出面不知道会不会为薛鹏在军中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可是如果她不出手帮忙的话, 迎春又太可怜了, 她实在不想看到一个花季少女有着一个万劫不复的未来。 想了又想, 黛玉郑重的跟司棋说:“我会帮你跟薛侯爷说一下, 至于他会不会帮忙, 我不能保证。” 司棋还想争取一下, 想要说什么,黛玉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另外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把这件事告诉二姐姐,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上忙, 还要靠自己的。我能帮她一回, 也不能帮她一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注一)。” 司棋迟疑了一下,还是狠狠的点头。 林姑娘说的极是,她也是要嫁人的,不能在迎春身边一辈子,未来还是要看迎春自己的。 她们现在能帮迎春一次,如果迎春自己不能立住,这后面的事情她们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帮忙的。 送走了司棋,黛玉也回去了。 在路上她就思考着怎么跟薛鹏说,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去求薛鹏帮忙的。 紫鹃安静的跟在她身后,刚刚迎春的事情给她触动很大,贾家难道真的不行了,大老爷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二姑娘嫁出去了。 黛玉走着走着,突然站住,然后转身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紫鹃连忙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抛掉追了上去:“姑娘?” “侯爷是在前院吧?我们去见他。”黛玉刚刚已经想好了,索性现在就去找薛鹏。 “啊?应该是的,我带司棋过来后院的时候没听说侯爷出门。” 主仆两个去了前院薛鹏的住处。 这个宅子分了前后两院,然后各自又间隔出了几个小院子,薛鹏就住在前院的一个院子里。 黛玉主仆过来的时候,院子里正有几个薛鹏的随从还有小厮在说话。 刚刚还在跟旁人吹牛的沈宏一看黛玉主仆来了连忙迎了过来,他那一只眼飞快的从紫鹃这边瞟过,然后又恭敬的问候黛玉。 “侯爷在吗?我有事要找他。”黛玉说。 “在的,侯爷在屋子里看书呢。”沈宏说着一边大着嗓门冲屋子方向喊了两声。 早有几个小厮过来掀起厚厚的门帘子请黛玉进去。 黛玉带着紫鹃进到屋子里,屋子里烧着炭比外面的温度高一些,这样的温差让她一进门就打了个哆嗦。 她这一哆嗦让闻声走出书房的薛鹏看着就是一皱眉,他心想这丫头天寒地冻的跑出来做什么。 “你呆在这里,我自己进去。”黛玉看了眼紫鹃。 紫鹃领命留在这里。 一旁陪着进来的沈宏看了看她,然后蹭到她身边来:“紫鹃姑娘,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他从一旁闻着的水壶里倒了一杯热茶给紫鹃。 紫鹃知道这位独眼随从是薛鹏的亲信,也不敢得罪他,当即就道谢之后接过来。 “来,紫鹃姑娘这有我早上温着的几个烤土豆,这东西只有在庄子上吃才有味道。”沈宏又从炉子里的炭火中扒拉出几个土豆来。 看着那黑乎乎的表皮,紫鹃犯了难,她觉得她现在是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沈宏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貌似这土豆烤过之后的卖相不好看,人家姑娘虽然是丫鬟可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都尊贵一些,怕是不喜欢吃的。 他连忙想去剥皮,可马上又想起什么,立刻去洗了手回来才把土豆的皮剥掉递给紫鹃。 紫鹃见他如此殷勤也不好拒绝,笑着接了过去,又在他的注视下小小的咬了一口。 “很好吃。”紫鹃这话并不是恭维话,这烤土豆的味道确实不错。 “那我帮你把这几个也剥了。”沈宏笑的很开心,立刻殷勤的把另外几个土豆的皮也剥了。 “太多了,我怕是吃不完,你也吃吧。” “好,我们一起吃。”沈宏笑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紫鹃看他有些可爱,也笑着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两人一起吃土豆的时候,黛玉也正在跟薛鹏说话。 这还是黛玉第一次来薛鹏在农庄的住处。 “这是你的书房?”她打量四周,发现这里确实有不少书籍,桌子上还有一张摊开的地图,她有些好奇的看了看。 “嗯。”薛鹏说着往一边的炉子里又加了两块炭,他怕黛玉的小体格冻着了。 黛玉此刻还在看地图,她看的书多却很少看到地图,有些感兴趣的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她看出了门道:“这好像是西北的地图,这里是我们,这里好像是……” “是罗羌。”薛鹏接过话题,“这是我朝和罗羌等西北异族接壤地区的地图。” 他有些欣赏的看了黛玉一眼,他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还会看得懂地图,果然这女孩子是需要多读书的。 “原来这就是我们和罗羌的位置,要是他们从这里派出骑兵一路冲关的话,我们有些危险了。”黛玉秀眉微蹙的看着地图,拿手指比量了一下地图上两地的位置。 薛鹏点头:“不错,所以我朝在此处布置了重兵,也一直布置了限制骑兵的陷马坑绊马索等。” 黛玉听完点点头,然后又提出一个问题:“此处关隘这么布置多年,在加上你之前突袭罗羌王庭让他们元气大伤,会不会让我朝的守关士兵变得松懈,然后给罗羌可趁之机。” 薛鹏再一次深深的看了眼黛玉,他知道黛玉是个聪慧的女孩,原本以为这女孩的聪明劲全用在琴棋书画上了。 可是相处久了,他越发的发现这个女孩的聪明不仅局限于内宅,只要给她机会她能看的高看的远。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正打算给皇上上折子,请皇上注意边境的情况。罗羌元气大伤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一战的能力,他们现在的问题是群龙无首,一旦他们的王位争夺有了眉目,那么我朝就是他们新的罗羌王立威的重要目标。” 讲到熟悉的领域薛鹏变得侃侃而谈。 黛玉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也看到地图旁摆着的薛鹏的笔记。 薛鹏的字也算是端正,但谈不上是名家水准,只是那字中蕴含的气势让这些字看起来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现在黛玉已经完全对薛鹏改观,薛鹏并不是那种只知道打仗的莽夫,他想的很多也想的很周全。 一时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对对方又加深了了解。 两人想着心事,一时反而无话可说。 炉子里的炭发出一声噼啪的燃烧爆裂声,这让薛鹏回过神来:“你来找我是有事?可是你那学堂遇上什么麻烦了?” 黛玉摇头:“我找你其实是为了贾家的事情。”她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跟薛鹏说。 一听到贾家,薛鹏第一反应就是贾宝玉的事情,这让心里多少有些莫名的不开心。 “你说吧,如果我有能力做到,一定帮忙。”就是心里膈应,他还是决定如果可能就帮忙。 黛玉立刻把刚才司棋带来的消息告诉了薛鹏:“二姐姐是个温柔腼腆之人,如果那位孙将军确实如司棋说的那么不堪,能不能请你帮忙回绝了这门亲事?” 薛鹏听黛玉是为了迎春的事情找他帮忙,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我跟贾家二姑娘也是有一面之缘的,那位姑娘确实很安静。你说的孙将军,我还不知道是哪个,我让人去打听一下,回头再告诉你。” 薛鹏这么说就是答应帮忙了,黛玉连忙冲他施了一礼道谢。 薛鹏一摆手不太在意:“没什么,这事还没什么眉目,到时候等办好了你再谢也不迟。” “那我怎么谢你?”黛玉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话她是问的很认真的,毕竟薛鹏帮了她太多的忙,她也一直没有认真的谢过他。 这下子有些难道薛鹏了,他想了下:“要不你把过年的时候做的那个面兔子再给我做一锅好了。” “面兔子?你不是说是面狗吗?”黛玉说完这话脸都红了,她一向疏于厨艺,做的兔子最后耳朵都耷拉下去也难怪薛鹏会认成狗了。 薛鹏搔了下耳朵,他真想给除夕夜的自己一个耳光,就你嘴快就你认识兔子啊? “我那天眼睛坏了,不太好使。”他一本正经的胡诌。 黛玉嘴边荡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让一直观察她的薛鹏心跳漏跳了一拍。 “好了,那我走了。” 黛玉说着要走,不过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我回去多练习,下次一定会给你蒸一锅兔子的。”她握紧双拳下定了决心,这就是她最近努力的目标。 “啊,也行。就是面狗我也吃,都一样是馒头的味道。”薛鹏顺口说道。 黛玉瞪了他一眼,眉目中多了一份哀怨,然后转身就走。 “紫鹃,我们走。”她走出书房冲候在外面的紫鹃叫了一声。 紫鹃正在和沈宏一起吃土豆,见黛玉出来连忙过来,她总觉得她家姑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好像在生气一样。 主仆两个匆匆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薛鹏和沈宏两个人三只眼盯着两个姑娘离去的方向半天,又几乎同时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对方。 “你这独眼龙叹什么气?”薛鹏气不过顺势一脚踹了过来。 沈宏灵巧的闪躲开:“紫鹃姑娘一个土豆还没吃完呢,将军你要是不会跟姑娘聊天,实在不行兄弟们想想办法,给你弄几本书学学吧。” “滚!”薛鹏骂了一句脏话。 沈宏立刻听话的准备出去又被他给叫住了:“你等等,我有事让你去办。你派几个兄弟进城一趟,打听一下荣国府贾赦给他二姑娘相看人家的事情,是不是有个姓孙的武将?” “是。”沈宏知道薛鹏要他办正事,连忙也不嬉皮笑脸一脸正色的应下。 不出两天薛鹏派回京城的人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然后回来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薛鹏听。 薛鹏听了直皱眉:“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 “好在林姑娘拜托将军帮忙,这贾家二姑娘没有好父亲,可有忠心耿耿的丫鬟和善心的表妹,又有将军这样古道热肠的人。”一旁的沈宏插了一句嘴道。 薛鹏没有说话,不过这些跟随他很久的随从们都知道这事他们将军是管定了。 第 75 章 薛鹏当天跟薛姨妈说有事要回京城一趟, 随后就带着一众随从骑马回京。 一到京中他先去兵部翻了档案,又派人出去查探了一番, 随后就派人去孙家送了帖子。 贾赦为迎春相中的未来夫婿名叫孙绍祖, 这孙家也是世代武将之家,到了孙绍祖这代前程不错,这才被贾赦相中。 不过这孙绍祖其人已经三十多岁, 前面死了两任妻子, 到了迎春这里都已经是第三次娶亲了。 这是外面人大概都知道的事情,剩下有些内宅的阴私事情就要用一些手段才能查到, 之前司棋拜托表弟潘又安帮着查的只是冰山一角。 可这冰山一家就已经够触目惊心的, 起码薛鹏的手下们查到之后个个都恨的牙痒痒。 谁家没有姐妹, 谁家没有女儿, 如果让他们的姐妹女儿落到这姓孙的手上那可真是无法想像。 “这荣国府贾家的当家人眼睛是不是有毛病?”有个随从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薛鹏听了手下的回禀都有些沉默, 他在战场上也算是心狠手辣的人, 可那是对敌人,没有像这姓孙的把劲都用在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那就让我见见这位孙将军。” 孙绍祖最近春风得意,他本来就官运亨通走了一些门路在兵部谋了个缺。 然后因为他借了贾家五千两银子, 贾赦就要把女儿嫁过来。 一想到公府的千金小姐宫中娘娘的堂妹就要落到自己手上, 他就十分得意:“也让爷爷尝尝这千金小姐的滋味如何。” 薛鹏的请帖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孙绍祖自然是听说过薛鹏的大名的, 应该说他的官运亨通跟这位薛将军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 原本两个人并无瓜葛, 没想到这次薛鹏会主动要见他, 孙绍祖自然是欣然赴约的。 薛鹏约他在兵部附近的一家酒楼包厢见面。 “大人即将到任兵部侍郎, 到时候就是下官的上官了。”见了面孙绍祖十分的恭敬, 他还想着怎么跟薛鹏拉近关系。 薛鹏看他的眼神很是冷淡,他不想跟这姓孙的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件事, 你跟贾家的那个婚约还是退了吧。” 孙绍祖一愣, 他在来赴约之前是想过薛鹏为什么要见他,可是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居然是让退婚。 “大人何出此言?莫非大人也相中了贾家的小姐?要是那样下官自然要成全大人的。” 孙绍祖对于退婚倒是不太在意,要是能借此机会跟薛鹏拉上关系就更好了。 不过他还是要问明白,要不这灰溜溜退婚他的面子可就丢了。 “要你退你就退,不要废话。”薛鹏对这孙绍祖很是厌恶。 这姓孙的不光是内帷不休,有凌虐妻室的前科,在公事上也有问题,那是薛鹏更不能容忍的。 孙绍祖听出薛鹏的语气对自己的不耐,他脸上也挂不住了。 虽然他比薛鹏官职低的多,可是也不是随意被薛鹏踩在脚下的。 “下官不服!凭什么大人只说了几句,下官就要老老实实的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做?今天大人不说出个三六九来,下官就要去金殿上喊冤告御状,跟当今皇上说说大名鼎鼎的薛将军相中□□,强行阻挠下官的婚约!” 孙绍祖索性也放出几句狠话,他这人心里阴郁的狠,平时一有不顺心就发泄在内宅女眷身上,光是被他打死的丫鬟小妾就有好几个。 刚刚薛鹏这样的语气和态度激发了他心中的阴暗面,他当时就有一种同归于尽让薛鹏身败名裂的想法。 薛鹏冷冷的看着他:“你跟贾家只是才开始过礼,那贾家小姐还不是你的妻子。” 他说着这话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孙绍祖:“还有你不服?不服也要服!” 他这话刚说完,孙绍祖就猛地站起打算把桌子推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薛鹏打一顿再说。 不料薛鹏的话音一落,薛鹏那几个随从就一拥而上,一个一脚直接踢在孙绍祖的小腿上直接把他踢到,剩下几个人上来就把他的胳膊往后一背就制住了。 还有几个人也一下子把孙绍祖那些被这一幕看呆的手下给拿下,勒令他们不准动。 孙绍祖一个激灵,心里那些狂暴暂时被不安压制下来。 他知道以他的官职,薛鹏不敢如此当众对他的,这应该有原因。 “薛将军,你我都是兵部同僚,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薛鹏走到他身边,现在他们两个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高度相差悬殊。 孙绍祖更是感受到薛鹏身上有着一种杀气,虽然他们两个都是武将,可是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的还是有区别的,此时他在薛鹏身上的杀气的威慑下跪着的双腿都在颤抖。 薛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本将军看你不顺眼要收拾你还需要看日子吗?”说着他一挥手,他的那几个随从就把孙绍祖连同他的手下一起带走了。 他们几个被带回了兵部的私牢,虽然薛鹏现在还在假期,他的兵部侍郎的任命是早已下来了,在兵部除了尚书以外就属他权力最大。 所以把几个人押进兵部私牢,顺便上上刑审问一番也是在他的权利范围内。 等到孙家那边闻讯四处托关系想要把孙绍祖弄出来的时候,薛鹏已经把一份孙绍祖签字画押的口供放到兵部尚书的面前。 这位兵部尚书是从六部的其他部轮换过来的,并不是武将出身,面对下面的武将们总是有些气弱,更何况是面对薛鹏这样一位战功卓著的将军。 他这几天也是有所耳闻薛鹏把兵部的一位官员关进私牢的事情,只是碍于对方是皇上的宠臣还有爵位,只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知道薛鹏把事情捅到他面前。 尚书大人拿起供状翻看起来:“孙绍祖贪污、还联同不法商人一起把次等的棉布高价卖给兵部,这些棉布已经被做棉衣发往边疆的军营了……” 供状后面还有内容,可是光这一条就看的他牙疼了。 这孙绍祖已经犯了武将的大忌,在一些武将心中自己手下的士兵就应该穿的暖吃的好,这样才能打仗。 可是孙绍祖这样的人却偏偏以次充好,让士兵吃的不好穿的不暖,回头让那些将军们知道了皮都要被他们给剥了。 尚书大人想到这偷偷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薛鹏,不知道这些罪状是真的还是这位薛将军看孙绍祖不顺眼编造出来的。 薛鹏大概是猜到尚书大人所想:“这些都是孙绍祖和他的亲信供认出来的,本将军已经命人把那些个商人控制下来,大人可以自己去问。还有除了这些,孙绍祖还牵涉到多起人命案中,他虐待死了家中数名丫鬟、姬妾还有小厮等。这些人的尸体所在,大人也可以一一确认。” 尚书大人这才想起这供状后面还有内容,他粗略看了一遍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了。 本来这孙绍祖很会说话又对他十分的尊敬,他觉得此人跟那些大老粗武将不同,还想提拔他来着,没想到他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人,光是看到那些虐待人的供词就让他浑身不舒服。 “此人所犯罪行十分严重,我需要连同刑部一起审结此案。”过了一会尚书大人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过不几天孙绍祖就被移送去了天牢,他的罪行人证物证俱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了。 当然在签字画押供状的时候,顺便签下一份退婚文书不牵连还没正式定亲的岳家也算是他临死前做了一件好事。 至于他是怎么签下这份退婚文书还有那份供状,估计只有他那十根被折断的手指,被打掉的牙齿和一身的伤口才能知道了。 孙绍祖确实犯下了这些罪行,不过在薛鹏刚开始审问他的时候他还想矢口否认。 薛鹏可不会对他客气,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克扣士兵的人,所以就命令部下们好好审审他。 孙绍祖原本还想咬牙硬扛刑罚,他的那些亲信可扛不住,陆续有人交代。 等到薛鹏把那些供词都扔到他面前之后,他也知道自己再这么硬扛下去也没有意义,索性就招了临死前还能安生一段时间。 后来孙绍祖因为所犯之罪罪无可赦被秋后处斩了,孙家也因此被抄了家。 贾赦在知道孙绍祖犯事入狱之后呆若木鸡,他明明看着这孙绍祖前途无量才想着把女儿嫁过去的,怎么差点把自己也连累成犯官的亲戚。 这要是孙绍祖犯的是诛九族的罪行,贾家也要跟着倒霉了。 后来他收到薛鹏命人送来的孙绍祖按了手印的退婚书,这才安下心来。 不过就是这样他还是被贾母叫过去痛骂了一通,说他有眼无珠差点害了贾家。 “你和你那太太都不是什么做父母的人,这二丫头的婚事由我来做主。”贾母狠狠的骂了贾赦一顿之后决定亲自来为迎春择婿,她可生怕以贾赦的眼力再找来一个不靠谱的女婿。 这一次他们贾家是幸运在这婚事还没有正式定下,外面知道的人也不知道,要是贾赦再这么来一次,她能活活让贾赦给气死。 贾赦被自己老娘给骂的无地自容,不过他还是觉得把闺女的婚事扔了出去不用他操心也不错,对了欠孙家的五千两银子不用还更好了。 有关孙家的事情,贾家内宅的女眷知道的不多,不过已经从司棋那里知道真相的迎春还是亲自手书了一封信让司棋送去给黛玉。 在信中她表示了对黛玉的感谢,说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黛玉的恩情。 迎春的信到了之前,黛玉已经知道事情解决了。 不过事情具体怎么解决的她并不清楚,因为薛鹏只是让人给她带了一句话,告诉她事情解决了。 事后黛玉回送了薛鹏一锅面兔,这是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的成果。 “嗯,确实是只兔子。”薛鹏拎起一只面兔仔细打量。 他咬了一口品了品味道:“还是馒头味。” 第 76 章 贾母虽然说要亲自为迎春择婿, 可是现在却没有时间,因为宝玉的婚事。 皇上赐婚之后, 尽管百般不愿意, 贾政还是亲自去了一趟驿馆去跟鹞鹰商量婚事。 自诩为读书人的贾政和他眼中的蛮荒地方来的异族族长自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不过有一点倒是定下来了。 那就是宝玉和百灵的婚事尽快要举行,因为鹞鹰已经离开东蛮有一段时间了, 他作为土司必须要回到自己族中。 更何况现在西蛮平定, 还有收拢剩下的西蛮人的人心,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贾政其实心中是很乐意早早给宝玉成婚的, 一个是他本来就不喜欢这桩婚事, 另一个是他觉得这婚礼程序复杂, 几天就走下来所有的程序太草率, 回头他就该要被其他人嘲笑不懂礼被蛮子给同化了。 不过两人虽然是亲家, 贾政只是一个工部的员外郎平时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 而鹞鹰怎么也算是异族的首领, 在京城这段时间已经跟皇上见了好几次面。 两人的身份要细论起来,鹞鹰的地位怎么也跟王爷差不多,不是贾政可比的。 再加上鹞鹰的强势和混不吝, 贾政说不过他, 只能同意尽快让宝玉百灵成婚。 “这就对了嘛, 成亲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你弄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事情有什么用。对了我跟皇上说好了, 成亲的时候也不能光用你们汉人的仪式, 也要加上我们东蛮的仪式。”鹞鹰哥俩好一般拍着贾政的肩膀。 贾政的肩膀很痛, 心里更苦。 虽然他一贯看不上宝玉,可宝玉毕竟是他的嫡子,心里多少还是寄予厚望的, 如今就成了蛮子的女婿, 这前途也就没了。 贾政见过鹞鹰之后就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婚礼的事情。 王夫人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当时也没跟他一起去驿馆见亲家,顺便看看未来儿媳妇。 现在筹备婚礼她就借口身体不好把事情推给了邢夫人,贾母知道邢夫人不靠谱,索性自己出山来筹备宝玉的婚礼。 贾母筹备婚礼的时候很是心酸,她曾经很期待宝玉的婚事,幻想过宝玉娶了她相中的佳妇一对璧人走到她面前行礼的样子。 可是现在一道圣旨把这一切都给毁了,即使再不满意为了贾家,这个孙媳妇她都要咬牙认下来。 荣国府中一片愁云,像是三春王熙凤李纨她们都在担心如何跟来自异族的宝二奶奶相处。 袭人这样跟宝玉有些首尾的人也很是担心,担心那个异族公主不容人,自己终身没了着落。 这个时候皇上又下了一道旨意,这旨意是给百灵的,不过跟贾家也有关。 皇上旨意中说百灵是代表东蛮嫁到本朝来的,是友谊的象征,所以封了她一个乡君的头衔,又赏赐给她一座宅邸作为婚后居住的地方。 这下子贾家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一直以为这东蛮公主日后要住在荣国府的,没想到皇上居然要她分府别居。 王夫人舍不得宝玉,生怕宝玉以后分府之后被那蛮子公主欺负。 而其他人则是松了一口气,不用跟可怕的异族公主住在一个府上真是轻松了许多。 由于这道旨意,贾政又要跟鹞鹰扯皮半天,最后商定婚礼在荣国府举行,之后宝玉夫妻两个要在荣国府住满一个月再搬去新府。 宝玉的婚事定在二月,在看到被关在家中的宝玉用绝食来抗争之后,贾政心里有些庆幸幸好这婚事提前了,要不宝玉真的饿死了这事情也不好交代。 因为有皇上的赐婚,贾家人再不愿意,这婚事也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他们广发请帖,也打算借此多积攒一些人脉。 接到请帖的人都欣然前往,大家都有些好奇心这贾家的凤凰蛋和异族公主的婚礼是怎么样的。 薛家这边薛鹏和薛姨妈是必去的,薛姨妈又带上了宝钗。 宝钗已经及笄,可是婚事还没有着落,她还想借这个机会多看看京中的青年才俊。 不过黛玉就没有去:“我还没有出孝,这个场合去了不合适,还要麻烦姨妈把我的贺礼一并带过去。” 薛姨妈想想也是,黛玉还有几个月才出孝,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去,她欣然答应把黛玉的贺礼捎过去。 薛鹏和薛姨妈母女一起回了城里,黛玉她们几个女孩还留在庄子上,学堂的事情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过两天黛玉打算见见要在学堂授课的先生们。 到了宝玉婚礼的那天,薛鹏骑马护卫着薛姨妈母女的马车去到贾家。 今天的宁荣街上十分的热闹,一辆辆装潢精致的马车,还有无数的高头大马都出现在这里,堪比那一天元春省亲时的热闹。 宁荣两府正门大开,宁府要招待一部分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宾客,剩下重要的宾客都在宁国府这边。 薛家是贾家的亲戚,加上如今薛鹏的地位,他们自然要去荣国府的。 薛鹏被贾琏亲自迎了进去,王熙凤也过来挽着薛姨妈的手把她和宝钗送进里面。 “恭喜啊。”薛鹏很真诚的恭喜了贾琏一句,他是很看好这桩婚事的,那百灵公主长得不错,看起来人也不傻,适合宝玉。 贾琏一脸苦笑,作为贾家一员的他真不知道对这桩婚事该哭还是该笑。 昨天晚上王熙凤还哭了好一会,说以后妯娌中有这么一个蛮子公主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别看王熙凤昨天晚上在贾琏面前哭的凶,如今当着宾客的面还是那个八面玲珑的琏二奶奶。 薛姨妈看她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也要注意保养,都是有身子的人了。” “姑妈放心,我自是省的的。”王熙凤不太在意的说。 她虽然跟贾琏抱怨过,可是一心想要在宝玉的婚事上弄一个满堂彩好显示她的威风,所以即使这段时间累了一些也是咬牙坚持的。 薛姨妈见她这样,又是这样的场合也不便多说什么,随即和宝钗在拜见了贾母道喜之后落座。 她们母女坐在女眷当中比较靠近主位的席上,除了王妃国公夫人那一桌就是她们了。 这里也有贾家的其他亲戚,如王子腾的夫人,两位史候的夫人。 宝钗见湘云身边有空座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云妹妹有日子不见了。” 湘云似乎今天兴致不太高,不过见到宝钗还是勉强提起精神来:“宝姐姐也来了。” 她跟宝玉从小一起长大,算起来比黛玉出现在宝玉身边的时间要早。 对于宝玉她一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偶尔少女怀春的时候也幻想过举案齐眉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前一阵子,她偶尔听她婶子和身边的嬷嬷嘀咕,好像贾家的老太太相中了她要聘做宝玉的媳妇。 湘云当时满心欢喜,就等着贾家来下聘。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宝玉被皇上赐婚的消息,那一天她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今天来到宝玉婚礼的现成,她的心情很是复杂,根本笑不出来。 不过她对宝玉还是关心的,过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跟宝钗咬耳朵:“那蛮族公主会不会欺负宝玉?我听说薛将军征讨西蛮的时候她也去了,她是不是那话本里无盐那样长得可怕?” 宝钗听了她这一连串问题忍不住笑了:“之前我叔叔染病的时候,她跟她父亲也来探病。虽然她不是绝代佳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说不定宝玉会喜欢的。” 听到这湘云忍不住撇了下嘴,她就是莫名的不喜欢那个蛮族公主。 众位宾客正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联络感情,拓展人际关系的时候,外面大管家赖大进来禀报:“新娘到了。” 贾政一听立刻起身:“把宝玉叫出来。” 宝玉自从那天接到赐婚旨意就一直吵吵闹闹的拒婚,贾政怕他做出什么傻事,索性把他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亲自看着他。 宝玉这些天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每天大喊大叫也没有人理。 他平日里都是由丫鬟伺候的,可是在的贾政那里贾政只给他安排了几个小厮服侍,剩下的更是一些死鱼眼珠子的老嬷嬷。 这宝玉哪受得了,只觉得由那些老嬷嬷送来的饭菜里都是一股咸鱼味脏的很。 于是一方面为了表示拒婚的决心,一方面又是因为吃不下去饭,宝玉绝食了。 原本贾政以为他根本没有绝食的毅力勇气也没有太在意,后来看宝玉一连几天没吃饭也慌了神,生怕宝玉在婚前出了事,到时候皇上会治罪。 所以他命人准备了参汤,每天照三顿饭给宝玉灌参汤。 总算这参汤有效果,到了成亲这天,宝玉自己能站住,而不是被人抬着来成亲。 不过贾政怕他不愿意,还是安排了几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小厮陪在他身边,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完成仪式。 宝玉穿着一身大红,显得他肤色更白,不过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原本他打算在婚礼上大吵大闹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昨天贾母亲自见了他一面。 贾母差点给他跪下,只求他为了贾家,为了这一家子姐姐妹妹着想,一定不要抗旨拒婚。 宝玉本来就很尊敬贾母,贾母都这样求他,他也只能无声的答应了。 但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成婚和欢天喜地的做新郎官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今天的宝玉就不苟言笑,一个笑容都没有。 “宝玉要当新郎官了,听说这几天都没睡好。他脸皮薄,我们可不能取笑他。” 王熙凤在席上为他打圆场,贾琏也是如此,他们夫妻被贾政安排了活跃气氛的任务。 外面传来一阵阵鞭炮声,随后又是锣鼓唢呐的声音,之后又传来一阵阵大家没听过的乐器奏出的没听过的旋律。 这就是鹞鹰跟贾政说的一半汉家婚礼习俗,一半东蛮的婚礼习俗。 在鞭炮响过之后先是锣鼓唢呐,然后就是鹞鹰带来的东蛮乐手吹奏他们的民族乐器演绎他们民族成亲时常吹奏的小调。 “新娘子进来了。”有有人往里面传信。 宾客们都抻着脖子去看外面,不过大家也都好笑,这新娘子蒙着红盖头他们又能看到什么。 不料不多一会一个穿着异族短裙短衣,头上戴着无数银饰的明丽少女在一群同样异族打扮的少女簇拥下走了进来。 虽然已经听说这东蛮穿着跟汉家不同,可是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看到一群女子露着胳膊和小腿在外面。 而且那新娘还没盖着红盖头,还戴着一头银饰。 王夫人看到那一头银饰先气了个倒仰,这全是银饰的打扮是什么时候的,大多都是在丧事的时候,怎么这么晦气! 有些人有些同情的看了眼新郎官,这新娘子露了这么多在外面,又有这么多人看到了,这新郎官头上的喜帽怕是都绿的不能再绿了吧。 不料他们却看到宝玉一脸惊喜的看着那新娘子:“百灵怎么是你?” 第 77 章 宝玉在婚礼开始时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在新娘子进来的时候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无盐丑女, 可是随着新娘的走近,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在还没看清新娘的脸的时候, 他先看到了新娘白花花的小腿和手臂, 那种白皙让看惯了美人的他直觉觉得这新娘子的长相不能太差。 然后他就看到了新娘的脸,那是一张他熟悉的脸,是他之前在街上认识的百灵。 他在街上偶然认识了百灵, 当时百灵一直穿着汉人女子的打扮, 他也并没有把百灵往异族身上想,只当成百灵是从那个偏僻的地方来京城的女孩。 就算是百灵不太懂礼仪, 他也觉得这是百灵的天性使然, 百灵是一个跟他一样视规矩如粪土的人, 因此把百灵当成了知己。 那些日子他被关在家里出不了门, 偶尔还会想到百灵, 想想她会不会想自己。 没想到百灵居然就是东蛮的公主, 更是自己的新娘。 宝玉有些傻眼,心中又有些开心,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彩起来。 在座的宾客大多都是在官场内宅打滚的, 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是对新娘子满意, 有些人彼此还使了个眼色, 心里不知道有多好笑这贾家的小公子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 王夫人眼见着宝玉的神情变化, 恨得把手上握着的帕子揉成一团, 她恶毒的看着百灵心中把百灵想象成了一个有着妖术的妖女, 否则她的宝玉怎么会是这样子。 相比于王夫人, 贾政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他生怕宝玉在婚礼上闹事,还为此求了贾母让她动之以情说服宝玉。 现在看了宝玉这样子, 他知道宝玉不会闹事, 不过心中还是对宝玉很是不屑骂了句孽障。 贾政跟一旁的司仪使了个眼色,司仪连忙高声喊着吉祥话开始了仪式。 宝玉因为新娘是百灵的关系,对这桩婚事没那么排斥了,他反而急着拜堂好问问百灵为什么她是那东蛮的公主。 “一拜天地……”司仪有条不紊的喊着。 百灵笑吟吟的跟着司仪的程序进行,连夫妻对拜也完成了。 “送入洞房!”司仪轻松的喊出最后一句。 “慢着!”百灵突然叫住,让一旁准备过来扶新娘子的贾家丫鬟婆子也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我们东蛮的成亲仪式上,这夫妻两个要喝一碗同心酒,咱们把这个酒喝了吧。”她看着宝玉。 王夫人皱眉,随即说道:“咱们汉人也有这个仪式,不过是要在洞房进行的,不用当众喝了吧?” 一旁的鹞鹰就说话了:“我说那个亲家,我之前跟你男人都说好了,这仪式要你们汉人的和我们东蛮都要用上的,你们总不能说话不算是吧。” 贾政看了眼王夫人,王夫人一直对这婚事很抵触,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见丈夫瞪了自己一眼,王夫人没有再说话。 宝钗看到这一幕心中叹息,她多少知道她姨妈的性格,只怕百灵这婚后要受婆婆的磋磨了,不过好在百灵有皇上赐下的府邸不用在贾家常住。 贾政示意鹞鹰可以进行东蛮的仪式,喝那个什么同心酒了。 鹞鹰看了眼自己闺女,百灵会意,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来。 这一幕把在场的宾客吓了一跳,有的女眷甚至捂住了嘴,他们谁也没看过新娘子随身带着刀来拜堂成亲的。 百灵的一个侍女捧着一只大牛角,另一个侍女拿出一小坛酒倒进牛角里。 随后百灵上前用刀照着自己的手腕就划了一刀,然后把血滴进牛角里。 宝玉在百灵划伤自己的手腕的时候就想阻止她,只是百灵的动作太快,他没来得及阻止。 而且随后他就觉得自己手腕传来一阵痛感,原来百灵也拿刀把他的手腕划破。 “百灵你这是?”宝玉很是不解。 百灵抓着他的手腕重重的捏了一下把血挤了出来也滴到牛角里:“这是我们东蛮的习俗,新人要喝这滴了双方鲜血的酒,寓意从此两人要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同生共死。” “哦。”宝玉呆呆的听着,觉得这个习俗听起来倒是不错,如果是百灵这样的美人,他也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 百灵拿起牛角晃了晃,然后自己喝了一大口。 她抹了下嘴把牛角递给宝玉:“该你了,剩下的都喝光。” 宝玉听话的举起牛角喝了起来,不过这酒可能是百灵他们从东蛮带来的,本身他就有些喝不惯,又加上里面混了鲜血这味道就更怪了。 他喝了一口就有些喝不下去,就停了下来。 “快喝吧,喝完我就是你的了。”百灵催促了一句。 那句话让宝玉有些心潮激荡,他看了眼百灵这才一口气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 看着一滴酒也不剩的牛角,百灵跟鹞鹰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这酒就是东蛮人自己酿的酒,顶多里面曾经泡过蝎子等五毒,平时喝一点还有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效。 将新人的鲜血滴在酒水里,这也确实是东蛮人成亲时的习俗。 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血上,宝玉在喝了这酒之后就中了百灵的同心蛊。 东蛮人大多擅长驱使蛊虫,在他们的血液中也有着一直在身体里滋养的蛊虫。 百灵也不例外,甚至她还是东蛮这一代中驱使蛊虫的好手。 在刚刚她把血液里的同心蛊虫下到酒中,然后通过酒水进入到宝玉的身体中。 同心蛊顾名思义被下蛊的人以后要对下蛊那个人一心一意,不能背叛下蛊之人,这种背叛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 也就是说以后哪怕宝玉只是在脑子里想想跟别的女子如何都会让蛊虫发动,让他痛苦不堪。 就更别提真刀真枪的跟某个女子如何,哪怕是男子也不行。 这是百灵早就有的想法,她要嫁来汉地是早就定下来的。 当时最早鹞鹰是打算把她嫁到边境这边,可是随着西蛮之乱被平定,鹞鹰的眼界宽了,野心也滋长了,他要把东西蛮融合,成为统一的阿蛮族长。 所以百灵就要嫁来京城,显示他们东蛮的诚意。 可是汉人男子的花心哪个东蛮人都知道,这让崇尚一夫一妻的东蛮人很是鄙夷。 百灵也绝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那是对她的侮辱。 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这同心蛊,利用成亲的机会下给那个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此时还不知道这些的宝玉喜滋滋的跟百灵手牵着手离开礼堂,去到他们的新房。 宝玉的洞房设在了大观园中的怡红院,这是他往日住的地方,伺候新人的也是他旧日的丫鬟。 不过宝玉自从那天赐婚圣旨来了之后就被贾政关在了前院,这些天来他的那些丫鬟都没见到他,现在看着他牵着一个异族打扮的女子进来都是又惊又喜。 怡红院中以袭人为首的丫鬟们有的是跟宝玉有些首尾,有些是心里喜欢着他。 所以大家对宝玉被赐婚,赐婚的对象还是个异族公主的事情很是担心。 有的人是担心宝玉被那番邦蛮族公主欺负,有的则是担心自己未来要在公主手下过日子怕被欺负。 现在看到宝玉一脸喜笑颜开的牵着公主进来,有些丫鬟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宝玉对女子很是温柔,可能这异族公主也喜欢宝玉。 袭人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是知道宝玉早晚要娶一位宝二奶奶回来。 以前她以为这宝二奶奶会是黛玉,后来又以为是宝钗,甚至是湘云,她自诩无论哪位总能跟她们相处好的,可这异族公主她真的没把握。 她不禁想起前两天王夫人把她叫过去说的事情:“这异族女子哪学过管家,等她嫁了过来之后我就给你开脸放在宝玉身边,以后宝玉的家还是要你来当。” 王夫人说的话让她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她自信可以当的了宝玉的家不会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可是那个异族公主真的就那么容易让她当家妈? 王夫人话中的内涵她是清楚的,无非是鼓励她去跟那位公主争斗,她也有些跃跃欲试。 袭人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听到旁边的麝月掩嘴惊呼。 她连忙顺着麝月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到在一对新人身后又跟着一队异族打扮的年轻女子,她们腰间居然各个挎着刀。 怡红院的丫鬟们哪见过这些,除了胆子大些的晴雯和强撑着镇静下来的袭人其他一个个都花容失色。 “诸位妹子莫怕,我们是公主的侍女,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当先的一个女子过来跟袭人她们打招呼。 “我叫金环,那是我妹子银环,还有她们是……”金环把自己这几人介绍了一遍。 “你们这刀是真的吗?”晴雯好奇的问了一句。 “当然。”金环一下子抽出了腰刀,一道寒光从晴雯眼前划过。 这几个侍女平日里是百灵的侍女,上了战场就是她的亲兵。 就像金环银环的名字取自两种剧毒的毒蛇,她们姐妹两个也都精通蛊毒,下手极为狠辣。 百灵嫁到中原来,不光是为了显示东蛮的诚意,也还肩负着开拓两地商路的重任,所以鹞鹰把族中的不少精英都留给她。 看着那把明显开了刃的腰刀,贾家的几个丫鬟都吓的不敢说话,也就晴雯还能跟金环银环姐妹说上几句。 “好了,宝玉叫我们了,我们进去伺候。”袭人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 众人依次进到里面,袭人带着怡红院的丫鬟给百灵请安。 百灵打量她一番之后点点头让金环把自己的见面礼拿出来。 众人说了一会话,宝玉就让她们都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百灵两个人,宝玉想着百灵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就想拉着她一起体会梦中警幻仙姑所教的那事。 他的手刚放到百灵腰间准备为百灵宽衣就被百灵叫住:“我成了你的妻子,你给我发个誓,以后一定要一心一意对我,要不就要任我处置。” 宝玉一听百灵这个誓言既没有什么天打五雷轰,又没有什么万箭穿心,听起来没什么威力也不在意当场就痛快发誓了。 百灵这才满意了,冲宝玉嫣然一笑。 她本就漂亮,这一个笑容又充满了魅惑,宝玉已经按捺不住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料百灵一手用力就把他推倒了,然后欺身压了上去…… 第二天宝玉满面羞红的起身,准备像往常那样喊袭人进来给他穿衣服。 “我帮你穿,我的人不许别的女人看。”百灵大方的起身给他先把衣服穿好。 小夫妻两个收拾停当,这才叫外面的丫鬟进来打水洗脸。 袭人进来之后看到他们两个已经穿好衣服,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走吧。”这新婚的第二天要拜见夫家的长辈的事情百灵也是知道的。 “嗯。”宝玉伸出手去拉着百灵的手,两人并肩出了怡红院。 今天拜见长辈的地方在贾母的院子里,不光是荣国府的人,连宁国府还有族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王夫人手上的帕子又被揉成一团,她昨夜一夜都没睡,就担心宝玉。 “宝二爷和宝二奶奶来了。”随着外面丫鬟的禀报,宝玉夫妻两个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宝玉和百灵长得都很好,他们一进来就让屋子里的人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很是和谐,又是俊男美女的样子,贾母心中舒坦了一些。 宝玉跪下,百灵站着跟贾母行礼问候。 见百灵没有跪下,贾母皱了下眉,不过马上又松开。 不管怎么说她这孙媳妇还顶着异族公主本朝乡君的头衔,跪不跪都无所谓。 王夫人偏要借题发挥:“宝玉家的,你是新妇又是从那蛮荒辟野的地方来的可能不懂礼仪,这见到长辈是要磕头的。” 她这话里就直接指责百灵是个蛮夷,一点礼仪都不懂。 百灵看着她一脸的不解:“婆婆,我们东蛮的习俗除非长辈去世要跪拜的,别的时候都不需要跪拜的。