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在鬼街暴富了》 第 1 章(上) 光线暧昧的酒吧里, 少女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下,双手撑着桌子,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试图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便身体一晃。 就要摔倒的时候,一双手伸了出来。 “莹莹,你喝醉了, 我送你去休息吧。” 少女双眼迷蒙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认出了她,顺从地跟着走。两人刚进电梯, 少女的同伴就从洗手间回来了。 发现座位没人了, 同伴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我朋友呢?”她拉着服务生厉声问, “刚才坐在这里的女孩呢?” “哦, 她啊。”服务生想了想, “刚才跟个又瘦又干的女孩上楼去了。” 服务生说完就走了。 同伴原地呆了呆, 然后飞快地冲到一楼,想进电梯,却发现电梯要刷房卡。跑到前台要求查询入住信息, 却被告知涉及隐私无可奉告, 如果是未成年人, 必须家长出面。 “家长、家长……”女伴手忙脚乱地翻着微/信好友列表, 打了语音电话, 一接通便急声说:“叔叔阿姨, 我是莹莹的同桌唐灵, 不好了,莹莹喝醉被何音那乡巴佬带走了!酒店要父母带证件来才给查入住信息,我把酒店定位发过去, 你们快来, 我担心何音会对莹莹不利!” 还用担心?何音肯定不怀好意! “这个畜/生!”何泰华抓起车钥匙就跑出去,“我马上到!” 梁双云忙跟上,追问:“怎么了?” “还不是何音那个小畜/生!”何泰华骂道,“就是个讨债鬼!早知道还不如不找回来呢!” 何音,是他们一个月前找回的亲生女儿。 17年前,梁双云抱着刚满月的女儿从外地回来时,曾因车祸昏迷在路边,但没多久就被送去医院,没出大事。女儿没有受到惊吓,越长越美丽,才貌无双,何氏夫妇都以女儿为傲。 半年前,他家老头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全家都去做匹配时,才发现女儿何莹莹不是亲生的。震惊之余,又从骨髓库里找到了亲生女儿的信息。在老头子临终要求,以及其他原因影响下,何泰华将亲生女儿接了回来。 照理说,这是白赚了个女儿,何家应该开心才是。可是这个亲女儿何音实……实在是…… 太上不得台面了。 这17来,何音一直长在孤儿院。她一回来,何泰华就联系了何莹莹就读的贵族学校,让何莹莹带着何音适应豪门生活。这一个月来,何泰华自问已经尽心尽力了,可何音学习跟不上,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长得又干又瘦,跟才貌双全的何莹莹一比,跟鹌鹑似的,怎么看怎么丢脸。 最重要的是,跟整天甜甜笑的何莹莹相比,何音整天阴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她似的,也不想想看,要是没有他们这对父母,她一个眼看着就要辍学的孤儿,哪来的锦衣玉食? 不感恩就算了,还摆脸色,给她脸了! 现在,还敢害莹莹! 莹莹可是秦箴秦大少的未婚妻,要是有个万一,两家的联姻就完了,何家也完了! “这小畜/生!”何泰华抓着方向盘骂道,“待会儿我非打死她不可!” 梁双云坐在副驾上,刚想开口说话,何泰华又骂道:“什么破路!这时候还堵!” 就在何泰华被堵在路上,唐灵在大堂骂骂咧咧时,电梯已经升到了25楼。 何音瘦小的身体撑着软绵绵的何莹莹,面无表情地看着数字上跳,耳边又响起刚才听到的消息。 “……黎少喝醉了,就在楼上3012呢,不如咱们去来个艳/遇?” 何音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心念一动。 黎少是豪门里著名的下/半/身动物,送上门的女人不管什么身份,先睡了再说。何莹莹已经喝醉了,如果将她送到黎少的房间里…… 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想。她只需要想象,明天一早何莹莹从凌乱的床上醒来,看着身上被疼爱后的痕迹,会怎么样呢? 会名声尽毁,会被父母怒骂不知廉耻,会被何家不断炫耀的未婚夫秦箴亲大少抛弃。甚至,娇宠如她,会选择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生命吧? 到时候,何家唯一的女儿就是她了,何秦两家的联姻就会落在她头上。那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豪门千金的身份、奢侈的生活、父母的疼爱、人人羡慕的未婚夫……就都会回到她手上。 那情景,光是想想,何音的心跳都会加速,眼角都会湿润,内心的渴求都要冲破身体化为实质! “叮。”机械的女声报数,“30层。” 电梯门打开,一个问题忽然出现在何音脑中:要走出去吗?yes or no? 15秒的思考时间。 何音原地思考了16秒。 电梯门自动打开,又缓缓合上,往上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正要按关门,何音忽然开口:“等等。” 然后扶着何莹莹走了出去,用房卡开了3112的门。 将何莹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何音坐在沙发上,内心对自己充满了无语。 她是不是不争气?为什么临门一脚的时候,居然心软了? 明明,何莹莹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啊! 她才是何家亲生的女儿,却流落孤儿院,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义务教育阶段,她连上下学的公交车费和午饭钱都没有,只能一天睡四个小时,每顿吃馒头榨菜。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读最差的学校,还每天被同学嘲笑是没爹妈的野种。 第 1 章(下) 那时候,何音觉得人生每一秒都像地狱一样难熬,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回到他们身边。听说骨髓匹配很大概率是亲人,何音还报名了骨髓库,希望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找到亲生父母。 没想到,这渺茫的机会竟然视线了,她真的找到了亲生父母! 接到骨髓库的通知,何音激动得整整两天没合眼,心跳一直处于快得要超出负荷的频率。 她找到爸爸妈妈了,回到父母身边,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到时候,她也会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宠,她会衣食无忧。她生气了能大声说,委屈了能扑进父母温暖的怀抱里大声哭,每天都有开心的事大声笑。 她也可以留长发,穿长长的、漂亮的纱裙,她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手机。 她并不奢望什么亿万富豪,只希望自己能跟同学一样,有家可以回,有父母可以叫。哪怕失散十七年,彼此都很生疏,但血肉亲情在,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对不对? 何音怀着最美好的期待,然后,见到了何泰华。 第一次见面,何音激动得眼泪一直上涌,她拼命眨眼,想把父亲看得更清楚。千言万语冲上喉头,都被她压住了,想甜甜地叫一声“爸爸妈妈”。 刚一启唇,何泰华便瞥了她一眼,皱眉说:“这就是何音?怎么长得这么丑?跟莹莹比,就跟白天鹅和野麻雀似的。” 野……野麻雀……? 何音听到自己的期待哗啦一声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原来何家还有个女儿了,还是个天鹅公主一样美丽优雅的女儿, 没关系,何音原地握拳,将手心掐得出血,自行修补那期待,黏了起来,妥帖呵护着。 骨肉和血脉是天生的,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女儿呢?一定是因为分离太久,近乡情怯,说错话了。 何音努力露出一个温暖又灿烂的笑容,叫道:“爸……” 那是何音在何泰华面前露出的唯一一个,也唯独真心实意的笑,可惜,何泰华没有看到。他转身就走,催促着:“我要赶回去开会,跟上。” 言语间满是不耐烦,好像她是个讨债鬼、大累赘、扫把星。 这已经把厌恶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她应该知进退,潇洒离开。可这是她的爸妈……何音无法抵挡亲情和家庭的诱/惑,跟着回到了何家。 ——这成为何音一辈子最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 回到何家的何音,见到了真正的何家千金,何莹莹。 她温柔、美丽、娇憨、天真、多才多艺,被誉为豪门里最璀璨的明珠。她人缘极好,人见人夸,连顶级豪门秦家的继承人秦箴秦大少,都对她一见钟情,要跟她订婚。 那时候,何莹莹才12岁。 这是什么玛丽苏小说里才有的设定,真写出来都怕被人骂虚假,偏偏真实地发生在她身边。何音真实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果然就跟野麻雀和白天鹅那么大。 可是,我也没有要取代她成为天鹅公主啊。何音心想,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对将她放在心上的父母。 仅此而已。 但这个仅此,却如此奢侈,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何家生活了一个月,何音看到的是父母对何莹莹的呵护,听到的是父母对她的嫌弃。什么真千金、骨肉情?跟何莹莹呆在一起,人人都当她是跟班。 还嫌弃她伺候得不周到,不够奴颜媚骨,不够谄媚讨好。 甚至,她想收敛自己的尖锐,学习稳重端庄,却被嘲笑麻雀飞上枝头,插了一身的羽毛,也变不成凤凰,东施效颦,没有自知之明。 何音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骨肉团聚美梦碎成渣,随风飘散,可是,明明她才是何家的骨肉啊!为什么何氏夫妇宁愿疼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自始至终,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何家、对不起他们的事,怎么会招致如此浓重的厌恶? 她越想越不明白,愤恨让人失去理智,这天,何莹莹不知道听到什么谣言,说秦箴跟别的女人开房,伤心之下去酒吧买醉。 何音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看到了醉倒在酒吧的何莹莹。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她把何莹莹送到3012号房,哪怕夺不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也能拉着何莹莹一起下地狱,让何泰华夫妇一无所有,痛彻心扉。 为什么事到临头,她下不去手? 大概……何音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何莹莹只是个17岁的女孩。 她从小在社会上讨钱赚生活,知道社会对女孩的苛求,实在无法用毁人清白的方式对付一个未成年少女。 她也是女孩,她也曾许多次经历骚扰,她真的做不到如此龌龊。 又或者,因为刚才带走时,何莹莹的眼神。 那是个相信的眼神,何莹莹是认出她了,才放心地跟她走。她恨何家的一切,对何莹莹也没有好感,但是她不愿意辜负一个相信的眼神。 何音太了解相信被粉碎是什么心情了,她不是也同样相信何泰华,结果被辜负吗? 算了,现在人都带到3112了,想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开弓没有回头箭。 何音沉沉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人生是b和d之间的c选择,选择‘不去3012’获得提示:恶毒女配。” 第 2 章 什么恶毒女配?何音一愣, 一串信息就跟潮水似的冲进脑海。 “这个世界是一篇甜宠总裁文,你是文中的恶毒女配, 何莹莹是女主。作为真千金, 你被找回后,处处被女主比下去,因此黑化, 趁着女主喝醉, 故意将她送到陌生男人房间里,害女主失/身。女主因此跟未婚夫分手, 结果却被未婚夫的堂兄认出是春风一度的女人, 当场求婚。” “女主和男主开始甜甜甜、宠宠宠的剧情, 花式啪啪啪, 你却因为嫉妒一次次谋害女主。善良的女主一次次原谅你, 最后, 你自食恶果,被男主送进监狱,判了死刑。” “……”何音被这剧情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不知道吐槽哪点才好。 先不说明明说好了30楼房间是黎少, 怎么成了秦家那位神秘大少, 男主总是有很多霸总手段的。就说419变真爱这事。 就算知道喝醉走错房间419, 是总裁文常用狗血梗之一, 但……何莹莹才17岁啊! 17岁一个高中生就敢去酒吧买醉, 酒吧还真的敢对未成年卖酒? 17岁就上演总裁文老套路, 走错房间跟霸总419? 17岁就各种啪啪啪? 这到底是个女频总裁文,还是个猥/琐男专属漫画《放课后の女高中生》? 不不。何音足足呆了半个小时,才摇摇头。她应该更震惊自己是恶毒女配这件事。 所以, 因为她是恶毒女配设定, 因此注定变坏,注定被所有人讨厌,注定心如蛇蝎? 注定……她明明是亲生女儿,却被父母厌恶? 何音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情绪,厌恶、抵触,甚至觉得荒谬可笑。 她宁愿相信何泰华夫妇是为了保住何莹莹跟秦家的婚约,才对她无情,而不是出于什么“甜宠文恶毒女配”设定。 去他的鬼设定! 她才不要做什么恶毒女配,何莹莹值得赔上她的一生吗? 答案是,不值得。 刚才她的选择已经证明了。 所以……何音明白过来了。 她现在是因为选择不害何莹莹,得到了剧情提醒吗?这是小说里写的——系统? 她获得了一个…… 念头还没完整地浮现在脑海里,忽然房门啪的响了一下,何音下意识地站起防备,便看到一群人大喊大叫地冲了进来。 “果然在这里!何音你这个贱/人!想对莹莹做什么?” “莹莹,莹莹你没事吧?不要吓妈妈……” “……” 最先进来的何泰华一言不发,神色大怒,大步走向何音,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呼来。 没尽到当爸的责任,还想摆父亲的专制权威? 何音的眸色一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抓住了何泰华的手腕,然后猛地一掼。 何泰华没想到何音竟敢跟他动手,更没想到这么干瘦的小姑娘,力气竟然这么大,一下子给掼了个趔趄。他扶住沙发,和在场其他人一同错愕了五秒。 “看清楚。”何音冷冷地说,“你宝贝女儿没事,不过我没带走她的话,现在应该在某个不知名的男人床上吧。何先生,别恩将仇报,否则,我就带走得了她一次,也能带走第二次。” 第二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好啊!你威胁我?”何泰华再度暴跳如雷:“向天借胆了你!小畜/生,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 何音一旦想通,爪牙全都亮了出来:“我是你亲生的,我是小畜/生,你是什么?老畜/生?” 何泰华给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梁双云一看不好,赶紧拦住:“老何,老何!咱们先带莹莹回去,这里人多眼杂,别传出去!” 提到何莹莹的名声问题,何泰华总算冷静了些,他狠狠地剜了何音一眼,一副“晚点再打死你这个孽障”的架势,然后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把何莹莹背在背上。梁双云配合地将西装外套盖在何莹莹头上,夫妻俩急匆匆地背着何莹莹离开。 “哼!”一直跟着的唐灵举着手机,恨恨地说:“我已经录下来传到校园论坛上了,何音,莹莹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下手害她,等着成为全校公敌吧!” 何音不打算解释自己没有真的对何莹莹下手,他们不会相信,她何必浪费唇舌?再说了,她确实有害何莹莹的心,不过是自主“未遂”罢了。 至于全校公敌? 何音抬眼皮子:“还不走?等我动手?” “你……你这个暴力狂!危险分子!我才懒得跟你说!”唐灵虚张声势地骂着,不住地后退,然后一溜烟跑了。 酒店工作人员见情况解决了,也走了。 一个三小时的钟点房客人而已,不值得他们道歉。 可仅仅是三小时的无窗钟点房,就得1800!她到何家时梁双云给她发的两千块红包,几乎全搭进去了,也不知道她犯什么抽,选这种总裁文男主入住的酒店。 不行,钱都花了,不能浪费这三小时的豪华酒店。再说了,何泰华现在正是火山爆发阶段,她可不想回何家讨骂。还有她脑子里冒出的那些念头,她也得好好理理。 打定主意,何音快步走向门口,准备将房门关上。谁知刚走到门口,忽然一个黑影蹿了出来,紧跟着就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啧!” “喵——!!!” 怎么回事?何音的手抓在门把上,上下看了一眼。 男人面目俊朗,神色冷怒,明显是直冲她的房间来的。可惜刚冲到门口,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正好挡在他脚下。一人一猫都被对方吓了一跳,黑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直挺挺地翘起,再度凶人:“喵——!!!” 男人一脸不耐烦,抬脚就要踹。 电光石火之间,似曾相识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救猫吗?yes or no。” 废话!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坐视一个大男人踢猫啊!这一脚下去,猫猫不得去半条命? 身体比念头更快一步,何音一把将黑猫抱起来。 “干什么你!”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嘲讽道:“下手害人快狠准,居然还想当着我的面演一出救小动物的人美心善?何音,你虚伪得厚颜无耻。” 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何音忽然猜到这是谁了,那个声音也适时响起。 “选择‘救猫’,获得提示:反派秦箴。” “秦箴,何莹莹的未婚夫,顶级豪门秦家的少爷,也是目前秦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传闻中的继承人。因为醉酒劈腿,又被何莹莹发现,才导致何莹莹喝醉等一系列剧情。事发后,何莹莹和他解除婚约。” “秦箴试图挽回何莹莹,但他劈腿是事实,何莹莹已喜欢上男主秦霆琛,秦箴因此黑化。” “秦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骗了你的身心,害你未婚先孕之后又亲自踹掉孩子,并且表示这是为了给何莹莹报仇。你在绝望之下开车要撞死何莹莹,被秦霆琛阻止并抓了个现行,直接送进监狱,落得枪毙下场。当然,秦箴也不好过,一直被男主追杀,最后,秦箴为了救女主何莹莹被炸死。” 什么?这男人有婚约还劈腿,她还跟何莹莹的未婚夫有一腿? 本来看到秦箴踹猫,何音对他的印象已经非常糟糕了,这下更是沾都不想沾。 “你未婚妻已经回家了。”抛下一句话,何音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 何音没注意,因为一关门,系统就抛出了问题:“回何家吗?yes or no。” 又来!不能喘口气吗! 何音忍不住吐槽,却听那冷冰冰的机械音说:“人生无处不在选择,请你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选择时间15秒,15、14……” 何音的心瞬间提起,心念跟着飞转、 打心底说,她不想回何家。今天这一出闹出来,她在何家的日子只会更艰难,回到何家,等待她的肯定是何泰华的打骂,以后的每一天,她怕不得活成条狗,才能在何家讨到一口饭吃。 她不想这样! 可她身上总共就剩不到200元,不回何家,她还能去哪?回孤儿院吗?孤儿院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5、4、3……”系统依旧在无情地倒数,在“1”响起的时候,何音站了起来。 “回,也不回。” “……”系统无法回答。不是说好了yes or no吗? “你也说了啊,是b和d之间的c。”何音抱着猫起身,收拾东西离开房间。“我现在选择c,回,也不回。” 足足五分钟,何音都从都从31楼下到1楼了,系统还没声响。 看来,她的系统是在太机械了。说好了yes or no,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系统就死机了。 ,这叫什么?破锅配烂盖?她命不好,配的系统也是个渣渣? “可不一定哦。”何音轻声说。 话音未落,便觉手臂一沉。 从她把黑猫救起后,黑猫一直很安静地呆在她怀里,现在就要走到酒店大堂,黑猫却忽然后腿一蹬,跑得没影了。 “……” 好吧,虽然喜欢,但她现在身无分文,养不起。 何音惆怅着松了口气,走向前台。 退房,坐公交,回到了何家。 第 3 章 进何家时, 何音故意弄出声响,果然被保姆听到通知去了。 不多时, 何泰华跟梁双云走下楼来。梁双云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显然,何莹莹除了喝醉以外没什么事。 但何泰华的神色更为冰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还有脸回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能学到莹莹1%的懂事?” 学什么?学她未成年去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趴在桌上等着被人捡尸吗? 何音懒得跟他斗嘴, 开门见山地说:“回来跟你谈判——我要搬出去。” 何泰华听她说前一句,还想嘲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可后一句出来, 他马上追问:“条件呢?” 何音嘴角浮起笑意。啊, 果然是商人, 果然得用在商言商的方式, 才能跟何泰华相处得舒服。 “我要外公那套房子。” 回到何家的第一天, 何音就听到保姆和司机私下议论。 “你说先生什么时候把这赔钱货赶出去?” “毕竟是亲女儿,不会吧?就算真要她离开,应该也会给她买房子, 让她自己在外边住, 减少来往。” “给赔钱货买房子?”司机嘲笑, “撵去寿康巷还差不多。” 寿康巷?何音留心听下去, 才知道外公在寿康巷11号有套房子。而寿康巷是本市的葬丧一条街, 传闻那里邪门得很, 是鬼街。外公去世已经5年了, 房子还没能脱手。 她……会被赶去鬼街? 从听到这消息开始,何音就怕得不行——她怕自己会被赶到鬼街去,更怕自己会再度无家可归。所以, 她努力收敛个性, 沉默不语,试着做个乖女儿。 可惜适得其反,无人在意。 现在,何音明白了,何家比鬼街更可怕。 “把外公那套房子转到我名下,拿到房产证,我签一份放弃何家继承权的声明,公正过后,你的财产,跟我无关。以后,我跟何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任何人问起,我都主动澄清是我自己离开何家的。” “不行!”梁双云忽然开口,发现何泰华跟何音都不满且诧异地看着自己,一向怯懦的她不觉双手交握,努力搬出正常的理由。 “你一个未成年姑娘,离开何家,这事传出去,何家的名声会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不要胡闹了!乖乖向你爸爸认错……” 认个屁错!何音忍住脏话,没忍住嘲讽。 “拜托,这时候就别装严父慈母了好吗?要不是秦家先从骨髓库得到消息,你们会把我接回来?要不是为了在秦家面前扮好人,你会给我安排学校?既然一切都是为了做给秦家看,给秦家留个好印象,我就明说吧。” “刚才你们一走,秦箴就到了酒店,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你们跟我断绝关系,秦家不仅不会觉得你们冷血,反而会赞赏你们为了给他家未来的儿媳妇出气,大义灭亲。用一套卖不出去的鬼屋,换把我赶出去、免除我的继承权、博得秦家好印象,一举三得。何先生,这生意不做,你是不是蠢?” 何泰华心里是一千万个同意,但理智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何音为什么忽然要搬出去?比起豪门生活,还有更大的利益在诱惑她?什么利益? 他以退为进:“你又发什么疯?” “嗤……”何音笑了,摆摆手说:“我只是不想呆在何家而已,何家虽然好,但并不是我的家,继续待下去,我也一分钱拿不到。与其如此,不如我搬出去,鬼屋再破,在我名下就是我的财产,不比赖在何家什么都得不到强吗?” 她不谈亲情、不谈委屈,只谈利益,反而说服了何泰华。在何泰华心里,人做决定是不是出于真心,只看决定下有多少利益可拿。何音说得对,留在何家她一分钱也得不到,搬出去反而得到一套房子。 何泰华眼中无法抑制地出现一丝喜悦。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女儿。 亲生的又怎么样?又不是儿子,还能继承家业。女儿如果不能当联姻对象,出嫁还得费一份嫁妆。 何音长得干干瘦瘦,麻雀都比她多三两肉,别说豪门公子了,随便在街上拉个男的都不会要,真正是个赔钱货。要不是秦老爷子暗示,就算他家老头临终前留下遗嘱,何泰华也不想认她回来。 现在,她主动提出搬出去,确实对她、对何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何泰华再次确认:“除了寿康巷11号的房子,你什么都不要?” “对。”何音点头,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添了一把火。“现在是下午3点半,准备好材料,当天办妥过户手续,我当天离开,绝无二话。” 这雷厉风行的做法正和何泰华的意,他二话不说就上楼去,等他人消失了,梁双云才惊惶地抓住何音的手。 “何音……” 何音毫不犹豫地躲开了,冷着脸,不骂人,也不想交谈。 梁双云的手尴尬地悬空着,一下子红了眼眶。 何音懒得看,等了三五分钟,何泰华拿着材料下楼,司机开车就送去房产局了。 梁双云茫然地回到房间,在沙发上坐下,不住地落泪。 女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不是不心疼何音,但她出身不好,因为父亲对何家有恩,才嫁进何家当豪门太太的。回忆小时候的清苦岁月,梁双云实在不想离开何家这个锦绣堆,所以对何泰华百般顺从。最初嫁进来那十五年,梁双云的日子也不好过,什么包包、鞋子、奢侈品牌,她一概不知,再加上她父亲的工作,豪门圈子处处看不起她。 是有了何莹莹这个女儿,从小出众,又小小年纪成了秦家小少爷的未婚妻,梁双云才渐渐受到尊重,成了人人赔笑脸的何太太。 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些。她已经无法回到住在鬼街、每天掐着手指算空心菜还是小白菜便宜的日子了。 所以,只能对不起何音。 但她会补偿的! 梁双云小心地擦干净泪痕,翻检了些东西,跟鬼街房子的钥匙一同装进小布包里。 房子的产权转移办得很快,梁老本来就留有遗嘱说房子给外孙女,何音跟梁双云又做了亲子鉴定,种种材料都妥当。一个小时后,何泰华跟何音再次回到何家。 “办妥了。”何泰华一脸轻松。 从这个亲生女儿冒出来的那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解决这个大/麻烦,现在,终于可以摆脱了。 他催促着:“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钥匙?有地方住了,让她赶紧走,别拿了好处又赖在咱们家。” 梁双云拿着小布包,走向一楼的角落。 何家的房子特别设计过,一楼除了客厅和厨房之外,还有好几个隐藏的房间,都是给保姆住的。 何音就住在离储物间最近的房间里。 梁双云走到时,门开着,房间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做成暗室,房间没有窗,也没有独立的卫生间,除了一张1.2米的箱式床,就是个靠墙的衣柜。衣柜和床中间,只有30㎝左右的空间可以走。 何音就蹲在那窄窄的过道里,收拾行李。 梁双云抓着门把的手不觉一紧。 她一直都知道,何泰华为了给秦家留下“就算亲女儿回来了,也不会减少对莹莹的一分疼爱”这一印象,苛待何音这个亲生女儿,让何音住在保姆房里。可她不知道,原来保姆房这么小。 楼上何莹莹住的套间,有卧室、书房、衣帽间、浴室、卫生间、待客厅和琴房。 光是浴室都比这房间大。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梁双云喉头发哽,艰涩地说:“我……我这里有……” 才刚说了个头,何音就收拾完东西站起来了。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两套换洗的衣服随便装个双肩包,没了。 “借过。”何音走来,吐出两个字。 梁双云仿佛看到了平时说一不二的丈夫,不由得让。,等何音走过拐角,她才想起自己没说完的话,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何音的手腕。 一抓上去,梁双云又是一阵心酸。 那手腕瘦得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 可她不能做更多了。 梁双云红了眼眶。 啧!何音不耐烦了。 她知道,她没有权力要求亲妈为了她离开豪门,放弃优渥的生活,也知道这女人对丈夫百依百顺。她不奢望梁双云为了她做任何牺牲,但拜托这时候就别装出疼爱女儿的样子好吗? 这么疼爱,早干嘛去了?这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放手!”何音加重语气。 梁双云畏葸地放手,递出小布袋:“这个……给你,是你外公家的钥匙。” 早说不就完了吗!何音接过袋子,略一点头:“麻烦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刚将门打开,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呼:“何、何音!” 何音回头,只见何莹莹站在楼梯上,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握成拳紧紧贴着心口,满脸彷徨和泪意。 “你……” 何音直接打断她的话:“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关上的门像是斩断了什么,何音不觉得悲伤,反而为自己高兴。 什么亲情、什么家庭温暖,通通见鬼去吧!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她从懵懂无知的婴儿都能一个人活到17岁,现在四肢健全、头脑清醒,离开何家,难道还能把自己饿死? 她再说了,她现在还有自己的房子了。 房子,她的! 何音一想到这个词,兴奋得浑身起了一层战栗。 她的房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第 4 章(上) 袋子一入手, 何音就感觉到重量不对,等上了公交车一打开, 她嘴角便勾了勾。 果然, 里面除了钥匙,还有一张卡、一个手机,和一张字条。 [密码是780328。] 补偿吗? 可惜, 补偿这东西, 不是给了就算成功,得被伤害的人接受, 那才叫补偿。 何音将手机打开, 里边各种app, 显然是梁双云自己淘汰下来不用的。通讯录里一堆联系人, 何音飞速扫过, 只背下她班主任的号码, 然后给发了条短信。 [银/行卡和手机卡我掰断丢了,你自己去补办。谢谢你的帮助,欠你一部手机和两千块, 我一定会还的。] 发完之后, 何音提前一站下车, 去手机营业厅办了新卡, 将旧卡和银行卡扔进粉碎机里。确认粉碎得不能再碎了, 何音揣着揣着兜里仅剩的八十块, 往寿康巷走去。 一站路, 很快就走到了。 越过“寿康街”的牌子,天色瞬间就黑了,周围的气温好像下降了5度。 冻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何音搓了一把胳膊, 继续往前走。 不怕, 她的房子就在前方等着呢。 夜色浓重如墨,黑暗里只有两旁的店面投来灯光。有光很好,就是这光……有点瘆人。 寿康巷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店面的招牌都是白底黑字,大门两边挂着白色的灯笼。殡葬一条街,摆的全都是花圈、寿衣、白布、香烛纸钱等丧葬用品,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特有的气味。 明明离街口不到50米外就是车水马龙的繁忙道路,可夜风里,城市的喧嚣忽然远去了,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而且,尽管所有的店都开着灯,但是,店里没有人。 何音不由得加快脚步,好在寿康巷的门牌号整齐,左边是单数,右边是双数。没走多久,就到了11号。 一到门口,何音的双眼便是一亮:别说是鬼街,就算是墓园,她也住了! 一路过来,两旁都是三层自建房,一楼开店,二三楼住人。房子都破破烂烂的,墙上的腻子都快掉了,到处都是颓朽的痕迹。 但11号不一样。 11号虽然也是三层自建房,一楼却不是门面,而是个院子。院子没有门,只在门口两边种了两棵大槐树。茂密的树冠几乎将整个院子都遮蔽起来,浓阴后边,隐约可以看到三层尖顶建筑。 因为这房子太符合她的想象了! 她就想要个可以在院子里种花的房子,天知道在一线城市这样的房子得贵成什么样?挣上十辈子的钱她也买不起。而现在,她竟然拿到了! 她要种大爬藤月季,爬满围墙,开满花,香气充满整个庭院。 一瞬间,何音忘记了路上的害怕,跑进院子,打开房门。 刚一进门,便听到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选择‘不回何家’,觉醒技能:坤卦化身。” 随即,一股微凉的力量在体内出现,何音发现,自己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了。 不光盖满白布的家具,连房间里缭绕的黑气、血雾,也一目了然。 等等!何音的背脊瞬间绷紧。 黑气?血雾? 系统解释:“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卦化身,可吸收凶煞,化为己身福运。” 吸收凶煞,化为福运……凶煞说的就是这些黑气吗? 怎么吸收?何音低头看看手掌,朝一缕黑气伸出手。 五指一抓,那黑气自动转入掌心。 “吸收凶煞1,获得‘灯光’。” 啪的一声轻响,头顶的灯瞬间亮起。 何音被灯光照得眯了一下眼,狠狠地心动了。 这技能,也太实用了! 只是吸收1点凶煞,就能让五年没交电费的屋子亮灯,那如果她把屋子里的凶煞都吸走嗯? 心动不如行动,何音朝沙发旁的黑雾伸出手,眼看着黑雾渐渐消失,正要吸收干净时,忽然体内一阵冰冷。 “唔……!” 何音痛得眼前发黑,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有什么……冰锥似的在凿她的身体! “警告。”系统机械地说,“觉醒度1级,吸收无因果凶煞11点,超过觉醒限度1点,无因果凶煞将化为寒毒。” ……怎么不早说啊! 唉,也是她太贪心了,记住这个教训。 何音忍住身体里一阵阵的刺痛,询问:“什么叫无因果凶煞?” “无因果凶煞,即凶煞存在太久,已找不到作恶的源头,无法实现因果报应,只能靠坤卦体质吸收,强行化解。一段时间内吸收太多无因果凶煞,超出坤卦承受度之外,会在宿主身体里形成寒毒,需要时间才能化解。” 也就是说,她现在身体里痛入骨髓的寒冷,就是吸收太多无因果凶煞造成的?那该怎么解决?她现在……真的快痛死了! “刀子割到肉上才知道疼,刚才是用演示效果提醒宿主,万事有度。尽管是坤卦体质,也要遵循觉醒度,循序渐进地吸收凶煞,尤其不能为了换取福运,吸收过量无因果凶煞,否则乐极生悲。” 刚一说完,何音身体里的疼痛就消失了。 原来是演示。何音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认这招提醒非常奏效,以后除非到要命的关头,否则她一定会小心无因果凶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有无因果凶煞,是不是也有因果凶煞?还有,既然坤卦有觉醒度,怎么提高呢? “因果凶煞,即造成凶煞的人还在世,可以让他得到报应之后,再吸收、化解凶煞。吸收因果凶煞无害处、增福运、可提高觉醒度。” 也就是说,她只要找到作恶的人,想办法让那人恶有恶报,再把那份凶煞吸收,不仅不会被寒毒害了,还能升级坤卦的能力。并且,得到的福运比吸收无因果凶煞更多? 第 4 章(下) 何音思索着:“怎么区分凶煞有没有因果?” “无因果凶煞往往没有定向依附的东西,随处飘荡。而因果凶煞,通常以黑雾的形式,附着在作恶的人,或者被害的人头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黑云绕顶’、‘印堂发黑’。雾气越黑,凶煞度越强烈。” 相对来说,只要她解决了,得到福运也就会更多? 系统:“1点因果凶煞,化作100点福运。” 何音打了个响指:“明白了!” 明天开始,她就留心每个人,看身旁有没有黑雾,想办法把作恶的人给解决了。然后,换取福运! 对了,刚才她吸收了11点无因果凶煞。1点已经换成了灯光,还有10点呢? “咚咚咚。”门忽然被敲响。 何音刚被寒毒要了半条命,一下子没想起这是鬼街,站起来就开了门。“谁啊?” 门外站着个佝偻且清瘦的老人,和蔼地问:“你是老梁的外孙女吗?” 认识外公,是邻居吗? 何音点头:“是的,老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真的是老梁的外孙女,可算等到你了!”老人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你外公留下的钱,他叮嘱我们这群老朋友,说五年之内,外孙女一定会回来住,让我们把它给你。” 老人说着将信封往何音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同时,系统声音响起:“吸收10点无因果凶煞,转化为0.1点福运,获得‘意外之财’。” 果然是吸收凶煞就有福运,系统是不会骗人的。不过,1点因果凶煞化作100点福运,10点无因果凶煞才能化作0.1点福运。 何音关上门,一边走向沙发,一边估摸着手里的钱。 说实话,她对钱没概念,从小生活太苦了,几乎没有拿百元大钞的机会,发工资、交学费,都是银行卡转账,不用现金了。 一个牛皮纸信封,能装多少钱?一百块? 何音想着,把钱数完。 然后彻底呆住了。 一……一千。 信封里足足一千块! 只要0.1点福运,就能换一千块!也就是说,1点福运一万块。要是她吸收了1点因果凶煞,就能换成100点福运,能换一百万! 一百万! “啊啊啊!”久无人住的11号楼不仅亮起了灯,还传出少女兴奋的疯叫。“我发财啦!” 老人在院墙下听到了,脸上露出微弱的笑容,无声地走了。 寿康巷是条死巷子,巷子尽头,有一座陈旧的砖木祠堂。 老人一飘进祠堂,就被几个人围住了。 “怎么样?” “供奉送上去了吗?” “新主人收了吗?” 老人好像能量不足似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大门里的光照出来,就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忧愁地皱起眉:“收是收下了,但是……新主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真的是个无处可去的天真少女。 “这……”几人犯愁了。 听说11号的灯亮了,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钱——是人民银行发的,不是“天地银行”,假托遗产的名义给送了上去,以探听虚实。没想到,11号的新主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无法,只能静观其变。 老鬼们各自散去时,何音才拍拍脸蛋,努力从收获一千块巨款的狂喜里清醒过来。 别忘了,房子还没打扫呢,不把房子清理一下,今晚睡哪? 何音深吸一口气,将牛皮纸信封装进帆布袋,出门去了。 她决定先把客厅清理出来,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其他的事明天再说。打扫需要工具和体力,何音去了公交站附近的超市采购。 拎着东西刚走到寿康巷和五一路交汇附近,何音的眼睛便眯了一下。 十字路口地上,有张钱。 百元大钞两头折成三角形,中间用红绳绑着,最重要的是,上边附着一团浓重的晦气。 “借寿钱。”系统说,“处理借寿钱,yes or no。” 何音瞬间眼睛一亮。 废话,晦气撞上她这个坤卦化身,不等于是送她钱吗?当然是yes了! 寿康巷里,黑猫在楼顶跳跃着,不住地张望。 不是说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巷口,黑猫的眼瞳猛地一缩。 巷口有张借寿钱,何音竟然伸手去捡! 这女孩……黑猫又气又急,却发现来不及冲到她面前,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住手!” 何音的动作一顿,便看到似曾相识的黑猫跳到面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爪子拍开她的手,厉声骂道:“晦气浓重,你看不见吗?!” 看见了,可是……为什么猫会说话? 正在猫怒瞪,人呆愣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不知从哪伸出来,捡了借寿钱就跑! 第 5 章(修改) 这份借寿钱非常阴毒! 何音来不及管黑猫, 扔下购物袋就追了上去,叫道:“小朋友, 快放下!这钱不能捡!” 她声音很大, 那小孩却听而不闻。他也不知是长了什么飞毛腿,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不见了。 躲起来了?何音目光转了一圈, 没发现小孩, 反而看到夜色里一点火光闪闪烁烁。走近一看,何音才发现有个人靠在道旁树上抽烟, 她正要问这人有没有见到小孩跑过, 却发现那小男孩就在树影里。 好啊!何音挑眉, 正要开口, 却看到小男孩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把借寿钱往抽烟的人口袋里放。 “干什么!”何音一把抓住小孩的手。 小孩明显知道这钱不对劲, 居然想用来害人! 小孩惊恐地看了她一眼,惊叫一声,瞬间化作黑烟不见了。 等等, 化作黑烟, 这不就是表示…… 何音心里的恐惧还没升起来, 便给骂了一声。 “卧槽, 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冒出来想吓死人啊?” 声音清亮, 抽烟的人竟然是个少女, 年纪约十六七岁, 穿着一身重金属摇滚风格的衣服,眼妆画得夸张极了,乍一看跟鬼似的。 不过, 何音更留意一件事—— 刚才小男孩惊叫了一声, 少女竟然没听见,只听见她呵斥的声音。 那孩子,果然是个……鬼。 “啧!”少女见她不回答,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尖捻灭了,径自离开。“原来是个蛇精病。” “哎……”何音迟疑地叫了一声。 她觉得这少女哪里不对劲,可对方根本不理她,已经走出巷口了。 借寿钱的事要紧,先处理。 何音目光在地上一扫而过,假装没看到地上的借寿钱,转身准备离开。刚一转身,背后就一阵阴冷,何音转身一抓,精准地扣住小孩的手腕,威胁道:“再化烟逃走,我就收了你!” 作为一只鬼,居然二度被人抓住手腕,小鬼孩吓得瞬间透明,本能地朝对面店铺望去。 这是求救和依赖的表情,鬼也有亲人? 这个人不如鬼的世界。何音心中吐槽着,仗着自己是坤卦化身,拖着小鬼孩就进了3号店,叫道:“店主呢?” 3号专卖香烛纸钱,货架后是一个高高的柜台。一个老人从柜台后边抬起头,以为是生意来了,露出热情的微笑:“要买……” 一看到来人和被抓的小鬼孩,老人剩下的话全都化作惊恐,写在脸上了。 何音也呆住了。 小鬼孩的亲人,竟然是刚才给她送“外公遗产”的那个老人,难道说,他也是鬼?可刚刚他给的钱是能存进atm机,也能用微/信支付花掉的,现在天地银/行还发行人民币了? 何音一阵头皮发麻,心跳如鼓,却想起听过的传说。 鬼是种欺软怕硬的东西,人若不怕鬼,鬼就会怕人。 何音心一横,怒气冲冲地上前,将小鬼孩往他身边一放,质问道:“你家的孩子?刚才他把借寿钱塞人家小姑娘口袋里,鬼就能作恶是吧?” 说完将借寿钱拍在柜台上,“啪”的一声,吓得老鬼小鬼都哆嗦了一下。 “对、对不起。”老鬼本能地躬身赔罪,“是我管教不严,梁小姐息怒……” “我姓何,何音。”何音纠正着。 “是、是。”老鬼继续躬身,“何小姐,您放心,以后我会严加管教小丰,保证不会再犯。这借寿钱……” 他目光落在借寿钱上,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正要将事情应下。何音却一伸手把借寿钱拿起,转身就走。 “你连阳寿都没有了,碰什么借寿钱?管好自己的孩子吧!” 她知道他是鬼,居然不怕?还打算自己处理借寿钱? 老鬼先呆了呆,随即激动得手都哆嗦了,掏出手机按了半天,才在微/信群里发出语音。 “各位,咱们的新主人,了不起啊!” 他并不知道,走出店铺的何音,手心都出汗了。 原来鬼街不是传说,而是真的有鬼,而且……何音的脚步一顿,低下头。 黑猫咬着购物袋,一路给她拖到了3号附近。 它是担心她,又得帮她看东西吗? 何音想起刚才的提醒,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责骂也能表示关心,可黑猫为什么关心她? 因为她白天救了它?猫的报恩? 少女无声地盯着黑猫,目光闪烁不定。 黑猫也在盯着她。 坏了,这小姑娘不会是吓坏了吧? 不该啊,她连鬼都敢骂,会怕一只说话的猫? 接下来怎么办?难道为了安慰小姑娘,他真得装只猫,在地上打滚,冲她喵喵叫? 黑猫松开购物袋,面无表情地做着心理建设,正准备一咬牙喵一声,就看到何音蹲了下来。黑夜里,她目光灼灼,仿佛熠熠生辉的宝石。 “对不起,害你担心啦,不过,我不怕凶煞晦气的。” 不怕?她觉醒坤卦能力了?黑猫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又看到何音小心地伸出手。“你好,我叫何音,住在11号。谢谢你的提醒,我明天请你吃小鱼干好么?” 他才不会被小鱼干收买!他又不是真的猫! 黑猫板起脸:“借寿钱也敢捡,鬼也敢追,给根竹竿你是不是要把天给捅破了?” 这下何音心态平稳,听得清楚。黑猫是只男猫妖,虽然语气又威严又凶,像教导主任似的,但声音低沉磁性,好听极了。 黑猫见她不动,气得拍了一下地面,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把借寿钱扔了?” “不行。”何音摇头,“我答应了要处理这份借寿钱的。” 黑猫脱口而出:“你还会处理借寿钱?”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你还会”的意思,就是“你不会”。可世上的“不会”原本就有两个来由:笨,学不会,和没机会学。 蠢笨可以被嘲笑,但没机会学,怪得了她本人吗? 他说这句话,跟那些嘲笑她不会跳舞、不会弹钢琴的人有什么区别? 不是她学不会,只是她没有机会学。站在峰顶附近的人,嘲笑从山底往上爬的人慢?敢不敢放在同一个起/点上比? 如果她没有被换走,安安稳稳地在何家长大,她就会从小受到豪门和梁家的双重教育,现在未必不能是豪门千金的典范,和玄学界的神童。 现在她丧失学习的机会,失去一切,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被取代了。她被抢走了一切,结果围观的人不去谴责造成她悲剧的罪魁祸首,反而嘲笑受害者一无所有?这是什么道理? 他看到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和瞬间上涌的受伤,一时想也不想,抬爪勾住她的衣角。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噢,没事。”何音无所谓地耸耸肩,将购物袋提起,准备起身。 黑猫没放开爪子,仰头道:“坤卦能力可以追踪借寿钱的源头,梁老让我教你。” 第 6 章 黑猫颇有我行我素的气质, 一旦开口,不等何音作答, 就继续往下说了。 “借寿钱分三种, 里边放借据的,是明借;什么都没放的,叫阴损借。” 何音问:“阴损借?” “写明借寿几天的字条, 就是借据, 这是明码标价。不愿意借寿,把借寿钱丢掉, 就无事发生。”黑猫一边解释, 一边往11号走。“阴损借, 是借寿钱上什么都没有, 既不绑红绳, 也没有折成三角形。这类借寿钱碰的是运气, 看花掉借寿钱的人八字轻还是重,八字越轻,借寿越多。” 何音不由得跟了上去, 皱眉道:“这不是欺负人吗?世上还是有很多人不懂什么是借寿钱的。还有, 万一给小孩子觉得好玩捡去呢?太恶毒了吧?” “还有更恶毒的, 叫斩寿借。” 何音一听这个斩字, 就知道不好。 果然, 黑猫说:“就是在借寿钱里藏一张斩寿符。所谓斩寿, 就是不管对方是否同意, 是否把钱花掉,只要碰过借寿钱的人,都会被斩寿符砍掉一定的阳寿, 储存在借寿符里。” “太恶毒了!”何音骂道, 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一件事,赶紧几步跑进家门,将购物袋一放,把借寿钱小心地打开。 一看里边,何音不禁骂了一句:“我擦!” 这份借寿钱是两张百元大钞折叠起来的,中间夹藏着符咒,浓重的晦气就是从符咒里透出来的。不光是符咒,连包着的钱上面也沾了深灰色的晦气。 怎么回事?何音想伸手挥去晦气,黑猫却说:“没用的。” “这种借寿钱就称为‘斩寿借’,晦气非常重要,会沾在包裹的钱上。要消除这类晦气,只有两种方法。一种,让钱币继续流通,让钱币在人与人之间辗转时,每个人都沾掉一点晦气,用无数人的气运生生把晦气消耗掉。” 他说着瞥了一眼纸币,估算上边的晦气分量,报出个数字:“至少一年。” 一年,这钞票得经过多少人的手,让多少人倒霉!更别说那些没有花钱就被强行借寿的人了。 太过分了!何音咬牙,问道:“你说,你要教我怎么解决借寿钱。” “嗯。”黑猫淡淡地应了一句,进了客厅。 何音没跟上,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 借寿钱不可怕,可怕的是给人出主意弄借寿钱,还画了斩寿符的人。这人不收拾了,她能解决一份借寿钱,那人还能画百八十张。 还有钱上的晦气,她是坤卦化身,可以直接吞掉晦气,但必须让制造这晦气的人受到因果报应。否则,这晦气吞进去就会化作寒毒,她可不想再体会一次寒毒发作的痛苦。 所以,说来说去,根源就是画了借寿符那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何音抬头问:“你知道怎么追踪画符的人,对不对?” 想想觉得这话挺没礼貌的,她又加上一个称呼:“猫先生?”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称为先生,很妥当吧? 黑猫的眼睛眯了一下,心中涌起赞赏。 半分钟的时间,就能找出头绪,谁说何家的真千金是乡下麻雀?这头脑,比豪门中大多数人都强太多了。 “可以,但你要冒一点险。”黑猫跳上茶几,蹲坐着。“你是坤卦化身,天生能沟通地脉,如果将借寿符上的晦气吸收一点入体内,就可以感知画符人的位置。” 就这样?何音马上抓向借寿符,刚一伸手,又吃了一记爪子。 当然,和上次一样,没有伸爪子,只有肉垫。 何音摸摸手指。 软乎乎的,还……舒服。 “冒失!”黑猫斥责着,“话还没说完呢!无因果晦气吸收入体,会化作寒毒的!不想痛死,你就要掌握好度量。” “不能多,不能少?”何音问,“刚好能感知画符人的位置,又不会让寒毒成形,对身体造成伤害?” ……这小姑娘总能在气到他以后,马上就流露出她让人赞赏的一面,叫人消了气。 黑猫哼了一下,点了点头,叮嘱着:“一定要小心。” 他这是关心吗?何音觉得心暖暖的,声音不觉柔软下来:“嗯。” 她朝借寿符伸出手,慢慢地吸收着符纸上的晦气。 这感觉很神奇,好像有一根无形的吸管连通了她和符咒,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还真的能掌控吸收晦气的量。 一点晦气入体,何音马上就感觉到了。 “在东北!” “可以了。”黑猫一把按住借寿符。 那无形的吸管瞬间啪嗒一下折断,何音不觉挑了一下眉。 据说黑猫通灵,还真是,这黑猫妖居然能把晦气暂时按住,封在符咒内。 “别发呆,趁着公交车还没停运,赶紧找人。”黑猫将符咒叼起,朝半空一抛。“接住。” 何音下意识地照办,只觉得手心微硌,低头一看,就抛一下的功夫,黑猫居然将符咒折成了个三角形。还是个等边三角形,巧妙地将晦气和符咒力量全都控制在三角形内,形成一个闭合的回路。 太神奇了。 何音锁门往巷口赶,用地图app划定了个范围,赶去公交站。 等公交的时候,她忍不住悄声问:“太帅了,刚刚那个,能教我吗?” 黑猫轻轻地哼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嘴角翘了一点,赶紧压下,老气横秋地说:“你只要听话,将来有的是本事教你,学这个干什么?” 因为猫耍这一手都挺帅了,要是个人玩出来,得多帅啊?何音抿抿嘴,她想用这手骗个小姑娘当朋友。 不过,这么说出来,一定会黑猫笑吧? 何音摸摸鼻子,刚好公车来了,一人一猫便上了车。 她吸收的晦气非常微量,只能勉强地感觉到画符的人在东北,等公车开过近十个站,距离近了,何音才又将范围缩小了。 “是前面那片。”何音赶紧下车,不断感知着,又利用地图app不断缩小范围。 最后,来到一条巷子前。 就在巷口不远处,一家酒吧的招牌闪闪烁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搂着穿吊带热裤的女人从里边走出来,走向停车场。 找到了,就是这男人。 何音的眼睛眯了一下,悄声问:“为了让作恶的人得到报应,我可以代表大地暴/力/执/法吗?” 黑猫被她的措辞逗得无声地笑了一下,叮嘱着:“别闹出人命。” “没问题。”何音比了个ok的手势,从黑暗里跳了出去。 第 7 章(上) 半路上忽然蹿出个人, 换谁都吓一跳。胖男人差点就酒醒了,可一看跳出来的是个营养不/良的少女, 他的姿态又放松下来了。 “哎哟, 吓死人家啦~”吊带女按着心口娇嗔,乜斜望着何音,“哪家小孩?胸还没长三两肉, 不会就来抢男人吧?” “噗~”一时男女都忍不住, 嗤嗤笑了。 何音的回答,是随手抄了根拖把。 刚才辨认位置时就注意到了, 旁边堆了些拖把。她一脚把墩布踹掉了, 手臂一挥。 呼的一声风响, 木杆直指胖男人眉心。 她会打架, 还非常会。一个小姑娘从小在社会上打黑工挣钱, 没点防身的本事, 早就骨头都不剩了,还能平平安安长到今天? 七岁的时候,有家武馆来孤儿院做慈善活动, 教了一套拳脚和棍法。本来是作秀拍照就完事的, 但何音牢牢地记了下来, 一有空就练。 这一棍的气势仿佛少林武僧的降魔杵, 吊带女双腿不由得一软, 差点跪了, 却动都不敢动。 “姐姐。”何音盯着胖男人, 扯扯嘴角,“我找这位大叔有点事。” “我,我马上走!”吊带女马上挣脱胖男人的手, 干笑着说:“焦哥, 我那个来了,咱们下次再约啊。” 胖男人的酒被这道棍风打醒了一半,他打量着何音,问道:“妹子,哪条道上的?有话好好说。” 何音微微冷笑,亮出借寿符:“你画的?” 胖男人看到借寿符,神色便放松了下来,笑眯眯地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小妹妹,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找人算账嘛……你得知道,拳脚能跟法术比吗?我一张符贴上,保准你动弹不得。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会儿喝醉的男人出来,一看街上有个动不得的妹子,那滋味可就……嘿嘿~~~哎哟!” 一声惨叫,胖男人被一棍横扫,飞进巷子,撞翻了垃圾桶,跟垃圾、积水滚成一团。 “马勒戈……”胖男人暴跳如雷,一手撑地就要跳起来,可刚一动,便感觉眉心一凉。 杏黄的纸张随着他的呼吸一摇一摆,冰凉的恶意从眉心一阵阵传入身体里。 小丫头把借寿符贴在他头上了! 不,这符是他画的那张,但从里边传来的阴冷,可不是他能做到的! 难道小丫头加强了符咒的法力?这岂不是表示……他的阳寿正在被斩断、借出? 别啊! 胖男人当即手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大仙……” “干嘛?要动手?”何音的声音凉凉的,一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你得知道,拳脚能跟法术比吗?”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噢,我忘了,拳脚你也比不过。” “是是是。”胖男人连连点头。 他都被一棍子打飞老远了,还能不知道吗? “大仙,您要小的做什么,尽管说,我马上办!” 办完了赶紧把这破符毁了,把他的阳寿还回来啊。 何音没说话,逆光站着的她下巴微动,似乎看了一眼符咒。 胖男人立刻会意,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明白:“这借寿符是我画的,但我道行低微,画的符只能让人吊一口气,一个月之后,人还是会死的。我这不算害人性命,我都是收钱办事的!” 收钱办事?收钱就能做阴损事了?别说只碰了钱就被斩去阳寿的人,这钱晦气浓重,以后流通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倒霉。那些人,难道不无辜吗? 不过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人的三观已经彻底歪了,得交给专业人士来纠正,她是救不回来的。 何音玩着手里的木棍,问:“收了谁的钱?” “廖爷的。”胖男人立马回答,说完又明白不够清楚,赶紧掏手机,边点边说:“就是邱家的小舅子,廖荣发。我师祖跟他认识,昨天他通过关系找我,说要我给他弄张借寿符,给他老子续命。大仙,你要找他?廖荣发的家不知道住哪,不过他老子住在普康医院5号房,你去医院一问就知道了。” 普康医院?黑猫眼睛微眯,跳了过去,便看到何音玩着手里的棍子一歪,咚的一下结结实实地敲在胖男人头上。 痛得胖男人嗷的叫了一声,额头上鼓起个包。 “跟我耍心机?普康这种贵族私人医院,别说去问,没有预约,我连门都进不去!” “我……”胖男人张口就想说,我帮你问。何音便弯下腰,瘦弱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按了视频通话。 那边很快接起,背景一片白,显然是医院,男人粗犷的声音嚷嚷着。 “姐,看,是焦大仙!咱们听听焦大仙的指导!信什么医院呐?焦大仙肯定有办法!” 镜头里出现一男一女,男的叫女的姐,可男人已经年过四十,女的却妆容精致,像比他小三五岁。显然,这女人保养得极好。 男人嚷嚷着:“喂?焦大仙?你在吗?怎么镜头黑乎乎的?别是刚睡完女人,一身光溜溜的不好开灯吧?” 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完了男人又提高声音,焦急得不行的样子。“焦大仙,你不是说把借寿钱放出去我老头就没事了吗?怎么还进抢救室了?是不是‘法力’不够啊?您赶紧说,我微/信给您转账过去。” 何音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问道:“你收了多少钱?” 胖男人:“5……50万。” 何音又问:“发了几张借寿符?” 胖男人又硬着头皮答:“一……一张。” 第 7 章(下) “什么?!”男人一听就火了,“不是说撒50万借寿钱,你一分不收,过后再给你五百万吗?” “因为这张借寿符只能吊一口气,一个月后,他拿了五百五十万,早就逃之夭夭了。”何音的声音在黑夜里越发幽冷,“你们知道什么是借寿符,还敢用,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是不是太恶毒了?” “嘿,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啦!穷人的命算什么命……”男人满不在乎地说,被旁边妆容精致的女人制止了。 “看来您也是位大仙。”女人冷静地问,“事关我爸的命,您开个价吧。不瞒您说,我丈夫姓邱,不管多少钱,我家都出得起。” 这话是诱/惑,也是威胁。 多少钱都出得起,意思是财大气粗,敢得罪她,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可借寿钱讲究的是明码标价、一切自愿,阴损借、斩寿借,都是害人的邪法。因为她是有钱人,想给她亲爸续命,就要不由分说斩断别人的阳寿吗? “想借寿?寿命何等珍贵,要是钱就能买到,百亿豪门的人岂不是个个都能活几百岁?借寿说得好听,其实是拿自家的气运来换对方的寿命,真的借到寿命,一家老小也要霉运不断,直到老人去世那天。” “什么?!”镜头后的姐弟都出了一身冷汗,暗骂着:那骗子居然没有告诉他们这点,回头不打死他!幸好没有借寿成功,否则,他们岂不是要霉运不断? 何音看着他们的表情,又说:“不过,想有阳寿,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说得头头是道,女人的态度一下子好了不少:“大仙,什么方法?您说,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何音缓缓笑了:“一,亲戚儿女自己去庙里祈祷,自愿把寿命给老人一部分。” 女人马上问:“我选第二种。” 自己都不愿意给亲爹续命呢。 何音笑得更欢了:“第二种,赶紧投胎,投胎就有阳寿了。女士,既然选择第二种,就赶紧准备后事吧。” 语罢不等对面开骂,她直接挂了语音。 然后,何音看着胖男人,同情地说:“你完了,现在那对姐弟都知道你是骗子,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胖男人捧着手机跪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嘴里喃喃着:“我完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就是做了单生意吗?怎么就遇到这女阎王了? “还能是谁?天理呗。”何音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学了玄学不做好事,整天就知道用阴毒法术赚钱,还附带坑蒙拐骗,天道看在眼里,能不找你算账吗?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你身上罪孽太重了,隔着大半个城市都乌云盖顶,跟雷达似的。” 她说着叹了口气,将借寿符摘下。“以后你血光之灾少不了,这符咒放你身上,没意义,少活一天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再见,你好自为之吧。” “不不!”胖男人慌张地跪行了几步,求道:“大仙,仙姑!求你指点我!求你给我消灾,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的钱都给你!” “别,我不要,你的钱都沾了因果,我要了,晦气都往我身上走了。”何音避过,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要是诚/心悔过,也不是不能免去血光之灾。” 胖男人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我诚/心!我以后再也不干了!大仙,求求你指点我!” 何音朝巷子外指了指:“出巷口右转,50米外就是东城分局,去投案自首,就说你犯了诈骗罪。等警察审问,你就把这些年做过的坑蒙拐骗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坦白从宽,知道吧?天道也看司法的面子,司法惩罚过你了,天道就不会让你不得好死。” 什么?投案自首?胖男人一阵迟疑。 “当然了,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怎么做,还是看你嘛。”何音随手将木棍丢了,拍拍手离开了。 黑猫跟在她身边,仰头给了她一个赞扬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胖男人一定会去投案自首的,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那对姐弟知道被摆了一道,花钱只买了一张30天吊命符,而不是真的借寿,肯定不会放过胖男人的。看胖男人那恐惧的表现,对方说不定会来点黑手段。 至少,得是剁手打断腿之类的。 胖男人喜欢喝醉玩女人,享受惯了,真要断手断脚,一分钱赚不到,对他来说比死了还难受。与其如此,不如去投案。自首能争取宽大处理,在牢里躲过一阵风头,出来还有得奔头。 “他一定不知道。”黑猫悄声说,“诈骗五十万以上属于数额特别巨大,判刑十年起跳。” 就算他有自首情节,至少也得十年才能出来。 “罪有应得。”何音丝毫不同情。 两人刚说完,便听到后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胖男人一下子越过何音跟黑猫,冲向东城分局,大喊着:“警察同志!救命!我要自首!我承认错误,快把我抓起来!” 黑猫跟何音不由得对望一眼,何音噗嗤一下笑了。 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也响起:“选择‘处理借寿钱’并成功解决,获得‘一张彩票’。请宿主在买彩票之前将借寿符和钱币上的晦气吸走。” 第 8 章(改错字) 对了, 差点忘了这事。 何音将借寿符和那两张借寿钱取出,上边的晦气已经变了。 之前的晦气像是深灰色的火焰, 张牙舞爪的。现在的晦气, 团成一个球附在上边,像一颗等待吸收的露珠。 何音将晦气吸走,钱币就变得正常了。借寿符上的朱砂也变成黑色, 自动化作灰烬。 可她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同? 何音眨眨眼, 刚好路边有家福利彩票,她走进去机选了一注。 “只买一注吗?”老板招揽着生意, “明天晚上就开奖了, 小姑娘多买点, 说不定就中了。” “不用。”何音笑了, 随手抓了张纸写下手机号跟自己选的号码, “老板, 开奖了记得告诉我。”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老板嘀咕着:“卖彩票十年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姑娘, 我看你能中五块钱不。” 废话, 肯定能中, 系统给的奖励, 少说也有……何音心中算着, 觉得至少得1万块。 1万!至少三个月的生活费不愁了!还能…… 何音瞥了一眼走在身旁的黑猫, 心中的念头蠢蠢欲动。 坐着公交回家, 黑猫一路上都感觉到,小姑娘在悄悄地看他。 目光怪怪的,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黑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着对方开口。 一直回到寿康巷11号的院门口, 何音才叫道:“猫先生。” 好像鼓起勇气才敢开口一样,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黑猫没开口,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就非常“猫”。何音在宠物店打工过一段时间,非常清楚猫这种动物的个性。没别的,就是傲娇。 就是“铲屎官,过来,摸摸朕”的傲娇。 于是何音自动将这一眼理解为“带我走”,瞬间有了底气,问道:“猫先生,我知道这么说很不要脸,但我对玄学和坤卦能力还有很多不懂。你能跟我回家吗?坤卦的能力你应该清楚,以后我会给你买口粮和小鱼干的。” 什么?黑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就只为了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她身边? 他差点以为…… 算了。黑猫矜骄地仰起头:“我与你外公有渊源,照顾你一段时间,是应该的。” “真的吗?太好啦!”何音登时欢喜不已。 虽然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但11号三层楼,太大了,一个人住好孤单。而且寿康街又真的有鬼,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怕。 不过,现在有黑猫陪伴,她不怕啦! 何音开开心心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开始算自己手上的钱。 她刚才出去了一趟,买了些东西,但手上还有七百块。那么,明天出去给黑猫买猫粮? 买什么好呢?go还是渴望九种肉? 想着想着,何音忽然觉得脑袋一糊。 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支线[协助地府完成生死簿]任务完成,奖励[原著全文]一份。” 什么地府的生死簿任务?何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个邱太太的父亲,去世了? 可来不及想,一阵浓重的困倦袭来,何音无法抵挡,一下子陷入黑甜梦中。 屋子忽然安静了下来,黑猫的心不由得一紧,转头看,才发现小丫头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她这一天,先是在酒店大闹一顿,又去何家断绝关系。接着搬到鬼街、获得坤卦能力,还去打了个神棍,也是累坏了吧? 黑猫目光一软,从购物袋里叼出空调被,给她盖上。 之前人和猫的体型有差距,没发现哪里不对。近距离看,他才发现,这女孩瘦得过分。t恤的领口略大,露出她纤细的锁骨来,伶仃可怜。 他们……他心中一动。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又或者,她比他更惨一点。她还有身体,有身份,可又有什么区别? 天高地迥,她唯有孑然一身。 这么一想,黑猫便觉得心头仿佛被一把刀,轻轻地划了一下。 他仰头看看四周,这房子跟何家豪宅比起来何止是天差地别,更别说何家上下有佣人服务。她呢?她睡着了没有人给盖被子,明天醒来,还要自己打扫房屋。 有些念头越是想,越是不忍心。等他反应过来时,屋子里的灯熄灭了,黑猫安静地团成个煤球,在女孩腿边呼呼大睡着。 他这是发什么疯?一边吐槽着自己,他一边随手一拂。黑雾骤然弥漫了整个房子,像平地卷起一阵龙卷风似的,将房子里的灰尘、脏污吹得干干净净。 “……”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原地顿了顿,瞬间化作一道黑雾,直冲巷子底的祠堂而去。 祠堂中庭挂了口钟,黑雾掠过,铜钟无风自动,却没有声音。 那声音只响在鬼魂耳边。 “当——当——当——” 洪钟召集着众鬼。 一时寿康街上下,所有的鬼都放了手中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祠堂。 秦十三走进去时,堂上已经背对着众鬼站了个身影,全身都裹在黑袍里,如凶煞所化。 他心头一颤,忙跟其他鬼魂交换了个眼神,上前躬身行礼:“孤先生,深夜召集,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黑袍人的声音透着冬泉寒铁似的森冷,冷笑着:“不敢。不过是提醒你们一声,新主人到了,该去请安了。” 众鬼又是心头一颤——他知道了? “不过,喜新厌旧可不是什么好事。”孤先生似乎笑了一下。 吓得全场的鬼魂都颤抖起来:“先生放心,我们绝不会。” “是吗?”孤先生淡淡地抛下一句,“那么,不管11号出了什么异常,你们都得对新主人说,是你们做的。各位记着,我才是给老梁送终的人。” 抛下一句话,黑影瞬间消失。 四周的气压一下子升高了不少,所有的鬼魂都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咱们这位‘代理主人’,行踪也太诡秘了。”一个鬼魂抹着不存在汗,心有余悸地说:“十三叔,现在这个情况,可怎么办呐?” 11号来了新主人,但老梁去世后,可一直是这位“代理主人”掌握着寿康街实权的。 “眼下这叫什么?”另一鬼魂也问,“权臣与新君?咱们怎么办?” “哪来的新君、权臣?你们死得久,可也在现代社会生活了近百年,连点现代社会的规矩都不懂吗?”秦十三语气微冷,“坤卦在谁身上,咱们就听谁的,这还用说吗?” 另一鬼魂问:“那孤先生说的……” “明天一早,咱们先去11号看看。”秦十三道。“见机行事。” —— 第二天一早何音睁开眼,就感觉到屋子不一样了。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发现客厅变得干干净净的,别说脏污,就连灰尘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何音摸不着头脑,“难道我睡着的时候,还养了只田螺姑娘?” 说着话,她目光不由得落在黑猫身上。 黑猫在她脚边的沙发上睡得正香,脑袋吊在沙发边沿上。 样子,有点……蠢蠢的。 何音默默地别开眼。 醒着的时候如此高冷矜骄,睡着了居然这么蠢萌,看来,黑猫不像是田螺姑娘的样子。它要是半夜拖地,不得掉一地板的猫毛? 正吐槽着,忽然一阵阴冷从门口扑来。何音目光一沉,起身出去,只见3号店铺的老人牵着小丰,身后跟着一群……很大可能是鬼的“人”,正等在门外。 见她走出来,鬼魂们由老头带头,齐齐鞠躬行礼:“主人,早上好。” 第 9 章 主……主人…… 何音被这封建意味浓厚的称呼, 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灵光一闪:“我的房子……不会是你们做的吧?” 11号果然发生了什么吗?众鬼魂想起了孤先生的叮嘱, 全都垂首默然站着。 这是默认了?何音心中划过震惊、感激、疑惑, 最后,剩下提防。 “谢谢,各位辛苦了。”何音脸上带了三分笑:“据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我身上就一千块, 还是这位鬼爷爷给的,不知道是什么使唤了你们?” 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众鬼一齐望向秦十三。 秦十三就是给何音送钱的鬼代表, 站在最前面, 忙说:“何小姐, 我叫秦十三, 街坊邻居都叫我十三叔。何小姐说得对, 咱们是现代鬼了, 不搞封建那一套,这是收租。” 何音更不明白了:“收租?” 收什么租? 秦十三说:“我们是曾经被拘留在人间的鬼魂,已经错过了进入地府的机会, 想要投胎, 得积攒功德, 才能像‘人’一样死去, 进入轮回。坤卦化身的力量, 可以让我们像人一样在人间生活。既然借助坤卦力量生存, 我们当然要报答。” “对对。”其他鬼魂附和着, “以后主人有任何事,尽管吩咐。” “哦?”何音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成寿康巷包租婆了?可按照这说法, 我外公也是包租公, 怎么还穷巴巴的?” 众鬼魂的心不觉一凛。 新主人虽然是个未成年小姑娘,一样不好糊弄! “我们……”秦十三正要解释,何音又笑嘻嘻地一摆手:“哎呀,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秦十三被她噎了一下。 她明白什么了? “明白现在是现代社会了,咱们要讲文明,树新风。能号令鬼街,听起来中二又威风,实际上就是好大一股‘黑恶势力’。我可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一点也不想被扫黑除恶。” 何音的声音略微低了一度,透着幽冷和威胁。 “我希望,大家以后还是该做生意做生意,该积累功德就积累功德。别的社区街道怎么样,咱们也怎么样。什么主人、属下,都是封建糟粕,就别提了。” 抛完威胁,她又笑了起来:“各位,我第一天搬来,年纪小,不懂事,以后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友善提出来。今天穷,改天挣钱了,请大家吃饭啊,各位喜欢什么牌子的香烛纸钱?” 这话真是,棍棒甜枣一起下,鬼都服气。既然她话里话外都是“该干嘛干嘛”,众鬼魂也不好多留,随便夸了几句,就离开了。 “何小姐说得对。” “和睦相处,遵纪守法做生意比什么都强。” “打扰何小姐了,这就回去开门。” 只有秦十三牵着小丰,几步路越走越慢。 “十三叔。”何音叫住他,“有事可以直说。” “何小姐。”秦十三牵着小丰过来,神色赔着小心。“小丰有话想告诉你。” 这小鬼?何音猜测跟借寿钱有关,却不明说:“什么事?” 小丰被她的视线一碰,本能地朝老鬼身后躲,嗫嗫嚅嚅地说:“我……我没有害人。” 何音“嗯”了一声。 小丰又观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那个人身上的晦气比借寿钱还重,借寿钱放在她身上,不会对她造成伤害的。” 也就是说,他看到地上有借寿钱,想解决。刚好有个更大的晦气在,他才把借寿钱放在那人口袋里? 治标不治本,但也是种办法。 何音想了想,回客厅拿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小丰:“你没有害人,这很好。这个是给你不害人的奖励,下次做了好事,再奖励你能吃的东西。但是以后再看到有脏东西,记得告诉大人,不要自己处理,好吗?” 小丰接过棒棒糖,眼睛一下子亮闪闪的,由秦十三领着,欢天喜地地走了。 何音却靠在门口,皱起眉头。 难怪昨晚她一看到那个抽烟的不/良少女,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坤卦化身的本能,感觉到了少女身上异常浓重的晦气。可一个少女,怎么会招来比借寿钱还重的晦气呢? 何音将事情记在心里,转身一看,黑猫醒了。 他不像别的猫,醒来先塌肩翘尾地打哈欠,只是正正经经地坐着,一双灿金的眼半眯着,散着懒洋洋的神色。 干干净净的新家,懒洋洋的猫咪,还有正好的阳光。何音登时心情大好,热情地邀请着:“猫先生,我们去大采购吧!” 黑猫没意见也不见高兴,“嗯”了一声就陪她去了。 说是大采购,其实何音只买了替换的床单、鸡蛋、面条、油盐酱醋,最重的是一袋猫粮。 然后就是回家,喂猫,洗新床单被子,整理卧室。 午餐是面条,晚餐么…… 真香~何音端着鸡蛋卧面条走出厨房,就听到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 “何音——!” 何音手一抖,差点把面撒了,放下一转头,一个中年女人已冲了进来。 女人穿着黑色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写满了精致二字,可一点没影响她骂人的气势。 “你这孩子,居然旷课!不怕被学校处分吗!” 旷课?何音呆了一下,才想起今天是周二。昨天去酒吧,今天打扫新家,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去学校了。 何家为了做样子,把她的学籍也转到了何莹莹在读的育华高中。眼前这位是她的班主任,刘虹霄。可她已经跟何家闹翻了,难道学校没有开除她? “刘老师。”何音迟疑地问:“我还能读书?” 刘虹霄的满腔怒火,登时被这句话浇灭了一大半。 “你家的事,没有闹到学校。”刘虹霄暗示何泰华没有给她办退学,“今天我打电话给你妈妈,她说你在寿康巷11号,让我劝你回去读书。” 然后,她就来了? 何音微微发愣,心中一片感动。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鬼街,刘虹霄居然为了劝她上课而来,实在太难得了。 不过,刘虹霄本就是一个负责的老师。 刘虹霄负责教育华高中高二最差的f班,但她秉持有教无类的理念,从来不歧视差生。 原著里,何泰华得知她陷害何莹莹走错房间失/身,狠狠的打了她耳光,直接把她的脸打肿了,她因此旷课,刘老师因此去劝她回学校。可原著里的她,却将在何家受的气全都撒在刘虹霄身上。 这一幕还刚好被何莹莹和闺蜜看到了,给传到校园论坛上。高二f班的学生气炸了,等她一回学校,就把她堵在洗手间里,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何音努力甩开原著带来的影像。 她感激刘虹霄,不做恶毒女配。 刘虹霄看少女面无表情地站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何音跟老师同学的唯一交流,就是吵架。刘虹霄每次都苦口婆心地教育她,可效果约等于无。 这次……刘虹霄疲倦地想,最后救她一次吧。 她劝道:“何音,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一点。不管怎么说,书是一定要读的,知识改变命运,这是真理。” 她以为这次也只会换来冷冷一瞥,没想到一低头,却在少女眼中看到了感动。 “对不起,刘老师,让你担心了。”何音哑声说,“我明天就回去上课。” “这就好。”刘虹霄大为欣慰,目光一转,就落到客厅里,笑着说:“我原来还担心你搬出何家,生活怎么办。现在看你还买得起五六百一袋的猫粮,老师就放心了。” “嗯嗯。”何音连连点头,不动声色地带着刘虹霄往院门口带。 刘虹霄也不想在鬼街多待,叮嘱了何音几句,就开车走了。 “老师再见。”何音挥挥手。 太好了,她还以为没有书读了呢,没想到,还能读育华高中。 何音欢喜地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黑猫蹲坐在茶几上,一双灿金的眼瞳透着森冷的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怎么了?”何音不解。 哪里惹这位猫少爷生气了? “猫粮。”黑猫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泉似的。“多少钱一包?” “560。”何音报出个数字,赶紧补上一句:“只是暂时的,等我赚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哈!”黑猫似乎冷笑了一声,爪子拍了一下茶几。 肉垫下,是一张购物凭条。 总付款80元。 她在超市买了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前后两次才花了不到三百块,现在为了这破流浪猫,就花了快六百! 他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就是生气,气她顾猫不顾自己,也气自己! “喵呜!”黑猫瞬间炸毛,一闪就从窗台跳走了。 何音待在原地。 是她给黑猫的猫粮不够贵吗?可她第一次养猫,已经尽力了。 结果,还是没留住? “就是痴心妄想。”何音自嘲地笑了,在茶几旁坐下,嘀咕着:“你是孤儿,贫穷孤儿不配有猫。” 夹起面条,面条忽然就不香了。 何音应付任务似的吃完,给自己收拾了东西,夜深了,熄灯睡觉。 主卧的床很软,何音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可是长久以来试图使她窒息的孤独,又回来了。 于是,一夜无眠,第二天,何音顶着一双黑眼圈,摇晃了一个小时的公车,又走了二十分钟的路,才到达育华高中。 一走进校园,就听到尖锐的笑声: “哎呀,何家大小姐回来上课了?” 何音停下脚步,转头看,只见三个女生笑嘻嘻地站着。 见她看过来,一个剪着bobo头的女生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不,该叫鬼街大小姐才对。哇,何音,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不会是跟鬼睡了一夜吧?” “……”何音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对了,原著写的剧情就是这么夸张,除了女主,其他女生只有两类: 一、恶毒女配,因为嫉妒/陷害女主,被男主/女主闺蜜收拾,下场凄惨。 二、女主闺蜜/对女主好感的路人甲,负责替女主出头。 现在,好感路人羞辱过恶毒女配了,该纯洁善良的女主出场,睁着一双大眼睛说:“你们不要这样说我妹妹。” 可是,她不是很想给女主这个机会,怎么破? 何音活动了一下五指。 就在这时,bobo头女生蓦地尖叫:“啊!什么东西!” 黑影闪电般掠过,黑猫挡在何音面前,对着女生炸毛,龇牙:“喵呜!” 第 10 章 猫先生?他没走?何音大喜过望, 生怕某些不长眼的人伤了它,想也不想地伸手, 将黑猫抱在怀里。 黑猫本来剑拔弩张, 忽然靠在在柔软的怀中,登时浑身僵硬,失去了反应能力。 波波头女生被黑猫吓得, 心脏差点从喉咙口蹦出去, 旁边她的女伴却说:“怂包而已,怕个屁啊?” 这一个月来, 全校学生为了给校花何莹莹出头, 没少对何音冷嘲热讽。但何音除了阴沉着脸, 哪次敢回嘴? 难道这次还有区别吗? 对啊。波波头女生登时骂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野猫配村姑, 一样没教养!” 何音抱着猫, 瞥了她一眼。 波波头女生被这一眼看得浑身清凉, 不由得后退一步:“你想干嘛?敢动手,我要你被开除!” “没什么。”何音淡淡地说,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黑猫。“就想提醒你一下, 晦气罩头, 不出一天, 你得倒霉。” 这女生平时肯定没少造口业, 眉心一点晦气, 浓重得成了黑色。 波波头女生没当回事:“呵呵, 真以为自己去鬼街住, 就能咒人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捂着头“嗷”的痛叫一声。 一个篮球忽然从楼上掉下来,正好砸中她, 波波头女生的额头登时肿起个包, 疼得她泪汪汪的。 “哪个王八……”她下意识地仰头骂,二楼也传来女生的嘀咕。 “老子玩球十几年,第一次脱手,真是邪门!” 何音也抬头望去,只见几个朋克打扮的女生在二楼走过。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手指上带着黑银盔甲戒指,把玩着机械打火机,神态恹恹的。 头上……一片浓重得如乌云似的晦气,隐约有红色的光从中透出。 是那天晚上在鬼街遇到的女生,她们居然同校? 那朋克女生的感觉异常敏锐,立刻感觉到何音的视线,冷冷地看了过来。 她……何音将视线收回,继续教训波波头少女:“你说得对,我就是乌鸦嘴,所以,别惹我,否则我不知道下一次咒你,会是什么好事。” 这话一分钟之前说出来,会惹得周围一阵哄笑,可现在,周围一片安静。 她说那女生会倒霉,马上就应验了。 太邪门了!所有学生都心头一震。 这下太平了吧?何音抱着黑猫准备往二楼去,谁知刚一转身,就听到何莹莹柔弱的声音: “音音!” 何音被这称呼叫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一边暗骂冤家路窄,加快脚步。 可她哪有人家车子快,“吱”的一声,车子就挡在了她面前。 何莹莹快步下车,气喘吁吁地给周围的人道歉。“抱歉,我妹妹心情不好,她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误会她,不要生她的气。” 妹妹?何音笑了:“何小姐,你还不知道吗?我跟你父亲签了合约,寿康街的房子归我名下,我签声明并公正,从此以后跟何家断绝关系。我是个遵守合约的人,拜托以后叫我的名字。” 何莹莹嘴唇动了动,何音又补充:“连名带姓。” “何、何音。”何莹莹乖乖改了称呼,拉着她的衣角没放,软声说:“你和爸爸的事,我都知道了,爸爸只是一时关心我,气急了乱说话而已。我已经劝过爸爸了,他答应我,只要你在游艇会上好好表现,你就能回家去的。” 周围登时响起一阵低呼: “游艇会!” “今年的游艇会,何莹莹居然带何音去。” “天哪,何莹莹对何音也太好了吧?何音明明是来抢她人生的。” 何音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 千躲万躲,她还是躲不掉女配必须衬托女主纯洁善良这个设定了吗?原著里这段话,还是发生了。 是的,原著里也有这一段,不过情形有些不一样。 游艇会是s市豪门圈子每年都会举办的聚会,准入条件是必须拥有自己的游艇。能养得起游艇的家庭都是资产五十亿以上的豪门,跟何家一个水平的家庭,还没这个闲钱,但何莹莹有一艘秦家送的游艇,每年都能参加。 原著里,她听说了游艇会的事,非要何莹莹带她去。何莹莹心软,就同意了。 结果,游艇会上,她设计让何莹莹摔进海里了。 当然,宠文女主是不可能受伤的,何莹莹落水被男主救了,两人二次见面,认出了彼此,从此双双心生好感。男主带着何莹莹在游艇会上大出风头,还狠狠地教训了她这个恶毒女配。 ……这种无脑作恶衬托女主、推动男女主感情的事,她完全不想做好吗! 何音扯回她的衣角:“我跟何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用‘回’这个字。何小姐,这是我第二遍说了,傻子也该听懂了吧?何家、游艇会,我不稀罕,你自己玩去吧。” 何莹莹无措地跟了上去,红了眼圈:“何音……” 刚追了一步,就被人叫住了:“莹莹!” 身穿高定西装的男人从驾驶位上走下来,周围又是一阵惊呼:“秦少亲自送莹莹来上课吗?” “这未婚夫也太好了吧?” 秦箴满意地笑了一下,将何莹莹的纤腰搂住,温柔地阻止道:“她既然有自知之明,你就不要勉强了。” “可是……”何莹莹双眼含泪,“她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只是抱错的……” “莹莹!”秦箴捧着她的脸,轻柔地擦掉她的泪,“世上的东西,本就是能者得之,德得配位。命里有时,不是亲生的也属于你,命里无时,有血缘关系也抢不过来。人呐,该认命。” 这话要是别人说,何音一定呛回去,可由秦箴说出来,她只觉得好笑。 “哦?”何音抚摸着黑猫,笑吟吟地点头:“秦先生是吗?请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别后悔。” 刚才她跟波波头女生的冲突,秦箴开车进来时都看到了。他也笑了:“何小姐又要施展乌鸦嘴大法?没问题,我等着。” 何音扯扯嘴角,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准备回教室安抚黑猫去。没想到系统居然在这时发了选择:“去游艇会,yes or no。” ……这不是废话吗?系统发了任务,就是要她去的意思。 何音脚步一顿,回身笑了:“我改变主意了,游艇会,我去。” “哦?”秦箴挑眉,笑得玩味。“你凭什么去?你有游艇吗?” “箴,不要这样。”何莹莹轻声制止,“何音是我妹妹,我的东西都是她的,她可以坐我的游艇去……” “不行。” “不用。” “不必了。”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秦箴最先反应过来,高傲地宣布:“我送给莹莹的东西决不允许任何人碰。何音,你敢上莹莹的游艇,我打断你的腿。” “呵,好气派啊秦少。”戴着黑银盔甲戒指的女生冷笑着走过来,搂住何音的肩膀,挑衅地说:“何音现在是我的小宝贝了,她坐我的游艇。” “不……”何音的话又才说了个开头,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只好先接电话:“喂,你好,我是何音。” “妹子!!!”电话那边吼得震天响,周围好一圈人都听到了。 “你神了!你的号码中奖了!一千万啊!!!” 第 11 章 买彩票, 中了一千万? 围观的学生们心里不是滋味。 愉快的吃瓜群众,忽然发现手里捧的不是瓜, 是柠檬。 一千万不算多, 但也不是个小数目。育华高中贵族私立学校,却也没有到百亿豪门遍地走,十亿豪门不如狗的地步。对许多学生来说, 随随便便拿出一千万……他们家还真不行。 一天前, 听说何音被撵到鬼街,他们都以为她死定了, 被吓鬼街吓一晚, 回到学校恨不得跪在何莹莹脚下哭。可一转眼, 何音就中一千万。 没有何家, 她一样过得很好。 他们酸不光是天降一千万, 是何音的运气, 更是何音可以跟父母叫板的底气。 他们之中,多少人动不动就被父母威胁,再不听话停了你的卡? “呵……”酸气弥漫里, 秦箴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一千万算什么?不过就是我那艘游艇的一半价格罢了。” “就是!”波波头女生马上附和, “何音, 有本事, 你别坐莹莹的游艇, 自己买啊!别有钱舍不得花, 跟没见过钱似的。” 这话一听就不对味, 可何音居然点头了:“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黑银盔甲戒指的女生目光一沉,波波头女生得逞地笑了, 连秦箴都补上一句:“何音, 去也行,低于36英寸的游艇,别跟莹莹相认,丢脸。” 何音懒得跟这男人多说,对戴黑银戒指的女生笑了笑,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只有何莹莹松了口气:“太好了,何音答应了,她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想回何家的。秦箴,谢谢你送我过来,我要上课啦,你回去吧。” 秦箴目的达到了,愉快地偷了个脸颊吻,惹来周围一阵口哨,这才离开。何莹莹也红着脸回教室去,围观的人也散了。 黑银戒指女生的同伴走过来,嘀咕着:“姗姐,这不会是个智障少女吧?” 本来何音是校园底层,谁都能踩一脚,现在何音忽然有资格参加游艇会了,还中了一千万。一千万不算多,但对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成年少女来说,足够她安稳小康地过一辈子了。 于是,某些人就见不得人好,故意刺激何音。 游艇会的准入资格是有自己的游艇,时间还就在一星期之后。这一星期之内,何音得买游艇、拿资格、请船员。一系列手续下来,就算买最便宜的游艇,也得两三百万。 对了,那位秦少还火上浇油,刺激何音买36英尺以上的游艇。 游艇以尺寸分大小,惯例是36英尺以下的称为小型游艇,价格一般在几十万在两百万之间。36~60英尺的为中型游艇,价格两百万到千万不等。秦箴刺激何音买中型游艇,游艇本身价格加装修、手续、紧急办年审,至少三百万填进去了。 何音虽然中了一千万,但交完税到手只有八百万。 “我敢拿脑袋打赌。”另一个女生说,“秦少在替未婚妻出头,整何音。就算何音花最低预算,只砸三百万搞定游艇的事,秦少也会在游艇会上想办法搞她。回到陆地上,何音可能连游艇都保不住,别说卡里剩下的钱了。” “关我屁事。”被称为姗姐的女生将机械打火机收起,转身走了。 何音也进入了教室。 育华高中实行精英教育,都是小班教学,一个班才20人,教室宽敞得空荡。她的位置在教室的最角落,f班的学生根本不理她,何音也乐得清闲。 回到座位,她就将黑猫放在桌上,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猫先生,你没事吧?” 从被她抱起开始,他一直不做声,什么动作也没有。 像一只真正的、受惊吓的猫。 黑猫似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趴在桌上甩着尾巴,淡淡地说:“没事。” 末了又补上一句:“昨晚……也不关你的事。” 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无能到,让一个穷途末路的少女浪费钱。但这一刻,他已经想通了。 责怪自己有用,但只知道责怪,什么都不做,依旧是个废物。 昔年韩信牢记一饭之恩,他不光欠了梁老,现在,还欠了这女孩。 他得做点什么。 “游艇会,你真的打算去?秦……”黑猫的话顿了顿,才说:“那个姓秦的男人,不怀好意。” “我知道,他们都等着我为游艇会挥霍光这八百万。”何音翻出第一节课的课本,掩住眼中的神色。“但我去游艇会另有目的。” 系统既然让她去,就不会让她变成穷光蛋。何况,听那女生的语气,她也会去。 再一次看到那浓重得异常的晦气,何音更想解决了。 就算不为了帮人,也是为了吸收晦气,转为福运。 “我不会花光钱的。”何音保证着。 话音落下,前边就传来一声嗤笑。 坐在她前面的是个皮肤白皙的男生,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四六偏分的头发做成摩根烫,一副温和清新、儒雅学霸的样子。 男生头也不回地说:“据说今天秦家会去两艘游艇,野麻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何音还没回答,他就回过身,搭在椅背上的手灵活地转着笔,抢先说:“代表着顶级豪门秦家唯一没有主的儿子,要‘选妃’了,整个s市的豪门圈子都轰动了。从半个月前开始,所有千万价格以下的游艇都售罄了。你该不会以为,游艇这种东西,跟奶茶店里的珍珠似的,没有就马上能进货吧?都是提前一个月甚至半年定好的。” 换句话说,她现在想买也买不到游艇? 何音眨了一下眼:“谢谢你。” “啧,无趣,谁谢人是这样的?至少得……”男生笑了一下,伸手过来就要捏何音的下巴。 可刚一伸手,就有道爪子闪电般地挠了过来。 男生悻悻地收回手。 再晚一点,他就得去打狂犬疫苗了。 “谢谢。”何音对黑猫露出个大大的微笑。 啧!男生又不爽了。真是人不如猫。 何音没留意男生的表情,她一直在想怎么弄到游艇。 没有游艇,她就不能参加游艇会,也就不能完成任务。可男生也说了,她现在想买也买不到游艇,怎么办? “叮铃铃——” 想着想着,上课铃响了。何音只能将注意力收回在课堂上,结果低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她的草稿纸上写了地址、姓名、手机号码,还有一行字。 “40英尺游艇,全新但有安全隐患,售价不会高过200万。跟他说,250万让他办妥一切手续。船员你自己负责。” 字迹端正优雅,分明是瘦金体。 黑猫居然还有这种技能!她的游艇有着落了! 何音惊喜得差点跳起来,想起是上课时间,才勉强忍住。她看了一眼黑猫,黑猫却尾巴一摆,轻巧地从窗子离开了。 这一次,何音不担心了,她知道,黑猫不会走了。 昨天的一顿猫粮似乎比她在酒店救了它还有用,黑猫对她充满了愧疚,在她解决游艇会这个困难之前,它是不会走的。 这一天,何音的心思一半在课堂上,一半在黑猫留下的信息里。下午放学,何音买了个口罩,先去领了彩票的奖金,八百万到账后,立刻坐车去了黑猫留下的地址。 一间游艇俱乐部。 前台看到个干干瘦瘦的少女走进来,下意识地想赶人,幸好她认识育华高中的校服,知道这是个私立贵族学校,便堆起笑脸问:“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何音没绕弯子,直接说:“我知道你们俱乐部有艘游艇,跟你负责人说,250万办妥一切手续,我要了,现结。” 前台甚至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小姐,我们这里……” “等等。”正好路过的俱乐部经理赶紧叫住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这位小姐,你从哪里知道我们俱乐部还有游艇?” 何音脸上端着一抹莫测的笑:“你别管我知道,总之,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因为某些原因,除了我,没有人敢买。现在,给个准话,卖不卖?” 意思是说,她真的知道?经理毫不迟疑:“请里面签合约。” 半个小时候,经理亲自送何音离开,直到出租车的消失在车街角,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一转身,刚好另一辆车到了,他忙过去开门,殷勤地问道:“思涵,你怎么来了?今天又想玩什么?” 车门打开,后座的正是跟何音起冲突的波波头女生。 “不想玩什么。”余思涵没有下车,靠在后座上问,“小方叔,我就是想再问你一次,你那艘游艇,到底借不借我?” 又是这个问题,幸亏已经解决了。经理心中暗松了口气,见左右没人,低声说:“思涵,不是小方叔不疼你,就看你爸的面子,你要什么,我能不给吗?实话跟你说吧,这游艇我真不能给你。一来,这游艇我已经卖出去了,合约刚签。二来,跟你说实话,这游艇是被人退货的,有极大的安全隐患。摆着看还行,真的出海,可是能要命的。” “是吗?”余思涵不信,“能要人命,你还卖出去?” 骗鬼呢? “真的,不骗你。”经理答道,“我敢卖,是因为我知道行情。游艇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专业船长和轮机师全都被雇光了。对方买了,也只能摆着,没有船员给她雇。” 余思涵依旧半信半疑,随口问道:“这不是花几百万买了个展览品吗?真有这样的倒霉鬼被你坑了?” “真的有,还是你们学校的。”经理回忆,“干干瘦瘦的,白得跟鬼一样,出手倒是很大方,直接砸了250万。” 什么?余思涵脸色一变,问道:“她是不是叫何音?” “对。”经理小心地问道,“怎么?是你朋友?那我……” “不。”余思涵笑了,重新靠回椅背上。“小方叔,你做得太好了,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说完挥挥手,暗示经理把车门关上,吩咐司机开车。车子一动,她马上打电话。 “喂,唐灵,是我,余思涵。告诉你一件不得了的事,何音真的没安好心,刚刚她在我认识的一家俱乐部,买了艘有重大安全隐患的游艇。我担心死了,她不会是想对莹莹下毒手吧?” 第 12 章 对余思涵的通风报信, 唐灵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不过,她马上拨了另一个号码。 “是我。”对方接起。 “秦箴。”唐灵紧张地说, “我接到一个消息……” 她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我觉得,不用担心。自从你哥……” “闭嘴。”秦箴冷冷地打断她。 唐灵一个激灵。 她又忘了, 秦箴不喜欢他那个堂哥秦霆琛, 每次提到,他都要大怒一场。 她赶紧改口:“自从传出你家有两艘游艇要参加, 豪门圈子都疯了, 外地的豪门都有女儿来参加。国内的游艇驾驶团队就那么多, 她买了游艇, 也找不到开。但是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我们是不是……” 她留住了话没说完。 她和秦箴有种默契,莹莹是属于光明的,某些乌糟事, 由他们处理就好。 秦箴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你在学校盯紧点。驾驶团队这边, 我会留意的。” 唐灵应了声是, 挂了电话, 眉头还皱着。 本来她还觉得秦箴针对何音的行动, 太小题大做了。 何音已经离开了何家, 就算中了一千万, 又能成什么事?有钱就能称为豪门吗?还得有关系啊。全国有游艇驾驶证的人已经被找光了,a市有个豪门千金晚了点,想弄签证从国外请都来不及, 何音想开游艇出海?还不如说她能上天呢。 可这么一天之内, 何音居然真的能买到游艇…… 跟唐灵的想法相似,另一边,秦箴坐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桌面上,目光阴沉。 以现实情况来说,何音不可能参加游艇会,但何音那是一般身份吗? 她可是原著里蹦跶了150万字的恶毒女配,万一原著世界观这个最大的金手指帮她呢? 绝不能让她作死成功,撮合了莹莹跟秦霆琛。 一想到秦霆琛,秦箴的目光又阴沉了三分。 秦家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 此时,寿康巷11号阁楼上,黑猫将最后一笔画成。 图案首尾连接起的瞬间,暗沉的朱砂仿佛有了生命,瞬间变作鲜血一般的鲜红,艳艳地流动起来。 阵法无声嗡鸣,运转生效。 中间放着的黄符纸,镇着一个木雕小人。 木雕小人背后,刻着生辰八字。 世上唯有他知道的,最精准的何音的生辰八字。 看不见的红光从11号楼顶冲天而起,一瞬间,寿康巷所有的鬼魂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晃了晃。 就像电视屏幕上信号不好,影像糊了糊似的。 这是…… 一个鬼魂火急火燎地冲进3号商铺:“老秦,我感觉到……”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鬼魂也冲了进来:“新主人有危险!五年期限已经过了,她还没结婚生子,坤卦血脉没延续,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也感觉到了。”秦十三安慰众鬼,“咱们从长计议,一定要保护好新主人的安全。” 众鬼商量一番,最后,决定由秦十三出面,在何音回到寿康巷的时候,来一次“偶遇”。 “咦?何小姐,你放学了?”秦十三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笑着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了?心事重重,是遇到了烦恼吗?我们寿康巷上下,都等着给你排忧解难呢。” ……何音一阵无语。 难怪骂人都是“说什么鬼话”,她从小被人说情绪不上脸,除了服务员式笑容,只有满脸阴沉。到了这老鬼眼前,就成了“心事重重”? 何音以退为进:“我没事啊。” 然后越过鬼魂,继续回家。 秦十三急了,他知道拐弯抹角是不成了,干脆直接尾随了上去,坦白地说:“何小姐,今天下午坤卦示警,我们感觉到你有危险。这可不是小事,请您告知,您今天做了什么?准备做什么?我们好有个防范。” 何音脚步没停下:“坤卦示警?你骗鬼呢?” “不,是真的。”秦十三急得只恨自己不是人,不能满头大汗。“咱们寿康巷的鬼魂依附坤卦在阳间生存,跟坤卦之间是有联系的。你继承坤卦力量,我们能感知,你有危险,坤卦也能示警。这次坤卦的示警很紧急,像是血光之灾,何小姐,拜托你告诉我们吧!” 对了,她跟这群鬼魂,休戚相关。 没了她,就没有了坤卦化身,鬼魂们就不能在阳间生活。 那天晚上她才刚到寿康巷,秦十三就来送钱,说明他们真的能感知坤卦力量。 难道坤卦真的对他们示警了? 何音松了口风:“我刚刚买了艘游艇,店家说,有安全隐患。但这周六,我必须出海。” 什么?买了有安全隐患的游艇,还必须出海?秦十三倒吸一口凉气,几百年前紧张的习惯都冒出来了,手指下意识地搓着手心。 “那……您请了海员吗?” 何音摇头:“还没,现在全国上下,找不到有驾驶资格证的游艇驾驶员。” 那就好、那就好。秦十三松了口气:“何小姐,海员的事,交给我们办,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对了。何音心中一动。找不到人,难道还找不到鬼了? 坤卦是向鬼魂示警,还是察觉到她的困难,让鬼魂帮忙呢? 何音的态度更温和了:“那就拜托了。” “不不,是我们分内的事。”秦十三连声说,终于停下了脚步。“何小姐,我这就去准备海员的事,请您一万个放心。” 何音又说了声辛苦,目送秦十三离开。 黑猫将一切听得清楚,这才回到阁楼,将阵法毁去。然后,从楼上一跃而下,轻巧地翻身,落在客厅的窗台上。 “猫先生。”何音一见他便安心,欢快地走了过去,亮出购买合同。“搞定。” 相对她的热情,黑猫的态度几近冷淡:“250万,我让买你就砸,你不怕我骗你?” 何音语气坚定:“不怕。” 也许因为是坤卦化身,她天生就有分辨人善恶的能力,所以以前假期打工,总能挑选到善良大方的老板,学到不少东西。 何家……算是她唯一的败笔,那是对亲情的渴望蒙蔽了双眼。 现在,她非常确定,黑猫有很多事瞒着她,但不会害她。 “就算我让你花两百多万买的,是艘有重大安全隐患的游艇?”黑猫重复问。 何音便重复着点头:“对。因为是你说的,我相信。” 这女孩……是不是傻?黑猫被这滚烫的信任撞了个满怀。 那点热度几乎能冲破虚实,直接烫进他心里。 哪怕他成了一只猫,世上也有人愿意相信他。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傻瓜? 黑猫灿金的双瞳盯着少女,忽然就明白了。 因为她本就是个傻瓜。 一个在豪门里渴求真情的傻瓜。 要不然,她怎么会从何家搬出来? 她在孤儿院是里生活了17年,比谁都知道独自拼搏有多艰辛,比谁都清楚钱有多重要,比谁都渴望安稳。换做其他人,从孤儿院回到豪门,只要不用自己劳作就能锦衣玉食,哪怕当养女的根本,受到再大的不公平,在亲生父母面前活得像狗,也无所谓吧? 忍一口气,就能香车美食,表现得驯从、乖巧,甚至能珠光宝气。和安稳富贵比起来,尊严几斤?亲情几两? 有钱不就好了吗? 在豪门里,钱是最廉价的,真情……是几乎不存在的珍宝。 “聪明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从来不会在豪门里要什么亲情爱情,只要身份、珠宝、不动产、继承权。 只有这个傻瓜,向父母要疼爱和亲情。 所以傻瓜失败了,离开了豪门。 黑猫无声地叹了口气。 都是傻瓜,曾经的傻瓜不能让现在的傻瓜失望。 黑猫从窗台上跳下:“刚才的事,我看到了,你安心等着吧。” 意思是,把请海员的事交给秦十三,没问题? 那岂不是万事俱备,只等游艇会来临? 何音提着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中了彩票的喜悦,后知后觉地袭来。 她中了1000万! 税后到手800万! 买了艘游艇,还有550在手里没花呢! 550万……何音第一次面对银/行卡余额上这么多0,一时得了“晕0症”,对着通知短信双眼发花。 钱永远是最能产生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东西。这一/夜,何音列了个长长的列表,将家里需要采买的东西——电器、家具,一一下单。随后,给班主任刘红霞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些事情。 最后,出门给自己买了辆电动车。 第二天,何音终于不用赶公交,成了育华高中有史以来,第一个骑电动车上学的学生。 没办法,她还没满18岁,不可以开车,连机车都不许骑。 一进校园,就被无数的目光打量着。 等何音把车停好,打开校园app时,嘲讽她的帖子已经成了hot,自动推送到首页了。 《【游艇会吃瓜预备贴】女主角之一出场了!骑着小电驴的仙女!》 0l:不愧是孤儿院出来的,中了一千万,活得像拿了三千月薪。 1l:震惊,居然骑电驴……,她好歹也在豪门生活了一个月,我以为她至少买辆车、请个司机。 2l:我本来站她的,但是……看着刚才的小电驴……只能说,豌豆公主是公主,野麻雀就是野麻雀,穿上礼服,也像个女佣。 3l:太可怜了,我都替她犯尴尬癌,拜托谁去劝劝,让她别再丢人现眼了。她拼命融入豪门却如此穷酸的样子,真的可怜、可悲、可叹…… …… 这群学生……何音扯扯嘴角,只觉得他们太闲了,她连生气的情绪都觉得浪费时间。 可生活好像觉得剧情不够刺激,就在她收起手机,准备上楼的时候,一辆车刚好停在教学楼下。 冤家路窄,又是何莹莹的车。 而且这次,下车的人除了何莹莹,居然还有何泰华跟梁双云! 第 13 章 这时候正是上学高峰, 校园和教学楼大厅里全都是学生。吃瓜不怕事大,马上有人拍照发到帖子里。 10l:现场速报!何莹莹跟她父母出现了, 看样子, 是奔何音来的。 11l:何家还是不忍心这个女儿流落在鬼街吧?给她个教训了,只要何音求求何爸爸,就能回何家了。 12l:快现场直播!我在车上还有十五分钟才能赶到学校!我要看八百万哭哭啼啼跪在地上的样子! 周围的学生迅速围了过来, 准备吃瓜, 何音看着便皱眉,加快脚步要上楼, 却听身后厉喝道: “给你我站住!” 何泰华黑着脸走上来, 一把抓住何音的手, 差点将她拽下楼梯来。幸亏何音反应敏捷, 手劲还大, 一把抓住了楼梯。 何音心头火起, 手一挥就把疏于锻炼的老男人甩开了。“何先生,讲文明懂礼貌行吗?” 何泰华的脸色黑如锅底,举着手机屏幕问:“你这是什么意思?50万, 羞辱我?就凭你?” 刚好有人站在楼梯上方, 吃瓜群众的双眼雪亮, 一眼看到了屏幕上的字。 [您尾号为xxxx的账户于x月x日07:29分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50万。] 这数字……吃瓜群众总觉得很熟悉, 一发到帖子里, 马上有人回复。 19l:这不是高二这学期的费用吗! 不对啊。吃瓜群众一算, 这学期学费+服装费+其他费用, 刚好30万元。还有多出的20万元呢? “哦,收到了啊。”何音瞥了一眼。“什么羞辱,何先生多心了, 我不过是把欠你的钱还给你而已。30万是学费服装费, 2万是给何太太的。剩下的,是你从孤儿院把我接到何家的食宿交通费,和在何家的生活费。” 她说完露出个客套的微笑:“何先生,既然合约生效,我们没有关系了,那该算的账,还是算清楚比较好。这些够吗?还欠你什么吗?不够的话,请现在明说。不说的话,就当我们之间彼此两清,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什么?何泰华气得脸色铁青,哆嗦着手指指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何莹莹跟梁双云赶紧扶住他。 “爸!” “老何!” 梁双云急得红了眼眶,冲何音嚷着:“你这孩子,为什么就不能跟你爸好好说话!非要这么气他么?” “讲点合约精神,何太太。”何音的态度淡漠,“我拿了房子,公正了合约,至此,合约生效了。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何音。”何莹莹看不下去了,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爸爸妈妈的亲女儿,血浓于水啊!” “我跟何家,没有感情。至于血浓于水……”何音的声音越发冷漠,几近嘲讽。“我只知道,权利与义务相统一,没有履行抚养、监护义务,就没有家长权利。何先生,何太太,拜托你们要点脸,别拿走了我的继承权,放弃了监护和抚养义务,却还抓着家长的权威不放,整天摆出一副爹妈的样子,企图教训我。” 她说什么? 周围的学生都吃了一惊。 25l:……昨天何音说她跟何家签了合约,用跟何家断绝关系,换了鬼街的房子。我以为她蠢,以为何家把何音赶到鬼街,只是想给这个桀骜的女儿点教训罢了。原来…… 原来,竟然是真的? 26l:天下竟然真的有这种事,给养女锦衣玉食,捧在手心,把亲女儿撵去鬼街破房子,等同流落街头。鬼街的房子送人都没人要,何家居然让何音用继承权换? 27l:何音别不是个智障吧?这生意亏大了! 28l:这话我也只敢在匿名情况下说了,何家为了跪舔秦家,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我想问,要是明天秦少对何音真香了,跟何莹莹解除婚约,追何音,何泰华夫妇会怎么做? 对何莹莹,学生们是不敢有怨言的,但是对何泰华,他们的目光就不那么客气了。 一时鄙夷、唾弃等等,种种目光,悉数投想何泰华。 “你……你……”何泰华扶着何莹莹,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害他在豪门面前如此丢脸! “我什么?”何音却只是问一句:“我还欠你钱吗?欠多少,尽管说,我现场转账。” 何泰华一开始还是演戏,这下是真的被气得眼冒金星:“何音,你这个乡巴佬,以为中了一千万很了不起吗?告诉你,我何家资产50亿!一千万在我面前,算个屁!” “就算是个屁,也能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买断干净,不是吗?噢,对了。”何音温婉一笑,“我忘了,我们之间只有50万元的账,连屁都不是。”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好些压抑不住的笑声,还有一阵大笑。 “哈哈哈!”朋克少女们围在三楼上,大声地鼓掌叫好着。“何音,你好酷!” 何音抬头对她们露出个大大的笑,径自上楼了。 身后是梁双云跟何莹莹惊慌的叫声:“老何,你怎么了!” “爸!你别吓我!” “我的天……快叫救护车!” 一楼乱成一团,何音走得面无表情,甚至心里暗爽。 她就是要当众告诉所有人,她跟何家没有关系了,何家为了讨好秦家,能做到什么地步。怎么?她只是把他做的事情说出来而已,何泰华就承受不住了吗? 可是……何音暗自发誓,除非何泰华从此以后不在她面前蹦跶了,否则,这样的事只会更多。 何音轻轻地哼了一下,回到教室,看到趴在窗台上的黑猫,伸出手掌。 黑猫优雅地打了个呵欠,肉垫软乎乎地按在她掌心。 做得很好。何音似乎听到他这样说,一下子就笑了。 “……”f班的学生看在眼里,马上发到帖子里。 112l:[照片]她在教室里跟黑猫击掌!好可怕……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个蛇精病吧?感觉人身安全遭到了威胁。 113l:何爸爸已经被救护车接走了,她在教室跟猫玩,这女的别不是被鬼上身了吧?鬼街不能果然没有正常人。毛骨悚然。 众人一致嘲讽中,忽然冒出个不和谐的声音。 130l:楼上说什么亲爸、冷血的,真的好笑,明明是何泰华不要这个亲女儿,为了捧养女,把亲生女儿踩到烂泥里,怎么?还要何音躺在烂泥里、被踩着脸,还带笑鼓掌说爸爸你对我真好? 131l:希望今天为了讨好何莹莹,对何音的遭遇叫好的,将来都遇到父母为了讨好他人,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132l:何音只是想当个人而已,我觉得她离开何家挺好的,能做个人了。现在还有八百万在手,以后衣食无忧了。 133l:哎哟超叼哦,想不到还有粉了,别是音小姐仗着匿名精分吧?真是乡下来的,八百万当成金山银山似的,我看她拿着这八百万能嚣张一周不。 134l:我觉得不能,这周六就是游艇会了,你们懂的。 135l:还是祈祷她别参加游艇会吧,秦少等着给未婚妻出头呢,她去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140l:别想了,全国的游艇供货商就那么点,我想买还买不到呢,何音是什么东西?她怎么可能买到?附上自证[图片]。 后边的自证图片,是某个高级特定首饰。 141l:哦草,这镯子,是曹富贵啊! 是某个暴发户家的千金,家里今年才刚发达起来的,硬件没跟上,没买到游艇,想参加游艇会都没有资格,只能求人带。 142l:连曹富贵都没有买到,何音别想了! 142l是f班的学生,回完贴刚一抬头,便看到班主任刘老师带着个西装男人走进来。 男人手里,还拿着文件夹。 又有谁买了什么,投资了什么吗? 育华高中的学生都来自豪门,其中不少学生已经开始接触家族的零星生意,或者自主购买昂贵物品。有人找到学校要求签文件,只要说明情况,学校都是允许的。 看着刘老师带着西装男人朝教室的角落去,他们都想:许公子又买房子了? 连摩根烫男生都不觉望了过来,目光疑惑。 他买了什么东西忘记签合同吗? 可刘老师和西装男人,却来到最角落的地方。 “何小姐。”西装男人将文件夹摊开递到何音面前,“您的游艇手续已经办妥了,您看,是将相关证件先留在我们俱乐部,让我们为您寻找船员,还是……” 全班学生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谁?何音?买了什么?游艇? 怎么可能!连曹大富贵都没有买到,她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排的学生一个哆嗦,将照片拍了发在帖子里。 145l:何音……买到了游艇……刘老师带俱乐部经纪人来签约了。不,应该说,何音已经付款买下了,俱乐部已经帮她弄好手续了。 帖子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全校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傻了,然后齐齐刷起了问号。 146l:??? 147l:??? 148l:不,大家冷静!八百万算什么钱?就算何音买得到游艇,没有船员,她怎么出海?全国拿到游艇架势资格证的人就那么多!她不可能找到船员! f班第一排的女生正要回帖附和,便看到何音把合约看完了,签了字,同时,手机响起。 “喂。” “何小姐,是我,秦十三,船员已经办妥了。” 秦十三在电话里恭敬地说:“我办事,您尽管放心,绝不会有问题。不瞒您说,我就是老船员之一。不过,我们太久没开船了,得先上手适应适应。” “等下。”何音转头看向游艇俱乐部的经纪人,“我的船员想先试试手,熟悉操作,这两天可以交接让船员上船吗?” 这回连经纪人都震惊了:“你找到了船员?怎么可能?” “天底下有什么事不可能?”何音语气冷清,“你就说行不行吧。” 他们是s市除了游艇会承办方之外,最大的游艇俱乐部,手里有全国游艇架势资格证的人员名单。名单上的人全都被豪门雇了,这少女,去哪里找的船员? 如果是真的,只怕来头不小。 经纪人不敢得罪,态度越发恭敬:“可以的,只是要拿您的购买合同复印件,以及雇佣合同之类能证明身份的文书。” 何音点头,对手机说:“听到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秦十三在人间当了快两百年的人,什么人心没见过?一听电话里的对话,就知道外边有人看不起何音,觉得何音请不到好船员。 他们寿康巷的新主人,什么身份!居然有人敢看不起? 秦十三的血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大声说:“何小姐,没有问题,交给我们吧!” “好,辛苦了。”何音挂了电话,抬头说:“你们几点下班?他们今晚过去。” “我们24小时有人在。”经纪人的态度越发恭敬,刚好上课的预备铃响了,他便离开了。 可整个学校,已经没有几个学生的心思在课堂上了,帖子不敢明目张胆地顶,全都私下在q群里匿名议论着。 [卧槽!何音居然真的做到了!] [呵呵,有胆就去,不去是狗,去了看秦少怎么虐她!] [……匿名喊一声,我现在去抱何音的大/腿还来得及吗?我也想去!按规定,游艇的主人可以携带一名伴侣。] [楼上!我也想!] [这下精彩了,打起来!打起来!] [好期待游艇会,可恶!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明天为什么才周四!] [时间快走啊!上什么课,我要吃瓜!] 不光是育华高中,很快整个豪门圈子,都得到了消息。 何家被接回来又断绝关系赶去鬼街的女儿,居然手腕通天,买到了游艇不说,还请到了船员,马上要参加游艇会了! “……就、就是这样。”唐灵小声汇报着。“我真的不知道她从哪请到的船员,明明所有有游艇驾驶证的人,都被雇佣了……” “砰!” 话音未了,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废物!”秦箴骂了一句,挂断电话。 然后,站在沙发前不住地喘着气。 不对,这剧情不对,怎么会这样? 何音离开何家、中一千万,这两个剧情,原著里都没有写,为什么却发生了? 而何音去游艇会这件事,明明他尽力阻止了,为什么却阻止不了? 难道原著的力量就这么大?难道他就真的只能做反派,眼睁睁地看着男主成最大赢家,自己失去所有、身死人手? 不。秦箴眯了眯眼。他绝不会让何莹莹跟秦霆琛在一起,绝对不会! 第 14 章 终于, 周六到了。 8点一过,育华高中校园论坛就开了帖子。 【游艇会】睡什么睡!起来吃瓜了! 0l[杨心]:吃瓜一号小心心将为您现场报道![图片] 1l:是吃瓜的杨大小姐!给你送花花! 2l:前排! 3l:快说快说, 现场怎么样了! 4l[杨心]:各位, 我已经看到秦家的游艇了,果然秦家就是不同凡响!两艘都是60英尺三层,全场最醒目。啊~~~秦箴是没希望了, 属于莹莹的, 我今天特别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 5l:那个……算了我不能说,但我想看看。 6l:悄咪/咪地说, 我不仅想看看, 还想……跟莹莹当妯娌。[害羞] 7l:楼上+1[害羞] 8l:你们别想了, 这次游艇会为什么能把全国的游艇买到断货?现场的未婚女性, 99%都想跟莹莹当妯娌, 剩下那个, 是莹莹。 帖子马上又转回给何莹莹夸彩虹屁的氛围,一连串回帖都是嚎叫着等莹莹小公主登场的。 99l:莹莹呢!来了吗! 100l[杨心]:别急,莹莹来了, 我看到她的车了, 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拍张前排美照。 何音抱着黑猫走进码头时, 看到的便是一群豪门千金围着何莹莹, 花式合影。 她的目光一过去, 何莹莹便察觉了, 也望了过来。 旁边的杨心眼疾手快地拍了张照片,马上发到了帖子里。 101l[杨心]:今天的莹莹也好美哦,清纯小仙女, 这颜值我真的可![图片][图片] 102l:这对比……惨不忍睹。 103l:白雪公主和乡村小巫婆。 照片里的何莹莹穿了身极淡的绿色长裙, 那绿色柔嫩得像春天第一缕柳芽,衬着她白皙的皮肤,越发清纯柔软。 而何音白衬衫、格子裙,竟然还穿着育华高中的校服! 104l:……一场游艇会,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看看孩子为了参加游艇会都穷成什么样了。哪怕没钱买高定,一身miumiu过季款也该有吧?居然穿校服…… 105l:她今晚回去,是不是得吃白粥? 帖子里一片整齐的哈哈哈哈,围在何莹莹周围的千金们,也诧异地看着何音。 “何音,你……”何莹莹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被躲开了,就满脸心疼地站在原地,轻声说:“我游艇上有礼服,何音,我带你去换好吗?” 何音听了不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千金们,几乎能看到无形的弹幕在她们头顶上弹,夸着何莹莹的真善美。 可何音不想成全这份真善美:“谢……” “谢什么谢?” 张狂的声音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兰博基尼veneno稳稳地停在身边。车门打开,秦箴还没站稳,先将何莹莹拉到身边。 秦箴长了一双极其难得的、标准的丹凤眼,眼睛狭长却不细长,眼角上挑,眼瞳大而黑,自带华贵气质。他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总是扬着下巴、眯着眼看人,好好的矜贵疏离气质,给他变成了傲踞,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尔等杂碎”的气场。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何音,你算盘打得好,可惜,遇上了我。” 何音一句“谢了,不用”才说了三个字,登时被打成了用心险恶的小人,一时不禁笑了:“秦大少,你又没吃药?我打什么算盘了?” 她隐约有种感觉,天上悬着一口锅,随时准备扣在她头上。 果然,预感是正确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船员就忽然慌张地跑过来。 “何小姐!你的游艇……” 杨心吃瓜雷达登时转动:“莹莹的游艇出问题了?” 船员满脸愧疚:“是,昨晚我们例行检查的时候,还是还好好的。刚才准备开过来迎接,忽然发现不对劲,一检查才发现,安全系统被植入一个病毒。” “怎么会这样?”杨心骤然变色,“承办方负责人呢?死去哪里了?好好的游艇放在码头,怎么忽然就被植入病毒了?这可是要出海的,出了事,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不用她说,承办方的负责人知道事关重大,已经带着安保经理跑着过来了。 “抱歉、抱歉,是我们工作的疏忽。”负责人连连鞠躬。 “昨晚所有与会的游艇都统一停在码头,为了安全,我们是不许人进入的。但是……” 安保经理吞吞吐吐地解释,瞥了一眼。 所有人配合地将目光落在何音身上。 “……但是另一位何小姐的游艇上,却隐约有灯光。” 何音:“……” 这天降大黑锅! 醒醒啊!原著设定她是恶毒女配,只有她诬陷别人,哪有恶毒女配被人诬陷的! 不……等等,原著?恶毒? 何音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秦箴身上。 她怎么忘了?现场除了她这个恶毒女配,还有个大反派在呢。 “怎么?知道怕了?”秦箴发现她的目光,嘴角的笑越发嘲讽:“何音,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自动消失在世界上。” 他说什么?何音怀中的黑猫不觉坐直来,灿金的双瞳冷冷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这猫怎么回事?秦箴眉头暗皱。它的目光太令人不舒服了!带刀子似的! “哈!”何音心头的火气也噌地一下冒了起来,“我做了什么恶毒的事就该消失?秦箴,你不会想说,何千金的游艇,是我弄坏的吧?现在的豪门,血口喷人连基本法都不讲了吗?” 秦箴冷冷地哼了一下,挥了挥手。 一个男人从他身后走出,大声说:“各位,我是把游艇卖给何音小姐的俱乐部经理,我可以证明,何音小姐购买的这艘游艇,有重大安全隐患,并且,她是清楚知晓的。” [卧槽!] 校园论坛的帖子里,回帖数一下暴增。 [难怪其他豪门都买不到游艇,偏偏她能买到,原来她买的是有安全隐患的。] [有安全隐患还敢开来参加游艇会,何音为了挤进豪门圈子,也是拼了,连命都可以不要。] [不一定哦,也许她想不要的,是别人的命呢?] [楼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何音。”秦箴压低声音,原本清朗的嗓音莫名的阴沉。“为什么明知道这艘船有安全隐患,你还敢开出海?为什么莹莹的游艇也出了安全问题?” 吃瓜一线的杨心马上接口:“难怪她今天穿校服来!莹莹那么善良,看到大家都穿着高定奢牌的衣服,只有何音一个人寒碜,她一定不忍心,会请何音上船。如果没人发现游艇的安全漏洞,她就留在莹莹船上。如果发现了,就带莹莹去她的船。总之,莹莹一定会乘坐一艘有安全问题的游艇出海。等真的出了问题,何音就可以把责任推给安全故障。” 周围的人全都变了脸色,纷纷骂道:“好毒的计策!” “推得一干二净,还能要了莹莹的命。到时候,她就是何家唯一的女儿,享受何家财产的,嫁进秦家的,就是她。” “嫁他?我宁愿死!” “要我娶她?做梦!” 两道声音同时说,然后又互相瞪了一眼。 “太恶毒了!”一个千金愤愤说,“这种人就是危险分子,让她参加游艇会,就是威胁我的人身自由。我不同意!” “对!我也不同意!” “请她离开!” 附和的声音纷纷而起,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仿佛不是顾及她们豪门千金的身份,就要亲自动手似的。 何音朝天翻了个白眼,忽然感觉到手臂一沉。 黑猫轻巧落在地上。 他没有龇牙炸毛,只是蹲坐在地上舔着爪子,却不知为何,分外慑人。大约因为是黑猫,让人觉得他周身缭绕着黑气似的。 骂人的千金们不觉心头发毛,一下子没了声响。 这只猫……秦箴再一次感觉到,黑猫不对劲。 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即被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何小姐,你不上游艇吗?” 一个穿着船员服的老人走到何音面前,不偏不倚,刚好挡住了何音瘦弱的身影。 “这……”何莹莹不禁担心地问,“何音,难道这是你的船员?” 众人也是一呆。 眼前这位老人,至少得七十岁了吧!这还能出海! “你好,我是何音小姐的船员。”老人一点头,礼貌而冷淡地说。“海风令人老,我和其他两个船员都是老家伙了,不过,我们的资格,是承办方审核过的。” 言下之意,年龄大又怎么样?资格没问题。 何音也暗自吃惊。秦十三竟然真的是船员。他的外貌没有改变,还是寿康巷3号店那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居然能通过了承办方的资格审核,怎么做到的? 不,不管怎么做到的,他的外表,就是机会。 “十三叔。”何音下令,“请其他船员过来一下。” “好。”秦十三用对讲机叫了一声。 没一会儿,三个船员都齐了。无一例外,全都是外表看起来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 何音弯腰将黑猫抱起来,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冷冷地问道:“承办方,是说这三位船员突破了你们的安保措施,上何千金的游艇搞破坏吗?” 这话问得,承办方负责人跟安保经理额头一齐冒汗,脸皮火辣辣的。 他们是从监控视频里隐约看到何音的游艇有动静,一时急于推责,就把事情捅出来的。审核资格的是别的部门,他们怎么知道,何音的船员是三个卡退休年龄的老头? 他们码头停着近百艘游艇,大部分价格在200万以上,平时s市的富豪们,也将游艇交给他们俱乐部保养。要是他们承认安保措施是被这三个老头突破的,还不如说是纸糊的,以后谁家敢把游艇交给他们? “不不。”承办方负责人只能否认,“眼前这三位,不可能突破我们的安保,我们的安保措施是很严密的。” 秦箴的脸色沉了沉,暗示地看了杨心一眼。 ???杨心先是懵逼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秦少这是要把何音锤死,免得何音将来仗着血缘关系跟何莹莹抢家产。但是,有些话,秦少不好说出口。 “又没人说是突破安保措施。”杨心提高声音,“刚才船员不是说了吗?出问题的是安全系统,是被植入了病毒,这根本不用到场,远程就能操作。” “哈哈哈~”何音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虽然不了解安全系统,但我觉得,这东西并不联网,没有办法远程操作。就算能远程操作,不需要黑客?是秦家送的游艇用豆腐渣堆的,随便谁都能搞坏安全系统,还是我忽然从学渣变成黑客高手,能入侵安全系统?” 她抱着黑猫,宛如化身女巫,幽冷的气质几乎能化作实质。 “我拜托你们给我立人设的时候,讲点逻辑。别一会儿我是学渣,一会儿是电脑高手。一会儿是乡巴佬连船员都请不到,一会儿手腕通天认识超级黑客。现在的豪门,都喜欢这么自己打脸玩?真是大开眼界。” “……!”杨心不由得满脸通红。 她被秦箴的美貌迷昏头了,居然立场前后自打脸,简直丢她吃瓜小能手的称号! 周围的千金们也醒悟了过来。何音真没这个本事。 “我……”何莹莹小声说,“我觉得不是何音干的,秦箴哥,你别误会她。” “哼!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骗倒莹莹!”秦箴轻哼一声,依旧抓着何莹莹的手不放。“何音,任凭你说破嘴,我也不会让莹莹跟你呆在一起的。今天一整天,莹莹只会在我身边。” 他……何音忽然想到一个点。 以秦家的权势,秦箴不可能不知道她买了艘有安全问题的船。但秦箴揭穿,也没有阻止何莹莹参加,而是等到游艇会这天,才当面指责她意图谋害。 而他说来说去,就是要将何莹莹放在身边。 他真的是为了保护何莹莹? 还是……为了阻止何莹莹接触什么人? 这个其他人……何音心头猛地一跳,往远处看去。 远远地,在秦箴嚣张的兰博基尼后边,有一辆劳斯莱斯古斯特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黑色端正的车身,宛如一个老干部。 第 15 章(上) 她在看哪里? 黑猫和秦箴前后差一秒, 发现何音的视线不对。 黑猫直起身子,秦箴与所有人一同回身, 便看到劳斯莱斯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深黑色西装、眉目冷峻的男人走了下来。 黑猫抬头,刚好看到何音挑了一下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这长相, 算上娱乐圈的明星, 她都没见过更帅的,绝对是原著男主没错了! 难怪秦箴莫名其妙地要把何莹莹绑在身边, 按理说目前为止, 何莹莹跟秦霆琛这对男女主还没见过面, 何莹莹还是秦箴的未婚妻, 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原来是系统和原著, 都在用秦箴对秦霆琛的防备提醒她, 到游艇会这个剧情点,男女主应该一见钟情、互生暧昧,开始滋啦啦冒火花的来往了。 这个应该之所以没发生, 是因为她打断了原著的剧情线, 导致何莹莹现在还是秦箴的未婚妻, 跟秦霆琛连个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何音心念飞转, 迅速总结出完成任务的两个要点: 一, 秦箴要跟何莹莹尽快解除婚约。 二, 秦霆琛跟何莹莹, 得有发展。 没问题,完全ok。 “秦霆琛先生。”何音扬声叫道:“你弟弟当众污蔑我,你不管管?” 这就是秦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少爷, 秦霆琛? 现场一片静寂, 男主光环所在,除了何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男人身上。 趁这个机会,何音继续开口,咬字又清楚又响亮:“秦大少,秦家什么能力,我是什么能力,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为了什么,我想你心里统统都有数。” 这就是何家的亲生女儿?秦霆琛的目光沉了沉。 没错,他很清楚,能做到进入俱乐部码头破坏游艇的,除了秦家,不会有别人。可何莹莹是秦家未来的儿媳妇,秦家上下,谁敢对她动手? 只有秦箴。 秦箴他,担心这个亲生女儿会抢了何莹莹的位置,想把何莹莹钉上他的标签。 要么,是何音死,要么,是何莹莹在他人的见证下,成为他的人。 无论哪个选择,破坏何莹莹的游艇都是前提条件。 可这一点,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少女想到? 有这样一个对手,何莹莹真的不会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吗? 还有秦箴这样一个未婚夫…… 秦霆琛看着站在人群中,眉间一片天真无邪的何莹莹,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怜惜之意,叫他不由得回应着:“你想怎么样?” 太好了!何音目光骤然璀璨,恨不得打一个响指。 原著男女主的缘分不可阻挡! “秦大少,老实说,比起那位秦少,我更信任你的人品。何千金单独跟那位秦少呆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出了事又扣到我头上,我多大力气啊?能背几个锅?” 何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今天能跟秦少、何千金在同一艘游艇,并且,别弄丢何千金。” 她说什么?让秦霆琛跟何莹莹呆在一艘游艇上? 不可能!他决不允许! 秦箴怒急攻心,伸手就要推何音:“放屁!滚……嘶!” 手还没碰到何音,便感觉一阵刺痛。秦箴低头一看,手背上三道血痕,竟是那只黑猫狠狠地挠了他一下! “这畜/生……” “不会说话还动手,那才叫畜/生。”何音抱紧黑猫,提防地后退两步。 秦十三等三人也围了上来,挡住秦箴,以防他再出手。 “秦箴。”何音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何莹莹那天为什么跑去酒吧喝个烂醉?你做了什么事,让她伤心买醉?” 这是秦箴跟何莹莹之间解不开的死结。 闻言,秦箴骤然变色,何莹莹瞬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现伤心和愤怒,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 “莹莹,你听我说……”秦箴赶紧拉住她,张口来了一句,说完才发现不好解释,又低声说:“到了游艇上,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 何莹莹却咬住了嘴唇,说:“我不去。” [……???] 吃瓜贴里一片问号。 [对啊,莹莹一直都是乖乖女,那天为什么忽然跑去酒吧买醉啊?] [小道消息,不保证真的。听说,有人给她发了照片,秦少跟个网红去他郊外的别墅了。] [?!渣男!] [卧槽,太过分了吧!秦箴居然是这种人,那天在学校,还装出一副对莹莹深情款款、绝世好未婚夫的样子!] [看样子,这么多天来,秦箴明明知道莹莹为什么买醉,却没有给莹莹一个解释。] “莹莹。”杨心上前挽住何莹莹的手,劝道:“我觉得何音说得对,你不要跟这种人在一起,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啊?” 噢,看啊~何音嘴角浮出一个微笑。看原著无形而强大的力量。 哪怕她的设定是恶毒女配,刚刚还被这群千金喊打喊杀的,只要一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马上就获得了附和与支持。 那么,为了补偿她打断的男女主感情线,她再加一把火。 “秦大少。我想何千金碍于身份,不方便单独上你的游艇。这样吧,我有个建议。” 何音笑眯眯地说:“年年都是游艇会,晒游艇,大家看得也腻了,不如今年来个特别的。用你的超级游艇,开个海上舞会,怎么样?把与会的千金们都邀请过去,让人一直陪着何千金,她没有安全隐患,也不会传出不好的流言,一举两得。” 哪里只是一举两得啊!在秦霆琛的游艇开舞会,她们都有机会参加,这是她们接近秦霆琛的天赐良机!没想到这个建议竟然是乡巴佬何音提出来的! “只要能参加舞会,回去我一定不骂何音了。”众千金在心里暗自发愿。 秦霆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很乐意采纳何音的建议,但问题是,这等于跟秦箴宣战。 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秦霆琛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何莹莹脸上。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和忐忑,隐约还有一丝乞求。 他心尖一软,点了头,对身边的特助说:“去准备一下。” 特助马上打电话:“把游艇开过来。另外,准备一支舞会用的乐队、厨师团队、服务生团队……” 没到半分钟,游艇就到了。 全长近330英尺,三层高,浑身上下都写着“昂贵”两个字。 “各位小姐。”特助一手按在身前,一手抬起,标准的管家式微笑:“请。” 千金们忍着心中的雀跃,端庄又兴奋地走向舷梯。连杨心都没问何莹莹的意见,只管挽着她的手往前走。 “莹莹,走啦,太阳好大,我们上去喝饮料。” 何莹莹回头,感激地看了何音一眼,挽着杨心的手上游艇去了。 一时留在码头上的,除了秦十三等船员和工作人员,只有何音、秦霆琛、秦箴。 秦箴的目光在何音与秦霆琛身上来回,眼中的怒火,几乎能将两人烧出个洞来。 莹莹明明已经快忘了这事的,他们明明和好了的,因为何音这恶毒女配几句挑拨,她就走向了秦霆琛的游艇。何音这个蠢货,一心嫉妒莹莹,想破坏莹莹的婚约,哪里知道,莹莹的婚姻背后牵扯了多少事情! 这个恶毒女配怎么不早点死! 秦箴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槽,才勉强维持住风度,不至于上去拎起何音丢进海里。 “何音。”他努力用正常的语调说。“你费尽心机布下这个局,就为了这场舞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上我哥的游艇?” 何音不仅成功促成男女主认识,还附带了一场舞会。 第 15 章(下) 舞会这种总裁文常见梗,就算男女主之间没有关系,也一定喝醉、摔倒、裙子被酒泼、抽签最后跳舞……反正会擦出火花,然后,剧情点过了,没她这“恶毒女配”什么事了。 她功德圆满,心情大好,连看秦箴都顺眼了,声音里一点火气也没有,甚至对秦箴挥挥手。 “秦少,咱们的打赌是我买一艘36英尺以上的游艇,参加游艇会。现在,游艇我买了,游艇会我参加了,接下来嘛,恕不奉陪,我好穷的,要去赚钱了,再见了您嘞~” 她说着对秦十三等人挥挥手,也不管什么游艇会了,径自往门口走去。 可刚走一步,就听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低沉那个说:“何音小姐,请留步。” 清亮那个说:“慢着,何音,你给我站住!” 秦霆琛的特助一闪身,就挡在了何音前面。 嗯?!秦十三等三人眼神一沉。敢拦他们寿康巷的新主人?想尝尝正当防卫下的厉鬼是什么滋味吗? “十三叔。”何音阻拦。 秦箴就算了,恶毒女配跟反派,谁强过谁啊?但秦霆琛不同,他可是男主。 总裁文世界里,还是不要跟男主作对。 秦十三等人收敛怒气,何音转身问道:“秦大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霆琛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不放心,一个预感一直在他心头缭绕——如果何音离开,何莹莹就有危险。 他不能让何莹莹有危险,所以,何音必须参加舞会。 “我说的,请在场的女性参加舞会。”秦霆琛问,“何音小姐,是不给我面子吗?” 呃……暂时她还不敢,霸总文男主呢,天凉王破呢,寿康巷还不想被拆迁。 对了,她都给男女主制造机会了,完成任务的系统音还没响起,说明,任务差点。 差什么? 何音的眉头皱了皱,脸上摆出客套的笑:“秦大少言重了,我这不是抱着猫吗?” 秦霆琛:“无妨。” 行呗,彼此都给了个台阶,那就下吧。 何音给了秦十三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上了秦霆琛的游艇。 足足三层,一楼是个宽大的大厅,有吧台、围成一圈沙发卡座,乐队位置和舞池。只耽误这一会儿,乐队和厨师团队竟然已经到了。 这是什么速度?这就是总裁文男主的操作吗? 何音震惊了。 原本在大厅里三三两两作堆的千金们,看到何音进来,心里都是一阵提防。 没上游艇时,她们被天降机会冲昏了头,一顿感谢。现在舞会参加了,她们心里又提防起来。 为什么何音一提舞会,秦霆琛就答应了?秦霆琛是看在何音的面子上,还是因为何莹莹? 何音早不上来晚不上来,偏偏挑最后一个,走红毯压轴博关注呢? 连何莹莹都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打个招呼时,便看到何音走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角落。然后,坐下,放猫,从一直挂在肩上的帆布袋里取出平板、电容笔和……笔袋跟书? 杨心一秒拍照发到帖子里,校园论坛里再次充满了迷惑的问号。 [这是什么操作?参加舞会的时候看书?] [我放大了照片,她手上那本是高二的试卷集,我特么……她不会以为这样做是清流,能吸引秦家两个少爷的注意力吧?] [三流偶像剧看多了吗?这是什么清流?泥石流还差不多,太雷了!] 不光是帖子里的吃瓜群众,现场的千金也没见过这种操作,还有人专门让服务生过去问她喝什么,借以看清楚她是真的做作业,还是假装的。 “橙汁,谢谢。” 何音头也不抬,打开平板,点进视频网站的收藏夹,开始一边教学视频,一边做笔记。有思路了,就去做一题试卷上的题目。 “哇,装得跟真的一样!”千金们暗自吐槽。 “别理她,让她装。啊~秦箴和秦霆琛来了!” 酒品饮料摆上,千金们端着高脚杯巧笑倩兮,还有人让家里送来了礼服和首饰,现场一时珠光宝气起来。乐队奏乐,其他参加游艇会的豪门子弟也陆续到了,有男有女,衣香鬓影,俨然是名利场里的觥筹交错。 隔着盆栽,何音穿着校服,手边的橙汁都没喝几口,咬着笔头在纠结一道立几题。 “她们觉得你在装。”黑猫骤然开口。 “随便她们觉得,在意这个干嘛?我自己知道不是装就行。”何音头也不抬。 什么年代了,在舞会上穿校服做作业的,不是清纯佳人,是真的不会,不想去尬舞。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才不来呢。 “你不去吗?” “去哪?”何音继续在试卷上比划着,研究辅助线怎么画。“不去,我什么都不会,去哪里干嘛?我来又不是真的参加舞会,有这个时间去丢人现眼,不如多做几道题。” 黑猫提醒:“你现在身价还有几百万,就冲这几百万的嫁妆,就算秦家不要,其他豪门,未必没有少爷愿意跟你在一起。” “把自己打包卖出去还附送本金,好光荣吗?没见过这么廉价的商品。”何音满不在乎,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道题到底该怎么解啊?辅助线到底该怎么画? “你不渴望豪门生活吗?” “渴望,怎么不渴望?我天天都想着暴富。漂亮衣服、珠宝首饰、美食跑车、豪华别墅,谁会不喜欢?问题是,再喜欢,那也是物件,钱是我的奴隶,而不是反过来,我是钱的奴隶。” 啧!解不开! 何音将笔放下,愁眉苦脸地喝着橙汁。 目光一转,就看到何莹莹跟一个千金说完话,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就蔫了,放下酒杯,独自往甲板走去。 几乎前后脚,一直关注着她的秦霆琛就发现了,马上跟了出去。 难道系统要她见证的,就是这一幕吗? 何音登时双眼发光,抱着黑猫就从角落溜了出去。 干什么?黑猫皱着不存在的眉头。好好的跑出去干什么? “嘘,去围观谈恋爱啊。”何音悄声说。 她就不信,等这一次男女主正式认识、互生好感之后,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就在她离开的那瞬间,被几个千金们包围的秦箴放下酒杯,无奈地笑了一下:“抱歉,今天心情不好,喝得有点多,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他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留下无知少女还在怜爱着。 “秦少好可怜哦……” 非常可怜的秦箴去了二楼专属的房间,一进去便关了门,里边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人已经等着了。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放进去了,确认她喝了。” 秦箴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点欢喜的神色,问道:“她人呢?” 服务员:“在甲板上……刚刚,大少爷也跟着出去了。” 果然是他们谈恋爱去了! 秦霆琛想得到莹莹?有他在,必不可能。 也幸亏这是个小说世界,好多现实没有的东西,秦家都能买到。 比如说,延时发作的,c药。 秦箴胸有成竹地笑,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游艇一层的通道是h型的,船头船尾都有楼梯接通二楼。秦箴从船尾的楼梯下来,何音从船头的出口走出,甲板通道的中间,何莹莹趴在栏杆上,任由海风吹拂起她的长发。 美人含愁,最惹怜爱。 两人慢慢地接近,在刚好能听到声音的位置,分做两头停下。 便在这时,秦霆琛来到何莹莹身边,从身后递过一包湿纸巾,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关心:“怎么了?不开心吗?” 对对!就是这样!何音抱紧黑猫,暗中加油。 狗日的!秦箴捏紧拳头,暗自骂着。 在两人的注视下,何莹莹惊讶地回过身,怔怔地看着秦霆琛,忽然红了脸。 第 16 章(三合一) 海风阵阵吹拂, 男女主之间经过最初的脸红、客套,迅速进入熟悉环节, 肩并肩地开始聊天。 “……霆琛哥, 你说,我跟何音之间,该怎么办?”何莹莹低头对着指尖。 “这并不是需要你担忧的问题, 你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顺其自然吧, 你只要顺从自己的心做决定就好。”秦霆琛柔声说,“海风虽然舒服, 吹久了也不好, 快回去吧。不要单独离开会场, 会有危险。” 他说着, 往后退了一步。 “我先回去, 你过一会再进来, 我不想给你造成名声负担。” “嗯。”何莹莹点点头,看着秦霆琛离开。她将双手交叠着按在心口,似乎要把跳出来的心脏按下去。然后, 满脸通红, 猛地松了一大口气。 她松了口气, 何音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怎么回事? 经过刚才, 男女主认识也认识了, 话也谈了, 照刚才的架势肯定已经动心了, 为什么系统还没提示她完成任务?到底还需要什么条件? 何音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偏偏这任务一点提示都没有。她一头雾水,暂时找不到方向, 只好抱着黑猫站起来, 准备回去大厅,继续怼她的立体几何题。 她没有看到另一头的秦箴,秦箴也没有发现她。 秦箴算算时间,觉得药/效该到了。果然,他一站起来,就看到何莹莹娇弱地“嗯”了一声,抬手按住太阳穴。 成了!秦箴喜上眉梢,悄无声息地靠近,就等着何莹莹晕倒那瞬间,将她打包带走。 看原著的时候,秦箴怎么都想不明白,男女主不就是睡了一晚吗?怎么就一见钟情了?世上真有爱情这玩意儿?穿书之后,秦箴终于明白了,因为这是一本女频小说,是女性骨子里的顺从感,让她认了睡她的男人为主。 如果睡她的不是秦霆琛,换做别人,她也一样会服从,就像原著里她对秦霆琛那样。 比如,他。 当然,他知道何莹莹真实身份,不会真的做什么,伦理道德他还是有的。但他今天必须让所有人,包括何莹莹自己,认为何莹莹已经是他的人了。 到时候,秦霆琛还会看得上何莹莹吗? 绝对不会。 哪个男人会娶一个非处? 秦箴一步步接近,何音一步步离开,就在要走到大厅入口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警告!任务面临失败!人物目标有危险!” 任务失败?不行! 何音猛地回身,便看到何莹莹滑坐在地上,隐约的,似乎有脚步声响在甲板的另一头。 不,何莹莹不能有事,她的任务奖励还没拿到手呢! 何音转身就跑过去扶住她:“喂,你怎么了?” 刚准备走出去抱何莹莹的秦箴,瞬间贴回墙面,心头大骇——何音?怎么会这么巧?她居然也在附近! 现在怎么办?万一何音把何莹莹带走…… 不。秦箴的眸色暗了暗。 何音把何莹莹带走,正好。 何音哪会见得何莹莹好?她恨不得何莹莹失去一切,好抢回何家千金的位置。她会把何莹莹交给秦霆琛?不,不可能。现在这条船上可不止秦霆琛一个男人,还有大把船员、服务生、保镖和豪门少爷。何音一定会把何莹莹丢进某个吊丝的床上,让何莹莹失去清白,不得不嫁给那个吊丝。 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何莹莹,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不让秦家落到秦霆琛手里,他也只能委屈何莹莹了。只要秦霆琛娶不到何莹莹,他就失去了博得老爷子欢心的最大筹码。自然的,秦家就是他的。 顺带的,他还能把责任推到何音头上。恶毒女配总是要死的,给他制造点价值,也算死得其所了。 等他继承了秦家,该属于何莹莹的东西,他一分都不会少。就当是,给她的补偿。 秦箴的嘴角噙着笑,脚步越发轻柔,慢慢地后退。 甲板上,何莹莹满脸通红,低吟着:“我……我好热……” 啊?何音睁大了眼。 不是吧?下c药这种过时狗血老梗,居然活生生地发生在她面前,叫她说什么才好。 仿佛是回答,一句话的功夫,何莹莹就开始浑身发热,一边迷迷糊糊地蹭着何音,一边不住地扯着自己的衣服。 ……何音头上简直一万条黑线往下滑。 难怪系统会提醒她任务即将失败,就这张脸,就这个样子的何莹莹,哪个男人道德感那么强能自制?回头男主就得换人。 男主换人,剧情的发展就不按原著,她还怎么改写自己恶毒女配的命运? 绝对不行。 何音面无表情地抬手,一记手刀快狠准地劈在何莹莹后颈上,瞬间将她打晕了。随后,何音将她的手臂搭在肩上,努力扛着何莹莹往楼上走。 “猫先生,拜托去叫秦霆琛来!” 她不知道自己会找哪个房间安放何莹莹,只有黑猫天生敏锐的感知和嗅觉,能在分头行动的情况下找到她。 黑猫没有说什么便往大厅跑,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到了秦霆琛脚边。 从这个角度看秦霆琛,他来不及心情复杂,直接伸出爪子挠了秦霆琛的腿一下。 “嘶!”秦霆琛吃痛地低头,神色便是一凝。 是何音一直抱着的那只黑猫。 何音找他?为什么她自己不来? 秦霆琛察觉不对,黑猫已无声地离开了。他暗自皱眉,跟了上去,一路上了三楼。 他离开的瞬间,秦箴刚好回到大厅。 离开甲板之后,他去找手下吩咐了几句,做好甩锅给何音的准备。 “秦少~”他一出现,几个认识的千金就围上来打招呼。 “哎,好久不见。”秦箴拿了香槟跟她们打招呼。寒暄片刻后,他才假装后知后觉地说:“咦?莹莹呢?” 几个千金闻言环顾一周,没有找到何莹莹的身影。 “出去透气了吧?”一个千金皱眉说:“刚刚还在的。” 刚说完,杨心就捏着手机,神色慌张地走过来了。 “秦少,我有点担心。莹莹不回我微/信,我试着打了一下,语音和电话,她都没有接。” 秦箴脸色登时变了,放下高脚杯说:“我让人找一下。” “我们也去各处找找。”几个千金纷纷说。 有在秦家面前露脸的机会,她们怎么会不珍惜? 不一会儿,整个大厅的人都知道何莹莹找不到了,舞会一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兴师动众地找起何莹莹来。 越找,杨心越是慌张。 “游艇再大,也就这么点,又不能离开,整个一层都翻遍了,怎么会找不到呢?”杨心焦虑地滑动着手机屏幕,“莹莹的游艇没跟上来,她能去哪?” “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另一个千金吞吞吐吐地说,“你们,没发现,何音也不见了吗?” 其他人一看,还真是。 他们闹闹腾腾地找了这么久,何音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再看盆栽后的位置,帆布包、平板、试卷集都还在,何音人不见了。 “糟了!何音不会对莹莹做点什么吧?这里可是海上!” “难怪她上船以后就选在角落里,不想引人注目,原来是早有准备,想对莹莹下手。” “现在怎么办?”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看向秦箴。 毕竟这是秦家的游艇,秦箴算是半个主人,他还是何莹莹的未婚夫。 “保镖呢?”秦箴面沉如水,喝道:“把游艇上下,每个角落都找一遍!一定要找到莹莹!” “是。”安保部门赶紧行动。 秦箴担忧地捏捏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抬头说:“拜托各位也帮忙找找,最好是男女一队。我害怕……何音会对莹莹做点什么,不方便男士在场。” 他的意思是……杨心更担心了:“秦少,我们赶紧找莹莹吧!” 所有人都再次行动起来,秦箴也跟杨心一队,逐一打开房间的门进行检查。 每一扇门打开,秦箴都希望能看到何莹莹衣衫不整地跟男人躺在一起。可是每一扇门后边,都没有人。 此时,何音扛着已经半昏迷的何莹莹靠在三层的角落里,终于等到了黑猫和秦霆琛。 “莹莹!”秦霆琛一看何莹莹的状况,登时满眼焦急和冷怒。他一把将何莹莹抱起,沉声问:“怎么回事?” “有怒火对别人发,关我什么事?要是我做的,我多此一举救她干嘛?”何音没好气地说,“行了,人交给你,我走了。” 秦霆琛是何许人也,一看何莹莹的状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面色嫣红,肯定是中了某种下三滥的药,但药效不至于昏迷,应该是何音给了她一记手刀。 她说得对,如果有恶意,她不会救何莹莹。 可是…… “为什么是我?”秦霆琛问,“何音小姐,你似乎对我非常放心。” 何音心想,谁叫你是男主呢?不把她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但这话不能明说,何音只能含糊:“秦大少,我相信你的人品。就这样。” 说完就走,绝不停留。 再停留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 因为……相信他的人品吗?秦霆琛看着臂弯里沉睡的娇美少女。 他已经动心了,要他克制,实在考验他的自制力。但既然何音这么说,出于方方面面的原因,他花再大的力气,都得克制。 秦霆琛抱着何莹莹往自己的房间走,路上给特助打了个电话:“把卢医生叫来。” 另一边,何音刚下到二楼,忽然察觉不对,还没分辨是怎么回事,身体先下意识地往墙上一推。 墙面随着她的动作而转,露出个隔间。何音想也不想地躲进去,关门上锁,才发现隐藏式的清洁工具储藏间。门上有块毛玻璃,能看到外面。但外墙租了装饰,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好了,这下没问题了。何音松了口气,又疑惑:可是,她的身体躲什么? 便在这时,一个甜糯的声音咬牙骂道:“可恶,莹莹到底去哪了!” 何音往外一看,只见秦箴跟杨心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一间一间房地打开门找着。 显然,他们何莹莹跟她一同不见了,怀疑是她对何莹莹下手了。 何音无奈地看了黑猫一眼。 她做什么恶毒女配啊?不如给她个新称号“背锅侠”得了。 黑猫心中好笑,正要与她无声交流,却见少女的表情一凝。 转头一看,秦箴正好就在毛玻璃前面站着。 何音的眉头缓缓皱起。 秦箴的表情,有点奇怪。 杨心跟何莹莹只是普通朋友,发现何莹莹不见了,还焦急得不行。为什么秦箴这个未婚夫,脸上的焦急像是装出来的,实际上,眼中一点焦急都没有呢? 秦箴完全不知道何音就在面前,他叹了口气,眼中分明闪着算计的光芒,语气却分外焦急:“真不知道何音会对莹莹做什么,唉……老天保佑,莹莹一定要没事啊!” 何音朝天翻了个白眼。 秦箴这狗比反派,又把锅扣在她头上!她到底是哪里惹了这家伙,为什么老是针对她? “莹莹一定不会有事的。”杨心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是她挽着何莹莹的手上游艇来的,要是何莹莹因此出事,她难辞其咎。 杨心越想越急,又问:“秦少,你确定是何音带走莹莹的吗?怎么找遍了房间,都不见人呢?” 秦箴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保镖笃定地说:“是我亲眼看到何音把何小姐带走的。” 不可能。何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搬走何莹莹的路上特意留意过,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以她在豪门的地位,以他们对何莹莹的恭维,怎么可能不将她拦下? 这保镖说谎! 可他为什么说谎? 正在不解时,秦箴又忽然变了脸色,失声说:“糟了!何音不会把莹莹推下海里去了吧?” 他说什么?何音怀疑自己听错了,秦箴脑子没问题吧? 这可是秦霆琛的游艇,甲板的护栏齐胸口那么高,四周都有安保系统,何莹莹真的掉下海去,安保团队会没发现?他以为跟何莹莹那艘游艇似的,甲板没有护栏,仿佛专为推人下海设计? 这说法太奇怪了。 不光是何音,连跟着他找何莹莹的众人也不愿意相信。 “不会吧?”杨心迟疑地说,“这是秦大少的游艇,安全系统做得很好的。” “不。”秦箴摇头,焦急又笃定地下令。“马上回头找,检查海面上有没有莹莹的踪影。” 秦箴一边下令,一边往楼梯口走,急匆匆地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他骤然回身,僵硬得如临大敌,厉声问道:“秦……我哥呢?我哥在哪?” 众人也是一愣。 对啊,秦箴都把游艇的保镖全都调出来了,事情闹得这么大,秦霆琛作为主人,怎么一句过问都没有? 一瞬间,何音清楚地看到,秦箴的脸色变了。 刚才找人时,他的焦急跟演戏一样,薄薄的挂了一层在脸上,根本没有在担心何莹莹。可一提到掉下海,特别是发现秦霆琛也跟着消失时,焦急就像在他眼中炸开,迸得满地都是。 他马上掏出手机,一边给秦霆琛打电话,一边吼着保镖:“愣着干什么?派人回去找!还有,赶紧联系你们那位死宅大少爷,莹莹都不见了,他死哪去了?” 保镖都被他吼傻了,忙不迭地行动起来,打电话叫掉头的,叫人检查船舷监控的,忙成一团。 “秦……”杨心本来想劝道,何莹莹不可能掉下游艇的,但秦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狠戾阴沉,好像要杀人似的。不光是她,跟着来找人的豪门少爷千金们,全都吓得退避三尺,不敢靠近。 秦箴看到了,但他懒得理会,他一直打着秦霆琛的电话,等无人接通自动挂断,就马上回拨。一次,两次,三次,秦霆琛始终没有接。 “卧槽。”秦箴咬牙切齿地低骂着:“接电话啊!不是真的跟莹莹呆在一起吧!何音敢把莹莹搞下海让秦霆琛英雄救美,我就弄死她!” 杨心等人站得远,最后这句话说得极为小声,只有隔着薄薄一道门的何音听见了。 但何音觉得,自己听错了。 秦箴说什么? 他觉得她会把何莹莹丢下海里,还会让秦霆琛英雄救美? 这是什么奇怪的脑洞…… 不! 何音脑海里炸出一个念头,只觉得浑身冰凉,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不是脑洞,是在原著里切切实实地发生过的! 原著剧情里的游艇会,不就是她因为嫉妒,将何莹莹推下游艇,让何莹莹被秦霆琛救起吗? 可这剧情,她也是觉醒坤卦能力,还获得系统奖励原著全文之后才知道的。 秦箴怎么会知道? 难道……秦箴跟她一样,都知道原著的剧情? 这么一想,秦箴一切不寻常的举动,都找到了理由,变得合理起来。 为什么那天在酒店,原著里明明应该在别的女人床上的秦箴,会赶来酒店?因为他知道,原著里恶毒女配要将女主送到男主床上,所以赶来阻拦。 为什么秦箴紧抓着何莹莹不放?因为他知道何莹莹是女主,是秦老爷子选择继承人的关键。 为什么秦箴总是针对她,一口咬定她奸诈?因为他知道,她是原著里的恶毒女配。 为什么都接受秦家的贵族教育,秦霆琛仪态优雅,秦箴总是一副没接受过礼仪教育的样子? 为什么何莹莹跟秦霆琛还没认识,秦箴就对他防备不已?因为秦箴知道,秦霆琛才是最后得到秦家跟何莹莹的人,秦霆琛才是男主,而他,只是个下场凄惨的反派而已! 何音捏紧拳头,指甲掐住手心的嫩肉。 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秦少身体里的灵魂,已经被替换了。 眼前这个秦箴,是穿书的! 他跟她一样,知道所有剧情! 再想想一开始找人时,秦箴那毫不担心,甚至有点悠然自得的表情,想想保镖毫无负担地说出她带走了何莹莹,何音几乎可以肯定,秦箴知道何莹莹被下药,被她带走。