你要我跪你们吗?” 王夫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会知道这蛮族有这样的习俗。 “够了,老二家的,百灵初来乍到,你慢慢教她。”贾母不客气的瞪了二儿媳妇一眼,真是的一大早就触她霉头。 通过这一幕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对这位新妇的战斗力有了评估,没想到连淫浸后宅多年的王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看来这贾家要热闹了。 第 78 章 宝玉成亲的时候黛玉并没有去贾家参加他的婚礼, 她本身在守孝不方便去,再加上筹备学堂的事情还有很多。 现在学堂的事情大部分都有了眉目, 学堂就设在忠义营那里, 名字也起好了就叫寻路书院。 虽然只是一家学堂,黛玉还是照着书院的规模起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蕴藏着她的一些想法,她想要找寻一条道路, 一条让女孩子日后也能好好成长不被人欺负和看不起的道路。 书院的名字、教室连文房四宝等物都准备好了, 现在还剩下一个最重要的事项没有解决,就是学堂的老师问题。 黛玉想着这家学堂跟别家学堂不同, 除了收男学生教导那些经史子集之外, 也会收女学生。 她必须要招一些不会介意教女学生, 会对女学生一视同仁的老师。 “如果不是怕那些老古板又跳出来, 我都想去当老师教孩子们了。”宋姑娘很是可惜的说。 “你还是忙着你的事情吧, 你可肩负着要给书院赚钱的重任。”宝钗笑着说。 在黛玉忙着筹备书院的时候, 宋姑娘也没闲着。 她发现忠义营中女多男少,大多数人家都是寡妇带着孩子。 这些人家虽然有朝廷每年的拨款养育,可是日子还是过的比较紧巴。 她于是就有了想法, 想要把这些女子组织起来, 让她们统一制作手帕之类的手工。 然后她用钱从这些女子手上收这些手工, 再把这些手工送到店铺上去卖。 在研究了一番, 尤其是在京城的各家绣品铺子之类的地方跑了一圈之后, 宋姑娘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 她跟黛玉她们说, 这是她刚开始做生意, 说不定以这个为起点,将来完全可以供给书院的经费,不用黛玉再往书院里面搭钱了。 黛玉她们也很支持她, 都笑着说要做股东给她生意提供第一笔起步资金。 考虑到学堂设在忠义营这里, 黛玉她们几个都不方便留在这里做先生,所以必须要对外招一些愿意来执教的先生。 黛玉想了下就委托自己书局的掌柜杜宣找人,杜宣平日因为书局的关系接触了不少读书人,说不定这当中就有愿意来的人。 杜宣不负黛玉所托,真找了几个人来。 这一天就是黛玉要面试他们的日子,她早早就和宝钗去了庄子的前院。 宝琴原本也想凑热闹的,但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只能作罢。 而宋姑娘和湘云又各有各的事情,到最后只有宝钗陪着黛玉去面试。 她之前已经跟薛鹏说好了要借前院的一席之地来面试,薛鹏爽快的答应下来,也为了不碍眼,他一大早就带着手下出门去打猎了。 “今天先生的人选怎么也要定下来的,过些日子咱们可就要回京城了。”黛玉说。 薛鹏的假期快要结束了,之后就要开始作为兵部侍郎每日上朝的日子,黛玉她们也要一并跟着回京。 “是啊,过两个月就是我大哥和香菱成亲的日子,罗老元帅和罗老夫人已经从儿子的任上回来,还说要把香菱和她娘接过去住到成亲的。”宝钗也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学堂这边的事情要尽快解决,否则住在城中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姑娘,人已经到了。”外面的婆子进来禀报。 黛玉点点头:“给他们排好顺序,一个个进来。” 这间屋子已经布置好了,一架屏风把屋子隔成两个空间。 黛玉和宝钗在屏风里面,外面放了一张桌椅,那是留给面试人的。 今天来面试的都是男子,黛玉和宝钗的身份不方便她们抛头露面,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面试。 很快第一个面试的人进来了,那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级的老者。 这老者自述自己做了多年的塾师,对给孩童开蒙很有经验。 宝钗听了很满意,她看向黛玉。 黛玉点点头,问那老者:“若是让先生教女孩子读书,先生打算教什么?” 那老者临来前已经知道主家是女子,而且主家的学堂还要招女学生。 不过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如果不是他家中人口众多花销不小,之前的那家书塾的束脩又少,他是不会来这家离经叛道的学堂的。 “女孩子嘛,还是要以懂规矩知分寸为主,女则女戒这些是一定要会的。” “那还有呢?”黛玉对这个回答并不太满意。 林海曾经也给她找过先生,那可是真真正正金榜题名过的先生。 虽然她总觉得那位先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可是确实教导过她很多,那些经史子集都是在他的教导下学习的。 黛玉想着她这家学堂的先生虽然不能跟两榜进士相提并论,怎么也可以男孩子能教女孩子也一样的。 那老者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犹犹豫豫的把三百千搬了出来。 黛玉又问了他几个典故,然后就客气的请他出去了。 等这老者离开,黛玉就示意丫鬟把他的名字勾掉。 宝钗刚开始对这老者的经历还是满意,不过听到最后她也明白了黛玉为什么对此人不满意,她叹口气心里祈祷希望今天能有合格的人。 在陆续面试了几个之后,又进来一位。 这位是年轻的书生,有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洗的花白的衣服,上面还有几个补丁,可见此人的生活比较穷困。 “学生李源有礼。” 隔着屏风宝钗看的并不那么清楚,否则她一定会发现这个人她恰好见过。 此人就是那次她去书局买书的时候遇上的饿晕的穷书生,当时她还把身上带着的一块点心给了他。 李源上科名落孙山,为了节省返乡来回的路费就在京中的寺院住下了,每日只吃寺院僧人提供的那一顿免费的斋饭。 他一直在黛玉开的书局抄书,借此来换书看,上次正好饿晕了被宝钗撞见。 在从宝钗那里得了一块点心之后,李源一直记挂这一饭之恩,想着要报恩的。 可是他那天连给了他点心的姑娘都没看到真容,只是隐约从书局掌柜杜宣和伙计们的谈话中知道好像那姑娘姓薛,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李源想着可能这一生都没机会报答这一饭之恩,也就在过年的时候抄写了一份经文在借住的寺院佛堂供上为那位姑娘祈福。 不料这些天他又听到杜掌柜在为主家找教书先生,他就报了名。 这份工作可以让他多一些收入,另外也算是报答这无涯书局主人为他提供这看书抄书的机会。 刚刚他听到这屏风后面传来两个姑娘说话的声音,他忍不住去想这其中会不会有那位给了他点心的姑娘。 黛玉已经听了他的自我介绍:“李先生是举人,明年就是科举之年,先生还要下场的吗?” 李源点头:“是的,我会参加科举,一来是让去世的双亲含笑九泉,再就是想要为君王效命,为天下百姓做事。” “那你要是留下的话只能做一年,如果你明年高中我还要另外去找先生。” 黛玉有些犹豫,这位李先生之前的回答她都很满意,可是她又不想明年继续找先生的。 宝钗想着前面符合她们要求的人不多,这位李先生还算合适,所以就出声跟黛玉说:“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孩子们也能跟李先生学到不少的。” 李源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只不过他只能看到一张绣着万马奔腾图案的屏风,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黛玉想了下也就点头同意了,现在她还是缺少合适的先生人选。 等到李源出去之后,名单上就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跟在宝钗身边的莺儿一脸兴奋的跟宝钗和黛玉说:“他们那些今个来面试的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待会要进来的这人应该是里面最年轻的,还是最漂亮的那个了。” 黛玉不由得取笑她:“男人又怎么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傻莺儿回头让你家姑娘多教你读几本书。” 宝钗也笑了。 莺儿急的跺脚:“回头两位姑娘见了就知道奴婢可没有说错,那人就能用漂亮来形容。就像咱们家侯爷长得好看,可是奴婢就不敢用漂亮来形容,侯爷也不适合那个词的。” 经她这么一说,黛玉和宝钗也有些好奇,莺儿口中的漂亮男人能有多漂亮。 很快那人就进来了,透过屏风黛玉和宝钗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两人看过之后都看向对方,都看到对方眼中一丝惊艳,这莺儿还真的没说错。 进来的人可能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面若傅粉,走路行止不比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差,而且走路时那眼波流转更是抓人。 “小人蒋玉函。”这人一张口这一字一句就好像那珍珠落玉盘一般。 提到蒋玉函这个名字黛玉和宝钗都不清楚,可是如果说起此人的另外一个名字她们一定知道,那就是琪官。 这蒋玉函正是之前忠顺王府的小戏子,曾经名满京城的名角。 他之前从王府逃走,还连累宝玉挨了一顿打,引出了后面的中邪之事。 他也曾经跑到薛鹏的军营去寻求薛鹏的庇护,只是被薛鹏给扔了出去。 没想到几经辗转,他如今又出现在黛玉宝钗的面前。 “那蒋先生请先介绍一下自己吧。”黛玉说。 这是之前面试每个人的第一步,她们要先听听此人的经历,有的人只要听了经历也就知道不能用了。 那蒋玉函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张了几次。 隔着屏风黛玉也觉得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蒋先生但说无妨,今天让蒋先生说出经历只是面试的需要,先生尽管放心出了这个屋子没有人知道的。” 蒋玉函的脸色变了几变,随后就苦笑着看着屏风:“姑娘放心我这就说,只是我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 他这话引得黛玉和宝钗十分的好奇。 “小人身上并没有功名,只是认识一些字,幼时家中没有败落的时候父亲也教过一些。只是后来小人家道中落,没有办法父母把我卖进了戏班子,成了一个身在贱籍的小戏子。这些年下来,小人在这梨园行中也算是有些名气,提到琪官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琪官? 黛玉和宝钗又对视一眼,这个名字她们都知道,那可是京城曾经最知名的戏子的名字,之前宝玉挨打也是跟这琪官有关。 想到这,两人心中都有了决断,此人不能留。 正当黛玉想着如何婉言谢绝蒋玉函的时候,又听蒋玉函说:“小人知道这行当辱没了祖宗,费劲力气总算赎了身,如今小人已经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子了。” “这些年小人也算是薄有积蓄,买个小庄子做个员外也是使得的。只是小人想着这世上只怕还有许多跟小人一样身世可怜的人,想着不想让他们步小人的后尘。小人偶然听说此地要招学堂先生,也就没有自知之明跑来,舔着脸求个机会。”蒋玉函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他不愧是昔日的名角,这一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整个人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黛玉她们身边还有几个丫鬟在,这几个丫鬟有的已经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黛玉沉默了一会才说:“请蒋先生先出去吧,我们会考虑的。” 等蒋玉函出去之后,紫鹃先是忍不住跟黛玉说:“姑娘这蒋先生已经脱了籍,再不是贱民,而且教几个孩子开蒙总是可以的,姑娘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黛玉看了眼宝钗,宝钗也看着她,她们两个都有些犹豫。 按理这蒋玉函是没有资格做塾师的,可是他刚刚说的确实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两个女孩都有些不忍心拒绝他。 “要不让他试试吧,先教小孩子启蒙。我想着以后给孩子们加一些琴棋书画的课程,到时候他就更有用武之地了。”黛玉拍板决定。 最终包括蒋玉函和李源在内共有四位先生被黛玉留下。 第 79 章 这次面试之后, 包括李源和蒋玉函在内有四个先生被留下来。 不过黛玉回去跟宝钗她们几人一商量,又决定拒绝蒋玉函了。 虽然蒋玉函现在已经是良民, 可是他毕竟曾经入过贱籍, 是名满京城的戏子。 以当初琪官的名气,他很容易被人给认出来,到时候就不妙了。 黛玉并不歧视蒋玉函曾经的经历, 也很佩服他现在要好好生活的决心。 可是她要为将来来上学堂的女孩子们考虑, 女孩子们能跨出这一步很不容易,黛玉不想让任何不安定的因素毁了这一切。 如果蒋玉函曾经的身份被扒出来, 那么学堂中的女孩子一定会饱受诟病, 也许这家学堂就开不下去了。 所以为了更多人考虑, 黛玉还是拒绝了蒋玉函。 不过她也派人去给蒋玉函带了口信, 鼓励他以后好好生活。 因为少了蒋玉函这一个老师, 黛玉又让杜宣想办法又找来了一个落地老秀才。 最终黛玉书院还是定了四个老师, 三位年长一些的还有李源。 学堂的先生既然已经决定了,这学堂就择吉日开始授课了。 这家学堂的学生都来自忠义营,引人注目的是里面有十多个男孩, 更有三十多个女孩。 这些孩子年纪不一, 有的之前已经开过蒙, 有的是一点字都不认识。 尤其是女孩子们, 她们当中识字的不多, 就是识字的也是认的零零碎碎。 这些孩子被黛玉分成男学与女学, 又各自分成了两个班级。 男学那边是一个幼童启蒙的班级和一个开始讲解经史子集准备将来考童生的班级。 女孩子这边基础普遍很差, 分成两个班级也是为了让老师可以更有精力教授。 到了学堂开课这一天,黛玉一早就乘着马车出发赶往忠义营。 这次她原本跟宝钗约好一起去的,可宝琴的病还没好, 薛姨妈最近也有些伤风, 宝钗就留下照顾。 原本黛玉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去的准备,可是出门乘车的时候就看到薛鹏牵着马等在一旁。 “今天是个大日子我陪你去,顺便帮你镇镇场子。”薛鹏说的很是随意。 黛玉一愣,随即明白薛鹏是为了给她保驾护航才要一起去的。 她这个学堂有些离经叛道,有这么多女孩子只怕有人会反对,所以薛鹏这位大将军打算拿自己的威风去震慑一下那些人。 “多谢了,那我就狐假虎威一把了。”黛玉笑着道了声谢这才进到马车里。 狐假虎威? 薛鹏摸着下巴想了下,这个比喻可真恰当,这丫头披着那白狐披风是跟狐狸精差不多。 “将军?”一旁的沈荣看他家将军不知道想什么就提醒他一句,“马车已经走了。” “知道了。”薛鹏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越来越没眼色了,别当他没看到这独眼龙那一只眼刚刚可是死死盯着黛玉身边的那个大丫鬟看来着。 薛鹏上了马,带着包括沈荣在内的六个随从一起出发。 这是在京城附近,又只是去参加学堂的开学仪式,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人兴师动众。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忠义营那里,崔大人闻讯带人迎了出来。 “将军,已经都准备好了。”崔大人是接到薛鹏口信知道他会来的,也因此他这几天已经在努力弹压营中那些反对女学的声音。 薛鹏点点头,走在了黛玉身后,在他看来今天黛玉最大。 一行人来到寻路学堂所在地,这里是忠义营中的几间空房子改造的,门口还挂着寻路学堂的牌匾。 提起这个牌匾,这还有一段故事。 黛玉她们敲定学堂名字之后,就准备制作牌匾,可是这首先要把书院的名字写出来。 找谁写这个牌匾成了一个问题。 几个女孩中,黛玉和宝钗的书法最好。 可是两个女孩写出来之后都觉得很不满意,她们的字迹过于秀美了,写个蝇头小楷还可以,写这个大字总觉得气势上有些弱气。 “要不让我叔叔来写吧。”宝钗提议道。 “我叔叔自小字写的很有气势,我听父亲在世时提到过,说叔叔的字太有杀气,要是拿来跟人写契约可是能把人吓到的。” 听宝钗的话黛玉就想起那天去薛鹏书房看到的薛鹏的笔记,那一手字确实很有气势。 她想了下就让人去前院转达了她的请求,很快去的人就托着一卷纸回来。 等到丫鬟们把那一卷纸打开,黛玉她们就看到了寻路书院四个大字龙飞虎跳版的跃然纸上。 黛玉有些好奇,还特意看了纸的背面,果然不出她所料力透纸背。 薛鹏的字由心生,一个两辈子都在战场上拼杀的人的字里怎么会没有杀气呢。 几个女孩一致决定就用薛鹏这个了,于是今天薛鹏就看到自己手书的牌匾。 他抬头看着牌匾,又摸摸下巴有些得意的看了眼黛玉,又挺了挺胸膛。 黛玉根本没看他这边,她已经带人进到里面去了。 薛鹏放下摸下巴的手灰溜溜的跟了进去。 四个班级的学生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因为有男学生和女学生,黛玉之前就准备好了一道长长的帐子,可以把男女学生隔开。 其实她是盼着有那么一天,女子可以像男人一样随意出行,不用戴帷帽,也不需要用帐子的,但她知道这一天离现在还是有些遥远。 今天是学堂第一天开课的日子,所以才会把学生们都集中起来,由黛玉这个书院主人训话。 光是这一点就让以陆老爹为首的忠义营里的一些人颇有微辞。 如果光是建一个学堂让忠义营里的男娃来上学,他们举双手欢迎。 可是如今这个劳什子学堂,不光收男孩,也收女孩。 女孩子上学有什么用,不如回家学着烧饭带孩子等着嫁人重要。 陆老爹他们都觉得各家各户都不会让女孩子来上课的,可是架不住黛玉拿出了来一个人一个月给一吊钱的政策。 那些家里有女孩的人家想着这一吊钱对他们来说可不少,为了这一吊钱就让女孩子来了。 反正学堂上课也不会从早上到晚,大不了女孩子们晚些回去继续做家务,或者大人捎带着就做出来了。 因此最后这学堂男学生的数目居然没有女学生多,营里有女孩子的人家基本都让女孩子来上学了。 这让陆老爹他们很是气恼,这些人也串联起来,准备今天给黛玉一点颜色看看,最好让这丫头下不来台乖乖的停止这些离经叛道的荒唐想法。 本来黛玉进来的时候,陆老爹他们这些人还相互示意,结果后面薛鹏也跟了进来。 这下子这些人傻眼了,他们敢欺负黛玉一个弱女子,可是不敢欺负薛鹏这个大将军。 薛鹏只是往那里一站,也没有说话,光那气势就让这些人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陆老爹还看看自己的同伴,可是那些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都不看他。 他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然后自己也老实的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黛玉要在学堂开始的时候给孩子们讲些话,要讲什么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要说的不多,我想请你们想一下我们的书院为什么要叫寻路书院。寻的是什么路,怎么寻。希望等你们离开这家书院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 那些孩子听到这也都思索起来,有的孩子年纪小懵懵懂懂的,有的人则若有所思。 在帐子后面的女孩子那里,有些女孩子互相看着彼此,眼睛很亮,她们对黛玉这句话更有想法。 黛玉没有引经据典,就只是简单两句话就示意可以让孩子们回各自的教室了。 先是帐子后面的女孩子先离开,随后是男孩子们,不多时四个教室里都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黛玉依次在窗外看了四个教室的情况,她现在只有四个老师,也只能开四个班级。 “见过薛将军。”薛鹏跟着她一路看过四个教室,然后一个熟人居然过来跟他打招呼。 “你是那个蒋……蒋玉函?你怎么在这里?”薛鹏皱眉,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黛玉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薛鹏居然会认识一个戏子,心里有些不悦。 她戴着帷帽,薛鹏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总觉得黛玉的眼神多半是对他的鄙夷,他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一点不妙。 “是上次去忠顺王爷的寿宴时见过的,听说是京中有名的小戏子。” “他已经脱了籍,如今是良民,来应聘我这里的塾师。不过他不符合我的要求,我也就没有把他留下来。”黛玉也是疑惑为什么蒋玉函会出现在这里。 蒋玉函自己为他们解答了疑惑:“上次去姑娘那里应聘小人知道了这忠义营,知道这里面都是为国捐躯的将士遗属。左右小人无事,就前来看看这里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事,崔大人也就收留了小人。” 一旁陪着薛鹏和黛玉视察几间教室情况的崔大人连忙应声:“是啊,小蒋人不错,很能帮得上忙。他也跟我讲了他的过去,英雄不问出处,我也就留他下来帮忙了,左右忠义营这里的事情不少能帮得上忙的人也少。小蒋人很是善良,来了就给营里捐了二百两银子给大家买菜买肉改善生活。” 崔大人说的也是实话,忠义营本来就是没有油水的地方,只能靠微薄的粮饷度日。 他手下也只有两个兵部派下来的有些残疾的老兵帮忙,现在有人不仅不要粮饷还往里面搭钱,他是求之不得的。 “那愿你以后能够好好做事,好好生活。”黛玉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走了。 薛鹏听了黛玉的话也点点头,然后见黛玉又向前走,他也跟了上去。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看了眼貌似很老实的蒋玉函,这蒋玉函上次出现在他的军营说要投军,这次又来到忠义营,他总觉得此人有些问题。 原本他上次把蒋玉函扔出大营也就不在意了,现在见他出现在这里,心里放心不下打算派人来暗中查探一番。 黛玉看了一圈,看老师和学生都进入状态也就放下心来。 她一点没有做学堂的经验,只能一步步慢慢来,这不是能操之过急的。 黛玉带着这个想法上了马车,薛鹏护卫着她准备回薛家的庄子。 从忠义营回薛家庄子路上要经过一段山路,山倒是不高,他们走在中间开凿的土路上,也算是平坦。 四周很静,静的连鸟叫声都听不到。 薛鹏猛地勒住马,两辈子在战场上的经验让他有一种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感觉,这里不对头。 “将军?”沈荣纵马过来跟他并骑。 薛鹏做了一个手势,沈宏知道那是注意警戒的手势,他立刻冲后面的人比划了一下。 他们这一行除了薛鹏之外只有六个随从,现在沈宏跟在薛鹏身边,其他人立刻把马车团团围住。 现在马车也停了下来,黛玉发觉不对让紫鹃看看外面的情况。 紫鹃刚刚探出头去就被沈宏厉声喊住:“看什么看,快把头缩回去!” 紫鹃被他吓了一跳,她每次见到沈宏的时候,沈宏都对她很客气,根本不会这么凶她。 她有些委屈的放下帘子,正要跟黛玉诉说委屈,就听到驾车的马一声嘶吼,马车也跟着晃了两晃。 这下子紫鹃也知道不好了,她慌忙凑到黛玉身边扶住黛玉,作为一个忠心的丫鬟,她现在想到的就是黛玉的安危。 “没事,别怕。”黛玉也有些慌乱,不过还是轻声安慰紫鹃。 她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是却有些担心外面的薛鹏。 薛鹏避开射过来的弓箭冷静的吩咐沈宏:“准备冲出去!” 刚刚在他察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就从那不高的山坡上滚下来几根滚木,薛鹏他们匆忙躲开,随后又是一阵子乱箭射了过来。 薛鹏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这是他作为武将出门的习惯随身带着佩剑,没想到居然会派上用场。 他有些好奇,这在京城附近怎么会有人来偷袭他。 不过不管怎样,他今天首要的任务是护黛玉一个周全。 第 80 章 在战场上遇到偷袭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不过在京城郊外天子脚下遇到这件事可就很是稀奇了。 如果只是薛鹏和他的随从们,遇上偷袭也不会慌张。 只是这次除了他们还有黛玉和她的丫鬟紫鹃两个人, 这时薛鹏还有些庆幸, 幸好黛玉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丫鬟,要是一群女人一起出门,他想要护卫可就麻烦了。 现在薛鹏的手下们已经聚在马车四周, 拿着随身的兵器挥舞着挡下四处射来的箭矢。 就是这样依然有漏网之鱼的箭越过他们射到马车上, 好在从箭扎的位置和深浅来看应该没伤到里面的人,不过从刚刚马车里传来的女子尖叫声来看也是吓得不轻。 薛鹏皱眉继续挥舞手上的宝剑向马车靠拢, 他想护着马车冲出去。 他刚到马车跟进, 就听到山坡上传来一阵阵唿哨声, 随后有数十个人冲了下来。 这些人手上拿着兵器, 有的拿着弓箭, 然后薛鹏又看到几个拿着硬弩的人。 硬弩远距离攻击不行, 可是靠近在它的射程范围内,它的杀伤力可是比弓箭还要强的。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薛鹏知道等这些人冲过来人数上兵器上都占着优势, 而他们还带着女眷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他看了眼马车, 随后一把把车帘子扯掉。 里面黛玉主仆正抱在一起, 有些惊恐的看着马车外面。 相比于紫鹃, 黛玉还能更镇定一些, 可是她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些紧张。 现在薛鹏扯掉车帘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向薛鹏, 眼神里带着询问。 “没时间解释,你上来。”薛鹏说着冲她伸出手去。 黛玉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紫鹃, 她不能把紫鹃一个人丢在这里。 “沈宏!过来把紫鹃带走。”薛鹏冲一旁的沈宏喊了一声, “快点!” “是将军!”沈宏飞身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接钻进马车把已经吓呆的紫鹃抱起来,然后在同伴的帮助下抱着紫鹃上了马。 见紫鹃已经在沈宏的怀中,黛玉也不迟疑握住了薛鹏伸过来的大手。 薛鹏微微一用力,脚一蹬夹紧马就把黛玉顺势拎到马背上,放在自己身前。 他一手扯掉自己的披风,直接粗鲁的罩在黛玉头上,让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就听到薛鹏在她耳边喊了一声:“抓住马缰绳,放心万事有我,只要我活着你就死不了。” 薛鹏说完这话也没指望黛玉回应,他看了眼手下的随从们:“冲出去,这里是天子脚下,附近还有驻军,他们不敢追的太远。” “是将军!”就连黛玉的车夫都已经跟薛鹏的随从共骑一马准备突围了。 眼看着那些从山上冲下来的人越来越近,薛鹏也没有迟疑,率先跃马奔着前面冲了过去。 这条山路只有几里,过去就是大路,在行几十里就是一处兵营,也就是说只要出了这段山路他们基本就安全了。 薛鹏的随从们也紧跟着他冲了过去,大家很有默契的护卫着马上带着两个女孩的薛鹏和沈宏。 很显然这些偷袭薛鹏的人也是知道这里的地形的,他们见薛鹏一行人要突围,当即就哇啦哇啦的叫唤着招呼同伴。 立刻有一些拿着刀剑等兵器的人想要挡在前方堵住他们的去路,那些弓箭手则是在后面一边跑着一边射箭,还有那些弩手更是想要近距离的靠过来。 薛鹏眼观六路,手上的宝剑猛地一挥,就有两个靠近的弩手被他砍断了手臂。 随后他又右手顺势砍了过去,左手则松开了控马的缰绳,一扭身把刚刚刺中那人手上的长刀夺了过来。 他在马上用剑威力不够,这长刀的长度和杀伤力多少要比剑强一些的。 薛鹏做完这一切又飞快的把左手夺过来的刀交到右手,然后左手再度握住马缰绳。 “莫怕!”他大声对身前的黛玉说。 黛玉被薛鹏的披风罩住了头,她本来不太适应黑暗,想着把披风拿开的,可是听了薛鹏让她抓住马缰绳那一席话,她又安静下来。 刚开始她也很懵,为什么他们会受到埋伏,她也很害怕,生怕今天会死在这里。 可是听了薛鹏的话,知道他们要突围,她就安静下来,她不想成为薛鹏的负担。 由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现在黛玉的听力感官被极限的放大。 她刚刚听到了衣服被刺穿,兵器扎进肉里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听到鲜血洒落滴在地上的声音。 除了听力,她的嗅觉也很灵敏,总觉得周围到处都是一股铁锈味,闻的让她很恶心。 刚刚薛鹏为了抢夺兵器,还松开了马缰绳,身体也移开,黛玉原本就靠在他胸前,顿时觉得失去了依仗,差点摔下马去。 她有些慌乱的双手握紧了马缰绳,这是薛鹏对她的叮嘱要她一直抓紧马缰绳不要松开,她这个时候还记得牢牢的。 好在薛鹏只是松开一下,随后黛玉又觉得后背又能依靠在一个厚实温暖的胸口,顿时心又安定了下来。 紧接着她模糊的感觉到这匹马在不停的跑动着,甚至有时候前蹄抬起或者跃起。 薛鹏的马是他征战时所骑的战马,自然没有黛玉平时所乘的马车平稳,不过现在的黛玉却觉得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安稳的所在。 不知道马跑了多久,周围已经听不到那些人追杀的声音,马已经站住了,可黛玉的双手还紧紧的窝在马缰绳上。 “好了,我们安全了。”耳边传来了薛鹏的声音。 黛玉有些恍惚,手还是抓的紧紧的。 薛鹏一皱眉,把黛玉头上罩着的披风拿掉,随手扔在地上。 “松手,我们安全了。”他再次对黛玉说。 黛玉眨眨眼,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刚刚很长一段时间陷入黑暗中的她很是不适应。 “我们安全了?”她问薛鹏,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是干涩,仿佛嗓子都黏在一起一样。 “安全了。”薛鹏说着就去掰开黛玉握着缰绳的手。 他发现黛玉的手握的紧紧的,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的掰开黛玉的手,又要小心不要弄伤黛玉的手。 终于黛玉意识到她确实是安全了,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薛鹏也已经掰开了她最后一根握缰绳的手,也长出了一口气。 “我带你下去,放心别怕!”说着薛鹏抱着黛玉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将军!”薛鹏的随从大部分人都负责断后还在后面,只有带着紫鹃的沈宏跟了上来。 他正想跟薛鹏说话,忽然就眼神一变:“将军你受伤了!” 黛玉刚刚被薛鹏放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这话,她脑子里一边飞速回忆路上可有发现薛鹏受伤一边转身去查看薛鹏是哪里受伤,伤的重不重。 她一回身就看到了,薛鹏的左肩上钉着一支□□,现在他肩头那块的衣料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她的脸色顿时煞白,紧紧盯着薛鹏生怕他一下子倒下来。 薛鹏自己并不在意:“没事,找条帕子先包扎一下就好。”说着他顺手把□□拔了下来,然后想要从身上翻出帕子来包扎伤口。 黛玉见他一手受伤不甚方便,连忙把自己的帕子拿了过来:“我帮你包扎。” 她拿着帕子在薛鹏肩头比量,发现自己身高不太方便,就踮起脚来。 薛鹏见状连忙半跪下来,好方便她包扎。 黛玉从来没有给人包扎过伤口,更没见人留过这么多血。 她见薛鹏的伤口那里不停的往外流血,而自己却有些笨手笨脚无法帮薛鹏包扎好伤口,有些急的要落泪了。 薛鹏还从来没跟哪个姑娘离的这么近,现在黛玉的位置紧贴在他的怀里,属于少女的馨香不时的钻进他的鼻腔。 他有些鼻子痒痒,不知道是不是在刚刚的突围中也伤到了鼻子,心里有个地方也毛毛的,仿佛黛玉养的那只兔子在他心上蹦跳不停。 他有些烦躁冲一旁傻看着的沈宏喊了一嗓子:“你呆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忙。” “啊,哦。”沈宏连忙过来从黛玉手上接过帕子熟练的帮薛鹏包扎起伤口来。 黛玉退到一边看着沈宏的动作,心里有些委屈,又觉得自己没有用,连包扎伤口都不会。 这个时候薛鹏福至心灵说了一句:“我不是吼你,我这血味道太重怕熏到你。” 黛玉皱皱鼻子回了他一句:“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的血就是臭的我也不嫌弃。” 她有了打算回头一定要多看几本医术,起码要把这包扎学会了才成。 薛鹏还想说什么,他的其他断后的手下也陆续赶到。 他数了数,这次出门一共带了六个随从连同黛玉的车夫一共七个人,如今回来的只有五个人。 “武威冯奎在哪里?”这两人就是没有回来的两个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人头也低下来了。 “我问你们武威和冯奎在哪里?”薛鹏又问了一遍。 终于有人回答:“武威的马被射中了,他掉下来之后就说要断后,以一当百的挡下了那些弓箭手,我最后看他那眼的时候,他已经身中数箭了。” 另一个人又说:“冯奎受了重伤,他也说要断后,然后他就……” 虽然那人没有说下去,薛鹏已经明白了。 他们现在能站在这里,要感谢他的这两位兄弟拼死为他们阻住了后面的追兵。 “武威冯奎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死,我一定查出这些人的来历杀了他们为你们报仇。” 第 81 章 薛鹏一行一路快马疾驰回了庄子上。 他们这一行人除了两个女孩, 其他人都多多少少身上带着伤还有经过一番殊死战斗留下的痕迹。 所以当他们一行人回到庄子上的时候,把留在庄子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先回后面去, 还有帮我把我嫂子稳住, 我现在没时间应付她。”薛鹏把黛玉送到前院与后院隔断的地方说。 黛玉点点头,她知道现在薛鹏他们几个人需要先疗伤,还要查明究竟是什么人偷袭他们, 确实没有精力应付薛姨妈她们这些女眷。 “你放心, 后面有我。”她说完这话就招呼紫鹃回后院。 紫鹃临走前还看了眼沈宏,当时她害怕极了, 生怕她一个小丫鬟会被丢下来, 没想到这沈宏却救了她一路把她平安的送回来了。 黛玉主仆两个回到后院, 正好碰上薛姨妈宝钗她们迎面走过来。 薛姨妈走的很匆忙, 宝钗扶着她都有些跟不上。 她是在后面听到丫鬟说薛鹏他们带着伤回来的, 当时就坐不住了, 带着宝钗她们就奔前院来了。 黛玉想到薛鹏所托,马上迎了上去。 薛姨妈一看到黛玉立刻就仔仔细细的打量她,见她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这才松口气。 她拉住黛玉的手:“你这丫头可是让我担心死了, 可伤到了?吓到了?” 黛玉连忙摇头告诉薛姨妈自己一切都好。 薛姨妈这才放下心来, 又对她说:“你先回去歇着, 让李嬷嬷给你熬一碗定惊汤喝, 等明个我去庙上给你烧香。我先去前面看看老三, 也不知道他受没受伤。” 黛玉忙拉住正要往前院赶的薛姨妈:“姨妈放心, 薛将军安好, 大家只是有些小损伤并不碍事的。刚刚将军送我回后院,还嘱咐我一定告诉姨妈他没事。今天事情有些突然,现在千头万绪的, 将军他要先把事情厘个清楚明白才行。” 薛姨妈听了黛玉的话摇摇头:“老三的性子我清楚, 顾忌他是受了伤不敢让我看他。算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总要把事情弄明白的。我就给他一天时间,明天再去看他。走玉儿我送你回去,我要亲自看着你喝了定惊汤才放心。” 黛玉心中苦笑,薛鹏那边耳边清静了,可是薛姨妈却来盯着她了。 不过她就帮薛鹏挡下来吧,也算是还了他今天的救命之恩。 但她心中觉得,他们父女欠下薛鹏的人情只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黛玉被薛姨妈拉走了,薛姨妈还有宝钗她们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既然薛鹏那边不让她们过去,她们就找黛玉问也是可以的。 黛玉帮薛鹏挡下了女眷们,此时薛鹏正在被郎中包扎伤口。 “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位置,也没伤到筋骨,只是将军这只手臂最近还是不要用力,安心调养为妙。”郎中说。 薛鹏点头,幸好伤的是左手,他一般跟人动手都是右手,就是现在出去打打杀杀也不怕。 只是他的左手被吊了起来,还是有些别扭的。 等到郎中下去,薛鹏又问沈宏回来的几个兄弟的伤口可处理好了。 “兄弟们的伤都已经处理好了。”沈宏说。 “那你辛苦一下,带着其他的兄弟们去我们遇袭的地方把武威冯奎带回来,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沈宏领命去外面点齐了薛鹏的其他随从们就出发了。 剩下薛鹏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在脑中复盘今天遇袭的事情。 他闭着眼睛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他记得在他们准备突围的时候,那些刺客曾经喊过话,那话并不是中原话,而是他熟悉的罗羌话。 薛鹏在西北大营多年跟罗羌又作战多年,对他们的风土人情还有语言都比较了解。 那些刺客说的就是罗羌话,意思是立刻合围不要让他们跑了。 那句话说的很地道,并不像是什么人随便学了几句说出来的。 “是罗羌人?”薛鹏的右手弹了下桌子。 这个结论是可以成立的,薛鹏之前大败罗羌,还把罗羌王生擒了,让罗羌元气大伤,可以说是罗羌最大的仇敌也说得过去。 可是根据之前的情报,现在罗羌几位庭王正忙着争夺罗羌王的宝座,会有人跑来刺杀他吗? 薛鹏想着如果他是罗羌人,只怕现在大家的重点都放在王位上。 相对于王位来说,他只算是个小人物。 不过等到沈宏他们回来,又给他带来了刺客是罗羌人的有力证据。 那是一把弩和一个刺客的尸体。 “冯奎最后应该是跟这个刺客同归于尽的,他们抱在一起一同滚下了坡。”沈宏一脸沉痛的把弩递给薛鹏,“是罗羌人的弩。” 薛鹏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种弩确实是罗羌骑兵惯用的那种弩,以前在战场上见多了。 随后他又跟沈宏一起去检查了带回来的刺客尸体,他先看了眼刺客。 罗羌人大面看过去跟中原人区别不大,就是能比中原汉人的鼻子略大一些有些鹰钩鼻。 不过这个刺客单看鼻子并不明显,要说是汉人也说得过去。 “把他的衣服剥了。”薛鹏吩咐道。 沈宏会意亲自过去把那刺客上身衣服脱了,然后他往心脏的位置看了眼就对薛鹏说:“是罗羌人。” 薛鹏看了过去,那刺客心脏的位置纹了一只鹰。 纹鹰是罗羌士兵的习俗,只有被编入罗羌军队的罗羌人才会有资格纹这只鹰。 “是右庭王所部。”他进一步说出了此人的隶属。 原来这鹰也有说道,看鹰头的方向就知道他是属于罗羌前后左右四王庭的哪一部。 “这右庭王的人怎么跑来京城了?”沈宏很是不解。 薛鹏看着那具刺客尸体,然后说:“走,我们回京进宫见皇上。” 罗羌的此刻出现在京城,这是一个信号,只怕罗羌之前围绕着王位的争斗已经落下了帷幕。 他现在需要立刻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另外也要请旨把这京城好好搜查一下,这次罗羌刺客应该还在京中。 “将军你的伤要不要紧,用不用备车。”沈宏不放心的看着薛鹏的肩膀问了一句。 薛鹏瞪了他一眼:“以前在战场上比这重的伤都受过了,这点伤算什么?备马,我要立刻回京。” 他接着又下了几道命令,他带来的随从一分为二,一大部分的人留下保护薛姨妈等女眷,他则带那一小部分立刻快马回京。 他现在初步怀疑罗羌人是来寻仇的,他自己到不怕,可是有些担心薛姨妈她们。 所以想来想去,大家也不要继续住在庄子上,回京城侯府比较安全。 因为他急着回京去见皇上,就让人去后面传消息给薛姨妈,请她务必督促后院的女眷们尽快收拾好行装这一两天就回京。 薛姨妈本来就担心他,听了他的传话立刻就行动起来。 后院的女眷刚刚已经从黛玉口中听到他们这次遇袭的凶险,都有些害怕,现在薛姨妈让她们尽快收拾回京,也都动了起来不敢拖拉。 女眷们匆匆忙忙的收拾,第二天也在薛鹏随从们的保护下回京了。 好在薛姨妈他们这一路人多势众,薛鹏担心的被突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薛鹏这边命人备马,不多一会就出发进京。 他们一行骑着快马,一路打马扬鞭进了京。 薛鹏没有回侯府,直接进宫求见皇上。 这个时候皇上已经下朝,正在批折子准备晚上翻牌子了。 他听到薛鹏有要事求见先是一愣,随后就让他进来。 皇上也知道薛鹏的假期还没有结束,他们一家都窝在城外的庄子上一直没回京。 这个时候薛鹏急着要见他,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多时薛鹏进来了,给他见礼。 “薛爱卿你的手是受伤了?”皇上看薛鹏的左手被吊了起来显然是受了伤。 薛鹏道:“臣这个时候进宫就是为了此事,臣今天遇到了疑似罗羌刺客的袭击,折了两个手下臣也受了伤。” 紧接着薛鹏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皇上讲了一遍。 皇上听着眉头渐渐锁起。 “臣请皇上立刻动用兵马,搜索缉拿那些罗羌刺客,臣估计他们恐怕还留在京中。” “准。”皇上应的很干脆,随即叫自己的太监总管夏秉忠出去传旨。 薛鹏又继续说道:“臣还请皇上加强对鹭鸶洲的防卫。” 这鹭鸶洲是一处皇家别苑的名字就在城外,如今那里正是被薛鹏生擒活捉的罗羌王被关押的地方。 罗羌王被活捉之后被送到了京城,在路上他曾经试图自杀过,不过被阻止了。 后来到了京城,皇上跟他见了一面,然后把他关在了鹭鸶洲。 据说去到鹭鸶洲之后,这罗羌王也不寻死了,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醉生梦死。 薛鹏想着城中既然出现了罗羌刺客行刺自己,也不能排除他们此来还要救走罗羌王的可能性,虽然如今罗羌的那几个庭王未必欢迎罗羌王回到罗羌。 “准。”皇上又应下了。 随后他打量着薛鹏那只被吊起来的手臂:“你这伤可要紧?” “只是皮肉伤,过几日就好了。” “那好,那你去鹭鸶洲一趟,看看那里的警卫情况,也看看阿古。” 阿古就是罗羌王的名字。 薛鹏领命,他也有些想去看看那个曾经搅得西北边陲血雨腥风的男人。 他正准备告退出来,皇上叫住了他:“这两日刚收到的消息,罗羌右庭王击败了其他几个庭王,成了新任的罗羌王。” 薛鹏一震,罗羌选出新王,这就意味着…… “你假期还有些日子,不过朕不能让你继续闲着了,你早些去兵部听用,也要随时做好出征西北的准备。如今罗元帅告老,年轻一辈的将军就要顶上来,朕看好你。” “臣一定不负所托。”薛鹏郑重的说,心里有些沉重这和平的日子怕是又不多了。 第 82 章 薛鹏出宫之后直接带着几个随从赶往鹭鸶洲。 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很是沉重, 想了很多心事。 薛鹏上次突袭罗羌王庭,生擒了罗羌王造成了罗羌内乱。 他本来希望能够借此让罗羌乱上几年甚至是分裂最好, 没想到也就三年不到的时间, 罗羌已经有了新王。 这个消息对他还有本朝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罗羌几次三番蠢蠢欲动,如果他们一直内部分裂,他们就不会有余力侵略中原。 现在罗羌有了新王, 内部力量又整合到一起, 再经过一番休养生息就又会对中原虎视眈眈。 薛鹏是个武将,也习惯作为武将的生活, 可是他并不希望自己天天有仗打, 因为那意味着生灵涂炭。 他更愿意看到在自己的守护下, 那些平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生活。 薛鹏想着心事的时候, 他们已经来到鹭鸶洲。 鹭鸶洲是坐落在京郊的一处皇家别苑, 里面最著名的建筑就是一个湖心岛, 现在那位罗羌王阿古就被囚禁在那个湖心岛上。 薛鹏跟守在别苑外的御林军说了几句话,他这次平定西蛮动乱回来之后,皇上除了兵部侍郎的官职之外也给了他御林军统领的官职, 这些御林军也算是他的部下。 “你们务必要守好这里。”薛鹏跟闻讯赶过来的此处御林军的小队长说道, “明天皇上应该会往这里加派人手。” 那小队长也是个聪明人, 他一听就明白怕是跟里面关着的那位有关。 他立刻严肃领命, 当即就吩咐今夜开始就加派人手。 在跟小队长一起查看了岗哨的情况之后, 薛鹏提出要去见见阿古。 “将军您请上船, 咱们这边过去都是靠船。”小队长殷勤的领着薛鹏和他的随从们上了船。 薛鹏在船上观察着四处的情况, 这个湖心岛距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你们这里可加派人手了?我见那边也有船,可要防备他什么时候抢了船划过来。” 小队长笑了:“您放心,那罗羌狗王怕水, 他上次想要跳进水里, 站在岸边都晕水了。” 薛鹏也笑了,他忘了罗羌在内陆,那里有个小河沟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规模的湖泊,罗羌人都不会游泳。 船慢慢的靠向岸边,薛鹏一个箭步从船上跳了下来。 这边湖心岛上是一处比较精致的建筑,只有一层楼,却几乎占据了整个湖心岛。 薛鹏望过去,那写着鹭鸶洲的牌匾正悬在高处。 鹭鸶洲既是这处皇家宫苑的名字,也是此处湖心岛建筑的名字。 这里也有不少御林军守卫着,从他们靠岸的小码头进到鹭鸶洲里,他已经看到几处岗哨。 他满意的看了眼陪在一旁的小队长点点头,这个小队长脑子不错,能力也可以,以后可以提拔起来用。 进了几道门,薛鹏终于看到了罗羌王阿古。 他没看到阿古前先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这阿古是喝了多少酒,薛鹏忍不住皱眉。 小队长见他皱眉,连忙小声跟他说:“阿古每天都早上起来就喝酒,喝醉了睡着了,醒了又继续喝,一天天的就做这些。” 薛鹏点点头,他示意小队长和沈宏等随从暂且站在那里,他自己走到阿古跟前。 “阿古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 阿古正拿着一只碗自斟自饮,他听到薛鹏的声音,撩起眼皮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 他似乎眼睛也不太好,眯着眼睛看着薛鹏,然后低下头去:“你就是扒了皮,本王也认识你。” 他还记得那耻辱的一天,他本来正搂着最心爱的妃子,一个汉人将军却骑着马闯了进来。 他当时还试图拿起武器来反击,却被这汉人将军打败,他还记得那家伙满身满脸都是血的样子,仿佛是地狱闯上来的修罗。 薛鹏走到阿古近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拿起酒坛闻了闻:“这酒不错,看来我们陛下并没有亏待你。” “对他来说这些酒只是他对一个失败者的怜悯,我又何必给他省这些酒钱。”阿古说这话的时候又一仰头喝了一碗酒。 薛鹏注视着他,他在观察阿古,他不相信曾经指挥罗羌骑兵对中原侵扰多年的罗羌王者会沉沦为一个酒鬼。 要知道阿古当初继位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凶险,他少年丧父从一堆虎视眈眈的叔伯手中抢到了王位,也坐稳了王位。 “我刚听说右庭王继位成了新的罗羌王。”他突然说道。 阿古本来在斟酒,听到这话手一顿酒一下子洒到桌子上。 他慢慢放下酒坛,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是想笑可是脸部的肌肉又不配合:“是额乐啊,我想他继位的可能性要比其他人高。” “哦?何以见得?我记得他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其他几个庭王算起来是你们的叔伯辈的人,论起资历来他应该是最弱的。”薛鹏很是奇怪的问。 他的话仿佛打开了阿古的话匣子,阿古开始喋喋不休的回忆起他和额乐的童年生活。 “他的母亲只是个女奴,是我父亲的那些妃子中地位最低下的那个。身为女奴的儿子额乐怎么敢违背我的命令?我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学狗叫,哈哈哈……” 阿古想到当年愉快的往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薛鹏耐着性子听着,他故意提到罗羌王位更迭,就是想要趁此机会从阿古这个前任罗羌王口中得到更多的有关罗羌新王额乐的情报。 他知道敌人是最了解彼此的,阿古跟额乐不和已久,他应该知道更多有关额乐的事情,还有额乐此人的性情等。 他能从阿古口中抠出更多的东西就会在将来对罗羌的战役中处于更有利的位置。 “可是这样的人却成了右庭王,进而又取代你成了罗羌王。你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薛鹏一步步引导阿古往额乐的性格指挥才能方面讲。 “是啊,我一直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阿古眼神有些茫然。 “你想知道他的本事怎么样吗?”他看着薛鹏。 薛鹏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今天来看看你,还能呆一会,你可以给我讲讲。” 他期待着阿古讲到他想听的内容。 不料阿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不会跟你说的。我讨厌额乐,他是我这辈子的敌人。可我更讨厌你,你是我生生世世的死敌!”说着他猛地窜起就冲着薛鹏扑了过来。 “将军!”沈宏他们大喊着就要过来帮忙,薛鹏的左手还吊在胸前,打斗是要吃亏的。 “就凭你这手下败将?”薛鹏直接飞起一脚就把阿古踹倒在地。 阿古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还没起身薛鹏一脚已经踩在他背上。 “我能拿下你一次,就能把你再踩在脚下。”说完这话他就准备走人。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一句话忘跟阿古说了,他又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还趴在地上没起来的阿古:“你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考虑一下要是额乐也来到这里,你们两兄弟要怎么住的问题了。” 他冲阿古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走吧。”薛鹏冲沈宏还有小队长他们说。 沈宏已经习惯了他们将军用那张小白脸脸说一些老兵痞的话,可那个小队长还有些受到惊吓。 这位薛将军乍一看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一举一动都让他喜欢爱重。 可是刚才那一脚,还有说话时的杀气和痞气可是让他吓了一跳。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这位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战功的,跟他这样没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是不同的。 一行人走出阿古所在的房间,向往走去。 此时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到处都点上了蜡烛灯火。 他们正往外走,来了一队小太监,他们抬着几个酒坛往里走,见到薛鹏他们赶紧低下头更加恭敬不敢抬头看他们。 “这是来给阿古送酒的,每天都要送一次的。”小队长跟薛鹏说。 薛鹏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队人擦肩而过,忽然薛鹏站住叫了一声:“站住!” 那一队小太监猛地站住,一个个低头没有说话。 薛鹏他们走到他们面前,薛鹏看了眼那些酒坛:“这酒好喝吗?” 他这个问题让几个小太监松了一口气,当先那个低着头回道:“这是进上的御酒,自然是好喝的。” “那你喝给我看看。”薛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小太监一怔,连忙说:“小人不敢,小人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太监怎敢喝这酒?” “小太监自然是没有资格喝这御酒的,可是要是不是呢?”薛鹏紧盯着这几个小太监。 他这话一出口,一旁的沈宏等人连忙各自戒备起来。 而那几个小太监为首的那个直接把手上的酒坛扔向了薛鹏,随后拿出身上藏着的兵器杀了过来。 薛鹏闪身躲开:“把他们都拿下,要活的。” “是!” 沈宏等随从立刻冲了上去,他们今天因为薛鹏遇袭的事情死了两个兄弟,正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而薛鹏遇袭的事情又与罗羌有关,这几个身份不明的小太监怕是也与罗羌有关,他们都想着把这几个小太监拿下好要他们的口供。 薛鹏的手下上去了,一旁的小队长也没闲着,立刻指挥闻讯赶过来的守卫也冲了上去。 小队长心里很苦,他刚刚应对薛鹏的时候能感受到这位薛将军对他很满意,现在这几个小太监的出现就说明他失职了,只怕薛将军对他就要从满意变成不满意了。 这鹭鸶洲是皇家别苑又不是皇宫,他这个御林军也离皇上远远的,本想着好好干到时候能够升迁。 现在让这几个小太监一闹,他不被降职怪罪就不错了。 小队长也把心中怒火发泄在那几个小太监身上,指挥着手下围了上去。 薛鹏手受伤就不上去凑热闹,他在一旁观战,顺便观察这几个小太监的武功路数。 他发现这几个小太监的一招一式都是不顾一切要让对方受伤的招数,就好像是不怕死一般。 他皱了下眉,罗羌人更擅长骑兵作战和远距离攻击,近战并不是他们的强项,这几个人的路数不像是罗羌人。 原本他还想着生擒活捉几个人审问一番,不料这几个小太监眼见着被沈宏他们团团围住逐渐缩小了包围圈,索性相互看了眼就直接自刎了。 “这……”沈宏有些傻眼,也有些郁闷,这帮家伙死的可够爽快的。 “将军都死了。”他跟走过来的薛鹏说。 薛鹏点点头,凑近看了眼这几个死掉的小太监。 “将军您是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小太监的?”一旁小队长有些疑惑,这太监不太监的不脱了裤子谁知道。 “刚才他们走进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们当中有人穿的是快靴而不是官靴,这跟宫中太监的着装不同。还有我刚刚问那人话的时候,他说话的嗓音正常,也不像一般太监那种。” 薛鹏没有说的是他也只是怀疑,本想再刺探一下的,可那小太监没沉住气就露馅了。 小队长听了薛鹏的话去看那几具死尸,果然有人脚上的靴子并不是太监们的制式。 “沈宏去剥了他们的衣服。”这时薛鹏又下令道。 “是!” 沈宏会意带着几个人过来一一把那几具死尸的上本身衣服都脱了,这把一旁的小队长吓了一跳。 “将军没有纹身!”沈宏冲薛鹏喊了一声。 薛鹏看的清楚,这几具死尸的胸前都是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什么纹身。 他们并不是罗羌人! 第 83 章 那边沈宏他们正协助小队长把那几个假太监的尸体收敛起来, 等着刑部那边派人过来接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薛鹏盯着那几具尸体还在思考,这批人又是哪里来的。 他之前遇袭的时候那批刺客是罗羌人, 基本可以肯定的。 他作为罗羌死敌被罗羌人刺杀, 也是正常的。 而鹭鸶洲这批人却并不是罗羌人,刚刚检查过了他们带来的酒里面下了毒。 这酒是给阿古的,显然他们是打算毒死阿古。 罗羌人来杀薛鹏, 汉人来杀阿古, 这听起来都很合逻辑,可是加上时间地点就不合逻辑了。 这两起刺杀发生在同一天, 薛鹏直觉觉得两者之间应该有关系, 可是具体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还没想明白。 他有些头疼, 他只想做一个勤于王事的武将, 又不想去大理寺做个推官, 这查案的事情怎么也跑到他面前了。 好不容易刑部那边来人把尸体带走, 薛鹏也带着沈宏他们回去。 临走前他嘱咐小队长把刚刚的事情告诉阿古:“你一定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他,告诉他小心他的狗命。” 虽然还没弄明白是什么人要杀阿古,薛鹏觉得现在阿古好好的活着很重要, 要死也要等到他把罗羌打败再说。 薛鹏回到侯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就销假去了兵部, 履行他身为兵部侍郎的职责。 其实前一阵子他已经来过兵部一趟, 那次他把孙绍祖给定罪了, 还因此抓了一批人。 所以在兵部人眼中, 这位新到任的兵部侍郎大人年纪轻却不好惹, 一定要小心对待。 因此薛鹏在兵部的工作还算顺利进行。 除了兵部的工作,他还兼任御林军统领,为此他特意进宫一趟查看了宫中的守卫情况。 既然身在皇家别苑的阿古都能遇袭, 天知道皇宫之中的皇上会不会也有人行刺。 薛鹏回京一天之后薛姨妈也带着其他人回来了。 一回来, 香菱和甄夫人就被罗家的人接走了。 之前罗元帅夫妻认了香菱做干孙女,后来甄夫人寻过来母女团圆,他们跟甄夫人见了一面彼此投缘,索性认了甄夫人做女儿。 再过两个月就是薛蟠和香菱的婚期,罗夫人之前就说了让香菱去罗家待嫁,也算是他们祖孙一场的缘分。 当听说薛家人从庄子上回来了,罗夫人就让人来接香菱母女。 薛家这边薛姨妈自然是乐见其成,有罗家这个岳家对薛蟠也是有好处的,当即就热情的把香菱母女送去了罗家。 不过没想到薛鹏却提出他亲自护送香菱母女去罗家。 薛姨妈有些惊讶,两家都在京城离得不算远,用不着薛鹏这位侯爷亲自去送人的。 不过她想着薛鹏跟罗元帅也算是亲如父子的关系,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去见见他。 “那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蟠儿要成亲,有些事情需要你这个做叔叔的出面,回来我们好好说说。” 薛鹏点头应下。 薛姨妈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蟠儿的事情了结,下半年还有蝌哥儿和邢家的事情,宝钗的婚事我也有了一些眉目。这些小辈们陆续都要成亲了,也要考虑你的婚事了。” 薛鹏皱眉正想说不急,就听薛姨妈又说:“下半年玉儿也要除服了,明年二月她就及笄了,到时候你们这婚事也要进入议程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怎么也要在去见你哥哥之前看到你做父亲。” 薛鹏很是郁闷,他原本是想着黛玉守孝这几年先把亲事糊弄过去,等她除服之后再找个由头从自己身上找个错处解除这婚约,好成全黛玉的。 可是现在他却对这解除婚约的事情有些迟疑,没那么情愿了,他甚至觉得这黛玉的孝期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从薛姨妈那里出来,他望着黛玉的怡兰苑方向自言自语道:“有时候做个小人要比做正人君子舒坦。”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还是骑上马去护送香菱母女去了罗元帅府上。 到了罗元帅府上,香菱母女去了后院见罗老夫人,他则跟罗元帅去了书房。 这爷俩在书房呆了一天,连吃饭也在里面,罗夫人后来也不管他们两个了,只吩咐人把饭菜按时送进去。 薛鹏离开罗元帅家之后,一连几天在兵部存文档的地方和负责地图绘制的地方呆了几天,紧接着又向尚书大人提了几个有关后勤保障的建议。 尚书大人在跟他一番深谈之后,兵部整个动了起来。 有那敏锐的人心中有了猜测,怕是又快要打仗了。 如今西北那边还算风平浪静,新任罗羌王额乐继位以来一直在忙着整合内部。 之前罗羌几部势力围绕着罗羌王位展开了一番争夺,已经伤了元气,罗羌想要有所动作起码要一两年的时间,这也是给薛鹏他们留下的备战时间。 罗羌可不同之前几乎被灭族的西蛮,他们的作战能力一旦被激活那就是一番恶战。 薛鹏忙着备战的时候,也在帮着薛姨妈准备薛蟠和香菱的婚事。 五月的时候,薛蟠的生日刚过就迎来了他和香菱的婚礼。 这场婚礼薛蟠已经盼了很久,在婚礼前几天就陷入了傻瓜新郎状态,见谁都傻笑,哪个小厮随便说了几句好话都能让他重赏。 终于到了婚礼当天,那一天济安侯府大门敞开喜迎各路宾客。 要说薛蟠现在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官,他的婚礼应该没有什么重量级的宾客的。 可是作为金陵薛家未来的当家,加上有一个手上有实权有圣宠的亲叔叔,再加上新娘子据说还是罗元帅的干孙女,他的婚礼还是来了不少宾客,有的人就是为了能巴结上薛鹏而来的。 薛鹏去罗家迎亲了,薛家这边就由薛鹏和薛蝌两个负责迎宾。 不过以薛鹏的身份,一般的宾客也不需要他去欢迎,基本都是由薛蝌在迎来送往。 “恭喜啊,你这叔叔对侄子也是厚道,不知道你和岫烟成亲的时候能有这样的规模不。”说这话的是刚到的邢岫烟的父亲。 薛蝌本想着对未来老丈人恭敬一些,不想这位上来就说了这么一通。 本来邢岫烟的父亲想着女儿貌美,想着来京城投靠胞姐邢夫人寻一门贵婿的。 最后邢岫烟定下的是薛蝌,他们夫妻两个既满意又不满意。 这薛蝌长得一表人才,家事也不错,这是他们满意的地方。 可是他现在虽然有个侯爷叔叔却没有靠着叔叔的关系去寻个一官半职,还不如薛家长房的薛蟠有前程,这是邢家夫妻对他不满意的地方。 薛蝌很想苦笑,邢家夫妻所想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对官场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对家中的生意庶务这些有兴趣,并不是他叔叔不给他机会。 不过这事他想着以后慢慢再跟邢家夫妻说,总能让他们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的。 薛蝌正想跟未来岳父说些话的,恰好宝玉夫妻到了,他又上前跟宝玉说了几句话。 他注意到宝玉夫妻两个似乎有些不妥,那位异族公主下了轿子直接进了内院根本没看宝玉。 反而是宝玉这边看了妻子的背影一眼,眼神中有些委屈。 薛蝌见宝玉有些憔悴,满月脸也变得没有那么圆润,又见夫妻两个没多少交流,心里猜测他们之间怕是吵嘴了。 这种人家夫妻的事情他也不方便询问,只说了几句就请宝玉去就坐了。 “听我姐姐说贾家最近可是热闹。”邢岫烟的父亲还没去座位,走到未来女婿身边看着宝玉离去的方向说。 薛蝌知道他这位未来岳父能从邢夫人那得到第一手消息,不过他是正人君子并不喜欢听别人的隐私,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他原先听说宝玉挺喜欢他那位异族夫人,怎么才成亲不到两月,夫妻两个就起了争执。 同样的想法也存在黛玉心中。 薛蝌和薛鹏在外面招待男宾,宝钗和薛姨妈就在里面招待女客。 贾家作为薛家的亲戚这婚礼是必到的,不过只有邢夫人带着三春和王熙凤过来,王夫人却没有来。 这让薛姨妈有些奇怪,毕竟比起邢夫人来王夫人跟薛蟠的关系更近,理应前来才对。 “太太染上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就没有前来,临来的时候太太还嘱咐我一定要替她说声恭喜的。”探春说了王夫人没来的理由。 薛姨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心里更是奇怪,前几天她还遣婆子去给王夫人送过东西,那时候可没听说她身体不好的事情。 王夫人确实不是什么感染风寒,而是被气病了。 这是惜春去看黛玉的时候跟黛玉说的。 黛玉因为还在孝期中不便出席这样的场合就留在了怡兰苑中,三春到了之后惜春不喜这样热闹的场合就说去怡兰苑看看黛玉。 薛姨妈当即就命人送惜春去黛玉那里。 两姐妹多日未见,这时见面彼此都很高兴。 黛玉就让紫鹃雪雁她们去给惜春端果子吃,姐妹两个坐在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惜春就提到今天王夫人没有来,黛玉就顺口问了一句。 “对外二太太都说是感染了风寒,其实家里人都知道她是叫我那位宝二嫂子给气倒了。” 第 84 章 黛玉听了惜春的话有些惊讶, 虽然她知道百灵可能不是王夫人想要的媳妇,这对婆媳之间未必能和谐。 可是如今算起来百灵和宝玉成亲不过两月, 这对婆媳就已经针锋相对起来。 惜春看出她眼中的疑惑, 她摇摇头说:“这事情要我说来都是宝玉的错,你也知道他那个性格,他又惯会在我们女儿当中相处。” 黛玉默然, 她已经想起当初住在贾家的时候, 宝玉随意进出她闺房的事情了。 当时她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蒙了心窍,见到宝玉只会觉得欢喜并没有想太多。 现在回过味来, 照那情景他们两个继续相处下去, 她的名声真的就不能要了。 不过现在她有些看不起宝玉, 已经娶了妻室又怎么不知道收敛跟其他女子保持距离。 黛玉惜春他们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 剩下的是由宝玉的性情推敲出来的。 宝玉自从和百灵成亲之后, 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小夫妻两个同寝同食, 十分的恩爱,大观园中就经常能看到他们夫妻两个追逐嬉闹的情形。 这让王夫人很是气恼,她还想着儿子一定不会喜欢那异族妻子, 他们两母子可以一条心来对抗那异族公主。 可是她那个儿子自从娶了亲之后, 满心满眼都是那百灵, 比当年黛玉住在贾家的时候还亲热。 王夫人自然是想着要树立自己做婆婆的权威, 也因为这个媳妇她并不满意, 还总想着找百灵的麻烦。 百灵虽然没有受过宅斗的训练, 却很聪明加上以前也帮着鹞鹰处理过族中的事务, 并没有在王夫人这里吃多少亏。 至于贾母她虽然也不算喜欢百灵,但也并没有多加刁难,却也对于王夫人的刁难保持沉默。 百灵成亲没两天, 鹞鹰就离开京城回东蛮了, 以后东蛮跟中原的联系会变得紧密,百灵也肩负着联系两地的纽带作用。 按照之前两家定下的,在百灵和宝玉成亲满一个月之后,夫妻两个就搬去了皇上赐给百灵的宅子。 一想到自己娇生惯养如珠如宝的儿子要跟一个异族女子住在一起,没有长辈的照拂,王夫人差点急出病来。 她打起精神一连几天给宝玉安排跟着去伺候的人手,从屋里的丫鬟到外面的小厮长随,五一不是王夫人亲自挑选出来的。 除了人,王夫人又把宝玉习惯用的东西都一并打包,又吩咐袭人等跟去的丫鬟务必要让宝玉的生活跟在贾家时一样。 宝玉倒是对能够搬出去脱离长辈的视线自己当家很是高兴,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只能他和百灵两个搬出去,不能把众位姐妹一并带走。 他还试着跟贾母说要带众姐妹一起去住,贾母当时还笑着说:“你几个姐姐妹妹岁数都差不多了,也要相看人家的,还要学着管家的,跟着哥哥嫂子去住又是怎么回事?” 不能把众位姐妹一起带走,宝玉有些郁闷。 不过好在他怡红院的丫鬟都一起带去新家,王夫人还又给他挑选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 在王夫人看来,儿子娶了那异族媳妇已经是亏了,将来生出来的子孙也带着蛮子血统,还不如多给他准备几个屋里人生几个纯正的汉家血统的孩子来。 所以她挑选了几个丫鬟,都是照着给宝玉准备姨娘选的,各个都是举止妖娆,心中更是存了大志向。 这些丫鬟挑出来之后,都去拜见了百灵这个未来主母。 百灵一看这几个妖妖娆娆的丫鬟就很是不喜,尤其是她们看宝玉那一双双仿佛带着钩子的眼睛。 不过她看了眼因为看到一群漂亮丫鬟而欢喜的宝玉倒也没说什么,把王夫人挑选的这些丫鬟都照单全收。 就这样择吉日,宝玉和百灵搬了出去。 他们的新府在贾家附近不远的地方,是一座三进带着一个小花园的宅子。 皇上也算是为了表示对百灵这个嫁到中原来的异族公主的重视,宅子经过粉刷修葺,也让人住的舒服。 尤其是那座花园虽然面积比不过大观园,精致程度也比不过,但里面奇石、奇花、亭台楼阁都一应俱全,宝玉看过之后也连连称赞说雅。 这座宅子不大,不过能自己当家做主,也不用天天被贾政逼着读书上进,宝玉很是高兴。 两夫妻就此安顿下来,隔五日回一趟贾家跟长辈们请安问候。 宝玉刚开始的还有些不习惯不能跟众姐妹一起玩乐吟诗游戏的日子,不过每日他可以随意出门,去跟朋友们相处,也算多多少少弥补了这些遗憾。 说来可能是对宝玉娶了异族女子的好奇,他这些日子的人缘很是不错,有不少人请他吃酒,有人就旁敲侧击的问他跟百灵的夫妻相处如何。 “自然是好的。” 宝玉对百灵很是满意,百灵长得好看,有一种异族的那种野性美。 除此之外,百灵又不会像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在乎功名利禄,他从来没从百灵口中听到她要督促自己上进。 还有一点,百灵不像那些汉家女子在床事上放不开,每每比他这个男人还要主动,让他有了一种从来没有的新鲜感。 不过新鲜感总是会有过去的时候,两夫妻成亲过了两个月之后,宝玉也适应了跟百灵的夫妻生活,偶尔也会想到昔日的清粥小菜。 这些日子以来,百灵并不是每天都跟宝玉在一起的,她也要履行自己东蛮公主的职责,要筹备开拓东蛮和中原的商路。 在她忙碌的时候,围绕在宝玉周围的就是袭人麝月她们这些昔日的丫鬟,还有那些个王夫人精挑细选出来准备派大用处的丫鬟们。 袭人一向很会端着,并不主动诱惑宝玉,麝月等人也都学着她并不主动。 反而是那几个新来的丫鬟,本来就有所企图,趁着百灵不在更是各出奇招准备勾引宝玉。 宝玉最近吃惯了百灵这道大菜,对这几个娇媚妖娆的丫鬟并不感兴趣,反而对袭人这款欲拒还迎的有了兴趣。 他想着已经很久没有跟袭人一起共领那梦中警幻仙姑所授之事,心里就痒痒的。 袭人可能是畏惧百灵这个大妇,也可能是想要维持在宝玉面前的形象,对他爱搭不理。 这反而让宝玉更加心痒难耐,百灵不在的时候看袭人的眼神就很直白。 他身边原本的那几个丫鬟多多少少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除了晴雯冷哼一声不多说什么之外。 麝月她们几个都是以袭人马首是瞻的,见宝玉对袭人依旧喜爱,知道袭人在宝玉身边的地位依然不可动摇,就想着促成这桩美事。 这天百灵一大早就出门了,她今天要去看看几个店铺。 他们东蛮准备在京中开个专卖东蛮土特产的铺子,她现在选了几家出售的铺子打算今天都看看就定下买哪家。 因为要去好多家,百灵临走的时候就告诉宝玉自己吃午饭,她中午回不来。 百灵不在也影响不到宝玉,宝玉可以跟众丫鬟一起嬉戏,也并不在意。 他跟众丫鬟在花园中玩捉迷藏,玩的累了就喊袭人给他倒水喝。 袭人端了早就预备好的茶水来,宝玉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他边喝茶边看着袭人,心中又有些意动。 袭人端着托盘,能够明显感受到宝玉那火热的眼神在她身上游移。 这些天宝玉看她的眼神她自然能感觉的到,只是她还在犹豫。 她早就给了宝玉,宝玉成亲之前王夫人就跟她说好了要让她堂堂正正的做宝玉的姨娘。 袭人现在很是犹豫,新嫁过来的这位宝二奶奶很不好惹,她是背着宝二奶奶随了宝玉好,还是等着过了明路再说。 她一直在观察百灵,觉得还是过了明路要好一些,可是宝玉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炽热。 她生怕宝玉从她这里得不到满足,就去找那几个新来的。 她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王夫人要给宝玉挑那样几个丫鬟,那几个丫鬟一看心思就不正,不是能伺候好宝玉的料。 袭人自诩是最能伺候好宝玉的,没有人能在这点上越过她去。 “哎呦,烫到了。”她正想着心事就听宝玉叫唤了一声。 “烫到了?我放凉的啊。”袭人有些慌乱的过来给宝玉查看手上被烫伤的情形,不料她刚摸到宝玉的手就被宝玉反握住手。 “好袭人你给我细细看看,我的手可疼了。”宝玉娇气的说,手还摩挲着袭人的掌心,这动作也仿佛挠在了袭人的心上。 一旁的麝月秋纹等人会意,彼此飞了几个眼神就达成了一致。 “袭人姐姐你快带宝玉回去擦药吧,要不等二奶奶回来一定要怪罪的。”麝月说,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冲袭人使了个眼神。 袭人有些犹豫,又有些意动,这是秋纹索性推了她一下:“姐姐快去,待会二奶奶好回来了。” 她又在袭人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们帮姐姐挡着那些妖精,姐姐放心。” 宝玉这时又嘻嘻哈哈的过来拉袭人,袭人没有他有力气就半推半就的被他拉走了。 “好袭人我想你了。”宝玉把袭人拉回自己和百灵的卧房,直接把她推倒在床上。 袭人望着床上帐子上挂着的东蛮风情的荷包,心中苦涩:“你和二奶奶新婚……” “可是你这么好,百灵也会接纳你的。”宝玉不太在意的说。 他正要有所行动,突然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他那声音十分的凄惨,吓得袭人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起身去看他。 “我疼!难受……难受……”宝玉说着一会要抱头,一会又要把身子团起来,过了一会又要拿头去撞墙。 袭人被吓到了,她想到了之前宝玉中邪那次,生怕是宝玉又犯病了。 她连忙高声大喊,把其他丫鬟都喊回来。 其他丫鬟看宝玉这样子也吓坏了,大家围着他想问他究竟是哪里疼,宝玉却团着身体光哼哼不说话了。 “我让茗烟去叫郎中了。”晴雯这时说。 她刚刚没参合麝月她们的勾当,自己躲到后面去给百灵绣荷包去了,之前百灵看了她的针线很是喜欢让她给自己做个荷包。 过了一会郎中来了,因为宝玉他们已经搬出来了,不方便用贾家的名帖去请太医,茗烟只能去街上药铺找了个郎中过来。 郎中一来,先看了宝玉又伸手号脉,他摇摇头:“没什么症状。” 他又问宝玉究竟是哪里疼,怎么个疼法。 宝玉脸涨得通红,看看四周紧张的看着他的丫鬟们,他这疼的位置很是尴尬,很是不好意思说。 不过由于疼的厉害,他还是没扛住,压低声音跟郎中说了。 郎中有些惊讶,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丫鬟们脸都臊的通红,怎么是那里啊? “那我先检查一下。”郎中也有些迟疑,他并不擅长看这个,这个时候他已经以为宝玉是染了一些不好病。 不过等宝玉屏退了丫鬟们让他查看痛处之后,这郎中就一脸的迷惑,这位公子并没有得他以为的病症,可是却一直喊疼。 宝玉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治不了,加上疼的厉害终于忍不住冲外面喊让茗烟去请王太医去。 这个郎中有些尴尬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二奶奶回来了。” 不多会依然一身异族打扮的百灵带着她那一群侍女走了进来。 一看百灵那身打扮,郎中立刻低下头,随即想起原来他刚才看诊的那位公子哥就是之前被皇上赐婚蛮族公主的那位荣国府贾家的小爷。 “有劳郎中了,这病我自己就能医,送客。”百灵进来先冷笑的看了眼宝玉,随后就吩咐金环送郎中出去。 “你可是想趁着我不在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等人一走,百灵靠近宝玉说。 宝玉一愣,他总觉得此时的百灵跟平时跟他一起玩笑的百灵感觉不一样。 平时的百灵是个明媚的女子,十分的活泼。 可是现在的百灵却明显身上带着阴暗的气息,整个人的气势很足,就让他忍不住想到了琏二嫂子。 不,应该说此时百灵的气势琏二嫂子都比不了。 宝玉吓得想要往床里面挪,可是又是一波痛楚传来。 “你记得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发的誓言吗?你要是背叛我,就要任我处置,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这就是给你的惩罚,你还可以试试,看看下次会不会更疼。”百灵说完就出去了。 她要处置那些勾搭宝玉的丫鬟们,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丫鬟和宝玉之间的眉来眼去她都看在眼中,只不过她并没有干预。 她只是想看看宝玉的态度,结果宝玉还是让她失望了。 百灵也是曾经幻想过会有一个一心一意对待她的丈夫,只是身为肩负链接中原和东蛮关系的纽带,她必须做出取舍。 所以她选择了一个长得过得去,性情温和也好拿捏的丈夫。 不过她还是希望这人会对她一心一意,可惜最后希望还是落空了。 希望落空的百灵心有些冷,原本逐渐对宝玉产生的感情也淡了许多。 但她还是需要宝玉这个丈夫的,所以这次只是给宝玉一些教训,再把他身边的那些丫鬟们处置了。 百灵带着自己的侍女把宝玉的丫鬟都召集到一处,那些丫鬟有些害怕的看着百灵,她们也觉察到今天的宝二奶奶有些不一样。 百灵也不废话,直接点出一连串的名字。 这些名字既有宝玉旧日的丫鬟,也有王夫人后来挑选的丫鬟,袭人、麝月等人都在列,不过还有晴雯几个并没有在其中。 袭人看了眼左右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她知道她们这些被点出来的人都是跟宝玉有些首尾或者对宝玉有些心思的人。 如今她们都被宝二奶奶点了出来,显然这位来自异族的宝二奶奶对她们跟宝玉的关系是一清二楚的,今天就是打算算账的。 果然百灵幽幽的开口,她意思是宝玉病了,她想着为宝玉祈福,就把宝玉的丫鬟们放出去一些。 正好她身边从东蛮带来的男仆奴隶也有一些到了年纪,她索性就做主给配婚了。 这话一出口,包括袭人在内的那些丫鬟们脸色都变了。 她们刚刚听百灵说要把她们放出去,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内宅的超然地位和待遇。 但也放松下来,以为百灵就是把她们遣出去算了。 没想到百灵居然还有后手,直接要把她们配给她从东蛮带来的男仆们。 东蛮现在还有奴隶存在,百灵来到中原也带了不少奴隶。 这些娇花一般的女子远想着要么跟了主人家的爷们平步青云做个姨娘,要么出去配个小厮也许能混个管家娘子做做。 可是现在却要她们去配蛮族当中最低贱的奴隶,这对她们来说如同天塌一样。 “二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勾引宝二爷了。”当即就有一个丫鬟跪下大哭着向百灵哀求。 袭人等人也不说话,但也都抗拒百灵的安排。 “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也看看她们,她们不是都平安无事吗?”百灵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晴雯几个,那几个丫鬟平日里并没有勾引宝玉,她日后自然会好好对待她们的。 百灵说完就示意把这些丫鬟都带下去,今天晚上就给嫁出去。 这下子就连袭人都哭了起来,她还喊着宝玉的名字。 宝玉呆在卧室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百灵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疼的痛不欲生,却又会在她回来之后不再疼了。 他生怕百灵还在生气,还在想着呆会怎么跟百灵说话,让她不再生气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袭人她们的哭声传了进来,他听着声音就寻了出去。 “宝玉,快救我!”袭人也顾不上百灵会不会怪罪,冲宝玉喊了起来。 麝月她们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百灵袭人她们怎么了?”宝玉有些不安的问。 “没什么,就是打算给她们安排好姻缘帮你祈福。”百灵说的轻描淡写。 她现在看宝玉的眼神都没有以前热切,在她看来以后宝玉的忠贞只是靠那同心蛊维持的,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东蛮她一定会把他扔去喂蛊虫的。 这时已经有丫鬟飞快把百灵的决定告诉给宝玉,宝玉的脸色忽红又白的。 他既是心疼袭人她们,又是有些生百灵的气。 “我以前就说这女子成了亲就失了灵气,变成那死鱼眼珠子了。百灵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以前是多美的纯真,现在又是多么的恶毒。你放了袭人她们,我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百灵被他的话气笑了:“成了亲的女子就是死鱼眼珠子?那你娘你祖母都是死鱼眼珠子了?那死鱼眼珠子生出来的你又是什么?”她说完这话就看向刚刚进门的王夫人。 宝玉今天生了怪病,茗烟找了郎中没看出毛病,他生怕回头被怪罪,就让人回贾家报信给王夫人。 王夫人一听就急了:“一定是那蛮子身上不干净!” 她匆忙带上周瑞家的等下人赶去了宝玉家,这一路上没少在心里骂百灵。 她刚刚进到院子里来到百灵他们的院子就听到了宝玉和百灵在那说死鱼眼珠子,然后百灵指着她鼻子骂她是死鱼眼珠子。 王夫人被气的到仰,她颤抖着手指着百灵:“你好大的胆子!谁家的儿媳妇这么对婆婆说话的,你给我跪下!” 她觉得百灵这就是嫁到中原来了,娘家天高皇帝远的,那就要按照中原的儿媳妇的规矩去做。 虽然这百灵有什么东蛮公主的名头,可是又不是他们本朝的公主,哪有那公主的官威。 她这个做婆婆的既然觉得儿媳妇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应该指出来,要是儿媳妇不听话当然也要教训的。 百灵笑了:“婆婆,这可是你儿子说的,他说嫁了人的女子是死鱼眼珠子,我就问他那他娘他奶奶是什么?我初来中原对你们这里都不了解,我不懂我就问嘛。” “你你你……”王夫人一时拙舌不知道怎么回百灵。 她气不过走过来拉了一把发呆的宝玉:“宝玉,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媳妇欺负你母亲吗?” 宝玉刚刚被百灵的话给问住了,他从来都觉得家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子们都一个个是死鱼眼珠子,由此就说了嫁了人的女子失去了女儿家的灵气变成了死鱼眼珠子。 今天百灵算是问到他了,他从来觉得如同菩萨一般的老太太、太太也是嫁了人的老妇人,那她们怎么算? 宝玉有时有些呆气,今天因为百灵这个问题就陷入到思考中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他正想着这个问题,就被王夫人一把给扯的清醒了。 听着王夫人的哭诉,宝玉不乐意了,他看向百灵:“百灵你这样太不应该了,儿媳妇要尊敬婆婆这是规矩。” “规矩?你不是说那些规矩都是狗屁吗?”百灵有些好笑。 她原本觉得宝玉除了脸长得不错,脾气很好之外,看起来挺聪明的也算是他的优点。 可是刚刚这两个问题就让她觉得宝玉也未必聪明,甚至有些糊涂。 或者说他还有些自私,他在一些问题上从来都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根本不会为别人着想。 宝玉又被问住了,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他跟百灵新婚蜜里调油的时候,王夫人让百灵学规矩,他怕百灵被规矩磨掉了灵性就阻止了王夫人,还跟百灵说了这样的话。 没想到今天百灵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弄得他哑口无言。 “你这恶妇!”王夫人见儿子吃亏就想跟来的下人过来助阵。 动粗百灵更不害怕了,她一挥手身边金环银环等侍女就一下子抽出来她们平时不离手的玩刀。 一把把玩刀闪着寒光,这让跟着王夫人来的那些婆子都吓得倒退。 “婆婆,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东蛮的公主,我也是你们皇上封的乡君,我打听过的这乡君不大不小也是有些地位的。对了,你们皇后娘娘还说了让我随时可以进宫去见她,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进宫?” 百灵父女来京的时候,不光是鹞鹰被皇上接见过,百灵也见过皇后。 皇后也没见过百灵这样的女孩子,觉得比往日见到的那种有着九窍玲珑心的大家闺秀更真实一些,也很喜欢她。 后来知道百灵要留在京中,她就跟百灵说了,可以把宫中当成娘家,没事的时候可以去宫中见她。 百灵今天把皇后娘娘搬了出来,王夫人有些胆怯,更怕因此连累到宫中的元春。 她有些下不来台,看看左右身体摇摇晃晃就晕了过去。 “二太太!”周围那几个老嬷嬷连进过来扶她,宝玉也慌忙在一旁叫着她。 周瑞家的偷眼看了眼根本不关心王夫人情况的百灵,又看看那些蛮族侍女的弯刀,然后大声说:“太太这是发了急病,赶紧回府请太医吧。” 其他人会意纷纷过来扶着王夫人往外走去。 宝玉看看百灵,又看看已经被众人扶走的王夫人,一跺脚追着王夫人去了。 “宝玉!”袭人心碎的喊了一声。 宝玉听了顿住,他没有回头又继续追着王夫人去了。 百灵心中骂了一句这没担当的男人,然后冷冷看着哭着瘫倒在地的那些丫鬟:“看吧,靠男人不如靠自己。那些奴隶也是东蛮人,我们东蛮人讲究的一生一世一对夫妻。你们嫁给他们之后好好过日子,也许过些年你们还会感谢我。”说着她一挥手示意把袭人她们带走。 袭人她们被带走的时候正好从晴雯身边经过,晴雯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曾经她也有些嫉妒袭人跟宝玉要好,宝玉长得那么芝兰玉树,曾经也是少女怀春的她心中暗恋的对象。 可是后来她越发的看的清楚,宝玉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等到看到宝玉跟百灵成亲不足两月就背着百灵想要跟袭人搅在一起,她心里就很是鄙视。 这才成亲多久呢? 她想着要是袭人真的成了宝玉的姨娘,宝玉又会喜欢她多久,会不会过不了几天就把她丢到脑后。 “晴雯,以后宝玉身边就交给你了。”百灵发话道。 “是。”晴雯应下。 她心里对东蛮那个地方有些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会让人不能纳妾,只能忠诚于自己的另一半。 那天宝玉跟着王夫人回了贾家,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王夫人回府之后,就说得了风寒病了。 这下子宝玉没有回自己家也就有了解释,这宝二爷是回来侍疾的,总不能让那东蛮公主来侍疾吧。 宝玉夫妻两个自那天就没再见,直到今天在薛蟠的婚礼上,两夫妻前后脚到的这才见上一面。 今天百灵依然穿的是东蛮的服饰,不过精心打扮一番之后她看起来格外的美丽,让宝玉总想多看几眼。 只可惜百灵去了女客那里,他只能怅然若失的坐在男宾这边。 百灵也看到宝玉了,更看到他那眼巴巴仿佛弃犬一般的眼神。 她心里冷笑,那时候不是跟她那个好婆婆头也不回的走的吗,就连那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也顾不上了,怎么今天就这么一副表情了。 不过她来到中原的目的是为了族人谋福利,总要在中原扎下根来才行,这样的话还少不了宝玉这个夫婿。 既然宝玉有软化的迹象,那么她也给宝玉一个台阶下好了。 想到这,她看了眼席上的菜肴,然后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恶……”她在把鱼肉吃进嘴里之后立刻捂住嘴一副恶心的样子。 在座的不少是上了年纪有经验的人,见她这样子挨着她坐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就问了她几句。 “最近食欲不是太好……” “我婆婆最近身子不爽利,我夫君回去给她侍疾了……” 宝玉这边呆呆的坐在席上,连薛家特意请来的京中最当红的一班小戏子演的戏也没让他留意,他还想着百灵,想着一会要不要找百灵说说话。 还有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到里边去见见林妹妹,还有宝姐姐。 就这时候薛蝌得了里面薛姨妈的消息过来找宝玉:“宝二奶奶不太舒服,我伯母让我告诉宝二爷一声。” 宝玉一听百灵不舒服,放下筷子就往里面冲。 薛蝌怕他随意走动冲撞了里面的女眷,连忙命人跟上去。 等到宝玉进到里面,薛姨妈早命人把百灵挪到安静的地方休息。 宝玉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百灵一脸幸福的神情摸着自己的肚子的样子,那样子很美,让他站在那里好一会。 “百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过了一会宝玉才想起百灵身子不舒服连忙过来询问她。 “没什么,我只是……”百灵忽然俏脸一红,看的宝玉又呆了一下。 她凑近宝玉耳边小声说着,她戴的长长的耳坠还晃了宝玉一下。 宝玉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听百灵说的是——“你是说你有了身孕?我要做父亲了?” 百灵笑吟吟的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宝玉的表情从迷茫变成惊喜,他肉眼可见的开心,想要触碰百灵,又把她当成易碎品一般不敢触碰。 “我这段时间因为这孩子性情有些大变,有些事情不是出于我本意。”百灵低着头说。 宝玉点头:“我就知道你是那么的善良,怎么会做那些事情,就一定是这样。” 他一下子脑补了很多,连百灵那天顶撞王夫人还有把他的丫鬟们都配了人的事情都找到了根由。 百灵含笑看着他,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讥讽,从某个角度来说她还是没看走眼,这个男人意外的好拿捏。 第 85 章 百灵在薛蟠的婚礼上爆出有孕, 宝玉立刻结束和她的冷战包袱款款的回了家。 这把王夫人气的够呛,她本想借这个机会让宝玉跟百灵离了心的, 却没有想到百灵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 原本她还在装病, 这下子真的被气病了,躲在家里多少天都没有露面。 薛家这边薛蟠终于如愿娶了香菱,新婚期每天都乐呵呵的, 用薛鹏的话来说这家伙成亲之后越发的傻了。 香菱也终于成了薛大奶奶, 她在薛家几年大家都很喜欢她,婚后的生活跟之前没多大的区别。 婆婆慈爱, 小姑温柔, 加上薛家又把甄夫人也接了来同住, 香菱婚后的生活十分的惬意。 薛蟠的婚事办完, 薛姨妈就在准备薛蝌的婚事。 