他带着人来搜,本来是想逮个现行的。可是找着找着,发现何莹莹真的不见了,秦霆琛也找不到踪影,他才真的急了。 他乐于给所有人看到何莹莹被下药后,迷乱的样子,却害怕秦霆琛跟何莹莹在一起? 他知道原著剧情,所以也知道何莹莹的真实身份?即便如此,他还给何莹莹下药? 这个穿进秦少身体里的灵魂,还是人吗! “阿音。” 在她气得浑身颤抖时,黑猫忽然将爪子上的指甲伸出了一点,刺着她的手臂。 疼痛度不多不少,正好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游艇往回开了,所有人都怀疑你。”黑猫提醒,“你必须回到自己的游艇上。” 没错。何音深吸一口气。情况更不妙了。 一开始秦箴大概觉得她会把何莹莹丢到哪个男人床上,所以专门找卧房,好整以暇、悠悠哉哉。现在担心秦霆琛跟何莹莹在一起,才疾言厉色地要找何莹莹。问题是保镖们并不知道其中原委,被他一吼,肯定认认真真把整个游艇都翻一遍。 万一被人发现她藏在暗处,她就算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可如果能回到她的游艇上,就能制造不在场证据,秦箴就拿她没办法了。 可问题是,满船都是保镖,她怎么回去呢? “阿音。”黑猫低沉醇厚的嗓音,透着镇定与可靠。“你安静。” ?何音想说,我很安静啊,我现在哪敢出声? 就在此时,何音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 一团黑雾忽然出现,将她裹了起来。黑雾里好像藏着人似的,一双臂弯透着冰冷的凉意,将她横抱起来,无声地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此时秦箴已经带着保安和其他人去了一楼,准备搜索海面,二楼一个人都没有。黑雾抱着她从窗户飞出,再猛地坠落。 从想惊叫到失重感传来,再到脚踩在甲板上,何音甚至没反应过来,黑雾就消失了,她就坐在自己的游艇上了。 前后不过十秒。 何音呆若木鸡地看向前方,正好对上目瞪口呆的秦十三等三人。 “孤……孤……” 黑猫在何音怀里伸了个懒腰,提醒道:“阿音,不要错失良机。” “噢……噢。”何音感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迸着,像一把烟花炸开,她只来得及抓住最紧要的那个,转身冲超级游艇叫道:“喂!你们乱哄哄地闹什么?好像还叫我的名字?” 超级游艇上,杨心最先听到声音,她往下一看,失声叫道:“何音在她的游艇上!” 不可能!秦箴扑到栏杆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中型游艇甲板上的少女,喃喃地说道:“不对……原著不是这么写的……” “何音!”杨心大声质问,“莹莹呢!” 何音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我有急事连东西都没拿,先赶回我的游艇了!” 什么……秦箴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翻遍了游艇的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何莹莹的踪影,她也没跟何音在一起。何莹莹还能去哪? 去……整艘游艇谁也不敢去搜的那个房间? 何莹莹,跟秦霆琛在一起? 秦箴只觉得胸口一紧,头晕耳鸣,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莹莹现在,是被下药的状态,她跟秦霆琛现在已经滚床单了? 他千算万算,设计了一个又一个计划,结果,事情还是按照原著的剧情线发展,男女主还是在一起了? 那秦家的继承权…… “不可能!”秦箴失态地大吼,“莹莹一定在你船上!她不可能……不可能……” 话还没说完,便听低沉森冷的声音问:“不可能什么?” 秦箴的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用力闭上双眼,仿佛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足足过了半分钟,清楚地听到周围惊讶的声音,他才转过身,睁开眼。 两个人缓缓从三楼走下来,男的高大冷峻,女的清纯娇小。 正是秦霆琛跟何莹莹。 何莹莹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了,身上的衣服争气,没有丝毫的异常。 “莹莹……”秦箴紧紧盯着她,茫然无措地叫道:“你……” 何莹莹伤心又愤怒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别开眼,红了眼眶。她先跟秦霆琛说了声谢谢,随后走向杨心。 “莹莹!”杨心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慌得脸都白了。“你……你没事吧?你不是被何音带走了吗?怎么会……” 怎么会跟秦霆琛在一起? 后边这句话她问不出口。 未婚夫大张旗鼓地找人,结果,未婚妻跟未来的大伯在一起?这叫什么事啊! 何莹莹摇头:“我头有些晕,是霆琛哥跟他的医生发现了,给我做了个简单治疗。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回去了。” 她说着,又补上一句:“我没有见到何音,不管何音的事。” 她一向是纯真小公主不会说谎的人设,杨心等人都信了。一时间,众人心中滋味难明。 堂堂秦少,竟然睁眼说瞎话,骗了他们! 虽然敢怒不敢言,但不爽的气氛登时弥漫了整艘游艇。何换做往常,何音已经对秦箴幸灾乐祸了,但这时候,她还紧张地坐在自己的游艇上,等着系统的判定。 现在呢?任务完成了吗? 终于,系统的声音响起:“选择‘去游艇会’并成功使男女主产生好感,获得‘命运提示’。请宿主牢记坤卦卦文,‘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 ???何音呆了呆,命运提示的意思,是她要改变恶毒女配的命运,获得幸福,就得按照提示去做吗? 先迷后得主,这个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就是先迷路,后来找到方向的意思。换成现实,就是她先被亲情跟嫉妒迷惑,回了何家,想害何莹莹。后得主,就是她在酒店幡然醒悟,制止了自己害人的行为,从而得到坤卦的力量。 可后一句呢?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朋是朋友的意思?往西南得到朋友? 何音调出手机的指南针,超西南方向看去,登时心中一跳。 就在她游艇的西南方向,海面上,一个游泳圈在海面上沉沉浮浮。游泳圈里,还有个人! “十三叔,快!”何音忙叫道,“把西南海面上那个人捞起来!” 秦十三马上行动,跟其他两人合力,没一会儿就把人捞了上来。 “快放下,我看看。”何音着急地说,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腹部,感觉已经胀了些,忙给做急救,将那人腹部的水都压出来。 “唔……咳咳!” 好了,咳嗽了就是能喘气了。何音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那人的脸。 一看,呆住了。 被丢进海里的,竟然是她的同学,就是那个帮她怼过秦箴的朋克少女。 “咳!”朋克少女又咳了一声,才撑着坐起来。 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着身体,整个人几乎跟何音一样瘦。可是何音瘦是因为没钱吃好饭,她一个豪门千金,怎么也瘦成这样? “你……”何音迟疑地问。 刚才急着救人,现在才看到,朋克少女头上的凶煞又重了不少,透出的血光也更明显了。何音几乎敢断言,不出一个月,这少女就会意外横死! “我没事。”朋克少女的嗓子被海水呛得哑哑的,抬手说:“借个手机。” 凶煞这种事,又对上普通人,何音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借出手机。 朋克少女拨了个号码,只说了三个字:“来接我。” 随后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了回来。 随后,朋克少女就木然坐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到十分钟,一艘快艇飞速驶来,焦急地声音穿过海风:“子姗!” 何音转头,看到快艇上站了个白衬衫、戴墨镜的男人,看不清神色。男人靠近游艇,看到朋克少女的状况,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 “没死。”朋克少女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抓着栏杆就要跳到快艇上。 “等等!”何音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身上有很重地……” 话还没说完,又一艘游艇到了,还是超过300英尺的超级游艇,带起的海浪荡得何音的游艇一晃。何音跟朋克少女同时站不稳,双双摔倒。 “小心!” “子姗!” 何音跟墨镜男人同时惊叫,何音一手将朋克少女抱在怀里,一手抓住栏杆,稳住了身影。墨镜男人神色稍减,转头看向超级游艇,沉声质问:“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太? 何音眯着眼睛朝超级游艇上望去,只见一群人站在甲板上,撑伞的撑伞,扇风的扇风,全都跟丫鬟似的簇拥着一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双手抱臂,一身精致的手工旗袍,脖子、手指、耳环上都戴了首饰,翠汪汪的。似乎是翡翠,这一身,至少就戴了两个亿了,这女人什么来头? “哟,明成也在啊?”那位太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难怪呢。子姗,你好运气。” 什么意思?难道说,朋克少女漂在海上这事,是这女人干的? 何音将朋克少女扶好,松手往前了一步。 刚好两艘游艇都换了方向,光线转换,叫何音看清了那女人的脸。 看起来很年轻,保养得很好,年纪大约才三十五六岁。那精致的妆容,总给人一种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她?何音思索着,忽然心口一跳。 这不就是之前处理借寿钱时,向神棍买借寿符的那个姐姐吗? 她是朋克少女的什么人? 不。不管是什么人,有个一直想不明白的点,她想通了。 为什么朋克少女小小年纪,身上的凶煞就这么重?甚至带了血光? 原来,是有人借了她的运道,还把厄运都转嫁在她身上! “子姗。”贵夫人见朋克少女没吱声,又开口了,几乎下命令一般的口吻。“还愣着干什么?过来,上船。” 隔着短短的距离,何音清楚地感觉到,朋克少女浑身都在颤抖,浑身都是不情愿。可不知为什么,哪怕她紧紧捏住拳头,也还是沉默地、顺从地往前走了。 她要遵守命令,回到超级游艇上。 尽管,那上面的女人,刚刚把她丢进海里,差点淹死她。 啊……朋克少女无声地笑了,眼中涌起无尽的绝望。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可到底该怎么破解,她也不知道,她只能…… 朋克少女的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 她的手腕,被人紧紧地、有力地扣住了。 “子姗。”何音缓缓地说:“你的衣服湿了,我带你去换衣服。” 朋克少女下意识地看向超级游艇。 上边,贵夫人不耐烦了:“子姗,还不上来!” 朋克少女下意识地挣扎,想回到超级游艇上,何音却扣得更紧。 “不,这位太太。”何音回绝道,“子姗先跟我去换衣服。” 她一再出言阻止,声音落在耳中,贵夫人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贵夫人打量着小游艇上的少女,只觉得少女浑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够她做一次美甲。“你是什么人?” “我嘛,是子姗的同学,叫何音。”何音笑了,重复着:“何处的何,声音的音,请太太记得这个名字。” 等下地狱时,好好地告诉阎王判官听,给她报应的人是谁。 说完,何音就拉着朋克少女就下了船舱,没有看到贵夫人骤然改变的神色。更没有看到,秦家的游艇还没走,其他人已经回到大厅去关心何莹莹了,只有秦箴还站在甲板上。 将她与贵夫人的冲突,看得清清楚楚。 邱家那位太太?秦箴抓进了栏杆,笑了。 上次,他要何音背锅而已。这次,他要何音死! 第 17 章 何音一直拉着朋克少女的手, 下到船舱的房间才松开。 她一边取出自己备用的衣服,一边说:“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你先将就着穿我的衣服吧。” 可把衣服递出, 却没有看到回应。 朋克少女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茫然而没有焦点。 “子珊?”何音叫道, “邱子珊?” 连着叫了好几声, 邱子珊才有反应,她惨笑着:“我是不是很可笑?” 何音一愣。 确实很奇怪。 邱子珊这个名字, 何音在学校里听过, 都说她是女校霸, 没人敢惹, 老师也不敢管。何音也记得那天, 她连秦箴都敢怼。按理说应该是个顶级豪门大小姐, 可今天是游艇会,豪门圈子那么多人在,邱子珊居然被丢下海去。 别说什么套着游泳圈, 掉进海里, 游泳圈有个屁用啊? 哪家千金会被丢到海上?这不是杀人吗? 可邱子珊却没有愤怒, 甚至, 不见反抗。 “你说!”邱子珊的声音骤然尖锐, 猛地转头看向楼梯, 几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我是不是个笑话?我就是个笑话!你笑啊!你为什么不笑!” 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冲到邱子珊面前。 是快艇上那个墨镜男人。 他的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似乎想抱住邱子珊。可双手抬起,又不知道为了什么, 再度放下了。 他从床上扯了张毯子, 将邱子珊团团裹起来,然后才横抱起她,说:“我带你回家。” 邱子珊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靠在他怀里。她闭着眼,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喃喃:“我没有家,我从来就没有家……” 墨镜男的下颔紧绷,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没去亲吻邱子珊的额角。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何音一眼,抱着邱子珊就走了。 “哎!”何音叫道:“等等!你不想她死吧?” 墨镜男的脚步猛地一顿,回过身来。隔着墨镜,那双眼睛鹰隼似的锐利,扫视着眼前的少女。 “何小姐,是吗?” “没错。”何音点头。 她能感觉到,邱子珊对邱太太的害怕,以及对这墨镜男的信任,但是她拿捏不定,该不该跟邱子珊说借运的事。邱子珊现在的心情,太激荡了,不适合谈话。 “这位先生。”何音决定还是扮个神棍比较靠谱,“邱小姐身上有血光之灾,你等一等。” 她还没有学过画符,暂时也找不到别的办法,干脆走过去,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邱子珊的额头上。 邱子珊已经放弃挣扎,完全没有感觉,墨镜男却不禁眉头一动。 少女的鲜血滴在邱子珊苍白的额头上,竟然马上渗了进去! “我手上没有工具,但我的能力是存在血脉里的,按理说,我一滴血能替她挡一次灾。”何音低声叮嘱,“我希望,下次见面,邱同学的情绪能稳定点,给我信任,把事情好好地说说。” 神棍?还是……墨镜男打量着她。 何音笑了笑:“你可以去调查一下,邱太太的父亲去世当天晚上,有个自称江湖骗子的神棍,投案自首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墨镜男暗自皱眉,忽然察觉到邱子珊的体温不对。 糟了!她在海里泡得太久,要发烧了! “何小姐,回见。”墨镜男略一点头,态度客气了不少,马上抱着邱子珊走了。 何音跟了上去,只见墨镜男不理超级游艇上的人,直接乘坐快艇离开。 超级游艇上,邱太太瞥了一眼,表情冷怒,却像是有所忌惮,没有阻拦快艇离开,倒是看向何音,阴阳怪气地说:“这位何小姐,很喜欢管闲事嘛!” 这话可不大高兴的样子。何音心里咯噔一下,便听邱太太冷冷地笑了一下,慵懒地看着自己做得精致的美甲,慢悠悠地说:“何音是吧?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自己滚上来,跟我跪地认错,好好地说说,你到底哪里来的狗胆。我的事,你也敢管。” “二……”邱太太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说下去,她周围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这笑声,说不出地刺耳。 “何小姐!”秦十三不由得出声提醒。“这女人不是好东西!” “何音小姐!”就连另一艘超级游艇上,也传来声音。“我们秦总,请您和您的工作人员过来坐坐。” 就连一向嘲讽她的杨心,也焦急地喊:“何音,你的平板和试卷集还在这边,快上秦大少的船!” 连秦霆琛都有三分顾忌?难道她还敢当着秦霆琛的面下手?难道她经常对人下手?何音眉头紧皱。 这女人是混黑/社/会的吗? 回答她的,是系统的声音:“上廖莉的船吗?yse or no。” 原来这女人叫廖莉,果然是放借寿钱那个女人。 “宿主,请回答。”系统催促着。 她相信廖莉会动手,更知道廖莉为什么这么嚣张,不就玩了一手移花接木的借运吗?善恶有报,但她作恶,报应却落在别人身上,所以廖莉横行无忌。 所以,连系统都暗示提醒她向廖莉屈服? 可是,她已经孑然一身,从何家离开,是因为她需要尊严,想活得像个人。难道不做何家的狗,却冲着别人摇尾乞怜? “no!”何音回答得毫不犹豫,转头大声喊:“告诉秦霆琛,谢了,就冲他这句话,恩义两清,不用觉得欠我!” 然后一手抓住了甲板的栏杆,另一手举着手机拍摄,仰头对贵妇人笑了:“廖莉,作恶太多,小心报应!” “哈哈……”廖莉掩口笑起来。 她五官秾丽,气质娇媚,笑的时候真个花枝乱颤,说不尽的嫣然宛转。 可这女人活着就是为了解释什么叫“面若桃花、心如蛇蝎”,她一边笑得能酥软男人的骨头,一边娇声下令:“那咱们换个人喂鱼吧~” 她的手下都跟着哄笑起来,乱哄哄地叫着: “开船!撞沉她!” “什么游艇?把这破渔船撞沉!” “快快,我要听她哭着叫太太饶命!” 驾驶舱很快得到命令,马上调转船头,超何音的游艇开过来。 36英尺和300英尺,两艘游艇之间光是体型就差了整整十倍,在超级游艇庞大的身躯下,何音的游艇就像一叶扁舟,说不尽的残破。光是超级游艇排开的波浪,都叫小游艇东倒西歪,仿佛置身暴风雨中。 “何小姐!”秦十三尽力维持着游艇的平衡,脸上还带着笑,鼓励着:“你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对!”其他两个船员也安慰着,“有我们在!” 他们三个厉鬼,大不了就……就白天用法术,直接化出厉鬼状态,将何音带走。 几句话之间,邱家的超级游艇已经开了过来! 游艇剧烈地摇晃起来,何音几乎站不稳,却不肯放下手机,还有心思想:她不要紧,大不了就重新投胎,猫先生呢?但猫妖应该有本事自己逃吧? 她找了一圈,没看到黑猫,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害怕。 那神色落在眼里,廖莉笑得更欢了,叫道:“撞!” 超级游艇直接冲了过来,小游艇承受不住,砰的一声响,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不好!”秦十三的心一沉,“游艇底……” 破了,漏水了! 不用说她也听到了那声响! 何音咬牙。天下还有这种事?一个借运的女人,敢把厚德载物的坤卦化身,撞死在海上? 系统还是天道,怕不是个废物吧? “咳。”千钧一发之际,系统的声音响起,“请勿辱骂系统。选择‘不上廖莉的船’,开启任务‘借运之人’,获得‘三份尊敬’。” 三份尊敬?这是什么东西?何音还没来得及分辨,忽然感觉到,她的游艇稳住了! “漏洞堵上了!”秦十三简直要喜极而泣。“有东西托着船!” 另一个船员也叫道:“是孤先生!” 孤先生?这又是谁?何音心里疑惑,没在这时候问。 她看到丝丝缕缕的黑雾附着在船身上,薄得若隐若现,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但就是这些黑雾,稳稳地托住了游艇,微妙地阻挡了风浪的侵袭。 一个冰冷得仿佛地底冰泉的声音说:“开船!” “是!”秦十三飞速操作,调转船头,快速但有条不紊地离开。 何音终于放心下来,笑眯眯地对超级游艇挥了挥手,大声说:“廖莉女士,失陪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见面!” 廖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保养得宜的脸上,嘴角的法令纹都要冒出来了。 这游艇怎么回事?明明快被撞沉了,居然瞬间恢复了正常! “追上去!撞沉她!”廖莉下令。 她就不信了!她花几个亿买的、每年好几千万保养的游艇,会开不过一艘破渔船! “是!”驾驶舱的男人们叼着烟,继续加速。 绝对没问题,这艘超级游艇平均航速45节,那艘小游艇撑死17节,就算对方开足马力,他们也追得上! 理论上是没错的,可问题是,实际操作出了点问题。 就像是中邪了似的,无论超级游艇怎么加速,跟何音的游艇始终差那么一点距离。 “邪门儿了!”廖莉咬牙骂道,“冲!给我冲!撞死这丫头!” “加速!”船长下令,“老子还不信了!” 超级游艇再一次加速,速度近70节,甲板上的人已不得不抓住栏杆才能维持住身形。 而超级游艇跟小游艇之间,依旧差一个船身的距离。 “哈哈哈!爽!”秦十三大笑起来。 速度永远能勾起激/情,三个死了快两百年的老鬼觉得,自己不存在的肾上腺素急速飚了起来。 一个船员大叫:“何小姐,抓稳了!” 然后再一次将速度提到极致。 后边的超级游艇被激怒,跟着加速追上。可一加速,驾驶舱就有人发现不对,惊叫:“等等!停下!” 已经来不及! 游艇会本就在近海展开,跟海岸的距离根本不够他们拿游艇玩飙车,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岸边! 偏偏这时候,前边的游艇好像有看不见的手抱着走似的,诡异地转了个90度大弯。 码头已经近在眼前! “停下!掉头!!!”船长咆哮着。 “怎么可能!”操作员跟着咆哮起来,“有惯性的啊!!!” 质量越大,惯性越大!超级游艇重得跟山似的,就算把发动机拆了,也停不下来! “砰——!!!”一声巨响,超级游艇直接撞上码头,船身严重破损,所有人都被剧烈的颠簸撞飞。现场惨叫一片,到处都是头破血流,好些人的胳膊、腿都断了。 同一时间,驱车赶去医院的路上,季明成感觉怀里传来“啪”的一声响。 低头看,邱子珊依旧烧得满脸通红,陷在昏睡里。一滴黑血从她眉心涌了出来,消失在空气里。 这就是……季明成眼中一片阴霾,不由得将邱子珊抱得更紧。 挡灾吗? 码头。 小游艇姗姗来迟地徘徊在岸边,何音大声问:“嗨,廖莉女士,损失3个亿的感觉怎么样?” 第 18 章 [雾草……] [我艹(一种植物)!太帅了!] [卧槽!!!我被这句话圈粉了!告诉我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啊!!!] 杨心直播的帖子里, 瞬间盖了近百层楼,连游艇会现场都有人忍不住叫好。 “好帅!” 喊完了杨心才发现, 吓得赶紧捂住嘴唇, 惊慌地看了码头一眼,担心被邱太太结仇。 但这一刻,何音把仇恨拉得稳稳的, 廖莉根本看不见别人。 微咸的海风送来血腥味, 痛呼、惨叫、焦急的救援充斥了她的四周,廖莉嚣张了十年, 第一次滑铁卢。 她从救生梯走下, 抓着栏杆的手指用力过猛, 修长而保养精致的指甲直接崩断了, 她却毫无知觉。 她的一双眼睛, 紧紧盯着甲板上的少女, 露出狞笑。 “何、音……是吗?”廖莉一字一顿地说,“很好,我记住你了, 早点交代后事。” “哎, 谢谢, 我就住在寿康巷, 殡葬一条街, 邱太太经常光顾啊。”何音漫不经心地应着, 目光四处寻找。 猫先生呢? “喵……”低微的叫声从船舱传来, 黑猫几个纵跃跳到她面前。 脚步,有点虚浮。 是被吓到了吗?何音赶紧将它抱起来,顺顺他背上的毛。 奇怪, 猫的体温应该偏高的, 为什么黑猫现在连肚皮都发凉? 何音不觉担心,什么廖莉,全都抛在脑后,连声问:“十三叔,我们什么时候能下船?” “马上。”秦十三已经跟码头取得联系,很快停在码头的另一处,放了舷梯。 何音抱着黑猫就下船去,刚一落地,便给叫住了:“何音,等一下!” 转头一看,竟然是杨心。 她手里拿着个帆布袋,眼熟得很,正是何音落在秦家游艇上的那个。 “你的东西。” 这人不是何莹莹阵营的吗?何音有些意外地接过帆布袋,点了点头:“谢谢。” 杨心抿抿嘴,脸上满是尴尬和愧疚,绞着双手说:“我顺路,何音,坐我的顺风车吗?这里不好打车的。” 坐她的顺风车?何音上下打量着杨心。 难道杨心不知道,邱家现在恨她入骨?说不定廖莉在路上杀出来就能撞死她。 “我知道。”杨心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句,才又说:“坐我的车吧,何音,我刚刚看了你的试卷集,有道题一直不会,你能帮我讲讲吗?” 这话显然是借口,何音上午还被嘲笑学渣呢,哪能给她讲题?反过来还差不多。 杨心这话,是给她找借口,让她一起走,以免廖莉在路上下手。 何音有些感动,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 杨心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就当是……弥补吧,对不起,以前带有色眼镜看你。还有,你很棒,又勇敢又强,我很佩服你。” 佩服?何音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系统给的奖励“三份尊敬”之一? “何音,你就坐我的车吧。”杨心见她动摇了,便使出杀手锏——撒娇。“好不好嘛~” 她的声音又甜又糯,何音登时受不住,回头给了秦十三一个眼神,才点头说:“好,谢谢你。” 杨心甜甜一笑,拉着她就走:“来。” 她的司机早已将车开过来,是一辆白色的卡宴。杨心拉着何音上了车,就开始翻箱倒柜。 “何音,水果、零食、冷饮,要吃吗?” “不用了,谢谢。”何音婉拒,目光落在后视镜上,“她们……” 在白色卡宴前后,各有两辆豪车开着,不是宾利,就是奔驰定制房车。 “噢,她们啊。”杨心笑了,“你不用担心,她们跟我一样,是顺路跟你一起回家的。” 何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天底下还有这种顺路? 杨心被她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极了,只能承认:“我们担心邱太太会丧心病狂地对你下手,所以……” 所以,她们用自己当挡箭牌,让廖莉有所顾忌,不敢下手? 这待遇…… 她震惊的神色落在杨心眼中,不知为何,杨心觉得难过。 “何音。”她说,“你看校园论坛了吗?把帖子翻到最后面吧。” 那破帖子又怎么了?在嘲笑她? 何音打开校园app,点进游艇会的帖子,跳到最后一页。 [我重看了一遍视频,杨心这个角度,说明秦家的游艇一直追在后边。视频也拍了秦大少的助理让何音上秦家的游艇的喊话,我觉得,秦大少保护何音这点,石锤了。] [谢邀,人在现场,看得比视频清楚。我必须解释一点:何音拒绝上船时说,恩义两清,不用觉得欠她的。由此可以断定,秦大少对何音不是好感,而是还人情。至于还什么人情,现场的人应该都懂吧。] [是莹莹。] [+1] [我也在现场。小声说,我离得近,看到莹莹手上有针眼。她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需要打针才救醒吧?] [雾草!别这么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莹莹没有得到救治,是不是就……难怪对方是q太太,秦大少也要出手帮何音,这人情大了去。秦家未来的少奶奶,在秦家自己的游艇上闹出点带颜色的新闻,秦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意思是莹莹遇到了危险,被何音救了送去给秦大少救治?这脑洞太大了吧?] [大在哪里?qtc一向低调,你以为他谁都会救?对面可是邱太太,秦家跟邱家关系挺好的。就冲这点,我就敢断言是何音救的莹莹。] [就算是何音救的,难道不是何音自导自演吗?她想在秦家面前露脸吧。] [楼上的言论真是可笑,在秦大少面前自导自演?看不起谁的智商呢?] 这话得到不少人的认同,一时帖子的回复速度都慢了下来。隔着屏幕,何音都能感觉到,很多吃瓜群众的三观被震碎了。 中间断层了五分多钟,才有人回帖。 [所以,要不是何音想救,何莹莹现在已经在某个男人的床上了?这不光是救命之恩,更是救了何家的前途吧?看何莹莹当时的神态,明明清楚来龙去脉,结果却什么都没有说?] [。。。要不是后来出了邱太太的事,留下蛛丝马迹,我们还在怀疑是何音害人吧?何莹莹真是真善美代表,为了秦家的面子,牺牲自己的人品,恩将仇报都做得出来。] [不要说了,我都后怕死了,现在开始反省跟她相处时,有没有被暗中甩锅过。太可怕了,这是什么天然系白莲花啊?要是哪天我见她遇到危险,到底救不救?救了回头跟何音一样,被甩锅成凶手怎么办?我家穷,扶不起老太太。] [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憋不住了,匿名斗胆骂一句:何莹莹仗着未来老公的权势,简直是朵盛世白莲!] [没错,说起来,她才是鸠占鹊巢,结果何音回到何家之后,风向处处被引导成何音要抢走她的东西。真的好笑,她又不是何家的女儿,是霸占了属于何音的一切吧?] [其实谁都明白,何家为了讨好她跟秦家,都是看她的脸色做事的。但凡她对何音有好一点,表现出愿意跟这个姐妹友好相处的意思,何家也不会把亲女儿赶出去。可你们想想那天在学校,她却说,只要何音在游艇会表现好,就能回何家。] [对啊,我当时就想说,她哪来的脸?何音还未成年,何家对她有法定的抚养义务,回何家是合情合法合理的!] [唉……何家真的太冷血了,为了攀上秦家,连亲女儿都不要。] [这种风气,还是不要涨吧,血浓于水,血缘关系是最重要的,斩不断的。] [没错。] …… 后边一串串都是附和的,何音划着屏幕,不住地好笑。 她并不觉得经过游艇会的事,豪门子弟就站在她这边,帖子里敢直接怼何莹莹是白莲花的,也就那么两三个。其余的回帖,都在说一件事—— 血浓于水,血缘关系非常重要。 这群少爷千金来还年少,手里什么财产自主权都没有,眼前的富贵,都是父母给的。他们能生活在豪门里,靠的不是能力,而是血缘关系。 是血脉,维系住了他们的生活。 一直以来,他们站在何莹莹那边,不过因为哄何莹莹开心了,就能讨好秦家,给他们带来利益。但这一刻,他们猛地发现,如果让何莹莹名正言顺了,就是淡薄了血缘纽带在豪门中的作用。 豪门中,想拴住富贵,无非三个手段:血缘、法律、感情。 何音代表血缘和法律,这是铁定的,无法更改的,也是他们拥有的。而何莹莹代表的,是感情。 感情是会变的,是他们所无法掌控的。 今天他们支持何莹莹名正言顺地占有何家的一切,来日他们的父母身边也出现个知心人,什么保姆保镖之类的,因为获得父母的欢心,就剥夺了他们的财产,怎么办? 此风不可助长。 所以好些人不骂何莹莹,但要支持何音,选择把锅甩在何泰华夫妇头上,骂何泰华夫妇拎不清,冷血。 “天下攘攘,都为利来。”何音将手机锁屏了。 杨心不由得脸色一红,小声说:“也不全是啦,至少我们几个,是真的佩服你的。” 见何音满脸不相信,她赶紧补充:“真的!超佩服的!你知道吗?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让邱太太吃瘪的人,你都不知道她横行成什么样子。就说我,有次宴会上我就说了她年纪这么大了,一句话而已!她直接走过来,拿起个花瓶咣当砸我的头!” 杨心想起来,浑身都打了个寒颤:“我血流了一地你知道吗?请了半年的假!” “不,等等!这是故意伤害罪吧?”何音脱口而出。“你没有报警吗?” 杨心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的:“报警?为什么要报警?” 为什么报警???人间迷惑大赏吗?被人伤了不报警干嘛? 还是说,这就是霸总文的世界,没有法制,一个豪门太太,说动手就动手?受害者明明是个豪门千金,居然不知道要报警? 就像今天,廖莉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丢邱子珊下海就丢下海,说开船撞死她就要撞死。 不,不对。何音的眉头紧紧皱起。别人有没有法制观念她不清楚,但何音知道,自己一向是有困难求助警察叔叔的。可为什么直到现在,她也没想到要报警呢? 仔仔细细地回想之后,何音终于发现了关键—— 好像她的脑子里装了个屏蔽器,只要跟廖莉有关,她就会自动屏蔽掉报警这个选项。 这不对,背后一定有问题。 “杨心。”何音神色凝重地转头,“你能跟我好好的说说邱太太吗?” 第 19 章 “邱太太吗?”杨心一手撑在脸颊上, 眉毛皱起,似乎想说的话太多了, 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她是个凭子逼宫的小三。” 开了头, 后边的话就好说多了。 “说起来,廖莉跟邱光耀的事,至今还是g市娱乐圈的一个‘美谈’呢!” 杨心故意咬着“美谈”两个字, 语气嘲讽, 神色鄙夷。她摆出要长篇大论的架势,抬手就拆了包焦糖瓜子塞给何音, 开了两瓶奶茶, 先咕嘟喝了一口, 然后才说。 “这事, 得从邱子珊他爸邱光耀说起。” “邱光耀的父亲, 是他岳父汪老先生的司机。” 哦?何音不觉挑眉:“是青梅竹马成双成对, 还是凤凰男攀上白富美?” “当然是后者啦!”杨心天赋异禀,呱唧呱唧地磕着瓜子,也不妨碍她口齿伶俐地把故事说开。 “因为父亲是汪家的司机, 所以邱光耀一家三口都住在汪家。算起来, 他是跟汪瑾之也是从小认识。” 从小认识。何音玩味着这个措辞。 是认识, 而不是交好, 更不是青梅竹马。 “邱光耀一直读普通学校, 隐瞒自己父亲的工作, 很少有人知道他跟汪家的关系。但是毕业后, 他本科学校不够好,找的工作都不满意。” 一直以清高和才高八斗自恃的人,遭遇现实的打击。何音慢慢地剥着焦糖瓜子, 问:“邱光耀屈服了?” “对。”杨心不愧是育华高中吃瓜第一人, 说个事也像在论坛开贴似的。“邱光耀第一次向现实认输,是靠他父亲跟汪家的关系,进了畅帆集团工作。畅帆集团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司,就算在里边是个小职员,也足够他在同学间吹牛了。” 何音评价:“他尝到了依附权贵的好处。” 有些事啊,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可不是么?不过邱光耀没有一次堕落。”杨心继续说,“畅帆集团那么大,招的都是高材生,邱光耀一个普通本科在里面,根本不够看的。加上他担心被人发现进公司的原因,一直低调做人,工作成绩那叫一个平平无奇。直到三年后,邱光耀才遇到个升职的机会,是部门里的一个小组长。” 何音把剥出的瓜子仁吃掉,用纸巾擦着手,笑了:“肯定被人抢了。” 她虽然只在小店面打过工,但有些事,天底下都一样。 并不是你有才华就能出头,有时候还需要机遇和运气。更何况,大公司不是小作坊,呆了三年没出头,说明邱光耀的能力也不怎么的。 “对。”杨心点头,“邱光耀还没来得及竞选,小组长就被个中层领导的关系户给挤了。刚巧这时候,汪瑾之毕业回国了,进入自家集团就职了。估计是邱光耀觉得,这世界没有关系就活不下去吧,反正他找了个机会,跟汪瑾之偶遇了。” 心高气傲的人,很少会承认自己不行,失败了都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何音已经靠回后座上,继续抚摸黑猫了,重复道:“偶遇。” “加个双引号。我们一群吃瓜群众经过严密的推论,觉得邱光耀是有预谋的。反正,邱光耀偶遇了汪瑾之,汪瑾之一看这不是一起长大那个小哥哥嘛?就跟邱光耀吃了顿饭,没过几天,那个挤占位置的关系户连带他亲戚上司,都被劝辞退了。邱光耀呢,就成了汪瑾之的特助。” “再过了一年,邱光耀就娶了汪瑾之,开始担任畅帆集团的副总。一次去g市出差的时候,就认识了廖莉。” 何音不觉神色一动:“廖莉是g市人?” “对。”杨心点头。“怎么了?” 何音摇摇头,没有回答。 g市这个地方,何音没有好印象,因为这个地方风水观念非常重,重到封建。g市的很多豪门、娱乐圈八卦都跟玄学有关,似真似假的。 廖莉居然是g市人,难道她真的做了什么玄学方面的文章? 见她只是沉思,并不说话,杨心又继续说:“廖莉长得漂亮,你知道的,g市那边,长得漂亮的女生都想进娱乐圈拍电影。但廖莉进的时机不对,20年前的g市娱乐圈那是最后的余晖,各个公司都一窝蜂地签年轻妹子,号称联络资源,其实都让妹子们干陪酒的活。” 何音有些诧异:“邱光耀跟廖莉,是在酒桌上认识的?” 就这样,还娶回家了?跟邱光耀爱慕虚荣的人设,有点出入啊。 “可不是嘛,廖莉私下里,可把这事奉为‘美谈’了。”杨心说着这两个字,都要被恶心坏了。“据廖莉说,邱光耀在遇到她之前,是个苦闷的五好丈夫,对其他女人看也不看一眼。跟她那次,是因为汪瑾之有事出国半年,邱光耀给憋坏了。” 杨心只是个17岁的未成年少女,说起这种话,简直要脏了自己的嘴,被乌糟言论恶心得想吐。 有些男人整天说什么憋坏了、控制不住,把自己当禽/兽,反正不是人。 “一/夜之后,邱光耀就回s市了,根本不记得廖莉。廖莉却号称对邱光耀一见钟情,抛下所有追到s市,甘愿当小三。哇,我真是被这个说法震惊了,‘甘愿当小三’!她倒是想当正室,有机会吗?” 何音也笑了笑:“廖莉眼光可以,做事快狠准。” “何音,你怎么还夸她呀?”杨心郁闷地磕了好几颗瓜子。 何音摇头:“不是夸她,就事论事而已。” 廖莉一看就是十分有抱负的人,不甘于平凡,否则她不会进入娱乐圈。本来以为去当明星的,结果成了陪酒女郎,廖莉心中一定非常不甘心,想挣脱现状,出人头地。陪酒时,她一定仔细观察过每个客户的身份、性格。 发现邱光耀的财富和地位,以及内心的某种渴望——例如,舍不得岳父和妻子家的财富地位,又希望自己的女人百依百顺,做小伏低。 廖莉便一举出击。 快狠准,有心机有行动力,现在还有权势。何音并不是夸她,只是提醒自己,对上这么个女人,她得小心。 “不过你说得也对,廖莉就是快狠准的人,耐得住,演技一流。她追到s市,找到邱光耀,说对他一见钟情,什么都不要,只求跟在他身边。据说,为了表示决心,廖莉还自己打工,整整3年没有要邱光耀一分钱,一份礼物。” 合适了。何音评价:“邱光耀这种人,手上拥有的永远是不完美的,想追求的永远是得不到的那个。” 年少的时候父亲有工作,有钱,他想要名声,就隐藏父亲的工作。等没钱的时候,就把清高当出去,换了前途。得到了前途和富贵,又想要大男子主义作威作福。 廖莉的出现,刚好弥补了他想要两全的心。 一边是富贵泼天的正室,一边是什么都不求、随便打骂还做小伏低的小三。 何音问:“汪瑾之女士……是怎么去世的?” “你肯定觉得是廖莉弄死的,但,还真不是。” 何音挑挑眉。 不是? “汪家不是没有旧部的,还有邱子珊,调查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找到证据。当时很多人都能作证,就算廖莉跟着前后三个月怀孕,但汪瑾之直到死时,都不知道廖莉的存在。她是因为月子里感冒转肺炎而死的。” 杨心说着叹了口气:“汪瑾之的父亲先她一年去世,她这一去,汪家的一切都落到了邱光耀手里。刚开始的时候,邱光耀对邱子珊还挺好的,简直当成心肝宝贝,也一直没有娶廖莉进门。听说,是因为廖莉虽然生了个儿子,但她那儿子的身体一直不好,动不动就生病,邱光耀担心那儿子活不长,还暴露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对他形象不好,所以始终瞒着廖莉母子的事。” 如今杀人放火都无所畏惧的廖莉,当年她儿子也曾病痛缠身吗? 何音追问:“廖莉的儿子什么时候身体变好的?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邱子珊在邱家的待遇,就逐渐不好了?” 杨心掏出手机开始翻八卦。 邱家的事常年占据各大论坛的热门,一开一个热帖,时间线早就被吃瓜群众整理出来了。 一对时间线,杨心便叫了起来:“还真是!” 邱子珊从小一直非常优秀,是个听话又健康的乖宝宝。大概在10岁左右,她忽然开始生大大小小的病,成绩一落千丈,似乎受病痛跟成绩的影响,邱子珊的性格变得叛逆,整天把邱光耀气得上蹿下跳的。 几乎同时,廖莉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邱光耀周围,带着她健康又听话的儿子。一开始还有人骂廖莉是小三,不要脸,但廖莉无一例外都出手教训了那些人。 不到一年的时间,没人再敢骂廖莉,廖莉就成了合法的邱太太。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爸妈整天都跟我说,你看人家邱子珊巴拉巴拉。”杨心难过地说,“后来我爸妈也整天说,你可千万别学邱子珊,你要是成邱子珊那个样子,我们就打死你。” 事情果然跟廖莉少不了关系。 何音仔细想了一遍,又问:“汪家……是什么样的?” 对此,杨心的回答很诚实:“有钱!壕!” 何音不觉神色震动。 杨心可是坐卡宴上下课的豪门千金,能让她由衷地吐出“有钱”两个字,汪家到底多有钱? 杨心找了个参照物:“跟秦家一样有钱。” “不过现在不行了,被邱光耀一家三口挥霍了十年,已经掉档了。以前汪老先生在世的时候,汪家那是累世名门,跟秦家讲究家风、奢华神秘不一样,汪家家风清贵又宽容,不然也不会让汪瑾之嫁给自家司机的儿子了。而且啊,汪家发家以来,好几代人都在做好事。我爸说,汪家从民国开始资助过的学生,能绕地球三圈。” 好,重点来了。何音不觉皱眉。资助学生,还几代人都资助? 要致富先修路,要改变命运先读书,修桥、铺路、帮助受教育都是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命运的事,累积的功德非常高。汪家几代帮助他人读书改变命运,应该是个福泽深厚之家,子女应该福寿绵长才对,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 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可有什么问题呢? 何音一时没想明白,刚好寿康巷口也到了,她便叫道:“前面停一下。” “可是……”杨心想说,还没到家门口呢,哪有人送到巷口就算了的?又不是车子进不去。 何音抱着猫下车,微微一笑:“杨心,寿康巷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鬼街啊!”杨心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这么说不好,赶紧补充:“现代社会……那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如果……” 何音本来都要关上车门了,闻言回头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太过幽冷,叫杨心觉得对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夏日里的寒潭,丝丝地冒着白气。 “那如果——是真的呢?” 少女幽幽地问,周身好像起了阵阴风。 “如果鬼街真的有鬼呢?如果我真的会点什么法术呢?” “哇!”杨心脱口而出,双眼亮闪闪的。“这么酷炫吗!” ……这妹子脑袋跟别人不一样吧?吃瓜群众接受度这么强? 何音失笑,摇摇头将车门关上,抱着黑猫往回家里走。 自从离开秦家的游艇,黑猫就一直懒洋洋的,从头到尾没有做声。直到进了寿康巷的范围内,他才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心里有很多疑惑?” 对他的疑惑,比对廖莉的还多呢。何音心里嘀咕,脸上老实地点头:“唔。” 黑猫从她怀里轻巧地跳下,优雅地走在地上,尾巴尖儿一卷一晃的。 “疑惑来源于无知。阿音,你的玄学常识太少了。” “正要向您讨教,猫先生。”何音求学若渴地说,“我该从哪里学起?” 黑猫不语,回到家,一溜上了三楼,叼了本书下来。 “先把这个看了。” 何音拿起书一看,仿佛地摊文学似随时会散架的装订,书名三个字:《命与道》。 原来常人所说的命运,在玄学界里,通常认为是两个东西。 命是命格,受生辰八字和族运影响的,决定每个人生的起/点和主基调。运是运道,可以通俗地理解为机遇、运气。 两者之间相互有影响,但相对来说,命为主、运为臣。 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代修仙都说逆天才能改命,而现代做风水格局就能改运。 命格是一生相随的,运道是可以局部调整的。 例如,有些人命格好,运道不好,就会经常倒霉,但倒霉归倒霉,都不会有重大损失,尤其不会有血光之灾。而有些人因为祖宗父母作恶,天生命格不好,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顺风顺水,但人生的结局一定悲惨。 “……命格受上一代的作为影响,先人做善事,积阴德,下一代命格就好。所以累善之家,几代富贵,偶然有作恶的子孙,天道也会给予宽容改过的机会。父母作恶多端,三代之内,必断子绝孙……” 何音念着,把书放下:“猫先生,这不对啊!” 照这个说法,汪家几代人致力于修桥修路助学,这都是累积功德的事,难道汪家不该福泽绵长吗?可看看汪家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黑猫坐在茶几上舔/着爪子:“你再仔细想想。” 何音的目光落在书上,忽然视线一凝,抬手就在书上划了行字。 “累善之家,几代富贵,偶然有作恶的子孙,天道也会给予宽容改过的机会。” 这个上天给的刻意改过机会,不是跟“屏蔽报警”这一现象很像吗? 可是…… 何音在草稿纸上写着: 累善之家的子孙——邱子珊,倒霉不断,血光之灾,凶煞缠身。 作恶多端的女人——廖莉,荣华富贵,作恶没惩罚,嚣张跋扈。 怎么看都像搞反了…… “啊!”何音惊叫着跳起来。“我原本以为只是……” 黑猫没等她说完,便“嗯”了一声。 何音站在沙发前,满面寒霜。 在游艇上时,她仔细看过邱子珊,发现她身上的凶煞跟借寿钱上的很像,推测她身上那浓厚得不同寻常的凶煞,是被人借运才导致的。为了验证,她还把一滴血放在邱子珊身上。 目的有两个,挡灾,或者冒充福运。 坤卦的能力是贮藏在她血脉里的,坤为地,厚德载物之象,冒充福运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是被借运,对方作恶,她那滴血会代替邱子珊的福运被抽走。从而,她就能追踪到对方的行踪。 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感觉到那滴血的动静。 好像是消失了似的。 这说明,那滴血被拿来挡灾了,而且是血光之灾。 刚刚谁有血光之灾?还用说吗?就是廖莉啊! 超级游艇撞在码头上,船员、手下全都受伤了,就廖莉毫发无伤,这正常吗? 所以,廖莉根本不是借运,她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天道误以为是邱子珊在作恶。 而邱子珊有汪家深厚的功德保护,每次因为作恶要受惩罚时,都会被天道宽容。 难怪廖莉怎么折腾,都没人想到报警,原来是天道把报警这念头给众人屏蔽了! “这叫‘借命格’。”黑猫舔完左爪舔右爪。“要做到廖莉这个程度,邱子珊的命格不够厚,因为她还没有自己行善。” 何音真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瞳孔地震:“猫先生,你不会想说,廖莉借的是汪瑾之的命格吧?难道汪瑾之还活着吗?” 黑猫瞥了她一眼:“谁告诉你,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被借命格的?你再仔细想想,廖莉身上的法术,有什么特异之处?” 何音不觉咬着指甲,沉吟着:“廖莉……一方面让天道认为,作恶的是汪瑾之,因为汪家功德深厚,所以天道每次都给‘汪瑾之’机会,等她改过自新。另一方面,她受的伤,都转移出去了,给了邱子珊……” 她倒吸一口凉气—— 廖莉身上有两个法术,一个冒充汪瑾之盗取汪家的功德,任意作恶。另一个是转移厄运,将自己作恶受的伤、该受的惩罚,都转移给了邱子珊! 天底下还有这么恶毒的人,这么恶毒的法术! 一个小三,抢了人家的丈夫就算了,反正渣男是垃圾嘛,丢出去应该开香槟庆祝。但是人家汪家几代人累积的功德、福运、财富,她凭什么占据?她凭什么糟蹋人家的福运,还作践人家的女儿? “这事我管定了,就算没有福运报酬,我也要管!”何音咬牙说。 “嗯。好样的。”黑猫淡淡地应了一句,抛出个致命问题:“你打算怎么做?” “……”何音登时哑了。 她该怎么做? 她现在知道廖莉冒充汪瑾之的命运、转嫁厄运给邱子珊,可问题是,法术在哪?怎么解决?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黑猫似乎闷声笑了一下,站起来轻巧一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个小袋子,丢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铜钱卦会吗?” 何音点头。 自从搬来寿康巷11号,她每天除了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还在书房里淘书,恶补玄学知识。 所谓的铜钱卦,是卜卦中最常用的一种,取三枚铜钱抛三次,依次记下阴阳,得出的就是卦象。 这袋子……何音将布袋打开,只见里边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勉强能分辨正反,但上边写什么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她抓起铜钱,心里默念:“我要怎么解决廖莉。” 然后抛了三次。 得了个初六坤卦。 初六。履霜,坚冰至。 《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初六坤卦,踩着霜,就可以推断厚厚的冰层要凝结成功了。这表示阴气开始凝聚了,遵循着其中的规律去看事情,就能达到冰凝结的时候。 ???何音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提示? “有个说法。”黑猫说,“据说得此爻者,要谨防仇怨引起的纠纷。另外,初六坤卦的变卦,得第24卦,地雷复。知道什么是地雷复卦吗?” “知道。”何音点头,“地雷复卦是上坤下震……” “嗯。”黑猫接口,“就是雷在地下的意思。” 要炸的雷在地下,她得进入廖莉住所的地下。 但是怎么进入呢? 就得谨防仇怨了。 现在她最大的仇怨是什么? 毫无疑问,廖莉嘛,只有廖莉恨不得杀了她。 何音把命运玄学相关的知识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周一去学校上课,首先去a班找了杨心。 “最近有什么像游艇会那样的豪门机会,有廖莉参加的吗?” 第 20 章 杨心看何音的眼神, 跟看勇闯火场救人的英雄似的。 周六何音才把邱太太惹了,让邱家价值2亿的游艇都报销, 要不是廖莉还有事情要处理, 她现在已经可以准备火化了。 结果,何音不仅没放在心上,周一上课, 她反而找上门去。 这是什么大无畏精神? “你……”杨心斟酌着措辞, 心中说,你别是舍得一身剐, 想把皇帝拉下马吧?为了个邱子珊, 值得吗? “我心里有数的。”何音宽慰着, 态度坚决, “你能帮我打听到吗?” 换做平时, 杨心肯定不愿意, 邱家那地位和权势,她不想也不敢惹。但不知道是不是受何音的影响,还是深深记得自己被廖莉一花瓶敲破脑袋满地流血的事, 杨心还杠上了。 “暂时还不知道, 但你放心, 我杨心号称育华高中吃瓜第一人, 绝对给你打听到。”杨心拍胸/脯保证, 还把手机掏了出来。 “何音, 我们加个好友呗。” 何音看着亮出的微/信名片, 有些怔忪。 这是她回到豪门以后,第一个加的好友。 她有些感动,鼻头发酸, 说不出话来, 加了之后,马上给杨心发了个爱心。加了备注,她才又问:“对了,杨心,你知道邱子珊在哪个班吗?” “她在……”杨心刚要回答,便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问:“你找邱子珊干什么?” 何音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男生一手抓着单肩包的带子,刚从楼梯口走上来。 男生的五官像……精致的人工雕刻,有种过分的妍丽。 对,就是一种仿佛整容似的,明显的人工痕迹,但又确实很好看的感觉。 好在男生气质清爽,缓和了不少人工妍丽感,乍一看,还是个帅气小哥。 他黑而大的瞳仁,看着何音时一派懵懂的单纯,又问:“你就是何音吗?” 这么问?何音知道他是谁了,不觉眯了一下眼,声音跟杨心拉扯她衣角的动作同时:“你是廖莉的儿子。” “没错,我叫邱子豪。”男生又问,“你找邱子珊什么事?” 何音挑眉:“我又不是找你/妈,这么紧张干嘛?” 邱子豪被她噎得一梗,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干嘛火气这么大?我只是问问都不行吗?她好歹是我姐姐,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救了‘你姐姐’,而你亲妈,把你亲爱的姐姐丢在海面上。”何音笑眯眯地提醒着,一把将他推进教室去。“行了,大少爷,你跟你/妈妈的性子真的像,管天管地管别人吃瓜扯皮,我跟杨心说话有你什么事?” 邱子豪猝不及防,没想到一个瘦瘦的女生有这么大的力气,给推了个踉跄。 他觉得丢脸,更觉得委屈。 邱子豪转过头说:“我就关心一下,怎么了?难道这也错了?” “有时间关心,不如拜拜佛,求个来生。”何音冷笑,“花着原配的家产,害着原配的女儿,回头说我关心一下怎么了。邱少,你这关心不过就是安慰自己的心,放到邱子珊面前,只有恶心罢了。” “你……”邱子豪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怼这种话,一时涨得满脸通红,“我”、“你”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何音却没有这个闲工夫玩他,只是摆摆手:“别我了,回去告诉你/妈妈,我跟她不一样,不对孩子下手。不过廖莉女士嘛,就等着我给她尝尝善恶有报吧。” 卧槽! a班的学生看着那瘦弱的背影离开,无声地炸开了锅。 这话怎么那么中二?还善恶有报呢!但是……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挺爽的。 别说廖莉那小三上位、花着原配的钱害原配女儿的行为,就是单纯论她的嚣张,豪门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吃过她的亏。这下见邱子豪被怼,管他言论中二不中二,看着邱子豪满面涨红地回到座位上,其他学生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静,心里暗爽。 暗爽也是爽! 该啊! 这么说来,忽然有点想帮何音呢。 几个学生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子豪。”前桌回过身来,热情地打招呼。“你终于回来了,今年你连游艇会都没有去,还以为你得过几天才回来呢。” 邱子豪的脸色这才缓和些:“我外公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没别的事,我就回来上课了。” 你/妈的亲爸死了,她不去守孝跟葬礼就算了,居然还有心情去搞原配的女儿,这是什么变/态心理啊!前桌想想心里就发毛,只想赶紧解决话题。 “噢,这样啊。你刚刚理何音干嘛?她住在鬼街的,怪里怪气的,她肯定以为你想害邱子珊。” “我真的不是!”邱子豪胳膊撑在桌面上,焦急地解释,“是我姐在普康住院,我担心她……” 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口。 那一边,杨心已经把话听得清楚,迅速给何音发了过去。 普康医院?何音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廖莉她爹去世前住的那个吗?怎么邱家人都在这个医院住院? 疑惑之间,忽然感觉手被软乎乎的东西碰了一下。 何音低头一看,黑猫一爪子将她的手拨开,肉垫在手机上飞快地按了几下。 “……!”何音震惊。 现在真是不一样了,厉鬼会开游艇,猫妖还会打字上网查资料。 一查,还把普康医院的控股方查出来了。 最大的控股方,居然是邱家。 难怪邱家不管谁出了事,都送普康医院呢。 何音手指在书本上点着,眉头皱起。 她的计划,需要先见邱子珊一面,可现在邱子珊在普康医院里,她怎么见呢? 最贵的私立医院,她又跟廖莉起了冲突,只怕靠近门口就被撵走了。 按理说,她跟杨心是朋友了,可以叫杨心帮忙。杨家也是豪门,有杨心陪伴,混进普康医院不是问题。但何音不想连累杨心,万一廖莉弄不过她,对杨心下手怎么办?她可不想杨心的脑袋又被敲破一次。 最后,何音想了一个白天都没想出办法来。她心里有事,不想坐杨心的车,找了个借口自己骑着电车回家了。 刚骑车进寿康巷,小丰就带着三个小鬼跑过来了。 “何音姐,有个人在你院子里站了一下午了!” 谁找她?何音将认识的人过滤了一遍名单,推测出了个人选,将棒棒糖从书包里取出来。“谢谢,今天有糖哦。” 他们是鬼,只能吃香火。但东西经过何音的手,用法术特殊处理之后,却可以让鬼也尝到人间的滋味。 “哇~~~”小丰带着小伙伴们,开心地走了。“谢谢姐姐!” 何音的心情被感染,明快了许多,从巷口到11号短短的路程里,已经做了好几个预想。 进了院子一看,大槐树下,果然站了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白衬衫黑西裤,脸上没戴墨镜,何音差点没认出来。 “你……明成先生?” 她记得廖莉是这么叫他的。 “何小姐,你好,鄙姓季,季节的季,季明成。”男人略一点头。 他已经掩藏得极好,但还是被何音发现,他目光不觉转了一圈,似乎觉得在这个敞开的环境里谈话,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季先生,不用担心,寿康巷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没有人能偷听。”何音说。 她就不信,廖莉连鬼都能收买。 季明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说这种大话,换做别人他觉不相信,但眼前这个少女…… 他调查了一下她的经历和背景,自从搬到鬼街寿康巷,何音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从何家就能欺负得惨兮兮的孤儿院小孩,变成了能让廖莉当众变色,损失2亿的少女。 “何小姐。”季明成客气地问,“我顺着你的提醒去查了神棍的案子,果然非常凑巧。案情通报里边说,神棍捏造借寿钱,骗了廖姓受害人的钱。实际上,并没有捏造,对吗?在投案当晚,还有人看到神棍在酒吧里带女人离开,半个小时后,神棍就去附近的派出所投案自首了,叫嚷着让警察抓他。我让人找过神棍带着离开的女人,那女人说,有个少女半路打劫,她吓得先走了。” 男人的五官轮廓很深,明显是个混血儿,乍一看非常英俊。但他的眼瞳生得非常奇怪,总有近三分之一是被眼皮覆盖的。每每看人,显得异常阴鸷。 “这个少女,就是你吧?何音小姐。” “没错。”何音笑了,“说起来,这件事非常凑巧。当天我刚搬到寿康巷,就看到路口有人丢借寿钱,里边包了个斩寿符。季先生还不知道什么叫斩寿符吧?就是谁碰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会被斩断一部分阳寿,‘借给’他人。当时邱子珊刚好就在寿康巷里,借寿钱差点放在她身上。” 话还没说完,季明成的脸色便骤然一变。 显然,他很清楚这份阳寿是借给谁的。 “鬼神之说,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季明成捏着眉心,似乎叹了口气,“但那天下午,你给的那滴血,化作黑雾蒸发了。何小姐,我希望你能告知我事情的真相。” “是吗?”何音笑了。“季先生在畅帆集团做事吗?怎么对邱子珊这么关心?” 她在怀疑他的身份,他知道。 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是保护邱子珊的最后屏障,要说出来吗? 眼前这个少女,会是唯一一个能救邱子珊的人吗? 两相权衡,季明成犹豫了一秒,开口说:“汪瑾之女士,救了我们一家三口。” 他说什么?何音不觉动容:“汪瑾之?” 她不是在生了邱子珊不久之后就死了吗? “我父亲是汪女士资助的学生,二十五年前,汪女士一次性给了我父亲50万元,付清了读博四年的费用。” “抱歉,等等。”黑猫忽然走过来,在何音面前端庄地蹲坐着,仰头道:“据我所知,汪女士最后资助的那位学生,娶了个华人妻子,婚后才生的孩子。而你,是混血儿。” 饶是季明成心机深沉、行事镇定,忽然看到只黑猫说话,也给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觉露出个防备的姿态。 不过三秒之后,季明成恢复了镇定,解释说:“没错,这就是邱光耀查不到我身份的原因。我母亲想投河自尽被我父亲救起时,已经未婚怀孕一个多月了。我父亲很清楚,但还是娶了她。我隐藏身份回国,到畅帆就职,一开始就表明自己是混血,加上我成年后混血儿的特征明显,所以没人知道我的身世。” 黑猫没有开口。 以邱家的权势,就算是国外,也不会查不到。他能隐藏身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汪家的累世福运,依旧在保护着邱子珊。冥冥之中,累世福运察觉到季明成是拯救邱子珊的关键,帮他蒙蔽了邱光耀。 “汪女士那笔钱,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命运,给了我们家富足的生活。我们家一直非常感激她。”季明成郑重地说:“所以,我是回来报恩的,不惜一切代价。何音小姐,我是完全站在子姗这边的,你可以相信我。” 他提到“子姗”两个字时,咬词有些奇怪,莫名有股珍重的意味。 何音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她更注意到一件事。 原来季明成是来报恩的。 她就说嘛,汪家累世积善,就算被人劫了运道,冥冥中也该有个解开的机缘才对。何音一开始以为机缘是她自己,现在才知道,机缘不止她一个。 也应在季明成身上。 “这几年来,都是你在保护邱子珊?” 季明成摇头,下颔不自觉收紧,自嘲地说:“我算什么保护?如果我在保护,她现在就不会在医院里!” 话中是自责,是忏悔,更是无尽的心疼。 何音忽然想起那天在海上时,邱子珊被救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季明成求救。而且,毫不迟疑地记下了季明成的号码。 这说明,在邱子珊心中,季明成是可以相信的人。 他一定在过去的时间里,救了邱子珊许许多多次,才造就了邱子珊本能的信任。只是这些事在季明成看来,还远远不够。廖莉一天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一天还压在邱子珊头上,他就等于什么都没做。 这或许就是……真心? 被熨帖的人觉得,温暖已经足够了。渴望她好的人,只恨不得将心掏出来。 “要收拾廖莉,不是那么简单的。”何音想了想,将廖莉身上的法术简单地说一遍。 “……?!”季明成的脸色变得煞白,仿佛被无形的刀千刀万剐。如果神魂真的能脱离身体而存在,他此刻应该已经飞到普康医院,将沉睡中的邱子珊紧紧地抱进怀里了。 他捏着拳头,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会让,廖莉付出代价!” 要的就是他这个决心。何音开口:“季明成,我有个计划。” 季明成马上问:“需要我配合什么?” “相信我,以及,先带我去见邱子珊。” “没问题。”季明成马上往院门外走。 他的车就停在附近,等何音跟黑猫上了车,他便一边开车一边说:“你放心,我在普康医院有人,不会让廖莉发现你去看过她的。” “不,你要让她发现我,只是别让她发现你。”何音抱着黑猫微笑,“我巴不得她知道呢。” 季明成略一思考,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很快将何音从员工通道里带进了医院。 普康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邱子珊安静地躺着。 她洗去了浓妆,一张巴掌大的笑脸,脸色苍白,如扇的睫毛似乎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来。乍一看,何音真的无法将眼前仿佛随时能消失的病弱女孩,跟记忆里那个朋克少女对上。 “希望她早日恢复原状,依旧是那个嚣张恣意,张扬如悬崖上的野蔷薇一般的姑娘。” 何音心中默念,咬破手指,开始画那个临摹了一/夜的符咒。 鲜血从指尖流出,但并不落在,凌空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符号。最后一笔落成,符号首尾连接,浑厚平和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张开成一道无形的罩子,笼罩住了邱子珊。 “这样就行了。”何音说,“至少一段时间内,廖莉不能将遭遇到的厄运转移到她身上。”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定会将廖莉收拾妥当的! “谢谢。”季明成由衷地说。 他不懂符咒玄学,但他知道,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鲜血,必定非常要紧。不管何音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应该感谢。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豪门中的人跟她说谢谢呢。 看着眼前衣着低调华贵的男人,何音的神色有些僵硬,摆摆手:“没事,那个……你放心,照顾好她,等我的消息吧!” 她真的不习惯这种场合! 何音赶紧溜走,快到电梯门了,才发现黑猫没跟上。 他……何音准备回头找,却看到黑猫从特护病房里走出来,一步一优雅。 何音将它抱起来,按了电梯,小声问:“你干嘛去了?” “交代季明成一些事。”黑猫懒洋洋地说,“告诉他,可以准备动手了。” “他?”何音皱眉。 季明成只是个普通人吧?他能做什么? “你有你的法术,他有他的作用。季明成在畅帆集团才五年,就从普通员工升到总裁第一特助的位置,你以为他没有手段吗?要不是倚靠季明成,你以为邱光耀那个蠢货,能压得住畅帆集团的元老们?畅帆集团的账,邱家的钱,季明成比谁都清楚,这才是季明成手里的王牌。廖莉将邱子珊丢在海上,已经触动了季明成的底线,就算没有你出手,季明成也会从资产方面着手,不惜扮演枭雄,下场夺权,将畅帆集团抢回邱子珊手里。” 难怪那天在海上,廖莉一看季明成在,就不对邱子珊动手了,原来季明成在畅帆的地位,已经让廖莉都心生忌惮。 不过,光抢钱,夺权治标不治本,关键还是命运问题。 何音感叹:“季明成还真是情深义重。” “情深比义重,那小子一颗心都快拴在邱子珊身上了。只是不知,情长几许,够不够一生。”黑猫淡漠地说,“这世上连寄在血脉里的亲情都靠不住,只有一腔见色起意的爱,能坚持多久?” ?何音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猫先生心里有个结呢? “还有。”黑猫很快又说,语气还是那样淡漠,似乎并不是转移话题。“豪门之中,最重要的无非是钱和权两个字。豪门规则之一,动手之前,一定要做法律和资产评估。要收拾对手,不光要对手死,还要对手一分钱都拿不到。这一点,季明成比你想得周到,他一开始就打算釜底抽薪,把汪家的资产给邱子珊抢回来。” 黑猫抬起爪子,按了她脑门一下。 “小丫头,差得远呢!” “……” 何音觉得,这动作如果是个大男人做出来,应该是用手指戳了她脑门一下。力气大的,能将她脑袋戳得直晃悠。可是由猫猫做出来…… 简直就像一爪子按在她脑门上,说句:“封印你。” 何音想象了一下,乐了,刚好电梯到了。她就抱着黑猫乐颠颠地去了服务台。 “护士小姐姐。” 饶是前台护士年轻貌美,被她这么一叫,还是甜得脸上笑开了花:“哎,妹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何音笑眯眯地说,“麻烦你告诉邱太太,我来过,见了邱子珊。就这样,再见。” “……诶?”护士看着抱着猫离开的少女,满头雾水。 但能进入普康医院的人,都非富即贵,她可得罪不起。护士赶紧给院长办公室打电话,电话再转接,终于到了邱家豪宅里。 “……知道了。”管家把电话挂了,走向露台。 那里,廖莉正在让美甲师给她修理折断的指甲,同时听着邱子豪说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你说什么?”廖莉目光一沉。 “f班那个何音……” 邱子豪还没说完,管家就来了。 “太太,今天有个抱着黑猫的少女去了普康医院,让前台告知您,她见过子姗小姐了。据护士说,她是从电梯下来的。” 廖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甲油在她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寒声问:“谁放她进去的?!” 管家吓得瑟瑟发抖:“不……不知道,医院调查过监控,说是没有发现她进去的痕迹,但拍到她从子珊小姐的病房里出来。” 廖莉的脸色更难看了。 连监控都拍不到何音是怎么进去的?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邱子珊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何音,十年来第一个让她损失惨重的人,如果她确实有本事神出鬼没…… 廖莉不由得又想到了当年的事。 十年的期限马上就到了,她一直在想有什么新的机遇。 难道,这个住在鬼街的少女,就是她的机遇吗? “子豪。”廖莉忽然转头问,“你说,何音向你们班的同学打听,我还有什么参加的活动,是吗?” 邱子豪不明所以地点头:“对。” “好。”廖莉慢慢地笑了,“三天之后,我们邱家要举办舞会。老秋去准备请帖,子豪,明天上学,你亲自给何音送去,就说,请她当你的舞伴。” 第 21 章 当天晚上, 邱家要举办舞会的消息就传开了去,杨心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 像挖了个坑等着何音跳下去似的。 太巧了, 怎么何音刚一打听, 邱家就要办舞会呢? 这一个晚上,杨心都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何音。第二天,她心事重重地上了学, 刚下车就被朋友拍了下肩膀。 “我们的吃瓜小公主怎么蔫蔫的?换做平时, 你早就冲去f班开直播贴了。” 杨心一听f班两个字就觉得不妙:“f班怎么了?” “你不知道?”朋友诧异,“三天后邱家要办舞会。” “我知道啊, 昨晚接到电话了。” “看, 你家也只是接到电话而已。”好友感叹, “可是f班的何音, 却是邱少亲自送请帖, 一大早等在f班门口呢……哎!心心!”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 杨心已经跑得没影了。 一上二楼,就看到f班附近全都是吃瓜的学生,校园论坛里已经有人开了帖子。 《【hy】速报!邱子豪来f班门口等人了, 手里还拿着张请帖!少年勇追真爱or为母报仇?》 0l:首楼先给hy, 真是八卦中心! 邱子豪靠在f班门口的墙壁上, 俊秀白皙的脸因为察觉打量的目光, 团着一层红晕。他一时抬头看看楼梯口, 一时低头看看手里的请帖, 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请帖, 而是写了一整晚、满怀少年心事的情书。 “哎,邱子豪,你——”杨心不满地开口, 正要说话, 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 “嗨。”何音走出来,面带微笑。“来f班找人吗?” 邱子豪一下子站直起来,脸上的红晕加重了,他抿抿嘴唇,走到何音面前,双手把请帖递出来。 “何……何音,你不是在打听我妈准备参加什么活动吗?三天之后,我们家举办舞会,我邀请你做舞伴。” 他说什么?周围响起一片大大小小的议论声。 “邱子豪居然请何音当舞伴?” “何音哪里好!” “凭什么呀?难道对他好的看不见,怼了他一次,就喜欢上了?” “恋爱脑的都收一收好吗?邱太太是什么人?她能让儿子跟个住在鬼街的贫穷少女在一起?更别说何音刚在游艇会上让邱太太出了个大丑。” “这哪是邀请函?这是催命符吧?” 杨心也拉着何音的手,小声说:“肯定是鸿门宴,何音,你别去。” “我等的就是这个,怎么能不去?”何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走到邱子豪面前。 她抬手似乎要去接,可是刚要碰到,又放下了。 “我倒是非常想去,但是,我怕我穿着校服去,会丢你的脸。” “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准备好服饰的,你只要去造型师那里……” “三天后是周五哎。”何音满脸为难,“我还要上课,哪有时间去造型师那里?” 邱子豪好像个面对骄纵女友的温柔少年,马上笑着改口:“那我叫造型师去你家——你家在哪?” “寿康巷11号。”何音将邀请函拿在手里,仰头看着。 她的眼瞳又黑又大,乌溜溜的,幽冷的时候格外幽冷,纯真的时候也格外纯真,透着分明得令人不忍拒绝的期待。 “就这么说定了,子豪,周五晚上,你会来我家接我么?” “我会的。”邱子豪满脸红晕,说话也结巴起来。“我……那我……” 何音笑眯眯地挥着手:“要上课了,你先回去吧。子豪,三天之后,别忘了啊。” 邱子豪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几眼,才终于上楼去。 “何音。”杨心给她打气,“你别担心,我也去的,我保护你。” “我知道的,你回去上课吧。”何音劝着,“放心,嗯?” 最后一个“嗯”字带着缭绕的尾音,杨心莫名就红了脸,回a班去了。 何音也回了f班。 一坐下,前桌就回过头来:“哟,被诅咒的风云少女。” 何音闻言抬了眼。 她在这个位置坐了一个半月,始终没有记下前后桌坐的是谁。但她记得,这个男生提醒过她,买不到游艇。 对了,班上的人怎么叫他的? “徐……” “是许!”男生翻了个白眼,“许承钧,许你能承千钧之重,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文艺感?” 这人还挺自恋。何音暗自吐槽,问:“你有什么事?” 许承钧打量着她:“你真的打算去参加邱家的舞会?” 不然呢?何音举了举邀请函:“嗯。” “真要去?你会跳舞吗?”许承钧说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就是莫名有点担心,这女生瘦瘦小小的,能经得起邱太太砸几个花瓶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就成了另一句话。 他心里紧张,害怕何音会生气,可是抬眼一看,何音已经一手笔记本一手平板,开始学习了。 注意力就根本没在他身上。 许承钧的心,更不舒服了。 他哼哼着转回身去,开始逐个看他微/信列表里的小姐姐,划着划着,忽然神色一动。看到有个消息免打扰的群飘了上来。 “哎。”他回头推了推何音的笔记本,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何音一看,是个微信群。 a:邱家舞会热闹了,最新消息,何家跟秦家也会参加。 b:不知道这次参加舞会的,会是哪个秦少。[吃瓜.jpg] 这话的意思是说,秦箴在秦家的地位开始下降了? 何音眉一挑,将手机递了回去。 “谢谢。” 许承钧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只是抬手点了几下,亮出二维码。 “……” 这人明知道她同时得罪了秦家、邱家、何家,住在鬼街神神叨叨的,居然还加她微/信! 何音无语地扫了码,许承钧裂开嘴笑了,将手机拿回来。 刚转过身,就看到何音发来的消息。 [厄运使我暴富:原来吃瓜的力量这么大。] ……许承钧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 [小姐姐看我:何莹莹已经跟秦家两个少爷纠缠不清了,你知道吗?秦家似乎有意向改变婚约。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万一秦家真的把何莹莹的未婚夫换成秦霆琛,秦箴会恨死你的。] 何音瞥了一眼,将手机放下,继续看书去了。 先不说这世界是本小说,何莹莹跟秦霆琛作为男女主,在一起是必然的。也不说原著里秦箴那个风/流潇洒得不到就黑化的性格,就看现在这个穿书的假少爷。在明知道何莹莹身世的情况下,居然对何莹莹下药,性格卑劣成这样,他不输,谁输? 上课铃响了,何音将学校论坛上的教辅调出来,切走了pdf。 pdf是猫先生给她做的。 黑猫一直觉得,她的玄学基础太差了。昨天从普康医院回来,成功挑衅了廖莉之后,他就决定给何音恶补玄学课程。他将外公留下的书做了个筛选,以难度分了等级,扫描成pdf,让何音一边上学一边自学玄学知识。 遇到不懂的,在平板上标注,晚上回家他给讲解。 何音在感叹现在的猫妖可太跟得上时代了,用电子产品比她还溜,一边认真学习起来。 吃瓜是生活的调剂,学习是保命的本事,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呢。 再说了,邱家的事,跟那个穿书假少爷有什么关系?那是她跟廖莉之间的战争。 可她不吃瓜,周围多的是吃瓜群众。 何音在游艇会上一次挑衅就撞掉了邱太太3个亿的壮举,已经在豪门圈子传开了。谁都想去看看,这次的舞会,到底是何音被邱太太教做人,沦为邱太太鱼尾裙下不敢开口的小卑微,邱太太再次被何音再次砸上几个亿。 本来有廖莉这个剽悍的女人在,豪门对邱家是惧而远之的,这下为了吃瓜,竟然到处找关系要请帖了。 三天很快过去,原本定8点开始的舞会,7点多的时候,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心心。你今天怎么不在论坛开贴直播呀?”闺蜜一到现场就直奔杨心而去,问完了才发现不对劲。“你今天妆都没有好好画,这条裙子你穿过了呀。” 舞会穿重复的裙子,这给周围的千金看到了,不得是个笑话?等下他们觉得杨家破产了。 杨心一双眼睛直盯着门口:“我哪有心情管这个。” “哎呀,人家吃醋了……”闺蜜娇滴滴地抱怨着,忽然目光一闪。“哇,莹莹来了~~~” 何莹莹穿着一身粉蓝色的纱裙,刚走进大厅,便听到惊呼,就地回身一看,脸上登时露出个含羞又欢喜的笑。 “霆琛哥,你也来了?” 秦霆琛一身黑色燕尾服,目光含笑地点了头,与她并肩走进了大厅。 “哇~~~”闺蜜赞叹。“何莹莹跟秦霆琛真的好配,公主和王子的感觉。” 四周也是相似的赞叹声,夹杂着羡慕嫉妒恨。 杨心听着,不觉皱眉,问道:“秦箴……没有来吗?” “没来吧。”闺蜜一边看着何莹莹跟秦霆琛,一边在校园论坛的帖子里吹彩虹屁,回答得漫不经心的。“听说他被秦老爷子禁足了。活该啊,上次游艇会莹莹出事,大家都猜是他下手的,太恶毒了吧?” 杨心还是皱眉,这是什么修罗场?未婚夫没来,未婚妻跟未婚夫的哥哥在舞会上相谈甚欢? “哇!”就在此时,闺蜜又是一声惊叫:“天哪!邱子豪来了,他身边那是什么人间仙女!” 邱子豪一身白色的西装,与他并肩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一头齐肩的短发,扎了个半丸子头,刘海编成辫子,露出了少女光洁的额头,剩下的微卷着散落,显得青春又俏皮。 她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色轻纱裙,身上除了个手拿包,一点首饰也没有,脸上的妆也是淡淡的。但黑裙黑发,肤光胜雪,两相映衬,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清冷之美。 豪门里……什么时候出了这号美人?他们怎么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怔忪、疑惑、惊艳,只有杨心满面欢喜地迎上去,叫道:“何音~” 什么?连何莹莹都不觉一呆。 这个少女,是何音?她不是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女生吗? 怎么会…… 可今天这场舞会别有意图,邱子豪身边的女伴,除了何音,还有谁? “杨心。”何音脸上露出由心的笑容,撇下邱子豪走了过来。 杨心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我的天……你今天是化身灰姑娘吗?也太漂亮了!请把你的仙女教母介绍给我好吗?” “g·t造型工作室,等下我就把微/信名片发给你,感谢现代社会鬼斧神工的化妆技术。”何音拉着她就往角落去,“杨心,不开玩笑的,今晚离我远点,免得天降神雷劈恶人的时候,你被吓坏。” 杨心只当她开玩笑:“我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你不是,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何音终于找到沙发坐下了,推着她。“去,找你的朋友去,今晚别理我。” 她说的,好像非常严重……杨心见到她的欢喜被冲得一干二净。 但她也知道,这时候上演“你走啊我不走”的戏码,根本不是情深义重,反而是连累何音。所以,她只是一咬嘴唇,轻声说:“今晚秦霆琛来了,还跟何莹莹相谈甚欢,听说秦箴被关在家里了。” 她说着,不由得看向大厅另一边,皱眉说:“我一直很讨厌‘只有我觉得吗’这种句式,但现在我是真的人间迷惑了。难道只有我觉得,何莹莹跟秦霆琛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不太好吗?” 秦家发生变故,她一点都不惊讶,原著里写了的嘛。但是杨心这么想,何音就不由得吃惊了。 她记得原著里,根本没有人觉得何莹莹跟秦霆琛之间有哪里不对,所有人都赞叹这是神仙爱情。现在杨心会这么想,是为什么? 何音一时没明白,安慰了杨心几句,将她哄走了,才皱着眉坐在沙发上。 “她的命运发生了变化。”低沉的声音响起,黑猫从角落跳到沙发扶手上。“你身上的坤卦力量,让她变成了真正的‘自己’。” 何音微微睁大了眼。 意思是说,书中的角色原本没有自己的意识,单纯为剧情服务。但是她觉醒了,获得了坤卦的力量,从而跟她接触的人,也脱离了工具人单一的设定,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杨心身上,一时拿捏不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黑猫忽然提醒道,“舞会开始了。” 何音将心神一收,目光落在中心的舞池上。 主持人高声邀请着:“……请邱太太与小邱先生跳第一支舞!” 话音落下,便看到廖莉一身酒红色的深v鱼尾裙,款款从楼上走下来。她戴首饰喜欢戴一整套,上次是一套冰种翡翠,这次戴的是一整套红宝石。 耳环上镶嵌的两个水滴形戒面,切工绝世无双,不管从哪个角落看去,似乎都能被反射的光闪瞎眼。 “这套红宝石首饰得1个亿吧……” 赞叹声传来,廖莉满意极了,优雅地对儿子一笑,与邱子豪跳了第一支舞。 宾客们震惊完毕廖莉的首饰,目光才朝何音投来。 有震惊的,有嘲讽的,还有不解的。 “怎么会是邱太太跟邱子豪跳开场舞?不是何音吗?她不是邱子豪亲自邀请来的女伴?” 另一些人吃吃地笑着:“何音跳开场舞?别闹了,你看她的样子会跳吗?别把邱子豪的脚踩瘸了。” 何音听着嘲讽,满脸镇定,甚至叫了服务员:“给我一杯果汁,谢谢。” “……”宾客们闭嘴了。 嘲讽这种事吧,爽点在于自己耍嘴皮子痛快,更在于把对方骂得跳脚,恼羞成怒,丑态百出。如果对方不仅不在意,还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就差没鼓掌喊:“说得好!再表演一个!” 那就索然无味了,有被人当成猴耍的嫌疑。 吃瓜群众的重点一下子就转移了,目光落在何莹莹跟秦霆琛身上。 刚巧这时候,秦霆琛放下酒杯,走到何莹莹面前绅士地弯腰邀请着。何莹莹满面娇羞,红着脸将手放在他手里,被秦霆琛搂着纤腰一带,开始翩翩起舞。 “啊……”宾客开始吹彩虹屁,“王子跟公主开始跳舞了!天哪!真是每一张照片都跟大片似的,美得不像话。” 还有人一边夸,一边不时瞥着何音:“有些人想学灰姑娘穿上礼服,然而公主就是公主,灰姑娘的礼服十二点就会消失的。” 何音依旧不说话,慢悠悠地喝着果汁。 这回没有系统强迫,她才懒得管何莹莹是被日还是被夸,她的目光只在廖莉身上。 大约是察觉到她目光了,廖莉跟邱子豪说了一句,滑出舞池,踩着细高跟,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何音小姐。” 廖莉红唇吐着招呼的同时,目光一瞥,将打量的人吓得不敢再看。 “廖女士。”何音将果汁一口喝干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廖莉对这个称呼十分不爽,她就喜欢别人叫她邱太太。换做平时,她早就将何音弄死了,但现在……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拿过一杯香槟,在沙发上坐下。 耐心有限,单刀直入。 “你会法术。” 噢。何音玩着高脚杯,只是笑。 廖莉也笑着,习惯性地用手指掠了一下卷曲的发。“这十年来,娱乐圈99%的整容、人流、剖腹产手术,都是在普康医院做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普康是整个s市防护等级最强的医院,就算是最牛批的狗仔,也进不去偷拍。你能无声无息地进入医院,除了会法术,没有别的解释。” 有别的解释啊,内鬼嘛!何音心中回答着,脸上依旧笑,含糊其辞地说:“然后呢?” 廖莉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到邱子珊了?感觉怎么样?” 何音没否认,只是评价:“城里人,会玩。两个法术嵌套着,连天道都被骗过了——天道至今还以为,不断作恶的是汪瑾之吧?她可真够惨的,被人抢了老公,抢了家产,女儿都几次差点被害死了。天道居然以为,动手的是她。” “哈哈~”廖莉掩口,轻快得意地笑了。 她就喜欢别人说汪瑾之惨,尤其是一边骂她多狠毒,一边说汪瑾之多惨。 是啊,汪瑾之出身顶级豪门又怎么样?现在活着的,享受汪家家产的还不是她? 笑过之后,廖莉目光一转,又落到了舞池里,忽然换了话题:“听说你中了一千万?何莹莹脖子上戴的那串钻石项链,我认识,前两天才在巴黎拍卖,价格4千万。” 何音终于变了脸色,放下酒杯:“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姑娘这么容易生气,在豪门可混不下去哦。”廖莉娇媚地笑了,眨巴着眼睛,试图扮演无辜。“没什么,只是想说,这些珠宝、首饰、豪车豪宅,甚至是秦家的婚姻,原本是你的,你一点也不想抢回来吗?” 何音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你做这个局,到底想干什么?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好不好?谁有那个耐心跟你玩拐弯抹角?” “这火爆脾气,我喜欢。”廖莉又笑了,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想说,我不光可以帮你从何莹莹手里夺回一切,甚至,能把何家给你抢过来,让何泰华夫妇流落街头。不仅如此,邱家跟你还会结成联盟,不管是子豪还是秦家那两个少爷,你想嫁给谁,随便挑。” “到时候,何泰华夫妇、何莹莹,都得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地求你。” 前边一长串话,何音都只是冷笑,听到最后一句,她才望过来。脸上的神色镇定,目光里全是动容:“报酬这么丰厚,条件呢?” 廖莉轻笑:“很简单,你帮我抹去个法术就行了。” 第 22 章(粗长1.1W) “抹去个法术?”何音重复, “你不会告诉我,你身边还有第三个法术吧?” 廖莉摇头:“不, 就这两个。” 借运和转移灾祸?她要抹去?何音脱口而出:“你疯了!” “我没有。”廖莉看着高脚杯, 幽幽地叹了口气。“何音,你看着我,觉得很光鲜吧?有汪家百年的功德保护着, 又能不管发生什么灾祸, 都能转嫁给邱子珊。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是我啊。” 何音上下打量一眼, 表示看不出来:“你哪里不是你?” “游艇会上, 我为什么对邱子珊下手?不是我闲得没事, 而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心里真的有很多苦痛, 甚至连相爱了二十年的子豪他爸, 也不能理解。我没人说, 只能采取极端方式。” 何音咬着舌头没回话。 怎么滴,你心情郁闷就要人死? “你跟子豪一个学校,知道他前几天为什么请假吗?因为他外公去世了, 就在游艇会前。子豪他外公非常疼我……他就在普康医院去世的, 就在跟我隔着一道门的地方。但是, 我却不能为他送终, 他的葬礼, 我不能参加, 不能戴孝。甚至, 不能为他掉一滴泪。” 廖莉眼圈发红,一滴泪眼看着就要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赶紧仰头眨眨眼, 将那眼泪逼了回去。 这招简直神乎其技, 连何音都差点鼓掌起来。 廖莉哽咽地说:“在天道面前,我不是我。” 何音明白了:“涉及幽明和生死大事,你不能让天道察觉。” 她是顶替了汪瑾之命运的人,在天道面前,她当然是“汪瑾之”。恶毒小三廖莉的父亲死了,“汪瑾之”怎么能去披麻戴孝呢? 一去,就露馅了。 “唉……”廖莉仰头将一杯香槟全都喝干,喝得太急,像要借酒浇愁,却把自己呛得眼圈发红。 “十年了,我累了,我想做回自己。子豪外公的死,给我很大的触动,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想给子豪外公上一炷香。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找会玄学的人,想解开这个法术。” 她一双妩媚的眼睛泛着水光看着何音,呜咽着哀求:“何音,只要你帮我解开顶替汪瑾之的法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别说,这样子还真挺楚楚动人的。至少比何莹莹可怜多了。 何音问:“真的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真的。”廖莉点头。 何音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神色松动了。 一个服务生路过,何音招手拿了杯香槟,她看着酒杯里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转头一笑。 “还真是坦诚布公,连心里的害怕也告诉我了。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廖女士。”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低。 廖莉会意地低头凑上去,便听少女用她特有的,如断冰切玉似的清冷声音说: “你父亲临死前,你弟弟给他买了借寿钱吧?为什么借寿钱没用?” 一提到这事,廖莉眼中便浮起一团怒火。 廖荣成那个废物点心,拍胸脯拍得山响,结果找的是个江湖骗子!当街给人抓住吓傻了,在视频里承认自己是骗钱的,还怕他们事后追究,自己去警局自首了! “不会吧?廖女士,你现在还没听出我的声音?那神棍的手机音质这么差吗?”少女轻轻地笑了,“借寿钱本来是要成功的,差点还放在邱子珊身上,让你一举两得,既救了亲爹,又害死邱子珊。可惜啊,遇到了我。” 廖莉瞬间眼瞳紧缩。 这个声音……难怪她总觉得在哪听过何音的声音! 她记起来了!那天神棍视频里确实有个女声! 只是当天她父亲在抢救,四周吵轰轰的,她没放在心上。事后还一直怒骂弟弟廖荣成,赏了他好几个耳光。 原来,不是廖荣成没办好,是有人从中捣乱,要了她亲爹的命! 一瞬间狂怒如潮,淹没了廖莉的所有理智。她想也不想,抬手就将高脚杯往何音头上砸去。何音上身微侧,黑猫从角落蹿起,一爪子打在玻璃杯上。 “砰!” 高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扎向廖莉。 廖莉艳红得锋利的嘴角勾起,不躲不避,抬手就要拿碎掉的玻璃杯戳向何音。可是刚一动,她便浑身僵住了。 她的脖子……好痛。 可是,可是怎么会……她不是把所有的灾祸,都转嫁到邱子珊身上了吗?为什么会痛? 廖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触手湿润,低头一看,满脸错愕。 手指上一片鲜红。 刚才飞溅的玻璃,将她的脖子划伤了。 难以控制的慌乱和恐惧瞬间将廖莉包围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法术失效了?从今天开始,她就再也不能转移灾祸了吗? 但她得罪了那么多人,如果有人向她报复…… “邱……邱太太……” 四周的人也跟着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舞会进行得好好的,所有人都看到廖莉去找何音,两人明明说说笑笑,气氛很好的样子。可一下子,廖莉就生气了,一如既往地动手了,要拿酒杯砸何音。何音被她的黑猫救了,廖莉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然后她就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 邱太太也会为自己伤人而震惊?何音什么魅力,竟然能让随便拿砸花瓶豪门千金的邱太太,因为对她动手而错愕震惊? “妈!” 邱子豪回过神,丢下伙伴跑过来。“你怎么样?” 谁知还没跑到一半,就被喝住了。 “站住!” 邱子豪不觉停下脚步。 竟然是廖莉跟何音同时喝止的。 “邱子豪同学,不用担心,你/妈妈没事,你不是一向很清楚,她会没事的吗?”何音笑吟吟地说,抓住廖莉的手就往大厅后边走。“各位,继续啊,我带廖女士去包扎。” 邱子豪想跟上去,想大喊你想对我妈妈做什么。可他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开口! 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他惊慌地转了转眼珠子,发现不仅是他,周围的人全都动不了了,好像他们一瞬间被冻进一块看不见的大冰块里似的!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惶恐,便在这时,清冷又含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回荡在大厅里。 “知道你为什么受伤吗?” 是何音?可是,为什么他们能听得到何音的声音? 惊恐在人群中蔓延,没有人看到角落的沙发上,黑猫正在悠闲地舔爪子。 邱家这个宴会厅回响做得不错,肯定是汪家留下的。不过,最神奇的还是山寨机,设计者是怎么做到功放声音震耳欲聋的?一个微/信语音,整个大厅都在回荡。 廖莉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现场直播,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脑中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她受伤了。 十年了,她十年都没有受伤生病过,为什么现在会受伤?难道她的幸福到头了吗? 错愕之时,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知道你为什么受伤吗?” 廖莉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被何音拉到了主宅后边的檐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何音已经将她放开了,抓着手包看着她笑。 那笑容,好似厉鬼看到鲜血的兴奋。 廖莉无端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贴紧了墙,提防地问:“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邱家,我要你的命!” “就凭你?”何音嗤声笑了,她满不在乎地抬手将散落的发拢到耳后。“你不配,做不到。” “因为,我就是专门来克你的。” 廖莉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 从何音出现后,她的生活就开始天翻地覆地变化了。这才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先损失了一艘2亿价值的超级游艇,后又受伤。难道,她…… “不可能!”廖莉大声说,也不知道是反驳何音,还是安慰自己。“我有汪家的功德福运保护!汪家五代积善,你有什么资格跟汪家比?” “呵……”何音笑了一声,“汪家的福运算什么?我才是惊天福运,只是从前没觉醒而已。你们就没人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之前那么倒霉,明明是豪门千金,却沦落孤儿院17年。好不容易回到家了,又被个养女拿走了一切。” “我为何家愤愤不平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跟何家断绝关系,搬出何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只是在街边随意机选了一组号码而已,就中了一千万。” 灯光雪白,她的肤色也雪白,但那张嘴唇……廖莉悚然一惊。 何音的嘴唇,刚刚明明是极淡的粉色,此刻却忽然变成了暗沉的红。 仿佛暗夜里准备嗜血的女鬼王。 “法术有高低,高级法术对低级,是绝对压制。你身上那点法术,并不是施法人最强的法力,我要破解,轻而易举。” “同样的,以我现在的本事,想要何家上下的命,轻而易举,保准谁也查不到。只是我懒得这么做,直接杀人损道行,玄学是个好东西,我拿来赚钱,比用来杀人爽多了。唯一可惜的是,世上会玄学的人太少了,我天赋这么高,没有高人指点,真是暴殄天物。” 她说完,特意笑着看了廖莉一眼。 这世上,假话骗人不长久,真话没人信,但越是真假参半、真了又假的话,却能叫人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心里通常会猜测,一猜一推论,就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廖莉一听,眼中的神色就逐渐镇定了下来。 “原来我提的条件,在你看来,就是个笑话,你根本不在意何家。” “也不能这么说,何家要是变惨,我还是很开心的。但你邱家的财产我都不屑一顾,何家又算什么?”何音意有所指地勾着嘴角:“邱太太,你知道吗?在育华高中看到邱子珊的第一眼,我非常开心。” “她命格极好,祖上累世积善,本该是个无忧无虑、一生幸福安康的超级白富美。可我见到邱子珊的时候,她头上一片污浊的凶煞,里边满是血光。这是什么?这就是借运,有人做了法,将自己受的厄运,全都转嫁到她的头上。” 大厅里的宾客全都瞪大了眼。 转嫁厄运?居然还有这种事? 年纪小的觉得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可年纪稍大的,尤其是育华高中的学生们,却不由得想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每次邱太太作妖,邱子珊一定会倒霉。 就连杨心,都记得她被邱太太敲破头之后,邱子珊马上生了场大病。她住院半年,邱子珊也住了半年院。那时候她还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不是凑巧?而是邱太太将自己作恶该受到的惩罚,都转嫁到了邱子珊身上? 这真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恶毒!!! 廊下,何音的话还在继续。 “我真的超开心,但我还是得确认一下。” “所以你去了游艇会?”廖莉不由得接了一句。 何音这下是真真切切地笑了。 廖莉的思路,已经跟着她走了。 “没错。”何音承认了,“我也只是碰运气啦,但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丢邱子珊下海,我随便占卜了一卦,马上就捡了她起来。邱太太,那天我无缘无故跟你杠上,你很莫名其妙吧?” 廖莉深深地吸着气:“你故意的。” “嗯哼。”何音抬手,对着廊下雪白的灯光看自己的手指。 从廖莉的角度看去,那手指瘦得离奇,只剩皮包着骨头,跟骷髅似的。 “我想验证一下,所以,我把邱子珊拉到船舱里,在她身上放了一滴我的血。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廖莉的脸色更白了。 难怪! 以前她弄得人半死不活,邱子珊一定也会跟着半死不活一趟,住院进icu是常事。可这次她差点要了何音的命,撞船导致十几个人重伤,邱子珊除了掉进海里,着凉引发肺炎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她不觉咬牙:“原来是你!” “嗯,是我。”何音继续承认,对着咬牙到几乎狰狞的贵妇人嘻嘻一笑。“不过,廖女士,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咒的,我不害人,我只是想继续学习玄学而已。廖女士,我这才叫坦诚布公,你那个,根本就是当我小孩子似的骗。”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正想要我做什么吗?” 廖莉的嘴唇动了动,又忍住了。 “噢,这么难启齿?”何音夸张地惊讶着,“不会真的跟我猜的一样,是借运阵法用了十年,该修补了吧?” 廖莉的手指握紧了又放下,不情不愿地点头:“是。” 何音白而瘦的手指点着脸颊:“要我修补阵法也可以,不过嘛,你也知道我学玄学是个野路子,你得告诉我,这阵法是从哪得来的。” 噢!大厅里的众人心中一齐响起个声音:原来如此! 何音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就是想从廖莉口中套出,十年前布下阵法的高人。 她想拜师! 廖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登时松了口气:“何音妹妹,你早说啊,我又不能学法术,难道还会跟你抢吗?” 何音摆出服务员式客套笑容:“现在说开了也不晚,不是吗?廖女士,我等你想好,是快刀斩乱麻,现在带我去看看阵法,还是等你准备好再说?” “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防备心这么重。”廖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站直了理理卷曲的长发,往屋子里走。“跟我来吧,捡日不如撞日,我还怕你反悔呢。阵法毁坏的是我,急的也是我。”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清楚地回荡在大厅里,叫众人觉得,那高跟鞋每响一声,自己的肾上腺素就往上飙一点。 那个借运的阵法,竟然就在邱家! 这可是汪家留下来的祖宅!他们来过多少次啊! “那位高人的手法,真不错。”何音一边跟着走,一边赞叹,“我之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天道觉得汪瑾之还活着,在作恶,原来借运的阵法就设在汪家祖宅里。” 廖莉并不知道何音的话是给吃瓜群众做解说,只当何音在旁敲侧击那位高人的消息。她笑得越发从容镇定,在入口处验证了指纹和密码,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那当然是个高人,你知道当年她为什么会出手吗?” 这地下室埋藏得很深,下去的楼梯又陡又窄又黑,何音不得不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她注意力都在走路上,回答得漫不经心:“为什么?” “说起来,也是子豪他爸的运气。”廖莉轻笑,“那时候子豪他爸还跟汪瑾之在一起,汪瑾之不是怀孕准备生了嘛?有次出去喝酒,大家都在说他好运气,岳父有钱,妻子漂亮,还要做爸爸了。忽然有个人说,不是他运气好,是汪家福运重,他也就是个借种的男人罢了。” “当时其他人都骂了那人一顿,只有子豪他爸觉得不对劲,酒宴散了以后特意去找了那人。刚开始那人也不理他,磨了很久,才套出话来。说是汪家几代人行善,福运重得很,福泽子孙。子豪他爸心术不正,生完孩子汪瑾之就会跟他离婚,找第二春。” 越下越深,能见度越低,何音不得不取出手机照亮。“邱光耀吓死了吧?” 廖莉似真似假地娇嗔:“你怎么这么说我老公!” 何音短促地笑了一声,又问:“所以,邱光耀就动了心思,想把这自动避祸的福运抢过来?他求了那个高人?许了什么?畅帆集团的股份?” 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 何音瞥了一眼。 [猫:畅帆的股份清楚,没有给不相干的人。] 廖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高人就是高人,她说她不要股份,也不要钱,只要子豪他爸帮她做个实验。喏,就是这个。” 何音随着一看,登时呼吸一滞,手脚僵硬。 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世间的最险恶的人心,却还是被眼前的人间险恶震得头皮发麻。 地下室非常窄,只有3米见方,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池子,里边注满了红色的液体。 是朱砂,不是血。 朱砂水如血,化作千万条丝线飞上半空,围成一个直径长达2米的橄榄形圆球。圆球里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人。 她的身影已经淡得几近透明,却还有神智,一看到廖莉便扑到血丝蚕茧的墙壁上,冲她大喊大叫。 但没有一句能传出来。 “你……”何音惊叫,“你是汪瑾之吗?” 汪瑾之?! 大厅里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些年纪大的甚至差点叫出来:汪瑾之不是死了吗?17年前参加的葬礼,难道是别人的?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透明的……”何音的声音骤然惊恐,“你不是人,你是鬼!不,你是汪瑾之的死魂……我懂了,这个朱砂池就是阵法,难怪廖莉能欺骗天道,顶替你的福运,原来,她一直扣着你的魂魄。汪瑾之,你知道吗?廖莉不光囚禁你的魂魄17年,抽取你的魂魄17年,她还……” 她还把灾祸转嫁在你女儿身上!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心里喊。 可何音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她惊叫了一声! 廖莉动手了! 地下室黑漆漆的,黯淡的光全部来自汪瑾之的魂魄,以及那血红的朱砂线。什么地方藏了把刀,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更别说何音的注意力一直在汪瑾之的魂魄身上,完全没看到,廖莉拿起了刀,在悄悄地靠近。 银光如练,直冲何音的后背。她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身,往后一跳躲过了。 “廖莉!你想干什么!” 可恶!一定是刀身反射了光,被这臭丫头发现了! 廖莉不说话,只是一刀一刀地刺向何音。 何音在黑暗里躲闪的脚步毫无章法,东一脚西一脚,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我告诉你,世上除了我,没有谁能帮你修复阵法!这个借运阵一旦崩溃,你做的一切都会遭到报应,你不想尝天打雷劈的滋味吧?” 这话停在宾客们耳中,好些人都不忍心地闭上了眼。 何音到底年纪小啊,这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外强中干,小姑娘的性命一定被威胁着,试图用阵法这事警告廖莉。可廖莉早就知道她的本事,还敢下手,一定是有恃无恐,怎么会受她威胁? “哦?是吗?”廖莉咯咯笑起来,四十岁的女人,笑声宛如十四五岁少女那么天真。 天真得恐怖。 何音看不见,但这地下室廖莉可是经常来,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个坑。只听咚的一声,何音已经被她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 “你不要过来!”何音再次威胁道:“廖莉,你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廖莉拿着刀一步步靠近,声音温柔得像个哄孩子睡觉的慈母。 “何音小妹妹,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你快死了,我也跟你摊牌吧。当年那个高人将阵法布下后,曾经告诉子豪他爸,娶了我十年之后,这个阵法就会有一次大危机,很可能会崩溃。到时候,我们要找个福运深厚的人,来顶替汪瑾之。” 卧槽!她故意的! 大厅的宾客只恨不能大喊出声。 廖莉是故意将何音引到地下的,甚至,这场舞会都是特意为何音准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何音杀了,用何音顶替汪瑾之的魂魄,继续欺骗天道,用何音的福运继续作威作福! 所有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好些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后怕得站不住。 廖莉早就知道阵法里的魂魄需要替代品,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有福运的人! 要不是他们福运不够深,今天在地下室被杀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冷汗一刹那湿透了他们的背后,只有黑猫还在角落舔爪子。 这女人文化水平真的不高,她一定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真正意思。 不过,也没人在意了,因为这时大厅里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 “啊——!!!”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失序了一回,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在半空中。随后“咚”“咚”几声,几个胆子小的少女已经承受不住,晕倒在地上。 “廖莉。”何音似乎咬着牙,第三次问:“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轻的笑。 那声轻笑诡异无比,将大厅里的气氛提到了最高点,恐惧、紧张一瞬间爆炸。所以,发现那声尖叫和轻笑的声音似乎不对。 更没有人知道,何音轻笑之后,出手如电,眨眼之间就夺了廖莉的刀,而后一伸手,掐住廖莉的脖子,轻松地将她按在了墙上。 “……”廖莉抓着她的手腕,不住地挣扎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套拳脚功夫,她练了十年,也保了她十年的性命。 何音先慢条斯理地将微/信语音挂掉,接下里的话,就外人不宜了。 “我连问三遍,你的回答都是老娘不怕。廖女士,你真的很勇敢,我给你个奖励。” 何音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符咒,贴在廖莉额头上。 然后跳得远远的。 廖莉慌乱地伸手去撕符咒,却怎么都撕不下来,不由得更慌了:“这是什么?!” 何音从手包里取出卸妆巾,抹着嘴唇。 这吃小朋友色的口红,她不大喜欢,为了演戏她真的很拼了。 一边抹,她一边欣赏好戏似的看着廖莉,回答道:“招雷符。” 廖莉的眼瞳骤然一缩,几乎刹那,闪电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不……不要! 廖莉眼睛一闭,下意识地抱住头,可就在她抱头的瞬间,那惊雷竟然生生地拐了个弯,全都朝朱砂丝裹成的蚕茧而去! “轰——” 惊雷直接劈在蚕茧上,朱砂丝裹成的茧哪里经得起这个力道?瞬间碎裂成无数块。那雪白的电弧犹且不停,顺着朱砂丝直接劈进了池子里,水遇到电还得了?直接满池都是电弧,噼啪作响,最后炸开成一团绚丽的烟花。 前后不过五秒。 五秒之后,朱砂丝茧不见了,连同里边的白影。 廖莉先呆了一呆,随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妙,真是妙啊!想不到汪家的福运这么好用!汪瑾之魂魄散之前都能为了挡雷!哈哈哈!何音,谢谢你的招雷符!等你死后,老娘……” “别了,该说谢谢的是别人。”清冷的声音打断她,“谁说汪女士魂飞魄散了?” 廖莉好像再次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止声,她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何音转头对身边说:“汪女士,送你往地府轮回之前,请你看出戏吧。” “这出戏的名字叫——《天打雷劈》。” 她像个尽职尽责的解说员,温温和和、悠悠闲闲地说开了:“天雷分很多种的噢,招雷符引来的是普通雷电。正常情况来说,这雷电得劈到子姗身上,但廖莉跟你太近了,两个汪瑾之同时在,天道一时弄错,将你当成了子姗,劈在你身上。哗啦一下,把囚禁你的朱砂茧劈坏了。” “不过呢,这种程度的雷电,是劈不坏借运阵的。这阵法的力量有点强大。” 听到这里,廖莉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朱砂池。 很奇怪,朱砂池确实没有什么变化,跟往常一样,但廖莉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不满。 “……不过呢,越是阴毒的阵法,越是能引起天怒。这个借运阵,不仅窃取他人五代累积的福运,将第六代的魂魄献祭,做成阵眼,还将灾祸都转嫁到第七代子孙身上。持续的时间还特别长,整整17呐!像这种程度的恶毒阵法,是会引来劫雷的——” “一共,九九八十一道。” 何音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抓住瘫软在地上的廖莉,双手一提,轻松地放在朱砂池里。 临走,她还温柔地帮廖莉把散乱的头发整理好,微笑着说:“廖女士,你什么都不怕的,勇敢点,挨过去,我帮你升天。”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后退。 廖莉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她没说出口,也没有必要。 “轰——” 第一道劫雷以万钧之势,直接劈穿了地面,直达朱砂池,劈在她身上! “……”廖莉的嘴巴与眼睛都张得溜圆,浑身僵硬,四肢抽搐。剧痛遍布全身,好像有什么一寸寸折断她的骨骼,又像有火在她血管里燃烧。 那一秒,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让我死了吧!求求你让我死吧!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她念头一闪,第二道劫雷紧跟着劈下,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何音本来还有心情数的,数到十就索然无味了。 “汪女士。”她转头问,“你心里的怨恨了了吗?” 褪去厉鬼的暴戾,汪瑾之静静地站着,一身白色的纯棉睡裙。 是她死时的装扮。 “谢谢你。”汪瑾之轻声说,“我很解恨,但是……” “你放心,作恶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汪瑾之的神色动了动:“那子姗……”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继承汪家福运的人,会一生无忧,从心所欲。她想做的,都能做到,她不愿做的,没有人会逼她。” 不用做不想做的事吗?汪瑾之点点头,笑了。 依旧是二十年前没遇到邱光耀时,那个明媚温雅的千金大小姐。 “那我没有别的愿望了,我好好地去投胎。小姑娘,谢谢你,如果可以,帮我照看子姗。” 她叮嘱着,轻轻地叹了口气,遗憾没能看到子姗长大的脸。而后身影逐渐雾化,消失不见了。 惩罚罪孽的劫雷,还在继续。 “轰——!” 大厅里的宾客依旧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超近距离围观了一把什么叫“天打雷劈”。 九九八十一道惊雷,代表天道最高级别的愤怒,一时夜幕被照得大亮,闪电直接劈入地下,泥土砂石四处飞溅,宛如世界末日。 足足劈了半个多小时。 等雷劫停息,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我的妈……” 众人才骤然惊醒。 他们能动了! 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冲到门口去,刚到门口,又齐刷刷地停下脚步。 一时满堂寂静,鸟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花园的地面……给劈开了,劈出一个足足六七米深、直径四五米的大坑。 大坑中间,一个血红的池子,池水被雷炸得四处飞溅,跟满地鲜血似的,触目惊心。血池底下,一具白骨静静躺着,池沿上,一个人仰面躺着。 “这……”一人颤抖地说,猛吸一口凉气。“这是……邱太太吗?” 废话,地下室就两个人,这个总不能是何音吧? “可、可这也太夸张了……”一个千金喃喃着。 躺在池边的女人枯瘦,浑身都是被雷电劈过的焦黑,头发像是被烧过似的,全都焦曲着。她的颧骨高高突出,肤色蜡黄,满脸都是皱纹。嘴角的法令纹深得,刻薄又阴厉。 像被生活磋磨了四十年、苍老衰弱的泼妇,像劳累了半生、丈夫出/轨、儿子闹腾犯罪的刻薄女人。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娇嗔妩媚、保养得宜的邱太太。 唯有那套红宝石首饰,尤其是那对明晃晃的红宝石水滴耳环,昭示着,她确实是半个小时前翩翩起舞、全场羡慕的邱太太廖莉。 “她……”一个千金拉住男伴的手,惊慌地问。“她死了吗?” “没有哦。” 回答她的是清冷的女声。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何音。 她从走廊里出来,除了口红略乱,浑身毫发无伤。 依旧是黑裙如夜,肤白如雪,清泠泠地透着一股仙气。 像黑夜里皎洁的明月。 “何音!”杨心登时哭了出来,扑过去抱住她,“呜呜呜!你没事吧?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又没作恶,天打雷劈也轮不到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啦。”何音拍拍她的背,目光在现场转了一圈,落在一处。“邱少,你不去看看你/妈妈么?” 对啊,廖莉的儿子还在现场呢! 所有人动作一致地看向人群最后的邱子豪。 白色西装的少年,脸色比衣服的料子还白三分。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邱子豪的表情里充满了慌乱。 “不……”他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就像提醒了什么。 原本呆滞的廖莉骤然转头,空洞的双眼重新燃起了火光,双手撑地,艰难地爬行着。 “子……子豪,救救妈,救救妈妈……” 邱子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尖叫出声:“不要过来!你这个怪物!” 廖莉眼中的火光瞬间冰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她嘴唇颤抖,又往前爬了一步。 邱子豪也往后退了一步。 廖莉再爬一步,邱子豪又退了一步。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廖莉彻底崩溃,像条濒死的爬行动物似的,眼中闪着凶光,不知道哪来的变异功能,嗖的一下扑向大坑边沿,攀着突出的石头往上爬。 一边爬一边骂着。 “畜/生、畜/生!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的母子!如果不是我弄死汪瑾之,你现在就是个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私生子,野种!如果不是我把你跟邱子珊的命运交换,你现在就是个病秧子,整天躺在床上看人脸色……不,你肯定早就死了!” “你出生的命是我给的,你活着的命是我抢来的,你的荣华富贵都是我换来的!你居然说我是怪物?你是我肚子里掉下的肉,我是怪物,你也是,你……” 剩下的话被一声惊叫打断了。 “邱少……邱子豪,你怎么了!” “啊!!!” 尖叫四起中,人们纷纷而逃,迅速将邱子豪附近空出一块地方。 邱子豪就在那空地上,当场就地一倒。他忽然双眼翻白,接着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身上的肌肉迅速萎缩、消失,被吓得煞白的脸色变成青白。 不到半分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豪门贵公子,变成了面色青白,瘦得皮包骨头的病秧子。 “我……”邱子豪颤抖着伸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想说什么,却因为眼歪口斜,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卧槽……”杨心觉得自己的三观今天简直被一再刷新,她贫乏的词汇完全不会用,只能不断地卧槽着。“邱子豪这是怎么了?鬼上身?” “哪来这么多鬼?”何音失笑,“他是因为偷了邱子珊的福运,才变得健康的。实际上,因为他母亲作恶太多,所以他出生就体弱多病,注定一辈子是个病秧子的。现在天道将命运归位,他跟廖莉一样,只是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而已。” “不……”邱子豪在地上挣扎,发出含糊的叫喊。“不……我什么……什么都没做……” “仇少,你语文没学好啊。没听过一句话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何音的声音冷如冰霜,“你确实没有亲自害邱子珊,但是你没有享受她的福运吗?你没有花她母亲的钱吗?你不知道你家人做的一切吗?” “一颗吸着汪家、邱子珊的血肉长大的歪瓜裂枣,居然说自己无辜?你搞笑吗?吸/毒的人也说不是我杀的缉毒警,可打在缉毒警身上的每一颗子弹,都来自吸/毒人员的集资。” “你……”何音还想继续骂个痛快,忽然眼前白光一闪,刺眼得睁不开眼,只能抬手挡住。 “吱——”一辆车开着远光灯冲了进来,停在大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他本该儒雅温润,但此刻的五官,却阴沉得像一条随时准备暴起噬人的毒蛇。 “爸……”邱子豪见了他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样,哭得涕泗横流地爬向男人脚下。“呜……” “先生!”邱家上下的佣人此刻才敢跑出来,围在男人周围。 “没事,我回来了。”男人安抚着,而后目光森冷如毒蛇的牙,落在何音身上。 他一字一顿地说:“何、音、小、姐,是吗?久仰了!” 杨心不觉一抖,躲在何音身边,扯着她的衣角小声说:“何何何何音,邱……” “邱光耀嘛。”何音不为所惧,上下打量了一眼,评价道:“其实呢,你本来命也不差,汪瑾之是非常大方的人,她死前都不知道你跟廖莉的事,肯定会补偿你一笔分手费的。拿着一千万,跟三小私生子一家三口,日子也能过得挺好。你们邱家虽然会因此人口减少,但传承血脉没问题。” “不过现在嘛……” 邱光耀不觉身躯一震,握紧了手指,反唇相讥道:“怎么?何小姐还有一次天雷,准备劈我?” “哪能啊?”何音摆摆手,“我喜欢对症下药。” “邱子豪想要健康,他就当众变回病秧子。廖莉珍爱美貌,怕受皮肉苦,就让她受天打雷劈。而你……” 何音轻笑:“你重名声,重男丁血脉,爱钱,爱权力。你内心充满了胜利感,觉得自己赢过了汪家。所以,就让你失去金钱地位,血脉断绝。” “噢,我想起来了,有个专业名词——夷九族。” “你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凡是参与进来的,拿了好处的,每一个,都会遭到借运阵的反噬。” 邱光耀的脸色瞬间煞白。 而何音掏出手机抱怨着。 “季明成干什么吃的?动作慢死了!” 第 23 章 事实上何音冤枉季明成了, 他和警方是一路跟着的。邱光耀进门没多久,警笛也跟着响起了。 “不许动!” 一顿大喝, 把庭院里的宾客吓得直哆嗦。 “我……我们……” “不关你们的事, 不要妨碍执法就行。” 领队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警,抬抬下巴,几个警察就包围住了邱光耀和他的手下。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 邱光耀, 你涉嫌洗钱、走私、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等罪名。廖莉,涉嫌故意杀人。看好了这是你的逮捕证。行了, 带走!” 警员离开上前按住邱光耀和他的手下, 以及廖莉抓了起来。 “干什么!”邱光耀不住地挣扎, 双手被扭到身后, 脸色涨得通红。“你们这是妨碍我人身自由!是暴力执法!我要告你们!我要见我的律师!” “行的, 没问题, 不过你得有法定委托辩护人。根据《刑事诉讼法》33条对代为委托律师有严格的限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押的,可以由其监护人、近亲属代为委托辩护人。近亲属限定为夫妻、父母、子女、亲兄弟姐妹。” 邱光耀一时忘了挣扎:“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 咱们今晚是联合行动, 除了你, 你们邱家、廖家, 还有多人被抓, 恐怕没有谁能帮你请律师了。”女警官冷嘲着解释, 最后喝道:“带走!” 这变故来得太快了, 在场的人都还在呆滞状态,只听手铐“咯”几声,邱光耀跟廖莉等人已经被押往警车了。 “爸……”邱子豪也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艰难扶着管家的手, 艰难地往前走,叫道:“妈……” 邱光耀猛地反应过来,他还有个儿子! “子豪!”他扭着头大叫着,“邱家就靠你了!爸爸的钱都是你的,你赶紧去给爸爸请个律师……” “抱歉。”森冷的声音蓦地响起,“你没有钱。” 邱光耀被这声音激得浑身一抖,他转过头,目光几乎化作刀/子。“季明成!你……原来是你!” “没错,是我。”季明成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袋,嘴角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这是汪老爷子留下的遗嘱,他在去世前就发现了你出/轨的证据,虽然没来得及告诉汪女士,但他在遗嘱里写明,汪家所有资产,只留给汪女士继承。” “我是她丈夫!”邱光耀怒吼,“我有权继承她的所有财产!” “是一半财产!”豪门千金里有个人忍不住出声,“子女、父母、配偶都是第一继承人,你只有一半财产,剩下一半,是邱子珊的!” “按常理说是这样的,但是汪女士在生育之前,也曾立下遗嘱,如果她不幸去世,丈夫再娶,她的所有财产,都由女儿继承。遗嘱经过公证,合法、有效。我作为邱子珊小姐的委托人,全权处理遗产的事,已经就你侵占邱小姐遗产一事进行起诉。邱光耀,咱们法庭上见。” 季明成的嘴角缓缓露出狠厉的笑,宛如准备呢咬人的忠犬:“我用性命保证,绝不会让你、你的私生子、你的家人,拿到一分汪家的钱。曾经吃下多少,都给我吐出来,还给邱子珊!” “为什么?”邱光耀难以置信,“就因为你看上了那丫头?” 纵然心里能为邱子珊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现在邱子珊还未成年,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承认? “无光风月,请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我回国,就是为了报恩的。” 季明成站得笔直,声音朗朗,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见。 “汪家致力于资助贫困学生,我父亲能出国读博,改变贫困的命运,成为高级知识分子,全赖汪女士的资助。我们全家,铭感于心,所以,为了给汪女士报仇,我不惜一切代价。” “汪瑾之资助的学生?”宾客中有人忍不住说,“那至少得是20年前的事了吧?” “没错。”季明成点头,“换句话说,我们家受了汪女士20年的恩情。” 有人欠了汪家20年,还记得报恩,还有些人呢? “看看。”人群中有人叹息,“邱光耀真是畜/生不如。” 邱光耀还要说什么,但谁有时间听他嘴炮? 警察直接将他推上车。 女警官又走到何音面前,温柔地说:“受害人也请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受害人?何音吗?杨心一呆,不由得抓紧了何音的手,抿着嘴唇摇摇头。 在年少的她看来,只要是去警局,都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我是受害人啊。”何音安抚着,将她的手拿下,又问着:“警察姐姐,我的猫也在这里,可以抱着去吗?我把它放在大厅里,它不会捣乱的。” 女警官点头:“管好就行。” “我、我也有个问题。”杨心捏着手机紧张地问,“前年我被那女的用花瓶砸了,血流了一地,进医院住了半年,这事还能报案吗?” 所谓领头羊效应,杨心一出声,好几个人都叫起来。 “我也是,我被她打过,胳膊都骨折了。” “我也被她打过!” “我被她开车撞过,有行车记录仪的录像!” 女警官没想到只是抓个人,一下子竟然牵扯出这么多案子,一时仿佛看到三等功在向她招手。 “可以的,还有谁要报案的,都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吧。” 女警官一挥手,就有警察上来带何音等受害者上车。随后,警方拉起警戒线,开始勘察现场,把参加宴会的人挨个登记完毕,才放回去。 豪门的车子还没开到大道上,豪门八卦群跟各大八卦论坛都沸腾了。 《今晚s市q家的瓜大家都吃了吗!》 0l:精彩啊!想不到17年前的瓜,今天还能蹲到后续!今晚q家的舞会真是高/潮迭起! 1l:lz是目击者吗?听说小三上位的太太设局,准备谋杀个未成年少女? 2l:卧槽?真杀? 3l:真杀啊,所有人都听到了,离开的时候,我还看到警察在地下室找到了凶器水果刀。 …… 22l:据说小三跟未成年的话被直播到了大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她把自己的厄运转移到了原配女儿身上,所以她在豪门圈子作威作福多年,什么惩罚都没有。还抢了汪家的福运,做法让天道以为她是死去的原配?转嫁厄运阵法的阵眼,还是原配的魂魄?这么玄乎吗? 25l:据说小三之所以设局杀少女,是因为阵法快失效了,要找个人顶替原配的魂魄当阵眼。刚好这少女会玄学,福运昌隆,就被选中了。 26l:富强民主和谐……被这么一描述,好可怕啊,汪家真的太可怜了。不过什么转嫁厄运、抢夺福运,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30l:26l肯定不是豪门中人,s市豪门谁不知道,l姓小三做坏事从来没有遭到报应?就说我闺蜜,她被小三拿花瓶砸破头,住院半年,这都一年多了,今天才想起报警。跟她同一情况的人至少有二三十个。据说,就是借了汪家的福运,所以被害者自动屏蔽了报警这个选项。 33l:不止啊,每次小三作恶,原配的女儿就会受伤住院,有血光之灾。你说,这不是转移厄运是什么? 54l:现场亲眼见到,地下室有个血池,里面有具白骨。 110l:卧槽!刚回到家的我必须开麦,绝对是有法术好吗!小三要杀人的时候,h问她不怕天打雷劈吗,小三还冷笑。结果,后来真的天降神雷!闪电世界末日似的,整整劈了半个多小时!现场光是吓晕的人就有十几个!把花园劈出了个六七米的大坑!小三进地下室之前还是这个样子[照片],出来之后就成了这样[素描]。半小时内老二十岁,一点不夸张的!还有小三的儿子,真·众目睽睽之下病发,从温文贵公子变成了瘦骨伶仃的病秧子! 112l:富强民主……谢邀,人刚从现场离开。我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近距离围观天打雷劈……有人说是81道,但我没注意到,太害怕了。那雷声,那闪电,我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gg了。 130l:九九八十一道惊雷?是劫雷,天道清理罪孽用的,我早就说过,l姓小三作恶多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该还汪家一个公道了。 134l:听说今晚是联合行动,邱家和廖家大部分人都被抓了,真·六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全部触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邱家和廖家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犯罪事实,我打听了一下,最少的也得关三年,十年以上的一抓一大把。 150l:卧槽?少女在现场说过,邱家和廖家会被株连九族,子孙断绝!简直神了! 151l:在场的各位难道忘记了吗?半个多小时的惊雷,劈得地面都炸了个大坑,l姓小三直接给劈回原形了,少女毫发无伤……对不起,明天我就去拜大神! 152l:艹(一种植物)我以前还骂过大神!明天我就……不,等下我就登门道歉!大神罩我! 155l:某些人是q家派来的水军吗?在这歪楼?要拜出去拜! 论坛马上就开了另一个帖子。 《吃s市豪门瓜的玄学迷都过来这楼!拜大神!》 0l:拜大神! 1l:拜大神!!! 秦家里,一直被勒令不许出门的秦箴,此刻飞速地刷着论坛,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 “难怪……难怪啊!”他喃喃着,必须紧紧抓住床单,才不至于大笑出来。 难怪剧情发展跟原著不一样,原来何音竟然会玄学法术!她一定是算到了什么,所以剧情发展一再偏离! 太好了!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秦箴连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就说嘛,穿书者都是龙傲天,不仅能坐收权力财富,还能收后宫受到脚软,坐拥各色美人。怎么到了他穿书时,还是处处比不过秦霆琛这个原男主? 何莹莹就算了,他想通了,伦理大道在,何莹莹不可能对他动心。原著的感情线,他就不动了。但是秦家的财富呢?老头的宠爱呢?为什么他还是抢不过秦霆琛?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是他的关键助力没有找到! 原著不是写了吗?何音爱的是他,是他对何音骗身骗心又弄掉了两人的孩子,何音才崩溃杀人,最后入狱的。 换言之,原著就是在提醒他,何音是他的女人!他这个穿书者,从一开始就不该强行攻略何莹莹,而应该攻略何音! 有会玄学的何音帮助,他何愁得不上秦家掌权人的宝座呢? 秦箴迅速合计了一回,冲了个冷水澡,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没问题了,就去了三楼的书房。 “咚咚咚。” 他礼貌地敲门,说:“爷爷,是我,阿箴,可以进来吗?” 里边传来一声苍老有力的回答:“进来吧。” 秦箴推门进去,心中不禁再一次感叹老头的有钱。 这房间九十多平,足足一套小三房大小,居然只是秦家家主的书房而已。里边的所有家具都是紫檀的,雕琢精细,显得沉稳又华贵。 紫檀书桌后边的圈椅上,坐着个鹤发童颜、穿着太极服的老人。 正是秦家的掌权人,秦沛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看了秦箴一眼,没放下手里的财报,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爷爷,你这表情像是在说,又准备胡闹什么。”秦箴半真半假地撒娇,凑到他桌边说:“我没胡闹,我就是被关了几天,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想明白什么了?”秦老爷子笑得慈祥,“说说看。” 秦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忧伤一点,难过一点:“我想清楚了,感情的事,真的不可以强求。莹莹虽然跟我订婚多年,却始终把我当哥哥看待。我牵她的手可以,但如果亲她的脸,她就浑身僵硬。” 听到“亲”这个字,秦老爷子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不爽,但很快消失不见。 秦箴没有发现,继续说:“缘分真的强求不来,所以,还是算了。在我心里,莹莹也像我的妹妹一样,兄妹怎么能在一起呢?我不想耽误莹莹一辈子。所以,爷爷,我想跟莹莹解除婚约。” 秦老爷子闻言,皱眉起来:“这是秦家跟何家之间的婚约,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 秦箴脱口而出:“可以让莹莹跟大哥在一起啊!” 秦老爷子瞬间抬头,目光如电地看了他一眼。 秦箴浑身都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说得太快,这老狐狸察觉不对了,赶紧圆场:“爷爷,对不起,这话可能有点赌气,谁叫最近莹莹都跟大哥在一起呢?刚才还有朋友给我发他们俩跳舞的照片,说是公主和王子。我想来想去,本来我对莹莹也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最近闹事,也只是跟大哥赌气而已。可我跟大哥赌气是一回事,怎么能拿莹莹的终身来开玩笑?我应该当个好哥哥的。” 他一再强调“哥哥”这个身份,因为他知道,这个词一定能打动老头的。 果然,秦老爷子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审视,似乎在考量他是赌气还是说真话。 老狐狸的目光又毒又冷,秦箴作为冒牌货,平时是看也不敢多看的。这时候为了表示真心,秦箴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又加了一剂猛药:“其实……爷爷,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愿意解除婚约,让莹莹跟大哥订婚,还有个私心。” 秦老爷子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用动作暗示:什么私心?说。 “我……”秦箴一咬牙,说:“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何音。” 秦老爷子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问:“谁?” “何家刚找回来又撵出去的亲女儿,何音。” 说出第一句之后,秦箴的神色就坦然多了。“您别问我怎么回事,爱情这玩意儿说来就来,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游艇会上……觉得她怼我的样子特别可爱,就想看她怼我。” 他说着又凑近了一点,故作懊恼地问:“爷爷,你说,我是不是从小活得太顺心,所以有点抖m……就是欠虐?莹莹对我百依百顺,我总觉得缺点什么。何音怼我吧,我当时气得要死,回头越想越开心。” 秦老爷子闻言不觉笑了,他将茶放回书案上,挥挥手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回去睡觉吧。” “别啊,爷爷,你不能只是有主张,你得尽快给我解决落实了。”秦箴嘟嘟囔囔地说,“我……您要是不先帮我解决我跟莹莹之间的婚约,我怎么去追何音啊?您不知道,那小丫头可呛了,跟辣椒似的,恨何家恨得不共戴天。我要是顶着莹莹未婚夫这身份过去,她非得杀了我不可。” 为了表示焦急,他还想上前去拉秦老爷子的衣袖。可秦老爷子还是那句话: “知道了。” 对他,秦箴依旧带着畏惧,不敢造次,只好一边回去,一边说:“爷爷,您真的得尽快啊。” 然后才关上门。 刚关上,便有个人影从书架后边走出来,仔细检查了书房的门,才走到书案旁边问:“老先生?” 秦老爷子将手边的平板解锁,目光沉沉的。 屏幕上是一封内部邮件,内容是邱家舞会的现场见闻,和网上关于何音玄学少女这一身份的猜测。 身边的黑色西装助理依旧低着头,态度毕恭毕敬地等着。 良久,秦老爷子才开口:“给我拨何家的电话。” 十分钟后,何家。 “霆琛哥,再见。”何莹莹害羞地告了别,一步三回顾地流连了一会儿,才回到家里。 “爸,妈,我回来了……爸?妈?” 何莹莹吃惊地看着两人,不觉慌乱:“你们怎么了?” 何泰华跟梁双云都坐在沙发上,表情复杂急了,像是狂喜,又像是忧愁、后怕。 “妈?”何莹莹坐到梁双云身边,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听说邱家舞会的事了?” 一提到“邱家舞会”四个字,梁双云便是一哆嗦。 何泰华问:“莹莹,今天邱太太……真的被天打雷劈了?还是跟何音在一起的?” 何莹莹作为原著女主,一心只知道谈恋爱,有秦霆琛在身边,她既不知道害怕,也没有作别的想法。被问,就点头老实回答了。 “对啊。真可怕,打了半个多小时的雷呢!邱太太被雷劈之后,人都变老了二十岁,邱子豪也变得病病殃殃的。对了邱先生和邱太太被警察带走了,说是他们犯了很多罪……” “行了行了,谁关心邱家的事?”何泰华追问,“那雷真的是何音引来的?她真的会法术?” “啊?”何莹莹摇头,“这个我没亲眼看到,当时我在大厅里。” 莹莹不是会说谎的孩子,看来何音是不会的。何泰华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说:“刚才秦老爷子打电话来,说要变动咱们家跟秦家的婚约。” 何莹莹心中浮起一个预感,不觉晕生满脸:“什、什么变动?” 梁双云笑眯眯地说:“秦老爷子说,希望喜上加喜,让你跟秦大少秦霆琛订婚。至于秦箴的婚约对象,改为何音。” “真的?”何莹莹欢喜得一下子跳起来,随后捂住嘴唇,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你这个孩子呀~”梁双云取笑道,又说:“今天邱家舞会的事闹得厉害,你和秦大少跳舞的照片也传了出去,秦老爷子担心影响不好,已经跟秦大少联系过了。等秦大少到家,他们爷俩就会对记者公布变更婚约这一消息的。” 何莹莹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最后娇嗔一下,扑进梁双云怀里,一顿撒娇。 何泰华也老怀甚慰地说:“想不到我何家有这样的机缘,竟然两个女儿都嫁到了秦家,真是祖上积德。这两天周末,我这就带你们姐俩去给你爷爷奶奶上香,感谢他们的保佑。” “嗯嗯。”何莹莹点头,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何莹莹打开微/信一看,是秦霆琛发过来。 [琛哥哥:你好,未婚妻。] 何莹莹红着脸,咬着嘴唇,羞答答地回了一句。 [莹莹小宝贝:你好,未婚夫。] 半个小时后,终于做完笔录走出警局的何音,还没等到她的滴滴司机,就被一群记者围住了。 “何音小姐,请问你从被赶出家门的贫民,一/夜之间飞跃为秦家准孙媳,有什么感受?” 何音满头雾水:“???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叫何音,不是何莹莹。” “找的就是你啊。”记者们亮出手机屏幕,“何家跟秦家刚刚共同宣布了婚约更改声明。” 何音:……艹!!! 第 24 章 记者们的手机屏幕上, 有些是秦家控股的云霄投资集团官网,有些是微博上秦家委托的新闻官博, 有些则是去了现场的小视频, 发言人是秦霆琛。 尽管页面不同,他们说的却都是同一件事: 秦家代表何家发出共同声明,表示更改两家的婚约内容, 何莹莹订婚对象改为秦霆琛。而秦箴的未婚妻, 变更为“何家另一位千金何音”。 去他娘的“何家另一位千金”!何泰华那狗东西也配?! 何音下意识地就要发火,学来的粗口一瞬间全都涌上了心头, 就在这时, 怀里的黑猫忽然动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骂可以, 说脏话那就上当了。” 上当?何音心里咯噔一下, 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今晚邱家的事传了出去, 她会玄学法术这事也传到了秦家耳中。秦家其他人估计不当回事, 但那个穿书的冒牌少爷秦箴,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 他一定觉得,把“秦箴的未婚妻”这个头衔拿出来一诱/惑, 她就得狂喜难当, 马上对他百依百顺, 当他的打手和走狗吧? 哼!何音心中冷笑一声, 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 开了口:“我的感受啊?” “对对。”记者的□□短炮都对准了她, 还有人在平台上直播着。 何音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我觉得悲哀, 太悲哀了。” ……这话莫名就跟某个小品似的,记者觉得自己有些串戏。“啊?” 何音无不遗憾地说:“窝巢的某些豪门,封建思想真的非常浓厚, 我甚至怀疑他们没有受过现代教育, 思想还停留在古代。所以既没有契约精神,也毫无法律意识。” 记者们更是呆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个什么发展啊? “首先澄清一点,‘何家另一位千金’并不存在,何家只有何莹莹一个女儿。” “可你不是何泰华先生的亲生女儿吗?”记者问,“秦家亲口承认的,也有错吗?” 秦家难道是圣旨吗?何音心中吐槽着,脸上继续保持着标准的服务式甜美微笑。“这正是我要澄清的。” “第一,我确实跟何泰华先生具有直系血缘关系,但是我一直在孤儿院长大,何先生没有履行过监护义务,自然也不是我的监护人。事实上,何泰华先生只是接我到何家住了一个月而已,我的户口还是独立的,户主、监护人,都是我自己。我能自己赚钱,具有法律承认的完全民事能力。” “第二,在离开何家时,我与何泰华先生签订了合约。何泰华先生将寿康巷的房屋产权转移到我名下,我离开何家,放弃何家的继承权,同时彼此断绝关系。现在我已经拿到了房屋的产权证,协议里的放弃财产继承声明也生效了。这说明,合约的交付条件完成了,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从合约生效起,何家就与我没有任何联系了,现在何泰华先生忽然说什么‘何家另一位千金’,真的是非常搞笑。” “我想问问何先生,你平时跟人做生意,也是这么想毁约就毁约的吗?那我奉劝跟何泰华先生做生意的人,都小心点。今天他能对我毁约,明天也能对你,毕竟这是位把具有法律效力的公证书都当放屁的人。” 现场有记者在直播网站直播采访的,一听这话,弹幕就刷得飞起。 [卧槽!寿康巷不是鬼街吗?打发一栋鬼街的房子就要跟未成年女儿断绝关系?姓何的太狠了。] [以前看小姑娘没人要,随便一所鬼街房子就打发出去了,还签了合约,生怕抢了他家的财产。现在被豪门看上了,被撵出去的女儿又成了千金?] [千你妹的金啊!] 这事一看就是何家吃亏,记者们不好继续纠缠,赶紧换话题。“何小姐,你话题扯远了,我们想知道你对成为秦家准孙媳这事,有什么想法?” “我说过了啊。”何音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封建,愚昧,可笑。” 记者们一呆,还有人敢用这种贬义词来形容秦家? “我以为,在现代社会,在‘婚姻’这件事上具有法律效力的,只有民政局盖戳的结婚证。订婚这种民间约定的仪式,是恋爱中男女双方给彼此的一个承诺而已,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是否取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某些豪门居然把阵仗搞得好像古代收了三媒六聘似的,到底是活在哪个年代啊?没知识不要紧,这么有钱,请个好律师教教法律常识嘛。” 这话不就是在骂秦家嘛?这小姑娘胆子够大啊。记者们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何小姐,你是要悔婚吗?” “悔什么婚啊?注意你的措辞。”何音好笑,“窝巢法律明文规定婚姻自由,这是基本人权。我不知道秦家跟何家活在哪个朝代,居然在21世纪搞包办婚姻,信奉什么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可笑的是,还有人真的就承认了。” “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单方面宣称订立婚约,一副具有法律效力的样子。法律何在?人权何在?真是……把我吓到了。” 何音浑身打了个抖,哀伤地说:“我一个孤苦少女,没权没势的,莫名其妙被人单方面宣布订婚。说实话,看到这则新闻,大热天的我竟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真想问一句,还能不能好了?在秦家眼里,我还是个人吗?还是说因为我穷,随便配只种猪就完事了?” 这是什么神展开?怎么还冷抖哭起来了? 不是,这种猪骂的是谁? 刚好点进直播画面的秦箴:“……” 为了她的玄学能力,他忍! 现场的记者们更是面面相觑。 他们本来是想抢一手新闻,讨好未来的秦家少奶奶的。没想到,居然现场直播玄学少女打脸顶级豪门。 只有干直播的看着直播间里唰唰唰的超级火箭,开心得要晕过去,不放过任何爆点。 “所以,何小姐,你不承认这门婚事?” “不承认,承认了不是侮辱秦家吗?好好一个顶级豪门,搞得跟没受过教育似的,多丢人。麻烦秦家尊重一下我的人权,也希望支持秦家的人,想清楚再发言。” 居然还有人拒绝跟秦家的婚约! 记者们难以置信:“那可是秦家!” “是呀,那可是秦家。”何音看着远处一辆车打着双闪,知道是滴滴到了,便拨开人群往那边走。 “秦家?没把我当人,秦家又算的了什么?谁爱当他家的狗谁去,反正我要当人。” [哇!说得好!] [就是!小姐姐说得对!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真是笑死人了!] [单方面宣布订婚真是exm,真这样我要单方面宣布跟秦沛结婚了!都给我叫老太太!] 这弹幕有点意思,何音不仅多看了一眼,被逗得嘴角翘了翘。 弹幕登时发觉,一片[啊啊啊!小姐姐对我笑啦]。直播的记者发现商机,赶紧抓住,紧紧跟在何音身边,边走边找话题。 婚约是雷,那就不触了,改问案子吧。 “何小姐,你真的神了,听说你之前预言邱家跟廖家会断子绝孙?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邱家跟廖家真的被抓了很多人!被抓的罪名五花八门,故意伤害、洗钱、开赌场、行贿、非法网贷等等。这还是第一天,只统计被抓的人,后续影响还没算进去呢。” 记者亦步亦趋:“被抓嫌疑人的直系亲属,评优的、准备考公进企事业单位的、凭奖学金的,肯定全部受牵连。至于那些婚事吹了、影响一辈子婚事的,都是小事,与之相比,都不算事。这是你的预言应验了吗?” 废话,作恶那么多还子孙众多、血脉流传,这不是打天道的脸吗? 何音心里想着,不上记者的圈套,四两拨千斤地说:“这怎么是我的预言?我只是根据形势预测而已。邱光耀嚣张了17年,既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挨天打雷劈的时候,自然是一起的。再说了,做人莫违法,违法一定被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虽迟但到。把这成果扣在玄学头上,是不是对不起咱们警察同志的辛苦工作啊?” 这话可拉足了好感度,连记者都不住地点头:“咱们人民警察真的辛苦了。” “对嘛。”何音继续把功劳扩大化。“不要把我神化,让邱家跟廖家倒霉的,首要原因就是他们自己作恶违法,其次是季明成先生的功劳。要不是他把罪行都调查清楚,搜集了证据,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一网打尽。” “说起邱光耀这渣男跟廖莉这小三,真的好恶心啊!”记者跟着弹幕一起愤愤不平,“希望他们赶紧被判死刑,砰的一下直接死翘翘。” “法律会对他们有公正的裁判。不过……”何音笑了一下,“死亡并不是惩罚,某种程度上,反而是解放。因为许多苦,得活着承受,才是受苦。他们让邱子珊小姐痛苦了17年,总不能痛一秒就完了吧?” 她不好直接说汪瑾之魂魄被囚禁17年的事,只好拿邱子珊说事。 记者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何小姐,你这话的意思,是邱渣男跟廖小三不会死吗?” “我说了,法律会裁决他们的。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判个无期徒刑,在监狱里,被冤死的魂魄缠身,每天身心饱受折磨,却又检查不出异样。” “被痛苦折磨得要疯不疯,才是最痛苦的。真的疯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要给这份折磨加个期限,我希望是……17年。” 何音留下个笑,上车而去。 留下记者举着直播的手机站在原地,屏幕上是一串串弹幕。 [卧槽,被冤魂缠身,折磨到快疯了又不能疯,每时每刻活在痛苦和恐惧里……这惩罚有点带感。] [可是,这真的会发生吗?] 半个小时后,何音刚回到寿康巷,手机上边传来推送的新闻。 《传邱光耀与廖莉在看守所里装疯,企图逃避刑罚》 “据消息称,邱光耀与廖莉一开始非常配合警方工作,抓回来不到一个小时,已将所犯罪行交代清楚。包括但不限于,趁着原配坐月子身体弱,杀害之后,又盗取尸体藏在地下室的事。交代完后,两人便开始流泪。” “随后,邱某和廖某开始哭叫,说有鬼在啃他们的肉,痛得很,希望赶紧被枪毙。经法医鉴定,两人的精神正常,属于主观编造胡言乱语……” 黑猫听她念着新闻,评价着:“不是胡编乱造,是真的。邱光耀跟廖莉以活人身份折磨死魂,相对的,地府就会惩罚他们以活人承受死后的刑罚。” 何音的眼睛微睁:“这是地府出手的?” 黑猫瞥了她一眼:“百鬼噬魂,听说过吗?” “……”何音沉默。 没听说过,而且…… 黑猫发现她眼神不对:“怎么了?” “忽然发现你身上有个跟豪门中人很像的毛病。”何音抱着手臂说,“就是都喜欢拐弯抹角,很少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 黑猫的动作微顿,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还保留着这臭毛病? “我……”他正要开口解释,何音忽然抬手做了个等一下的动作。 系统这时候出现了!怎么打断别人的话呢! “……”系统一阵沉默。难道发奖励还不对了吗? “行行行。”何音恨不得搓手手,“所以现在怎么说?我的奖励是什么?” 上次她只是吸收了一点凶煞之气,就赚了一千万,这次呢?她保守估计了一下邱家地下室的厄运,得是借寿钱的几千倍吧? 那岂不是……何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算出的数字。 系统的声音恢复机械化:“完成主线任务‘借运之人’,获得奖励‘事业蒸蒸日上’。” ……什么玩意儿?何音左脚绊右脚,差点原地摔倒。 事业蒸蒸日上?这是什么奖励?一句祝福语? 系统解释:“意思是,请宿主选择一个行业发展,确定选择后,这份事业会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哦,原来如此。何音明白了,登时有些忧愁。 “怎么了?”黑猫问。 她忽然愣神,走着走着,又皱眉起来。 发生了什么? 何音脱口而出:“没,就是忽然想搞个事业,但是又不知道做什么生意。” 黑猫脚步一顿:“你想做生意?” 这么说是不是太突兀了?何音给自己找理由:“对啊,我现在身上就几百万,虽然说省着点用,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黑猫:“几百万怎么省?买套首饰都不够。” ……这位猫先生,您对凡人的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音忍住吐槽,继续说:“……但是看看今天这架势,敢情/人人都觉得,何家挺了不起,秦家超级厉害,都是豪门。他们勾勾手指,我就得像狗一样爬过去,蹲在那里摇尾巴等人家喂骨头。” 这话题一开始只是为实现事业运找借口,但这一秒,何音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服。 她想把豪言壮语变成现实。 “我就想试试,如果有天我也超级有钱了,何家,甚至秦家,会是什么表现?” 跪在我面前求我吗? 黑猫闻言,忽然跳上窗台,一双圆溜溜的灿金眼瞳定定地看着她。 何音的脸皮一红,别过眼,挠挠脸颊:“那个……其实……我……” “你说得很有道理。” 何音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啊?” 什么有道理? “都有。”黑猫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何家的亲生女儿,何莹莹是抱错的,依旧觉得,你回到亲生家庭,是意图不轨,是想抢走属于何莹莹的东西?” 何音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因为何莹莹的女主光环吗? “何莹莹拥有的一切,明明该是你的。难道世上的人,都是非不分,被何莹莹外表的善良骗了?” 黑猫问完,自己便冷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 他从来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从来鹤立鸡群者都会被嫉妒,何莹莹凭什么独树一帜? 这个道理,何音早就明白:“是因为秦家。” 那些人崇拜的、捧在手心的、试图讨好的,并不是何莹莹,而是秦家。他们为何莹莹冲锋陷阵,只是因为何莹莹是未来的秦家孙媳妇。 既不是因为何莹莹这个人,更不是因为何家。 “没错,是因为秦家。”黑猫说着,话语中似乎带了一丝嘲讽。“何其可笑,他们讨好不了秦家,就想讨好秦家未来的孙媳妇。不管是你,亦或是他人,都不过是他们够得着秦家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谁会注意一块垫脚石是不是有感情,也会痛? “秦家,秦家……”黑猫喃喃,忽然冷笑出声。“秦家就这么了不起吗?令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露出种种丑恶面目?” 何音刚想开口,黑猫又说: “如果,我捧出另一个足以与秦家抗衡的人呢?如果这个人,是你何音呢?” “我想知道,这些人会转过头来,舔你的脚趾头吗?” 他始终记得,那天在育华高中,秦箴与她第一次见面,威胁敢上游艇就打断她的腿的样子。 如此嚣张,如此丑陋。 如此……恶臭。 秦家从上到下,都如此恶臭。 何音偏头看着蹲坐在窗台上的黑猫。 从游艇会开始,她就能感觉到,这只黑猫不简单。他背后一定有很多秘密,但是他从未害过她,所以,她从来不问。 有些事,得他对她的信任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吐露。 “我也想知道。”何音只出声赞同着,“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据说现在房地产最赚钱……” 黑猫马上泼了盆冷水:“几百万买不了地。” 好吧。何音闭嘴。 黑猫发泄了一顿狠话,心情好像忽然好了不少,转身跳下窗台,往客厅走去。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我可以做你的职业经理人。” “我保证,你想做的事业,一定能成。” 肯定能,她除了眼前这位神秘的、无所不能的猫先生,还有系统给的事业运呢。可问题还是那个,她要做什么呢? 何音想了一/夜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还没醒,便听到了叫喊声。 “何音……何音……” 谁啊,一大早鬼叫什么? 何音不满地起身,穿了衣服打开窗子。 一看,登时目光一冷。 她的院门口停了辆车,车边站着三个眼熟的人。 何泰华、梁双云、何莹莹。 三人都穿了一身黑衣,连车子都特意选了黑色的开。 见何音从三楼望下,何泰华便扬声道:“怎么这么晚才起来?赶紧梳洗,跟我们去拜你的爷爷奶奶。” ……何音一时想不通,这人到底是脸皮太厚,还是脑子有问题。 看来怼他是没有用了,何泰华这人,脑结构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得叫他付出点实际代价才行。 何音想了想,点开微博开始搜索关键词“玄学少女”,很快就找到了昨晚那个直播的记者。她试着给那记者发私信:“大料,来直播不?” 对方居然在线,秒回着:“什么料?马上到!” 何音的嘴角勾了勾:“何泰华一家三口去了寿康巷11号,声称要接何音去拜祭爷爷奶奶。” “???”记者先发了三个问号,然后回复:“马上到。” 半分钟后,记者发了条微博。 @吃瓜最前线:瓜友们!别睡了!起床了!一个渣爹进去了,另一个渣爹起来了!瓜瓜为您现场直播本世纪最不要脸的渣爹!茂禾日化老总何泰华,先撵女儿去鬼街,后扮慈父登门接女儿拜祭爷爷奶奶,是脑抽还是不要脸。点我进直播间,现场围观![网页链接] 第 25 章 这天何泰华起了个大早, 亲自开车,带着妻子女儿来了寿康巷。 说实话, 寿康巷这地方, 他是没好印象的,一进巷子就觉得阴沉沉的,恨不得马上走。换做平时, 他一辈子都不会进这种地方, 可谁叫现在,何音是秦箴秦少预定的未婚妻呢? 少不得捏着鼻子进来。 到了11号门口, 何泰华看着那两棵阴森森的大槐树, 再看看那仿佛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塌下来的房子, 想想何音那个“玄学少女”的称号, 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去了。 “何音?何音!” 何泰华一辈子没这么耐心过, 足足叫了快五分钟, 才看到何音的身影在三楼的窗户上出现。 一看何音,他就来气。 大约因为何音从来不认同他这个父亲,所以他分外想摆出父亲的威严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起来?赶紧梳洗, 跟我们去拜你的爷爷奶奶。” 何泰华觉得自己搬出这个理由非常光明正大。 你跟我这个当爸的置气是一回事, 但祖宗的面子, 你不能不给, 对不对? 可没想到, 何音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连应一声都懒得, 又从窗后走了。 “……!”何泰华气得差点直从鼻孔喷气,扭头对梁双云抱怨:“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梁双云一如往常地没回嘴,站在原地, 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幽幽地叹了口气。 “爸……”何莹莹搓了搓手臂,害怕地依偎着梁双云,小声说:“这地方感觉怪怪的,我们还是走吧,不要等何音了。她不喜欢我们,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你懂什么?”何泰华呵斥了一声,又开始叫着:“何音?何音你给我起来!” 又叫了好一会儿,何音没来,倒是一辆车停在了旁边,一个举着自拍杆的人走了下来。 “你好,请问你是茂禾日化的总裁何泰华何先生吗?我是个自媒体记者,可以采访你吗?” 这人就是昨晚给何音做直播的人,外号老瓜。 老瓜自诩是个有道德的自媒体,专门曝光人渣。对他来说,关注豪门八卦那都是副业,他的人生目标就是用视频记录人渣,让人渣遗臭万年。 在老瓜的观念里,对人渣嘛,就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了。所以,他故意把话说得含糊。 何泰华这个年纪了,知道什么叫直播,知道什么叫记者,但是一提自媒体,他就分辨不清楚了。闻言,何泰华觉得机会来了,这是个逼何音认父的好机会。 他抖抖西装外套,点了头,双手交握在身前,说:“没错,我就是何泰华,你要采访我什么?你哪个电视台的?” “我是个自媒体记者。”老瓜继续耍诈,开始问:“何总,据说你是何音小姐的亲生父亲?” “没错,我……”何泰华一点头,准备开始控诉何音的不听话,谁知老瓜的嗓门大说话还快,一下子打断了他。 “那何音就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咯?为什么养女住在家里锦衣玉食,亲生女儿住在鬼街?这房子也太破了吧?” 因为他把亲女儿撵出来!不过,这话怎么能说呢?话一到嘴边,何泰华就改了口:“这是她自愿的。” “这就是承认了!”老瓜对着镜头咋舌,举高自拍杆将周围的环境拍了一遍。“看看,收养的女儿住在千万豪宅,哇,手上这个是爱马仕限量包,得几百万吧?” 