薛蝌的婚事定在下半年秋天的时候,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来筹备。 在薛蝌成亲之前, 薛姨妈打算先把宝钗的婚事定下来。 她已经给宝钗相看了一户人家,对方也对宝钗十分的满意,双方打算过了夏天就正式定下来, 明年就成亲。 薛姨妈已经计划好了, 下半年先给宝钗订婚, 然后是薛蝌的婚事, 之后是给黛玉办除服和明年年初及笄。 等到黛玉及笄之后, 她可以先操办宝钗的婚事, 然后就是薛鹏和黛玉的婚事。 关于这个安排她跟薛鹏说了, 薛鹏听了有些烦躁。 随着黛玉孝期结束越来越近,也就到了他之前跟黛玉说好的解除婚约的时候。 现在薛鹏越发的不想解除这个婚约,他跟黛玉相处久了, 很是喜欢这姑娘, 两辈子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想要把一个女孩娶回家做媳妇。 可是他又答应了黛玉要解除婚约,他很不想变成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薛鹏烦闷的狠了,正好到了盛夏,皇上按照惯例去城外的别宫避暑,他索性也把一家子人打包去了庄子上。 他现在想着过一年算一天,等到了黛玉出孝的那一天再说。 而且黛玉似乎很喜欢城外那个庄子,他起码要在这段时间里让黛玉继续过的快乐一些。 黛玉确实很高兴能够去城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庄子上的跟内宅截然不同的庄户生活确实很吸引她。 除此之外还因为她能借此机会去忠义营看看学堂的情况,从上次回京之后她已经几个月没去学堂了。 之前薛姨妈她们回京的时候,宋姑娘主动提出要留下来。 因为宋姑娘自己提出了一个帮助忠义营的寡妇们增加收入的方案,她还想着借此寻找商机来赚钱作为黛玉学堂的经费。 薛姨妈拗不过她就让她留下了,而薛鹏身边的柳湘莲听说她要留下来,就主动提出自己也留下来。 “宋姑娘一个女子留在庄子上还有经常去忠义营这一路上怕是不安全,我留下多少也可以帮上忙。” 就这样宋姑娘连同她娘以及柳湘莲这几个月都呆在庄子上,她也成了连接黛玉和学堂的纽带,黛玉都是从她这里获得有关学堂的消息的。 “学堂现在运营的不错,四位老师都很负责,尤其是那位李源先生。他负责要考童生试的男孩子班,据说孩子们明年都要去考试了。如果他们真的考出来了,四乡的百姓听说了说不定就有人把孩子也送过来,我们的学堂声望就能提高。” 一见面宋姑娘就跟黛玉她们把学堂的情况说了一遍,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开心。 黛玉看她这样子也是很开心,她觉得宋姑娘认真工作时的样子越发的美丽。 “那这样我们明天去学堂看看。”她跟宝钗说。 宝钗点头笑着应下,近来有关她要定亲的传言很多,她也越发的安静了。 “你们都能去学堂看看,就我不行。”一旁的香菱很是苦恼的说。 宝钗笑了:“你还是先给我们薛家生个健康的孩子吧。” 香菱婚后不久就有孕了,现在还在害喜。 她到庄子上避暑,顺便养胎,想要出门是不太可能了。 这边年轻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聊天,薛姨妈那里也有甄夫人和宋母两个上了年纪的夫人在一起闲聊。 “这丫头一天天的都不着家,天天往忠义营那里跑,你说她还要名声不?愁死我了,她的年纪可不小了。”宋母跟薛姨妈和甄夫人抱怨起来。 薛姨妈儿子成亲了,女儿的婚事也有了眉目,连侄子侄女都有了安排,家里就剩下一个订婚了老光棍小叔子,因此她是带着轻松的心情听宋母抱怨的。 甄夫人在香菱成亲尤其是有孕之后,心情越发的舒畅,眉间的愁云也散开了,听到宋母抱怨她就说:“要我宋姑娘是个好姑娘,将来必然能有个好人家的。其实我觉得侯爷身边的那位柳大人就不错,他不是一直留在庄子上保护你们吗。他日日跟着宋姑娘,也是对她很了解的。” 甄夫人只是提出一个人选,宋母却听在心里了。 她一想也是,别的人不了解她女儿的脾气秉性,光听说她经常往外面跑估计都不乐意。 而那位柳大人日日都跟在身边,自然是了解女儿都做了什么事的,说不定人家就不介意呢。 而且那位柳大人确实长得太好看了,除了侯爷她看到的这些男子当中属他长得最好,她也希望女儿能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夫婿。 “那要不请侯爷帮忙探探柳大人的口风,要是能行的话,还请侯爷帮着做个媒人。”她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点头:“这是使得的,宋姑娘怎么也算是他的妹子,她的婚事就得他去张罗。” 年轻的女孩准备明天去学堂,年长的夫人们就商量着给宋姑娘和柳湘莲保媒的事情。 这就到了第二天,今天黛玉、宝钗还有宋姑娘一起去忠义营。 香菱有身孕不方便出门,宝琴身上不舒坦也懒得动。 “我护送你们去。”等女孩子们出门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薛鹏。 薛鹏带着柳湘莲沈宏还有十几个随从,都挎着刀剑背着硬弓骑着高头大马等在那里。 黛玉想起了上次从忠义营回来的路上遇袭的事情,显然薛鹏这一次是做足了准备,光看他们拿的武器就知道了。 薛鹏一行人出发了,一群男人骑着骏马护卫在女孩子所坐的马车周围。 黛玉宝钗还有宋姑娘每人只带了一个丫鬟坐在车里,这次还是紫鹃跟着黛玉来了。 她路上有些心事重重,上次遇袭的事情可是把她吓得厉害,这次坐在车里就不由得会想起上次的事情。 不过她又由此想到了沈宏,上次幸亏沈宏护着她冲出去的,要不她就死在那里了。 一想到当时她坐在沈宏怀中的样子,紫鹃就忍不住脸红起来。 那沈宏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是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会让她觉得心跳都加快不少。 黛玉奇怪的看了紫鹃一眼,她觉得紫鹃的神情不太对,脸也红的厉害,这丫头不会是病了吧。 她想着要不等到了忠义营之后,让紫鹃留在马车上休息好了。 不过等到了忠义营,紫鹃一听黛玉要让她总马车上休息连连摇头拒绝。 忠义营的负责人崔大人已经等在营门口那里了。 薛鹏扫了一眼崔大人的身后,那蒋玉函果然不见了。 “老崔好久不见,那蒋玉函没在?” “唉,小蒋前一阵子摔伤了腿,暂时不能过来帮忙了。”崔大人很无奈的说。 上次在忠义营见到蒋玉函之后,薛鹏就留了心。 加上回去的路上又发生了被人偷袭的事情,他怀疑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就派了人暗中监视调查蒋玉函。 不知道是蒋玉函察觉到有人监视他,还是什么原因,没过两天他就托人告诉崔大人自己摔伤了腿暂时不能来忠义营帮忙。 崔大人有些惋惜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帮手,这还没两天人就不能来了,这忠义营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又要他有的忙了。 薛鹏的人在蒋玉函没来忠义营之后也在盯着他,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很安稳在养伤,并没有可疑的事情发生。 不过薛鹏仍然不敢松懈,仍命人继续牢牢盯住他。 “我们先去学堂了。”黛玉见薛鹏跟崔大人在说话就跟他说了一声和宝钗她们一起走了。 “等会我过去找你们。”薛鹏也回了一句。 他现在是兵部侍郎,这忠义营归兵部管,他既然来了也不能跟着人家姑娘后面转,总要干些事情。 于是薛鹏就跟着崔大人一起查看了忠义营的名册,还有库房,又去了两户人家看看。 等忙完这一切薛鹏就提议他们去学堂那边看看,崔大人自然是无不可的。 “这学堂一开起来,咱们这忠义营也有了读书的气氛了。先生们又负责,每天都要查功课的,到了晚上都能听到各家有读书声。我还听说谁家的孩子考试落在后面,被家里打了一顿。” 薛鹏也笑了,能想得出来这段时间忠义营里因为学堂变得鸡飞狗跳的样子。 崔大人停了一下又说起学堂的女学生们:“原先有不少人家是为了那每月一吊钱才把女娃送去念书的,不过这女娃念了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上次有个老太太带着孙女去城里卖鸡蛋,差点被人骗了,就是她孙女道破骗子的伎俩。回来老太太逢人就说,这女娃子也是要读书的,读了书才能有见识,才不能被人骗。” 薛鹏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回头他就把这件事讲给黛玉听,那丫头一定会喜欢听的。 他想到黛玉脸上小小的笑容心里就有些痒痒,仿佛是一只兔子在他心口跳来跳去。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脚下传来一阵不正常的颤动。 薛鹏一惊,这是地震。 那边崔大人已经喊了一声:“地牛翻身了!” 两人还有周围的人都摇摇晃晃的,身边有树的人赶紧抱着树。 这晃动越来越强烈,眼见着周围不少房子都被震歪了,有的已经倒了下来。 薛鹏猛地意识到不好,黛玉他们还在学堂那里呢! “我去学堂,你去看看营里各户的情况,把受伤的人集中在一起,没受伤的人去看看各处倒塌的房屋里有没有被埋的人。记住人要紧,不要管那些房子还有牲畜。” 薛鹏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赶去学堂,崔大人也没敢耽搁立刻四处巡查起来。 等薛鹏带着一众手下赶到学堂的时候,他看到学堂的建筑已经塌了一半,有几处已经被掉下来的屋顶瓦片之类的堆成了小山包。 他一个没站住差点跪在地上,脑子里就有一个念头那丫头可不可能有事。 第 86 章 薛鹏来到学堂这里看到学堂倒塌的建筑当时心就是一沉, 照他刚刚感受到的地震剧烈程度,很多房子都被震塌了。 这里是学堂, 里面除了那些年纪尚小的学生就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 再加上黛玉她们几个女孩。 这么算起来,这些人能在地震的时候从屋子里逃出来的概率是极低的,很有可能他们都被埋在房子废墟底下了。 想到这薛鹏冲身后跟来的那些随从们喊了一声:“快, 过来帮忙救人!学堂这里孩子不少。” 他虽然担心黛玉, 可是也知道学堂最多的就是孩子。 那些孩子都是各家的命,尤其是在忠义营这种家里已经人口不全的地方。 那些随从们也是担心孩子们, 一个个也顾不上去寻工具, 拿出身上带着的刀剑就来刨土, 有的直接赤手过来搬石块木头。 像是柳湘莲早就虎着脸在那边拿着祖传宝剑刨土了。 薛鹏也没有闲着, 他观察了一下几处废墟的情况, 大声喊着问有没有人, 自己则瞄准最近的废墟开始用随身佩剑的剑鞘来来刨土。 这剑鞘这个时候实在没有铁锹之类好用,他刨了一会又仔细侧耳听听下面有没有人的声音,随后就不耐的把那把还嵌了两颗宝石的剑鞘扔到一旁徒手刨土和搬运石块。 “有没有人?林黛玉你在哪里?”薛鹏火大心急也顾不上其他直接高喊着黛玉的闺名。 “我在这里。”他突然听到黛玉的声音。 他来不及分辨这声音具体从哪个方向传来, 就拼命而麻木的挖动废墟。 一双纤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帷帽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 脸上也蹭了不少灰尘的黛玉正看着他。 “你?”他傻傻的说了一个字。 “我没事。”黛玉看向薛鹏已经破皮出血的双手, 眼中有些心疼。 “你没事?”薛鹏有些回过味来。 黛玉点头:“不光是我学堂里的大家都没事。” “都没事?”薛鹏又问了一句。 黛玉又一次点头。 薛鹏一时没忍住, 一下子坐到地上。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也算是把刚才心中的紧张和恐惧都呼了出去。 “你这丫头可吓死我了,这可比我在战场上冲出敌人的包围圈都要紧张刺激。”薛鹏缓了过来第一句就这么跟黛玉说。 黛玉居然一点不嫌脏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战场我没上过,可这事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就差一点我就真的在下面了。”她指着一旁像坟包一般的废墟。 薛鹏抬头向不远处看过去, 就在那边他看到了学堂的孩子们和先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迎过去正跟宋姑娘说话的柳湘莲,还有被李源搀扶着的宝钗。 一眼看过去确实学堂这些人都在这里了,大家只是灰头土脸,却并没有什么事情。 他忍不住问黛玉刚才的经过。 黛玉也平复好了心情,把学堂里的大家是怎么脱困的说了一遍。 “说来要感谢一只鸡仔。” 原来学堂这边的女孩子不少要在上完学回家之后做家务,有一个小姑娘家里正好在孵鸡蛋,她忍不住偷拿了家里的一只鸡蛋到学堂给大家看。 “这只鸡蛋就要破壳,小鸡就要出来了。”她开心的跟同学们炫耀。 她那些同学有的没见过小鸡破壳,很是好奇。 而这女孩还有一个弟弟在隔壁男生班级上课,他也在跟同伴炫耀小鸡要破壳的事情。 他的同伴也很是羡慕他,有的吵着等放学的时候要去他家看小鸡破壳。 “用不着放学,我看到我姐偷拿了一只蛋,我去问她要来看。” 这弟弟就去找他姐姐要鸡蛋,可是他姐姐也答应要给自己的同学看。 姐弟两个各不相让差点吵起来,也就在这时黛玉她们来了。 负责这姐弟两个的两位先生见自己的学生在吵架,还是当着学堂东家的面,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黛玉分别问了这姐弟两个吵架的原因,她想了想就笑道:“说来也是了,我也没看到过小鸡是怎么破壳的,要不我们一起看吧。” 她想了下,这学堂也不能光是教经史子集,因为不是每个孩子将来都会走上仕途的,尤其是那些女孩子。 那些农学之类的杂学也要让孩子们多少接触一些的,起码孩子们不会作诗,会算账也是可以的。 她本来想着把大家召集到教室里一起围观那只鸡蛋破壳,可是又想到男女有别,为了不给这些孩子们造成非议,索性就让大家去屋子外面的空间里去看。 她让人搬了一张桌子放到教室外面的空地,又让学生们都出了教室围在这桌子周围,男孩子一面女孩子一边,周围还有老师盯着。 虽然有些人早就见过小鸡破壳,可是见别人都兴致勃勃,也就起了从众心理觉得有意思而期待着。 确实如那小姑娘所言,这只蛋快要破壳了。 不多时在大家的注视下,蛋壳出现了裂纹,大家也能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叫声。 “是小鸡在叫。” 有的孩子兴奋的叫了起来,立刻被别的孩子制止了:“别大声叫吓到小鸡。” 大家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只裂纹蛋,看着上面的裂纹越来越多。 黛玉和宝钗也小声的议论着,这看着小鸡破壳而出对她们来说破天荒的头一次。 终于小鸡顶着一块蛋壳钻了出来,大家都兴奋的压低音量叫了起来。 也就在此时,地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弄得大家都站不稳摇摇欲坠。 “不好是地动!”黛玉立刻意识到不好,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地震,可是也在书中见过旁人描述的地震的情形,就是眼前他们遇到的这种。 那些孩子们不知道这些,一个个害怕的脸色苍白一脸慌乱,有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有的哇哇大哭。 “大家不要慌,我在书上看到过,先在这空旷的地方蹲下来不要乱跑。”李源大喊起来。 黛玉也猛地回过神来:“是地动,只要我们不在屋子里屋檐下就不会有事,照李先生说的那样蹲下来。” 说着她率先做出示范,蹲了下来。 紧接着宝钗等人还有先生们都蹲了下来,有他们做示范那些孩子们也没那么害怕了,都老实的蹲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有人小声哭泣的声音。 就像李源和黛玉说的那样,地震的时候他们刚好呆在空旷的地方,也就暂时安全了。 而他们上课的教室,现在已经轰隆隆的变成废墟了。 在一阵剧烈的地震之后,又陆续有了两次余震,之后大家都觉得地面安静下来。 还是李源先出声了:“林姑娘,咱们先带着孩子远离这里吧。” 黛玉点头,在场的大人们就分别负责带着几个孩子。 像是黛玉她们几个女孩子就专门带着女孩子,几位先生则带着男孩子。 大家一起慢慢离开了学堂的院子,向大门外挪动。 因为地震的关系,四周的院墙已经倒塌了,大门那块也变成了一个小土包,大家想要出去必须从这些废墟上爬过去。 这个时候这些孩子们就变得比大人还要灵巧了,反而是黛玉她们几个女孩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爬上爬下的经历,一个个走的很是吃力。 “哎呦。”宝钗叫了一声,她一不小心身子一歪,脚也崴到了。 李源忙过来查看她的情况,他看宝钗苍白着脸揉着脚的样子有些担心。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他又不方便过来搀扶宝钗。 不过在看到宝钗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失败,连她的丫鬟过来扶她也不方便的时候,他还是过来了。 “薛姑娘请原谅学生的冒昧。”李源低着头伸手过来扶宝钗。 宝钗也低着头,慢慢把手递了过去。 李源到底是男子要比莺儿有力量,在他的搀扶下宝钗这才能慢慢的走动。 学堂的这一行人在薛鹏赶到之前就转移到附近一处安全的空地,本来大家是在那里等待救援的,可是听到薛鹏他们在学堂这边的动静,他们又赶了过来。 一过来黛玉就看到薛鹏发了疯一样在喊她的名字,在用双手赤手空拳的刨地。 因为像宝钗受伤,还有那么多孩子在,黛玉就叫他们远远的站着,自己踉踉跄跄的爬过废墟过来找薛鹏。 等听完黛玉讲述他们脱线的全过程,薛鹏松了一口气,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胆子很小,差点没被吓死。 “既然这样,你们带着孩子们先去你们之前找的那块空地。这里没有人需要救援,我要带着他们各处看看。还有既然这里都震的如此严重,只怕别处也是一样,我要看看能不能去到别的庄子那里看看。你自己小心!” 黛玉点点头,她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薛鹏应该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那你也小心。”她也叮嘱了薛鹏一句。 “省的了。”薛鹏说了一句就招呼手下们跟他走。 这次确实震得很厉害,不光是忠义营,就连附近的庄子上也是损失惨重。 薛鹏只能带着手下们四处查探,又命人去把附近驻守的守军也调动出来帮着救援。 对于地震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有不少人当时没来得及跑出去被埋在屋子里,这就必须集中人手尽快把他们救出来。 还有许多人虽然跑了出来,可是缺衣少食,如何让这些人有饭吃有地方住,也需要想办法。 除了忙这些,薛鹏还要担心留在庄子上的薛姨妈她们,又派人想办法绕路出去回庄子上查看情况。 总之各处都是一团乱,弄得他心急火燎,恨不得分成十个八个人来忙。 这样忙了两天,在京郊行宫的皇上传来一道旨意,让薛鹏和忠顺亲王负责京郊的救灾工作。 这下子薛鹏更忙了,忙到几天黛玉都看不到他。 第 87 章 因为这次地震震感十分强烈, 京城及附近地方的百姓有不少伤亡,加上还有许多房屋倒塌, 弄得很多人无家可归。 在别宫消暑的皇上在宫中情况稳定之后立刻下了旨意要全力救灾。 他已经知道薛鹏在整合驻军的力量参与救灾, 索性就下旨让他负责救灾,同时还把自己的弟弟忠顺亲王也派来。 旨意下达的时候,薛鹏已经在忙着救灾了。 他一边指挥刚刚调过来的京畿大营的士兵帮助无家可归的百姓搭临时可以居住的帐篷, 一边又派出几队人马去京郊的村庄去查看受损的情况然后安顿百姓。 “将军, 这是林姑娘写给你的便条。”柳湘莲拿着一张字条过来找他。 在地震发生之后,薛鹏是想着把黛玉他们都送回庄子上跟薛姨妈汇合的。 不过被黛玉和几个姑娘给拒绝了。 “我们放心不下这些孩子。” 黛玉她们给出了理由, 学堂的学生刚刚经历了地震正是害怕的时候, 他们有的人家中有人在地震中出了事, 也没有家可回。 黛玉和几个姑娘见孩子们一个个睁大眼睛, 眼睛里全是惶惶不安的眼神就很心疼, 想着留在这里帮着照顾孩子们。 而且她们刚刚亲历了这场地震, 见识到了那些百姓受灾之后的凄惨样子,想着留下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薛鹏见劝不动她们,加上他现在也确实没有多余的人去护送黛玉她们离开, 也就只能嘱咐她们好好自己就不去管她们了。 现在听到黛玉给自己写了字条, 薛鹏一愣然后接过字条:“这丫头有什么事?” 他一看字条的内容就愣住了, 然后认真的看了起来。 随后他小心的把字条贴身收了起来, 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多找一些石灰来, 把那些收拢起来的尸体都消毒处理了。还有水源也要消毒, 尽量喝熟水。再把四乡的郎中和懂医的人都集中起来, 让他们每天在各处安置百姓的地方巡诊,有人要是得了风寒发热就隔离开单独治疗。” 这些命令陆续有人前去执行,薛鹏空闲下来忍不住感慨黛玉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 刚刚黛玉给他的那个字条是黛玉根据自己多年读书的记忆写的, 是书中有关历朝历代发生地震的记载。 她记得其实在地震发生的时候伤亡的人数并没有之后的多, 原因就在于地震之后往往跟随着大疫。 在地震中死亡的人的尸体和家禽家畜的尸体来不及处置,会引发疫情。 还有水源也会受到污染,人饮用了那些被污染的水就会染病。 她想到这就连忙把这些都写了下来,拜托柳湘莲把字条传给薛鹏。 薛鹏本来还没想到这个,他也没经历过地震没这个经验,但是看到黛玉字条上的描述的历朝历代地震的经验教训,他立刻知道事关紧急立刻命人去办。 这时候忠顺亲王也赶过来跟薛鹏汇合。 作为一个闲王,忠顺亲王本来也是在郊外的庄子上悠闲度日的,就是地震也影响不到他。 可是皇上一道圣旨就让他不能躲懒,只能匆匆赶过来。 忠顺亲王也不傻,知道自己现在是皇室的代表,要是这回的差事办不好,回头他那位皇兄就能想个由头治他的罪。 “本王没多少经验,这事还是多多有劳薛将军了。”一上来忠顺亲王就摆出我只是吉祥物什么事都由你说的算的架势。 薛鹏也没指望这位王爷能做什么,只要不添乱就行。 “那就请王爷坐镇,好安抚百姓之心。” 两人对视一眼也算是明白了对方想法,一个是你别添乱,一个是你别给我找事做。 两人算是达成默契,至此薛鹏每日起早贪黑忙着救灾,忠顺王爷睡到自然醒然后随意在附近晃晃,各行其是也没有相互掣肘。 这场地震之后陆续又发生了几次余震,随后又是连续多日的大雨,造成了很大的人员与财产损失。 家没了要重建,可是人没了就一了百了了。 有些人心中就在想为什么会有这场地震? 当然对于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他们就知道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说是这地龙翻身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唉咱们皇上登基以来也算是风调雨顺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安置点一个老农蹲在地上唉声叹气起来,他今年的庄稼是一点收成都没有了,这一家人可怎么办啊。 “是啊,咱皇上也是个好皇上,怎么会触怒上天降下大灾呢?”另外一个人也一脸不解的样子。 一旁有个正在跟别人说话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凑了过来:“这地龙翻身必有说法的,你想想本朝建立是抢了前朝的皇位,显然前朝才是正统的,所以上天才会降罪的。” “说什么呢?这前朝都忘了几十年了,本朝皇上都传到三代了。”头一个老农有些不爱听这个,“我爹在世的时候可是说了前朝皇上残暴无道,当时我几个叔叔都是因此活活饿死的。” 第二个人也很是怀疑的说:“可不是,要是真是上天怪罪,怎么不在太·祖登基的时候直接怪罪,非要拖到当今皇上这一代?”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上天也是给了本朝皇帝机会让他们把皇位还给前朝皇室。可是本朝皇帝们根本没这样做,还一连当了三代皇帝,上天终于忍不住怒气发怒了。”那第三个人振振有词的说。 “是吗?”前两个人都有些将信将疑。 类似的对话在许多地方出现,在前朝灭亡几十年之后,突然民间又涌现出一股怀念前朝的声浪。 说起来本朝开国之时也并不是篡位,而是因为前朝末代帝王昏庸无道弄得民不聊生,本朝太·祖这才揭竿而起带着一群人推翻了前朝统治建立本朝的。 如今的齐康帝已经是本朝的第三代皇帝了,算起来前朝灭亡都几十年了,连前朝的那些遗臣都已经死光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冒出这种声音来,说本朝得位不当遭了天谴才引来这场上天降下来的天灾。 如今只要拨乱反正,扶前朝正统继位就会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了。 这样的传言多发生在底层百姓当中,那些没读过书或者读书少的人比较容易相信这个。 而略读过书的人对这种传言都是一笑了之,那前朝都亡了几十年,怕是经历过前朝的人都少之又少了,还提什么推翻本朝恢复前朝的。 薛鹏每天忙着救灾这种传言自然不会传到他耳朵里,他每天起早贪黑,有时一连几天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能躺到床上的时候直接就睡过去了。 折腾了快两个月,这场地震造成的后续问题才一一解决完。 幸好薛鹏处理比较及时,又从黛玉那里得到建议,使得地震之后的疫情并没有大范围爆发。 就是有些地方有小范围的疫情发生,也都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总而言之,这次的地震的死伤人数比人们预计的要少了不少。 至于房屋等财产损失,后来齐康帝下了旨意,由户部拨款救济受灾百姓。 他又免了三年赋税,用这三年时间只要勤劳肯干的人都能恢复元气。 忙完救灾的事情,薛鹏终于可以护送黛玉她们一起回庄子上跟薛姨妈汇合了。 本来前一阵子薛鹏想着灾情没有那么严重了,他的人手也可以分配的开,就打算送黛玉她们回去的。 只是黛玉她们拒绝了,她们说一定要善始善终。 这些日子以来,这些昔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脱下华服换上粗布衣衫,帮着做饭分配物资做了不少事情。 虽然日子过的有些苦,不过她们几个也都觉得格外充实。 就连紫鹃都说:“我往日觉得每天服侍姑娘那一摊子事情就够忙的了,可是跟这些一比真的是不值一提。而且我虽然每天很累,又觉得很开心,觉得自己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在给自己积德了。” 现在薛鹏要做的救灾相关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剩下的灾后重建就由户部接手与他无关,他也可以带着黛玉她们回去了。 临走的那一天,这处由忠义营改造的安置点里人头攒动,不少人听说薛将军还有几位活菩萨一般的姑娘们要走了,赶着过来送行。 “将军和几位姑娘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能以后日日为你们祈福。”一位老者代表乡邻说道。 薛鹏冲他还有在场的人一拱手:“老丈言重了,我薛鹏从军就是为了保国安民,” 在场的还有一些老妇人,她们就十分不舍的过来跟黛玉几个姑娘道别,表达对她们的祝福。 宝钗含笑跟几位平日一起做过事的老妇人说了话,然后看了眼人群,看到站在人群后面一些的李源。 她冲李源点点头,算是道别。 李源冲她拱拱手,嘴巴微动,宝钗辨认了一下口型应该说的是珍重。 她心情复杂,这些日子她跟李源接触的多了,对这位教书先生有所了解,心中也曾掀起一番涟漪。 只是她知道薛姨妈已经在张罗给她定亲的事情,这次回去怕是就要定亲了,所以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有缘无分。 前来告别的百姓对薛鹏他们十分的依依不舍,以至于薛鹏费了好大力气才护送黛玉她们离开。 终于一行人回到了薛家的庄子上,薛姨妈见他们平安无事的回来,当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地震发生的时候,只有她和甄夫人香菱和宝琴在庄子上。 她既要照顾其他人,尤其是怀孕的香菱,又在担心薛鹏宝钗他们。 好在后来薛鹏派人回来报信,她知道大家都安好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差不多两个月都没见到面,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惦记的,现在看到大家都安安稳稳的心里才真正的放松。 “这下子你可要好好休息,看你人都瘦了不少。”薛姨妈心疼的看着薛鹏。 经过这两个月的劳累,尤其是吃不好休息不好,薛鹏也确实瘦了一些。 皇上体谅他这两个月的辛劳,又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薛姨妈的意思就是让他好好在庄子上养一养身体。 薛鹏嘴上答应下来,可是心里却有些烦躁,有件事他拿不准究竟要不要做。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黛玉,这丫头正在跟香菱说话根本没看他这边。 第 88 章 这两个多月薛鹏也算是跟黛玉同生共死一把了, 他又发现了黛玉不少优点。 以前刚开始认识黛玉的时候,他只觉得黛玉长得好看, 读书还好, 就是身子骨太弱了。 后来相处久了,尤其是他亲眼见到黛玉创建书局和学堂,他认识到黛玉柔弱身体里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他开始欣赏起黛玉来。 再后来他去平定西蛮的动乱的时候, 又得到黛玉手抄的有关西蛮的笔记,让他见识到黛玉博学多识的一面。 这次地震之后, 他又一次得到黛玉相助, 更让他看到黛玉坚强的一面。 一层层的每当他觉得了解黛玉很多之后, 他就会有新的发现, 让他惊喜不已。 久而久之, 他发现自己落在黛玉身上的眼神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一次地震发生的时候, 他找去学堂那里的时候,见到一片的废墟,他当时心里就变得空荡荡的, 根本不敢想黛玉可能此刻正被埋在废墟底下的哪一块。 但他又是将军, 还有许多人跟随他, 他只能把对黛玉的担心放在心中, 全力只会属下们去挖掘废墟营救可能困住的人。 等到平安无事的黛玉神奇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 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狠狠的抱住她不放。 这两个月他忙着救灾, 一切的儿女情长都被他抛到脑后,可是如今回到家里,他就有了一个冲动把自己对黛玉的感情告诉黛玉。 可是薛鹏纠结的就在这里,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黛玉等到她除服之后就跟她解除婚约的。 当时他对黛玉还没有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 答应的很痛快,可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真的舍不得放手了。 他一向自诩是个重承诺的正人君子,可是今天要亲口毁约他真的很犹豫。 更重要的是黛玉会接受他吗? 薛鹏有自知之明,他也就这张脸还能看,可一张嘴就是一个老兵痞子。 而黛玉呢,她可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看得上他一个武夫? 薛鹏纠结这些,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来转去,火大的时候还扯扯头发,生生的扯掉了好几缕头发。 被他转的头晕,沈宏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将军可是牙疼了?” 薛鹏正好走到他身边,听了这话就飞起一脚踹了过来:“牙疼?本将军什么时候牙疼了?” “可你这样子就像是牙疼难受的样子呀。”沈宏很习惯的往旁边一闪说道。 他还问其他几个同伴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薛鹏的随从们除了后来的柳湘莲,其他人都跟了他多少年,感情不一般,也在他面前随便惯了。 听了沈宏的话,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还有一个头顶秃了一大块的有些眼馋的看着薛鹏扯掉的头发:“就是啊,将军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你看你痛的都扯了多少头发下来,你这些头发要是给我多好。” 薛鹏被他们气笑了,直接把他们都哄了出去:“都滚出去撒野去。” 众随从也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一个个笑嘻嘻的都跑了。 沈宏也要走的,却被薛鹏叫住了。 薛鹏一胳膊揽过来沈宏,两个人仿佛哥俩好一般。 沈宏听到薛鹏用他从来没听过的和蔼的声音说:“沈宏你是不是喜欢林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叫什么紫雀还是子莺的?” “是紫鹃,将军。”沈宏小心翼翼的说。 “哦,是紫鹃。”薛鹏心说他没事记一个丫鬟的名字做什么,他又没睡丫鬟的爱好。 “那你是不是喜欢她?”薛鹏又问。 沈宏直觉想要摇头,可是看薛鹏瞪大的眼睛连忙点头。 “我去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沈宏有些脸红。 薛鹏一看沈宏这样子有些新奇,沈宏这家伙也是老兵油子,平时开黄腔的保准有他的,谁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你不怕她不愿意?”薛鹏问出他最想知道的。 沈宏毫不迟疑的说:“我当然怕了,可是不说就没有机会了,说了还会有机会的。我总要争取一下的,要不等我死之前不得后悔死啊?” “行,你滚吧。”薛鹏卸磨杀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就直接把沈宏给打发走了。 沈宏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薛鹏的问题也提醒他了,他得找个机会去问问紫鹃愿不愿意嫁给他了。 之前这两个月,他跟紫鹃接触多了,相信紫鹃对他也有所了解,说不定就对他有些好感了。 沈宏有种紧迫感,他听说像紫鹃这样的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会被配给小厮的,现在紫鹃的年纪也不小了,他要是不快点行动就怕林姑娘把紫鹃配人了。 那边薛鹏正在仔细品着沈宏的话:“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可能还会有机会……对啊,你不说她怎么知道,那肯定是没机会的。算了,死就死吧。薛鹏你死了一回活了两世,难道还怕跟一个小姑娘告白吗?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说着他就准备出门,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回屋。 他一进屋就招呼自己的丫鬟给他拿衣服:“就那身月白的,新作的那件箭袖。再拿一顶头冠来,要那个缀着珍珠的。” 薛鹏一连串的吩咐,等到丫鬟把他要的衣服头冠都拿来,他一一穿上身,又对着高高的穿衣镜打量了一番。 “对了还要换双鞋。”薛鹏又命人把他新作的没穿过的鞋拿来。 他一向对吃喝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他身边服侍的丫鬟们也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打扮自己,心里多少都有些好奇。 不过薛鹏曾经整治过身边爬床的丫鬟,现在能留在他身边的丫鬟都是安分的,大家也只是把好奇心放在心中。 换上一身新衣新鞋,薛鹏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还是有些迟疑,他又问身边的丫鬟们:“你们看我这样子可够斯文?” 众丫鬟面面相觑,心说她们这位将军不说话光看脸可能还有些斯文,可是一张嘴那可就跟斯文离了十万八千里了。 有个丫鬟惴惴的说:“要不侯爷带把扇子吧。” 薛鹏一拍大腿,可不是缺把扇子的。 没看那贾宝玉没事手上就拿把扇子的,显得确实是斯斯文文的。 他去到书房,翻了一把扇子拿在手上。 他拿着扇子一开一合几次,又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走路,走了几次觉得身上应该多了几分斯文,这才满意的出了修竹院。 不过刚出了院子,他走了两步又故态复萌,变回了平时那种大步流星的潇洒走法,没办法走两步提醒自己记得斯文一些。 于是这一天庄子里的人就有不少看到他们的将军,走走停停的奇怪样子。 薛鹏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可以去到庄子后面女眷们的后院,他先打听了一下,知道黛玉正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就过来跟黛玉的丫鬟说自己要见黛玉。 黛玉此时正在特意辟出来的小书房里写东西,她这次亲身经历了地震,正想着把当时地震发生时的情形,还有灾后救灾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 她想着等着把这些积攒成册,然后让书局那边刊印出来免费分发给百姓。 这样以后人们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不是惊慌失措走很多弯路承受不该有的损失。 薛鹏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黛玉听说薛鹏求见心里有些奇怪,虽然薛家不像贾家那样不讲究男女之间避讳,她跟薛鹏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见面,比如年节之类的。 平常在庄子上的时候,薛鹏就是到了后院来也直接去薛姨妈那里,根本不会过来的。 想来这次薛鹏是有事情找她的,黛玉想到这就命人把薛鹏请进来,她自己也起身去门口迎一下薛鹏。 “你在忙?我没打扰你吧?”薛鹏进门的时候还记得拿着扇子扇了两下。 黛玉觉得有些奇怪,薛鹏平时不太用扇子的,今天这事怎么回事? 她甚至盯着薛鹏的扇子看了一眼,看看是不是哪个名家出品的扇子。 薛鹏见她盯着自己的扇子看,心里觉得黛玉一定是看他斯文了许多,于是又猛地扇了两下。 黛玉忍不住笑了一下,薛鹏这样子有些可爱。 薛鹏坐下东拉西扯了一番,就是没说自己的来意。 黛玉陪他说了一会话,心中越发的好奇了,终于她直接问了出来:“你来找我有事?” 前一刻还在滔滔不绝说废话的薛鹏一下子卡住了,他当然是有事了。 他看了眼黛玉身边,只有雪雁在,别的丫鬟嬷嬷都在外面伺候着。 算了早说早超生。 薛鹏想到这站起身:“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黛玉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她当然知道薛鹏刚才说的都是废话,怕是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他才王顾左右而言他的。 突然薛鹏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当时嘴角就被打出血来。 不光是黛玉就连一旁的雪雁都吓了一跳,雪雁甚至叫了一声。 黛玉连忙起身,走过来想要查看薛鹏嘴角的伤情。 “你这是做什么?”她脑子里甚至想到了当初宝玉中邪的样子,总不能这薛鹏也中邪了吧。 “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这一巴掌是我该得的。”薛鹏的话让她一下子怔住。 黛玉呆呆的抬头看向薛鹏,她有些没理解薛鹏这话的含义。 “你快除服了。”薛鹏看着黛玉,他本来觉得说这些会困难些,可是这一巴掌之后开了头他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黛玉点头,然后又有些不解。 “当初我们说好的,等你除服我们就解除婚约的。” 黛玉心中一动,可是却没开口说话。 “我当时答应的很痛快,也自信能做到。可是现在我却做不到了,我想反悔了,我想娶你为妻。” 黛玉猛地抬头去看他,她没想到薛鹏会跟她说这些。 一旁的雪雁也听呆了,不过心里马上就开心起来。 她本来就看好这薛将军和她家姑娘的,可是那两人却非要什么解除婚约。 如今薛将军要反悔了,就看她家姑娘的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黛玉低下头去不看薛鹏,她没想到薛鹏会直接面对面跟她说要娶她,心里有些别扭,可是又有些隐隐的欢喜在里面。 “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我怕我现在不说,我将来后悔!我怕等着看这你上了花轿嫁给别的男人后悔!我怕我死在战场上的那天会后悔!”薛鹏一连三个后悔表达他对黛玉的执着。 “你说什么!”黛玉听着前面还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可是薛鹏最后一句把她吓到了。 她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薛鹏就在她身边,根本不敢想薛鹏有一天会战死在战场上,她很抵触这个。 “我是个武将,死在战场也也是有可能的。原本因为这个原因我并不想娶妻的,可是现在却想娶你。我想娶你的冲动超过了其他,我想我大概是有些失去理智了。”薛鹏很是厌恶的说,他有些鄙视自己的自私,就因为自己喜欢人家姑娘,就有可能让人家姑娘承受未来做寡妇的命运。 “你为什么喜欢我?”黛玉很认真的问他。 薛鹏没有犹豫,因为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多回了。 “你的容貌是一方面,我承认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 黛玉听了很不满意,她想问问薛鹏要是自己长相一般是不是就不会喜欢自己了。 不过她马上又听到薛鹏继续说道:“可是我更喜欢你的性情品格,你是个善良勇敢的女子。我看到你如何建立书局和学堂,又是如何在几个月里帮助那些因为地震失去家园的百姓的。就因为这些我才鼓足了勇气想要跟你表达我的感情,我想如果我的妻子是你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战死了,你也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黛玉安静的听着,没说什么。 薛鹏说了一堆,最后又来了一句话:“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丫头,无关其他。” 说完这些他看向黛玉,静静的等待有关他的判决。 “这样好了,你先回去吧,你让我先想想。”黛玉说了这句话就让雪雁把薛鹏先请出去,她现在很乱,根本不想再看到这个扰乱了她的心的可恶男人。 第 89 章 薛鹏被黛玉给撵走了, 之后黛玉就坐在窗前发呆。 因为是住在农庄的关系,她并没有带那么多的丫鬟婆子过来, 现在人少清静正好方便她想想心事。 说实话她是被薛鹏吓了一跳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薛鹏居然直接对她表白,这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黛玉托腮看向窗外,神情放空想着心事。 这时把薛鹏送出去刚回来的雪雁凑了过来:“姑娘是想着刚才薛将军的话?要我说薛将军多好啊, 姑娘干脆答应好了, 反正你们也有婚约的。” 黛玉瞥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雪雁冲她一笑:“姑娘不喜欢薛将军?那要不咱们就拒绝他?” “雪雁你要是闲着没事去看看紫鹃哪去了,从刚刚就没看到她了。”黛玉的语气里有些不高兴。 雪雁伺候她多年, 对她的脾气很是了解。 她心说看来她家姑娘和薛将军的事情还是有门的, 没看姑娘听到说要拒绝薛将军的时候的语气多不客气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旁敲侧击帮薛鹏说说好话, 黛玉刚才跟她谈论到的紫鹃正好进来。 “紫鹃你去哪了?姑娘刚刚还在找你呢。”雪雁问她。 紫鹃的脸红红的, 神情有些不自然。 黛玉和雪雁主仆两个相互看了眼都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黛玉冲雪雁使了个眼色, 雪雁会意就过去把紫鹃按坐在一张椅子上说话。 她跟紫鹃说了几句话,可是紫鹃似乎有些精神不集中,说话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 “你可是有事?”黛玉问道, 她心里有些担心紫鹃。 紫鹃是她来到贾府之后贾母给她的丫鬟, 自从来到她身边也是兢兢业业, 主仆两个关系很好。 “是啊, 紫鹃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姑娘和我说, 你要是遇到难处, 我们总能帮得上忙的。”雪雁也敲边鼓道。 紫鹃本来就心乱如麻, 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刚沈宏找我……” “沈宏?将军身边的那个沈宏?可是他欺负你了?”雪雁小辣椒一般一掐腰嘴上就说着要去找沈宏算账。 黛玉也是一愣,她当然知道沈宏是薛鹏身边最得用的随从, 之前地震之后救灾的时候, 沈宏奉了薛鹏的命令也时常过来看顾她们几个女孩,算是跟紫鹃接触的多一些的。 紫鹃低着头一脸羞红的说:“刚刚沈宏找我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给他做……媳妇。” 说完这话她就低着头再也不敢抬头了。 “啊?你也被问到了?他们主仆两个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约好的吧?”雪雁忍不住吐槽。 这下子轮到紫鹃不明所以了。 黛玉觉得雪雁真是把她想说的话也给说了,这薛鹏和沈宏真像是约好的一样都来找她和紫鹃主仆两个。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黛玉问紫鹃,她承认她很想参考一下紫鹃的答案。 紫鹃低着头说:“我不知道,他一说这些我就跑了,根本没敢回头看他。” “这样他不会以为你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吧?”雪雁有些担心起沈宏误解紫鹃的想法。 “那……那要不我现在去找他?”紫鹃听到这慌忙抬起头看雪雁。 雪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说你不知道,你看你对他的紧张就知道了。” “雪雁!”紫鹃羞红了脸上去拿拳头捶了雪雁两下。 黛玉也忍不住笑着看着她们两个打闹。 两人闹过之后又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雪雁就问紫鹃究竟是怎么想的。 紫鹃用细细的声音说:“我是姑娘的丫鬟,我听姑娘的。” “现在都要姑娘做决定了。”雪雁一语双关的说,还冲黛玉眨眨眼。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话这么多?真该罚你三天不许说话才对。”黛玉皱眉道。 紫鹃也跟着点头,雪雁又冲她做了鬼脸。 大家笑闹一场之后,黛玉看向紫鹃:“你讨厌沈宏吗?” 紫鹃低着头微微摇了摇头。 “那喜欢他吗?”黛玉迟疑了一下才问出这个问题。 紫鹃愣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奴婢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就是看到沈宏挺开心的。不过奴婢是姑娘的丫鬟,身契都在姑娘这,这婚嫁都是姑娘说的算的。姑娘要奴婢嫁,奴婢就嫁,姑娘不许……奴婢不嫁。” “你这最后一句说的都这么犹豫,还用问我?”黛玉有些好笑。 紫鹃脸臊的很,不过还是低声说:“沈宏找我的时候说,他之前就喜欢我了,不过以前因为他只有一只眼没有表白。可是地震的时候,他当时跟着薛将军赶到学堂那里的时候,看着废墟他就害怕,害怕我当时被埋在下面。他说他怕以后后悔,怎么也要试试跟我说出来的。我……我其实挺了心里是有些欢喜的。” 紫鹃诉说着自己的心理变化,她其实在来到薛家之前给自己的定位是黛玉的忠仆,说不定将来就要像平儿那样为了帮小姐笼络姑爷去当姨娘的。 也因此她刚开始对薛鹏这位未来姑爷是十分抵触的,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将的姨娘半夜都能做恶梦吓醒那种。 不过在薛家呆的久了,尤其是看到黛玉她们几个姑娘又是开书局又是开学堂,还有去帮着在赈灾的时候做些事情。 紫鹃的想法也有所转变,觉得女子也并不是一定要作为男人的附庸,丫鬟也不一定要做姨娘,出去做个正头娘子不好吗。 更加上她跟沈宏接触的多了,沈宏对她的体贴入微,也让她心里荡起一片涟漪。 可以说紫鹃先有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又对沈宏有了好感。 可是刚刚沈宏对她的表白又有些让她措手不及,以至于用逃跑来逃避。 现在她说出了自己的心路历程,黛玉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想法,紫鹃你是我的丫头,咱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短,可是相处的很好,我希望你能幸福。” 紫鹃抬头看着她:“那姑娘我能答应他吗?”她眼神里带着希翼。 黛玉认真的点头。 紫鹃的脸上现出大大的笑容:“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省的他瞎想。” “快去吧。”黛玉笑着催促她,雪雁也催着她快去。 紫鹃笑着出了屋子,从她走路的速度来看,她也是很急切的。 “雪雁看来我要给紫鹃准备嫁妆了。”黛玉说。 像是紫鹃雪雁这样的大丫鬟出嫁,黛玉作为小姐也是多少要给她们准备一下嫁妆的。 黛玉现在已经在盘算给紫鹃准备什么样的嫁妆,雪雁虽然年纪还小,可是早晚也要嫁人的,索性一道把嫁妆准备好。 紫鹃也不是立刻就要嫁人的,黛玉想着她的嫁妆可以慢慢准备,现在她有一件事情要先办了。 “雪雁,你不是今天话多吗?就让你去跑一趟腿,你去前面见他,就告诉他我答应了。” 雪雁刚开始还没听明白黛玉答应什么了,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 “姑娘你说的是薛将军?你答应他了?”她开心向黛玉确认。 “都说了你今天话真多,罚你明天一天不许讲话。”黛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拿起一本书若无其事的看了起来。 看着她家姑娘半天没翻页的样子,雪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嘻嘻的说了声:“姑娘我可去了啊。” 说着她就快步走出了屋子。 等到雪雁出去,黛玉又放下手上的书,嘴里嘟哝了一句:“这丫头比我都着急,回头给你找一个慢性子女婿。”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笑了之后,她又自言自语:“我也不想以后后悔,你不会让我后悔对吗?” 那边薛鹏被黛玉撵出了屋子,因为这是后院他不好多呆,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前院。 一回到前院,他一下子躺在床上,双手撑在脑后看着床上帐子的绣花发呆。 他就估计他去告白多半会被黛玉拒绝,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人家姑娘喜欢的类型。 “唉,拒绝就拒绝吧,我也好死了这条心。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我做守信的正人君子,我到时候给你挑个好夫君,他要是欺负你我给你撑腰……该死的,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他正漫无边际的自言自语,外面有人来报说是雪雁来了。 薛鹏知道雪雁来了多半是黛玉有什么事赶紧让她进来。 雪雁喜滋滋的进来,先给薛鹏行了礼,随后就脆生生的说了一句:“奴婢是来替姑娘回话的,我们姑娘说了她答应了。” 薛鹏也没反应过来黛玉答应了什么。 雪雁怕他没弄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将军刚才去跟姑娘说的事情,姑娘说她答应了。” 这下子薛鹏终于弄明白了,他马上就一脸喜气洋洋。 “她答应了?”他再次跟雪雁确定。 雪雁点头。 薛鹏顿时有了以前在战场上打赢了一场胜仗的那种欢喜,他恨不得立刻拿起剑去外面的院子里舞上一趟。 “你给我带句话给她,我不负她!” 雪雁郑重的应下,她知道这四个字对黛玉的意义。 等到雪雁回去把这句话说给黛玉听,黛玉口中反复叨念着这句话,之后又在无人之时吟了一句前人名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1” 第 90 章 黛玉答应了薛鹏之后, 两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们两个一个身在前院,一个身在后院, 平日里除非是在薛姨妈那里碰到, 别的时候是碰不上面的。 不过改变还是有的,薛鹏开始往书房里搬了不少诗词歌赋方面的书,每天闲下来的时候都会翻翻然后神神叨叨的念个不停。 黛玉也在书房里添了不少兵书, 最近看的诗集更是偏好出塞诗或者描写军人家眷闺怨的诗词。 他们两个没什么事情, 薛家这段时间却有了两件喜事。 先是宋姑娘和柳湘莲两个定亲了,随后就是薛鹏的随从沈宏跟黛玉的丫鬟紫鹃定亲。 这两桩亲事, 女方还没什么表示, 男方这边都一个个笑开了花走路都带风。 尤其是那冷面二郎柳湘莲, 这平素不怎么笑的人这些天来笑的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明明早早就有了未婚妻, 可是直到前两天才跟未婚妻定情的薛鹏看着很是眼热。 特别是柳湘莲和沈宏两个总在他身边, 看这两人的样子他都恨不得把他们踢的远远的。 不过再眼热也没有办法, 黛玉还有一段时间除服,明年才及笄,要办婚事也要等到明年的。 而且薛鹏还询问了经常过来给黛玉看诊的杜太医, 杜太医说黛玉虽然身体的隐患经过几年调养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身子骨还是比普通人弱一些, 还是需要小心调养的。 杜太医特别郑重的跟薛鹏说了, 就是跟黛玉成亲, 也尽量不要让她过早的怀孕, 怎么也要过了十八岁才行。 薛鹏听了也认真的记在心里, 他已经有了打算。 明年他就是真的娶了黛玉,也先不要圆房,等黛玉过了十八岁再说。 他两辈子头一次娶媳妇, 就打算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的, 不能为了一时贪欢伤了黛玉的身子,到时候悔之晚矣。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薛鹏已经开始想着婚后的事情了。 有时候薛姨妈跟他嘀咕有关宝钗、宝琴还有薛蝌的婚事的时候,他也听的更加专心,为自己和黛玉将来的婚事做准备。 薛鹏这次是因为皇上犒赏他赈灾的功劳特别恩准放假一月的,眼看着这假期就要过去了,薛家也要从城外庄子搬回城里的侯府。 地震的时候侯府也受了一些波及,有些建筑出现损毁的情况,好在没有重大的人员伤亡。 在大管家薛城的掌控下,侯府受损的建筑已经得到修复,受伤的人员也得到了抚恤。 也正因为薛城的能干,薛鹏等一干主子才得以在城外庄子上逍遥这么久。 不过逍遥的再久,大家也要回到京城的。 薛鹏要回去上朝,薛姨妈也准备正式为宝钗定亲,大家都有不少事情要忙。 在临离开庄子的前几天,薛姨妈提议大家乐呵一下。 “我家的庄头这两天送来两头羊,不如做个全羊宴吧。”黛玉笑着说。 宝琴第一个赞成:“到时候我们弄些签子把羊肉串起来在火炉上烤吧,我跟父亲行商的时候见过他们西边来的客商这么吃,味道特别好闻的。” 薛家这些女子如今日子都过的很舒心,也就更有闲情逸致去游戏玩耍。 听到宝琴的提议,薛姨妈第一个赞成:“行,咱们就这么吃。老三你也听到了,琴丫头说了这是西边的吃法,你在西北呆的久了,应该会摆弄的,到时候你来给大家烤。” 薛鹏当然是吃过那烤羊肉串的,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看女眷们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主子们有什么想法只要吩咐下去就行,这边薛姨妈一吩咐下去,下面厨房就开始收拾羊。 杀了羊之后,挑那最适合烤的位置的肉切了,用精心调制的调料腌了下,然后穿在新削好的竹签子上。 剩下的羊肉,厨房预备做了羊肉锅子和羊肉饺子和羊肉馅饼,另外又准备了一些鲜果和新鲜的蔬菜准备给主子们解腻用的。 到了那一天,薛姨妈就带着女眷们去了前面薛鹏的院子。 因为要烤羊肉串,味道很重,如果在女眷这边烤的话,又怕女眷们回头抱怨后院被熏的厉害。 等薛姨妈她们到了的时候,薛鹏的院子正中已经摆上了一个长长的铁槽子,槽子里面放了不少炭。 “这是西北的烤法,我特意让人找铁匠打的,可不是你们以为的小炉子。”薛鹏看到几个年轻女孩眼中的惊讶的时候故意一脸平静的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别看了眼黛玉,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能趁着遇见的时候多看一眼是一眼。 女孩子都有些好奇,趁着薛鹏这边还没点火围着铁槽子转了两圈。 “这还不是最上等的,还有那种砌个砖头炉子,在里面烤的,那个回头还要拆,麻烦!”薛鹏见多识广,跟女孩子们讲了另外一种做法,听到大家很是惊讶。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偷看了眼黛玉,看到黛玉也很惊讶的样子,立刻得意的挺了挺胸。 等到女孩子们都欣赏过了铁槽子,薛鹏就让她们都去院子里的小凉亭那里坐着去等着吃。 他这边跟几个随从一起把炭点着,等温度上来之后,把已经穿好的羊肉串放了上去。 黛玉坐在亭子里眼神停留在薛鹏身上,只见他一会抓起一把羊肉串翻了翻,一会又从一旁拿起预备好的调料洒了上去。 他神情专注,仿佛做的是指挥百万雄兵的大事,而不是烤几串羊肉串。 “林姑娘将来可有福了,薛将军这手艺不错。”宋姑娘在她耳边调笑了几句。 黛玉也不客气的反唇相讥:“宋姑娘的福气也是有的,柳大人看来也是在吃喝方面有所擅长的。” 两个姑娘各自调笑了对方一把,随即又相视一笑。 除了薛鹏正在做的烤羊肉串,架在小炉子上正在咕咕冒泡的羊肉锅子,放在食盒里一排排小巧玲珑的羊肉饺子都摆了上来。 过了一会,薛鹏把烤好的羊肉串拿了过来,薛姨妈也叫他坐下来一起吃。 吃了一会,女孩子们的食量都不大,逐渐都放下了筷子。 宝琴这时候就说:“光这么吃也没意思,不如来点风雅的。” 她提议一会从薛鹏书房里找本书,随手翻到那一页,指定那一夜的某一行第几个字。 然后摇骰子,摇到谁谁就要自己做一首或者背一首诗,必须要有之前指定的那个字。 要是输了要罚酒,还要即兴来点什么。 薛鹏想要反对,他向来对作诗不太在行,不过看了眼笑着点头的黛玉他话到嘴边又不说了,怎么也不能在黛玉面前太丢脸。 他自从跟黛玉定情之后,对自己是各种不满意,有些后悔当初上学的时候怎么不刻苦一些,多背些诗词歌赋,起码日后能够跟黛玉吟诗作对。 宝琴见大家都兴致勃勃,就去了薛鹏的书房想找本书。 “只怕叔叔的书房都是兵书战策,上面都是刀枪剑戟,我们做起诗来可就难了。”宝钗笑着打趣了一句。 不料宝琴一脸奇怪的表情拿着好几本书出来:“叔叔,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读诗,你这里有这么多的诗集。” 宝琴的想法跟宝钗一样,总觉得她们的叔叔是位武将,加上她们薛家的男人们似乎各个都不喜欢读书,估计薛鹏书房里的书很有限。 可是当宝琴进到薛鹏书房之后,她很是惊讶,没想到薛鹏书案上居然堆了一堆书。 这些书不是她想象中的兵书,居然是诗词歌赋,从书上翻动的痕迹来看,薛鹏最近一直在读这些书。 听宝琴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向薛鹏。 薛鹏被这么多人盯着,尤其是黛玉也盯着他看闹得有些尴尬。 他能说他这是为了以后跟黛玉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在努力补课,多读书,多背诗吗。 在目前没什么显著效果的情况下,他是坚决不想跟任何人提这件事的。 他别扭的扭头看向一边:“我就喜欢看这个不行啊。” 宝琴看他叔叔这别扭样子有些好笑,跟堂姐宝钗使了个眼色,姐俩个一起偷笑。 黛玉本来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可是看薛鹏郁闷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嘲笑他了,帮他打了圆场:“你不是说要摇骰子吗?我可命人准备好了。” 于是众人凑成一团玩了起来,薛姨妈、甄夫人等上了年纪的夫人,本来就不擅长这个,也就坐到一旁去自顾说笑去了。 薛鹏不擅长这个,不过又想跟黛玉一起玩,就硬着头皮也坐了下来。 大家一连玩了几回,宝钗黛玉等人都轮了,终于这一回轮到了薛鹏。 薛鹏这次抽到的是一个应字,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这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 “算了,我认输。”薛鹏有些郁闷,觉得又在黛玉面前丢脸,不知道黛玉会不会觉得他不学无术后悔答应他。 “我罚酒。”薛鹏端起酒杯正要喝就被宝琴阻止了。 “叔叔,您的酒量极好,这光喝酒可不行。你喝了酒,要给我们来段才艺。” “才艺?”薛鹏想了下他最擅长的才艺就是杀人了,这可不能当着这群小姑娘的面表演。 黛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要不我替你吧。” “这怎么行?”宝琴不干了。 一旁宋姑娘取笑了一句:“无妨的,虽然还没过门,可这名分可是早就定下了。” 黛玉一下子被臊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去看薛鹏。 薛鹏见她那样子,怕她被宋姑娘等人取笑的厉害,连忙出声:“无妨,表演才艺就表演才艺,你们等着。” 说着他大步进了屋子,不一会拎着一把宝剑出来。 “我给你们舞一段剑。” 说着薛鹏宝剑出鞘,随后把剑鞘甩到一旁。 他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随即如同翩翩游龙一般剑走银蛇舞了起来。 他的剑法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并不是花架子,每一招每一式放在战场上都会见血封喉取人性命的。 不过此地并非战场,他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但也让这些没到过战场的小姑娘有一种寒风扫过的感觉。 黛玉的眉目紧紧盯着院子中间的薛鹏,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薛鹏舞剑。 这种舞剑可不是那种剑器舞,她能感受到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猛将的剑意,她仿佛看到千军万马奔腾一般。 “雪雁你回去把我的琴拿来,快。”黛玉吩咐了一句。 不多时雪雁把黛玉的琴拿了过来,黛玉净手之后抚起琴来。 薛鹏本来打算收剑结束舞剑来着,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仿佛是战场中的金戈铁马之声,他手腕一转又继续舞了起来。 本来宝琴她们还在一边看一边小声讨论,这个时候见薛鹏舞剑黛玉抚琴,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她们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听静静看。 黛玉的琴声忽疾忽许,时而亢奋时而婉转,薛鹏配合她的琴音剑也舞的快慢相宜,两个人都有些沉浸在这种合拍的配合中。 就在这时黛玉的琴弦忽然断了,她啊的一声低低的叫了一声。 薛鹏一下子收剑,随即大步走了过来:“可让琴弦伤到了。” 黛玉摇头:“只是被琴弦抽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断了的那根琴弦,心里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吉兆。 正在这时门上的人忽然来报,说是有内廷的太监带着一队人马上门来。 不多时那些人出现在薛鹏面前,为首的那个太监冷声说道:“奉圣旨,将薛鹏锁拿下狱。” 第 91 章 “奉圣旨, 将薛鹏锁拿下狱!” 太监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本来看到几个太监带着一队兵丁来势汹汹的样子,大家都有些心慌。 现在这太监这么一说, 薛姨妈就差点一头栽倒, 幸好宝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老三……”薛姨妈带着哭腔看着薛鹏。 薛鹏本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看向薛姨妈:“嫂子放心,没事的。” 说着他看了眼那领头的太监:“皇上的旨意是只拿我一人, 还是要抄家?” 那太监可能也没想到薛鹏会这么淡定, 反而被他问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的旨意是只将薛鹏一人下狱,与家眷无关。” 薛鹏点头:“那好我跟你们走, 你们不要骚扰到我家的女眷。” “这是一定。”那太监挥手示意, 后面的兵丁上来咣当一下子给薛鹏的手上上了镣铐。 “将军!”沈宏等随从闻讯赶了过来, 见薛鹏镣铐上身各个表情都变了, 大有冲过来拼命的架势。 那几个太监见他们这样子都吓得想要后退。 “站住!”薛鹏厉声喝道。 沈宏他们一下子站住了, 直勾勾的看着他, 就等着他下令抢人了。 “沈宏,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归你管,看好你这些兄弟, 要是哪个出了事我找你算账。”薛鹏冷声说道。 “是将军, 可是将军……” “不必多说, 还有家里的太太姑娘也教给你保护, 不要让她们受人欺负。”薛鹏又吩咐了一句。 沈宏急的直跺脚, 可是薛鹏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只能悻悻的领命。 薛鹏把沈宏他们安抚住, 就示意那个太监可以走了。 不过在临走前他又看了眼眼泪汪汪的女眷们,特意看了眼人群中的黛玉。 他冲黛玉做了个口型:“等我回来。” 黛玉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看清薛鹏的口型之后, 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薛鹏被带走了, 沈宏一边努力压制那几个脾气急的随从生怕他们一会跑去劫狱,一边又派了平时比较冷静的人跟在押走薛鹏的队伍后面看看薛鹏是被押到哪个衙门。 “太太姑娘们放心,小的们受了将军的大恩,这种时候就是小的们报恩的时候,小的们一定守好家门,保护好太太姑娘们。”沈宏单膝点地跟薛姨妈她们说。 薛姨妈心里也很害怕,不过薛鹏被押走了,薛家就只有她能镇得住了。 她对沈宏说:“你家将军说的你也知道了,把你的人都看住了,还有把咱家的门户也守住了,这几天闭门不出。” “是!”沈宏领命出去。 等他走了之后,薛姨妈也对宝钗黛玉她们说:“你们这几天也都老实呆着,不要外出。放心,老三不会有事的。就是……就是有事这天也塌不了。” 几个年轻的女孩虽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不过也都能保持得住,看起来也很镇定。 反而是甄夫人和宋母上了年纪又经过磨难,被这么一闹身子就有些不舒服。 薛姨妈连忙命人把她们送回后面屋子去休息,宋姑娘又请缨去照顾她们。 随后她又要香菱也回去休息,香菱前一阵子就被地震吓到,现在又经历这样的事情,她很怕香菱的身子吃不消。 宝琴也说:“香菱嫂子有孕,我闲着无事就陪她说说话。” 薛姨妈点点头,把媳妇交给侄女照顾。 宝钗陪着香菱也走了。 剩下宝钗和黛玉跟在薛姨妈身边,薛姨妈看了眼神情并无不妥的黛玉,她叹了口气:“我的儿苦了你了。” 她和宝钗跟薛鹏都是薛家人,她们既受了薛鹏风光时的余荫,也自然要承受他落魄时的一切。 可黛玉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黛玉是薛鹏的未婚妻,两人还没有成亲,这名分说定也定说没定也还没定。 黛玉反而安慰起她来:“姨妈放心,我没事的。将军他忠军报国,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才有了这次的囹圄之灾。等皇上把一切都搞清楚了,他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家还是风风光光的。” 宝钗也在一旁开解薛姨妈:“叔叔是个谨慎人,想来没事的。” “但愿如你们所说。”薛姨妈也不想多说什么,就等着沈宏那边能打探出新消息来。 薛鹏被捉拿下狱的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引起了轰动。 要说这几年皇上最宠信,升官最快的臣子,薛鹏应该算是首屈一指的。 前一阵子皇上还因为他救灾有功下旨表彰他,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沦为阶下囚了。 贾家这里,贾母正和三春等人说话。 “你媳妇这几个月怀相可好?”她问同样在跟前的王夫人。 宝玉的妻子百灵怀了身孕,虽然贾母对百灵也没有多喜欢,不过宝玉毕竟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孙子,对这个孩子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这话可就问住了王夫人,她跟百灵婆媳不和,还曾围绕着拉拢宝玉的事情针锋相对一番。 因此就算是最疼爱的儿子即将添丁做父亲,她也因为未来孙子的娘而不高兴,心里甚至还想着求神拜佛保佑百灵生产的时候难缠去母留子。 现在听错贾母问她,王夫人就顺口胡诌了一句:“前些日子我命人送东西过去,说是还行。” 贾母皱眉,她这个儿媳妇越发的不像样了。 她正想提点王夫人几句,贾琏匆匆的走了进来。 “老太太,刚刚皇上把薛将军下狱了。”他的神色不是太好,他没想到薛鹏这样的宠臣也有这样一天。 “哪个薛将军?”贾母一惊,她这么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就是林妹妹的未来夫婿薛鹏。”贾琏一听到消息就赶紧回来告诉了贾赦,贾赦又让他赶紧去后面告诉贾母。 薛鹏犯的可不是一般大罪,他们家跟薛家有亲戚关系,可是要拿出一些章程来应对的。 贾母连忙问贾琏:“消息可真?可打听到他是犯了什么罪了吗?” 贾琏迟疑了一下才说:“孙儿打听的是,有人告发薛将军跟忠顺亲王勾结图谋造反。如今皇上已经下令薛将军收监,忠顺亲王被软禁在自己的王府中不得外出。” “谋反?!”贾母瘫坐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别的罪都好脱罪,就只有这谋反是不行的,十恶不赦的十恶可就是指的这个。 “这么说薛家也要保不住了……”贾母呢喃着。 一旁的王夫人听到这心里也是很复杂,她眼看自己的妹妹过的越来越好,自己却很不如意,曾经心中也很嫉妒,恨不得薛姨妈能倒霉。 现在薛家真的就倒霉了,薛姨妈最大的靠山要倒了,甚至可能被连累,她又有些同情起她来了。 这富贵如浮云,真是过眼云烟一般。 至于三春等人神情也都骇然,她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黛玉,黛玉可是薛鹏的未婚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贾琏见女眷们神情不一,连忙出声:“老爷让我请老太太拿个章程,林妹妹跟薛将军还有当初林姑父定下的婚约的。” 贾母知道这是贾赦来问她的主意,要如何对待黛玉。 她想了下叹了口气:“也罢,虽然他们有婚约,可毕竟还没成亲。你去一趟薛家,要是薛家人并没有被收监,你就去把玉儿接回来。回头我再舍了这点老脸面去求见皇后娘娘,把这桩婚约作废。那薛鹏作死谋反,我贾家世代忠臣可不能与他同流合污。” 这老太太这几句话已经很明确了,贾家绝对是要跟薛家分割开的。 刚刚贾琏还称呼薛鹏为薛将军,到了贾母这里就一口一个薛鹏了,已经让她的态度很明确。 贾琏听了当即领命,回去跟贾赦回禀一声之后就去了薛家在城外的庄子上。 他知道薛家一直没回京城,最近一直都是住在庄子上的。 以前王熙凤还有些艳羡的跟他提起过什么时候要是也能去庄子上住几天也是好的,他当时也很羡慕薛鹏明明官高爵显,还能悠闲度日。 没想到今天沧海桑田,薛家呼啦啦的起势又呼啦啦的倒台了。 贾琏求见了薛姨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他来的路上早就拟好了措辞:“老太太想林妹妹了,想着要我来接妹妹回去住几天。” 薛姨妈哪有不明白的,就在贾琏之前她为宝钗相好的那户人家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找高僧看过了他们家儿子不宜早娶。 薛鹏这一下狱而且还是谋反这样的罪名,那些人家自然是想尽办法跟他们家掰扯开的。 现在贾琏上门,也就是贾家也要这么做了。 “我去告诉玉儿一声,让她跟你离开。”薛姨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她让人去后面告诉黛玉,让黛玉收拾一下跟贾琏回贾家。 她想着黛玉是个好姑娘,要是薛鹏和薛家真有个什么,总不能连累到她,能逃掉一个是一个的。 不料那人回头就带回来黛玉的回话,黛玉说:“我和薛将军的婚约是我父亲定下来的,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我虽然还没嫁给他,可也已经在薛家住了这么多年,也已经算是半个薛家人,这里就如同我家一样,我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来人还给贾琏带了一句话:“姑娘嘱咐要给贾家的老太君带句话回去,就说就当没有她这个不孝的外孙女还了。” “这……”贾琏傻眼,他没想到黛玉居然不跟他走。 只要黛玉还没跟薛鹏成亲,她就不能算是薛家人,正好趁此机会离开的。 他以为这一趟一定能接走黛玉的,却没想到黛玉居然会死心眼的留在薛家。 贾琏见黛玉态度坚决,也没有办法只好告辞离开。 等贾琏一走,薛姨妈就去看黛玉,她还想着再劝劝黛玉改变主意。 不料黛玉见她只是笑了下:“姨妈不用劝我,他让我等他,我自然会等的。” 这个他指的是薛鹏,薛鹏在临走前可是用口型跟她说要她等自己的,黛玉也应下了。 “唉,你这傻孩子。但愿老三有福气,能够脱离厄运,能够跟你做一对恩爱夫妻。” 薛姨妈见黛玉坦然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一些。 她原先有时候担心黛玉太过柔弱,怕是做不了武将的妻子,可是今天见黛玉这娴静的样子,她觉得黛玉会是一个适合薛鹏的好妻子。 第 92 章 薛鹏被下狱, 而这起谋逆案的另外一位主谋忠顺亲王正在王府中骂人。 他气呼呼的走来走去:“这该死的琪官,果然是戏子无情。本王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他居然跑去诬告本王谋反!” 他翻来覆去骂的人正是蒋玉函, 原来蒋玉函就是那个告发了薛鹏参与谋反的人。 忠顺亲王身为皇上的弟弟,在太上皇还在世的前提下,皇上并没有把他也下狱收监而是软禁在王府中。 虽然待遇没有变化, 可是沦为阶下囚的滋味并不好受, 忠顺亲王现在简直是暴跳如雷把蒋玉函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走进屋子来,他正好听到忠顺亲王在骂蒋玉函的祖宗, 神情微微阴鸷一下又若无其事了。 “王爷。”他对着忠顺亲王躬身施礼。 “武先生你来了, 快请坐。”忠顺亲王一见来人连忙让他坐下。 此人姓武乃是忠顺亲王麾下的第一谋士, 可以说是他的心腹。 “武先生如今的局面要怎么办?本王可要想办法派人去宫中跟太上皇求救?” 忠顺亲王向武先生问计。 武先生沉吟一下说:“只怕皇上也料到了王爷会向太上皇求救, 如今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 去往宫中的路怕是寸步难行。” “那能怎么办?本王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那个好皇兄, 怕是早就想找个理由处置我们这些剩下来的兄弟,这次就是大好的机会。” 忠顺亲王一脸愤愤的说。 武先生看了他一眼,又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不能坐以待毙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忠顺亲王一个哆嗦, 随后看向武先生, 他也凑近武先生用极低的声音说:“本王倒是想鱼死网破, 可是那网太兼顾, 这鱼未必破的了啊。” “王爷莫非忘了以前诸王夺嫡的时候养的那些死士了?”武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蛊惑。 忠顺亲王瞪大眼睛, 这几年太平王爷日子过的让他忘了当初他也养过死士的。 那时候诸王夺嫡的时候, 他年纪小母家地位不显, 就是想要搀和也没有实力。 于是在武先生的建议下他豢养了死士,这些死士可以在未来夺嫡的时候派上用处,也可以用来防备他的几个兄弟对付他。 只是后来齐康帝登基, 优待了剩下来的几个兄弟, 忠顺亲王舒心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他还有这样一支力量。 今天武先生提起来,他从想起来,让武先生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心动了。 这时候武先生又添了一把火:“学生担心皇上会对王爷不利,已经提前着急了死士,如果王爷同意,咱们今晚就能行动,让这些死士进宫杀死皇上从太上皇那里请到一道圣旨,传位给王爷。” 忠顺亲王听到这里确实心动了,如果能当皇帝谁愿意做王爷,可是他还是有些担心:“我那皇兄也是夺嫡当中幸存下来的,这警惕心是有的,只怕皇宫大内戒备森严,白白瞎了我那些死士。倒不如让死士们保着我逃出京城去到海外,我有不少钱财,去了海外也能继续过的逍遥。” “王爷放心,学生视王爷为明主,早就在暗中为王爷筹划好了。如今御林军的副统领石栋梁早就被我给收买了,今夜可以让他里应外合,等到明天王爷就可以成为九五之尊了。” “石栋梁也是我的人?”忠顺亲王没想到武先生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心里有些感动。 他又转了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先生如此看重本王,本王也自当不负先生。我那好皇兄,你这皇位也坐的够久了,该轮到弟弟坐坐了。” 说完他就让武先生开始着手筹划。 武先生又跟他说了一会,直说道他满脑子都是夺嫡成功继位后的风光。 借口要去布置,武先生告辞出来。 他站在门口,冷笑了一下:“逆臣贼子就是逆臣贼子,子子孙孙都是如此,真是不长进。” 这边忠顺亲王府里在密谋造反,身处天牢的薛鹏倒是很平静。 他被押进天牢,倒也没受刑,只是被关在一个独立的牢房中。 薛鹏坐在牢房中唯一的一张长凳上,想着事情。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从押自己过来的太监口中知道自己是因何缘由被下狱的,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蒋玉函告发他和忠顺亲王联手谋反的。 对于蒋玉函,因为他之前几次三番出现,薛鹏对他很是怀疑,也派人暗中监视他。 不过因为地震的原因,蒋玉函如今下落不明。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剂猛拳。 曾经薛鹏也怀疑过他是忠顺亲王派来拉拢自己的,因此对他根本不搭理。 他是武将,只能忠于一个主子,那就是当今皇上。 薛鹏两辈子看的听的多了,知道那些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人的下场。 武将掌兵,如果对皇上有了二心,那可是后患无穷的。 可是现在这蒋玉菡不光是把他给告了,也把忠顺亲王告了,这让他有些奇怪。 他在想难道是忠顺亲王让蒋玉菡来拉拢自己,可是蒋玉菡跟忠顺亲王之间有了龃龉,而他又知道不少有关忠顺亲王的秘密,索性就揭发出来一拍两散,至于他薛鹏就是倒霉的添头。 薛鹏现在所知有限,只能根据现在知道的事情推测。 他倒是想等着升堂问案的时候,希望到时候能有个跟蒋玉函当堂对峙的机会。 而且他也对当今皇上很有信心,这位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明君,总不能冤枉自己吧。 他正想着心事,牢房的门响了。 “夏公公?”薛鹏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夏秉忠。 “薛将军久违了。”夏秉忠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十分的冷淡。 “公公来见薛某人有什么事?”薛鹏淡定的问了一句。 “老奴奉皇上旨意来送将军上路的。” 薛鹏一怔,夏秉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秉忠说完这话又冲后面喊了一声:“来人,把东西给薛将军拿进来。” 薛鹏就看到有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夏秉忠?”齐康帝正在批阅奏折,想到什么叫了夏秉忠一声。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赶忙过来:“皇上,夏公公奉了您的旨意去办差还没回返。” 齐康帝点点头,他敲敲太阳穴,他忙的狠了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时辰了?”他问小太监。 “回皇上已经戌时了,皇上可要用些点心?”小太监问了一句。“夏公公临走之前说御膳房给皇上准备了上好的鸡汤银丝面。” 齐康帝一听来了食欲:“那就上一些来,昨日吃过的那酥果子再来一些。” 小太监当即领命去准备去了。 这边齐康帝在准备吃夜宵,那边宫中的守卫也正在换岗。 “石统领。”正在执勤的御林军小队长见顶头上司来了,马上殷勤的打着招呼。 来人正是御林军副统领石栋梁,他身后还带着一队御林军。 他看了看这小队长:“是石副统领。” 那小队长很是谄媚的说:“咱们那位统领大人已经进了天牢,咱们御林军属您最大,这统领之位也非您莫属了。” 现在的御林军统领是薛鹏,石栋梁在他之前已经是副统领,代理统领之职。 当时御林军统领空缺,大家都觉得石栋梁可以升官,可是皇上偏把这统领一职给了刚刚平定西蛮立下大功的薛鹏。 这样石栋梁只能屈居次席,继续做他的副统领。 如今薛鹏入狱,石栋梁再次代理统领的职位,大家都传言这一次统领之位必然是他的。 “行了,别说废话了。现在天转凉了,我置备了酒菜,你快带着兄弟们下岗去吃酒去。”石栋梁没工夫跟这小队长继续闲扯,就让他赶紧走。 “小的们还有半个时辰才下岗呢,再说要接班的老徐还没到呢。”小队长想着还要在石栋梁面前留下好印象。 “没事,有我呢。老徐告了病假,我替他一班,你快走吧。”石栋梁三两句就打发了这个小队长。 “那小人就多谢统领大人了。”小队长笑嘻嘻的招呼自己的兄弟离开。 他们的人跟石栋梁带来的御林军擦肩而过,有几个人还嘀咕了几句:“怎么石统领带来的人一个都不认识?又有新来的了?还这么多人?” “别多话,说不定是受薛统领连累的。咱们少说话,别被人抓到了错处当成他的党羽处置了。” 等到这些御林军离开,石栋梁神情变得严肃,他跟身后这么御林军比划了一个手势,尤其是跟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御林军对了个眼神,这才带着人就往齐康帝所在的乾兴宫而来。 因为他们都穿着御林军的服色,一路步速正常看起来就跟御林军巡逻一般,前面还是石栋梁带队,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就这样,这一队御林军就已经来到了乾兴宫外。 这里还有不少御林军守卫,为首的队长见到石栋梁也过来见礼,并且询问他怎么过来这里了。 这位队长很是奇怪,今夜石栋梁并不当值的,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没什么,只是有事要见皇上。”石栋梁说的轻描淡写,还对他招手示意他凑过来些。 他招手的时候,身后除了一个一路上紧跟在他身后的御林军之外,其他的御林军都慢慢散开向乾兴宫站岗的御林军靠近。 那队长以为他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说,不疑有他就凑了过来。 “我跟你说……” 他正侧耳倾听,忽然胸口一疼,一把短刀正刺在心口,那刀柄还握在石栋梁手上。 “石……统领……你……” “对不起了兄弟。”石栋梁拔出短刀,把他的尸体推开。 那些守卫乾兴宫的御林军见他们的队长居然被副统领给杀了,当即就操起兵器准备冲了过来。 “护驾!”有人立刻意识到石栋梁这样做怕是要刺王杀驾,立刻高声大喊起来。 石栋梁一挥手,跟随他前来的那些御林军立刻也杀了过来。 那些跟着石栋梁来的御林军刚才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借着这有利位置当时就杀死了几个没有防备的御林军。 不过御林军毕竟负责皇宫安全的精锐,平日训练有素,虽然刚开始被偷袭有些慌乱,后面立刻稳住阵脚开始反击。 一时间,同样御林军服色的两批人杀的天昏地暗。 石栋梁趁着两拨人杀在一起混进乾兴宫中,带着那个御林军直接去了大殿。 乾兴宫大殿上,齐康帝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厮杀声,他脸上依然很平静,反而是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有些慌乱。 在太上皇还是皇上的时候,宫中也出了有皇子率军进宫逼宫的事情,当时宫中血流成河死伤的宫女太监无数。 眼前这些宫女太监显然是想起当初的情形,有的身体抖的体若筛糠。 石栋梁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一进来就一脸焦急的对齐康帝说:“皇上,宫外进来一队人马,高喊着是忠顺亲王的手下要来勤王。臣貌似冲了过来,还请皇上跟臣离开。” “有刺客?在哪里?”齐康帝从龙书案后面走出来,走到石栋梁身边。 “就在这里!”一直跟在石栋梁身边的那个御林军突然拔刀对着齐康帝就刺了过来。 第 93 章 齐康帝刚来到石栋梁身边, 正想问他外面刺客的情形,一直跟在石栋梁身边的那个御林军突然发难举刀冲齐康帝刺了过来。 他这突然袭击, 眼看着那刀就要刺中齐康帝了,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拽过齐康帝正好避开这一击。 石栋梁本来眼中都带着欣喜,不想他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他不由看向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那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 不过那张脸他认识,他不由得愣住, 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太监并没有理他, 而是看向刚刚出手行刺的御林军。 那个御林军也看了过来, 显然也认出了他。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了句:“是你?” 那御林军冷冷的看着那太监说:“没想到堂堂薛大将军居然会做太监?” 他这话蕴含了无限的恶意, 就是这人破坏了他筹划已久的计划。 那太监打扮的正是应该在天牢的薛鹏, 他也没客气:“我也没想到京中大名鼎鼎的琪官居然有这样的好身手。” 原来那御林军正是告发了薛鹏和忠顺亲王密谋造反的蒋玉函琪官, 从他刚刚出手的快准狠来看,他的武艺可不普通。 蒋玉函看看薛鹏,又看了眼被薛鹏护在身后的齐康帝, 他大笑三声:“看来我从一开始就上了你们的当, 我准备了那么充分的证据证明你跟忠顺亲王那个白痴谋反这狗皇帝居然都没真的相信。” 齐康帝点点头:“不错, 如果你只说忠顺亲王谋反朕还会相信, 可是你偏偏要把薛鹏也拉下水。” 他看了眼正挡在他身前的薛鹏:“朕曾飞鹏入梦, 这吉兆就落在薛爱卿身上。朕与他君臣相的, 又怎么会不信他。朕既知是个阴谋, 自然是要将计就计,只是要委屈了薛爱卿承受了不白之冤。等这事一了,朕自然要重重奖赏安抚他的。” 薛鹏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想起自己一个时辰前还在天牢的情形。 当时夏秉忠来见他, 口口声声说要送他上路,随后又让一个小太监送上一个托盘。 这一串言行,让薛鹏的第一反应就是皇上要赐死他。 夏秉忠来是送他最后一程,那小太监端着的托盘想来是赐死三件套——白绫、毒酒、匕首了。 薛鹏自觉自己没做愧对皇上的事情,很是坦然。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些郁气,他想过自己死在战场上的结局,可是偏偏没想到会如此窝囊的死在天牢。 他也不是一个愚忠之人,片刻之间已经有了打算,索性趁着那小太监过来的时候抢了托盘里的匕首,冲杀出去。 他想着博一个生机,要是侥幸能从此地逃出去,再去查探究竟是何人陷害他也不迟。 要是没逃出去,那也就罢了,就当他命该如此。 想到这,他淡定的对夏秉忠说了一句:“还请夏公公回去禀报皇上,就说薛鹏冤枉。” “这话还是由将军自己跟皇上说吧。”