弹幕里一片愤慨。 [养在身边确实比较有感情,不要求一碗水端平,但这也太差别待遇了吧?] [卧槽?这是真的?亲生女儿跟养女之间的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老头偏心偏到太平洋彼岸去了!] 何泰华哪知道弹幕在骂他,还在重申:“何音是自愿搬来这里的。” “为什么啊?”老瓜故意问,话音刚落,便听个清泠泠的声音说:“为了跟何家断绝关系。” 老瓜一听这声音就兴奋,忙将镜头转了过去,只见何音一身黑色连衣裙,半长不长的发垂在肩上,整个人清爽之中,又透着不可侵犯的清冷。 她走来,将手上的文件举起,质问:“何泰华,这文件是不是你签的?” 她居然把合同带出来了!何泰华脸色一变,劈手就要抢夺。老瓜一秒将镜头对准了他,大声喊:“哇!要硬抢了!中年男人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居然对未成年动手!” 何泰华的动作一顿。他努力咬咬牙,收回手,扯出个笑脸说:“何音,自家人的事,闹到新闻上干什么?你也太不懂事了!” “谁跟你是自家人?”何音屈指谈了谈合约,对记者说:“麻烦给个特写镜头。看清楚,合约上白纸黑字,盖了红手印,签了字,有公证处的盖章,写得明明白白。我跟何家,尤其是你,何泰华先生,没有任何关系。何泰华,你想毁约吗?” 何泰华瞪眼:“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这样跟你爸说话?” “哦?是吗?我不信。”何音微笑,将合约往窗台上一抛,揉了揉手关节。“除非你给我验证验证。” 那拳头揉得咯咯响,何泰华不由得后退一步,实在不敢想她要验证什么,。 何音冷冷地笑了一声,她没打算真的动手,打伤了还得赔钱呢。她没钱,就是吓唬吓唬这外强中干的狗比。 “何泰华,摆在你面前的有三个选择。一,承认合约,遵守合约,滚远点。二,违反合约,我马上请律师,告你违约,请你准备好违约金。三,死皮赖脸缠着我,那我一点也不介意,用点‘非科学’的手段对付你。” 何泰华的心一惊:“什……什么非科学的手段?” 何音的神态似笑非笑:“我在邱家时,问过廖莉,她作恶,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是说……何泰华的脸色一白,还梗着脖子强调:“我是你爸爸,哪有……” 话音未落,黑猫在院子里抛了一枚符咒。 “轰隆——”一声,大晴天的,半空竟然炸了雷! 何泰华的双脚一软,直接摔在地上。 “爸爸!”何莹莹赶紧扶住他。 “看来何先生是要选3了,没问题的。”何音笑得幽冷幽冷的。“何泰华先生,我先送你四个字,‘亏损倒闭’。至于律师……” “我帮你请!” 一辆奔驰停在路边,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大步走来,扬起下巴说:“不要脸的人光骂是没有用的,得让法律来教训他!” 何音一看来人,登时惊喜:“你出院了?” 竟然是邱子珊! 她不是昨天还因为肺炎,在医院半昏迷着吗?这么快就好了? “对啊,多亏了你。”邱子珊对她灿烂一笑,没了转移厄运的阵法,她作为汪家的血脉,福运加身,病马上就好了。 “从今天起,你何音就是我汪家的恩人,我汪子珊最铁的姐妹,我兜里有一块钱,都要给你花八毛。” 汪子珊……何音咀嚼着这个名字。 从邱子珊到汪子珊,少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邱子珊,叛逆、羸弱、苍白、愤世嫉俗之外,还充满了绝望,就像从深井里攀着蜘蛛丝往外爬的少女。明知不可能逃脱,却贪恋顶上漏下的光,然后一次次绝望,一次次摔回深井。 而现在的汪子珊,她依旧狂妄、嚣张,但眉目间已经没有了绝望。 她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对着镜头杀气腾腾地宣布:“谁敢找你麻烦,就是跟汪家作对,本小姐就让明成找他的麻烦!是不是,明成?” 季明成一身黑色的西装,捧着个盒子从车上走下来,恭敬地站在她身边,俯着首。 “是。” 光有汪子珊一个,何泰华还敢嚣张,不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小姑娘吗?但是看到季明成,何泰华的气势不觉一矮。 “季特助?” 季明成在商场上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得罪了他,茂禾日化不知道吃多少亏。 “何总,你好,麻烦改下称呼。”季明成嘴角一丝冰冷的笑。“鄙人刚刚升职了,出任畅帆集团总裁。另外,这位是我们的汪董事长。” 何泰华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都变了。 邱子珊……不,汪子珊才刚满18岁吧?这就是身价千亿的畅帆集团董事长了?连带着季明成都成了畅帆集团的总裁? 这下何泰华又不敢嘲讽汪子珊了,只好对季明成笑了笑:“汪董事长,年纪真小……季总,好本事啊,真是姻缘美满。” 季明成抬手就打了个电话:“喂,宋律师吗?有人造谣我们汪董事长,另外对方还涉嫌严重违约,等一下委托人会跟你联系的,你一并处理,准备起诉……” “不!别!”何泰华吓得大叫。 季明成手下那支律师团队,简直太可怕了!那可是将邱光耀搞得一分钱都没剩给私生子的!真跟对方怼上了,他不得赔个几千万? 季明成交代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才对何泰华淡淡地一笑:“在下不才,也只有这点本事了,终其一生只能在总裁之位上恪尽职守,遵纪守法,为汪家服务。比不上何总,卖了个女儿,还打算卖另一个。两个都是未成年,何总,你真是会做生意啊。” “他倒是想得美。先前扫地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要求人呢?”汪子珊下令,“这种签了合约回头就撕的人,以后不要跟他们合作。” 季明成俯首:“是。” 何泰华的脸色再度白了白,哀叫着:“不,不是……” 可现场已经没人理他了。 汪子珊自动忽略了何家三口,对何音笑道:“我今天过来,有两件事,一个,是给你送贺礼。” 她说着抬抬手。 季明成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盒子打开。 里边赫然是一套鸽血红宝石首饰,由耳环、项链、戒指和头冠组成。红宝石的光芒灿烂,几乎能闪瞎人眼。 老瓜的直播镜头一对上,弹幕都疯了。 [卧槽!收藏级的首饰!] [好……好大的红宝石……我的天,戒指和项链主石都超过10克拉了吧?] [这纯净的鸽血红,我要化身柠檬精了!] “这……”何音也是一愣,下意识地拒绝。 “这是我外公收藏的一套红宝石首饰,不过项链给姓廖的女人戴过,还挨过天打雷劈,我想别人戴已经不适合了,所以就送给你了。”汪子珊将盒子盖好,放在她手上。 “八千万而已,跟你帮汪家的事比起来,不算什么。我本来想简单粗暴给你送钱的,但是人才抓起来,资产还没清算完毕,就先送你套珠宝吧,你别嫌弃。” 八千万的珠宝?还别嫌弃?何音微微睁大了眼,发现汪子珊的语气里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她是真的觉得,八千万的珠宝不算什么。 再拒绝就矫情了。何音将盒子一收,也笑了:“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第二件事呢?” 汪子珊脸上的笑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第二件事,是希望你参加我妈妈的葬礼。” 葬礼? “嗯。”汪子珊难过地说,“地下室的那具骸骨,已经做了鉴定,是我妈妈的。17年前那场根本不是什么葬礼,我想重新给她火化,安葬在外公外婆的墓旁。你放心,这次没有别人,只有你、明成几个公司的长辈,和我几个小姐妹。我就是觉得,你是我妈妈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希望你能送她一程。” “没问题。”何音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就将首饰盒放在客厅茶几上,“刚好我也不用换衣服了,这就走吧。” “没问题。”汪子珊瞥了院子里一眼,皱眉说:“你这院子连个门都没有,某些人不会趁机去偷珠宝吧?毕竟是穷疯了连女儿都卖的人。” 一直站在旁边的何泰华:“……” 他好像被骂了。 何音不在意地笑了:“就算没有门,在寿康巷,想偷我的东西,可不容易。我这是有天雷守着的,作恶的人,小心天打雷劈。” “哈哈哈~”汪子珊大笑起来,拉着她上车去了。 何泰华站在院子门口,看看空荡荡的院子,默默地后退了。 之前他都不敢闯进去,更别说现在了,刚刚那声天雷,他还没忘。 “真是个不孝女。”何泰华骂了一句,拉着何莹莹跟梁双云走了。 “爸,你别气了。”何莹莹小声安慰着,“咱们还要去拜祭爷爷奶奶呢,给两位老人看到,他们会担心的。” “去个屁!”何泰华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终于能撒了。“回家!” 本来就是找个借口跟何音和好而已,现在和好不成还丢了大脸,还去拜个屁! 何莹莹无辜被骂了一顿,可委屈了,眼泪汪汪地找秦霆琛安慰。正划着手机,忽然微博的推送跳到了通知栏上。 【爆!#渣爹何泰华违约##何音八千万珠宝#】 何莹莹一愣,手指不小心点到,还点进去了。 原来他们在寿康巷的事,已经被完整地直播了出去,网友们截图的、截片段的,到处散播,已经把何泰华骂得狗血淋头了。 “#渣爹何泰华违约#完美诠释什么叫昨日爱答不理,今天高攀不起。还想卖女儿巴结豪门,长良心了吗?打雷怎么不劈死你?” “还有脸自称爸爸,17年来不闻不问,接回来一个月就撵出去。支持何音告他遗弃罪!让他坐牢!” “敢欺负我们玄学少女?天降神雷劈死你!” …… 花式辱骂,不带重样的。 “莹莹,你怎么了?”梁双云发现她脸色不对,忙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何莹莹摇摇头,望了驾驶位一眼,咬住了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就在这时,何泰华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何泰华一时没戴耳机,就直接连了车载蓝牙音箱。“蔡秘书,什么事?” “不好了,何总!”秘书慌张地说,“我们的旗舰店,忽然遭到大规模退款!” “什么?” 茂禾日化主做洗发水、沐浴露、牙膏等产品,利润不高,每年都趁着年中和双十一等等购物节拉销售。茂禾日化的年利润,有65%是靠各种网购促销节拉起来的。刚刚才过的年中购物节,茂禾日化网店的销量不错,何泰华还高兴得开了个庆功宴。 现在,居然遭遇大规模退货? 网购退货,不仅仅是退款那么简单,还会拉低店铺评分,评分太低,会暂时被关闭的! 何泰华登时急了:“为什么?” “因……因为您的事上了热搜……”秘书支支吾吾地说,“到处都是骂您,抵制咱们产品的网民。” 何泰华咬咬牙:“几个网友而已,小菜一碟……” “不,不只是网购退款,还有准备到约的几个酒店品牌,都表明不会再跟我们公司续约了。刚才几大超市品牌也发来邮件,表示暂时降低咱们公司的订购量,等舆论风波过去再说。” 秘书越说越小声,越来越严重。 “何总,照这个趋势下去,周一开市,咱们的股价会暴跌。已经有好几位股东打电话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还有……” 何泰华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咬牙问:“还有什么?说!” “还有,之前谈的那笔银/行贷款。刚刚银/行也表示,看股价下跌的趋势,要重新评估。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很大可能……批不下来。” 何泰华只觉得眼前一黑。 贷款批不下来、股东失去信心、股价暴跌、大宗销售合同取消、零售遭遇退款……接下来就会遇到资金周转困难,他的公司…… “爸!” “老何!小心!” 何莹莹跟梁双云的尖叫传来,何泰华猛地回神,吓得猛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车子砰的一声撞在护栏上,冲出去老远,直接撞在街角的雕像上。 五百万的劳斯莱斯,车头瞬间撞成了废铁。 “……咳。”城市的另一头,季明成看着平板,忽然捏住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下。 汪子珊撇过头问:“笑什么?” “一些有趣的新闻。”季明成将何泰华出车祸、茂禾日化遭遇商业危机的事说了一遍,并且强调:“我必须声明,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商人,最不能犯的忌讳,就是违约。” 偏偏何泰华就去踩这个雷,哪个公司愿意跟个动不动就撕合约的人做生意? “活该!”汪子珊骂了一句,继续跟何音聊天,追问邱家发生的事。 何音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到母亲的魂魄居然被囚禁在阵法里,受了17年折磨,汪子珊难过得眼圈通红,忍了好久才把眼泪忍下去。 “我绝不会让邱家跟廖家的人好过!” “嗯,他们也不会好过的,放心吧。”何音安慰着,“现在,你/妈妈的魂魄也解脱了。” 汪子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很难过,但现在大仇得报,我不会沉溺在难过里。我妈妈肯定也希望,我继续快快乐乐地活着,张扬肆意。” 说得对。何音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恰好殡仪馆也到了,三人便下车来。 一下车,何音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怎么了?”汪子珊问。“不喜欢这类场合吗?” 何音摇头,神色恢复如常:“我就住在丧葬一条街,怎么会在意这类?生死都是大事,人生如逆旅,死亡是归宿,有什么好介意的。” 汪子珊松了口气,与其他参加仪式的人打了招呼。 汪瑾之的火化仪式是在殡仪馆举行的,很简单,参加的人很少。除了常常跟汪子珊一起玩的那几个朋克少女,只有两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参加。 大伙儿彼此之间都不熟悉,这类场合,也不好闲谈,所以整个过程很安静。 安静得,令那份诡异的哀怨徘徊来、游荡去,越发地明显。 怎么回事?何音皱眉。殡仪馆又不是墓地,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死气混合着哀怨,盘踞在此,几乎要形成怨鬼了? 她陪在汪子珊身边,与遗骸告别,等着火化完毕,好收取骨灰下葬。便在此时,何音的眼瞳骤然一缩。 她清楚地看到,远远的浮起一层白雾,上边飘着几十个鬼魂。 那些鬼魂并不可怕,因为他们的神色并不暴戾,相反的,他们盯着焚化炉,还有点羡慕。 ……羡慕??? 何音无语片刻,指尖一动,悄悄地放出了点坤卦气息。 大地藏纳万物,也代表着地府,坤卦能吸引徘徊人间的鬼魂。 果然,当天晚上,何音刚吃过晚饭,就听到门口的大槐树无风自动,哗啦啦地提醒着。 她扭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年轻女子,怯怯地站在门口,嗫嗫嚅嚅地问:“我……我可以进来吗?” 第 26 章 那女子长得十分好看, 五官纤秀,浑身书卷气, 透着一股楚楚动人的美。 就是太憔悴了, 太苍白了。 好像一句重话,她就承受不住,马上烟消云散似的。 但何音依旧很喜欢她。 因为她一出现, 系统的声音也随即响起:“解决殡仪馆的鬼问题, yes or no?” “当然是yes。”何音一口应下,对女鬼招招手, 笑眯眯地说:“小姐姐, 你找我有事?进来吧。” 她的态度太友善了, 女鬼直接误会了她的意思, 站在原地没动, 指指自己不存在的脚:“我……我是个鬼, 但你不要怕,我不是坏鬼……” “我知道。”何音干脆起身把客厅的纱门打开,微笑道:“请进。” 女鬼大概很久没有被人如此友善地对待过, 眼圈一下子红了, 可惜鬼没有眼泪。她怯怯地笑了一下, 走了进来, 站在茶几边。 茶几上的黑猫, 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瞥了她一眼。 女鬼没察觉, 她像个社恐症患者被要求登门似的,已经紧张得快晕过去了。偏偏鬼又晕不了,只能把全身绷紧, 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 “你不用紧张的。”何音柔声说, 起身去冰箱拿了盒牛奶,放在她手边,微笑道:“请坐,喝点牛奶,咱们再慢慢说?” 她掌握坤卦力量,可以度化厉鬼,天生就具有号令鬼魂的能力。女鬼下意识地照做了,一口牛奶喝进肚子里,淡淡的奶香充盈唇齿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竟然能尝出牛奶的味道! 女鬼大吃一惊,猛地抬头看她。 她的举止非常得体,就连吃惊也不突兀,显然生前受过非常好地教育。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鬼,在殡仪馆徘徊不去?这可有趣了。 何音柔声解释:“我有坤卦之力,能帮助鬼魂像常人一样生活,积攒功德,得以转世。你白天察觉到了,才来找我的吧?” “啊……我,我不知道……”女子手足无措地说,“他们……他们就是让我来问问……但是要问什么,他们也不说……” 她说话支支吾吾的,习惯性地低头,越说越发现不对,然后越紧张,随后措辞更乱了。 “没关系,喝点牛奶,冷静一下,咱们慢慢说。”何音劝着,“你看我只是个女高中生,你不用害怕我的,对不对?” 大概是她的态度太温柔,久违的牛奶味道真的有安宁效果,女鬼喝了两口,渐渐镇定下来。 “我叫霍雯雯。”她开口说。 “嗯。”何音点头,努力抑制着余光和脸上的表情。 她感觉到,听到这个名字,黑猫的眼睛眯了一下,注意力一下子分了大半在女鬼身上。 霍雯雯显然不善于陈述,她握着牛奶盒,垂着头说:“我是三年前自杀死的,我的死怪不得别人,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太脆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魂魄没有办法入轮回。而且,齐爷爷说,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生前贪小便宜、犯口舌之类的事做得太多,损阴德了,所以死后受罪,儿孙不给他们火化。但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给火化,身上还带着怨气……” 怨气?何音目光一凝,这才看到,霍雯雯身上始终缭绕着一股怨气。不浓重,不愤恨,就是哀怨,这哀怨存在太久,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她肯定会成为厉鬼。 可她明明说,自己的死不怨任何人。 何音皱眉,回想白天的事,又问:“小姐姐,今天在殡仪馆,就是你们在围观别人火化?” “对啊。”女鬼霍雯雯点头,“好羡慕啊,又一个能入土为安的人,她身上金光闪闪的。齐爷爷说,那是福运笼罩,下辈子也会多福长寿,一生幸福的。真好呀,能一生幸福呢……” “那你希望有人给你火化入土吗?”何音循循善诱,“你希望是谁?” 霍雯雯一阵茫然:“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何音干脆直接问:“那你的家人呢?你父母呢?” 霍雯雯摇头:“我不记得了,生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死的时候是很开心的,我好像盼望了很久似的,所以我觉得,我的死不怪任何人。” 那也只是你觉得。何音沉吟着。 这女鬼肯定有什么心愿未了,否则不会有怨气。可问题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查? 跟女鬼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何音只能先把事情应下:“霍姐姐,我会帮你的,不过我一时没有头绪。你回去要是想起什么,就来告诉我,我要是调查到了什么,也去问你,好吗?” “嗯嗯。”霍雯雯就像是得了赦免令似的,捧着牛奶站起来:“那我……” 她想回去了,她不习惯殡仪馆以外的任何地方,但是,她可耻地,又不想放弃手上的牛奶。 “牛奶你拿回去喝吧。”何音体贴地说,“想喝再来找我呀。” 霍雯雯登时松了口大气,连声说再见,瞬间雾化消失了。 “这来去匆匆的……”何音嘀咕,回头一看,忽然发现黑猫蹲坐在茶几上,满脸的若有所思。 ……她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能从黑猫脸上看出神色了。 “怎么啦?”何音问,“你想到了什么?” “s市有规定。”黑猫没头没尾地说,“尸体进了殡仪馆却没有火化,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刑事案件还没结案,警方暂时不许火化尸体。二是家属没有出面,不想火化。三,是死者生前就被遗弃了,通知了家人,家人不予理睬。” “但是……?”何音看它的神色,替他说了出来。 黑猫的的神色依旧凝重,似乎思考了很久,才说:“五年前,超市女王霍婷的女儿为了真爱离家出走。” “霍婷的女儿,名字也叫霍雯雯。” 一个“也”字,有太多遐想了。 什么叫“也”,是女鬼绝对不可能是那位豪门千金吗?可他为什么如此笃定?难道他认识那位霍千金? 何音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舒服,没由来,也没办法派遣,只能用嬉皮笑脸掩饰。 “猫先生,你是不是常年潜伏在各大豪门八卦群里?不然怎么什么都知道?” 黑猫瞥了她一眼:“你知道霍婷是谁吗?” 何音回答:“超市女王啊。” 你自己说的。 “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梁双云女士的大学同学,也是何泰华的大学同学。” 何音一愣,还有这层陈年八卦关系? “二十五年前,梁女士、何泰华跟霍婷女士都在f城市大学管理系就读,据我了解,梁女士跟霍婷女士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而且那个时候,霍家的生意遇到了些困难,有意与何家联姻。” 何音瞪大了眼:“不是吧?” 梁双云的身世,她现在很清楚了。外公就住在这寿康巷的小院子里,明明身负坤卦之力,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使用,所以一生穷困潦倒。显然,梁双云读大学的时候,家里也穷得叮当响。 难道何泰华那个渣爹,曾经也有过良心?为了真爱,选择了出身低微、家庭贫困的梁双云,而不是同为豪门的霍婷? “豪门里流传,何泰华是为了真爱。”黑猫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我听过另一个版本,说是何家本来十分中意霍婷的,但准备订婚时,何家请人算了一卦。得出的结果说,霍婷的八字太硬,克夫克女,娶她的人会家道中落,英年早逝。而何泰华身边有个八字生得极好的女人,与她结婚,将来何家能飞黄腾达。” 这个人,就是梁双云?何音松了口气:“这才是像是何泰华嘛!” 要是什么真爱,那可太崩人设了。 “可这个说法没多少人知道,因为何家不想让人觉得他们太迷信,对外宣称还是真爱。只是娶这个真爱时,何家有条件。” 何音忽然感觉到不妙,周围好像开了空调,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什么条件?” “梁双云必须跟她的原生家庭断绝关系,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往来。” 何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面笼寒霜:“她还真的这么做了?” 黑猫的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至少在梁老死前,她赶来见了最后一面,并且为梁老准备了后事。否则以我们这一群孤魂野鬼,还真就没办法。” “那也不能抵消她为了什么狗屁真爱或者富贵,连亲爹都不要!”何音冲口而出,“她跟何泰华真是xx配x,天长地久!” “冷静点。”黑猫的尾巴温柔地圈住她的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把自己气死的。” 何音一下坐了回去,嘀咕:“那你是想……” 她本来想说“你想怎样”,但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就顿住了。 霍雯雯很大可能是霍婷的女儿,如果能解决霍雯雯,说不定能得到霍婷的帮助。霍婷会帮她什么?她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目标? 何家啊,他们共同想搞的,不就是何家吗? 如果她们能联合起来搞何家,甚至…… 何音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不是让她选事业吗?她现在还没定做什么事业呢。 那如果,她把茂禾日化从何泰华手里抢过来呢? “我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天马行空……”何音喃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下子把思路,从霍家扯到何家,再扯到搞垮何家抢茂禾日化上来。 “并没有什么天马行空。”黑猫舔/着爪子,“因为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你手里还有五百万,够了。” “我对经商一窍不通。” “我懂。” “我是何泰华的女儿,霍婷不会见我的。” “我让她见。” “我抢茂禾日化干什么?我又不会管公司。” “我会。” 黑猫抬起眼,灿金的双瞳仿佛利刃出鞘:“我忽然来了兴致,阿音,陪我玩一场吗?” 玩的对象,是何家,也是秦家。 何家不残,何音终究有一天,也会落得跟梁老一样的下场。 何音抿了抿嘴唇,勾起嘴角笑了,抬起手掌:“来?” 黑猫似乎也笑了一下,将肉垫按在她掌心上。 别管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的,总之,目标玩残何家,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 27 章 何音新确定了个目标, 并且将完成目标的条件整理了一遍,发现所有的事情要完成, 首先得确认霍雯雯是不是霍婷的女儿。 可是, 怎么确定呢? 黑猫知道她的疑惑和困难,但他什么都没说,依旧趴在桌子上甩着尾巴。 如果要征战豪门, 她就得是自己的主人, 一切事情,得有自己的想法。而不能像之前那样, 靠他出主意。 何音在沙发上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上的吊扇, 起身去冰箱里掏出个西瓜, 一刀劈成两半。一半塞冰箱里, 另一半抱着怀里, 还从厨房拿了个勺子叼着。然后丢了坐垫在茶几旁的地毯上, 打开笔记本,一边搜索,一边挖着西瓜吃。 她先在搜索引擎上搜了关键词, 只得到霍婷的新闻, 几乎没有霍雯雯的信息。但她很快想到了办法, 问杨心要了八卦论坛的小号, 进入八卦论坛搜索。 吃瓜群众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 一下子还真给她找着了。 “唔……猫先生, 你看。”何音指着网页, 将图片保存了放大,在模糊的偷拍照片里分辨着。“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清晰的霍雯雯的照片了, 是不是跟昨晚来的女鬼很像?” 照片上的女孩只有十七八岁, 正在打网球。女孩的五官虽然稚嫩,但能看出跟昨晚来的女鬼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少女的表情阳光又腼腆,跟昨天怯懦到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鬼,完全不一样。 “不过……”何音将图片保存打印,抬头正要说话,一转头便发现黑猫看着屏幕。 她又能感觉到黑猫的情绪了。 黑猫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透着哀伤和叹息,甚至还有点难过。 他们真的认识啊?何音觉得自己心湖里忽然冒出块石头,倒也没有梗到她,就是不大舒服。 跟黑猫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她还真当他们之间,只有彼此吗? “嗯?”黑猫发现她话只说到一半,便转过头来。 何音迅速回头,起身把只剩瓜皮的西瓜给丢了,一边去洗手,一边大声说:“能确认身份就好。” 她怎么了?有事瞒着他?黑猫又想皱眉了。 等何音洗了手回来,他便说:“霍雯雯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霍婷的女儿。现在,只差怎么见霍婷了,你去找季……” 话还没说完,何音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何音连看都没看,一秒接起,心里直感叹来得太及时了。 她知道黑猫想让她去找季明成。那天在在普康医院,猫先生在病房里停留了一下,差点没赶上电梯。他曾说过,指点了季明成几句,后来季明成能秋风扫落叶似的将廖家跟邱家一网打尽,少不了这“几句指点”的功劳。 季明成是个念恩的人,但他该感恩的是黑猫,关她什么事呢? 汪家的恩情,自然有汪子珊的友情偿还,那套八千万的红宝石首饰也足够当报酬了。 “……何音?”汪子珊被她的秒接惊了一下,然后才说:“今晚请你吃饭,晚上九点,你有时间吗?” 晚上九点的饭?何音应了:“有啊,在哪?有什么着装要求吗?” “没有,随便穿,别穿正装就行。”汪子珊说,“地点是鹦鹉船长酒吧,等下我把定位发给你。你到了直接说是sandra的朋友。你放心,这个酒吧很正规,绝对不会对未成年兜售烟酒。” 何音不由得笑了:“喂~!” “哈哈哈~”汪子珊也笑了起来,叮嘱了两句,挂了电话,发了定位地址过来。 “晚上子姗请我去酒吧玩。”何音一边回复微/信一边说,“猫先生,你放心,见霍婷的事我跟子姗商量,她会搞定的。” 黑猫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停了下来。 是了,她不是之前那个被赶出何家,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一只猫的孤女了。她现在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能力,不用什么事都听他指挥。 他毕竟只是一只猫,跟她出门,有许多不便。 黑猫点头:“注意安全。” 一句话说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持续到何音出门都没有改善。 “那……我出去了。”何音交代一声,出门打车,去了鹦鹉船长酒吧。 到了门口一看,何音便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是一家“很奇怪”的酒吧,装饰以蒸汽朋克为主,里边的人大半都做朋克打扮。还好何音有先见之明,选了件黑色t恤配黑色皮质短裤,在里边不算突兀。 “妹子……”做中世纪海盗打扮的服务员走上来招呼。 何音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我是sandra的朋友。” 服务员一下子收起戏谑的态度:“sandra让我们把你带到二楼的201包厢里。” 何音一进门就看到酒吧中间的舞台,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并没有动,只是说:“你告诉我201包厢在哪就行了,我想在台下看,更近一点。” 服务员不疑有他,一下子被诈了出来,先指了指楼上的包厢,然后将何音带到舞台面前。 “这里就是最近的,妹子,看好财物,小心手机。” 果然。何音笑着说了声谢谢,等服务员走了,便四处看了一下。后边都是朋克打扮的男女,有些手里还拿着“s&g”的灯牌。 “今晚是s&g要演出吗?”何音问旁边的女孩,“sandra也会来吗?” “会啊,她是主唱嘛,怎么可能不来?”女孩兴奋极了,“s&g终于要公演了!我等了快三年了!” “三年?”何音算着时间。 三年前,汪子珊才十五岁吧? “是啊,sandra真是个天才!你看了就知道了!”女孩说着,忽然周围灯光一黑,登时满场尖叫起来。 “啊——!” “开始了——sandra——!” 何音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只觉得耳朵都被吵聋了,但是一看台上,什么气都消了。 一束光打在舞台上,照着一支乐队。中间的少女画着黑暗系的浓妆,表情冷傲,女王般俯瞰众生地扫了一眼,目光只在台下某两处温柔了一秒。 一秒给何音,另一秒,毫无疑问,给那个西装笔挺挤到前排的男人,季明成。 “大家好。”汪子珊抬起手指,亮出她的黑银盔甲戒指,“我们是——” “s&g!”全场跟着她一同尖叫起来。 汪子珊宛如被疯狂取悦的女王,此时终于露出些许笑容,抬手打了个响指。 乐声响起,一首激越的摇滚歌曲。 何音此前对摇滚歌曲的,特别是金属摇滚,只觉得吵耳朵。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带了友情滤镜,居然觉得还挺好听的,一首歌唱完,率先鼓掌起来。 追逐理想的女性,如此美丽。 汪子珊的表情酷酷的,但目光落在她和季明成身上,显然开心极了。她开始唱第二首歌,指指楼上,暗示何音赶紧上楼,小心被占便宜。 何音也就为了表示一下支持,这么近距离地感受重金属摇滚,她耳朵还真受不了。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准备上楼去。 刚走出激动的观众群,何音忽然察觉不对,不由得脚步一顿,往门口看去。 酒吧的舞台区和座位区是半隔开的,但今晚鹦鹉船长酒吧的顾客都冲着s&g乐队来的,座客区的客人寥寥无几。 再说了,即便有客人,眼前这位也太显眼了。 她年纪年过四十,虽然注意保养,但和廖莉那种恨不得头发丝都做个光子嫩肤的贵妇人不一样。她脸上有风霜之色,这让她明丽的容貌里多了三分威严,像个说一不二的封建家长。 跟周围的朋克少年少女同处一室,比西装笔挺的季明成,更格格不入。 她非常敏锐,察觉到何音的目光,立刻望了过来,用目光暗示:小孩子安分点,一边去。 可何音不仅没有“一边去”,还凑了上去。 因为这张脸,白天她搜索资料的时候才见过。 “霍婷女士。”何音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抱歉,我实在非常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霍婷面前只有一杯血腥玛丽,她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眼,像是审核一个合作对象是否够资格。 何音也不怯场,由着她看了半分钟,才问道:“霍婷女士,审核完毕了吗?我够资格坐下了吗?” 霍婷开口:“我知道你,何音小姐,最近你豪门圈子的名号很响亮。” 顿了顿,补上一句:“我女婿也喜欢摇滚乐。” 这就是同意了。何音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笑了:“我猜不是什么好名声。” 霍婷的目光不觉露出几分赞赏,隐约的,还有几分黯然。 这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她见过很多同龄的女孩,都非常天真,即便受过豪门的专业教育,也远远没有眼前这个镇定从容。 “你有个外号。”霍婷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他们谈起你时,叫你——乌鸦嘴。” 何音乐了:“我猜就是。” 她还笑得挺轻松。霍婷补充:“说你找谁家,谁家就没有好事,你就像只乌鸦。” 何音对走来的服务员摆摆手,暗示他别过来你,回头问道:“霍女士,你看过电影指环王吗?” “抱歉,我的一天没有25小时。” 何音:“指环王拯救中土世界的主角团里,有个巫师甘道夫,也被人骂是‘乌鸦嘴’,说他的到来只会带来厄运。但厄运真的是他带来的吗?” 明显不是,危机和厄运早就存在了,甘道夫只是去预警罢了。 霍婷听懂了她的暗喻,问道:“那么,女巫小姐,你想提醒我什么?” “你的女儿。”何音斟酌着开口。 霍婷瞬间脸色一变:“何小姐,我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是,没有下次了!我警告你,我女儿好得很……” “好得很?”何音的心咯噔了一下。 霍婷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点,她像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抛下一沓现金在桌面,起身就走。一边离开,一边掏出手机。 何音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堪堪在门口拦住了。此时霍婷已经坐上了车,正准备关门。何音一把抓上去,霍婷的手指正点了语音。 安静的车里,柔软的女声清楚地传了出来:“妈……” 那微/信上,赫然备注着“雯雯”两个字。 怎么可能!何音心头一跳,顾不得许多,直接挤上车,把车门关上,在霍婷出面怒斥她之前飞快地开口: “霍女士,这件事非常重要——你女儿,还活着?” 换做旁人,早就对她破口大骂了。说什么呢你?咒谁呢?谁没活着了? 但何音玄学少女的名声在外,霍婷冷冷地看了她许久,最后示意准备过来拉走何音的司机不要动。 “何小姐,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何音追出来完全是本能,现在要她给解释,怎么给?说你女儿已经死了三年吗? 但是没有证实霍雯雯就是她女儿之前,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想了想,何音说:“霍女士,这事关乎你女儿,我希望你不要问,跟我去个地方,见个……人,可以吗?我知道你这个身份的商界名流,身边一定带有保镖,你放心,我没有传说中的飞天遁地、下符咒杀人的本事,你那个司机保镖,随便就能把我的手臂卸了。” “我只希望你跟我去见个人,我担心你拒绝的话,会后悔一辈子。” 这话就差明说跟她女儿有关了,霍婷一向杀伐果断,心念一转,挣脱了她的手,冷冷地说:“何小姐,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就是同意了。 “我会的。”何音对司机说,“请去第一殡仪馆。” 听到“第一殡仪馆”几个字,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骤然紧了,霍婷的脸色骤然一变,一路沉默,黑着一张脸,没有跟何音进行任何交流。 一路寂静无声,到了第一殡仪馆附近,何音没有让他们进去,而是让他们靠围墙停下。 “霍女士,请你们务必不要下车,更不要叫喊。还有,车上有牛奶吗?” 霍婷将一盒牛奶从车载冰箱里取出,脸几乎已经白得没有血色。 何音拿着下车了,站在围墙边,将坤卦之力透过牛奶盒,淡淡的牛奶香味飘了出来。没一会儿,一道白色的人影就从围墙上穿了出来。 霍婷的手瞬间扣住了椅背,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一下子将嘴唇咬住了血迹。 她的车窗是单向的,一般来说,鬼魂也不会留意路边的车,因为普通人看不到他们。 可霍雯雯走到何音身边,莫名就抬头看了一眼路边。 “怎么了?”何音不动声色地问,“霍姐姐。” “唔,没什么……就是觉得,街边那辆车有点熟悉,可是我怎么会认识车子呢?我生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啊。”霍雯雯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话题,笑着问:“何小姐,你找我吗?” “嗯,刚好路过,给你送牛奶。”何音将牛奶递出,“给。” “哇,谢谢~”霍雯雯像珍宝一样捧着牛奶,“我真的很开心。” “开心就好,晚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何音催促,“不要在外面逗留,别人看到我和空气说话,会吓到的。” “嗯嗯,晚安。”霍雯雯跟她告了别,捧着牛奶欢欢喜喜地走了。 “霍姐姐。”刚走到墙边,何音又叫住了她。 “嗯?”霍雯雯回头。 “你的……身体,在几号柜?”何音问。 “065号,怎么啦?” “没什么。”何音摇摇头,催着:“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吧。” 何音一直目送她远去,感觉她已经离开很远了,才回到车旁。车门是打开的,立里边的霍婷已经脸色苍白,好像她才是鬼似的。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着,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何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没有想到,三年了,霍婷居然完全不知道霍雯雯去世的消息。但她相信,一个支撑起商业帝国的女人,能捱过这份打击。 奢华而低调的商务车,隔音效果极好,车里极为安静,能清楚地听到女人的呼吸声。 急促得像离开水的鱼,仿佛随时可能死去。 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下一秒就要疯掉,哆嗦着手在车载酒柜里取出一瓶伏特加,打开,一口气灌了三分之一进胃里,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近半瓶烈酒下肚,她的脸色才被酒精和咳嗽呛红。霍婷抬起头,双眼通红,嘶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真的会玄学?又特么是算卦?” 因为狗屁算卦,25年前她失去了一段婚姻,被扣上克夫克女的罪名,现在,又因为算卦,她要失去女儿吗? “不,是偶然遇上的,也许是天意吧。”何音将昨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霍小姐她失忆了,一直觉得自己的死是自愿的。但我是搞玄学的人,比谁都清楚,如果她真的无怨无悔,就算作为游魂生活再久,也不会产生怨气。” “她肯定不是自愿!谁会自愿死的?”霍婷红着眼嘶吼,“我要杀了于凡……我要将他剁碎了喂狗!小路,马上订机票!我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霍女士!”何音一把抓住她的手,清晰而快速地说。“直接去找那男人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去报警!警方联动,抓人起来更快!” “对……报警。”霍婷马上反应过来,下令:“小路,去警局,我要去报警!” 司机马上调转车头,往警局去。 何音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比起报私仇,她更喜欢用法律的手段解决问题。因为私下里用手段解决,总是会玉石俱焚。可对付坏人的目的,是让人渣受到惩罚,该偿命的偿命,怎么还补上一条? 如果霍雯雯恢复了记忆,知道母亲为了她再填上一条命,得是什么感受? 再说了,还有许多疑团没有解开。 例如,如果刚才她没听错,语音里的声音跟霍雯雯很像,霍婷也以为那是霍雯雯,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冒充了霍雯雯?为什么霍婷作为母亲,三年都没有发现?难道她三年都没有见过女儿了吗? 还有,既然霍雯雯是有身份的,她也不是被抛尸野外,而是被送进殡仪馆,说明要么是警方送的,要么是家人送的。难道霍婷不是霍雯雯的家人?为什么她没有被通知? 车子很快开到了警局,只是这一段时间,霍婷已经恢复了冷静,哪怕她的眼眶还是通红的。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霍婷进了值班室就说,“我要举报于凡杀了我女儿霍婷婷!” 一听是凶杀案,警察马上紧张起来,请两人坐下,一人倒水,一人开始做笔录:“你好,大姐,你能说清楚吗?” “我……”霍婷卡住了,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说起。 还是何音开了口:“是这样的,警察叔叔,我们学校要学生做社会调查,我突发奇想要调查殡仪馆里面的尸体能留多久。结果发现,一具尸体的资料非常像认识的一位姐姐,也就是这位霍婷女士的女儿霍雯雯。殡仪馆方面说,那具尸体被家属送来的,已经死去三年了,一直没有火化。但是今天为止,霍阿姨还接到霍姐姐的语音消息,我们觉得非常奇怪,希望你们能调查一下。” 警察办案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么离奇的案子。一时不知道是该惊叹这女孩儿太大胆,还没读大学吧?课外调查就敢去调查殡仪馆。还是寒心世道,女儿死去三年了,当妈的不知道。 不过听说还收到微/信语音这个点,警察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最近警察办得最多的案子就是电信、网/络/诈/骗,一听微/信语音这点,就发现了不对。 “霍女士,也就是说,你三年没有见到女儿了?” 霍婷的眼圈瞬间红了,眼中难以抑制地出现了愧疚之色:“是五年。自从五年前她结婚,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警察飞速调取资料,又问:“霍女士,资料显示,五年前你女儿霍雯雯因结婚,要求将户籍从你处转出,迁移到x省x市t县其丈夫于凡处,是吗?” “对,就是他!”霍婷捏紧手里的包,“一定是他杀了我女儿!一定是!” “霍女士,我们非常不解,为什么你女儿结婚了,你就不再见她?”警察询问,“难道这五年来,你们只通过微/信联系吗?你觉得这是正常母女的交流吗?” “我……”霍婷似乎有难言之隐,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我们并不是亲生母女,她……雯雯她恨我隐瞒她的身世,才跟那个男的走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是我朋友未婚生下的孩子,我朋友顾及名声,偏要生又不能养,最后想丢了这孩子。我不忍心,便将她养在身边,对外称是我的女儿。雯雯一直以为是我亲生的,但是五年前,她跟于凡认识,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拿着亲子鉴定证书质问我,不愿意认我这个妈妈,然后瞒着我自己办了户口迁移,给我留言说让她静静,暂时不想见我这个骗子。” 霍婷说着,声音依旧平静,眼泪却如雨落下。 “我能怎么办?警察同志,我也很难啊,我不怨她吗?我辛辛苦苦养大她,就因为不是生她的人,所以就不算她/妈妈了吗?” “霍女士……”何音递了纸巾过去。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霍雯雯死后失忆了,也知道逼死她的人,为什么敢把她的尸体丢在殡仪馆三年,不加理睬。 前者因为愧疚。 后者因为肆无忌惮。 他大概觉得,没有亲妈,尸体就是一具尸体,没办法做dna鉴定验证身份吧。 霍婷接过纸巾,很快将眼泪擦干,深呼吸了几下,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警察的一句话,又叫她差点发飙起来。 “霍女士,根据你的证词,我们跟t县的同志对接了一下,发现户籍上这个霍雯雯还活着啊。霍女士,你确定霍雯雯死了吗?” “不可能!我亲眼……”霍婷差点脱口而出。 我亲眼看到了女儿的鬼魂,这还有假吗?一个活生生的人,能穿过墙壁? 好在何音及时拉住了她,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也是怀疑,具体还要请叔叔你们去检查一下,殡仪馆那边,我们是没办法看也没有办法调查的。你看,霍女士这里有当年的亲子鉴定报告,上边肯定有dna数据的,拿来跟那具尸体的dna做对比,就知道是不是霍雯雯。” “对了,那具女尸,在065号冰柜。” 这小姑娘,不得了啊。警察心中不住地诧异,又问:“霍大姐,还有个情况我们想了解清楚。” 霍婷点头:“你们问,我知道什么都说。” “就是这五年来,你都跟霍雯雯有联系吗?是怎么个联系法?” “我们还保留着微/信,是通过微/信联系的。有时候是文字,有时候她会给我发语音。她的朋友圈,也经常更新,都是视频。每年过年和中秋节,我还跟她视频。”霍婷觉得难以置信,“每一年……今年过年,我还跟她视频过。” 警察又问:“那视频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你确定见到的是你女儿吗?” 他这么一说,霍婷也发现了不对劲。“人是见到了,但是,她在县城,信号不怎么好,经常接到了,说两句,就挂了,然后继续用文字聊天。” 这下连何音都发现问题了。 这已经是4g技术成熟多年,迈向5g的年代了,哪个县城还能信号不好,连视频通话都不支持?再说了,t县是旅游地,不穷啊,难道霍雯雯生活在2g年代? “最后一个问题。”警察问,“她跟你要过钱吗?” 霍婷浑身都颤抖起来:“没有,但是逢年过节,我会给她转账,当时过节的红包。金额……我花钱没数,几万,二三十万,都有过。” 在场的都不是傻瓜,话说到这份上,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好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警察又问了两人的姓名和证件号、手机号,把口供给打印了出来,让两人确认、签字。最后,让霍婷把手机暂时留在警局,以便提取证据。 霍婷一个女企业家,每天不知道多少重要的事,手机上不知道有多少机密。这个时候,却毫不犹豫地将手机留下了。 “警察同志,我女儿就靠你们了!” “大姐,你放心。”警察把两人送了出去:“命案必破是我们的工作要求。这事要是真的,凶手逃不了。” 霍婷连连点头,还担心另一件事:“我……我现在还算是受害人家属吗?你们案子有进展了,会通知我吗?” 警察看她衣着光鲜,一身名贵,心中也叹息着,承诺:“有结果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霍婷这才放下半颗心,沉默着走出了警察局。 在车子面前,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少女,问道:“何小姐,你刚才看到了我的身份证号吗?我的命格……真的克女吗?” 丧女之痛,真的会把一个人打击到怀疑自己。何音心中叹气,坚定地摇了头:“不,从我已学的知识里,看不出你命里克夫克女,只看得出你因为性格原因,结婚生子的年纪非常晚。其实……儿女的命运,一定程度上受父母的行为影响。父母行善,儿女、后辈的命运,是不会受苦的。” “她已经是我的女儿了啊。”霍婷依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颓然坐进车里。“就因为不是我生的,就因为她有个缺德的亲妈……可她亲妈没有养过她一天,没有喂过她一口奶,也会影响她吗?我养了她二十年,我一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难道我不能影响她的命运吗?” 尽管很残酷,但何音必须点头,说出事实:“是的。血缘……是一种非常难以斩断的东西,相信我,我比谁都希望斩断,但我也比谁都清楚,很难。” 霍婷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抬手捂住了脸。她定定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说:“太晚了,何小姐,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何音刚想摇头,便听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说:“不用了。” 何音浑身一震,又听那个声音叫道:“阿音,我来接你了。” 霍婷瞬间将眉头皱起来,抓住了何音的手。“何小姐,虽然这话不一定对,但我必须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就是被男人害成这样的,要不是因为男人,我女儿也不会死。你年纪还小,千万不要跟男人走得近,否则,将来后悔终生事小,我担心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果没有这么绝对,何音心里还沉甸甸的,但她一说,何音就像生了逆反心理一样,忽然想赌一把。 她孑然一身,想骗她的,无非是这具身体和这身坤卦之力。可坤卦之力只承认血脉,谁能夺走呢? 至于这一身好肉,一颗心,她不信自己受不起磋磨。也不信,自己会一直被磋磨,厚德载物的坤卦化身,会被命运苛待。 “谢谢,没关系的,霍女士,我心里有分寸。”她将自己的微/信号报了出去。“霍女士,有进展的话,麻烦也通知一下我。” 霍婷重重地叹了口气,捏住了眉心。 何音亲手将车门关上了,随后转身,走向街灯找不到的黑暗街角。 那里蹲坐着一只黑猫,看到她过来,便仰头叫了一声:“喵~” 何音原本沉甸甸的心猛地一顿——等等,猫先生,对她喵喵叫?今晚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我在这里。”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何音猛地转身,只见黑暗的巷子里,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她明明已经可以在黑夜中看清东西,却怎么都看不见他的脸。 好像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雾似的。 “猫……先生?”何音迟疑地问。 “嗯。”黑影点了一下头。很快发现不够,赶紧补上:“秦十三他们,叫我‘孤先生’。” 何音张口就想叫这个称呼,他又补上:“不过,这也只是个代号。你可以叫我……” 他像是犹豫了很久,把自己的心剖出来似的,缓缓地、轻轻地说:“……阿臻。至秦臻。” “阿……阿臻?”何音叫着这个名字,声音都是抖的。 称呼落在黑影耳中,连他身上的黑色都抖了一下。他的声音蓦地干哑:“我……见你很久没回来,有点担心,追踪到了鹦鹉船长酒吧,看到你上了霍婷女士的车,就一路跟着。很抱歉,我都听到了。” “没。”何音摇头。 他听到了也好,否则她回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事情。 说什么呢?说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原本是豪门千金,养母对她千珍万爱,原本活得幸福美满。结果,因为狗屁血脉,被父母的损阴德连累,命中生劫,被狗男人骗了身心,骗去乡下了。很大可能,还被狗男人害死了。她的尸体躺在殡仪馆抽屉似的冰柜里三年了,没人火化,不能入土为安,而狗男人还拿着她的微/信和证件,骗她养母的钱花? “血脉……”何音站在黑暗的巷子里,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狗屁东西,就这么重要?就不能逆命吗?” 阿臻心中一痛——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一定要过来。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概是照顾她时,自己认了兄长的身份吧。总之,他知道她会难过,不忍心这份难过。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将少女抱住了,一手揽在她后脑勺上,迟疑一秒后,坚定地将她按在自己冰凉的肩上。 无关风月,没有阴谋,他就是…… 同病相怜,所以心生怜惜。 第 28 章 这个怀抱没有真实的触感, 因为鬼是没有实体的。 通常能看到的鬼,都是一团气体。即便何音身负坤卦之力, 可以触碰鬼魂, 摸起来也像是没有弹性的、装满水的气球。 这个怀抱也一样,不仅触感毫无生命气息,还因为鬼气缭绕, 非常冷。 可何音却觉得, 天地之大,17年的岁月里, 再没有更温暖的地方了。 在她需要的时候, 能有个有自主意识的东西给她靠, 哪怕是个人工智能、是外星人, 她也满足了。 她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随后逐渐放松, 将自己重重地靠在了他身上。 阿臻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手先按在何音的后脑勺上,然后轻轻地、一次一次地抚摸着她的头。 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更何况,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挣脱血脉带来的苦难。 因此, 不如只用行动表示, 我在这里, 会一直陪着你。 何音的心情, 奇异地在这抚摸里平静了下来。 茫茫人世, 还有个冰冷的怀抱,可以温暖她。 平静下来之后,就有点糗, 脸皮有点发烫。 何音自动解释为丢脸, 忙后退一步,清咳了一声:“咳……我就是有点,触景伤情,那个……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 “嗯。”阿臻应着,一个字带着鼻音,不知怎么的,听得人的耳朵痒痒烫烫的。 像有什么气息扑在上面了。 何音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耳轮,又觉得不对劲,临时改成了将散落的发拢在耳后。 “我们……很晚了,我们回去吗?” 阿臻又嗯了一下,走在她身边。 “喵?”黑猫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赶紧滴滴滴地迈着小碎步跟上,表达着存在感。“喵呜!” 何音这才想起还有只猫。 看看身边的黑影,再看看脚下的黑猫,整个人差点凌乱了。 她不适应眼前这个卖萌的黑猫! “它……” “不用管,撒娇而已,它会自己跟上的。”阿臻保持着黑雾的状态,“它是在11号长大的黑猫,体质有些特异,能承受我寄身。但晚上,我是可以自用行动的。” 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将自己的大秘密说了个开头,等待着少女的追问。少女却只是哦了一声,说:“我……上午我不是故意跟你闹别扭的。我就是忽然感觉到,你认识霍雯雯,心里有些……不舒服。” 黑雾里隐藏的心猛地一颤。 “以前我总听说,班上的女同学自己搞小团体,总因为谁跟谁玩得好,疏远了谁而闹别扭。但我没有朋友,所以……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一时没有适应。” “这应该叫做……独占欲?”何音思索着合适的词,“像妹妹发现哥哥有了喜欢的人,担心他以后无视自己?” 阿臻也只是“嗯”了一声,解释:“霍雯雯不是我的恋人,我只是记得,她是豪门这一代里,最幸福的孩子。” 这话几乎在说,我跟霍雯雯是同一代的豪门子弟。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希望何音刨根究底地问下去,说出来有没有后悔。 “她……”何音只是叹了口气,问:“霍雯雯跟霍婷母女的关系,怎么样?” 她没有问,阿臻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一下钝感,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这些事,去问你朋友比较好,我说出来,有主观判断。” “噢。”何音招手叫了出租车,回头看着身边,双眼在夜里,宛如装满了星光的黑曜石。“最后一个问题——以后,你还会寄身在黑猫身体里吗?” 阿臻回答:“白天会。” 除非必要,否则,都会以这个样子在你面前。 放下伪装,就是信任,信任永远是最能温暖人的力量。 何音一下子笑了,弯腰将黑猫抱在怀里,上车,回家。 虽然一个晚上兵荒马乱,但这一晚,她依旧睡得很好。 阿臻坐在阁楼的窗台上,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是她通过了坤卦的考验。 这个少女见过黑暗,却不仅不畏惧黑暗,还会同情弱者,愤怒肮脏。同时,也会因为一点温暖,整颗心都恢复光明。 大地是黑暗的,厚德载物的同时,得又容纳黑暗、面向天空的能力。 他认输了。 黎明之前,阿臻站了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化作黑烟进入黑猫的身体。随后,黑猫伸了个懒腰醒来,叼着纸币和字条,去巷口外边的包子店买早餐去了。 这个周一,何音是吃着家猫买的酱肉包去上学的,心情十分美妙。 午休的时候,她去找了杨心,打听霍家的事。 “霍婷的八卦?”杨心本来吃着冰淇淋的,一下子糖分都不甜了。“这真是个充满了恶臭味的八卦。” “霍家做连锁超市,是老牌豪门之一了。霍婷作为霍家唯一的女儿,长得漂亮,多才多艺,学习好,人还高冷,从小就被奉为女神的。可惜,女神之路,首先夭折在你那渣爹身上。” 何音问:“何泰华不愿意娶她的事?” “可不是嘛!”杨心皱皱鼻子,满脸地厌恶。“她本来要跟何家联姻的,就为个荒谬的理由,女神开始变成命太硬的女人,各大豪门都不愿意跟她联姻了。” 何音只觉得像听封建时代的故事:“以霍家的家世,也没有人愿意娶她?” “对啊,你说可笑不可笑?”杨心三两口将冰淇淋吃完,“大学毕业左右吧,她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但是被她的闺蜜插足,最后男方出国。没多久,霍婷也出国了,回来就带了个刚出生的女婴。之后挺多年,除了征战商场的新闻,她都没有什么八卦。啊,不……” 杨心想了想,竖起手指:“几年前,据说她看上了一个小鲜肉助理,有次甚至在公司高层会议上提出要升这小助理做副总,一副要迎娶的架势。可那小助理不愿意,就降成司机了。然后豪门那些女人又开始说她,绝经女人想老女吃嫩草,倒贴钱都没人要,卧槽,真是难听死了!有时真觉得豪门里那些贵妇名媛,嘴里的话跟她们受过教育简直成反比!” “那……”何音推敲着话里边的线索,“关于她女儿是怎么来的,就没有点传闻?” 杨心语气肯定:“除了说是她出国做人工授精生下的,没有。” 也就是说,至今没有人知道,霍雯雯不是霍婷的亲生女儿?都以为霍雯雯真的是为真爱离家出走的? 何音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线索,只好等警方的调查。 好在警察没有让他们久等,信息科技时代,要查案子,是非常快的。 昨晚警方一接到报案,就去第一殡仪馆调取了相关信息,同时调取了065号冰柜死者的dna数据。 一核对,就发现了问题。 第一殡仪馆登记的身份信息里,死者名叫“杜岚”,是西部某省人。但是跟某省公安核对之后警方发现,这个杜岚根本没有死,就在殡仪馆登记完信息不久,杜岚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丢失,办了挂失和补办。 等于说,有人冒用他人身份信息,给死者进行登记。 第二天,死者的dna对比结果也出现了,果然是报案人说的霍雯雯。 当天下午,警方就将其丈夫于凡给抓捕了。 “嫌疑人于某已经就诈骗的事供认不讳。于某表示妻子霍雯雯去世之后,他一时贪念,刚好捡来的身份证照片跟霍雯雯有几分相似,就用身份证办了手续,把死者留在殡仪馆内。他利用社交软件、朋友圈等方式,制造霍雯雯还活着的假象,骗取霍某养母的钱。” “就这些?”霍婷着急地问,“没有别的了?警察同志,那我女儿的死呢?于凡这人渣害死我女儿……” “霍大姐,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我们警察断案需要证据的。”警察温和地说,“经过法医鉴定,你女儿的死因是吃了头孢类药物之后,又喝酒引起心力衰竭。于某的供词,也提到了这点。” “意外?不可能!”霍婷叫起来,“我女儿是跳级考上985重点的,她很聪明。以前我生病需要吃抗生素类药物,她还提醒过我不能喝酒,她怎么会同时吃头孢和酒精?不可能!一定是于凡杀的她,一定是!” 眼看霍婷情绪激动,何音忙拉住了她:“霍女士,你先不要激动,激动或者冲警察叔叔吼,不能解决任何事。” 警察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说:“家属请放心,我们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的。” 霍婷勉强地点了点头,在何音的劝说下,离开了警局。 “霍女士,你放心吧,我看刚才那个警察叔叔的神色,他们也觉得霍小姐不可能是自杀。但他们警察办案,不好对外说自己的主观判断,所以只能告诉你没有证据。” “唉……”霍婷捏了捏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理我不是不懂,我就是……心里难过,无法接受。” 何音安慰:“我知道,没有人怪你。” 霍婷的自责却无法停下:“我这个做妈妈的,真的太失败了,我的女儿被人害死了,我居然一点忙都帮不上!她的魂魄都找到你求助了,我还在看别人女儿的摇滚音乐演出……” 摇滚? 何音忽然心中一动,问:“霍女士,你为什么会去看演出?因为子珊的身份吗?” “不,是因为以前雯雯刚认识那人渣时,曾偶然提过,她认识了一个酒吧老板。鹦鹉船长酒吧这个名字,我一直记得。离家之后,她跟豪门里的朋友都没有了来往,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去酒吧,想问问酒吧老板跟雯雯又联系吗。没想到第一次去,就遇到了你。” 霍婷解释着,还道了歉:“抱歉,一开始骗了你。” 难怪她说是女婿喜欢摇滚乐。 何音总觉得这点很特别,跟着上了车:“霍女士,我们再去一趟。” 他们是差不多下班时间才到的警局,到鹦鹉船长酒吧时,刚好开门。推门进去,一个服务员叫道:“嘿!老板,你神了,女霸总还真的来了!” 他们知道霍婷会来? 何音跟霍婷对望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便看到个戴了个海盗眼罩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你是霍婷?壹号超市的总裁?” 霍婷刚要点头,女人又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不会认错的。昨天我听店里的人说有个穿西装的女人来看演出,就觉得奇怪,没想到还真是你。” 她招了招手,迅速写了一串网址和账号密码。 “五年前我出车祸,你女儿帮我打的急救电话交了钱,我欠她一条胳膊。你们闹出断绝关系的新闻前,她来找过我,给了我这个账号密码。说如果五年了她还没跟你和好,就把这账号给你。” 账号密码? 霍婷一看账号就确认了:“这是雯雯以前用的私人号码之一。谢谢你,我一定重谢。” “不用了,道上混的,讲恩怨分明,我这就算还情了。”女老板挥挥手,打着呵欠回楼上去了。 霍婷鞠了个躬,马上回到车上,用笔记本连热点进入网站。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某通信商提供的网盘,里边有两个视频。 第一个视频画面清晰,背景少女又梦幻,露脸的霍雯雯,还是红润娇嫩的青春少女。只是眼睛肿肿的,显然,哭了很久。 开口第一句,她说:“妈妈,会是你第一个看到视频吗?” 霍婷哪里忍得住?一下子捂住了嘴唇,差点哭出声来。 屏幕里的霍雯雯并不知晓,她的表情慌张而惶恐,还有孤注一掷的奋勇。 “二十年来,我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虽然没有爸爸,但我有个天底下最好的妈妈,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想买什么买什么。但我心里始终不安,有时候总会莫名难过。后来,于凡拿着鉴定报告出现,我才知道为什么。” 一滴泪从霍雯雯的眼角滑下,她喃喃地说:“因为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 “我的亲生母亲,是个卑劣又恶毒的女人。她是我妈妈的好友,却插足妈妈的恋情,最后妈妈喜欢的男人被逼出国,再也没有回来过。妈妈原谅了她,她却不知检点,又去插足别人的婚姻,生下我,想用我上位。可惜我是个女孩,那个男人没有要她,她就想遗弃我。” “是妈妈不忍心,把我捡回来的。这二十年来,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一个人扮演着父母两个角色,养育我,教导我,给我最富裕的生活,让我像个公主一样长大。可我带给她的,是什么呢?” “我害她被人说是不检点,跟人睡了怀了孩子,是没人要的女人。这些年来,妈妈明明又能干又漂亮,像女王一样,却没有追求者,所有的男人都嫌弃她。好不容易,妈妈认识了路屿先生。” “妈,我从十岁开始看他追求你,从大学生,到入职公司。你撵他走,他还要来当你的司机,我觉得他是真心对你的。很多次我问你,为什么不接受他,你都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不,我懂,我知道,是因为我。你担心路先生对我不好,豪门里太多娶了后妈就虐待亲女儿的事。你经常拿邱子珊说事,说她可怜,如果她的亲妈还在,绝不是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你在担心,因为后爸比后妈更可怕,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你都不想拿我冒险。所以,你一直没有接受路先生。” “如果我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一切即便痛苦,我也能坦然接受。因为抚养亲生女儿是做母亲的义务,可我现在才知道,我是吗?我不是啊!” 霍雯雯在镜头前大哭起来,几近崩溃:“我不是!我原本要被遗弃街头,可能被冻死,可能在孤儿院长大,吃不饱穿不暖,不知道日子过得多惨。是你给了我一切,养恩重于泰山,可我呢?我给你的是什么?是无尽的羞辱、是恶名、是你无法跟人结婚,无法接受他人的感情!” “妈妈给我了幸福的半生,我却毁了她半辈子,我……我不配做她的女儿!” 霍雯雯对着镜头抹眼泪,笑了:“不过,一切只要我离开,就没事了吧?我离开,妈妈就会接受路先生,以后她会有人疼,有人爱,不再是半夜应酬回来,只有一盏孤灯。我给她倒水,她还要担心影响我第二天上课,撵我去睡觉,不让我陪。” “妈妈,我把幸福还给你。请你相信,无论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我永远爱你。” 霍婷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何等要强,此时泣不成声,几乎在后座上哭成一团。司机本在外边抽烟的,见状马上丢了烟头,挤进后座将她搂住。 何音虽然也感叹,但她到底不是当事人,立刻发现了不对。 霍雯雯既然明白霍婷对她的爱,也该明白,她骤然离开,霍婷会伤心难过,怎么反而说“给你幸福”?断绝母女关系,算是什么幸福?还选择了断绝关系、迁出户口这么绝情的做法? 这背后,一定有人趁霍雯雯年轻天真,又乍逢变故,被愧疚压得失去方寸,对她洗脑。 何音的眼睛眯了眯。 除了那个渣男,不会有别人。 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猜测,马上点开第二个视频, 一打开,何音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里边的霍雯雯,才是她见过的样子,苍白、瘦弱、惶恐、怯懦,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的烟。 拍摄的画质也不一样,有些模糊。 “这台碎屏手机还能用,真是太好了。”她看着镜头,清楚地说:“我叫霍雯雯,我妈妈是壹号超市的总裁霍婷,如果这份视频被人发现,麻烦交给我妈妈,她会给你很多钱的。” 霍婷瞬间浑身一震。 镜头里的霍雯雯露出个苍白而微弱的笑,似乎想留下个好形象,但没有笑成功。 她像世上所有无助的人一样,先茫然地叫了一声:“妈……” 然后才把真正的内容说出来。 “妈,这两年来,不是我不想联系你,是我一离开霍家,就被收走了手机,跟外界断了联络。于凡说他爱我,不许我跟其他人联络,他会吃醋。每次跟其他人有交流,哪怕只是个外卖员,他也要打我,打完又跪地自责,说是因为吃醋,太爱我了,占有欲太强。” “多么可笑的谎言啊,我居然信了那么久!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这根本不是爱,就是虐待!我受不了了,我昨天已经跟他说清楚,我要回家。他又打了我,又一次跪地求我,最后痛哭着说想跟我好聚好散,吃一顿饭。” “我心里很害怕,我要存这份视频下来,将来……” 话还没说完,忽然传来脚步声。霍雯雯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将手机藏了起来。 她放得太急了,没有注意到手机没有锁屏,还在继续拍摄。 画面里,一个长相斯文而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袋子,是买来的饭菜。 “宝宝,我们最后吃一顿晚餐。” 霍雯雯本能地拒绝:“不,我不吃,我现在就要走。” 男人再三挽留,表示只是吃顿饭而已,可霍雯雯却始终不答应。男人蓦地火了,一脚踹在霍雯雯的腰上,将她踹倒在地,然后掐住了她的下颔。 “不吃?老子面前,有你说不字的余地吗?老子说吃就要你吃!” 他一边说,一边将袋子里的药盒取出来,将药片塞进霍雯雯嘴里,然后取出白酒,灌霍雯雯。 “唔……唔!”霍雯雯拼命挣扎,却被捏住了下巴,不慎将药片跟酒都吞了下去。 她慌得将哭了出来,男人却看着她哈哈大笑。 “走?你不是想走吗?老子送你啊,头孢配酒,说走就走!” 头孢配酒?! 霍雯雯一边呛得咳嗽,一边用手扣着喉咙,想把药跟酒吐出来,却怎么都吐不了,急得大哭起来。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想冲出去求救,却因为酒醉双脚发软,立刻又摔倒在地。 “哈哈哈~”男人再度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杀人,你是自己‘不小心’借酒浇愁。” “本来我不想下手的,谁叫你最近老是提什么要走,要分开。老子策划了五年,跟你这个无趣的女人谈了两年多的恋爱,为的是什么?难道还图你在床/上连喘都不会喘?母猪被日都比你会叫!还不是为了你/妈给你的过节费?” 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拿起钥匙就走了,临走还骂骂咧咧的。 “豪门,豪门!真特么有钱。中秋打三十万,过年打一百万……” 门被锁上,留下霍雯雯在原地无助又绝望地哭泣。 哭着哭着,她忽然醒悟了过来,艰难地爬着,翻出录像的手机。头孢和酒让她心力衰竭,手脚颤抖,她艰难地呼吸着,检查着手机的情况。 她再一次地,寻求救赎似的叫道:“妈妈……” 然后,她立刻察觉不对,努力露出笑脸。 “我不怕死,这两年来,我过得太痛苦了,好像把一生的痛苦都尝遍了。” 霍婷的眼泪哗的掉了下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椅背,愧疚得难以自抑。 “妈,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脸见你。如果你能看到视频,相信我,死对我是种解脱,你不要难过。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女儿。” 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 “妈妈,我永远爱你。” 第29章(改错字) 视频的最后一句话堪比世上最锋利的刀, 霍婷根本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阿婷!”司机慌张地接住她, 小心地平放在后座上, 随后,将笔记本合上,放在何音怀里。 “何小姐, 除了你, 我们不放心任何人。麻烦把视频送去警局,拜托了。” 他措辞客气, 却根本没给何音拒绝的机会, 车子一开, 把何音放在警局门口就忙着送霍婷去医院了。 何音只能抱着笔记本去找办案警察:“小宋哥, 霍女士找到了两个视频, 里面有渣男灌霍小姐吃头孢配酒的片段。她受不了, 已经晕过去了,让我送来。” “来得真及时,法医发现受害者手骨有被打断的痕迹, 我们正要去审那小子呢。”警察连声说, “谢谢啊, 妹子, 帮了大忙。” “没, 就算没有这份视频, 警方要找出证据定他的罪, 也是早晚的事,我只是尽个公民义务罢了。” 这是实话,渣男既然打过霍雯雯, 身上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只留下白骨, 也能查出来,破案是时间问题。 何音没有厚脸皮独揽功劳,只是问:“叔叔,这个案子要多久出结果?我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吗?” “没问题。”警察给她倒了杯水,跟值班室交代一声,匆忙去审问了。 半个小时后,警察走了出来:“犯罪嫌疑人已经全部招供,承认故意杀人了。” “我很好奇。”何音捧着水杯,里面的水一滴都没喝,问,“他怎么知道霍雯雯的身世?” 警察在旁边坐下,灌了一大口凉水,说:“根据招供,于某临近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在一家咖啡厅做服务员。这人天生心术不正,就想偷听客人的隐私,看看有没有利可图。有天他刚好听到霍婷跟个女人吵架,说女儿的问题。那女人想认回被害人,霍婷不同意,那女人骂着骂着,间接把被害人的身世交代清楚了。” 一个狗血又离谱的故事,一个被闺蜜坑了背叛了的女人,和一个本该流落街头的母婴。 “两人不欢而散,于某记在心里,私下里调查了下霍婷的身份,又发现被害人是他隔壁学校的,一来二去就起了贪念。他有意接近被害人,告知被害人身世,怂恿被害人跟她母亲做亲子鉴定。同时,于某不断对被害人施加心理暗示,让被害人觉得亏欠她母亲,害了她母亲,只有断绝关系才能补偿伤害。” ”被害人年纪轻,又突然知道身世,情绪状况不好,就给骗了。离开霍家以后,被害人虽然醒悟了,但她缺乏社会经验,再加上于某对她管控很严,就一直没机会求救。而于某一直用被害人的微/信跟其他人联系,没人怀疑。” 何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连她母亲都没有发现,聊天的语气不一样了吗?” “现在的人多忙啊,住一个城市两头的,两三个月不见面是常事。以前我们办过一个案子,也是男子杀妻,杀了之后藏在家里大冰柜里,也是用手机微信假装被害人还活着,骗了受害人父母三个月。这还是住在一个城市,有次受害人亲戚还见到了凶手,问他怎么不见受害人呢。最后也不是受害人父母报警,是凶手钱用光了,来警局自首的。更何况,现在这个案子,受害人霍某跟她母亲,情况有点特殊。” 警察解释着:“被害人被于某洗脑,用了比较极端激烈的手段跟她母亲断绝关系,导致她母亲一直以为被害人恨她。被害人离家之后,被害人母亲每天都跟她联系,但是于某用被害人的手机回复,有时比较敷衍、冷淡,有时语气又很亲密。并且,于某一直表示他与被害人已经回了家长t县,实际上一直住在s市某出租屋里。” “被害人母亲多次表示要去t县看望,但是于某假装被害人的语气,用彼此之间没关系之类的话搪塞了。于某给被害人录制了数量巨大的视频,几乎每周发一次,还细心地分了季节。被害人母亲几次要求视频,于某都接通了之后,以被害人的照片等方式应付几秒,再以信号不好为由挂断。这种手段常用于网/络/诈/骗,假装他人向亲友借钱的案子,很很常见。但被害人母亲家庭情况比较富裕,对我国的县城印象停留在二十年前的贫困阶段,觉得视频看到人了,就一直以为被害人还活着。” 即便如此,也太离谱了,人都没了三年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者,霍婷心里也有对渣男的轻视吧,觉得渣男就算为了钱,也会善待女儿的,谁知道现代科技,给了人渣铤而走险的勇气。 何音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对办案警察鞠了个躬:“谢谢你们,辛苦了。” 搞得警察不好意思,连声说:“应该的,干警察这行,我们的责任嘛!” “小宋哥,还有个问题,我可以让人报道这件事吗?”何音问,“我觉得,警方的通报,恐怕不能写出人渣有多坏。” “只要不造谣夸大,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就写呗,难道我们还能抓不违法的人吗?”警察对她刮目相看,竖起大拇指。“小姑娘可以啊,胆子大,有正义感,是个好孩子。” 何音试着笑了一下,没笑出来,心情有些沉重。 离开警局去医院的路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到了医院,她也没直接进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 黑猫轻巧地从草丛里跳出来,问:“心情沉重?” “可不是嘛。”何音叹了口气,伸手将黑猫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黑猫的背。“就因为一个贪欲,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霍婷,也不知道她怎么撑得过这个打击。” 许多案子,虽然发生在受害人身上,但造成的,往往是整个亲友圈的悲剧和绝望。 何音低语:“我有时候会怀疑,都说善恶有报,天道常在,但为什么总是善良的人受到伤害?” 可这关你什么事呢?你不必愧疚,你既不是加害的凶犯,也不是忽略被害人的家属,你路见不平,为死者申冤,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如果只是感叹世道不公…… 这世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阿臻原本想这么说的,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他想她光明灿烂,心怀希望和勇气,而不是被悲观情绪缠身,对人和事绝望。 所以,他只是问:“这不会是偶然,以后你还会见到更多更黑暗的人性。怎么样?后悔接受坤卦之力了吗?” “不。”何音回答得坚决,“相反地,我很庆幸我有坤卦之力,否则,霍雯雯的死只会作为吃了头孢之后误饮酒的意外,而不是震惊社会的命案。” 一句话说出来,她的心便豁然开朗:“我知道了。” “嗯。”阿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她依旧是那个百年来唯一通过坤卦考验的少女。 何音没发现他的笑,只是说:“刚才来的路上,我脑子一直很乱。一会儿在想这什么狗屁天道啊,为什么总是善良的人受伤?坏人最后才被抓起来?一会儿想,警察他们的心理素质怎么那么好,常年干刑侦的,一定见过各式各样奇葩、凶残的命案吧?也一定有更无辜的受害者。面对无辜被害,他们是怎么排遣心里的难过的?” 黑猫的尾巴一下一下扫在她手腕上:“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因为他们是警察啊,他们是清退黑暗,把黑暗赶到更黑暗处、把光明留给世界的人。如果连他们都觉得,没办法了,坏人这么多,不抓了,那只会造成更多的坏人出现。善恶有报,他们的职责,就是做那个‘报’。遇到我这样热心的市民,就夸我,遇到人渣,就费尽心力抓起来。” “嗯。”黑猫的尾巴挠了一下她的脸颊。“热心市民何同学。” 这是什么称呼! 何音不觉笑了,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我作为坤卦的化身,也应该这样。我不能左右世上每个人怎么想,也不能让世界永远光明,不存在黑暗。世上的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总不能我挨个检查人心,发现有害人的念头,先杀了他吧?这不是防范于未然,这是刽子手,跟那些被害妄想就乱杀人的狂徒有什么区别?我能做的,是像警察一样,狠狠地教训那些用玄学做坏事的人。让他们受到报应,让其他抱着坏心思的人永远只是心思,不敢付诸行动。” “这就是我能为善良无辜的人做的最大的事。” 她管不住每个人,但她能管住自己,她能让自己见到的坏人,都受到惩罚。 “做到这点,就是厚德载物。”黑猫站起来,“走吧,去看看霍婷。” “嗯。”何音抱着它去了医院,然后非常意外地,在电梯附近的露台上,见到了抽烟的路屿。 “何小姐。”一见到她,路屿便丢了烟。 “在等我?”何音有些意外。 路屿点头,冷不丁冒出一句:“何小姐,她真的是克夫克女命格吗?” “哦?”何音挑眉。“路先生,你怕了?” 路屿眉间的神色动也没动,瞥了她一眼,断言:“何小姐,你今年还没满18岁吧?” 不等何音回答,他又说:“你的人生还没有两个十年,但我留在她身边,已经十五年了。何小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青春的年华只有十年。我大三认识她的,那年我21岁,现在,我36岁。” “我追了她整整15年,没有人会拿15年的人生开玩笑。或者,你当我老谋深算,无所谓。我什么骂都听过,只要她明白我是什么人就行,其他的都不要紧。反正,只要能让她好受点,我做什么都愿意。从无神论者到迷信患者,一句话而已。” 因为他早已心有女神,任何上帝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何小姐,我从不迷信,也不迷茫,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不信命,我相信事在人为。但是……” 但是她相信,她一直被这个预言困扰着。霍雯雯的事,势必会加重她对自己的否定。 “我明白了。”何音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病房。 霍婷的身体没大问题,就是心情太悲痛,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而晕倒。送到医院做了急救,吸氧之后她已经醒了。 见到何音,她马上要坐起来。路屿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霍婷也不看,只焦急地问:“何小姐,怎么样?” “你放心,警方说那人渣已经招供了,这是故意杀人,那人渣逃不了的。”何音安慰着。 霍婷微微松了口气,何音才发现,这个第一次见面时凌厉高傲的女人,此刻已经憔悴不堪。 但她有两个问题,必须要问:“霍女士,我有两件事需要问你。” 霍婷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打起精神:“你问吧。” “第一,警方通报可能比较简单,你……” “我会找记者好好写写这事,我一定会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丑陋卑劣的面目!让所有人知道,我女儿只是天真,信错了人,是这个狗东西太恶毒,是我这个做妈/的……” “第二件事。”何音飞快地打断她的自责之语。“你想见见霍小姐吗?想让她恢复记忆吗?” 霍婷一愣:“我……我可以吗?” “我想我可以试试,不过限定在晚上。案子已经结了,很快你就可以认领遗体,火化入土为安。她无辜惨死,应该入轮回,重新投胎的。” 一听到“轮回”这类字眼,霍婷就忍不住掉眼泪:“是我连累了她,如果不是我命中……” “你命中怎么了?”何音诧异,“你命格挺好的啊,反而是霍小姐受她亲生父母作孽的影响,原本应该一生孤苦的,是遇到了你才有二十年富贵荣华。相反,如果不是遇到她,你不会像现在这么伤心,是她连累了你。” “你要相信,你已经比很多亲生母亲做得更好了。” 看看她那个亲妈,亲生女儿就在面前,她还去讨好养女呢。除了句对不起,没有别的任何行动。连对不起,都像是她给自己的免死金牌。而不是真的道歉。 “不!没有!我不是个好妈妈!”霍婷摇头,再度捂住脸哭起来,“她带给我很多快乐,她是我的女儿,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对不起她……” “阿婷……”路屿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眼前的情形,不好第三人在场。 何音无声地退了出去,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没离开医院,何音就接到了电话。 “是何音小姐吗?我是路屿先生介绍的记者,叫尚澜。我想尽快跟你了解一下霍雯雯的案子,你有时间吗?” “那就现在吧,明天我还要上课。”何音应下,“你定个地点吧。” 听说何音在医院附近,尚澜便订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何音到了之后点了果汁意面,刚把菜单交回去,尚澜就来了。 一个青春靓丽,第一眼看着斯文,第二眼觉得活力满满的都市女性。 “何音小姐是吗?你好你好。”尚澜亮出微信消息,“证明一下,这是我跟路屿的通话记录,我不是邪魔外道的记者。” 消息记录里两人的语气熟稔,何音看了便放心,一边吃着晚餐,一边把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跟之前一样,何音只是说做调查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霍雯雯。玄学和鬼魂的事,略过不提。 “太过分了!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渣!”尚澜愤愤。 她容貌秀丽,气质和动作都相当优雅,看来出身良好。不过脾气火爆,骂人的词汇能出本字典。一边听,尚澜一边忍不住破口大骂,将人渣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何音将最后一口果汁喝完,“警方今晚或者明天就会出通报的。” “那我得尽快,否则很多人看了新闻,又要对受害人指指点点。最近媒体为了流量,风气太不好了,对受害人要求完美,不能有一点错,好像什么都是受害人活该。对犯罪分子呢,又要挖掘背后的故事,说苦衷、缘由、不得已,拼了命地洗白,好像犯事的是他们亲爹妈似的。要是受害人是个女性,就更不得了啦,说人蠢,说人活该。真是的,傻就活该被杀吗……” 尚澜正批评着,忽然手机响了。 她看了号码,说了声抱歉,侧身小声接了,说了两句就挂断。 这么晚了,是家人担心她为什么没回家吧? 何音以前很羡慕,但现在,她能感觉到阿臻就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猫,心里就满满的。 不必羡慕,她也有。 “时间不早了。”何音看她有事,便起身说:“尚小姐,既然你忙于写稿,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我还有场考试,就先回去了。” “你还是高中生吧?真不容易,太了不起了!考试加油!”尚澜也站了起来,抢着付了钱,一直想送她回去,被何音婉拒了。 “我家住在寿康巷,没事不要去那里的好,我打车都是到路口的。” “这……好吧。”尚澜只能同意。 两人在咖啡馆门口分别,何音还在等车,一辆红色沃尔沃停在旁边。尚澜面色一喜,几步走过去,嗔道:“我说了自己打车回去的,你多辛苦呀,回去睡觉不好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尚澜缺乏综合症’,离开你一会儿就受不了。” “去你的~”尚澜笑着打了他一下。 何音这才看清了,来接她的是个胖乎乎的男人,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一团和气。尚澜与他说了两句,简单告知了何音的身份,他目光一动,撒娇起来:“想吃穗姐做的面包当早餐。” “哎呀,不早说!人家刚出来!”尚澜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转身进咖啡店去了。 这招数也太明显了!何音在旁边冷眼看着,抱着黑猫等待着。 等咖啡店的门一关上,男人便走了过来。 “何小姐,你好,我叫阮伊洋,是澜澜的丈夫。”他搓了一下肉乎乎的手,带着几分紧张和窘迫地问。“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我听说了邱家的事,就是地下室那些法术、天打雷劈什么的。何小姐,世上真的有借寿这种事吗?我……我想借寿可以吗?” 何音的眼神骤然锐利:“借寿?” “不,你别误会。”阮伊洋忙解释,“我不是想做坏事,我就是想问问,真的有这种方法吗?可以把我的寿命分给澜澜吗?” 分给尚澜?何音一愣:“她……” “她刚查出得了白血病,这个新闻写完,她要暂时休假了。”阮伊洋挠挠理成平头的脑袋,脸上依旧笑着。“医生说尽力治,发现得早,不一定没希望。但是……唉,我怕得很,世上的幸运不会总降临在我头上。要是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就好了,我除了她没亲没挂的,就算跟她平分寿命,一起活到四十岁,我也满足了。” “你不知道,我追了她7年,从高中追到大学毕业,才把她追到手。结婚还没到五年呢,我真的舍不得……” 阮伊洋一下子哽咽住,随即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赶紧吸吸鼻子恢复了正常,调转话题。 “……同学,真的不用我送吗?” “不用了,谢谢。”何音摇头,看看他身后拎着袋子走出来的尚澜,果然发现她头顶上有一团病气。 不过,这团病气并不浓厚,看来是不致命的。 “你放心吧。”何音一语双关,上了出租车。 这世上,有人多薄凉,就有人多问温厚。有薄情如纸,也有情深似海。 是这些温厚和情深似海,温暖着这个冰凉的人世,让她可以继续前进。 第 30 章 次日, 周二,何音还没走到教室里, 就被杨心给抓住了。 “阿音、阿音!你看到那个大新闻了吗?霍家那个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女儿, 被她丈夫杀死了!警察出了通报,媒体圈那个很有名的记者尚澜,也写了长微博, 清早发的, 才三个小时,就已经3万转了!” 何音不怎么吃瓜, 不懂得三小时3万转是个什么概念, 她只注意到一点:“报道出来了?” “是呀。”杨心告知她关键词。 何音上微博, 根本不用搜, #霍雯雯案#这个话题直接就在热搜第一上。点进话题, 尚澜写的报道在第一条, 转发和评论都是骂渣男,要求渣男死刑的。话题里第二条,居然是霍婷发的。 @霍婷女士[v]:相信法律, 严惩凶手!!!其次, 对我女儿的一切不实猜测, 我都会以诽谤造谣起诉, 希望发言的人慎重!如果天真和容易相信人也是种错, 那么下次你们被人砍了, 不要怪对方恶意, 只需怪自己不是铜筋铁骨! 看看发微博的时间,霍婷可能还没从医院里离开,应该是心情激愤之下发的。言辞激烈, 引来无数的议论。 有说她保护女儿的, 有说她惺惺作态,女儿死了三年都没有发现的。霍婷随便网友议论批评,一概不回应,倒是挂了几个造谣霍雯雯私生活混乱的网友。 @霍婷女士[v]:已截图屏录留证,没事,我钱多又闲,抓到一个起诉一个,律师团队不是白养的。等着收律师函吧!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没想到霍婷对她女儿感情这么深。”杨心叹了口气,“新闻说出来之后,豪门圈子都在说这件事。阿音,你说巧不巧,这件事居然是尚澜报道的。” 何音坐在椅子上吃早餐,闻言抬头问:“尚澜又怎么了?” “唔,这个牌子的牛奶好喝——”杨心将牛奶从包里取出来,插了吸管给她。 “阿音,你不知道,她也是为爱离家的豪门千金啊,尚澜和她丈夫的事,也闹得很大。她……” 何音还想继续问,可预备铃响了,杨心赶紧回a班教室去。 算了。何音想,尚澜虽然得了白血病,但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骨髓,治疗之后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与其想她,还不如想想霍婷的问题。 警方的通报出了,就是说已经准备结案了,霍雯雯的遗体可以领回去火化,准备入土了。 霍婷真的准备好了吗? 霍婷的回答,是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何小姐,我想我准备好了。”霍婷在电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说过,她不能在世间呆太久,否则会变成厉鬼。那么,我希望她早点转世。我想今晚见见她,明天就让她入土为安。” “可以,没有问题,今晚10点40,在第一殡仪馆外面等我。”何音一口应下。 当天晚上,何音准时到了第一殡仪馆。围墙外面,霍婷已经等着了。 以前何音总觉得一/夜白头、形销骨立是文学上的夸张说法,但见到眼前的霍婷,她才知道,原来描述的都是真的。 从得知霍雯雯去世的消息到现在,才三天,霍婷却像是过了三十年似的。一/夜之间,她的头发白了一半,整个憔悴得好像恶鬼附身似的,迅速地消瘦了下去。一瞬间,何音甚至担心她能不能撑下去。 好像只有一口气吊着。 但她骨子里的要强,并不允许自己被悲伤打败。看到何音,霍婷拒绝了路屿搀扶的手,自己扶着车身站起来:“何小姐,准备好了吗?” 何音不觉有些佩服,她点点头,将一张符咒递出去。“这是暂时能隐藏阳气的符咒,我刚学,能力不足,只能持续五分钟,你拿好。等霍小姐出来,我会点燃它,你不用惊慌,燃起的火焰不会烧伤你的。” “没有问题。”霍婷攒紧了手里的符咒。 别说这火不会伤了她,就算会焚烧她的魂魄,她也绝不会放手! “还有一个问题。”何音问。“你想要她恢复记忆吗?如果告知她过去发生的事,或者给她看从前的视频,她应该能记起来。” 记起来,就会知道,眼前这个不是陌生人,而是她最爱的妈妈。 霍婷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何音便摆了一下手:“你不用将决定告知我,这是你和霍小姐之间的事,我只是个辅助你们的玄学师而已。现在,我把恢复记忆的方法告诉你了,你想怎么做,等会儿就怎么做。这件事没有对错,只看你怎么选择。” 只是每种选择,都将带来不同的后果。 何音相信霍婷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没有多说,只是从包里取出一盒牛奶,用坤卦之力透出。没一会儿,墙上白影一晃,霍雯雯就穿过围墙出来了。 “何音~”她叫得纯粹又欢喜。 “霍姐姐。”何音微笑着,“我来给你送牛奶,顺便告诉你,你的遗体明天就能火化了。” 一边说,她一边捏诀。轰的一下,霍婷手里的符咒燃起蓝色的火焰,将她的周身映成蓝色。 “是吗?那真是太好啦!”霍雯雯欢喜地说,目光却像是遇到了磁铁,不由自主地看向霍婷那边。 她连牛奶都没有戳管,只是歪头看着霍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着,满是困惑。 “奇怪。”她喃喃地说,“看到你,我心里又难过又惊慌,眼泪一直往上涌。可我已经死了,没有眼泪……啊!” 霍雯雯骤然惊慌起来,白影一飘就到了霍婷身边,慌张地朝她伸手,急得语无伦次:“我为什么能看到你?你……你……” 她几次想问“你死了吗”,但那个“死”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越急越慌乱,想伸手抓住霍婷,但人鬼殊途,她的手几度伸出,又每次穿过了霍婷的身体。 霍婷亲眼见过女儿的遗体,又亲身感受到跟女儿的阴阳两隔,眼圈瞬间就红了。霍雯雯见了更慌了,连声叫着:“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要哭呀,发生什么事了?” 眼看着情况要崩,时间又不多,何音只能伸手按住霍雯雯的肩。“霍姐姐,你别激动,她没有死,只是我用了点法术,让你看到她而已。” 霍雯雯这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你没事真是太好啦……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霍婷眼里的泪水已经到了眼眶边缘,被她以强大的自制力硬是压了回去。她努力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没事,你放心吧。你为什么关心我?你认识我吗?” 霍雯雯被她问得一愣,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困惑地说:“奇怪,我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看到你,会有种很幸福、很依恋的感觉?你是我什么人吗?我们认识吗?” 霍婷望着她,像用目光轻抚她的脸和发一样,慢慢地将她的五官再一次深深地刻在心里。然后,霍婷说:“明天你就要火化了,会由我送你。你就要去投胎了,开心吗?” “开心呀。”霍雯雯立刻被岔开了话题,“太好啦,我终于能进入轮回了,在世间游荡的感觉真不太好。” 霍婷温柔地笑了,柔声问:“牛奶不好喝吗?” “噢,好喝的,就是看到你,我忘了。”霍雯雯将牛奶插管,吸了一口,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喝~” 她捧着牛奶盒,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明天是你送我入土,我心里又难过,又开心。” 难过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开心最终你原谅了我,没有因为我的愚蠢而抛弃我。 “我不希望你难过。”霍婷说,“你要安安心心地走。” “嗯。”霍雯雯用力点头,又喝了一口牛奶,忽然抬头问:“如果我能很快投胎转世,我还能见到你吗?到时候我认出你,你也会认出我吗?” “会的。”霍婷点头,“你放心吧,只要你来找我,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那就太好啦!”霍雯雯欢喜地笑了,“你真好,我一看就喜欢你。” 霍婷几乎说不出来,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时间无情地流逝,五分钟于深情与诀别来说,不过是刹那,何音看看符咒之力,不得不提醒。 “女士,符咒之力要消失了,你们很快就不能听到对方的话了。” “啊,那……那再见。”霍雯雯急急地叮嘱。“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怎么这么瘦?你头发白了很多,不要伤心,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嗯,我相信你。”霍婷催促,“回去吧,明天以后,什么都结束了。” 霍雯雯握着牛奶点点头,慢慢地往围墙里边走。还没到围墙边,霍婷手里的符咒就失去了效力,一人一鬼只能看到对方,再也听不到对方的话。 “再见。”霍雯雯喃喃地说,退回了围墙里,消失不见了。 霍婷站在原地没有动,被她捏紧的符咒失去效力,已经化为灰烬。夜风吹来,灰烬四散,仿佛前尘旧念。 何音不忍心,轻声劝道:“霍女士,回去吧,这地方晚上鬼气重,呆久了对身体不好。” 霍婷忍了许久的泪瞬间掉下来,她抬手抹去,回身进了车里。何音俯身,准备给她关上车门,想问什么,最后没问出来。 但霍婷知道她的问题是什么。 “我不愿意她想起来。” “既然是她自己选择忘记的,那就说明,她觉得过去太痛苦了,不愿意带着痛苦离开。她不愿意的事,我从来不会逼她。让她就这样带着点难过和开心,投胎去吧。我一个人痛苦就好,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为她做过很多事,她都铭记于心。”何音柔声安抚着,“你并不是完美的母亲,因为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都会犯错。但即便犯了错,你也比世上的许多母亲优秀了,否则的话,她不会失去了所有记忆,依旧担心你。” “是你的爱,让她爱你成了本能。” “是吗……”霍婷喃喃,又掉了一串眼泪。她迅速地擦掉,抬头看着何音,由衷地说:“谢谢,何音,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热心、最有能力的女孩。” 何音满不在乎地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霍女士……” “我可以觍颜当你的长辈吗?”霍婷忽然问,“你以后叫我一声阿姨,可以吗?” 何音顺从地改了称呼:“霍阿姨,明天我还要上课,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没有用我的地方,所以,就不去送霍姐姐最后一程了。有你在,足够了。” “嗯,上课要紧。”霍婷点头。“你为我们母女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一生一世都报答不完。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霍婷倾家荡产、赴汤蹈火,也为你办到。” “霍阿姨,你不用把我想得这么高尚,我确实有见义勇为的心思在,但更多的,是因为我解决玄学方面的问题,解决问题会给自己带来好运。我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任何人。” 何音将车门关上:“我还需要停在这里处理些问题,霍阿姨,保重,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看着汽车开动,转头便看着殡仪馆的围墙,皱起了眉。 她不是已经把霍雯雯的问题解决了吗?案子都破了,嫌疑人也抓了,为什么殡仪馆里的鬼气、怨气还是这么浓重? 哦,属于霍雯雯那一点怨气消失了。也就是是说,她还真得把里面逗留的鬼都解决了? 对了,系统给的任务原文是,解决殡仪馆里面的鬼魂。 “行吧。”何音喃喃自语,低头看了一眼绕着她脚边喵喵叫撒娇打滚的黑猫,认命地将它抱起来,转头叫道:“阿臻?” “嗯。”模糊的黑影与她并肩站着。 何音便有了信心:“咱们回去吧。” 阿臻依旧只是嗯了一声,心里有了另一个打算。 她需要车和司机,而且是拿得出手的车和司机。 —— 从何音回头看围墙,到离开,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刚好够霍婷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往回看。 四周的路灯昏黄黯淡,连草木都黑漆漆的,唯有少女的身影,在黑夜里显露着,不会被黑暗吞噬。 她…… “她是梁双云的女儿。”路屿忽然开口,“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何家真假千金事件里,被何家接回来又被撵出去的亲生女儿。” 霍婷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骂道:“二十五年过去了,何泰华跟梁双云还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废物!为了巴结秦家,这么好的女儿都舍得不要!” 这世上为什么这么多不如意? 她想留住女儿,没留住,只能眼睁睁地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何音如此优秀,她的父母却不珍惜。 霍婷心里瞬间涌起一阵不爽,边小心擦去眼角的泪,边问道:“何家最近怎么样?” 何家最近,非常不怎么样。 距离何家跟秦家变更婚约到现在,只有短短的5天,何家三口出车祸,也才4天。但这四五天来,何家的情况,只能用“一日不如一日”来形容。 首先,何家三口出了车祸,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何莹莹跟梁双云只是头被撞出大包,何泰华作为开车的人,给撞成脑震荡不说,右手小臂也撞断了,不得不住院。 可住院也不得安宁,接连不断都是不好的消息。 先是网店被大量退款退货,导致店铺评分直接下降,随后又是原来大宗订货的合作方全部合约到期,并且不愿意续约。茂禾日化是个日化产品公司,底下有工厂生产线的,从生产到销售,一环扣一环,哪一环掉了链子,整个公司都会陷入危机。 现在工厂按照预期把产品都生产出来了,结果销不出去,造成货物积压,已经非常严重了。偏偏这个时候,股价还下跌,短短三天,秘书已经来医院说了无数次。 没有销售,股价下跌,市值蒸发,公司资金链面临危机,要赶紧想办法。 但何泰华去哪里想办法? 没办法,只能去求助秦家了。 秦老爷子看在何莹莹的份上,倒是愿意提供资金帮助,问题是,给钱是一回事,产品销售不出去,怎么办?就算秦家愿意帮一次,难道还能永远帮下去? 更何况,何泰华为了利益就随便撕毁公正过的合约这事,在商场上引起的负面影响太大了。几乎所有的股东,都对他失去了信心。 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几个小股东都表示,伺候不起这位大爷,想转让股权。但这个时候,谁愿意收何家的股权? 所以现在,茂禾日化是老总愁销售,股东愁转让股权。 唯一什么都不愁的,就是何莹莹了。 她依旧每天跟秦霆琛亲亲密密,秦霆琛已经去云霄投资集团上班,担任副总。但秦副总疼爱未婚妻,每天早上还亲自开车送何莹莹去上课,随后再绕道去云霄投资上班。 这天早上,也是一样。 看着何莹莹红着脸从黑色的劳斯莱斯上下来,路上的不少学生都羡慕着:“哇~好羡慕啊,每天都甜甜蜜蜜地送上学,他们真的好幸福~” 何音跟杨心上学天天听到这类赞叹,都快免疫了,直接无视地走过。可有些人第一次听,却差点跌破眼镜。 “等等,刚才那个,是云霄投资的副总秦霆琛吗?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何莹莹?” 何音听到声音转过头,不觉吃惊:“尚小姐?” 尚澜居然来了育华高中,刚好就在她们身边,也目睹了这一幕。 “我本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霍家案子细节的。”尚澜满脸震惊,一副三观都被刷新的样子。“没想到……” “没想到现场吃了吨狗粮?”杨心皱皱眉,没好气地说:“我真不懂有什么好羡慕的。要我说,何莹莹也太没良心了吧?她养父母为了她撵了阿音出家门,这会儿都闹得负/面/新/闻缠身,公司都出现危机了。养父还住在医院里呢,她倒好,光顾着跟人谈恋爱,每天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 “不是,虽然这也破三观,但是,重点不在这里。”尚澜皱眉说,“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何莹莹还是个未成年?” 何音还没开口,杨心又快言快语地回答了:“可不是嘛,她跟阿音一样大的,现在是6月,明年3月才满18岁呢。” “太过分了!”尚澜骂道,“秦霆琛今年29岁了!先不说他足足比何莹莹大一轮,就说何莹莹是个未成年。难道冠上谈恋爱的名号,就能跟未成年谈恋爱?这简直就是误导未成年的三观!” 杨心被她的言论吓了一跳:“啊?难道跟未成年谈恋爱,就犯法了吗?” “没错,这不犯法,这只是不道德。未成年的三观还没形成,成年人跟未成年谈恋爱,有很强的诱导因素在。”尚澜摇摇头。“一时半会儿跟你们解释不清楚,我就问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假如你是何莹莹,想秦霆琛这样的一个男人说爱你,要跟你上/床,他说这是发乎情的正常生理反应,你怎么办?你不跟他睡,就是不爱他,你怎么办?” 杨心还真给问倒了,愣了一下才说:“我,我应该拒绝?” “你当然应该拒绝!”尚澜说,“你是未成年人,你没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成年人就该跟你谈恋爱,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你们一定要记住,有许多坏男人会利用少女心理不成熟,欺骗她们的身心。许多对未成年少女的诱/奸/行为,都打着爱情的旗号,而你们没有分辨能力。” “我不否认世上确实有真爱,有人坚守道德底线,也不是说未成年谈恋爱就是犯了杀头大罪。而是表示,社会不该对成年人同未成年谈恋爱这种事,大肆宣扬、无尽美化,这是成年人该有的社会责任感,因为这非常容易误导未成年人。” “你们知不知道,多少强/暴未成年的行为,都是打着爱情的旗号,欺骗受害人。但绝大多数敢对未成年少女下手的,都是居心叵测的人,都是想享受少女青春稚嫩的身体而已。他们享受过了,说一句不爱了,就完了,可那些女孩呢?” 尚澜越说越气愤:“秦家作为影响力巨大的豪门,在校园里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还是年近三十岁的成年人跟17岁的未成年少女。不仅没有遮掩,居然还每天在校园里跟未成年大秀恩爱,这简直是对青少年的巨大误导!看看你们的同学,一个个都羡慕何莹莹有个甜蜜恋情的未婚夫,万一有坏男人利用这种羡慕心理,对未成年少女骗身骗心……” “可是,这不是个人选择吗?”杨心疑惑地问,“难道选择了还承担不了后果?” 尚澜吸了口凉气:“你们把后果想得太简单了,强/暴这种事,是心理创伤远远大于身体,是一种对人格的绝对凌/辱。即便是被诱/奸,过后的愧疚感、被欺骗感、耻/辱感、惶恐感,都会像噩梦一样如影随形,日夜折磨着少女的心理。” “有多少未成年少女,被名为爱情实际上就是强/暴的行为伤害,终身不得安宁,甚至为此自杀……” 话还没说完,忽然周围传来几声尖叫。 “啊——!有、有人跳楼了!” 第 31 章 尖叫声打断了尚澜的话, 好些学生都往一个方向跑。 杨心拉住一个跑过的女生问:“白枢,怎么回事?” “有……有人跳楼了。”女生也是高二a班的, 此时已经吓得面色苍白, 手脚一齐发抖,“好、好像是高三a班的程楚希学长。” “你说什么?”杨心失声,差点哭了。“怎么可能是程学长?不可能!” “我、我没敢看。”女生也快哭了, “地上都是血……” 跳楼自杀?何音一心两用, 心念一转就把杨心跟女生往尚澜身边推。“尚小姐,我去那边看看, 她们俩吓坏了, 麻烦你安慰安慰, 守着他们, 我很快回来。” “阿音!”杨心不放心。 何音头也不回:“我去看看, 你们俩别去, 会做噩梦的。尚小姐,拜托你了!” 在她回来之前千万别离开。 事发地点在第三教师楼,跟校门口有一段距离, 何音赶到的时候, 外边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学校的保安拉起警戒线, 劝说学生回教室去, 等待警察过来处理。 远远地, 只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 和一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 何音的目光落在尸体上, 不由得眯了一下。 来得迟了些,死者的魂魄已经不在附近了,何音无法断定魂魄是按照常规自动偏向地府了, 还是变成鬼离开了。似乎有微弱的黑气在尸体上聚集, 但还太微弱了,她不确定是真的有怨气,还是太阳太大了,她眼花。 “走了,都回去!”保安驱赶着学生们,“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 学生们议论纷纷着,忽然一个中年人从教研楼上冲下来,直扑向地上的尸体。 “不!程老师!”保安赶紧拦住他,“现场要等警察过来看看,你不能进去!万一有点什么事,学校说不清的!” “不、不!”中年人哭吼着,“怎么会是楚希?不可能!他马上就要拿到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了,怎么会自杀?不可能!让我看看,我一定要看看!放开我!楚希是我的命啊!” 哭声凄厉至极,更何况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哭声。保安明显了解内情,脸上露出不忍心的神色,下意识地要松手。 “老师。”忽然间,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周围的人一下子朝何音望去,何音怀里抱着黑猫,白衬衫格子裙给她穿着,像女巫服似的,有些瘆人。 “你的悲伤相信很多人都能理解,但是,我劝你不要破坏现场。万一这位学长留下些痕迹,却不小心被你破坏了,导致该受惩罚的人逍遥法外,怎么办?” 程老师登时一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何音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现在早读之前,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很简单就能想到,在学校自杀会引起学生恐慌吧?我听说这位学长是个非常善良优秀的人,总觉得他不是故意吓我们的。” 不是故意吓人的,那是因为什么? 何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话头就留着了,没有将话说满。 程老师擦掉眼中的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哪个班的?” 何音淡淡地说:“我是高二f班的何音。” 程老师的神色一动:“原来你就是何音?那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哦?还知道她的名号?何音没有回答,只说:“警察应该快来了。” 刚说完,警笛响起,警察就到了。 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路过时,瞥了何音一眼,目光中,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过。 这位警察小哥……何音暗自记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教室。 杨心和那女生正等在f班门口,尚澜也靠在栏杆上不停地用手机打字。 一见何音回来,杨心便围了上去:“阿音,怎么样?” “是你说的那位程学长。” 杨心和女生一呆,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怎、怎么会?程学长那么温柔的人……” 温柔不一定幸运啊。何音叹了口气,摸了一把杨心的头:“别难过,人有勇气选择死亡,一定是因为活着比死更痛苦,死亡才能给他平静和快乐。结果已经形成,他已经做了选择,我们只能在难过之余,尊重他的选择。” 以及,想想他为什么做这个选择。 为什么,他会选择早课之前这个人最多的时候,在教师楼那里跳楼呢? 何音没将这个问题说出来,一抬头,便看到杨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何音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阿音,你……” “很冷漠无情吗?”何音问。 “不。”反而是杨心身边的女生摇头,“你好理智,好成熟啊。” “对啊。”杨心也说,“还有上次邱家的事,阿音,跟你比起来,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小屁孩一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们有父母保护疼爱,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像个孩子,要那么成熟干什么?”何音握握杨心的手,温柔地安稳着。“别难过了,回去上课吧。” “嗯……”杨心应了一句,垂着头。 何音看她还蔫蔫的,便从帆布包里取出个东西放在她手心:“好了,不难过,给你个好玩的东西。” 杨心登时眼睛一亮:“哇~阿音,你从哪弄来的?” 竟然是个草编的蚱蜢,这不是古装偶像剧里面才有的剧情吗? “我家院子后边长了棵棕树,我看叶子绿油油的,就割了来玩。” 杨心欢喜地翻来覆去地看:“阿音,真的是你编的啊?你怎么这么厉害!” “练练手而已。”何音没打算告诉她,她想找些东西追踪鬼怪和气息,刚好学了点法术,就想用草编蚱蜢充当个壳子。她揉揉杨心的发,转头对旁边的女生说:“今天没准备够,明天给你补一个,回去上课吧。” 女生惊喜得不敢相信:“我、我也有?” “嗯。”何音点头。 女生大喜过望,美滋滋地看着杨心手里的草编蚱蜢,回去上课了。 程楚希自杀给她们带来的阴影,终于消退了。 何音目送她们离开,走到尚澜身边说:“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对不对?” “对。但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也是个未成年。”尚澜低头打着字,一篇稿子已经在她脑子里形成,马上她就要发出来。 何音没有阻止她,只看她头上慢慢地冒出一些金色的气息,将晦暗的病气吞了一点。 原来她以笔和文字作为武器,也在行善积德,所以病气始终不会要她的命吗? 这是好事,但她的丈夫……还有这篇稿子…… 何音心中担忧,却没有明说,趁着尚澜没工夫理她,将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符咒丢进她的包里。 “尚小姐,谢谢你照顾她们,你还有事吧?”何音体贴地说,“你有事就回去吧。” “嗯,你也别难过。”尚澜安慰了一句,拎着包走了。 何音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确定能感觉到那符咒的力量,才回到座位。 黑猫已经趴在她桌面了,头也不抬地问:“看开了?” “嗯,看开了。” 何音翻出平板和笔记本,准备做上课的笔记:“并不是每个同学都会嘲笑我,看不起我,以前是我太封闭自己了。我想要朋友,自己也得表现出善意。再说了,这些都还是孩子,我跟她们计较什么。” 阿臻提醒:“你也还是个孩子。” “抱歉,我不一样。”何音下巴微扬,骄傲地宣布:“我是自己的户主,我靠自己的收入作为主要经济来源,法律上承认我是个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公民。我去警局做笔录,不需要监护人在场,因为我就是自己的监护人。” 阿臻失笑,正要笑她,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挺重要的,何音赶紧拿了电容笔开始做笔记,等下课铃响了,她才发现,她的前桌空着。 那个花样美男呢? 那男生叫什么来着?噢,许承钧。 何音在育华高中上了快两个月的课,从来没见他缺课过,他出什么事了? 课间的时候,何音特意听了几声班上的议论。 “许承钧怎么翘课了?” “不知道,刚刚问他,他说心情不好。” “切~什么心情不好?肯定又认识哪个漂亮姐姐,被拐走了。” 看来没什么问题。 何音放心下来,心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尚澜。 不知道她的病情怎么样,不是说霍家的新闻是她接受治疗之前写的最后一个稿子吗?现在又要去捅马蜂窝?勇气可嘉,行为值得表扬,就是不知道给她的符咒能挡多少灾。还有。她头上的病气不重,但别耽误治疗才行。耽误了治疗,神仙也救不了她。 想着想着,何音不觉又哑然失笑。 “怎么了?”中午教室没人,阿臻借着黑猫的爪子,检查着她的课程笔记,“傻了?” “没,就是觉得我变得婆婆妈妈的,对什么事都牵肠挂肚,觉得自己对世人都有责任。”何音忍不住跟他吐槽。“阿臻,都说乾天为父,坤地为母,我是不是太母性泛滥了?” “世事和能力都会改变人,乾天刚锐,坤地慈悲,你继承了坤卦的力量,自然会受坤卦的影响,逐渐悲天悯人。这不是坏事。”阿臻先解释了一遍,才问:“你又担心谁了?” “那个记者尚澜呗。”何音玩着手机叹气,“她今天看到秦霆琛送何莹莹来上学,两人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谈恋爱,气坏了。我估计她要写稿讨伐秦家,担心秦家找她麻烦。” “哦?”阿臻检查玩了笔记,锁了屏幕。“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劝阻?” “怎么劝啊?那是她的事业、理想、和正义感,我总不能说,你别惹秦家,像其他媒体似的夸秦家就完事了。良心不良心的,有自己的安全重要吗?” 何音拧眉:“这话我说不出口,光是想想我就会怪自己没用。我才说完自己是坤卦的化身,要像警察一样主持正义,祛除黑暗,留下光明,转头就跟人说,你别搞正义啦,秦家搞死你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她不阻止尚澜去追逐理想,她只能在尚澜的包里放一张用她的血画的保护符。 “希望有用,希望她别把事情搞得太……”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何音就愣住了。 黑猫往她手机上一瞥。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尚澜离开育华高中还没到一个小时,又发了条长微博。 标题叫《跟未成年在校园里谈恋爱,秦大少,你的道德呢?你的社会责任感呢?》 她在长微博里写了秦霆琛每天送何莹莹上学的事,并且再一次强调:“社会有保护未成年的责任,我们不反对真爱,爱情是自然发生的,谁也阻止不了的,我自己也是高中时跟对象暗恋。但爱情发乎自然,道德却应该存在每个成年人的心里,有些事就不该做。因为未成年人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朋友的感情,什么是单纯的依赖。” “秦霆琛在校园里跟未成年谈恋爱的行为,非常恶劣,校方不加以阻止就算了,秦家竟然也大肆宣传,某些媒体还为了讨好秦家,说这是‘豪门甜宠’。豪门是真的,甜宠未必,这简直就是做个最坏的榜样。” “爱情是正当的,自由的,它可以存在你心里。但成年人决不能跟未成年人保持恋爱关系,社会也不该支持成年人跟未成年人的恋爱,顶着婚约的名号也不行。因为这种不对等的恋爱关系一旦被合理化,就会有人打着恋爱的名号,把性/侵和猥/亵,说成恋爱时正常的男女交往。以后一旦未成年人遭到侵/犯,对方说来说一句‘我们是未婚夫妻’,难道就合理了、能逃过舆论和法律的追责吗?” “某位大少,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未婚妻,请耐心地隐藏你的爱,等她长大,等她三观成熟,明白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爱情,更应该平等!” 尚澜在媒体界本就有正直敢说的名声,粉丝很多,这次矛头直指秦家,悍然无惧。文章一发出来,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无数的网友参与讨论,种种问题争论不休,但有一点是所有网友一致达成共识的。那就是,成年人跟未成年之间,决不能存在恋爱关系,否则,就是给侵/犯未成年人一个借口。 “今天豪门阔少能跟17岁的未婚妻在高中校园里谈恋爱,明天是不是就能养父跟养女之间玩养成系?那以后遇到未成年受侵/犯的案子,是不是都可以说,我们是恋爱关系,我们只是在做情侣之间的事?” “未成年就是没有完全民事能力的人,怎么分辨她说的愿意是不是被诱骗?未成年报案时,做笔录都需要监护人在场!” “之前一直有自媒体营销号夸秦霆琛跟何莹莹,底下还一片叫着好甜的转评,我都怀疑自己的三观。29岁男性跟17岁少女,还甜宠?这两人之前权力地位完全不对等,恋爱应该自由而平等,在不平等的关系里,还不是地位高的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舆论迅速发酵,甚至还有人在放学的时候去采访何莹莹:“何同学,你在恋爱里有自主权吗?你们是平等的吗?” 何莹莹乍然被人一问,也愣住了:“啊?我……我……” 她被记者吓得后退了几步,一队车在她身后停下,黑色西装的保镖围上来,一下子将人都挡住了。秦霆琛将车门打开,把何莹莹拉了进去。 “哎……”记者还想追上去,车子却开走了。 秦家大宅里,秦沛愤怒地一甩手,将平板摔了出去。 “砰!”平板在地板上砸了个粉碎。 “老先生……”助理吓得脸都白了。“我们马上让网站删帖,同时去教训那个记者!” 话才说完,远在城市那一头,藏在尚澜包里的符咒悄然化作青烟,飘散无踪。 秦家大宅里,秦沛冷冷地哼了一声:“蠢货!秦家是什么身份?是记者敢乱写的吗?对方分明是借题发挥,想破坏霆琛跟莹莹的婚事!——给我接何泰华!” 助理马上给何泰华打了电话,事情闹得太大,连秦霆琛都亲自送何莹莹回家,叮嘱最近别让何莹莹出门,何泰华还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一接电话,他连身带心加上声音,全都在发抖:“秦……秦老爷子……” 秦沛的声音冷冷沉沉:“何先生,你生的好女儿啊,连秦家的新闻都敢随便编排!” 何泰华叫苦不迭,连声喊冤:“秦老爷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音虽然是我们何家的骨肉,她不是在何家长大的,她没有受过教养啊,她就不认我这个当爹的。老爷子,我要是能管得住她,还会把她撵出去吗?” “哼,不要跟我玩心思,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秦沛先出了口气,吓了何泰华一回,才慢悠悠地说:“这么说来,你跟这个女儿,是没有感情了?” 何泰华也是商场上混的人,哪能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没有感情,一天都没当过父女,那小畜/生回来就跟讨债似的,整天跟我斗鸡眼。再说了,就算有感情,我们教不了,总得请人教不是吗?” 很好。秦沛满意地笑了:“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女儿太不懂事了,我可要替亲家公好好地教教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辛苦您了。”何泰华连声说,“要是能教好这个小畜/生,咱们何家的祖宗都感谢您。” 秦沛笑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不用他亲口吩咐,手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车子直接出门去了。 雕花铁艺大门一关上,保安就用私人号码发消息。 [箴少,刚刚老爷子的助理开车出去了,看样子,表情不大好。] 好了,成了!秦箴坐在房间里,捏着拳头无声地喊了声耶。 他辛辛苦苦蛰伏一段时间,所有的精力都在调查何音搬到鬼街以后的所作所为。终于,他确定了,何音真的会玄学! 他一直想着何音什么时候对何莹莹下手,等着她惹怒老爷子,日夜祈祷老爷子或者秦霆琛对何音下手。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英雄救美,一定是每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吧? 车子从秦家开出时,何音刚骑着电车回到寿康巷11号。她正要开进去,忽然听到个声音叫道: “何音同学。” 何音一抓刹车,双脚放下稳住车身,回头一看。旁边停了辆黑色的车,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那张脸……是白天那个警察。 “你好,我是省厅刑侦总队1支队的刑警,叫汪洋。”男人亮出证件。“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何音颇为意外,将车支好,摘了安全帽下来,问:“小哥,我犯了什么法?” “不不,你没事,我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汪洋问,“今天程楚希的死,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何音的眼睛不觉眯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吗?露馅了。”黑猫跳到电动车尾箱上,优雅地蹲坐着。“阿音,这位警察小哥,可不想分局里刚通过实习的年轻民警那么好糊弄。没听他说吗?是省厅刑侦总队的。” 何音不大清楚警察体系里面的总队、支队是什么意思,但眼前的男人忽然看到猫说话,也只是吃了一惊,没有被吓到,足以见得他不是一般人。 “你果然有些不一样。”汪洋说,“霍家的案子办得太顺利了,要不是听小宋说起,我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位暗藏的大神在。小宋那混小子,光顾着帮受害人申冤,竟然听看出你话里的破绽。别说学校做社会调查怎么可能去殡仪馆,殡仪馆又怎么可能给一个学生看冰柜里的遗体。就算是给看,冰柜也只能保存遗体一年,没有经过防腐处理,放在里面三年,遗体早就成白骨了,你怎么可能看到遗体就认出那是霍雯雯?”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何音同学,你会玄学?通灵?” 何音想承认的,但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不好!” 如果这位警察看得出,那其他人呢?如果有人了解案情,会不会也察觉出破晓? “汪警官。”何音急声说,“我没有发现程学长有什么异常,我去的时机不对。怨气还没有形成,他的魂魄也不见了,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变成厉鬼了。但是,我一定会帮你们调查的,全力配合,只求你帮我个忙。” 阿臻也瞬间想到了一点,身上的黑雾瞬间暴涨。 他们——敢?! 第 32 章 浓重的黑雾瞬间从黑猫身上暴涨出来, 瞬间遮住了路灯的光。四周漆黑一片,汪洋不觉后退一步, 浑身都绷紧了。 这是什么? “阿臻!”何音伸手, 准确地在虚空中抓住了那只透明的手,“你别激动,冷静冷静。” 冷静?事情仅仅在他头上, 他可以冷静, 但秦家凭什么毁了他之后,又对她下手? 阿臻的手一挣——没能挣开, 她太瘦了, 怕摔着她。 “我知道你这是关心我, 但是, 阿臻, 你看看我。”何音用力拉了一下他的手, 语气加重。“你看我一下——遇到事情,我不可能躲在你后边,什么事都等着你解决。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人, 你想想我是谁。” 阿臻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搬出来近两个月, 她心情舒缓, 原本瘦弱苍白、短发如营养不/良的少女, 现在已经长发披肩, 肤色白皙, 五官清丽。 她是坤卦的化身,不是某些只能坐在男人背后,一举一动都需要别人拿主意的女人。 何音目光沉静, 没有丝毫的慌乱:“阿臻, 我们是搬到寿康巷才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现在,我想试试你教的东西,给我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无形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她,里面饱含着担心和护犊之意。但最后,那目光只化作无奈。 “行。” 何音不觉笑了,松开了手,目光重新落在汪洋身上。 汪洋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黑猫身上腾起黑雾。黑雾瞬间暴涨,原因似乎是因为有人要对何音下手,在何音的安抚下,黑雾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何音在跟黑雾里的人对话,但对方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见。 “汪警官,不用看了,你看不见他的。”何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能力,“你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白骨化的遗体是霍雯雯的吗?很简单,我看得到鬼,我身上还有种特殊能力,能吸引带怨气的鬼,向我求助。” “霍雯雯死后没有去投胎,化作了游魂。汪子珊母亲尸骨火化当天,我去了殡仪馆,霍雯雯的游魂来找我了。我看到了那张脸,要确认她的身份又有什么难的?” 难怪,这就说得通了。汪洋点头:“所以,程楚希呢?” “程学长,我还什么都没看见。” 汪洋挑眉:还? “如果那个学生是被害死的,或者死得不甘愿,鬼魂会产生怨气,她能看到怨气。”黑雾消失,黑猫重新蹲坐着,发出低沉磁性的男声:“但怨气的产生需要时间。当时程楚希刚去世,魂魄不在周围,就算有怨气,也太稀薄。至少等24小时之后,死亡地点附近才会凝结怨气。” 汪洋不由得看着他。 所以,猫是只普通的黑猫,说话的其实是寄身在它身体里的黑雾。 何音既不承认也不解释,只当没有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哪,问道:“汪警官,咱们做个交换吧,我全力帮你调查程学长的死亡。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汪洋没有一口应下:“先把话说清楚。” 他是警察,不可能什么忙都帮。 “放心。”何音轻笑,“这个忙合理合法,还是你的本职工作。” 三分钟后,何音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然后回身伸手:“接下来就……” 她试图搭阿臻的肩,但这动作实在有点考验她的身高,她才157,阿臻虽然只看得到一个几近透明的模糊影子,但他至少185。搭肩膀是不可能了,何音勉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总之,交给你了!” 又二十分钟,一队奔驰开进了寿康巷。 黑色奔驰直接冲进11号的院子里,六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从车上下来。 “你们干什么?”何音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抓着水管,显然在给花浇水。她紧张地问:“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我家干嘛?” “你家?”黑色西装上下打量她一眼,对了手机上的照片:“育华高中,何音?” 何音迟疑地点头:“对,是我,你们……” “云霄投资,秦家的。”为首的将黑色西装壮汉一挥手,“我们董事长有请,走吧。” 话音才落,两个高大的保镖就走上去抓住何音的胳膊,带着她往车上走。 “喂!等等!”何音叫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又不是警察,凭什么带走人!放开!” 保镖们嘲讽地大笑起来,将她塞进一辆车的后座,直接就开走了。 “喵!”黑猫从客厅里追出来,一路冲出院门,沿着街道奔跑。“喵呜!喵呜!” 街角里,黑雾似的人影静静地看着,直到车子开出了寿康巷,才开口:“都拍下来了?” 秦十三抓着手机,感觉着身边传来的冰冷气息,浑身都打哆嗦。“拍、拍下来了。” “按照计划做。”黑影吩咐了一句,瞬间化作黑雾飘散而去。 秦十三不由得抹了一把汗,将视频保存好,按照黑雾说的,把视频发到几个视频网站上,还打了“云霄投资”、“秦家”两个关键字。 云霄投资集团跟秦家专门有人负责公关应对的,检测到关键字,公关团队直接就出钱公关,把视频删掉了。 可有些事,堵不如疏,原本没人看到的,一删帖就等于心虚。很快就有人趁着视频还没删干净,将视频扒了下来,继续上传,还带上了文字。 【看看能坚持多久,牛批了,旧社会军阀作风?#豪门秦家绑架未成年少女#】 点开视频,只见三辆黑色的车冲进院子,对照了一下手机,将穿着校服的女生抓起,不管挣扎,直接塞进车里就走。 声音里,隐约能听到几个关键字。 “云霄投资秦家……” “卧槽,又是秦家!” “秦家牛批啦!先是大少跟未成年少女订婚,在校园里谈恋爱,打着甜宠的旗号干着欺骗未成年少女的事。回头又直接绑架未成年少女,厉害厉害,[给跪]” “这女的还穿校服,模样好稚嫩,肯定是个学生。啧啧……秦家果然有个专门针对未成年少女下手的恶棍吧?” “也太无法无天了吧!是豪门就能绑架人?警察没正事都不敢乱抓人!” …… 舆论在飞速发酵,车队也在急速往前开,雕花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又开进好一段距离。宽阔的道路两旁是长青的灌木与高大的树木,道路之后,是一栋白色的欧式建筑。逐渐靠近欧式建筑,便是修剪整齐的花园,以蔷薇、爬藤月季等藤蔓花卉为主。 车子在大宅门口停下,由两个黑衣保镖“陪着”何音走了进去。经过宽敞得能开舞会的大厅,走上长长的人字型楼梯,在二楼的一间房面前,保镖恭敬地敲了敲门,等里面响起回应,才将门从两旁推开,走进去鞠躬道:“董事长,何小姐带来了。” 屋子里错落有致地摆着木质家具,颜色深沉古雅,应该是传说中的紫檀。一屋子的紫檀家具中间,坐了个穿着白色太极服的白发老人,鼻梁上戴着副圆框眼镜,正在慢条斯理地自己跟自己下围棋。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瞥了少女一眼——像检查一份文件的签名。总之,何音百分百确定,他眼里就没有她这个人。 “何音小姐是吗?”秦沛淡淡地说,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出,说:“这是你跟秦箴的订婚协议,你签了以后,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哈?”何音睁大了眼,“老先生,我猜猜看,你不会以为,尚澜那篇文章是我让写的,也是我针对秦家,目的是拆散秦霆琛跟何莹莹吧?” 她说着忍不住笑出来:“为什么?难道觉得,我嫉妒何莹莹吗?” 秦沛依旧自己下着棋:“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小小年纪能用自嘲的方式解围,也不失为一种应变的方法。” 她才懒得自嘲,她只觉得可笑。何音忍着笑,继续问:“那我很好奇了,你心里一边骂着我心狠手辣、嫉妒他人、面目可憎,一边为了稳住我,要把自己的孙子拿出来安慰我。老头,在你心里,到底是你这孙子不值钱,还是我太值钱?” 秦沛下棋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深深。 旁边的保镖被那目光一看,双腿登时打抖,连额头上的冷汗都掉下来了。 何音还面带微笑,甚至自己走到紫檀木圈椅上坐下,拿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闻着茶香,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秦家的少爷嘛,怎么会不值钱呢?我猜,是因为我太值钱。” 秦沛眼中骤然出现一阵冷怒,快五十年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了! 他正要开口,忽然书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爷爷!”秦箴冲进来,直扑向椅子上的何音,口中叫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我不许你伤害她……” 后边一个字说得极轻,充满了错愕。 因为他伸出去抓何音的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虚空里的,看不见的,冷冰冰的,硬得不像肉/体的……手?或者,爪子? 秦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脸上惊恐和错愕交织,表情滑稽极了。而坐在那边的秦沛,则瞬间站了起来,一盯着何音的目光骤然锐利。 “看,我很值钱,对不对?”何音微微一笑,不说话了,只是拿着茶杯放细细地闻着。 书房里一时没人敢说话,起初寂静如死,渐渐地,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 秦箴想把手抽开,他试了一次,又试了一次,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他的手都被抓得纹丝不动! 冷汗逐渐从他背脊上冒出,然后爬上他的额头。他的脸色渐渐由青转白,先是看着何音,见何音只是悠悠哉哉地喝茶,又转头看向秦沛,无声地哀求着: 爷爷,救我! 不成器的东西!秦沛暗自骂了一声,为了秦家的面子,他只能开口:“何小姐,玩笑而已,大家相互开过了,依旧是朋友,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何音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秦箴旁边的地方,一瞬间,秦箴清楚地感觉到,抓在他手上的力量松开了。他吓得双腿战战,想也不想地回到秦沛身边,低声叫道:“爷爷……” 秦沛轻哼一声,骂道:“这么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去,给何小姐道歉。” 这话的意思,是想把事情推在秦箴头上? 别说秦箴一脸不愿意,何音也不愿意。 “秦老先生,我呢,不是你们豪门中长大的人,你们那套拐弯抹角说话的方式,我学不来。今天这个事,我明确告诉你吧,不是一个道歉就能完的。” “哦?”秦沛不觉笑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谁敢威胁秦家!” “没关系,世上从来不缺吃螃蟹的人,以前没人,我就来做这第一人。”何音端着茶笑了,忽然换了话题:“秦老先生,你们云霄投资的公关团队,到底行不行啊?” 这话一出,秦沛还好,秦箴下意识地掏手机看微博,失声叫出来:“爷爷,你抓人的视频被传到网上了,网友都在骂我们!” 混账!给人送刀,秦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蠢货! 秦沛忍着没在人前骂自己的孙子,只淡淡一笑:“何小姐,几个舆论压力,对秦家来说,只不过是清风几许,过了无痕。” 话才落下,棋盘边的电话就响了。 何音看向跟自己隔了个茶几的圈椅,将手上的茶递了出去。 阿臻尝了一口,评价:“今年的明前龙井。” “好喝吗?”何音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阿臻点点头,声音里带了笑意:“有市无价,你说呢?” 何音轻笑,那就是他很喜欢的意思。 书案那头,别说秦箴已经吓呆了,就连接了电话的秦沛,也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茶杯,悬空着飞到半人高的地方,像……一个透明的人在喝。可什么东西才是透明的? 一个“鬼”字已经在秦沛心里成形,饶是他见多识广,亲眼见到这种东西在面前,他手臂上也不禁炸毛。 “……老先生?”电话里,没等到回应的管家焦急地叫道,“老先生,不好了……” 秦沛这才回过神来,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悬空的茶杯上撕走。“出了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又被人砰的一下推开。穿着黑色西装鱼尾裙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 身边带着个路屿,正一拳一个解决追上来的保镖,保证没一个保镖能冲进书房的。 “霍阿姨?”何音也不觉吃惊。 来的不是汪洋? 秦沛也沉下脸:“霍婷,你这是什么意思?硬闯我秦家?” “秦叔叔,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霍婷冷冷地问,一步走到何音面前挡着。“我家雯雯的事,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将何音抓来、从哪知道何音有什么能力?大家心知肚明,别给我装蒜!既然你对雯雯的事一清二楚,就该知道,她是我霍婷的恩人,绑走何音等于宣布我霍婷无能,随便你秦沛欺负,就是当众打我的脸!你都不顾我们两家的交情了,还问我什么意思?秦董事长,你当我还是三十年前那个小姑娘吗?” 秦沛心里不觉懊恼,这事怎么让她知道了? 秦家跟霍家确实有些交情,现在霍家就剩霍婷一个女的撑着,商场上要面子的都不好对她用下三滥手段,怕被人说欺负单身女子事小,被霍婷反过来做公关事大。 更何况现在,秦沛坐在云霄投资董事长位置上,又是长辈。 秦沛既觉得霍婷做事没分寸,又不好跟她起冲突,只能皱眉:“霍婷,你这丫头活到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知道收敛脾气,横中直撞的。何音既然是泰华的女儿,我请她来家里坐坐,有什么问题?” “呵,坐坐?”霍婷短促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好,现在坐完了吧?我有事找她,要带她走。” 说完便回头,柔声说:“何音,你别怕,站起来,我带你平平安安地出去。” 何音还没开口,便听一声喝止:“等等。” 秦沛便沉声道:“霍婷,我说了她可以走了吗?” “哦?”霍婷也挑眉,“那我一定要带她走呢?秦董,你要动手?你手下这些废物,数量挺多,在我们小路手下,连一招都撑不过。” “是吗?”秦沛淡淡一笑,“那你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急促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不知道多少保镖围住了门口。 霍婷颜色一沉,便要下令让路屿动手。 “霍阿姨。”何音温软的手拉住她的,仰头笑道:“他们人多,别让路先生动手,没必要……” “何音!”霍婷使眼色,想让她别说话。 可何音不但没停,还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可是生活在法制社会的,没道理一个未成年少女被劫持,闹得全网轰动,你都接到消息赶来了,警察会不知道吧?” 在场的人登时一愣——什么?警察? 便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管家冲了进来:“老先生!” 他走向秦沛,想报告怎么回事,何音已坐在椅子上笑了出来:“哎哟,多大事呢,又不是商业机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我来替你说吧。全网爆了个消息,说秦家绑架未成年少女,辖区派出所觉得这事处理不了,上交省厅刑侦总队了吧?怎么样?秦董事长,你准备怎么回复啊?是不是要跟刑侦队的人也说,想从秦家带走人,没那么容易?” 秦沛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不认为自己是绑架,而是请何音过来谈话罢了,还好心地给出一份婚约。不过是手下的保镖做事粗暴了些,被有心人拍了视频,引起误会了而已。 如果仅仅是视频传到网上,全网删掉就行了,可偏偏,这视频还没删干净,先被捅到警察那边了。这真是平民作风,哪个豪门出事,不是关起门来相互争斗,找警察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找警察最有用啊。”何音笑眯眯地提醒着,“秦老先生,先别急着生气,刑警叔叔们还等着你的回答呢。” “老先生。”管家紧张地说,“门外来了两辆防暴车,有至少20个警察。” 这是当他们要顽抗,不行就要上真家伙的架势? 秦家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肯放人,警方当然也要为了公信力、职责,哪怕仅仅是面子,势必将案子搞清楚。否则在自己辖区内发生直接劫持少女事件,全网都知道了,以后全国人民得怎么往他们脸上吐口水啊? 从省厅到辖区派出所,还不得一条线撸了,挨个查贪腐违纪问题。 秦沛很少跟警察打交道,因为豪门从来不让警察处理问题。可法治社会,警察这身份在,只要何音还在秦家,那两辆防暴车,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冲进来,把阻拦的人格杀勿论……哦,抓起来。 “叮铃铃……”书房里还没人继续说话,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保安经理急声催促:“老先生,你想好没有啊?你再不开口,我可要放人进来了,我女儿要考公务员的,我可不想妨碍执法,落个案底!” 那一瞬间,不光是秦箴,连秦沛都清楚地感觉到,就算他们是顶级豪门,也不可能越过法律去。 就像邱家跟廖莉一样,从前能横行,是因为没有人发现,受害的人也没有举报。现在…… “让他们等等。”秦沛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就说,何音只是来家里做客,一场误会,这就走了。” “哎。”何音笑眯眯地应下了,却坐着没动。“秦爷爷,你请我来做客,不给我这个穷酸平民,送点礼物,开开眼界吗?” 秦沛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重重地说:“把今年刚买的明前龙井,还有一套茶具,全部打包装好。阿箴,你亲自送到门口去,跟那些刑警解释清楚!” “是。”管家赶紧行动,连带着秦箴都必须收拾表情,免得露出破绽。 只有何音若有所思地皱了一下眉——他刚刚叫什么?阿箴? 虽然知道这是在叫秦箴,但…… 一念还没想完,东西已经打包完毕,管家恨不得命人用八抬大轿把她抬出去。 何音只好勉为其难地站起来,与霍婷一同往外走。走到书房门口,她忽然又回头,提醒道:“秦董,刚刚我说的话,你没忘记吧?” 秦沛先是皱眉——什么话? “看来是忘了,那我重复一遍。今天这个事,我明确告诉你吧,不是一个道歉就能完的。”何音抛下一句话,留下两声轻笑,终于真的走了。 她一离开,书房里边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秦沛直接将整个棋桌给掀翻了。 第 33 章 事情才发生一个多小时, #豪门秦家绑架未成年少女#这个话题,已经上升到热搜第一又被紧急删掉。随后, 连带着相关关键词都已经在微博上搜不了。 秦家越是做公关, 越是坐实事情,一大批记者已经赶赴秦家大宅附近,准备偷拍、采访。到了才知道, 原来警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又据可靠消息称,连壹号超市的总裁霍婷, 也接到了消息, 赶来救人。 精彩、刺激! 豪门的新闻永远都是八卦群众关心的热点话题! 记者一下子将□□短炮对准了秦家的雕花铁艺大门, 保安也不敢赶人了, 更不敢在这时候出来应对。还有些喜欢做直播的自媒体, 已经开了直播, 对着镜头高喊: “朋友们,让我们猜猜,最后是警察武装碾压, 还是秦家跪地认输?” 连跟着来的警察, 都从副驾位置探出个头问汪洋:“洋哥, 要是秦家不开门, 咱们还冲进去?” 汪洋抱着双手靠在引擎盖上, 眼皮都不抬一下:“不然呢?不开门这不是妨碍执法吗?还有绑架嫌疑, 可以直接认定成犯罪分子了。” 警察想想也是, 全国人民都看着呢!不,没有全国人民看着,他们也不能允许有个未成年人被抓进去! 非法限制人身自由这是! 正说着, 雕花铁艺大门缓缓地打开了。穿着校服的少女走在最前边, 陪在何音旁边的,还有那位叱咤商场的女强人霍婷,和她的跟班。 后边是那位出了名的秦少秦箴,还有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手里捧着个大大的礼盒。 汪洋马上站直了,何音迎过来,睁大了眼问道:“警察怎么过来了?” “……”背后的秦箴跟管家听着这话,简直说不出话。 她还真问得出来!明知故问!演技太差了! 该配合演出的汪洋没有视而不见,他一本正经地应道:“有群众举报,说秦家绑架未成年少女,我们接警是一定要出警的,过来问问情况。” 秦箴跟管家一听“绑架”两个字,心里就紧张。管家走上前,笑着说:“一场误会,是我们老先生请何小姐过来做客。何小姐,这是我们老先生送你的礼物,请收好。” “对对,一场误会。”秦箴也连声说,将礼盒拿起就放在何音手上,笑呵呵地说:“回去吧,下次来玩,我亲自去接你,免得那些保镖粗手粗脚的。” 请客? 警车里的警察们全都挑起了眉,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后边的记者们也叫道:“请来做客?秦少,你开玩笑吗?要是有人这么请你来做客,你早就叫人打断他们的腿了!” “就是,骗鬼呐?” 面对记者不能乱来,谁知道他们会写什么?更何况还有记者都拿着手机直播,管家脸上带着笑,心里已经骂开了。他靠近何音,轻声提醒道:“何小姐?”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澄清,等什么? “管家先生,不是我不愿开口,我是为你们秦家着想。”何音看着前方,也轻声回答:“你仔细想想,我说了,他们就会信吗?” 管家看着前方,抿紧了嘴唇。 显然,除非何音指责秦家绑架,控诉秦家的作奸犯科。否则,何音说其他任何话,都会被认为受秦家胁迫或者收买,都是假话。 “管家先生。”何音低声说,“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你我决定。我想,你赶紧请示一下你们那位老先生,跟他说,壮士断腕……啊,不,对他来说,那几个人,不算什么手腕,几根毫毛罢了。我没办成事,这礼物就算了,你拿回去吧。” 礼物都捧出来了,现在再收回去,得小气成什么样?秦家做不出来。 犹豫之间,记者已经举着手机到了面前,另一台手机大声播放着网上的视频。里边的呵斥声和保镖们的嚣张,直播镜头外的观众都清晰可闻。 “秦少,你看清楚点。你要说这种六个大汉闯进人家里,拎起小姑娘直接走的架势,是请人做客?” “全国人民的眼睛都瞎了是吧?” 现在要回去请示,也来不及了。 管家一咬牙,先下了决定:“各位。” 他高声呼叫,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管家面带微笑说:“我是秦家的管家,关于这件事,确实是误会。我们老先生交代的确实是请何小姐来做客,但我们招聘员工的时候没有注意员工素质,几个员工自行误解意思,做了私闯他人住宅,并且疑似绑架的行为。这件事,我们会给公众一个交代的。” “视频就是证据,我就是带警察去指认嫌疑人的。” “老夏!”秦箴变了脸色,“你疯……” 管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剩下的话给瞪了回去,然后对身后挥手。门后的保镖跟了他许久,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已经二话不说就去抓人。 “警察先生,这边请。”管家往大门里走,“秦家是遵纪守法的,绝对不允许这种害群之马、滥用暴力的社会败类逍遥法外!” 汪洋嘴角抬了抬,算是笑了,抬手:“行动!” 警察迅速行动,记者恨不得跟着冲进去,将抓捕过程拍下来。但显然,他们进不去。所以,记者们只能围住何音跟霍婷。 “何小姐,请问秦家找你做什么?” “何音同学,你被抓来秦家,跟白天报道的秦大少跟未成年少女恋爱有关系吗?” 对此,何音只有一句话:“抱歉,我不能说,大家行行好,也别问我好吧?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路屿也站出来挡住记者,厉声道:“抱歉,何小姐不接受采访,你们继续报道下去,对她最后的报道就是凶案现场了。各位,有点道德心吧!” 他人长得高挑,手脚修长,常年练武又身强体壮,双臂张开,一下子将记者都推了出去。 “何音。”霍婷将车门打开,“趁现在,我带你回去。” “谢谢你,霍阿姨。”何音由衷地道谢,同时望了一眼车里。“但是作为受害人,我等下是要去警局做笔录的。您先回去吧,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不来,你一样搞得定。”霍婷赞许,“小小年纪,心思缜密,这很好,非常好。” 说到后边,语气不觉叹息而难过。 何音看她身上穿的黑衣,就知道她想到霍雯雯了。她心里也许在想,霍雯雯要是有这一半心思,也不会被人渣骗到,最后死于非命了。 “霍阿姨,人各有机遇,易地而处,我怕你也不忍心让她过我这17年的生活。” 想到她的人生,霍婷的目光不觉怜爱,摸摸她的头说:“以后你不用这么辛苦了。喏,这个文件,签了吧。” 她从车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递上笔。 眼尖的记者登时发现,又围了上来。 “霍总,这是什么?” “你跟何小姐签什么协议?” “股权转让协议,我已经在董事会上通过,将我集团股份的15%赠予何音。” “哇!!!”记者们一片震惊。 按照相关规定,未成年人是不允许购买股权的,但受赠予转让除外。何音做了什么,让霍婷直接赠予15%的股权? “霍总,你跟何音小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赠予她股份?” 霍婷只用一句话概括:“她是我的恩人。我话放在这里了,我霍婷单方面将何音当成亲女儿疼,以后谁敢为难她,就是为难我霍婷的女儿。” 记者们更震惊了:“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何音忽然叫道:“咦?警察真的抓人出来了?” 记者们一下子转头,掉头去拍抓捕画面,一时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分/身,能同时拍两个画面。 趁着这个时间差,何音摇头:“霍阿姨,我不……” “不,你值得。”霍婷语带恳求,“何音,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或者,当我是移情也罢。不做点什么,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再说了,我是真的欣赏你。我们公司半年分红,现在已经是6月底了,今年的效益有特别好,没什么差错的话,你能拿到7500多万。” 霍婷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想,你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常需要钱。” 她知道?何音眼睛一亮,最终还是点了头:“谢谢,这份谢礼,太大了。” “汪子珊能送你价值8000万的首饰,我总不能输给个小姑娘吧?”霍婷笑了笑,依旧在旁边守着何音。 那边,警察已经将凶犯抓上车了。记者还围着他们拍,连声问着。 得知是管家带领警察冲进秦家员工宿舍,一下子将六个保镖逮个正着,六个保镖还异常配合,立马承认自己绑架了何音,老老实实伸出手给警察戴上手铐,给抓走了。记者们都沸腾了,网友也气炸了。 “就这?” “就这样完了?” “推出六个替死鬼,就完了?没有命令,这六个人吃饱了没事干犯法玩?” 警察们无视记者的提问,直接拦住,不许靠近。 汪洋走到另一辆车前,把副驾的门打开。 “何音同学,你作为受害人,需要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做个笔录。” 何音点点头,跟霍婷说了声放心,便上了汪洋的车。等汪洋一将车门关上,她便开口:“对不起,汪警官,害你们风评受影响了。” 前些时候在寿康巷11号,她让汪洋帮的忙,就是接到报警后一定要到秦家出警,千万别置之不理。 她还记得,当时汪洋的表情可以称得上错愕,问道:“我们警察这么不值得老百姓信任?接警必须出警,保护人民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这是职责,也是规定!” 何音只能解释:“出警秦家,一定会惹得一身骚。就算抓,也不可能抓到主谋,只能逮几个替罪羊回来。而且一定会在网上传开,造成老百姓对警察的指责。” 简而言之,吃力不讨好。 但汪洋却只留下三个字:“尽管去。” 现在,果然证明了何音的猜想,只抓了六个保镖回来,还被记者直播,网友对警方的做法空前不满。 而汪洋听了她的道歉,嘴角反而翘了起来:“不用抱歉,说不定还是帮忙呢。” 帮忙?何音不由得心念一动,看向后座。 那里,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抱臂坐着,看着窗外。 汪洋知道她在看那个“黑雾”,也不觉目光一动。等何音回望过来,他便在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就是说……何音惊讶。他们警方早就要调查秦家,只是一直缺个借口。现在,她被绑架这件事,解决了喽啰,却让老百姓知道背后肯定还有大鱼,他们警方找个“背着舆论压力”的借口,就能猛撕秦家一顿? 汪洋瞥了她一眼,目光像是赞同,也像是赞许。但最终,关于这件事他什么都没说,只道:“明天上午,我会去你们学校调查。给个号码微信,到时候联络你。” “没问题,全力协助。”何音爽快地答应了。 刚给完,何音的手机就响了。 杨心、汪子珊、班主任,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样,没事吧。何音一个个地安稳过去,回完话已经到警局了。 做完笔录,又是汪洋开车送她回去寿康巷11号。到了门口,秦十三又带着众鬼一顿关心。 闹闹腾腾,等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已经晚上10点了。 “可算是完了。”何音四脚朝天地倒在沙发上,毫无形象,摊成个饼。“累死我了。” 从离开秦家开始,阿臻就没说过一句话,回到家,也一直站在窗边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此时四周寂寂,只有寿康巷特有的虫鸣声传来,等何音嘀咕完了,他才回过身来。 “不问我吗?” 何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一个人生活了17年,靠的是什么吗?” 阿臻居然还真有心思猜:“你的聪明才智?” “不。”何音摆手,“是靠我的直觉。” “我天生就能感觉到,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阿臻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能感觉到,你是好人,你不会害我,所以,有些事,你不说,我也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嘛,换做是我,我不想说,也不想被人逼问。