夏秉忠面无表情的说。 薛鹏只当他这是拒绝自己的话也没在意,这些个太监多半都是势利鬼,如今他虎落平阳自然不会向往日那样奉承。 他也不废话了,就等着那小太监过来。 可是等那小太监端着托盘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看清楚了托盘里的东西,居然不是他想象的那几件,而是一套太监的制服。 薛鹏有些愣神,总不会是这皇上恼恨了他,要给他来一道宫刑吧,他可自问没有太史公的本事。 这时夏秉忠已经过来帮他解开手上的镣铐,他一边解镣铐一边跟薛鹏说:“将军受苦了,老奴是奉皇上的旨意请将军秘密进宫的。如今有那乱臣贼子勾结外邦,密谋不轨。将军就是被他们给陷害的,皇上早就查知,所以命老奴来接将军。只是那贼子还没起事,他们也把将军视作眼中钉,这才将军换了服色混进宫去。” 薛鹏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他入狱这一切都是皇上计谋的一部分,从一开始皇上就没相信他会谋反。 想明白这些让他心里一松,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算起来当今皇上从还是皇子的时候认识他就一直对他不薄,文治武功方面也算是有道明君,如果能在这样的君王麾下创下一番事业也是可以青史留名的。 薛鹏已经放下刚才还有的越狱的想法,快速拿起那套太监衣服换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齐康帝虽然心里不相信他会谋反。 可是帝王的本性让他会变得多疑,他还借这个机会再次试了下薛鹏的忠诚,包括刚刚夏秉忠故意那么说都是为了试探薛鹏。 当然经过这件事齐康帝已经知道薛鹏是个忠臣,以后会对他更加的信任,不会再怀疑他。 总之这君臣二人阴差阳错都打消了对对方的怀疑,自此君臣一心,联手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薛鹏还在跟蒋玉函对峙。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最初以为你是忠顺亲王派来故意接近我的人,可是这一次你不光告发了我,也告发了忠顺亲王,如果他是主谋的话,不应该如此暴露自己的。” 这是薛鹏很不解的一件事,他希望能够从蒋玉函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不过率先为他揭开这个谜题的是齐康帝:“你叫蒋玉函,只怕你真正的姓氏应该是韩吧?” 齐康帝打量着蒋玉函:“没想到韩家还会有你这样的后代子孙。” “韩?”薛鹏也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你是前朝皇室后裔?” 这前朝皇帝的姓氏就是韩,在本朝创立以后,太.祖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宏慈悲曾经荣养了前朝皇室后裔。 只不过经过前朝末代时的战乱,当时被荣养的前朝皇室后裔已经跟前朝末帝血缘关系远了些,反而是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前朝末帝有个皇子趁着战乱躲到了民间。 现在薛鹏联系皇上的话,又想到了这民间传言,很是怀疑蒋玉函就是那前朝皇室流落到民间的后裔。 齐康帝其实最早也不知道这事情跟前朝余孽复国有关,他在各家王府还有忠臣身边都放了眼线密探。 前一阵子他在忠顺亲王府的密探就发现王府当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深入的查探了一番,再加上薛鹏身边的密探也回禀了齐康帝有关薛鹏在查蒋玉函的事情。 齐康帝就从不同的渠道发现了蒋玉函这伙人的存在,从而有了今天的布置。 蒋玉函看着齐康帝君臣大笑起来:“没想到提到这个姓氏,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会胆战心惊,不错我确实姓韩。”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石栋梁这时也开口说道:“我家殿下正是前朝末帝三皇子之孙,殿下身份尊贵,才是我一直效忠的主子。” “你的祖先坐不稳龙椅,并不是被篡位,而是前朝末世之时朝政混乱民不聊生。我曾听过两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家祖先可是被百姓这水给掀翻的。”薛鹏语气中有些不屑。 他并不是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他该读的书都读过,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有哪个朝代的改朝换代是因为被谋朝篡位了,还是民意所向。 你做多了老百姓不喜欢的事情,老百姓自然不喜欢你再坐在龙椅上,自然要把你给推翻的。 “你住口!薛鹏我敬重你的战功,是一条好汉,也请你不要乱说。”蒋玉函有些不悦。 齐康帝这个时候又插了一句嘴:“这些事情书上可都有记载的,前朝皇帝的起居注也都收在大内的书库当中,你不信可以去看。” 他可不想自己的老祖宗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头,他们本朝得位可是正大光明的。 蒋玉函的表情有些狰狞:“我说你们是乱臣贼子你们就是乱臣贼子,你可知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复国,为了复国又做了牺牲?” 薛鹏想说什么,可是又想起蒋玉函之前的身份,他可是忠顺亲王豢养的小戏子和男宠来着,算来可真是牺牲颇多的。 蒋玉函此刻有些疯狂:“我一个堂堂的皇子龙孙,自小除了学武习文,还要学着唱戏各种把戏,最后还有自污进了那忠顺亲王。那忠顺亲王就是一个□□熏心的蠢猪,每天我都要忍受着这头蠢猪,你们可知道我每天都想要亲手杀死他吗?” “除了要忍受这蠢猪,我还要昧着本心跟罗羌勾结,与那右庭王额乐勾结在一起。我给了他钱财、毒药、死士助他登上罗羌王位,又允了他将来要把长江以北的地方都割地给罗羌,只要他成了罗羌王之后可以挥师南下。” 蒋玉函说到这有些目次欲裂,他也是汉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又怎么愿意利用异族的力量。 他知道要是真的把罗羌人放进来,到时候倒霉的还是那些百姓。 可是从他出生,他就是在为了复国而努力,这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你可真是一个可悲的傻瓜。”薛鹏缓缓说道,他也算是多少解开了之前的一些疑团。 之前他遇袭时的罗羌刺客,还有要行刺前任罗羌王阿古的那些汉人刺客。 原本他还疑心是哪位王爷勾结了罗羌,现在看来是罗羌现在的罗羌王额乐跟前朝余孽勾结在一起了。 “你满脑子都是复国,可知你这么做会有多少百姓会跟着遭殃,难怪你们家坐不稳这皇位了。” 薛鹏说完这话也不打算继续跟蒋玉函废话,直接上前准备把蒋玉函和石栋梁擒获。 齐康帝既然早就查探到蒋玉函他们的图谋自然是有防备的,除了薛鹏还有不少暗卫在护卫着齐康帝,有这些暗卫帮忙薛鹏很顺利的在蒋玉函自杀前擒住了他。 而在乾兴宫门外跟着石栋梁前来的那一队假冒的御林军也已经被剿灭,甚至连在宫门外接应准备攻入宫中的人马也一并被荡平。 至此有前朝余孽弄出的这一场叛乱初步被平定,而后续那些附逆之人的处置就要一步步慢慢来的。 第 94 章 在平定前朝余孽叛乱之后的第二天, 齐康帝就下旨忠顺亲王谋逆圈禁。 之后又陆续处置了一些人,只是一直没有有关薛鹏的处置出来。 薛家这边在皇上开始处置忠顺亲王开始就一直悬着心, 他们原本以为怎么也要过堂审问的, 那样薛鹏也可以为自己辩白的。 可是现在处置的这些人都没有经过审讯,皇上就直接处置了,这让他们有些担心薛鹏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 “明明老三就是冤枉的, 他那个人怎么会谋反呢?”薛姨妈这么说。 “不如我进宫去求皇后娘娘, 让我见他一面。”黛玉也说道,“就是万一……也总要让我们见他一面的。” 在薛鹏被关进天牢之后, 薛家人想去探监, 送一些衣物吃食进去。 可是去到天牢门口他们却被告知, 薛鹏犯的是重罪上面有吩咐谁都不能见。 现在大家都在担心, 万一薛鹏真的被重判, 他们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黛玉就想着皇后娘娘对她有一些好感在, 她能不能利用这点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能见上薛鹏一面也好。 听黛玉这么说,薛姨妈也心动了, 她拉着黛玉的手:“拜托玉儿你了。” 黛玉拜托身边的李嬷嬷想办法往宫中捎话, 这李嬷嬷是皇后娘娘赏给她的宫中出来的嬷嬷, 想必是有人脉的。 不料李嬷嬷却铩羽而归:“我宫中的老姐妹跟皇后娘娘说了, 娘娘说后宫不能干政, 她也不能为你破例。有关薛将军的事情, 皇上自有定论急不得的。” 黛玉还没说什么, 薛姨妈就急了:“皇后娘娘这么说莫非皇上要重罚老三?” 她真是慌了,薛鹏这次可是担了谋反的罪名,弄不好不光是他就连整个薛家都要跟着陷进去的。 黛玉沉默了一下, 又说道:“我父亲有一位旧交在朝为官, 这位伯父对我一直都心存善意,我去求求他。” 她说的是吴迁大人,那位林海的昔日同窗,如今已经是朝中的重臣。 吴迁因跟林海交情莫逆,对黛玉也是很疼爱。 在黛玉住在薛家这段时间里,他也遣人送了几回瓜果,还还带话给黛玉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去找他。 黛玉平时并没有求到吴迁的地方,平日里也只是在年节的时候给吴迁送过几回礼,不过那都是以世侄女的身份送的一些并不贵重的礼物。 现在皇后娘娘那里走不通,黛玉就想着去走走吴迁的关系。 以吴迁如今的官职,能够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到时候皇上要处置薛鹏的时候可以帮薛鹏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量刑就能轻上许多。 当然黛玉更希望的是给薛鹏争取到一个能够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她深信薛鹏是被冤枉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黛玉去了吴迁的府上。 吴迁的妻子接待了她,陪她说了会话才等到结束公务回家的吴迁。 “你的来意我知道,我虽然跟薛将军一文一武平日交往不多。但他大破罗羌、平定西蛮还有赈济地震灾民的事情我都看在眼中,我也不相信他会谋反。你放心,我明日就去见皇上为他求情。” 吴迁还没等黛玉说明来意就主动说道。 黛玉很是感激,对他盈盈下拜:“多谢伯父了。” 第二天黛玉就苦等吴迁那边的回信,等到下午吴迁亲自过来了。 吴迁的表情严肃的对黛玉说:“世侄女薛将军的事情有些麻烦,我现在也参透不了皇上对薛将军究竟有什么打算。” 今天吴迁下了朝之后去求见齐康帝,他就直接说了以薛鹏的为人应该不会跟忠顺亲王合谋造反,怕是这事情另有隐情,恳请皇上能够重审薛鹏。 他还记得当时说完这话时看到齐康帝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朕没想到你一个文官居然会为一个武将求情,幸好你不像罗元帅那样一哭二闹的为薛鹏求情。” 在薛鹏刚刚入狱的时候,罗元帅得到消息就跑去宫中为他求情。 这位已经荣养的老元帅可是直接又哭又号的为薛鹏求情,直说以薛鹏的为人绝对不会谋反的。 齐康帝当然知道薛鹏不会谋反,只不过把薛鹏关进牢中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只能虎着脸让人把罗元帅给请了出去。 现在他到没想到他器重和看好成为未来首辅的吴迁也会为薛鹏说话,他就有些好奇吴迁站出来又是什么原因。 吴迁也没说谎,就说黛玉来求他的事情,也说了他对薛鹏的观感,认为薛鹏就是很纯粹的武将,绝无二心的。 齐康帝点点头,他同意吴迁的看法,但是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他只能继续做那昏聩的皇帝了。 “薛鹏此案重大,朕自当好好查探,你也不要多言。” 齐康帝没多说什么就把吴迁给打发了。 吴迁出宫的路上越想约觉得有些怪异,他也算是常在御前,对这位皇上的性情有很深的猜度的,皇上这次在对待薛鹏的态度上跟往日有所不同。 他想来想去只能去告诉黛玉稍安勿躁,说不定皇上另有想法的。 吴迁这话让黛玉和薛姨妈她们更担心薛鹏了,这一日判决不下来,就如同在大家头上悬了一把刀一般。 那么现在薛鹏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西北大营这里,将士们正在做着出兵前的准备。 薛鹏一身戎装正在调兵遣将:“午夜的时候出发,这一次务必要把罗羌打退到百里之外。” “是,元帅!”众将领命。 那日在拿下蒋玉函等人之后,薛鹏就被齐康帝秘密派到了西北大营这里。 齐康帝在西北这边也有探子,也一直在注意罗羌的动向。 在额乐成为新的罗羌王之后,就一直有小股的罗羌骑兵侵扰边地。 不过可能是被薛鹏打怕了,这些个罗羌骑兵在西北大营的士兵闻讯赶到前就会撤离。 他们采取的骚扰快速奔袭的策略,让人火大却除了加强巡逻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应对。 现在结合在西北的密探查探到的情报,加上从蒋玉函这边得到的情报,齐康帝已经知道额乐跟蒋玉函勾结在一起,密谋让罗羌骑兵南下造成中原动乱好让前朝余孽借此复国。 在三年前薛鹏那一仗让罗羌元气大伤,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完全恢复。 也正因此他们才会答应跟蒋玉函他们合作,想着里应外合。 齐康帝自然不会让他们的计谋得逞,现在蒋玉函等前朝余孽都已经被擒,那就剩下那野心勃勃的罗羌王额乐了。 于是薛鹏就被派到了西北大营这里,他是秘密前来的,除了营中的高级将领还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在西北大营了。 他带着齐康帝的旨意来,出任主帅要率领西北大营突袭边境的罗羌据点,把两国的国境线向罗羌那边推进。 这也算是齐康帝对这次额乐密谋之事的一个教训和警告,当然他还有另外一招到时会让额乐苦不堪言的。 薛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吩咐众将下去各自准备,等他们都离开营帐之后,从后面隔间走出一人来。 这人一身营中普通兵丁打扮,他是这次跟薛鹏前来的,别人都当他是薛鹏的亲兵。 这人深居简出,平日里更是谦卑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 若是有人能看到他的脸自然会发现他的长相很不像是汉人,倒像是对面的罗羌人。 要是有罗羌的将军在这里的话,他们也会在看到此人的时候叫出来。 “你的布置我都听到了,如果这个时候我偷偷离开兵营去通知他们。你的计策不光不会成功,可能还会全军覆没。”那人对薛鹏说,从他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对薛鹏的尊敬,他也根本不是薛鹏的亲兵。 “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前面布防的都是额乐当右庭王时的嫡系人马,如果这一役能够让额乐的人元气大伤,对你返国之后夺回王位会很有帮助。你说对吗,阿古?” 薛鹏平静的看向这人,原来他就是被俘的罗羌王阿古。 这一次不光是薛鹏自己来到西北,齐康帝也把阿古一道让他带来。 临行前齐康帝跟阿古见了一面,两位王者有一番别人不知道的谈话,两人也达成了一项协议。 齐康帝会命令薛鹏主动出击,对罗羌部队造成打击,损耗额乐的有生力量。 而阿古就借此机会回到罗羌,召集依旧忠诚他的人马,从额乐手上夺回罗羌王位。 在齐康帝跟薛鹏提及要利用阿古的时候,薛鹏有些不相信阿古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因为我了解他。”齐康帝很有自信的说。 他跟阿古都是王者,王者有自己的考量和野心。 他相信阿古会为了夺回王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民被薛鹏杀伤,他也相信等到阿古夺回王位,他们两国也依然会是世代仇敌。 齐康帝果然没料错,阿古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合作,然后跟着薛鹏回到西北。 “等到夜里我军作战开始之后,你就借此机会潜回罗羌,后面的事情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办。”薛鹏冷冰冰的说。 他对阿古依然没有好感,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他根本不会让阿古在自己面前晃悠这么久。 “这用不着你操心。”阿古同样对薛鹏没有好感。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放心若我夺回罗羌王位,你薛鹏就是我罗羌第一仇敌,我在此发誓有朝一日必取你性命!” “彼此彼此!有一天在战场相见,我自然也要你再做我的阶下囚。”薛鹏也不客气。 阿古大步上前,伸出手来。 薛鹏也站起身,伸出手来。 两人的手掌相碰连续击掌三次,算是定下了要杀死对方的承诺。 当天夜里,薛鹏率军出击,把罗羌军队击退数十里。 而阿古则单人独骑偷偷越过边境,回到了罗羌境内。 几日后,西北捷报送到京中。 齐康帝看过捷报之后抚掌大笑:“妙哉,妙哉,薛鹏果然是我朝的金翅大鹏!” 朝堂上的百官群臣面面相觑,薛鹏不是前两天还是谋反的罪臣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皇上眼中的金翅大鹏了? 第 95 章 薛鹏和忠顺亲王合谋造反的事情刚出来的时候朝野震荡, 尤其是当忠顺亲王被治罪之后,大家都以为接下来就轮到薛鹏了。 可是等来等去等到的并不是皇上如何处置薛鹏, 而是人家薛鹏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西北大营率军把罗羌军队打退了多少里。 这是什么情况? 许多人一时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朝堂上有不少人就把视线落到兵部尚书身上, 他们心说西北大营打仗牵涉到兵力调动,尤其是后勤补给,别人可能不知道你这位兵部尚书是一定知道的。 兵部尚书是由其他部转职过来的, 并不是武将出身, 身上有着一般武将没有的城府。 任一旁群臣如何打量,硬是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真是个老狐狸! 有人心里就这么评价起这位兵部尚书来, 并且把兵部的不好惹程度又提升了几个等级。 一般只要国家没什么动乱的时候, 兵部在朝堂上并不出众。 可是现在的兵部有着老狐狸尚书, 还有那位在前线又立了大功的兵部侍郎在, 可没人敢忽视他们。 其实兵部尚书自己心里也苦, 他本是文官却因为轮岗去了兵部做尚书。 平日里他一个文官弹压一群武将就够费心神了, 可是还要被皇上拉着一起演戏。 薛鹏刚刚被下狱的时候,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既信又不信,尤其是他跟薛鹏算是很近的同僚, 他更加不相信薛鹏会谋反。 只是这位老油条心里有杆秤, 管你谋没谋反, 皇上说你谋反就是谋反。 本来打算明哲保身的他忽然有一天被秘密叫到宫中见驾,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薛鹏人家根本没谋反, 皇上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利用别人对薛鹏的栽赃陷害。 也是这次他知道了皇上要对罗羌用兵的想法, 作为兵部尚书他要负责兵力暗中调动还有后勤粮饷的一干问题。 这些问题他又不能惊动别人, 只能自己瞒着其他人暗中调动。 天知道他最近这几个月在兵部加了多少班,头发胡子又白了多少。 兵部尚书心里有些苦又有些期待,他本来是想着在这个尚书位置上做几年就致仕的。 这一番操作下来, 他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入阁了, 到时候以阁老的身份荣休可是比尚书身份致仕要风光许多。 不过尚书大人也明白,这一次最风光的还是打了胜仗的薛鹏,说不定过两年他的兵部尚书头衔就归薛鹏了。 果然在皇上当着群臣的面宣布西北大捷之后,就下旨重赏薛鹏。 薛鹏已经是侯爵了,皇上并不想让他的爵位升的太快,毕竟他还年轻,说不定过两年又能立下大功。 这要是升爵位,一路升到异姓王对薛鹏还是皇上来说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皇上给了他不少赏赐,良田金银珠宝之类的不少,还给薛鹏已经去世的父母还有去世的大哥还活着的薛姨妈都给了嘉奖。 尤其是薛姨妈,作为养大薛鹏的嫂子长嫂如母,皇上就大笔一挥给了她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这让得了圣旨的薛姨妈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只是做了长嫂该做的事情,也是薛鹏懂事他们叔嫂两个才能有此缘分。 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薛鹏得了诰命,尤其是这诰命居然比她的嫡姐娘娘的母亲王夫人的等级还要高一些。 当然薛鹏立功还有后续影响,比如之前要跟宝钗定亲后来又推说孩子不宜早娶的那一家就又上门来说算错了,这婚事应该是要尽早完成才是。 薛姨妈当时就冷笑三声:“那还是抱歉了,因为令公子不宜早娶,我家宝钗也耽误不得了,我已经给她另外择了佳婿。” 其实因为薛鹏的事情,宝钗的婚事耽误了,薛姨妈也没有心情去另外给她寻个合适的亲事,但是对这背信弃义的人家她还是很硬气的。 那户人家当时选择明哲保身,也知道一定得罪了薛家,本来就是打算厚着脸皮试试看。 现在听薛家的口气也知道这婚事是不成了,也就悻悻而回。 因为西北大捷的消息,原本一蹶不振的薛家上下立刻变得喜气洋洋,那些还在担心主人倒台自己又要跟着倒霉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人人奔走相庆。 不过也有人不高兴。 “姑娘这两天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紫鹃和雪雁在一处咬耳朵。 “明明侯爷没事还立了功,怎么姑娘反而不高兴了?”雪雁有些不解。 “唉,咱们姑娘的脾性你忘了,当初在贾家的时候和宝玉也是经常一阵高兴一阵就吵得天翻地覆的。” 雪雁想起当年的事情,确实这很像黛玉的个性,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黛玉确实是在生气,生的就是薛鹏的气。 因为现在外面都在传薛鹏入狱就是他和皇上一手计划的,就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让他金蝉脱壳去到西北大营打那些罗羌人一个措手不及。 黛玉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知道从战术上讲薛鹏这么做是一点错误都没有。 可是做为一个小姑娘,一个刚刚跟情郎定情就被对方欺瞒的人,她很是不高兴。 所以这几天黛玉心里是很别扭的,一会为薛鹏立功高兴,一会又会为他的欺瞒而生气。 反正她是打算好了,等薛鹏回来绝对不要给他好脸子看。 薛鹏打了胜仗之后,还要进行扫尾工作,尤其是要等待跟在阿古后面进入罗羌的密探的回报。 他和齐康帝计划利用阿古让罗羌内乱,所以必须要保证阿古能够尽可能的活的长久些,同时也必须确保阿古在执行他们的计划在联络旧部,所以这密探是少不了的。 在得到阿古已经秘密联络了以前的旧部的情报之后,薛鹏这才启程回京。 他知道也许过不了几年他又要回到西北,也许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就不是额乐,而是阿古这个他们亲手扶植起来的对手。 不过那又如何,薛鹏有信心既然能打败阿古一次也能打败他第二次。 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无论是当初的匈奴人还是现在的罗羌人都不能饮马中原。 路上无话,薛鹏很顺利的回到京中。 皇上为了表现他对薛鹏的重视,派了太子前来迎接他,这也是为了让薛鹏这位重臣和他看好的未来继承人能有所联系。 薛鹏跟太子一番寒暄之后就随太子进宫见皇上。 “西北这仗还算顺利,你没受伤吧?你回去好好歇两天,朕给你一个月的假期。” 薛鹏谢了皇上,他还真的很喜欢假期,因为比起上朝去听群臣跟菜市场吵架一般的争吵,他还是喜欢清清静静的放两天假。 他在西北无事的时候,就会想念薛姨妈等亲人,也会想念黛玉。 他从京中秘密出发去西北的时候根本来不及通知家里,只怕那时候家里面都还在担心身陷囹圄的他。 他真的担心上了年纪的薛姨妈,也担心身子骨并没有那么康健的黛玉。 薛鹏有些归心似箭,不过在回家之前皇上又给他指派了一项工作:“那蒋玉函想要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 蒋玉函身为前朝皇室余孽还谋划了利用忠顺亲王谋反的计划罪无可赦,皇上已经打算把他秘密处死,反正那前朝皇室后裔还有放在明面上被荣养的,也不缺在蒋玉函这个没人知道的前朝后裔身上显示本朝的宽怀恩典。 不过毕竟蒋玉函身份特殊,如果他临死之前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皇上还是打算满足的。 结果蒋玉函也提了一些要求,比如在他关押期间要把他过去用的顺手的东西都拿来给他用,还要再见薛鹏一面。 因为薛鹏一直在打仗,这个见面的要求就一直到现在才得以实现。 “他要见臣?”薛鹏听了皇上的话有些奇怪,他跟蒋玉函见过几次面,并没觉得自己对蒋玉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他要见自己。 “是啊,也许是他死不瞑目吧。你去见他一面,也算是让他死而无憾了。”皇上很随意的说,当然在薛鹏跟蒋玉函见面的时候那些密探可是不能少的,总会有人把他们的对话禀报给他的。 “是。”薛鹏领旨。 薛鹏去到秘密关押蒋玉函的地方,这是宫中的一处废弃的宫室。 在一间宫室中,他看到了正在读一本经书的蒋玉函。 蒋玉函身穿一身白衣,看起来比当初被擒的时候又瘦弱了一些。 “我听说将军得胜而归,恭喜了。” 蒋玉函的话让薛鹏有些惊讶,因为他知道蒋玉函是与那罗羌首领额乐勾结在一起的,如果他胜了就代表额乐的势力受到了打击削弱。 可能是薛鹏惊讶的表情过于明显,蒋玉函轻笑一声:“我虽然跟额乐合作,可我毕竟是汉人,也不想看到异族在我们的土地上逞凶。如果那一日我杀了你们那个皇帝得以复国,之后我必然会撕毁跟罗羌的合作,把他击退于国门之外。”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我曾经很是希望能够让将军弃暗投明,几次想要拉拢将军,可惜都被将军拒绝,甚至最后因为将军而功败垂成。” 薛鹏听完蒋玉函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按他的想法这蒋玉菡的爹就是脑子有毛病。 前朝是因为昏庸无道才亡国的,他们这些得以逃脱的皇室子孙就应该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还整天想着什么造反害的儿子过了那些苦日子。 不过如今蒋玉函已经是阶下囚,甚至不久就会被处死,他也不想说这些刺激他。 于是他看了眼蒋玉函摊在桌面上的经书:“你没事看看经书也好,能够让你心神宁静,也许有的事情就会想明白了。” 蒋玉函也点点头,看向经书眼神十分的柔和:“将军说的是,每当我看着经书的时候,就好像能够回想起当年还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内心会十分的平静。” 薛鹏也看了眼经书,这经书字迹娟秀是手抄的经书:“这是你自己抄的,还是哪家的闺秀抄的?我可知道你琪官的大名,在京城有不少的追捧者,你可娶亲了?” 蒋玉函合上经书,淡淡的说:“我那戏子的身份还是亡国后裔的身份,无论哪个都不适合娶亲的。也许没有这次的刺杀计划的话,我可能会为了掩饰身份,随便娶个差不多的女子做个掩护。” “哦,这到像是你能做出的事情。”薛鹏赞同的说。 蒋玉函把经书放在一边起身离开书桌前,站在薛鹏面前:“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祝将军能够长命百岁,守好国土永远御敌于国门之外。” “承你吉言。”薛鹏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蒋玉函,蒋玉函站在桌前,不算粗壮的身体把书桌挡了大半。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也没有看薛鹏。 薛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转身离开,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蒋玉函,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关蒋玉函的事情,只是偶尔会听到有老戏迷抱怨现在的小戏子再也没有当年琪官的风采。 每当他听到这些戏迷的抱怨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戏如人生,一生都在演一出悲剧的人。 不过那都是后话,如今薛鹏就犯愁一个问题,他回家之后黛玉会不会生气。 第 96 章 薛鹏回京的这一路心里有些打怵, 他这次瞒天过海的计划会不会惹得黛玉不高兴。 他知道当时他因为谋反的罪名被关进天牢的时候,黛玉会有多么担心。 可是当时黛玉有多么担心, 就会在得知真相之后有多么愤怒。 薛鹏虽然是个粗汉子, 可是对黛玉算是很了解了,知道这姑娘有时候有些敏感,更会因为爱之深而恨之切。 “算了, 大不了让她打一顿解气吧。”薛鹏扯扯头发烦躁的说, 心里还在嘀咕不知道那些老兵痞子说的惹火了媳妇就跪搓衣板管不管用,实在不行他也弄个搓衣板。 就是再打怵, 在见完蒋玉函之后薛鹏还是回到了家中。 薛鹏下狱之后, 薛姨妈先是带着宝钗她们住在庄子上, 后来在知道薛鹏无罪还立功之后才举家搬回京中的侯府。 今天是薛鹏归家的日子, 昨天侯府就打扫的焕然一新, 今天府门大开静等着主人的回来。 “恭迎侯爷回府!”在薛鹏来到侯府门前的时候, 早已候着的下人齐声喊道。 “将军!”沈宏带着众随从也是等在门口。 因为这次的事情十分的机密,薛鹏连去西北都没带沈宏他们,这也是他们在薛鹏被抓走之后头一次见到薛鹏。 这些随从可没想着被薛鹏隐瞒的事情, 一个个都很激动, 他们都是跟薛鹏共过生死的交情, 再没有比能看到薛鹏平安回来更高兴的事情。 “辛苦你们了。”薛鹏拍了拍沈宏的肩膀对众随从说。 “大太太她们都等着将军呢, 将军快进去吧。”沈宏想着薛鹏好久没见到家人连忙说。 薛鹏点头进了大门, 一路去到薛姨妈的采菊轩。 采菊轩中薛家的女眷男丁们都已经聚集在一起等着薛鹏了, 薛鹏还没进去就听到了薛蟠的大嗓门。 “我那上官之前还让我暂时停职, 现在听说三叔立了大功,就开始求着我回去了。我可不回去了,回头我跟三叔说让我去军中吧。这军中可比五城兵马司要好的多, 说不定我也能弄个将军当当。” “就你还当将军?当个火头军还差不多。”薛鹏朗声说道。 一听薛鹏的声音, 薛姨妈就站了起来,一脸的激动:“老三你可回来了!你之前可是瞒的我好苦。” 薛鹏听到这连忙撩衣服跪倒:“都是小弟的不是让嫂子担心了,之前小弟也不知道皇上的计划,后来计划实施为了保密小弟也不能说,只能让嫂子担心了。”说着他还给薛姨妈磕了头。 薛姨妈慌忙把他扶起来:“老三你这是干什么,你已经是侯爷了,怎么可以跪我呢?” “长嫂如母,嫂子抚养小弟长大,小弟怎么不能跪嫂子了。” 薛姨妈听到这也不说什么了,赶紧拉着他坐下。 有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兄弟,她也不用多说什么,以后薛家几房人和和美美的相处,薛家又能兴旺几代人了。 薛鹏坐下之后,薛蟠薛蝌还有宝钗宝琴等人也上前行礼问候,另外香菱和宋姑娘也一并过来问候。 香菱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薛鹏见她气色不错,也就对薛蟠点点头,他这个傻侄子娶妻之后还算知道疼媳妇。 他见薛蝌孤身一人又问薛姨妈薛蝌的婚事如何了。 薛姨妈说:“你去年出事之后,那邢家有意退婚的,不过邢姑娘是个忠贞之人,坚持没有退婚。邢家没有办法只能把婚期延后,现在你回来了,他们家就上门来问婚期。我想着那邢姑娘是个赤诚人,冲这姑娘这桩婚事也要继续下去的。好在去年就给蝌哥儿准备好了婚礼需要的东西,这婚期就定在了下个月了。” 薛鹏点点头,有些歉意的看了眼薛蝌。 去年事情太多,薛蟠五月成亲之后本来是准备宝钗订婚和薛蝌成亲的。 可是先是遇上地震,后面又有薛鹏被关进大牢的事情发生,这两件事都给耽误了。 等到薛鹏从西北打仗回来,这年都过去了,算算黛玉已经除服连十五岁生辰及笄都已经过去,连香菱都快要生了。 想到这,薛鹏看向在座的人他发现黛玉并没有在这里。 于是他就问薛姨妈黛玉怎么不在。 薛姨妈叹了口气:“这丫头也是最近身子不爽利,今天就跟我告罪没来。说来她那时候为你担心,还不停的奔走,想着进宫去求皇后娘娘,还求到了他父亲过去的同窗好友吴大人那里,你回头可要好好谢谢她的。” 薛鹏点头,他听说黛玉身子不爽利就想去看看她,可是又听说薛姨妈这里已经安排了宴席他又不好离开。 还是薛姨妈看出他的心思:“我这还要等会才能吃上饭,你不如趁着没吃饭去看看玉儿,看看她身子舒坦没,要是舒坦了就让她一起过来一家人团团美美的吃饭。” “是,小弟告退。”薛鹏说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薛姨妈和宝钗相视一笑,宝钗说道:“叔叔亲自前去,林妹妹必然会好些的。” 薛姨妈笑了下,心里想着黛玉多半是心里不舒坦,而薛鹏就是那一剂良药。 她又想着薛鹏如今否极泰来,而黛玉既已除服又已经及笄,不如哪天问问两人的意思,把这婚事就给办了吧。 薛鹏比黛玉大了七岁多,别人像他这样的年纪早就儿女成群了,可薛鹏不光没娶妻连个屋里人都没有。 本来曾经薛姨妈是想着给薛鹏安排屋里人的,只是薛鹏给拒绝了。 用他的话说他媳妇都没娶呢,要什么屋里人。 要是他有女儿,女儿还没嫁人女婿就已经有了小妾,他可是会心疼女儿想着把女婿给砍了的。 薛姨妈拗不过他,作为嫂子也不好总盯着小叔子的屋里事,只能作罢。 现在没别的事情阻碍,薛鹏总能老老实实的成亲生子了吧。 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薛姨妈的催婚的薛鹏已经来到了黛玉居住的怡兰苑。 怡兰苑一如往昔,跟过去一个样。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雪雁紫鹃两个大丫鬟一边一个站在门口,见他来了就把他挡在门外:“将军,我家姑娘身子不舒坦不想见客,请回吧。” “我也算是客吗?”薛鹏很直接的问了一句。 紫鹃心里吐槽,她们阻的就是你好吧。 两个丫鬟知道黛玉最近不太高兴,好像就跟薛鹏有关,今天明知道薛鹏会回来还托病不去薛姨妈那里,现在更是命她们两个一定要把薛鹏阻在门外。 紫鹃素来就有些怕薛鹏,不过这时对黛玉的忠诚让她大着胆子跟薛鹏说:“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行,我不为难你们,我就在这门口等总行吧。” 薛鹏从不打女人,面对这两个黛玉的心腹丫鬟更是不能出手的,他只能在门口站着等黛玉出来。 于是不时的就有薛家下人从怡兰苑门口经过,然后就看到他们家刚刚得胜而归的大将军主子就那么傻站在院门外。 怡兰苑里,黛玉就站在那里赏着兰花。 紫鹃和雪雁相互看看,又看了看同样守在一旁的刘嬷嬷李嬷嬷。 黛玉身边就她们四个是最为得用的,这个时候她们是不是要为薛鹏说几句好话,总不能让薛鹏就那么站在院外吧。 李嬷嬷想了下还是试着说话:“姑娘……” “李嬷嬷你前个做的那道药膳不错,再做一些来吧,多做些。”黛玉一句话就把李嬷嬷支走了。 刘嬷嬷刚要张口,黛玉就吩咐她去后面库房把她列的一个单子上的东西都拣出来。 这下子紫鹃雪雁也知道她们姑娘这是要堵她们的口,不让她们为薛鹏求情的。 不过紫鹃马上又想到一件事,李嬷嬷前个做的那药膳可是大补的,是黛玉特意要她研究的,那时黛玉可是问过李嬷嬷那药膳对那长期征战的人旧伤是否有益处。 然后紫鹃又想到,黛玉列的那个单子上的东西,有一些像是鹿茸之类的,还有两把林家先祖收藏的宝剑。 想到这紫鹃心里有了数,她们姑娘是在生气,可是心里还是惦记薛鹏的。 所以她跟雪雁使了个眼神,随后就说道:“雪雁你今早上洗的衣服可收了?我听人说这天怕是要下雨的。” 雪雁先是一愣,随后又意识到什么,立刻配合紫鹃说:“你提醒我了,我得赶紧把衣服收了。我也听说今天这天气怕是能下大雨的,要不是你提醒我就忘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丫鬟就跟黛玉说了一声就去到后面了。 在两个丫鬟说话的时候黛玉自然是也听到的,在她们走了之后,她看了眼天空。 今天天空很蓝还有阳光这样的天会下雨吗,黛玉很是怀疑。 说来也凑巧,她刚这么想,这太阳就被云遮住了,天色有些阴沉。 这下子黛玉真的怀疑今天要下雨了,她迟疑了一下,去到院门口。 院子大门被拴上了,她从门缝往外张望,果然就看到薛鹏还在门口站着。 薛鹏背着手腰杆笔直站在那里也在看天,恰好一只飞虫飞过让他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黛玉听到他打喷嚏,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染了风寒。 之前她曾特意看过介绍有关西北风土人情的书籍,知道那里是苦寒之地。 她想着薛鹏是去打仗的,怕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别染了风寒。 想到这她心里对薛鹏的心疼多了一分,怒气也少了一分。 薛鹏打了一个喷嚏之后鼻子还有些痒,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子黛玉也不再多想,立刻把门打开。 薛鹏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看了过来,正好跟刚刚推开门的黛玉两个四目相望。 “那个……我回来了。”薛鹏看着黛玉的一张俏脸说。 黛玉眼圈一红又有了一些怒气:“你还知道回来?” 她说完这话又觉得有些别扭,就打算直接把门关上。 黛玉好不容易开了门,薛鹏又怎么能让她再把门关上,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门,这下子黛玉就没有力气把门关上了。 “你放手!”黛玉瞪了他一眼。 “不放!”薛鹏也很坚决,“我要一放手,我媳妇就跑了。” “谁是你……媳妇,无耻!”黛玉小声的说出那两个字,脸上更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我要是假斯文媳妇就没了,在你面前我就要无耻一点。”薛鹏今天的脸皮似乎特别厚。 黛玉见门是怎么也关不上了,索性手一松,转身进到院子里去,院子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在,那厚脸皮的家伙总不能还这么无耻吧。 她走在前面,薛鹏连忙追在后面。 黛玉步子小,薛鹏的步子大,几步就追了上来。 黛玉把头偏向一边就不去看薛鹏,薛鹏也不多说话就安静跟在她身边,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敢废话都低着头当没看见他们。 正走着的黛玉忽然觉得薛鹏把什么东西塞到她手上,她不想要想推回去,却被薛鹏强硬的塞了回来。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扁长的盒子,看样子可能是首饰。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簪子。 这簪子看起来材质很普通,样式也很简单。 黛玉奇怪薛鹏出身薛家,手上不缺钱,审美过去看来也算正常,怎么会送她这么一只普普通通的簪子呢。 薛鹏这时说:“我这一仗打的都错过了你的及笄,原本我是给你在那京中出名的流光阁定了一只钗的,只是这一趟出门急了也没办法去取来送你。我在西北就想着这女孩子及笄是件大事,怎么也要送你一份礼物的。我最后只能就地取材,把这曾经射进我身体里的箭矢融了给你打了这一支簪子。” 黛玉一听这只簪子的前身是曾经伤了薛鹏的箭矢,手一抖差点把簪子给扔了。 她也顾不上继续跟薛鹏生气,连声问薛鹏可是受伤了,受伤在哪个位置,伤的可严重。 见她这么关心自己,薛鹏很是受用,他笑道:“无妨,这是我这第一次在战场上受伤时保存下来的,也算是一个纪念。原本我还想着等我死的时候,把这个也一并放棺材里陪葬的,现在却觉得它有了更好的去处。” 听到这黛玉不爱听了:“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死的。” 她眉头紧蹙,刚才光是听薛鹏提到死她心里就不舒服。 “我这不是没事嘛。”薛鹏又笑了下,“这簪子你收好啊,这是我自己打的,手艺不精你就当个玩物守着就行,可别戴啊。” “你自己打的?”黛玉有些惊讶,她仔细端详那只簪子,果然样子很是普通,并不像是那些首饰匠人的手艺。 她刚才以为是西北那边的首饰匠人手艺不精,没想到居然是薛鹏自己打的。 “是啊,我借了营中给马钉蹄掌的铁匠炉子打的,他们都让我别把这簪子送出去,说是丢人。我就说这是我自己打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有什么丢人的。” 说到这薛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黛玉:“你还是守好,千万别戴出去。” 他自己不怕丢人,可是怕黛玉戴了出去,被别人嘲笑。 黛玉又嗔了他一下:“你既然不嫌丢人打了这只簪子,我才不怕呢。” 她能想象的到薛鹏身为一军统帅在铁匠炉子前打这簪子的时候受到了多少嘲笑,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可是她又不想把心里的开心说出来让这薛某人得意。 不过她还是立刻把簪子插到头上:“这簪子造型古朴,有汉唐之风,我很喜欢。” 她这最后喜欢两个字发声很轻,如果不是薛鹏离得近听力好的话根本听不到。 听到这两个字,薛鹏一下子就开心起来,笑眯眯的看着黛玉。 黛玉依然不去看他。 “我回来了。”薛鹏突然郑重的跟她说了一句。 黛玉一怔,随后看向他:“如果可能的话,我是说如果,将来你要做什么能告诉我不瞒着我吗?” 薛鹏好不思索的点头:“自然。” 听到薛鹏这么一说,黛玉也笑了起来,仿佛是芙蓉花开一般:“那欢迎回来。” 第 97 章 薛鹏回来之后, 薛家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然这是指薛家人的内心,现在因为薛鹏是炙手可热的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宠臣, 每天都有上门来求见的, 光是拜帖每天就一箩筐的收。 对于那些求见的,薛鹏一律不见。 他吩咐门上对外面说:“本将军此番征讨劳心劳力,如今身心俱疲, 奉旨好好休养。” 薛大将军直接说自己累到了, 奉了皇上的旨意在休养,这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把那些对薛家趋之若鹜的人都给挡了回去。 要是过去薛姨妈看到薛家门前这么热闹也会高兴, 可是经历过去年薛鹏下狱之后的人情冷暖的她也看清了:“这些人多是见利忘义之人, 不见也罢。就好比那贾雨村, 我当日以为他能促成香菱母女团聚是个好人来着。可是去年就是他上折子, 要皇上把我们一家都收监, 就是不收监也要把侯府给收回去。” 提到贾雨村, 薛姨妈心里就有气。 之前薛鹏没出事前,那贾雨村借着过去跟甄家的关系,没少上门想要拉近关系。 可是薛鹏这一出事, 他就露出了真正的嘴脸来, 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干。 薛鹏听了薛姨妈的话, 知道在他不在家的这一段时间里, 薛姨妈和家里人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嫂子放心, 这些小人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说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就好比那贾雨村, 根据他从皇上那得到的消息,这贾某人可是快要倒霉了。 薛姨妈含笑听着,也不再关心什么真啊假的, 她今天找薛鹏是为了薛鹏的婚事。 薛鹏回来之后, 薛家被打乱的计划就一切恢复正常了。 除了宝钗自己说暂时不想考虑婚事,薛姨妈只能作罢之外。 薛鹏和薛蝌的婚事都要准备了,再有就是明年宝琴和梅家的婚事也要进行了。 薛姨妈之前委婉的问过黛玉的意思,黛玉只是低头没有说话,不过看她神情是默许了,于是薛姨妈就催促着薛鹏好好准备他和黛玉的婚事。 “你们定亲的时候是在扬州,我也没在你们身边帮你们操持,还遇上林家亲家公重病。想来这订婚弄得委屈了玉儿,所以你一定要在婚礼上好好补偿她。如今你是侯爷了,娶的是侯爷夫人,这仪式一定要隆重。” 薛鹏本来不在意什么仪式的问题,不过听薛姨妈说的也是,这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自然是要隆重和慎重的。 “嫂子放心,我省的的。”薛鹏想着回头就把大管家薛城叫来,让他去查查这侯爷娶妻有什么标准,然后按照这个标准尽量的盛大一些。 反正他有的是钱,这辈子也只娶这一会老婆,尽量花钱。 薛姨妈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等薛鹏成亲之后,她就把侯府的管家权交给黛玉。 还有等着明年宝琴也成亲了,宝钗的婚事也有了眉目,她就带着薛蟠搬出去住。 这是之前薛姨妈就跟薛鹏说好的,薛鹏就是不舍也只能按照薛姨妈的意思去做。 不过他也有了打算,回头就让薛城去附近看看谁家的宅子要卖,他就买回来给薛姨妈住。 到时候两家人离得近,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薛家这边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薛蝌的婚事还好办。 如今薛鹏这一回来,邢家那边巴不得早点把邢岫烟嫁过来,薛家这边商量婚礼的议程的时候是全部配合,怎么都行。 麻烦的是薛鹏的婚事,这可是侯府的主人成婚自然要隆重而繁琐的。 偏偏皇上那边听说薛鹏在筹备成亲的时候也参了一脚,下旨说到时候要亲自来侯府帮着薛鹏主持婚礼。 这皇上要亲临侯府主持婚礼,这既是万分的荣耀,又对薛家是一个考验,接驾可是一件劳心劳力又耗费财力的事情。 好在薛鹏和黛玉的婚礼定在下半年,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时间上还是充裕的。 薛家这边热热闹闹的,可是贾家那边又出事了。 这天薛姨妈正和宝钗黛玉她们在一处说话,她们正说着香菱的产期将近,薛家终于要有第三代了。 她们正说得热闹,外面有人进来禀报:“不好了,皇上刚刚下旨查抄了宁荣两府。” 在座众人全是一愣,虽然贾家逐渐江河日下,怎么会惹怒了皇上被抄了家呢? 黛玉跟贾家的关系最为亲近,她连忙问:“皇上是为了什么原因抄了贾家的?” “说是贾家卷进了之前的忠顺亲王谋反事情当中,如今贾家的人不分男女都被押进了大牢。就连分府别居的宝二爷也不例外,只有身怀有孕的东蛮公主得了旨意可以住在家中。” 听到这薛姨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抄家并不严重,收拾收拾还有重整旗鼓的一天,严重的是贾家不分男女都被下狱。 谁知道这一下狱,等待着贾家人尤其是女人们的命运会是什么,说不定到时候被没入贱籍或者发卖都是有可能的。 去年薛鹏出事那段时间,贾家也跟薛家疏远了,尤其是王夫人根本没在意过薛姨妈这个妹妹。 那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王家的掌权人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兄长王子腾去世,当时薛姨妈在王家遇到王夫人还受到了王夫人的奚落。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还钟鸣鼎食的贾家今天土崩瓦解,王夫人已经沦为阶下囚。 想到这,薛姨妈有些唏嘘不已。 黛玉沉默了一阵子,随后就说:“不知道能不能去探监,别人不说可老太太上了年纪,那监牢是苦寒之所,她的身子可受不住的。” 薛姨妈住在贾家的那段时间,贾母对她也算是照顾,她听黛玉说的也有些着急。 “那牢里怕是又潮又冷,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可是经不住的。” 她连忙命人去请薛鹏过来商量,看看能不能探监,或者先把贾母弄出来。 薛鹏不一会就来了,他一来就说:“嫂子要说的事情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打听贾家人在牢里的情况,问问能不能探监。” 薛姨妈连连点头:“如果有可能的话把贾家老太太先弄出监牢,毕竟她也是玉儿的外祖母。” 黛玉没有说话,她怕麻烦薛鹏,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期待。 薛鹏点头:“我省的的。” 他也觉得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蹲大牢是够惨的,说不定站着进去就要躺着出来了。 以薛鹏如今的身份,打听这些事情自然是方便的,他没用半天的时间就回来告诉薛姨妈她们:“贾家人都在天牢,女人们都在女监那里。因为贾家世代勋贵,宫中还有位娘娘,女监的牢头也不敢慢待她们,如今还算安好。我也问了能不能探监的事情,他们那边回说男人那边就别想了,尤其是那贾珍,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重罪。不过女人这边倒是可以探监的,不过也只能让女子前去。” 黛玉一听就说:“那我去。” 薛鹏皱眉,这贾家的事情就是麻烦,他本来不想让黛玉去那样的地方的,可是他又知道如果黛玉不去心里一定不安。 “行,我送你去。”薛鹏索性亲自陪着黛玉一起去探监。 薛姨妈也说:“我给她们准备一些吃食,天可怜见的,她们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那牢里吃喝哪能受得了。” 宝钗心细也说道:“再准备一些棉被吧,怕牢里的铺盖她们也使不惯的。” 薛鹏听到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照家里这些女人的准备,回头他得给贾家搬个屋子去才行。 今天天色不早了,薛鹏就决定第二天送黛玉去探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黛玉就收拾停当坐进了马车,薛鹏骑马跟在马车旁护送她前去探监。 “也不知道老太太,还有姑娘们都如何了。”紫鹃陪着黛玉前去探监。 她是贾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还在贾家,她昨天就在担心他们是不是也受了主家的连累。 黛玉没有说话,她昨夜就没睡好,担心了一夜。 主仆两个默默无言,马车很快就来到监牢这里。 薛鹏昨天就疏通了人脉,今天一过来早有刑部的一个堂官候在这里了。 他看到薛鹏骑马而来,连忙迎了上来:“薛将军下官有礼了。” 薛鹏下马冲他拱拱手:“今天有劳了。” 那堂官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深受皇恩的薛将军如此客气。 他看了眼一旁的马车:“薛将军,今个您们只能去女监探监。而且这女监收押的都是女囚,男人是不太方便进去的,您这……” 薛鹏很不客气的说:“谁看他贾家那些不争气的男人?我今天是陪未婚妻来探贾家的女眷的。” 那堂官当然知道薛将军那位未婚妻是贾家的外孙女,前一阵子皇上下旨要为薛将军主持婚礼的时候,他们这些小官还凑在一起巴拉过薛将军未婚妻的家世来着。 他就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马车,想知道这位贾家的外孙女林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能够让薛大将军亲自陪着来探监。 他正想着,之间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先下来。 随后那丫鬟伸手,车里有人伸出一只纤手搭着那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黛玉下车下的急了,忘了把帷帽戴上,让那堂官看的眼都直了。 这位林姑娘就跟那神仙妃子一般,难怪这薛将军为她的事情亲自跑前跑后。 薛鹏跟着他们走到女监门口,那里女监的女狱卒已经候在那里。 “你自己小心,紫鹃照顾你家姑娘。”薛鹏嘱咐了两句,这才把他一直拿着的棉被包袱和食盒之类递给紫鹃。 那女狱卒很有眼力见,过来帮着拿了不少东西。 “姑娘可小心些,这女监里面有些暗。”女狱卒走在前面说到。 黛玉点头,紫鹃有些紧张的过来扶着她。 主仆两个彼此搀扶着往前走,这女监里面很是昏暗,只靠有限的几只烛火照明。 两边的监舍有不少女犯人,她们见到黛玉主仆两个穿戴不俗,当即就说了不少话。 有的人高喊自己是冤枉的,要求她们帮着申冤。 有的人则污言秽语,让从来没听过这些的黛玉主仆两个都有些目瞪口呆。 两人正走着,突然一只老鼠斜刺里冲了出来,在紫鹃的绣鞋上踩了一脚又往远处跑走了。 紫鹃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黛玉也被吓了一跳,刚刚那老鼠几乎就在她脚边过去的,她看的清清的,那老鼠可是很大的。 “姑娘莫怕,咱们这牢里就老鼠多。”那女狱卒连忙安抚黛玉主仆两个。 黛玉没有说话,她紧锁眉头,这牢中的老鼠都不怕人,可见在牢里是多么的猖狂的。 几人又走了一段,这里的牢房要比刚刚那一段看起来干净一些,照明也要好一些,隐约能射进来一些阳光。 “到了姑娘,这就是贾家女犯关押的地方。”那女狱卒说完就站在一旁,她要在黛玉探监时全程陪在一旁,也算是监视。 黛玉定睛看向那牢房里,那粗壮的几个木头制成了栅栏,里面就是牢房。 这间牢房环境比之前她看到的那些牢房要好一些,不过也依然差强人意,只是地面铺了不少干草,多了几床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本色的被褥。 除此之外,那散发的恶臭味道的马桶就摆在一旁,牢房里面披头散发的几个女人都提醒着她这可不是昔日的荣国府。 “林姐姐?”探春的声音传来,她本来正靠在牢舍门边正好看到那女狱卒领着两个女子过来,她一眼就看到是黛玉主仆两个。 探春的声音立刻惊醒了牢房里正迷迷糊糊昏睡或者发呆的贾家众人,她们呼啦啦的一下子就围在牢门边上。 “林大姑娘,你可要救救咱们,你大舅母求你了。”邢夫人挤在门边脸都要从两根柱子当中挤出来,她大声的冲黛玉喊着。 黛玉仔细看过去,除了邢夫人、三春、李纨也都挤在柱子旁边正一脸热切的看着她。 这两天的狱中生活可让这些从出生就从来没受过这种苦的贾家女眷糟了不少罪,别说这只扑了一些草聊胜于无依然冷冰冰的地面,还有那散发着恶臭的马桶,以及每次如厕的时候都要忍受四周牢房发出的各种声音。 这个时候哪怕是最冷情的惜春都已经偷偷哭过了两场,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现在看到黛玉来探监,大家眼中都带了一分希翼,希望黛玉能够把她们从这里带出去。 黛玉看她们一个个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有些唏嘘,想当年贾家奉旨迎接元春省亲的时候是多么的风光。 “老太太在哪里?还有二舅母和琏二嫂子?”她问道。 探春口齿清晰立刻跟她说了:“老太太抄家的时候就被吓到了,直接晕着被送进来的,正在那躺着呢。二嫂子也正病着,因为抄家的时候那大人说太太和琏二嫂子还牵扯到其他案子里,当时琏二哥哥就气的甩了她一个耳光,还说要休了她。二嫂子又羞又气,进来就病倒了。太太也是身子不好,都在那边躺着呢。” 黛玉听完顺着探春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借着狱中昏暗的灯光,她果然看到牢房里面并排躺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能够看出有微弱的呼吸,她还以为是三具死尸了。 “外祖母……”黛玉叫了一声,见贾母没有反应,不由得流下泪来。 贾母对她有算计,这点她清楚,可是除了这些算计,贾母对她也算是很宠爱的。 黛玉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到贾家的时候,贾母对自己的照顾。 现在看到贾母身陷囹圄的样子,她真是有些心疼。 “林姑娘放心,老太太只是受到了惊吓和刺激,只要能出去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黛玉这才注意到,原来在贾母她们身边还坐着一个道姑打扮的人正是妙玉,在妙玉身边还有一个正在哭啼的巧姐。 “妙玉你怎么在这里?”黛玉有些奇怪,妙玉并不是贾家人,怎么也一并被抓进来了。 妙玉冷冷一笑:“只因我就住在贾家,那日抄家的时候,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一并抓了来。” 黛玉这才知道妙玉是被误捉进来的,她对妙玉说:“这样好了,我替你作证,先让她们把你放出去。” “放出去又如何?抄家的时候,我师父、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都已经被抄走了。如今我已经身无分文,加上又沾染了贾家之事,想来这京中道观庙宇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妙玉的语气里充满了愤世嫉俗,听起来她似乎对朝廷十分的不满。 黛玉有些感同身受,如果是她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抓进大牢,她也会心中充满怨忿的。 “这样吧你出狱之后先住我那里好了。” 妙玉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探春听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就问黛玉:“林姐姐你能把我们都弄出去吗?家里男人做的事情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是薛将军的未婚妻你能求求他帮忙吗?还有宫里的大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能不能联系上她,求她在皇上面前说情。再有二姐姐的夫家,虽然二姐姐还没有过门,可是两家已经换过婚书了。” 探春现在有些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只要能够出去的办法她都要试一试。 在去年薛鹏出事那段时间,贾母为迎春挑选好了夫婿。 她最后选择的是娘家史家旁支的侄孙子,那个小子比迎春大了两岁。 虽然是庶出早早的分家另过,可也算是争气,正好是在京畿大营薛鹏的手下做了个小武官。 迎春不太在意未来夫婿是个庶出,也不在意对方是个武将,她只希望能够安安生生的好好过日子。 对方是嫡母操持婚事的,虽然迎春的门第比她想象的高了些,心里有些不情愿。 可是毕竟当时贾家势大,还有贾母在娘家的威势在,由不得她不同意。 于是双方很快就下聘订婚,婚期就定在了今年,如果贾家不出事的话就应该正在筹备迎春的婚事了。 如今贾家出了事,这桩婚事还能不能成就不好说了。 只是现在探春已经受够了在牢狱里面的日子,什么办法都要尝试一下的。 黛玉听了只是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答应她。 见她这样,探春又再接再厉:“老太太的身子是不能继续呆在里面了,还有琏二嫂子和太太的病也很重的,这监牢哪是能养病的地方。求求林姐姐看在老太太对姐姐一直很照顾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吧。” 黛玉听到这轻叹了一声:“王法大过天,这事不能强求,我只能试试看,你莫要抱希望。” 邢夫人见探春说了这些,也连忙跟着哀求黛玉帮忙。 邢家和薛家是姻亲,她就厚着脸皮求黛玉说怎么也要邢岫烟成亲的时候娘家有人在,那样薛家也不落面子如何。 这个时候黛玉忽然听到王熙凤有些微弱的声音传来:“林妹妹……” 迎春连忙过去扶起颤颤巍巍要起身的王熙凤。 王熙凤看向黛玉,她整个人憔悴的让黛玉心惊。 “林妹妹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怕是出不去了,只求你能把我的巧姐儿带出去。哪怕日后巧姐儿为奴为婢都无所谓,只求能给她一条活路,我就是死了也会记得你的好。” 听她说的如此不祥,一旁的巧姐儿已经大哭起来。 黛玉见她一片慈母心肠,心中不禁酸楚:“我不能跟你承诺什么,我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贾家。我只能跟你保证,只要巧姐儿能离开监牢,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照顾她,让她日后平安的活着。不过琏二嫂子,也请你承诺我,只要有可能就要活着。我想巧姐儿日后也希望能够有跟母亲团聚的一天的,没有人希望做一个没有娘的孩子。” 刚才探春说的极为恳切,她也没承诺探春什么。 现在却给了王熙凤一个承诺,这是为了她的一片慈母心,也为了能够让她有一个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姑娘,时候不早了。”一旁的女狱卒见贾家那群女犯人哭哭啼啼的就催促了黛玉一句。 黛玉点头,又让紫鹃把她们带来的东西分给了贾家女眷们。 她无法承诺她们更多,只能让她们的狱中生活不至于太辛苦。 等到黛玉要走的时候,贾家众位女眷一个个泪盈盈的看着她,眼中还带着恳求希翼。 黛玉又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就转身不再回头的走了。 薛鹏就等在女监门口,他见黛玉主仆脸带泪痕的出来,知道怕是她们在狱中没少哭,也不多问就体贴的护卫着她们离开。 黛玉和紫鹃坐上了马车,紫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姑娘咱们能帮到老太太她们吗?” 她毕竟是贾家的家生子出身,心里还是惦记着旧主的。 黛玉摇摇头:“这事我一个弱女子做不到,她们的命运只能看皇上,看贾家的那些男人们究竟在外面做了多少荒唐事。” “可是姑娘可以请将军帮忙的,将军那么喜欢姑娘的。”紫鹃不假思索的说。 “紫鹃,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黛玉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她的神情把紫鹃吓了一跳,她喏喏的应了声。 黛玉怕她不明白,又细细的跟她说:“将军有爵位,有官位,也有圣宠在身,可是也有很多双眼睛盯在他身上,等着他犯错。你还记得去年他被下狱那段时间那些人落井下石的事情吗?就像我曾经的那位好老师?” 紫鹃点点头,她也对去年的事情记忆犹新。 黛玉又说:“我未来会嫁给将军,那之后我二人自是一心,别人看我们也是一体。有些事情他们不方便求到将军那里,却会想到我求到我这。如果我随便应下,就是给将军找麻烦,最后倒霉的可是将军。而我与将军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紫鹃重重的点头:“姑娘放心,紫鹃也记下了,以后一定时刻谨记着的。” 紫鹃过一阵子也会跟沈宏成亲,到时候依然会跟在黛玉身边学着做管家娘子,黛玉对她很倚重,还是希望能给她提个醒。 主仆两个之后就没怎么说话,她们两个心情都不算好,都还在想着刚才在牢中探监的情形。 等回到薛家,薛鹏送她们回怡兰苑,路上大家都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等到了怡兰苑门口,薛鹏站住跟黛玉说了一句:“有的事情我能做到的还是会做的,我明天进宫去见皇上看看能不能给贾家的女眷求求情。这男人们不干好事,可是女眷们还是无辜的,平白无故为他们遭罪。” 黛玉一怔,随后就明白她和紫鹃在马车中的对话薛鹏是听到了。 “谢谢你,记得量力而为。”黛玉又叮嘱了一句。 薛鹏点头应下,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薛鹏果然进宫去了。 他回来之后就跟黛玉说了一句:“放心,皇上并没有要重罚贾家女眷的想法。” 果不其然,没两天皇上终于下达了对贾家的惩罚。 第 98 章 贾家毕竟是一门两国公的望族, 有不少的人脉。 在荣宁两府被抄家之后,也有一些人为他们求情, 比如北静王水溶和四王八公中的几位。 后宫当中身为贤德妃的元春进来身子不是太好, 但听到娘家出事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就去乾兴宫外下跪脱簪请罪。 就连太上皇在听说贾家的事情之后,也跟前去请安的皇上说了一些话。 不过不管宫里宫外的人如何为贾家求情, 皇上那里却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刑部大理寺把几份供状拿了过来, 他才公布对贾家的处罚。 贾家这次被抄家也是忠顺亲王之事的余波。 忠顺亲王府中不光蒋玉函一个前朝余孽,就连他的首席谋士武先生都是前朝旧臣的后裔。 在武先生的撺掇下, 原本就有野心的忠顺亲王也确实做了一些事情, 正是这些事情让他最终被圈禁了。 时候皇上也处置了那些忠顺亲王的追随者, 他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名单, 在那份名单上宁国府的贾珍赫然在列。 贾珍作为贾家的族长和宁国府的当家, 对目前宁国府江河日下甚至连隔壁荣国府都比不过的现实很忧虑, 也一直在钻营投机想要让宁国府重新回到顶级世家的行列中。 他钻营来钻营去,最终居然投靠到忠顺亲王门下,也在那份参与谋反的花名册上签下了名字。 贾珍想要靠着从龙之功来让宁国府重塑辉煌, 只不过到最后变成了黄粱一梦。 这是贾家这次被抄家的主要原因之一, 虽然荣国府并没有直接参与谋反, 可是他们背地里还跟已经倒台的甄家有关系, 这也是皇上不能容忍的。 毕竟甄家在昔日诸皇子夺嫡的时候可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在他登基之后也是一直在大力打击。 这样贾家荣宁二府殊途同归, 双双犯了皇上的忌讳, 一起被抄家。 除了这些之外,贾家像是贾赦手上沾了一些命案,王夫人和王熙凤也牵涉到放印子钱包揽诉讼这样的刑案当中。 当皇上看到有关贾家的卷宗的时候, 他也忍不住为贾家叹了口气, 这帮人是真的能作死的。 当然贾家除了这些能作死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无辜的人在,尤其是像贾母那样上了年纪的人总关在牢中也不好,要是死在狱中更是会对皇上的声誉造成影响。 所以在被关进大牢后将近一个月的时候,对于贾家的处置也终于下达了: 宁国府中贾珍与其子贾蓉涉及到谋反命案中,贾珍判斩立决,贾蓉被流放十年遇赦不赦。 贾珍与贾蓉之妻以及贾珍之妹被没入奴籍,可以赎买。 荣国府这边,贾赦身负刑案,流放五年。 贾政昏聩革职不再起复。 贾琏、贾宝玉、贾环、贾兰等男丁并无命案,开释,但贬为平民终身不允许参加科举。 贾赦贾政之母、贾赦之妻、贾政之媳、贾赦贾政侄女、孙女无罪开释。 另有贾政之妻、贾赦之媳身负刑案,被判□□狱中十年。 此外,荣宁二府府邸收回,御赐的荣国公与宁国公府牌匾收回,御赐两国公的官袍等物也一并收回。 这个判决一出来,贾珍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昏了过去。 贾珍之妻尤氏先是一呆,随后醒过神来就开始大骂贾珍。 她身为贾珍的继妻,忍了贾珍多少年,到了这个时候她被贾珍连累惨了也顾不上许多,把许多宁国公府的腌臜事情都一并骂了出来。 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那贾珍曾经与故去的儿媳妇通奸,更是连妻子尤氏的妹妹也没有放过,真是砍一次头都不足以赎罪的。 谋反加上这些事情,宁国公府的名声彻底毁了。 “我早就说过,这府里没有一个干净的,也罢毁了更好。”已经知道自己将要沦为贱籍的惜春反应平静的说。 相比于宁国府这边,荣国府这边大家的情绪还算好,男人们的命都保住了,女人们除了王夫人和王熙凤之外也都算是平安。 可能李纨心中有所不甘,她一直寄希望于儿子贾兰能够在科举上有所成就,好让她也能凤冠霞帔母以子贵。 可是皇上圣旨里已经说了贾家现在这几个男丁包括贾兰在内都不许科举,她的诰命夫人美梦也只能寄希望于贾兰将来的儿子了。 王夫人听说自己要坐牢十年,早就吓得昏死过去。 在黛玉探监之后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的王熙凤此时也很平静,她搂着抱着她啼哭不止的巧姐对三春等人说:“我有罪自然要赎罪,也算是给巧姐儿积些阴德。只是我不放心巧姐儿,求你们看在过去我们相处一场的份上多看顾她一些。” 说着她推开巧姐儿,自己跪了下来给三春她们磕了一个头。 她知道自己那位继婆婆不中用,也没指望她,反而拜托了三春她们,心里更是寄希望黛玉身上。 三春跟王熙凤往日相处时感情深厚,王熙凤也对她们很照顾,这时听她相求自然是答应下来的。 王熙凤又说:“不知道我们家的下人如何处置,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们能救平儿一救。她是个中心的丫头,有她看着巧姐儿我才放心。” 迎春她们听了王熙凤话里话外有些不祥之音在里面,心里都有些害怕,生怕这是她在死前托孤。 三春看着王熙凤十分的担心。 王熙凤却笑了下:“放心吧,林妹妹都说了没娘的孩子苦。我怎么能忍心让巧姐儿经历这种苦,你们放心这十年我一定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走出大牢跟巧姐儿相见。”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凄然。 十年之后巧姐儿都应该出嫁了,如何能有一个从牢里出去的娘,到那时她也只求能远远的看巧姐儿一眼。 王熙凤托付完巧姐儿的事情,走到一旁的贾母面前跪了下来:“老祖宗你疼我一场,我给您磕头了。您……” 她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贾母呆呆的听着她说话,却没有什么反应。 原来贾母因为抄家的事情受刺激太大,先是昏迷了几天,醒来之后整个人就有些痴痴傻傻的,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黛玉上次来探监的时候,留在外面的薛鹏打点了狱卒,留下了一百两银子,让狱卒们多照顾贾家的女眷。 这女监的狱卒们一是得了薛鹏的银钱,二来也怕贾母这个超品的国公夫人死在狱中有麻烦就给她请了郎中。 这郎中看过之后说贾母是惊吓过度,又引发了中风,日后也就这样了。 王熙凤今天给贾母磕头,也是怕等她坐完这十年牢之后就见不到贾母了,磕头也算是全了她们两个昔日的缘分。 不管贾家众人因为这判决一个个哭哭笑笑的样子,到了该执行的时候。 贾珍被押去了死囚牢,要被流放的贾蓉和贾赦也被套上了刑枷被衙差押着上路了。 尤氏婆媳还有惜春被拉出去发卖,王夫人和王熙凤继续坐牢,其他众人都被放了出来。 等到大家出了监牢,看着许多日子没有看到的天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大太太、二爷。”平儿早就等在监牢门口了。 “平儿你怎么在这?”贾琏有些惊讶。 “皇上下了旨意,府里的下人都被发卖了,幸好宝二奶奶买下了我。”平儿讲述自己的经历。 贾家抄家之后,贾家下人也被拘在两府当中。 后来他们当中一些人像是大管家赖大、周瑞等人牵涉到案子当中,陆续被带走了,剩下的下人就被皇上下旨发卖了。 贾家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下人,家里小有资产,当即就来把人给赎走了。 平儿原先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命运,她虽然是贾琏的通房丫头,可毕竟没过过明路,身份还是下人,只怕不知道要卖给什么人了。 不过发卖的那一天,她发现不光是黛玉,就连那位来自东蛮的宝二奶奶都派人来买人了。 不光是她还有鸳鸯、司棋、侍书等几个大丫鬟都被买了回去。 回头等她见了宝二奶奶百灵的时候,百灵告诉她回头会把贾家众人接过来住,到时候还要她们几个丫鬟依旧伺候自己的主子。 百灵因为身份特殊,加上还怀有身孕,之前贾家所有人都下狱的时候就没有把她也关进大牢。 她这些日子也在关注贾家的判决,别的她不在意,总不希望贾宝玉也出事。 虽然她已经看透宝玉为人,也已经没那么在乎宝玉,她还是不希望孩子没出世就没了父亲。 同时她还要借助已婚妇人的身份,作为东蛮与中原联系的纽带,也不希望贾家的事情搞的太严重。 后来皇上下达了对贾家的判决,她还有些庆幸,总体来说还可以接受。 不过这个判决也给她带来一些负面影响,荣国府贾家人已经不能回去了,估计她要暂时收留那些贾家人。 百灵索性把贾家几个主子惯用的大丫鬟先买回来,到时候就让这几个大丫鬟依旧去伺候她们各自的主子。 所以那天贾家下人发卖的时候,她才去买人。 那天不光是她,黛玉也去了。 黛玉是想到贾家下人当中有几个过去跟她交情不错的,像是鸳鸯平儿她都欠过人情,再加上身边的紫鹃求她,她才要把这几个人给买下。 黛玉和百灵碰到一起,两人一商量,这几个丫鬟就由百灵买回去,回头黛玉会把惜春她们宁国府被没入奴籍的主子给赎买出来,一并送到百灵府上。 “贾家是我母亲娘家,我想着从母亲嫁妆里拿出一所房子,到时候给他们居住。”黛玉跟百灵商量,“不过那房子也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要先收拾,她们就先暂住表嫂府上了。” 百灵一口应下,其实她对三春等人都比较有好感,唯一不喜欢的王夫人还要继续蹲大牢,剩下的人住在她家也无所谓的。 两人商量好了,今天百灵就带着平儿和鸳鸯过来接贾家要出狱的人。 黛玉则拜托薛鹏陪着去给惜春姑嫂赎身,她自己也来到监狱门口接人。 她看了眼被鸳鸯扶着的贾母,心里有些酸楚,她已经知道贾母的病情。 “我先带他们回去了。”百灵跟黛玉告辞。 等百灵他们走人之后,黛玉看到了妙玉孤零零的站在监狱门口。 “你有何打算?是去道观借住吗?”黛玉问她。 妙玉过了这些天,比起狼狈的贾家人看起来要整洁许多。 她摇摇头:“道观那样的地方我是住不惯的。” 黛玉默然,她想到以前听说的有些道观藏污纳垢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妙玉这样孤身一人去住的。 “那你可要回苏州?”黛玉想着她们两个是苏州同乡,有时候家里的下人会往来苏州和京城两地。 妙玉摇头:“我师父有些遗物那日抄家的也被搜走了,我要先把那些遗物讨要回来才能回苏州。” “那这样好了,你先暂且跟我住薛家吧,前几日宝姐姐还说起你来,说有些想你了。” “她怕是想我的茶了,只可惜那些也没有了。”妙玉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来。 第 99 章 黛玉带着妙玉回了薛家。 “妙玉要讨回抄家的时候被收走的先师遗物, 说是拿回来再回苏州。”黛玉告诉薛姨妈妙玉只是暂住。 她先带着妙玉拜见了薛姨妈,薛姨妈在贾家的时候也见过妙玉, 对妙玉印象不错, 当即就欢迎妙玉暂时住下。 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都多少有些迷信,薛姨妈正好拉着妙玉询问她前些日子做过的一个梦怎么解梦。 正说话间薛鹏进来了,黛玉当即站起身来, 妙玉也定睛打量薛鹏,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薛鹏。 薛鹏见屋里多了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以为是哪家道观上门来讨供奉的道姑也没太在意, 准备等这道姑走了再说正事。 薛姨妈却给他介绍了妙玉。 “贾家供奉过的?”薛鹏打量了一眼妙玉, 在他看来这道姑太年轻怕没什么本事, 也就骗骗贾家那些不中用的家伙。 妙玉款款起身跟薛鹏行了个稽首礼, 随后又说了几句箴言。 薛鹏听了越发的皱眉了。 黛玉有些好笑, 她跟妙玉说:“你跟他说这些就跟对牛弹琴一般, 这样好了我让紫鹃陪你先回我的怡兰苑,今晚再邀请宝姐姐过来秉烛夜谈。” 妙玉冷淡的点点头,就告辞走了。 “这道姑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薛鹏等妙玉走了之后这么说。 他前世所生活的西汉时期本身重道, 他也耳闻目染对这道人多一份敬重。 只是他看这妙玉虽然身着道装, 却眉眼间有些妩媚, 看起来特别别扭。 加上他刚刚听黛玉提到妙玉是住在贾家的, 谁知道这年轻的道姑在贾家的行止是否端正, 别是个假道姑。 “妙玉此人一贯如此, 她个性有些古怪。”黛玉为妙玉开脱了两句, 随即提到妙玉师父遗物的事情,想拜托薛鹏帮忙找找。 薛鹏点头:“这个容易,明天我让沈宏去找, 早点找到也好早点把这道姑打发走人。” 不知为何他对妙玉观感很不好, 这可是他两世身为武将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直觉。 黛玉也点头:“背井离乡总不是好事,早日送她回苏州也好。” 薛鹏点点头不再关注妙玉,而是说起他去赎买惜春等人的事情。 “事情很顺利,我昨天就跟他们上官说好了,今天直接去领了人,回头我就送去了贾宝玉家。不过那贾蓉的媳妇,娘家来人接了,就没有跟去。” 黛玉笑着冲他道谢:“多谢你了,我知道这是靠你大将军的官威,要不这事情不会办的这么利索。” 薛鹏一摆手:“无妨,贾家是你亲戚,能帮忙的就顺手帮了。我这做武将的也是有些迷信的,多积些阴德,上了战场上就不容易死掉。” 薛姨妈嗔道:“老三你总把死啊什么的挂嘴上,是想先把我们吓死吗?” 黛玉也跟薛姨妈一起数落他。 对自己最在乎的两个女人联手数落,薛鹏也不生气,连忙赔不是。 “行了,贾家的事情我们能帮的也就这些,日后过日子也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咱们还是先讨论你们的婚事吧,这皇上亲自来主持婚礼,这婚礼上的仪式可有的磨了。”薛姨妈说起了进来薛鹏最为烦心的一件事。 因为皇上横插一脚,他和黛玉的婚事要比一般的婚礼复杂了许多。 光是那天皇上何时出宫,出宫之后在薛家的行止坐卧在何地都要事先安排好。 宫中专司皇上出行事物的大太监已经找了薛鹏几次,还有礼部尚书侍郎等人这几日天天往兵部跑来堵薛鹏,想要讨论这仪式的问题。 薛鹏被这些人闹得很是头疼,他真的很想把黛玉往马上一放,两人就这么浪迹天涯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把婚礼给办了得了。 当然理智让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耐着性子跟那些人还有那些繁文缛节纠缠。 现在薛姨妈提到婚礼,他就只能把昨天跟礼部那些人弄明白的那一部分先讲给薛姨妈听。 黛玉毕竟是个大姑娘,坐在旁边听到提及自己的婚事就有些害羞,当即起身告辞:“妙玉刚刚脱难,怕是还有些害怕,我去陪她说说话。” 说着她就离开了。 薛鹏目送着黛玉离开,心里有些舍不得,他好不容易见黛玉一回还没说几句话呢。 薛姨妈见他那样子,忍不住笑着咳嗽了一声。 薛鹏忙收回视线,又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黛玉回到怡兰苑,妙玉刚刚洗过澡。 因她没有换洗的衣物,紫鹃就把黛玉没穿过的衣裳拿出两件给她换上:“这还是姑娘出孝之后,大太太给做的。” 她口中的大太太指的是薛姨妈,如今她已经越发的融入到薛家了。 妙玉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等她待会把衣服换好,黛玉也回来了。 紫鹃和雪雁两个丫鬟一看都乐了:“姑娘和妙玉站在一起仿佛是双生子一般。” 其实黛玉和妙玉容貌上并没有太相似,只是两人身上都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再一个两人的身材差不多,从后面看是很相似,一不小心还容易弄混。 “我住在薛家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我刚才看那薛将军并不是像好相处的人。”妙玉和黛玉坐在一处说话。 黛玉还没说什么,雪雁先笑了:“将军大人就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他对姑娘可好了,我们老爷当年可是慧眼识珠为姑娘挑选了这位如意郎君。” “雪雁。”黛玉嗔怪的叫了一声,她知道妙玉有些孤僻又是方外之人跟她讲这些怕是不合适。 不料妙玉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让雪雁不要管黛玉只管跟她讲讲那薛鹏的好处。 雪雁见黛玉神色不虞也只敢挑了几件事讲给妙玉听听。 黛玉有些无奈,索性也不去听了,坐到窗前去看书了。 这时宝钗过来看妙玉,妙玉这才不让雪雁继续说下去,黛玉也过来跟宝钗一起说话。 三人坐在一处,又有些恍然,她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之前在贾家的那些日子。 “她们住到了百灵家,百灵虽是异族,可并不是坏人,她们能得到妥善的照顾的。”宝钗说道。 黛玉点点头,心里有些挂念贾母,想着这几天挑个日子去看看贾母。 妙玉毕竟是出家人,很是洒脱,转而问起黛玉婚事的事情:“我之前就听说了皇上要给你们主持婚礼,这可是本朝前所未有的盛况。” 黛玉脸一红没有多说。 宝钗笑道:“你左右无事,就等到婚礼结束再回苏州吧。” “也好,我师父当初临终前嘱咐我,我的机缘在京中,确实不宜回苏州的。”妙玉点头应下。 黛玉看了她一眼,她总觉得妙玉哪里有些不对的地方。 这时妙玉又问起宝钗黛玉有关她们办的那个学堂的事情,她在贾家都听说了,有关那个可以招收女学生的学堂的事情。 说到学堂,黛玉和宝钗脸上的神采怎么也遮掩不住。 “地震之后,忠义营那间学堂重建了。另外周围有几个庄子的学堂在地震的时候损毁了,我就借此机会让那几个庄子的孩子都过来念书。不光是男孩,女孩子我也收。只要女孩子来念书,我就给他们家一个月一吊钱。”黛玉说。 宝钗也接过话来:“就这样那忠义营的学堂规模已经无法满足周围庄子孩子一起读书的需要,我们最近正考虑是扩建学堂,还是再择一处地方开设第二家学堂的事情。” 妙玉听了有些心驰神往:“真好,女儿家也可以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宝钗想到一件事情:“其实我们还在考虑,要不要招一些女先生来教女孩子们读书,毕竟男先生教女孩子总有些不方便。妙玉你是出家之人,如果去学堂教书的话,应该更容易些。” 妙玉一怔:“我也能教书吗?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吗?” 宝钗有些奇怪:“妙玉你的才学我们素来是知道的,也是极佩服的,有你教那些孩子自然是好的。” 黛玉也很认同宝钗的说法,其实她也想去学堂教书,可是现在她的身份确实又不适合,只能在心里羡慕将来能去教书的女先生们。 妙玉沉默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行,我只怕还不够格。” 因她性子古怪,她这么说宝钗和黛玉也没有太在意,大家又开始说起其他的话题,倒也说的高兴。 就这样妙玉也在薛家住下来,而薛家也一连迎来两桩喜事。 先是香菱经过一番折腾生下一个男孩,这把薛姨妈和薛蟠喜得,连连说薛家有后了。 随后从去年拖延到今年的薛蝌的婚礼也举行了,他终于迎娶了朝思暮想的邢岫烟。 薛家经历了添丁娶亲之喜,之后就要全力准备薛鹏和黛玉的婚事。 因为有皇上要亲自主持婚礼为薛鹏证婚的事情在,薛鹏这婚事被礼部接管了,这到让他清闲了许多。 这天他了修竹院,准备出门跑会马。 还没走两步,他就看到前面树下有一个人正抬头看树。 那身衣服他见过是黛玉穿过的,看背影也像是黛玉,他就准备过来打个招呼。 不料他还没走近,黛玉突然叫了一声,随后就坐到地上摸着脚踝痛呼起来。 薛鹏神情一变赶紧走了过来:“玉儿!” 他上前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在这个扶的过程中他才看清原来那人并不是黛玉。 他原本看背影身材和衣服以为是黛玉,可是当他走近看到那人正脸的时候,他才认错人了。 当即他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不再扶那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看清楚了,原来此人就是那个原先住在贾家的道姑。 他眯眼又仔细端详一番,确定这道姑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黛玉那件。 一个道姑不穿道袍,穿别的姑娘的衣服妖里妖气的在府中晃荡,薛鹏当即就冷下脸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妙玉因为薛鹏不再扶她,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才站住,她的神情看起来又冰冷又有一种隐藏着的脆弱,让很多人看了都有一种想要怜惜的冲动。 不过薛鹏显然并不在其中,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薛鹏的冷言冷语让妙玉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讶异,她声音听起来没多少起伏:“我正在看树上的鸟窝,不想站的久了腿有些麻了,一不小心扭到了脚踝,刚刚多谢将军扶了我一把。” “鸟窝?那有什么好看的?”薛鹏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我只是想着这鸟儿春去秋来的,一南一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了不少我们闺阁女子见不到的世面。”妙玉又抬头看向那棵树。 “那你慢慢看,我还有急事要办。”薛鹏说着就走了。 妙玉看着薛鹏的背影忍不住咬了下嘴唇,随后也离开了,从她走路的速度来看,她的脚应该没有问题。 等她离开,薛鹏从不远处现身。 他刚刚走出去一段距离,约莫妙玉看不到他就隐身在暗处观察妙玉,果然看到了一些他想看到的。 他又走回刚刚妙玉看的那棵树下,他也抬头看了眼树上的鸟窝:“一个早就没有鸟的鸟窝能看出什么春去秋来?不过是无病呻吟另有所图吧!” 第 100 章 薛鹏本来是要去骑马的, 现在他站在这树下想了下,随即转身去了黛玉的怡兰苑。 黛玉这里正在收拾东西, 她快要跟薛鹏成亲了, 有些闺阁时期的东西就要收起来。 薛鹏来时她正在和雪雁紫鹃等人在收拾呢。 “你怎么来了?”黛玉见薛鹏进来很是诧异。 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有成亲,薛鹏算是很守规矩的,平时没有事情根本不会进到院子里来的。 “我来看看你, 看看你手上的银票够不够花。”薛鹏说着随手拿出几张银票递给了黛玉。 这几张银票是他揣在身上准备出门的时候看着给黛玉买点什么的, 只是刚才想起一些事情过来怡兰苑这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薛鹏有从薛家继承的财产,也有在战场上打仗得来的战利品, 随手掏出几张千字面额的银票也不在话下。 黛玉摆手拒绝了银票:“我有钱, 我父母在世时早就为我准备了嫁妆。” 身为江南一带的大家闺秀, 黛玉真是打从一出生, 林海夫妻就在为她准备嫁妆了。 现在她快要成亲了, 老管家林安更是把还存在江南的嫁妆都陆续运进京中, 就放在林家在京中的老宅子里。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要是不缺钱花就当我入股了,你不是要开第二家学堂了吗?”薛鹏就没打算把钱收回来。 黛玉之前还在犹豫究竟是开第二家学堂, 还是把原有的学堂扩建一下。 后来经过仔细考虑她还是决定建第二家学堂, 她也是有个小小的野心, 想要把这寻路书院做大。 到那个时候, 不光是这一隅的女孩可以就读, 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可以进学堂读书。 现在第一家学堂黛玉还是在亏本运营中, 虽然她身边有了一位经商奇才宋姑娘帮着谋划赚钱, 还是收入小于亏空,现在有人愿意往里面投钱她自然是乐意的。 “那我就回头重新写一份文契给你。”黛玉说着就把银票收到她放银票的小匣子里。 薛鹏无所谓的说:“你要是这么算的话,我都要成大股东了。再说了, 过几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旁边几个丫鬟忍不住偷笑, 黛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索性低头整理书案。 薛鹏正好也看了眼她的书案,然后拿起一本书来:“你这里书是真不少,用不用再专门辟一间屋子来放书?咦,这是本经书来着,我看你很少看经书的。” 黛玉瞄了眼薛鹏手上的书随口说道:“那是以前妙玉抄了送我的,我那时跟她一起念过经为我父亲超度。” “妙玉手抄的经书?她这字写的不错。”薛鹏随手翻了几页,随后对黛玉又说:“没有你的字好看。她没在院子里吗?” “早上说是去看岫烟去了,她们过去也认识的。” 薛鹏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了一句:“她两手空空来的,你可给她准备平日里的用度了?起码这道袍可要准备两件的。” “这是自然的,她刚来的头一天道袍还没赶出来,紫鹃拿了我的衣服给她穿,第二天针线上就把她的道袍送了过来。做了三件道袍,也够她穿的了。” 黛玉说到这也不收拾书了:“屋里呆久了有些憋闷,咱们去院子里透透气吧?” “好。” 薛鹏陪着黛玉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散步,有时一起站在花架子下面赏花。 紫鹃她们在屋子里只能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背影,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这还没成亲呢薛将军就跟她们姑娘感情如此好,等到成亲之后一定会夫妻恩爱的。 转眼间就到了黛玉和薛鹏成亲的那一天。 黛玉虽然一直奉皇后娘娘的旨意住在薛家,可毕竟也要正式嫁进薛家的,这从哪里出嫁就成了一个问题。 因为黛玉父母双亡,在京中最近的一家亲戚就是贾家,可贾家又经历抄家的事情,身份很是尴尬。 黛玉和薛鹏的婚礼,皇上会亲临为他们证婚,这新娘子要是从犯官家中抬出来听起来可是很不好听的。 