更何况问的是自己亲近的人,拒绝吧,对方难受,说出来吧,自己不情愿。何必呢?大家都好过,不好吗?” 听了她的话,半透明的人形没看出什么表情,只见他抬起手,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 “你知道我今天抓住那只手,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何音不由得坐直了:“阿臻,我不是……” 我说那些,不是想逼你开口。 “那只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绵软、无力,上边附着的不再是肌肉,而是赘肉。今天那个力道,我十三岁时就能轻松推开。五年,才五年而已……” “那具身体,就废了。” “秦箴,秦家的小少爷,彻底废掉了。” 什么?那具身体?!何音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还真跟她想得一样? “你身负坤卦之力,鬼在你面前,应该保持自己本来的面目,就像秦十三是个糟老头子,霍雯雯是个花样女子。为什么只有我,是一团半透明的东西?” “因为我不敢见你,更不敢见任何人。” 随着他的话,他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就像是涂上显形药水似的。那半透明的形体,一点点显露出来。 先是黑色的皮鞋,接着是黑色的西裤,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马甲,修长苍白的手指。 那修长的手撑在她身侧,接着是是脖子、喉结。 最后,是那张脸。 近在咫尺。 “你说,顶着这张脸,我怎么敢见人?” 何音的嘴唇一直微张,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终于能顺利说出口:“原来秦箴,真的是个穿书的!” 阿臻顶着的,是跟秦箴一模一样的脸! 他就是那个被穿书者挤走的,真正的秦家少爷。 他才是秦臻! 第 34 章 一言既出, 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又同时抬起手, 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异口同声道:“等等!” 她/他说什么? 何音和秦臻都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何音起身去冰箱给自己掏了一听冷冰冰的可乐,贴在自己额头上, 借着温度让自己冷静。“你先说。” 她的大脑cpu等冷却一下。 秦臻也难以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道:“你知道他不是我?” 这怎么可能?整个秦家都不知道!整个世界都没人发现! “我不知道他不是你,我只知道他不是原来的秦箴, 他是穿……”何音脱口回答, 神大震之下, 差点把穿书两个字说出来, 还好及时改口:“他是夺舍的。” “姓名里那个字是他自己改的。”秦臻也大脑混乱, “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因为我有系统。但是系统这东西, 怎么对他解释清楚呢?难道要告诉他,我们都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已经既定了命运? 不, 她都不信什么既定命运, 没必要告诉他。 何音换了个说法:“坤卦告诉我一些未来的事情, 我发现秦箴也知道, 但他没有玄学能力, 所以我觉得, 他是夺舍的。这种微妙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总之,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不过目前为止, 我把未来的事情都打乱了, 至少跟我接触过的人,未来都不一样了,他的预知基本都不准了。” 原来坤卦的化身,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算了,不是自己的,始终不是自己的,何必强求? 秦臻心中暗叹了口气,视线落回何音身上。 他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个人,还是她。 何音也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着他,满脸的欲言又止。 “想问就问。”秦臻在另一边坐下,将礼盒拆开,开始煮茶。 他既然以真面目示人,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 就是他得平静一下心绪。 他原本以为,没有人会相信夺舍这种事。 “你……”何音再度确认了一下,“你真的是秦家那个小少爷?那……那你岂不是何莹莹的未婚夫?” 她没想到,秦霆琛跟秦箴争来争去,结果她家的猫先生,才是何莹莹的正牌未婚夫! “你想什么呢?”秦臻横了她一眼。 她那眼神,好像他头顶一片绿油油。 “五年前我跟你现在一样大,才17岁,何莹莹才12岁,我怎么可能对女童下手?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禽/兽?” 不是就好,她还真的无法接受她家猫先生,居然是个跟12岁未成年订婚的男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时候何莹莹才12岁!在何音心里,14岁以下的都是孩子,14-18岁才能被称为少年。 跟12岁孩子说婚约和爱情,简直就是禽/兽。 何音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咦?等等?” 她不由得坐得近了一点。 秦臻被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莫名觉得她心里肯定没想什么好东西。 “想问什么?直接说。” “你站起来一下。” 何音拉着他站起来,踮起脚尖,抬手比了一下,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 他跟那个穿书冒牌货,长得可真是太像了。 无论是那双标准的丹凤眼,还是这近188cm的身高,只是两人的气质不一样。 秦箴身上充满了傲踞之意,还有流连风月的油滑之气。秦臻却矜贵疏离,眼中不经意就会泄露阴厉之色,是个满身厉鬼之气的贵公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张成熟男人的脸,是成熟男性的身高。 他说五年前被夺舍时,才17岁,为什么他现在不是17岁少年的样子? 何音疑惑:“难道鬼也会生长吗?” “我不是鬼。”秦臻重新坐下,继续拆礼盒,“以前梁老说过,我这个状态,游离于生死之间,因为在天道眼中,‘秦臻’是没有死的,还活着的。所以,我的样貌会随着肉/体的成长而变化。” 居然还有这种事。何音第一反应就是:“那你的感觉受肉/体影响吗?万一我暴揍那个冒牌货,你会不会……” “不会。”秦臻摇头,“我只是单方面外形受肉/体影响而已。其他的联系,已经被我切断了。” 那副肉/体,已经废了。 何音又想起他刚才的话,担心另一个问题:“你说放弃,是什么意思?” “我刚被抢走身体时,曾经被坤卦之力吸引,来到这里。当时梁老问我,世上有种能力,可以让我变成人,也可以让我化作鬼。作为人,我就是他的孙子,继承他的能力。条件是只能让作恶的人恶有恶报,如果抢走我身体的人没有作恶,那么我不可以伤害他。” “外公太不了解你了。”何音想不也想地说,“你肯定选择第二个。” “第二个选择,是化身半游魂半厉鬼的……连梁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将跟厉鬼一样,可以学习法术,可以肆意妄为,但同样地,我不能接触阳光,并且,不能被渡入阴司,不得超生。” 何音登时脸色一变:“也就是说……” “就是说。”秦臻没有给她打断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非生非死,一半游魂一半厉鬼,不入地府,不得超生。”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何音,秦臻想一口气全都吐出来。 或许因为,五年了,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事,他无处可说。 又或者,过了这次,他再也不允许自己真的像个怨妇似的,只知道抱怨。 “你……” 何音看看茶几下趴着睡觉,肚子一鼓一鼓的黑猫,再看看眼前半透明的游魂,心里不知道是震惊多些,还是心疼多点。 “你就这样生活了五年?!那冒牌货,就这样顶着你秦少的名号,作威作福,享受荣华富贵五年了?” “是不是跟你很像?”秦臻开始烧热水,嗤笑了一声。“当时听说何家丢失多年的女儿被找回来了,我一度很羡慕你,世上居然有失而复得、重新来过的机会。” 难怪他藏在黑猫里时,还总是帮她,原来是同病相怜。何音心中滋味难明,又仿佛酸楚无比。她不想表现出来,只好跟他开玩笑:“然后很快就发现,我这个失而复得,不如不得。” 秦臻垂着眉,苍白的手洗着茶杯:“对,是你让我明白,身份与血脉,并不重要。有没有感情,才是亲人。” 等等,这话的意思是……何音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他以游魂的状态活了五年,也就是说,五年了,秦家没有一个人发现所谓的“秦箴”,已经换了个人? 一个穿书者,就算知道所有剧情,他真的能把书中的角色模仿得惟妙惟肖,连亲人都不知道? 何音想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她还没有跟何泰华相处太久,只是单纯知道有这么个父亲,看到陌生的父母对养女好,都受不了。可秦臻呢?他相处了17年的亲人,竟然连他被换了都没有发现,他看着秦沛疼爱纵容那个穿书者,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 可她不问,秦臻已明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秦臻继续着煮茶:“我是在老头身边长大的,17年来可以说朝夕相处,但是我出事之后,秦家上下,包括老头子和我爸,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煮茶的动作优雅,不见一丝急躁,宛如传说中那些得道的高僧。可随着第一个字的吐出,他身上开始出现丝丝黑气。 每说一个字,他身上的黑气就浓重一分,四周的空气也冷一分。最后一句话说完,空气里的水汽被冻成冰霜,扑簌簌地落下。已经烧得沸腾的水,瞬间白汽褪去,逐渐冰凉。 黑猫骤然惊醒,哆嗦着跑向院子外。 除了何音有坤卦之力护身,不怕阴冷至极的厉鬼之气,还站在原地。 “你……”何音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抓住了秦臻的胳膊,轻声说:“阿臻,你……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你是谁,知道那个是假冒的。 “阿音,不够的。”秦臻转过头来,眼瞳漆黑,内里又仿佛有血气缭绕。他缓缓地、轻轻地说:“远远不够。阿音,希望你帮我个忙。” “好,我答应你。”何音先点头答应了,然后才问:“什么忙?” 帮我,把那个肮脏的秦家清洗干净,一无所有。 秦臻很想这么说,但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忽然明白了那时候说出选择时,为什么梁老的眼神不是失望,而是难过和担忧。 他已经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了,鬼尚且能长生不灭,他却必须跟着肉/体苍老,衰败,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他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理解小时候读过的诗。譬如朝露,去日已苦多,更无来日。 他非生非死,不人不鬼,前途未卜,身在地狱。 可眼前的少女,她已挣脱黑暗,走向光明。她的心胸、未来,都是光明的,他怎么忍心拉她一同下地狱? 他最终只说:“帮我——夺回身体。” “当然没问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音一口应了下来,手还抓着他不放。“我答应你,你不要难过了。” 她口中的难过,指的是周围的怨气和阴冷吗?秦臻笑了一下,将怨气收回。 室内一下恢复成盛夏的炎热,何音也松了口气。松开手,回到沙发上,她问:“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秦臻也重新烧了水:“婚约。” 对哦,何莹莹跟秦箴的婚约。何音心念一动。他不提她还没发现,这么一深究,好像有哪里不对。 原著里,怎么说这段婚姻来着? 何音一边想,一边飞快给杨心发了条消息。 [厄运使我暴富:心心,何莹莹几岁跟秦箴订婚的?] 消息刚发出去,脑子里便出现个声音。 系统:“原著里,女主16岁跟反派订婚。” 何音被骤然出现的系统声音吓了一跳,手机一震,杨心也回了消息。 [吃瓜小心:12岁啊,怎么了?阿音,又有瓜?] [厄运使我暴富:没,确定一下而已。] 何音随口搪塞了杨心,才抬起头来问:“阿臻,秦箴跟何莹莹的婚约……有什么问题?” “跟何莹莹订婚的虽然是那个冒牌货,但这项婚约,老头一早就有意向了,否则,冒牌货哪那么容易得手?” 居然是秦沛的意思?何音一愣之下,脱口而出:“他疯了?!” 秦臻以为她说的是跟何家联姻的事,不在意地笑笑:“谁知道?他一向非常疯狂。总之,何莹莹这个孙媳妇,老头子从她出生就定下来了,只是一直以来,人选是秦霆琛。但五年前,秦霆琛在国外的学位处于紧急关头,没法回来。秦家又非常需要这个婚约,所以,订婚的人变成了那冒牌货。” 他始终不愿意提秦箴的名字,何音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为什么?”何音不由得透露一点原著,“原本来说,何莹莹应该在16岁才订婚的,出了什么事,婚约必须提前4年?” “因为老头病了,忽然得了原因不明的重病。” 何音觉得太可笑了:“就算世上存在玄学,这也是个科技社会,哪来的原因不明的怪病?” “不知道,没有原因。总之,是秦家动用所有资源,也查不出的怪病。当时秦家上下束手无策,冒牌货提出,你外公是出了名的阴阳先生,可以找他的女儿梁女士来看看,聊胜于无。” “不、不是吧?”何音心里忽然有个荒谬的猜测。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秦臻嘴角全都是讽刺的笑。“梁女士来看了之后,说是邪崇作祟,只要冲一冲喜就好了。巧得很,冲喜的人,八字刚好跟何莹莹的重合,当时老头子情况危急,家里只有冒牌货,便由冒牌货跟何莹莹订婚了。” “……”何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挤上心头,最后只冒出两个字:“禽/兽!” 秦箴是穿书的,他知道原剧情,他跟秦沛一样,都知道何莹莹的真实身份!就这样,还让秦箴跟何莹莹订婚了? 一个两个,真的敢! 何音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学校里,秦箴送何莹莹去上课,对何莹莹又是搂腰,又是亲脸的。 “呕……”何音不由得捂住嘴。 她真的要吐了! “你也觉得恶心荒谬,对不对?”秦臻语气越发尖锐嘲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见过多少事,才会把一个12岁女童的婚约,当做平常事?” “你不奇怪吗?就算育华高中是私立贵族学校,但仅仅是学生跳楼而已,为什么会出动省厅刑侦总队的刑警?” “因为……”秦臻转过头,刚想说下去,何音已受不了,捂着嘴直奔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阿音!”秦臻吓了一跳,忙抓起矿泉水追了上去,一边抓其她散落的头发,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水漱口,好受点了吗?” 何音其实是心理刺激,身体什么都没吐出来,她摇摇头,用矿泉水漱着口,浑身的汗毛全都炸了。 秦臻轻抚着她的背,看她手臂上一串炸起的鸡皮疙瘩,不觉心中愧疚。“对不起,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不,不是你说的这些,是……是……”何音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干脆抓住他的衬衫领口,压低了声音,咬着牙说:“你不知道……何莹莹,何莹莹是你死去二叔的遗腹子!她是秦沛的亲孙女,也是你那具身体的亲堂妹!这点,秦沛知道,冒牌货也知道!” “可他们……可他们还是……” 何音说不下去了,她又想吐了。 可他们明知道何莹莹的真实身份,还让她跟秦箴订婚!这根本就是乱/伦! 这一老一小,都是禽/兽! 第 35 章(改错字) 饶是秦臻已经见过秦家的丑陋, 依旧被这个事实震惊得好久说不出话来。 “那……”他拧开另一瓶矿泉水给何音漱口,不禁问:“何莹莹跟秦霆琛岂不也是……” 秦家上下硬要数出一个还算对得起他的人, 就只有秦霆琛了。因为他出事的时候才17岁, 还没成年,两人还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彼此之间关系虽然冷淡,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堂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 “咳……咳!”何音扶着他, 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他们, 除了未成年恋爱这点, 其他的你不用担心。何莹莹跟秦霆琛……没有血缘关系。” 要是有血缘关系, 原著哪还能写个250万字的狗血大长篇。 秦臻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的意思是, 秦霆琛不是秦家的骨肉? “那我大伯岂不是……” 头顶绿油油? 反正已经开口了, 干脆直接说出来算了。何音匀了口气, 说:“秦霆琛不是你大伯母的孩子,是她妹妹的。她妹妹未满十八岁就生下孩子,不敢养, 刚好你大伯母不能生育, 跟你大伯商量之后, 就抱过来, 声称是自己的。” “这一点, 秦老头也是知道的。” 何音越说越小声, 看着秦臻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份担心。 秦臻表情震惊, 那么敏锐的人,被她看了好一会儿,什么反应都没有。 “阿臻, 你……没事吧?”何音轻声问, “你现在跟秦家,已经没关系了。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他们恶心他们的,不关你的事。” “嗯?”秦臻猛地回神,先问道:“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心理刺激过度而已。”何音摇头,小心地扯了他一下。“我们回去客厅吧。” 秦臻点头,表情依旧若有所思,被何音扯着衬衫的袖子一路回了客厅,目光始终沉沉的。何音正拿捏不准怎么办的时候,他才喃喃地说:“难怪。” “难怪什么?” 秦臻转头过来:“老头这个人,非常封建,非常注重血脉。” 血脉?何音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回忆着原著里写的秦家。 秦家目前三代人,老太太已经去世,第一代只剩个秦沛,担任云霄投资的董事长。 秦沛的三个儿子,老大病逝十多年了,大媳妇常年周游列国,不沾家的。大孙子秦霆琛倒算是出色,可不是秦家的骨肉。老二夫妇17年前车祸过世,留下的遗腹子何莹莹,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人换到了何家养着。 老三夫妻本来挺恩爱的,但原著里说,坏就坏在太/恩爱了。在妻子二胎难产去世后,老三就有点痴痴傻傻的,常年在全国各地奔走,寻找起死回生的方法,希望能救活妻子。 至于老三的儿子……就不用说了,已经被换了个魂魄。 如果按照秦臻的说法,老头非常注重血脉。在知道何莹莹跟秦霆琛的身世前提下,他会将何莹莹跟秦霆琛凑成对,应该是打算不认回何莹莹,将这份丢失孙女、认错孙子的家仇遮掩过去。反正何莹莹跟秦霆琛生下的孩子,也是秦家的血脉。在秦沛看来,只要还姓秦,曾孙还是曾外孙,没有区别。 这都在情理之中,何音能理解。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既然秦沛知道秦霆琛不是亲生的,秦箴在他看来总是亲孙子吧?为什么最后进云霄投资做副总的是秦霆琛,而不是秦箴? “阿臻。”何音不由得怀疑一个问题,“秦箴他别是没考上大学吧?” “不,他考上了哈佛商学院。” “怎么可能!”何音叫道,“我看他连我都不如!” “没什么不可能,因为考上的人是我。”秦臻的话里有淡淡的自负,“只不过还没有入学,就被夺舍了。冒牌货的英文极差,就选了国内的一所大学就读。因为他挂科无数,差点毕不了业,所以老头宣称他不成器,没有让他进公司。” 何音的眉头皱起。 这就奇怪了,一个注重血脉的老头,放弃亲生孙子,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孙子放在公司副总位置上。他忽然爱才了?原著男主的光环这么大吗? 不管原著男女主的光环多大,现在她介入世界,改变事件,何莹莹这个女主都受到影响,减弱了女主光环,难道秦霆琛作为原男主,就能置身事外? 真的有男主光环,今天尚澜的对秦霆琛与何莹莹恋情的报道,还能发出来吗? “阿音。”秦臻低低地问,“你觉不觉得,秦家,不过是个外壳鲜亮、内部腐臭的果子?” “我不光觉得秦家是,我觉得何泰华夫妇也分外的面目可憎。”何音厌恶地说,“之前我只想到他们为了巴结秦家,连亲女儿都不要,捧着何莹莹。老实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非常羡慕何莹莹,觉得她真的是个公主。” “但现在,我明白了,她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秦沛估计将她是延续秦家血脉的工具,何家当她是巴结秦家的工具,而秦霆琛…… 反正,这群人里,没有任何一个觉得,将一个17岁未成年少女的婚姻拿来做文章,有哪里不对。 “阿臻,我……”何音转过头,差点将一句话说出口。但想到秦臻对秦家的恨,她又忍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赞同你的意见。”秦臻说,“秦家该被洗刷干净,何家也一样,不给他们教训,我决不罢休!但秦霆琛跟何莹莹,他们是无辜的。” 达成默契~何音轻轻一笑,刚好手机响了,外卖员瑟瑟发抖地等在门口。 何音去拿了外卖,一边在后台给骑手打赏了辛苦费,一边吃着外卖,跟秦臻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留下何家跟秦家,简直就像是留下两个巨大毒瘤,必须想办法除掉。 “事情现在不难,你有坤卦加身,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的。更何况,秦家的事,我知道太多太多。”秦臻冷冷一笑,抬眼望向她。“不过,我需要借助一点你的力量。” 何音掰着小龙虾:“什么力量?你说。” “我想,暂时化形。”秦臻小心地措辞着,“你放心,我不是……” “是借助坤卦的力量,像秦十三他们那样化形吗?没问题。”何音一口答应下来,“要怎么做?” 秦臻深深地吸了口气:“需要你的一滴血——而且只能持续24小时。” 何音二话不说将一次性手套摘了,边拿起水果刀割手指,边问:“不能一次付一个月的?” 秦臻满心担忧,无法配合她说笑:“不能。” 他一直想着能有这一天,但真的到了这时候,秦臻却不觉犹豫了。“阿音,我……” “别你啊我的,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我就赌一把了,毕竟我对你来说,也是非常特别的人了——世上只有我能看到你,知道你的身份。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不会让我伤心失望。” 指尖划破,鲜血一下子流出来,何音催促:“伸手。” 秦臻看着那鲜红的血,觉得像是一刀戳在他心口上。 那原本冰封的、石化的、冷硬到没有良知的心,居然重新流出血来,开始再次感知世上的冷暖。 “再不伸手,血就要掉到地板上,到时候会是什么成精,我可不保证。” 何音催促着,大有将手指按在他掌心的架势。 秦臻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手,五指慢慢地张开。 那滴血便在此时滴下,落在他的掌心,迅速融了进去。 像湖面的影子被一滴水搅动似的,秦臻的身影迅速闪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逐渐逐渐地,又出现了清晰的人影。 地上也缓缓出现一道影子,从淡逐渐变浓。最后,跟何音留在地面上的影子一样,没有差别。 “喏,来试试。”何音将茶几下的收纳盒拿出来,打开。 里边是一套电子设备,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一应俱全,都是平时“猫先生”给她教学时用的。只不过因为黑猫没有手指,所以设备一直处于无防护状态。 现在,可以录入指纹了。 秦臻伸出手,拿起手机的瞬间,只觉得整条手臂都是颤抖的。 血液……真的是一种太奇妙的东西。 原本他以为,他怨气冲天,阴狠暴戾,心里只有复仇。一旦得到实体,他第一时间就会冲进秦家,将秦家上下杀得片甲不留。 但现在,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牢牢地将他牵绊住了。 她说得对,他确实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辜负她的信任。 看着他将指纹录入,何音不觉笑道:“好啦,剩下的问题,就是身份了。” “身份不是问题。”秦臻打了个响指,一缕黑雾飘出。没一会儿,秦十三慌慌张张的来了。 “孤、孤先生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秦臻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何音只顾着低头吃小龙虾,脸上一点吃惊之色都没有。 或许,在秦家游艇上被黑雾抱着离开时,她心中已经猜到了孤先生跟黑猫之间的联系。只是,他不说,她也从来不曾流露。 她原本就是这么个心细又体贴的人。 秦十三莫名地觉得,眼前的孤先生,跟平时的我安全不一样。 他周围围绕的不再是孤冷之意,低垂的眼眸里,似乎有温和的笑。 秦十三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不觉将身体躬得更弯了,恨不得成为一只煮熟的小龙虾。便在此时,他听孤先生温和地问:“我缺一个身份,你能弄到吗?” 这语气,还真不是他多心,是孤先生真的变得温柔了!看来,还是11号的坤卦主人有本事,连孤先生都降服了。 秦十三一边给何音投去敬佩的目光,一边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以前梁老还在的时候,给我孙子小丰办过一个户口。但十几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更新,小丰当时也没有上大名,这几天民警催我去更新户籍信息呢。要是孤先生不介意,就拿我孙子的身份去用。” 反正小丰在户籍系统里面已经21岁了,但实际上,他永远停在7岁,不可能去办这个户籍。 “那就辛苦你陪我走一趟了。”秦臻点头。 “不不,应该的,应该的。”秦十三连声应着,识趣地离开了。 身份搞定了,还有其他的许许多多的问题,何音连夜打电话给季明成介绍的律师,向他一一请教,然后写授权书,签名按手印什么的,一直忙到半夜才睡。 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的,何音累得不行,第二天上学差点迟到,幸好她没力气骑电车,是打车到学校的。 刚到育华高中门口,就看到一大群记者围着,个个伸长了脖子,在等着什么。 何音下车走进校园,正好遇到围观八卦的杨心。 “心心,他们在等什么?” “等秦霆琛跟何莹莹啊。”杨心在某八卦论坛上开了个帖子,文字直播着。“我们都在赌,秦霆琛今天还会不会送何莹莹来上课。” “不会吧?”何音猜测。 昨天秦家连出两个热搜,都是爆炸性新闻,继白天的#秦大少与未成年恋爱#话题之后,晚上又有#豪门秦家绑架未成年#,连着两把火将秦家夹在舆论热点上。 关键是,这两个事件,秦家的处理都跟网友的期望相反。 面对未成年少女未婚妻,秦霆琛不仅没有出面撇清关系,还当着记者们的面将人接走了。绑架案就更离谱了,当着记者和警察的面,交了几个保镖就完事了。 刚刚坐车来的路上,何音特意看了下,网上到处都是骂秦家的言论,删都删不完。 都闹成这样了,秦霆琛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no~no~no~”杨心摇摇手指,“阿音,你这是对豪门缺少认识。秦大少一看就是个情痴,准确地说就是恋爱脑。他才不管什么舆论、风评,在他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跟何莹莹谈恋爱重要。我赌,他一定会送何莹莹过来。” 话音刚落,就跟预言似的,门口的记者大呼小叫起来,紧跟着,熟悉的劳斯莱斯便从记者的包围圈里冲进了校园。门口的保安们接到命令,全部上前将记者围住,推出校门口去。 “看。”杨心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我说的吧?” 何音皱皱眉,忽然一言不发,几步跑到车子旁边,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一把将何莹莹推回了座位上,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秦霆琛。”她截下呵斥的话,冷声说:“给你个忠告。” 秦霆琛坐在后座的另一边。 车子的内部宽大,后座坐三个人绰绰有余,但他却将何莹莹紧紧抱着,仿佛怕何音会忽然暴起,杀了何莹莹似的。 “何小姐,你救过莹莹,我记得这份情。但你如果觉得有这份恩情在,就能在我面前肆意妄为,就大错特错了!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莹莹的人!” 何音对他爱的宣言理都不想理:“秦霆琛,人活在世上,就要遵循道德。何莹莹才17岁,你真的要将一个未成年少女用爱的名义绑着,让她备受指责,让你所谓的爱情被扣上恋/童/癖的名声吗?我劝你认真想想,什么才是真的对她好。还是说,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一点信心都没有,两三年的分离,你都无法接受,觉得她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秦霆琛的神色瞬间冷厉:“何音,你这话什么意思?” 手机传来震动,何音低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就是给一句忠告,免得自己良心不安。也劝你讲点良心,不要跟未成年少女谈恋爱,因为她的心智还不成熟,不过是一个你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天真少女。而你家那个老头子……呵,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你认真想想他的意图。” “不过呢,我也只是一句劝告而已,好言难劝找死的鬼,言尽于此,我还有正事要办,再见吧。” 抛下一句话,何音打开车门,往校门口走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霆琛打开车门追了上去:“何音,站住!你把话说清……” 最后一个字哑了。 秦霆琛站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错愕得仿佛石化。 何音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牌秦霆琛认得,是省厅刑侦总队的。从车上走下的那个刑警叫汪洋,暗地里在调查秦家。 但跟在汪洋身边的男人,他…… 秦霆琛怀疑自己大白天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个身材颀长、五官俊朗的男人,跟堂弟秦箴长得一模一样,连那双优美狭长的丹凤眼、眼角那笑起来才露出来的细小红痣,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他……他是什么人? “咦?”何音吃惊地问,“阿臻,你怎么也来了?” “你叫他什么?”秦霆琛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什么?阿臻?哪个臻? “办户口的时候刚好遇到汪警官在查一些事情,就蹭了他的车。”秦臻先微笑着解释了,然后转头看向秦霆琛,略一点头:“你好。” “你……你好。”秦霆琛逐渐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发现了差别。 秦箴油腔滑调,随时都是一副浪荡花丛的样子,站没站相。但眼前这个人,却背脊挺直,举止优雅,比起秦箴更像是豪门贵公子。 更像……17岁昏迷前的秦箴。 他伸出手:“我是秦霆琛。” “哦,秦副总,幸会。”男人优雅地与他握手。 那手一握上,秦霆琛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好冰冷的一双手!简直不像是活人……不,死人都不会有这么低的温度,他的手就像是笼罩着寒冰似的,大夏天里,冻得秦霆琛的手生疼。 男人好像没发现,依旧优雅客套地笑着:“巧了,我也姓秦。秦臻,至秦臻。” 秦霆琛心中又是一阵大骇。 他居然叫秦臻! 从前秦家二少也叫这么名字,只是17岁时生了场大病,醒来之后说“臻”这个字克他,所以改成了“箴”。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那手一握即松,什么时候走的,秦霆琛都没有发现。直到何莹莹担心地追上来,握住他的手摇晃着,秦霆琛才回过神来。 “霆琛哥,你怎么了?刚刚那个人……我刚刚看到何音身边有个男人,长得跟秦箴一模一样!” 秦霆琛摇摇头,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莹莹,你先回去上课。” 抛下一句话,秦霆琛火速回到车里,将司机赶下车,自己开车离开了。 校园的另一边,何音跟秦臻并排走着,轻声说:“你一定是故意的。” 虽然秦十三的孙子肯定姓秦,但秦十三说名字随便取的,有改的机会。他改什么不好,偏偏改成自己的本名。 看吧,把原著男主吓成什么样了。 秦臻心情大好,嘴角微翘:“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何音噗的一声笑了,但刚笑出来,脸色又凝重起来。 他们到了学生跳楼自杀的楼前。 一道漆黑的怨气有如墨泼的瀑布,从楼顶一直撒到地面。 第 36 章 汪洋走在两人前面, 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何音跟秦臻的脸色一变, 他马上感觉到了, 回身问:“怎么样?” 何音都被这浓重的怨气吓得吸了口气:“很浓重的怨气。就算是自杀,他也是带着浓重的怨恨死的。不过现在是白天,死者的魂魄不在附近, 暂时也不清楚去向。不过不用担心。” 她释放了一点坤卦之力在怨气里。 “他刚死去, 怨气浓重,感觉到我的力量, 会来找我的。” 除此之外, 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汪洋抱着手臂皱眉:“麻烦到时候通知我。” “会的。”何音点头, 没有对他多问, 说了全力配合就是全力配合。 就像汪洋也没问, 寿康巷什么时候多出个, 跟豪门秦家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 等汪洋离开,何音便扯了扯秦臻的衣袖,小声问:“我等下要上课, 你……” 你呢?你总不能像从前一样, 化成黑猫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吧? “我只是来蹭车的。”秦臻一本正经地回答, “汪警官要走, 我也要走。哦, 记得给我钱, 没有车去哪都不方便。” 他果然只是想来吓吓秦霆琛的!何音哭笑不得, 连声答应:“给给给,把账号发过来,我这就给你转账去。” 秦臻扬眉一笑, 对她挥挥手, 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追上了汪洋。 从他出现到上汪洋的车再离开,前后不到十五分钟,却已经在校园里引起轰动。 “阿音!阿音!”杨心一直在远处围观,此时蹦出来,使劲摇着何音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那个……卧槽……那个……” 何音故意跟她装傻:“什么那个?” “就是刚刚跟你说话那个男人!”杨心问,“他到底是秦箴,还是……” “你觉得他会是秦箴吗?秦少哪有他好看,哪有他有气质?”何音既然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毫不留情地踩了冒牌货一顿。“他是寿康巷一个爷爷的孙子,听说我缺人手,就过来帮忙了。不过,他也叫秦臻,轻功已臻化境那个臻。” 杨心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今天看到了个爆炸性新闻,飞速跟人八卦去了。一天之内,整个育华高中都在议论,何音身边出现个跟秦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这事。 作为曾经跟何莹莹统一战线,现在美滋滋准备接手秦少的好闺蜜,唐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找了个借口,去角落打电话了。 “喂,什么事?”秦箴接起电话,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刚被吵醒,满是火气。 “今天何音带了个男人过来,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而且,也叫作秦臻!是至字加个秦的臻!真的,我问了很多见过他的人,都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连你堂哥秦大少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秦箴一下子跳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你再说一遍!” “今天有个跟你一模一样,也叫秦臻的男人跟何音一起出现。”唐灵又说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焦虑些。“秦少,我觉得何音针对你……” 手机里说什么话,秦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现在手脚冰冷,浑身颤抖,背后和头顶一阵阵地冒冷汗。 不,不会的,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世上还有一个秦臻?怎么可能?秦少的身体已经被他占据了,借尸还魂都得是他,哪里还有另一个秦臻? 不可能的! 对了,秦霆琛看到了,他会告诉老头子吗?老头子……会怀疑他吗? 秦箴下意识地跳下床,准备去找秦沛探听口风,到了门口又觉得自己是在自爆身份。他不能自乱阵脚,老头如果调查,他一定会知道的。 他还有杀手锏,他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本钱,有什么证据能硬得过dna鉴定? 秦箴不断安慰着自己:不慌,不用慌…… 他想的不错,出现个跟秦少一模一样,还都叫秦臻的男人,秦沛作为云销集团的董事长,怎么可能没有接到消息? 他不光知道秦臻出现,还拿到了秦臻的消息和行踪。 “董事长,这位秦先生是寿康巷3号店主秦十三的孙子,小名叫小丰,13岁出国读书,一直到最近才回来。这是他的身高体重等信息。” 特助报告着,将文件夹放在桌面上。 秦沛翻着文件夹,上面除了秦臻的身体各项数据,还跟秦箴今年的体检报告做了对比。其中很容易看出差别——秦臻的各项数值都显示,这是个常年锻炼,保持体格的男人,而秦箴疏于锻炼。 更重要的是,秦臻比秦箴小一岁。 秦沛算是放下心来了,问:“老大呢?” “副总去了普康医院,要查五年前小少爷住院的记录。” 此时的秦霆琛,正在详细调查五年前秦箴住院的信息。 五年前他还在国外读大学,对秦箴的事知道的不多,只觉得有老头子在家坐镇,不会出事。结果现在看来,不仅有事,事情还很大! “院长,当年秦箴到底是什么问题住院,要进icu?” 院长看着他翻找资料的样子,不觉一叹:“不明原因的高烧,像有火在他身体里燃烧。” 秦霆琛皱眉:“不明原因?” “对,不明原因。他的体温保持在39.5c-41c之间,几次到达42c,差点死了。但是,没有任何病理原因。” 秦霆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后来呢?怎么治好的?” “病人自行康复。” 秦霆琛错愕,自行康复? “对,我们用了很多方法,始终没有降下/体温。但是在住院的第五天晚上,小少爷的体温忽然就降了下来,第二天早上,他就醒了。” 这太诡异了。秦霆琛追问:“当时有什么异常?” “他脑子里有记忆,知道自己是谁,做过什么事,但记得的事对不上人的脸。适应了一段时间,才逐渐将人认全了。并且……”院长选了个含蓄的说法,没有说秦箴从学霸变成了学渣。“他失去了一些能力。” 这一点秦霆琛也听说了。 他这个堂弟,从小就被称为学霸,会四国语言,在商业上极有天赋。当年他高中跳级,17岁考上哈佛,老头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非常高兴。 但是在高烧之后,他就什么都不会了。原本一口能流利与外国人交流的英文不见了,别说英文也说不好,连音标都不认识。请老师来学习,学习的能力也直线下降。最后,选了国内的一所大学就读,几次三番挂科,差点没法毕业。 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爷爷当年,没怀疑过吗?”秦霆琛困惑。这么明显的漏洞,老爷子没发现?事发当时伤心过度,过后总该情形过来了吧? “调查过。”院长说,“但是我们医院的安保措施,您是知道的,不可能有人混进来做手脚,更别说换个活人了。当年秦董事长不相信,还让我们医院检查小少爷。我们不仅检查了他是否整容,还做了dna鉴定。” 秦霆琛默然。 普康医院在豪门里,地位举足轻重,因为普康医院从很早的时候,就为豪门提供dna档案服务。秦家的孩子,出生时就采集了dna数据,存放在医院里。 “小少爷的dna数据,在高烧前后,并没有变化。”院长叹息,“秦大少,你的怀疑,五年前秦董事长已经验证过了。” dna没问题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技术,制造一模一样的dna数据?克隆人吗?克隆人还能植入记忆吗? 秦箴,确实是他的堂弟。而白天见到的秦臻,只是长得像的巧合而已。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秦霆琛走出电梯,重重地叹了口气。等他将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才猛地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街上的路灯已经渐次亮起,育华高中已经放学了。 糟了,莹莹! 秦霆琛急忙给何莹莹打电话,确认她的安全:“莹莹,你怎么样?在哪?” “霆琛哥,你别担心,今天我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了,已经在家里,还吃过晚饭了。”何莹莹的声音一如往常,“你吃饭了吗?” “还没。”秦霆琛听说她已经到家了,不觉松了口气,细细地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远在何家,何莹莹捏着手机,咬住了嘴唇。她眼中浮现一抹决绝之色,起身去敲了书房的门。 “爸爸,是我。” 何泰华正为了公司的事焦头烂额,烦恼不已,手上打着石膏还在看公司文件。可对这个养女,他却不得不打起笑脸:“进来吧。莹莹,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没有钱了,问你/妈要。” “不,不是的。”何莹莹咬了咬嘴唇,勇敢地说:“爸爸,我想跟秦家先解除婚约。” 何泰华的手一抖,原本就写得艰难的签名,一下子歪得不成样子。“莹莹,你怎么了?跟秦大少闹别扭了?莹莹啊,不是爸说,夫妻之间,闹别扭不是常事吗?秦大少对你那么疼爱,你上哪找更好的丈夫去?” “爸,我不是跟他闹别扭,我是为他好。”何莹莹绞着手,低下头嗫嚅地说:“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得都很难听,说他跟未成年谈恋爱,是个变/态。我不想他被人这么说,所以,我想先分开一段时间。爸,我想过了,不如我先去国外读一年书,再回来上大学。等我满18岁了,就算订婚,也不会有人说他了!” “不行!”何泰华断然拒绝。 解除婚约?还是何家提出的?开什么玩笑!就算秦家为了家族形象要暂时解除婚约,他都会抗争到底,别说秦家没这个意思。 他决不允许! “莹莹,你还小,对秦大少太没有信心了。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要是怕流言蜚语,暂时就不用去上课了。你就快放暑假了吧?我明天就去给你办手续,请个长假,等下个学期风波过去些,你再去上课。” “爸……”何莹莹还想说话,被何泰华一挥手打断了。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回去睡觉吧。” 何莹莹知道父亲说一不二,只好默默地推出去,眼睛里已经包着一汪泪水了。 走出书房,正好遇上梁双云端着甜品上来。 见女儿眼圈红红的,梁双云不觉急了,随手将甜品放在走廊的花几上,关切地问:“莹莹,你怎么了?” “呜……”何莹莹一边哭,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梁双云听了也不觉皱眉:“莹莹啊,你跟秦大少之间,不只是你们两个谈恋爱,还是两家联姻呢,怎么能说解除就解除呢?再说了,感情也是两个人的事,你这么做,问过秦大少的意见了吗?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同意的。你为他好,不过是孩子气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赞同你爸爸的话,你还是先不要去上课,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舆论风波过去之后再说吧。” “可是……”何莹莹还想争辩。 “莹莹。”梁双云疑惑,“你从来不会想这些的,谁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又是那个唐灵?” “不!不是唐灵!”何莹莹急忙解释,“是……是何音。” 梁双云的目光瞬间锐利,厉声道:“不是说不许你跟何音再接触了吗?为什么不听话?” 何莹莹被她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眼泪哗的一下掉了下来:“我……我没有主动跟她来往,是今天她自己上车来的……” “对不起,妈妈吓到你了。”梁双云放温柔声音安慰着,“好了,不想了,你是小公主啊,这些事不该由你烦恼的,你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 何莹莹嘟嘟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我觉得何音说得对,我跟霆琛哥最好不要谈恋爱,等我长大一点。” “她从小没有受过优秀教育,现在又住在寿康巷那种地方,整天搞些神神叨叨的事,懂得什么道理?骗人的鬼话还差不多。” 梁双云冷冷地评价,重新将甜品端起,催促道:“好了,莹莹,你回房间去吧,不是说你喜欢的明星马上要做直播了?” “呀!”何莹莹轻呼,赶紧回房间去了。 梁双云站在原地,目光变了又变,转身进了书房。 “你又来干什么?不吃,赶紧出去!”对上梁双云,何泰华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有事。”梁双云低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何泰华瞬间暴怒:“又是何音!我就说,莹莹平时那么听话,为什么忽然要跟秦大少解除婚约,原来是她捣的鬼!哼,她想得美!” 对这个亲女儿,梁双云也只能叹气:“老何,你对她别太粗暴,她现在不一样了,与畅帆集团重新回到汪家手里,汪子珊当她是恩人,霍婷为了她连秦家都敢闯。她……已经不是从前被赶到鬼街的孩子了,她现在,有的是靠山。咱们还是……” “哼!她有靠山,我没有吗?我们背后可是秦家!”何泰华还不信了,“明天我去给莹莹请假,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老何……”梁双云见劝不住,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从书房离开。 她走到三楼的露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阴云密布,看不见星月。 是怨气在天空越聚集越多,还有一道新生的浓重怨气,正在朝寿康巷快速移动。 那怨气一动,何音便感觉到了,她立刻通知了汪洋。时间掐得正好,汪洋提前一点到来,而何音刚好将阵法画好。 她搬了个椅子放在阵法里:“汪警官,请在里边坐着。我刚学这个隐藏阳气的聚阴阵,你悠着点,在里边坐着别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说话。怨鬼非常忌讳活人,感觉都到阳气,会离开的,这一走,可就不好找了。” 周围不能有阳气?汪洋不由得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一手端咖啡,一手玩电脑的年轻男人。 那他是什么?寿康巷外边一路灯火通明的店面,里边的店主、店员,又是什么? 何音从冰箱里拿了可乐出来,但笑不语。 “……行。”汪洋懂得不要多问的道理,在字上坐着,还真就一动不动了。 刚一坐下,院门口的两棵大槐树便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平地卷起了狂风。 汪洋不由得看去,只见地上的树叶打着旋儿,眨眼之间,一个男生出现在门口。 男生面容斯文俊秀,有种古诗词里书生般的温柔感,身上还穿着育华高中的校服。白衬衫黑西裤,汪洋恍惚以为,那具尸体是他的错觉,这个男生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不是地上没有影子,如果不是男生的表情恍惚里,带着阴厉。 “程学长。”何音拎着罐装可乐走到客厅门口,对院门口的男生招手:“你来啦?请进,喝可乐吗?” 程楚希的目光看过来,迟疑地说:“我认得你,你是……”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抬手捂住额头,痛楚地叫起来:“头……好痛!怎么回事?” “你应该见过我,我在咱们高中可是新闻人物,高二f班的何音,何家被找回来又被赶出去的那个亲女儿。”何音的声音爽朗中带着温柔,“程学长,进来坐坐吧。” “对,你是高二的何音学妹,我听说过,你跟汪子珊的事。他们都说,你是帮她复仇的女神。不,但在那之前,我没有见过你,我是在……” 程楚希喃喃:“我在哪里见过你?为什么想不起来?” 何音指指大槐树:“你飘到树上,再看看我,就会想起来了。” 程楚希的想象力极好,只看了一眼大槐树,便明白那是个什么角度,瞬间身上的怨气又重了三分。 “是……我想起来了,是的,我是在楼顶看到你的,你……你在我尸体旁边,我死了!我跳楼死了!我……” 他猛地住了口,看向站在廊下笑吟吟的少女。 他已经死了,她亲眼见过他的尸体,现在却跟他谈笑风生? “对呀,你不是听说了我跟邱家的事了吗?没错哦,我就是破了邱家的法术,解救了汪瑾之女士的魂魄,让她重新进入轮回了。”何音刻意将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听起来温柔可靠得不可思议。“不信的话,你看看我客厅里坐着的,是什么东西?” 程楚希不由得朝客厅看去,便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冒热气的咖啡,玩着笔记本电脑,但身上,却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那是个厉鬼!可是厉鬼,却能喝咖啡?能触摸到实体? “我可以帮你。”何音强调,也是诱哄,“你不愿意相信我吗?你不是感觉到我的力量,才找到这里的吗?” 程楚希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厉鬼,又想到邱家的传闻,终于选择了相信,飘进客厅里。 “我……” “别急,先坐下来,喝点东西。”何音指指旁边的单人沙发,问道:“喝点什么?” 她的语气就像普通人对待普通的上门客人,可他,还能喝什么呢?程楚希摇头,眼圈一下子红了,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喝点什么才好说话哦。”何音劝着。 “那就咖啡吧。”秦臻忽然开口。 何音对着咖啡机弹了一下手指,一团只有她跟秦臻、程楚希看到的光团飞了过去。秦臻起身,开始煮咖啡。 她买的是半自动的,没一会儿就煮好一杯意式,秦臻给做成了卡布奇诺,放在程楚希面前。 “给,小孩子不要喝太浓,对身体不好。” 程楚希试着用手去拿咖啡,还真的能拿起,尝到嘴里,还是曾经喝过的卡布奇诺味道。他喝了一口,忽然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我……我死了!我的一生都被那些人渣毁了!我以后……再也不能喝到咖啡了!我恨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就是为了杀他们才跳楼的!” 何音差点忍不住瞥一眼角落的汪洋,生怕他听到什么点太激动了,站起来被发现。 还好,汪洋真就跟老僧入定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音松了口气,开始套话:“你说你是为了杀他们才跳楼的,他们是谁?对你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程楚希直接打了个寒颤,那一瞬间,他脸上闪现了许多表情。 恐惧、耻辱、后怕、憎恨……复杂得他自己都不能分辨。 “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少年握着温暖的咖啡杯,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轻声说:“他们毁了我,他们……睡了我。” ……?!何音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了什么?这可是男生! 相比之下,秦臻镇定多了,他在豪门里,看过太多事。“你自杀,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尸体受法医尸检。” “对。”程楚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第一句话说出口,他羞耻过度,反而无所顾忌了。“他们不让我去体检,也几乎不让我看病,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我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我的尸体,总不会落到他们手里了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慌张起来:“为什么是你找我?难道警察没有发现我尸体的异常吗?”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何音想了想,又画了张符咒,走过去放进汪洋手里。 符咒啪的一下起效,汪洋的身形显露出来。程楚希瞬间跳起来,转身就要走,秦臻抬手带了个响指,一道黑烟如绳索,瞬间将少年绑住。 “你们……”程楚希摔在沙发上,惊恐地挣扎着。“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程学长,你别慌,我们真不是坏人。”何音解释,“这位是负责办你案子的汪洋汪警官,你刚才的问题,他可以回答。” 说完,她又转头对汪洋说:“你现在可以开口,他能听见了。” 汪洋看着在沙发上挣扎不休的少年,表情复杂而痛惜。“你的遗体,法医已经做了尸检,今天早上告诉我们的。他说,死者生前遭遇过性侵,已经……染病了。” 染病?!何音一把捂住了嘴。 秦臻眉头也紧紧皱起,动作轻柔地拍着何音的背,咬牙骂道:“禽/兽!” “以前有人说,自杀是一种懦夫的行径,但是,你很勇敢。”汪洋捏紧了手里的符咒,轻声说:“只是我们希望,下辈子,你要选择相信警察,先勇敢地走进警局,报案,寻求法律的保护。为人渣,不值得丢掉人生。” 程楚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擦眼角,做完动作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没有眼泪。 “谢谢您的夸奖。”他努力笑了一下。 “警方需要证据。”汪洋问。“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程楚希点头,他身上的黑雾绳索已经松开了,但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是我们的班主任,程豫光。” 何音一秒想起了当天那个哭喊着要扑过去看尸体的中年男人:“是他!” “我跟他,是远房亲戚,同一个祠堂的而已。我初三的时候,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面临退学。程豫光找到我,说我成绩很好,如果能考全市第一,我就能免费就读育华高中。而且育华高中每个月都有考试,我靠进年级前十,还能有奖学金。为了让我顺利考全市第一,进育华高中,他可以先接我到他家住。” 何音没有说话,走上前,将还温热的咖啡杯放在他的手里,认真地说:“你没有错,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 程楚希摇头:“我面前一直有两条路,但从头到尾,我都做了错误的选择。” “那时候我十五岁,我太想读书了,我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的命运。只要我有能力,有本事,就能用知识赚钱。所以,在辍学打工跟读书之间,我选了读书。” “我搬进他家,一开始……他对我,是真的非常好的。” 何音皱皱眉,在校园论坛里搜了一下程豫光的相关帖子。 跟她预料的一样,程豫光在学校里的风评非常好。 他担任高三a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长相温润,个性温和,对待学生非常有耐心,从来不发脾气。不过,他一直没有结婚。 校园论坛的帖子还提到了他跟程楚希的事。 三年前,程豫光将程楚希从老家带过来,以全市中考第一的成绩进入育华高中。两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在匿名帖子的描述里,程豫光对程楚希异常温柔,两人之间经常会有小动作,亲昵无比。 “你们……”何音忍不住说,“他骗你的啊!” “可我……我起初,并不知道。”程楚希抓着杯子,力道大得,几乎能将陶瓷杯捏破。 “他对我很好,他早上会叫我起床,晚上会给我热牛奶,让我早点睡觉。我难过的时候,他会摸我的头,我生日的时候,他还会抱我,搂着我教我跳舞……他说他喜欢我,我也以为,他是的。” 程楚希喃喃地说:“所以他说,说‘我们,在一起吧’的时候,我点头了。他留在我的房间时,我也同意了。因为他很享受,所以我居然很痛,但我觉得我很开心。” “我特么……”何音气得团团转,秦臻给她递个杯子,她抓住便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咣啷——陶瓷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是她无处发泄的怒气。 这根本就是欺骗!是有意诱导!就是想享受少年鲜美的身体罢了,哪里是什么狗屁爱情!可别玷/污爱情这两个字了!月老要是知道,神仙现场能给气死! 程楚希没有被她的怒气吓到,反而逐渐沉浸在回忆里,继续说着:“每天回到家,他都对我做很多事。白天在学校里,我跟他像做贼一样,我又开心,又痛苦,因为我总觉得,他的爱……没有持续到三个月。很快我就发现,他跟另一个初中男生来往,给人买游戏道具,频繁提出要跟男生见面。” “我跟他大吵大闹,他打了我,回头又跟我说,他不想这样,他遇到了困难,有人……有人要一个新鲜的小男孩。只要一次,得到了,就保他进学校的管理层。” “他说,凭什么优质的教育资源只能豪门享受?难道清贫家庭的孩子就不配读书吗?他想争取更多免费进入育华高中的名额,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权力。他需要牺牲这样一个孩子,去换取更多孩子的未来。” “这种屁话你也信?”何音骂道,“他想实现自己的狗屁道理,凭什么毁了别的孩子?他这么会慷他人之慨,自己脱光了上嘛!” 程楚希低下头:“我求他别这么做,他也哭着求我,说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希望我帮他个忙。” 不是吧?何音捏紧了拳头。 “他给我看了很多视频和小说,告诉我,在男性的世界里,只有欲/望,没有贞/操。追求感官的快感,是男人的本性,跟不同的人睡,才是最刺激的事。又能快乐,又能换取资源,有什么不好?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朝代责备男人没了贞/操。” 这是什么歪道理?何音一时竟没有办法反驳。 “我还是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了,就说,陪他喝酒吧。”程楚希的手一晃,咖啡全都泼了出来,他却没有发现。 他双手捂住了脸:“可是我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 太禽/兽了……太禽/兽!何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走上前,一把抱住少年。 “已经没事了,不是你的错,我们一定会把那些禽/兽绳之以法的!” 程楚希埋首于她的肩上,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很想大哭出来,将这三年的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可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有自己的声音还带着呜咽。 “后来,程豫光冲进来,跟我磕头,打自己耳光,说对不起我。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只要他进入管理层,就再也不会了。可是……可是这三年来,他进了管理层,又要当这个,当那个,还要进校董事局……我……” 他无法说出自己究竟被折磨了多少次,只能崩溃地抓住少女的衣服,嘶哑地骂着。 “我原本想,只要我毕业,只要我成年,我就可以逃脱的。男人不需要贞操,我没有事的,我积攒了很多奖学金,我可以申请国外的大学,只要我出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是……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出现病症了……” “我不知道是谁传染给我的,我只知道我病了,我需要治疗。但是他说不许,说如果我去医院,什么都完了。还威胁我,如果我暴露了,那他只能去找下一个美少年。” “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那天晚上我在教研楼的楼顶上坐了一个晚上,我想了很久。除了死,除非我的尸体到了警方手里,否则,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选择一跃而下。用最激烈的方式,将真相剖开。 第 37 章(改错字) 程楚希说出真相以后, 哪怕是鬼魂状态也几近崩溃。他抱住何音,浑身剧烈颤抖, 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好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明明灭灭,如风中摇曳的烛火,周身骤然迸发黑气, 几乎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秦臻看情况不对, 瞬间出手,一道黑雾飞过, 先将程楚希打晕了。随后黑雾勾勒出复杂的符号, 将程楚希团团包裹住, 平托在半空中。 何音也急忙擦去眼角的泪, 飞速画了一张定神符, 用自己的血开光了, 贴在程楚希身上。 “他精神受到太大刺激,再清醒下去,会被怨念转化为无意识复仇的怨鬼, 先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她跟秦臻合力, 小心地将程楚希放在沙发上。原本将眉头皱得紧紧的程楚希, 此刻脸上的神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安静地睡去了。 汪洋烦躁地叹了口气, 手指无意识地动着。 何音认识那个动作, 便道:“汪警官, 你可以去抽根烟,回来他就醒了。” “这么快?”汪洋吃惊。 何音神色黯然地解释:“他已经是鬼了。鬼不是生灵,没有睡眠, 他只是被我强行入定, 避免被思绪惊扰而已。” 这话听着了可叫人太难受了,汪洋愈加烦躁,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抽根烟。” 四周重新寂静下来,何音握住程楚希的手,用坤卦之力一点点冲刷他的神智,让他冷静下来。秦臻看着她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我看到怨气的时候,以为只是校园暴力。”何音低声说,“没想到……” 没想到,不仅涉及同性性侵,还是长辈对未成年、多次、多人性侵。 这样对一个发愤图强、努力学习,想用学习改变命运的少年,并且他已经拿到非常好成绩,准备考上大学时,毁了他。 这是何音最不能忍受的一点。 想想如果是她,已经获得了坤卦之力,明明可以改变命运了,却被人毁了,必须亲手断绝这个机会…… 她也会化为厉鬼,甚至向整个世界复仇! “好了,不是你害的,你用功过度,以后怎么帮他?”秦臻抓住她的手,坚决地将她的手拿开,煮了另一杯热咖啡,塞进她手里。 夏天何音不大喜欢喝咖啡,更喜欢冰可乐这种简单实在的快乐。但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温度确实能安慰人。 感觉到她逐渐冷静下来,秦臻才开口:“他刚才说的话里,有一条利益输送链。” 何音点头。 在程楚希的角度看来,是程豫光那个人渣将他当礼物讨好上级,但育华高中是私立学校,校董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这条利益输送链,绝对不会只在校园里,肯定涉及背后的股东。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证据问题。”何音拧着眉毛,“他一死,尸体被警方检查,一定会发现身体的异常。那些人渣会不会担心被抓,毁灭痕迹?” “他们……毁不了。”微弱的声音传来。 何音放下咖啡回头,关切地问道:“程学长,你醒啦?” 程楚希身上的黑气已经平息下去了,他捂着头坐起来,“我好了很多,是你帮我的吗?谢谢你。” “不客气,我应该的。”何音赶紧给汪洋打电话,等汪洋一回来,她又画了符咒,好叫两人能对话。“程学长,证据的事,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汪警官,他一定会帮你的。” 程楚希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录像了。” 不光是汪洋跟何音,连秦臻都震惊了。 他竟然——做到了这步? “我说了,我是为了揭露真相,才死的。”程楚希崩溃了一次,再清醒过来,便像是中了忘情蛊一样,跟刚才那个声嘶力竭大哭的男生判若两人。“从这个学期开始,他每次跟我说有需要,我都会先答应,然后在见面时激烈反抗。那么,拍到的内容,就会……相当具有冲击性。” 越是手握财富和权力,便越容易得到他人的臣服和顺从,那么,反抗对他们来说,就是新鲜事。自动跪下的臣服已经不具有新鲜感了,不断反抗最后被压着肩膀跪下,那才叫刺激。 因为征服这个词,本身就该带有暴力和血腥,才叫精彩。 何音能想象那些视频里的男人们,面对少年的反抗、被征服,将被怎样刺激。 兽/性上头时,他们当然也不会知道,在暗处,有一只镜头记下了一切。 包括少年始终不屈服、始终清醒的眼睛。 “我把视频备份了很多次,一份放在学校的储物柜里,那是我用来迷惑程豫光的,大概率已经被他毁掉了。原视频在我的一个旧手机里,被我连同份资料和密码包,寄存在附近的壹号超市里了。超市的工作人员已经按规定,在检查储物柜时发现我的包,并且通知了我。我告诉他们暂时没有空取,如果一个月的期限到了我还没去拿,就交到警局去,由警局转交。” “最后一份视频,我储存在校园论坛的云空间里。如果一个月后,警方没有收到旧手机。视频就会出现在育华高中校园论坛首页,播放给所有学生看。” “校园论坛?”汪洋疑惑,这是什么操作? 何音的眼中已满是敬佩:“汪警官,你不知道,育华高中的论坛有三个关键功能。一,定时发帖,本来是为了给那群少爷小姐们庆祝生日的娱乐功能。二,1t的云储存空间,本意是给学生存放教学视频的,但为了标榜尊重学生隐私,学校对储存内容不做筛查,也不许直接外传。但下载之后外传,就不管了。三,学校为了让学生‘畅所欲言’、‘无所畏惧’,实行绝对匿名制,除非你们警方拿着公文去找做系统的公司,否则,学校也没办法进入个人账号的空间,更别说操作了。” 三个都是很普通的功能,尤其是在豪门有什么事别曝光,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的思维下,育华高中的校园论坛一直很安全。 谁也不知道,有人用这三个功能和自己的名誉,埋了一颗惊天动地的雷。 然后,用自己的性命点燃引线。 “程学长,你真的非常了不起。”何音发自内心地敬佩着,“你是个英雄。” 程楚希淡淡地笑了,依旧是那句话:“我是为了揭开真相才死的。” 汪洋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手却穿了过去。 一瞬间,三人眼中都涌起无尽的伤痛,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汪洋:“你把超市的地址给我,我以警察的身份去拿视频。” 程楚希报了个地址,是壹号超市在s市最大的一间,在黄金cbd里。 “放心吧。”汪洋留下一句话,寒着脸离开了。 何音扬声叮嘱:“汪警官,以后要找程学长,就来我这里。” 话说出口,秦臻跟程楚希都愣了一下。 “学妹,我……” “学长,你现在的身份,在别的地方不安全。”何音简单地说了一句,“二楼还有很多房间,你现在这里住下吧。放心,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程楚希对鬼怪不了解,直觉她的意思是既然身为厉鬼,就不要出去吓人了,安分守己地呆在这里,免得我收了你。 他乖乖地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他不习惯跟女生相处,也知道寄住在别人家里,不打扰的最好方法,就是呆在自己房间里别出来。程楚希站起略一欠身:“我回房间了。” 何音目送他上楼,等感觉到他的气息到了房间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回过头,便看到秦臻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干嘛?”总觉得他的目光怪怪的,何音下意识地解释:“我只是不忍心而已!” 如果他到处晃荡,谁知道会不会被路过的道士收走?再说了,他这样的怨鬼,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进入轮回,如果必须消除怨气才能进入轮回,以后她还得从长计议。 面对她的解释,秦臻只有一个简单的字:“哦。” 何音:…… 这个哦字意味深长! 何音瞪了他一眼,秦臻却又说:“你们这些孩子,都很有勇气。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男子汉。” 谁说不是呢?可惜…… 何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这一/夜又没睡好。想当然的,第二天早上又是精神不振,不能骑车去学校了。她正准备点开打车app,忽然一声喇叭响起。 回过头,何音便看到院子里缓缓开来一辆黑色的奔驰,司机的车窗摇下,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漠。 “大小姐是要做副驾,还是后座?” “噗~”何音被他逗笑了,“哪来的?” “刷你的卡买的,两百多万,赶紧上车,迟到了我可不负责。” 何音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跑回二楼,敲了敲房门。 “程学长,你醒着吗?” 程楚希刚化作厉鬼没两天,就进入寿康巷11号生活,在坤卦的力量核心之处,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跟活着时有什么区别。除了不需要吃睡等日常活动,他白天依旧能走动,没有一点影响。 自然的,也没有厉鬼白天需要躲进角落休息的习惯,一下子就开门了。 “学妹,你有事要交代?” “你在家里无聊了,可以看看电视,客厅里的东西我都加了法术,你都能碰的。如果客厅的座机响了,你也可以接。除了我跟阿臻,不会有人打这个电话的。总之,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 她抛下一句话,楼下便传来秦臻的催促。 “还上不上学了?迟到了!我现在不能超速!” 他不想刚拿到合法驾照,马上被扣分! “来了来了!”何音匆匆地往下跑,上了副驾还宣布:“到巷口停一下,我要吃那家的豆浆跟油条!” “行,都行。”秦臻答应得痛快,打着方向盘,便滑出院子,便开始盘算。“以后会给你配个司机、保姆,省得你一天天吃路边摊,不安全。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对自己的资产心里要有个数。” “哪来这么多钱?”何音苦笑,“买完车就只剩不到90万了!” 这话说出来,她先愣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笑了。 “怎么?”秦臻瞥了她一眼,“发现砸钱信错人了,吓傻了?” “不,我是觉得太神奇了。”何音回忆说,“前不久我离开何家时,身上没几块钱,赚到一千块,我开心得要死。现在,手上有90万,我竟然觉得,哇,这么少,哪够用?” 她长吁短叹起来:“完了,被你们这些豪门带的,我膨胀了。” 秦臻不觉也笑起来:“这算什么?90万而已,过段时间,你随便砸。” 世上唯有钱是最能安慰人的,何音光是想想90万随便砸不手软的情形,便笑了起来。 一路耍嘴皮子,两人因为程楚希而沉重的心情,终于轻松些了。 “阿音。”将人送到教学楼下,秦臻的手搭在车窗上,叮嘱:“不要难过,结果已经到了。” 他指的是?何音眼睛一亮。 她虽然是坤卦化身,但终究是凡胎肉/体,不像他是非生非死的灵体,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他的意思是,警察已经来了吗? 何音赶紧往教师楼跑,远远地便看到警车在楼下,显然人已经上楼去了。 汪洋这位警察,做事太靠谱了! 何音一边跑一边取出手机打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声音充满了忐忑和迟疑:“这里是何音家,她……她上课……” “学长,是我。”何音的声音轻快,“遥控器在旁边吗?有个没锁屏的ipad,你看到了吗?” 程楚希听到她的声音便松了口气,目光一转,点头:“看到了。” “那好,等下记得看新闻。”何音抛下一句话,也不管程楚希怎么回答,先挂电话要楼上冲。 她刚一动,便听到个怒吼:“何音!你给我站住!” 何泰华怒气冲冲地从楼上冲下来,刚好挡在楼梯上,把何音的路给挡住了。 “你又干什么?”何音哪有时间理他,沉着脸喝道:“麻烦让开,我还有事!” “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真是翅膀硬了!造反了你,你以为有霍家跟汪家在你背后撑腰,就了不起吗?我告诉你,你休想破坏莹莹跟秦大少的婚约!你就算机关算尽,也不会有人看上,豪门子弟只会看到你嫉妒的嘴脸,险恶的用心!” 无缘无故的,发什么疯? 何音也怒了,冷笑道:“何先生,这算什么险恶?我真正的手段你还没见过呢!让开!” 说完抓住何泰华的手一扯,将何泰华扯到扶手旁,往楼上冲去。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楼上楼下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杨心作为吃瓜一线的八卦小能手,早就在三楼的走廊里东张西望了。 见到何音,她赶紧跑过来:“阿音,你也听说了吗?来了好多警察,好像因为程学长的事,要抓程老师!天哪……” 她惊讶得都快蹦脚了,可定睛一看,何音神色平静,脸上不见一点吃惊的神色。 “阿音,你……” “心心,你拿着的是什么?” 杨心一秒被转移了思路,举举手上的东西:“噢,这个啊,便携式小电扇啊,这天太热了。阿音,你还没说……” 何音又一次打断她的话:“借我玩一下?” “噢,给。”杨心刚把小电扇放在她手里,走廊那头便是一阵喧哗。 何音抬眼一瞥,便看到汪洋带头,推着程豫光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程豫光脸色灰败,手上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抓住手臂,推着往前走。 此时从三楼到一楼,楼梯上站满了他的学生。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高三a班的学生叫道,“为什么抓程老师?你们有证据吗?信不信我发到网上,说你们警察乱抓人?” 这话没有唬到警察,反而是程豫光猛地抬头叫道:“不!不要!” 高三a班的学生一愣:“程老师……” “你们的程老师,涉嫌性侵未成年同性,并且强迫未成年同性进行性/交易,证据确凿,依法对他进行逮捕。”汪洋冷冷地说,“同理,还有你们校长跟两位校董。” 什么?全场的学生都呆住了。他们校长跟程老师,涉嫌性侵未成年同性? 有人不愿相信,但就在这时,另一波警察押着校长,从楼上走了下来。 同样灰败的脸色,同样难以言明的表情。 警察说的是真的! “等等……”有人白着脸问出来,“哪个未成年同性,难道是……” 他们心中有了个猜想,却怎么都不敢说出口。因为这个事实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了,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可有一道异常冷清的声音,替他们说了出来:“是程楚希学长。” 除了汪洋,其他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尤其是校长跟程豫光。 “程学长被程豫光这个禽/兽以爱情为理由哄骗时,才15岁,三年来,程学长饱受身心折磨。但程学长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他不是因为自己遭受的屈辱而自杀,是这些禽/兽用无辜少年的人生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听话,这些禽/兽就去找另外的少年,囚禁另一块禁脔。程学长被他们监视,无法报警,只能选择最决绝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体交给警方检查,并且留下证据,证明了他们的一切兽行。” “程学长不是弱者,更不是什么变/态,他只是个被人用长辈身份欺骗的无辜人,更是个用自己的方式揭露真相,保护其他人的英雄!” 本来听到“性侵”、“男性”这次词,许多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恶心,觉得是程楚希变/态。但何音干脆地将事情说出来,他们反而改变了看法。 程楚希对程豫光的依赖,程豫光的师长面孔,学生们都看在眼里。因为程豫光的温柔外表,平时很多女生还开玩笑,说嫁人当嫁程豫光。 现在,简直要吐了! 又听说程楚希是为了保护其他无辜少年,才被迫妥协,为了揭露真相,才选择跳楼。学生们心中又不觉敬佩。 “程学长……”一个女生率先哭了出来,“呜呜……那么好的程学长……” “他都要申请剑桥了!”另一个女生呜咽着,骂道:“禽/兽!去死吧!” “禽/兽!等着被枪毙!” “太变/态了!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平时还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对楚希,简直令人作呕!” 原本还在为老师出头的学生们,转眼变成了怒骂,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丢出来,砸得校长跟程豫光头破血流。 可程豫光对辱骂却视而不见,一双细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见了鬼似的盯着走下来的少女。 何音坦然接受着他的目光,甚至在路过他的时候停了一下,在汪洋的掩护下,小声说:“程老师,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程豫光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想知道!我不……” “是程学长告诉我的。”何音压低声音,慢慢地、用她特有的冷幽幽的声音说:“你知道当天我为什么会阻止你碰尸体吗?因为当时程学长就坐在自己的尸体上,等着你伸手,他好……” 剩下的话,何音故意不说,可程豫光只要稍微脑补那个画面,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 “我、我是无神论者!”他外强中干地强调,不知道是反驳少女的话,还是给自己打气。“你休想装神弄鬼吓唬我!我告诉你,我……” 话还没说完,便给何音打断了。 少女的声音阴恻恻的:“是吗?程老师,程学长不开心了。” 一瞬间,程豫光便感觉到脖子后边飘来一阵凉风,仿佛被人在身后吹了口气似的。 程楚希……程楚希就喜欢从后边抱他,对着他的脖子吹气! “不!不要过来!”程豫光蓦地大叫起来,被拷起的双手乱舞着,疯狂往楼下跑。脚下一踉跄,接连滚了几级楼梯,可他磕破了头也不管,挣扎着,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楚希!楚希!别找我!我错了!你是爱我的,不要找我!不关我的事!你去找张董、贺董!去找范校长!不要找我!” 校长闻言瞬间变了脸色:“程豫光!你鬼叫什么?” “校长,你没看到吗?”何音露出个凉凉的笑。“他在怕厉鬼复仇啊。做了亏心事,当然怕鬼敲门。” 校长的嘴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声,何音就截下了:“校长,你当然也是个无神论者,没关系,就当我说错了,都是我猜的吧。” 她含笑走过校长身边,忽然又回过头,璀璨一笑。 校长差点被那笑容吓得汗毛倒竖,抖着声音问:“你,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何音轻声说,“校长,你以前也好好地‘招待’过程学长吧?今晚,程学长也会好好地招待你哦。” 校长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也开始发软,下了热水的面条似的,撑不住他肥胖的身躯。“你……你休想吓我!我……” 剩下的话,被警察的催促声打断了,两人被直接押上警车,离开了校园。 留下一地心情沉重的学生。 “太可怕了……”杨心抓着手机,木木地走下楼梯,眼睛已经哭肿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程学长……呜呜……” 何音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她刚想安慰几句,谁知何泰华的声音又在这时候响起了。 “何、音!”何泰华手里捏着手机,一副刚接了电话的样子,不知什么缘故,气得浑身发抖,脸都煞白了,不住地喘着粗气。 “你……你居然用这种方法报复我!算我错了,我现在请你这位姑奶奶回家,你别给我闹了!那张协议,就当是我毁约,我赔钱给你!你要几百万,尽管说!” 何音莫名其妙,只当他还没发完疯,理都不想理。反而是旁边的杨心,一边抽噎着,一边提醒她:“刚刚……呜呜……微/信群里有人说,张校董跟贺校董也被抓了。他们俩,一个是茂禾日化的大股东兼副总,一个是、是云霄投资的董事会成员……” 还有这么巧的事?育华高中出事的两个校董,分别是何家跟秦家公司的董事?这么说来,茂禾日化跟云霄投资的股价,岂不是又会被丑/闻影响了? 秦家血厚,折腾一顿估计没大碍,倒是何家…… 何家可是在短短半个月内,先经历总裁任意撕毁合约、送未成年女儿给秦家当未婚妻,两个大丑/闻的。现在,又闹出个副总性侵未成年被刑拘? 不到半个小时里,何音先见证了人渣被抓,真相大白,程楚希名誉恢复,又听到何家的公司深陷危机,不觉心情大好。 “何总。”她回过头,笑眯眯地说:“原来如此,恭喜啊。” “你……你……”何泰华捂着胸口,连退好几步,扶着墙,差点气都不会喘了。 偏偏上天好像觉得刺激不够,何音的手机这时候又响起了。她看了一眼,便接了起来:“霍阿姨,是我,有什么事吗?”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哦,今年效益特别好,我能分红一个亿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公司亏损严重,眼看着资金链就断了,何音却因为霍婷赠送的股份,拿到一个亿的分红?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用做,一年坐收两个亿? 何泰华听不下去了,也说不出话了,扶着墙壁一步一个哆嗦地走了。 “阿、阿音……”杨心在旁边听着,双眼亮闪闪地,看她就跟看九天仙女一样,充满了崇拜。“你现在好有钱!你已经晋升为我身边最有钱的朋友了!土豪,让我沾沾你的财气!” “喏,沾好。”何音揉了一把她的头,走到僻静的角落,再次拨了家里的电话。 那边一接起,她便问:“看到了吗?” 电话里是细细地吸气声,好一会儿,程楚希才回答:“看到了,谢谢你们。” “不,我们没有做什么,是你的勇敢和努力,让事情成功了,让人渣被绳之以法。唔,一定要谢的话,就谢汪警官吧,我今天看到他眼底下一片黑眼圈,跟熊猫似的,不知道他熬了几个通宵。” 程楚希哽咽:“有机会,我一定会当面感谢他的。” 何音一笑,将电话挂断了。 这时候,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才响起。 等何音回到教室,班上的人全都望了过来,坐在前边的许承钧支着椅子的两个脚,晃晃荡荡地回身,挑起左边眉毛。 “嗨,女土豪?” “嘴上说着女土豪,心里喊着女神棍。”何音坐下来,打开笔记本跟平板,不为所动。“得了吧你。” 一句话说出,班上的学生都笑了起来。 他们有些就愿意跟有钱人玩,有些人欣赏何音的侠气——不是每个人都敢惹邱家,秦家这些顶级豪门、为人出头的。还有些,纯粹好奇她身上的玄学传说。 所以,借着这句玩笑话,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围过来,跟她聊着天。 “咱们学校居然出了这种人渣败类,等下警方的通报出现,热搜一定会爆的。” “居然还有何家公司的副总,现在何家不好受了吧?也是活该。” “对了,今天何莹莹没有来上课哎,听说是她爸爸来帮她请了长假,要等舆论风波平静些才来上课。” “不可能平静了。本来我看何莹莹跟秦大少谈恋爱,还觉得挺浪漫的,后来看了尚澜那篇长微博,今天又出了程学长的事,就觉得……好恶心啊。” “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爱何莹莹,还是爱何莹莹稚嫩又干净的身体?又或者,只是想享受骗得小姑娘全心全意的爱那种成就感?” 周围七嘴八舌的,跟她进育华高中时,仿佛两个世界。 曾经他们多避如蛇蝎,现在就多众星拱月。 何音既不觉得高兴,也没有出言讽刺,只是微笑着,平静地提醒:“我看到刘老师的身影了,再不回座位,她老人家要发飙了。” 学生们对刘老师异常尊敬,呼啦一下回到座位上,安分地玩手机或者发呆。等下课了,就有人不时跟何音说几句话。 “要带奶茶吗?” “有幸请女神吃午饭吗?” 何音既不答应,也不冷淡,只是应付着,始终保持着微笑。等傍晚秦臻来接她,上了车,她才揉着腮帮子抱怨:“笑了一天,我的腮帮子都酸了。” “干嘛?”秦臻问。 何音简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感叹:“你们豪门的人太不容易了,明明之前相互翻白眼,都快把眼珠子翻出来了,现在一转头,又能说说笑笑。今天我要是松口,一天至少得喝十杯奶茶,不得胖死。” “原来如此。”秦臻逗她,“我还以为你收到霍家给的分红,一整天笑得合不拢嘴,所以腮帮子疼呢。” “去你的!”何音笑骂了一句,靠在副驾上,抱着黄鸡玩/偶感叹。 “不过,一个亿,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听这个数字我都快没概念了,别说怎么处理——我都不知道怎么花!” 我信你个鬼。秦臻轻哼:“哦?那我随便花了?” 何音轻笑:“这个随便花,是花在茂禾日化上边吗?” 秦臻停车,避让人行道上的老太太,转过头对她笑了一笑。 笑容里,有两人才明白的杀意。 秦家血厚,这次名声受损,市值就算蒸发个几十亿,也只是小打小闹。但何家不一样,茂禾日化不是做投资的,名下没有那么多产业可以支撑,不能a子公司赔了,b项目赚钱。 半个月下来,茂禾日化被一逼再逼,已经落入绝境。 秦家……既然会眼见何家落得如此地步,肯定另有打算,事情一开始时不伸出援手,现在也不会伸手。 那么…… 秦臻低低地笑了起来:“何家的资金链要断了,姓张的手里有茂禾日化25%的股份。我猜,何泰华会处理掉他手下的一个生产厂。” 股份啊……何音现在对这个词充满了好感,更别说还有个厂子了。 要是能拿下,那岂不是可以生产东西卖出去? 她的事业运还没用呢! “可惜,我没有成年。”何音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如果满18岁,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动手了。 “谁说你没有满?”秦臻神色平静地吐出个惊雷般的秘密。“你已经满18岁了,就在你回何家的时候。” “什么???”何音怀疑他在开玩笑,“你还准备给我的年龄造假?” 别吧,坤卦之力不允许她造孽的!弄虚作假也不行! 、 “我没有开玩笑,何家给你的日期,是不对的,你真正的八字,在梁老手里,他交给我了。”秦臻说,“实际上,你比何莹莹大7个月,已经满18岁,是法定成年人,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她已经成年了?不,关键是,她比何莹莹大7个月? “这不可能!”何音脱口而出。 刚出生的婴儿,跟七个月大的婴儿差别太大了,如果她真的比何莹莹大七个月,17年前,梁双云怎么可能搞错孩子? 第 38 章 秦臻小心地将车停在路边, 双手握住方向盘。 他很害怕何音会因此受伤,但是他必须说出这件事。不仅是不希望他跟何音将来的每一步受到限制, 更是不想何音被蒙在鼓里。 他们是同一种人, 宁愿清醒地面对事实的残忍,而不是被善良的蒙蔽着,糊里糊涂地活下去。 “听说何莹莹未成年时, 我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秦臻的喉结不安地滑动了几下,“阿音, 如果何莹莹真的是秦家的孩子, 老头子也知道, 那么……事情就不会是意外。” “因为不光是秦家, s市的豪门都有个习惯, 孩子出生就验证dna数据。所以, 秦家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dna数据档案。何莹莹既然被老头子承认了,她也必须有。” 也就是说,何莹莹会出现在何家, 秦家知道, 何家……只怕也是为了讨好秦家才这么做的。难怪何家一边号称疼爱女儿, 一边给12岁的女儿订婚, 早早地定下了“秦家人”的名分。 何音捏了一把眉心,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靠在后座上。好一会儿之后, 她才慢吞吞地说:“阿臻,要是我现在说,我一点也不伤心, 更不觉得意外, 会不会太无情了?” 她转过头:“不会连你都觉得,我对何氏夫妇的感情深厚,还会为他们的举动难过吧?” 秦臻只觉得高高提起的心,这一刻终于放了下来:“没有就好。” “我承认我挺缺爱的,但是,我缺的是爱,不是一对顶着父母名分的人。姓何的有什么资格当我的父母,我欠他们的一条命,在他们没有履行抚养义务的时候已经还清了。现在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吃惊。” 何音眸中冷光闪动:“就是一下子成了法定成年人,可以大展拳脚了,有些不适应。” 她不是逞强的人,会这么说,是真的放下了。 秦臻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往前开车:“阿音,咱们现在不着急,先把你的年龄、户籍给改了,保证你身份的合法性。我估计,时间前后两个月,足够了。另外,距离你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就算你表现得再成熟,你也还是个高中生,学习成绩不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何音听着前边还兴奋得磨拳擦脚,一听后边,直接手脚冰凉了。 她忘了,她还有一个催命符,叫做——期、末、考、试! “我……”何音小声商量着,“阿臻,我能及格就行了吧?” “不行。”秦臻语气坚决,“我从前对成绩并不看重,觉得无所谓。但看到那个冒牌货,我确定了,学习和能力一样重要,受教育的水平,和学习的能力,决定一个人能有多成功。” 他停着红灯,转头微微一笑:“期末你要考6科吧?按照一科80分算,阿音,你总分低于480分,我就在11号下清修咒。” 何音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是清修咒?” 听着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古代修仙人士用来强迫自己清修的一种符咒,主要作用是在限制时间内不许出门。梁老珍藏了三张,有一张在我刚到11号的时候,梁老担心我出去犯事,用掉了。剩下两张,在我手里。” 这是什么上古禁咒!何音大惊失色:“清修咒时间多长?” 秦臻笑得温柔:“放心,最长的一张已经用掉了。剩下的两张,一张3个月,一张半年而已。” 三个月不出门?她还不如死了算了!何音一秒服软:“对不起,我错了,我今晚回去就做试卷。” “安心,这半个月,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秦臻保证,“连何家带秦家都没有这个闲工夫。” 何家确实没有功夫。 这天上午,何泰华接到公司电话之前,先近距离目睹了一波警察抓人的精彩剧情。随后,被秘书打电话通知。 “何总!不好了!张董事刚到公司楼下,就被警察抓了!现在公司乱成一团,怎么办?” 怎么办?警察都抓人了,他能怎么办?他一只手还打着石膏呢! 何泰华冲何音一顿发火,火没撒成,反被何音气得差点心梗死,跌跌撞撞地回到车里,让司机开车去公司。 公司已经乱成一团了,各处都收到张董事被抓的消息。 晚上,警方发出通报。 警方通报先定性育华高中的案子为性侵未成年,并且利用未成年进行性/交易,性质极其恶劣。接着,揭露了交易链。 犯罪嫌疑人程某以资助贫困生为名义,与未成年受害者共同居住。在共同生活期间,程某多次误导受害者,以谈恋爱为名义对未成年提出不合理要求,严重违反教师职业道德守则,更多次无视受害人的拒绝,行为已构成强/暴。 随后,程某行为被犯罪嫌疑人张某发现,张某利用其校董的身份,多次暗示程某交易。程某以灌醉、喂安眠药等形式将受害者交给张某侵害,多次得手后,两人变本加厉,又以同样手段将受害者交予贺某侵害。 通报最后,还特意点出,案子迅速侦破得益于受害者保存了视频,对受害者的坚强勇敢表示赞扬,同时也深表痛惜。对犯罪嫌疑人,将进一步审理。 通报一出,公众哗然,一边怒骂人渣,问候人渣祖宗十八代,一边将人渣的履历扒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扒便发现,原来张某是茂禾日化的大股东,而贺某是云霄投资的股东。 瓜藤瞬间蔓延向秦家跟何家,又恰好,尚澜那条探讨未成年恋爱的长微博热度未消,再度被转了起来。何莹莹跟秦霆琛的婚约,也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我的妈,新闻里写何莹莹12岁就跟顶级豪门小少爷订婚,随后婚约对象又改成大少。这是什么魅惑众生的玛丽苏吗?这个何莹莹是什么绝代美人?” “看照片,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要说绝代美人,还差得远呢。娱乐圈里就能找到好几个当红明星比她漂亮,更别说那些被捧上神坛的绝代佳人了。秦家两个少爷想要什么美人没有,看上她?”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姓何的为了讨好秦家,将未成年女儿当礼物送出吧?说是未婚妻,其实又是一条利益输送链?” 针对猜测,云霄投资出了个公告,表示会全力协助警方办案,希望网友不要对云霄投资进行负面造谣,否则小心律师函。 云霄投资养的律师团队,网友还是不敢惹的,明面上的谣言算是止住了。但是接连不断的负面新闻,如狂风暴雨,冲刷着原本就飘摇的茂禾日化。 才不过三天的时间,何泰华就觉得自己像是过了三十年,心力交瘁,回到家连话都不想说了。 原本申请的银/行贷款立刻就不批了,茂禾日化的资金链,已经到了说断就断的境地。 更雪上加霜的是,到发工资的时间了。6月底,年中,茂禾日化的各种款项,都是半年付一次的。 何泰华从前财大气粗,一直打着高薪养人才的旗号,人才不人才看不出来,高薪倒是真的。茂禾日化的高管基本都年薪百万,副总都年薪千万。租的厂房、写字楼,也都是最好的。 表面有多风光,底下就堆了多少钱。 茂禾日化光是每月薪资支出就得700多万,总公司大楼一月租金就100万了,半年就是600万,还有各个工厂、各项半年一付的租金加起来。 秘书给何泰华算了一笔账,硬性支出就得至少两千万。 原来事业顺畅时,什么五百万、一千万,何泰华都看不上,合同一签就是几个亿。 现在,钱到用时方恨少,何泰华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警方通报发出的第五天晚上,何泰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紧张地盯着打电话的何莹莹。 “……嗯,好的,我知道了,秦爷爷再见。”何莹莹放下手机。 “怎么样?”何泰华攥紧拳头问。 何莹莹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开心地对他比了个v:“秦爷爷说他会给你打电话,商量具体事宜的。” 何泰华一听,心登时凉了一半,火气直往头顶上蹿,差点骂出来:放心?你长没长心眼?秦老头这是骗你的,你不知道? 但是借一百个胆,他也不敢骂何莹莹。万一何莹莹一委屈,跟秦霆琛一告状,给秦沛知道了,怎么办? 何泰华只能压下怒气,勉强地笑了:“知道了。” 然后起身,回书房去。 刚进书房,手机就响了。 “何先生。”秦沛的声音苍老而低沉,透着森森的寒意。 何泰华一听就双腿打抖,不用审问,什么都招了:“秦董事长,我……我真不是利用莹莹,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资金链已经断了,求求您,帮帮我吧,您不帮我,我的公司就要……” “你的公司每年净利润就那么一点,一堆破铜烂铁,破产就破产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秦沛说话的时候,还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在自己下棋。在那落子声伴随下,他的态度显得格外漫不经心。 “泰华啊,现在做日化利润太低了,做投资和金融才是赚钱的行当。趁这个机会,你改行吧,我给你弄个金融公司,省心省力,又能挣钱养老。盈亏云霄投资负责,你只管享受就行了。”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没有给何泰华一句说话的余地,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何泰华举着手机站在书房里,空调还没开,7月盛夏,浑身却凉得好似在冰窖。 他们家费尽心血经营了三代的公司,秦家说破产就破产? “不行,绝对不行!”何泰华咬着牙,他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公司破产? 秦家不帮他,他就自己救自己! 大不了,将他名下的资产先抵押、变卖出去。跟公司相比,面子有什么了不起? 弄到钱,先把各处的场地租金付了,至于工资……到时候再说! 第二天,何泰华先去了公司,让秘书发了封集体邮件,告知全体员工,发工资的时间推迟到下个月。 邮件一出,公司上下都快疯了。 茂禾日化不是什么国有企业,一个私企,发不出工资,就是极大的危险信号。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员工们此前迟疑许久,收到邮件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开始找下家,准备辞职。 “何总,人力资源那边收到了好多辞职信……”秘书慌乱地报告着。 何泰华哪里顾得上这个?头也不抬,只是吼:“先别烦我!” 然后开始找关系,抵押车子、房子,连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别墅,也想办法抵押出去了。 豪门里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消息灵通的吃瓜群众。何泰华到处找人借钱、找关系抵押不动产的事,很快传遍了豪门,连杨心都知道了。 [吃瓜小心:阿音,你知道吗?你那个渣爹,要破产了!] 何音看完消息眉头一挑,回了一句“安心吃瓜”,继续奋斗她的试卷去了。 对着一道地理大题,绞尽脑汁,最后只能求助地转过身:“阿臻……” 秦臻在旁边支了个桌子,一边用笔记本处理各种事情,做前期准备,一边瞥了一眼。 “哪里不懂?” “这道题。”何音将纸卷放过去。 材料分析题,一长串材料,后面提问:分析荆江河段水患严重的原因。 秦臻放下鼠标,抽出草稿纸,随手写着。“以前跟你说过,材料题不会做,从哪方面着手?” 何音回忆:“自然地理,人文地理。” 秦臻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关键词,画上大括号,问:“自然地理从哪里分析?” “气候,地形。”何音不等他分析,继续说:“人文地理从工业、农业、人类活动的其他影响。” 秦臻又一一分列了序号,问:“所以,荆江这个地方,分别对应什么因素?” “气候,亚热带季风气候,降水时空分布不均匀,夏季多暴雨,河流汛期集中,水量大。地形……平原地形,地势平坦……”何音说着说着就卡壳了。 秦臻提醒:“荆江河段有个称号,叫什么?” 何音眼睛一亮:“九曲回肠!对对,地势平坦,河流弯曲,水流流速缓慢,泥沙沉积,容易造成河流淤堵。” “这些都是自然因素,人文因素呢?” 这个何音会:“上游过度开垦,植被破环,造成水土流失严重,同时植被涵养水源功能下降!” “这些原因都是在说明,为什么这地方洪水大。”秦臻继续提醒,“什么叫做灾?造成经济损失那才叫做灾。” 何音头顶灯泡一亮:“河道沿岸为城市,洪水造成经济损失大!” “嗯。”秦臻点头,继续回去做他的事情了。 何音等了一会儿,不满了:“我做对了,你怎么不夸我?” 秦臻先生从善如流,语音平平:“阿音小朋友,你好棒啊。” “太敷衍了!”何音撇嘴,抓着笔开始写字。 秦臻一边打字一边瞥着,等她写完了,确认她都记住了,才说:“抬头。” 何音抬头,便看到秦臻打了个响指,一缕黑烟飘去开了冰箱,卷裹着可乐飞过来。秦臻修长苍白的手拿住了,直接贴在她脑门上。 “喏,开放禁令,奖励一听可乐。” 何音给冰得一阵哆嗦,接住可乐长吁短叹:“我可太不容易了,坐拥一个亿的存款,居然喝可乐都得做试卷,天下没有我这样的富婆!” “因为你还是个土豪美少女,不是富婆,再喝那么多碳酸饮料,你就会胖成一只猪仔。”秦臻毫不客气,“还嫌弃?做不完试卷不给喝了。” 他作势收回,胳膊一伸举高了。 “哎!”何音跳起来,一把抢过可乐,打开了插上吸管,狠狠地喝了一口。 他们俩真是……程楚希站在楼梯上看着,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谁能想到,这两个幼稚得为一听冰可乐吵架的人,一个是会法术的厉鬼,另一个,是见了厉鬼也不变色,让豪门一个个栽跟斗的玄学大师? 表面冷酷、手段凌厉,私下里却幼稚顽皮的人,比那些表面温柔体贴,实际上残酷无情的人,可爱多了,也可靠多了。 如果他早一点找到何音,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弯起的嘴角落下重量,渐渐消失了弧度,程楚希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想离开。秦臻的目光一转,却叫道:“来得正好,来辅导这可乐少女。” “你才可乐少女!”何音反驳,然后对楼梯招手:“学长,吃西瓜吗?给我个偷懒的机会,让我切个西瓜吧!” 程楚希总有种拘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想拒绝,又觉得何音想拿他当借口,只好走过去,僵硬地坐下。 “谢谢。” “不用谢,你没听到吗?某人拿你当偷懒的借口呢。”秦臻轻哼。 程楚希勉强露出个苍白笑容,没有回话。 等何音切了西瓜回来,他也小心地拿了一块吃着,每一口,都很珍惜,都当做最后一口来吃。 吃过一块,他不敢再吃,站起来说:“我先回房间了。何音,不是我不愿意辅导你,但我是理科生,专攻生物跟化学,文科……我不擅长。” 说完礼貌地鞠了一躬,会上楼去了。 何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忍心了?”秦臻问。 何音挪到他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不能入轮回了?” “嗯。”秦臻看着茂禾日化第一季度的财报,“魂魄跟鬼之间是有区别的,人死魂魄离体,按理说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内会自动回归地府。这个过程中,魂魄是没有意识的,只有经过了鬼门关,才逐渐想起自己是谁。如果魂魄逗留人间,还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就成了鬼。” “过了头七还没有鬼差来抓的鬼,就是被怨气遮住了行踪,超脱地府之外。用现代思维,你就理解成为无国籍人士,如果在地府范围内还好说,就当个永不超生的游魂,在人间……那就是‘不受外交保护’。不管他遇到什么问题,地府都不会出面。” 秦臻说着,看了她一眼:“所以,你能理解秦十三他们为什么对你如此敬重了吗?因为你的能力,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临时合法身份,期满之后,就能投胎。” 何音理解了,琢磨着:“这么说来,我也可以给程学长一个身份?” “给了他身份,就相当于监护人。他犯的一切罪行,都由你处理,如果不处理,罪孽就归在你身上。”秦臻的语气淡漠,不阻止也不劝说,只是将利害逐一分析出来。“不过,鬼确实是一股了不起的生产力,只是一般人用不起。” 何音登时弯眼笑了,胳膊肘捅捅他:“哎,你怎么就不能对我老实点?说,咱们是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程楚希很聪明,有决心也有手段,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感恩,是个可造之材。”秦臻说完,目光落在另一份文件夹上,“另外一些迟迟未解决的问题,我也让秦十三调查了。现在,时机逐渐成熟,就等着——” 他拖长了声音,何音登时会意,老老实实坐回试卷前。 “我知道、我知道,就等着我期考完毕,是吧?大爷,我现在就写试卷!” 不到十五分钟,秦臻先生从少爷荣升大爷,他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弹了一下她额头。 “我有那么老吗!” 什么大爷!听起来像穿着绿色军大衣捧搪瓷杯子在保安亭看报纸的退休人士! 这么操心,不是大爷是什么?何音心里吐槽,喝光了可乐,专心对付考试去了。 前后度过了半个月魔鬼般的复习生活,期末终于到来。 育华高中学生人数少,考完试不到两个小时,成绩就出来了。 何音在教室里等着,紧张得胃抽筋,不自觉地咬着奶茶的吸管。 杨心坐在旁边刷手机,一会儿看看八卦,一会儿看看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音,你这思想觉悟太高了,我要是有一个亿的存款在银/行里,绝对不读书了,每天躺在家里吃喝玩乐不好吗?不行去追娱乐圈的小哥哥,多爽啊,你居然还担心考试成绩!” 何音不好说她要是考不好,就得3个月不出门,只好说:“读书当然是有用的,不提高点思想觉悟,我怎么防骗?再说了,学本事,才能用钱生钱。” 这道理听得杨心一愣一愣的,不觉将微博刷新了一下,首页登时跳出一条消息。 “阿音。”杨心叫道,“那三个人渣的案子判了,无期徒刑,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判了?太好了!何音心中一喜,手机便响了。她接起:“喂,汪警官,是我。” “何音同学。”汪洋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却又隐隐透着开心。“程楚希的案子判了,他的遗体也可以火化了。” 何音马上意识到他想说的话:“好的,今晚我们商量之后再给你电话,行吗?” “没问题。”汪洋干脆地挂了电话。 “阿音。”杨心见她低头看着手机,不觉担心:“又出了什么事?” 何音摇摇头,只说:“担心我考试成绩。” 话音刚落,教室外便响起许承钧的声音,因为太激动,连叫错称呼都没有发现: “女神棍!” 他冲到何音面前,手里拿着成绩单:“你牛批啊!语数英120,文综270,咱们f班居然也有个600分的学生!” “你怎么算的啊?”杨心吐槽,“是630!” 何音已经不计较到底是600分还是630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过关了!她不用被清心咒关禁闭了! “我赢了!”何音开心地大叫,下意识地拨了号码,在那边接起的瞬间就要叫:我630分!你定的标准高了快200分!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顿住了。 等等,是秦臻对现实不了解,以为高中每一科满分都是一百,不懂语数英是150分。还是…… “怎么不说话?”秦臻声音里不觉带笑,“没关系,给你机会,当面炫耀。” 何音不觉心念一动:“你……” “在你们教学楼下。” 何音二话不说收拾东西下楼去,杨心赶紧追上去:“阿音,你去哪?” “放假了,回家!” 何音应着,跑下楼去,便看到楼下停着她的黑色奔驰。她打开副驾坐上去,脱口问道:“你是不是……” 故意逗我玩的? 他五年前读高三,没道理不知道语数英是150分制! 秦臻的表情似笑非笑,不作回答,只看向窗外:“你朋友追下来了。” 何音探出个脑袋,便看到杨心也跟着下来了。 看到那个长的跟秦箴一模一样的男人,作为好朋友,杨心不得不出言提醒:“阿音,这个小哥哥是……” “她的助理、司机、打手、保镖。”秦臻摇下车窗,回答的神色跟语气一样冷漠。“雇佣关系,隶属于她的员工。” “员工?”杨心糊涂了,“什么员工?” 秦臻嘴角勾了勾:“何音更新了身份信息,已经是合法成年人,明天开始,她还会成为茂禾日化的股东。杨心同学,听说你对消息很灵通,麻烦你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杨心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何音对她挥挥手,车子已经离开了。 这真是……杨心虽然喜欢吃瓜,但是对眼前的事还是一窍不通。不过,何音没反对,就是支持的意思吧? 何音要做的事,她一定全力协助。 一分钟后,一条消息出现在某个豪门八卦群里。 [吃瓜小心:我才知道何音居然成年了!她说她明天就会成为茂禾日化的股东!] 消息一发出来,就有人认出她。自从游艇会之后,豪门都知道她跟何音成了好朋友,何音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九成九是真的。 一时豪门里的八卦人士纷纷出动。 [a:???等等,我吃瓜吃吃错了吗?何音是何家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吧?她怎么可能成年了?] [b:对啊,她不是跟何莹莹一样大的?何莹莹明年才成年呢!] [c:火速去问了下相关工作人员,据可靠消息,何音拿着出生证明(强调:原件)去派出所重新办了户口,调整了出生日期,确实已经成年了。换句话说,何音其实比何莹莹大7个月。] [d:已婚已育人士表示瞳孔地震,不是说何家的女儿是还没满月的时候,梁某某回家路上出意外被人弄错了吗?我家宝宝没满月长这样<图片>,隔壁7个月婴儿长这样<图片>,神特么会弄错?梁某某是智商有问题,还是眼睛瞎了?] [a:有趣了,这个问题不能深究,为了群里的和谐,咱们换个话题。何音要成为茂禾日化的股东?怎么回事?] [b:张某今天被判刑了,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啊,股权当然是财产之一,要随不动产一起拍卖的。] [c:哎哟,刺激!那可是20%的股份,何音要是买了,何泰华怎么面对这位股东大爷?] [a:开盘了!开盘了!明天茂禾日化的股份,会落到谁手里?] 各个豪门群里都在吃瓜,传来传去,消息终于到了梁双云跟何泰华夫妇耳朵里。 “老何……”梁双云慌乱地问,“她怎么会有出生证明?这怎么办?” “这是秦家要烦的!关我们屁事!”何泰华骂道,“我现在急着要钱!你还有多少钱?都拿出来,我决不能让公司的股份落到何音那孽障手里!” 梁双云叫苦不迭:“我哪有钱?20%的股份,我要是有这个钱,不早给你救公司了吗?” 何泰华也是病急乱投医,骂了句脏话,开始一个个打电话借钱。被拒绝之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2点,何泰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播下最后一个电话。 “秦大少,是我,你……” “我不能。”秦霆琛断然拒绝。 何泰华只觉得这句话像一个大铁锤,重重地锤在他心口上。他眼前一黑,差点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跟莹莹的恋情,正被各方捕风捉影地议论着,说得非常难听,但我跟莹莹之间的爱情是纯洁的,没有一丝杂念。我如果出资帮你,就会坐实外界对莹莹的传闻,说我跟她之间只是钱色交易。为了莹莹的名誉,很抱歉,尽管你是莹莹的爸爸,我也不能出手。” “我不能,让我跟莹莹的爱情,染上阴霾。” 说完,秦霆琛便挂了电话。 何泰华耳朵嗡嗡直响,双眼直冒金星,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老何!老何!”梁双云哭叫着,给他按着胸口,“你不要吓我啊!” 她的哭叫声太大,连楼上的何莹莹都听到了,她跑下来,扑到沙发边哭着问:“爸爸,爸!你怎么了?” 何泰华被她的声音唤醒,猛地抓住她的手,叫道:“你——你给秦霆琛打电话,让他买下张董的股份!现在,马上就打!” “啊?”何莹莹眼角还挂着眼泪,却下意识地要摇头。“不,不行的,我怎么能因为家里的事,让霆琛哥背负不好的传闻?他不能给我们家出钱,他出钱了,我跟他之间,就说不清了!爸爸,我跟他的爱情,是纯洁的,我不能辜负他,不能玷/污我们之间的感……” “啪!”话还没说完,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一时间不光是何莹莹,连梁双云都呆住了。 “老、老何……” “你这个白眼狼!”何泰华抖着手指骂道,“我为了你,连亲女儿都撵出去了,现在要你开口借个钱,你居然不愿意!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何莹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后退着,哭着说:“你……你打我,爸爸,你不讲理!明明是你赶何音出去的,关我什么事?你太过分了!我不要原谅你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转身夺门而出。 “糟了!莹莹!”梁双云追出去,却因为吓得双腿发软,根本追不上盛怒中的何莹莹。 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梁双云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给秦霆琛打电话。 “又怎么了?”秦霆琛不耐烦地说,“我说了,不会出钱!” “秦……秦大少,莹莹跑出去了……”梁双云哆哆嗦嗦地说,“你快去找她,还有,千万别叫秦董事长知道。否则,我们家就完了!” “什么?”秦霆琛的语气骤然森冷,“不用老爷子出面,我就能让你们完了!” 抛下一句话,秦霆琛赶紧出门寻找何莹莹。 当看到何莹莹捂着脸坐在何家附近的街灯下哭,看到她被打得红肿的脸,秦霆琛只觉得自己的怒火能烧遍整个世界。 “明天茂禾日化的股份要拍卖是吗?”他冷冷地下令,“给豪门里的所有人发邮件,就说,我秦大少亲自下令,任何人不许购买!就让这股份烂在那里,直到茂禾日化破产为止!” 秦家一声令下,没有人敢违抗。 法院是在网上拍卖的,第二天早上十点,何音惊喜地发现,茂禾日化的股份,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5000万,她轻松拿下20%的股份,成为茂禾日化公司里,除了何泰华之外最大的股东。 7.4+7.5更新,2W字 何泰华作为茂禾日化的董事长, 在股份被拍卖转移的时候就接到了通知。看到通知的时候,何泰华的心都凉了。 “不, 不用慌。”何泰华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就算她是第二大股东又怎么样?她没有管理权,我手里还有55%的股份,我才是茂禾日化的主人!” 可这么安慰着, 他心里还是没底。 何音那个臭丫头, 这时候一定得意死了吧?她什么时候来他面前耀武扬威?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应对? 何泰华不住地脑补着, 忐忑地等着, 内心已经构思了几百个对策。可等了一天, 何音也没有出现。 谁有空理他?当他是哪根葱? 何音忙着呢。 股权何音是买下了, 但股权转移又不是买下就算了, 还有一大堆手续等着办。就算跑手续的事都交给秦臻了, 何音还有事情要处理。 “程学长,早呀。”何音懒洋洋地走下楼来。 这是暑假的第一天,她穿着吊带裙, 用大抓夹子随便将头发夹在脑后, 脚上穿着趿着拖鞋, 懒散得跟其他高中生没区别。 谁能想到, 她刚才砸了5000万, 把茂禾日化20%的股份买下了, 现在是上市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她打了个呵欠, 问:“今天吃什么?” 程楚希过去十八年的岁月里,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就是寄人篱下, 需要乖巧做人。他总是小心而懂事,不愿意白受他人的恩惠。在寿康巷11号住下之后,他发现自己还能碰锅碗瓢盆,就自觉地负责起一日三餐来。 听到何音的话,程楚希将白粥跟小菜端到餐桌上,应着:“夏天早上吃点粥,散散暑气。” “好香哎。”何音马上拿了碗筷,在餐桌边坐下,开始盛粥。 程楚希习惯性地擦擦手,看到她拿了两套碗筷,知道这是要他一起吃的意思。可他一个鬼,哪里需要吃东西? 不,不是吃早饭,是是有话要在饭桌上谈。 程楚希在餐桌旁坐下。“学妹,你有事,就直接说吧,没关系的。” 何音喝粥的动作一顿,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前她出去打/黑/工,经常会有老板对着她叹息,说太懂事的孩子招人心疼。何音以前不明白怎么回事,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程学长。”何音搅动着白粥,说:“昨天下午汪警官打电话来说,案子结了,你的遗体,可以火化,入土为安了。” 程楚希第一反应就是:“我拿了三年奖学金,火化的钱是够的,至于骨灰……” 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眼下的情形太荒谬了,他居然跟人讨论自己的身后事,说着怎么处理他的骨灰。 “不,学长,我不是问你要钱的意思,钱我现在不缺。我是想说……”何音纠结来纠结去,不由得想,这情形要是换做秦臻会怎么处理? 那个人冷情冷心,就算心里再难过,肯定也会直接说出来。别人的事,应该给当事人选择,她在这里迟疑,除了给人制造担忧情绪,还有什么用? 何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便已冷静下来:“学长,我需要跟你商量三件事。” 程楚希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捏紧了。 “第一件,你的身后事。” “汪警官通知我,已经可以为你处理身后事了。你可以选择交给警方处理,或者伪造个授权签名,反正签字是真的,你的意愿也是真的,交给我处理。警方处理,会将你的骨灰送回原籍。交给我处理,我会在s市给你找块墓地。费用你不必担心,你勇敢地揭发了案子,做掉了张董事,我接手了他的股份,算是间接得利,是我应该报答你。” 程楚希听着,并没有马上回答,只问道:“还有两件事呢?” “第二件事。”何音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但尽量保持语气平常。“按理说,你自杀后魂魄应该归入地府,进行投胎事宜。但你逗留在人间,失去了投胎的机会。现在你也有两个选择,一,跟我签订契约。我的能力可以保证你在人间有另一个身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像你这几天看到的,秦十三他们一样,整条鬼街的居民都是跟我外公签订了契约的鬼。” 程楚希从未想过这种事,登时惊呆了:“整条街都是?” “对,每一个,连昨晚在门口给我送棕榈叶的小孩子都是。”何音解释着,“一旦签订契约,就表示我们受契约限制。我必须履行监护职责,而你们,必须在人间积德行善,直到将身上的怨气和鬼气冲刷掉,才能再次进入投胎。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签约,那么就放任天地间,跟其他的鬼一样……” “不!”程楚希本能地拒绝了。 他知道那是绝对的自由,也是绝对的抛弃。因为鬼没有形体,也没有人能看到,不需要吃喝睡觉。所以,可以穿越人类社会的喧嚣。但他不想这样,他想继续像个人一样生活着,可以做饭,可以跟人说话沟通。 “我的身后事交给你,我选择跟你签订契约。学妹……不,何小姐,今后我一定安分守己,绝对不害人,不做坏事,不给你添麻烦。我也会自己挣钱,给你付房租……” “谢谢你的信任,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第三件事了。”何音总算松了口气,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我以后搞事业,需要很多人手,既然我管着的鬼需要工作,不如先放你们去就业。程学长,你愿意跟在阿臻身边,跟他学习经商吗?挣了钱你也不用给我交房租,只要拿去做慈善就行了,能帮你早点进入轮回。” 程楚希一直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一生已经完了,并且长时间在寿康巷逗留,叫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恐怕也不能投胎了。他觉得自己会魂飞魄散,所以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珍惜地度过。 万万没想到,他还有继续人生的机会。 他的理想,他学过的一切,都不会是白费,没有被彻底毁掉吗? 泪意一瞬间涌上眼眶,只有不存在的眼泪提醒着他,身为厉鬼的事实。程楚希语音哽咽:“何音,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是有自己目的的,不用把我想得太高尚。你们可是最好的劳动力啊,我只是个残酷的资本家。”何音心情轻松地喝着粥。“行,既然你都答应了,后续怎么办,我问问汪警官。” 她也不管茂禾日化股份,只是专心处理程楚希的事,拿着程楚希签字的授权书,去了警局。 汪洋看着那授权书,望着眼前的少女,一阵无语:“……” 他很想问,这授权书哪来的,但问了,又怕自己接受不了。 世上有鬼这种事,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等何音拿着文书去殡仪馆,连办事的工作人员都吐槽:“怎么又是你?你说一个姑娘家,这叫什么事!” 这才不到三个月,小姑娘三次出入殡仪馆了,一次送汪女士,一次据说是调查什么霍雯雯,她没接待。现在才多久,又来一次,还更离谱了,直接给人主持后事了。 办事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妈,不住地心疼:“小姑娘,你听大妈劝,以后别做这种好心人,不然谁敢娶你?” 何音好笑:“大妈,您赶紧办好手续吧,我才十八,急着嫁人干什么?十二年后再说。再说了,我也不是来殡仪馆闲逛的嘛!” 除了给程楚希安顿后事,她还有别的事。 例如……何音一如上次,在等着领骨灰盒时,将身上的坤卦之力若有似无地放出一点。 程楚希的后事办得无声无息,迅捷不费事,当天傍晚何音回到家,还叫程楚希庆祝。 “死生是大事,肉/体入土为安,魂魄化鬼新生,值得庆祝。学长,开可乐!要冰的!” 程楚希被她闹得哭笑不得,这感觉实在太怪异了,跟一个刚安葬了他的女孩,庆祝重生。 最后还是秦臻把她按下了:“别找机会就喝冰可乐!去,院子里的月季开了,吃了晚饭剪了去。” 何音给他气得,晚上剪花枝的声音咔嚓咔嚓的,仿佛剪的是某人的脑袋。 程楚希看着不忍,小声说:“先生,一点冰可乐而已,夏天了……” “不行。”秦臻语气坚决,“她从前日子不好过,吃东西饥一顿饱一顿,还总吃冷硬的东西,肠胃太差了。现在生活好了就暴饮生冷食品,回头肠胃弄坏了,还不得她自己吃苦。” 这样吗……程楚希微愣,然后莫名地,他看向门口。 一种异常不对劲的感觉,向他袭来。就像是走在路上感觉有人靠近似的,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了。 阴冷异常。 程楚希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不由得站起来叫道:“何音!回来!” 何音恍若未闻。 刚搬进来她就买了几棵多季开的爬藤月季,现在种了快两个月,花长得很好,第一波花已经开了,她得把花剪下。让花好好养一养,下一波才开得好。 咔嚓一下剪了朵玛格丽特王妃,何音没好气地说:“来都来了,这么遮遮掩掩的干什么?我家门口的大槐树都快摇断腰了。” 大槐树?程楚希不由得看向院门口的两棵大槐树,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做了跟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那大槐树,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跟他来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槐树通鬼,就当是门铃。”秦臻解释,头也不抬,继续弄着各项文书。 股权转移的种种手续,繁琐无比。还有相关资料,他全都得看。 程楚希闻言又是一愣——鬼? 四周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一下,门口像是忽然出现一片乌云,乌云散去,一群人突然出现。 不,应该说,是一群鬼。 这群鬼年龄都不算老,年纪最大的也还没有到五十岁,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可数量,却黑压压一片,竟有近百个。 怎么来这么多?程楚希紧张。 何音却神色如常,专注打理着她的花:“谁是齐爷爷?”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一个中年男性老鬼上前一步,恭敬地叫道:“何小姐,你好,我是齐正。” “挺有心机啊,难怪是这群鬼的头头。”何音剪完玛格丽特王妃,又去剪威基伍德,总之就是不看那群鬼一眼。“霍雯雯的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你们才过来。呵呵,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上门?” “不不,何小姐误会了。”齐正赶紧解释,“我们不是看不起您,只是不能像雯雯那样轻易进入轮回,所以不敢打扰你。现在仔细打听过了,急忙来求何小姐收留了。” “对对。”后边的鬼也跟着附和,“我们仔细打听过了,才知道寿康巷的鬼过的日子这么好,能像人一样生活,积够功德了,还能投胎转世,我们羡慕极了,一直想跟他们一样。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门路,要不是今天您留下坤卦的力量,我们还不敢来这一趟呢!” 何音轻轻地笑了一声,不冷不淡,叫道:“十三叔。” 身影一晃,秦十三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恭敬地说:“何小姐,您要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每个人的生前履历,都在这里,请查阅。” 齐正等一群鬼不由得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叫起来:“何、何小姐……” 何音不理他们,只对秦十三说:“读几个来听听。” 秦十三会意,将文件夹打开,开始宣读:“齐正,生于x年x日,死于x年x月,年龄45岁,生前职业,销售经理。死因:因为抢翻车的水果追到马路上,遭遇车祸。不得入轮回原因:生前贪小便宜,经常……” “何小姐!”齐正急忙叫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当了几年鬼,还会被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能钻进去。 “我……我活着的时候确实不是个东西,大错没犯,损阴德的事做了不少。我知道错了,大家呆了几年,也知根知底了,您……您给我留点面子吧!” 都做了鬼,还想要面子。何音心里吐槽着,给了秦十三一个眼色,继续弄着她的花,语气依旧淡淡的:“留也行,不过呢,我也希望你们心里有个数。你们干过什么事,我心里一清二楚,你们现在是有选择的。” “选择在我这里服刑,积累功德,还是选择继续呆在殡仪馆当孤魂野鬼,都可以。但我提醒,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她回过身,剪影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异常森冷,像裁判善恶的女神。 “选了之后,没有后悔的余地。同样的,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她的声音落下,秦臻便随手打了个响指。 一道黑烟卷着客厅桌上的木盒子飞向门口,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盒子打开,里边一张张都是朱砂写的字据。 何音的声音充满了无所谓,一副爱来不来,不来拉倒的态度。“想清楚了,就去签约,拿了‘合同’,就回去等消息吧,会给你们安排事的。不想签约的,现在就走,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我没那个闲工夫收了你们。但撞在我手里,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本小姐不是吃素的。” 对这些游魂,就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了。一来何音没这个耐心,二来,这些游魂从霍雯雯出现开始就注意到她了,却等了一个多月才上门来,早就把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哪还用她多说? 游魂中仿佛起了一阵涟漪,一番迟疑不决后,齐正率先上前,拿起朱砂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最后,将拇指按在纸张角落。 白纸上的朱砂瞬间像是活过来一样,丝丝缕缕的红雾浮起,他的拇指下聚集。五秒之后,齐正收回手指,纸张上已经有了一个红色的手指印。 红雾缭绕在指印四周,瞬间将纸张点燃了。火焰之中,纸张化作红色透明状,出现重影。一道飞向盒子的另一边,一道没入齐正的眉心。 程楚希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 “这就是‘契约’。”秦臻的声音清冷,却能叫全场的游魂听得清清楚楚。“用自己的命魂向坤卦主人效忠,表示自己愿意积德行善,换取功德,以求得重入轮回。如果作奸犯科,不需要多大的事,在街上无缘无故恶作剧推个孩子摔跤,就会被坤卦判定作恶,毁去命魂,魂飞魄散。” “这……”这么严重?一点恶行都不能做? 当场便有游魂打了退堂鼓,无声地退出了院子。 但更多的游魂,却无法抵抗能像常人一样生活、能重新投胎做人的诱/惑。 游魂有什么好?一直留在殡仪馆里,每天无所事事,没有悲欢喜乐,死了比活着还难受。 “何小姐,我愿意签订契约。” “我也愿意。” 游魂们纷纷“签约”,不一会儿,盒子里已经飘了一层透明的血色契约。 到这时候,秦臻才站起来,走到石桌面前。 鬼是一种本能生物,感觉非常敏锐,他一靠近,所有鬼都感觉到了他身上强大的怨气与法力,吓得全部后退,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秦臻苍白的手指翻着半透明的契约,点了个名字:“罗永鑫?” 一个外表二十出头、长得平头正脑的鬼站出来:“有!” 秦臻:“会开车,有驾照?” “是,我做过大老板的司机。”罗永鑫回答着,满心羞愧。 豪门里很多大老板都养了保镖,他曾经就是其中的一员,负责开车、打架、吓唬人,最后在老大跟人干架的时候被推出去当盾牌,被捅死了。现在回头看,就恨自己年轻不懂事,混什么帮派,好好生活不好吗? “何小姐缺个司机,你留下。”秦臻指了指屋檐下,让罗永鑫站过去,又点明:“冯玉香?” 胖墩墩的中年妇女站出来:“哎。” “生前做家政的?” 冯玉香绞着手回答:“是,我会做饭,做家务。” 她应着的时候,忍不住想抹眼泪。 她年轻的时候做了件坏事,导致子孙不孝,死后遗体一直不能下葬,现在又成了孤魂野鬼。明明儿子孙子都在,却没有香火祭奠,她是真的怕了。 秦臻又是一挥手:“何小姐缺个保姆,你留下。” 其他鬼闻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秦臻,不敢作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臻,希望他再把自己挑走,留在寿康巷生活。 可秦臻挑了两个鬼之后,便放下了契约,说:“剩下的回去等通知。” 齐正等鬼魂都不觉失落,却不敢反抗,只好离开。 等人走远了,秦臻又指指旁边的房子:“13号的房子已经租下来当员工宿舍,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给你们办好身份了,就来上班。” 冯玉香跟罗永鑫大气也不敢吱一下,老老实实去13号入住了。 一顿安排,妥妥当当,程楚希在旁边看得不觉心生佩服:“先生,你太厉害了!我以后要多向你学习,等下我把今天的事写成总结!” 秦臻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嗯,写好了拿给我看。还有,把契约签了。” 程楚希满心都是总结跟学习,三两下把契约签了,回自己房间打字去了。 一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月季盛放的香味随着夜风传来。 何音将最后一朵月季剪下,拎着花篮到了石桌边,五指一抓,将所有的契约都吸进手心里。然后,抬眼,歪着头看秦臻。 秦臻不觉别开眼。 何音噗的一声笑了:“不是很忙吗?不回去看资料?谁跟我说,过几天要亮相?” “咳。”秦臻遮掩地干咳了一下,转身要走。“对。” “等等。” 刚一转身,又被叫住了。 秦臻回身,便看到她俯身过来,将一朵金黄色的月季插在他西装的手巾袋上。 “今天秦先生表现得棒死了,以花奖励。” 秦臻看着那盛放的月季,心中不觉软乎乎、美滋滋的,他硬是绷着,才没有露出得偿所愿的笑来。“不生气了?” “冰可乐而已,我还没有这么小气,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肠胃。”何音宽容懂事地解释了一堆,最后哼了一下。“不过一点也不给喝,也太过分了!秦先生,以后别给我抓到你喜欢吃什么,我超级小心眼,找到机会就报复你!” “行,随便报。”秦臻失笑,帮她把花篮拎了回去,在她追上来时塞了一个文件夹过去。 “喏,看完这份文件,就能喝一听冰可乐。” “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啊!”何音表示抗议,先拿了冰可乐在手边,才开始看文件。 一打开,她的眉不觉一挑。 《华丰化妆品制造厂经营情况报告》 内容差不多的报告也同样出现在何泰华的书桌上,伴着报告的,还有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和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 以及,手机不断震动提醒的消息。 [a董事:老何,别犹豫了,卖了吧。] [c副总:何总,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趁着现在还有价格,再耽误下去,情况瞒不住,就卖不出去了!] 还有好几个董事,都是来劝他卖掉工厂的。 何泰华心累不已,不由得又点了一支烟。 华丰化妆品制造厂是茂禾日化最老的一个厂,里边有一整条完备的护肤品生产线。五十年前,华丰生产的护肤品一直是国内鼎鼎有名的牌子。只是他接手之后,市场变化太快,又出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最后,茂禾日化改了策略,做洗发水、沐浴露等日化,不再做护肤品。 但不管怎么说,华丰厂都是茂禾日化的一块招牌。何泰华本来打算,这招牌就算是放在仓库里积灰,也不会动的。可现在……情况由不得人。 还是那个字,钱。 公司缺钱,已经缺到一分钱都没有的境地了。何泰华把能抵押的全部抵押出去,终于将公司的租金交上了,可还有员工的工资、下个季度公司生产的成本,还一分都没弄到。 他已经没有别的不动产能抵押了,除了卖掉华丰厂,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可卖工厂这种事,需要开股东大会,至少得一半以上的股东同意才行。 而茂禾日化的第二大股东,是何音。 一想到何音,何泰华就狠狠地吸了口烟。 从确认何音买下了张董的股权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在这一周里,何音进行了一系列产权信息变更,正式确定了她茂禾日化的股东身份。但身份确定了,何音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出现,何泰华就想当做不知道这回事,继续经营着公司。可问题是现在,公司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何音还不出现,难道她等着他这个当爸的去请她? 他拉不下这么面子! 何泰华三天前就收到各个高管的提议,要求召开股东大会,商量将华丰厂卖掉。但何泰华一直咬牙扛着,希望有别的办法。 但现在,事实证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何莹莹还在,他还能骗何莹莹跟秦家骗钱,可现在,何莹莹离家出走,跟秦霆琛住已经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别说是电话了,连微/信都不给他发一条,一副等着他上门认错的架势。 一个亲女儿要命,另一个养女也要命,都想让他跪下求饶!不想给他这个当爹的脸! 何泰华狠狠地吸了口烟,将烟屁/股掐灭在烟灰缸里,抬手拨了秘书的电话。 “通知股东们,明天上午十点,开股东大会。” 终于松口了!秘书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但还有确认一下:“何总,是所有股东吗?包括……新上任那位,何音小姐?” 何泰华一听这个名字就烦:“对!” 然后愤怒地挂了电话。 可电话挂得掉,消息却堵不住,不到半个小时,召开股东大会的消息不仅传遍了茂禾日化上下,还被截图发到了豪门八卦群里。 [刺激啊,被赶出家门的亲女儿成了第二大股东,真想采访一下何泰华现在是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欺负人吧?何音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就算法律承认她成年了,但是阅历摆在那里,她懂什么商业啊?肯定会被何泰华骗。] [不,我觉得不会。你们不觉得,自从离开了何家,何音的运气跟能力都直线上升吗?我赌何音大获全胜。] [何音还能怎么大获全胜?难道还要将茂禾日化抢过来?那至少要买36%的股份,就算其他所有股东都愿意卖股份,何音手里最多就45%。再说了,何音手上顶多5000万资金,要不是法院超低价拍卖,又没人竞争,她五千万还想买茂禾日化20%的股份?] [哎呀!不要专业分析,要玄学!何音一向是个玄学少女啊!吃瓜群众围观。] [围观,希望明天有人发回现场报道。] 在豪门的瞩目下,股东大会当天到了,连门口都是记者。 镜头之中,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驶来,停在茂禾日化门口。吃瓜群众还没来得及感叹,堂堂何大小姐的座驾,竟然才是200多万的奔驰,便看到后座的门打开,走下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 镜头一落到男人脸上,微/信群里、茂禾日化上下,全都不由自主地喊出两个字: 卧槽! 秦少亲自出马? 等秦臻拿着公文包,恭敬地打开车门,一副助理做派,吃瓜群众们才反应过来。 这不像是少爷,到像是助理。不过,用一个长得跟秦少一模一样的助理,何大小姐不觉得受不起吗? 对此,何音用行动表示,她受得起。 她扶着秦臻的手下车,率先大步走进茂禾日化公司大厦,秦臻一路跟在身边,又是按电梯,又是小声地报告着什么,十足的助理做派。 视频发到手机里,何泰华看着,又一次体会到差点被气得心肌梗死的感觉。 这个何音,别的事不成,歪门邪道一套一套的!她从哪弄来一个长得跟秦少一模一样的男人? “都别激动。”何泰华努力稳住局势,“这只是个照着秦少整容的助理而已,不是秦少,都别慌!” 不……话是这么说,看着那张脸,就想到秦少。想到秦少做小伏低的服侍这么个少女,他们就不由得对何音矮了气势啊! 何泰华知道其他高管怎么想的,因为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着那张跟秦少一模一样的脸,他说话就没底气。 可心里没底是一回事,身上的气势不能输。 “哒、哒、哒……”门外脚步声响起,何泰华便清咳一声,坐直了,拿出总裁的威严来。 他的目光落在会议室大门上,便在同时,沉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了,首先出现的便是那张跟秦箴一模一样的脸。何泰华心头一紧,身体不由得一动,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迎接。 他刚把动作止住,便看到那个长的一模一样的“秦箴”侧身低头,一脸恭敬地抵着门,一副恭候的样子。 此时,何音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她衣着简单,因为年龄不大,所以没有穿正装,只穿了条长度到小腿的鱼尾裙,款式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因为垂在身后的发,显得格外优雅。 耳朵上,两颗水滴状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 那套,汪子珊送的,价值八千万的首饰。 对啊,她背后,可是有霍家跟汪家支持的。 一念闪过,几个小董事都站起来,准备迎接。 谁知何音到了门口,目光一抬,脚步却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在场的人都一愣。 “何小姐?”秦臻低声询问。 “秦助理,咱们走吧,这公司不欢迎咱们,会议爱开不开。”抛下一句话,何音转身就要走。 “哼!”何泰华看她的样子就来气,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声,呵斥道:“上不得台面!股东大会你以为是过家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给我过来坐下,准备开会!” 往常他摆出父亲的威严怒吼,何音一定会反唇相讥,顶回来。可这一次,何音只是回过身,淡淡地往会议室里一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何总,你拿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来对付我,怎么好意思先骂人?坐下开会,我坐哪?何总把位置让给我?” 何泰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又白又红,最后变成了铁青。 股东大会是正式场合,座位是非常讲究的,得按职权和股权大小来排。按照常理,何泰华是总裁,又手握55%的股份,坐在主位没错。在他左手边是2号位,一般给第二大股东,右手边3号位,给第三股东或者总经理、副总。 但张董在的时候经常不来开会,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茂禾日化开会时已经忘了有个第二股东,所以,没给留位置。 现在2号位上,坐着茂禾日化的副总! 一时场面尴尬无比。 何音这架势,摆明了态度:要我来开会可以,位置给我摆好,该给的待遇给足了。否则,再见了,本小姐回去睡觉。 可如果要给她腾位置,除何泰华外,所有人的位置都要往下顺移,也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承认她这个第二股东的地位。 要一个十八岁少女坐他们上首? 在场的高管们平均年龄45,谁能拉得下这个脸,主动向何音认低一头? 可不认,何音就要走,第二大股东临时不参加会议,这股东大会就开不成,厂子就卖不了,也就没钱救公司,等着破产。 何泰华在救公司和保存高官们颜面之间来回,最终只能向钱低头,指着2号位说:“你的位置在这,给我进来坐好。” 坐在2号位的副总被这一指,不啻于被当众打耳光,一时恨死了何泰华。但他硬是咬牙扛下了,抱起文件跟笔记本就往3号位走去。3号位的总监无奈,只能照着做,搬了东西去4号位。会议室里一时人员走动,闹出好大一顿动静。 最后,终于将2号位空了出来,何泰华也快被他的高官们用目光杀死了。 为了教训他的女儿,拉全公司高官的面子陪葬,好得很啊! 何泰华骑虎难下,有苦说不出,只能指着2号位说:“过来!” 何音还是没动,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双手抱臂。 “你还有什么花招!”何泰华暴跳如雷,“开个会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你真想气死我不成!” “何总,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啊。”何音冷静又淡漠,与他形成鲜明对比。“我现在很犹豫,不知道何总是准备继续撕毁合约,还想当我爹,还是遵照合约,当我们是陌生人。要是想当我爹,我说什么,你都会跳出来骂我想气死你,不孝女。那么,这会就开得就没意义了,我还不如走掉。” 位置都腾出来了,她还想走掉?那他亲手打的公司高管的脸,岂不是白费了? 何泰华气得几乎呕血,却只能浑身颤抖地深呼吸几下,努力保持平静,客客气气地抬手:“何董,请坐。” 何音这才满意地一点头,走到2号位,由秦臻拉开椅子,正式坐下。 “咳……咳。”坐在4号位的总监看看情况,胆战心惊地开了口。“今天,我们召开股东大会,是要商量并决定一件事。那就是,是否将华丰厂卖出,现在,由杜秘书来讲一下华丰厂的情况……” 杜秘书站起来,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表示:“我的叙述完毕,现在,请各位表决,赞同卖厂的请举手。” 会议室里唰唰唰举起一片手臂。 唯有何音还坐在椅子上,手上玩着签字笔。 何泰华刚要催促,她便开口道:“秦助理,作为第二大股东,我有什么特权吗?” 何泰华瞬间感觉不好,差点撑住桌面站起来。但秦臻动作更快,他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每个人听见: “按公司规定,手握20%及以上股份的股东,有一票否决权。” “唔,这么说来,我一票很重要啊。”何音一派天真地看向何泰华,问道:“何总,你说我是投赞成,还是反对呢?” 到了这一步,何泰华是一个字也不敢刺激她,哪怕心里已经快气死了,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何董,卖了华丰厂,才有钱让公司继续运营下去。” “噢,这样啊?”何音缓缓地笑了。“要我投赞成票也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买下华丰厂的人,必须是我。” 谁? 话说出口,所有的与会人员,包括何泰华,都是一呆。 她要买下华丰厂?他们没听错吧? “何小姐。”一个高官好心地提醒,“工厂不是玩具。” “看来各位对我的提议还有异议,没事,还有时间,我去楼下喝个咖啡,等各位讨论出结果了,再来通知我。”何音温和一笑,模样像个乖巧听话的学生,然后站起来。 秦臻帮她移开椅子,恭敬地陪在身后。 片刻后,其他员工报道:“何音小姐真的去喝咖啡了!” 她还真的敢! 除了何泰华,茂禾日化的高管们都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何音真的不安排理出牌。 会议室一时静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总监清咳一声。 “咳……那个,是否继续讨论?” 继续讨论?何泰华不由得看了与会的高管们一眼,在座的都是一起工作好几年,甚至有近十年的员工。彼此之间什么意思,一看就能明白。 高管们在用眼神暗示:是个机会啊,何总。 何泰华不由得心中一动:对啊。 何音现在,不就像常言说的,小孩子抱着黄金走在黑市上,等着被人抢、被人宰吗? 她身怀5000万存款,要是安安分分吃利息,说不定还能一生富贵,一辈子用不完这钱。但是她嚣张跋扈地上门来了,想要搞投资? 她知道什么是生意、怎么做生意吗?还想开工厂? 何泰华心念一动,问道:“那,各位是同意了?” 高管与董事们纷纷点头,何泰华也觉得浑身舒畅起来,别说这是他亲女儿,就是个普通的豪门千金。他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被个十八岁少女一路压着,心里哪能好受? 现在,他就巴不得何音出丑,被坑,最好坑得一毛钱不剩,最后还是来他脚下讨饭吃! “咱们再合计合计。杜秘书,让助理给她打电话。” 何音接到电话的时候,服务员刚把咖啡端上来。她抬眼与秦臻一笑,两人慢悠悠地将咖啡喝完了,才上楼去。 刚才来的时候,秦臻得亲自给何音按电梯,挡电梯,推门,只不到半个小时里,会议室发生的一切已经传遍茂禾日化上下。何音出了二楼的咖啡厅,便有茂禾日化的员工等着,到了电梯前,有人恭敬地按电梯,上楼了,有人积极的帮忙开门。 等落座了,还有员工体贴地放上茶水。 何音享受着,脸上的表情淡淡,坐下来便问:“怎么样?出结果了?” 其实不用问,看何泰华那贼兮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就知道,事情成了。 “何董……” 何音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何总,我现在要的是个确切答案,卖,还是不卖,一句话。不卖给我,我就投反对票,卖给我,我就投赞成。事情就这么简单,你再跟我拐弯抹角……哼,难道逛街不香吗?跟你在这里扯嘴皮子浪费时间?” 何泰华风光嚣张了十年,没想到现在领教钱不如人矮一头的滋味,压他一头的还是自己抛弃的亲女儿,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可是为了钱,他还得忍气吞声。 “原则上,我们是同意你的提议,愿意把华丰厂卖给你的。但是,何董,你大概不知道,华丰厂是我们公司旗下一个老品牌,有好几条完整的护肤品生产线,要不是为了救公司,我也不会卖出。所以,价格方面,你心里有个准备。” 他跟高管们交换了个眼神,报道:“我们对外报价,至少7000万,何董,你是自己人,给个5000万就行——不能再低了!” “哦。”何音略一点头,叫道:“秦助理。” 秦臻配合地站起来,手里打开文件夹,清冷的声音像冷雨似的,叫人听着心里一阵阵哆嗦。 “华丰厂,始建于50年前,主要生产品牌华丰护肤膏……” 他言简意赅地将华丰厂的历史报了一遍,连工厂规模、历年盈利,逐渐衰败的原因,都说得清清楚楚。 何泰华等人听着心里一阵阵发紧,没想到何音一个女高中生,身边还有这么个能人,居然把华丰厂的底子都快揭开了。 不过,还好,还好…… 何泰华等人正庆幸着,秦臻的话锋便是一转:“但这些都不是华丰厂衰败的根本原因,华丰厂之所以被冷藏,是因为其生产线上存在重大缺陷。由于生产线设计问题,华丰护肤品生产过程中会产生致癌物质。这个问题早年科学技术不发达,消费者对护肤品成分不了解,并没有发现。” “二十年前,华丰厂生产的护肤品曾造成4名消费者换上癌症。最后虽然都治愈了,但华丰厂因此赔了巨额封口费,并且从此以后停产,不再生产护肤品。” 何音满意地看着,他每说一句,何泰华与高管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秦臻说完了,她才问:“也就是说,这个华丰厂已经停产二十年了,没有员工、机器设备都是二十年前的?” 秦臻点头:“是的,老板。而且,生产线只有一条。” “那可没有什么买头了。”何音语气遗憾,表情商量。“何总,我后悔了,这工厂你们卖给别人吧,我同意,我都同意。” 何泰华傻了眼,折腾了一上午,她又不买了? 眼看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副总不禁脱口而出:“何董,等等!” “对对。”总监也附和着,“何董,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事好商量。”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离开!华丰厂必须卖给何音! 他们一直以为,华丰厂的底细藏得好,没人发现,只要拿出华丰厂的金字招牌,自然就会有人来买。他们再将价格压得低一点,买家都乐呵呵的。 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连何音这个搬到鬼街的女高中生,随便找个鬼街出生的大学生,就能调查出二十年前的事故?那岂不是说,华丰厂的意外,在商圈里已经是昭然若揭,只有他们茂禾日化的人不知道? 不,不管其他商场对手知不知道,总之,华丰厂就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华丰厂有问题这个事,就不能出茂禾日化会议室大门! “何董。”副总几步跨到何音身边,将她的路拦下了。 何音眉头一抬:“怎么?还不许我走了?” 副总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刚被何音强行压了一头,心里不爽极了。当初张董在的时候,坐在第二把交椅上,他没话说,可现在一个十八岁少女,凭什么地位比他高? 不坑她一把,难消心头之恨! 心里越是恨,副总脸上越是笑得老实敦厚:“何董,你说的哪里话?秦家都不敢拦你,我们哪敢?我就是觉得,有话好好说,不用走。” 他说着,给周围使眼色:“都是自己人,价钱好商量,对吧?”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着:“是是,有话好说。” 何音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没动:“你们想怎么商量?准备降多少钱?” 副总竖起手指:“三千万,怎么样?一口气砍两千万,够意思了吧?” 何音心中好笑。 她以前为了省钱,经常去地摊上买衣服。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摊主欺负她是小姑娘,把成本十块的货喊价一百之后,掉头就走。 这时候摊主一般会拉住她,懊恼丧气地说:“算啦算啦,今天先赚个开张,我给你打包,五十就行。” 这种时候,她一般会说两个字:“二十。” 她是没谈过几次生意,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但这群上市公司高管,顶着高贵优雅的头衔,行为却像菜市场坑蒙拐骗的小贩一样。 那就怪不得她了。 何音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 副总迟疑:“何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音:“一千万。” 什么?!会议室里的与会人员差点跳起来。 “何音,你别欺人太甚!破船也有三斤铁!一整条生产线,你就给一千万?” “是二十年前的生产线,现在要恢复生产,需要全部更新设备,预计生产线投入就得两千万。”秦臻凉凉地提醒。 高管们的气势登时一矮。 “不过。”秦臻又补充,“既然是整厂转让,其中也包括了土地,老板,地永远是值钱的,咱们再加五百万吧。” 何音一脸听话,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然后又看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各位认为怎么样?” 何泰华第一个想咆哮:不怎么样! 卖个工厂就算了,还要卖地?一千五百万就想连地带厂房设备全部拿下? “不急着回答。”何音笑着挥挥手,秦臻将一个文件夹放在桌面上。“好好商量,叫律师来也行,合同我已经让人拟好了,各位商量定了,现在就签约。大家都急,是不是?我等着办手续,茂禾日化底下的员工们,也等着发工资吧?” 她还知道茂禾日化发不出工资的事?会议室里的人惊慌,难道茂禾日化的种种消息,在商业圈里已经是透明的吗? 何音的表情似笑非笑,总之不承认不否认,径自越过拦路的副总。 “我还是第一次来公司呢,来个人带我去参观参观,各位,继续讨论啊。不过呢,我没这么多时间浪费,现在是上午10点40,12点之前讨论不出来,就算了,你们找别人买吧。” 然后带着秦臻,再度离开了。 等会议室的门一关上,何泰华就砸了茶杯,咆哮:“反了天了!她怎么不干脆去抢!” “何总,你冷静。” “对啊,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您仔细想想,如果连何音都知道华丰厂有问题,那么,除了何音这个冤大头,咱们真的找不出别的买家了!” 何泰华一下子被这句话拿住了。 其他高管继续劝:“1500万……低是低了点,但华丰厂留在咱们公司,除了吃灰,还有什么用?何总,尾大不掉这个词,您懂什么意思的。” “再说了,咱们现在确实缺钱,这都7月二十几号了,要是弄不到钱,6月、7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咱们公司的员工,可要走光了,公司的股价就……” 后边的话,高管没忍心说。 公司股价继续下跌,资产缩水,市值蒸发,他们手里的股份,变得跟废纸一样。赔钱不说,转让都转不出去! 都到这地步了,何泰华还光想着他的面子不能丢! 面子,面子有钱重要吗? “何总。”总监继续劝道,“其实您也不亏,丢掉一个累赘,换一线生机,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你手里握着55%的股份,就算她再作妖,也越不过你去,不是吗?” 这番话总算是安了何泰华的心,只要茂禾日化还是他的,何音就作不了妖。 “唉……”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吩咐:“杜秘书,把法务叫过来,好好看看她的合同。” 一个小时后,堪堪在距离12点还有十分钟时,何音被通知回到会议室。 何泰华已经被会议跟危机折磨得身心疲惫,不想再面对她那张脸:“签约吧。” 秘书重新打印了合同,秦臻仔仔细细检查过,才对何音点点头。 何音爽快地签了字,看着何泰华牙酸肉疼的盖了章,还站起来伸出手:“谢了,何总,合作愉快?” 何泰华一秒都不想多看她,直接走掉了。 鬼才跟她握手! 何音挑挑眉,拿着合同转身,这一回,她的待遇又再次提升。 不仅是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靠近门口的几个还替何音将门打开了,一路送她到了电梯门口,给她按了电梯门。 要不是顾及何泰华的面子,估计能把何音送到大门口,鞠躬送她上车。 整个过程,何泰华一直在总裁办公室里看着。 直到何音上车离开,他才回身问道:“钱呢?” “何总,已经交给银/行账户了,等手续办妥,预计一周后到账。”杜秘书松了口气,“这个难关,总算是过去了。何小姐一定以为,她赚大了吧?” 何泰华嘴角翘起,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他的演技,还是过关的,就是吼了一上午,嗓子不好,要喝点胖大海。 华丰厂,根本就是块烂在手里的废铁,别说1500万,就是500万也不值得。 何音的调查没错,二十年前,华丰厂确实因为生产的护肤品会致癌,出过意外。但停产的原因,却不止如此。既然生产线还在,产品有问题,那就换个别的产品嘛,为了个产品,抛弃整个工厂? 只有何音才会信这个说法。 坑了何音,甩掉了累赘,何泰华心情大好,一边喝着胖大海,一边吩咐。 “这场戏演得辛苦,你们也配合得辛苦。杜秘书,去定包厢,今晚我请大家吃饭。” 茂禾日化楼外。 何音一坐上车,便转过身来,转身对着旁边举起手掌。 “庆贺何老板首杀成功?” 秦臻表情没变,眼底一片笑意,轻轻与她击掌:“恭喜何老板首杀成功。” “哈哈~”何音开心地笑了,“同喜、同喜,哎呀,真开心,今晚吃什么庆祝一下?” 这笑声太过清脆,与她清丽容颜匹配,宛如珠玉琳琅作响,引得前排的司机也不禁看了一眼。 司机就是殡仪馆再就业的鬼魂之一,平头正脸小哥罗永鑫。 罗永鑫看着后座上欢喜庆祝的少女,忍不住问:“老板,刚才我听了一耳朵,你买的,是华丰厂吗?做护肤品那个?” “对。”何音点头,“怎么了?” “那个厂,我有印象。”罗永鑫边熟练地开车,边回忆,语气担忧:“老板,我……我不是泼你冷水,你给我工作,让我继续生活,我很感激的,不想你被骗……” “没关系,不怪你,说吧。”何音拿了海豚玩/偶过来抱着,姿态轻松地靠在座椅上。“华丰厂怎么了?” 罗永鑫小心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但对这个少女老板,他看不透。他知道,这种时候,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 “华丰厂,路不好。” 何音挑眉:“路不好?” “对。华丰厂原来在老城区郊外,几十年前路挺好的,但是后来道路改建那地方就要过个河。河上那个桥限重,不能走大货车,只能用小型货车运原料。老板,你想啊,那工厂得多大,用小货车运,运费得几十倍地往上涨就不说了,就说够不够吧。一小车一小车地运原料,数量根本赶不上,怎么生产啊?” “这倒是个问题。”何音笑吟吟地转过头,“怎么办啊?秦助理?” 秦臻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只说:“今晚想吃什么?” 何音提议:“今晚员工聚餐,我们在院子里弄烧烤吧!” “那让冯大婶准备好。” 罗永鑫是个实心眼,从前跟着老板出生入死没怨言,现在跟着何音做事,也一心为何音着想。1500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价巨款,十辈子都赚不到。他担心何音会亏本,给人坑了。 满心担忧之下,他连第一顿烧烤都没有好好吃,只想着赶紧打听消息。但是罗永鑫发现,他的少女老板跟跟超厉害的助理,并不在意的样子。 烧烤会中途,何音还接了几个电话。 一个是笑得眉飞色舞接的,摇头说:“不去,忙着赚钱。” 一个笑得客套,说:“谢谢,辛苦了,替我向季先生问好。” —— 在何音开新员工大会的时候,何泰华也跟茂禾日化的高层们在包厢里欢庆着。 “各位,今天演戏辛苦了。”何泰华高举酒杯,“咱们总算把华丰厂给卖出去了,1500万买了个不通车的工厂,哈哈哈~~~” 笑声还没有落下,他的手机就响了。何泰华看号码是认识的官员,便接了:“喂,王局啊,你好你好。” “何总,你好啊。”对方也乐呵呵地说,“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公司名下有个工厂,因为修桥没法运原料,生产受到影响了吧?” “嗯,是也是,不过……”何泰华刚想解释那工厂已经不是我的,刚卖出去,卖了1500万呢。还没说出口,对方便抢先说: “我就说嘛,我没记错,哈哈哈~何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河上的大桥修好了!过两天就办通车仪式,以后大货车随便走,还为振兴你们这片老工厂特别改的载重。何总,你那个工厂位置好,又是老牌子,市里决定,给优惠政策,你要好好努力啊。” 何泰华心里的欢喜登时凉了一半,干巴巴地问:“那个……王局,这政策,是给我们茂禾日化的,还是给华丰厂的?” “当然是给工厂的。不过,工厂也是你们公司的,也没有区别嘛。何总,等你给咱们市贡献gdp啊,哈哈哈~~~” 王局朗笑几声,挂了电话。 何泰华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举着高脚杯,里边盛满了白酒,但是,喜悦之情已经荡然无存。酒桌上,所有人也不敢说话了。 这叫什么事?他们因为交通不便,不能运原料才把工厂卖掉的。结果,上午签了合同,晚上就接到消息,说桥通了,还有政策要扶持工厂? 之前怎么没有人向他们透露消息? 哦,在今晚之前,茂禾日化的全体管理层只想着弄钱救公司,根本没想到打听别的消息! 包厢里一时寂静如死,高管们谁也不敢开口,但是心思却不由得活络起来。 从前他们会跟着何泰华做事,原因无非两个,一,何泰华给的待遇好。二,何泰华运气好,背靠秦家这棵大树。 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已经完全变了。 自从把那个亲女儿赶出家门,何泰华的运气逐渐变差,不仅接连沾上负/面/新/闻,把公司搞得一团糟,市值不断蒸发,业绩亏损。最重要的是,秦家似乎只想要何莹莹,放弃何家了。 而被赶出家门的何音,运气却越来越好。她跟霍家、汪家交好,却不是巴结,而是这两家顶级豪门的恩人。现在,何音一步踏入商业,就以超低价拿了工厂,原本交通不便的工厂,路和桥都修好了,还有了政策支持! 怎么看,都是暴富之象。 最重要的是,何音才18岁,这么年轻就尽握先机与优势,将来的发展,岂不是不可限量? 是不是,可以提前跟她打好关系? 酒是喝不成了,颇有醉不成欢惨将别的气氛,匆匆散去。 高管们一回到自己车上,就开始到各处找关系,想办法跟何音联系上。 晚上十点多,烧烤会刚结束,何音便收到杨心传来的消息。 [吃瓜小心:阿音,今晚好多人托关系,跟我打听你的联系方式。还有个跟我爸认识的叔叔,他手里也有些何家公司的股份,5%吧,说想卖给你,让我探探你的口风。] 何音还没来得及回复,杨心又发了消息过来。这次是语音,何音点开,刚好是功放,整个客厅都听见了杨心兴奋的声音。 “哇!阿音我听说你买了个工厂!现在那个工厂在的区域要给政策优惠,大力发展呢!亲亲阿音心肝阿音,苟富贵,勿相忘~~~” 正端着烤好的串串进来的罗永鑫:“……?” “小罗哥。”何音招手,拿了一串五花肉。 罗永鑫看看她脸上一点吃惊的神色都没有,登时明白了过来:“老板,你早就知道啊?” “嗯。”何音的眼睛不住地瞟向桌上的啤酒,“我有个朋友叫汪子珊,她家季总无所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就得到了要通车的消息。小罗哥,不好意思,在车上没法说,担心外边有偷听的。” “不不。”罗永鑫连连摇头,由衷地佩服。“老板,你真是太厉害了!” 何音吹着彩虹屁:“不是我厉害,是秦助理厉害,是吧?无所不能的秦助理?” 秦臻将啤酒移得远一点:“不敢,季总才是无所不能。” “切~小气!”何音撇撇嘴,嗤啦一下开了可乐,咕嘟灌了一口。末了,又低头回杨心的消息。 管得太严,是不是太扫兴了?秦臻不觉得反思,担心自己给她不痛快了。思索片刻,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来,把文件看一下。” 顿了顿,又补上:“成年了,看完可以喝一听菠萝啤。” “菠萝啤,那是饮料!”何音嘴上抗议着,手上乖乖拿了文件过来,摊在膝盖上看。 灯光温暖,空调嗡嗡地传来冷气,少女穿着日常的居家服,略长的发随便扎成个丸子头在脑袋上,跟同龄的其他女孩一样青春活力。 她手边甚至还有一盘烧烤,就着冰可乐。 何音看文件看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他的目光,不觉偏头:“怎么了?” “晚上的时候,我听到杨心给你打电话,约你去看演唱会?”秦臻问,“好好的暑假,被我折腾成这样,后悔吗?” 何音被他问得不觉笑了:“哎,说好的震慑鬼街三百老鬼,狠辣无情孤先生呢?这么婆婆妈妈,可不像是你啊。” 秦臻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一时希望她实力强大,不要动手,露面就能震慑敌人。一时又希望她跟其他同龄的女孩一样,娇憨天真地度过每一天,去无所顾忌地玩,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考试。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叹气:“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这叫可怜天下父母心。” 何音一愣,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哈!秦先生,你才比我大五岁而已,别搞得好像比我大一轮似的。” 秦臻被她笑得没法了,只能恼羞成怒地凶她:“看文件去!” 何音安安分分地看了一会儿文件,确认没什么疑问了,才拿了另一份,边打开边说:“我当然也喜欢骄奢淫逸,去追星,去享受,但是比起享受,我也喜欢奋斗。不劳而获,躺着等人给东西当然好,但既然是受赠予的一方,别人给不给,怎么给,给多少,就完全看心情了,因为东西是对方的。但我不擅长讨人喜欢,更不喜欢仰人鼻息。”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可能我天生就是劳碌命,我更喜欢去拼搏,打败困难,赢得胜利和财富时,成就感比钱更让我爽。” 这话是安慰秦臻,也是真话。 她对事业,不但不觉得疲倦,还永远斗志昂扬,充满了兴趣。就着话题,她还打蛇上棍似的,还开始思考起来。 “既然买了工厂,就要开起来,原本有护肤品生产线吧?咱们也做护肤品?” 何音像是在问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忽然发木。 “喂,系统,你还活着吗?”她在心里问,“我还有个奖励没兑换,对吧?” 阔别许久的机械声音响起:“是的,您的‘事业运’还没兑换,请问宿主确定事业了吗?” “确定了,我要做护肤品,可以兑换吗?” 系统:“将‘事业运’奖励,兑换成‘护肤品行业龙头’,确定吗?” “确定。” “奖励已兑换,恭喜宿主在护肤品行业领域蒸蒸日上。” 半分钟内,何音决定了自己将来的事业道路,虽然她不知道事业运是什么,但方向有了呀。 何音打了个响指:“阿臻,学长,来来来,咱们集思广益,给品牌取个名字吧!” 程楚希正把西瓜端过来,闻言大吃一惊:“什么?创立品牌这么大的事,也能这样随随便便决定吗?” “人生的许多机遇,都在灵机一闪中出现,机会没有贵贱,能被抓住的,都是好机会。”何音扯过一张草稿纸,抓起笔。“你们说,叫什么好?” 程楚希:“……” 原本还觉得她远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现在看来,还是不靠谱。 他求助地看向靠谱的秦臻,秦臻却只是笑:“品牌的名字不重要,看你心情取。” 那句鸡汤怎么说的? 有些人靠戴的奢侈品价值千万,有些人,因为自己的价值,让佩戴品价值千万。 不管何音取什么名字做品牌,他都会把这个品牌做大。 “对,我也这么觉得。”何音用笔头点着草稿纸,思考着。“期末我们考了一首诗,里面有句我很喜欢,‘万古云霄一羽毛’,就叫云霄吧。” “没问题。”秦臻又是一点头,开始着手。“既然要开工厂,员工不能少。明天开始,就可以让齐正他们过来了。” 他将注册品牌需要的材料列了个清单,还将鬼群的人员简历给调了出来,迅速分类做了安排。 “寿康巷的鬼由秦十三管理,负责联络各处。殡仪馆的鬼全部转移到工厂,由齐正负责。先把秦十三叫来,问问他这群鬼魂的身份证办得怎么样了。明天我们先去工厂里看一会,你将坤卦之力埋下。前期让齐正做统筹,先把地方清理干净,准备员工宿舍……” 第二天,秦臻就跟何音一同去办了注册商标的手续,手续办妥之后,何音去了华丰厂的厂址,将坤卦之力透入其中,在夜色来临之际,把殡仪馆里招聘的鬼全都叫来了。 “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要好好做事,好好假装是人,遵纪守法。” 何音简短地演讲完毕,带着鬼魂员工就进了准备好的员工食堂。 一走进去,鬼魂们全都傻了。 他们……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不是香烛纸钱的味道,而是真正的,他们生前喜欢的,食物的味道。 “这……”鬼魂们全都傻了。这怎么可能? “这是开工第一餐,以后,大家同舟共济。”何音笑眯眯地说,“各位,开吃吧,不要客气。” 齐正等一群鬼难以置信,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下。 伸手去拿筷子,还真拿住了。夹菜,还真能送到嘴边。咬一口,真的能吃到味道! 齐正生前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万万没想到,自己死后,竟然会被一块凉拌皮蛋感动得想哭。 能吃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做鬼魂的滋味,太不好受了!许多欢喜幸福,得是人才能体会的。最简单的,享受美食。 契约并不是绑住这群怨鬼的绳索,牵绊住他们的,是四个字,“再世为人”。 人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的,所谓安身立命,得有饭吃、有地方住、有朋友社交、有工作、有未来。 而这些,在今晚,何音都完整地给了他们。 “老板,你放心,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做事的!”齐正保证着。 “对,我们一定尽力,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哎哎。”何音不住地应着,端着果汁与鬼魂们碰杯,就当他们是正常人。 从前谁跟她说,一顿饭能把谁收服得死心塌地,她是绝对不信的。什么山珍海味能做到这份上? 但是现在,她信了。 坐在车上,看着渐渐落在身后的厂房灯火辉煌,笑声鼎沸,何音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原本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安顿这群游魂的,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努力生活工作的样子,何音居然觉得,比自己挣钱了还开心。 她喜欢这种给人未来、获得信任和依赖的感觉。 “阿臻。”她拉了拉秦臻的衣袖,小声说,“我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好重,要是我没把事业发展好,怎么办?” 秦臻拒绝了“没办好”的可能,将笔记本屏幕转过来:“我之前帮你联系了几位做护肤品研究的专家,现在,有三位答复我,愿意接受工厂的聘请,进行产品研发。” 对了。何音后知后觉地想起,说是办工厂,实际上,她才只有一群专业不对口的工人,其他的还什么都没有呢! 不光是她这么想,听到消息的人,都当她砸钱闹着玩的。 何泰华在家里骂着:“做品牌……一个黄毛丫头,高中还没毕业,就想做品牌,她怎么不做梦天上掉钱!品牌要是这么容易做,还有那么多投资打水漂的人吗?” 可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的事,落在何音身上,却异常简单。 原因没别的,她手下管着一群鬼。 鬼魂们由齐正带头,先把厂房彻底打扫、检查了一遍,最后形成报告,交代了秦臻手上。 报告里不仅有详细的损坏情况,还列举了维护的费用,建议的厂商品牌等等。尤其是生产线,单独列了一份详细方案。 “这是我弄的。”一个四十出头的地中海秃头中年,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也是护肤品这行的,负责生产线方面,对情况比较了解。老板,华丰产这条生产线底子好,不用全部更换,改一改就能用了。” “对对。”另一个三十多岁的鬼魂也说,“工厂里有个很好的实验室啊,添加点设备就行了,其他的还能将就着用。” 何音听着有些傻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缔结契约的,只是一群普通的鬼,因为他们一个个看起来苦唧唧的。原来,并不是吗? “不全是。”秦臻处理着各项报告,忙中给她戳了奶茶。“鬼也跟人一样,有庸庸碌碌的,自然也有手握资源的。殡仪馆的鬼魂里,恰好有几个从事护肤品生产、销售的,正好可以帮你。” 还有这种好事!跟赌石的时候随便买块石头,却开出翡翠似的! 何音惊喜不已,从他手里接过奶茶,却见秦臻眉头深锁,便问:“还有烦心事?” “想加快进度。”秦臻捏了一把眉心,“但是,即便生产线、员工、研究室和研究人员就位了,也还得费点时间。产品研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阿音,你要做好白烧半年资金的准备。” 他说着,端起黑咖喝了一口,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半年而已,已经是最快进度了,他不能操之过急。 何音也想安慰他,半年就半年,又不是没钱等不起,怕什么? 可话还没出口,系统机械的声音就响起了。 “选择‘解决殡仪馆的鬼问题’,并成功解决,获得奖励‘一份配方’。请宿主注意接收,三、二、一。” 什么?等等?何音一呆,便感觉到一份数据完整地出现在海里,同时,她手机震了一下。 点开手机一看,她的文件管理里出现一份pdf文档。 “阿臻,产品……我有主意了。”何音举起手机,“做这个怎么样?” 第 40 章(改错字) 秦臻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没有做声。 何音差点不敢接他的眼神,她后知后觉地想到, 这么无缘无故就拿出个配方来, 有点吓人。 她从哪来的?她只是个高中生,而且还是个文科生! 想什么方法搪塞过去?何音心中微微慌乱,而秦臻看了她半分钟, 平静地问:“又是坤卦附赠的?” 何音赶紧点头。 系统送的, 约等于坤卦送的,她不算说谎。 “以后在别人面前, 不要这么……”秦臻思考着措辞, “惊世骇俗。你很厉害, 我们这群鬼都知道, 但在公众的眼里, 你还是学生。” 何音不由得笑了。所以, 他的意思是,在他面前就可以吗? 秦臻嘴角也带着笑,就是有些无奈。 他发现自己对何音, 越来越家长心理了。 不管她做什么, 秦臻第一反应既不是她是不是怪物, 从哪得来这东西, 也不是这东西能给他带来多少利润, 对他扳倒秦家有多少助力, 更不是限制她, 勒令她以后不许这么做。 而是先想着保护她,让她依旧是坤卦之力的化身,又能像个比同龄人出色的普通人。 他希望她在这个黑白混杂、有温暖也有魑魅魍魉的世界, 跟她的小伙伴们开心肆意地生活下去。 “配方的事, 不要跟任何人解释,只说你得到了就行。”秦臻给她打补丁,“我招聘了三个老专家,明天就到,让他们看看。” 第二天,老专家们被请到寿康巷11号吃饭,饭桌上一看到何音拿出来的配方,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神奇!太神奇了!还能这样配?” “美白的功效非常明显啊!怎么想到的?” 三个老专家连饭都不想吃了,拿着配方单子不住地研究着。 连在饭桌上的程楚希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你可以跟在三位老专家身边,给他们打下手,也是助理。”秦臻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他面前,“三个老先生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哪个学生能跟在他们身边钻研学习,你要加油。” 这段时间以来,程楚希只在寿康巷范围内活动,不敢跟人交流。因为他深深知道,自己现在是只鬼了。 看到信封,程楚希着实愣住了:“我……我也可以?” “对啊,你不是跟我签了契约吗?”何音给自己烫着毛肚,“楚希学长,以后加油赚钱哦。” 程楚希颤抖着手将信封打开,里边有一张身份证,户籍地址挂在寿康巷11号,年龄21岁。 名字叫,楚希。 他还是他,但他已经重生了,有了另一个人生。 程楚希……不,现在该叫楚希了。 楚希的眼眶发烫,却流不出泪,只能笑着:“我会努力的。” “今晚是拜师宴哦。”何音拉着他到了三个老专家面前,笑道:“三位爷爷,这是我的远房表哥,叫楚希,以前家里穷,给耽误了,没有上大学,但他可聪明了,以前是理科天才。以后他就跟在三位身边学习了,三位爷爷,尽管使唤他。” 她年纪虽小,却是实权在握的老板,开工资的人,三位专家哪里敢怠慢?忙站了起来,连声应道:“何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这点何音倒是相信。 她学着茂禾日化的做法,透露出愿意,准备给管理和科研人才股份,参与公司分红。但只是透露,还没有实行。 “给甜头是应该的,一个合格的企业家,应该学会尊重人才和劳动,但是出劳动成果再给报酬。”秦臻建议着,“你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所以何音只在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透露了愿意给分红的计划,条件是,新产品成功上市。 只是顺利上市,而不是要求必须盈利。 “刚做生意嘛。”何音会后解释,“我对自己要求不高,赔钱在1000万之内,我都能接受,只要工厂走上正轨就行了。” 正在打字的秦臻一个按错,刚打好的一段就给删掉了。他回过头,认真地问:“何小姐,你看不起我?”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项目,赔钱?他从小背负的天才之名,是从路边小广告上买来的吗? 何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就成了秦先生暗自较劲的动力。 她只看到,“云霄”的进度忽然就有条不紊地加快了。 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暑假结束了,学校开学了。 “阿音~~~”杨心下车就是一个熊抱,脑袋在何音肩膀上蹭了蹭。“哇,人家好想你!叫你出来玩,十次有八次是没时间的,呜呜呜,你搞事业就不要人家了!” 虽然知道她只是夸张地撒娇,何音心里还是愧疚:“抱歉,‘云霄’刚起步,很多手续、文件都需要我亲自去办,整个暑假都没有跟你玩。” 杨心是她交到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她非常珍惜两人之间的友谊。 “哎呀,跟你开玩笑的啦~”杨心挽着她的手上楼,随口问道:“对了,你的工厂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上市?我把零花钱都拿来支持你!给你刷销量!” 何音失笑:“刷出来的算什么销量?我要的是消费客户,你一个人买一百万,也只有销售额而已,消费者也只有你一个啊。” “好嘛,那我给你多多宣传。”杨心吐吐舌头,继续好奇:“阿音,你的工厂卖什么啊?” “护肤品。”何音回答着,转移了话题,跟杨心在走廊上闲聊着。 杨心目光一动,暗示:“阿音,我们换个地方。” 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听到怎么办。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何音转头对暗搓搓偷听的学生们笑着,“等产品出来了,本校女生每个送一套~” 几个女生偷听被抓包,又是尴尬,又是气恼,转身就走了。 一边回教室,还一边嘀咕着:“切,真是土货,有几个钱就在我们面前装逼起来了。” “就是,还送我们自产的护肤品?不要太搞笑了!我缺那点护肤品吗?” “就是就是!本小姐都是拿腊梅当护手霜,洗一次手涂一次好吗!” 吐槽完毕,心里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其中一个女生转头就去八卦论坛发了帖子。 《你们知道吗?那个何音,真的要开工厂了,还要卖护肤品!》 0l:果然走上了网红的必经之路——卖三无护肤品。话先放在这里了,我是绝对不会买的,烂脸了怎么办? 从被秦家劫持又安全离开之后,何音就成了豪门里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不光是豪门里的人,就连吃瓜群众都倍感兴趣。 一看到标题,好些人都进来回帖了。 1l:???何音开厂?本猹错过了什么瓜? 2l:。。。不知道何音是谁,需要科普前情提要的吃瓜猹请自行搜索,本帖只负责吃瓜,不负责科普。 3l:何音是买了茂禾日化旗下的工厂吧,前段时间听说了。但是,这不是何音跟何家关系改善的标志吗?我以为是她要出资帮茂禾日化渡过难关? 5l:我本来也这么以为,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何大小姐现在是对何家宣战吧!买下何家的工厂,做何家抛弃的老本行护肤品,这真的不是宣布本小姐要狠狠打何家的脸吗? 6l:前排等个打脸! 8l:哇,吃瓜。要是何音真的能做出品牌,那我岂不是可以期待,有朝一日,何大小姐吞下茂禾日化? 12l:叫什么何大小姐!人家现在是茂禾日化的第二大股东,董事会成员!叫何董! 15l:牛批啊!她今年几岁啊我的妈…… 17l:18岁。我也18岁,我每天都在愁奶茶是喝9块钱的益x堂,还是十几块的x芳。 19l: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何音能开工厂做品牌吧?进这贴的都是小学生吗?开工厂是这么简单的事?各种手续就不说了,还有设备、员工,就算什么都有了,产品是什么?她还想卖护肤品?知道护肤品多难做吗? 30l:不,我现在对何董有非常大的玄学滤镜,我觉得她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 31l:我也是! 34l:楼上+1。谁能想到,几个月之前,她还是个被赶到鬼街的孤苦少女呢? 35l:谢邀,育华高中学生,今天听何音跟她闺蜜闲聊,说是做好了赔1000万的准备,只要将名气打起来就行。1000万随便砸!我……匿名羡慕! 随即就有人开了新帖子。 《老规矩!吃瓜猹们!进来下注了!何音的品牌做得起来吗?玄学少女大获全胜or何小姐赔得血本无归?》 0l:本猹押玄学少女大获全胜! 1l:玄学少女大获全胜!冲鸭——把渣爹做掉! 2l:何董加油! 3l:看标题就进来大喊:玄学少女何音必胜! 一连串都是相似的回答,到了后边,变成了何音专属的加油贴。 100l:既然大家一致认为何董会胜利,那么,我们就来记录吧,看看玄学少女的逆袭之路。何董加油,虐哭何泰华那个渣爹! 122l:7.16,何董买厂的第二天,据可靠消息称已经去注册品牌。本猹对这消息不负责,但是有人拍到何董已经带领员工入驻工厂,这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123l:买下工厂第二天就带员工入驻?招工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125l: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何董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买工厂了!她是真的要对付何家吧?摩拳擦掌,给何董打call! 140l:7.20,据(我一个认识的叔叔)称,何董工厂的各项手续已经办好了,今年刚好有政策要扶持老工业区,何董的工厂作为第一个开搞的,有关部门给了很多优惠,办手续丝滑顺溜。 145l:7.22!卧槽!看我在天眼查查到了什么!何董的工厂信息!叫做云霄化妆品公司,法人代表何音!!! 150l:???之前还不敢相信,现在看到截图,不得不信了。开玩笑?何音要做护肤品,这是高中生能做的吗? 155l:真·又一个朋友圈三无面膜诞生了。小姑娘果然是闹着玩的吧?她是不是在某宝上买了个配方,就开始做了? 160l:8.12,本猹找到了路人拍的照片!看到了进出的车辆!看样子是开工了!开始生产了! 167l:8月,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买厂、招工、工厂改造、配方研究,进入产品生产环节。牛批,何音做出来的要不是三无产品,我直播倒立拉稀!!! 189l:说实话,我真的不敢用她公司的产品。好奇心是一时的,烂脸是一辈子的。 围观帖子的网友们本来还感兴趣的,想说少女做品牌,该支持还是支持一下。但是看到列出的时间线,登时一个个都呆住了。 太快了,一个多月,怎么可能研制出产品配方?何音这配方,一定是买来的。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要是研制出好配方,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找投资人,合伙开公司,做产品,谁会卖出去?这不是杀鸡取卵吗? 再说,就算卖,也是卖给大公司,谁会卖给个小姑娘?这不是浪费吗? 会欺负小姑娘不懂产品的,肯定是骗子,骗子手里能有什么好配方?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云霄”的产品充满了质疑。 他们不知道的是,何音比任何人都紧张产品的质量。 她就担心产品质量这个问题! 系统给的配方,效果肯定是好的,否则这系统岂不是自打脸?以后还有什么脸给她发任务? 她担心的,是工厂做出来的效果好不好,另外就是,系统给的配方效果好,但不一定合格啊!系统知道什么是检测标准吗? 时间来到9月底,经过两个月的反复研究和制作,“云霄”的第一套护肤品终于通过了出厂检测。成品一做出来,何音就让送去做国家质量检测了。 这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11月初,有关方面才通知“云霄”的有关人员去拿结果。 何音从接到消息就开始坐不住,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 秦臻为了方便办公,除了郊区的工厂负责生产产品,还在市区租了半层写字楼,当公司的办公场地。公司的董事长是何音,坐拥全部股份,秦臻作为日常事务负责人,职位是总裁。 “怎么样、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结果是什么?” 何董事长快把地板踩出个洞来了。 “……知道了。”秦臻将手机放下,转过头来,神色冷峻。 “怎么?”何音的心不觉一沉,“没有通过国家检测吗?” 不会吧?说好的事业运呢!系统是不是骗她啊! “检测结果是……”秦臻缓缓地说,“我们的产品——完全合格,没有问题。” 何音先是一呆,随后跳起来打他的肩膀:“好啊!秦总你耍我!” “我哪敢?何董,我冤枉,我只是长得比较严肃。”秦臻与她开玩笑,脸上却绷不住,笑了起来。 何音也笑了,伸手要去掐他的手臂:“还说不是故意的!笑得这么大,要赔我奶茶了!” “给给给。”秦臻应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的手。 背过身去点外卖时,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黯然。 何音是坤卦的化身,在她眼里,鬼和人没有区别。尤其是在她给了鬼魂们自由活动的状态之后,她跟鬼魂们更是肆意相处,完全感觉不出区别对待。 但,鬼跟人是不同的。 就好像刚才,她伸手去掐,要是个人,触手就会很柔软,会感觉到疼。但他只是实体化的鬼,她只会捏到硬邦邦的、仿佛钢铁一样的冰冷的东西。 他,也不会知道疼。 不过,这些小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何音不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在意。 秦臻让前台定奶茶:“……你们的自己决定,何董的要姜汁牛奶加红豆和椰果。尽快让他们先送何董的。” 他只顾着躲避,没发现,何音眼中也有淡淡的无奈,和…… 隐藏的心疼。 一瞬间,何音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在他身边待下去。 她努力忍着情绪,悄悄地给杨心发了消息,等奶茶一到,杨心的电话就到了。 “……真的吗?我就来!”何音应着,挂了电话,欢快地跳起来拿包包:“心心约我逛街,说附近有活动。我走了!晚上不用接我!心心会送我回去的!” “嗯。”秦臻将外套给她穿上,叮嘱:“不许喝冰的,不许喝酒,不许去酒吧。还有,超过11点不回来,记得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秦婆婆!”何音将奶茶拎着,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从总裁办公室到前台,一路都是跟她打招呼的员工。 “何董回去了?” “何董再见。” “何董慢点,帮你按电梯。” “回去了,爱你们,加油哦~今晚加班辛苦了,宵夜找秦总,就说我报销了!”何音毫不吝啬地撒着福利,闪进电梯里。 电梯门一关上,她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暗淡了下来。 “呼……” 靠在电梯的栏杆上,转头看着玻璃外的万家灯火,何音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伤痛之色。 她虽然是坤卦的化身,能给鬼魂们实体,让他们能像常人一样生活、工作、挣钱,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理想。但是,像人终究只是像,他们始终不是人。 别的鬼魂就算了,他们是真正地死了,在争取投胎的机会的。但是秦臻不一样,他的身体还活着,被另一个魂魄占据着。 不,被占据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的命运,与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生死轮回。 因为秦箴那个穿书者,他现在非生非死,再也没有轮回可言。 虽然开了公司,但何音没有放下学习,不管是学校的成绩,还是玄学方面的知识。 越是学习,何音越是清楚地认识到这点。 其他的鬼魂有轮回,但,秦臻没有。 所谓的轮回,就是生死循环,有生便有死,同样的,有死才有生。鬼魂们原本就是“死”过的,他们的轮回之路只是被中断了,没有消失,依旧在轮回之路上,不过是比正常的轮回之路多兜了个圈子。只要攒够功德,她用坤卦之力叩开大地之门,他们依旧能继续投胎。 但秦臻不能。 他没有“死”过,所以不会有“生”。 他的身体被另一个魂魄占据着,将来“死”的是那个魂魄,那么很自然,进入轮回,投胎的也是那个魂魄。 别说她是坤卦的化身,就算她是坤卦,是乾天卦,甚至是阎罗王,也不能把一个没有死亡的魂魄送入轮回。 永远也不能。 那一瞬间,一个想法从何音心里冒出来——如果,能让秦臻重新进入轮回,她做什么都愿意! “阿音?阿音!” “嗯?”何音猛地回神。 杨心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她:“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我都下车好久了,在想公司的事吗?” 何音不好说她在想着秦臻,便顺着她的猜测点头:“嗯,是啊。产品已经做好了,通过了国家检测,但是怎么销售,还没有思路。” “噢,这样啊……”杨心想了想,拉住她的手。“阿音,这不是你要担忧的问题,我爸经常说,做一个管理者,就是要管理,把控全局,而不是想具体的做法。否则的话,部门里那些员工干什么?不想了,走走走,我们去看演出!” “还真有?”何音颇为意外。 她以为只是杨心帮她找的借口而已,这都快晚上八点了,这还是商业中心,哪来的演出?演出不是都在体育馆? “是一个腕表品牌在做活动,请了我最近喜欢的小鲜肉过来。呜呜呜,为了见他,我可是直接刷成了vip,买了三块表送我爸!砸了快一千万进去。” 杨心拉着她往商场走:“走走走,何董,本败家女带你体会纸醉金迷的vip特权。” 何音不由得被她逗笑了,原本担心秦臻而灰暗的心,一下子被点亮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可爱的妹子都是人间瑰宝。 杨心拉着何音从商场另一头进去,给腕表的店长打了电话,随即被从员工通道接了进去。在品牌的休息室里,看到了她喜欢的明星。 “啊啊!”杨心捏紧了何音的手,小声说:“我要镇定,我要见到我家哥哥了!我要跟他合影还要他给我签名!” 何音无法体会这种粉丝心情,便不进去了。休息室是个套间,她在门口附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用手机看玄学资料。 还没看两三页,就听到门口砰地一声响。 抬起头,只见一个身量瘦高的女人狼狈地扶着钢化玻璃门,挣扎着站起来。她对面,是一个高大的西装男人,脖子上戴着员工牌。 何音眯了一下眼。 是里边那个明星的保镖。 对这女人动手了?怎么回事? 何音本不想管闲事,但是那女人摔在地上,手撑了一下地,竟然没站起来,显然是摔狠了。而那个男人,还在大声吼着,想伸手去拖那女人离开。 动作太粗暴了! 坤卦慈悲的本能,令何音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杨心是品牌的vip客户,保镖不敢得罪杨心的朋友,便解释说:“您好,她不是工作人员,非要进来见我们王姐,我只是按规定将她请出去。” “你这个请,动作也太粗暴了,她都站不起来了。”何音皱眉,“做事要注意方式,不然好心履行职责,反而给你们艺人招黑,到头来只会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保镖瞬间神色一惊,低头应道:“是,谢谢提醒。” 何音摇头,示意不必,走到女人面前伸出手,问道:“你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女人闻言抬头,何音瞬间满脸错愕—— 这……? 她错愕的神色仿佛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女人脸上。女人的脸色更狼狈了,眼泪瞬间涌上来。但是她狠狠地忍住了,别开脸说:“谢谢,我没事。” 然后扶着玻璃门,勉强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何音忍了忍,终于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叫道:“等等。” 连保镖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女人当然知道她身份不低,虽然狼狈难堪,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您……”她转过身,捏紧了拳头,垂首,低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何音努力让声音温柔些:“你能抬起头来吗?” 这话叫女人浑身都颤抖起来,好像被人当众扒光衣服似的,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果然!何音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这女人眉心之间,有一道晦气! 这晦气范围很小,就像一颗美人痣似的在她眉心,颜色却很深。这说明,晦气并没有造成什么血光之灾,也没有拦截运道,没有造成伤天害理的结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给她的人生造成的负面影响,却越来越大。 是什么样的法术,会造成这种结果? 何音皱眉沉思着。 “您……您看够了吗?认出我了吗?”女人惨然而笑,眼泪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没错,你没有认错,我就是姚倩佳!你看够了吗?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谁是姚倩佳?她应该知道吗?何音刚想问,忽然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帮姚倩佳解决恶咒,yes or no?” “当然是yes,她……”何音想问系统,她怎么了,谁知一愣之间,女人依旧羞愤难当,转身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何音想追上去,杨心却刚好在这时候出来。 “阿音~~~”杨心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开心地欢呼:“我跟我家哥哥合影啦!还拿到了签名,他给我写了一句话,还加了我的名字!呜呜呜,我现在整个人都要飞起来……咦?” 她发现何音不对劲,赶紧将她放开:“怎么了?你怎么皱着眉?” 何音没有当着面说,只是问:“你弄好了?” 杨心摇头:“还得等等,我要去前边看我家哥哥的表演~” “那我陪你去,你在前边看,我在后边等你。”何音收回目光,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走吧。” “好呀~”杨心个性单纯,一下子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挽着她的手往前走,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她的爱豆有多好多帅多厉害。 等到了活动现场,那里已经围了好大一圈年轻女孩,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灯牌、手机、专业相机,不住地尖叫着。 杨心也瞬间化作疯狂粉丝的一员,交代了何音一句,冲进人群里跟着嗷嗷叫。 何音靠在商场门口的墙上,一手拿着奶茶喝,一手在手机浏览器输入“姚倩佳”。 她用的是九宫格输入法,一打拼音,就自动跳出了三个字。在搜索框输入,很快跳出一大串结果。 姚倩佳黑了好可惜…… 姚倩佳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去美黑?好好地绝代佳人就这么毁了! 姚倩佳真是作死典范,21岁出道就拿金鹤奖影后,看好封神,结果选择美黑!我看她黑的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自己的前途!真爱粉气死了!!! …… 零零总总,都是骂的多,何音点进一个网页,首先跳出来的便是一张照片。 她一看,不觉屏住了呼吸。 太……太漂亮了!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美人! 照片上的姚倩佳长着标准的瓜子脸,小小的,只有巴掌大,肤色白得发光。真就像古诗文里写的那样,美如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可御姐可软萌天真,也能妖魅动人。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秦霆琛爱上的是姚倩佳,那么就算嫁入豪门,被秦箴和秦霆琛争,也没有人敢说一个“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这张脸啊,更别说她还有魔鬼般的身材。 但是……何音皱眉。刚才她看到的,却是个黑美人。 仔细回想,刚才的女人五官跟照片上的绝代佳人一模一样,但皮肤却是黝黑的。 那种黑……怎么说,非常自然,就像是为了健身的男人,特意把自己的皮肤晒后形成的古铜色。 黑得发红发亮。 就因为太自然了,刚刚看到时,何音根本没有发现异常。现在看到她的旧照片,才察觉不对劲。 华夏自古以白为美,怎么可能有女性特意把晒成古铜色?更何况姚倩佳本身是个女明星,在娱乐圈普遍追求白瘦高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晒黑? 何音继续看搜索出的网页,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姚倩佳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在大学时候就参演了一部大制作电影,凭借过硬的演技和出色的表演,她年纪轻轻就扛起了票房,第一部电影就进了年度票房前十,还拿了金鹤最佳新人。毕业拍的电影,她就直接拿了被誉为华夏电影最高奖的金鹤奖最佳女演员。 拿下金鹤影后的时候,姚倩佳的演艺生涯才刚开始,有美貌有演技,简直就是天降紫微星,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封神。但是在拿了奖的那个夏天,她忽然把自己晒黑了。 一个原本肤如凝脂的女艺人,忽然把自己晒成了古铜色皮肤,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当时她还在筹备第三部电影,导演对她非常看重,咬牙硬扛下,没有换女主角。 但当时,那部电影,她演的是个绝代妖姬。 演技满分,妖魅满分,可是外表……即便造型师竭尽全力,也没有拯救上来。 电影一播出,恶评如潮,粉丝更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绝代女神,变成了个古铜色皮肤的黑美人,纷纷粉转黑。 姚倩佳的事业因此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人愿意找她拍剧,日复一日地,她成为各大娱乐版块重复吸引流量的料子。 当初有多少人捧她成女神,如今就有多少人踩她脑子有问题作死。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她已经31岁了。 女子最美好的十年,她就在骂声里度过,没有事业,理想破碎。 何音越看越皱眉——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吗? 姚倩佳是要拼事业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晒黑?难道她不知道会毁了自己的事业? “阿音,我回来了,我们继续逛还是回家去?”杨心抱着一堆东西美滋滋地走来,“还是去吃东西?楼上有家甜点超好吃,我打电话让经理安排包厢?” 何音想了想:“去吃甜点吧。” 刚好可以问她点事。 “那就走呗。”杨心拉着她上楼去,给甜点的经理打了电话,直接安排进包厢。 等甜点上了,杨心便问:“阿音,你神色怪怪的,是有事要问吗?本八卦小能手什么都能告诉你!” 何音被她自夸的称号逗笑了,一边搅动杨枝甘露,一边找了个妥当的话题开头:“刚才你在里边拍照的时候,我看到了姚倩佳。” “姚倩佳?”杨心惊呼,满脸都是可惜。“她……唉,她是我家两代人的女神,我现在还会去复习她的电影呢。谁能想到,她把自己作成这样。说起来,她跟我家爱豆一个公司,共用一个经纪人,估计是刚才想找机会见经纪人吧。” 她叹了口气:“好好的紫微星,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太可惜了。” 果然,跟她查到的资料一样。何音沉吟着,继续问:“心心,你有办法帮我约到她吗?” 第 41 章 见姚倩佳, 杨心是没有办法的,她家虽然也有钱, 但在娱乐圈没有什么关系, 见个当红的小鲜肉都得砸钱将自己砸成品牌vip才行。 但她没有,别人有啊。 第二天汪子珊难得去学校,何音去找她说了这事, 她二话不说就给季明成打电话。 “……安排好, 就这样。”汪子珊说完便挂了电话,露出个酷酷的表情, 抬了抬下巴。 意思是, 搞定了。 何音眼角弯弯:“谢啦。” 汪子珊没问她见姚倩佳做什么, 只说:“这算什么?我还觉得帮你的忙太少了。算起来, 这才是你第一次找我办事,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哪是第一次?”何音分辨, “前段时间我还找季总打听过消息,要不是他,我还不敢买下工厂呢。” 在过去的年月里, 邱家百般欺压之下, 季明成一边隐藏身份争权夺利, 获得邱光耀的信任, 一边还能将汪子珊保护住, 没有被害死。这份守护的情谊, 在何音心中, 和她跟秦臻是一样的。 是过命的交情,不分你我,亲如一家。 可汪子珊听了她的话却摇了摇头:“他是他, 我是我。” 怎么会?他们之前明明很亲密的。何音不觉关心:“子姗, 你跟季总怎么了?” 怎么事情解决了,还生分了?难道季明成开始染指汪家的权力了? 她的担忧明明白白地写在眼里,汪子珊看了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她转过身,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天空。 “何音,我要出国读书了,上学期开始办手续,现在已经快弄好了。短时间内——至少满二十岁之前,我不会回来。” 何音心头一惊,刚想开口,汪子珊便转头过来,点了头。 “没错,我在躲着他,躲着季明成。” “为什么?”何音不能理解。 刚才她看汪子珊的样子,不像是跟季明成有矛盾啊?刚刚她不是还给季明成下命令吗? 汪子珊的拇指轻轻抚摸着食指上的黑银盔甲戒指,语气风轻云淡:“因为我爱上他了。” 何音瞬间惊得跳起来,失声问:“他对你……” “不不不,他发现了蛛丝马迹,所以一直小心保持着距离,不怎么见我。算起来,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我曾经跟他说了一次,他说我还小,不懂爱情,不要胡说,更不要把对亲人的依赖当成爱情。” 这就好、这就好……何音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怕身边再出一个未成年人被成年人骗的事了。越是年少的感情越纯粹,一旦被伤害,造成的伤疤就是一辈子的,甚至可能万劫不复。 “子姗。”她斟酌着措辞,劝道:“我也觉得,你可以再长大一点,至少等你读大学了,再想喜不喜欢的事。我们这个年纪,确实没有办法分辨爱情跟友情,也看不透真假。” “我觉得我看得透,何音,我因为身体原因留级过一次,实际上,我也满十八了,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负责了。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我还是高中生,学生嘛,总是天真的,我知道。” 汪子珊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也担心自己是一时迷惑,将依赖当成了爱情,现在对他纠缠不休,不仅会给他的名声造成不利影响,也太不负责了。他是耿直的人,万一他认真了,几年之后,我长大了,遇到别人了,抛弃了他,怎么办?” 汪子珊叹了口气:“何音,何莹莹跟程楚希的事,给我很大的触动。我们这个年纪,确实太容易被骗了,所以每次做决定,都会被人质疑,真的吗?以后不会变吗?是不是被人骗了?” “我不想被人质疑我的爱情,更不想因为我的一时冲动,给他造成难以摘去的负面传闻。既然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就应该对他负责。所以,我要去国外读书,在满二十岁之前,我不见他,不跟他联络。” “两年之后,要是我还喜欢他,足以证明,我少年时的感情,不是迷恋和依赖,而是爱情了吧?”汪子珊扬眉:“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跟他在一起!” 她能这么想,就很好啊。何音彻底放下了提着的心:“子姗,我支持你。” “因为我要他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更是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负责。而且,除了感情之外,我的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有自己的理想要追逐。” 汪子珊张开手,对她璀璨一笑:“来,玄学少女,祝福我吧。” 何音用力地抱了她一下:“你一定会实现理想的,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你都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哈~”汪子珊仰头,飒爽地笑了起来,揉揉她的脸。“我不在国内的日子里,你有事一样可以去找他。你也是他的恩人嘛,没有你出马,他能轻易坐上畅帆集团的总裁之位?” 何音会意:“噢~~~” 汪子珊脸色微红,却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顺便也帮我监督监督他,要是他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哼哼!” 何音失笑,又问了她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在那边有没有人照顾之类的话题。 一一确认之后,还被汪子珊取笑:“你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似的?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没有生活能力,去了国外,我一样跟你联系,有烦恼了,天天找你吐槽。” 何音巴不得,心里为分别而略微难过,但也为了汪子珊选择自己的未来开心着。 所谓安身立命,事业是非常重要的事。何音不懂音乐,但是那天在酒吧看表演,她觉得汪子珊在音乐上是非常有天赋的。 身怀天赋,说着理想,却不去做,都是可耻的行为。 一想到天赋跟理想,何音便想到了姚倩佳,等着消息。 汪子珊亲自打电话,又是帮何音的忙,季明成安排得很快,当天下午,季明成的助理就跟何音联系了。商定之后,决定在这天晚上就见面。 地点在一家私人咖啡馆,何音走进包厢,姚倩佳已经到了。 她并不知道要见的是谁,上边通知她说对方叫“何董”,姚倩佳就以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所以神色恹恹的。远远地,何音看到,姚倩佳既没有化妆,身上也穿着简单的卫衣套头衫,甚至将头发扎成丸子头,露出整张脸。 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肤色更觉得黝黑,但是五官,还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嗨,姚小姐。”何音走过去,将书包放在一边,“晚上好。” 姚倩佳认出她是昨天见过的少女,还以为她是某位大小姐,便点头说:“你好,不过,我有约,您有什么事,等我谈完正事再说好吗?” 话才刚说完,咖啡店的老板就急急地走来,在何音身边殷勤地笑着,问道:“何董,欢迎光临,您要用点什么?本店的鹅肝是一绝。” 姚倩佳一呆,差点叫出来——你就是何董?怎么可能?这不是个女高中生吗?她身上还穿着校服,手边还有书包呢! “捡你们拿手的菜色上就行了,不要高脂肪高热量的,姚小姐是演员,需要保持身材。”何音微笑着回答完店长,等店长离开了,才端起苏打水,问:“很吃惊吗?” 姚倩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头:“非常吃惊。何董,你……” 她想问,你是我的粉丝吗?一个少女约娱乐圈人士见面,除了是粉丝,还有别的原因吗?但是这个少女,真的是普通豪门大小姐吗?哪个普通豪门大小姐会被称为“董”? “我找你,是想跟你谈一项生意。”何音嘴角微微翘起,慢悠悠地说:“我名下有个品牌,是生产护肤品的,想请你当代言人。姚小姐,你意下如何?” “你……”姚倩佳瞬间涨红了脸,她的眼中浮现又愤怒又羞辱的神色,似乎马上就要破口大骂。但是她捏紧双手,忍住了没有骂出来。 她现在,得罪不起任何一个豪门中人。 好一会儿,姚倩佳才平复了心情,艰难地保持着礼貌,说:“何董,谢谢你的赏识,但是,我现在不适合做护肤品广告。我还有事,先……” “我们品牌,对你的情况很熟悉。”何音打断她的话,笑了:“姚小姐,我们不介意你的肤色,只想请你拍广告,做代言人而已。你答应了,我们马上就能签约,进行广告拍摄,怎么样?代言费500万,有了这笔钱,姚小姐,你可以安心养老,不用再理会外边的风风雨雨。十年前的片酬非常低吧?姚小姐,你的存款,还好吗?” 姚倩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何董!” 何音抬了一下眉,暗示:怎么?有话就说。 姚倩佳想,她想很礼貌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这群有钱人,但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是,我现在很艰难,我快没钱了。但是,何董,我要为自己的粉丝负责,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这个世上相信我的人已经这么少了,我再去辜负他们,还有良心吗?就算不为他人,我也要为自己想想,我是想自己的名声更臭吗?” 她越说越急,声音越大。何音依旧神色淡淡的,似乎戏谑又似乎好奇:“是吗?姚小姐,你这是在……抱歉,我学习不大好,词汇匮乏,你这样,是不是叫做——清高?” “是,你可以这么认为。”姚倩佳的语气不客气起来,“或许,你也可以称为坚持。我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绝不欺骗粉丝。” “即便我出五百万?” “就算你出一千万,一亿,也不行!”姚倩佳拿包站起来,神色愠怒。“何董,今天很抱歉,扫了你的兴,请你自己享用美食吧,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回答,便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身后便响起清冷又疏离的声音:“姚小姐,你不肯为我的产品代言,是否觉得我公司生产的是三无产品?” 姚倩佳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她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话打圆场,可性格里的倔强叫她回过身,挺直了腰杆说:“对,没错,何董,你只是一个学生,我真的不相信你能做出什么好产品。对你这些有钱人来说,创立个品牌,生产产品,请代言人,都只是砸钱玩一场而已。可我代言产品之后呢?” “先不说我自己代言三无产品会毁了自己的前途,赚个退休钱,我是愿意,反正……”她惨然笑道,“我的一生已经毁了,娱乐圈已经没有我的路了。但是我不能辜负现在还喜欢我的粉丝,更不能让他们遇到危险。容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让我的粉丝毁了脸,那是害了他们一生!” 在她说话的时候,何音一直回身站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 整个过程中,女子的身上没有一丝黑色雾气产生。 这说明,她所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她这一生,确实没有害过人。 那么,她确实不该遭受这份恶咒。 “姚小姐。”何音在她说完后问了一句,“谁说你的演艺事业毁了?” 姚倩佳骤然睁大了眼:“你……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音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嘴角翘起一边:“如果,我能让你继续演艺事业呢?” 继续演艺事业?姚倩佳不觉浑身都颤抖起来,下颔收紧,显然在咬紧了牙关。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到关节发白,脸色越来越白,好像在被凌迟。 天人交战之后,她还是摇头了。 “谢谢,何董,我不能……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别人的未来和健康。我很喜欢演戏,那是我唯一的理想,我不知道自己能经受几次考验,所以,何董,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话真是……何音别过头,噗的笑了。姚倩佳正要恼怒地问她的话哪里可笑,忽然见少女站直了,对她微微鞠了个躬。 “抱歉,姚小姐,刚才是对你的考验。这非常粗鲁失礼,我向你道歉。你是个有原则的演员,我现在明白了。” 姚倩佳被她的举动彻底弄糊涂了,侧过身去没敢接这个鞠躬,只皱眉说:“何董,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何音将散下的发略到耳后,伸出手:“再次认识一下,姚倩佳小姐你好,我叫何音,是云霄化妆品公司的董事长。” “何音?”姚倩佳惊叫,“你……你就是那个……” “嗯,我就是那个何音。”何音笑了,抬手:“姚小姐,现在可以坐下再聊了吗?” 姚倩佳眼中不觉露出乞求的神色。 何音的玄学少女称号,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她也听过。据说很多冤案,都是通过何音的手解决的。每一次看到那些帖子,姚倩佳都会心生渴望。 希望她也能见到何音,有个机缘,能让何音告诉她,她忽然遭遇的意外,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害她。何音能帮她解决意外,让她变回从前的样子。 可姚倩佳也知道,这只是个奢望而已。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奢望也会变成现实。 “我……”姚倩佳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勉强保持着理智。“何董,我不能……” “你放心吧。”何音轻笑着安慰。“我们公司的产品,是经过国家质检的,有合格证书,绝对没有健康问题。不怕告诉你,我是做玄学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伤天害理,做缺德事是要损道行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把质量问题写进合同,如果有质量问题,我公司负责,你可以起诉我们。” “真的?”姚倩佳终于放心下来。 这回,换她不好意思了。 姚倩佳红着脸鞠了一躬:“何董,抱歉我没有弄清楚就胡乱猜测,实在是太对不起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这个女明星,个性还挺奇怪的。 既不会因为她有钱就对她卑躬屈膝,曲意谄媚,也不会因为她年纪小,就拉不下脸道歉,倚老卖老。 何音喜欢这种就事论事的人。 “不用不用。请坐吧,菜也快上了。姚小姐,我叫你一声姚姐姐,不介意吧?” 姚倩佳脸色越发红了:“不敢当。” 她落座时刚好菜送上来,何音随便找着话聊天,等两人吃了五分饱了,才开口。 “姚姐姐,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号,那我就直说了——你的肤色,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姚倩佳就觉得什么鹅肝酱都不美味了,她放下刀叉,低低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何音问,“不是你自己晒黑的吗?” “不,不是!”姚倩佳猛地抬头争辩着,“我是傻了吗?那时候距离《仙妖传》开机只有不到两个月了,我要出演一个绝代妖姬,我疯了才会把自己的肤色晒黑?整个娱乐圈都在追求白瘦美,我黑晒就是自毁前途!我没有这么傻,我……” 泪意上涌,她的话语哽咽。顿了顿,她别过头去:“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何音递出纸巾,温和地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姚倩佳接过纸巾,陌生的善意和温柔,叫她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忽然就黑了一点。我以为是前一天晒了太阳,就没在意。何董,不是我自夸,我从小就是冷白皮,怎么晒都晒不黑的,我以前去撒哈拉学习拍纪录片,一个多月的时间,回来还白得发光。就算是被晒红了,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可……可是那次,我的皮肤不仅没有变白,在我没有出门晒太阳的情况下,还一天比一天黑了!”姚倩佳回忆起那个月的情况,脸上满是惊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太可怕了,就像是中邪了一样,我的肤色,一天比一天黑。一个月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十年来,我用了各种各样的美白产品,打了美白针,我甚至,坚持一年多不接触阳光。可是……可是不管我怎么做,还是没有用,我的肤色,一点没有变白!” 姚倩佳捂住脸,泪水不住地滑下。 “这些话我从来不敢跟人说,因为没有人会相信的。世上怎么会有人一个月之内,又不接触阳光,就变成了我这样?可、可是,我就这样了啊!我这样十年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何音的手,连声问着:“何董,我是中了什么邪法,对不对?一定是的,对不对?你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何音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慈悲中又带着些许无情——大道无情的无情。 “姚姐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姚倩佳连连点头:“你问,你尽管问,我什么都回答。” “我对娱乐圈不了解,想知道,这些年来,这么多影视作品,无数的女性角色,里边有没有一个,是不要求肤色的?你有想过,不再演仙女角色,而去演一个适合自己肤色的角色吗?” 姚倩佳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可、可是他们都说我是紫微星,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那是你在电影里的形象,现实中呢?”何音的声线天生清冷,导致她即便温和地说话,也给人一种冷水泼面的清醒感。“你说你热爱演艺事业,演戏是你的理想,但是,你热爱的,究竟是演戏,还是你在电影中人人捧着的仙女形象?” 姚倩佳被她问得彻底愣住了,半天回答不出来:“我……” “姚姐姐,我说一句真话,你如果接受不了,那我只能抱歉了。” 姚倩佳的心莫名一抖,眼中闪过惊慌。 “你已经31岁了,已经不能演太久的仙女,影视作品中出彩的角色,也绝不该仅仅是仙女。如果你睁开眼看看世界,你会发现,世上出色的女性角色有很多种。有些是仙气袅袅、不食人间烟火的,有些是英姿飒爽的,有娇弱,也有刚强。” “你再想想,自己究竟是要演戏,是塑造人物和角色,还是演仙女,永远做一个仙女。” 何音说完,歪头一笑,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当然,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最适合我们公司产品的。无论你给我什么回答,我们公司都会签你,你要是有签约意向,后续的事,我会让公司的人接手。如果你对我的问题有了确切答案,可以联系我,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她说完招手,让人过来刷卡结账,然后拿起书包,准备走人。 “何董!”姚倩佳撑着桌子站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问这些问题? “为什么?因为我的好闺蜜非常喜欢你,我想她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你是个好演员。可我看到的好演员,从来不会只演一种角色,不会局限于一种美丽。” 何音说完,便走了。 刚走到咖啡店门口,便看到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逆着城市的灯光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 长身玉立。 “哎呀~”何音脸上露出笑容,加快脚步跑过去。“秦总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没有吃晚饭呀?” “吃过了,下班来接你。”秦臻微微笑着,帮她推开了门。“听说何董在这边见大明星,所以过来蹭车回家。” 噢,那就是听到了。 何音坐上汽车后座,等他进来了便扯住他的袖子,问道:“代言人这个事,你觉得怎么样?” 秦臻就像个毫无原则的家长,回答就三个字:“非常好。” “喂!”何音不满了。“秦总,宠溺不是养孩子的好方法!”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秦臻表示冤枉,“姚倩佳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选,她现在已经全网嘲笑,所有人都认定不能翻身。要是我们的产品能帮她改善肤色,让她重回巅峰,那么,宣传效果会比任何广告都好。如果你这边没问题了,我就让负责的员工去跟她商定签约的事。” 他说着,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了三遍。 他能感觉到姚倩佳身上有怨气,她不会不知道,但她没有立刻消除怨气,这是什么道理?遇到了困难,还是,姚倩佳不值得? “都不是。”何音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说,“我只是有点杞人忧天罢了。姚倩佳……太过爱惜自己的容颜,以肤色为骄傲的资本。但是,从我查到的资料跟心心的描述里,她该倚仗的资本,不是容貌和肤色。” 虽然这么打比方不好,但娱乐圈这个地方,确实与后宫有些相似,都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容颜不会一成不变的,姚倩佳已经三十一岁了,就算她能恢复成原来的肤色,她还能演几年仙女?娱乐圈里面,又有多少仙女角色给她演? 何音担心,姚倩佳恢复了肤色,却发现娱乐圈已经不是从前人人捧着她的娱乐圈了,却还是迷信容貌,走入歧途。 玄学这玩意儿,就像是一把刀,本身是没有好坏的。锋利的刀好切肉片做菜,但是也容易砍人致命,只看用它的人想做什么。 法术,也一样。 能让绝代美人一个月之内变成黑美人,也能用邪法,让绝代美人一直保持着容颜不变。 只是一旦施展这些逆时间的法术,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不是姚倩佳能承受的。 她会不会因此丢掉性命?会不会因此去害人? “就当是我杞人忧天吧。”何音说,“反正,最后我都会帮她解开恶咒。只是希望解开之前,她能想清楚些。” 娱乐圈,敲门砖是容貌,立身的根本,还是作品。 不过,这也只是她多管闲事的希望罢了。何音摇摇头,将心思收回来,却发现秦臻坐在旁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干嘛?”何音觉得心里怪怪的,不是很敢接他的目光。 “在思考一件事。” “在想我特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 何音刚说完,便给弹了一记脑门。 “不许说粗口。”秦臻横了她一眼,才说:“我是在想,到底是坤卦的影响,还是你本身就是这么善良的人?跟你相比……” 他怎么那么冷酷无情,动不动就想撕毁这个世界呢? “噢~”何音冲他抛了个媚眼,故意说:“因为人家有你照顾,现在觉得很幸福呀,秦臻哥哥。” 这话说得又软又乖,仿佛一缕带着香气的秀发,撩在心上。秦臻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耳朵根瞬间烫了起来,他狼狈地转过头,咬牙道:“再胡说八道,还弹你信不信?” “好嘛好嘛。”何音认错,“我错了!” 不过对象是他,她下次肯定还敢。 车子无声地往前走,城市的另一边,姚倩佳也戴上口罩,开着车准备回家。 车子到广场中心的时候,她忽然心有所动,将车子停在路边,定定地看着前方。 那是个市民广场,不远处有商城,路的另一边,是江堤。 市民广场上有带孩子散步的年轻父母,有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的白发妇人,还有年轻的,穿着同样校服叽叽喳喳笑闹而过的少女。广场的另一头,摆着音响,身材发福的中年妇女们,在跟着音乐跳舞。 这些…… 姚倩佳忽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都市了,她对眼前的情景,竟然陌生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大学上课时,老师说过很多次,表演是一种艺术,艺术之美在于表现各种各种的人生。他们一定要多观察生活,让自己表演的角色贴近生活,引起观众的共鸣。 “做一个演员,就是要能演高高在上的仙人,也能演泥地里打滚的穷苦老百姓,能演奸商也能演小白花。只能演一种角色的,不是好演员,只是在影视剧中把自己的样子表现出来而已。” 这些话,当年她刚进表演学院的时候,奉为圭臬。什么时候开始,她只想演仙女,只想高高在上被人捧着,不想让自己丑一点,脏一点呢? “嗡嗡。”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姚倩佳看着微/信,上边显示对方撤回了两条信息。 不!姚倩佳想也不想,拨了对方的语音通话。 “喂。”对方接了,语气不怎么好。“我多管闲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理我,就当我喝醉了!就这样,挂……” “老师!”姚倩佳叫道,不知为什么,竟让哽咽了。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好像已经压在舌尖上十年了。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开始担心:“等等?你怎么回事?哭啥?佳佳,你不会想不开吧?别吓我啊,老师年纪大了,一会儿血该升高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姚倩佳抹着眼泪说,“我是大彻大悟了。对不起,你说的对,我不该自暴自弃的。就算变黑了又怎么样?我还可以接很多角色,我不该浪费自己的演技,自怨自艾十年。” “对不起,老师,辜负你的教导了。对不起,让你关心这么多年,我却一点反馈都没有,我不是个好学生。” 男人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吓死我了。不是我说,你怎么忽然就……” “遇到了个人。”姚倩佳擦干净眼泪,笑了:“说来挺丢脸的,今天被个十八岁小姑娘教训了。” “没事啊,想清楚了就好。”男人劝着,“咱们不急,慢慢来,只要你想站起来,咱们都还有时间和机会。” “嗯嗯。”姚倩佳点头,然后豁出去一般地说:“老师,你……你说那个电影,有人接了吗?” “没有,都嫌弃拍摄条件太辛苦了,不愿意接。”男人笑了。“怎么?你要去?我先说好,去黄土高原乡下拍戏半年,这可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不,我受得了,老师,你把导演的联系方式和试镜剧本发给我吧,我去试镜。”姚倩佳认真地说,“从现在开始,不管我将来是丑八怪还是美若天仙,我都会努力演戏,寻找每一个适合我的角色,演好每一个我的角色。” “嗯,这才对嘛!行了,别哭了,赶紧回家,我给你发到邮箱去。” 姚倩佳点点头,开车回了家,然后打开电脑,下了剧本仔细研究。第二天一早,她就把试镜表演片段给导演发了过去,然后算算是午休时间,按照名片上的电话,给何音打了过去。 何音正跟杨心在食堂吃饭呢,她一看来电号码,对杨心竖了根手指,接了起来:“喂,我是何音。” “何董,我,我是姚倩佳。”电话里的声音很紧张。 何音的声音却满是笑意:“我知道,姚姐姐,怎么了?” “我想告诉你,我今天录了个试镜片段,给了导演。那个角色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人,而是一个黄土高原的农妇。你说得对,美有很多种,肤若凝脂是一种美,品格坚韧也是一种美。我首先想做的,是一个好演员,而不是仙女。” “所以,现在,我要继续走我的演员之路了,不管出演的是什么外形的角色,只要适合我,有挑战性,我都会去演。我不会再为自己的肤色自卑,更不会自怨自艾了。” “姚姐姐,恭喜你想清楚了。”何音微笑,“那么,等着我们公司的人跟你联络吧。” 她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何音挂了电话,从包里取出一个草编的螳螂。杨心眼睛一亮正想问她要,却看到那螳螂翅膀动了动,竟然飞了出去! 第 42 章 杨心的筷子吧嗒掉在桌上, 双手捂住嘴巴。 她差点叫起来! 这个螳螂,跟之前何音送她的草编蚱蜢, 不是只有造型不同吗?为什么能…… “学了蛮久的一个小法术。”何音淡淡地解释。 她是故意的。 她跟杨心是好朋友, 她想跟杨心做一辈子好闺蜜,既然如此,她就不能瞒着杨心她会法术这件事。如果杨心不能接受, 甚至要宣扬出去, 那也是她选择造成的后果。 她一力承担。 这是系统给她的最大教育——做了什么选择,就要承担什么后果。 不能畏惧, 不该逃避。 何音替她拿了另一双干净的筷子, 递出去的时候, 抬眼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怕?” “不, 没有……”杨心的眼睛闪亮亮的, 四处看了一眼, 防止被人偷听,然后捏紧小拳头,兴奋地说:“天哪, 你真的是个玄学少女!阿音, 你太酷了!我也有这么一天!” “什么叫你也有这么一天?”何音纠正她的措辞, 眼底一片温暖的笑意。 她不害怕, 真好, 不愧是她选中的好朋友。 “怎么做到的?”杨心的好奇心都快爆棚了, 连声问:“所以那个小螳螂会像式神一样, 帮你做事,还帮你打架吗?斩妖除魔?太酷了!阿音你是猎妖人吗?” 这又是什么说法!何音笑着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会点法术, 偶尔帮帮鬼解决困难。” 杨心想起一件事:“所以邱家真的是……” 她请来的天雷?把小三劈出原形? “嗯。”何音知道她想什么, 点头承认了。 “那、那……刚才的小螳螂……”杨心被好奇心折磨,想问个清楚,又怕她问多了对她不好,整个人恨不得抓耳挠腮起来。 “那只是个追踪用的小道具而已。”何音解释,“用来追踪气息和法术痕迹的,不过给无生命物体赋生是最高深的法术之一。我学了半年了,也只能在蚱蜢上放四重法术。一种对法术或者不好的气息感应,追溯源头。一种能飞,还有一种能隐藏信号,不被检测出来,但是能被我的手机感应到。” 还能连接app!杨心简直大开眼界,像看玄幻小说似的,她压低声音问:“阿音,那你不是能监控他人?”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执法机关,监控他人是侵犯隐私的。”何音澄清:“我可不想被警察抓起来。” 她只是,要查查看,谁敢在都市里用法术。 在这个和平年代里,连鬼都想好好工作,谋求个未来,好好做人。怎么做人的,反而一个又一个的想用法术呢? 他们难道不知道,世上的事都需要付出代价,你用法术赢得了什么,注定就会在另一处失去什么。 道德和良知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不值几个钱,可一旦损坏,那造成的影响,可不是肉/体凡胎能承受、避免的。 所以,除了告知杨心的几个法术外,何音还在螳螂肚子里加了个东西。 小螳螂扑扑腾腾地飞着,沿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气息,一路向城市的南边停去,进了一个高档别墅小区,在一栋别墅大门前停下。 一个女人正在门口打电话,眉目间全都是烦躁,声音却异常温柔娇软:“好的哦,麻烦尽快解决吧,今天这么大的太阳,要是把我晒坏了、晒黑了,怎么办呀?姚倩佳的前例可摆在这里呢,我真怕自己哪天也晒黑了……唉……好的,那就半小时之内赶过来吧,要不然,我只能给谢总打电话了。你知道,没有必要,我真的不想麻烦谢总……” 谢总就是她背后的金主,某个豪门老总,吓得智能系统公司的人连声答应着。 挂掉电话,女子靠在车边,用手扇着风,眉目一片柔弱无助。 眼底,却一片狠厉和暴躁。 如果有人经过,一定会认出,这位就是如今娱乐圈的天后,萧雨。 她手握电影圈的金鹤奖影后奖杯,又担纲主演了好几部大热电影,如今更传说,她要出演一部大导的收山巨作。现在不光是娱乐圈上下,就连消息灵通点的商家,都不敢得罪她。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经纪人带着助理、物业公司带着的团队,与智能系统的维修团队,在小区门口遇到了。物业经理跟经纪人相互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认命地叹气。 “怎么了?”维护团队的负责人疑惑。 萧雨不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温柔吗?他们怎么一副要去应付阎王的样子? 三个团队到了门口,经纪人一看萧雨在车边靠着,便试图上去打圆场。 “雨姐……” 哪知刚一开口,萧雨眼睛一眨,泪水就掉下来了。 “呜呜……”萧雨二话不说扑进经纪人怀里,抽泣起来。“珂姐,人家真的好难受,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我在门口晒了半个多小时!说好了半个小时的,为什么要迟到!你们太欺负人了!” ……经纪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按照旧例,先狠狠地骂了智能系统的工作人员一顿。问候的时候别说父母了,连祖宗十八代都没落下。 智能系统的维护人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气得手都抖了,可偏偏得罪不起,只好将气忍下。 “好啦好啦。”萧雨擦着眼泪笑了,经纪人的衣服。“珂姐,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这么凶地骂他们嘛。不过,人家真的很担心会晒黑啊。” 明明是她明里暗里地要经纪人出头,可现在骂了人,又变成经纪人太凶不讲理,她还是清清白白好姑娘了。 经纪人真是怕了这个演技派女演员,勉强地安慰着:“你怕什么晒黑啊?谁不知道,我们萧雨是晒不黑的,就像从前的姚倩佳似的。” 娱乐圈里的艺人,一般非常忌讳跟他人做比较,一个不好就会得罪人。萧雨却非常喜欢别人说她跟姚倩佳,一听便笑出来了:“讨厌~珂姐,干嘛开人家玩笑啦!等下人家也变成姚倩佳那样黑乎乎的,看你怎么办!” 这话谁都知道是玩笑,姚倩佳自己想不开,给自己搞了个美黑效果,直接把演员之路给整没了。世上有跟着学好的,还有跟着学作死的吗? 萧雨没当回事,经纪人也只当是个玩笑,欢喜地笑了起来。她们都没有看到,在提到姚倩佳的时候,萧雨头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灰色。 那灰色原本极淡,但是萧雨身边弥漫了太多灰色,重重叠叠之下,灰色加深,有如乌云笼罩。 站在围墙上的草编螳螂被这点灰色之气触动,身上携带的法术自动启动。草编的腹部打开,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咒从中掉落,飘进院墙里。 这是何音自己原创的一个符咒,叫做“错位复原符”。 错位这个功能,这还是何音从邱家那个劫运道的阵法中学来的。 廖莉不是做了个阵法,让天道误以为活着的还是汪瑾之吗?何音学了一手,将法术改了。 在符咒范围内,只要用恶咒去伤害他人,做法的效果都会落到祈愿人身上。 祈愿人这个概念,也是何音看了很久的书才发现的。 法术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人人都会的,不会法术的凡人想解决某些玄学问题时,怎么办? 那就求助于会法术的人。 会法术的人给凡人一个东西,有些是阵法,有些是符咒,总之一定会有个实施法术的媒介在。凡人通过使用这个媒介,施展法术,最后法术奏效,凡人实现心中的愿望。 在这个过程中,会法术、给媒介的,称为施法人。使用媒介实现目的的,称为祈愿人。而被施法的,当然就是受害人。 很多时候,要解决法术,就要找到背后的施法人。就像当初何音解决借寿钱,只能找到画符咒的那个神棍。找不到,法术就破不了。 但很多法术都非常隐蔽,想找到施法人非常困难,在找不到施法人,无法破解法术的情况下,难道就任由无辜的人被害吗? 这怎么可能! 何音想到了另一种方法——那么,就“错位”。 法术是没有智商的,就像程序需要判定条件一样,它也需要一定的判定条件,确定将法术放在谁在身上。何音这张“错位符”,首先会判定法术是恶咒还是无害的法术,如果是恶咒,就要法术认错受害者,将法术,都施加在祈愿人身上。 你想怎么害人,就会怎么害自己。 这就是“错位”。 至于复原,并不是将法术修复成原来的样子,而是天道不许作恶。任何恶咒施展的时候,都会有异常现象发生,许多法术会使用防护手段,对异常现象进行隐藏。 使屏障失效,让恶咒露出本来的面目,就是“复位”。 别墅的智能系统没有问题,就是萧雨自己不会用,出门之前设置成不许任何人进出。动用权限将设置改好,就行了。 前后不过十五分钟。 “好了。”维护团队站起身,正要叮嘱萧雨两句,忽然动作一顿——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其他团队成员闻言不由得都停了一下动作,一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伤心的哭声。 是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呼唤着:“妈妈……妈妈……” “这……这是谁家孩子啊?”维护团队的工作人员干笑着说,“是不是走错了?你们物业认识人家爹妈吧?赶紧打电话要人家父母领回去吧。这哭声实在是……” 实在是太渗人了。 根本不像是正常孩子的哭闹声,异常地幽冷、伤心,好像亲眼看到自己被父母抛弃似的。 不过维护团队的成员没敢明说,只催道:“赶紧通知你们小区的住户……呃?” 催人的时候,他们无意间一转头,忽然发现不光是物业团队,就连经纪人跟她的助理们,都白了脸。 “怎么了?”修复团队问。 “我们小区,没有孩子啊。”物业的脸色有点难看,显然是也感觉到这孩子的哭声实在太诡异了。但是大白天的,总不能闹鬼吧? “可、可能是哪家的客人带孩子来玩吧。我们找找,这哭声太惨了,肯定是跟家里人走散了。萧小姐,你不要……萧小姐?!” 物业经理吓了一大跳,站在一旁的萧雨,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似的,忽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一闭,软倒在地。 “雨姐!”经纪人也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她,急声问:“这是怎么了?雨姐,你不要吓我们啊!” “我……”萧雨气若游丝地抓着她的手,哭了出来。“我现在不喜欢这栋房子了,你帮我找人,我要卖掉它,尽快,越快越好!” 经纪人简直摸不着头脑:“这……怎么能说卖就卖呢?万一给谢总知道……” “他知道就知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萧雨抱住她,呜呜地哭起来。“我害怕,我好害怕!珂姐,我不要回去了,你帮我将东西收拾一下,我要去住酒店!” 这位大小姐,为什么总是说风就是雨!经纪人叫苦不迭,明知得罪不起,还是得拒绝。“不行啊雨姐,你要是去酒店了,这万一被记者拍到,公司该怎么解释啊?” “我不管我不管!”萧雨撒娇耍横起来,“这个房子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经纪人继续出主意,“让小柒跟你一起住?” 小柒是萧雨的生活助理。 “不!”萧雨摇头拒绝,“谁也不许进这栋房子……算了,不要卖了,不要让人进去,我也不要住!” 她这一通闹得莫名其妙,经纪人好说歹说,萧雨就是不愿意回去,非要住酒店。最后,经纪人只能妥协,带着她去找酒店。 “哇!”智能系统的工作人员在旁边围观着,被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明星吗?” 居然还有这种事。先是非要他们来修房子的智能系统,修完了,没事了,人家又不住了,非要去住酒店。 摇摇头,智能系统的工作人员实在想不通,只好决定回家。 他们刚要走,忽然发现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在物业经理耳边说了几句话。物业经理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但是看有人在,就什么都没说。 都是在社会上混的,智能系统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便寒暄几句,上车离开。 等车子驶出小区之后,物业经理才惊惶地问:“你说什么?没有找到孩子?” “对,到处都找遍了,你知道我们小区为了防止狗仔,各个角落都是有监控的,不存在监控死角。我们将所有的画面都看了,也实地走过了,就是没看到哪里有小孩。” 保安说着,忽然语气迟疑:“经……经理,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哭声,是从……是从萧小姐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吗?” “住口!”物业经理骂道:“你不想要工作了?” 他又不是聋的,就站在门口,难道还听不出来吗?没有错,他听得清清楚楚,这渗人的哭声,就是从萧雨的房子里传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又能怎么样?只能跟上边反应,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萧雨是他们的大客户,这小区里其他住户也是啊!不赶紧解决,万一有人投诉,或者宣扬出去,他们小区就完了! 物业经理心里的想法,其他人并不明白,尤其是被骂的那个老实巴交的保安。他面上不说,心里委屈着,晚上下班不由得去找人吃宵夜,多喝几杯之后,忍不住诉了苦。 “唉!在高档别墅区做事,就是难。今天小区里有个大明星的房子,传出很可怕的小孩哭声,我跟经理说了,经理却骂我不想要工作了吗。你说,这叫什么事?难道说实话也有错吗?” 与他同桌的朋友安慰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喝醉的保安声音有些大,隔壁桌的年轻女孩全都听到了。 当天晚上,一个帖子在八卦论坛发了出来。 《不负责任的消息:据说某位住高档别墅小区的大明星,家里传出小孩哭声。》 0l:ps.大明星未婚,并且在哭声出现的时候,搬出酒店住了。 这帖子很快萧雨的团队察觉,删掉了。 但是如果帖子一直存在,吃瓜群众可能刷刷就过去了。一旦被删,马上有人截图重新发了出来,并且从蛛丝马迹里扒着,很快就扒出了所谓的大明星是谁。 毕竟明明在本市有别墅房子却不肯住,反而要住酒店的明星,实在不多,一查,就能查出来。 萧雨的身份一确定,小区跟着被扒了出来,随即,小区里的其他住户就坐不住了。 这个小区在s市也算得上首屈一指,近20万一平米,每栋别墅价格都在8000万以上,别说物业、装修什么的。基本上,每一栋房子的价格,都上亿。 亿元豪宅,结果,小区出事了? 小区其他住户听说了小孩哭声,还有人为了验证真假,特意去萧雨的房子外边听着。确认里边真的有小孩在哭,他们也没想到玄学那方面。 住户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房子留有小孩独居,婴儿有生命危险。 谁也不希望本小区闹出命案,廖莉倒台、何音从秦家安全离开的事,又告诉豪门们一个道理: 有事找警察。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有住户报了警:“您好,110吗?我们小区有户人家把孩子独自留在家里,孩子哭得好惨哦,好像一整晚没人理了。” 接电话的是辖区派出所,民警一听,孩子被关在家里一/夜,这还得了?立刻就出警了。他们叫来物业,问了业主的电话,试图打过去叫人回来。 可是不管怎么拨打,对方都不接。 听着孩子不断地哭着,不停地叫着“妈妈”,两个已经成家的民警忍不住了。不管怎么说,在物业的配合下,撬门进了别墅里。 但进了房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别说孩子了,连个孩子的用具都没有! “有问题。”民警直觉不好。 有孩子的哭声却找不到孩子,这不是把孩子藏起来吗?好好地藏孩子干什么?难道是有意害孩子? 民警心里没底,直接叫了增援,十几个警察一同赶来,每个房间都搜了一遍。 奇怪的是,还是没有找到! 而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 “这不对。”一个当了爸爸的民警皱眉说,“报警人说孩子都哭一晚上了?一个孩子哪来的力气哭一晚上?” 民警们背后吓出一身冷汗,开始找不同寻常的地方。最后,一个民警发现,哭声竟然是从客厅的地板下边传来的! 他们找来工具,将地砖撬了,竟然在里边发现了个木箱子。孩子的哭声,竟然是从盒子里传出来的! “太狠心了吧?怎么能把孩子放在这种地方?不给憋死了!”年轻的民警骂着,刚要打开,被年老的民警阻止了。 “等等,先上报。” “可是……”年轻的民警还要争辩。却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健康有劲吗?被放在地下,还能哭声传到围墙外,整整哭了一/夜加一个上午? 年老的民警迅速拍了照片上报,汪洋看到照片的时候,不觉扯了一下嘴角。 这哪是什么木箱子?根本就是一个小小的棺材,做得这么小,只有一个原因,里边放的,就是那个孩子。 “知道了,叫兄弟们撤到屋子外边,我带个人就过去。” 汪洋叮嘱了一声,跟上级报道,以最快的速度办妥了手续,然后拿着钥匙出门了。 他一边让搭档开车,一边打电话:“喂,是我,十万火急,你下午能请假吗?” “老汪,去哪?”搭档问。 “育华高中。” 去学校干什么?搭档不理解,只顾开车。 到了育华高中附近,汪洋又没进学校,只去了附近的一条巷子。他看了街边一眼,招了招手,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上来了。 搭档不由得瞥一眼,登时惊讶——一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 “抱歉。”汪洋由衷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高三生,非要你请假,真是不好意思,但是这个事,非你不可。等事情办完了,我亲自去学校跟你老师解释。” “别。”何音连连摆手,“我是借口身体不舒服才请假出来的,我们老师一心希望我考上大学,以为我要去公司办事,念叨我好久,最后心疼我除了事业以外无依无靠,才放我出来的。要是让她知道我不是去搞公司的事,居然跟警察出现场,非得让我写一万字检讨,以后再也不许我请假不可。汪警官,你行行好,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手写一万字。” 汪洋知道她这是不想她愧疚,便点了一下头,只将情义放在心里,没有多说。 “你看看这个。”他将手机递过去,“知道是什么吗?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还叫着妈妈。” 何音只瞥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低声说:“小鬼!” “什么?”开车的刑警忍不住问,“这玩意儿还真的有?富强民主和谐……” “现在是科技社会,会玄学的人还存在,但一千万人里也没有一个。”何音将照片仔细看了一遍,把手机还了回去。“我能解决,小问题。不过,汪警官,我能借个衣服吗?” 汪洋看着她身上显眼的校服,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 他身材高大,11月的天气,穿了件加薄绒的卫衣,对他来说正好的长度,却快到何音的膝盖上。何音将拉链拉好,帽子一戴,走下车时,在屋子外守着的警员们只看到一双纤细的腿,根本不知道汪洋带来的是什么人。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们不出来,你们千万别进来。”汪洋叮嘱着,推开了门,跟何音走进客厅。 一走进去,何音便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意铺面而来,稚嫩而凄恻的婴儿哭声还在客厅里回荡,夹杂着不时的呼喊。 “妈妈……妈妈……” 两头翘起的黑色木盒——或者说,木棺,就放在打开的地砖下面。 “隔绝生人气息用的,汪警官,你站在这里。”何音叮嘱,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他肩上。“等下的东西,有些可怕,但是我不会让它伤害你的,你不要出声。” 说完,何音便走上前,她手里拿了一支样式非常奇特的棍子,像天线似的,能拉长成一米来长。将棍子放在地上,就会有红色的液体流出。 “朱砂水。”何音解释,“不是血,放心,我尊敬守法得很。” 一边说,她一边飞快围绕着撬开的地板,画了一圈符号。 那些符号一旦连成一体,就嗡的一下泛起淡淡的红光。随即,婴儿的哭声就顿了一下。 何音蹲下,屈指在木棺盖子上敲了敲,声音温和:“你好,有人家在吗?” 婴儿的哭声停住,几秒之后,汪洋不觉心头砰的一跳——那木棺的盖子,自己移开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边浮起来,非常小,就像是个刚刚成形、但没有被生下来的孩子。五官、手脚都是清晰的,但是孩子的双眼紧紧闭上,浑身都是诡异的颜色。 那种颜色,汪洋同样很熟悉。以前他作死选修法医课,见过几次大体老师。大体老师身上,就是这种颜色的。 这是一具……经过防腐处理的,孩子的尸体! 可是这孩子的尸体,明明闭着双眼,却开口了:“妈妈……” “不好意思哦,我不是你/妈妈,你应该能感受得出来吧?”何音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甚至还带了点姐姐式的温柔。“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呀?呆在家里冷不冷?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经过防腐处理的孩子尸体,艰难地歪了一下头,汪洋简直怀疑,他听到了一声“喀拉”。 那是一个疑惑的动作。 “叫你过来的人,不是你/妈妈,抛弃你的,你也不要她做妈妈了,好不好?这里好冷好黑啊,不要在这里了好不好?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很快你会有个新妈妈,她会抱你在怀里面,哄你睡觉。她的怀抱暖暖的,还会唱歌哄你睡觉,每天都叫你宝宝。” 何音尽力描述着,伸出手,掌心上,一个朱砂画的符文。 她软声问:“好不好?” 坤卦的化身天生具有母性的温柔,那孩子歪头又想了一下,迟钝地、慢慢地将手放在她的手上。 红色的光从符文里溢出来,孩童僵硬的脸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吃惊的神色。 “很暖是不是?”何音温柔地劝着,“走吧,以后都不会冷了,会有妈妈会爱你的。” 红光从符文身上蔓延,有如轻纱将孩子包围起来。最后,慢慢地,将孩子放回了木棺里边。 围在地板四周的符文瞬间燃起火焰,呼的一下,似乎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何音将手指一抓,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确认已经将婴儿的魂魄送入轮回了,才舒了口气,回身说:“汪警官,可以了。” “刚才那个……”汪洋惊魂未定,“是什么?” 上次他虽然见到了程楚希的鬼魂,但程楚希是清醒的,长相俊秀,跟正常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他听着叙述,完全将程楚希当成了普通受害者,完全没有感到什么诡异、害怕。 但是刚那个孩子,却叫他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要不是从警多年,他现在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小鬼。”何音回答了两个字。 “小鬼?”汪洋疑惑地重复。 “一种邪恶的法术,属于傀儡术的一个分支,非常阴毒。选取已经成型但是没有被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数是足月流产胎儿,作为原材料。先对胎儿尸体进行防腐处理,然后用特殊的法术将孩子禁锢在容器里。孩子……” 何音的声音低低的,不由得顿了一下。 “任何生灵的孩子,都本能地依赖、渴望、热爱自己的母亲。胎儿也是一样的,魂魄的产生并不是一蹴而就,怀孕的过程也是魂魄重新凝聚、产生新的自我意识的过程。月份越大的孩子,魂魄越成熟,将近临盆的胎儿,魂魄已经彻底稳定了,是有感觉的。这个时候被流产,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被杀了,只知道母亲要抛弃自己,所以会异常慌乱。” “趁这个时候,用法术让胎儿误以为某个人是他的母亲,胎儿就会对这个人死心塌地。未出生的孩子,没有三观,不知道善恶,让它去做什么,它就会去做什么。同样的,未曾沾染俗尘的孩子,天生就容易修炼,在法术上极具天分,学法术,施展法术,比活人快很多。只要给他们喂鲜血,他们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何音越说,声音越幽冷:“这就是民间传说的,‘养小鬼’。” “……?!”汪洋简直三观都要崩裂了。 还有这么残忍的事?好好的,骗个孩子?这还是人吗! “不过,你放心。”何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好像明媚的阳光,一下子冲散了乌云,让光明和温暖重新回到了大地上。 “养小鬼的法术已经被我破去了,胎儿的魂魄已经重新进入轮回,她施展的法术,也会通通反噬会自己身上。这些,都是天道予以的惩罚。” “至于法律上的惩罚嘛,就看你们了。” 何音拍拍他的肩膀,将帽子戴上,往外走去:“加油,汪警官,你不用愧疚难过什么,咱们做的是一样的事,都是惩恶扬善。” 汪洋闭了闭眼,捏紧拳头,将情绪压了下去,帮她打开了门。 何音走出去,忽然脚步一停。 在屋子的角落里,一只黑猫蹲坐着,圆溜溜的灿金眼睛看着她,里边满是担心。 日理万机、一心复仇的秦总,听说她跟着出案情现场,马上就钻进伪装里,跟了过来吗? 何音被胎儿冻得冰冷的心,忽然温暖起来,她快步走过去,朝黑猫伸出手,不容拒绝地将它抱在怀里。 黑猫暖呼呼的。 “谢谢,我没事。”何音轻声说,回身对汪洋挥了挥手,抱着黑猫离开了。 民警们看看径自离开的少女,没有阻拦,只好回头看汪洋,等着他的意见。 汪洋好像没把这少女带来,也没有看到少女孤身离开时的,下令:“可以进来了,通知外面的兄弟,这业主涉嫌买卖尸体、侮辱尸体等罪名,马上实施抓捕!” 这神神叨叨的,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么回事,既然有了证据和罪名,抓人就是了! 接到命令的民警冲进酒店房间,二话不说,把萧雨抓了起来。但是将人抓住的时候,连警察都不禁呆住了,反复验证了好几遍,才敢将人带走。 押着她下楼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无数记者,各式各样的镜头对准警察和…… 记者们看着镜头,全都呆住了。 “这……这是谁?” 直到警车已经走远了,记者中间才有人看着回放,呆呆地问。 “这是……萧雨?她有这么黑吗?” “她的鼻子和下巴怎么回事?假体要戳出来了?” 第 43 章 在娱乐圈里, 萧雨跟姚倩佳是经常被拿来做对比的一对。 姚倩佳的标签是“紫微星作死”,萧雨的标签, 是“丑小鸭励志”。 萧雨曾主动曝光过小时候的照片, 直到上高中为止,她的长相只能说在普通人中中等偏上,撑死算个清秀。但是她从怀揣电影梦想, 也非常努力, 落考两次,第三年终于考上了电影学院。 她跟姚倩佳是同班同学, 但是本科期间, 萧雨并不出色。姚倩佳那一届的学生人才辈出, 除去发展话剧的, 十年后光是娱乐圈男中生他们班就有三个, 其中一个还是中生圈的中流砥柱。但是女生, 却一个接一个地作死。 作死一号姚倩佳就不说了,除了她,本来还有三四个都是非常好的苗子, 但是十年后, 她们全都糊了。 长得温婉如古诗词里走出来的美人, 整容失败, 鼻子的山根, 加长的下巴, 假体都要戳穿出来了。 原本娱乐圈难得的武打女星, 非要挑战极限,还不给剧组上安全措施,最后掉下来, 把自己的腰摔坏了。随后没有影响行走, 但是以后别说拍打戏,就算是吊威亚也不能了,演艺生涯算是结束了。 还有其他的几个女生,也无一例外地整容了,整容痕迹还特别明显,最后只能糊掉,靠一两个从前的配角刷存在感。 萧雨,则与那些有演技天赋、外貌出众的同学成鲜明对比。 她毕业的时候只能演配角,在各个影视剧里打酱油,但是渐渐地,她越来越漂亮,演技也得到了提升。终于,在毕业五年后,她主演了一部大爆剧,凭借电视剧的成功,顺利进入电影圈,拍了很多电影。 最后,在毕业第十年,萧雨凭借大导的推荐和主演的角色,拿下了金鹤奖最佳女演员奖杯,晋升为金鹤影后。 《卧槽!!!这?这?这?你跟我说这是萧雨???jc抓错人了吧!同名同姓?》 0l:你们看到记者拍的jc抓捕萧雨的视频了吗?这个人,你说是萧雨???这是哪个整容失败的蛇精吧![截图] 1l:我刚想说!绝对弄错了!前两天萧雨还被在街上拍到,她是这样的![图片] 后边一张图上的女子,眉目妩媚,肤如凝脂,标准的一张瓜子脸,怎么看都是个天然大美女。但是前边视频截图里的女人,却肤色黝黑,鼻子和下巴上,假体都快戳穿皮肤了,活生生一个整容怪。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连三天之内,从大美人变成整容怪?就算整容失败的痕迹露出来了,肤色也不应该变啊! 萧雨粉丝们纷纷开始澄清,表示警察抓的是同名同姓的人,不是萧雨,还要萧雨的经纪公司出面说明。 可是,热搜已经上了一整天,粉丝们没有等到经纪公司的说明,反而等来了警方的通报。 “……接到群众举报,从艺人萧某家中搜出一具幼童尸体,遂对萧某进行抓捕。据萧某交代,尸体并非谋杀,而是她购买而来的。同时,经过法医鉴定,尸体应为九个月的胎儿,并非谋杀致死……” “……犯罪嫌疑人萧某对其买卖尸体的行为供认不讳,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通报是以图片的方式发出的,警方官博配的文字是:“通报来了。ps.警察叔叔没有抓错人!已经做过dna鉴定了!” 通报一发出来,全体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卧槽!所以视频上那个人真的是萧雨!她发生了什么!》 0l:各位吃瓜猹们,我的时间出了什么问题吗?难道已经过了一年?可是我的时间才过了三天!萧雨就从肤白貌美的影后,变成了黑乎乎的整容怪! 1l:我的时间也出问题了!怎么可能! 2l:要不是视频,我真的怀疑她被恶意p图了,所以,怎么回事啊? 10l:你们没看到通报里说的吗?萧雨买了九个月大的胎儿尸体啊!!!要是她自己怀上又不小心掉了的,还能说作为母亲已经疯了,舍不得孩子,所以将孩子的尸体保存起来。可问题是!这孩子的尸体是买来的!正常人谁会买这东西啊! 22l:据说……消息来源不负责。据说,萧雨的房子前天下午,大门忽然出了问题,进不去,找智能系统的售后来修了,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但是门修好了,房子里忽然传出小孩的哭声,萧雨就不愿意回去了,闹死闹活要去住酒店,经纪人怎么都劝不住。 35l:谢邀,有亲戚跟萧雨一个小区,是真的有小孩的哭声啊,靠近房子的都听见了。其他住户担心是小孩子被独自留在家,还好心报警了。结果,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来了,又通知支援,来了十几个警察,最后触动了省厅刑侦队的人,才把事情给搞定的。 40l:???走向忽然玄幻?小区住户说,听到的小孩的哭声,结果,警方通报说,搜出了胎儿尸体?所以哭的是谁? 41l:楼上你应该问,哭的是什么东西。 42l:卧槽! 43l:卧槽!!! 44l:富强民主和谐保命!我草草草! 57l:?你们都没有听过那个娱乐圈的传说吗?都说萧雨养小鬼啊,现在可算是验证了吧。 67l:对嘛,很早我就说过,丑小鸭能变天鹅,是因为人家本来就是鹅仔不是鸭仔,长大了自然会变。但是萧雨出道的时候还是相貌平平,结果年纪越大,越白越漂亮。你们对比一下她出道时跟前两天的照片,就能看出了,明显就是整过的,用特殊方法美白过的,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所以没有人敢说她而已。 70l:楼上一说养小鬼,我心里就有种不好的猜想。你们。。。没有发现。。。萧雨忽然改变的点,都是跟她班上的同学一样吗? 71l:卧槽,楼上一说,我也想到了。萧雨的肤色变化,黑——白——黑。姚倩佳的肤色刚好反过来,白——黑。还有她的鼻子,这山根样子不是跟苏x一直被嘲笑的假体鼻子一样吗?还有她的下巴,我拿来跟林xx的下巴叠图,能重合100%。 101l:我记得去年萧雨拿金鹤影后的时候,漫天遍地都是她拉踩同班同学的通稿,什么紫微星都作死,只有丑小鸭励志逆袭了。当时全网都在骂姚倩佳和那几个女星,现在看???她们不会都是萧雨养小鬼害的吧? 105l:自信点,把不会两个字去掉,就是萧雨养小鬼害的。 107l:就不说正常人家里怎么会留有特殊处理过的胎儿尸体,据最先去现场的民警说,装胎儿的是个小型棺材,而且哭声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吓得谁也不敢开。你们知道最后请了谁去,那哭声才停住,变回正常胎儿尸体的吗?没错,就是你们猜的,那位玄学少女。据说是上着课,被刑侦队的人打电话紧急叫去的。 110l:???忽然吃到同校同学的瓜,难道是hy?问了下她们班的人,说她下午第二节课忽然请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书本、电脑、平板什么的没有拿,急匆匆地就走了,最后是司机来帮她收拾东西的。所以? 114l:小区围观群众也说,看到有个穿男人外套、带着帽子、看不见脸,但是明显就是年轻女孩的人从萧雨的房子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120l:对上了。hy家里就养了一只黑猫,去游艇会的时候还带着呢。 131l:雾草,如果是hy,那我信了,萧雨绝对是养小鬼了吧? 133l:十年yqj粉热泪盈眶!就说嘛!我们佳佳真的非常热爱演戏,为什么会忽然把自己晒黑!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是自己晒黑的,那后果她也想过了,怎么会自暴自弃,十年不愿意接戏?她就是被作法了!打击懵了! 144l:我也信了姚倩佳不是自己晒黑的。。。不过,现在姚倩佳在干吗?她不准备出来说些什么吗? 姚倩佳在干吗? 姚倩佳已经很久不关注同一届的艺人是什么发展了,她怕刺激到自己,所以新闻爆出来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 她通过了电影的试镜,定下了角色,随后就要跟公司商量跟何音公司的代言。可公司对她这种过气艺人爱答不理的,等了一两天,谁也没有来联系她。 从前姚倩佳被冷落对待,好几年见不到自己的经纪人,只会暗地里哭,求人。但是这次,她不想等下去了。姚倩佳直接提了解约,刚好她的合约也到期了,这回经纪公司倒是行动迅速,一下子就把解约手续办妥了。 当天晚上,姚倩佳就接到朋友的电话。 听说萧雨的事之后,姚倩佳第一反应就是给何音打电话:“我……何董,是我。新闻里说的,是真的吗?萧雨她,真的养小鬼?我真的是……” “嗯,是。”何音的声线本就清冷,通过电话传出来,更添一分幽泠泠之意。“姚姐姐,你会变黑,是因为身上有个恶咒。不过,现在萧雨下的恶咒,都已经回复到她身上了,这是她作恶自食恶果。” 居然真的是……姚倩佳抓着手机,彻底呆住了。 曾经她被肤色问题困扰的时候,日日夜夜,都希望有人来告诉她,这只是个法术,她只是得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病,只要治一治,就能好,不是她自己的原因。但是,现在,真的接到这个消息了,姚倩佳的心情,居然很平静。 “姚姐姐?”何音叫道,“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姚倩佳喃喃地说,“实际上,我非常好……我以为我会哭,甚至崩溃,但是,我没有。” 她说着,忽然明白过来了。 因为黑不黑,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肤色黝黑曾经是她的心魔,困扰了她十年,但是现在,她走出来了,已经决定新生了。 “我很好。”姚倩佳重复着,心情忽然无比松畅,“何董,我要跟你的公司签约,然后去拍戏了。” 何音笑了:“好呀,等着你了。” 她的笑声里,莫名有种温暖和安定的感觉,姚倩佳不由得脱口而出:“捡日不如撞日,何董,我完全信任你,明天我就去找你签约!” 何音依旧是那句话:“好呀。” 姚倩佳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了云霄公司。 公司自然有专业团队处理,很快就签约完毕,约了相关工作室,拍了视频。 半个月之后,吃瓜网友将萧雨的事扒了个干净,热度刚消退下去,姚倩佳就官宣了。 @云霄化妆品公司[v]:你好,姑娘,愿你重新启程,继续征途。欢迎云霄品牌唯一代言人@姚倩佳呀。[视频] @姚倩佳呀[v]:你好,品牌,谢谢你的喜欢,我们一起开始新的征程。步步直上,直冲云霄。//@云霄化妆品公司[v] 两条微博前后相隔不到一分钟,显然是早有准备,一发出来,网友都轰动了。 “卧槽?何音的云霄公司真的生产产品了?还上市了?健康吗?有用吗?” “何音办了个护肤品公司,结果签了姚倩佳做代言人推广产品?少女果然是少女,真的没人骗钱的吗?” “我的天!广告里的姚倩佳……虽然白了一点点,但这个肤色……看了这个广告,得多厚的粉丝滤镜,才会买云霄的护肤品?” “我瞎了……我为什么会粉上何音?我原来以为她是个运气逆天、杀伐果断的御姐型少女,结果,她还是个傻白甜啊!她是瞎了吗签姚倩佳做代言人!” “我刚因为萧雨的事对姚倩佳印象改观,觉得她是给人害的,结果转眼她就代言了云霄品牌。这只是个十八岁少女创立的公司,还半年之内完成建厂生产上市等一系列流程,根本就是三无产品!姚倩佳恰烂钱也恰得太过分了吧!” 不到半个小时,#姚倩佳代言云霄品牌#的话题就上了热搜前三,里边的讨论,无一例外,都是在骂。 不是在骂何音趁火打劫,欺骗过气艺人,就是在骂姚倩佳恰烂钱代言三无产品。 杨心看了热搜,吓得半死,连声劝着,要何音出个声明澄清一下。 “不用。”何音懒洋洋地说,“心心,这事我跟秦总心里都有数,你别担心。” “噢,好吧。”杨心又叮嘱了几句,表示会密切为她关注舆论动向。 等她挂了电话,车子也停下来了。 何音在安检口附近找到了人,招手:“姚姐姐!” 姚倩佳推着行李,正要去托运,闻言转过身,惊喜地问:“何董?你怎么会来!” “来送你啊。”何音微笑道,“听说你今天出发去拍戏,所以来祝你一切顺利。” 她一个大老板,居然会来送她这么个过气艺人。姚倩佳心中感动,不觉眼眶湿润:“谢谢你,何董。” “拍戏要加油哦。”何音笑眯眯地看着她把行李都寄存了,叮嘱道:“到了剧组,记得给我地址,我把产品给你发过去,你们全组用用。你们要去拍戏的地方条件挺艰苦吧?听说西北的风可大可干燥了,都好好保护皮肤。” 听了这话,负责办理托运手续的机场职员,跟后边排队的女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三无产品,还送人,还要全剧组一起用,她真的很同情那个剧组的人啊。 何音看到了,但是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跟姚倩佳挥手告别。 姚倩佳没有看到,她对何音百分百友好信任,连连点头着。等到了剧组,她没有告诉何音地址,反而自掏腰包买了一百份云霄品牌的护肤套装,当成见面礼送给了剧组的女性员工们。 “这是我代言的产品,小礼物,不成敬意。大家收下吧,用不用,看你们心情。” 她代言云霄牌护肤品的事都闹上了热搜,剧组的人都知道,一时对她非常同情,打着哈哈收下了礼物。但私下里,员工们心里都有数。 这种三无产品,她们怎么可能往脸上涂。 姚倩佳不慷他人之慨,直接拿自己来做实验,每天不用其他品牌的,直接拿云霄的护肤品来保养。 剧组拍的是一部题材电影,反应旧社会对农村妇女的压迫,妇女被解放思想,实现自我价值的。电影里,女主角几乎从头到尾都是灰扑扑的样子,开拍的时候又已经是11月底,天气冷不说,西北风刮在脸上,简直就跟刀/子似的。 护肤条件堪称恶劣,所以娱乐圈里大部分女星,都不想接这个角色。 剧组也是看中姚倩佳黑乎乎的肤色,省得还要给她化特殊妆容,弄得脏乱些,直接就能上戏了。 拍摄刚开始的时候,情况也确实如此。 姚倩佳的皮肤黝黑,只需要换成戏服,把头发梳成乱糟糟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旧社会被压迫的农村妇女。可是,剧组拍了半个月,情况忽然就不对了。 “cut!”导演大喊,站起来骂人:“化妆组怎么搞的?把人化妆得这么白,像什么贫苦农村妇女?把粉抹掉!” 化妆师被骂得莫名其妙,心里嘀咕着,她没有给姚倩佳涂粉底啊,白什么白?导演肯定心情不好,找借口乱骂人了。 可谁叫她职位卑微呢? 化妆师没办法,只好拿着箱子过来,准备做做样子。可是一看姚倩佳的脸,她就皱眉了:“姚姐,你怎么……还自己化妆了?” 语气停顿了一下,得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说你怎么丑人多作怪。知道你对白皙肤色有执念,但你也不能在演戏的时候私下改妆容啊! “什么化妆?”姚倩佳皱眉,“我没有化妆。” 啧,还嘴硬!化妆师拿了沾满卸妆油的化妆棉,往她脸上一顿乱擦,准备把她的粉底全都擦掉。可是擦了一会儿,化妆师却呆住了。 化妆棉上一点粉底的痕迹也没有! 姚倩佳她,比半个月前白了好几个度! “这……怎么做到的?”化妆师惊呆了。“姚姐,你用了什么美白产品?” 效果也太显著了吧! 姚倩佳茫然:“我没有用什么美白产品啊,我一直在用云霄的护肤套装。” 那个三无产品?骗鬼呢,怎么可能!化妆师撇撇嘴,给她涂上深色粉底,好继续拍戏。 但她不当一回事,旁边的人听了却心有所动。 “那个云霄的产品,真的这么有用?我刚刚看了,姚倩佳确实白了好多。” “骗人的吧?哪有这么奇效。是因为萧雨被抓了吧?不是说了吗,萧雨在她身上下了恶咒,恶咒解了,姚倩佳自然就变白。” “你是不是傻?世上怎么可能有恶咒这种事啊?人家营销号编出来骗流量的,你也信。” “你不信,那你去用云霄的产品啊,到时候烂脸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被怼的女员工没有说话。 其实,她还蛮心动的。因为她也是个黑黄皮,真的很想像女明星那样,肤色健康白皙啊。 在场时她没有回嘴,回到自己房间,她却打开姚倩佳送的礼盒,悄悄用了起来。 剧组进度很赶,异常忙碌,每周只有周日下午,才能休息一下。这时候,剧组职员们会相互去附近的市区买些东西,这一行为被戏称为“赶集”。 几个女职员也决定去市区浪一圈,聚餐吃饭时,几人拍照准备发朋友圈,但是一看拍好的照片,几个人都呆住了。 “小燕,你用的是什么粉底?白得好自然啊,快分享给我!” 被称作小燕的女孩摇头:“我今天就画了眉毛涂了口红,没有涂粉底。” “真的吗?我不信。”女职员们开玩笑地抹了一下她的脸,可抹了之后,其他的人都惊呆了。 小燕真的没有涂粉底! “怎么可能?” “西北风还有美白功能?是我们吹得不够吗?” “快把美白产品交代出来!” “对对,不然挠你了!” “我说我说!”小燕连连求饶,“就是姚倩佳送的那个云霄护肤品啊,真的,亲身实践,超级有效。我才用了一个星期,你们敢信?” 云霄牌护肤品?不可能吧?不是都说,那是个三无产品吗? 女职员们沉默下来,忽然一个女孩迟疑地问:“那个……是姚倩佳吗?”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奶茶店前排队,被人认出来了,正要合影。 街灯之下,女子的肤色白皙自然,容貌秀美。 “……”女职员们全都目瞪口呆,一句话说不出来。 姚倩佳刚进剧组那天是什么样,她们都看到了,皮肤黑得像面朝黄土背朝天挖了三十年地的旧社会农妇。怎么才不到一个月,就白成这样了? “可能,因为用了云霄的护肤品吧。”小燕慢吞吞地说,“我也是看了她,听了她的话,才用的。” 女职员们哈哈地干笑几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当天回到酒店,却不约而同将云霄的护肤品都翻了出来,开始使用。 与此同时,一条微博也发了出来。 @不如不见吧:今天在xx市偶遇了小时候的偶像@姚倩佳呀,还合影了,真的好开心!网上那些传闻都是对家写的吧,真人一点都不黑啊!简直白得发光!有照片为证,无滤镜无美图,我黄一白。 配图上,黯淡的光线条件下,姚倩佳依旧白皙动人,一点黑黄暗沉都没有。 微博一发出来,就被转爆了。 “等等,这是姚倩佳?不是黑美人吗?这位大美女你谁?” “这五官确实是姚倩佳,跟她黑乎乎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肯定是单独ps了吧?这营销有点过分了啊。” 网友们一开始以为是ps,还想在上边找到ps痕迹,可是技术帝扒了半天,居然没有扒出任何ps痕迹。 “卧槽,是真的无ps?” “对不起我错了,现场求一个美白产品!太神奇了吧?两个月之前她被人拍到,还是个黑美人吧?” “求美白产品+1.” 微博疯转,最后姚倩佳都知道了,亲自发了带图的微博。 @姚倩佳呀[v]:没有ps,是真的变白了,因为用了云霄的产品呀。不过,经历由白变黑,又由黑变白,我的心态已经淡定了。不管是什么肤色,自信都是美! “不可能吧!”网友在她的微博下评论,“一个三无产品,有这个效果?那还不卖疯了?” “我不信!这就是场营销!” 可是一边嘴上说着不信,一边身体很诚实地下了单。 这天晚上,云霄公司的官方旗舰店,订单忽然暴增。同时,也有更多人站出来,表示云霄的产品有美白奇效。 她们大多数都是姚倩佳的多年死忠粉,因为姚倩佳代言,抱着支持偶像的心态买的。买下之后,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用了。 谁知道,效果惊人! 一/夜之间,云霞公司销售额暴增,口碑发酵。 在互联网信息时代,口碑一旦发酵,就稳操胜券了。 “完美!”何音看着#美白神器云霄护肤品#上了热搜,登时站起来插了会儿腰,高声宣布:“本玄学少女又大获全胜!” “啪啪啪。”正在客厅办公的秦臻,双手放开电脑,无声地鼓了鼓掌。 将水果盘端上来的冯玉香也欢喜地夸道:“我们何小姐就是人美心善,本事还大。” “嘿嘿~”虽然知道是彩虹屁,但何音还是很开心,她正要假模假样地谦虚两句,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是汪洋发来了微/信:[在家吗?有些事找你,在门口说说就行。] 何音先回了句ok,随后扬声问:“玉婶,那天我穿回来的外套洗好了吗?” “洗好了。”冯玉香回答,“在你房间里,叠好了放在柜子里。” 衣服?秦臻打字的手指不觉顿了顿。 是那天去处理小鬼时,穿的那件?当时他就想问了,衣服谁的? 他不动声色,继续打字,身为厉鬼的感知,却不由自主地无限放大。 他感觉到何音噔噔噔地跑上楼,又风风火火地跑下来,抱着衣服直冲院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那一瞬间,秦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只有一句话:原来是他。 汪洋个性沉默内向,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语气也硬邦邦的,丝毫不知道通融,开口就是正事。 “我代表警局过来,先跟你交代两句,为了案子搞了很久,来得迟了。事情闹得有点大,但是我们觉得,玄学的事,不要过分张扬。媒体方面,我们也会约束,不让他们进行过多报道,担心会有人模仿犯罪。所以,你也尽量别透露。” 何音心中好笑,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才想起来劝她别多嘴吗?要说她早就说了,还等到现在?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也不希望被人有样学样,跟着做坏事,这不是给我增添罪孽吗?” “嗯。”汪洋点头。 其实他也清楚,这都一个月了,网友们的关注早就被别的事情转走了,再来让何音别多嘴,简直多此一举。 何音不在意地笑笑,没放在心上,将衣服递出去。“喏,谢谢你的外套。上面沾了些阴气,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谢谢。”汪洋接过衣服。 事情到此,应该告一段落了,何音等着送他离开。可谁知道,汪洋一手拿着衣服,沉默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开口,也没有离开。 从来没有客人没走,主人先关门的道理。 何音只好陪他站着。 沉默的气氛,总是很尴尬。 汪洋的手指在衣服里扣紧,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为什么网上喜欢把尴尬的瞬间叫做尴尬癌犯了。他现在,就快病发去世了。 他今天不是为了交代何音别多嘴才过来的,他是被警局上下推出来的。 “再怎么说,人家小姑娘都是帮了局里的大忙,上上下下都记在心里的。虽然说配合咱们的工作是公民的义务,但咱们也得给奖励不是?” 队长将两张门票塞进汪洋手里。 “给,新开那个游乐园的门票,抢手得很,咱们找了人才搞到两张的。小姑娘嘛,肯定喜欢这个,你带她去好好玩一场。” 小姑娘?汪洋心里叫苦,他们没跟何音接触过,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 先不说她已经满十八岁成年了,就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多微妙。 你说她们没成熟吧,多少恶徒都觊觎少女们美好的心灵和身体,做事没点分寸,就会害了小姑娘。你说她们成熟吧,又不能用成年人的避讳方法对待。 总之就是一个词,缚手缚脚。 更别说何音现在的身份。 她一边是大公司的董事长,身价千万,还长得漂亮,做事成熟,完全一副大人的行事做派。可再怎么成熟,生理年龄上,她又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女。 汪洋办正事的时候机智百出,总有办法,但是正事之外,他不大会跟人相处。现在受了队里的托付过来,正事之外,完全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何音。 当小朋友哄着玩?还是当成年女性? 当成年女性,不会被人误会他对人家有意思吧? 种种念头,纠结无比,汪洋拿了衣服,他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开口。 一纠结,气氛更尴尬了。 眼看着不行了,汪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谢……谢谢。那个,虽然局里不能明着感谢,我是可以代表兄弟们的,那个……” 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汪洋对自己社交技能,都快绝望了! 万分艰难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汪警官是想说,感谢你帮了他们,想送你点东西作为谢礼吧。” 这话简直就像是天降救醒! 汪洋连连点头:“对对对!何音同学,这是两张游乐园的门票,送给你!那个,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没事的,只要将何音当成小朋友,就好了。谁家不是家长带孩子去游乐园玩呢? 何音看着递出的门票,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地,她下意识地回身。 秦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夜色里看不清他什么目光,只知道他的声音里含着笑。 “看我干什么?你成年了,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你可以自己决定的。唔……你要是担心学习,没关系,等你回来,我再给你补补课,不会耽误多少的。适当放松,也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学习。” 他说什么?何音糊涂了:“阿臻,你不陪我去?” “我陪你去干什么?”秦臻笑了一声,“我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他不去? 何音本能地拒绝:“你不去我也不去。游乐场这地方,我没去过,害怕。汪警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义务,你们不用放在心……” “胡说八道。”秦臻打断了她的话,伸手过来,将门票拿了,对汪洋礼貌地一笑:“汪警官,这孩子害羞,你别介意。周六你来接她吧,她还没去过游乐场呢。” “她就——拜托你了。” 第 44 章 汪洋是个年近三十的钢筋直男, 在男女之情上毫无感觉,不知道自己扯断了多少红线, 每天只知道破案, 家都不想着。但是在对恶意的感知上,他异常敏锐。 做刑警的职业技能,叫他察觉到, 秦臻这句“拜托你了”有别的意思。 在他眼里, 何音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秦臻虽然不是人, 但就是她的家长。家长对外人不爽, 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觉得这臭小子是不是看上我家姑娘了? 家长心理嘛, 他能理解!谁叫他无缘无故地给人小姑娘送门票呢? 他就说这行为容易招误会, 队里的兄弟还不信! 汪洋谨遵“瓜田李下”、“避嫌为上”的原则, 立刻澄清:“秦先生, 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约何音,干我们这行的, 哪有时间去玩?这票是给何音的。那个, 我先回去了!” 说完汪洋就跟身后着火似的, 飞速上车, 追贼一般打了个方向盘, 车轮胎发出好大一声吱—— 然后就不见人了。 院门口只剩下两个沉默的人影, 连满院的月季花都已经过冬了, 只剩下藤蔓和刺。初冬的风吹来,诡异着青翠的槐树叶在风中一动不动。 好像气氛已经凝固了。 “那就算了吧。”半晌,何音开口, 脸上是无奈的笑。“我现在也没时间, 马上就要二模了,我能去哪?本来学习就落下了很多,还是努努力吧。” 她说着,转身就回客厅去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现在已经是高三生了,应该努力学习的,去玩什么游乐园? 秦臻一边告诉自己大道理,自己做得对,家长就应该这样严格要求孩子。 一边,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说她没去过。 她说跟别人去害怕。 前一句是心疼,后一句是诡异的安慰。 在这诡异又矛盾的心情里,秦臻神使鬼差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等等。” 话说出口,秦臻就知道他完蛋了。 以前他不懂得为什么会有溺爱孩子的家长,高中文言文里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严格一点,是为了孩子好,这连两千多年前的古人都知道。 但……他好像对何音百依百顺惯了,希望她无忧无虑、心想事成已经成了本能。看不得她露出一点点失落、难过的表情,一看到,心就隐隐地泛疼。 果然,天下的父母溺爱孩子,都一个样。 秦臻暗自叹了口气,放开她的袖子,说:“周六陪你去。” 何音的眼黑漆漆的,一片幽深,这几个字却像是星光,一下子掉进里边,瞬间点亮了整片星空。何音的双眼瞬间就亮了,用力地点了头。 “说好了啊。” 看到那眼中的光亮,秦臻只觉得什么都值得了,不管怎么退让都可以。 “说好了。” 何音得到承诺,欢欢喜喜地回客厅去了,主动掏出一张文综卷写起来。 第一次觉得,试卷不难了,写的也不困了,一份文综卷她还能拿个230分! 一边写,还一边不由自主地算着:距离跟阿臻去游乐场还有37小时5分钟。 这么一想,都能笑出来。 第二天去学校,杨心都能感觉到她的开心。 “阿音,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发生什么好事了?”杨心问,“因为赚钱了?你们公司的官店昨晚的订单爆了吧?” 杨心不提,她还忘了这事,还没去公司问问情况怎么样呢。 今天放学去看看。 何音在心里打了个备忘录,同时想着,要买什么慰问品去给秦臻吃。 心里将好吃的都列了一遍,何音才回过神,就看到杨心一手支着脸颊,眨着一双大眼睛,表情怪异地看着她。 “干嘛?”何音不明所以。 “阿音。”杨心忽然问,“你谈恋爱了?” 何音失笑:“怎么可能!我反对未成年谈恋爱!” “可你已经不是未成年了,你都快19岁了!可以……”杨心本来想说可以谈恋爱了,但是想想她们都还是高中生,风云人物带头谈恋爱,影响太坏了,就改了口。“可以喜欢人了!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谁?奇怪,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身边有男生呢?难道是外校的?” “什么鬼!”何音的指尖推了一下她的脑袋,“我哪里像个谈恋爱的样子?” “刚才就很像啊。”杨心说着清咳一声,收敛起神色,然后定定地看着一处,目光中的神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然后忽然间,嘴角翘了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极为温柔。 这……何音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刚才是这样的?忽然就嘴角微翘了?可是,刚才她想的是……秦臻。 “你看到了吧?”杨心演完了又变回笑嘻嘻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问。“这样子不是想起心上人,是什么?” 何音常年在社会上混,城府远远比她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深,即便心湖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仍然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心心,你这么有经验,还学得惟妙惟肖的,难道是有了喜欢的人?谁啊?怎么不告诉我?” 这手反将一军果然让杨心溃不成军,她一下子脸颊绯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阿音,你最坏了!” “哈哈哈~”何音不觉笑了起来,插科打诨地将话题转走了。 可是一颗种子却在心里埋下了。 它好像能吸收心底深处那些念头作为养分似的,不住地往外冒着根须。 杨心不会骗她的,她真的想到秦臻就笑了?难道,她真的喜欢秦臻? 这天下午,何音第一次上课走神了,手里拿着笔,耳朵听到的课堂内容,却一个字都没落进心里。等下课铃响了,她才猛地发现,她居然一节课下来,一个字都没写! 都说早恋会影响学习,果然不是瞎编的,有几分道理。看她现在只是疑似动心,这就把一节课给浪费了! 可是,她对秦臻,真的是喜欢吗? 什么样的感情,叫做喜欢呢? 何音分辨不出来,但是这念头一起,对跟秦臻一起去游乐场的期望,居然就见风就长,充满了她整颗心。 周五一整天,她都在想明天去游乐场穿什么衣服,要拿什么去,去了玩什么项目,中午吃什么。 想得出神,连周围的声音都没听到,还是被前边许承钧推了一下才回神。 “啊?” 许承钧努努嘴:“咱刘姐叫你。” 何音转头,便看到班主任刘老师站在旁边,板着脸说:“何音,你之前请了半天假,落了一节重要的课。我让你们数学老师观察了一段时间,他说你对那节课的知识点掌握得确实不好,所以,这周六,他去你家,给你补补课。义务的,你放心,不收钱。” 哗啦——仿佛一盆雪水迎头泼下,何音不光是心,手脚都凉了。 “老……老师,刘姐!”何音着急地问,“不能周日吗?周日补习可以吗?老师,我周六有事!” “你周六能有什么事?公司不是有人管吗?”刘老师皱眉。“何音,你虽然现在创业了,但是你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靠父母祖宗,你得靠自己有本事。人生的路还很长,你现在拥有的,还不算什么,事业没有智商和能力支持,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定要好好读书……” 刘老师唠叨了一大堆,才发现何音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一句话没有说。 这孩子,孤身一人的,太不容易了。 刘老师的心先是一软,继而硬下心肠。 但就是因为她身边没有父母督导,作为老师的,才要更严格地教导她。再有半年,何音就高考了,到了大学校园,老师有多少事啊?学习都靠学生的自制力,她真的希望在这最后的半年,好好将何音的三观塑造好。 因为搬出何家时无故旷课了两天,生活的圈子又龙蛇混杂,在刘老师心里,总觉得何音是个一不小心就误入歧途的孩子。 而何音,正是知道刘老师的良苦用心,心里才那么难过纠结。 自己的情况她自己清楚,漏掉的两节课确实很重要,复习了几个特别重要的题型,都是她一直不会做的。而作为一个文科生,何音的文综、语文、英语都没有问题,但是数学是弱项,充满了变数,一个不好,高考她就要砸的。 一模的试卷,就是数学出得难了。何音一顿考下来,在语文英语都120,文综245的情况下,数学考了个85分,总分才570。 “唉……”刘老师又叹了口气,劝道:“何音,你自己要想清楚,你是要参加高考的。” 育华高中是私立贵族学校,学生都来自豪门,其中85%的学生都会选择出国读大学。 他们中,有些是从小受到优质教育,成绩斐然,高中毕业就能申请世界名校的。有些是家里在国外有关系,自己的成绩+家里的钱,也能进国外学校的。还有些,是懒得努力,只想混个文凭来摆在那里好看,从小不学无术,国内的大学操作严格,只能买进国外大学的。 但何音跟他们不一样,何音虽然有钱,可她不能去国外读书。她的公司在国内,要继续发展壮大,就限制了她必须在国内读大学,才能随时能下决策。 而国内的大学,不能买。 退一万步想搞非法操作,被查出来那就是一生黑点,连带着整个公司都会遭殃。 刘老师不希望何音走歪门邪道,希望她正正当当地用实力证明自己的能力。 因为这大半年来,何音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已经从一个完全跟不上课堂进度、摸底考试只能考300多分的学生,靠自己的努力,蜕变成了现在考砸了也能550分以上的优秀学生。 这些,何音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 何音的手不由得抓紧,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原来选择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特别是,在放纵感情和束缚理智之间。 “何音?”刘老师看她的样子,不觉疑惑起来。 周六有什么天大的事吗?她的表情这么纠结?连成绩都不想要? 她正想说算了,学习这种事,赶鸭子上架是行不通的。何音却在此时点了头:“好,周六上午,我在家里等着周老师。” 刘老师松了口气,交代几句,走了。 留下何音神色黯淡地站在原地。 半晌,班上的学生都走光了,她才收拾东西,下楼去。 “何董。”司机罗永鑫在楼下等着她,给她开了车门,一边回到车上开车,一边叨叨。“下午你说的东西,我都打电话预定了,咱们是去取了带回家,还是带去公司找秦总?” 今天中午,何音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定了很多好吃的,说是犒劳公司的业绩。那些店铺,别说价格多贵了,平时想买都要排好久的队,他还没吃过呢。 与罗永鑫的欢喜雀跃成鲜明对比,何音在后座上,神色冷冷淡淡的。她一只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 好一会儿之后,连罗永鑫都发现不对了,她才说:“先送我回家,然后你自己去领东西,送去公司。不想去的话,就给店铺加钱,让他们送。” 罗永鑫一愣:“何董,你不去公司啊?” “嗯。” 这一个字应得淡淡的,异常的清冷,罗永鑫一下子不敢多说了,将她送回家之后,又去拿了外卖,送去公司。想了想,他还悄悄地找到了秦臻。 “秦总。”罗永鑫神神秘秘地说,“咱们何董,今天心情不好。” 本来被他叫道一边,秦臻心里不大爽的,闻言眼中的神色骤然一凝。“怎么回事?” “不知道。”罗永鑫只管报道情况。“她放学就蔫蔫的,我问她不来公司吗,她说直接让我送回家。” 秦臻的心瞬间一沉。 何音是个心志坚定,轻易不会露出负面情绪的女孩,她一个人经历了太多风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伤害她了。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心情低落成这样? 一时间,什么美食,什么工作,秦臻都不想顾及了。勉力收敛心神,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妥当,秦臻马上让罗永鑫开车回家。 路过某处,他又猛地叫道:“停一下。” 罗永鑫赶紧找地方停下,还没回头,就看到秦臻下车了。 商场门口,杨心正在等面基,忽然听到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杨心小姐。” 回过身,杨心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心里先打了个哆嗦,随后才察觉到他身上的清冷疏离之意,认出了他。 “你好,你是帮阿音处理公事的那个哥哥吗?我记得你也姓秦。” 秦臻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何音……今天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吗?” “今天?阿音今天很好啊。”杨心糊涂了,“怎么了?” “她今天放学,心情不太好。”秦臻含糊地说,忽然发现自己就像个大惊小怪、过度关心的家长。 因为孩子的一点事,就担心得不行,非得弄清楚孩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心情不好?”杨心歪着头眨了好一会儿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过来,打了个响指。“哦!” 秦臻的心一紧:“你想起什么了?” “秦先生,你不用担心,少女情怀总是诗嘛!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或者突然开心,正常现象。”杨心笑呵呵地解释,“阿音她呀,是有喜欢的人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从身边骤然褪去,一个非人非鬼、勉强凝聚实体的孤魂,竟然出现了耳鸣这种生理现象。 “什……什么?”秦臻艰难地说出两个字。 他的脸色,可太白了,好像血色都没了。杨心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想到,何音的父母虽然是两个辣鸡,但她身边是有人照顾的。 这位长得跟秦少一模一样的秦先生,一直都在她身边充当长辈角色。 她现在,是不是相当于……跟家长告密闺蜜早恋? 这问题可大了! 杨心一时也吓得手脚颤抖,脸上血色尽失,连声解释道:“秦先生,你别误会,阿音没有早恋!她没有影响学习,她超好的,而且她都成年了!她现在是高三学生,你不能乱骂她,会影响她学习哦!” 她越说越想抽自己一耳光。 瞧她办的什么事!跟个白莲花恶毒女配似的,先告了状回头又说你别误会别怪她。嘛个叽!她这大嘴巴要害死何音了!何音不抽她都想抽自己! 等秦臻回过神,小姑娘已经急得眼泪都掉了,他摇摇头,安慰到:“我没有怪她,你也不用自责。还有,今天的事,你别告诉她。将心比心,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家长知道的。” 留下一番话,他转身回了车上。 鬼魂对气息的感知,比人敏锐多了,车门一关上,罗永鑫就吓得瑟瑟发抖,差点没打好方向盘。 妈耶!秦总身上……黑雾如海浪翻滚,冰冷的气息几乎叫车子的暖气失效!他怎么了?气成这样? 怎么了?秦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刻,他心里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念头。 何音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 难道是—— “阿嚏!”远在警局的汪洋,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寿康巷11号,何音蔫蔫地在床上趴了一个傍晚,听到楼下传来车子的声响,才站起来,慢吞吞地往下走。 她简直不知道怎么跟秦臻说。 秦臻明明不想去的,但她装可怜强行要秦臻答应了,秦臻管着公司的日常运行,为了把明天空出来,一定什么都推后了。结果,他的时间调好了,她忽然说不去了! 这鸽子放得,能炖汤了! 何音越是想,走得越是慢,结果一过楼梯转角,心就是一跳,脚步停下。 秦臻也刚好走过转角,两人在半层楼梯的上下两端,各自对望着。 该来的,总是要来啊。 何音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阿臻,抱歉,明天我不能跟你去游乐园了,我……” “好。”话还没说完,秦臻就点了头。“那就不去了。” 何音原本就很失落的心,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什么玩意儿?他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 她顾着气恼,没有发现,秦臻眼里飞快地划过意思懊恼。 他怎么回事?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回来的路上,他不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吗? 何音会不开心,一定是发现自己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怕心上人误会他跟她的关系。何音不想跟他去游乐园了,但又顾及他们两人的关系,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忧心不已的。 见了面,应该他先开口说去不了,怎么能让她开口? 她一开口,他还将她的话打断了,这不是昭示他的不开心吗?他不开心,冲她撒什么气? 秦臻缓和语气:“抱歉,公司的事忽然有点多。我本来也跟你说,明天去不了了。你不用觉得爽约,是我没有时间。” 他捏了捏眉心,上边的皱痕却散不去,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再待下去不好。 “我先回公司了。” 因为忙吗?可是,如果因为忙碌、工作失约,不是应该像她这样,满心愧疚,想着约下次时间吗?他急匆匆地要离开,既不像是忙碌,也没有愧疚,反而像是…… 明明伤心,却找借口故作坚强。 因为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何音心念一动,叫道:“阿臻!” 秦臻被这一声叫道心头骤然一颤,脚步不由得停下来,随即察觉身后风声微动。他心头一惊,忙回过身。 何音没想到他会忽然回身,一下子差点跟他脸贴脸,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可是冲下楼的时候,怎么能说停就停?惯性让她的身体晃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抓扶手要稳住身形。 秦臻却给她这一晃吓得胆子都快爆了,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接住,登时吓得语气都急了:“你跑什么!摔断脖子怎么办?” 骂完了他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太坏了,正要道歉,低下头,却不由得一呆。 何音靠在他怀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瞳里清楚地倒映出一个身影。 那一刻,秦臻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了,潜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声大得好像全世界都能听见。 偏偏这时候,冯玉香在楼下煮菜,千元机超大的功放声音,女声唱着: “从你眼睛看着自己,最幸福的倒影……” 不!秦臻猛地惊醒,抓住她的双肩,扶着她站稳,别过视线,不去看她。“好好走路。” 何音的心跳也骤然加快,快得让她想逃走,但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逃走,一定会错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一点,在秦臻转身的瞬间,扣住了他的手。 温暖的体温从手腕上传来,秦臻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开。 不行! 可刚一动,又被一句话吓住了。 “我会摔跤的哦。” 甩也不能甩,推也不好推,秦臻只能浑身僵硬地站着。 极度恼羞是会成怒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何音抓着他的手不放,没好气地说:“你干嘛打断我的话?我又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老师明天上午要来给我补课嘛,我真的很想跟你去玩啊。第一次去游乐园哎,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当然只想跟你一起去。可是我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又会生气,在我开心和你开心之间,我当然选你开心啦。” “我心心念念了一天一/夜,期望落空,又想到你肯定为了明天把时间调开了,我白白浪费你一个好不容易调整来的休息日,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难过得饭都不想吃了。结果,好么!你根本没有调时间!” “敢情就是我一个人在意这事,一个人期盼,一个人愧疚,一个人失落!你根本……” 她越说越气,干脆把手松开了。可手指刚一放开,就被抓住了。 那只手冰冷刺骨,触感僵硬,没有一点肉/体的温暖和柔软,像最仿生、最灵活的傀儡,却又清楚地传递出主人的心急和心念。 “我没有!”秦臻脱口而出地解释了,才回过神自己说了什么。他满心懊恼,却已不能反悔,不能掉头走开,只能开口。 “我没有敷衍你,时间我调出来了,只是你说不去,我怕你愧疚,才说工作忙的。” 少女的双眼瞬间明亮璀璨:“所以,你想跟我去的?” 秦臻躲避着那灼灼的视线,艰难地点头:“嗯,不过……” “所以你也很期待?不是我跟个傻瓜似的自己高兴?” 退让和开口都是一个道理,有一就有二,一步退让,溃退千里。秦臻简直想回到几分钟之前,将自己给揍晕,却只能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何音得寸进尺,手腕在他掌心里翻了一圈,然后屈指,挠了挠他的手腕。 秦臻浑身一震,想抽出手又怕力气大了摔了她,整个人……不,整个鬼都快人间蒸发了。他咬牙应着:“是!我也期待!你好好说话,放开手!” “哦。”何音乖乖地应了一句,然后顿了顿,无辜地说:“阿臻,是你抓着我的手,应该是你松开才对。” 秦臻目光落下,骤然发现是自己紧紧扣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登时跟火烧似的松开了,还连着后退一大截。 不是脚踩着楼梯倒着走,而是化作黑雾状态,直接将自己的实体搬着飘到楼梯下几阶。 “我……你在家里别多想,我先去公司处理事情了。” “哦,好。”何音点头,笑眯眯地叮嘱:“去之前,记得把身体穿上,不然非得把员工们吓死不可。” 秦臻飘了半层楼,听到这句话,猛地发现自己居然是用黑雾搬着身体“走”的,登时仰头无声地大嚎一声,恨不得一拳捶在墙上。 他到底在搞什么!!! “穿”上身体,秦臻飞速跑下楼。 楼下厨房,罗永鑫正给冯玉香打下手呢,看到秦臻出门,他急忙解开围裙洗手。 “秦总,你去哪?我给你开车……”、 可话还没说完,秦臻已经自己上车,方向盘一打,就出门去了。 ???罗永鑫呆呆地跟冯玉香对望一眼,冯玉香担心地走出厨房,便看到何音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脸颊红红的,眉梢眼角含着笑,看着门口出神。 “何董,你们这是……”冯玉香担心,别是吵架了吧。 “放心,没吵架,好着呢。”何音说着,忽然笑了起来。 她从未在人面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此刻骤然笑逐颜开,星眸流转,仿佛冰消雪融时山花绽放,明艳不可方物。 不光是罗永鑫,连冯玉香都看呆了。 “哎。”何音的笑容一闪而逝,又回过视线,问他们:“我厉不厉害?” 冯玉香两人不由得点头:“很厉害。” “不,好像不是厉不厉害的事。”何音歪头想了想,又问:“你们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会有男生喜欢吗?我要是喜欢一个男生,能追到手吗?” 啊?冯玉香跟罗永鑫对望一眼,相顾失色。他们何董,有了喜欢的人?谁? 何音没有等他们回答,她自己心里有答案的。 虽然这答案来得很迅速,快得有点草率,但她如今的成功都来自莫名精准的直觉,所以,这一次,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挣脱了又被秦臻下意识抓住手的时候,她的心颤抖了一下。她没有经验,但那一刻的感觉告诉她,她喜欢秦臻。 喜欢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但既然有了感觉,不妨追一追。 先确定秦臻是什么感觉,别管他是人还是鬼,是游魂还是妖怪。 这世上的真情太少太少了,如果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自己,那么,当然应该豁出一切,让对方知道。 不过……何音叹了口气。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确定秦臻的感情,得等她把高考搞定了再说,她要是因为追秦臻而耽误了学习。那个责任感深重的男人,能把他自己给打死,以谢其罪。 “唉唉……”何音叹着气往楼上走,“学习、学习……” 城市的另一边,黑色的车子车窗大开,初冬的风呼呼地灌进来,也没有将游魂身上的热度降下去。 秦臻一度怀疑,自己掌心的温度会把方向盘给烫融化了。直到他几乎把城市兜了一圈,来到江堤边,停下车,才发现。 滚烫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是何音留在他掌心的温度。 他不由得抬手看着掌心,心里那些念头又一次浮起来。 她说去游乐园是珍贵的记忆,只想跟他去。 她说她很期待,希望他也期待。 还有,清清楚楚映在她眼中的,他的脸。 五年……不,他变成游魂已经快六年了。这么久以来,他只能寄身在黑猫体内,才能被常人看到。而那些看得到他的,都是鬼。 连鬼都怕他,哆哆嗦嗦地叫他孤先生,不敢与他来往。 这六年来,他没有人能说话,没有谁知道他的冷暖,他也没有喜怒哀乐。 只有憎恨,无尽地憎恨。 他以为会这样一辈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可刚刚,他不仅看到了,还映得那样清晰。清晰得就好像…… 好像她满心满眼,她的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 如果……如果…… 温暖从掌心传来,秦臻下意识地抓进,却在抓紧的时候,心猛的一沉。 掌心的温度清晰直接,却……握不住。 就好像他跟何音之间,虽然能看到、能感知、能同心协力地实现彼此的目标,但其实,隔着阴阳。 阴阳是永隔的。 他永远握不住她的温暖,同样的,他也永远不能带给她温暖。天下的女子都能在伤心的时候,依偎进温暖厚实的怀抱里,可他能给何音的是什么呢? 是怀里由戾气、怨气、阴气产生的冰冷。 “咦?”出神之间,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我没看过,真的是你。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秦臻收回目光,才发现车边站了个人,他还反应过来这是谁,先看到了男人身上的衣服。 ——那件,何音穿过、洗过又珍而重之地送回去的衣服。 这目光……汪洋简直太冤枉了,赶紧说:“秦先生,你真不用敌视我,我比何音大一轮了,我禽/兽吗对个女高中生有意思?” 他不擅长社交,情急之下,直接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作为家长,对高三的学生很紧张,你们家长的心理,我是能理解的,但你也不能紧张我啊。这才哪到哪?小姑娘这么优秀,又能干又漂亮的,等她上大学了,肯定会有一大堆男生追她,那时候你再……” 他说着,忽然发现,秦臻的脸色,更不好了。 “汪警官。”秦臻忽然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汪洋摸不着头脑:“什么对?” “都很对。”秦臻说,然后冷淡地一点头:“谢谢提点,再见。” 而后不等汪洋回答,踩下油门,往公司去了。 都很对。 比如说,像何音这么好的女孩,应该让男生追。 而不是,一个男游魂。 第 45 章 在秦臻吹着冷风, 做着心理准备的时候,何音已经把决定做好了, 美滋滋地享受着冯玉香做的晚餐。 不过, 这晚餐刚享受到一半,就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冯玉香去开了门,回头叫道:“何董, 杨小姐来了。” “心心。”何音招手, “吃晚饭了吗?来一起吃点吗?” 杨心跑过来,紧张地四处看了一眼, 问道:“阿音, 秦先生没有回来吗?” “噢, 回来过, 又走了。”何音给她拉开椅子, “怎么啦?” 被她一顿调/戏, 给吓走的。 “我……我……”杨心泪汪汪的,小声说:“阿音,我不小心把你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告诉他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什么?何音登时眼睛一亮:“什么时候说的?” “就半个多小时前, 我本来在府井广场那里等着面基的, 结果秦先生忽然出现……”杨心将事情说了一遍, 愧疚得难以自制:“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 我知道。”何音安抚着, 拍拍她的手, “你没有干坏事, 相反,还帮了我呢。” 杨心擦着掉下来的眼泪,不明白:“啊?” 何音没有解释, 只问她:“吃饭了吗?” 杨心摇头。 本来他们一群玩网游的好基友要约火锅的, 但是她越想越急,只匆匆见了面就赶过来了。 “那就陪我吃点。”何音让冯玉香拿了碗筷过来,催着她。“来吧。” 杨心乖乖地拿了碗筷,吃一口看她一眼。 看着看着,便发现,何音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阿音?”她满头问号。 而何音只是摇头,干脆笑出声来:“哈哈哈~~~” 原来如此! 原来他听杨心说了她有喜欢的人,所以误会她要跟别人一起去游乐园吗?这可有意思了,那刚刚他的表现,是吃醋呢?还是——吃醋呢? 不管怎么说,秦臻好像对她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并不反对。 这就很好,事情要一步步来。 过去十八年里,何音的人生里有太多意外和仓促,要是什么事都伤感难过感叹一回,许多机遇,早就从她的指缝中溜走了,哪有现在的成功? 悲春伤秋是闲愁,是闲人才有的尊贵待遇。 何音不是,她喜欢争取、拼搏,喜欢一旦决定之后,就一往无前。 做了选择,就已经有后果,怎么做,到了眼前再说。 也可能,因为那个人是秦臻,所以她分外有信心。如果世上只有一种粉身碎骨的方法可以让她不伤心,秦臻都会万死不辞。 总之,何音心里有了计划。 真正行动要等半年后她高考完,但是试探可以从现在开始呀。 心念一转,何音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她收起心神,抬起头正要劝杨心多吃点,别担心。 可目光落在杨心身上,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心心,你今天去哪了?” “今天?”杨心想了想,“白天在学校上课,放学就回家换衣服然后面基,怎么了?” 话才说完,便看到何音伸手在她肩上抓了一把。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肩头,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肩膀上有什么?不会是……” “没事,一点晦气,不会害你的。”何音端详着手里的一团灰色。 是晦气,但不是针对杨心的,而是她不小心沾上的。时间还不久,再过十几分钟,就要消散了。 “心心,你今天跟谁有过肢体接触吗?”何音问,补充了一句:“放学之后。” 放学之后……杨心登时脸色一变:“刚刚面基的时候,我跟基友们一个个拥抱了,难道是他们?阿音……” 她想让何音帮忙解决,但又觉得不好。这跟那些知道别人家有孩子学绘画,就让人给自己儿子画手抄报的极品,有什么区别? “跟我不用见外。”何音看看外边的天色,知道那群基友应该已经开始玩开了,现在去打扰,太扫兴了。 “心心,你约他们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出去玩吧,带我一起去。” “嗯。”杨心点点头。 这天晚上,秦臻破天荒没有回家,冯玉香紧张得不行,何音却神色如常。把杨心送走了,她就开始学习。第二天上午,老师来了她就老老实实补习,等老师走了,就开始准备面基。 下午五点,杨心就来把她接走了。 杨心这群基友,是打网游认识的,网上都好几年了,这才是第一次约线下。何音将杨心送到了包厢门口,小姑娘便蹦跶着进去了。 “同志们,我来啦!昨晚我失约了,今天自罚三杯——可乐给朕端上来!” “滚!”一群亲友都笑骂道:“想得美!休想骗可乐喝!” 然后目光落在何音身上。 “各位好,我送心心过来的。”何音的目光在包厢里走了一圈,笑着挥了挥手。“心心,玩得开心,我去附近逛逛,结束了我再过来。” “小姐姐你放心吧。”几人保证着,谁也没多想,只说:“我们会照顾好可乐的。” 杨心的游戏id就叫做“给朕端可乐”。 “一杯奶茶也不给她喝!” “哇~~~”杨心跟他们笑闹成一团,“太过分了!朕的可乐呢!” 何音笑了笑,寒暄几句,走了。 何音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所有人都当她是杨心的姐姐。亲友们也是见面才知道杨心居然是个豪门千金,更是个未成年的高三学生。未成年少女见网友,有人担心过来看看,是正常的。 他们都是人来疯,定了个火锅ktv包厢,点了歌就开始唱。 “哇,这个我真的不会,我不要唱!”杨心笑着连连躲开话筒,嚎叫:“师父!救我!” 被她称为师父的是个年纪三十出头的男人,异常俊美,男生女相一般,但眉目间冷冷的,眉梢眼角都挂着嘲讽之意。不熟悉时,谁看他他都一副“砸碎,滚”的样子。 听到杨心的求救,他便伸出胳膊一格,制止道:“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徒弟,这周的本我黑了啊。” “别啊!” “入墨你太狠了!” “求求,别,大佬我们错了!我差一件装备就能凑成套了!您高抬贵手!” 众人赶紧求饶,杨心却不由得皱皱眉。 冷清美男的游戏id叫入墨,人如其名,黑得不行。一个本里,只要有boss点名,每次必点他。一旦他去摸掉落,出的必定是最垃圾的装备。 一开始游戏里都没有人愿意跟他玩,后来遇到这群咸鱼亲友,才玩到一起的。 可是,杨心觉得这个梗不大好玩。 她坐到入墨身边,问道:“师父,你怎么不吃东西?” 面基之后,虽然能感觉到入墨对亲友们的喜欢,但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唱歌。 “没有。”入墨对这个小太阳徒弟态度缓和了不少,“我习惯喝酒,老了,跟你们一比,就像个老头子,融不进去。” “胡说,我师父人老心不老!”杨心给他打气,“师父,不能有这种观念!” 入墨笑了笑,目光动了一下:“刚才送你过来的……是你姐姐?” “不,是我同学。”杨心一提起何音就满脸自豪,“我闺蜜可厉害了!她什么都超厉害!长得又漂亮!” 入墨的嘴角翘了翘:“看不出来,她很成熟,我还以为是你姐姐。” 杨心对他不设防备,三两句话就被他套出了底:“她比我大一岁,虽然都是高中生,不过人家已经是公司董事长啦!” 高中生?公司董事长? 入墨的目光动了动,没有继续,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走了。等闹了一会儿,借口去洗手间,入墨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准备去找个通风的地方抽,但是刚到ktv的抽烟处,就看到个拿着平板在那里写写画画的少女。 是她。入墨的眼睛眯了眯,举高手里的烟:“介意我抽一根吗?” 何音将电容笔收好,微微一笑:“简单点,别浪费彼此的时间。这位先生,我在等你,你也找我,是不是?昨天你跟心心寒暄式的拥抱之后,获益良多吧?” 男人眼中显而易见地闪过一丝愧疚,但嘴上却笑了:“果然是你。” 他在沙发上坐下,玩着手里的烟,没有点燃。“玄学少女何音,对吧?说说看,我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从十年前开始,就这么倒霉?