之前礼部过来跟薛鹏商量流程的时候就提到这个,薛鹏当时就说了:“这有什么的,大丈夫不问出处。就是从贾家出来又如何,难道我薛鹏就不娶吗?” 薛鹏心里也膈应贾家,可是他尊重黛玉的想法,要是黛玉想从贾家出嫁他也无所谓。 黛玉有些迟疑,如今贾家一大家子都住在百灵的府上,她就真的要从贾家出嫁也是从百灵家出嫁,她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对薛鹏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因为又是开书局又是开书院的,黛玉的眼界也不再是局限于后宅,有些事情也会从朝堂市井的角度去考虑。 薛鹏身为武将,有些事情必须要避讳一些,要是武将犯了忌讳弄不好可是会要命的。 可是贾家毕竟是她母亲的娘家,黛玉又有些遗憾母亲无法看到自己出嫁时的样子。 而贾家贾母还在,虽然现在有些呆呆傻傻的,可毕竟是她的亲外祖母,让她代替自己的母亲看着自己出嫁也是好的。 在黛玉犹豫的时候,有人帮了忙。 林海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吴迁大人让自己夫人过来跟黛玉说,要黛玉到时候从吴家出嫁。 用吴迁的话说,他跟林海是同窗好友,两人关系好的亲如一人。 如今林海已故,他作为好友自当代替他送黛玉出阁的。 吴迁大人如今也是皇上跟前的近臣,而且他寒门出身,名声极好,从他家出嫁对黛玉的名声是很好的。 黛玉想了下就答应了,她并不是贪图吴家的名声,而是吴迁那句话让她心动,从吴家出嫁也如同她父亲亲自送她出嫁一般。 既然决定了要从吴家出嫁,黛玉就在出嫁前去了一趟百灵那里。 她去见了贾母,还有邢夫人三春等人。 “薛将军也给我们送了请柬,请我们去参加婚礼。只是二老爷说,怕我们这罪臣的身份去了碍眼,也对外甥女不利,所以我们就不去了。”邢夫人对黛玉说。 如今贾母已经神志不清,贾赦被流放,被罢官的贾政就成了贾家一家人的主心骨了。 只是贾政是个男人,如今只能跟贾琏等男丁一起忙于生计,内里的事情就都托付给了大嫂邢夫人。 邢夫人嫁进贾家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头一次能当整个家,像她背地里自己说的那样,其实贾赦被流放也不错。 因为感到自己现在的重要性,邢夫人性子似乎也变得柔和一些,没有往日那么尖酸。 今天黛玉前来就能感受到她跟往日不同的变化。 一旁陪坐的探春也笑着跟黛玉说:“其实我们家也是有喜事的,宝二嫂子快要生了,二姐姐也快要出嫁了,如今正躲在后面绣嫁妆呢。” 黛玉一喜:“可是跟史家的婚事照旧?” 邢夫人笑着对她说:“这也要多谢薛将军的,那未来的二姑爷是在薛将军麾下,据说一向崇拜薛将军的……” 之前贾母为迎春定下娘家史家旁支人家的庶子,那人在京畿大营做一个小校,对薛鹏这个大将军很是崇拜。 本来贾家出事之后,那人的嫡母就想着退婚的,是他执意要履行婚约的。 用他的话来说:“薛将军都要娶贾家的外孙女,我怎么就娶不得呢?” 原本他与迎春的婚期就定在今年的,现在贾政见对方没有悔婚,又怕贾母的病情愈发严重万一有个闪失这婚事还要延后。 索性就跟对方商量好了,过些日子就成亲,如今迎春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探春又跟黛玉说:“不光是二姐姐要出嫁,连她身边的司棋都快要嫁人了。司棋的姥娘原先不同意她跟表弟的婚事,可是如今她姥娘家也败落了,她表弟反而出门经商有成,现在回来还拿出很厚的聘礼来索性就同意了。” 黛玉听了也连连点头:“司棋是个忠仆,理应有个好下场的。” 在场的众人听了都称是。 这其中探春又有些心事,迎春是遇上了好人家定好的婚事没有变化,可是她呢? 如今她嫡母正在坐牢,父亲又不管内里的事情,光指望大伯母也不实际。 可是被抄了家的人家的微不足道的庶女又会有人愿意娶吗? 探春现在对自己的未来很是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有时候她都想着实在不行就进宫做宫女吧,依傍着还在宫中的大姐姐总能过活的。 黛玉在百灵家坐了很一会,临走之前又特意去跟贾母磕了头。 看着痴痴呆呆坐在那里傻笑,时不时还会淌口水的贾母,她心里很是酸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去百灵家,黛玉居然没碰到宝玉。 不光见没见宝玉,对黛玉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对如今的她来说宝玉只是她的众位表兄弟中的一位。 在成亲前三天,黛玉搬去了吴家。 这让薛鹏有些郁闷:“就不能提前一天去吗?反正到时候还要抬回来的。” 薛姨妈有些无奈:“这女儿家成亲前有些事情,三天已经是很赶了。你急什么,回头你可有一辈子呢。” “一辈子哪够?我还要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呢。” 终于到了成亲这一天,一大早从巷子口到薛家门口,都被铺上了红毡。 薛家大门敞开,也是一路红毡子开路。 大门口的一对石狮子还有府门上的侯府牌匾都系上了红绸,来往的下人腰间也系着红腰带一个个看起来喜气洋洋。 薛鹏今天穿上了他侯爵的袍服,这一身比一身红的新郎服更能显示他的气势。 “将军,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行,跟我去接新娘去!” 薛鹏出了府门直接上马,他身后跟着的是今天的结亲队伍。 因为薛鹏身边的随从多半都是他昔日军中的同袍,不少人身上都有残疾。 这些人受薛鹏的恩惠就怕他们身体残缺不全去迎亲不吉利,就都推拒了今天跟薛鹏迎亲的任务。 薛鹏听说之后就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骂了一通:“你们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才伤残的,你们都是英雄,在我看来能有你们陪着去迎亲是一种荣耀。” 那些随从们很受感动,不过大家上来之后还是决定只让那些残疾的轻一些的陪着薛鹏前去迎亲。 这样今天陪薛鹏迎亲的人马,除了他身边这些随从,还有柳湘莲这样的亲兵,已经军中跟他交情不错的几位将军。 光是看这群人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旁人不知道他们是去迎亲的,还以为他们是要去哪里打架的。 “走!” 薛鹏一声吩咐,开路的锣声就响了起来,随后几个大嗓门同时吆喝起来:“薛府迎亲喽!” 这几个人是薛鹏从京畿大营调来的传令兵,之前也就是他们在黛玉书局开张的时候满京城吆喝的。 如今这几声喊出来响彻云霄,旁观的人有人就脱口而出一句:“无涯书局开张大吉喽!” 好多人都记得书局开张那天被魔音入耳支配洗脑的情景,到了今天又一不小心被触发了。 路上无话,薛鹏去到吴迁大人家。 这吴大人是寒门子弟出身,做官之后才在京中买下了一个小宅院。 今天吴大人家也按照自己家姑娘出阁的规矩,布置人紧闭大门拦截新郎。 只是这小宅子的门也不厚,薛鹏又人多势众,耍了几次无赖之后,薛鹏一使眼色,沈宏柳湘莲他们就带人把人家吴家的大门给撞开了。 “来来来,沾点喜气。”沈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往吴家人手上塞。 原本那些人有被撞开门的怨气,一摸手上的红包的厚度,也就不说什么了,人人都喜笑颜开。 经过过五关斩六将的折腾,薛鹏终于接到了黛玉。 黛玉此时已经蒙上了红盖头,就听到耳边传来薛鹏的声音:“幸好我这辈子就打算娶你一个,真是折腾死了,比我跟罗羌人打仗都累。” 她莞尔一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回薛家的路上就很顺利了,黛玉顺利的进了薛家大门被送进了她住惯了的怡兰苑。 按理来说她应该先跟薛鹏拜堂的,只是因为皇上要亲临主持婚礼,这拜堂的仪式就放在皇上出宫来到薛家时再进行。 现在皇上还在宫中还没出发,也不能让新娘子蒙着红盖头在礼堂枯等,索性就让她先去今天新房所在的怡兰苑。 进到怡兰苑,黛玉就听到扶着她一路走来的雪雁嘀咕了一句:“终于又回来了。” 是啊,又回来了。 黛玉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三天在吴家她虽然受到了吴大人家的热情欢迎,可是她还是更喜欢薛家这里,走了三天就想了三天。 雪雁紫鹃扶着黛玉进到新房坐下,盖头也暂时先放到一边。 等摘下盖头,黛玉才发现薛姨妈、宝钗等薛家女眷都在眼前。 “回头我们要去前边招呼客人,先过来看看你。你先呆着,前面有皇上要来的消息我再派人来告诉你。” 薛姨妈嘱咐了几句就带着宝钗她们走了。 黛玉安静的呆着,身边还有紫鹃和雪雁两个陪着,其他的丫鬟都在新房外面站着听用。 这时妙玉带着两个丫鬟款款从外面进来:“恭喜你,我因为是出家人的关系不方便露面,这才等着她们都走了才过来跟你道喜。” 妙玉说着就走到黛玉面前。 黛玉笑着道谢。 妙玉歪头仔细打量她:“你今天很漂亮,嫁衣也好看,没想到我居然会有穿这么美丽的嫁衣的一天。” 黛玉一愣,一旁的雪雁也很疑惑:“妙玉仙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穿这嫁衣?” 紫鹃也是疑惑的看着她。 妙玉看了眼雪雁:“因为我呆会会代替你家姑娘去跟薛鹏拜堂。” “你说什么?”雪雁一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妙玉仙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家姑娘今天要跟薛将军成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大了,因为我都说了我要代替她。对了,还有她们两个人会代替你和紫鹃两个。”她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 “你们两个是谁?你们不是薛家的丫鬟!”紫鹃心细,她仔细端详妙玉身后的丫鬟发现居然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她们无名无姓,不过马上她们两个就会一个叫紫鹃一个叫雪雁了。”妙玉说。 紫鹃和雪雁面面相觑,眼前的妙玉给了她们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让她们毛骨悚然,她们不禁看向黛玉。 黛玉却一脸平静的看着妙玉:“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我们两个一向很能谈得来,既然你问起我一定如实相告。之前贾家谋反的证据其实不多,是我故意指使人泄漏的,为了让我和贾家人一起关进牢中。我算准了你一定会去探监,到时候先博得你同情,再跟你一起回薛家。” “你的目的是薛家?是薛鹏?”黛玉又意识到什么,“你可能目标并不是薛鹏,可能还包括今天会来婚礼现成的皇上?” 妙玉笑着点点头:“果然是被我视为知己的你,你说的不错,我的目标是薛鹏还有那狗皇帝!” “你一定不是普通的带发修行的苏州官宦人家的小姐,你究竟是什么人?”黛玉又问了一句。 “我啊?如果没有改朝换代的话,我应该是前朝的公主了。可是如今我只是一个以复国为一生目的的复仇者,一个为兄长复仇的复仇者。”妙玉依然还在笑,可是她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哭声。 “你兄长?” “我的兄长你见过的,他叫蒋玉函。”妙玉说出了一个让黛玉有些惊讶的名字。 “蒋玉函?曾经忠顺亲王府里的那个琪官?”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蒋玉函来面试学堂教书先生的情景,那人说的情真意切,她当时差点就要留下他了。 妙玉点头:“他正是我的兄长,我们兄妹二人肩负着复国重任而生。在我们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制定了复国计划。兄长他被送去学艺,辗转进了忠顺王府,而我则被忠诚的下属当成女儿养大,然后又为了计划扮作道姑混进京城。” “原本在京中我跟多年未见的兄长相见,我很开心,我原以为等着复国成功之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可是没想到功亏一篑,我兄长遇到薛鹏这个克星……” 妙玉看向黛玉:“你为什么要是薛鹏的未婚妻?如果你不是,你还会是我的朋友,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她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黛玉的脸颊。 黛玉偏过头去避开她的手:“你难道打算一会扮作我的样子去行刺薛鹏?” 妙玉摇摇头:“怎么会这么简单?我试探过了,我们身形差不多,上次他就差点认错了。只要盖上盖头,他是分不出来的。等到了礼堂上,那狗皇帝就坐在面前,我就杀了他。” “你的目标是皇上?” 妙玉点点头:“不错,不过我未必杀的了他。但只要我今天在礼堂上出手,这薛鹏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加上我还准备了一些证据,功高震主图谋不轨的薛将军的形象就完美了。” 紫鹃和雪雁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已经听傻了。 黛玉听明白了,妙玉打的是一石二鸟的算盘。 她的首要目标是行刺皇上,不管成功与否薛鹏都会跟着倒霉。 “你不会如愿的。”黛玉依然平静的说。 “不,我会如愿的。我的手下已经混进了薛家,除了她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在,有他们相助我自然能成功的。”妙玉强硬的说。 “不,我说你不会如愿的。你说对吗?”黛玉说着看向妙玉身后。 妙玉发觉她的眼神不对,立刻意识到什么慌忙转过身去,然后就看到薛鹏带着柳湘莲等人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 “真是晦气!”薛鹏眼神有些凶残,他好好的成亲的大好日子差点被这个疯女人给毁了。 “这不可能!”妙玉大叫了一声,突然她转身就打算控制身前的黛玉。 薛鹏早就有防备,一个箭步过来,一把就把妙玉的一只胳膊给卸掉。 妙玉这只胳膊耷拉着完全使不上力,痛的她直冒冷汗。 “你为什么会在这?我自问每一步都想过了,并无疏漏的地方。” 薛鹏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扔到妙玉面前:“是因为这个,我在玉儿这里看到了你手抄的经书。这经书上的字迹我前一阵子刚好看过,那也是一本经书,是蒋玉函一直在看的经书。我还记得我当时只是看了那经书几眼,蒋玉函就一直在阻挡我的视线,还转移我的注意力。刚才听了你的话,我想我知道了那本经书是你送给他的,他为了保护你这个妹妹才做出那些举动的。” 妙玉呆呆的听着,随后蹲下来用一只手捡起那本经书:“你说的不错,那是我们兄妹重逢之后我送给他的。我跟他说只要看到那本经书就如同看到我一样,他也答应我要一生一世把经书留在身边。” “他应该是做到了,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手上就拿着那本经书。” 薛鹏看了眼妙玉又继续说道:“那天我看到站在树下的你,当时我差点误以为是玉儿。后来你告诉我在看鸟窝和飞鸟,可是你并不知道其实那个鸟窝是个空巢,早就没有鸟。所以我当时就知道你在说谎话,而且似乎目标就是我。于是我就来到怡兰苑玉儿这里旁敲侧击一番,可是……” “可是你话里话外都围绕着妙玉,这与你平日里对其他女子不假辞色的行为很不相符,于是我就邀你去院子里散步询问你原因。”黛玉接口说道。 薛鹏点点头:“不错,我答应过玉儿只要可以说的就不会隐瞒她,于是我把对你的怀疑告诉了她。她也答应帮我观察你,只是她一直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我凭着那经书知道你跟蒋玉函有联系,自然是与前朝有关,想必也会对皇上不利。那么你刻意接近我,接近玉儿混进薛家的目的怕是就为了这场皇上会亲临的婚礼,所以我觉得今天应该会是你行动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等着你。” 妙玉听到这仰天大笑起来:“欲洁何曾洁1,妙玉你活着就是一个笑话,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之后她才平静下来,眼角还带着泪花看着黛玉:“恭喜你,你的夫君比我想象的要优秀。黛玉,我真的很羡慕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上进的夫君,还有一番事业。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不是什么立志复国的前朝公主,只是妙玉。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就去你的学堂当教书先生。” 黛玉看着她也有些触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心欢迎你来学堂教导女孩子们,你一定会是个好先生。” 妙玉不再说话,薛鹏示意手下把她带走。 黛玉目送着妙玉离开,心里有些伤感。 薛鹏轻轻说了声:“时候差不多了,皇上已经来了,我们走吧。” 黛玉点点头,一旁已经回过神来的雪雁紫鹃连忙把盖头给她盖上。 薛鹏准备拉着她一起去了礼堂,当着皇上和众位宾朋的面拜堂成亲。 “放心,你以后身边有我,我会保护你,以后不会有人能伤到你。”薛鹏压低声音在黛玉耳边说。 被盖头遮住脸的黛玉轻轻的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我信你。” 番外一 黛玉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盯着红色的绣着百子嬉戏图案的帐子看了半天终于有了自己已经成了亲的认识。 她扭头看向一旁,这还是她在怡兰苑的卧房。 只不过这张她已经睡了几年的床上多了一只枕头, 也多了一个主人。 薛鹏还在熟睡, 看起来他的睡眠质量很好,睡的很香。 想来也是,作为昨天婚礼主角新郎的他可是很忙碌的, 尤其是昨天皇上出宫亲自来到他的婚礼上为他证婚。 黛玉歪头看着薛鹏, 她还是头一次试着从这个角度来看薛鹏。 薛鹏确实很帅气,闭着眼睛熟睡的他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不过黛玉知道他只要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就十分的锐利, 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些像是那种从空中锁定猎物的雄鹰一般。 她正看着薛鹏的脸想着心事, 就见薛鹏一下子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黛玉有一种被抓包的慌乱, 连忙想要转身。 “醒了?昨晚睡的可还好?”刚醒的薛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被子也一下子滑落到腿间。 黛玉有些脸红,哪怕薛鹏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里衣,她身上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头十五年都没有跟异性如此接近的大家闺秀, 哪怕两个人什么也没干就这么躺在一张床上也让她很是害羞的。 是的, 虽然昨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可是他们两个什么也没做, 现在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尤其是妙玉的事情让黛玉有一阵子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当晚上薛鹏回到新房的时候, 她满脑子都只剩下慌乱无措羞涩这些新嫁娘的自然反应。 在吴迁大人住的那三天里, 吴迁大人的夫人曾经教导给她有关女子出嫁应该知道的那些常识。 饱览群书的黛玉自然没看过听过类似的内容,当时就满面绯红含羞带怯的了解了一遍。 所以等到薛鹏回到新房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待会她就要和薛鹏做那些事情了。 她一边由雪雁紫鹃服侍着褪下喜服, 一边看着薛鹏自己已经脱了外衣, 心里就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在跳来跳去一般。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她和薛鹏,她坐在床边,薛鹏就站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心跳的更快了。 不料她却听到薛鹏对她说:“累了吧,早点睡吧,这头几天有的是事情要忙的。” 说着薛鹏就示意她躺倒床里面去,自己好躺下来。 黛玉有些发呆,迷迷糊糊的跟着薛鹏的动作躺倒床里面去。 直到感受到头部枕着枕头的触感,她才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忍不住看向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薛鹏已经躺好,还打了个哈欠。 他今天可累坏了,新娘子拜完堂就回了新房,他还要招待客人,尤其是婚礼上最重要的那位客人皇上。 常年的军旅生活让薛鹏养成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可以入睡的好习惯,不过现在他还要强撑着困意跟自己的新娘解释一些事情,否则他估计身边的那个丫头今晚一定会睡不着的。 他的手握住了同样放在被子外面的黛玉的手,两人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让黛玉的手稍微哆嗦了一下。 “傻丫头,我并不是不想要你,只是杜太医说了你身子还没有完全调理好,而且你的年纪又太小,太早行房甚至有了孩子对你的身子都不好。” 黛玉一愣,随后明白了薛鹏的良苦用心:“我……”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是感谢薛鹏体贴她,还是说别的什么。 薛鹏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手,她能感受到薛鹏的体温要比自己高一些,手很热。 “我又不是傻子,享一时之欢和做一辈子长长久久的夫妻选哪个自然是清楚的。你放心,我等你三年,等你长大,到时候……” 黛玉没听薛鹏继续说下去,只是能够从他话里听出一种危险的意味,她突然有一种不长大也很好的错觉。 她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薛鹏才好,忙着思考的她忽略了薛鹏的大手把她的小手整个包裹在其中。 薛鹏微眯着眼睛,鼻间嗅着属于黛玉的体香,手更是能够体验到黛玉柔滑的纤手的触感,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作为一个能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他自然有很强的自制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睡吧。”薛鹏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但他的手并没有松开黛玉的手。 “好。” 两人昨天都累的很,这一觉也睡的很沉。 本来黛玉之前还在忧虑跟旁人分享一张床怕是会睡不好的,可是这一夜却睡的很香,连往常半夜会突然醒来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现在两人都醒了过来,黛玉又有些羞涩局促了。 外面伺候的人好像听到了屋里的声音,就问了一句:“将军?” “准备洗脸水吧。”薛鹏扬声吩咐了一句。 不过这话他一说完,就被黛玉拽了一下袖子。 “等等,先别进来。”薛鹏又吩咐了一句。 外面伺候薛鹏和黛玉的他们各自的丫鬟正端着脸盆、布巾准备进来,听了这话都愣了一下。 然后一个个脸红红的又退到一旁等着主人召唤,很显然她们都误会了薛鹏不许她们进去的用意。 这边薛鹏看向黛玉,黛玉满脸通红连耳垂都是红的,她用极小的声音说:“这个怎么办?” 薛鹏定睛一看,黛玉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这是新婚之夜的元帕。 按理来说,经过新婚之夜这帕子不会这么洁白的,可是现在它却偏偏跟之前一样洁白。 薛鹏皱眉:“这些繁文缛节真是多。” 他前世那个朝代,寡妇再嫁的事情都不少,连太后都能是二婚的,这小小的帕子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这些繁文缛节成了一条条枷锁,让这个时代的女子被箍的喘不上气来。 他本来不在意这个的,可是看到黛玉眼神中的焦急不安,他立刻拍了拍黛玉的手:“放心有我。” 薛鹏很让人有安全感,他一说完这话,黛玉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瞪大眼睛等薛鹏想办法。 薛鹏四下看了看,就问黛玉:“我搬来的那箱子东西在哪?” 黛玉指了指某个位置,薛鹏长腿一迈就下了床,走过去拿过一只小箱子。 在济安侯府中,男主人的院子是修竹院,女主人的是怡兰苑。 按照规矩来说,修竹院才是薛鹏平日居住的院子,但成亲之后他留在怡兰苑的时间也不会少,所以在成亲前他的一部分的东西就被搬了来。 这箱子就是薛鹏当时命人送过来的,那时黛玉还有些惊讶薛鹏只搬了一个小箱子过来。 现在她就坐在床上看着薛鹏打开箱子,然后她就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 因为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目了然的。 有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匣子,还有一把短匕首,这匕首外面镶嵌了不少珠宝,看起来剑鞘比匕首还要珍贵。 薛鹏一边把匕首拔出,一边把那个小匣子递给黛玉:“这是给你的。” 黛玉发现匣子没有锁,她就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银票,契约之类的东西。 她有些奇怪正想抬头问薛鹏就见薛鹏已经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慌忙扑上前去抓住薛鹏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做这个啊。”薛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示意她松开手,然后就把自己手腕上流出的血滴到了帕子上。 “好了,大功告成,这样可以了吧?”薛鹏端详了那帕子一下,他又没看过别人成亲时的帕子是什么样的,只能这么凑合弄吧,但愿能蒙混过关。 这时黛玉也明白了为什么薛鹏会划伤自己的手腕,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薛鹏的手腕。 “没事,我划的轻,待会有空的时候抹点伤药就好了。” 黛玉想了下,转身从枕边拿出了自己的一方帕子:“先用这个止住伤口流血吧。” 她说着轻轻的握着薛鹏的手帮他仔细的把帕子缠在手腕上。 她低头认真的缠着帕子,跟薛鹏离的很近,薛鹏又闻到了昨夜一直闻到的属于黛玉的体香,这让他一大早就有些心猿意马。 黛玉没有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在给薛鹏缠好帕子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被薛鹏紧紧的搂在怀中,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这么亲昵的举动,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 “你放心,我说了我要等你三年,自然是要做到的,不过我也要收一些利息。”薛鹏说着搂的更紧了。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丫鬟才得到许可进到里面。 等她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已经穿好衣服一脸若无其事的薛鹏和满面羞红的黛玉。 两人分别去洗漱,期间几个丫鬟发现黛玉不时的去看薛鹏。 她们彼此飞了几个眼神,眼神中都是打趣和开心,她们伺候的主子恩爱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可才会有好果子吃的。 黛玉其实是羞红了脸,加上气红的,因为刚才薛鹏对她这样那样,让她十分的别扭不好意思。 只是薛鹏的表情太过坦然,弄得她仿佛做了无用功一般瞪了几眼都没有反应。 “走吧。”今天是黛玉这个新妇跟夫家正式见面的日子。 虽然黛玉已经在薛家住了几年,跟薛家上下都已经很熟悉了,她还是对这次见面很重视,也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薛鹏一路上都紧握着她的手,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才能逐渐放松心情完成这次的见面。 在跟薛姨妈等人,还有薛家宗族特意从金陵赶过来的各路亲戚见面之后,黛玉又第一次以侯夫人的身份见过了府上的大小下人,这才算是完成了她新婚第一天的几项重要工作。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到午时了,她有些疲惫的坐在自己卧房的软塌上,而薛鹏索性大大咧咧的躺在了她的腿上。 刚开始黛玉还有些别扭,尤其是这大白天里旁边还站着几个丫鬟的。 她试图推开薛鹏,可是却根本推不动,她索性也就不管薛鹏了。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就问薛鹏今早上箱子里那个小匣子中的那些银票契约是怎么一回事。 薛鹏沐浴在黛玉的馨香中,已经闭上眼睛,整个人懒洋洋的就快要要睡过去了。 他听到黛玉问话,就漫不经心的说:“给你的,都是我的一些私房钱,你给我收着。” 黛玉一惊,私房钱怎么是她收着呢? 她把这问题一问,薛鹏连眼睛也懒得睁开:“你是我媳妇,你不给我收着,谁收着?好了,你不累吗,陪我眯一会。”说着他就把被他的回答弄得有些懵的黛玉一把拽倒。 黛玉还想挣扎一下,却被薛鹏抱在怀里,根本挣不脱。 索性她也累了,就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薛鹏同样也睡着了,不过在睡着之前他还有这样一个想法:“这媳妇香香软软的,抱起来果然舒服。就是媳妇太瘦了,回头多给媳妇肉吃,肉肉的抱起来更舒服。” 因为成亲的关系,薛鹏得到了一个月的婚嫁,这正好方便他和黛玉进行婚后的磨合。 虽然黛玉在薛家住了几年,可是作为林姑娘住在这里和作为薛夫人还是不同的,尤其是她要适应从此生活中都多了一个叫薛鹏的人的日子。 薛姨妈想的比较周到,她怕黛玉新嫁娘过于羞涩不好适应,索性让薛鹏带着黛玉去到城外的庄子上呆几天。 “这次你们两个好好相处,我可盼着玉儿早日有喜讯,好为薛家添丁呢。”薛姨妈这么说。 薛鹏很想对她说,估计这喜讯最快也要三年之后了。 不过他却对薛姨妈这个建议很是赞同,能够就他和黛玉两个去庄子上过几天也是好的。 黛玉也很喜欢薛家在城外的庄子,她觉得在庄子上比较自在。 夫妻两个就去了庄子上。 因为没有其他人跟来,薛鹏就大咧咧的跟黛玉一起住在了后宅那里。 虽然他跟黛玉还没有夫妻之实,可是薛鹏却每天晚上都要抱着黛玉一起入眠,有时还会亲亲抱抱的。 黛玉虽然刚开始有些害羞不知所措,可是却渐渐习惯了。 每天夫妻两个一起起床,随后薛鹏会去练一会拳或剑,黛玉则去看一会诗集,随后他们两个一起用早膳。 吃过早膳,两人会坐在一起聊天,薛鹏会给黛玉讲一下他过去在战场上的经历。 这是黛玉要求的,虽然薛鹏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讲的。 讲了几天,薛鹏觉得再没有什么可讲的,就轮到他要黛玉讲讲自己过去的生活。 “没想到林大人会给你请个先生回来坐馆,还是个两榜进士。”薛鹏有些自愧不如的说,他老爹当年也没有给他弄个坐馆先生回来,把他送去了学堂还被他气的够呛。 黛玉回忆起当年求学的生涯也有些感慨:“当时我父亲母亲膝下空虚,就把充作男儿教养。我林家书香门第,父亲又见我喜欢读书就给我请了先生。只可惜那贾雨村空有才华,却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她摇摇头道。 前不久贾雨村也因犯了案得到惩罚,被罢官逐出京中不知所踪。 夫妻两个聊了很久,薛鹏陪着黛玉回忆儿时生活,他心中却有了一些隐忧。 薛鹏也是读过书的,不过他素来不怎么喜欢读书,这学识跟黛玉可是没法比。 尤其是黛玉喜欢诗词,自己也能作诗,那些诗就是不爱读书的薛鹏都会叫一声好的。 可是现在薛鹏却有些苦恼加自卑,他念诗就会念几首大家都知道的,要是作诗更是只能胡诌几句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出来。 这样的他会不会被黛玉给嫌弃。 这时薛鹏有些后悔,如果他不跟黛玉表白,而是按照约定跟黛玉解除婚约,回头给黛玉找个会诗词歌赋的才子来,那黛玉每天的日子会不会过的很开心。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薛鹏脑中出现一会,他马上就果断推翻了这个想法。 “娶都已经娶了,我才不会后悔的,我也不会让她后悔。”薛鹏恶狠狠的自言自语。 既然他现在才学上配不上黛玉,那他就从现在开始补课。 于是黛玉发现薛鹏每天猫在他自己的书房里的时间多了,刚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时间长了她也有些疑惑。 他们夫妻成亲以来,薛鹏并没有什么避忌她的事情,能跟她说的都说了。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薛鹏却神神秘秘的躲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搞什么。 黛玉并没有怀疑薛鹏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她新婚之后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曾委婉问过薛鹏要不要通房。 虽然她心里是不乐意的,可是身边的嬷嬷们都在跟她说这件事。 薛鹏果断的拒绝了,还是之前跟她说的那样:“养小妾除了费钱没别的好处,我还不如多养几匹马呢。” 事后黛玉也观察过,薛鹏对周围伺候的丫鬟们并不在意,反而那目光总落在自己身上。 这个观察结果自然让黛玉很是开心,那几天也笑的格外多。 所以现在薛鹏躲在书房的时间多了,她并没有怀疑薛鹏在做什么坏事,反而是觉得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于是这一天她就对薛鹏的书房进行了突然袭击,她先让紫鹃把沈宏等人支开,随后就带着雪雁闯进了薛鹏的书房。 “你你你怎么来了?”薛鹏难得的慌乱了一把,立刻轻车熟路的把正在看的那本书藏在桌上的其他书下面。 从他这个动作来看,只怕他上学的时候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回头一看到放在上面打掩护的书,想哭的心都有了,他桌上的几本书都不适合让黛玉看到的。 这时黛玉已经来到他的书桌前,他连忙想把黛玉引到旁边,却被黛玉灵巧的躲开。 “《王右丞集》?”黛玉拿起上面那本念出了书名,这是王维的诗集。 她有些惊讶,她刚才甚至怀疑薛鹏在看春宫图来着,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在看诗集。 她索性又拿起薛鹏书桌上的其他书依次看了眼,随后看向薛鹏的眼神有些迟疑:“怎么都是诗集?” 薛鹏桌上的那些书居然都是历朝历代的名家诗集,这些书黛玉早就看过了,一看书名就知道内容的。 如果这些书是黛玉到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它们却出现在薛鹏的书桌上。 在黛玉念出第一本的书名的时候,薛鹏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当黛玉问他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想着多读一些诗,日后陪你聊天也好能有的聊。你嫁了我这个武夫,自然是亏了的,我总不能让你吃亏太多。” 黛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着薛鹏好大的个子却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变得越发的柔软。 “其实我也有不会的东西,比如我就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还有你上次舞剑就舞的好漂亮的,我都想跟你学来着。” 她看了眼听到自己表扬而明显开心起来的薛鹏:“其实夫妻生活又不都是诗词歌赋,还有柴米油盐和鸡飞狗跳,乱七八糟也许过的更开心一些。我会试着学着做一个武将的妻子,你不要着急可以多等等我吗?” 薛鹏很郑重的点头:“我也要学着做一个才女的丈夫,起码能做两首诗吧,我可不能被薛蟠他媳妇给比下去。” 黛玉又笑了,似乎在成亲之后她笑的更多了:“那你教我骑马吧。” “行,现在就去。” 番外二 薛鹏与黛玉成婚之后, 直到婚后第四年黛玉才有孕。 这让一直盼着薛鹏能早日做父亲的薛姨妈终于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从薛鹏成亲她就在盼着这一天。 可是薛鹏和黛玉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比他们晚成亲的宝钗的孩子都出生了, 他们也没有消息。 其实薛姨妈不知道,薛鹏和黛玉成亲的前三年一直只有夫妻之名并没有夫妻之实。 薛鹏考虑到黛玉身子娇弱,年纪又小, 就跟黛玉约定好这三年不要孩子。 黛玉刚开始也只以为薛鹏是说说的, 可是后来她却发现薛鹏是认真的,他居然真的做到了三年不碰自己。 当然两人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 亲亲抱抱是难免的, 可是再进一步的时候薛鹏总能控制住自己。 这位薛大将军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诺。 不过等黛玉十八岁生辰那天, 黛玉从一早就仿佛能看出薛鹏看自己的眼睛都在喷火, 这让她一整个白天都有些心惊肉跳的。 果然到了晚上, 做了三年柳下惠的薛将军终于出手了。 第二天黛玉起的很晚, 第三天也是,第四天…… 然后一点不奇怪的在几个月后黛玉就被发现身怀有孕,然后几个月后薛鹏有了他跟黛玉的第一个儿子。 为人妻为人母的黛玉并没有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内宅, 她现在有一个极大的野心就是把学堂开到全国各地去, 让更多的女孩能有机会去上学。 在她跟薛鹏成亲的时候, 她已经在京城拥有了两家学堂。 这几年在两家学堂里有不少男学生已经考上了童生, 甚至还有秀才。 同时也有不少在学堂读过书的女学生因为气质出众, 秀外慧中而相看到了好人家, 并且在夫家站稳了脚跟。 所以黛玉的学堂已经不再需要用给钱的方式吸引更多的人来就读, 反而有不少家长为了自家孩子能考取功名或者嫁个好人家而把孩子送进学堂。 同时黛玉身边还有一位经商奇才宋姑娘,这位宋姑娘在几年时间已经把黛玉手上林海留给她的财产翻了两倍,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开第三家学堂。 于是在黛玉跟薛鹏的长子满月的时候, 黛玉已经开始着手筹划她的第三家学堂。 当他们的次子出生的时候, 黛玉已经把学堂开到了江南。 而当他们的女儿出生的时候,连西北都有了黛玉的学堂。 可以说这个时候全天下很多地方都有了黛玉的学堂,大家都知道在这里不仅男孩子有机会读书,女孩子也有机会读书。 其实黛玉把学堂开到全国并没有说的那么容易,这过程也是很艰辛的。 首先如果她的学堂只是招收男学生,无论开到哪里大家都很欢迎。 可是她的学堂无论开在哪里都会在招收男学生的同时也招收女学生,这让不少人无法接受。 特别是有的地方,重男轻女的风气极为严重,有的地方甚至是见生下的是女儿就会直接溺死。 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当地的耆老还是普通的百姓,甚至许多女子自己都觉得女孩子是不需要读书的。 那些想要让女孩子读书的人,还有那些想要读书的女孩子,都是离经叛道之人是异类。 可以想象,当黛玉的学堂开到这样的地方会受到多么大的阻力。 当初黛玉的学堂初来这些地方,从开始选址的时候就遇到了刁难。 几次三番学堂已经选好址,等到正式签约的时候对方就会反悔。 有的卖主偷偷告诉黛玉派去的管事:“不是我不想卖,而是不敢卖。” 原来当地的耆老知道黛玉学堂,就不想让黛玉的学堂开到他们本地来。 这么折腾几次之后,事情就报到了薛鹏那里。 本来这事情应该是报给黛玉知道的,只是黛玉恰好那个时候因为照顾孩子累病了。 薛鹏疼惜妻子把黛玉的工作都揽了过去。 他一听说这事情,当时一拍桌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细说起来这全天下都是皇上的,总不要我去宫里跟皇上讨地吧?” 薛鹏倒是没进宫,他只是拿出了一摞银票。 财大气粗的薛将军亲自去了那个地方,他把之前毁约的几个卖主召集到一起,随后他把银票一张张拍在卖主们面前。 有钱能使鬼推磨,终于有人抵挡不住银钱的诱惑,答应把地卖给薛鹏。 “这些银票是你的了。”薛鹏把银票递给那人。 他也算是个好人,随后就派了自己的亲兵帮这个卖主搬家去到别的地方生活,反正有这么多钱去到哪里都能活的好好的。 既然已经有了建学堂的地方了,那下一步就是盖学堂。 这时又有了麻烦,当地的耆老虽然没有阻挡住有人把地卖给薛鹏,可是却阻止当地人去帮工建学堂。 他们想的好,如果没有人去建学堂,薛鹏就等于买了一块没有用处的空地。 “就这?真没意思!”薛鹏听说之后冷笑一声,随后带人去了一趟当地驻军的军营。 他如今已经是兵部尚书,身上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官职,去了一趟军营回来就带回来一队人马。 薛鹏想的很清楚,既然当地的民工雇不来,他就借兵,从军营中借了一队人马出来建学堂。 本地驻军的将领本来就想讨好薛鹏,再加上薛鹏大手一挥又给了不少钱,这派来的人都是营中的精壮,干起活来也很卖力。 薛鹏知道自己给驻军将领的钱怕是只能有一小部分到这些兵的手上,又拿了不少钱来分给那些来干活的兵,还每天好菜好饭的供应着。 这些兵丁也很高兴,又有钱拿又有好吃好喝的,干活更加卖力了。 所以这里的学堂建造时间比别的地方短,却比其他地方盖的更好。 等到学堂建成的那天,薛鹏满意的背着手围着学堂走了一圈,而那些阻挠他的人却好悬没被气死在家中了。 学堂建好之后,薛鹏又面临了新的问题,那就是没有先生和学生。 薛鹏想了想这也不是问题,缺先生就从别的地方请先生,只要他掏的钱多,自然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来这里教书。 至于学生那也好办,就用黛玉当年的老办法,给钱! 薛鹏命人贴了告示,凡是来学堂念书的,男的一个月给一两银子,女的给二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普通的人家一般一年也花不了二十两银子的。 有的人这么掐指一算,一个男孩念一年书可以赚十二两银子,一个女孩就是二十四两银子,要是家里孩子多,一年下来就要赚翻了。 虽然当地宗族势力大,可是总有那些个没钱的人家,这些人家一看念书还有银子拿也不多犹豫就把孩子送来了。 这个时候宗族势力也比不过银子的威力,任由那些耆老乡绅叫嚷,学堂里的学生却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薛鹏得意的摸着下巴上刚刚留起来的胡子笑了起来。 刚开始他需要用银子开路,虽然这下子花销不少,可他薛某人就是钱多。 等再过上几年,这里的男孩子读书有了长进,女孩子也出息了,就是不给银子了也必然会有人还把孩子送来念书。 当薛鹏回京之后把事情跟黛玉说了一遍,黛玉也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的说了一句:“做的好。” 听到媳妇表扬自己,薛鹏更是得意:“我知道这学堂费的钱多,你放心从我的账上走,绝不能亏了你的钱的。” 黛玉瞪了他一眼:“我也有钱,我也亏得起。” 她身边的经商奇才宋姑娘这几年可是给她赚的盆满钵满的,她也不差钱。 薛鹏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哪行,我的钱那么多,不给你花还给谁花?哦,对了还有那两个小兔崽子!” 黛玉又不由得笑了起来,自从两个儿子出生之后,薛鹏就经常跟他们争宠,弄得她差点以为自己生了三个儿子。 有时候她都觉得成亲之后,曾经英明神武的薛大将军似乎一下子变得幼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