难道他也被人下咒了? 何音根本不用细看,只用在包厢里那匆匆一瞥,就足够了。“这位先生,怎么回事你心里很清楚吧?你跟萧雨之间发生过什么?萧雨养的小鬼,对付你的怨气还真不少,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姚倩佳都开始恢复如常了,你身上的晦气,还能沾到心心身上。” 男人转头过来:“如果我说,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拒绝了她的表白,你会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何音淡淡地说,“我只是不放心我家小姑娘,过来看看而已。现在看来,源头已经解决了,你身上的晦气,就像无源之水,最多再一个月,就能消失不见了。” 男人脱口而出:“那怎么还沾给了可乐?” 昨天杨心一见面就跟他们挨个拥抱,他是最后一个。这拥抱完全是礼貌式的,彼此手臂碰一碰而已,抱完杨心就说她有事要离开。就在转身等他家司机开车的时候,远处的超市推车忽然松开,滑了过来。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那推车直接就能撞到杨心的后腰,让她摔倒。 “心心的八字,与你相冲比较厉害,所以容易沾到你身上的东西。你看其他人,不是没事吗?”何音简单地解释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动身的瞬间,脑子里骤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选择‘帮姚倩佳解决恶咒’并完成,获得奖励提示‘莫癸’。” 什么?这个时候跳出来?等等,莫癸这个名字,她在哪里听过? 何音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下意识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原著,瞬间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他?! 原著里有个臭名昭著的导演兼编剧,名字也叫莫癸。他原本是电影学院编导专业的学生,大学时候因为打架和缺考,最后没有拿到毕业证。 原著里写,莫癸惊才绝艳,写的剧本非常好,但是他恃才傲物,而且运气欠佳。每次剧快播出了,就会出事情——每次都是主演闹出法制事件,什么主演打架伤人、吸/毒、□□、家暴等等,导致电视剧无法播出。 毕业十年,他一共写了五部剧,就出了五个法制咖主演。种种折磨下,莫癸的心理开始扭曲,精神失常。一次他在市区里看到女主,惊为天人,非要女主演他的女主角,追着何莹莹不放。 最后,秦霆琛赶来,让人把莫癸暴揍一顿。 这只是原著里一个出场不到一千字的酱油而已,系统不提醒,何音根本想不起来。 更没想到,莫癸的倒霉居然是被萧雨做法导致的,而他本人,还是这么个大帅哥。 对了,原著里,莫癸精神失常骚扰何莹莹的时间,在半年后。当时莫癸的剧又一次失败了,这应该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追逐了十年的理想吗…… 何音本来不想管的,但是理想这个词,不觉叫她想到了汪子珊。 她敬佩一切追逐理想的人,再说了,莫癸出的剧主角演员是法制咖,又不是他本人犯法。 这个人,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对了,他身上的晦气,根源萧雨已经被抓起来了,那些都是解决了因果的晦气。 秉着日行一善的原则,何音伸手在他肩头抓了一把,将他身上残余的晦气全都吸走了。 “你……”莫癸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剧烈震动。 难道她…… “你是心心的朋友,我举手之劳,就这样而已。”何音收好平板站起来,“告诉心心,我在隔壁的奶茶店等她。”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身劝道:“莫先生,你的遭遇,我表示非常同情。但如果你因此被压垮,疯掉,走向极端,那么,就遂了害人者的心愿了。” 莫癸抿住了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回包厢去。 这一路,他的心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从大学拒绝萧雨之后,他就异常倒霉,连双证都没拿到。十年了,他读了本科却不是本科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要不是家里留下了遗产,他早就流落街头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为什么在每一次他觉得自己要成功的时候,命运就狠狠地将他踩在脚下。 老实说,他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很想孤注一掷,再试一次,如果还不行……他就彻底放弃理想,再也不想什么娱乐圈。 但是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那些所谓的倒霉,那些命运,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害他的。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可以继续努力…… “师父?”杨心看他神色怪怪的,不由得关心。“你怎么了?” 莫癸思量再三,说:“我刚才,遇到了你朋友,她说她从我身上吸走了些东西。” “是阿音吗?真是太好啦!”杨心松了口气,继而愧疚:“对不起,师父,我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莫癸只想知道一件事,“她……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吗?” 当然啦!我们阿音可是解决了邱家等等一系列玄学事件的人,还会做能飞的草蚱蜢呢! 杨心张口就想夸,好在最后忍住了:“当然啦,她可神了,不信,你看看姚倩佳?师父,你知道姚倩佳吗?” 莫癸没说话,只是点头。 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姚倩佳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他写的剧本,奠定了她的起飞之路。 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看,以前姚倩佳多倒霉啊,黑乎乎的。现在她做了我们阿音的产品代言人,人马上变白了。”杨心恨不得拍胸/脯保证,“玄学少女不是白叫的!放心吧!” 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夸何音了,说得真情实感,但是莫癸听了,只是笑了笑。 这……怎么不信呢!杨心着急了,忽然头顶灯泡一亮,有了主意。 “唱完歌,我们去网吧五连坐吧!” 唱歌确实是个体力活,而且不想这么早回酒店。几个亲友纷纷叫好:“走走走!” “今晚开新本是不是?我这就约帮会里的人,咱们去开荒啊。” 大家都带着玩一玩的心态,风风火火地去了网吧,要了包厢就上线。 帮会yy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他们来了,一边在新副本门口集合,一边笑道:“跟入墨大佬开荒,今晚不用睡了。” “哎呀,不许这么说我师父!”杨心娇嗔,“再说打人了!” 几人都笑笑,把话题岔开了。 虽然他们嘴贱,但是肯晚上十点陪入墨打本,真的是有真感情在的,做好了通宵的准备。 可是,真正进本之后,团队却惊呆了。 顺利,异常顺利。 顺利的最大原因,当然是入墨指挥得好,该做什么都成员照做,就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入墨不黑了! 他没有被什么乱刀砍死,关键时刻被卡下线之类的,顺顺利利地打完了老一。 莫癸的手心都是汗,但他表面没动声色,只说:“都站着,今天我来摸。” 大佬常年给大家氪金,有什么事都帮亲友们,尽管知道他摸一把,就会什么都不出,但队员们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让他摸去。 就当是舍命陪金主了。 可莫癸一摸完,团队里的人都惊呆了。 “卧槽!我看错了吗?跳出来的是什么?” “这还是我认识的入墨吗?你们老实说是不是代练上线?” “卧槽!大佬给我摸摸你,你是真人吗?或者谁打我一下?我是不是做梦呢?” 黑出名的入墨,摸出了全区全服第一份新版本橙品武器!还上了系统公告! 连莫癸自己都呆住了,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哇~~~师父,你太红了!快快快!”杨心连声喊着,“快快快,咱们继续!趁着欧气别浪费了!” “对对对。”团员们连声催促着。 结果,这晚上的新本开荒,他们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打完了5个boss。 而且,每个boss,都出了橙品掉落! 别说是包厢里,帮会群,就连本服的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红的玩家!还是本服出了名的黑鬼入墨! “师父。”杨心戳了戳僵直在原地的男人,小声说:“你看,我说的吧?只要跟我们阿音沾上边,都会否极泰来的。现在,你也一样,你以后不要说自己黑啦。” 莫癸在原地坐了片刻,忽然跳起来,抓起手机就走:“可乐帮我后续操作,我账号里的钱你随便用,已经开了权限。我有急事,需要马上去处理!” “哎——”杨心的话落在后边,他已经跑远了。 他信了!这次他是真的信了!莫癸一边跑下楼,一边心脏狂跳。 他还有个杀手锏剧本,立项已经很久了,马上就要过期了。合作的好友一直劝他开,他始终没开。他现在就去找好友,准备抵押房子,开拍! 就在他奔跑的时候,就在隔壁奶茶店看书的何音,脑子里响起一道声音。 “吸收10点因果凶煞,转化为1000点福运,获得收益‘一千万’。” “唔……咳!”何音不觉咳了一声,差点被奶茶呛了,“请问我现在从哪搞到一千万?又去买彩票?” “不,请宿主稍等。”系统说,“收益很快会找上门的。” ???钱不用自己挣,还能自己找上门?何音挑了挑眉,那就拭目以待了。 她并不知道莫癸已经飞速去开新的项目了,只在店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便接到了杨心的电话。 “阿音,我好了,我们回去吧,你在哪?” 何音报了地址,刚出门就看到了杨心。 “阿音、阿音,我跟你说哦!”杨心一个劲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超红!整个区服都传开了,他们都说,我师父叫什么入墨?干脆叫真红算了!” 何音对游戏一点概念没有:“这就算是走运了吗?” “简直是大福运!”杨心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阿音,你是不是没有玩过游戏?我教你!来来来!” 她在回去的路上,手把手教会了何音用手机吃鸡。 何音玩了一把,还真觉得挺好玩的,瞬间就来了兴趣。 在她兴致勃勃玩游戏的时候,云霄公司总裁办公室里,一盏孤灯亮着,秦臻已经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很久了。 他需要做个万全的心理准备,才能回去见何音。 然后,他就在公司呆了一天一/夜,没敢回家。 他知道怎么面对何音,却又怕自己的拒绝会让何音伤心。也怕何音热烈地表达着什么,他无法抵抗。 何音从小一个人,独立惯了,现在手里有能力有财富有地位,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她从来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清冷的外表下包裹着热烈的心。 万一她说些什么,他能抵抗得住吗?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但是再长的准备,都有尽头。 秦臻握着方向盘,在寿康巷附近停了快半天,眼看着天都黑了,终于下了决心,将车子开进院子。 已经是12月底,天气寒冷,门窗都关了起来,只有灯光和笑声从里边传出来。 秦臻无法抵抗地开了门,便看到何音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旁边坐着楚希,手机里,还传出另外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声,是杨心。 “有人在我楼下!有两个脚印!卧槽我听到脚步声了,他是不是上来了!”何音紧张地叫着,“你们在哪!赶紧过来!” “阿音别慌,我在你对面楼,我们上下夹击。”杨心兴奋地叫着,“走走走!” 楚希也道:“我在马路对面……我看到他们了!” 楚希的手指在屏幕上按着划着,“倒一个!1号快去补!别给他们扶起来的机会!” 他们这是……秦臻带着一身的寒意站在门口,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了。 “阿臻,你回来啦?”何音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个温暖璀璨的笑。“吃晚饭了吗?先声明,我今天补习完毕又做完了试卷,吃过晚饭才放松一下的,没有偷懒。” 语气都乖得不行,就像她那些同学在家玩游戏,遇到家长回家防止挨骂一样。 当他是家长……秦臻的心跳渐渐缓慢下来,一直提紧的心,此刻慢慢地落了下去,沉入最低处。 所以,是他太紧张了吗?昨天在楼梯上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日常的笑闹而已。是他心中有鬼,所以紧张兮兮的。 一路上做的无数心理准备,就这样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整颗心不仅空荡荡的,还十分可笑。 秦臻的喉结上下滑动,点头:“我回来了。” 说完便发现,何音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等家长同意的样子。 秦臻不由得又长长地吸了口气,往楼上走去:“你继续玩吧,我相信你有分寸的。” 何音得到了准许,这才点开语音,继续低头打游戏。 秦臻一步步上楼,轻巧无声,只有少女的声音一字字传来。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哇!你们怎么留我一个人在车上!有人来啦!” 秦臻回到房间。 一个游魂本来不该有房间的,但是自从他有了实体之后,何音坚持要他习惯做人的日子,把三楼主卧隔壁的套间清理了出来,布置成了他的房间。 套间是里卧室外书房的格局,如果何音不在客厅做作业,秦臻就会回到自己的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游魂不需要睡觉,不需要休息,他可以一天24小时上班。 但是今天将电脑打开,他对着上边待处理的邮件,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咚咚。” 直到被两声敲门声唤醒。 门外传来的,是阴冷的鬼气,不是她。 秦臻收敛心神,道:“进来。” “秦总。”冯玉香端着托盘进来,上边一碗南瓜小米粥。“何董说你在公司累了一天了,让我给你做点吃的。” 吃的?秦臻皱眉。他一个游魂,需要吃什么东西? 等冯玉香将粥放下,他才发现,原来粥里混着点坤卦之力。 跟何音签约的鬼,需要身上持续带着坤卦之力,否则接触阳光和活人,会被影响鬼气。不仅会自动隐形,还会被阳光灼伤。 何音在哪里,坤卦之力就在哪里,但她才刚继承坤卦之力,力量的影响范围没有那么大。所以她需要定期去工厂那边,给鬼员工们补充坤卦之力。 秦臻平时也是靠回家补充坤卦之力的。 “何董说了,您是公司的总裁,咱们公司以后会越做越大,将来您肯定要出差,总不能一直捆在她身边吧?所以,她就想了这个方法,将‘养分’混合在食物里,可以一次补充好几天的分量,您以后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每天回来补充了。” 冯玉香说着,语气越发殷勤:“您快尝尝吧。” 为了方便他离开她么?秦臻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百转千回之下,忽然问:“她今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冯玉香先是一愣,随即才一直到他想问的是什么。 “昨晚您出门以后,何董就吃了晚饭,开始自习,晚上十一点多吃了晚饭,打了会儿游戏,就睡了。今早九点多才起床,吃了早餐老师就来了,十点到十二点补习。中午留了老师吃饭,下午一点到三点继续补习。之后老师走了,何董睡了个午觉,四点半起床,杨小姐打电话来找何董玩游戏,刚好楚回来了,就一直在玩游戏了。” 冯玉香生前就是在豪门做保姆起家的,家里什么事该记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六点多的时候吃饭,吃过饭又打游戏,然后您就回来了。” 报告完毕,冯玉香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秦臻默然不语地垂着头,忽然抬手将粥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碗放在托盘上。 “谢谢。” 冯玉香知道这是让她退下的意思,便端着空碗下楼了。 刚到楼梯口,何音便凑了过来,小声问道:“怎么样?” 冯玉香摇头:“您跟杨小姐出去的事,我什么都没说。他就问你这天干嘛了,然后把粥喝光了。” 她顿了顿,看看何音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何董,你跟秦总……干嘛呢?” 他们两个,一个是鬼魂的衣食父母,给坤卦之力给工作,一个是鬼魂的克星,不小心就会被杀的魂飞魄散。两人一条心还好,要是不同心,他们这群喽啰,可要被折腾死了。 “别担心,没事。”何音随口打发了,推着她往一楼的房间去。“麻烦再给我们煮点奶茶,我跟楚希哥还要再打下游戏。” 冯玉香没办法,只好听她的。 倒是楚希,看看刚才的情形,又看看何音的神色,也关心道:“怎么了?” 杨心也在队里,闻言登时紧张:“阿音,秦先生怪你了?” 她昨晚越想越不对,本着友谊的小船可能会翻的危险,跟何音说了遇到秦臻的事。虽然何音一直强调没事,但是她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没事。”何音回到沙发上坐下,先开了另一局,他们三人四排,只有彼此能听到。“有些事要弄明白而已。” 楚希还想问,门口却传来了铃声。 冯玉香在煮奶茶,罗永鑫便去开门,然后回头说:“何董,一位叫姚倩佳的女士找你。” “姚姐姐?”何音回道,“请她进来。” 姚倩佳一走进来,便看到何音正在玩游戏。她在剧组见多了,知道这时候不好打扰,便自己坐下了,还叮嘱:“没事,跟我不用见外,我在旁边坐坐,歇口气,等你打完再说。” 何音松了口气,连声说谢。偏偏这么巧,一队人刚进决赛圈,敲门声又响起了。 姚倩佳看看屋子里的人玩游戏的玩游戏,在厨房的在厨房,便自作主张地起身,去开门了。 “你好,这是里……” 门一开,两人都愣住了。 “啊!”何音在客厅里惨叫一声,“我不行了,别救了,我把东西丢出来,你们捡了就跑吧。” 等她把装备丢完,放下手机,才发现姚倩佳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姚姐姐?”何音走过去,“怎么了?” “啊!”姚倩佳像是忽然回神似的,闪开身。“你……” 她侧开,何音便看到了门外的客人,也有些意外:“莫先生?” 莫癸一直看着姚倩佳,好像此时才如梦初醒,“何小姐。” “请进。”何音赶紧请人进来。 楚希在她去开门的时候便上楼去了,免得商量正事跟打游戏相互打扰。何音请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从冯玉香的托盘里端着奶茶放在两人面前。 那两人,根本没有在看她,只是你看我时我躲开,我看你时我躲开。 这是什么新型捉迷藏游戏? 何音玩味着,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咳!” 姚倩佳跟莫癸都吓了一跳,猛地回神,双双神色不自然。 何音先把注意力落在莫癸身上:“莫先生来找我,什么事?” “抱歉,问了些朋友,得知你在寿康巷11号,就直接过来了。”莫癸先道歉,“冒昧唐突了。” 寿康巷11号这个名号,是在豪门里传遍了,但是网上可没有信息。杨心跟她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要是她说的,肯定早就承认了。 这么说来……莫癸也是个豪门中人。何音玩味着,笑了笑:“莫先生哪里的话?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一听到麻烦两个字,姚倩佳脸上便露出关切之色,只是她一直垂着头,莫癸没看到。 只有何音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没有遇到麻烦。”莫癸说,“实际上,我昨晚到今天,简直是福运临门,什么事都顺顺利利的。我来,是大胆请何小姐你,投资我的剧的。” 投资?何音挑眉:“谈生意?” “不,不是生意。”莫癸竖起食指,“你只需要投资1万元,将来我盈利,给你一千倍的盈利。” 姚倩佳一听就急得摇头:“莫癸……” 这简直就像是骗投资,真当何音是小孩子吗?她比谁都聪明!再说了,何音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让何音上当。 可何音却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笑着点了头:“噢,好啊,什么时候签约?我现在就能给你转账。” 这么简单?莫癸不由得一愣。 他对现在的自己异常有信心,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的,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份利润分一部分给何音。何音帮了驱除了晦气,就是他的恩人,报答恩人,最实在的方法不就是钱吗? 要不是他手上这个是小成本网剧,他能跟何音说一亿报酬。 但他自信是一回事,别人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莫癸一时冲动来到门口,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费尽唇舌劝说了。 没想到,何音张口就答应下来了。 她是玄学少女,这么说来,岂不是间接预告,他的作品一定会成功? 那一瞬间,莫癸浑身都颤抖起来:“何小姐,谢谢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客气、不客气。”何音笑眯眯地摆手。 原来这就是系统说的,一千万奖励。 这么说来,莫癸的剧,一定会成功了? 何音心念一动,忽然问道:“莫先生,你的剧定主演了吗?” 莫癸摇头:“我在筹备,至少还要三个月才能开拍。” “这样啊。”何音又转头,“姚姐姐,你的电影什么时候拍完?” “还有两个月就拍完了。”姚倩佳先回答了一句,随后明白了过来。“何董,你不会是……” 何音笑道:“我推荐你当女主角,莫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莫癸脱口而出:“当然是求之不得!” 何音又转头问:“姚姐姐呢?” 姚倩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红:“我……我也求之不得。” 这两个求之不得,可太有趣了。何音拍手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莫先生,缺钱尽管来问我!” 她终于也能说这句话了! 第 46 章 没钱尽管来找我这种话, 由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说出来,简直中二。但是从何音口中说出, 却又如此令人信服。 莫癸完全不敢小看她, 先谦虚了几句,与何音交换了联系方式,看看时间晚了, 才起身告辞。 姚倩佳的目光一直望着他, 直到他离开了,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 却见何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何音看着她的脸慢慢变红了, 却什么都不说, 只问道:“姚姐姐, 你今天是特意过来看我的, 还是来跟我说正事的?” “是来让你看看我。”姚倩佳笑道, “这一个多月里,我联络了几个圈子里的旧朋友,我们合计着要建个工作室。现在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 下周四正式开业, 到时候, 欢迎你来喝杯酒水。” 说着, 将请帖从包里取出来。 “是吗?”何音双手接过, “姚姐姐, 真是恭喜了。” 姚倩佳摇摇头, 目光又一次往外瞥,终究是忍不住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何董……” “叫我何音就好啦, 咱们之间, 这么见外干什么?” 姚倩佳抿嘴一笑:“我先告辞了,何音,等你来。” “姚姐姐再见。”何音将她送到客厅门口,挥挥手,等姚倩佳离开便关上了门。 冯玉香在客厅收拾茶杯,见状便问道:“何董,你不将她送上车吗?咱们这巷子,晚上挺吓人的吧?” 她活着的时候,就听说寿康巷是鬼街。 “玉婶,你不懂,有人等着她的。”何音神神秘秘地笑了,对她摇摇手指,欢呼一声,往楼上跑去。 她端着成熟稳重的架子许久,这下终于忍不住了,跑到三楼就敲秦臻的房门。 “阿臻,阿臻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秦臻将门打开,便看到他家小姑娘叉着腰站在门外,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哈哈哈~活了这么久,老子终于也能说这句话了!‘缺钱尽管来问我!’是不是超牛批的!” 秦臻不觉神色一软,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许说脏话。” 她对他一如往昔,他心里见不得人的弯弯绕绕,就该烂在心底,不让她知道。 “哎呀。”何音捂了一下脑门,通报:“周四姚倩佳的工作室开张,让我去,你去不去?” 有太多的先例在前,他还是不要跟她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好。秦臻拒绝了:“你自己去就行,我么……还要给何董赚钱。”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云霄护肤品的名头已经打响了,这几天销售额暴增,公司悠闲了快半年,现在上上下下都在加班。他这个总裁,当然要起到表率作用。 “秦总,别太辛苦,我不是压榨员工的老总。”何音拍拍他的手臂,“我会给你做补神餐的。” 秦臻无声地笑了。 一场在两人之间掀起惊涛骇浪的风波,就这样看似安稳地度过了。 第二天去上课,何音告知了杨心,她师父的真正身份,以及后续的一系列操作。 听完之后,杨心好久没说话。 何音不觉担心:“心心……” 莫癸是杨心在游戏里的师父吧?这两天,她对游戏圈子有了一定的了解,杨心是不是介意她私下跟莫癸接触? “啊?”杨心回神,摆摆手。“阿音,你想到哪去了,我跟他就是普通的师徒,没有暧昧,我不想当自己的师娘。我就是……有点感叹。” 她叹了口气,用力吸了一口奶茶:“我身边一个个都找到了自己的路。你是我同学哎,现在已经事业有成,跻身上流,在社会上跟我爹妈一个待遇了。我呢?我花钱还得算着这个月的零花钱够不够,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 这怎么能一样?她是因为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只能什么事都靠自己。有时候,她也会羡慕杨心的无忧无虑。不过,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烦恼。有人羡慕悠闲自在,自然也会有人因为自己空虚度日而茫然。 何音想了想,问道:“心心,你有没有必须去做的事,或者想做的事?” “没有,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杨心茫然地说,“昨天我爸问我想出国还是想留在国内读大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的人生一直都是安排好的,现在让我自己选择,我……我不知道怎么选……” 别人能帮她,但是不知道连道路怎么选都不知道,就难了。何音想了想,问:“心心,这周四姚倩佳的工作室开张,我带你去吧。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办,多去尝试,多去看,就知道了。” “真的吗?”杨心眼睛一亮,嗷的一下抱住了她,使劲在她肩膀上蹭着。“阿音你真是太好了!呜呜~何董万岁!” 何音扶着她叫着:“看好你的奶茶,泼身上了!” “不管~~~”杨心使劲蹭她。 何音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杨心一直都对娱乐圈很感兴趣,人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业,最开心,最不畏惧困难。刚巧姚倩佳的工作室就是娱乐圈的,带她去看看,也许能激发她的灵感。 果然,杨心对周四的宴会异常上心,又是找造型工作室,又是买衣服。到了周四下午,一放学杨心就拉着何音去做了造型,才去了工作室。 姚倩佳在娱乐圈的人缘已经快散尽了,请的人不多,干脆就在工作室简单做了个剪彩仪式,然后摆上酒水茶点,随便聊天就行了。 看到何音身边的不是她公司的那位总裁,反而是个小姑娘,姚倩佳不禁笑了。 她身边也是个年轻姑娘。 “姚姐姐,恭喜你。”何音先打招呼,然后介绍杨心。“这是我的好朋友兼同学,杨心。” “姚小姐,恭喜你。”杨心将礼盒递上去。 东西是秦臻准备的,一个乘风破浪的摆件。价格不贵,但是她加了一点坤卦之力在上边,能护航一阵。 “何音,你能来我就非常开心了,谢谢。”姚倩佳知道她送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忙双手接过,交给了旁边的年轻女子,同时介绍道:“这是我们工作室签的第一个艺人,叫燕羽。” 何音略一点头:“燕小姐,你好。” 燕羽就是姚倩佳拍那个题材电影化妆组里的助手,她怀揣着做明星的梦想,却没有途径,只好退而求其次,做了化妆师助理。因为没背景,肤色又比较黑,性格软糯,在剧组的时候,化妆组的职员都有意无意地欺负她,燕羽还以为自己没有实现梦想的一天了。 没想到因为云霄护肤品,她意外跟姚倩佳交上了朋友。姚倩佳见她有梦想有天赋,就推荐她做了几次群演,她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果然赢得了姚倩佳的喜欢,成为姚倩佳工作室签约的第一个艺人。 这一个月来的机缘际遇,是从前燕羽想都不敢想的,在她心里,何音就是她的恩人。 此刻见到,燕羽眼中尽是钦佩,忍不住说:“何董,你真的很好!” 然后红着脸抱着摆件去办公室放了。 姚倩佳与何音不觉失笑,何音看杨心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便跟姚倩佳闲聊了两句,然后说:“姚姐姐,你今天忙得很,我们是自己人,就不用照顾了,先去招呼别人吧。” “好,过两天忙完了,再请你吃饭。”姚倩佳说了声抱歉,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等她一走,杨心就拉着何音的手,压低的声音里全都是兴奋:“哇!不愧是马上就要翻身的金鹤影后,曾经的影坛紫微星,这来的一个个都是大佬啊!你看个,是x娱公司的老总,那个端着香槟的女人,是最先把艺人工作室做得风生水起的影后,手握三座金鹤奖杯,欧洲三大也拿了两个。还有那个……” 她说的这些,何音一个都不认识,倒是挺佩服她的:“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跟你父亲出去应酬过吗?” “不啊。”杨心挺起小胸膛,“都是我吃瓜吃出来的,我认人的本事一流!” “这真的是一种很厉……”何音的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朝她走了过来。 她适时住口,伸手拿了杯果汁,手一起一落之间,中年男人已经到了她身边。 “何董,好巧。”中年男人举杯,满脸带笑。“鄙姓袁,袁德利,不知道何董是否有印象?” 袁德利?何音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不觉笑了一下:“原来是茂禾日化的股东,你好。” 什么?茂禾日化的股东?杨心登时满脸不高兴。 干嘛呀?这时候跑过来,想宣战还是想示威? “何董,您身边这位小朋友,还真是藏不住表情。”袁德利呵呵一笑,“既然不受欢迎,那我就直说来意了——何董,我手里有茂禾日化5%的股份,你有兴趣收购吗?” 收购他手里的股票?找她?何音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我又怎么能收?” 出5%的股份,得股东大会上一半的股东同意吧?何泰华恨她入骨,会开这个股东大会吗? “怎么?”袁德利吃惊,“何小姐不知道吗?股东之间转让股权,是不需要股东大会同意的,只需要办完手续,通知公司跟各个股东就行了。再者,何总已经很久没有来公司了,一直在遥控指挥。老实说,公司已经乱成一团,我们这些股东,全都想着怎么保住自己。” “喂!”杨心不干了,气呼呼地说,“你们这些大叔,也太过分了吧?茂禾日化出了问题,你们急着将股权脱手,转移危机,就选了阿音?阿音是专业收破烂的吗?” 她说得过分又直接,袁德利不否认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我承认我有转移风险的险恶用心,不过,我想对何董来说,用这点风险,换一个爽快,是很值得的,对吧?” 她想报复何家的意图,整个豪门圈子都知道了吗?何音挑了挑眉,举高了酒杯:“袁先生,相关事宜,我得跟律师商讨清楚。我现在只能回复你,我确实有这个意向。” 袁德利不觉松了口气:“有这个意图就好,何董,我不会让你亏太多的。不瞒你说,现在豪门圈子里,谁敢坑你这个玄学少女?” 何音笑了笑,与他碰了一下杯子,交换了联系方式。 等袁德利一走,杨心便紧张:“阿音,你真的要收茂禾日化的股份?这……这不是……” 她硬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这不是给何家送钱吗?何必啊!她跟何家不共戴天的!何家破产还是股东亏损,关她什么事? “心心,何家的事,我心里有数。”何音先安慰了她,再端着酒杯沉吟着,好一会儿才问:“心心,最近秦家跟何家,有什么八卦吗?” “啊?没有啊。”杨心应着,仔细地想了想,还去八卦群里搜了关键词,也发现了不对劲。“奇怪,为什么何家跟秦家,一点八卦消息都没有了?” 她想着想着,忽然激动,差点抬手打了个响指。 “对了!阿音,何莹莹这个学期一直没来上课,咱们都快期末了!不行,我去问问。” 八卦小能手瞬间启动,杨心飞速联络了几个认识的吃瓜好友,不到十五分钟,就汇报道:“阿音,据云霄投资集团的职员说,副总秦霆琛已经半年没有去上班……啊!” 她瞬间捂住了嘴唇。 何音笑着晃了晃高脚杯里的果汁,低低地笑了:“你发现了?” 杨心没敢放下手,只是不住地捂着嘴唇。 太离谱了!一开始她怎么没想到这点!何家的公司做日化兼护肤品,秦家的家族公司叫云霄投资集团。何音的公司叫云霄护肤品公司,一个公司名称,把秦家跟何家都针对了,挑衅意味十足,为什么秦家跟何家没有出面斥责? 他们之前,明明那么针对何音的!而且秦家那种顶级豪门,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挑衅,必定会出手教训。 现在……为什么…… “不仅如此。”何音提醒着,“我们秦总已经在商圈里活动了快半年,秦家什么动静也没有。” 对对!杨心连连点头,还有个秦臻。 秦臻可是长得跟秦家那个小少爷秦箴一模一样,据说刚开始出去谈生意,好些人都误认他是秦箴。世上怎么会有不相干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呢?还特意取了发音一样的名字,怎么看都像是挑衅,秦家都不针对一下秦臻吗? 这么宽宏大量,这么佛系的秦家,杨心吃了十年的瓜,还真没见过。 想想看半年之前,秦家是什么做派?网上有长微博声讨秦家大少跟未成年谈恋爱,秦老爷子怀疑是何音暗地里下手,直接让保镖把人劫持带走了。 难道是那次警察的调查,让秦家终于学会了遵纪守法? “不可能。”杨心摇头,自己先否定了这个说法。 秦家会遵纪守法,除非换个当家做主的人,只要董事长还是秦沛,就不可能。 “秦家跟何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何音低声说,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杨心又紧张,又害怕,心都紧了,小声问:“阿音,你笑什么?” 何音看着杯子里橙色的果汁,挑了挑眉:“心心,你知道,什么叫‘趁他病,要他命’吗?” 杨心虽然不知道,但是她马上举手:“阿音,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消息灵通,我去打听打听,何莹莹到底怎么了。” “心心……”何音不希望她插手这些糟乱事。 杨心却摇头:“我又不是跟你去上战场,我只是打听打听八卦而已嘛。” 好说歹说,何音才退了一步:“你只能打听八卦,别的事不许掺和。” 杨心连声应着好,老老实实让何音送回家了。何音看着走进家门的少女,不由得叹了口气。 罗永鑫坐在驾驶位上看着,不觉莞尔:“何董,你现在体会到秦总的不容易了吧?一边处理公事,一边还得挂心你。那天听我说你心情不好,他多紧张呀。” 就知道是他告的密!何音瞥了他一眼,下令:“去公司。” 云霄护肤品公司里,总裁办公室依旧亮着灯,何音穿过黑暗的员工区走进去,将外带盒放在茶几上,靠着沙发长长地舒了口气。 秦臻捏了一把眉心,将鼠标放下,走了过来:“怎么?玩得不开心?” 难道是遇到什么嘲讽她的人了? 何音先蔫蔫地瞥了他一眼,趁他俯身靠近,跳起来就弹了他脑门一下。 “总算让我算计了一次吧!叫你瞒着我!” 秦臻摸了摸不痛不痒,就只残留着体温的脑门,松了口气。 原来是故意骗他的。 他将外带盒拆开,问:“我骗你什么了?” “还不老实交代。”何音从袋子里翻出个苹果,还带了塑料的削皮刀,一边削皮一边质问:“何家这么久没动静,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原来是这个。秦臻老实认错:“你上高三了,我原本想等你高考过后再说的。” “嗯哼。”何音专心地削苹果,一副坦白从宽的神色。 “根据调查,茂禾日化的经营确实出了问题,从你买下华丰厂之后,何泰华就很少去公司。最近三个月,更是打电话也找不到他。茂禾日化上下,已经慌成一团。” 连公司的人都找不到何泰华?何音皱了皱眉,“难怪茂禾日化的股东都找上我了。” “什么?”秦臻瞬间警惕。 “没事。”何音将晚上在姚倩佳工作室酒会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看样子,想出手的不只是袁德利一个,只是其他人没有他胆子这么大,直接找上我。” 何音跟何泰华已经是死对头,将股权卖给何音,就是公开跟何家为敌。如果还有别的途径出掉股权,那些股东绝不会这么做。 而何泰华如果有钱,一定会想办法买下股权,免得落入何音的手里。 现在股东会直接找上何音,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们也找不到何泰华,无法把股权转移给何泰华,而茂禾日化的经营已经到了要破产的地步。 二,何泰华没钱,吃不了股东的股权。 何音轻轻一笑。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叫人兴奋的消息呢~ “是好兆头。不过,茂禾日化注定是囊中之物了,阿音,一步步来,慢慢地测试。”秦臻沉吟着,把半份披萨吃掉的时间,便有了主意。 “阿音,咱们来玩个钓鱼游戏吧。” 他将计划说了一遍,问道:“怎么样?” “计划是好计划,就是我不能参与的地方太多了。唉……谁叫我是高三学生呢?”何音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苹果切成两半,递了一半出去。“喏。” 给他削的?秦臻接过来,瞥了她的手一眼。 她还留了一半,是什么特殊仪式吗? “秦总日理万机,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何音指指手机上的日历,“圣诞节,知道吗?” 秦臻略微发愣。 他当了太久的游魂,根本不记得日期,更别说什么节日了。人间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节日,跟他有什么关系? “哎呀,虽然说平安夜已经是昨天了,虽然说平安夜吃苹果这个习俗是西方节日本土化,本质上讨个好彩头而已,跟节日本身没什么关系。但是……” 何音将手里的半个苹果跟他的碰了一下,放软了声音,笑了起来:“圣诞节快乐,阿臻,希望我们将来都平平安安。” 说着,她咔擦咬了一口,含糊地说这话,眉开眼笑。“哇,这是我过的第一个圣诞节,阿臻,能跟你一起,真是太好啦!” 她的眉目清冷,面含凶煞的时候能把鬼吓得打哆嗦。但是此刻,在灯光下,她这一笑,竟温柔得像是春雪初融。 秦臻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的一跳,有什么东西冲破禁锢了。 是他心底埋葬的种子,被这春雪融水滋润,瞬间破土发芽,长出了叶子。 秦臻只觉得手里的苹果像是掺了巫婆给的毒/药,但那一瞬间,他又明白了童话里面,小美人鱼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嗓音换一双刀尖上行走的双腿。 就算成了离水的鱼,双脚行走时宛如刀割,他也愿意看到王子迎娶他的王妃。 “也希望你……平平安安。”他慢慢地说,慢慢地将苹果一口一口吃光了。 然后,起身回座位继续办公,赶人回家。 “高三生,你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何音将他眼底的黯然和僵硬的动作尽收眼底,她并不动声色,三两口将苹果吃掉了,拿起包就走。 “知道啦,知道啦。” 许多事,都不需要着急,尤其是跟秦臻的关系。 以及,对付何家。 第二天,秦臻就代表何音联系了袁德利,表示愿意接手股份,但是接手的过程,得按照法定程序来。 “我们何董只是个在校学生,我们有义务保证她的权利不受侵害,后续不会亏损。袁先生如果不接受,那我们只能表示遗憾了。” 袁德利知道何音一定没安好心,但他急于出手,根本不想计较何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反正何音报复的对象是何家,不会害他,最多他低价转让,亏点钱而已。只要能从何家这个泥潭脱身,他非常乐意。 “没问题,秦总。”袁德利一口承诺了下来。 秦臻故意将进度拖得不疾不徐,慢悠悠地准备着,所有动作都没有掩人耳目的手段。股权转让是个麻烦事,需要双方反复商量、调查、验证。因为股权这东西是虚拟的,究竟代表了多少价值,该出多少钱买,买卖双方心里各自有价,要定下来十分麻烦。 此外,股东对公司是有权利和义务的,转让股权,就等于将这些权利和义务也转让了。种种麻烦,必须以法律文书的方式确定下来,合理规范,合法签订,才能有具有法律保障的效力,令双方满意。 在这过程中,对股权的定价尤为复杂,需要检查验证公司的经营情况。收支盈亏之类的,都是重要的参考数据。 换句话说,在股权转让这个过程里,秦臻有权利将茂禾日化的经营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可是何家的公司,何泰华对何音是何等的忌惮,如果茂禾日化的情况被秦臻调查得清清楚楚,不就是将何家的情况告诉何音,等着被何音嘲笑,甚至打击报复吗? 这道理,豪门圈子里的人都明白,而且何音要收购茂禾日化股权的事,很快传遍了豪门圈子。事情搞得大张旗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何泰华不会不知道。 可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有出面。 不仅没有下令阻拦秦臻对茂禾日化的调查,也没有阻止何音收购茂禾日化的股份。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1月底,眼看着就是过年了,秦臻觉得事情差不多了,可以给何家添堵了。他通知了袁德利,进行了股权转让的签约,并且通过茂禾日化的高层管理团队,将消息告知了何泰华。 更没想到的是,何泰华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这不对劲吧?”连杨心都察觉出异常了,“阿音,你收购股权就等于抢夺何家对公司的控制权,就是抢何家的财产,何泰华视财如命,为什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猜着猜着,甚至脑洞大开,白了脸:“阿音,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已经死了?”何音替她说了出来,语气清淡,连抬头都不屑,继续低头写着试卷。“不会,真死了,警察能不知道?不过……” 她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这倒是个挺合适的时机。等过完年,找个机会,我去试试。” 这天已经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五,还有五天就过年了,她不想在过年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同时,也让警察同志们过个好年。 “唔,也是。”杨心点点头,一说到过年,她就兴奋了。“阿音,你过年那天有什么安排?我们一起去市中心广场倒数,迎接新春,怎么样?” “不了。”何音果然婉拒,“寿康巷不是一般地方,我有些事,要守在这里。” “啊……怎么这样啊?”杨心失落地嘀咕,“我师父说他要陪人过年,你也要留守寿康巷,唉……看来今年我又是在家过年了。” “过年就该跟最在意的人一起,心心,跟父母过挺好的。”何音安慰着。 “嗯,说的也是。”杨心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将事情抛到脑后了。 完全没想过,何音到底是跟谁过年。 第二天,腊月二十六,何音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把冯玉香跟罗永鑫叫了过来。 “明天开始,给你们放假,过了初七再上班,我不是资本家。喏,补神餐已经准备好了,吃了这顿,想去哪就去哪,回家也好,看亲戚朋友也好,都随心去吧。如果不愿意离开,留在宿舍里也行。” “何董!”罗永鑫感动得泪汪汪的。“你真是太好了!” 谁家老板放假了,还担心他们没“养分”补充,管他们的死活啊?只有他们老板这么好了! “不用客气。”何音含笑。 罗永鑫是个直肠子,二话不说饱餐一顿,当天晚上就把车钥匙还了回去。第二天早上,他就告辞离开了。 冯玉香也想回去看看故居。虽然子孙们都不在了,但她的坟墓已经建好,入土为安了。她回去给自己烧烧香,清理清理,也不失为一件安心的事。 但离开之前,她找到了何音,在她耳边轻声说:“何董,我教你的几道菜,都学会了吗?” 哇,真是老阿姨懂得多。何音脸上一红,点点头:“谢谢玉婶。” “不用,何董你有勇气,秦总也好福气,我羡慕你们,帮帮是应该的。”冯玉香给她打气,“何董,加油。” 何音的脸越发红了,送她上了出租车,目送她离开了。 等这天秦臻下班来,便发现,家里只有一个何音了。 何音从厨房里跑出来,解释道:“农历二十七啦,还有三天就过年了,我给玉婶跟罗哥放假,让他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去。” 秦臻上下打量着她的装扮:“你这是……” 她一身居家服,珊瑚绒的质地,围着围裙,头发胡乱用夹子夹在脑后,看起来随意又……温暖。 非常地温馨。 “今天本董事长亲自下厨!”何音举高了锅铲,高声宣布,“秦总,你安心坐好,很快就能吃东西了!” 说完又跑回厨房去了。 她……下厨?秦臻的心不觉一动,不断告诉自己,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他打开笔记本,在旁边坐下,试图处理公事时,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他听到她咄咄咄地切菜,又将锅打开,哇呀哇呀地嘶声。空气里,还有浓重的姜蒜味。 她……秦臻静静地坐了十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厨房。 “放着,我来。”秦臻将袖扣解下,挽起袖子,手腕一别一抓,便将菜刀从何音手里抢了过来,还把何音挤到了旁边。 “哎……”何音脸红,又傻眼。“你干嘛?” 秦臻叹了口气:“我怕你把自己毒死。” 他是游魂,吃不吃、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她端上桌的,别说是焦糊的鱼,就是三斤砒/霜他也照吃不误。可是这半年来,她的胃口已经被玉婶养刁了,食物不好吃,三口她就放下筷子了。 过年了,街上到处都是关闭回家的店面,哪里能送外卖过来? 再说寿康巷顶着鬼街的名号,就算有单子,大过年的,店家跟骑手都不愿意接的,怕不吉利。 “我来嘛!我学过的!”何音争辩着,就是声音有点小。 在来到寿康巷之前,她不是在孤儿院吃大锅饭,就是在学校吃食堂。就算是寒暑假打工,她也没有自己的住所,更没条件自己开火煮东西,都是买包子馒头面包对付的。 真正开始自己煮东西,都是搬到寿康巷的事了。但是到了寿康巷,她的钱多了,时间少了,几乎都是吃外卖。 秦臻就是见她整天吃外卖,没时间照顾自己的肠胃,才请了冯玉香做家政。结果好不容易将她的肠胃养好了,她说她自己做菜? “我也学过。”秦臻不给她动手的机会,“何董就当让我表现一下。” 他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把她撵去客厅玩而已。可话说了一会儿,秦臻正切着姜丝,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目光火/辣辣的。 一回头,便看到何音靠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胸,神色又欢喜又诡异地看着他。 那欢喜,似乎是惊喜。 受宠若惊的惊。 秦臻脸皮一烫,回身继续做菜,语气冷淡:“看什么看?去客厅坐着,油烟对头发不好。” “有大帅哥给我做菜,看着都赏心悦目,还怕什么油烟啊?”何音笑嘻嘻地说,语气里半真半假。“我真是好开心。” 秦臻切菜的手一顿,正要回复,何音马上又问:“你居然会做菜!大少爷,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以前感兴趣,学过一点。”秦臻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一句普通的解释,心中却不由得想起从前的事。 他学做菜,确实是心血来潮。 青春期的少年,忽然有天来了兴致,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遇到个貌美温柔的女孩。她倾心依恋,他便给尽宠爱,要亲手做菜给最喜欢的女孩吃。 跟着家里的厨师学做菜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个游魂。更没有想到,化身游魂的他,还能实现这个愿望。 秦臻心中半是酸楚,半是喜悦,又催道:“去客厅玩游戏吧。” “不,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能不带我?”何音紧了紧腰上的围裙,走了过来。“我要给你打下手。” “……”秦臻无可奈何,她都说好玩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让她倒个水,拿个碟子,洗个菜什么的。 冯玉香走之前,何音让她囤了好些菜,都是简单容易做的食材。再加上两个人而已,很快就做好了,摆上桌。 三菜一汤,香菇炒上海青、鸡蛋虾仁、酸菜鱼,以及鸭血粉丝汤。 给她递出盛好的鸭血粉丝汤,秦臻的心跳竟然加快了,不由自主地紧张。 “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他都不敢问,好不好吃。 他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何音十分赏脸,一口气将汤都喝了个干净,然后咚的一声将碗放下,高呼:“好吃!太幸福啦!” “演技太浮夸了。”秦臻评价着,眼底忍不住浮出笑意。 她喜欢,那真是太好了。 “本来就很好吃啊。”何音盛了饭,开始夹酸菜鱼,“本董事长从今天开始许愿,表示被秦总的厨艺征服了,希望以后每天能吃到他做的饭!” 以后,每天……秦臻咀嚼着这两个词,只觉得奢侈。 他哪里有什么以后?他的每天,都是仗着天道没有察觉,偷来的。 他不愿意扫何音的兴致,只劝她赶紧吃,拿了公筷要给她挑酸菜鱼片上的花椒籽去。 刚将公筷拿起来,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然后双双冰冷了神情。 他们难得一个温馨时刻,是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敢闯进来?寿康巷一路过来的那些鬼,都是吃干饭的吗? 念头一起,便听大门传来“砰”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上边一样。 何音霍地站起来,满脸煞气要去开门,被秦臻伸手挡住了。 “我来。”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过年的时候,带着血腥气闯进何音的院子! 秦臻身形一动,瞬移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何音跟着跑了过去,清楚地看到,他的身躯猛地僵硬了一下。 一道微弱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何音……在哪?拜托……救她……”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抽泣紧跟着哭叫响起:“霆琛哥!不,不要啊!” 这???何音简直想问问天道怎么回事,开什么玩笑?大过年的,她准备跟秦臻过二人世界呢,秦霆琛跟何莹莹跑来干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到了门口,准备叫来寿康巷的鬼魂们将人丢远些,可是到了门口一看,不觉一呆。 这……门口这对形容落魄的男女,竟然是秦霆琛跟何莹莹? 说好的宠文男女主呢? 第 47 章 何音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来。 何莹莹依旧人如其名, 肤色白皙莹润,但是整个人胖了一圈, 颇有珠圆玉润的感觉。相比之下, 秦霆琛就惨多了,他人变得瘦了,面色青白, 似乎病了很久。 他倒在地上, 刚才就是秦霆琛整个人砸在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响的。 不过…… 何音跟秦臻对望一眼, 一个转身往回走, 一个抓住门把, 将门关上。 “等等!”秦霆琛往前一挪, 用自己的身体卡在门缝里, 艰难地说:“何音, 我帮你抢回何家!” “啊?”何音再度跟秦臻交换个眼神,不觉大笑起来:“哈哈哈~秦大少,你真有趣, 豪门大少当久了, 都是你这样的吗?” 秦霆琛呼吸粗重, 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何音收住笑声, 低头看着他, 面含微笑地问道:“秦大少, 你觉得, 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吗?” 秦霆琛的神色一僵。 他来的时候,觉得是必须的,因为他知道何家许多秘密。但是现在, 他却不确定了。 何音的手段, 这半年多来已经得到了证明。有没有他,不过是锦上添花,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雪中送炭吗? 活了近三十年,秦霆琛第一次知道,求人是什么滋味,偏偏他还不能不求,只能继续恳请着:“何音,莹莹怎么说都是你的妹妹……” “在阿音被赶出家门,独自到鬼街的时候,何小姐可没有想过这是她姐姐。”秦臻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懒得废话,脚尖技巧地一拨,将秦霆琛拨到门外,准备将门关上。 眼看着要关上门时,秦霆琛竟然不管不顾地伸手抓住了大门,要不是秦臻反应迅速,他的手能直接被门夹得血肉模糊。 “秦霆琛!”何音脸色笼上寒霜。“大过年的,你有完没完?存心找老子晦气是吧?老子送你晦气年卡要不要?” “我……我……”秦霆琛咬牙,豁出去一般地说:“我给你秦家的情报,让莹莹进去,求你了!” 秦家的情报?何音不觉心中一动。 她必须弄清楚秦臻是怎么回事。只有弄清楚秦臻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从个大活人变成游魂,才有可能给秦臻找到出路。 就算不能帮秦臻恢复如初,至少,要给他一个轮回投胎的机会。 “我可以的,何音,你相信我。”秦霆琛见她不开口,不觉心中焦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所以投下的成本越来越大。“只要莹莹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就算是把秦家都给你,我也愿意!何音,没有时间了,求你!” 何音心中的念头飞快地转了一圈,最后点头道:“好,何莹莹可以留下来,你不能。” 她打了个响指,将一缕坤卦之力弹出去,没一会儿,小丰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阿音姐,你叫我?” “帮我把这位先生带去14号,给他找间房子住下。” 寿康巷整条街都是自建房,除了何音,住的都是鬼。何音搬进寿康巷之后,已经送了两个鬼去轮回,临送之前,将他们的房子买了下来,那两个鬼则把收到的钱捐出去修路修桥助学,换取功德了。 随后,何音就找人把这两栋楼改建成了员工宿舍。现在,一栋住了冯玉香跟罗永鑫,另一栋还空着。 “哎,知道了。”小丰走过来,“先生,你受伤了?我扶你。” 秦霆琛看小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想说不用了,他可以,然后双手撑地,艰难地要站起来。 没想到,小丰轻易将他扶了起来,只是不够高,只是撑着他的腰。 秦霆琛身上没有力气了,只能一步一回头地叮嘱:“莹莹,别害怕,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何莹莹依旧哭着,满脸的不知所措、随波逐流,呜咽道:“呜呜……霆琛哥……” 何音看这情形就烦,转身就回饭桌去:“要进来赶紧进来,不愿意赶紧走。阿臻,咱们继续吃饭。” 秦臻冷漠地看了一眼何莹莹,预备关门。 何莹莹一边落泪一边走进房子里,等门关上,她才终于看了秦臻一眼。这一看,她登时掩口,惊叫着后退一步:“啊!你……” 何音猛地回身,抓着秦臻的手就往餐厅走:“这是我公司的副总秦臻,请称呼他为秦总。你敢叫他一声秦少,或者将他认成秦家那个废物,我就把你丢出去!” “啊?他……他不是……”何莹莹还想问,但是看到何音那双冷如冰霜的眼睛,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红着眼眶进了门,在沙发上坐下。何音跟秦臻也懒得理她,继续回餐桌吃饭了。 “我要再喝一碗鸭血粉丝汤,真是的,气坏了。”何音气呼呼地说,完了嘴巴一扁:“呜呜,只有阿臻做的菜才能安慰我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技能?一秒撒娇吗?秦臻不觉失笑,又给她盛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何音刚接过,便听餐厅的窗子咚咚响了两下,转头一看,是小丰在窗外趴着。 “来得正好,家里正吃饭呢,一起喝碗汤吗?”何音将窗子打开,让他进来,给他盛了汤。 小丰先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谢谢阿音姐。秦总,晚上好。” 秦臻表情温和地点头。 小丰有些怕他,不觉靠何音近些,一派天真地说:“人我送到了,阿音姐,你知道吗?哇~~~那个人,中了c药哎!我一直听说有这东西,从来没有见过,这次算是见识了。” “唔……咳咳……!”何音差点被一口鸭血粉丝汤给呛了,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就是刚才你叫我送去宿舍的那个男人啊。”小丰睁大了眼睛说,“他中了c药哎,浑身滚烫滚烫的,手臂上划了好几刀,都流血了。我给他拿了药箱,他说不用我帮忙,自己能包扎。” 所以,秦霆琛是在中c药的情况下,将何莹莹带过来的?为了不动何莹莹,他还用刀划了自己的手,以痛觉保持清醒? 何音不喜欢何莹莹,但是对秦霆琛的印象有些复杂。她非常不喜欢他对何莹莹下手的作风,但是看他为了保护何莹莹做到这步,又有些佩服。 “辛苦你啦。”何音对小丰笑了。 “嘿嘿嘿~”小丰摇摇头,一口气将鸭血粉丝汤喝完了,回去了。 客厅里有一双眼睛,看着小丰来了又走,嗫嗫嚅嚅地不敢说话。 何音只当没有看见,依旧跟秦臻言笑晏晏地吃着晚饭。这是秦臻给她做的第一顿饭菜,居然被打扰,这笔仇,她记下了! 吃完饭,她又与秦臻将厨房清理干净,把碗筷都丢进洗碗机,再切了水果。发现确实没什么事做了,何音才端着水果回到客厅里。 她走过来时何莹莹便盯着她,现在一坐下,何莹莹眼中泪光一闪,马上就要哭出来。 “给我停!”何音把食盒放在膝盖上,旁边一个小碟子,开始剥松子。“说说看,你们俩怎么搞的?” “何音,你、你好凶……”何莹莹呜咽地说,泪汪汪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惜何音不吃这套:“你不说,就给我去二楼休息。麻烦记住,这里是我家,我好心收留你,有点被收留的基本认知,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哪都别去,别偷听、别偷看、别乱跟人说我家的事。否则,你们怎么来,我怎么丢你们出去。” 何莹莹见她说着便要站起来,吓得赶紧拉住她:“何音,你去哪?不,不要去找霆琛哥!你现在不能去!” 何音没有动,也没有挣开她的手,只是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何莹莹眼中泪意更明显了,讪讪地松开了手,茫然又怯懦地说:“我……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何音没有提示,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剥她的松子。 秦臻走来,端上一壶热奶茶,在茶几上放了一杯,目光都没流连一下。然后在何音身边坐下,将笔记本打开,开始做事。 他们俩什么话都没有说,却仿佛自带气场一样,隔离了旁人,独自成一个世界。何莹莹看着,心中不觉一阵酸楚,想到了自己跟秦霆琛。 “我……那天晚上,爸爸说他的公司出了问题,说你要买股权,让我给霆琛哥打电话,让霆琛哥买下那些股权。我说不能用霆琛哥的钱,我跟他的感情,是干干净净的,不能沾上铜臭味。爸爸很生气,打了我一耳光,我就跑走了。” “……”何音简直服了,差点大笑起来。 好啊,真是太好了!何泰华亲手养大了一块叉烧,反手一击就叉了他个底朝天! “我当时哭得好伤心,一个人坐在街灯下面,霆琛哥找到了我。他很生气,不许人帮爸爸。”何莹莹说起当天的事,语气依旧怨念。“我哭得累了,被霆琛哥带回了秦家。秦爷爷见了我很高兴,他……” 想到秦沛,何莹莹轻轻打了个寒颤。 “秦爷爷是支持我跟霆琛哥的,他说,我们不用理外界怎么想的,喜欢在就在一起,没有任何问题。他还让我不要去上学了,在秦家带着,给我请了老师,教我……教我……” 何莹莹的颜色一红,低下头去,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手指纠缠,小声说:“教我怎么当个豪门少奶奶。” ……何音再度无语。 只怕这课程里,除了教礼仪,肯定还有别的内容。比如说,闺房秘趣什么的,否则,何莹莹脸红成这样干什么? 秦臻跟何音的眼睛同时眯了一下。 何莹莹只是个未成年少女,居然教她这些带颜色的课程。秦沛这老头,还真的做得出来! “秦爷爷还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我生下秦家的儿子,那他就没有遗憾了,可以瞑目了。秦爷爷对我,是很好、很好的。” 何莹莹丝毫没有发现他们俩的神色有什么异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他说我太瘦了,要长胖点,才好生养,给我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还给我请了全套的生育保姆,要照顾我月子和生产。这些我不大懂,但我知道,他都是想照顾我。” 不。何音心中吐槽。他只是想照顾你的肚子——这个秦家血脉的生产容器,仅此而已。 “不过,霆琛哥不是很喜欢他的做法,一直在跟秦爷爷吵架。”何莹莹皱眉说,“有次他们吵得好大,霆琛哥怒气冲冲地回来,说要带我离开,可是秦爷爷不许,我跟霆琛哥就被关在一栋单独的楼里,不许出门了。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不去上课了,只要有吃有喝有得玩,身边还有个霆琛哥,我什么都不怕。不过霆琛哥想去上班,又跟秦爷爷吵了几次架。” “秦爷爷很生气,说养霆琛哥三十年了,他这么不孝,还让她滚出秦家。”何莹莹不高兴起来,“太过分了!怎么能骂霆琛哥!我忍不住跟秦爷爷吵了起来,秦爷爷更生气,派了更多人来看住我们。我们被关了很久,真是太闷了,我都不高兴了,霆琛哥就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然后、然后,他就……” 何音接口:“答应了秦老头?” 何莹莹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去,又羞涩又幸福地点头:“嗯。” “呵!”何音不觉一声冷笑,喝口奶茶压压惊。 秦霆琛是故意的,他知道一旦答应跟何莹莹啪啪啪制造儿子,秦沛那老头肯定会将守卫支开。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家血脉的制造过程被人听现场,宛如带颜色的广播剧似的。 但秦沛也只老狐狸,他知道秦霆琛答应了,背后肯定有算计。所以他一边答应,并且真的守卫给撤走了,另一边,给秦霆琛下了c药。 秦沛一定觉得,凭着秦霆琛对何莹莹的喜欢,在药力的作用下一定会失控。孩子这事,他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秦霆琛自制力确实不错,居然趁机将何莹莹带出来了。 原来霸总小说里写的,“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现实生活里也是存在的。 “不,只是世上没有什么让人失去理智的……药而已。”秦臻不想在她面前说出那个词,含糊了过去。“让人昏睡的药物倒是有。” 何莹莹的脸更红了:“霆琛哥说,他是为我好,因为我还没长大,可是、可是我不怕的……” “打住。”何音抬手,“闺房夜话麻烦你们俩自己说去,我没兴趣听。” 何莹莹抿住嘴,脸上的表情委委屈屈的。 何音靠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问道:“那何泰华呢?” 你怎么这样叫爸爸!何莹莹心中抗议着,但着实怕了何音,不敢说出来,只能摇头:“我不知道,从家里离开之后,爸爸就没有找过我。我,我也不想找他,他打我……” 叉烧。 不,对不起,侮辱叉烧了。 何音心里评价了一句,又问:“秦家个废物少爷秦箴呢?” 这半年了,他怎么也没有动静? 何莹莹茫然地抬着头,一问三不知:“啊?我没有留意过别的男人。” 原来恋爱入脑也会变成癌症晚期。何音对恋爱脑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挥挥手说:“算了,你上楼去休息吧。二楼左手第二间,里边有些干净衣服,自己处理。何小姐,我再重申一次,这里是我家,没有人会伺候你。你照顾不好自己,只好挨饿。大过年的,不要我给我添堵。” 何莹莹一听又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上楼了,心中不住地安慰着自己:等霆琛哥好了,就不会被欺负了。 何音朝天翻了个白眼,看看时间,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秦臻抓住她的袖子,皱眉:“现在不要去。” “你一定会陪我去的啦。”何音十分放心,就是脸色不大好。“除夕之前,我要把这两个祸害解决了!” 她特意把冯玉香跟罗永鑫支开,是为了让这两个祸害打扰她跟秦臻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吗! 秦臻眼中闪过一阵微弱的笑,跟她想的一样,便也不说什么,陪着她一同去了14号。 14号只有一间房亮着灯,何音敲门,好一会儿秦霆琛才来开门,一身珊瑚绒的睡衣,头发还滴着水。 “请进。”他声音沙哑。 显然,他知道何音一定会来。为了保持清醒,消去药力,秦霆琛居然选择大冬天的洗冷水澡。 何音挑了挑眉,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 秦臻则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宛如保镖。 秦霆琛看着秦臻那张脸,心里就犯堵,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旁边坐下,问道:“何小姐,你想知道什么信息?” 何音嘲弄地笑了一下:“秦大少,是你说用秦家的消息换何莹莹平安的。买卖这种事,当然是卖家给出货物,亮出价格,买家再决定值不值得入手。” 秦霆琛第一次跟她正式打交道,一接触就发现,何音比他想象的更为棘手。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个消息,换你今晚收留何莹莹——何家,要垮了。” 何音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秦大少,我刚毫无阻碍地收购了个股东手里的股票,何泰华连吱一声都没有,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何家要垮?” 这事他完全不知道!秦霆琛只能再交出一个消息:“何泰华夫妇,也在秦家。你成为茂禾日化大股东的第二天,老头子就开始跟何泰华接触,劝说何泰华放弃茂禾日化,加入秦家的公司。” 何音问:“秦老头放出了什么条件?” 何泰华的个性,她太清楚了,唯利是图不说,还好面子。平白无故让他放弃何家的家族企业,加入别人的家族,他不可能答应的。现在,却老老实实在秦家呆着,不用说,肯定是秦老头给了他天大的实惠。 秦霆琛的眼中闪过惊叹。 她果然很聪明,难以想象,她竟然是何泰华的女儿。 “老爷子说,只要莹莹生下秦家的骨肉,他就写遗嘱公证,把秦家交给莹莹继承。为了表示决心,他还把云霄投资的商标跟名字都改了,以莹莹的名字命名,叫‘合盈’投资集团。改商标的手续已经办妥,遗嘱也写好了,就等着莹莹生下孩子,就拿去公正。” 秦沛跟何泰华都知道何莹莹是秦家的女儿,但秦沛一再的表态,都暗示着,他不可能认回这个骨肉,只能让她成为秦家的媳妇。 何泰华是个极其重男轻女的男人,在他眼中,女儿跟媳妇一样没有价值,是家里的附属品。资产都是男人的,女人呢,给点零用钱打发就行了。 想必,他也一直以为,秦家将来会由秦箴继承,何莹莹只能拿点零用钱花。 在此观念下,秦沛给出承诺,表示秦家会由何莹莹继承,确实是天大的诱/惑。 秦家的公司如果是何莹莹的,何泰华就能一跃成为秦家公司的“太上皇”,从资产几十亿的中层豪门,一跃成为身价千亿的顶级豪门。何泰华听到这个消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吧?难怪会老老实实呆在秦家,连公司都不顾了。 “秦大少,这个消息不错。”何音点头,“我认可了它的价值。今晚的生意,成交了,我可以保证,天亮之前,谁也带不走你们。” 只是天亮之前吗?秦霆琛苦笑。 不过,也是了,秦家那样的权势,作对一个晚上,都可能引来倾覆之灾。何音一个孤女,手里一个小公司,敢出面帮他,已经很不错了。 他那么多认识三十年的朋友,这段时间可不是一个个都当做没听到,充耳不闻、漠不关心,站在老爷子那边吗? “其次,两个消息,换一个护身符,和一笔钱。”秦霆琛继续开口,“我要,一百万。” 他觉得,一百万现金对何音这个等级的身份来说,已经是非常苛刻的要求了。所以,在何音开口之前,他补充说道:“你可以先听我说完,再决定是不是值得。” 何音依旧神色不动,点头道:“好,你说说看。” “一,云霄投资集团……不,现在应该叫合盈投资集团了,高层有人洗/钱。除了老爷子之外的三个身兼副总的董事,都利用公司的渠道洗/钱。我有完整的证据链,保证能送他们进监狱,并且让秦家乱一阵,没有空余时间管你。” 何音脸上露出心动的神色,但很快摇头:“秦大少,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主要精力是何家。对付秦家,我的实力还不够,暂时不想动。你卖这个消息给我,到底是什么用心?” 算计被看破,秦霆琛眼中不觉闪过一丝狼狈,越发不敢轻视她,打圆场说:“我知道,何小姐,这是我的私心,我承认,所以我只想用这个消息跟你换个护身符。如果你觉得价值不够,那我加上一个。” “我确实想借你的手让秦家乱一阵,没精力管你,也没精力……管我跟莹莹。” “坦白告诉你吧,我已经暗中托朋友办了护照,就等着钱买机票,准备好行李,跟莹莹去f国。秦家的主要势力一直都在m国,f国是他们的势力空缺,我打算带莹莹去那里,远离种种纷扰,好好发展。连学校我都帮她申请好了,再有半个月,她就能入学了。” 他的语气真诚而恳求:“何音,我知道你跟何家有恩怨,不肯罢休,但莹莹只是个天真的少女,你们间的恩怨,已经影响了她一辈子,能不能,放过她?我知道你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女孩,一定不忍心莹莹小小年纪,就被关在豪门里结婚生子,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对不对?” 还搬出社会责任感的大道理了。 何音想冷笑。 是啊,恩怨已经影响了何莹莹的一生,她的一生呢?就没有被影响吗?就何莹莹是个宝贝,她是根草对吧? 愤恨之间,忽然一只手按在她肩上,那手冷得刺骨,却叫何音心中一暖。 是的,她现在也是别人的心肝宝贝了。何家的一切,谁稀罕呢? 她不需要计较谁是谁的宝贝,跟秦霆琛之间,只要做交换。 何音往后一靠,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淡漠地问:“所以?” 秦霆琛的神色有些狼狈,他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会为了区区一百万,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如此之底。 都是为了莹莹,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秦霆琛给自己打气着,捏紧了拳头,说:“所以,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换一百万现金,以及,保守秘密,不要告诉秦家。” 何音的双眉抬了抬,意思是: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秦霆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缓缓地说:“秦箴——我是说我那个堂弟,他不是秦家的骨肉。” 什么?!两人同时心惊,同时动作。 何音身体前倾,差点问话出口,而秦臻则将放在她肩上的手收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一动一抓之间,两人同时恢复了清醒。 何音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秦大少,你开什么玩笑?秦家的血脉,谁敢冒充?他如果不是秦家的骨肉,你那个老谋深算的爷爷,能让他顶着秦家的名头横行霸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老爷子不准备把秦家交给秦箴继承。”秦霆琛的眉头紧皱。“这段时间以来,我跟老爷子斗智斗勇,已经较量了不知道多少回合。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秦家继承人这个身份,老爷子既不打算交给我,也没有一点交给秦箴的意思。甚至……莹莹,也只是个幌子而已。老爷子真正中意的继承人,是我跟莹莹的孩子。” “这很荒谬,我知道,但这段时间我仔仔细细地调查了秦箴的一切,发现他确实不像我的堂弟。你就当是骨肉之间的一种特殊感觉吧。” 秦霆琛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用如此幼稚苍白的理由,但他必须说下去,为了他跟莹莹的未来。 “秦箴在十七岁的时候,曾经得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差点要命了。醒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秦大少。”何音打断他的话,“据我所知,你们秦家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存有dna档案。dna是不会说谎的,连你都怀疑,你家那位老头子肯定也怀疑过,如果有证据,他怎么可能会留个冒牌货在家里?” “没错,他的dna鉴定结果跟档案里的一样,但是,档案就一定是真的吗?”秦霆琛顿了顿,又吐出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我最近才验了dna,我的dna数据,就跟档案里存的不一样。” 怎么会?!何音一惊,不由得回头看了秦臻一眼。 “秦大少。”何音故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捉弄而嘲讽,“你为什么不怀疑,并非秦家骨肉的人是你,而不是他?毕竟是你的dna数据对不上,而不是他的。” “因为我对比了档案里,老爷子、我、秦箴三人的dna数据,档案里的我跟秦箴,都跟老爷子有血缘关系,是爷孙。但是现在,我最近的dna数据,却跟档案里的安全不一样。这不可能,我从小到大都在秦家长大,从小,老爷子对我跟秦箴,没有丝毫区别。我刚研究生毕业,他就让我进了公司做副总。老爷子最注重血脉,如果我不是秦家的血脉,他怎么可能会把我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另一个证据就是,老爷子私下有份绝密遗嘱,早已确定将秦家的继承权交给我跟莹莹的儿子。如果我不是秦家的血脉,我跟莹莹生的儿子,怎么可能继承秦家?” 秦霆琛没有发现何音跟秦臻的表情都变得非常怪异,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说服何音,拿到钱,带何莹莹离开。 “所以,我怀疑,有人趁着五年前,秦箴病重,差点去世,老爷子心理状况不好,伪造、调换了档案里的dna数据,以便证明,秦箴依旧是秦家的孙子。为了让档案看起来正确无误,对方一口气换了我、老爷子、秦箴三个人的dna数据。因为很大可能,我跟老爷子这辈子都不会再验一次dna了,只会用旧数据做对比。”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何音却始终没有说话。秦霆琛心中莫名紧张起来,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让自己的声音更为沉稳可信。 “怎么样?何小姐,这个消息,够不够一百万?我知道秦箴对你有意思……” 尽管知道这话里的是“秦箴”,而不是“秦臻”,但两人还是不由得身躯一震。 “咳……”何音含糊地应了一句。“这个消息,确实值钱。” 秦家存档的dna里,代表秦霆琛的那个,居然没有错误,真的是秦家的骨肉,秦沛的孙子辈。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份dna数据不是秦霆琛的,而是何莹莹的。 男女的dna数据应该有明显不同,为什么给秦霆琛做鉴定的人,没有告诉他这点? 这是秦沛留了一手,也是最直接的突破口。 只要时机成熟,受他命令的医生慌乱地跑出来说,哎呀,秦大少的dna数据出问题了,档案里的数据是个女的,需要重新录入数据。 这一验证,就能知道,秦霆琛不是亲生的。秦沛再找机会重新验dna,证明何莹莹才是他的孙女,秦霆琛不是亲生的。 到时候,一定会有证据表明,档案里“秦霆琛”的dna数据被人在十七年做过手脚,把何莹莹的dna数据放进“秦霆琛”的档案里。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冒出一份三十年前秦霆琛出生的dna数据,证明他确实不是秦家亲生的。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后续的一步步,都准备好了。如果不是她知道剧情,何音肯定也会顺着秦霆琛的思路走,觉得秦沛疼爱他,作假数据的,是秦箴。 可惜,何音知道内情。 她现在只有一个疑问,既然秦沛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时机成熟,他就把何莹莹认回来。那么,这个“时机”,到底是什么? 想了好一会儿,何音也没想明白,只能暂且按下,点头说:“秦大少,我需要你提供证据。” 秦霆琛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机,放在桌面上:“秦家公司三个大董事洗/钱的文书证据,我、老爷子、秦箴的dna数据,老爷子口头给何泰华承诺,让莹莹继承秦家的遗嘱,老爷子真正立下的,给莹莹孩子继承秦家的遗嘱,我都录像了。洗/钱的证据,我拿到了原件,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我等下给地址,你拿了就能去警局报警。” “这些,够不够?” 这可太豁出去了。何音心中感叹着,不由得伸手去拿手机,可刚要碰到,她又收回了手。 “秦大少。”她抬头,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事情一旦捅出来,你又消失了,是个人都能猜到是我们俩联手,你出卖了秦家。到时候,秦家可不会认你这个孙子,千亿家产,从此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去了f国,就算有一百万,也不过是勉强度日,你要是想大富大贵,还得自己白手起家,从0开始奋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我已经问过自己很多次了。为了莹莹,放弃秦家继承权,甚至从此与豪门生活毫无关系,值得吗?” 秦霆琛挺直腰杆,傲然道:“我的回答是,值得,因为我真的爱莹莹。” 话音落下,何音还没来得及评价,便听门口传来砰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秦臻身影一闪就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何莹莹白着脸站在那里,双手颤抖,脚下,一个骨瓷奶茶壶碎了一地。 第 48 章 何音眉头皱得紧紧的, 非常不爽。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不该她参加的谈话却被她偷听了, 谁能不介意? “莹莹?”秦霆琛也大吃一惊, 忙站起来,先道了歉:“抱歉,何音小姐, 我想莹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担心我而已。” 然后走过去将何莹莹拉进来,低声问道:“怎么来了?手怎么这么冷?” 说着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轻柔地搓着。 “我……我担心你没有东西喝, 想拿奶茶过来给你。”何莹莹的脸色白白的, 含着泪解释。“我没有听到什么, 就听到你说, 要去f国……” 她慌张地抓住秦霆琛的手, 仰头问道:“霆琛哥,是我听错了吗?还是真的?你真的要去f国吗?” 秦霆琛先是一愣,然后眉笑颜开, 一手搂住她的纤腰,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另一手捏捏她的鼻子, 低笑道:“傻瓜~原来你担心这个!是要去f国, 不过, 不是我, 是我们。莹莹,以后我们就能开开心心一起生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 命令我们了。” 何音实在很想再跟秦霆琛强调一遍, 不要跟未成年谈恋爱。但时至今日,何莹莹的父母不管,自己也情愿,她一个外人,说那么多干什么?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不想多管闲事,干脆眼不见为净。 何音不想看他们你侬我侬,便跟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至于这位小姐,我想你可以自己选择,跟你朋友住在这里,还是去我那里。我只强调一点,在我家住,守点规矩,别当自己家似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地上摔坏的奶茶,分明是刚才秦臻给她泡的,轮得到她拿来慰劳别人? 何莹莹听着,不觉往秦霆琛怀里缩了缩,低声道:“我,我跟霆琛哥在一起。” 那表情,肯定又在心里说,何音你好凶啊。 何音懒得理,交代完毕之后,就跟秦臻离开了。 等她一走,何莹莹就依偎在秦霆琛的怀里,呜呜地哭着,一边说着担心,一边将何音问她的事说了一遍。秦霆琛早就预料到何音有备而来,并不惊讶,只是安抚着何莹莹。 没多久,那个叫小丰的小孩子又来敲门了,递出了一个无纺布袋。 “是阿音姐叫我给你们的。” 秦霆琛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两个手机,以及两万块现金。最上面,还有一张便签。 [两万现金是额外奖励,等你决定是要现金还是移动支付,再回复我。] 秦霆琛试着将手机打开,里面插卡了,可以打电话,也能连上屋子里的wifi。 “好啦,莹莹,这样一来,你不会无聊了。我……”秦霆琛笑着,身体一晃,“我睡一下。” —— 两个不速之客没有打扰何音想跟秦臻共度春节的兴致,等小丰汇报完毕,何音便给了他零食奖励,然后将列好的计划表拿出来。 “阿臻,明天我们就去采办年货,后天把家里装饰一遍,大后天就一起做年夜饭,怎么样?” 果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情。 秦臻眼睛一弯:“好啊。” 第二天,农历腊月二十八,何音果然跟秦臻开车去超市大采购,买了年货,特别是零食跟食材回来。还去花市买了花,买了装饰品,秦臻秉持着做家长的原则,非要给何音买新衣服。 二十九,两人一起动手,将家里装饰了遍。 何音特意将两盆金桔摆在门口,挂上了好多红包。秦臻路过,便听到她喃喃地许愿:“希望明年挣大钱!” 她的愿望是挣钱。秦臻默默记下了,将鬼魂们从远方邮寄来的花灯装上灯泡,挂在屋檐下。 整座房子被装饰得喜气洋洋的,跟鬼街一点都不搭,但是何音喜欢。 “过年嘛!就是要这样喜气洋洋的!” 然后回头,就看到了秦臻若有所思的眼。 “是不是有点俗气?”何音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我只是感觉,有些新奇。”秦臻摇头,“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年。” 何音本来想说,才我们两个人而已,算什么热闹啊?但仔细一想,可不就是热闹么? 因为他们有彼此陪在身边,整个人都开开心心的。 “你说得对,我也没有这么热闹地过年过。”何音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可乐喘口气。“以前嘛,小小的时候是在孤儿院里跟大家过节。因为每到这时候,就会有好心人来慰问,给我们带好吃的,每次能分到一个苹果半个梨,都超开心的。后来长大一点,在外面打工,每年帮老板过年看店都能得个大红包,过年时不开心,初七开工了拿了红包就很开心。” 虽然她一直说开心,但听在秦臻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曾经吃的苦,现在回头看,过去了就过去了,自然能说那是苦中作乐。但真正经历时,只有她自己知道,过年才能分到一个苹果,过年还得一个人守着店面,是怎样孤独清苦的感受。 那种世间人人都有家有欢乐,唯独自己形影相吊的感觉,仿佛被天地都抛弃了。 哪怕知道这些都是过往,她不避讳,也早已放下,现在说出来,只是想借机问他从前的事,他还是很心疼。 “我小时候……”秦臻艰难地回忆着,发现自己对过年的记忆并不是很快乐,也不多。“秦家会办很大的宴会,请亲朋好友、商业上的伙伴过来,一同吃年夜饭。那情形相当无聊,我从小到大都非常讨厌。因为整个过程中,我既不能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表现出一点不高兴。老头要求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但又要求礼仪得体,不能丢了优雅和教养。” 何音皱皱鼻子:“过年都不能随心所欲,那真的很讨厌了。” “是啊。”秦臻的神色开心起来,“所以,明天我们来过一个高高兴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年吧!” “好啊!!!”何音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秦臻对于怎么过一个高高兴兴的年没有经验,只能去网上查别人家是怎么过年的。年三十一大早,何音还没起床,他就去超市买了鲈鱼。 等到下午,便一边看菜谱,一边给何音做年夜饭。 “是我们一起做。”何音纠正,虽然她只是打了个下手。 但是一顿还是美滋滋地吃完了,秦臻坚持要做一道清蒸鱼,寓意“年年有余”。吃过晚饭,何音就跟秦臻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不过看着看着,何音就灭了兴趣,开始吐槽。 “怎么跟我小时候看过几眼的不一样?我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大院子里看电视,可好笑了。” 吐槽完毕,何音的手机就开始震了,新一代的传统习俗开启——抢红包。 班群、何音跟汪子珊小团体的群、跟杨心的好友群,还有公司的群,还有坤卦之力影响下的鬼群,等等,都开始刷红包。何音兴致勃勃,一个个地抢了,拿到手气最好,还要截图下来,开心得哈哈大笑,回头就发了好几个红包在群里抢着。 200一个的微/信红包,漫天乱撒,纯粹是砸钱买大家开心。 “我去,撒钱的感觉太好了!”何音双手拿着手机在飞快打字,还不忘指挥。“我想吃那个辣条,谢谢!” 辣条这东西秦臻没见过,将袋子打开,被那味道刺激得直皱眉。他看看何音的架势,将袋子递到何音面前。 他以为何音会伸手过来接,没想到何音还抓着手机,低下头,用洁白的牙齿轻轻一咬,将暗红色的辣条给叼走了。 秦臻的心一颤,何音却只顾着看手机,点红包,一点点地咬着辣条,说话都不清楚。 “唔!唔唔!” 这跟孩子有什么区别?秦臻失笑,见她吃完了,又递过去,不知不觉,一包辣条就被吃了个精光。 何音还想去市中心看烟花,但是看到杨心发来的截图,又表示算了。 市中心的大钟楼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维护治安的民警只能手拉手组成人形防护栏,进行分流,以防出意外。这架势,进去了三四个小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最后,何音还是跟秦臻在三楼的露台上看的烟花,并不是很清楚,被高楼挡了不少。但远远的,烟花绽放的声音跟人们的欢呼声,充满了周围。 “当——当——当——” 0点新春的钟声,渐次传来,悠扬也悠长,像慢慢的岁月。 “阿音。” “阿臻……” 两人同时转过头,叫了对方的名字,在烟花明明灭灭的光亮里,看着对方的眼。 秦臻先开口,是最寻常的四个字:“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何音笑得眉眼弯弯,轻声说,“很高兴我十八年人生里,最特别的新年是跟你过的。” 此情此景,秦臻无法不动容。 “我……”他的喉结滑动了几下,说:“我也是,阿音。” 这已经是他能说的极限了,他不可能对何音的一切情谊表现得冷冰冰的,不作回应。他不能让何音伤心,但是更深的东西,他就不能说了。 秦臻别过头,先离开了露台:“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何音抿嘴笑了一下,没有拒绝,乖乖去睡了。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她早早地起来去敲秦臻的房门。 “恭喜发财,给我红包!” 对于这个长辈般的行为,秦臻便十分开心。 由是,何音不仅得了个大红包,还得了一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特许。何音瞬间得寸进尺,拉着秦臻要一起双排吃鸡。 何音的个性喜欢冲锋陷阵,在打游戏时也一样,哪里有人她就去哪里,技术还不错。再加上她刚玩不久,段位低,几乎每战每胜,一路抢人头。 秦臻悠悠哉哉地跟在她身后,负责舔包,打药,捡装备,以及必要时支援她,为她狙远处的人。 一天打下来,何音简直上/瘾。 初二,何音按照习俗去杨心家拜年。杨心的父亲杨苑见过她几次,对秦臻还是第一次见。杨苑先是惊叹了一回他跟秦箴的相似,接着就拉着秦臻聊商业上的事。 杨心则拉着何音去自己的房间玩,叫了莫癸,准备再拉楚希上线,准备四排吃鸡。 “不用,人够。”莫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异常傲娇,跟只随时要炸毛的白色异瞳狮子猫似的。“我带个新人,不会影响你们的。” 说着就把个人拉了进来,而且这女的没有开麦,莫癸还轻声提醒:“你要把我的麦屏蔽了,不然会有电流声。” 共用一个麦! “哇!”杨心长年吃瓜,上道得很,马上改口:“师父,这是我师娘吗?师娘新年好!” “你好,也祝你心念快乐。” 何音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这声音,还真是熟悉呢。 她不揭穿,四人打了好几场,才被叫去吃饭。 回去的路上,是秦臻开的车,何音坐在副驾上。成立公司后,为了方便出行,何音上下学还是开以前的那辆奔驰,秦臻则新买了一辆。 秦臻不需要司机,所以副驾位置上放着何音喜欢的海豚玩/偶。 “阿臻,你知道吗?今天打游戏,我听到莫癸跟姚倩佳在一起了。”何音抱着玩/偶,下巴搁在玩/偶头上,路灯从窗外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车里一明一暗,光线不断变化,看不清她眼中到底是什么神色。 秦臻只知道,她的目光,闪亮亮的。他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问题,只能应道:“嗯。” “你不知道,他们俩打游戏的时候,莫癸一狙一个人头,然后酷酷地说,‘4号,去捡盒子’。姚倩佳一路惊叫,不知道该干嘛,莫癸就说,‘找地方躲好’,不然就是‘过来找我’。超级甜蜜,我跟心心都酸了。” 她的语气里的情绪是……羡慕? 秦臻不觉抓住了方向盘。他喉结滑动几下,刚想开口,便听何音问:“阿臻,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 这个问题,为什么会问他?秦臻暗自苦笑,一秒之后,又酸楚地放心下来。 会问他,当然是因为她将他当成家长啊。 他慢慢地说,完美地扮演着家长角色:“等你高考完,就可以。” “高考完,那很快了。”何音似乎憧憬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转头问:“阿臻,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吗?” 秦臻的心瞬间一紧,语气寻常地问:“什么?” “唔……我喜欢的人,一定是表面心狠手辣,人狠话不多,但是内心却非常柔软,又好心又温柔的。”何音认真地思考着,补上一点。“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对我好!” 秦臻的心不觉一凉。 心狠手辣,他够得着,但是内心柔软,温柔好心,跟他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吧? 秦臻奇异地松了口气,点头道:“当然要对你好。” 何音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刚好手机提示音响起,她便说:“心心找我。” 然后低头回复去了。 车子一路向前,开进寿康巷,何音察觉到什么,抬了下头,看到小丰从店里跑出来。 “阿音姐!” 车子停下,何音把车窗摇下,递给他一个盒子:“给,这是进口的巧克力,你尝尝。” “谢谢阿音姐~”小丰欢天喜地地接过了,汇报道:“14号的那个姐姐,今天一直在你家门口来回走哎。我说你出门去了,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或者打电话给你,她又不肯说是怎么回事。” 何莹莹?何音皱皱眉,大过年的,她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名字。 “知道了,等下我打电话去问问看。谢谢你。” 小丰跟她挥挥手,送她离开了。 没一会儿,车子开到11号门口,车速放缓,秦臻跟何音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目光投过来时,两人都带着询问的意思:怎么样?去不去看一会儿? 可看到对方的目光,两人眼中的意思便是一变:算了,有手有脚的两个人,手机又没问题,真出事了,不方便打电话,难道还不能发微/信吗? 看来不是大问题。 两人默契地略过了这件事,回家休息去了。 结果,不光是这天晚上,就连初三一整个白天,何莹莹都没有动静。 既没有发信息给何音,也没有打电话,更没有找上门来。 何音跟秦臻,很自然地当成了没事,依旧过自己的日子了。 等初五晚上,秦十三报告有陌生的车子闯进寿康巷时,何音刚做完试卷,正跟秦臻开了一局双排,准备晋级黄金呢。 “你说什么?”何音追问,“知道是哪里的人吗?” “不知道,不过车子没有在11号停下,往14号去了!” 14号?何音挑挑眉,瞬间站了起来。 秦臻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跟在她身边护航,可是走到客厅门口,何音却又回头,按住了他的肩膀。 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臻,我不想你去面对。” 她有种预感,来的人肯定跟秦家有关,说不定,还是秦沛那老狐狸亲自出马。那是他的亲爷爷,她不希望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跟秦沛亲自对上。 “阿臻。”她抬起头,轻声问,“你不信我的能力吗?我可以处理,交给我吧。” 她猜的不错,听到有陌生人来的时候,他也猜到了可能是秦沛,所以心头一阵烦乱。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他知道,如果他独自面对秦沛,那才是不可收拾,无法控制。有何音在身边,他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让仇恨,合理地爆发。 “阿音。”秦臻将她的手拿下,先紧了一紧,然后放开,越过她大步往外走。“你也相信我,我不会躲在他人身后。” 好吧,谁也说服不了谁,何音只能跟上他。 14号在11号斜对面,没多久就走到了。刚一靠近,便看到门口停了五六辆黑色的车,正中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门打开,里边的人已经下来了。 “什么人?站住!”保镖们发现何音靠近,一下子围了上来,呵斥道:“秦家在这里办事,都回去!不许围观!” “嚯。”何音笑了,“好大的口气。” 保镖朝她看过来,正想说两个人也敢来干扰秦家办事,可话才嘴边,还没说出来,就打住了。 保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是他眼花,还是周围太黑了,他没看清?那少女说话时,身边不是才一个男的吗?怎么一错眼之间,她身后就出现了那么多人? “何董。”秦十三带着寿康巷的群鬼赶到,恭敬地在她面前报道:“听说有人私闯你的房子,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何音点点头,仿佛没看到保镖似的,径自往前走。 “你……你们……”保镖们本来想阻拦的,可是何音一步步靠近,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 奇怪,这明明是个少女,身边就跟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而已,其他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为什么给他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好像人还没到,先有一阵阴风吹过来,带着压强,将他们推走似的。 “不许靠近!”保镖们只能虚张声势。 “是你们不许动。”秦十三阴恻恻地笑着,佝偻的身后忽然冒出黑气。 那黑气淡得仿佛看不见,又像是确实缭绕在他身后。其他鬼魂有样学样,登时一群人有如裹着一团黑雾,阴沉沉地压过来。 “没看到这是我们何董吗?” “秦家?呵呵……秦家是想我们何董再来一次报警,让警察来抓私闯民宅的豪门土匪吗?” “得罪我们何董是什么后果,你们好好想清楚。” 秦十三带着群鬼在院门口与保镖们打着嘴炮,也隔断了进出的路。 何音则跟秦臻走了进去,她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了双高跟鞋,哒哒哒的脚步声格外清脆,一声声地宣布着自己的到来。 刚一进门,便有个黑衣保镖走过来阻拦。秦臻看也不看一眼,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扯一带,直接将人撇得摔在门口。 何音笑吟吟地走了进去,目光转了一圈。 秦霆琛脸色苍白,穿着睡衣,扶着门框站立。他额头上全都是冷汗,正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 在他身边,两个黑衣保镖伸手拦着。而对面,何莹莹哭成了带雨梨花,紧紧地跟着一个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背对着门口站着,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正是秦沛。 他显然准备跟何音一较高下,可看到何音身边跟着的男人,秦沛不禁神色一震,呆了一下。 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简直跟秦箴一模一样!他到底是谁? “你……”秦沛抖着声音,难以置信地叫道:“阿臻?是不是你?我是爷爷啊!” 他如果不动声色,秦臻或许还会心情复杂地站在一边,独自消化着心里的酸甜苦辣。这一声“阿臻”喊出来,便似一把火,将他心里的复杂、旧情、陈念,全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到现在,还不忘算计他,算计何音! “秦老先生,你好,我是秦臻。”秦臻淡淡地开口,“至于爷爷,我觉得很好笑,你连自己的孙子是谁都认不出来吗?” “可见真的是老糊涂了。”何音紧跟着叹了口气,“秦老头,你这算是私闯民宅,不好好赔礼道歉,我可是要报警的。” 秦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是一冷,沉沉道:“道歉?何音,你劫持未成年少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那你算啊,尽管算,欢迎报警,记得提交证据。”何音丝毫不畏惧,甚至笑得更明媚了。“不过,我得提醒你,秦老头,这栋房子的产权是我的,门口附近全都有监控。等会儿我就把监控录像提交警方,私闯他人住宅侵犯什么权来着?我问问律师,至少能把你们都拘留十五天。秦老爷子养尊处优,还没体会过拘留所是什么滋味吧?送你一份人生新体验,别太感谢,我受不起。” 这番话落在秦沛耳中倒也罢了,他也不过气个半死——天下还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但何莹莹听了,登时心头一慌,失声叫道:“不!何音,你不要报警!不是秦爷爷闯进来的,是我,是我叫他来的!” 秦霆琛闻言,如遭雷击:“什么?莹莹,你……你……” “呜……”何莹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一边抹泪一边说:“霆琛哥,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看你生病,真的很难过呀,你不肯去医院,何音又不愿意帮我们,我……我又不敢去药店给你买药。我看你难受,心里真的很难过,像刀割一样……” 真是闻者落泪,听着伤怀,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好姑娘。何音恨不得手边有盘瓜子,好磕着看戏。她好奇地问:“何莹莹小姐,你有我的微/信,有我的电话,就住在我对面。是什么原因,让你在我门口徘徊了一天,又回到这里想了两天,然后控诉我不帮忙的?” “我……”何莹莹无法回答,只能哭:“呜呜……霆琛哥,对不起。” “莹莹,不要哭,过来。”秦霆琛伸出手,试图挽回。“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过来!我能带你走!” 何莹莹看着那双伸出的手,掩面哭了起来。 丝毫没动。 秦霆琛的手一直伸着,从坚定,到逐渐颤抖,最后失去了力气,颓然落下。 他的人也晃了一下,靠住了门框。 “我……”他低低地说,“从老爷子出现,我就一直告诉自己,是秦家神通广大,查到我们在哪里了。你没有办法,你看我生病,才妥协的。你都是为了我,是为了我……可是——” 他骤然提高声音,猛地抬头,双眼猩红:“你告诉我!究竟是他们找到我们的,还是你主动打的电话?说!!!” 何莹莹被他吼得浑身一抖,哭得更大声了:“霆琛哥,你吼我……你居然吼我!我……” “闭嘴。”何音喝止,“想表演去别处,这里没功夫也没观众。” 她骤然冷下脸,气势极盛,何莹莹想到她的可怕,登时不敢作声,只能原地哭着。 “呜……呜呜……” “莹莹乖,不哭了,秦爷爷在这,不会让人欺负你的。”秦沛拍拍她的背,安抚着。 “呜呜……秦爷爷……”何莹莹躲进他的身后,哭着说:“我好害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是你们的小公主吗?为什么你们说这为我好,却让我这么难过?” 秦霆琛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的言语,简直目眦尽裂,嘶哑地吼道:“你——你们——” 难道是…… “啧,疯了一个。”何音不满地叹了口气,一秒之后,与秦臻默契地同时行动。 秦臻骤然闪身,一抓一带再一踹,两个保镖惨叫一声,滚到了秦沛身边。何音则走向秦霆琛,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你清醒点!” 这一声耳光打得又清脆又响亮,一时屋子里的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何莹莹才喃喃地说:“何音,你太坏了,你……你居然敢打霆琛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何音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对秦霆琛厉声道:“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既然知道电话是她打的,人是她叫来的,一切不是明摆着吗?何莹莹舍不得抛下一切跟你出国,什么白手起家、重新开始、自由自在,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白日梦!那天她听到你说出国,脸都白得跟见鬼似的,什么心态还不是昭然若揭?” 秦霆琛被她一耳光打得别开脸去,一直僵着没有动,只喘着粗气。他安静地听何音骂完,抬头看着何莹莹,涩声问道:“莹莹,我问你一句话。这大半年来,我对你好不好?” 何莹莹怯怯地从秦沛身后探出个脑袋,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秦霆琛又问。“你相信,我是真心爱你的吗?你相信我会对你好吗?” 何莹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我信的。” 秦霆琛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在我豁出一切,抛下一切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就要成功时,离我而去?你知道为了你,我付出了什么吗?” “啊?”何莹莹满脸茫然,“我、我不知道呀。霆琛哥,你为了我付出了很多吗?那、那我跟秦爷爷认错了,你也认个错吧。秦爷爷这么好,跟我毫无关系,都肯原谅我的任性跟胡闹,你是他的孙子,他一定也会原谅你的。” “对不对,秦爷爷?” 最后一句,是对秦沛说的,声音天生而欢喜。 “秦爷爷,霆琛哥会知道错的,你就不要怪他了嘛,好不好?我真不知道你们俩闹什么别扭,搞得我好紧张哦。不过,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今晚把话说开了,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亲亲密密,对不对?” 秦沛双手拄着拐杖,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秦爷爷~”何莹莹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扭了扭身子,娇声问。“好不好嘛,你就原谅霆琛哥了,他是我喜欢的人哎!” 娇嫩天真的声音一如往昔,从前他就是被这天真与娇憨吸引,觉得这是世上最纯洁的灵魂,值得他用一切去守护。 可是…… 她知道他对她好,也相信他真的爱她,可是,在他豁出一切带走的时候,选择了回去。 秦霆琛仰头,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霆琛哥?”何莹莹疑惑,催促道:“你不来跟秦爷爷认错道歉吗?” “莹莹。”秦霆琛低下头,慢慢地、温柔地唤了她一声。 何莹莹歪着头,眨了一下眼睛:“嗯?” “谢谢你。” 何莹莹笑逐颜开:“谢什么呀?我们是恋人,彼此之间不用说谢谢的。” 秦霆琛面无表情,继续往下说着,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叫我知道,曾经我视为珍宝的东西,不过粪土。而我视为粪土的东西,才是世上最重要的。有眼无珠的是我,选择的是我,所以,一切,都是我活该。” 何莹莹的脸色渐渐白了,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她慌乱地问:“霆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分手了,不再是恋人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恩、断、义、绝。你给我……”秦霆琛骤然爆出一声嘶吼,指着门口。 “滚——!!!” “霆、霆琛哥……”何莹莹脸上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泣不成声。“你、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叫我滚?这是个多么严重的字眼,你居然跟我说!我、我……哇!” 她爆出一声大哭,捂着脸往外跑。 “我不要理你了!” 哇哦。何音简直要为这浑然天成的演技鼓掌起来,好歹想起旁边有个人,忍住了。 “秦董事长。”何音笑眯眯地指着门口,“我就不说那个字了,想保持个淑女形象。您自觉点。” 秦沛脸色又青又白,狠狠地盯了一眼,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臻,放下狠话,往门外走。 “何音,你不要浪费我的手下留情!” “哎哟好害怕。”何音凉凉地回复。“本玄学少女,等着你出手啊。” “哼!”秦沛狠狠地下令,“走!” 第 49 章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秦家的人走得干干净净,秦十三带着的群鬼也离开了。四周寂静, 只有秦霆琛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吸, 重重地响起在房间里。 何音还没走,她在沙发上坐下,等着秦霆琛的问题。 秦霆琛烧得人都快着火了, 居然还真的一步一摇晃地走过来, 他将自己狠狠地砸进沙发里,仰头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 才声音喑哑地问:“你是故意的?” 她明明可以只送钱过来, 什么都不管的, 为什么要送手机?为什么手机有两部?都装了电话卡? “秦大少……” “别叫这个称呼!”秦霆琛暴暴躁地喊着, 嗓音都破了。 “秦霆琛, 你这么说可有点不识好歹了。”何音改了称呼, 不高兴了。 是的,太不识好歹了。她是现在整个s市唯一一个愿意帮他们的人。她为他们准备好了生活的一切,从钱到生活用品, 细心妥帖之处, 他都心服口服。准备两个手机, 只是怕他跟何莹莹失散了, 没办法联系而已。 他不该多想, 太不懂得感恩了。 “对不起。”秦霆琛道歉, 捏了一把眉心。“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用。”何音弯眼一笑, 宛如玩弄人心的恶魔。“我确实是有意试探,结果,我的试探也成功了, 不是吗?” 秦霆琛的眼神骤然一沉, 何音又提醒道:“秦先生,我事先可不知道你们会用哪个手机,所以,两个手机是一模一样的。从型号,到数据。” 而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他们彼此的手机号码,与何音的联系方式。 换句话说,何莹莹早已记得秦家的一切联系方式,是她主动找到秦沛的。 秦霆琛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只能将重点放在何音身上:“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嗯哼。”何音无意义地应了一声,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伸手按了水壶的开关。“何莹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一点。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她永远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本能地朝利益最大化方向走去。” 更小时候的事,就不必说了,单单就秦霆琛的事情来说。在跟秦家联姻的情况下,她发现未婚夫秦箴只是个豪门少爷,在秦家里并不掌权,真正进入公司当副总的是秦霆琛。于是,她本能地靠近了秦霆琛,发现秦沛没有反对,就跟秦霆琛谈恋爱起来。 也就是秦箴是个穿书冒牌货,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不计较她另投他人怀抱。如果秦箴还是原著里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配,绝对会黑化。 而现在,随着事情的发展,何莹莹发现,秦沛才是秦家真正的掌权人,才是绝对的权势,只有讨得秦沛的欢喜,才有无上富贵。在秦沛和秦霆琛之间,她当然会选择秦沛。 无关血脉,只是因为秦沛是秦家的掌权人。 “不,我问的是,你好像,对他们……”秦霆琛得花点力气,才能将那两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何莹莹跟秦沛……的关系,一点也不吃惊。”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还以为他烧糊涂了,被情感仇恨冲昏了头,什么都没有察觉呢。 何音轻轻一笑:“是啊,我一点也不吃惊,秦霆琛,你自己想想,为什么呢?” 秦霆琛不觉呆在原地。 何音看看时间,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便打了个电话:“玉婶,你回来了吗?” “哎,何董,我回来了,刚到员工宿舍。”冯玉香紧张地问,“听说刚刚有人找你麻烦,没事吧?” “没事,谁能把我怎么样?既然回来了,麻烦你来14号照顾个病人,看样子是大冬天洗冷水感冒发烧了,没有用药,所以持续发烧,还可能引起肺炎了。您陪他去挂个急诊,回来再照顾他几天,辛苦了。” 冯玉香连声说不用,何音又叮嘱了几句,将电话挂了,起身准备离开。 “秦霆琛,这几天你暂时安全,也可能有血光之灾。我派个人照顾你,同时衷心告诫,千万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否则,发生什么意外,那我的消息可就白赚了。一百万没了,顶多能给你买块墓地。” 秦霆琛身上滚烫,久病的身体虚弱无比,手脚一阵阵颤抖,大脑已经开始迷糊,不觉跟她重复了一遍话。 “……一百万。” “对,不管你将来怎么样,做什么选择,我收了你的消息,你要的一百万,我还是会给你。不过,等你好了再说吧,跟现在的你谈生意,我觉得在欺负人。” 何音说完,与秦臻一同离开了。 一走出院子,她的手就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去握住秦臻的。但想到他的顾及,又变成抓住他的手腕。 “阿臻……”何音轻声叫着,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他……还好吧? 秦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让何音抓着他的手腕。一直到两人回了家,关上门,他才说:“我没事,不,应该说,我很好。阿音,解不开的才叫心结,对现在的我来说,秦家,已经不是心结了。” 真的吗?何音很担心,仰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和目光。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又倒映出他的影子了。秦臻的心暖了,抬手摸摸她的头,轻声保证:“真的。” 他眼里,好像带了笑意?这就好。 何莹放心下来,换了话题问道:“秦霆琛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应该猜到了。”秦臻评价着,“他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 小情侣谈恋爱遭到家里阻拦是常见戏码,但大多数都是阻拦两人在一起,没有哪家像秦家这样,居然是巴不得小情侣赶紧啪啪啪生孩子。而在情侣私奔之后,家长找到了,想带走的居然是毫无关系的女孩,而不是自己的孙子。 刚才在14号,秦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秦霆琛一下,足以说明问题。 如果秦沛不是恋/童/癖,对何莹莹有非分之想,就是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跟一个少女,关系匪浅,又不是恋人,还能有什么原因? 只有血缘关系。 再加上秦霆琛此前发现的,档案里他的dna数据不对。种种迹象,不难猜出,他并不是秦家的孩子,何莹莹才是。 如此一来,秦沛留下秦家真正的继任者是何莹莹的孩子这个遗嘱,就顺理成章了。 “给他点时间,等病好了,他自然会想通的。”秦臻说,“可我们可以准备现金流了。” 到时候,他一定会再吐露一个消息。 比如,帮他私下做dna鉴定,告诉他dna数据跟存档不符,却又没有告诉他存档里的数据是个女孩的医生,到底是谁。盯着他,差不多就能知道将秦家接下来的动作是什么。 抛弃了秦霆琛,他们要给何莹莹安什么身份,才能让她的孩子继承秦家呢? “还有一点很奇怪。”何音复盘着一切,疑惑地问:“为什么继承秦家的一定是何莹莹的孩子呢?秦老头知道秦箴是夺舍的?可就算夺舍了,那也是秦家子孙的身体,遗传的dna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能是冒牌货的孩子?” 秦臻也想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只能摇头:“不知道,咱们稳中求胜,不要操之过急。现在,先从何家入手。” 对啊,何家。 一想到何家,何音就开心了不少:“咱们来个乘胜追击!” 何泰华听说何莹莹走的时候很紧张吧?现在看到何莹莹回来了,秦霆琛却没有跟着回来,一定觉得,秦家将来都是何莹莹的了。在何泰华眼中,何莹莹软弱可欺,随便拿捏,秦家是何莹莹的,就等于是他的。 至于茂禾日化?已经是个空壳子,亏损的公司,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不要。 何音只当不知道秦家发生的一切,连14号发生的对峙,都跟秦家默契地闭口不谈。 秦臻继续推进收购茂禾日化股权的计划,有了秦家的消息,和跟袁德利的合作经验,接下来的收购就顺畅多了。 外人可不知道何泰华正在秦家做着太上皇的美梦,他们只看到,茂禾日化的老总好几个月不出现,公司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收购茂禾日化的股份,何泰华居然也不管,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争前恐后地,除了何泰华之外的所有股东,都联系上了何音,纷纷表示要卖股权。来得太多,何音的资金差点没接上。 她现在的钱,一边要支撑云霄公司的生产,一边还得准备好给秦霆琛的费用,要买下茂禾日化的股权,还真有点吃力。 “没关系,何董,只要你买下就行了,你的声誉,咱们还能不相信吗?” 卖出股份的股东们纷纷表示体谅。 他们中一些直接降了价格,以略微亏本的钱卖出,一些表示只要签了合约,钱半年后还是一年后给,都没问题,相信何音的个人信誉。 总之,就是想从何家这个泥潭里挣脱出来。 从正月初七到正月十四,年后上班的第一个星期,何音忙得跟陀螺似的。白天见面谈生意,晚上回来做试卷,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 要不是秦霆琛自己找上门来,何音差点忘记寿康巷还住了这个人。 再见到秦霆琛,何音不觉跟秦臻对望了一眼。 情这个字,这么折磨人吗? 才一个星期多星期不见,秦霆琛就像去北极做了一年劳工似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如纸,一副随时能倒下的样子。 何音看着不觉问:“秦霆琛,你这样子……” “我没事。”秦霆琛摇头,“我来,是想说三件事。” “你说。”何音点头,在沙发上坐下。 秦臻则去热了两杯牛奶过来,放在桌上。 秦霆琛看着牛奶,不知道为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缓缓地开口:“第一件事,我想也是你们最想知道的,帮我做dna鉴定的那个医生。” 他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出:“这是他的资料,我想,你将来会需要的。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足够了。”何音将文件夹接过,“作为报酬,我愿意再给你一百万。” “不,不用了。”秦霆琛摇头拒绝了,“这是我给你的谢礼。谢谢你让我看清何莹莹的真面目,谢谢你帮我及时止损,以及,谢谢你和你的保姆对我这段时间的照顾。没有你们的照顾,我现在已经肺炎病发,死掉了。” 他的感谢吗?何音觉得牛皮纸做成的文件袋有些沉重,坠着她的手,让她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 “我……不想骗你。”何音斟酌着字词,坦白地说,“秦霆琛,如果我不出手对付何家跟秦家,你会跟何莹莹过得很幸福。你还是秦家的大少爷,你本来……命中注定会娶她,宠爱她一生,幸福美满的。” “幸福美满吗?”秦霆琛笑了,“到底跟她幸福美满的,是我这个人,还是秦家大少爷这个身份?她的幸福美满,只有顶级的权势能给,而不是我这个人。何音,你收下消息吧,我不想对不起世上最后一个将我当成秦霆琛,而不是秦大少的人。” 何音心中一叹,没有去拿文件夹,只问他:“你将来什么打算?” 还有个隐藏的问题没有问出来。 你,还回秦家吗? “你觉得,我会回去摇尾乞怜吗?到时候,究竟是看着自己被当成种马,让何莹莹怀孕生下血脉,还是看着别人跟何莹莹在一起?” “我做不到,所以……”秦霆琛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这是我新办的卡。何音小姐,你可以打款了,我需要钱。我的手续都办妥了,三天之后,我就去f国。” “是你应得的报酬。”何音纠正他的说法,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银/行卡,掏出手机就用银/行app转账了一百万过去。 她选的是实时转账,不到五秒,秦霆琛的手机就收到了转账短信。 “谢谢你。”秦霆琛低声说,站了起来,没有喝桌上的牛奶,也没有将茶几上的文件夹带走。“何音,我衷心的祝愿你心想事成。我做不到的事,希望你可以做到。” 希望你可以狠狠地教训何家,希望你让秦家一败涂地,分崩离析,希望你让秦沛一无所有,跪在脚下摇尾乞怜。 希望……你让那个选择荣华富贵的女人,哭着走在穷途末路。 “你放心,我会的,而且,一定办到。”何音承诺着,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不忍。 他没有做什么坏事,就是有些恋爱脑,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怎么说……总之,这都是她这只蝴蝶煽动翅膀后,被飓风颠覆命运的人。 “秦霆琛。”何音在他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忽然开口:“我听说你母亲在全世界游玩。你跟秦家恩断义绝了,但你母亲对你的抚养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心里应该有数。你不妨联系一下她,告知她你的情况,免得老人家担心。” “另外……你到了f国,可以到处散散心。我听说f国有个很著名的茶花女墓,你有机会,可以去那里看看,替我经常给她送个花吗?白玫瑰就好。” 秦霆琛背对着她,问道:“何音,这是你玄学少女的预言,还是你身为何董的浪漫情怀?” “谁知道呢?”何音笑嘻嘻地回答:“你愿意就去做,不愿意拉倒。我马上要开学了,没有时间去送你,就这样再见吧,秦霆琛,祝你好运。” “谢谢,也祝你好运。”秦霆琛将客厅的门打开,仰头看看天空,呼出一团白气,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这是原著小说里最重要的角色之一,没想到,他的结局会被她影响成这样。既然男主没有了光环就什么都不是,那么,女主呢? 岂不是也一样? “哈……”何音不觉笑出声来,回头一看,忽然发现秦臻正在旁边,目光充满了打量和异样。察觉她看过来,秦臻下意识地躲避,一躲开又望了回去。 他眉目间一片冷静和镇定,认真地说:“如果舍不得,可以留下他,我们公司还缺个副总。” “啊?”何音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拍着沙发。“哈哈哈~~~我的天啊,阿臻你想什么呢!我眼睛瞎了吗看上他?我不喜欢年近三十的大叔谢谢!” 秦臻的脸皮瞬间烫了起来,别过脸去,努力保持镇定:“我只是随便那么一说……” 何音就爱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只有露出别的表情,他才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游魂,而是活生生存在的秦臻。 她故意捉弄道:“阿臻,不是你说的,我高中毕业才能谈恋爱吗?现在怎么又一副要撮合我跟秦霆琛的样子?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不能一概而论。”秦臻急于辩解,一下子说出了口。“喜欢是一种感情,不能控制,而谈恋爱是一种行为,可以阻止。” 何音马上问:“也就是说,我现在喜欢什么人,你也不反对咯?” 这个问题……秦臻猛地发现自己落入她的圈套,登时气恼,回头说:“说正经事!” 何音见好就收,慢慢地喝着他热的牛奶:“秦霆琛其实是个混血儿,他父亲是f国一个豪门的儿子。当年那男人来国内旅游,跟他亲生母亲认识,三个月不到就分手了。他亲生母亲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却怀上了孩子,死活不肯打掉,只能生下之后交给他养母带。也幸亏他亲生父亲也是个混血儿,有一半华夏血统,秦霆琛长得也争气,混血痕迹不明显。否则,早就被发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秦臻心里微窘,却忍不住又问:“那玫瑰……” “当年他父亲跟他亲生母亲是在夜店里面偶遇的,他亲生母亲每天都换不同的装扮,但头上总是戴着一朵玫瑰。还跟《茶花女》里面的玛格丽特一样,固定几天是红玫瑰,剩下的几天是白玫瑰。他父亲不知道那女孩其实是离家出走的叛逆豪门千金,还以为她是酒吧里面揽客的流莺,戏称她为玛格丽特。他亲生母亲则以为这是小雏菊的意思,其实是将她当成茶花女了。” “后来两人分手,他父亲回到f国继续过自己的豪门日子,因为种种问题婚变,继承了家产却没有留下孩子。” 何音说着,脸色不觉一红。 其实是那男人作孽太多,在结婚后被他的妻子设计,送去结扎了。不过,这种问题,她实在不好意思在秦臻面前说。 “总之,那混账男人现在孤家寡人,经常去茶花女墓附近送白玫瑰,演一副深情戏码。秦霆琛如果隔段时间就去,总会遇到他的。至于后续他们父子能不能相认,就看天意了。” 反正原著里,秦霆琛是带着何莹莹周游世界的时候,恰好去了茶花女墓观光,偶遇他父亲。原著说是血脉之间的共鸣,让那男人一下子认出了秦霆琛,追着秦霆琛要送财产。 这原本是给原著男主开的金手指之一,现在秦霆琛的男主光环没了,希望这个金手指还存在吧。 她能帮秦霆琛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秦臻的脸一阵阵地泛着温度。 瞧他计较个什么劲,这本是她的好心,他居然乱猜! “哎~~~”何音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往楼上走去,假装没看到他的脸色。“回去房间做试卷了,高三生真是苦逼,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幸好,还有几个月就解放了,不然我非得累死不可!” 三天后,也就是正月十七,冯玉香来报告说,14号的客人离开了,留下一张给她的字条,上边写着“保重”两个字。 何音随手丢在抽屉里,没说什么,上课去了。 她心里很有分寸,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学习,准备高考。 秦臻比她还紧张,还上心,下令全体没有要命的事,不许打扰她。公司的事,除非要签约的时候必须得何音出马,否则他全权决定,鬼魂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功德累积够了,可以准备投胎转世了,也得等何音高考之后再说。 秦臻最担心的,还是何家会趁何音无暇分/身的情况下作妖,所以加紧了对何家的观察。好在这三个月里,何家忙于讨好秦家,稳住何莹莹的地位,而秦家也在观察着何音,担心秦霆琛给了什么商业机密,何音会对付秦家。 两厢观察之下,无事发生,别说何家了,就连秦家也没有闹腾。 过年时在寿康巷14号发生的事,好像一场梦,水过无痕,梦醒无迹。 除了收购股权时必须出面,何音也无暇他顾,一心扑在学习上。要不是杨心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已经是茂禾日化唯二的股东了。 “阿音,现在茂禾日化你手里有45%的股票,何泰华手里有55%,很不好办哎。”杨心凭借她多年吃瓜的知识,为好友忧愁着。“他要是不卖给你,一直控着这些股份,你该怎么办呀?” “凉拌。”何音一口气将牛奶喝光,将脑袋放空,权当休息。“我现在只想高考。” 考不好,秦臻肯定会因为拉她搞事业自责,那将来干什么都白搭了。 “你呀你……”杨心好笑地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赚了那么多钱,还想着高考。” 自从被姚倩佳一炮打响知名度,云霄护肤品的口碑就爆炸了,这大半年来,云霄公司的营业额蒸蒸日上,何音赚钱赚到手软。 “赚的钱都拿去投资扩建了,为了赚更多的钱,好好学习,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大脑空空,没有知识,跟小孩子揣着金砖走在街上有什么区别?” 何音说着,放空大脑完毕,翻出试卷又做起来。 杨心算是服了她,有样学样,也跟着做试卷了。 过年期间,她好好地想过了。既然何音留在国内,她也留在国内,不想孤孤单单地出国去。到时候看何音考什么学校,她也去报那个学校的专业。 日子在紧张的学习里平淡地过去了,转眼之间就是6月6号晚上。 第二天就是高考,秦臻紧张得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跟天下千千万万的高考家长一样,不住地给何音检查着东西。 “准考证,身份证,考场地址……千万不能走错,早点去考场。吃过早餐我亲自送你去,提早点,防止堵车……” 何音坐在垫子上,看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的样子,忽然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还笑?”秦臻横她一眼,“我看你心态挺好?考场上千万不能大意,知道吗?” “知道、知道。”何音连声应着,最小的笑容更明显了。“阿臻,你真好。” 这样为她焦急,这样的秦臻,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真好。 秦臻没听出她什么意思,将她明天用的包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了,又去楼下准备明天的早餐食材。晚上十点,就没收了何音的电子设备,催她上/床睡觉了。 7号早上,才5点钟,秦臻就起来做早餐了。虽然何音的高考考点距离寿康巷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车程,他还是一边做早餐,一边将地图app点开了,实时看着路况。7点半,叫何音起床,催她吃了早餐,八点,就出发去考场了。 何音要打开副驾上去,还被他撵去了后座,上去一看,后座上一大堆全都是资料。 不是她的教科书,就是她平时用的教辅,做笔记的平板。 “阿音,我这是聊胜于无,你别紧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算了。”秦臻说着,小心翼翼又快速地开着车,早早地将何音送到了考点,找个最近的车位停着。 “距离时间还有一点,再检查一遍,准考证身份证都带了吗?” 相比之下,何音的心态堪称轻松,四场考试,三场考下来她都十拿九稳。由是,对最后一场考试也有了十足的信心。 “阿臻。”何音在下车之前,坐在后座的位置上问道:“如果我考得很好……” 在考试之前,秦臻根据她平时的成绩,给她划了一条线,列了几个学校。 “达到要求,你会许我一个愿望吗?” 她说什么?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秦臻简直要咬牙了,却根本不敢拒绝,甚至也不能含糊,只能点头:“可以,我会。” 何音欢喜地笑了出来,下车之后伸了个懒腰,高呼:“玄学少女必胜!” 周围都是同一个考场考了两天的学生和家长,她年纪轻轻就是公司董事长,坐拥近十亿资产,早已是网上的红人。连带着她的车子都被八卦论坛扒过,昨天一在考场附近亮相,就有人认出来了。 现在听到她的欢呼,周围的学生家长不觉也跟着叫起来:“玄学少女保佑我们必胜!” “金榜题名!” “门门满意!” 何音不觉大笑,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考最后一场了。 考场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她也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等交卷完毕,宣布考生可以离开考场,周围都是欢呼的声音,学生们狂欢着冲出教室。 一路上,嚎叫的,唱歌的,蹦跳着跟人拥抱的,什么都有。 何音本就对高考结束充满了期盼,被周围学生的狂喜影响,心跳加快,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她奋力拨开拥挤着奔向前方的学生,跑向门口。 阿臻……阿臻一定在门口等着她,她要借着这份打鸡血的激动,冲过去,跳到他身上,狠狠地抱住他! 那情形光是想想,何音都觉得热血直冲向大脑,不停地想着要说什么才好。等冲出校门,看到秦臻的瞬间,她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秦臻,根本来不及看别的人、感受别的事。 “阿臻!” 她大喊一声,在秦臻转过身的时候直扑上去。 “阿音,等……”秦臻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人已经到了面前,秦臻赶紧接住,免得她摔了,被强大的冲击力道撞得身躯晃了晃。 要不是他身为游魂,力量强大,这会儿非得后退好几步不可。 “阿臻阿臻阿臻!”何音一连叠叫,已经搂住他的脖子,欢呼起来:“我考完啦!!!我解放啦!!!我好开心啊——!” “……”秦臻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下去,随她抱着又叫又跳,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语气温软。“恭喜你,辛苦了。” “嘿嘿嘿~~~”何音大笑起来,正想说,你答应我许的愿望,现在我可以说了吗。可话到嘴边,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阴冷。 沸腾的情绪跟心情瞬间冷却下来,何音放开秦臻,朝阴冷之意看去,登时朝天翻了个白眼。 路上大喇喇地停着一辆兰博基尼,似曾相识的红色,惹人厌烦的骚包。一个西装领带的男人靠着车身站着,一手的手臂上搭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另一手,正在扯着领带,让领带松松垮垮地吊着。 嘴边,是勾起的邪笑。 “何音,好久不见。” “太辣眼睛了。”何音万万没想到自己出考场竟然看到这么个玩意儿,赶紧拉着秦臻走人。“快走快走,看多了眼睛要瞎的。” 秦臻抿抿嘴唇,忍住笑,一同往车子边走去。 秦箴:“……?!” 6月天,三十几度的天气,他为了装逼还穿了长袖衬衫,顶着下午五点依旧火/辣辣的太阳站着,就为了给何音一个惊喜,她就这反应? “何音!”秦箴急了,几步追上去,伸手就要去抓何音的手。没想到何音旁边的男人手没见怎么动,一道劲力忽然撞上他的肩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回头看着他,目光森冷如刀:“滚。” “你……”秦箴对上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本能地害怕,后退了一步。 但是退完一步,他又反应过来了:他这是怕个屁啊? 这男人在商场上活跃了快一年了,老爷子又跟何音交手了好几次,不可能没见过。他要是真的秦臻,老爷子那么注重血脉,会不想办法查证? 最起码,也得抓他起来验个dna吧? 可老头子什么都没做,这就足以说明,这男人什么都不是。 要不是照着他整容的,要不是天生巧合,反正,秦家不认他。 他观察了一年,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再说了,今时可不同往日。 秦箴心神一震,跟着冷笑起来:“我在跟你们何董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公司高管,也配插嘴?告诉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合盈集团的副总,秦家唯一的孙子,秦少!你这个冒牌货,给我……” “什么?合盈集团?副总?”何音猛地站住了,脸却朝向秦臻问道。 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有神奇的气场,能自动过滤掉身边的人,让旁边说话的人,都像是透明人在演滑稽戏一样。 秦箴更不爽了,但看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他又得意起来,整了整衬衫,满脸得意地说:“没错,从今天开始,云霄投资正式改名为合盈投资集团,副总职位不再是秦霆琛,而是我——秦箴,秦少。” “以后,秦家只有我一个孙子了!” 这么快就行动了?那么,是不是代表,他们也可以准备行动了? 何音仿佛看到胜券在前边一蹦一跳地,等她握在手里,心情登时美妙了不少。 她拉着秦臻的手说:“今晚要庆祝一顿!我毕业了,可以喝酒了!我约了楚希哥跟莫癸、心心他们,一起来家里烧烤。走走走,我们去买啤酒!” 秦臻将车门打开,眉眼含笑:“好啊。” 等何音上了车,他也上车去,一踩油门,直接离开。 原地留下一串汽车尾气,周围都是为高考结束欢呼的考生和家长。 秦箴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耍了场戏的猴子。 无人喝彩,更没有人观看。 第 50 章(改错字) 乌鸦虽然号称报丧鸟, 但某些时候,它报的却是别人的丧。 何音不仅没有被秦箴这只乌鸦影响心情, 反而看到了某些端倪。 她上车之后就问:“咱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嗯。”秦臻应了一句, 用另一个手机发了消息。 这一天不仅是何音高考完的日子,秦臻的得意之日,更是云霄投资集团改名为合盈投资的一天。 秦沛不仅在公司开了新闻发布会广邀记者, 大肆报道。这天晚上, 还在秦家大宅召开了酒会,邀请了社会各界的名流参加。 沉寂了近一年, 秦家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种种举措, 令人摸不着头脑。 原本的秦家大少秦霆琛不知道什么缘故, 竟然像是放逐了, 只有隐约的消息说在f国见过他。合盈投资上下对他讳莫如深, 绝口不提,秦家更是一副将他除名的架势。 取而代之上位的,是小少爷秦箴。 这是预料之中。 秦家就这两个孙子, 秦霆琛没了, 公司当然是交给秦箴。 但是秦家的酒会上出现何家一件三口, 就非常令人费解了。 最令人费解的是, 何家三口没有一点不适应, 在酒会现场完全是一副自己人的架势。何莹莹更是跟在董事长秦沛身边, 与他一同见着客人。 那样子, 宠妃不像宠妃,到像是小公主。 一时间,酒会现场, 竟然出现三个主办方团体, 秦沛跟何莹莹,作为副总的秦箴,还有何泰华夫妇。三者各不相干,各应酬各的,搞得参与酒会的宾客全都摸不着头脑了。 “老何。”有几个相识的豪门老总问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那叫什么,一枝梨花压海棠? 当然,这句话没敢问,但他们什么心思,何泰华能看不出来? 他恶狠狠地骂道:“我警告你们,把你们那些龌龊心思收起来!我女儿过段时间就是秦家的干孙女了,再接下去,就是给我女儿选女婿。你们敢散布谣言,破坏我女儿的名声,小心自己的公司!” 几个豪门老总都是一愣,表情不爽起来。 豪门这个地方,资产就是底气,地位和资产就是说话的资本。从前在他们面前,何泰华都是安安分分、低眉顺眼的,现在忽然爆出一句硬话,好几个老板脸上都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可他们不爽归不爽,却不敢在秦家的酒会上发作,只能暗自咬牙,端着高脚杯离开了。 “哈哈!”何泰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别提多爽了! 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现在可算是时来运转了! “爸爸。”何莹莹刚好走过,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何泰华笑眯眯地说,“莹莹,你秦爷爷好像在找你,快过去吧。” 何莹莹笑着应了一句:“哎。” 小碎步离开了。 粗枝大叶如何泰华,也发现她跟从前不一样了。半年的时间,何莹莹变得更漂亮了,整个人纤细袅娜,仿佛一朵随时能被风折断的菟丝花,无限惹人怜惜。 “不容易啊。”何泰华跟梁双云感叹,“咱们熬了十八年,终于等到这天了!” 梁双云的目光也一直跟着何莹莹移动,轻声说:“莹莹是个好女儿,知道感恩,不跟咱们计较。咱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这话说到何泰华心坎里了。 是的,十八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十八年前,梁双云怀孕,何泰华为了装面子,硬是将她安排进普康医院生产。偶然巧合下,遇到了秦沛。秦沛对他非常赏识,知道他的公司出了问题,帮他解决了很多。 何泰华没想到自己能结交这么大的人物,一时又激动,又担忧,怕自己被人算计了。结果被秦沛发现了心态,跟他摊了牌。 “其实,我确实是有事希望你们帮忙的。”秦沛说,“小何,我想让你帮我养个孩子。” 何泰华一听就觉得不寻常,秦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为什么交给他们养呢? 秦沛没有直说,更没有说是什么时候把孩子交给他,只是透露了这件事之后就走了。半年多之后,秦沛才又出现,将一个女婴交给了他。 他搬出了很多条件。 一,这个孩子一辈子不会认祖归宗,在族谱上她永远是何家的女儿,永远姓何。他们夫妇会一直是这孩子的父母,但秦家的孩子该有的一切,都不会少给这孩子。 二,何家只能有这一个女儿,这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必须好好抚养,让这个女儿要好好地长大。 三,不管将来秦家要这个女儿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了何家人,他们夫妇都不可以阻止。 只要答应这三个条件,他们夫妇以后就是秦家的恩人。秦沛还许诺,将来秦家会交给这个孩子继承,他们作为孩子的父母,能享有秦家的一切。 “许诺未来太长久了,我不会白让你们做事。”秦沛说着,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个亿,是给你们的抚养费。以后,秦家还会给这孩子更多东西,当然,也会给你们更多谢礼。” 当时何泰华的老父亲刚退下去,何泰华执掌茂禾日化没多久,公司一再遭受危机,已经在破产边缘了。 但只要有钱,就救公司,就能保住富贵。 十八年后的许诺,何泰华不敢相信,可当时卡里真真切切是有一个亿的。 亲生女儿永远都是亲生的,血脉相连,世上没人能割断dna之间的联系。所以,亲生女儿想什么时候认回来都可以,而巴结上秦家的机会,手握秦家女儿的机会,可就这么一次。 机会稍纵即逝。 何泰华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随后,就是制造车祸,让梁双云假装昏迷,造成孩子曾经短暂离开过所有人视线的情形。 何泰华想得很好,只要造成抱错的条件,将来不管是认回亲女儿,还是让和莹莹恢复秦家千金的身份,都很方便。 这件事,世界上只有他和妻子梁双云知道,连他的亲生父母都瞒在鼓里。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何莹莹顺顺利利地长大了,茂禾日化越做越大。在何莹莹十二岁那年,何家正式跟秦家搭上线。 之后,在秦家的影响下,各类资源就像潮水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向何家。 就冲这些资源,别管秦沛是不是真的会兑现诺言,让何莹莹继承秦家,何泰华都觉得都值了。 可何泰华怎么都没想到,眼看着何莹莹长大了,他亲爸却得了白血病,要找亲属验骨髓。何泰华一个没看好,何莹莹就自己跑去验了,回头就发现,她不是父母亲生的。 他去问秦沛怎么办,秦沛便说,时间准备到了,就让一切恢复原位吧。 何泰华没弄懂这个恢复原位是什么意思,猜测应该是让他把亲生女儿认回来。 不就是个小女孩嘛,家里多张嘴巴吃饭而已,有什么关系? 如是想着,何泰华就把人找回来了。 谁能知道,找回来的不是女儿,是个混世魔王啊! 回想去年这个时候,他当时真是又气又慌,生怕筹备了十八年的计划被何音破坏了。所以他借机把何音赶出去,又不断地想用父亲的权威压制何音。 可何音就像不死之身似的,不仅没有被他打压下去,还越来越强,做起了生意,跟他不断作对。一再地搅浑事态不说,还几次差点把他的计划给破坏了。 半年前,何音买下股份,成为茂禾日化的第二大股东,何泰华算计不成反而丢了好好的厂子。再一想因为一时冲动,真当自己是亲爹了,打了何莹莹一耳光,将她打跑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十八年的计划,养了十八年的宝贝弄丢了,公司也坏了,以后的人生没盼头了,还得被何音这个亲生女儿欺负。 当晚何泰华当晚喝了个烂醉,当时真是万念俱灰,觉得自己穷途末路了,没有办法了。 谁知就在这时候,秦沛给他打了电话,不仅告诉他何莹莹在秦家,跟秦霆琛在一起,还让他们夫妇去秦家住。 到了秦家,他们没有见到何莹莹,但是秦沛的心情很好,秦霆琛也经常因为何莹莹的事跟秦沛吵架。他们夫妇便放心下来,知道计划没有失败,该给他们的,还是会给他们。 至于那个糟心公司,该怎样就怎样,他已经不想管了。 至于何莹莹被秦霆琛带着私奔,最后被抓回来的只有何莹莹一个,何泰华也想得很简单。 他只要自己应得的东西,至于别的,特别是秦家的事,他管不着,干脆不管了。 大概是看他们夫妇确实安分守己,秦沛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把何莹莹找回来之后,秦沛便促成了他们夫妇跟何莹莹和好,何莹莹跟梁双云的关系恢复如初。 这不,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秦沛履行了承诺的第一步,将公司名字改成了合盈投资,等于向所有人暗示,公司将来是何莹莹的。自然地,他这个太上皇的地位,就水涨船高,没有人能够得着,可以跟整个豪门圈子横着走了。 “是啊……十八年了……”梁双云喃喃着。 何泰华没有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异常,倒是看到了另一个人,是合盈投资集团的一个子公司的副总,搞影视产业的。那副总发现他的目光,便走过来,笑道:“何总,恭喜啊。” 何泰华欢喜地呵呵着:“谢谢、见笑了。” “现在谁敢笑你?怎么说,您现在在秦家,可是除了董事长之外的第二人。”那副总往旁边一瞥,意味深长地笑了。“就算是那位,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您加把劲,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话又落到了何泰华的心坎上。 原来秦沛将秦霆琛放在副总位置上,秦霆琛有手腕有本事,对何莹莹又一片痴情。何泰华就想反正自己是岳父,干脆安安分分地当个太上皇,悠闲地享受富贵。 但现在,坐上副总位置的是秦箴。 这小子可是被何莹莹退过婚的,而且看他的架势,对秦家野心勃勃。秦箴当何莹莹是个外姓姑娘,预备挤掉何莹莹,独揽大权。 秦沛老了。何莹莹年纪小不说,还一派天真,就是个当公主的料,让她参与争权夺利,只怕会被秦箴杀个血流成河。何泰华觉得,他作为父亲,是有责任也有义务帮何莹莹坐稳位置,协助秦沛完成任务的。 不过,要参与斗争,首先得有力量。而他现在…… “唉……”何泰华长叹一声,“难啊!” 那副总见状便道:“何总,你女儿如今已经是董事长面前的红人,你怎么不想办法,把资金搞起来,搞些投资?别的不说,房地产、电影,可都是一本万利的行业。不瞒你说,兄弟我是很想跟何总一起打拼的,那叫什么……” 副总想了想,笑了,低低地说了四个字:“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何泰华对这四个字非常满意,但就是有一点,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手上没钱。 自从抛下茂禾日化不管之后,他手上的钱就剩下那么点,要不是因为吃住都是秦家的,他现在已经是个负翁了。 “何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还不简单吗?”那副总意有所指。“破船卖得三斤铁,换得云帆济沧海嘛!” 何泰华瞬间抬头看他,那副总却只是一笑,对他举了举杯,走了。 刚刚那话的意思是……何泰华正琢磨着,忽然被人扯住了。 “何泰华,你还真在这里!”那人叫道,“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人了!” 何泰华被人扯住本就不爽,回头一看,更不高兴了。 那男人是个商业银/行的经理。 当初何泰华将名下的不动产抵押出去,就是在他那办的手续,拿到的贷款。这经理就是何泰华被何音逼到绝路的标志,何泰华看到他就烦。 他狠狠抽回袖子,没好气地说:“我说是谁,你一个银/行经理,也敢扯我的袖子?” “嘿,你……”那经理生气,但想想现在何泰华的身份,没敢发火,硬压着脾气说:“何总,容我提醒你,你还有一大堆不动产抵押在我们几个银/行里。你以为我们想追着你跑啊?还不是因为讲那点义气,想提醒你,你签的合同是一年。一年之后还不上贷款,那些不动产全都要进行拍卖!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清楚!”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银/行经理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何泰华站在原处发愣。 这半年来他在秦家呆得太舒服了,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不动产抵押在银/行的事,更别提什么期限了。掐指一算,现在6月初,他是去年7月抵押的不动产…… 只有一个月了!何泰华瞬间一惊,转身就要去找秦沛,商量着借钱的事。但是会场里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只听说秦沛不舒服,被扶到后边的小楼休息了。 这正好,小楼没人,可以商量事。 何泰华将酒杯一放,离开会场,就要去后边找秦沛。没想到刚走出会场,又被人拦住了。 他今天是什么鬼运气!何泰华气急了,骂道:“好狗不挡路,滚!” 谁知那人抬起头,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何总……” “杜秘书?”何泰华瞬间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穿着服务生衣服的男人,竟然是他在茂禾日化的秘书! “何总,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现在公司乱成一团了!”杜秘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从联系不上您开始,高管们辞职没人管,文件没人批,公司日常都进行不下去,底下的工厂也瘫痪了。员工们为了薪水的事,请了好几次劳动仲裁,还有人表示要报警。我们,我们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何总……” 何泰华急着去跟秦沛借钱,闻言将杜秘书往旁边一拨,不耐烦地说:“一个破公司,没了就没了,破产就破产,有什么稀罕的?” 杜秘书呆在了原地:“何总,你真这么想?可是……可是何音在收购其他股东的股份,现在公司的所有股份,除了您手里的,其余的全都在何音手里了!” “你说什么?”何泰华的脚步一顿,回身问道:“谁?” 杜秘书还以为是自己的话终于起作用了,赶紧说:“何音,就是您的那个亲生女儿,何音!她摆明了要跟你作对,想吞下公司,何总,你一定要想办法,否则……” “慢着。”何泰华抬手阻止了他,问道:“现在公司的股价怎么样?55%的股份,值多少钱?” “咱们公司乱了这么久,都濒临破产了,还能值多少钱?也就是八/九千万吧,最多一亿。”杜秘书先算了账,汇报之后,才白着脸,结结巴巴地问:“何总,你要干什么?你不是想把公司卖出去吧?” 何泰华没有回答,但那神色分明在说,他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不是啊,何总。”杜秘书彻底慌了,“你要是把公司卖了,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办?何音怎么会要我们这些旧员工?我们辛辛苦苦给你把公司支撑到现在,您说卖就卖?退一万步说,这可是您的家族企业!卖了之后,您准备怎么生活?” “我怎么生活,用得着你管?”何泰华叱责了一声,想了想,将手机取出来,“这是我的新联系方式,你先代表我跟何音谈谈。一个月内,卖股份这件事一定要完成,我要在卡里看到钱。事情办成了,我带你进秦家享福,办不成,以后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我跟秦家说句话,我看哪个公司敢要你。” 说完,他看看呆滞的杜秘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把手机拿出来,扫码!” 杜秘书哆哆嗦嗦地扫了他的名片二维码,何泰华没有留下,马上就走了。 他急匆匆地准备去后边小楼要找秦沛,不料刚走到一个喷泉边,便听对面有人说:“那个何泰华,实在是碍眼!” 何泰华的脚步猛地一顿,左右看看,迅速躲进路灯的阴影里。 喷泉边两个男人正在抽烟,何泰华都认识,这是从前秦霆琛的助理,他见过好几次的。 高个男人吐着烟圈说:“何泰华不简单呐,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把大少弄走了,还得我们跟着小少爷讨生活。秦少那个个性,实在难讨好,到处鸡蛋挑骨头,烦死了,都怪何泰华父女!” “就是!”矮个的附和着,“别让我抓到他的把柄,否则,我要他翻不了身!” “哎,对了。”高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说,“我今天看到大成影线的副总去找何泰华了,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很久,还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我看,大成影线想找何泰华入伙,搞电影投资。” “绝对不行!这两年最赚钱的就是电影了,大成影线的眼光又不错,要是让他们合作成功了,还得了?何泰华还不骑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高个男人笑了:“这你就有点杞人忧天了吧?搞电影谁不是几千万几个亿地投进去,何泰华倒是想玩影视投资,他有钱吗?” 矮个男人提醒:“你别忘了,他女儿现在在老爷子面前一句话,顶咱们开三天的会。要是他让他女儿去跟老爷子要钱,难道我们还能阻止吗?” “不能阻止?为什么不能?老爷子心疼的是他女儿,又不是他。他打着女儿的名义要钱,难道我们不能打着为他女儿名声好的名义,劝老爷子不给吗?你别忘了,现在老爷子最怕的,就是外边说何莹莹这个干孙女,是他买来的金丝雀。” 高个男人说着就笑了:“这么一想,我反而怕他不去找老爷子要钱了。只要他敢,就是算计了老爷子的心头宠,他以为,老爷子会放过?到时候,何泰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道理!”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将烟吸完了,丢在地上,走了。 在旁边偷听的何泰华,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幸好。 幸好他路过,听到了这些话,否则他急吼吼地去找秦沛要钱。被这群小人拿来一顿做文章,秦沛对他的好感度可不就没了? 他可不是何莹莹的亲生父亲! 可是,不找秦沛借钱,他想要的投资怎么办?难道夺权大计,就这么算了? 何泰华想着想着,忽然心生一计—— 他可以先把股权卖给何音,拿到钱了先还了贷款,然后继续抵押不动产,把那些钱拿去投资嘛! 第 51 章 烧烤会是晚上七点开始的, 何音早早让冯玉香准备好了材料,楚希也来了, 在院子里摆开了。杨心先到, 看到楚希,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你……” 楚希也是变成鬼魂之后,第一次见到育华高中的学生。 他温和一笑, 点头道:“你好, 我是何音的朋友楚希,她见到我的时候也吓一跳, 说我长得跟你们学校的一个男生一模一样。我还想着, 跟你打了不少次游戏, 你能好些呢, 不好意思, 还是吓到你了。” “不不不……”杨心连连摆手, “这怎么能不好意思呢?你又不是故意长这样的。那个……我我我,我去找下阿音。” 她说着飞快溜上楼,把刚换好衣服的何音堵在房间里。 “阿音、阿音!我刚刚看到了楚希学长!” “什么楚希学长, 就你还来诈我了。”何音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失笑:“楚希哥今年都二十了, 在工厂的研究室里跟几个老专家身边, 研究新产品的。再说了, 程学长他……” 她顿了顿, 没有继续说。 但杨心明白。 再说了, 程楚希已经死了,在法医那里都做了鉴定,出了警情通报了。就算她再不相信, 就算世上真的有鬼, 哪有鬼能在太阳底下活动,还能在工厂上班的? 何音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想什么,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也就是我身边的灵异事件太多了,出了一个秦臻,又来一个楚希。” “可不是么!听说今天两个秦臻都在你面前出现了,要不是秦家压着,都要上热搜第一了。哎呀!”杨心一拍脑门,又往楼下跑,“我真是糊涂了!哎呀!” 何音从走廊的小露台往楼下看,只见女孩懊恼万分,一路跑到庭院里,红着脸说:“楚希哥,那个……刚刚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拿你比作死人的。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以后一定无忧无虑,长命百岁。” 楚希依旧是温文柔和的样子,摇头道:“不用。想喝什么饮料?冰箱里放着,自己拿。吃水果吗?我刚刚切了半个西瓜。” 杨心有意跟他打好关系,连声说:“吃,我去拿,我们一起吃。” “听老专家们说,他一直不怎么跟其他员工交流。”秦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何音注意到,他用的是“员工”这个词。 华丰厂逐渐扩大规模,但没有那么多鬼魂可以用,需要招聘凡人员工。何音给这些鬼算过,他们之中大多没有在生前犯大错,绝大多数都能在五到十五年之间攒满功德,自然地“死亡”,投胎转世。 受坤卦力量的牵制,这些鬼魂不会法术,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何音跟鬼魂们约法三章说清楚,就招聘了凡人的员工,将宿舍楼分成了新旧两栋。鬼魂住在旧宿舍楼里,凡人员工住在新宿舍楼。 鬼魂们一开始没怎么跟人交流,但一年下来,相互之间也相处出感情了。他们之中大多是老大爷老大妈,改过自新之后保留着热心,跟凡人员工们处得不错。 只有楚希,一直不跟人交流,像其他技术宅似的,谁也不理。 何音一度担心楚希以后怎么生存下去,现在好了,他终于还是不避讳了。 秦臻今天的心情异常好,仿佛看懂她的心思似的,揉了一把她的后脑勺,说:“操心命。” “可不是么!”何音应下了,拉着他往楼下走。“走走走,刚刚佳姐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在路上了。” 两人说着一同下楼,刚到楼下,便看到莫癸跟姚倩佳从车上下来了。 “杨心。”莫癸指指身边,酷酷地说:“叫师母。” “我居然跟个天后打了半年的游戏?”杨心又一次被震惊了,然后甜甜地叫:“师母好!” 姚倩佳脸一红:“你好,这段时间,多谢你在游戏里照顾我。” 说着,将一个特制的信封从包里取出来。 “游戏里听你说,你喜欢xx,这是他演唱会的嘉宾票,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哇~~~师母,太谢谢你了!我抢来抢去只有vip,没想到你还拿到了嘉宾票!” xx是杨心喜欢的一个歌手,他开演唱会有个习惯,会出几张嘉宾票,专门给圈内亲友的。嘉宾不仅位置看得最清楚,还能随便出入后台,跟他见面。 杨心欢喜得差点蹦起来抱住姚倩佳,但是看看莫癸那张占有欲十足的脸,她就放弃了,转身去抱住了何音。 “阿音你真是太棒了!跟你做朋友之后,我都身价百倍!” “因为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何音抱了抱她,“走,今晚是庆祝我们解放的,从此以后,我们也是大人了!” 秦臻与罗永鑫将冰箱搬出来,取出冰啤酒,几人一同开了,碰杯。 “恭喜何音跟杨心脱离未成年人行列,以后大展宏图,享受人生!” “开心遂意,一往无前。” “心想事成。” “早遇爱侣,幸福美满。” 何音一口气将祝福通通收下,连带着冰啤酒一口灌进嘴里,然后将易拉罐捏扁了一扔。 “哇~超爽!” “别喝那么急。”秦臻担心她的酒量,“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再喝。” 杨心酒量不行,已经在炭火旁边蹲下了。 “阿音,你这院子太适合做烧烤了。去年夏天在我家院子里搞,四台空调扇对着吹,还热得不行,恨不得光膀子。你这里有大树,只用风扇就这么凉快……以后都要来你家烧烤!” “好啊。”何音笑着应了一句,看着秦臻,目光揶揄。 秦臻一脸面无表情。 他也没想到自己散发的怨气,在跟她的坤卦之力配合之下,不仅不会对人造成伤害,还能成为个移动的空调,能把周围的温度降下来。 “可见有些事情,九成坏也有一成好,对吧?”何音轻笑,拉着他去烧烤了。 今晚她跟杨心都是主角,完全不需要动手,几个大男人都照顾着她。烧烤都是做好了放在她们面前的盘子里,冯玉香腌制肉类的手艺一绝,莫癸烧烤的手艺也不错,没一会儿就教会了秦臻。 何音得以大饱口福,她还有心放纵,等到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走路都有些晃了。 “……唔,好啊,辛苦了。按计划继续吧。” 然后再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差点被地上的凳子绊一跤。 “慢点!”秦臻吓得胳膊一伸,反手挡住她,吓得鬼都要冒冷汗。“前边可是炭火!” “嘿嘿~”何音借机抓住他的手臂,她想凑到他耳边说话,却站不稳,只能双手抱住他的胳膊。 她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不知轻重。一扑一抱,秦臻整条胳膊都在她怀里,秦臻不觉浑身一震,整个人僵成了一条木头。 她……她去年不还是个营养不/良的假小子吗?怎么才一年,就…… 秦臻直觉地想抽出手,可这醉鬼力气还不小,察觉他想抽出,马上抱紧了。秦臻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被人看到了,对她影响不好,只能僵硬地坐着。 “秦总……”何音靠近,下巴搁在他肩上,嘴里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在他耳朵上。 秦臻第一次知道,原来,游魂也会浑身颤栗,难以自制。 偏偏那醉鬼还不知道,径自说着:“老子,把何泰华那狗比骗进套子里去了!秦总……嗝儿!记得给我收套!” “知……知道了。”秦臻僵硬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一句说出来跟做贼心虚似的,不觉板起脸斥责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何音没回答,对他嘿嘿嘿笑了两声,坐在了地上,抱着他的胳膊开始闭眼睛了。 “两个小姑娘,酒量太差了。”莫癸摇头叹息,“杨心已经睡过去了。我名草有主,就不动手了,麻烦你们俩把她们抱到楼上去吧。” “杨心我来照顾吧,楚希今天也喝多了,先去休息。” 冯玉香将已经醉成一团,趴在椅子上睡觉的杨心背起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今天去菜市场我看到有人卖野蜂蜜,买了些,等会儿冲了水,秦总也端一碗给何董喝。” 这是分好任务,一人一个了?秦臻先是一愣,在把何音交给其他男人,跟自己冒险之间,本能地选了后者。 他可以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不相信别人的。哪怕是明知楚希什么都不会做,也不行。 只是,要怎么把这醉鬼搬上去…… 秦臻看了一眼背着杨心的冯玉香,想象了一下让何音整个前身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光是给何音抱住手臂都僵成木头,要是背着,估计能直接飘到楼上,把莫癸跟姚倩佳吓死。 想来想去,秦臻只能将何音横抱起来,为了表示自己心态平和,他还回身对莫癸说:“你们二位身份特殊,不好请代驾。不介意简陋的话,二楼还有整理好的客房,二位在这里住一晚吧。” 莫癸嘴角忽然浮起一缕莫名的笑,点头道:“好啊。” 他看着秦臻点点头,回身抱着何音往楼上去了,等秦臻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才转头对姚倩佳轻笑:“他知不知道,他刚刚差点顺拐了?” 姚倩佳也喝得满脸通红,笑颜如花:“有时候,越是装得正经,越是欲盖弥彰。” 秦臻走楼梯上,第一次体会到,游魂的听力太好了也不方便。楼下情侣咬耳朵的话,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把秦臻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旁边的人一看,全都明白了。 难道说,他想隐藏的心思根本就是虚伪,只是演戏给自己看的? 便在这时,莫癸的轻笑声又从楼下传了上来。 “……那个笨男人根本不知道,世上只有心动,是根本隐藏不住的。你看,我们藏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见了彼此一面,就轻易戳破了吗?” “他大概以为何音没意思吧。”姚倩佳叹息,“他也不想想,何音是什么人,心思多重的一个姑娘,要不是在意他,怎么会对他撒娇喝醉?” 是吗?是这样吗?秦臻完全糊涂了。 他小心地将何音放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静静地打量着她,无声地问道: 难道不是,她在心里将他当成家人,当成哥哥,所以肆无忌惮吗? 一句问完,何音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 秦臻吓得连离开的反应都没有,心脏差点蹿出喉咙口。 “阿……阿臻。”何音丝毫没有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依旧醉眼朦胧的,醉声醉气地宣布。“我今天是大人了,对吧?” 秦臻忽然觉得喉咙无比干涩,喉结艰难地滑动了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嗯。” “那以后我的决定,你……你不可以说,我是孩子气,不懂事了!” 秦臻点头:“嗯。” “嘿嘿~”何音裂开嘴笑了,忽然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秦臻浑身一颤,只听得到她明明醉醺醺,却又无比坚定地宣布: “你别怕,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的。” 一字一句,连同那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他的魂魄,叫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秦臻失去了反应和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她捧着他的脸晃了晃,不满地叫道:“哎!” “嗯……嗯?”秦臻喉结再次上下滑动,撑在她身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你还没回答我呢。”何音催促,眼中尽是不满。“我手好酸……为什么没力气?快回答我说,‘好,我相信你。’我快举不下去了!” 她真是醉狠了,听说喝酒之后会说胡话,醒来之后就什么都忘记。如果一生只有一次放肆的机会,会不会就是现在? 秦臻深深地吸了口气,连眼睛都舍不得闭上,轻轻地点头,说:“好啊,我相信你。” “嘿嘿~~~”满脸酡红的女孩再次笑了,双手骤然垂下,眼睛一闭,已经呼呼睡过去了。 秦臻却保持着姿势,僵硬了好久好久,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低下头去,趁她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吻一吻她的眉心。 不可以,哪怕她喝醉了,也不可以。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秦臻才将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情绪镇压下去,重新打上封印。他将房间的空调打开,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 等他下到楼下,床上的何音才睁开眼,缓缓地吐出口气,然后侧过身,捂住心口蜷成一团。 妈耶,要不是喝醉了也会脸红,她一定会被发现的! 不过这一场试探,还真是值得啊~ 何音无声地笑了,感觉着楼下一阵阵传来的气息,安心睡了过去。 宿醉是可怕的,第二天何音跟杨心在一楼餐厅遇到,双双以为见到了鬼。 “哇,阿音,我脑袋里好像有十八罗汉在打拳!”杨心捧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依旧觉得天旋地转。“对了我师父呢?” “昨晚姚小姐把她的助理叫来,开车送他们回去了。”冯玉香将白粥跟蜂蜜水端上来。“来,都喝点蜂蜜水,缓解一下。” “呜呜~玉婶你太好啦!”杨心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连蜂蜜水和白粥都这么好吃。” 何音一口气将蜂蜜水喝完,目光转了一圈,问道:“咦?阿臻呢?” 冯玉香应道:“在他的书房处理事情呢。” “又不吃早餐。”何音嘀咕。 等杨家的司机把杨心接回去,何音就端着早餐去了三楼,她敲了敲门,等里面应了一声便推门进去,念叨着:“你又不吃早餐!” 秦臻做贼心虚,已经一夜不得安宁,此刻连看她脸的勇气都没有,清了清嗓子说:“我本来就不用吃东西。” “可你需要吃‘补神餐’。”何音将白粥和小菜放在书桌上,探头看了一眼屏幕,登时眼睛一亮。 “这么快就上钩了?” 这话昨晚她不是说过一遍了吗? 看来昨晚从接电话开始,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臻松了口气,一时虽然做了贼,浑身却放松了下来。他将笔记本转了过去,拿了粥和小菜过来,边吃边说:“今早杜秘书已经跟我接洽,表达了何泰华想卖股份的意思。” “呸,他说算什么?想卖,让何泰华亲自来找我。” 秦臻微笑:“我也是这么传达的。” 秦家大宅。 “什么?”何泰华接了杜秘书的电话,气得差点摔手机。“她以为她是谁?还要我亲自找她?” “何总,此一时彼一时,您还是忍一忍吧。”杜秘书好声好气地劝道:“说实话,现在除了何音,真的没人愿意收了。” “……好吧。”何泰华只能忍下这口气,心里暗想着。 等他的影视投资赚了大钱,看何音怎么在他面前现象!一切只看将来! 抱着这种心理,何泰华捏着鼻子要了何音的联系方式,没想到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吃了个闭门羹。 “何泰华先生是吗?”清冷磁性的男性声音,透着十足的疏离和矜贵。“我是云霄公司的总裁秦臻,我们何董在学车,有事跟我说吧。另外,如果是收购股份的事,我现在全权负责。” 何泰华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跟他商量。他知道这个秦臻只是个冒名注册的谐音商标,秦家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也就没放在眼里。 本着多赚一点是一点的心理,何泰华狮子大开口:“我的公司可值钱了,55%的股份,至少得一个亿。不到这个数,免谈。” “好的。”秦臻的语气客套,“那就免谈,再见。” 然后便挂了电话。 何泰华看着手机,直接愣住了。 半天后,得知消息的杜秘书打电话过来,气得都快哭了:“何总啊,现在真的只有一个人愿意买你的股份了,其他的都是二道贩子,算准了何音为了报仇一定会买你的股份,想花个两三千万就想拿下的。何总,你要是不想跟何音谈,我去找这些二道贩子?” 什么?两三千万?何泰华不干了:“这些人怎么不去抢?一年前茂禾日化的股份还是官方拍卖,何音花了多少钱,他们没看到吗?两三千万就想买我手上55%的股份?” “唉……”杜秘书叹了口气,“何总,此一时彼一时,你知道咱们公司有多大的亏空吗?你知道这半年来我们的业绩有多差吗?咱们是上市公司,每半年要出一次财报的,去年下半年的财报所有人都看得到,今年上半年的财报也马上要出来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长叹一声说:“何总,是我不中用,是我能力不够,帮不了你。没用的人是不配跟你做事的,何总,我引咎辞职,祝你好运。” 何泰华听着他这架势就要挂电话,忙说:“别!等等!好好的,辞职干什么?我还等着带你来秦家享福呢!” 杜秘书在电话那边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这声苦笑让何泰华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自己手里拥有的东西,已经这么不值钱了。 他是个生意人,知道股份这东西,已经贬值的情况下,除非把公司的业绩重新弄盈利了,否则只会越来越贬值。 不趁着现在出手,以后……万一何音也不买了,他该怎么脱手? 再说了,他的贷款,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何泰华一咬牙:“杜秘书,卖股份的事交给你全权处理,我只有一个条件,最终合同必须给我过目,价格不能低于我贷款的偿还金额。” 他眼不见为净,最低要求了,总可以了吧? “谢谢何总的信任。”杜秘书松了口气,“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杜秘书说到做到,开始每天给何泰华报告进度。什么时候出核定股份价格,什么时候出第一版合同,都给他发了邮箱备份。 何泰华看着经营情况的报告,心里凉凉的,没想到茂禾日化已经连个壳子都快没有了。但又觉得庆幸,幸好还有何音这个冤大头在,否则,他去哪搞钱填补贷款的漏洞? 理由是充分的,但是看到何音开出的价格,他又忍不住肉疼。 五千万!何音才开价五千万!他心里的预想价格,至少是八千万! “何总啊。”杜秘书苦口婆心。“我知道你要拿钱去还贷款,我真的尽力了,这真的是我能找到的最高价格了。你要是能找到别的价格,我心服口服,倒贴一份差价给你,行不?” 你别说,在经营报告刚出的时候,何泰华就拿着去挨个问了他认识的豪门老总们,得到的回复是—— 最高也就出四千万。 那人还特意给他打了电话:“老何,我明确告诉你,就你这公司,真买了不知道要填多少钱进去补漏洞。这四千万,不是我买你的公司,是拿四千万给你当礼物,你必须给我牵线搭桥,让秦老爷子见见我。” 气得何泰华私下大骂:“四千万还想买我的公司!打发叫花子呢!” 骂完了,何泰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何音给的五千万,确实是最高价,没有更多的了。 他不能让何音知道其他人最高出四千万的事,否则,何音也把价格压到四千万,怎么办? 想来想去,何泰华只能同意以五千万的价格卖出手上全部股份。 “何总,虽然还贷款还差点钱,但时间还是够的,你可以先办理一部分的偿还,然后再将赎回的不动产二次抵押,拿去还剩下的那部分,对不对?”杜秘书继续给他出主意。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何泰华叹了口气,在文件上签字。 可事情眼看就成了,他心里实在是难受,忍不住找了大成影线的副总诉苦。 “老何,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就是无所谓意气之争,可不像个生意人啊。”那副总姓白,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你说你跟个孩子争什么气?反正你早就巴上秦家这棵大树了,又无心经营,就该趁着去年股价还高,一口气讹过去,卖个一亿两亿的。” 何泰华皱眉:“白总,你怎么说话的?” 白副总笑道:“你想啊,去年她才有多少钱,又恨你恨得入骨,非要搞垮你不可。你把公司卖给她,开个两亿价格,她会不买吗?可她有本事买吗?她硬吞下茂禾日化,肯定元气大伤,她能经营好茂禾日化吗?你留下的那些高管们还对你忠心耿耿,不知道要对她用多少诡计。” “到时候,你赚的钱比现在多,何音受的苦比现在大。”白副总说着摇了摇头,将酒杯端起来。“来来来,咱们不说了,喝酒、喝酒哈。” 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何泰华听在耳中,算计在心里。 现在卖出股份,总是比再等久一点的时候好的。 抱着这种心理,何泰华喝了个醉醺醺的,刚好当天晚上杜秘书来给他送合同的最终版。何泰华草草看了一眼,就将最终版的合同签了。 “行,就按照这个价格算。” 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杜秘书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何总,不是说好今天签约的吗?你怎么还在睡觉?”杜秘书急坏了,“我帮你稳住何音,你赶紧过来。” 怎么今天就签约了?何泰华顶着迷迷糊糊的脑袋到了茂禾日化,何音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何泰华一走进去,便是一愣,复杂的滋味瞬间涌上了心头。 一年之前,也是在这个会议室里,何音给了他致命一击,差点将他击垮,要不是秦家,他现在连翻身之力都没有。当时,坐在首位的人,是他。 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风水轮流转,坐在首位等着的人换成了何音。 不过,很快,为这个公司焦头烂额的人,就是何音了。 何泰华幸灾乐祸,打开合同,一看上边写了商定的价格五千万,就把合同签了,然后将合同跟何音交换了。随后,将笔一摔,揣着合同走了。 他没看到,何音在后边得逞的笑。 走出公司的何泰华简直神清气爽,连守在门口的记者们,他都觉得顺眼了。 “何泰华先生,你一年没有出现在公司,今天忽然出现,是因为传说中的卖股权吗?” “你真的打算把手里的股份全都卖给何音吗?” “何音是你的女儿吧?这算不算把你家的财产从一个篮子倒进另一个篮子,是不是欺骗股民的行为?” “何先生,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心情怎么样?”何泰华呵呵一笑,“不瞒大家说,茂禾日化只剩下个空壳子了,何音花五千万买下,就是冤大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你们媒体不要搞错了,我跟何音早就断绝了关系,法律上我们在就不是父女了。以后她有什么事,千万别来找我!” 说完,他潇洒地上车,方向盘一打,吹着口哨回秦家去了。 合同已经签了,很快,隔天钱就到了他的账上。 何泰华先拿着五千万把一部分贷款还了,将房产证赎了回来,隔了两天又拿去抵押贷款。 “何先生。”银/行卡经理为难地说,“你这么快就再贷款,我们怀疑你的资金问题,不能给你从前的价格。” 何泰华一心把贷款搞好,拿着剩下的钱去投资,闻言一口答应了下来:“赶紧办手续,钱不是问题。” 于是这一来一去,以五千万还贷赎回的不动产,再次抵押只能贷款三千五百万。时间紧迫,何泰华连肉疼都来不及,赶紧把剩下的不动产给赎回了,并且再次抵押贷款。 银/行依旧是那句话,二次抵押了,你的资金肯定出了问题,为了风险考虑,要减少贷款金额。 一番折腾下来,何泰华去年能抵押出七千万的不动产,今年只能抵押贷款出两千五百万了。 何泰华肉疼得不行,不停地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现在亏的这些钱,将来都会挣回来的。你看那些娱乐圈的电影,投资两三个亿,票房都能挣二三十亿,都赚翻了! 三倍到六倍的回报率啊,他这两千五百万投下去,不到一年,就能收回一个亿,甚至两个亿! 那数字,何泰华想想都能笑。他迫不及待地找到大成影线的白副总,询问最近的投资项目。 “何先生,你来得太巧了。”白副总说,“我们刚要开个仙侠大制作电影,投资5个亿!不过现在缺口还有5千万左右,我打算以个人名义投资两千万……” 何泰华对电影圈不了解,一听投资5个亿,就兴奋,马上打断说:“算我一个,我投资两千五百万!” 白副总竖起大拇指:“何先生就是阔气!您准备什么时候投钱?等开拍后投资,还是……” 这是秦家的公司,是秦家的产业,他是秦家的太上皇之一,谁敢坑他?何泰华想也没想,说:“哪还要等什么时候?现在就投,马上就投!” 白副总劝道:“何先生,投资有风险,何况影视行业成败不定,你还是慎重点,等后期追加吧?” “不用,我会在意这点钱吗?”何泰华拍桌子。“现在就投!你准备好合同,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别。”白副总赶紧认错。“您是秦家的贵客,谁敢看不起你?” 说着便准备合同去了。 不到三天,何泰华手里的钱还没焐热,又投了出去。 他对影视这个暴利行业非常感兴趣,一旦投钱,就觉得自己是股东了,对项目非常上心,一天要问三遍。白副总倒也不烦,问一次答一次。 “已经在搭场景了。” “已经请演员了,何先生有什么中意的演员吗?” “已经开拍了,我给你发现场照。” 何泰华看着发来的照片,都是他熟悉的老牌明星,对这个电影就非常满意。 他私下跟梁双云说:“你看,这都是大牌!这部电影,一定大赚。” 梁双云平时没事干,经常上网看八卦,一看那演员阵容,便发愁:“这些人以前是大牌,但现在都过气了,他们的电影就没赚钱几部。老何,你别是给人骗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你就不能盼我好点吗?”何泰华骂她,“女人家懂什么投资?什么过气?我看你才过气!这些都是演技派!这电影肯定大爆,有时间咒我,不如想想赚钱了怎么花!” 说完又自己嘀咕起来:“赚了钱,我存些日常用,剩下的,要再拿去投资电影!” 虽然电影还有一年才能上映,但他已经想好怎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何泰华问了白副总无数遍,还有没有项目开?他还有些私家收藏,可以拿去卖了,再投资。 白副总算是怕了他,不停地说公司不能一次开这么多项目,要他坐着等钱。 何泰华果然坐着等了,不时找白副总出来喝茶。 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出来,白副总的脸色都很差。 8月下旬的这天,天气异常炎热,何泰华发现了个好去处,约了白副总出来。为此,他还特意点了几个姿色上佳的茶艺师,准备等下好好地享受一下。 没一会儿,包厢的敲门声响起了。 穿着和服的茶艺师膝行去开门,门一打开,吓得登时花容失色:“啊!!!” 一队全副武装的人冲了进来,举着[木仓]叫道: “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何泰华傻了眼:“你们干什么?我喝个茶而已……” “喝茶?跟你约的是大成影线的白新固吧?”带队的警察亮出文书,“白新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根据他的供词,何泰华,你涉嫌洗/钱。” 何泰华登时一瘫:“什么?洗……洗/钱?” 第 52 章(末尾增加一点剧情) 何泰华被抓的消息, 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通知何音的。 当时何音刚考完科目四,正被折磨得没脾气了, 瘫在副驾上, 让秦臻拿着冰矿泉水给她贴着额头缓解。 手机就在这时候震了。 何音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正要掐掉,却被秦臻按住了。 “是秦沛。” 重新在人世生活一年了, 秦臻对秦家的态度已经越来越淡。 除了憎恨, 没有其他的避讳和忌惮,能直呼其名。 何音心头一动,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何音按了功放:“你好, 我是何音。” “何董, 你好啊。” 五个字, 说得慢悠悠的, 仿佛一阵怎么飘也不散的烟,从一截即将熄灭的烛火上冒出来。透着风烛残年的意味,差一口气就得断, 可偏偏就不断, 分外地惹人讨厌。 何音毫不掩饰声音里的不爽:“秦董事长又想对我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绑架有了, 私闯民宅也有了, 难不成还准备来个预告暗/杀?” “暗/杀?”秦沛不屑地笑了一声, 仿佛在说:你还不配。 他顿了顿, 才说:“没什么, 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今天我们合盈投资集团旗下的大成影线,总裁跟副总都被抓了, 罪名是洗/钱。你的死对头何泰华先生, 也牵扯其中,刚刚被警察带走。何小姐,你花了一百万,买个心想事成,恭喜啊。” 何音的目光一沉,看了向了秦臻。 就说这死老头怎么那么好心,还纡尊降贵地来告诉她何泰华被抓的事,原来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他在暗示,他知道洗/钱的证据是从哪来,是谁交给她,是她交给警察的。一切都在他秦沛的掌控在之中,她以为洗/钱是个大罪名,对他秦沛来说,却不痛不痒。 何音在电话这边翻了个白眼,故意搪塞道:“真是劳烦您老人家了哦,不过这关我什么事?现在茂禾日化已经在我手里,何泰华的死活与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是吗?”秦沛笑了起来,“何音,你在年轻一辈里,确实算个人才。不过,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你那点小动作,真以为我不知道?杜恒亮你是你的人吧?还有那个叫汪洋的刑警,为什么临时调去做经侦了,真的要我说清楚吗?” 哇哦~何音对秦臻挑挑眉:你觉得呢? 秦臻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举手对她比了个“二”的手势。 套出了话,何音便放心地开了嘲讽:“呵呵,老头,有本事现在就弄死我,我十九,你七十三,未来的日子长着呢。你千万祈祷,不要有什么天灾人祸疾病降身,否则,你有本事,不代表你那两个蠢孙子够我玩。” 说完,她特意等了一下,才啪的一下挂了电话,仰头问道:“你觉得呢?” 秦臻道:“他应该只知道汪洋跟杜恒亮。” 这是他们最先安插的两个人。 汪洋不用说了,当初程楚希那个案子按理说轮不到他出手,他会插手去调查个小案子,就是想从育华高中背后的投资集团找到突破口的。但程楚希的案子只牵扯住冰山一角,剩下的还没挖出来。 从程楚希的案子结束,到过年这段时间,汪洋和他的同事们一直在追查秦家背后的猫腻。秦霆琛临出国之前给的洗/钱证据,何音一拿到就秘密交给了汪洋。 那时候,何音就算到,洗/钱这事不简单。 跟秦家闹崩之前,秦霆琛可是在秦家的集团当了好几年副总。他身居高位,居然才只能查到一个集团副总、一个子公司总裁和一个子公司副总,简直都是小虾米。这说明,秦沛早就防备他了,他跟秦沛闹翻之后才拿到的证据,根本就是秦沛故意漏给他的。 “秦沛那老头子,现在肯定在得意,觉得我傻乎乎的。做了他借刀杀人的刀,还美滋滋地自鸣得意。”何音没好气地说,“这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不气不气。”秦臻安慰着,“咱们不是也套出了信息吗?” 他们都知道秦沛要借刀杀人,问题是,他想杀的到底是谁,他们却拿捏不准。 一开始,何音是准备两条线分别进行的。 一条线当然是将洗/钱证据交给汪洋,让警察把洗/钱这种为违法犯罪分子抓起来。另一条线,是准备让何泰华把茂禾日化的股份卖出来,再赔钱赔个底朝天。 第二条线主要由原茂禾日化的总裁秘书,杜恒亮,联合银/行贷款经理,共同进行。何音原本的打算,是让杜恒亮劝说何泰华卖股份,拿钱去还银/行贷款。何音绝不会给何泰华足够的金额,必须让何泰华拿到卖股份的钱还一部分贷款,再抵押不动产,还另一部分。 拆东墙补西墙的情况下,早晚有天何泰华会变成个穷光蛋,一无所有。 她没想到的是,秦沛发现了她跟杜恒亮的来往,在中间加了一脚,让大成影线的白副总主动去勾搭何泰华。一招出手,就把何泰华拉进了洗/钱这个泥潭里,从此脱不了身,造成今日身陷囹圄的局面。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何音觉得自己被科目四折磨的火气消下去了,便将额头上的矿泉水拿下,拧开了问。“哎,阿臻,你说,秦沛跟白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又为什么非要把何泰华送进监狱呢?” 当然,后一个结果,她是乐观其成的。 甚至在得知秦沛跟白某的计划之后,她还添了一把,好说歹说让银/行答应给何泰华抵押不动产。 反正事情一成,何泰华抵押出去的不动产都会遭到拍卖,银/行稳赚不赔。 “第一个问题,当然是为了壁虎断尾。”秦臻将安全带扣好,给她一个暗示的眼神,“秦家不可能干净,但把白某三人抛出来,能暂时堵住悠悠之口。白某事先肯定跟秦沛做了交易,例如照顾他家人、把他的家人送出国之类的,白某则会将罪名一力承担下来。这次的口供和抓捕,白某等人会把跟秦家相关的事切得干干净净。” 何音扣上安全带,明白了:“弃车保帅。啊不,白某算个屁车,你说得对,他就是秦家这条大壁虎的一小节尾巴,必要时断掉,过段时间又能长出来。” 好,白某的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依旧困惑着—— 秦沛在明知白某被警察暗中调查,并且已经跟白某做好了交易,要求白某扛下罪名进监狱。然后,为什么,非要白某拉何泰华下水? 何泰华连她都玩不过,哪里值得秦沛这老狐狸出手对付? “阿臻。”何音缓缓地说,“我心里有个猜想。” “嗯。”秦臻点头。 秦沛对付何泰华,跟当年故意调换何音跟何莹莹身份这件事,脱不了干洗。 甚至,调换真假千金的事,跟用秦霆琛占何莹莹位置、秦臻会骤然遭遇夺舍有关。三件事,都脱不了关系。 何音的目光骤然一沉,她一定要将事情弄出清楚。只有将秦家的种种弄清楚了,她才有办法救秦臻。 她对秦臻许过承诺,要他相信她,跟她走,她会给他一个未来的。 她可以对任何人食言,唯独秦臻,就算那是趁醉说出的,也决不能食言! 可问题是,从哪里调查起呢? 何音心念一转,不由得看了旁边一眼。 秦臻专心地开着车,却依旧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神色不大对劲,问道:“怎么了?” 看他做什么? “看你好帅呀,我们阿臻真是拥有世上最完美的侧脸。”何音笑嘻嘻地说,干脆一手撑在扶手上,支着脸颊看他。 秦臻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不自在地板着脸,呵斥道:“胡闹。” 没胡闹呢。何音心想,她刚刚想到了调查的突破口,一想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冒牌货,她就想看看秦臻的脸洗洗眼。 此刻,冒牌货秦箴正在合盈投资集团总部的副总裁办公室里,刚刚听完助理的汇报。 他心头满是慌乱,挥手让助理出去了,然后第一反应就是给秦沛打电话。 “爷爷!”电话一接通,秦箴就慌乱地问。“爷爷,怎么办?咱们集团的子公司,就是那个大成影线的老总跟副总涉嫌洗/钱被抓了!咱们集团的副总也被抓了一个!怎么……” “慌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秦沛叱责,“被抓就被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秦箴的话语一顿,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都说穿书的都是龙傲天,等着开金手指开后宫,走上人生巅峰的。可是他继承了原身的种种知识,为什么那些知识就像是硬塞进脑袋里似的,怎么都消化不了? 他一点都没学会。 别说应对公司危机了,听说冒出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秦臻”,他都只能躲在秦家大宅里一年不吱声,生怕露出点蛛丝马迹,被人发现不是正牌货。确认秦家不搭理那高仿货,他才敢冒头。 他以为自己坐上副总裁的位置,从此就吃香的喝辣的,游艇随便开,美女随便睡。原著那本女频小说不就是这么写的吗?男主秦霆琛除了跟女主谈恋爱,就是跟女主谈恋爱,好像根本不用上班。 谁知道,他坐到副总裁这个位置了,不仅要上班,要听助理教他怎么处理日常事务,还有开不完的会。每天累成狗就算了,现在上任不到三个月,子公司居然闹出洗/钱的事! 这到底该怎么处理!!! 原著里一个字都没写啊!!! 秦箴“可是”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好“可是”的是什么。 秦沛登时不耐烦了:“咱们秦家是遵纪守法的家族,我们合盈投资是遵纪守法的企业,被抓了人你就配合警察的工作,慌什么慌?这点能耐都没有,长这么大就知道玩!” 秦箴别的技能不行,一听这话就知道秦沛要挂电话,忙叫道:“等等,爷爷……” 与他的话几乎同时,一道娇软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手机那边隐约传来。 “秦爷爷,呜呜……” 跟着便是秦沛连电话都没挂,先说出口的温柔话语:“莹莹,怎么啦?” 秦箴一呆,只听耳边传来嘟的一声,秦沛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秦箴看着手机,沉默半晌,忽然扬手一砸。 “砰——”手机在地上摔得屏幕粉碎,吓得助理探个头进来,看看情形不对,又缩回去了。 秦箴紧紧地捏住了拳头,不住地喘着粗气,一声声的咆哮简直要冲出他的胸腔。 凭什么!凭什么! 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想着处理,竟然就只想着哄何莹莹?这老头子是疯了吗? 就算老头认出了何莹莹的身份,那也是个孙女!迟早要嫁人的!他才是孙子,他才是血脉香火!他才应该是继承秦家的人!凭什么老头子处处向着何莹莹? 就因为,她身上有个女主光环吗? 秦箴的眼睛眯了眯,目光中逐渐带上狠厉之色。 狗屁主角光环!男主角秦霆琛都被他弄到国外去了,何莹莹算个屁女主角? 老头子敢将她认回来,恢复姓秦的,他就以兄长的名义,将她嫁出去,做别人家的媳妇。要是老头不敢将她认回来,他倒要看看,老头子怎么把这么大一个集团,交给个外姓女人! 顶着宠妃的名声就敢篡位?问问他这个皇太孙答不答应! 可是,应该怎么做呢? 要怎么样,才能弄死何莹莹呢? 秦箴在办公室里团团转了半个多小时,忽然想到了个办法—— 何音! 对对,找何音,跟何音联手就行了嘛! 何音这一连串的作为,可不就是恶毒女配吗?把亲爹的公司夺过来不说,看看今天她干了什么?设了个套,将亲爹送进监狱去了! 她对何家的仇恨毫不掩饰,能看得下去何莹莹好好地在秦家享富贵? 没错,就是这样!秦箴越想越觉得有胜算。 他不会忘掉,原著里,他这个大反派,可是对何音这个恶毒女配,骗身骗心,连孩子都怀上了。 她肯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肯定不是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 真的讨厌,她还能在身边放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高仿货?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不会呕吐? 秦箴想了想,给助理打了电话,吩咐道:“去给我买份礼物,再帮我调查一些事。” “额……好的。”助理木然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之后,有些发呆。 子公司爆出副总涉嫌洗/钱这么大的丑/闻了,他们副总裁不想着赶紧处理,反而叫她去买礼物送人? 这位新的秦副总,跟从前那位相比,可差太多了。从前那位虽然恋爱脑,但公事却从来不耽误的。 算了,公司又不是她的,上司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呗,干着社畜的活,还操啥资本家的心? —— 时间回到挂电话那刻,秦家大宅,书房。 何莹莹先悄悄地打开一道门,看到秦沛招手,便乳燕投林似的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爷爷,我爸爸……我爸爸被抓了!怎么办呀?秦爷爷你快想想办法呀……” “莹莹啊。”秦沛抚摸着她的发,叹了口气,安慰道:“你爸爸这个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啊?”何莹莹呆住了,仰起的脸上,眼角还带着泪花,楚楚可怜。“您、您不管我爸爸了?” “莹莹,你爸爸涉嫌洗/钱,这可是违法,要坐牢的。你是要秦爷爷跟警察作对,最后也被抓进去吗?”秦沛叹息着,满脸慈爱。“你是爷爷的心肝宝贝,要是你真这么想,爷爷就是拼着秦家的家业毁于一旦,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把你爸爸救出来的。” “不不!”何莹莹吓得赶紧抱住了他的胳膊,连连摇头。“秦爷爷,我不要你有事!” 秦沛满意地笑了,拍拍她的手,笑着夸道:“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何莹莹吸吸鼻子,将眼泪擦干净了。 “乖孩子。”秦沛抬起胳膊,“好了,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冰糕,我们一起去花园里赏花,吃点心,怎么样?” 何莹莹点点头,挽住了他的胳膊,爷孙俩一同走了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秦沛看了一眼一直站着不动、也没有说话的梁双云,笑了笑。 “双云也来。” 梁双云的目光动了动,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光,跟了上去。等何莹莹看到冰糕,欢呼一声上去吃了,梁双云才走到秦沛身边,轻声问道: “沛先生,老何的事……真的不要紧吗?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不会的,你放心吧。”秦沛安慰着,目光温和,语气也温软。“双云,这些年辛苦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莹莹身边,好好照顾她吧。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梁双云的眼睫毛飞快地颤动了几下,低下头去,没叫人看清她眼中的神色,应道:“嗯,您放心吧。” 秦沛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何莹莹身上,欣慰地笑了:“你看莹莹,她多开心啊,她真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他倒是看得欣慰了,安然度过了一个下午的含饴弄孙好时光,到了晚饭时分,才接到总裁办火急火燎的电话。 “什么事?”秦沛的语气不大高兴,“不是告诉过你们,文件备份给我,你们高层商量之后,给副总签字就行吗?” “是,是,董事长,我们也没办法啊。”总裁办主任战战兢兢地说,“实在是事态紧急——今天子公司……”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沛打断了:“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交给秦箴处理了吗?” 总裁办主任的声音更战战兢兢了:“啊?可、可是,我们没有找到副总啊,我们送上去的文件没有人签字,我们都不敢发……” 大成影线的总裁和副总是前一天晚上被带走的,这天下午,何泰华又被抓走,合盈投资集团上下才知道,原来旗下子公司涉嫌洗/钱。他们将事情报告给秦箴,听说秦箴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顿脾气,转头让助理买礼物去了。 当时高管们都天真地以为,秦箴要去给有关部门领导送礼,打听消息。于是按照常规的公关应对方式,准备出个公告,表示支持警方的做法,公司遵纪守法,洗/钱违法行为都是白某等人的个人行径,公司被连累形象,也是受害者。 连公告内容都写好了,就等着秦臻签字,拿公章盖一下,公关团队就能发出去。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见秦箴签字,到了下班时间,秦箴连问都没问一句,直接下班走人了。 高管们没办法,只能找到秦沛。 “……”秦沛听完总裁办主任的话,气得差点将手边的杯子摔了,好一会儿才说:“把文件带过来,我来签字!” “是、是。”总裁办主任连声应着,赶紧挂电话送文件去。 秦沛将手机扔在桌面上,用手杖重重地戳了一下地面,骂道:“那个不长进的混账呢?去哪了?把他给我找回来!” 去哪了? 秦箴去茂禾日化公司大楼下了。 助理打听之后告诉他,自从收购茂禾日化之后,何音的行动轨迹就很简单。 就是三点一线:学驾照、回家、去茂禾日化公司。 助理还说,这天何泰华出了事,何音从驾校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公司,还没回家。 秦箴抱着花站在公司大楼下,仰头看着,不觉好笑。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茂禾日化的招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云霄公司的名字。原本租了一层的地盘,也被扩大,变成了两层。 何音就像个稚气的小孩,做了事,一定要高调地宣布:是我赢了。 其实有什么必要呢?她一个女人,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公司弄得再好,也不过是嫁妆罢了,将来都是她老公的。 一想到“老公”这个词,他就忍不住笑,看楼上的招牌又觉得可爱起来。 都是他的,将来他娶了何音,这些都是他的。 秦箴抱着红玫瑰,在人来人往的写字楼前,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骚包红的兰博基尼已经很惹眼了,还有个捧着红玫瑰的男人,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长得跟他们总裁一模一样,还在楼下嘿嘿傻笑。云霄公司的员工一早就注意到了,赶紧上报。 “董事长,秦家那个小少爷抱着玫瑰花在楼下,好像……” 好像在等你哎,董事长! 秘书没敢说后边的话。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了解这位新董事长和新总裁是什么人了。 何音跟秦臻对茂禾日化的种种早已调查清楚,一拿到茂禾日化的全部股份,就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和重组。原本那些吃空饷不干事的,犯错的,拉着亲戚开后门的,被何音一个个拎出来,让他们自己辞职了。 原本云霄公司的员工填进空缺的位置,改建逐渐往下推,茂禾日化原本停产的工厂,也全都焕然一新。原本已经濒临破产的公司,竟然在她跟秦臻的经营下,逐渐恢复了生机。 这个月的财报发上来,他们不仅没有亏本,反而稍微盈利了。 总之,两个月之前,他们这些茂禾日化的老员工,听说换了个小小姐当董事长,都没当回事。但现在,谁也不敢小看何音了。 秘书看着坐在董事长位置后边看文件的何音,又小声地补上一句:“董事长,要不让保安……” “不。”何音头也不抬。“让他等,随便他,别让他进来就行了。” 秘书应了声是,去交代保安了。 秦臻一直没动神色,直到秘书离开了,才慢吞吞地开口:“阿音,他……” “打住。”何音抬手制止了他,“千万别说他对我有意思,光是想想都得恶心。那家伙有什么好?内里就别说了,纵然有一副好皮囊,那还不是你的?我真看上那皮囊了,干嘛舍近求远?跟你在一起不好?” 什么跟他在一起?秦臻登时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他顿了顿,抓住鼠标的手指不觉握紧,稳了稳心情,盯着屏幕说:“你毕业了,已经是个大人了,等你上了大学,在学校里遇到合适的男生,是可以谈一谈恋爱的。你的个性,看中的人不会是坏人,我相信你的眼光。” “是嘛?”何音一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问:“你对我的眼光这么有信心?我看上的人都很好?” 秦臻猛地察觉到她话里有陷阱,瞬间将话题转开了:“别借机偷懒,文件看了没?哪里不懂,列出来,我给你讲解。” “是是,秦老师。”何音长长地叹了口气,嘀咕:“偷懒都被你发现了。” 果然是为了偷懒才胡说八道的。秦臻松了口气,一颗心刚放下,忽然又听何音问:“阿臻,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场考试之前,你答应过我一件事的。现在,我考上你定的学校和要求的专业了!” 秦臻的心瞬间一紧。 高考毕业的暑假足足三个月,跟她同龄的学生们,不是在忙着出国,就是高考完毕无所谓学校,疯狂玩乐。杨心除了高考完那天晚上跟何音吃了个烧烤之外,整整三个月都在追星,扛着相机追她偶像的所有活动。 何音也一直在忙着茂禾日化的事,要不是秦臻一直挂心着,她连分数都忘了查,更别说报学校专业了。 可就是因为是秦臻亲自监督的,才知道自己当时许的承诺,给大了。 何音注定不能离开s市,还好s市里的高校云集,本身就有好几所全国前十的高校,经济相关的专业更是王牌专业。秦臻给何音定了好几个学校,都是经济管理或者工商管理专业。 这几个志愿,秦臻都是按照何音历次模拟考最好成绩算的。高考完毕,秦臻特意去问了一下,其他考生都说,这一年的试卷非常难。 可在如此难的情况下,何音还是拿下了比一本线高了近200分的好成绩。 别说报秦臻列的几个学校,就是报f大王牌专业工商管理,她都能十拿九稳。 看到成绩的时候,秦臻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一顿好果子了。从那天开始,他的心就好像悬在一根蜘蛛丝上,摇摇晃晃、颤颤抖抖的。 一时想着飞上天,一时害怕会掉在地上。 这份颤抖在何音报了f大工商管理专业,并且顺利拿到录取通知书后,达到了顶峰。 看到何音拆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时,秦臻觉得自己手脚都是颤抖的,生怕何音举着录取通知书,就笑着对他说: “不如你给我个吻吧。” 游魂是不会睡觉,没有梦的,但秦臻时时刻刻被这甜蜜的猜想和噩梦吓着,不得安宁。这瞎想就像伊甸园的禁/果,诱惑着他一步步滑向深渊。 谁知道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何音好像忘了这个承诺,一个字都没有提,依旧忙着对付何泰华、改组茂禾日化。 秦臻猜想她是忘记了,暗地里松了口气。 谁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毫无预兆地提出来。 那根吊着他心的蛛丝再度高高地悬挂起来,仿佛命悬一线。秦臻一时竟有种手心全是汗水的错觉,叫他觉得鼠标滑溜溜的,得花大力气才能抓住。 他喉结上下滑动,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记……”一个字说出口,他又得停一下,才能让声音保持平时的镇定清冷。“记得,怎么?想好要什么了?” “唔……”何音靠在椅子上,顽皮地将椅子转来转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他身上来来回回。 秦臻分明看到,里边有狡黠的目光闪闪烁烁。 “我……”何音往桌子上一靠,开口说了一个字。 秦臻瞬间忘了记了身外的所有事情,本能地忘记了自己是游魂,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何音却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这机会太宝贵了,我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不能浪费了。” 她说着又皱眉嘀咕:“可是现在,我有件为难的事。” 她这……这小恶魔明明看到了他身体里悬挂的蛛丝,偏偏恶作剧地朝那里吹了口气,故意让那颗心摇摇晃晃,等他怕够了,才双手捧着他的心,缓缓地放在地面上。 小坏蛋!小恶魔! 秦臻恨得咬牙切齿,却在听说她有为难的事时,又忍不住为她排忧解难。 “什么事?我帮你。” “真的啊?”何音弯眼一笑,将一个信封丢了过去。“喏,就是这个。” 秦臻一看,登时脸黑。 又是豪门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s市百年古都,底蕴深厚,豪门很多。豪门嘛,最喜欢玩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聚会,变着法炫富,找到机会就相亲。往年都一年一度办游艇会,今年也许是看秦家没露头,何家又闹哄哄的,所以游艇会取消了。 现在秦家重新冒出来了,还捧着何莹莹,豪门中人又活络起了心思,办了个慈善晚宴。 举办方是本地一个还有些家底、也有几分落魄的豪门,不仅邀请了各大豪门,还有s市的新兴企业家,以及娱乐圈的明星大佬们。场面倒是打得很响亮,但邀请名单里还写了几个适龄的豪门千金也参加。 请柬上,也特别备注:晚宴必须跳舞,嘉宾请携伴参加,如未携伴,需现场找舞伴。 长眼睛的都知道,这就是大型世纪佳缘活动现场。 这类活动,秦臻就不想让何音参加。但是转念一想,何音确实到了这个年纪,她不仅需要认识很多同年纪的年轻人,更需要认识商场上的伙伴。 慈善晚宴的主办方非常上道,给何音的邀请函上写的,是青年企业家何音小姐。 青年企业家…… 这两个月来,他教给何音各式各样的知识,不是为了何音嫁进豪门享福,也不是为了他当摄政王。 而是为了,让她成为一代商业女王。 思量再三,秦臻只能答应:“……好。” 大不了陪她到现场,再给她找舞伴,只要他不陪她跳舞,就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何音欢喜地将笔记本一合,站起来收拾东西。“哎呀,时间到了,走走走,下班了,有事情回去再做。我饿了,想吃玉婶做的饭。” 她飞速收拾好,走过去就要拉秦臻。秦臻为了避免跟她肢体接触,只能自己收拾。 两人从员工通道直接下停车场,开车就走了。 完全无视了写字楼门口那个抱着玫瑰花的人。 最后,秦箴是被管家亲自开车来找到,给叫回去的。 “少爷,你到底在搞什么?今天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有心思去追女孩子?你手机呢?为什么打不通电话?你到底成不成器啊?” 秦箴莫名其妙:“我知道公司出事了,但是我也问过爷爷了,他不是说,让公司配合警方办案吗?现在警方都没找上门,我能干什么?” “你能……”管家一下子打住了话。 他忽然意识到,秦箴没有领会秦沛电话里那番话的意思。 秦沛说让他配合警方工作,就是让他拿出体面来,别担心会连累公司,一切都不会有事。结果,这棒槌真的以为要配合警方办案,警察不来找他,他还真不管事了! “……”管家一阵无语,叮嘱他赶紧回家。 将他撵上车之后,管家开始思考一件事。 他一直暗地里站秦箴,到底对不对? 秦箴他……根本不适合坐在副总那个位置,他本质上就是个纨绔子弟。 从前那个聪慧的少爷,只是从前。 管家轻轻叹了口气,趁着红灯,将一份请柬递到了后边。 “少爷,过两天有个慈善晚宴,你准备一下,参加去吧。” 他看看秦箴丢在后座上的玫瑰,又补上一句:“据我所知,主办方也邀请了何音小姐。” “真的?”秦箴眼睛一亮。“那我要去!” 第 53 章 这个慈善晚会, 秦臻没放在心上,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在他看来, 只是何音逗他的一个把戏而已。 何音本来也这么打算的, 但在晚宴的前一天,她得到了三个消息。 一个是杨心告诉她的。虽然杨心人还在外地追星,八卦的耳目却从没有停过。她特意打电话来说:“阿音, 你是不是要参加明晚的慈善晚宴?我听说, 秦家也参加,而且是秦箴跟何莹莹一起去。” 另一个, 则是冯玉香传来的。 “何董, 今天打扫14号的时候, 发现了这个。”冯玉香拿来一个小瓶子, “里面似乎是什么香水, 应该是那个秦先生留下的。” 何音正拿着瓶子准备丢了, 就在这时,一个国际长途打了过来。 “何音,是我, 秦霆琛。”秦霆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你告诉我, 茶花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错, 我算过的。”何音一口承认了, “怎么?灵验了?” 秦霆琛在电话里久久地沉默着, 好一会儿才说:“我还没认。” “大哥, 你三十岁了,不是三岁,该怎么做, 心里应该有数的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你难道不知道,犹豫不决也是一种决定吗?”何音先吐了个槽,然后才说:“哎,问你个事,你随身带的那个小瓶子,是什么?” 等秦霆琛将电话挂了,何音看看手里的小瓶子,发了一下午的呆。 第二天,何音早早地去做了造型。 造型团队是杨心介绍的,说是专业给娱乐圈女星做造型的,非常专业。 秦臻早年在豪门生活过,对女性做造型的耗时深有感触,掐着时间过去。他刚换好衣服,打理好头发,便听造型师笑道: “秦总,何董好了。” 秦臻站起来,转过身去,不禁呼吸一滞。 何音拎着裙子站在原地,也傻了一下,然后提着裙摆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哇~阿臻,你这造型也太……哎呀!” 跑着跑着,一个没留神,踩到裙摆了,登时身子一歪。 “慢点!”秦臻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触手感觉她温软的手臂,脸上便是一红,更不好低头了,赶紧别过脸将她扶好。 “阿臻,你今天这造型也太帅了吧?真是要迷死小姑娘啊!” 何音围着他团团转,不住地打量着,不停地夸着:“你平时也穿西装呀,怎么今天特别帅?” 秦臻知道她这是七分真心三分戏谑,故意捉弄他,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能清咳一声:“别闹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哦,好啊。”何音抬手便勾住了他的手臂,问道:“是这样,对吧?” 四周不禁响起低低的笑声,秦臻更不自在了,不只是脸,连游魂冰凉的身体也要沸腾了。他难得失去了分寸,挽着何音上车去了。等一落座,他就将平板塞进何音手里。 “今晚的资料,你看看。” “哦。”何音乖乖地应了一声,专心看资料起来。 秦臻见她安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何音安分了,他的心却不能安分。 今晚参加晚宴,负责开车的是罗永鑫,他全程作为男伴陪着何音。为了专心,他没有将工作带来。 所以,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心思,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游魂的感知,还比寻常人敏锐千百倍。 他听得到何音轻柔的呼吸声,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那香味很混杂,不怎么清贵,但掩盖不住她本身的淡淡香气。 一丝一缕地钻进他的心里,化作效力惊人的酒,一点点散开去。 秦臻不觉走神,何音叫了他两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嗯?” “这个展家……”何音沉吟着,“有点奇怪啊。” 秦臻忙收敛心神,点点头:“你也发现了?” 举办慈善晚宴的豪门姓展。 展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豪族,累世都是大富商,旧时代还曾经是皇商,一度非常气派。但是进入新时代之后,因为家族人才凋落,逐渐缩减了商业的规模。 展家跟秦沛同一代的当家,叫做展宏辉,跟秦沛同一年生的。这位展老先生虽然出生在新时代,却像是生了颗旧时代的心,有了个合法妻子之后,还搞什么二房、三房,幸亏法律上都不承认。 女人多,展老先生又体力惊人,自然儿女成群。据资料显示,他光是儿子就生了八个,女儿也有四五个。但很奇怪,他的儿女基本都早死了,留下孩子的,只有四个。 四个孙子辈中,又没了两个,如今只剩下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大概是被儿女去世打击的,展宏辉十年前也没了。展家就把公司股权卖了一部分,只留下15%左右,每年吃分红而已,不再管事了。 如今在展家当家做主的,据说是展宏辉的三房。这位小四熬过了原配和小三,终于坐上了老太太的位置,开始主管展家的一切。也是这位老太太,在展宏辉去世之后,开始举办慈善晚会。以展家的面子号召豪门,筹集善款之后就捐出去,给偏远山区修路架桥助学。 乍一看,展家没什么特别的,但何音总觉得,展家身上,有秦家跟汪家的混合点。 秦家跟展家一样,都是第二代的儿子几乎全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跟汪家的相似点则是慈善。 何音知道这么说有点牵强,但她有种感觉,展家是看到汪家行善积德,才跟着做的。可这么一来时间上又说不通了,十年前汪子珊还叫做邱子珊,正被廖莉折磨呢,展家从哪知道积德行善会福泽后人? “想不通就算了。”何音将平板放下,往后一靠,“等到了现场再说吧,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的相亲就会呢。阿臻,你说,今晚要是真的跳舞,我该怎么办?” 这叫他怎么回答?秦臻四两拨千斤:“什么怎么办?” “我根本不会跳舞啊,你忘啦?”何音皱眉,“真的跳舞,我非出丑不可,你说我能在现场找到一个,被我用高跟鞋踩七八十下,还眉头都不皱一个的男人吗?” “会有的。”秦臻安慰着,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到了。” 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给她开门。 可车门开了,她却不出来,只坐在原地,仰着头悄声问:“阿臻,我今晚漂亮吗?” 从这个角度看去,秦臻的视线多一秒都不敢停留,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漂亮。” 这是实话。 何音抿嘴一笑,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展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座大宅子,据说已经近百年的历史了,宴会厅宽大,里边已经早早地来了不少人。听说何音到了,现场的宾客们不觉往门口望去。 何音上次出现在豪门的视线里,还是去年的邱家舞会。当时何音完全是个营养不/良的干瘪少女,身材瘦削,脸色苍白,头发半长不短。那身黑纱裙一穿,就像个从黑烟里冒出的女巫,手边还跟着一只黑猫。 五官如何,当时的宾客完全没印象,只记得她真的气质阴冷。 可是现在…… 在场的男人不觉呼吸一滞。 走进来的女子乌发披肩,一字肩的黑色绸缎礼服曳地。她的五官本已经精致清丽,一身妆容衬托下,雪肤、乌发、黑裙、红唇,眉间那一点清丽直接化作睥睨的清贵。 在场的女子,不是金丝雀,就是公主。只有她,是睥睨无双的女王。 这……这居然是何音?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可是看看她的五官,再看看她身边那长得跟秦箴一模一样的男人。除了何音,还能是谁? 仿佛察觉到众人的心思,何音一直直视前方的目光骤然流转,在场上转了一圈。 一瞬间,所有的男性都产生了错觉—— 好像冰冷的星光围着他们扫了一圈,落下些许星星的碎屑来。 叫怀疑都变成了惊艳。 那惊艳之色落进秦臻眼里,下意识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男宾们被这森冷的目光吓到,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开,可挪开只一秒,又转了回来,依旧落在何音身上。 气得秦臻暗地里咬牙。 何音将一切尽收眼中,眼中不觉浮出一丝笑意,故意不去安慰秦臻,只挽着他走到主办方面前,客气地叫道:“展老太太,展先生。” 同时心中不觉一动——这位展老太太,可真是一见就叫人想起廖莉啊。 展老太太虽然号称老太太,孙子也已经二十出头,但人却没到六十。她本就不是合法婚姻,十几岁就跟着展宏辉,生下儿子时,她刚刚成年。 因为保养得宜,她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不知道是豪门贵妇的共同爱好,还是真的跟廖莉有关,她也非常喜欢翡翠。今晚展老太太穿了件墨绿色的手工旗袍,脖子上戴了一串翡翠项链,手上两个翡翠镯子,耳环是翡翠珠子,连手指上都戴了一对硕大的翡翠戒指。 这一身碧莹莹的,看起来莫名有种诡异感。 像磷火燃起的光。 跟在她身边的男人二十出头,样貌中上,面上一片温文,眼中却隐约透出算计之意。 祖孙俩都不像什么好东西。 何音心里暗自戒备,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晚上好。” 展老太太也略一点头:“何董,你好。” 态度不咸不淡。 她的孙子展笠青却非常热情:“何董是吗?久仰久仰,想不到何董比传说中的更年轻貌美,精明能干。能得一见,三生有幸,何董,这边请,我带你去座位。” “有劳了。”何音对展老太太略一点头,表示先失陪了,与展笠青走了。 何音没有介绍秦臻,展家的两人明知道这是云霄的总裁,也没有多看一眼。 “何董。”展笠青边走边客气地问:“你今晚是来竞拍的,还是……” 后边的话特意没说。 豪门慈善晚宴既然顶了慈善两个字,来的宾客自然都要做慈善。要么,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交给主办方,鉴定真伪价格,进行拍卖。要不,就是花钱竞拍东西,拍卖款都捐出去当善款。又或者,就是来看个热闹,不想卖也不想买,直接捐钱。 只要是能增加善款的,什么方式都行。 比如明星们,就是来捐钱的,花个几十万,表示自己跻身上流社会,做慈善了。 这些,何音都知道,秦臻给她做的功课,非常充分。 她笑了笑:“我只会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不好拍卖,所以,待会儿还是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就是说,她选择竞拍或者捐款。 展笠青的目光动了动,不知道何音话里哪个字戳中他了,他忽然打量了何音一下,才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工作人员了解,马上去拿拍卖品册子,展笠青也带何音到了位置。 晚宴是先拍卖,再进行舞会,拍卖点在宴会厅前部,是个前小后大的扇形。最后圆弧状的围墙下,是一圈只有沙发,没有桌子的位置。圆弧墙往前,都摆着圆桌,数量越往前,越减少。 最后,在拍卖台前,第一排只有五张桌子,以摆件和盆栽隔开。 “何董。”展笠青将何音带到第一排第四张桌子前,抬手笑道:“你先稍坐,看看册子,有什么需要的,跟服务生说。” “展先生客气了,您忙,不敢劳烦。”何音客气着,送走展笠青,瞥了一眼圆桌。 桌上已经被工作人员放了张铭牌,上边一行字: 云霄护肤品公司 何音挑挑眉先坐下了,等秦臻交代完工作人员回来坐下,她才四处望了一眼,轻声道:“你觉得呢?” 今晚来的豪门不会少,她只是个身价三四十亿的小老板,现在公司还在努力扭转亏损,准备盈利,怎么会被安排在这个位置? 到底是有事求她,所以待她为座上宾。还是有意将她架在火上烤? 秦臻微微摇头,表示不好说,得看情况。而后目光一动,轻声说:“秦家来了。” 何音往来宾处望去,只见何莹莹与秦箴并肩走进来,身边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是秦家的管家。 这一次,是展老太太亲自将他们带领过来的,将位置安排在第一排第二个。 也就是说,第一排五个位置,中间坐着主办方展家,左右分别是何音与何莹莹。 这个安排,可有趣了。 何音笑盈盈地看着,还不忘跟秦臻开着玩笑:“阿臻,你说,他们会怎么坐呢?” 在豪门这些场合,特别讲究主次、尊卑,别说位置前后的差别,前排比后排地位高。就是在单独一张桌子,也有主次。 因为一张圆桌后边,放着三张沙发椅,呈品字形。自然而然的,中间的就是主位,旁边的是陪衬。哪怕是参加酒会的娱乐圈明星,身边不带助理,就几人一桌,主位坐谁,陪衬是谁,都能放到通稿和八卦论坛上撕一回。 更别说只标注着家族或者公司名字的桌子了,坐主位的,当然是当家做主的人。 他们这张桌子上,坐中间的就是何音。因此刚才见面时,只有何音跟展家两人交流,没有介绍秦臻。 请帖发给谁,谁就是主位,跟着来的都是陪衬。陪衬是不需要介绍的,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总们带个把女伴来,也不会特意说,这是谁谁谁。只有陪衬们借机上前套近乎,说我是某某某。 所以,现在,秦家的位置,坐主位的是谁呢? 何音一手撑着下巴,十分感兴趣地看着。 不仅是她,全场的宾客都瞩目着。 秦箴不是木头人,他能感觉到,他也知道,这面子不能丢。所以到了桌子旁,他就拉开旁边的椅子,扭头笑道:“莹莹,来。” 没想到,何莹莹只是一笑,没有说话,更没有动。而跟在身边的管家将主位的椅子拉开了,她便款款坐下,甜甜地说:“秦箴哥,你也坐。” 秦箴一时面红耳赤,感觉周围的目光全都化作了嘲笑和讥讽,他愤愤地看着何莹莹,骂道:“不懂礼数!” 然后才坐下。 这挽尊技术也太差了。不过,秦家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秦箴留吗?到底是在气谁,又是在哄谁呢? 何音点了点下巴,更觉得好玩了,忽然转头问道:“阿臻,拍卖会还有多久开始?” 秦臻看了一眼腕表:“二十分钟。” “足够了。”何音站起来,秦臻跟着一动,却被她按住了肩膀。 “你在这里等我。” 秦臻的眼瞳骤然紧缩,抬头看着她。 而何音已抓着手包,问着工作人员:“请问这里哪能透透气吗?有些闷,我不大舒服。” 工作人员忙道:“您从这个门出去,是个小花园,请不要走远,以免错过拍卖会。” 何音一点头,摇曳着裙摆走了出去。 门外不仅是个小花园,还有一排长椅。何音捡了一张坐下,慢悠悠地守着树。 不到三分钟,第一只兔子上钩了。 “何音。”秦箴故意将声音放得低沉,好凸显声线的磁性。“好巧,你也来透气吗?” 废话,那不是为了钓你么?何音心中好笑,脸上冷淡得几近拒绝:“滚,不想看见你。” 秦箴不仅没有滚,还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嘻嘻地问:“何音,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傲娇的人了。你说你都在身边放个我的高仿品了,怎么就不肯多看我这正品一眼呢?” “正品?”何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你开什么玩笑?你有什么资格称为正品?不过就是个贴牌。” 她说什么?!秦箴心头一震,手脚麻木,登时愣住了。 何音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破颜一笑:“噗~哈哈哈~看你这蠢样!哈哈哈哈!笑死了,你连何莹莹都斗不过,还想撩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说的话明明很叫人生气,可是看到她绽放的笑颜,秦箴莫名地觉得开心和心软,竟然就原谅了她。 他为自己分辨着:“何莹莹有老头子撑腰,我现在刚开始积攒实力,当然没办法跟她比了。等过段时间,你再看看,我肯定会把她从秦家撵出去。” “就凭你?”何音摇了摇手指,“你不行。何莹莹么,命格太好了,你不可能赢的。”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箴想到自己勾搭她的目的,忙问:“怎么?你还知道何莹莹的命格?” 何音却瞥了他一眼:“套我的话?” “没有,何音,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秦箴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却没有办法可想,干脆坦白说:“何音,我知道你恨何莹莹,我也恨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 “不怎么样。”何音站了起来,“我自己也能收拾何莹莹,要你一个多余的人来分蛋糕?” 秦箴看她要走,急得赶紧拦住:“别走!何音,我是说真的,我们合伙吧!只要我们合伙,一定能把秦家抢到手,到时候,我把秦家分你一半,怎么样?” 何音果然被这条件打动了,回头问:“真的?” “真的!”秦箴说着,心里暗暗补上一句:娶了你,就是分你一半,要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可不算我反悔。 何音望着他沉吟,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假。 秦箴见状又说:“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样吧,我先给你一个好处。你说,要我办什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就算是偷秦家的商业机密,我也给你拿来。” 他故意试探,将条件往大了说。 何音摇头:“我要那东西干什么?我又不是要对付秦家,目标只有何莹莹一个而已。” 她果然还是个学生,什么都不懂,公司果然是那个高仿货在打理。看来,什么算计秦家,什么吞下何家,都是那高仿货在操作。 就说何音一个十八/九的小姑娘,怎么会那么多手段。原来,只是个幌子,当吉祥物而已。 秦箴放心下来,便听何音沉吟着:“不过……” 他赶紧问:“不过什么?你说,只要我办得到,一定给你办到。” 何音缓缓说:“我要你跟何莹莹的生辰八字。” 秦箴一愣:“生辰八字?还我跟和何莹莹的?” “何莹莹的,是为了对付她。至于你的……”何音冷冷一笑,“当然是为了拿捏住你,八字连着魂魄你不知道吗?只要八字在手,你的魂魄都别想掏出我的手掌心!” 她果然会玄学!秦箴内心狂喜。 她一定不知道,身体里的魂魄已经换了个人,并不是真正的秦箴吧? 秦箴眼珠子一转。 那就给她原身的八字,反正那八字不是他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秦箴一口应下了,准备离开,又回头叫道:“何音,话是这么说,我找到了,怎么给你?难道要我去寿康巷吗?给我你的微/信……” “你是不是傻?秦家那么大的权势,你的微/信说不定早就被监控了,否则当天秦霆琛逃出来为什么不带手机?”何音没好气地骂着,然后服了他似的说:“我很快在f大读书,到时候,你直接扮成我们秦总,去学校找我。” “嗯嗯,好。”秦箴连连点头,忽然心上一喜——原来她在身边养个高仿货,是为了这个! 她的主意,一直打在他身上的! 她还是那个即将被他骗身骗心的恶毒女配,原著的设定没有错! 秦箴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回到位置上,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何莹莹,只觉得她都顺眼了。 “让你嚣张。”秦箴心里想,“等我跟何音联手,有你哭的时候,没有了你男人,你算个屁!” 他轻哼一声,解开西装扣子,一撩衣摆,在沙发上坐下。随着他的动作,一缕细细的香气飘了过来。 何莹莹对香气异常敏感,此时不觉一呆—— 这香味…… “哎呀!”她光顾着出神,没想到手碰了酒杯,高脚杯里的香槟一下子洒在她的手臂上。 “小姐!”管家吓了一跳,急忙给她扶好。“您没事吧?” “没事,不烫,衣服也没脏。”何莹莹站起来,甜甜一笑:“管家爷爷,我去一下洗手间。” 管家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何莹莹一路进了洗手间,开了水龙头冲着手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觉咬着嘴唇。 她该不该…… “找我?” 清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吓得何莹莹差点跳起来,她猛地转身,才发现何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把洗手间的门关上。 “你……你……”何莹莹吓得俏脸煞白,紧紧地抓住了洗手台边沿,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人演多了,真是自己都信。”何音评价着,从手袋里取出一小瓶香水,就地喷了几下。“是这个味道,对吧?”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何莹莹的目光一下子泫然欲泣起来,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有?” 这是她学着玩调的香水,世上那么多人,只给秦霆琛用过。这味道太特殊了,所以秦箴一回来,她就闻到了。 她当时以为…… “看你的样子,不会以为是秦霆琛回来了吧?”何音语气讥诮,“怎么?难道他回来了,你还会要他?你不是已经选择了富贵吗?” “你、你胡说!”何莹莹脱口而出,“我没有选择富贵!我只是选择了血脉!” “血脉?”何音的眼睛微睁,那样子像是吃惊,又像是意料之中。 何莹莹分辨不清,只能哽咽着别过脸:“我知道你们把我说得很难听,什么宠妃,我都知道!可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什么宠妃,我,我是公主!我是秦家的骨肉!我没有跟他走,是不忍心抛下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亲爷爷,这难道也有错吗?” 何音冷冷地说:“你冲我喊什么?你到底是为了血脉还是为了富贵,关我什么事?” 何莹莹咬住嘴唇,小心地擦了眼泪,不甘地说:“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当我好骗吗?你故意在身上喷这个香水,故意让将秦箴那傻瓜沾上,让我闻到,不就是约我出来吗?现在,我来了,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说?” 何音闻言,久久地打量着她,那目光好像在说,她竟然也有这个智商。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他托我给你说句话。” 何莹莹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登时浑身一颤,咬住了嘴唇。 “他说,你选择了血脉,他也选择了血脉,你得到了富贵,他也得到了富贵。你们各自回归了自己的原位,祝你给秦家开枝散叶。” 何莹莹又是浑身一颤:“这……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也选择了血脉?” “你还不知道吗?”何音轻笑一声,骤然靠近。何莹莹一惊,瞬间被她抓住了肩膀,困在洗手台跟何音之间。 年长不到一岁的女子,气势强了她不止一头。何音的声音清冷,吐出的气息却温热,一点点撞在她的耳朵上。 “他不是秦家的骨肉,只是顶替你呆在秦家的人而已。何大小姐其实聪明得很,那么,你不妨想想,为什么你回了秦家,何泰华夫妇就得跟着被软禁?为什么何泰华进了监狱,梁双云在秦家一声不吭?他们到底是怕说出什么呢?” 何莹莹猛地咬住了嘴唇,眼中神色剧烈震动,没有说话。 只有那恶魔似的声音,一句句响在耳边。 “你知道我其实比你大7个月吗?你知道刚满月的孩子,跟七个月的孩子差多少吗?你真的相信,那是抱错吗?” 不,肯定不是!何莹莹在心里喊着。 何音仿佛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不是抱错,那就是故意的咯?秦家养不起孩子吗?为什么要将自己家的孩子送给其他人?” 是啊。何莹莹不觉慌乱。为什么? “因为啊……”何音在她耳边缓缓地吹了一口气,轻笑道:“秦家的血脉,是会遭天谴的。” 何莹莹浑身一震,眼瞳剧烈收缩——什么?! “你以为我骗你?秦家的子孙,注定命中有一劫。你看看你的父亲和叔叔伯伯们,不光是他们自己,就因为进了秦家的门,他们的妻子也遭了殃。你大伯母要不是一直在周游世界,几乎跟秦家断绝关系,她也逃不过。” “至于你们这一辈,秦箴从小聪慧无双,人人称赞的神童。结果呢?十七岁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死了,被秦沛不惜一切代价救了回来。现在是什么样,你也看到了,身体是救回来了,人却像是傻了似的,做什么都不成,就是个蠢货。” “秦霆琛,他只是顶着秦家的姓,也曾经是神童,甚至位居秦家集团的副总,差一点掌管秦家了。然后呢?他失去了亲情,爱情,大病一场,差点因为肺炎死了。要不是跟秦家断了关系,我都救不回他。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选择出国,而不是回去认错,继续当大少爷?” 她越说,何莹莹的心越是颤抖。 而那恶魔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荣华富贵,泼天权势,当然是好东西,可是,好东西也得有命来承受,对不对?” 何莹莹浑身一颤,不禁抬头看向何音。 面前的女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脖颈纤细,露出的肌肤白如冰雪。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耳朵上两个水滴状的红宝石坠子,一晃一晃的反射着光芒。 如果仙侠故事里的魔族有人形,就是这个样子。 美丽、冰冷,明晃晃地透着血腥和残酷,明摆着就是在玩弄人心。 偏偏人心总是不受控制,被那言语困住了。 “莹莹小姐。”何音轻轻一笑,抬手将她散乱的一缕发拨到耳后,柔声说:“你不如问问秦沛,他准备什么时候让你姓秦,又什么时候,真的将继承权交给你。”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各位,拍卖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回到会场。” 何音又是一笑,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打赌,他会说,等你生下孩子,一切都会是你的。” 何莹莹的一张脸几乎煞白,何音又是一笑,松开了她,打开门走了出去,慢悠悠地回到了会场的位置上。 迎接她的,是一双深深地眼。 秦臻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不知道看着秦箴跟她一前一后离开,秦箴再回来之后便开始傻笑,中间发生过什么。 不知道一直被他保护起来的她,什么时候多了这般运筹帷幄的算计。 更不知道,她来慈善晚会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计划。 他只天真地以为,陪她来做个商业应酬而已。 “阿臻。”何音接着拿酒杯的时候,靠近了他,轻声说:“你得习惯。不是你说的吗?要我做女王,而不是你做摄政王。” “嗯。”秦臻点头,“是我说的。你……” 他话语顿了顿,喉结几下滑动:“你做得很好,阿音,我只是吃惊,你居然能做得这么好了。” 并不是在遗憾什么。 “什么?”何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只有吃惊,没有紧张吗?” 秦臻的呼吸一滞。 那小恶魔将酒杯放下,探过半个身子,拢手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想把我交给其他人吗?” 秦臻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不,他本就没有心跳…… 正胡思乱想时,台上一声轻响,拍卖会开始了。 第 54 章 这一晚虽然号称是慈善晚宴, 但慈善并不是重头戏,就是博个彩头而已, 拿出来卖的东西都不贵。拍卖品中, 除了腕表就是寻常的金银珠宝。 豪门之中,谁家会把珍藏的东西拿出来卖? 那不是叫人笑话吗? 因此,今晚的拍卖会, 何音估计喊来喊去, 价格都是20万起拍,拍来拍去, 也没有超过100万。 纯粹就是个好玩而已。 看他们拍卖, 还不如看何莹莹跟秦箴呢。 “哎。”何音用胳膊肘砰砰秦臻的, 凑过去轻声说:“你就不好奇一下, 我跟他们说了什么吗?” 秦臻一直心绪未定, 此时被她一碰, 瞬间惊醒,不觉暗自懊恼起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他要带她来看看情况,见见拍卖会的, 怎么自己还走神了? 现场还有秦家人在呢, 万一秦家算计她, 怎么办? 秦臻一边责怪自己, 一边往秦家的位置看去, 一看, 登时皱起了眉头。 秦家两个人, 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神色。秦箴满脸得意,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时笑一下, 每笑一次, 他就往何莹莹身上瞥一眼。而旁边坐着的何莹莹,则脸色苍白,虽然强装镇定,但目光不时流露惊慌之色。 她刚刚说了什么? 这念头刚划过,那小恶魔便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我骗了他们。” 秦臻被那呼出的气息荡了一下,心旌飘摇。那小恶魔察觉,更得意了,在他耳边吐着气,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干的事说了出来。 末了,还要问他一句:“你说,我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 何莹莹的身世在秦家与何家以及何音这边,都是心知肚明的,连何莹莹自己都能察觉出来。可问题是,心知肚明却没有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反而连外界恶意的揣测都不理,这叫什么事? 何莹莹是一个直觉非常敏锐的人,她本能地知道什么对自己最好。因此,半年前她本能地选了秦沛,选择回秦家,而不是跟秦霆琛走。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感觉到了秦沛对她的疼爱,却迟迟没有给她恢复秦家大小姐的身份。 何莹莹心中怎么会没有想法? 而众多想法之中,何音给了她最荒唐、却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她越是想,越是相信,自然也就越害怕了。 对何莹莹这类女性来说,跟她说什么经济独立、靠自己的本事活,是不可能的,她就是一朵菟丝花,需要依托乔木才能生存。她们可以安静地呆在男人后边当辅助,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柔顺的性格,最大的梦想就是生下儿子,稳固地位,坐享清福。 但生下儿子的目的,是为了母凭子贵。如果生下儿子的结果是去母留子,那就十分可怕了。 首先要有命,其次才能享受富贵。 如果为秦家延续了后代,结果却是丢了性命,这种“舍己为人”的事,何莹莹怎么肯干? 何音一番话,就戳在何莹莹的死穴上。 秦臻低头看着她,女孩的眼睛闪亮亮的。她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黑裙黑发映着那雪肤红唇,是他眼中惊心动魄的美丽。 “哎。”何音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满地嘀咕:“这可是我第一次单独策划个大计划,你怎么不夸夸我?我做得好不好呀?” “好。”秦臻必须承认,“非常好。” “那——”何音追问,“我现在是个大人了吗?” 秦臻刚要回答,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何音总是在他面前强调“大人”这个概念?她想在他这里得到什么? 一念及此,那句到了嘴边的话便迟疑了,就在这迟疑的瞬间,会场入口处传来一声轻斥: “让开!我看谁敢拦!” 何音靠回沙发背上,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孩推开众人闯了进来,冷笑道:“谁说拍卖会开始了?我展家的人还没到呢,谁敢说开始?” 她展家? 她是哪个展家? 何音还没问,跟在旁边准备服务的工作人员便察言观色,低声说:“何董,这是展家的小小姐,展笠瑜。” “哦?”何音不觉看向他。 那工作人员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十分上道,显然想巴结她这个圈子里最年轻的女富豪,赶紧低声说:“这是大老太太那一房留下的唯一血脉,可惜了,是个孙女。” 大老太太?这是个什么称呼? 何音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展老先生的合法妻子,圈子里戏称为大房的女人,也就是真正的展老太太。 这位合法原配跟展老先生有两个孩子,兄弟俩足足差了20岁,小儿子还没上幼儿园呢,大儿子的女儿就出生了,便是这个展笠瑜。 展笠瑜四五岁的时候,她父亲也得病去世了,她是被亲奶奶跟亲叔叔养大的,跟她小叔叔关系很好。但十年前展老太太去世,没几年,展笠瑜的小叔叔也意外去世了,所以,合法妻子那条血脉里,只剩下展笠瑜一个了。 何音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展家的资料,但那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在工作人员眼中,却像是不高兴了。 工作人员发现不对,赔笑道:“不过,这都是老旧思想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讲什么儿子、女儿?生男生女都一样。只是这位咱们这位展小姐,虽然从小在家里长大,但一直体弱多病,几年前展小先生没了,所有人都觉得她大受打击,活不下去了。谁知这时候,嘿,她身体又渐渐好了!” 何音敏锐地发现话里有个词不对:“在家里长大的?难道还有展家的孩子不是在家长大的?” “有啊,咱们这位展小少爷不就是吗?他一直被瞒着,养在外地,六年前才认祖归宗的。” 六年前。何音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六年前,秦臻被穿书者占了身体,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冥冥中却有个预感告诉她,两件事有点关联。 “谢谢你。”何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前边。 展笠瑜五官秀美,脸色苍白,身材也十分瘦削,可眉宇间有股倔强。 那倔强几乎浓郁成执拗,支撑着她一路推开保镖,走到展老太太面前,问道:“三姨奶,在我展家开慈善晚会,却没有通知我这个主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会要我真的报警吧?” 不光是何音,在场的其他人都挑眉起来。 她的展家?她是主人?那主位上坐的两个人又是谁? 展老太太沉着脸,依旧坐在位置上,没有搭话,倒是展笠青站了起来,不满地说:“笠瑜,你也太任性了!胡闹怎么也不分场合?也不看看今天有多少宾客在,有什么事,不能在自家里解决?” “我是在自己家解决啊?”展笠瑜语气冷硬地顶了回去,“我哪知道,有人暗做手脚把我弄出国读书,实际上是想鸠占鹊巢?” 她说着望了一眼展老太太,满脸挑衅。 “够了。”一直沉默的展老太太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既然来了,就坐下。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没得给人看笑话。” 主位跟其他位置一样,都是一张桌子三张沙发椅,中间的位置坐了展老太太,左边坐了展笠青,展笠瑜便冷笑一声,在右边沙发上坐下。 “咳……”台上的主持人清咳一声,试图当做没有什么事发生,打圆场笑道:“小小插曲,大家不用放在心上,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让我们来看第一件拍卖品——” 最后一句话说得热情洋溢,情绪饱满,重新把气氛带了起来。 何音坐在位置上,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颊,另一手懒洋洋地翻着膝盖上的拍卖手册。 她安分不了几分钟,便将手册丢在桌面上,凑到秦臻身边咬耳朵:“无所不能的黑猫先生啊,信女诚/心求问,这个展笠瑜是怎么回事?” 自从她给了他实体,两人都快忘了黑猫这回事了,现在听着这个称呼,秦臻心中便是一软,轻斥道:“你当我是江湖百晓生,什么都知道吗?” 可顿了顿,他又说:“无非就是豪门中争家产那点事。” 何音趴在沙发扶手上,一副洗耳恭听……不,秦臻听杨心说过一个词。 她这样子,叫做“等待吃瓜”。 “展家家庭情况复杂,这点你也知道,祖孙三代,意外去世的很多。展老先生去世得比较匆忙,虽然留有遗嘱,但是没有来得及公正。你眼前这位展老太太,在展老先生的灵堂上,拿出了dna鉴定书跟遗嘱,敲定了展笠青的身世。” “当时的豪门,你也知道,是非常讲究儿子的。展笠青是男丁,展笠瑜是女孩,自然地,其他人就默认是展笠青继承展家,展笠瑜就被送出国读书了。但是……” 秦臻说着,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干嘛?”何音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六年前的事,六年前,我打工都还没人要呢!” 那时候她还没满十四岁,还是个在孤儿院里愁明天吃什么,跟展家有什么关系? “是你对付邱家的手段。”秦臻解释,“在你之前,豪门蔑视法律,一直保持着关上门自己解决,不寻求法律手段的做法。但是你帮汪子珊的事,给了展笠瑜非常大的触动,她开始去求证法律。后边的事,我有了实体,就没有追查了。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也能猜出个大概。” 应该是展笠青的dna鉴定跟遗嘱在法律上有问题。 展笠青并不是在展家长大的,他能认祖归宗,就靠灵堂前的一张dna鉴定数据。但是,dna鉴定这个东西,自己承认,跟法律承认,是两回事。 法律承认的dna鉴定,要清楚明白不说,还得是法定鉴定机构出的。不是说你随便拉个境外机构出个鉴定书,就行了。随便拿出来的dna鉴定书,自家人承认闹着玩可以,但真的落在法律程序上,就是个笑话。 同理,遗嘱也一样。 遗嘱必须有法定公证机关办理,不是说拿出一张遗嘱,上边有亲笔签名,有印章有手印,就是真的遗嘱。没有法律效力的遗嘱,跟一张废纸没太大区别。 遗嘱无效,就是按顺位继承,展笠瑜跟展笠青平分展家的财产。 你说展老太太?抱歉,她虽然顶着个老太太的称号,但没有经过法律承认。她不是展老先生的配偶,甚至也不是亲属成员,没有任何继承展家遗产的资格。 而展笠青的亲属资格是靠那张dna鉴定证明的,如果dna鉴定没有法律效力,展笠青就得重新弄法律承认的鉴定书。否则,他连展家孙子这个身份都没有。 因为他不是在展家长大的,是后续认祖归宗的。 但展笠瑜不一样,她在展家长大,亲属代际明明白白,从小户口就在展家的户口本上,标注的跟户主关系就是祖孙。 换句话说,展笠瑜的继承人资格,是无可争议的。 “这……”何音哭笑不得,“豪门也太缺法律常识了,他们到底学了什么知识?争遗产就打官司,这不是第一反应吗?” 秦臻闻言,含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清清楚楚地传达了出来—— 不是每个十几岁的少女,都跟你一样有主见、有主意、敢争取,能勇往直前的。对豪门里这些被珍爱着长大的千金来说,她们中许多人遭遇变故,除了被人安排,没有别的选择。 不是世上没有别的路,而是她们不知道自己面前有别的路,也不敢走别的路,只求一夕安稳。 “……”何音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蓦地别过头去,露出的耳根红红的,轻笑着:“去你的,就会哄我。” 明明是她一再要他夸奖的,现在他真的夸奖了,她又不好意思。 秦臻看着,藏在身躯深处的魂魄,心跳骤然加快。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在她心里如此重要。 两人各自在心里算着,心绪酸酸甜甜,一时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秦臻回神,台上已经在拍卖最后一件东西了。 “何董。”工作人员见状便靠近了几步,弯腰问道:“您没有看上东西,是要……” 他留着话没说。 何音明白,从包里取出卡,正准备交给工作人员,说一声捐款一百万。谁知就在这时,展老太太忽然开口了。 “等等。” 主持人赶紧停下动作,在场的宾客也都望了过来。 展老太太在注视里缓缓露出个笑,说:“既然是慈善晚宴,没有主办方打个幌子不出力的道理。” 这话说得倒也对,这六年来,每年慈善晚会都由展家主持,他们都出力组织而已,并没有真的出过拍卖品,或者出钱。豪门中为此诟病的言语不少,但都没有说到展家面前。 现在,展家是要破这个诟病,花钱了? 那么,是捐钱,还是出拍卖品? 展老太太便在这期待的疑问里,加深了笑容,端起茶慢吞吞地说:“都望着我跟笠青做什么?没看到刚才大小姐说的话吗?我跟了老爷子几十年,但不是展家的人,这展家啊,都是大小姐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汇聚在展笠瑜身上,那展老太太又皮笑肉不笑地问:“展大小姐,你说吧,作为主家,你是要捐款还是要出物品拍卖?” 展笠青见状,马上加上一句:“刚才拍卖时最低成交价90万,最高210万。当然,这是豪门的游戏,大小姐也可以捐款。后边那排明星,都捐钱了,最低5万的也有。” 言下之意,没钱还想当什么大小姐?跟那些花钱买进来拍个照片就买热搜的明星一同,边上呆着凉快去。 慈善晚宴,是豪门的游戏。 展笠瑜乍然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她知道这回事关重大,不觉手心出汗。 她算准了时间来砸场子,如果场子没砸成反而露了穷酸,那以后就算抢回了展家,也得被豪门笑死。 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展笠瑜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下巴微扬,站了起来。 “说的不错,一直以来,展家都是豪门中的一家,这么多代以来,没有哪次说是扯虎皮拉大旗,拿别人的钱给自己增添做慈善的名头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选择拍卖。” “哦?”展老太太神色都没动一下,依旧神定气闲:“那么,大小姐要拍卖什么?容我提醒——得是‘你’的东西才行。” 这话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懂。 展笠瑜回国直接就跟展笠青、展老太太开撕遗产,现在展家的财产都在纠纷之中,受到保护,不允许动的。展笠瑜要拍卖,只能卖自己的东西。可展笠瑜是个孙女,她奶奶那一溜下来都不得展老先生的喜欢。 从小,展笠瑜就没有什么珠宝首饰,别说什么高定礼服了。她能拿什么来拍卖? 一个ipad吗? 展笠青嘴角的讥诮藏都藏不住,就差在脸上写着:你要拍卖什么?倒是拿出来啊。 他倒要看看,谁敢买! 这是展家的地盘,自从回到展家,他已经在展家势力范围内耕耘了六年。现在豪门里提起展家,都指的是他展笠青。满座宾客,谁会跟他过不去,非得站在展笠瑜那边,眼瞎了不成? 展笠瑜将那神色看得一清二楚,脸色越发白了,她硬是没怯场,走上台去,对主持人说:“让开!” 主持人乐得清闲,让开了去。 “今天我要拍卖的,是这个。”展笠瑜深吸一口气,从手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举了起来。 台上有大荧幕,能放大拍卖品,好叫全场看到。此刻镜头聚焦上去,只见那是一本薄薄的线装册子,已经陈旧得泛黄,似乎翻一翻就要散架了。 书皮上,什么字都没有。 现场静了一秒,发出一阵哄笑。 “我去……哈哈哈!” “我的天呐,太搞笑了!” “展家怎么会出这么个天真……不,愚蠢的孙女啊!” 一片笑声里,只有两处没有动静。 一处是秦家的位置,秦箴与何莹莹各怀鬼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别说现场哄笑,这一晚上拍了什么东西,多了什么人,他们都没有看到。 另一处,是何音的桌子。 那书册一亮相,何音就抓住了秦臻的手。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句话—— 那册子上,有坤卦之力的气息。 不……何音闭上眼用心感知了一下,将秦臻的手打开,在他手心上写着: “有坤卦之力的封印。” 她微冷的指尖在掌心滑动,秦臻只觉得心头麻麻痒痒的,但是看懂了她的话,登时眼瞳一缩,望了过来。 那目光透着沉沉的冷静—— 坤卦之力的封印?是真的,还是针对她的陷阱? 何音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她有直觉,这本书非常重要。如果能有所线索,当然是最好。如果是陷阱…… 那也是知道这世界上有坤卦之力的人设下的,背后既然有鱼,她亲身当一回饵又怎么样? 反正最后赢的,一定是她! 何音对他略一点头,在哄笑声里问道:“展小姐,你这书起拍价多少啊?” 她声线清冷,在满场的哄笑声里极为醒目,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展笠青脸色沉了下来,不爽地叫道:“何董!” 他把她当贵宾,她回头就帮展笠瑜,给他没脸? 何音没理会他,心中不觉冷笑一声。 展老太太将她捧成贵宾,还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打算呢!真当她是无知少女?这事她过后再算。 “展小姐?”何音见展笠瑜没有开口,便提醒了一声。 “谢……谢谢你。”展笠瑜一时哽咽,差点说不出话来,忙深呼吸一下,开口说:“起拍价一百万。” 一本破书,开一百万?这不是抢吗?现场的宾客吐槽着。 不,这买的是书吗?是何音花一百万落展老太太的面子,她疯了不成?为了帮个女的,得罪展家? 触物伤情,同病相怜吗? 连旁边服务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劝道:“何董……” 这不是跟展家作对吗?不值得。 何音抬了抬手,既是示意工作人员:谢谢,不用多说。 也是暗示秦臻:出价。 秦臻得令,举牌道:“500万。” “什么?!” “疯了吧这是!” “果然有钱使人疯狂!” 现场一片哗然,都觉得何音脑子有问题。 豪门里也有不少人家,有钱多没地方花的烦恼,但这些人家里绝对没有何音。何音不过是一个资产三四十十亿的小富豪,云霄公司刚把茂禾日化吞下,还没消化好,正是用钱的时候。她疯了吗?花五百万买本破纸? 她对经营公司、对资金流,有点概念吗? 展笠瑜也被这数字下了一跳:“何董,你……” “展小姐。”何音微笑着提醒,“你遵照流程,问一下,没异议,这东西就是我的了。至于钱多钱少,反正都是做慈善,别说五百万,一千万我都想喊,可惜我好穷,没钱。” 没钱还花五百万买本破书……现场的宾客都服了。 展笠瑜却被她的豪气与轻松感染,忽然也笑了,点点头,扬声问:“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还有没有更高价格的?五百万三次……” 她在展老太太/祖孙铁青的脸色中,拿起小锤子敲了一下,宣布:“五百万,成交。” 最后一声说出,她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声音都轻快起来,拿着书册几步走下台,跑到何音面前说:“谢谢你,何董。” 何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露出个得体又不失温暖的笑,一边将卡交给工作人员划钱,一边摇头道:“不用客气。展小姐,我只是做慈善而已。刚刚光顾着跟我们家总裁打情骂俏,什么时候拍卖完了都不知道。” 这话到底是遮掩还是真的,没人知道。 展笠瑜虽然年纪比她大六岁,但站在面前却不敢乱说话,就像对长辈似的。她恭恭敬敬地将书册放在桌上,又说了声谢谢,才回到展家的位置。 对上这祖孙,她可就不怯场了。 扬起下巴,展笠瑜对展老太太/祖孙笑了一下。 “三姨奶,不是我说你,虽然从前家里大小事情都是我奶奶主持,爷爷平时也只带二姨奶出去,但你也是跟在我爷爷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展家暂时交到你手上,就干出这种事来呢?扯着展家的名头,办着慈善晚宴,却让别人出钱出物品,自己拢了钱捐出去,名声都是自己的。你这算什么功德?汪家的事,你没看到吗?老天爷一时被骗,不可能一直被骗。回头发现被骗了,可不得遭报应?” 一番话明枪暗箭,一来指出展老太太从前在展家,也就是个排在第三的,没有名分也没被带出去过,展老先生都觉得她上不得台面。二来,又一次点出展老太太这几年打着办慈善晚宴的名号,实则一毛不拔,拿别人捐的善款去做好事,希望换个慈善家名声,实在不要脸。 又偏偏,她说的,都是事实。 展老太太被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没说话,还是展笠青站了起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拍卖会结束了!” 主持人如梦初醒,赶紧出来打圆场:“各位,慈善晚宴结束了,请少坐片刻,开始舞会。” 这一场拍卖会里,秦家来得嚣张,过程中却一直沉默,没吭一声。何音把展家得罪了,展家自己又当众争权相互给难堪,实在是吃瓜猹的盛宴,生意人的噩梦。 你说现场这个,到底是个什么局势,谁跟谁交好?谁得罪了谁?待会儿舞会正式开始,该跟谁打交道? 还有何音。 这何音到底是个什么混世魔王,光明正大地站在展笠瑜身后?按照她一惯的玄学少女、运气逆天设定,难道展家最后夺权成功的,是展笠瑜吗? 如此一来,到底该不该跟展笠青打好关系?还是跟展笠瑜? 现在就跟展笠瑜套近乎,万一将来有变数,岂不是把展笠青得罪了个透? 头疼,实在太头疼了。 借着变换场地的机会,好些人都说出去透透气,冷静冷静再回来。 展家的宴会厅很大,之所以隔成原本是个长方形,两头是圆弧状。拍卖会时为了看清楚拍卖品,才临时将大厅隔成两半,做成主持台。 现在一声令下,工作人员开始行动,没一会儿就把隔断和台子等物品拆了。大厅里瞬间灯火辉煌,露出后半部分。 墙壁之下,乐队已经就位,两侧放着香槟塔和甜点台,中央的舞池里铺着地毯。 半个小时后,补妆的、透气的,全都回来了。 主持人看看情况差不多了,便走到高脚话筒面前,清咳一声,仪式性地说了开场词。而后,高声道:“现在,舞会开始,让我们欢迎本次慈善舞会捐款最多的嘉宾——云霄公司董事长何音小姐,跳开场第一支舞!” 现场响起掌声,刚开始稀稀拉拉的,都是客套。 谁都知道,何音刚才那五百万,把展老太太/祖孙得罪惨了,现在是谁也不敢给何音喝彩站边。 可他们,也不敢跟何音作对。 一时掌声响得稀稀拉拉又不敢停下。 正在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展笠青做了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 他站了起来,走到何音面前,风度翩翩地一欠身,伸出手道:“何董,感谢你对展家、对慈善事业的支持,我有这个荣幸成为你开场舞的舞伴吗?” 什……什么鬼! 现场的宾客被这峰回路转的转变惊呆了,一时竟是谁也没说话。 这……这是什么发展? 何音刚刚支持了展笠瑜,不是打了展老太太/祖孙的脸吗?展老太太没气死,居然还要展笠青跟她跳开场舞?到底是展家不行了,穷得只剩下个空壳子,还是何音身上有什么好赚大钱的项目,让展老太太被打了脸还凑上个笑脸? 不管怎么说,既然展老太太亮出了求和的信号,展笠青又亲自邀请跳舞,何音怎么说都该答应吧? 半个小时内,打脸两次,这不是把后路都封死了吗?学过礼仪都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惜,何音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和场面,更何况,展笠青身上始终有种她非常不喜欢的感觉。 现在,即便展笠青躬身站在面前,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很抱歉展少,老实说,我不会跳舞,真跟你上场,踩你七八十次还是轻的,只怕影响你翩翩的风度。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虽然是婉拒,但用的理由是不会跳舞,倒叫人能接受。 谁都知道,何音从小流落在外,才被何家找回来又被撵出去,从来没受过豪门的教育。不会跳舞是很正常的。 展笠青直起身,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只能遗憾了。不过,开场舞不能废,不如……” 宾客们这才听出来,原来他邀舞,打了进退两层主意。 要是何音答应,他就跟何音跳开场舞。历来舞会都是主家开场,他跟何音跳了开场舞,也算是间接证明自己才是展家的主人。 这个可能,在了解何音的人看来,几率非常小。大多数人都能想到,何音不会跳舞,会婉拒他。一旦何音拒绝,展笠青便能顺理成章地跳开场,继续坐稳他主家的位置。 现在可能一已经被否决了,展笠青微微一笑,便要继续可能二。 谁知一句话没说完,何音便打断了他:“展少说得对,开场舞不能废,否则我这五百万花得就不值了。不如这样吧。” 她扭过头,微微笑着,问道:“阿臻,你带我跳?” 在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叫一个名字,秦臻没出声,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打量。只是他一直沉默,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助手,宾客们才没有多看。 此刻何音一句话将他架在火堆上烤,他似乎也怔了一下。他看着何音,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但不到三秒,便见他站了起来,欠身行礼。 “荣幸之至。” 何音笑了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被他牵着走进舞池。 只有她跟秦臻知道,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她忽然有点后悔,还很害怕,不由得就手足无措起来,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反而是秦臻,镇定又从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给了乐队一个眼色。乐队得令,奏起舞曲,秦臻揽着她轻巧地脚步一动,划出一串优雅的舞步。 长长的裙裾飞扬,遮不住何音完全不知道怎么动的双脚,但揽着她的男人,却能带着她,完美地踩在每一声音符上,优雅地翩翩起舞。 一时宾客呆住了,何音也呆住了,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 秦臻的目光原本看着她的耳垂,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头,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手心怎么都是汗?” “被吓的。”何音舔舔嘴唇,小声说:“算计你,想逼你,回头发现,好像只有我自嗨,有点糗。对不起啊,阿臻,我自作主张地想追你,结果耍了太多手段,反而惹你烦了。我以后不……” “不。”秦臻摇头,“没有。” 何音追问:“没有什么?” “没有烦。”秦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其实,很开心。” 他想了半个晚上,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他面前强调“大人”这个词了。 她是想说,我思虑周全,明白后果,能够负责。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畏惧后果,不是小孩子的胡闹。 第 55 章 开心? 何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像万千星光都落在了里面。 她舔舔嘴唇,小声又雀跃地问道:“开心, 是什么意思?” 秦臻看着她的眼睛, 神色镇定,语气寻常,那一点温柔和笑意, 只有近在咫尺的她看得见。 “开心, 我喜欢的人,对我也有意思。” 喜欢的人!何音的心被这四个字轮流轰击了一遍, 登时心花怒放。要不是在宴会现场, 她能跳起来抱住秦臻的脖子, 大喊大叫。 不不, 得冷静。 何音撇撇嘴:“秦先生, 不要乱说话啊, 我对你试探了都好几个月了,你都躲躲闪闪的。我看啊,你不是喜欢, 你这叫责任。觉得我这么可怜, 唉……算了, 就假装喜欢她一下吧。” 尽管知道她只是开玩笑, 秦臻还是忍不住轻斥:“不许这样贬低自己。” 何音对他挑挑眉——不然呢? 秦臻脸上逐渐浮出不自在的神色, 但他知道, 许多事要说清楚, 世上最不该有隔阂的,就是他们俩。 “阿音,我是游魂, 我没有未来。我不该招惹你的。” 何音听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遇到你,那我就太可怜了。瞧瞧我周围的男人都是什么货色,不是那一肚子草包的冒牌货,就是展笠青这种心机深沉的。没有你,我可就孤单一辈子,夜深人静时,只能一杯红酒饮下,每天只能抱着钱睡了。” “胡说。”秦臻轻斥,“等你读大学了,开始真正掌握公司了,会遇到很多青年才俊。他们才……” “才不适合我呢。”何音接口,“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看上我的钱?就算是真心的,我不喜欢,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溢美之词从来都是虚伪,可经由心爱之人的唇齿说出来,竟然甘美得鸩酒也能往肚子里吞。 秦臻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赶紧打住:“好了,何董,不要再商业吹捧了。” 他会当真,也会上/瘾的。 “什么商业吹捧?我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和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何音收敛了玩闹的神色,正正经经地说:“秦先生,别慌啊,我会对你负责的。万事有我呢,怕什么?” 秦臻低头,便见她仰头笑着,握紧的手里,一缕坤卦之力从她的手心透出,一点点从他的手心里渗了进去。 温暖着他的心。 “何董。”他保证着,“以后不会了,真的。” 以后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真心也好,命也罢,他绝无二话,心甘情愿。 “这才像样嘛。”何音脸上露出了笑容,又嘀咕着:“说起来,应该慌的是我嘛。” 秦臻微微挑眉:难道不是他慌么?她慌什么?抛开阴阳殊途的原因,她可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年纪轻轻又貌美可人的小富婆,以后不知道多少男人觊觎她,想跟她在一起呢。 他可得严密防守,决不能漏给其他人机会。 比如说……秦臻眼睛眯了眯。那个冒牌货,那个展笠青。 何音毫无知觉,还跟他数着: “你看,你永远这么帅,这么英俊潇洒又矜贵。我呢?我现在倒是青春年少,可惜,好年华没几年了。等我变成那种满脸褶子,嘴角法令纹往下垂,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挂满翡翠的老阿婆,你还看得上我么?怕不是出门就对人说,大家好,大家别误会,这是我奶奶。” 原来她连他的顾虑都知道,原来她也会害怕担心。秦臻暗自责着,问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光顾着自己犹豫不决,连她的心情都没有注意到。 心念一动,柔情四溢。 “你哪里是什么奶奶?”他低下头,借着又一个旋转,在她耳边说:“你是我的小祖宗、姑奶奶。” 游魂的呼吸都是冷的,扑在她发烫的耳廓上,一股酥麻从尾椎直窜而上,何音瞬间头皮发麻,差点站不住。 太会了,何音又欢喜又好气,他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秦臻回答得一本正经:“也许是隐藏技能,只能被你触发。” 去他的,就会哄她! 何音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心中情意涌动。她从来都不是亏待自己的人,当即用指尖划着他的手背,充满暗示意味地看着他。 “糟糕。”她小声说:“我好像选错了表白的场合,现在要是我跳起来抱住你,是不是我沉稳镇定的人设就崩塌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方法。”秦臻收紧了手臂。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何音整个人都贴近他的怀抱。 何董事长的脸立刻就红了,小声问:“你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心跳?” “没有。”秦臻的话语都在她耳边,“我听见了溃堤的声音。” 有个词,叫柔情似水。 柔情似不似水,秦臻不知道,但情意一定是水,理智是河岸,漫漫人生路,就是两岸的土壤。 一条河自高山深处悄然滴下第一滴水,汇聚成涓涓细流。本来很快能被人世风烟磋磨掉,吸收掉,但偏偏被理智察觉,无端往心底沉下,在漫漫人生里划出痕迹。 有了痕迹,那情意之水便越汇聚越多,奔腾着往下冲刷,与理智的河岸渐渐分明起来,奔流着要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海。 心结就是那堤坝,妄图控制这流水,什么时候不小心泄露了一点,都担心下游泛滥成灾。 堵住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情意如流水,是斩不断的。建立堤坝,只会让流水在心结后边聚集,逐渐高涨,越来越深。 那水流冲击堤坝的力道一天比一天强烈,堤坝本就岌岌可危,命悬一线。谁能知道,还遭到了外力的敲打。 秦臻从来不知道,原来他醋劲这么大。 今晚,从踏进展家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开始不爽。 不爽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不爽展笠青对她别有意图的殷勤,不爽她另作安排单独见秦箴。所有的不爽都像挖掘机,一下下挖着堤坝。 最后,她的一句话,将堤坝冲开了一个口子。 堤坝瞬间全线崩溃,洪水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抵挡。 他心底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前途未卜,何尝不知道阴阳殊途,但她殷殷切切地一片真心,难道他因为一点害怕,就要不管吗? 正如她所说,她不是小孩子,她有最理智的心和最坚决的意志,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 听说爱是一种勇气。 秦臻觉得,除了勇气,还有没脾气。 或者说,心软跟不忍心。 她的真心如此炙热纯然,他不忍心叫她落空,伤心。 只是这些,不必跟她明说,自己知道就行了。 让所有的情意,都化作流水,涓涓流长,永不断绝。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两人不再说话,无声地跳着舞。 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得偿所愿,气氛还这么好,她真的很舍不得。 何音喟叹:“啊……时间慢点走就好了。” 难怪小说里表白都要选个好气氛,花前月下。含情脉脉表白之后,还有一大串事情可以做,一大堆时间可以你侬我侬地相互依偎,手牵着手说情话。 不像她现在,一首舞曲跳完了,还得办正事。 “我算是理解为什么从前君王不想上早朝了。”何音夸张地叹气,又忽然想到一点,仰头问道:“你别是哄我的吧?等会儿回去了,你又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副家长口吻说:抱歉,当时情况骑虎难下,我只能顺势答应你。其实呢,在我心里,你始终是个小孩子。”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故意把眼神跟语气都弄的凶巴巴的:“你真敢这么说,我马上动用坤卦之力,把你变成我的禁/脔。嘿嘿,到时候,可别怪我皮鞭蜡烛伺候!” “哪学来的话!胡说八道!”秦臻心中不觉怦然一跳,他笑斥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在她耳边保证着:“我保证,不会反悔。还有,董事长,我的一切,早就被你拿捏在手掌心,任你处置了。” “任你处置”四个字,可真是引人遐想。 何音试着勾勒一下那画面,登时口干舌燥,赶紧配合着他的动作,跳了最后一个舞步,双双停在舞池边沿。 一支舞的时间不过几分钟,谁能知道这几分钟内,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过程落在宾客们眼中,只看到何音确实不会跳舞,由秦臻搂着舞动。 按照从前,他们都会暗自嘲笑。一个连舞都不会跳的土大款罢了,还妄图混进豪门圈子?真是不自量力。可是舞池里的男女,男的高大英俊,气质清贵,女的清丽逼人,眉宇间自有高傲。 有人悄声说:“王子和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什么王子公主?别埋汰何音了。”另一人小声说,“明明就是忠心耿耿的辅佐大臣和雄才大略的女王。何音可不是等着配驸马的公主,那位才是吧。” 说着,往何莹莹的方向看了一眼。 听到这话的人,都不觉心中喟叹。 在场多少豪门千金,出色的就三个。 展笠瑜不必说了,虽然在豪门中长大,但没权没势,只有一腔孤勇,没有计策。今天要不是有何音撑腰,她别想在展老太太/祖孙面前讨到一点好处。 何莹莹,确实美丽,确实娇柔可人,像一朵美丽的菟丝花,惹得男人心怜。可想想她这一路来的举动,在场的男人们无不心惊。 从前何莹莹怎么跟秦箴订婚的,又是怎么勾搭上秦霆琛就不要秦箴,等进了秦家,又是怎么把秦霆琛抛弃,投入秦沛怀抱的。别人不知道,他们还看不清吗? 菟丝花公主只能是最强者拥有,一旦你不再是最强者,她马上就会抛弃你,投入他人的怀抱。 这菟丝花,是吸血为生的。 比来比去,还是何音最好。 有美貌,有能力,有财富,尽管这份财富现在还不算特别出色,但未来无可限量。最重要的是,她的欣赏就是欣赏,是标志着你有才干,有能力,值得交朋友。跟她来往,不但不担心传出绯闻,还是相互欣赏才干的美谈。 这么一想,展笠青的种种做法,宾客们都能理解了。 商场上多一个伙伴,确实比什么都强。 这观点刚在众宾客的心里划过,忽然听一声惊叫:“哎呀!” 众人看去,原来一个服务生路过秦臻跟何莹莹身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拿稳手里的托盘,上边好几杯红酒翻了,一下子全都泼在何音的裙子上。 “何、何董,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吓得脸都白了,不住地道歉着。 “没关系。”何音和颜悦色地说,“一条裙子而已,坏了就坏了,你不用害怕。不过下次小心点。” 无服务生羞愧难当,红着脸连声说是。 何音拎了拎裙摆,皱眉说:“湿了一大片,坐也不好坐了,反正事情都弄完了。阿臻,不然我们回去吧?” 秦臻点头,正要挽着她去跟展家人告辞,谁知这时候,展笠青又跑了过来。 他简直完美诠释什么叫“舔/狗行为”,殷勤地说:“何董这样子,怎么好坐车?不如先在楼上换了衣服,再回去吧。我看何董的身材跟笠瑜差不多,不嫌弃的话,先换上笠瑜的新衣服,怎么样?” 何音与秦臻交换了个眼神,而后点头:“那就有劳了。” “不客气。”展笠青笑着,招手叫来个女佣,带何音上楼去了。 展家大宅非常气派,二楼的房间都是套间。何音跟女佣去了更衣室,秦臻便在外边的小客厅坐着。等衣服换好了,女佣离开,何音便在他身边坐下,安然等着。 不用很久,一分钟左右,门外边响起了展笠青的声音:“何董,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秦臻应了声请进,何音便笑道:“展少,你今天可是演了一出好戏啊,怎么样?事到如今,我看到了你的诚意,可以把话摊开了说吗?我公司还有很多事务等着回去处理呢。” 展笠青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爽。 他从小被养在外面,虽然知道自己是豪门少爷,但从小没有机会透露身份,因此,心心念念都是亮出身份,从此高人一等。终于,六年前,他认祖归宗,真正做了展少。 这六年来,他享受了豪门阔少的风光待遇,冲着展家的名头,谁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他什么时候求过人?什么时候需要低声下气地求人了? 更别说当着豪门的面,做足了一套舔/狗姿势。 要不是因为…… 展笠青暗自咬着牙根,努力在脸上摆出笑容,“何董不愧是人中凤凰,早就看出我有所求。” 何音又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将那本书册从包里取出来,放在桌面上,故意问道:“展少,要是我说,我也没办法看出书上写了什么,你不会现场就叫保镖进来,要暴揍我一顿吧?” 展笠青的表情一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不说,何音替他说了:“不过呢,展少,你的算计是对的,这本书有名堂,只有会玄学的人才看得出来。巧得很,我会玄学,也许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去准备一壶奶茶,把你奶奶跟展笠瑜都叫过来吧——你奶奶来不来无所谓,展笠瑜必须到。没有她做对比,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展笠青神色一变,实在不想让展笠瑜知道事情的真相,但现在事情的主动权都抓在何音手里。他已经低声下次演戏一次了,再也没有力气去对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做小伏低。 一咬牙,展笠青只能答应:“好。” 不到二十分钟,展笠青、展笠瑜、展老太太都到了,分成三个位置坐在那里。展笠瑜满脸不解,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但她很识趣地没有说话。 何音则等着秦臻给她倒奶茶,说:“把你们三个人以及展老先生的生日,准确到几点,都写出来。” 展家三人不明所以,只知道她想要八字,赶紧照着写了。何音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拿纸张,翻了一下,指着一处说:“让你们写出生年月日时间,自作主张写什么八字?展笠青,你的日柱写错了。” 所谓八字就是年、月、日、时辰的的干支。 展笠青听了还没说话,展老太太已开口:“何董,我孙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 “呵!”何音冷冷地笑了一声,将纸张抛回桌面上,尝了一口奶茶,总觉得没有秦臻做的好喝。 “老人家,时辰是按照古代历法来算的,对古代来说,每一个新的一天,是从子时开启的。知道子时是什么时候吗?是晚上23点。23点之后,就是新的一天,24点那不叫子时,叫做子夜之交。展少虽然是24日,晚上23点40分出生的,但他的日柱不能算24日,要算25日,换成农历,就是六月十七,子时。” “真不知道当年你们是怎么算的,是被江湖术士骗了呢,还是自作主张地将八字拿去合?” 何音嘲讽着,眼看展老太太的脸色不自在,便知道是后者。 他们这群豪门,都有点自作聪明。 何音抬手,秦臻将笔放在她手上,何音低头在纸上重新写了一遍八字。 巧得很,除了展笠瑜,展家其他三人都是23点左右出生的,也就是说,他们自己推算的八字,日柱都弄错了。 这下连展老太太都有点慌:“何董,怎么样?” 何音的脸色沉了下来,皱眉说:“你的八字没大问题,不在展家的‘户口’上,没有影响。展老先生的八字是绝孙,展少的八字么,则是断子。” 展老太太跟展笠青瞬间白了脸,又见何音抬起头,对展笠瑜微微一笑,温声说:“展小姐,你八字本来不好,该一生病弱坎坷。但在几年前,有人给你攒了个大功德,换了你一生平安富贵。” 展笠瑜瞬间被这话引得红了眼眶,哽咽地说:“六年前……小叔叔见义勇为,为了救个落水的儿童,牺……牺牲了。” “那么,他应该是明知道这可以换你一生平安,才去救人的。不算发自纯粹,所以你命里还有眼前这一劫。”何音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展老太太/祖孙。 显然,这“一劫”指的就是展老太太跟展笠青忽然冒出来,跟她争遗产,将她弄去国外好几年的事。 “不过,你放心,即便不是发自纯粹,舍命救人就是救人,就是大功德。他临死时为你许愿,你的一生是会心想事成、荣华富贵的。展家的命运,只要交到你手里,就会改变。” 这话说出来,展笠青跟展老太太的脸色都不觉白了三分。 什么意思?展家最后还是得交到展笠瑜手里? “我不是说了吗?展家命运不好。”何音端着奶茶,靠在沙发上,语气淡漠。“你们既然听过汪家的事,难道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祖上的行为,是会影响子孙的。汪家要不是累世积德,也不会有如今的汪子珊。而你们展家……具体我不清楚,但是累世经商,怕是没少干奸商的事。所以,展家本来该绝后的。” 这话说出来,展老太太的脸色更白了。 何音瞥了她一眼,含笑道:“这句话,有人告诉过你,对不对?” 展老太太犹豫了好久,才涩然说:“没错。当年……老爷子娶妻的时候,曾经去合过八字。请的是圈子里一个比较有名的风水先生,那个风水先生说老爷子的八字有些异常,太重了,克子孙。一个家只能有一个主人,有其他的孩子,都不会长命,除非有同一个时辰出生的孩子。遇到这个孩子,不管是子还是孙,一定要放在外边养,等老爷子去世了,才能认祖归宗。” “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个说法,才找了很多女人,不断地生孩子的。” 说到这里,展老太太脸上不禁露出一份得意之色。 那两个女人跟她斗了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对她们视为平等,只要是生了儿子、孙子的,都不会亏待。但为什么笠青出生之后,老爷子的态度彻底变化,几次想原配离婚,把她扶正。 都是因为笠青,都是因为这个预言。 但想着想着,展老太太的脸色又冷了下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展笠瑜。 她千算万算,按照老爷子的步骤走,将刚出生的展笠青送到别处养,一直不敢让人知道展笠青的存在,不敢让他姓展。直到老爷子去世,她才把展笠青接回来,认祖归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便宜了这丫头! 一想到这点,展老太太便有些慌张:“何董……” 何音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这风水先生有点水平,你们拿了假的八字过去,他还是看出了不少问题。我想,该怎么破解命格,他也说了,否则,那一位展先生,不会为了给侄女换个未来,就舍命救人。” 展老太太不觉抓紧了手指上的翡翠戒指。 是的,那个算命先生说过,展家祖上作孽太多,本该断子绝孙的,展老先生唯一能保住的孙子,就是跟他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展笠青。展笠青之后,如果想改变命运,展家必须好好积德行善。 但当时,展老先生不相信什么命格,只拿这个预言为理由,不断地找女人,生儿子。等他年过四十就把自己玩废了,再也不能让女人怀孕,儿子们又死得差不多了,才想到这个预言,彻底慌了。 便是那时候,展笠青出生,展老先生见把他养在外面。看着展笠青一直无病无灾的,展老先生又以为没事了。等到他忽然患病离世,展老太太将展笠青接回来,竟然发现…… 展老太太的脸色跟手上的老坑翡翠差不多了,青青沉沉的。 谁能知道,展笠青竟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 在接回展家之前,展笠青就有过好几个女友,什么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却没有一个怀孕。那时候展老太太就发现不对,等他接回来,检查身体之后,她才彻底慌了。 偏偏这时候,展家得花得差不多了,展老太太只能一边花巨资,暗中到处为展笠青求医,一边打着展家的旗号,拉豪门一起做善事,希望从此开始积德行善,挽回一些。 何音知道他们想什么,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积德行善又不是吃仙丹,药到病除,这是个长久的累积过程。如果从四十年前展家就开始积德行善,那么展少还有机会,现在嘛……” 她目光在展老太太身上转了一圈,笑而不语。 展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雪白,展笠青的心脏则是猛地一跳,不敢去看亲/奶奶/的脸。 他们都明白何音说的是什么意思。 展笠瑜的命格本来也不好,是她的小叔叔舍命救人,才换来了她此后人生的富贵荣华。同样的,现在想救展笠青断子绝孙的命格,只有一个选择。 就是跟那位展先生学习,血亲舍己救人。丢命的同时许愿,用自己的性命和功德,换亲人一个安稳顺遂。 而展笠青在世上的血亲,只剩下展笠瑜跟展老太太了。展笠瑜不用说,恨他恨得要死,怎么可能为他而死? 那么展老太太呢? 何音瞥着展笠青的目光,那里边恨不得飘出一行字来—— 奶奶,为了我,你就成全一下吧。 这人心啊,真是善恶天生,自己养大的毒蛇,便自己圈着玩吧。 何音暗自冷笑,将茶杯放下,收回书册,起身道:“好了,事情怎么样,我已经明说了,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展少,我劝你看开些,你虽然注定断子绝孙,但不作恶,这一生不能大富大贵,小富即安还是没问题的。人生这么美好,该享受,对不对?” 她与秦臻略一点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展家祖孙呆坐在原地,没有做声,仿佛也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反而是展笠瑜站起来说:“何董,我送你。” 何音没有拒绝,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楼,长长的楼廊跟楼梯里,展笠瑜好几次偷偷瞥着她,眼看着送到门口了,何音上了车,她忍不住说:“何董……” 刚说了两个字,便看到何音竖起手指,竖在嘴边。 “嘘。”雪肤红唇的女子笑着说。“有些事,你做了就做了,生意么,该信守诺言,不要违反合同。至于其他的,不要问为什么,也不用想多给客户什么好处。要知道,我们之间,是一锤子买卖。” 展笠瑜抿住了嘴唇,好一会儿才说:“可我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何董,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笑——我一直是个渴望安全感的人,每天都觉得好累,想找个人倚靠。你……你刚刚拍下册子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扑进你怀里,大哭一顿。” 话说完,她自己都面红耳赤。 她比何音大好几岁呢!居然想扑进何音的怀里寻求安全感和倚靠! 对此,何音既没有开心,也没有嘲笑,依旧是语气淡淡的:“我承认,人不是钢铁,我也会累,但休息一段时间之后,自然会精力充沛。如果缺乏安全感,我就自己挣钱,保证我有能力控制一切,保证所有的变化都在我的预料范围内,有对策、能应付。” “我不想倚靠任何人,不会把控制权交给任何人。” “如果你这么想,展小姐,我们不是一类人。” 何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展笠瑜下意识地将手松开,何音对她点头一笑:“祝你得托乔木,也祝我鹏程万里。” 随后,罗永鑫走来将车门关上,回到驾驶位,一踩油门,将车开走了。 开出去好远,他看一眼后视镜,说:“何董,那位展小姐还在看着呢。” 何音懒洋洋地靠在位置上,手指已经爬到了旁边,往秦臻手里钻了。她一边挠着游魂的手心,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那本册子是有人特意送给我的,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呢,别跟她多来往。我一个小姑娘,被人算计了怎么办?” 罗永鑫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老板你说得对!” 对什么对,她哪是什么小姑娘?她是小恶魔。 秦臻被挠得痒进了心里,忍不住抓紧了那捣乱的手,横了她一眼: 先别闹! 何音奸计得逞,眉眼弯弯地笑了,乖乖被他握着手。就是安分的时间不怎么长,没一会儿,她就凑到他耳边问:“回家也会牵着我的手吗?” 秦臻就没见过她这般黏人的样子,偏偏吃这一套,算是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女人的崇拜和追捧了。 不,应该说,恋人之间都吃这一套。 吃对方用言语和行动一再表明: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我特别在意你,要时刻粘着你。 罗永鑫毫不知晓后座发生的一切,老老实实地开着车,等到了寿康巷11号,他留在驾驶位上没动,准备一如往常地等秦臻给何音开车门,两人离开后他再把车停进车库。 秦臻也一如往常地将车门打开了,但不同的是,何音扶着他的手臂下车之后,手一垂,一弯,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秦臻的手。 罗永鑫一呆,就看到秦臻手指微动,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了,一同走进了客厅。 这……!!! 罗永鑫差点把车子怼到墙上去,赶紧先停车,追上去叫道:“哇!何董,你们——” 冯玉香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见两人手牵手进来,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喜:“何董……” 何音一路构思着,这回真的公开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只能点头说了一个字:“嗯。” 反而是之前一直躲闪的秦臻,大大方方地举起牵着的手,宣布:“我们在一起了。” 罗永鑫跟冯玉香脸上的吃惊都化作了惊喜,双双笑道:“恭喜、恭喜~” “这……恭喜什么?说得好像结婚似的。”何音到底年纪小,在自己人面前端不住何董的架子,一下子脸红了,拉着秦臻飞快地跑上楼,直接冲进了主卧。 回头一关门,便嗷的一声,扑进秦臻怀里,埋首在他怀中。 “都怪你,我人设崩了!” 秦臻抱紧她,低下头,脸颊在她头顶上蹭了蹭,笑道:“嗯,怪我。” 他这么纵容又听话,何音一下子就想到刚刚跳舞时说的话——那叫什么?皮鞭蜡烛? 这都不必,不过,现在是不是可以讨一点甜头? 何音从来不觉得男女之间的亲密行为,必须得男的主动,女的只能害羞承受。都什么年代了?想要就说,爱情是双方的事。 她从秦臻怀里抬起头,盯着那双颜色淡淡的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不怀好意。 秦臻最迷恋的,便是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更何况此刻她眼中充满了别样的意思,好像给那倒影打上了一层滤镜。 能醉人心智、乱人清醒的那种。 他全身都因为紧张和期待僵硬了起来,双手抓住她的腰,看她踮起脚尖,歪着头,鲜红的双唇一点点地靠近、靠近。 她的气息,混着那淡淡的口红香味,已经到了他面前,两人的气息已然纠缠,嘴唇之间的距离,仿佛不到一毫米…… 偏偏就在此刻,旁边骤然亮起一团光。 “……!”何音骤然僵硬了身体,双腿一软,踮起的脚尖回到了地面,气得低声骂了句粗口:“日!” 她的期待,她的害羞,她的所有情意都化作一团温水,轻而易举地融化了他的理智。 何音放开他的手臂,正准备去拿随便放在柜架上,不断发光、无声叫着她的手袋,便看到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抓住了。 她一回头,便感觉眼前光线一暗,一双冰冷的唇落在她的腮边。 砰——!何音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那男人脸已经红成了一片,偏偏故作镇定,从她包里翻出了那本不断发光的册子,说:“先……办正事。” “先”字还破音了。 何音摸摸脸上残留的余温,低下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瞧这男人装的! 那就“先”办正事,“再”继续私情。 第 56 章 那书册小小的一本, 不遗余力地发着光,努力寻求存在感。 何音小心翼翼地托着, 生怕把这东西弄散架了, 好一会儿没弄明白这东西从哪里发光的。她嘀咕:“难道天生是来当电灯泡的吧?” 书册无辜地看着她,无法说话。 倒是秦臻笑了:“他又不是我,你这么气它, 它也不会回你。上面既然有坤卦之力, 你不如试试给它也注入一点。”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何音一边将坤卦之力透入书册, 一边还不忘扭头跟秦臻开玩笑:“都怪你, 都害我昏头了, 我……” 话还没说完, 两人都哑住了。 那书册上边的光消失了, 就像无形中有个打印机似的, 文字一个接一个地迅速出现在书册上。 一开始,是书本封面上出现了三个字,“坤卦册”。随即书册自动翻页, 第一页上, 开头赫然是一行字: “坤卦之力使用说明。” “……”何音真个目瞪口呆, 木然转头看向秦臻, 只能用眼神询问了。 怎么回事?书册还会自己出现字了?这是什么神奇的法术? “你看我也没用。”秦臻这回是真的没辙了。“我跟在梁老身边的时间不长, 再说了, 我当时也是个陌生人, 坤卦之力是梁家的机密,他不会跟我多说的。” 从前……何音的表情若有所思:“很少听你提及那时候的事。” 这书册有点厚,打印似乎需要一点时间, 她……也有那么一点点, 想知道他的过往。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恋人之间,自然而然地想知道对方的一切。 不过,好像了解需要循序渐进,她现在就开始,会太着急了吗? “没关系,想问就问。”秦臻看懂了她的顾虑,“从前我不提,只是因为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太伤痛了。” 何音马上要说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她不希望秦臻伤心。 秦臻却摇头:“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就跟她提起从前时会毫不在意一样,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治愈了他,让他有勇气跟过去面对面,厘清许多东西。 “是因为你。”秦臻温柔地看着她。 这只是一句寻常的实话,却叫何音红晕满脸,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不过,人虽然不好意思,她的手却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握住。 对游魂来说,她的体温真的太高了,足以温暖他整个世界。 “阿臻。”何音柔声问,“能说说吗?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怎么被穿书的? 当年是怎么回事?秦臻也得试着回想。 那是一段时光,就像是永不会愈合的伤,秦臻以为自己会永远不去想,碰一下就能痛得不想活。可现在,他却能从容地回忆起来了。 “那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秦臻想了一下才找到开头。“本来是很普通的感冒,可是住院之后就引发了肺炎,再后来,就陷入了无明昏迷。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昏迷再醒来,我就成了游魂,只能看到我的身体,但是不能再‘穿’回去。再后来,医生进行抢救,我就看到身体醒了,另一个举止完全不一样的人,用我的身体行动。” 那使用身体的,就是那个穿书者。 何音心疼地握紧他的手。 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动,他一定会怀疑,我还是不是我,究竟什么才是我。 秦臻却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不过,当时确实很不知所措。所以,阿音,我真的非常佩服你,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都是十七岁,你十七岁是什么样子?我十七岁,又是什么蠢样子?” “十八岁!”何音纠正着,“我遇到你的时候,已经满十八岁了!” “好好好,十八岁,是成熟的大姑娘。”秦臻失笑,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 她从前做了太久的事,手并不细腻温软,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粗糙。但一看就非常有力,是掌权人的手。 给人非常强的安全感。 秦臻非常喜欢,甚至有些着迷这触感。 “当时我只有十七岁,没出息得很,不知道怎么办,整个人都快迷失心智了。我本能地被坤卦之力影响,来到这里,见到了梁老,也就是你外公,梁仲牧。” 何音还是第一次知道外公的名字,之前办理房子的产权手续的时候,她太激动了,都没有留心。 仲……她暗自留心,但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秦臻继续往下说。 “梁老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他告诉我,我是被外来者夺舍了,现在是个非生非死的游魂之身。他详细地给我解释了什么叫夺舍,我听了之后,心情非常激动,根本不听他的劝解,找到机会就去秦家,想大闹一场,甚至……想……” 他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将何音的手握得有些疼,但何音却没有介意,反而双手握住了他的。 “换做是我,我也会的。喏,就是一年多前在酒店的那次。我也差点走错路,害了何莹莹。人在激愤的情绪下,确实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 “不一样。”秦臻摇头,“你这是主动中止犯罪,甚至没有开始,何莹莹毫发未伤。我是被迫终止,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法在白天行走,就算是晚上,到了那个冒牌货面前,我的手也抓不住刀/子,掐不住他的脖子。” “如果可以,他已经死千百次了,我的身体既然不属于我了,那么,我宁愿亲手挫骨扬灰,也不会给别人碰。”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但话里的森冷之意,却叫听到的人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只有何音,神色不变,甚至还有心思捉弄他:“好狠的心呐,怎么就对何莹莹心软了?” 什么何莹莹?她话里怎么有股——醋味? 秦臻被这醋劲酸得心都软了,脸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目光已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对何莹莹心软?” 何音哼哼着说:“就我们刚见面那次,你怎么急急忙忙地赶去酒店?难道不是为了救何莹莹?” “原来是那次!”秦臻笑起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何莹莹?那次是为了你!我看那冒牌货急匆匆地赶去酒店,担心他伤害你,所以出面阻拦。” 可惜,那时候他只是一只猫而已,最凶狠的动作也不过是龇牙凶人而已。 “为什么?”何音觉得奇怪,他们那时候根本没关系,他为什么会去保护她? 秦臻早就想跟她谈这个问题,趁这机会就说了出来:“因为梁老要我保护你。” “保护我?”何音不觉奇怪。 外公去世已经六年了,难道六年前他就知道她会被找回来?当时何家人都不知道她在哪吧? 她赶紧坐直了:“我不打岔了,你继续说。你想做掉冒牌货,但是无法接触阳间的东西,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梁老抓回来了,他说我不能做坏事,否则我会永远成为游魂,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是那时候我的,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劝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那个冒牌货。梁老无奈之下,给我下了一张一年半的清修咒。我没有办法挣脱,只能被困在11号这栋房子里,哪里去也不了。过了几天,梁老看我安分了,跟我做了份交易。” “他说,他教我法术,教我怎么寄身在黑猫的身体里,这样我就能在阳间行走。但是我得答应他,有一天他的外孙女回来了,我要保护你。” 他说着,不禁歉疚:“阿音,我一开始接近你,不是真心的,只是一场交易。” 谁知何音不但没有介意,反而双手撑在地毯上,身子前倾,仰头望着他:“说好的一场交易,你怎么就喜欢上了?” 秦臻的脸色故作淡定,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红晕:“嗯,情不自禁。何董太优秀,太勇敢,太好,太温暖。像你这么好的人,谁会不喜欢?我动心……很正常。” 何音喜欢讨夸奖,这会儿心满意足,偏偏自己不经夸,一下脸也微微红了。她赶紧从旁边的小冰箱掏出可乐镇定镇定,继续问道:“做了交易,然后呢?” “后来。”秦臻回忆,“梁老教了我三个月,他就去世了。去世之前,他再一次叮嘱我,要我好好保护你。” 又一次强调要保护她?何音听得有点发愣。 她一直是个亲缘寡淡的人,从孤儿到身家几十亿的富婆,十几年的岁月里,她身边有能干的员工,有纯真的好友,有相依相伴的恋人,就是没有亲人。她的人生为数不多的温暖,没有一份是从亲人身上得到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位老人,临死都不忘记托付他人,保护她。 可他既然想保护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因为找不回来吗? 隔着整整六年的时光,那点亲情的温暖才缓缓传来,何音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问道:“他……我外公,是怎么没的?” “他一直有肝病,我来到11号时,他已经晚期了。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他在睡梦里惊醒,交代我好好保护你之后,就去世了。走得很安详,没有受什么痛苦。” 但身患肝病,是不可能不痛苦的。何音见过把肝病的病人,疼痛能让他们拿脑袋去撞墙。 她捏着可乐的手不觉用力,一下子将易拉罐捏扁了,差点被可乐喷了一手。随后,她的手被秦臻那比冰可乐更冷的手握住,何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何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臻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他都懂得。他将可乐从她手上拿走,然后一点点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说。 “梁老告诉我,继承坤卦之力的人本该无病无灾,长寿安康,只是他做错了一件事,所以遭到了反噬。他说,不用为他难过,对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只要我记得他的叮嘱,完成他的嘱托,他就死得瞑目了。” “错事?”何音皱眉。外公做了什么错事,连坤卦之力都要反噬? 坤卦之力,不是只反噬做坏事的继承者吗?难道,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嗯,他是这么说的,但具体是什么,他没说,我连他的徒弟都不是,就没有问。不过,梁老告知了我坤卦之力的事,说他去世之后,如果有一天坤卦之力再现,一定会在你身上。如果不在你身上,我就要将这群鬼,毁掉。” “毁掉?”何音的心头猛地一跳,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梁老说,他残留在寿康巷的坤卦之力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能继续让秦十三这群鬼魂在阳间生存。但是,如果这点残余的坤卦之力已经消失了,你却还没有被找回来,或者说,你找回来了,但没有继承坤卦之力。那么,我就要将这群以坤卦之力为生的鬼魂们,都毁掉。” 何音不禁问:“为什么?” 秦臻:“没有坤卦之力支撑,鬼魂不能在人间生活,他们累积多年的功德一旦中断,再也不能继续。他们辛苦了这么多年,心血灰飞烟灭,谁能接受?一定会化作失去理智的厉鬼,为了防止他们危害人间,我必须下手。” “这点,秦十三他们也知道。” 他说着,看了何音一眼:“不然你以为,秦十三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恭敬?又为什么这么害怕我?” 因为我们俩对他们而言,就是生死。 你令他们生,我令他们死。 “从梁老去世,到你出现,整整五年,寿康巷的坤卦之力一点点减少。秦十三等鬼魂恨不得白天休眠,晚上才开门,以便减少坤卦之力的消耗。我一直试图寻找坤卦之力,想继承坤卦之力……” 他说着,又想到自己干的好事,再次坦白:“其实我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 何音一手撑脸颊上,笑吟吟地问:“怎么?秦总,你还打算吃了我?” 两人的关系一夕改变,此刻说出“吃”这个字,一份旖旎之意登时弥漫开来,冲散了前尘旧事带来的阴冷。 秦臻心中的阴云散开,老实承认了:“我确实想过。我确认你继承了坤卦之力后,一度想要不我干脆弄死你得了,或者将你一口吞了,这样坤卦之力是不是就能落在我身上了?不过我很快发现,很多事情,你能做,我却做不到。” “比如说,你可以为邱家出头,换做是我,我做不到。” “那我也得对你坦白。”何音老实说,“不是我想管闲事,只是遇到事情的时候,坤卦之力问我管不管,一般管了就有好运。所以,我都管了。至于得到了什么好运,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有自己的事业,有地位,还有……” 她抬手挑了一下秦臻的下巴:“这么个如意郎君。” 秦臻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了,咬牙问:“哪学来的?” 何音把舞会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隐藏技能,只能被我家秦总触发。” 说完还一本正经地清咳一声,把歪掉的话题掰了回来:“为什么坤卦之力只能我继承?坤卦之力的继承到底怎么回事?” “梁老没有告诉我,不过我想,这本书里有。”秦臻用目光点了点茶几。 何音转头看去,才发现那书册的光已经黯淡了不少,像只萤火虫似的一闪一闪的。书册再次合上,没有再翻动,看样子,已经打印完毕了。 她将书册拿起,翻开一看,第一页第二行就写着: “坤卦之力,存在于血脉之中。如遇家族只有唯一血脉,则由血脉传承。如有多位血脉,则由上一任继承者选定继承者。” 什么?何音跟秦臻都愣了一下,不觉对望一眼。 坤卦之力居然是由血脉传承的? 照这么说来,外公去世之后,坤卦之力不是应该由梁双云继承吗?为什么会外公宁愿留下坤卦之力在寿康巷,交代秦臻没有人继承坤卦之力,就毁掉所有鬼魂的遗嘱? 难道梁双云不是他的女儿? 可何音是梁双云的女儿没错啊,这个血脉关系,是成立的。 为什么坤卦之力会跳过梁双云,变成何音继承? 何音提出刚才的疑惑:“我外公的名字里有个仲字?仲这个字在名字上,有排行第二的意思,难道外公还有兄弟吗?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不过,她跟梁双云也没有时间相互沟通,导致她对两家一无所知。现在,她也不可能去问梁双云了。 秦臻摇头:“你也发现了?但是梁老没有多说,我也无从查起。” “那……”何音沉吟,“梁双云跟我外公的关系怎么样?” “这点我也调查过。”秦臻沉吟着,“据秦十三等人说,你外婆生下女儿不久就去世了,留下梁老与梁女士相依为命。不过,应该因为女儿还小,梁老并没有告诉她玄学的事,却常年为鬼怪的事情奔走,对梁女士的照顾不够周到。另外,梁老遵从老一辈的思想,做好事坚决不收报酬,寿康巷鬼魂们给的孝敬,他也不要。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梁女士都以为梁老只是个走南闯北的无业游民。三四十年前的生活条件,你应该也知道,并不是很好。所以,梁女士的童年,过得比较辛苦。” 何音还没听说过这些事,就事论事地说:“那梁双云贪慕富贵,也有一定的童年影响。不过,外公一路供着她上大学,也不算太对不起她。只能说,外公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秦臻点头:“梁老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对不起梁女士,所以,梁女士跟他断绝关系,也是合情合理的,他没有怨恨。弥留之际,他还以为没人能办后事,打算把后事交给秦十三等人处理。不过,最后还是梁女士全权处理的。” 中间还有这一层……何音问:“你说,梁双云知道坤卦之力的事吗?不会不知道吧?既然是她给外公办的后事,外公的房间就在书房里,那么多玄学的书,难道她会没有点想法?” 秦臻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处理梁老后事的时候,确实将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最后,她什么都没找到。” “说不定就是在找这本书,或者,在找坤卦之力。可惜,最后没找到。” 一说起这个,何音就盯着这书上下打量了一遍。 “为什么这本书会落在展笠瑜手里呢?” 既然坤卦之力是家传的,这本书也一定是梁家的祖先写的,怎么会落到别的地方呢?这书上有坤卦之力的封印,必须用坤卦之力才能解开,露出文字。落在别人手里根本没有用,谁会把书偷走了? 假如外公过世后,梁双云要找的就是这本书,这就说明,她知道坤卦之力的存在。同时,整个书房的书还整整齐齐,没有被动过,说明梁双云寻找的目标非常明确,她知道坤卦册的样子,才能精准寻找。 她知道什么样,就表示见过,那么坤卦册就是在外公的手上丢的。 这么一来,问题又兜回来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外公连寿康巷的鬼魂们怎么处理都交代好了,坤卦之力会被她继承,她要怎么被照顾也托付了。为什么独独漏了坤卦册这个东西? 要说他不放心秦臻的为人,这本书没有坤卦之力根本用不了,给秦臻又怎么样?给了还能加快她的学习进度,说不定在秦臻的指导下,她的玄学功底突飞猛进,已经成一代大佬了。 难打书册里有什么知识点是秦臻不能知道的? 何音迅速将坤卦册翻了一遍,书册的内容却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第一句,后边都是坤卦之力的作用跟怎么使用。而坤卦之力最重要的作用,就只有一个:续接轮回。 也就是帮孤魂野鬼积攒功德,再把他们送入轮回。 具体操作细则还不少,内容跟教科书似的,学习起来得花点时间,不能一口气成个胖子。 何音觉得得循序渐进,便将书册放在一边,掏出了手机。 “阿臻,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咱们不如问问天意,从哪里着手比较好吧?” 换做其他人听了这话,一定会大惊失色,追查这么大的事,也是能问天意的? 可秦臻对她有种盲目的信任,跟着取出了手机,想了想说:“按数字大小排,6最大,1最小,我选展家。” “我自己下的套,当然选秦家。”何音点了图标,“来~” 两个骰子同时出现在对话屏幕上,何音得了个6,秦臻得了个2。 “好,就这么说定了。”何音将手机一放,伸了个懒腰,“从秦家着手,咱们就不急啦,钩子已经放下了,就看秦箴那傻子怎么弄。” 秦臻看看时间,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好好洗漱,准备睡觉。明后天开学,你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何音送他到门口,抓着门把,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 她往楼梯口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进来,便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说:“晚安,男朋友,你不准备给我点什么告别的礼物吗?” 为了防止他装傻,何音扯完了人,还侧了侧脸。 秦臻低低地笑了,伸手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再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悄声说:“晚安,女朋友。” 最后深吸一口气,松开她,替她将门关上了。 何音背靠着房门,摸摸额头,无声地叫了一声,扑到床上抱着玩/偶打了好几个滚。 这男人终于是她的了! —— 这一边暖意融融,秦家那边,却风起云涌。 秦箴跟何莹莹从在展家落座那刻起,谁也没有说话,一直走神着,直到回了秦家大宅,相互之间也没有给一个眼神。 管家看着担心极了,不敢隐瞒,将展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秦沛。 “……你是说,何音分别找了他们谈话?”秦沛皱眉。“说了什么?” 管家摇头:“不知道,我没敢去偷听。但是小姐的脸色,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太好。” 秦沛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 何莹莹是秦家的宝贝,是秦家的血脉所系,何音居然敢动她? 真是给她三分颜色,连染坊都敢开了! 秦沛的眼睛眯了眯:“把梁双云给我叫来。” 管家立刻通知去了,没一会儿,梁双云就推门进来,恭敬地问道:“秦董,您叫我?” 秦沛坐在书桌后边的椅子上,手上正端着茶喝,抬了抬眼皮道:“过来。” 梁双云神色一喜,赶紧走了过去,谁知刚走到书桌边,秦沛便骤然发难,扬手就把茶杯砸了过来。梁双云躲都不敢躲,直接被茶杯砸中了肩头,给滚烫的热茶泼了一身。 时值8月底,衣服薄得很,梁双云又穿着条无袖连衣裙,一下子半条右手都红了,肩头一片刺痛。 她硬要着牙不敢叫出声,只呜咽着问道:“主人,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还敢问?”秦沛拍了一下桌面,怒骂道:“我让你好好照顾莹莹,你怎么照顾的?今晚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展家的舞会?你知不知道,她在舞会上中了何音的圈套,现在神思恍惚,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纰漏!你呢?你在干什么?说!” 梁双云半条手臂都痛麻了,脸色跟嘴唇都白得像纸,抖着声音说:“我……我听说何音今晚也会去。秦董,我跟你说过的,我现在不能跟她碰面,如果被她发现我身上的力量,咱们的计划,就都暴露了!何音对我恨之入骨,万一她因此针对秦家,我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挽不回来。我……” “闭嘴!”秦沛根本不听她解释,只指着门口骂道:“你还敢顶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现在,立刻去给我好好安慰莹莹,好好问问,何音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梁双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低头应了一句:“是。” 退了出去。 她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冷水冲了一下手臂,但时间隔得太久了,已经没什么作用。她的整条右手被烫得通红,动都不能动。 梁双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换了身衣服,走到何莹莹的房间的门口。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在脸上摆出平日里慈爱温柔的样子,抬手敲门道:“莹莹,是妈妈,可以进来吗?” 何莹莹的声音蔫蔫的:“请进。” 梁双云走进房间,只看到何莹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双眼盯着前方,察觉她进来,也没有多看一眼,只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这语气……梁双云皱皱眉,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问:“我听管家说,你在舞会上遇到何音了?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莹莹,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 “我确实遇到何音了。”何莹莹平静地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她跟我说,霆琛哥不是秦家的孩子,我才是。” 什么?!梁双云的心骤然一紧,脸上却笑道:“这话怎么说的?你怎么会是秦家的孩子呢?” “不是吗?”何莹莹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妈妈,我既然不是秦家的孩子,为什么秦爷爷对我这么好?因为你跟他之间的私情吗?” 梁双云的脸色更白了:“什么私情?莹莹,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 何莹莹却满不在乎地一笑:“你本来也不是我妈妈。其实我一直在想,你是何音的亲生母亲,却抛弃她像抛弃一团垃圾似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有天,我也没有价值了,你还会对我好吗?” “莹莹!”梁双云斥责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思乱想,我心里清楚。你们都当我傻瓜,好骗得很,个个都想利用我。”何莹莹说着便双眼含泪,要哭出来。“其他的我都不想计较,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在世上,真的有亲人吗?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工具吗?如果我有亲人,如果秦爷爷真的是我的爷爷,他为什么不认我?难道我不配吗?” 她越说越伤心,大哭起来,忽然猛地扑过来,不住地推着梁双云,骂道:“你走!我不要见到你!说什么疼我爱我,都是骗我的!什么小公主,其实我根本不是!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梁双云的右肩到右臂刚刚被烫过,被何莹莹这么一推,整条手臂都痛得钻心。她想安慰何莹莹,却痛得冷汗涔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不想见到你!”何莹莹根本没留意到她脸上的冷汗,只一路哭着把她推到门口,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放声大哭起来。“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 “莹……”梁双云想再敲门,可是一抬手,她的眼前便是一黑。 她这身体娇生惯养了二十年,终于还是遭不住罪,被这么一烫一推,直接把她疼晕了过去。 咚的一声,梁双云倒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二楼守着的女佣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查看,吓得大叫起来。他们知道梁双云是秦家的客人,正想把她送医院去,谁知刚把人抬起来,管家就来了。 看一眼梁双云的手臂,管家便是一挥手:“不要紧,送什么医院?把杜医生喊来处理一下就行了。” 他指挥着女佣将梁双云搬回房间,让女佣去打电话请家庭医生。等所有人都散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与梁双云,管家才走到床边,抬手在梁双云的右臂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梁双云瞬间痛醒。 管家在椅子上坐下,漠然地问道:“刚刚怎么回事?问到了什么?” 原来把她弄醒,只是为了问话吗? 梁双云满头冷汗,头发了浸湿了,艰难地说:“莹莹说,何音告诉她,秦霆琛不是秦家的骨肉,她才是。另外,她好像有些生气,觉得秦家不认她。” 闹脾气?管家得到信息,立刻起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梁双云。 他去了书房,逐一汇报给秦沛,问道:“您看……” 秦沛略一沉吟,说:“我去劝劝。” 他以为自己出马了,就没有摆不平的事,谁知到了何莹莹门前,敲门之后,却只有一声哭喊:“不许进来!我谁也不见!” “莹莹。”秦沛耐着性子叫道,“是秦爷爷啊,开门。” “就是你!不许进来!”何莹莹气呼呼地说,“你这个骗子!我不要听你说话!哼,我只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不值得秦董事长疼爱!” 这……秦沛的脸色不太好。 温柔可人的孩子,他很喜欢,主要是喜欢那份顺意。对胡闹的孩子,他可就没耐心了。 有时候,孩子确实不能惯着的。 “随她去。”秦沛转身便走,“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开门的。” 管家会意,叫来几个保镖,叮嘱着:“看好了,别给她跑了,否则什么后果,你们知道的。” 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何莹莹跟秦家的关系出现了裂缝。 等风波平静下来,秦箴才后知后觉,知道何莹莹竟然被软禁起来了。 他眼珠子一转,拍手笑了——闹得正是时候啊。 第57章 秦箴是这天深夜才知道何莹莹跟秦沛闹脾气的。 因为他从见到何音, 跟何音谈过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不是因为烦恼怎么搞到何莹莹的生辰八字, 这事他敢应下, 就有十足的把握。 他烦的是另一件事。 是何音身边那个高仿货。 在舞会这个夜晚之前,秦箴虽然是个穿书的,还在穿书的时候把名字给改了, 从“秦臻”变成了“秦箴”。但这五六年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秦家少爷他嚣张得理直气壮。 可是经历了这一年来的种种,秦箴忽然就有些虚。 秦霆琛,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不是秦家的骨肉, 一直没放在心上, 觉得秦霆琛就仗着自己是个原著男主, 所以一路狂傲酷霸拽。他作为穿书的, 最后肯定会狠狠打脸原著男主, 将秦家抢过来。 可等秦霆琛真的离开了,出国了,秦家的孙子就只剩下他了, 他也真的进入公司了。秦箴才发现, 霸总真的不好当。 霸总的生活, 不仅仅是玩女人, 还得处理事情, 抓住机缘。 可他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做不好。从前他看秦霆琛做得轻而易举, 怎么到了他身上,就这么难呢? 他想来想去,只能安慰自己说, 秦霆琛从小受豪门教育, 天生教育资源优势,所以精明能干。只要他用心学习,时间到了,他也能行。 这边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慰好了,重新树立了信心,谁知今晚会在舞会上正面撞上何音身边那个高仿货。 何音身边那个高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仅长得跟他一模一样,还用了他特意改过的名字,秦臻。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没背景、没学历,连亲戚都是穷鬼住在鬼街的穷小子。他只是很幸运,被家里砸锅卖铁送出国去学习了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为什么他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何音的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 那高仿货跟何音在舞会上,气质清贵,举止从容,尤其是最后跳舞的那一段,十足的翩翩公子。 有才有貌有手段有气质,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明明他才是豪门贵公子,却被这个泥腿子给比下去了! 凭什么! 秦箴堵得心梗,回到房间就把舞会上花里胡哨的燕尾服换成了正装,对着镜子摆造型,练表情,一遍遍地回忆和模仿那高仿货的神态和举止。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他肚子都咕咕叫了。 秦箴没好气地打电话叫女佣送吃的上来,特别交代有什么送什么。等女佣真的端上来了,他又黑了脸。 “怎么会是牛奶燕麦粥?” “少爷。”女佣小心翼翼地解释,“是您说有什么给您端什么上来的,这牛奶燕麦粥本来是给小姐煮的,但是小姐回来就生气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就……” 话还没说完,女佣猛地住了口。 秦臻的脸色异常难看。 什么意思?何莹莹不吃的东西,才端来给他? 他一听就想发火,但又注意到一点。 “你说什么?何莹莹跟我爷爷闹脾气了?她不是刚从舞会回来吗?” 这是个新来的女佣,对豪门里面多做事少说话的一套还没适应,看到秦箴没生气,反而问话,她便回答了。 “是啊,是去舞会了,但是回来就生气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梁女士去劝了都没用,梁女士都晕倒在门口了。董事长也去劝了,照样不开门。” 她叭叭叭地说了一堆,回头还忍不住叹了口气:“咱们这位客人,可真是比小姐的脾气还大!也太不懂事了!” 说完她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闭嘴了。 秦箴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逐渐眉飞色舞起来。 好机会,真是好机会啊! 今晚在舞会上,他之所以会一口答应何音,拿到何莹莹的生辰八字,不是没有原因的。身为穿书者,秦箴不知道读了原著多少遍,要真是本书,能给他翻烂了。 原著是架空的,没有精确地写何莹莹的出生年月日,但是原著里写过,何莹莹还没出生,秦沛就找人算过,说她是秦家的救星。等何莹莹出生,秦沛又找人算了一次,又一次得到预言,说何莹莹将来会大富大贵,就是个锦鲤人设,所有跟她沾边的人,都会好运。 秦沛将这个预言看得非常重要,将生辰八字跟那人写的字,都放在书房一个隐秘的盒子里,不时就要看一看。具体的位置,原著写得清清楚楚。 只要他找到机会,进入书房,就能将生辰八字跟预言拍下。 现在,何莹莹跟秦沛闹脾气,不久是最好的机会吗? 不要再去想什么气质不气质,能力不能力的事了,只要秦家是他的,他有没有能力又怎么样?秦家的钱,他一辈子也花不完。等他死了,管子孙后代是饿死还是暴富? 为了让他继承秦家,何莹莹绝不能被秦家认祖归宗,也绝不能让她秦家得到一分钱! 秦箴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一口气将燕麦粥喝光了,挥手让女佣下去了。 从这天晚上开始,秦箴就专心关注何莹莹跟秦沛的战争起来。 何莹莹也不知道是闹什么毛病,忽然就生气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吃。秦沛一开始也打算不管她,以为何莹莹只是小孩子闹脾气,随她去,隔天就好了。 可何莹莹居然动了真格,坚持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也不开门。秦沛刚开始没当回事,但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就坐不住了。 何莹莹的身体是要拿来生下秦家血脉的,要是饿坏了,秦家岂不是要绝后?绝对不能有所闪失! “莹莹。”秦沛让管家端了清淡小粥和小菜,亲自在房间门口劝着。“是爷爷啊,开门,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赌气。这要是气坏了,可怎么办?乖,开门,吃点东西。” 管家跟在秦沛身边快四十年了,哪里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 他心中一叹:都是为了秦家有后。 秦箴可不知道背后的原委,只看到秦沛的偏心,心里啧啧称奇。 别的豪门重男轻女,把女儿当成玩具和联姻的对象,继承权一分都不许女儿碰。秦家倒好,把孙女当成心肝宝贝,孙子反倒成了垃圾。 呵呵,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了。 秦箴再三复习原著里的情节,小心翼翼地进了秦沛的书房。 秦沛书房里有很多门道,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警报,秦箴也是对着原著,又在秦家生活了好几年,才能溜进去的。也幸亏,秦沛时不时要拿出预言来看,纸张就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这要是在保险柜里,他还真拿不到。 可即便如此,找到了纸张,悄悄地拍照,再悄悄地溜出书房,秦箴的胆子都快吓破了。他故作从容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把房间门给反锁了,吓得浑身都是冷汗。 手脚麻木地站在门口快半个小时,他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将手机照片调出来看,看了又看,确定没问题了,才换了身衣服,恢复了心神,才去了何莹莹的房间。 何莹莹门前,已经乱成一团了。 秦沛已经在门口劝说了一个小时,可何莹莹在里面就是哭,说什么都不开门。 要叫梁双云来,梁双云又因为伤口发炎晕在床上。 要叫人撞门,何莹莹又堵在门后,哭着说:“你们不要撞门,会把我撞坏的。” 秦沛投鼠忌器,第一次觉得耐心都快失去了。 秦箴就是这时候来的,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本来兴趣缺缺,准备要走。但转身的时候,他又意识到,这是个讨好秦沛的好机会,赶紧上前劝道。 “爷爷,小孩子闹脾气,不能宠,不就是饿几天吗?能出什么大事?倒是您的身体,千万要注意……” “啪!”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秦沛一耳光打得摔在墙上。 “混账东西!”秦沛心里的火气正没地方撒呢,这会儿全都冒了出来,指着他骂道:“莹莹年纪小,宠坏了,闹脾气而已,你不帮着劝就算了,还说风凉话!竟然还敢咒我?我身体怎么了?啊?你因为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你就盼着我身体坏了,今天死明天埋,好继承秦家!” 秦箴给打得整个人都懵了,扶着墙喃喃地分辨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劝你保重……” “保重?你争点气,不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秦沛骂道。“马上给我滚回房间去!” 秦箴摸摸脸颊,不敢说话,准备回房间去了。 就在这时,何莹莹的房门忽然开了。 苍白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披散着长发,清纯又可怜,她扶着门框,小声呜咽着:“爷爷,你不要骂秦箴哥,他只是关心你而已。我……我只是个外人,我当不起……” 秦沛一看她开门了,哪还记得什么秦箴,什么亲生、外人?他转身就抓住了何莹莹的手,上下打量着,关切地问道:“莹莹,你没事吧?以后不许把自己关起来了,这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何莹莹抿着嘴,没有说话。 秦沛也没等她回答,马上招手:“快,把小姐扶到床上去,杜医生呢?让她赶紧过来,马上给小姐做检查。厨房把吃的热一遍再端上来!” 吩咐完毕,他又扶着何莹莹,慢慢地往卧室走,劝道:“莹莹,来,爷爷没有怪你。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马上回到床上休息,乖乖等待检查,好不好?” “唉……”何莹莹叹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气,一边被秦沛扶着,一边回了下头。 秦箴还站在原地没走,她望过来,他刚好抬头。两人视线对上,何莹莹忽然对他露出了个笑。 挑衅又自信。 仿佛在说:跟我斗?你想也别想! 秦箴挨打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毕竟那是秦沛,是手握秦家大权的男人,给他一百个胆子,秦箴也不敢顶撞。但是何莹莹这带着宣战意味的笑容,秦箴就不爽了。 他松开扶着墙的手,摸了摸嘴角,疼得嘶了一声,也对何莹莹笑了笑。 不就是原著女主吗?连原著里的女配都干不过,还想压倒他这穿书龙傲天? 想得美! 秦箴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找了冰块敷脸,等脸上的红肿消退了,他便将手机一抓,找打自己书房的打印机,将何莹莹跟自己的出生日期打印出来,放入文件夹,往腋下一夹。 出门去了。 这时全家都围着何莹莹转,他一个刚挨了打的少爷,根本没人管。秦箴就这么一路大摇大摆地往车库去,刚要走出大宅,忽然身后想起一个声音:“秦少。” 秦箴得意过度,心里有鬼,乍然听到叫喊,差点原地尿了。回头一看,才松了口气。 是梁双云。 他的脑子一向是单行线,紧张就只顾着紧张,得意就光顾着得意。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八字交给何音,让何音收拾何莹莹,自己再坐收渔利。 秦箴根本没有想过,刚刚还在女佣跟管家口中昏迷不醒的梁双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何莹莹在那闹着,她一点都不管吗? 他只漫不经心地说:“哦,原来是你。” 这语气……连声称呼都没有。 梁双云微弱地笑了一下。 记得当初他还是何莹莹的未婚夫时,对她一口一个“梁阿姨”。 现在,却连声长辈都没有了,得是她陪着小心。 可笑啊,她一直以为,自己受到的待遇是自己争取来的,却没有想到,从头到尾,只是因为何莹莹。 她对何莹莹有多大的影响,就决定了她会得到什么待遇。现在,何莹莹跟她闹翻了,她在秦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可她还是要笑,笑得端庄:“秦少,你要出去吗?” 秦箴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不耐烦起来:“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梁双云慢慢地走过他身边,忽然身后给他掸了一下衣角。“你身上有些脏东西,替你弹去了。” “啧!”秦箴不爽地退开一步,“没事不要动手动脚,注意身份!” 梁双云背过身去轻轻地咳了几声,道歉着:“对不起。” 秦箴看也不看一眼,上车大步离去了。一把车开出秦家,他就往f大方向去,到了校园附近,他将车停在附近的巷子里,将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换成了西装领带。 刚准备下车,他又折了回去,掏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对着镜头摆造型。 一边摆,心里还一边耿耿于怀。 他原本以为他身为一个穿书者,会成为一代霸总,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美人。现在,不过是他霸总之路上的一点波折罢了。 但是那天在展家舞会上看到何音身边的高仿货,他怎么看心理怎么不舒服。 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是个穿书的,但也当了五六年豪门阔少,豪门阔少就该是他这个样子的,他已经不是穿书之前的小/□□/丝了。 可都是套个样子,怎么何音身边那个高仿货就能那么像,那么有精英范?怎么看都是一副清冷矜贵的贵公子。 他呢? 他确实是个豪门阔少,不过,是个只知道玩酒色的阔少。不管怎么穿西装,就是穿不出精英人士的感觉,更别说霸总感了。 真是想想就气人! 秦箴一边气,又一次对着镜子回忆高仿货是什么动作表情。 确认无误之后,他才终于下了车,往f大走去。 f大不许非教职工机动车进出,校园里经常有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往。秦箴走进去,竟然没有人多看一眼,学生们都各做各的,倒是秦箴自己,给看花了眼。 现在的学生妹,也太会打扮了,清纯的,美/艳的,妩媚的,温柔的……风格各异,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秦箴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女学生们身上瞟去,最后实在忍不住,走到最漂亮的那个女生面前,清咳一声:“咳。” 他虽然气质不行,但顶着的躯壳的十分俊美,女生们正在说话,忽然来个大帅哥,不觉红了脸。 秦箴一看那红晕,一串调/戏的话就要说出口,幸亏记得现在的身份不对,只能强忍着撩妹的冲动,端着清冷的表情,冷淡客气地一点头:“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何音在哪个宿舍?”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文件夹:“公司有点事找她。” 何音在f大的新生可是大名鼎鼎,入学第一天就传遍了学校的各个群。几个女生对望一眼,指着前方说:“沿着大道往前走,左转到了宿舍区,你问下11号楼在哪里,经院的女生住那里。” 说话的女生身材姣好,妆容精致,嗓音柔柔软软的,比他平时看的那些女主播好听多了。秦箴心痒难耐,又只能强忍着,无端憋出了一份拒人千里的疏远。 “谢谢。” 等他点头离开,那几个女生忍不住凑成一对,小声又兴奋地说:“哇!好帅!我这辈子还没跟这么帅的人说过话!” “他是来找何音的,还说公司,难道是何音公司的人吗?” “不是吧?你们不知道?”被搭话的那个女生撩撩长发,自信地笑了。“何音公司的总裁长得跟豪门秦家的少爷一模一样,我看过照片。刚刚那个,不是何音公司的总裁,就是秦家的少爷。” 另一女生又说:“他刚刚说要送文件,难道是何音公司的总裁?天哪,小说里写的是真的!这总裁也太帅了!” “可是……”另一人疑惑着,“真的是何音公司的,还能没有老板的联络方式,在路上问人?” “谁知道呢?”被搭话的女生美滋滋地打着字,“不管是何音公司的总裁,还是秦家那位少爷,我都能吹一年,本小姐也是被帅哥级霸总搭话的人了!他们有事要找何音,私底下没有联络渠道吗?非得在路上问个学生?根本就是……” 她抿嘴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根本就是,看她长得漂亮,所以借故搭话。 几个女生都明白,听得酸溜溜的,一时消息在各个群里飞传。 杨心高中的时候胸无大志,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糊里糊涂地跟着参加了高考,成绩还不错。看何音报了f大,她也跟着报了f大新闻系。 虽然刚入学,但他们家跟科技圈子有些许联系,在f大也有关系网,再加上她自己的本事。开学没三天,杨心又已经是八卦中心了。 “阿音、阿音。”她在一个迎新小聚餐地点,飞速将各个群里消息截图发给何音。“怎么回事?” 何音刚领了教科书搬回宿舍,一看到消息,脸色差点沉了下来,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根。 秦箴这个蠢货! 她是说让他扮成阿臻来找她,也就是少交代一句怎么扮而已,他就搞出这种事!阿臻是她的总裁,是跟她住在一起的人,会不知道她是哪个宿舍?还找女生问? 怪不得会被女生误以为是搭讪! 现在八卦都传出来了,想要再假装阿臻,绝不可能。 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她家阿臻绝对不会在路上借故搭讪女孩子。 那么……何音略一沉吟,算算时间,拿了手包,给秦臻打电话:“阿臻,你走多远了?” f大不许外面的机动车进出,但开学周和放假周除外,允许学生家属进来接送。秦臻占了“家属”这个便宜,今天刚好来给何音送东西,离开才不久。 “刚出校门。”秦臻问,“怎么?” “你让罗哥下车,你再把车开过来,注意别让人看到你的样子。”何音先交代了一句,才说:“冒牌货来送情报了。” 秦臻一听就知道她想做什么,马上照办。作为黑猫时,秦臻来f大听过几年课,对f大的校园道路十分熟悉,秦箴还在问路,他已经提前到了何音宿舍楼下。 “我到了。” 等秦箴终于摸到女生宿舍楼,正在楼下观察哪个女生漂亮,好上前搭讪。可人还没选好,忽然女生们一阵涌动。 何音下楼来了。 真是可惜了。秦箴暗自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叫道:“阿音。” 何音给这一声叫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同一张脸,她的名字从冒牌货嘴里叫出来,那么令人作呕? 何音强忍着不适,对他略一点头,没有说他任何身份,只道:“上车再说。” 上车?秦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辆黑色的奔驰sls就到了旁边。何音打开后座的门上车,秦箴见状,赶紧也上去。 他跟何音一起坐在后座吗?秦箴想了一下那画面,觉得有点美,不禁笑出声来。 谁知等他打开车门坐上去,才发现何音已经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坐到副驾去了。 秦箴一个人坐在后边,索然无味起来,登时绷不住清冷的假象,笑嘻嘻地问:“何董,你哪来的特权可以在f大开车?也给我弄一个呗~你们f大的妹子,质量可真高,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f大只有学生家属可以进出,不好意思,我登记的家属只有三个,司机、保姆、男佣,现在司机跟保姆都有人了,秦少不嫌弃的话,我就给你加上男佣身份。”何音冷淡地开口,说着,忽然想起前边的人,忽然温柔一笑: “当然,男友也有这个专属名额,现在有人了。” 秦箴还当她是开玩笑,心想一个司机算什么男友?可是往驾驶位一看,差点跳起来。 那个高仿货,竟然握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开着车! “秦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秦臻。”何音笑眯眯地说,“现在,有什么话赶紧说。先声明,我男友脾气不大好,你要是拿不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勾了勾嘴角,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朝旁边笑了笑。 秦臻开着车,脸上的表情还是清冷的,但眼角的余光望过来,异常温柔。 秦箴无端觉得自己被撒了一嘴狗粮,一时不知道是心有余悸,还是心梗心堵。 她说什么?这高仿货,是她男友了?他们在一起了? 她不是原著里对他痴心绝对,被他骗身骗心的恶毒女配吗?怎么会跟别人谈恋爱? “阿臻。”何音看他一脸呆滞,登时不耐烦了,下令着:“看来这家伙是来没事找事的,找个偏僻的小巷,打他一顿再丢下去。做得干净点,别叫摄像头拍到。” 她的性格,可是说到做到的!秦箴吓得赶紧回神:“等、等等!” 何音淡淡地一眼瞥过来,用目光问:等什么?赶紧说,否则还丢你。 秦箴没办法,只好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出去,说:“你要的八字。” 这么快就拿到了?何音挑眉,差点怀疑这八字的准确性,她伸手就要接过。手指碰到文件夹,忽然猛地一松,整个文件夹啪的一声掉在车上。 “哎!”秦箴下意识地去抓,没抓住,文件夹磕在椅子的扶手上,两张纸从里边掉出来,上边印着出生日期。 一个写着秦箴,另一个则印着两个字,莹莹。 “抱歉,忽然不想跟你有什么接触。”何音这时候才把文件夹捡起来,翻了一眼,随手放进包里去了。“行了,秦少,东西我收到了,你请回吧。” 秦箴一呆:“这就回去了?何音,你……你耍我?” 何音嘴角冷冷地勾着:“信息这东西,可不能□□,毕竟,我还没验证真伪呢。秦少,你放心,我何音是做生意的人,最讲信用。如果是真的,我向你保证,何莹莹继承不了秦家。” “如果是假的……” 她淡淡一笑:“我保证你们都继承不了秦家。” 不过,不管谁继承秦家,最后秦家都是没有的,注定会被毁掉。 “你……”秦箴被她的话气得半死,一张脸涨红,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是给吓的。 他心里愤愤,想骂道,你凭什么这么嚣张?赶我走? 但是看着何音的气势,他竟然不敢说。 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穿书之前,对着主管派下的任务,敢怒不敢言。 才一年多的时间,何音怎么变得这么强势? 强势得,他竟然不敢反抗。 “何董,太凶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秦箴悻悻地开了个玩笑。 “是吗?”何音忽然笑了一下,朝旁边伸出手。 秦臻立刻找了条巷子停下车,将手递了过去。 何音一手抓着秦臻的手在玩,把他的掌心摊开,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上边划着,还不忘抬头轻笑。 “秦总,他们说我嫁不出去,你什么时候娶我?” 话说完,指尖写的字也成了句子—— 梁双云会法术。 “别闹。”秦臻笑着把五指抓紧了,先笑斥了她一句,然后温柔地抓紧了她的手。“等你到合法年龄,何董,我不想犯罪。” “看到了?”何音由着他握手,回头一笑。 秦箴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男人跟何音打情骂俏,脸都青了,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语罢从车里离开。 等他下车了,秦臻才抓住她的手问:“你说的是真的?” 刚刚,何音的手都是抖的,要不是他抓得紧,肯定会被那冒牌货发现马脚。 “不会错的。”何音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才我接文件的时候,有一丝非常微弱的气息从那冒牌货身上传来。那种法术气息我知道,是用来追踪的。上次我追踪害姚姐的人那个手段,你还记得吗?是用一种书房里某种方法制作的。这种方法是外公发明的,从小放在梁双云身上,防止她走丢。” “外公在书本里特别说明,这种法术是他最得意的发明之一,是可以造福广大百姓的。因为这种法术的施展不需要坤卦之力,会法术就行了,被施法的对象可以不会法术。” 她之前,就是将这种法术稍加改进,用在草编螳螂上,追踪姚倩佳身上法术的来源,破解了养小鬼的法术。 “但是梁老的语气中,并没有提到她会法术。”秦臻皱眉说,“如果她会法术,为什么不继承坤卦之力?” 何音摇头,表示不知道,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她没有继承坤卦之力,法术从哪学来的?” 秦臻也同样摇头,表示不知道。 随后,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秦箴交来的报告上。 上边是两张纸。 秦臻拿起第一张纸,看了一眼便说:“是我的生辰八字。” “他当然不会写自己的,我特别叮嘱他,八字连着魂魄,给了我八字,他就会被我控制住的。所以,他给的,一定是你的。”何音说完又赶紧解释,“我不是不知道直接问你更快,而是担心,你也被那老头子骗了。” 她说着,眉头皱起来,声音低了下去:“阿臻,我总觉得,我、你、何莹莹之间的许多事,是被人故意安排,故意弄错的。” 秦臻握住她的手:“我没有怪你,实际上,我也这么怀疑过。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在何家那边的八字,是错的,你的真正八字,一直在梁老手上,之后传给了我。” 他说着,看了一眼文件夹,推算了一下,皱眉说:“而且,你猜的没错,我之前以为的那个八字,是错的,提前了一个时辰。” 何音也看了一眼八字,迅速推断着,随后脸色一变:“这……” 秦臻的八字前后被挪了一个时辰,假的那个,看起来大富大贵,是极好的命格。真的八字,却凶险万分,命里好几道死劫! 如果秦臻的八字都被改过,那么何莹莹的…… 两人迅速将文件翻页,同时开始推断何莹莹的八字。这一算,果然出了问题。 何莹莹的八字命格里,有八个字。 命里多子。 和,亲缘寡淡。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女人,怎么能又命里多子,又亲缘寡淡? 秦臻擅长法术多于测算,一时无法理解,只能问道:“阿音,这是什么意思?” 何音没有回答,她呆呆地看着文件夹上的字,忽然问道:“你……阿臻,你觉得这批语上的字,熟悉吗?” 为什么,她觉得在哪里见过? 批语?秦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哪里来的什么批语? 随后他才明白,何音说的,是文件夹里关于何莹莹命格的批语。 在秦臻来看,这批语完全是胡说八道。什么天生锦鲤命,一沾上就能好运,娶回家就能旺夫,以后家财万贯,贵不可当。江湖骗子随口胡诌,都比这话像样。 所以,一开始他直接忽略了。 现在何音开口了,他才注意到。 这字迹,确实有些熟悉,但是……在哪里见过? “好……好像是……”何音喃喃地说,“梁双云的。我不确定,因为我只见过她的字一次,还是我搬出何家的时候她给的字条。两次字体也不太一样,梁双云的字更丑些,但是……” 她说不下去了。 如果这个批语真的是梁双云写的,这代表什么? 梁双云不仅会法术,还一直帮秦家做事?甚至,为了救秦家的后代,把自己亲生女儿都赔进去? 可是,为什么?何音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何泰华是为了钱,梁双云呢?她是为了什么? 也是钱? 第 58 章 秦箴美滋滋地回了秦家,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给秦家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秦家上下还围着何莹莹打转,秦臻出去一趟又回来, 也没人多问一声。 只有梁双云, 站在楼梯口处,幽幽地看着。 秦箴被她的目光看得莫名不舒服,皱眉道:“你看什么?” 梁双云笑得神秘:“看你啊, 秦少。你今天出去, 见了什么美人,笑得这么开心?” 他笑得很开心吗?秦箴抹抹嘴角, 对她翻了个白眼, 越过她走了。 “蛇精病啊?关你屁事。” 梁双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只有通过她的眼睛, 才能看到附着在秦箴身上那一层淡淡的白光。 像一层清淡的白雾, 又像是薄薄的覆膜。 出去时是完好的, 回来时,他的右手整条手臂附近的保护膜,都消失了。 这说明, 他刚刚去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拥有跟她师出同源, 却比她强大许多的法术。这种法术具有唯一性, 不仅排他, 而且还会自动吞噬吸收比自己弱小的法术。 只有何音, 才能做到这点。 不管秦箴为什么去见何音, 只要见过,何音身为坤卦之力的化身,就一定会发现她留在秦箴身上的力量, 从而发现, 她也是会法术的。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调查当年的事情了吧? “何音啊,何音。”梁双云扶着墙壁,小心地回房间去,嘴角噙着笑,心中默默念着:“你可别叫妈妈失望呀。” —— 另一边,何音跟秦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寿康巷11号。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写下批命的人是不是梁双云。 如果给何莹莹的八字批命的真的是梁双云,就应该是她在嫁入何家不久的时候写的。当时她刚大学毕业不久,应该跟高中时候的字迹差不多。 前段时间,何音一直在看书房里的法术书,无意中曾见过一个木盒,里边都是外公暗中藏起来的东西。 数量不多,但都是梁双云留下的。 “我记得,应该就是这里……”何音站在梯子上,努力翻找着,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木盒子。“找到了!” 秦臻小心地扶着她,生怕她摔了:“就说我来。” “你对书房不如我熟悉。”何音就着他的手慢慢走下来,将笔记本放在桌面上。 摊开一看,两人脸上都没有吃惊的神色。 笔记本是梁双云读高三时候留下的课堂笔记,对比之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两者的字迹非常相似。 “你看这个。”何音指着两张纸上的“就”字。 两张纸上写的“就”字,最后一笔都非常短,尤字写得跟犬字似的。 “基本可以推断,这就是一个人。”秦臻沉吟着,“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梁双云爱慕虚荣,她既然早早就跟秦家搭上了关系,为什么不跟何泰华离婚?利用自己的玄学技能,让秦家给她找个更好的出路,不是更好吗? 因为爱着何泰华?还是何泰华爱她? 不。从何音的观察里看,何泰华对梁双云并不好。 而且,秦家能随便拿出一亿现金来作为谢礼。十八年前的一亿也算是天价巨款了,梁双云如果是为了钱,大可以拿着这笔钱离开,为什么还要继续跟何泰华在一起? “天下的人做事,如果不是为了钱,就剩下恩怨情仇和江湖义气了。”秦臻捏着下巴沉思着,“你觉得,会是哪一种?” “不知道,说不定是怨,可能她恨我这个女儿,或者恨外公这个亲生父亲。可能是义,那老头子说不定帮过她什么,叫她非常感谢。也可能……” 何音扯扯嘴角,一点也不忌惮猜测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情。” “说不定,秦老头多年前就发现了梁双云,趁着外公不在家,用钱跟甜言蜜语骗了梁双云,让梁双云觉得自己真心喜欢秦老头,可以为他做一切事情。” 她耸耸肩:“谁知道呢?” 秦臻无声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之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抱进怀里。 这冰冷的游魂怀抱,才是世上最温暖的东西。 “唉……”何音靠在他怀里,闭上眼叹气。“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那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怎么能……” 她抓进了秦臻的衬衫,喃喃着:“拿去做交易呢?” 但是世上并不缺少这种母亲,不是吗?去年处理的案子,霍雯雯不就是被她母亲生下就抛弃,最后才被养母捡起来的养大的吗? 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不,等等? 何音忽然想到了一个突破口:“阿臻,当年的事,我们其实可以去问一个人。” 跟何泰华、梁双云有过从前的,不是还有个霍婷吗?秦臻当初告诉过她,梁双云跟霍婷是非常好的朋友,那么,她应该知道一些从前的事。 秦臻也想到了:“我去打电话。” 何音恋恋不舍地将他松开,在秦臻打电话时,坐了下来,仔细研究着冒牌货送来的八字。 刚将一点坤卦之力放上八字,何音又猛地发现了不对,瞬间心头一跳。 等秦臻打完电话回来,她赶紧说:“糟了,阿臻,我们可能中计了!” 秦臻神色凝重:“怎么回事?别急,不会有事的,慢慢说。” 何音无意识地抓了抓右手:“你还记得在车上时,冒牌货把文件夹递过来,我摔了吗?” “嗯。”秦臻点头,“你察觉到了他身上有法术的力量。” “我当时直觉他身上的力量跟我的有些相似,本能地觉得不要接触为好,所以松手没有接文件夹。但是,那力量不需要接触,已经到了我身上。” 何音抬起右手,眉头皱着:“很微小的力量,很容易就被我身上的坤卦之力溶解了,如果不是刚刚动用了坤卦之力时留心了一下,根本发现不了。喏,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已经被我吞噬完毕,没有痕迹了。” 这么说来,给冒牌货下追踪咒,不是为了调查冒牌货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而是埋了两个雷。 一个,这追踪咒本质上是个刺探器,秦箴见别人没问题,可一旦见过何音,追踪咒就会破损一部分。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只要见过何音,何音就能察觉到冒牌货身上的追踪咒,从而推断出梁双云会法术的事。 “紧跟着,我们就会去调查梁双云。而调查一个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查她身边的人,搜寻她的过往。”何音沉吟着,“你觉得,她的过往里,还埋着什么坑等我们?” “不知道。”秦臻摇头,“但我知道一点,光想是想不出来的,有些事情,得去试一试。” 这话说得在理。何音扬眉一笑:“约的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之后。”秦臻看一眼腕表,“换衣服么?还是现在就出发?” —— 霍婷对何音的感情,混合了感恩、赏识、心疼和宠爱,对她重视得不行。只要是何音的事,秦臻一个电话打过去,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后了。 可是见了霍婷,听说了何音的来意,意外地翻了脸,摇头说:“梁双云?我跟她之间,没有什么过往好谈的。” 何音被她这态度刺了一下,不觉问:“霍姨,是因为……何泰华的事?” “没错。”霍婷并不避讳,“我对何泰华没什么意思,但梁双云作为我的好朋友,就不该在我被何家厌弃之后,再眼巴巴地嫁入何家,还为了何家,跟我断绝往来。这种要男人不要闺蜜的女人,我不屑提及。” 何音不觉吃惊,她没想到,连霍婷都是这个态度。她一向珍惜与霍婷的感情,此时不好多说,便要起身告辞。 可刚一动,就被秦臻压住了肩膀。 “既然霍总不愿意,咱们就不提吧。难得见一次,阿音,你不跟霍总聊聊天吗?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吧?” 霍婷闻言也笑道:“是啊,何音,听说你来我可高兴了,让小路专门去买了蛋挞。你吃点再走吧,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怪想念的。” 她刚刚还态度冷淡,一副要赶人的架势,怎么一会儿又慈爱长辈了? 何音试探了一下:“我也很想你,霍姨,那个……你跟梁双云是怎么认识的?” 话音落下,霍婷骤然发难,抬手就把咖啡杯砸了过来。秦臻眼瞳微缩,眼疾手快地抱起何音,迅速退后,险而又险地将咖啡躲开了。 一杯热咖啡瞬间泼在沙发上,霍婷竟然像是没有察觉,只是厉声道:“我说了不许在我面前提梁双云!” 骂完之后,她猛地回神,看看远处的何音跟秦臻,再看看眼前的咖啡杯,愣在了原地:“我……我这是怎么了?” 何音跟秦臻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秦臻先放下何音,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外边闻声赶来的员工们摇摇头,表示没事,不用在意。 而何音,则慢慢地靠近了霍婷,柔声问:“霍姨,你相信我吗?” 霍婷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你是霍家的恩人,没有你,雯雯还不知道怎么成为孤魂野鬼呢,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说过,在我心里,你就像亲女儿一样。” 何音温柔一笑,声音越发柔软:“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绝不会害你的,对吧?” 她声音柔软时,莫名有种母性的关爱感,令人非常放心。霍婷不由得点头:“是的,我相信。” “好,谢谢你,霍姨。”何音甜甜一笑,劝着:“霍姨,我想你刚刚并不是真心要冲我发火,我现在怀疑,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法术。但是,我不能出手去试探,这一位,秦臻,他是我男朋友,也是我在世上最相信的人,我可以把命交在他手里,你能相信我一样相信他吗?” 不用她说,霍婷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确实非常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梁双云这个人,但何音是别人吗?何音是她心里亲女儿一样的存在,还舍不得当亲女儿似的骂,刚刚她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 她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问题——我该怎么做?” “你把手伸出来。”何音说着,后退了一步,同时解释着:“霍姨你别慌,我只是不能太靠近,我怀疑这个法术靠近我的力量,会被我的力量吞噬。” 法术这个东西,分“神”和“形”,用古代的说法,就是分心法跟招式。心法就是驱动法术的力量,招式就是法术的具体表现形式。 拿何音来举例子,心法就是坤卦之力,11号书房里的那些书也好,她自己变着法子弄出来的小招数也罢,那都是形。这些法术就像是武器,只要有人,有力气,都可以用。 她可以,梁双云也行,秦臻更是不在话下。 但她的力量跟梁双云可以相互吞噬,这说明他们同出一源。 古时候乾为天,为皇,坤为地,为后。坤卦看似温和,那也是生杀大权在握,含有肃杀之意的,而且乾、坤两卦存在唯一性。 一个江山,不能有两个皇帝,两个皇后。 所以遇到同源的力量,坤卦之力会本能地进行吞噬。 但秦臻是游魂,他的力量来自于“非生非死”这一特殊状态,混合了鬼魂之力、怨念、阴气等等,跟坤卦不搭边。虽然他也学习梁家的法术,但用起来……大约相当于都是发电,一个是水力发电,一个是风力发电,驱动的心法不一样。 所以,由他检查,是最方便的。 万一霍婷身上的力量真的是梁双云留下的,何音一碰,本能地吞噬掉那力量,法术解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是会给霍婷造成伤害,就是会打草惊蛇,被梁双云知道他们的探查方向和进度。 何音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怕梁双云在冒牌货身上放下追踪咒,等的就是她找到霍婷,追问过去,然后破除法术,实现梁双云的目的。 可惜,她偏不。 何音眯了眯眼,叫道:“阿臻。” 秦臻走上前去,霍婷皱皱眉,出于对何音的相信,抬起了手。秦臻没有碰她,只是探出一点力量,小心地钻进了霍婷的脉门。 他闭眼感受了十几秒,然后对霍婷点头:“谢谢霍总的配合,可以了。” 而后说:“霍总脑海里有一道很特殊的法术,力量非常微弱,但是直接种在脑海里,所以影响了思绪。简单来说,在这个力量的影响下,你只要想到梁双云,就会充满厌恶,只要有人在你面前提起梁双云,你就会勃然大怒。不管这个人对你来说多重要,你都会本能地用愤怒的表现方式,从而实现对梁双云避而不谈的后果。” 霍婷闻言不禁脸色一变:“这岂不是……” “跟廖莉使用的法术很像。”何音接口,“廖莉得到的那个劫运道阵法,其中一个附带效果,就是不管廖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与她接触的,围观群众也好,受害者也罢,都不会想到要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她忽略了,何音捏捏眉心。她应该一早就在书房里调查清楚,梁家有没有相关的法术。 霍婷没想到自己身上居然还有法术这东西,不禁心头微慌。 她再强大,也是个凡人,凡人对上法术,能有多少胜算? 她自己对法术一无所知,连脑子里出了问题都不知道,会不会身上还有别的法术? “那我……” “霍总,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法术,唯一作用就是让你不跟人提及梁双云的过去。力量非常微小,除此之外,是没有任何伤害的。”秦臻安慰道,“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个无效法术。” 只是为了防止她提起梁双云吗? 霍婷沉吟着:“这二十年来,我确实非常少在人面前提起她。不,不光是我,我们这群同学,几乎都不提起。每次提到,都会非常愤怒。因为……过去的时候,梁双云多多少少都有些对不起我们。” 还有这种事? 何音抱着手臂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个圈,忽然扭头问道:“霍姨,你相信我吗?” 又是这个问题?霍婷直觉她问得不简单,但依旧坚定地点头说:“我相信你,何音,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相信,你不会害我。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没关系,需要多少时间,你告诉我,我让秘书把日程推后。” “不用很久。”何音慢慢地说,“我想……看看你的记忆。” 霍婷被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我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只是,我要怎么给你看?” “我有办法,你只需要在椅子上坐好,准备入睡就可以了。”何音强调,“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你不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你必须觉得,我就是你。这不是你在跟‘别人’提起梁双云,而是你自己在无意识地回忆从前。” 霍婷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椅子上,往后一靠,双手交叠在腹部。 “何音,想做什么就做,不要担心,我百分百信任你。” 何音往前走了一步,被秦臻抓住了手腕。 他知道何音动用的是什么法术。 是搜魂。 大地主宰魂魄和轮回,换句话说,大地之下,是魂魄的归宿。在传统的法术体系里,上天的都是活物,是飞升的生灵,如果只有魂魄上天,那叫魂飞魄散。魂魄只要还能存在,就得依附于阴气,归于大地。 所以,坤卦之力,具有操控魂魄的力量。否则,坤卦化身也不可能把鬼魂变成能在阳间行走的“活人”,更不能把魂魄送入轮回了。 但在众多的生灵、力量中,关于魂魄的都是最高深,最艰难,也是最有效的。因为魂魄是种毫无防备的东西,直达魂魄的力量,没有任何东西能抗拒。 搜魂就是最常用的一种魂魄类法术,常用于拷问和恢复记忆。简单地说,就是把你魂魄里的记忆按照关键词搜一遍,在搜魂法术作用下,被施法的对象的整个人生历程,是完全透明的。 因为这种法术太强大,相对的,使用魂魄类型的法术,是最容易遭到反噬的。 像搜魂,就需要完全相信的两个人,让魂魄相信自己没有遇到外来力量,是自己在看自己的过往,才能对施法者百分百安全。 否则,一个不小心…… 秦臻无声地摇头。 他不想何音冒任何危险。 何音也对他摇了头,嘴唇无声地说着:相信我。 然后,安静地等着。 一秒、两秒、三秒……最终,十秒之内,还是秦臻先认输了。 他家姑奶奶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就算是他,也不行。 秦臻无声地退到门边,暗示着:我给你护法。 何音点点头,走到霍婷面前,伸出手掌。 一点坤卦之力从她的掌心透出,慢慢地进入霍婷的身体。何音必须非常小心,不去触碰霍婷脑海里那点力量。她将坤卦之力沉入霍婷的血脉,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好困啊。” 这一声宛如蛊/惑,霍婷马上感觉到沉沉地困倦袭来,她眼皮一沉,便进入了梦乡。 一开始,梦里什么都没有的,片刻之后,黑暗里才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她的声音。 霍婷听到自己的声音叹息着:“我跟梁双云,确实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 “是啊,曾经。”霍婷感叹着,“只是曾经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说:“是的,我们绝交的原因……何泰华……” “不。”霍婷纠正,“不是因为何泰华,我跟何泰华只是商业联姻罢了,没有感情。他跟谁结婚,我都没有意见,我只是不喜欢梁双云的做法罢了。” “嗯,对。”她又说,“我跟梁双云,家境差距,但是……” 梁双云家庭一般,但霍婷,却是霍家大小姐,真正的白富美。 霍婷自觉地补上去:“但是,我们读了同一所高中。我们以前的高中,可不像现在这么多私立,那时候抓得严,最好的高中都是公立的,我跟她一个班,刚好成了同桌。不过,梁双云一直冷冷冰冰的。” 她又说:“一开始,我们关系不好。” “嗯,对。”霍婷点头,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是一阵风,将眼前的黑暗吹散了,周围场景变换,成了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校园。 一个女生从眼前走过。 她穿着肥大的运动服,依稀能看到瘦削的身材。女生神色清冷,脸色苍白,像一只孤傲清高的鹤,懒得看周围的烟云。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女生的手上。 那里,戴着一只机械表。 “她”认得这个牌子,中规中矩的一个腕表品牌,比电子表贵,但又不是奢侈品。富贵人家不玩,一般人家,咬咬牙也能买得起。给学生用,正是好跟奢侈之间微妙的一个平衡。 霍婷的目光随着女生而动,周围都是窃窃私语。 “是1班的梁双云,长得真漂亮,真有气质。我就喜欢她这种冷冷清清的气质,矜持,有分寸,冰山美人。” “学习成绩还好,听说她是自己考上咱们高中的,带出去太有面子了。” “可惜啊,你们也就能想想了。梁双云那性子,太孤僻了,听说她跟霍大小姐同桌一年了,说的话没超过三句。” “独来独往,不跟人交流,想跟她做朋友,难啊。” 男生们讨论的是外貌、成绩、气质,女生们讨论的,则是出身、打扮、有没有钱。 “一开始,大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霍婷看着过往,慢慢地说:“她的吃穿用度,在学生中间不算富裕,也不算清苦,所以,我们并没有看出她家庭情况不好。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忽然有人说,看到她上陌生人的车。还有人说,她家住在鬼街。” 一/夜之间,风言风语爆发似的传了出来。 “她家在寿康巷呀,鬼街你们不知道吗?她别是个小巫婆。你们这群男生,光知道看人家漂亮,小心被骗到床上,吃得骨头都不剩。” “听说她还上别人的车,她别是采阴补阳了吧?” “她家很穷啊,听说她爸爸是个常年不着家的流浪汉,一分钱都赚不到。她身上那些衣服包包还有手表,都是哪来的?不会是小小年纪,就会骗男人了吧?” 一个单亲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父亲常年不在家的美丽少女,日子却过得阔绰有余,确实非常遭人猜疑。 而世上对于女子的恶意揣测,来来回回不过就是那些带着颜色的事。 污言秽语遍布了少女周围,而她就像是不在意似的,从没有多留意一眼。可惜,人作妖,都是为了存在感,要是作妖的对象不理会,岂不是成了单方面耍猴? 散布污言秽语的女生们忍不住了,某天将少女拦在走廊里,嘲弄着:“梁双云,你干嘛去啊?又要上你干爹的车啊?” 少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做言语,准备离开。 可她一动,女生们又将她围了起来,笑嘻嘻地说:“慢着,别走啊,我们瑞哥说想要你做他女朋友。不过呢,瑞哥可是豪门贵公子,他的女朋友,得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某些被男人玩过的破鞋,是没有资格的。” “咱们为了瑞哥好,得替他检查检查。” 女生们不怀好意地扯着少女的校服,笑道:“来,让我们看看,你还是不是处啊?” 好几双手在身上摸着,少女终于忍不出,沉下脸道:“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为首的女生笑着吹了声口哨。“好学生还要跟我们动手啊?你倒是试试?” 而后声音一沉,喝道:“按住她的手脚!就在这里,扒开她的裤子!” 几个女生七手八脚地抓上去,就要按住少女。 那一瞬间,上帝视角的何音,从少女眼中看到了森冷的杀意。 少女的手指扣起,已经捏了个恶咒的起手式,但就在这时候,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身材高挑的霍婷旋风似的冲了过来,毫不畏惧地举起书包,狠狠地砸向不/良少女们。 “放开我同桌!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明天我买杀手做掉你们!我霍家有的是钱!” 霍大小姐的身份,全校都知道。不/良少女们登时胆怯了,既不敢还手,也不敢再动手,只能悻悻地说:“算你今天走运……” “呸!她每天都走运!我的同桌我来罩,你们敢动她试试!明天我就撒钱买通这条街的混混,你们怎么对她,回头我怎么对你们!就你们会扒裤子?那些混混更会,信不信?” 不/良少女们混归混,哪里见过这种漫天撒钱似的蛮横?想想她真的能买通这条街的混混,登时吓得做屁滚尿流地跑了。 “呸!垃圾!”霍婷骂了一句,赶紧回头问道:“那个……梁双云同学,你没事吧?” 梁双云白着脸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之后,问道:“为什么?” “啊?”霍婷不解,“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就看不得她们搞的那些动作。扒裤子……呸,下作死了,都是女的,她们真做得出来!再说了,你是我同桌,你要是被欺负了,我的脸往哪放啊?我还在不在学校里混了?” 那时候的霍婷,除了脾气硬之外,没有二十多年后沉稳狠辣的女强人模样。 只有一腔想当校园大佬的中二气。 少女又看着她好久,问道:“如果,都是真的呢?” 霍婷一头雾水,觉得跟她说话可费劲了,难道好学生都这样?“什么真的假的?” “如果,她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还会帮我吗?” “你脑子没毛病吧?”霍婷挠挠头,“我救你,跟那些风言风语有什么关系?” 她畅想多年,终于得到当老大的舒爽感,一时恨不得伸出手搭着少女的肩膀。 “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谁敢再说你坏话,我就砸钱收拾他!” 少女垂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但霍大小姐已经单方面宣布她们成为好朋友,开始拉着少女叽叽喳喳地过日子。 她有零食就分少女一半,有好玩的带少女一起玩,日常最大的烦恼就是亲爹嫌弃她成绩不好,砸钱请了名师,每天晚上回去进行魔鬼式补习。为的,就是让女儿考上大学,别丢霍家的脸。 “双云,你说,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该多好?”霍婷抓着头发,痛苦地扑到在试卷上,哀哀叫着:“我什么时候能摸到一本线啊!” 少女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外国巧克力,抿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神色享受,目光微微嘲讽。 好像这一场知己交心里面,霍婷的知己是她,而交心只有霍婷,与她无关。 之后场景飞闪,高中时光飞速流过,到了录取的那天。 “双云、双云!”霍婷举着通知书兴奋地叫着,“你是不是上了f大?我也上了!跟你一个学院的!不过,你是王牌专业,我是垃圾专业。但都不要紧,以后,我们又可以一起玩啦!”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清冷女子,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恭喜。” “我那时候就该明白的。”霍婷喃喃的声音响起,“所谓的友情,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高中时候,她利用我霍家的权势,无声地要走了庇护,从此以后不/良少女都不敢欺负她。大学时候,她跟着我出入上流社会,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拓宽了交际面。” 随着话语,眼前的一幕幕飞速闪过,大多数都是霍婷跟梁双云有关。 霍婷借给梁双云衣服首饰,带着她出席宴会,认识了何各个贵公子。 霍婷带着梁双云出入豪门做客,认识了许许多多的豪门中人。 那些过往…… 在霍婷的回忆里,焦点永远是她跟梁双云怎么开心欢笑,但处于上帝视角的何音不觉眯了眯眼。 心惊肉跳。 回忆的场景里,有廖莉跟邱光耀。 梁双云跟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何音来不及思考,周围的场景已经骤然变化,时间来到了他们毕业的时候。 霍婷进入家族企业,从部门总监助理做起,梁双云还没有工作。 “双云,你到底想做什么呀?”霍婷坐在沙发上,不住地问着,“你只要说个岗位行业,我都能给你安插进。就算不愿意走后门,你学习好,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奇怪……” 话音未落,屋子里便响起一道痛苦的声音: “呕……” 霍婷吓了一跳,赶紧冲进洗手间,只见梁双云趴在马桶边沿,不住地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 “双云,双云你怎么了?”霍婷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又给她拿毛巾和清水。 等梁双云终于停止呕吐,被扶回沙发上躺着,霍婷才猛地发现—— 清瘦的梁双云,腹部微微隆起了。 “你……双云……”霍婷慌乱地语无伦次,“你的肚子里……” 她没敢说下去,梁双云却低低地笑了出来:“我的肚子里,有了宝宝。” 这下连何音都被冲击得懵了头,差点稳不住对记忆和梦境的控制。幸好她及时发现,及时稳住心神。而霍婷再度回忆起这一幕,依旧充满了震惊,没有发现整个世界都摇晃了一下。 四周寂静,只有年轻的梁双云在喃喃:“宝宝……我又有了宝宝,可惜,还是跟从前一样,注定留不下来。” 第 59 章 什么意思?何音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嗡了一下。 “又”的意思, 是梁双云怀过不止一个孩子? “还”的意思是,她之前怀的孩子, 一个都没有生下来? 何音不知道是难过多一点, 还是心寒多一点,种种思绪在心里纠缠着,她不敢分心, 只是将所有的情绪强行压制住。 “啊……”梦境里, 年轻的霍婷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在梁双云身边蹲下, 握住她的手, 关切又愤怒地问:“双云, 是哪个混蛋?我非要他给你负责不可!你别担心, 有我在呢, 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有我在, 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类似的话霍婷不知道对梁双云说了多少次,每次梁双云都是笑笑而已, 似乎不当回事。这一次, 她也是淡淡一笑, 摇头说:“不, 你不行。” 霍婷愣住了:“什么我不行?怎么可能有我不行的事?我背后站的可是霍家, 我……” 那时候的霍大小姐, 觉得倚仗家族的权势, 无所不能。 可梁双云还是摇头:“你不行。” 霍婷还想说什么,但梁双云抬手阻止了她:“我说了,你不行, 不要再说了。” “双云……”霍婷十分委屈, 但她还是选择了听话,迟疑地问:“那……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认识私人医院的医生,不是蒙古大夫,你现在,需要照顾。” 梁双云还是摇头:“不用处理,时间差不多了,过几天就没了。” “什么?”霍婷也担心坏了。“这……这怎么行呢!流产对身体的伤害多大啊!你必须好好接受治……双云?!”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梁双云忽然出手如电,手指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点在她身上。随即,霍婷发现,她竟然动弹不得了。 霍婷惊呆了。 双云……她在做什么? 梁双云做完之后,就靠回了沙发上,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没有理霍婷,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件事天底下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该有人知道,是我没忍住,一直想说,我不希望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连死都是无声无息的,没人知道。我也知道,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听,这个人只能是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 霍婷这才知道,居然已经好几年了。 是了,她说了,这不是第一个孩子。 霍家大小姐登时就急了:“你为什么瞒着我!你这个傻姑娘!这么大的事……难道我还会怪你吗?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苦……” 她又急又心疼,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梁双云却对那眼泪无动于衷,好像并不是为她流的。 “我不能告诉你,一旦被你知道了,我们之间,就完了。” 霍婷的眼泪掉到一半,听着这句话,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双云,什么叫我们之间就完了?” “霍婷,这几年来,谢谢你,虽然很多事只是你一厢情愿,但你确实帮了我能很多忙。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心里也很感激。只是,你出现的时间晚了一点,我已经被别人救了,不需要你这个公主出手了。” 霍婷越听越糊涂,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双云,你要干什么?你怎么好像……好像……” 要为了那个辜负她、让她流产的男人,不要她们之间的姐妹情? “这些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有知道的人,都得死。霍婷,我只能对你说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也不会有关系了。” 梁双云喃喃着,忽然附身过来。 霍婷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好友微凉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来来回回的。不知怎么回事,一股凉气从她心底生出,直蹿头顶,吓得她的身体都不觉哆嗦起来。 “双云,你……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吓我……” “没干什么,不是说了吗?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但是我又很想说,所以,只能这样了。在你听过之后,我给你弄个法术。这样,你就不会想起这件事了。” 她说着,顿了顿,声音听不出是遗憾还是难过,总之宛如叹息:“霍婷,你是个很好的依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霍婷在她的话里渐渐明白了过来,也冷静了下来。 她本就是强硬的性格,只是在好友面前一直暴露自己的天真和无害而已。现在骤然遭遇危机,本性里的强悍精明一下子冒了出来。 “双云。”霍婷静静地问,“那男人让你一再怀孕又流产,能是什么好男人?你脑子有进水了吗?要为了个人渣,不要我这个闺蜜吗?这七年的感情都是假的?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有数吗?” “你确实对我很好。”梁双云淡淡地说,“所以,我说,我一直舍不得告诉你。可是,我真的很想说啊。” 在这段记忆渐渐黑暗下去时,留下的是梁双云轻柔的话语。 “霍婷,就当是,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你一向很疼我的。” 梦境里,温暖绚烂的少女时代在这一句话里落下帷幕。等霍婷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公寓里,只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 她还没想明白是丢了什么,家里的电话就打来了。 说是跟何家的婚事没有成。 霍婷满不在乎地说:“不成就不成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何泰华算什么?” 她没将何泰华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丢了什么。想了好久,才发现,是她不想跟梁双云再有联系。可她们明明是好朋友,为什么会不想联系? 霍婷努力思索着,心里有个模糊的心念,好像是梁双云为了男人不要她们之间的友谊了。所以,她也不想再提这个人。 可是,梁双云一向独来独往,她身边什么时候有了男人? 霍婷还没想明白,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八字太硬的言论,说她克夫克子女。她一直对怪力乱神的事嗤之以鼻,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这一批命深信不疑。 再随后,又传出消息,何泰华要跟梁双云订婚,开始筹备婚礼了。 霍婷便将“梁双云为了男人不要她们的友谊”这个信念锤死了,那个男人,就是何泰华。于是连带着何泰华跟梁双云,她都不想提起。 一晃二十年过去。 时间如流水,可以冲刷掉很多东西。二十年的时间洪流滚滚而过,将曾经携手并肩的两个女孩,变成了住在一个城市的陌生人。 何音缓缓收回手上的力量,看着安静地靠在椅子上的霍婷,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阿音。”秦臻轻轻地叫了一声。 何音明白,是霍婷的司机路屿回来了。她点点头,秦臻便开门让路屿进来。 路屿手上还拎着纸盒,一看霍婷的样子,立刻将纸盒往秦臻怀里一塞,大步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他知道何音会很多玄学上的东西,也知道何音不会对霍婷做什么,他就担心霍婷又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何音松开手,安慰着:“没事,她身上有个法术,我刚刚调查了些东西,需要让施法的人遭到报应,才能解开。不过,没解开的时候,她的身体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路屿并没有松口气,他小心地将霍婷横抱起来,准备送到里边的套间去睡。谁知刚走到一半,霍婷就醒了过来。 “唔……路屿?”她拍拍路屿的手臂,“先放我下来,何音呢?” “霍姨,我在这里呢。”何音笑着上前,安慰道:“你刚刚费了点神,睡一下更好。放心,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了,以后你也会想起的,我保证。但是,暂时,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从前了。” 她也叮嘱了旁边的男人:“路先生,麻烦你也注意一下,有人在霍姨面前提到梁双云相关的事,你要阻止。” 路屿知道一点霍婷跟梁双云之间的关系,具体怎么回事从来没问,但他见过从前霍雯雯不小心问了,霍婷大发雷霆的样子。她的火气发起来不对劲,路屿现在更确定了。 “我明白,请何董放心。” “谢谢,拜托了。”何音托付着,与秦臻起身告辞。 一出门,她就抓紧了秦臻的手。秦臻脸上神色不动,手腕一翻将她的手全部拢进手掌里。 一直回到车里,检查了车里的安全状况,他才问:“怎么样?” “阿臻。”何音的牙关都在轻轻地打抖,需要将紧紧地抓住秦臻,用那点他特有的冰冷才能冷静下来。“我怀疑,梁双云一直在帮人做事,有一个……跨越近二十年,不,可能是三十年的计划。” 什么?秦臻的心一沉,语气越发温柔,一边揉着何音近乎僵硬的手,一边问:“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何音慢慢地说了起来。这一次,她是从自己,也就是上帝视角述说那段过去,能比霍婷单纯的回忆,发现更多细节。 “你看,她在高一的时候身上就已经有名牌了,这说明,她在高一之前,就跟那个人——咱们暂且称他为boss吧。在高一时,就能确定,梁双云已经跟boss联系上,会法术了。” 何音分析着。 “从高一到大学毕业这七年里,她跟boss的联系从没有断过,7年里怀孕两次以上。但每一次,都流产了。大学毕业当年冬天,梁双云就跟何泰华结婚了,两年后怀孕,结婚第三年生下我。” 有秦臻在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慰。何音靠着他慢慢地说着,很快恢复了镇定。她从包里取出平板跟笔,在绘图软件上列着疑点。 “她之前怀的孩子,没有一个留下,看梦里她的样子,非常心疼那些没出生的孩子。但是从她三年后又生下我来看,她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为什么之前的孩子,一个都保不住?又为什么,偏偏是我能被生下来?” 大学毕业时梁双云才22岁左右,已经流产了至少两次,而且两次流产连身为好友的霍婷都不知道。这说明,流产之后,梁双云并没有留在家里,好好休养,而是跟平时一样活动。 流产对身体的损害极大,有些小小年纪就流产的女性,甚至可能导致终生不孕。头胎流产也非常容易造成习惯性流产,想要孩子非常困难。 但梁双云嫁进何家之后,很轻松地就生下了何音。 这说明,有问题、让孩子无法出生的原因,不在梁双云身上,而在于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男人,究竟是身体有问题,还是—— 命格有问题,注定无法留下血脉? 但是,顺着这个思路,另一个问题就冒了出来。 何音:“梁双云是会玄学的,如果是命格问题,她会看不出来那个男人的命格有问题吗?” “不,我认为,她知道,所以她才会说,孩子‘注定留不下来’。”秦臻特意咬了两个字的重音。 注定。 这两个字,就带着命格的意味。这就说明,她很清楚那个男人的命格里没有孩子。只是她不甘心,想去尝试而已。 那么,是什么命格,会注定没有血脉? 何音跟秦臻交换了个眼神,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哪家的子孙几乎断绝?哪家有孩子都不敢认?梁双云现在在哪? 还用问吗? 秦家啊,真是个遍布鲜血跟肮脏的地方。 何音的眼睛眯了一下:“等等,还有个问题。” “嗯。”秦臻捏了一下眉心,点头:“梁双云的目的。” 如果一切都是梁双云跟秦沛这只老狐狸做的,他们谋划了近三十年,一切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好比三千米长跑只剩下最后50米冲刺。整个过程,何音跟秦臻一直都只知道个一鳞半爪而已。 在这个关键时候,梁双云主动拨开云雾,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如果不是梁双云在秦箴身上下了追踪咒,刚好被何音吸收之后发现她会法术,紧跟着就来找霍婷调查当年。何音跟秦臻,根本不会知道,二十五年前,发生过那么多事,与今日的他们息息相关。 “她一定算计了什么,将我们当做棋子。但是,阿音,我们并没有如她的愿,不是吗?” 秦臻冷冷地笑了一下。 想同时算计他跟何音?梁双云还不够资格。 何音被他一提醒,登时心头一松。 是的,至少他们避开了最关键的一个点。 她笑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好,放心下来了,这一天乱死了。敌人想怎么样,我们偏不怎么样。阿臻,咱们先按兵不动,将事情的头绪理一理。” 秦臻点点头:“嗯。” 在商场上实战一段时间,何音已经知道,圈套这东西,不是不能踩,就看怎么踩。如果踩得正中敌人的下怀,那就叫自投罗网。如果踩得不偏不倚,正好歪在圈套边缘…… 可不得把旁边悄悄围观的坏人气死,出来推一把么? “行了,回家去。”何音掏出手机给冯玉香发消息,说着晚上的菜。 随后,她点着下巴,调出平板的绘图软件,在上边画了个符号。 秦臻等红灯的时候看了几眼,不由得皱眉。 “……这就是她在高一时用的恶咒。我在外公地书房里也看到过,是个非常强大的推动咒。要是施展成功,几个女生能被撞飞掉下楼去,非死即伤。” 她将图缩小,放在角落,新建图层画了另一个。 “这个是她在霍姨脑袋里下的符咒。” 秦臻继续开车:“前一个我见过,后一个从哪来的?不像是坤卦这一系的符咒。” “但是,很巧,我见过这个符号,虽然只有那么一次的机会,还毁掉了。” 秦臻一惊:“你在哪看到的?” “邱家地下室。” 邱家……秦臻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觉一紧,好一会儿才吐出口气:“这盘棋,下得可真是大。” “再大,我也给她搅没了。”何音冷冷一笑,打开另一张空白文件,开始慢慢地回忆在邱家见过的法术。 她要画得又慢又仔细,让某些人,急死。 —— 此时,秦家大宅。 梁双云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时看看时间。 1小时,3小时……转眼之间,距离秦箴见何音回来已经过去了6个小时。 6个小时了,难道何音没有发现秦箴传过去的法术力量吗?还是说,何音去调查了霍婷,没有问出什么?她下的符咒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还这么有效吗? 如果何音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她费尽心机做的这个圈套,岂不是白搭? 梁双云越等越心急,转眼之间,一天一/夜过去了,她终于发现了这个圈套的致命缺点—— 她只能根据霍婷身上的法术是否松动,来判断何音是不是见过霍婷,霍婷是不是想起过去,并且将过去告诉了何音。可是,万一,何音没察觉呢?万一霍婷想起来,但没告诉何音呢? 那岂不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不想要什么无声无息?她无声无息已经太久了,三十年,她做了多少事,结果每一次,都被抹去痕迹。每一次,那些锥心刺骨的痛,都只能存在她跟秦沛的对话里。 凭什么? 她不想再不见天日了!她应该得到那些应得的东西! 梁双云有些着急,不由得从床上起来,想去庭院里散散心。 刚走进花园,就看到了前边摆了茶几藤椅。 何莹莹跟秦沛,正在喝下午茶,两人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注意到梁双云的到来。 那一幕落在梁双云眼中,几乎将她的心捅出血来。 跟秦沛在阳光下,在仆佣的服侍下,喝茶,聊天,谈笑,就像天底下的所有夫妻一样。她就这点愿望,却追了三十年,依旧追不上。 从前,跟他聊天谈笑的是别人,她只能躲在遮住牌照的车里,才能求得一次温暖疼爱。 现在,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了,却又多了个何莹莹。 这不过是个工具啊,就算有血缘关系,这也还是个工具,一个工具,比她三十年的真心更讨人喜欢吗? 他居然,为了一个工具,打她,伤她,无视她! 管家站在身边,眼看着梁双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赶紧管家出面提醒道:“董事长,小姐,梁女士来了。” 秦沛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管家得令,让人再搬了一张藤椅过来,放在何莹莹身边。何莹莹倒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跟秦沛撒娇。 “我想出去玩嘛,我都好久没有去逛街了。爷爷啊,我想出去逛街,你不放心,就让保镖跟着,把商场提前清空……这样都不行嘛!” 她都已经退让成这样了,都同意把商场清空了,没有人的商场算什么商场?买东西,就是要享受被人围观,被人夸好有钱。 可秦沛还是那句话:“不行。” 何莹莹嘴巴一扁,幽幽地叹了口气,沉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拉着秦沛撒娇了。 秦沛一看不好,只能头疼地安慰着:“莹莹,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念我爸妈而已。”何莹莹幽幽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旁边的梁双云,薄凉地说:“我说的是我亲生爸妈,不是我的养父养母。” 梁双云的心略微一沉。 她从舞会回来之后,真的就不一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一切都在超脱掌控?男人不听话,工具居然也敢造反? “莹莹……”梁双云试图开口劝阻,谁知刚一开口,何莹莹便皱眉说:“梁阿姨,这是秦家,你不要随便插话,豪门里的规矩,你要懂。” 她敢指责她? 梁双云不禁看向秦沛,谁知秦沛不仅没有帮她说话,反而笑呵呵地夸着:“还是莹莹懂事。” “我也没有办法呀。”何莹莹哀叹着,“我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不懂点事,一定会被赶出去的。秦爷爷,你对我很好,但是,我还是很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今天你能对我好,明天就能对别人好。秦家这么有钱,想讨好你的人,太多太多了。” 秦沛暗自皱了眉头。 自从舞会回来,何莹莹三五不时地就在亲人这两个字上做文章,动不动就说自己没有亲人,在世上孤身一人。对梁双云,她也不再亲密,反而想对个普通的长辈。 她跟梁双云的关系改变了,秦沛是很高兴的。他不希望何莹莹跟任何人关系太好,听任何人的话,何莹莹只要听他的话,就行了。 但是,前者落在秦沛耳朵里,就不好了。 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何莹莹一再说她没有亲人,这不是在咒他吗? 秦沛思来想去,将何莹莹哄走了,随后站起,留下一句话:“你跟我来。” 他们又能独处了。梁双云心中一喜,跟着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梁双云便叫道:“主人……” “以后不要叫这个称呼。”秦沛皱眉。“你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分寸吗?” 梁双云瞬间一呆,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你多大年纪了?” 她多大年纪了?她今年44岁,很老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梁双云不由得偏了一下头。 她对秦沛的书房非常熟悉,不用看就知道旁边有个干净得几乎能当成镜子的玻璃罩。偏头过去,正好看到里边映出的女人。 安静,眉宇间都是怯懦的……中年女人。 不用仔细看,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上,已经长了皱纹,皮肤已经松弛了。甚至,身材也有点走样了。 她……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娇美花骨朵,更不是二十五年前的花样好年华了。 愣神之间,耳边忽然想起一声重重地声响。 “发什么呆?”秦沛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面上,略微动怒:“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认回莹莹?” 梁双云一边神思恍惚,一边对答清醒:“我说过了,她永远不能被秦家认回。只有她的孩子,能被秦家认回来。子孙子孙,主……秦董,子跟孙,都不行。她是你的孙女,一样的道理。只要被认回,一切都完了。” “什么一切都完了?你给我好好的想想办法!”秦沛严厉地说,“今天莹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多可怜!我亲孙女就在面前,天天说自己是没亲人的孤儿,我心里什么感受?” 何莹莹可怜,她不可怜吗?梁双云苦苦地笑了一声,摇头说:“没有办法的,秦董,人力想要胜天,一定要每一步都算得精准。错一步,都不行。秦董,我知道你可怜她,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等到规定的时间。您不用急,三十年都等过来了,难道还差这几个月吗?” 她说着,忍不住补上一句:“秦董,何莹莹只是个生育工具而已!她只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工具注定是会坏的,您实在不用对她花这么多心思!” 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声,她脸上便挨了一耳光。 秦沛目光森冷:“我警告你,莹莹是我的孙女,是我秦家的大小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秦家的血脉我要,莹莹的安全,你也给我好好保住。否则……” 梁双云抬手抚摸着脸颊,轻声问道:“否则什么?秦董,你要给我好看吗?” 秦沛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不敢吗?梁双云,你跟在我身边三十年,难道还不明白,我秦沛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天道威胁我都能将它逆了,你还能强过天道去?” 梁双云对他其他的话毫无知觉,只喃喃着一点:“三十年,原来你还记得我跟了你三十年。秦董,我跟你的时候,才十四岁,你记得吗?” “不要提那些啰啰嗦嗦的事,跟女人家做事,就是麻烦!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现在,我要认回莹莹,也要秦家的血脉延续。至于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秦沛一挥手就把话题打断了。“行了,下去吧!” 梁双云木然地站在原地一会儿,重复着:“秦董,人跟天道较量,是要步步算计的。没有别的办法,真的没有。” 秦沛怒拍桌子:“我叫你下去!” 梁双云抿住嘴唇,往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又响起秦沛冷冷的声音。 “梁双云,到底是没有办法,还是你根本没有尽心?” 梁双云握着门把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她忽然就控制不住情绪,回身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三十年了,我为你做了做少事,尽了多少力,你装什么糊涂?不尽心,我会那么早就把身子交给你?不尽心,我会早早地就给你怀孩子,想给你生下孩子?不尽心,我会为了你一个延续血脉的心愿,忍着心里对你的喜欢,甘心嫁给何泰华那种货色?不尽心,我会把自己生的女儿丢出去,养你秦家的女孩?” 不光是声音,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秦沛,三十年了!一个女人生命里最好的三十年,最珍贵的东西——童贞、爱情、孩子,我都给了你。你现在问我,我尽不尽心?你是不是要逼我掏出心来给你看呐!” 她的声音几乎泣血,可秦沛听着,不光无动于衷,还带了丝猜疑:“尽心痴心的人,不会要回报。梁双云,你这么质问我,我会怀疑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钱。至于当年的事……呵,一定要我明白说吗?你帮我做事,我给你钱,不是很正常吗?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在高中大学过的那么好?你连菜叶都没得捡来吃!” 梁双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还有一瞬间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不懂,之前秦沛对她还那么好,几乎有求必应,即便她已经嫁给了何泰华,只要说想见他,她就会安排秘密见面。 那个与她肉帛相见了许多次,抵死缠绵的男人,不在了吗?那个她躺过的怀抱,冷掉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脑中划过,梁双云低头看着自己不再有弹性的手部皮肤,又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依旧红光满面,但是干瘦。说得好听,是鹤发童颜,真实的说法,是满脸皱纹,垂垂老矣。 他不再是三十年前那个强壮英俊,随便就能把她抱起来的男人。 这念头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捅穿了梁双云。她打了个哆嗦,忽然感觉到,好像她一直在做梦。 梦见自己躺在玫瑰的花园里,等着王子来接她走。梦里她看到了火红的玫瑰盛放,开心极了。 可是醒来之后才发现,包围着她的只有光秃秃的带刺的藤蔓,那些玫瑰,都是她自己的血。 还是她亲手割伤自己,灌上去的。 她一直等待的王子,在带刺的藤蔓那头看着,他早已是别人的国王,她永远是他见不得人的女巫。 而且,三十年过去了,国王老了。 他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时间……! 梁双云瞬间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脱口而出:“秦沛,你想也别想!” 秦沛的神色没动一下:“我想了什么?” 不等梁双云回答,他便低低地笑了起来:“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梁双云,三十年前,你是独一无二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我说,没有人可以威胁我。运气,始终是站在我这边的。三十年前我能遇到你,让秦家的辉煌延续到今天,三十年后,你老了,不中用了,不听话了,世上还有个——” 他缓缓地吐出那个名字:“何音。” 梁双云彻底呆在了原地。 秦沛满意地笑了,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懒懒地说:“我说一次,我要认莹莹回来,也要秦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我也还是那句话。”梁双云就像跟他杠上了,一步不让。“不可能。就算是何音,也做不到。” 她说着,第一次没有听从吩咐,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紧跟着管家就进了书房,后边再发生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梁双云感觉自己被烫过的右手又疼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跌下来,趴在床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但是流着流着,她又笑了。 秦家的庭院里养了一群白鸽,外边不知吹了阵什么风,白鸽呼啦啦飞了起来,一下子全都停在了三楼的窗口上。 梁双云一只一只地给它们绑上符咒,又一只只地撒了出去。 是你逼我的。梁双云看着那些飞出去的白鸽,心里喃喃。别怪我,我只是想,不要这一场姻缘,化作露水。 这世上,怎么能只是我一个人刻骨铭心呢? 她对他而言,就是不可替代的。 任何人都不可以,何莹莹不行,何音,更不可能! “不要紧的,已经安排好了。”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坐在窗台下,对着镜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男人嘛,让他野一野,被野猫挠伤了,他就会知道,还是家里这个最好。” “天底下,只有我对他最好,只有我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 梁双云安慰着安慰着,终于将自己的眼泪止住了。 “何音,为了妈妈的幸福,你一定要加油啊。你放心,妈妈会帮你的。” 第 60 章 这天下午, 霍婷的精神始终不太好。何音走了之后,她在套间里休息了两个小时,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便准备要回家去休息。 但是到了地下停车场时,路屿忽然将将她的手抓住了。 霍婷一抬头,心中登时一惊。 一只白鸽停在她的车顶上。 见到人来, 鸽子也不动, 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霍婷。 这要是在平时,他们不会觉得有问题。但今天何音来过, 说霍婷身上有梁双云遗留下的法术。路屿便觉得, 事情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说他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也好, 反正, 他不许霍婷有一丝危险。 “你在这里等等。”路屿叮嘱, 然后解下领带, 慢慢地靠近。 他多年练习,身手敏捷,闪电般地出手, 一下子就将鸽子抓在手里。随后, 用领带整个将鸽子绑起来, 路屿才松了口气, 说:“我们换另一辆车去找何音。” 为了安全, 霍婷家里、公司都放了两辆车。两人迅速上了另一辆车, 驱车赶去了寿康巷11号。 何音正在客厅里根据回忆画邱家的阵法呢, 听到动静忙将平板丢下,担心地问:“怎么了?” “在车顶发现了一只鸽子。”路屿比霍婷紧张多了,小心地将鸽子取出来, 放在茶几上。 那鸽子被他用领带技巧地绑成了个球, 将鸽子缠得动弹不得,但是又没有伤到鸽子。 一放下,何音便感觉到了不对。 这不就是她当时用来对付萧雨的草编螳螂吗?不同的是,她在草编螳螂肚子里面放了破除防护的符咒,而这个鸽子…… 何音抬手,小心地将领带解开,在鸽子身上摸索着,果然在爪子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圆筒。 秦臻听到动静赶过来,看一眼便道:“古代用来传信的常用工具。” “嗯,上边画的……”何音小心地将圆筒摘下,把里边的东西打开。 路屿跟霍婷不禁心中大骇,相互抓住了对方的手。 那里边,竟然是一张黄符纸,上边用朱砂画了花纹! “这是什么?”霍婷对这类玄学类东西本能地害怕,“何音,有人要害我?” “霍姨,有我在,谁也害不了你。”何音先安慰地对她一笑,再仔细研究了一回符咒,递给秦臻:“你觉得呢?” 秦臻认真对比了符咒跟她在平板上画的纹路,点头:“我赞同,这是解除符咒。” 路屿一听到符咒两个字就紧张:“什么意思?” “这个符咒是梁双云发出的,她想解开霍姨身上的法术。”何音理了一遍头绪,不觉笑了起来。“看来,是有人急了。” 眼看霍婷跟路屿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便解释说:“最近我跟秦家有点争斗,梁双云……很早就是秦家的喽啰了。今天梁双云对我设了个套,想让我解开霍姨身上的法术,但是我没上当。法术跟施法者本身是能相互感知的,梁双云感觉到法术没有破,大概是急了,就自己动手,要破除这份陈年法术。” 路屿还是不明白:“法术,解开了不是好事吗?” 霍婷却坚决地摇头:“是很好,但是,如果遂了梁双云的意,我宁愿不解开。” 她现在对梁双云这个名字以及相关的东西,还非常厌恶。 路屿跟她相处十几年,对她的脾气再清楚不过,马上说:“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何音处理,你不要管了。眼不见为净,好不好?” 霍婷这才勉强消气了,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 掏出一看,竟然是个很久没有动静的高中群和大学群。 微/信是近十年才兴起的,他们都大学毕业二十年多年了,这群就是个摆设。霍婷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活跃的一天。 点开一看,霍婷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腾地跳了一下,忙将手机交给路屿,别过眼说:“你拿去跟何音说。” 路屿将手机接过,瞥了一眼先交给何音,马上回到沙发旁边,给霍婷倒热水,揉着她的额头。 “怎么样?还难受吗?” 何音看着不觉笑了,瞥了一眼秦臻,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 上边已经刷了好几条消息了。 [a:大家还记得高中咱们班有个学生叫梁双云吗?后来嫁给何泰华那个。] [b:这么巧?我刚刚也想到这个人了。] [c:我也是。说起来,毕业快三十年了,同学都还在联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联系她。有时候在宴会活动上见到,都当做不认识这个人。] [a:我也差不多。以前不明白她哪里惹到我了,刚刚忽然想起来,我高中时候,见过她上一辆超级豪车。而且,我还记得车上坐了个男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劳斯劳斯,记忆非常深刻,高中时候我一直憋着,想等到毕业了再说出来。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毕业了,竟然忘记了。二十几年了,又记了起来,连车牌号都记得,是xa9999d。] [s:说起这个,我也记起来了,那时候我见过梁双云在厕所里干呕,看到我,她还很惊慌。但那时候我年纪小,不知道她怎么了,后来就忘记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记起来,她那样子,真的很像孕吐。] [d:怎么大家今天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梁双云?我说一个更离谱的,我跟她初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初一的时候,梁双云完全不是这样的,整天穿校服,穷苦寒碜。我记得有次要交资料费,三十多块吧,她怎么都交不出。老师无意间在课堂上催了一次,她当场就哭了出来,把老师吓了一跳,连声说老师帮你交了。] [d:但是过了几天,她忽然就有钱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钱还给了老师。以前她都不参加活动的,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参加班上的活动了,裙子、鞋子、文具,都有了。有人问她怎么忽然有钱了,她说是她爸爸赚钱了。等上了高中,她就跟班上那些小康水平的学生差不多了。再后来,我就给忘了这事。没想到,三十年了,我还记得。] 大概是看群里讨论得火热,好些人都加了进来,纷纷说起当年的事。 无一例外,都是关于梁双云的,还都是遭遇的时候记忆深刻,一心想着毕业再说,可是毕业了就忘了。但今天晚上,忽然就想起来了。 这话说出来,好些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件事忘记了快三十年,忽然记起来,就很离谱了。偏偏不是一个人,而是半个班的人,还同时在这天晚上,这就很不正常了。 [a:你们还记得高中时候有个传闻吗?梁双云住在寿康巷,她父亲是风水先生,她也会法术的。] [b:说起来,最近商圈名气正旺的那个何音,不就是梁双云的女儿吗?现在也住在寿康巷,何音……听说也会法术。] [c:不一样吧?我听说何音用法术干的都是好事,你看邱家跟霍家现在,对她多好,当她是恩人。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想去问问她了,我这……不会是给梁双云下了什么法术吧?哪能一件事忘了三十年,忽然就记起来了?] [f:别说了别说了,当心聊天记录被人截图发出去,梁双云现在在哪你们不知道?传出去怎么办?快把聊天记录都删了。] 群员们看着,瞬间背后一阵冷汗,赶紧将聊天记录删了。 但已经发出去的聊天不能撤回,那些撤不回来的聊天记录,能删掉自己手机里的,难道还能删别人手机的吗? “噢,这些好玩了。”何音看着不觉挑眉,抬头说:“霍姨,原来梁双云不仅给你下了法术,还给你们班上的所有人都下了。今天,她同时给这些人解开了,现在,你们那些同学,什么都想起来了。” 霍婷一听就知道,想起来的不是什么好事,她不觉奇怪:“这难道不是雷吗?梁双云怎么回事?自己引爆了地雷?她想自爆吗?” 这么做,对何音一点伤害都没有,反而能伤她自己的血。梁双云,是疯了吗? “估计差不多吧,也可能是想吸引我去注意别的东西。”何音将手机还给路屿,给霍婷倒了热茶,“你喝点热茶,会好受点。” 顿了顿,她又说:“一个人不可能无限付出,什么都收获都没有。如果注定了付出一切,对方什么都不给,那么,至少有一点是能做的。” 那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她做过了什么。 一腔深情如热血,平白泼在地上,换不回那人的一眼,那就让血腥味弥漫开去,将观众吸引过来,博个吃瓜人的啧啧声。 秦家完全没料到有这点,微/信上删的也不够快。只一个晚上的功夫,八卦论坛上已经有吃瓜帖子爆出来了。 《卧槽!刚刚听到一个惊天大八卦!简直不敢相信!》 0l:某位女士,出身清贫,n年前加入底层豪门,一跃成为豪门太太。多年来以怯懦、忍气吞声、会做小伏低著称,结果,今天各个高中同学一谈起她,纷纷表示曾经在高中见过她上豪车。而且初中过得穷巴巴的,高中忽然就有钱了,疑似被包养! 1l:好巧,我也听说了。而且……再说得清楚点吧,反正他们家的破事迟早会被人知道的。去年她真假女儿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吗?都说她要养女不要亲女,是舍不得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但是据可靠消息(她亲女儿拿了出生证明去改身份证出生日期),她亲女比养女大七个月,你能相信一个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还能相信正常人分不出刚出生的孩子,跟7个月大的婴儿?豪门圈子都知道,那个亲女就不是不小心弄丢的,而是他们夫妻自己调换的。 2l:卧槽! 3l:我艹,豪门的瓜果然吃不完。 4l:来更多啊,前排出售奶茶,可加布丁椰果红豆仙草冻。 11l:你们还好意思叫吃瓜猹,一点都不敏锐。今年她丈夫被亲女搞入狱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住哪,你们没听说吗? 14l:据说是q家? 15l:我刚刚去查了一下八卦,她们母女还住在q家?hth出事入狱,她们母女连个律师都没有请,随便警方调查。她那养女就算了,小小年纪,一年之内已经抛弃两个男人,投入第三个老男人怀抱了。我就震惊这位l女士,她连老公都不管?当年他们结婚,不还是一段佳话吗? 20l:佳什么话啊?当年何家娶她进门,不是因为算命的说何家将来有个大难,她八字好,能带飞何家,才娶她进门的吗?就是个旺夫的工具。她刚当何太太那十几年,豪门根本看不起她,贵妇们都不带她玩的。等她养女跟q家联姻了,她在豪门里才有了人脉。 33l:何家的一切,真就是成于q家,败于q家。你看他们那个亲女,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小时候短缺教育,也没影响人家智商高,有手段,一看就是冉冉升起的女霸总。何家要是好好养这个女儿,不知道混得多好。结果,现在呢?何家?已经没有何家了,那位女霸总可不认自己是何家的。 41l:说起来,l女士这一系列操作,我真是看不懂,这时候不是应该回去亲女身边哭,说自己错了?q家跟她无亲无故的,她养女混得好,不代表她也能跟着喝汤啊。 52l:有什么想不通的,如果加上这张图呢?[聊天截图.jpg] 54l:车牌号?这是谁家的? 71l:卧槽!这是qp的车子啊!我见过一次!这个车牌! 72l:什么?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l女士高中时候就上过qp的车?这表示什么? 73l:表示何泰华先生头顶很绿,一绿就绿了二十年。 75l:。。。只有一个卧槽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76l: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吃了这么大一个瓜! 77l:意思是,l女士高中时候就被qp包养了?所以她初中是个贫困生,高中就成个戴名牌表的有钱学生? 81l:楼上你们数学是不是被瓜跟震碎了?聊天记录上说,l女士初中时候就突然有钱了,是初中就跟qp有一腿了。 82l:。。。惊呆了。 83l:呆愣。 84l:我瓜掉了。。。初中,那时候l女士多大?qp多大? 87l:qp今年71岁,l女士44岁,两人相差27岁。我查到l女士是大学毕业那年冬天结婚的,媒体报道标题是《22岁灰姑娘因八字太好嫁入豪门》。推算一下,就是l女士12-15岁初中,15-18岁高中。现在高中同学出来说见过她在高一上qp的车,连车牌都记得。换句话说,42岁的qp,在l女士15左右时,就已经包养她了。在l女士18岁之前,已经让她怀孕过至少一次。老实说,列完时间线我就要去洗手间吐一顿。光是写都叫我觉得恶心!!! 89l:。。。???相差27岁?当爸都妥妥的了!42岁老男人对15岁小姑娘下手?这不是妥妥的ltp吗? 91l:q家那两个少爷不是也跟未成年少女订婚,谈恋爱吗?还大张旗鼓,买热搜买通稿,吹什么豪门甜宠。呵呵,ltp就是ltp,包装得再好,也是恶心! 101l:你们骂归骂,是不是漏了另一个重点?现在,l女士跟她养女都在q家,而且何家事发之后,她们俩就像是没事人似的,根本不管何泰华。这是什么表现,你们没想过吗? 102l:细思恐极。。。我很早就问过,什么家庭会让12岁的女儿跟成年男子订婚。现在,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104l:当妈的老了,满足不了ltp的爱好,就把养女送上去? 105l:卧槽!别说了!要吐了!我以前总骂何家不养我女神hy,现在我一万个庆幸!还好我女神不是在何家长大的!否则被送到q家给lpt玩的,就是我女神了! 106l:何莹莹太可怜了吧。。。摊上这种养母。。。 107l:qp这种老不死的ltp什么时候被抓啊?死神怎么不给点力,让病魔早点战胜它?(没有打错字,这狗比不配用人类称呼,就是个畜/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别说在网络时代,有点浪花都能掀成惊涛巨浪。一个晚上而已,各大论坛都传遍了秦沛跟梁双云的八卦,合盈集团的公关部门连夜打电话过来问处理方法。 秦沛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下令道:“把帖子都删掉,不管花多少钱。” 公关部门赶紧照办,马上撒钱,不管是论坛还是微博,根据关键词进行搜索,删了个干干净净。做完了,还将结果反馈了回来。 秦沛看着很满意,将那报告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交给管家:“拿去给她看,跟她说,安分点,她那点手段,翻不起什么浪。” 管家听从去了,将文件跟秦沛的话完整带到,轻蔑地笑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梁双云坐在梳妆台面前,看着面前的报告,上边一串串,都是提醒。 已经删除关键词“梁双云”、“梁女士”、“l女士”、“梁女士秦沛”…… 他并不想在把他们的关系暴露出去,但真的暴露了,他也不在意。因为他们的关系,对他来说,不过是许多条花边新闻中的一个而已。 不是第一个,甚至,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唉……”梁双云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会是这么后果,但是,不要紧,这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她那宝贝女儿的手段啊。 霍婷啊霍婷,当年的每一次,你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帮我解开心结。这一次,你怎么这么迟?还没有想起事情?还没有,让何音发现当年真正的秘密呢? 快告诉她,我那么多怀了又掉的孩子,告诉她,我这一生,只能生下别人的孩子,永远不能生下我爱之人的骨肉。 她耐心又焦灼地等着。 可何音一点也不急。 她大概能猜到梁双云想让她干什么,无非就是将她跟秦沛之间的事公开出来,好叫梁双云跟秦沛捆绑住,逼秦沛承认两人的关系,给她一个“名分”。 可是她想归她想,何音一点也不想这么做。梁双云跟秦沛闹事就闹呗,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想搞清楚秦家到底怎么回事,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开秦臻身上的死局。 何音本能地感觉到,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是干扰,最关键的点,在霍婷身上那个法术。以及跟那个法术唯一相关的,邱家布下的阵法。 何音甚至没时间去看网上的八卦,全身心都在回忆那个邱家布下的阵法。 越是研究,她越是发现,邱家阵法里嵌套的那个具有遗忘和回避功能的符号,跟梁双云下在霍婷脑子里的法术有九分相似。这个符号,梁家所有的法术书,都没有记载,应该是梁双云的独门法术。 说不定,梁双云也用过这个法术,下在何泰华身上。所以她跟秦沛暗通款曲多年,何泰华作为丈夫,一点也没有察觉。 因为一旦怀疑到这个方向,何泰华脑袋里的法术就会生效,他自然就不去想了。 由此可以,何音有80%的把握,邱家那个劫运道的阵法,是梁双云的手笔。可是,十八年前,梁双云已经是何太太了,又暗中投靠了秦家,她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帮助邱家呢? 难道是……何音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廖莉在地下室的话了。 “她不要股份,也不要钱,只要子豪他爸帮她做个试验。” 那个实验,就是邱家劫运道的阵法! 何音慌乱地看了一眼秦臻,下意识地将他的手抓进了。 秦臻被她手心里的汗吓了一跳,忙放下电脑将她抱住:“怎么了?别慌,我在这。” 何音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阿臻,我怀疑邱家那个劫运道的阵法,也是梁双云做的,那是个试验品。实验生效之后,她就用在了别的地方。” 秦臻的心猛地一沉—— 去年处理完邱家的事之后,他对邱家的阵法莫名感兴趣,曾经将阵法仔仔细细地研究过一遍。 邱家那个阵法,是分成两个部分、两个时段完成的。 第一部分布置在十八年前,是劫运道。就是布下阵法,将汪瑾之的魂魄扣在地下室,让天道以为她没有死。所以汪家的福运没有断,一直还落在汪瑾之跟汪子珊身上。 等汪子珊长大一点,也就是十一年前,对方再次布下法术,实行了转嫁和顶替。一方面,廖莉顶替了汪瑾之的身份,在天道面前成了“汪瑾之”,享受汪家的福运。另一方面,她受到的所有报应,都会落到汪子珊身上。 如果邱家的阵法是个试验品,那么世上就存在一个“正品”。 这个“正品”,完成时间在邱家之后,需要跟邱家一样的功能。 首先,要瞄准一个福运深厚的人,将他的魂魄囚禁起来,放入阵法中心,借用对方的福运,使阵法的使用者福运绵长,事业顺利,健康长寿。 第二,要实行顶替,顶替这个福运绵长之人在天道面前的身份,让天道以为作恶的都是这个人,让天道惩罚这个人。 第三,要转移灾祸。任何人作恶都是要受到惩罚的,福运绵长的人,也就是受的惩罚轻一点,不代表可以免除。但这轻轻的一点,也要转移给别人。 这个阵法,需要两个非常关键的人。 一个福运深厚,死后魂魄被扣在阵法中心,当阵眼来养阵法。这个叫阵眼者。 另一个,作为转移者,接受作恶的惩罚,又称为承伤者。 对邱家来说,阵眼者是汪瑾之,承伤者是汪子珊。 对秦家来说呢?谁是阵眼者?谁又是承伤者? 何音简直不敢想,只能强心解释着:“那老头既然想要子孙后代,不至于会对自己的孙子下手……” “不,阿音,我想你弄错了顺序。”秦臻低低地笑了,“是他先知道自己的子孙都活不长,所以选择了将子孙作为承伤者。不能留下后代的子孙不配做他的子孙,都是垃圾,既然都是垃圾,那不如回收再利用。总是要死的,先给他承伤再死,不是很好的资源利用吗?” “那个老不死的禽/兽!”何音咬牙骂了一句,跪坐起来,将秦臻抱入怀中,让他枕着自己的肩头。 “阿臻,我发誓,我一定要他好看!” 也要梁双云好看! 秦沛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他一条命最珍贵,其他的命,能被他用掉的才是命,没有被他榨干的,都是有害垃圾?芸芸众生,在他眼里,都是棋子? 他还没有尝过,被棋子反噬是什么滋味吧? 何音冷冷一笑,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安抚着秦臻。 这天晚上,她折了两个草编螳螂,交给了秦臻。 “来,把你的力量注入进去。我的力量,梁双云会发现的。” 秦臻照着做了。 随后,两只草蚱蜢悠悠飞出寿康巷11号,穿过大半个城市,进入了秦家大宅。 此时,何莹莹趴在床头的娃娃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眉头紧紧皱起。 她现在整个人都非常慌乱。 一直以来,她的感觉都非常敏锐。她很清楚,谁对自己最好,对方想要什么,该怎么表现,能讨好对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秦箴,是秀恩爱,装乖巧。 对秦霆琛,是给真心,给依赖。 对秦沛,则只有两个字:听话。 她能感觉到,秦沛对她的疼爱是不带男女关系的,世上什么疼爱能宠溺入骨,又不带情/欲?无非只有骨肉亲情了。 从秦沛强行将她从寿康巷带回来,而抛弃了秦霆琛之后,何莹莹就在怀疑,她其实是秦家的骨肉。何音的话,不过是戳破了她心底的白纸,让她更确定而已。 对此,何莹莹用了一个自己觉得非常聪明的试探方法——她回来当天无缘无故闹了脾气,要绝食。 秦沛果然担心不已,和好之后,对她更好了,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时候。何莹莹相信,就算是秦沛疼爱的小情/人,都没有她的待遇。 可是,都宠到这个程度了,秦沛还是不许她出门,也没有认她。 何莹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跟他撒娇,跟他旁敲侧击。可惜,她的手段太稚嫩,秦沛在商场上呆了近五十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她根本没有办法。 她心里渐渐开始慌了。 她想起何音说的,秦沛只是要她的肚子生个秦家的儿子而已。至于生下之后,她会怎么样,秦沛根本不在意。 现在,看到网上的负/面/新/闻,何莹莹的恐慌达到了顶峰。 她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算计她,想从她身上得到利益。但是,她见过别人是怎么处理的。 天底下有哪个当爷爷的,会坐视自己跟亲孙女传出绯闻? 除非这亲孙女在当爷爷的看来,不值一提,不值得认回来。 所以,她真的只是个生育工具而已吗? 何莹莹越想越不对劲,正在慌乱之间,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心头登时一跳—— 秦沛竟然来找她了! “莹莹。”秦沛的语气很温柔慈爱,在床边坐下,摸摸她的头,问道:“女佣说你今晚又不吃饭,怎么回事?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这只是一句寻常的关心话语,谁家都会说不吃饭对身体不好。但听在何莹莹耳中,却叫她起了别的心思。 什么意思?他只关心她的身体吗? “爷爷,我心情不好。”何莹莹坐在床上,抱着兔子玩/偶说,“我看到网上有很多不好的消息,说……说……” 她鼓起勇气,飞快地看了秦沛一眼,小声说:“说您对我的疼爱,是……是恋/童/癖!”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何莹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发抖了,她真怕秦沛会忽然生气,忽然暴起,一耳光打在她脸上,骂她胡说八道。 但是,她更怕秦沛什么都不说。 时间在这一刻流动得极为缓慢,何莹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擂鼓。 好久之后,她才听到秦沛笑眯眯地问:“傻丫头,网上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因为嫉妒爷爷对你的疼爱,故意造谣的,理她们做什么?爷爷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这话四两拨千斤,何莹莹登时慌乱,笑都不会笑了:“嗯……我,我知道的……爷爷,你对我很好,很好……” “知道就好,别胡思乱想了。”秦沛看着她,忽然说:“我看你是被我关在家里太久,闷出心病来了,也怪我,没有注意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年轻人嘛,都是爱玩乐的,莹莹,花园里的花开得很好,过两天我请几个豪门少爷来陪你赏花,怎么样?” 何莹莹瞬间心头狂跳,脑子里仿佛响起了何音的声音:“看啊,他等不及了,他发现你不听话了,所以,他要用手段,让你怀孕了。何莹莹啊何莹莹,你以为自己受宠,其实,你不过是个生育工具而已!” “不!”何莹莹下意识地反驳着,“我不喜欢赏花,我也不喜欢看什么豪门少爷。爷爷,我……我不喜欢男人了!” 她一时找不到借口,心急了干脆胡说八道:“我心里只有霆琛哥一个,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秦沛听了这话,居然还没生气,只是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头,起身道:“傻孩子,胡说八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好好休息吧。睡觉之前,记得吃点东西,知道吗?” 等走出房间,回到书房,秦沛才问道:“你觉得呢?” 管家知道这是在问他:“小姐这怕不是,有疑心了。” 秦沛捏了捏眉心:“真是一个接一个不省心。去,好好安排,吓她一下,再给她吃一剂安心丸,好让她知道,我秦沛没有禽/兽到对自己的孙女下手。” 但是,也不许任何人反抗。 哪怕这个人是他唯一能留下后代的孙女。 “是。”管家安排去了。 此时,房间里。 何莹莹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一身冷汗,手脚冰凉,心里不断地想着:“完了,我完了,他一定要找人来强/暴我,让我怀孕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她慌了一会儿,忽然就妥协了:“要不,我就给秦家生个孩子?生了儿子,我就能享福了吧?” 想完又摇头:“不行不行,万一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呢?我还享什么福?” 这念头刚一划过,忽然一只草蚱蜢轻轻悠悠地飞了进来。何莹莹无意间看到一只虫子,吓得当场要尖叫,可就在这时候,草蚱蜢的肚子忽然裂开了,掉下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边是一行小字。 “遇到困难,来11号找我。” 不用说,何莹莹就知道这是谁的字。 何音……对啊,可以找何音救她,何音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最喜欢帮助弱小了,不是吗? 可是,她要怎么找呢? 何莹莹想来想去,忽然站了起来,悄悄地走到同一层的另一个房间,敲了敲门。 门一下子就开了,秦箴那张俊美的脸就在面前,低头看着她。 “秦箴哥……哥……堂哥。”何莹莹一下子换了好几种称呼,小小声地说:“帮我,救命,求求你了。” 秦箴眼中满是惊讶,一秒之后,笑了出来。 在他房间的床上,也有个相似的草蚱蜢,掉出一张相似的字条,上边写的是另一句话。 “把何莹莹骗到寿康巷11号来。何音。” 第 61 章 秦箴光看着, 久久地不说话,何莹莹生怕多留一秒就会被人发现, 急得带了哭腔:“哥……” “嘘, 别害怕。”秦箴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将她拉了进来,小声问:“莹莹, 出什么事了?别慌, 有哥在呢,啊?” 何莹莹就等着他这句话, 一听就放任眼泪掉下来了, 边擦眼泪边说:“呜呜呜……爷爷要给我配种!他说过两天要找好几个豪门少爷来赏花, 顺便看看我, 让我生孩子!” 轮得到你给秦家生孩子!你一个孙女!秦箴心中冷笑, 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温柔, 问道:“怎么会这样?莹莹,你别怕,我会帮你的。说吧, 想让我干什么?” 何莹莹嗫嚅地说:“我……我想去何音那里, 躲一躲。s市这么大, 也只有她那里爷爷不敢乱来了。” 秦箴完全不觉得她这想法哪里不对, 上次秦霆琛带她逃出去, 他们俩第一反应不也是找何音吗?有一就有二, 她会这么想, 很正常。 “要去找何音……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要好好想想怎么弄, 千万不能让爷爷发现了。”秦箴故作成熟跟沉稳地思索起来, 三秒之后,自动放弃思考,敷衍地说:“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莹莹,你先好好表现,安抚爷爷,别叫他起疑心。” 何莹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叮嘱着:“哥,你一定要帮我,我只能相信你了。” “放心、放心,回去吧,啊?”秦箴一再劝着,将她送了出去。 何莹莹回到房间里,不觉叹息。 她以前觉得何音活得那么辛苦,有什么意思?每天躺在家里等人宠爱不好吗?但是现在,遇到问题了,她总会不由得想,如果是何音,她会怎么做? 估计会翻个白眼当不存在,秦沛敢真的对她做什么,她必定反手一击,最后受损失的,一定是秦沛。 可她自己呢?她遇到了问题,却什么都不敢做,因为怕被人知道。也不敢什么都不做,怕真的被秦沛拿去配种,生下孩子就没了命。 前怕狼、后怕虎,说的就是她了。 现在,她唯一能找的人就是秦箴了。何莹莹不知道秦箴怎么想的,但是她能感觉到,秦箴不希望她呆在秦家。她说要逃出秦家,秦箴一定是最乐意的那个。 希望有用吧。 何莹莹抱着希望慢慢睡去,第二天早上起来,照常跟秦沛吃了早餐,在花园里散步。她努力做出一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依旧笑着,撒娇着,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表演。 最后,还不知道秦沛信了没有。 何莹莹惶恐地发现,她不知道怎么看对方信没信,也不知道怎么看有没有被人盯着。 “我尽力了。”她坐在房间里,刷着平板,呆呆地想。“现在就看秦箴的了,他到底行不行?” 其实,秦箴也什么都不会。 他又不是秦霆琛,从小在豪门里学习,身手好,反侦查意识强,随便就能甩开保镖。秦箴观察了一天,发现自己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但是呢,他又非常想把何莹莹丢去寿康巷。 怎么办呢? 秦箴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想了个馊主意,利用自己秦少爷的身份,直接将何莹莹藏在车里,带出去。 他找到何莹莹,把备用钥匙递了过去:“今晚我有个聚会,晚上六点出发,你提前半小时藏在车上,等我去开车。” 何莹莹茫然地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无知者无畏,居然还真的行动起来了。 秦箴有两辆超跑,一辆是敞篷的兰博基尼,另一辆是法拉利。 当天晚上,何莹莹对着钥匙上了法拉利后座,蹲在后座上。 两个缺乏常识的人,完全不知道一个人困在没有发动的车子里是什么后果。这时候又是初秋,天气还有些热,何莹莹在车上等了二十分钟,差点把自己弄窒息了。 幸亏车上有酒水,何莹莹靠一瓶矿泉水撑到了秦箴的到来。 “准备好。”秦箴打扮骚包,上了车就发动,“藏好,走了。” “嗯嗯。”何莹莹点头,小心又委屈地缩在后座下边。 两个人,一个蠢,一个傻,紧张得不行,生怕被抓到,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里落下了一只草编蚱蜢。 而另一只蚱蜢,已经飞过围墙去了。 蚱蜢的速度极快,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落在了何音手边。 何音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叫了秦臻:“走走走!鱼上钩了!” 等他们开车出了11号的院子,何音的平板上也传来了另一只螳螂的实时位置。 秦箴还真把何莹莹带出来了! 何音感叹着:“果然,天生我才必有用,草包也有草包的好处。” 是的,整个秦家,包括秦沛都没有想到,秦箴居然敢将何莹莹带出去。所以,秦箴的车直接就开出去了。 等女佣发现何莹莹说在房间里休息,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赶紧上报时,秦沛才知道大事不好。 他调取了监控,要查何莹莹的下落。但秦家大宅内部是没有监控的,导致找来找去,竟然不知道何莹莹在哪里。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秦沛下令,“再找!” 直到此时,管家才想起来:“董事长,少爷出去了!他今天没有开那辆敞篷的兰博基尼……” 秦箴的个性秦家上上下下都清楚,爱显摆,越是招摇的东西越是喜欢。今天居然转性了,一定有问题。 秦沛沉声道:“定位他的位置,马上给我追!” 反了他!还敢将何莹莹带走? 数辆黑色的奔驰车从秦家大宅出发,跟着绑定的定位系统追了出去。 秦箴毫无知觉,还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吹嘘着:“怎么样?哥厉害吧?” 何莹莹吹彩虹屁是一把好手,立刻星星眼表示了崇拜:“哥,你真的好厉害!” “嘿嘿嘿~一般啦~”秦箴正飘飘然着,忽然旁边响起一阵喇叭声。 “叭叭!” “搞毛了?敢对本少爷按喇叭?”秦箴登时路怒症上身,骂道:“老子就不让!看你能怎么着!” 他有心显摆,谁知对方的车技极好,几下就将他逼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不偏不倚,正好是监控死角。 不过秦箴没有发现,他只管下车骂道:“特么的会不会开车?有病啊你!” 骂声落下,便看到车门打开,何音跟那个“高仿货”走了下来。 秦箴一呆:“怎么会是你?” 何莹莹则一秒落泪,哽咽着就要扑上去:“何音,我……” “都闭嘴。”何音冷声阻止了他们,“秦家人追过来了,你的车有定位系统,自己都不知道?” “啊?我、我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何音,现在怎么办?”秦箴又是一呆,随即惊慌:“老头一定追来了,何音,你快想想办法,被他发现,我就惨了!” “闭嘴!慌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何音横了两人一眼,将钥匙留在引擎盖上,走过来说:“去车上跟阿臻换衣服,把钥匙留下。换车,你们继续赶去寿康巷11号,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原来何音什么都想好了!秦箴登时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飞快地将衣服扒下,递给了车上的秦臻。 等秦臻换好衣服下来,他才顶着裤衩上车去,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喊着:“莹莹,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上车,晚了爷爷追来就糟了!只要到了何音家,爷爷就不敢怎么样了。” 何莹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的本能也告诉她,去寿康巷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只能上车去。 秦箴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直接开车就走。眼看着何莹莹还不住地回头望,他便安慰道:“莹莹,你放心,何音的本事大着呢,爷爷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咱们只要到寿康巷11号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给何音去办。” 他的目的只是将何莹莹带离秦家,让秦沛厌恶何莹莹,剩下的事,他想不到那么远,也管不着。 秦箴一踩油门,直接往寿康巷11号去了。 何音跟秦臻看着车子远去,相视一笑,上了车。 绑上安全带,秦臻熟练地将车里的各个部件和监控打开——这辆法拉利,本就是送给他17岁生日的礼物。虽然未成年时不能开车上路,但是在秦家庭院里,他不知道操作了多少次。许多改进的小部件,连秦沛都不知道。 连上平板,屏幕上马上出现一张实时地图,上边几个红点,实时刷新。 正是秦家那群跟尾巴的保镖。 他嘴角一勾,打了一下方向盘:“走了。” 不管梁双云搞什么把戏,何音始终坚信一点,找到秦家布下的法术,解开法术,才是对付秦家的关键。如果跟着梁双云的阴谋走,那只会被打乱阵脚,做更多的无用功而已。 可是怎么找秦家的法术呢? 何音想来想去,始终觉得靠别人的手不如靠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去探测秦家大宅一回。 上次去秦家,她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留心秦家有没有法术。这一次,她非把秦家上上下下掏个底朝天不可! 至于怎么进入秦家大宅,何音想到的,便是这么个主意——偷梁换柱。 她已经在何莹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不管秦沛什么时候出手,只要他露出点不想让何莹莹认祖归宗、只想何莹莹生孩子的迹象,何莹莹就会慌乱不安。她送去的草编蚱蜢,是为了给何莹莹一点希望,更是煽风点火,何音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见效。 这才第二天,秦箴就把何莹莹给带出来了。 成功偷梁换柱之后,接下来就要解决秦沛这只老狐狸。 有老狐狸在,探测秦家大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要趁老狐狸不在家的时候进行。但现在老狐狸追着这辆车跑,怎么才能把老狐狸甩掉呢? 答案是——晚高峰。 趁着傍晚的晚高峰,秦臻计算着路线、车流量和追踪的保镖与自己的距离,轻松将秦沛堵在了三环的高架桥上。他则不多不少,刚好逮住堵车的前一刻,将车一拐,下了高架桥,一路畅通无阻地往秦家大宅开去。 “董事长。”盯着监控的保镖报道,“少爷回家去了!” 怎么会回家?秦沛追问:“没有看错吗?” “确认没有,是少爷的车。”保镖回答说,“他只在将国茂附近停了一下,以前少爷经常在这里接人,难道……” 剩下的话,保镖没敢说。 难道他们追错了?秦箴只是出来接个人,买个东西,何莹莹不在他的车上? 秦沛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他现在被堵在高架上,除了呆着不动,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此时,秦臻已经开着车回到了秦家大宅。 守门的保安看到车子,下意识地开了门。 秦臻在车库将车停好,先下了车。不到十分钟,何音下车来,已经换了一身装扮。 jk制服,戴着蓝色的假发,脸上画着浓妆,眼睛里还戴着美瞳。这样子别说是秦家人,就算是照顾她日常的冯玉香,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这居然是他们何董。 何音抬起黏着假睫毛的眼,柔媚地看了秦臻一眼,挽住了他的手,捏着声音说:“人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豪宅呢,秦少,不带我好好逛逛吗?” 秦臻就喜欢她每到关键时刻便要皮一下的有恃无恐,当下挽着她的手,慢慢地往房间走去。 秦家车库就在主宅边上,秦臻挽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往房间里走。路上遇到了秦家的佣人,对他带着女人出现的情形丝毫不惊讶。 显然,冒牌货这么做不是一次两次了。 甚至,还有人跟两人鞠躬,叫着:“少爷好。” 秦臻余光都没瞥一下,搂着何音的腰径自走了。 他对秦家大宅熟门熟路,一点也不陌生,虽然举止跟平时略有不同,但女佣们每天干自己的工作,谁会注意这点区别?当下便没有怀疑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进房间,秦臻就将门反锁起来了,何音将早已下好的爱情动作片开了功放,一时不堪入耳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见。仿佛,秦少真的在里边跟福利姬大战三百回合。 本来跟着到门边的保镖们,听着里边的声音,登时脸一红,老实守在门口,不敢进去,更不敢敲门了。 房间里,何音的脸也红了红,她伸手将秦臻往床上一推,娇声道:“秦少,躺好呀。” 秦臻明知道不是那个意思,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一时抓住她的手,轻声说:“别胡闹。” 何音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停,她用坤卦之力在秦臻身上画了个符号,然后将手掌一收。 嗡的一下,秦臻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半透明状,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一团黑雾从他身上飞了出来,绕着何音飞了一圈,随后从窗口飞出去,消失不见了。 而何音,则在越来越大声的动作片声响里,安静地坐下,双手结印。 门外,保镖们越听越觉得脸上发烫,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离开,给秦沛打电话:“董事长,少爷带了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回来,已经……已经回房间里去了,正打得火热。” 秦沛挂了手机没说话,手指不住地点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于秦箴这个孙子,自从当年的事情之后,他一向是看不起的。他觉得秦箴的智商不行,除了玩女人,什么都不会。所以,秦沛从没有将秦箴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这出是什么回事? 秦箴他到底是无意的,单纯来接个女人而已,还是虚晃一枪,故意把他引到闹市里,把他堵在高架桥上? 如果是故意的,秦箴已经回到秦家了,但何莹莹不可能被丢在外面,她离开人就不能生存。难道,何莹莹不是被秦箴带走的?如果不是,她现在在哪? 秦沛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马上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给保镖负责人的,要他紧盯着秦箴,千万不能让秦箴在屋子里乱逛,把他堵死在房间里。 另一个,则是打给梁双云。 “喂。”梁双云的声音低低地,透着一股特意拿捏出来的温柔。“您找我?” “秦箴今天不对劲,何莹莹不见了,我在找人,你在家千万盯住了。要是有什么状况……呵!”秦沛冷冷一笑,“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梁双云应得漫不经心的:“知道了。” 然后第一次先挂了电话。 现在知道找她了?他不是还想找何音吗?倒是去找呀? 梁双云在房间里看着手机,甜甜地笑了,喃喃着:“你总会知道,在出事的时候,只有我能帮你,只有我在帮你。只有我,是对你最好的,一心一意的。” 她知道秦沛担心什么,不就是那个阵法么?可她跟阵法息息相关,要是有人闯进来,她会不知道吗?她…… 这念头刚一划过,梁双云瞬间背脊发凉——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进入了秦家大宅! 是什么?梁双云本能地感知着——是何音吗? 不,不是。这股气息冰冷刺骨,带着鬼魂似的阴寒,绝对不是坤卦之力。坤卦之力浑厚温柔,怎么会阴冷呢? 这应该是鬼魂,可是,怎么会有鬼魂进来呢? 梁双云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分辨和感知,但她本身法力就不高,绝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维系阵法了,根本不能分辨出这股阴冷之力从哪里来。 所以,她也看不到,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像乌云似的,已经把她的房间彻底包围了起来。 黑夜是个好好东西,黑夜令原本不能行动的东西,能自由行动。 秦臻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身上的坤卦之力已经被撤去了。 除了何音,没有人知道,孤先生恢复了非人非鬼的游魂状态,化作一缕黑烟,将梁双云的房间彻底包围了起来,割断了梁双云跟外界的联系。 于此同时,何音坐在沙发上,仿佛也睡着了。但是,她身上的坤卦之力,却透过了整个空间直冲地下。 探查东西,不需要一寸寸用手去摸索,法术的事,本就该交给法术解决。 何音将身体里的坤卦之力提升到极致,无形的灵力如触角般将整个秦家大宅都渗透了一遍。从顶层,到地下室,整个秦家大宅此刻完全透明,在何音心中就成了个立体的灵力分布图,哪里有符咒,哪里有阵法,她一清二楚。 这一探测,果然在秦家发现了不少法术点,一个黑色点里包裹着血腥气,里边应该是梁双云。另一个巨大的平面,在秦家大宅的地下室。 何音瞬间心头一紧,涌上喜悦——就是这里!这就是秦家阵法的所在! 她必须好好看个清楚! 何音先小心地感知了一下阵法的范围,确定阵法的力量笼罩了整个主宅,但是实际阵法的范围,只有不到三个平方。再往下,就是阵法的结构,上边的纹路…… 可以的,何音感觉自己能看得清楚,正要往下探测,拼着耗尽全力的危险,也要将这阵法看个透彻。 谁知道刚一靠近,忽然一股力量横空插过来,像一把不锋利但坚硬的剑,叮的一下拦住了她。 秦家大宅还有第四个会法术的人?! 何音心中一惊,瞬间将法术收回,然后飞速咬破手指,滴在秦臻的身体上。她的血是秦臻能实体化的关键,一滴上去,秦臻马上能感知,瞬间也跟着收回了力量。 “怎么回事?”秦臻坐起来问。“这么快就叫醒我?” “秦家有第四个人会法术,刚刚探测底下的时候被他拦住了。”何音飞快的说,“我担心露馅,马上走。” 秦臻不是那冒牌货,知道有地四个人会法术是什么概念,马上翻身而起。 何音冲进洗手间,随便将口红眼影揉花了,做出一副啪啪啪后慵懒的样子,随后拿起包,挽着秦臻的手,离开房间就往车库走去。 但是刚走到二楼,秦臻的身体便绷紧了。 何音一抬头,心头不觉微震——梁双云来了! “秦少。” 梁双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刚刚被一阵阴冷之意包围着,她好像五感被封锁了,连阵法都感知不到,就让她觉得非常危险。 秦沛不会无缘无故让人盯着秦箴这个废物,原因一定出在他身上。还有他身边这个女人,看起来像是那种网上出来卖的福利姬,可为什么,给她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梁女士。”秦臻挽着何音的手,没有停下脚步,“让开。” 说着就要越过她。 这态度跟秦箴平时对她没两样,但梁双云还是觉得不对。她下意识地伸手,要一把抓住那福利姬的手,本能地要从手心刺探出力量。 谁知就在她要抓住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出现,不偏不倚,刚好挡在了她面前。 “秦臻!”愤怒的斥责声响起,骂得楼道都在回响。“我让你今天去机场接我,你当耳边风?还特意在这时候带这种女人回家来野,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这男人来得太突然,一下子不光是梁双云,连何音都愣住了。 何音本能地看向来人,只见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五官依稀能看到俊美的模样,只是饱受风霜,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像是刚从西部沙漠赶回来似的。 男人指着秦臻的鼻子,连声骂着:“我说过不许你再玩女人!你有未婚妻了你不知道吗?何家那是个好姑娘,你再胡闹,小心你爷爷看不起你!这秦家你还要不要了?” 何音听着这骂声,有些明白这是谁了,但又装出矫揉造作的天真,仰头问道:“秦少,这大呼小叫的老伯是谁啊?” 秦臻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知道,不关他的事,走。豪宅你看过了,我带你去兜风,今晚我们在茂上开个厢,把你的小姐妹都叫来。” 说着便要拉着何音离开。 谁知他刚一动,男人又怒喝起来:“你给我站住!既然我回来了,你就哪都不许去!秦臻?秦臻老子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眼看着秦臻理都没理,还是搂着何音往前,男人登时气急败坏,一把上前拽住秦臻的手,二话不说就给他拖进房间去了。 “你哪都别想去!以后我在家,你就不许再玩女人!给我好好学学怎么管理家业!” 这下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梁双云眼睁睁地看着秦臻被拖进了房间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秦箴,不是冒牌的。她听说过何音身边那个冒牌货,身手了得,在舞会上简直能托着何音的身体跳舞。 那个冒牌货,是不可能被个成年男人二话不说就拖进房间的。只有秦家那个不锻炼的白切鸡,才会如此。 难道是她多心了?那……那份阴冷之意,是从哪里来的? 梁双云疑惑地走着,路过楼梯时,忽然感觉到楼梯上的残留,心中登时一跳—— 难道,刚刚阻拦她的,竟然是回来的这个男人,是…… 她心头微乱,赶紧回房间给秦沛打电话。 房间里,男人趴在门上侧耳听着,直到外边的脚步声离开了,他才松了口气,回过身来。 他先是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发现,也没有窃听器,才回过身来斥责道:“你们在干什么?秦家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乱闯?被抓住就什么都完了!前功尽弃!真是……” 怎么回事?何音一头雾水地看着男人把自己气成了个河豚,当场叉腰,瞪着他们。 “胡闹!太胡闹了!” 不是吧?何音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抓住了秦臻的手。这一碰才发现,秦臻…… 他神色如常,一直盯着前方的男人,但他竟然是浑身僵硬的。 怎么了?这男人……何音的目光再次回到男人身上,这才发现,男人的容貌,竟然跟秦臻有五六分相似。 不是吧?何音心里忽然有个猜测。这男人难道是…… 她心里的念头刚浮起,男人又瞪着秦臻,斥责道:“还有你,秦臻,你怎么搞的?她不懂事,你多大了?跟着不懂事?等下我送你们出去,你们俩马上给我回11号,秦家这边,我来处理。” 这话说得,给何音一种感觉,他能分清“秦臻”跟“秦箴”。 男人好像能看出她心里想什么似的,继续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会认不出?我自己的儿子,真的假的我能不知道吗?” 何音跟秦臻都没说话,一时竟然分辨不出男人是诈他们的,还是说真话。 但何音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人,应该是秦臻那个离家出走,失踪多年的父亲,秦宏骏。 “还不信?”秦宏骏插了会儿腰,看看周围,忽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秦臻本能地将何音挡在身后,秦宏骏却没有对他们动手,只是一刀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滴在地上,秦臻的身体又是猛地一震。 “小兔崽子,记起这个味道来了吧?”秦宏骏没好气地看了秦臻一眼,“当年你是被我的血引去寿康巷的。真以为那么好运,一个游魂就能去寿康巷11号?要不是我去求梁老,你现在早魂飞魄散了,还能保持这个非生非死的游魂状态?” 啊?!秦臻跟何音都呆住了。 还有这事? 秦宏骏继续抛出另一个炸/弹似的消息:“那本坤卦使用说明书,是梁老交给我,我一直留着,最近才找到展笠瑜,让她交给你的。” 不……不是吧?何音跟秦臻交换了个眼神,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臻的父亲,不是多年来一直不管他吗? 坤卦之力说明书又是怎么回事?展笠瑜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只能说,不管你们俩中的谁,有亲人伤害你们,自然有亲人不忍心看你们受伤,在保护你们。展笠瑜是我在外边帮过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但绝对可靠。你也放心,坤卦使用说明书这东西,除了坤卦化身,谁也看不到内容,更不能将毁掉书籍。你外公当年担心这东西落在梁双云手里,才让我带走的。” 什么?他连外公都有关系?当年的事,其实是他们一同商量好的?何音正要追问,谁知就在这时,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从脊骨直冲上脑海。 “不好!”何音心里暗叫一声,抓住了秦臻的手。 秦宏骏刚刚炮仗似的说了一串话,一听何音的声音,跟着脸色一变:“不好!赶紧准备走,老头准备回来了。” 他的脸色说变就变,一拍桌子爆出声能整垮天花板的怒吼:“造反了你!还敢对我动手!” 秦臻立刻会意,拉住何音的手就往外走,刚出门就看到一群闻声赶来的女佣和保镖。何音翻了个白眼:“你爸怎么是个蛇精病,光知道吼人?” “谁知道?”秦臻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都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他忽然冒出来,我差点不认识这个亲爹。” 刚说完,秦宏骏就从房间里追了出来,一边用纸巾压着手指,一边对着保镖们咆哮:“把那小畜/生给我拦下来!这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玩!就知道去夜店!” “你叫啊,我看谁敢听你的,你几年回一次家啊?保镖都不认识你谁。”秦臻回头刺了一句,拉着何音就往车坤跑。 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制造效果,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到了车库,两人火速上车,秦臻一打方向盘潇洒地掉头,瞬间将车子开了出去。刚开出车库的门,就遇到了秦沛回来的车队。 “爷爷!”秦臻从车里探出个头,怒火冲天地吼着:“管管你儿子!几年不着家,一回来就给我当爹!什么玩意儿!” 然后一踩油门,直冲往大门口。 秦沛没来得及接梁双云的电话,还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一听,被他的话震得一阵恍惚——他说什么?他父亲回来了? 谁?秦宏骏? 秦沛被这个名字吓得一阵哆嗦,赶紧叫司机停车。 刚一下车,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追着跑了出来,气急败坏地要追秦臻。但是看到他,男人瞬间就熄了火。 就像是一座正在爆发的活火山,瞬间变成了一潭冰泉。 “哦。”秦宏骏盯着秦沛,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老头回来了?几年不见,您老还过得好吗?” 秦沛一时手脚发麻,生生体会了一把大白天见鬼敲门是什么感觉。 他……他不是已经…… 秦宏骏慢慢地靠近,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缓缓地露出个笑容,温和地说:“怎么了?爸爸,见到儿子回来,你一点也不开心吗?” 他靠近着,明明应该是父慈子孝的情形,但不知为什么,秦沛忽然后退了一步,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秦沛脱口而出,“你不要过来!” 哦,秦宏骏笑了起来。原来真的,亏心事做多了,是会怕鬼敲门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就等着这一天呢。 “爸爸。”秦宏骏不仅没有退后,还往前一步,大手一伸,亲热的抱住了他。同时,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第 62 章 冰冷的气息仿佛带着九重黄泉的问候, 一阵阵地刮在秦沛耳廓上。 秦沛浑身僵硬,听着那熟悉的声音, 在耳边低低笑着, 问: “爸爸,你猜,我是人还是鬼?” 秦沛不由自主地看向地面, 光洁的瓷砖上, 清楚地映出他的影子。 鬼是没有影子的,但是人能吐出这么冰冷的气息吗? 秦宏骏微微一笑, 抬手替他整理好了领口, 还温柔地抚平了。 “爸爸, 我先回房间了, 今天下飞机太累了, 休息一下, 明天陪你吃早餐。” 他说完就走,留下秦沛站在原地,呆呆地站着。 好一会儿之后, 秦沛才如梦初醒, 对着管家抬手。管家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刚搭上秦沛的手, 便感觉他的双腿踉跄了一下。 “董事长!”管家吓了一跳, 急忙扶住他, 一伸手, 竟然扶不住。秦沛像是失去双脚似的,整个人身体都挂在了管家手上。 管家年纪也大了,哪里遭得住?赶紧喊保镖过来。一群保镖七手八脚地, 几乎是抬着, 才将秦沛弄回了书房。 瘫坐在沙发上,秦沛摆摆手,示意保镖都出去,随后有气无力地说:“让梁双云过来。” 不用他叫,梁双云听说秦沛回来了,正好赶过来,就在门口。管家一出门就遇到了,赶紧把她叫进来。 一见到她,秦沛便疾言厉色地骂道:“让你在家守着,你是怎么守的?家里来了只鬼,你还在这里看戏?梁双云,我养你不如养个废物!” 梁双云跟在他身边三十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知道他越是这么骂,心里越是在意。梁双云就喜欢他的在意,她得到一点在意便喜欢,回答起来也更温柔。 “秦董,你不要生气。不是我不尽心,我刚刚正面撞上了秦先生,他不是鬼啊。” 秦沛急促的心跳瞬间恢复了正常:“你说真的?” “我有法力,鬼看到我,第一反应一定是害怕我将他们收走。可是秦宏骏,他没有躲。”梁双云说着皱了眉,“不过,今天确实有一股阴冷之力闯了进来。难道,是他?可是他怎么会法术?” “我不管什么法术不法术,你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秦沛屈指敲了敲桌面,“他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 他的声音抖了一下,仿佛全身都打了个冷战,才继续往下说。 “为什么,能回来?” 就算不是鬼,他也应该死了,不是吗? —— 离开秦家之后没多久,秦臻就将车停在了路边。何音什么话都没有说,默契地下了车,换到了驾驶位。 她没有问怎么回事,一路将车子开到了海边。 正是初秋时节,晚上的海风非常凉爽。四下无人,何音将车窗打开了,让微咸的海风吹进来。 而后,她下车去,硬是挤进了副驾的位置,伸手将秦臻抱住了。 “阿臻,你别难过,你还有我。” 秦臻的身体一直紧绷着没有松开,他仿佛失去了拥抱爱人的力气,只能低头无意识地蹭蹭何音的头顶,问道:“他……你能感觉到吗?” “嗯。”何音点了点头,将他抱得更紧了。 游魂浑身冰冷,永远也不可能被别的温度温暖,但何音还是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告诉他,世上还有这么个人,永远跟在一起。 “我感觉到了。” 他的父亲,秦宏骏,并不是活人。 他只是被坤卦之力赋予实体的鬼魂而已。 秦臻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看到秦宏骏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秦宏骏的不对劲,那是他们相似的气息——都是借助坤卦之力才能在人间保持实体的死物。 不同的是,秦宏骏身上的不是非生非死的游魂气息,而是真真切切的,鬼魂的阴冷。 他已经死了。 一瞬间,种种感觉犹如暴怒的洪水,在秦臻心里炸了锅。偏偏情况紧急,他不能被自己的情绪左右,得配合着演戏。于是,他只能强行用个盖子压制下来。 现在,那些情绪在全都堵在他的心里,直接将他的心脏炸了膛。游魂如果有鲜血,这一路飞驰而来的路上,斑斑点点,都是他洒下的血泪。 “我……”秦臻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抬手抱住她,轻声说:“我一直怪他。” 何音在他怀里应着:“我也是。” 去年得知秦臻的真正身份时,她还盘点过秦家的家庭成员。原著里一直说,秦沛的三儿子秦宏骏,因为妻子二胎难产去世,伤心过度,整个人都有些痴痴傻傻的,一直在世界各地寻找起死回生的方法,希望能救活妻子。 她也就一直以为,秦臻的父亲还活着,只是一直没有回家,不知道儿子已经发生了大事,儿子不是儿子了。 那时候,何音还暗地里埋怨过秦宏骏,骂他到底是怎么当父亲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妻子去世了,不想着好好照顾儿子,就抱着起死回生的白日梦满世界跑。 想必,秦臻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埋怨的,只是他从来不说而已。但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秦宏骏已经去世了。 何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很无力,她没有亲情,没有办法切身感受到这种骤然直面亲人死亡的剧痛。但是看到秦臻这么难过,她真的……心如刀割。 她收紧双臂,恨不得将他融进身体里,用骨血温暖他,要他别难过了。 她的感觉通过越来越紧的双臂传到秦臻身上,无声的拥抱伴着海浪声声传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臻才哑声说:“阿音,谢谢你。” 没有她在身边,他撑不过这个打击。 世上有许多得而复失,就像他小时候曾经享受过的豪门宠爱,一/夜之间就可以全部失去,变成虚伪的假面。那不是最可怕的,跌倒了可以再站起来。 可怕的是,失而复得的瞬间,又告诉你,得而复失。 他一直以为父亲不要他了,心里只有去世的母亲,可刚刚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上天却用事实告诉他: 你父亲还爱着你,一直想帮你,但他已经死了。 天意永远残忍如刀。 但他得扛下,他不能让何音也尝到这种痛。 “他……”秦臻声音干哑地重新起了个话头。“他说,当年是他的血把我引去寿康巷的,我刚刚想了一下,确实是。当时吸引我的东西,不只是坤卦之力,一开始,我没有感觉到坤卦之力,但有东西吸引我。鬼魂或者游魂,刚离体的时候,确实会被亲人的血吸引的。” 何音跟着他分析起来:“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他是在外公去世之前出事的。” 只有活人的血肉之躯,才有鲜血。这说明秦臻被穿书时,秦宏骏还没有去世。只有这样,他才能用自己的鲜血将秦臻吸引去将寿康巷。 而秦宏骏现在的实体鬼魂状态,是必须坤卦之力赋予的,作为坤卦化身的传承人,何音没有做过,就一定是上一代坤卦化身——她的外公梁老做的。坤卦之力不能离开活人,秦宏骏去世的时间点,一定在外公去世之前。 按照时间顺序,这一串事情应该是: 1、秦臻不明原因被穿书者取代,被迫魂魄离体。 2、还活着的秦宏骏用鲜血,将游魂状态的秦臻吸引去寿康巷,见到活着的外公。 3、秦宏骏因为某种事去世,鬼魂没有投胎,被外公以坤卦之力凝聚成了实体。 如果秦宏骏没有说谎,那么,坤卦之力说明书,就是在2或者3期间,外公交给他保管的。 根据以上分析,又能得出几个问题。 问题一,秦宏骏引秦臻去寿康巷的事。 穿书,或者用通用说法,夺舍,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事。就算是研究法术的人,一时间都无法看透,为什么秦宏骏能在短短时间内看破,并且马上使用鲜血,将秦臻引到寿康巷去? 行动这么顺利,事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秦宏骏事先认识她的外公梁仲牧,并且清楚外公的身份和能力,更确切地说,是知道坤卦之力的作用。 二,他要么预判了夺舍的事,要么能清晰地感觉到人体内魂魄的改变,才能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判断,认定眼前的不是他的亲儿子,亲儿子已经化作游魂了。 问题二,秦宏骏的死。 为什么秦宏骏今天敢大大方方地进入秦家,不怕被人怀疑?而秦家上下也确实没有怀疑?这说明,在大众认知范围内,秦宏骏还是活着的。 对了,他今天还说,他坐飞机了。也就是说,他的证件还能使用,在社会层面上,秦宏骏还“活着”。 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秦沛知道秦宏骏的事吗? 何音回忆着刚刚在秦家,秦沛听到秦宏骏回来时的表情,她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那时秦沛的表情,简直可以被称为惊恐。 他明明是追着秦箴跟何莹莹出去的,但是现在“秦箴”就从他面前跑了,他竟然没有反应,只是盯着秦宏骏看。 这种种表现综合起来,何音觉得,秦家上下,其他人都不知道秦宏骏已经死了,只有秦沛一个人知道。 不,除了秦沛,梁双云应该也知道。 但梁双云今天晚上也跟秦宏骏正面对上了,为什么她没有发现秦宏骏不对劲? 因为——何音心里有了答案。 梁双云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坤卦之力。 梁双云的法术跟心法,确实是从梁家的书籍里学来的,也许因为血脉问题,她天生就比其他人更容易学习法术。但是不管她学到了多少梁家的法术,学到的,都是坤卦法术体系的二级分支,真正的坤卦之力,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甚至……何音敢进一步大胆地推测,梁双云只知道有坤卦之力这个东西,或许还听说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说。 例如,能号令厉鬼,天下无敌什么的。听起来就跟武侠小说里的屠龙刀一样,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但坤卦之力究竟是怎么号令厉鬼的,她并不知道。自然的,梁双云也不知道坤卦之力能让鬼魂拥有实体这个功能。 对,很有可能。 秦十三在寿康巷生活了几十年,梁双云不可能没有见过。就近地说,她搬到寿康巷之后,梁双云一家三口还去寿康巷找过她呢,满街都是鬼,梁双云学法术的,会不知道吗? 但梁双云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就像不知道。 就像她面对秦臻,也没有发现眼前这个是遍布阴寒之气的“秦臻”,而不是凡胎肉/体的“秦箴”。 “坤卦之力,会干扰梁双云的判断。” 她心里推算着什么,秦臻都知道,替她说出了最终的猜想。 何音坐直了,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眼,目光怜爱又小心。 “我好很多了,因为有你在身边。”秦臻握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一下她的指尖。“谢谢你。” 冰凉且僵硬的嘴唇落在指尖,何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张了张嘴唇,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居然没了词。 秦臻不觉无声笑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我又厉害又害羞的小姑娘。” 游魂冰冷的怀抱不仅没有把她脸上的温度降下,一句话还升温了。 “呸。”何音抓着他的衣领,小声骂道:“你才害羞。” 秦臻低低地笑了出来,将她抱得更紧了。两人无声相拥片刻,心里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不少。 伤痛和难过不会那么快消失,至亲的死,哪能说痊愈就痊愈?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他们都是极其理智的人,再多的伤痛,也能压在心底。 就着相拥的姿势,何音跟秦臻又将细节复盘了一遍。越是讨论,他们倆越是觉得,当年的事情,并不简单。 “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什么外公宁可选择隔代让我继承坤卦之力,冒着坤卦之力可能失传,那么多鬼魂可能会魂飞魄散的危险,也不愿意将坤卦之力交给梁双云继承呢?” 答案只有一个。 何音:“他早就知道梁双云跟秦沛勾搭在一起,不干好事,所以,不愿意将坤卦之力交给她。” 想想看,要是坤卦之力交到梁双云手里,梁双云就能号令这一大群鬼魂。一群鬼魂能做多少事,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外公当年会这么选,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也可能知道得不早不晚,当时已经无力阻止梁双云的所作所为,梁老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坤卦之力,避免坤卦之力落在梁双云手上。” 秦臻说着,不觉皱眉:“还有一件事,我始终很在意。” 何音默契满分地接口:“错事。” 外公曾说过,他身为坤卦之力继承者,本该无病无灾,富贵长寿。但他做了一件错事,所以被坤卦之力反噬,导致得了肝病,痛苦去世。 那么,到底是什么错事,才会导致如此强大的反噬之力? “还有……我爸。”秦臻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个词。“他也是个疑点。” 秦十三他们能在阳光下跟正常人似的生活,是因为寿康巷有残留的坤卦之力,能支撑他们继续生活。但秦宏骏呢?他是怎么做到一直在寿康巷之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法术吗? 可惜了。何音心想,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多做讨论,否则,还能发现更多东西。 “还有机会。”秦臻提醒,“你忘了谁在咱们家吗?” 咱们家!何音一听这个词就高兴,不觉笑了。 对啊,还有何莹莹跟冒牌货在他们家呢,到时候,不管是秦沛还是秦宏骏,绝对要亲自来找。 还有机会。 “对了。”何音继续想着,“我觉得外公不会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凭空让我猜。既然他留下了坤卦之力的说明书,又留下了你父亲这个关键的点,说不定当年的事,他早有布置。我要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他留下的线索。” 她说行动就行动,马上从副驾爬到驾驶位去,安全带一扣,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抬抬下巴,学着秦臻平时的语气。 “安全带。” 秦臻听话地将安全带扣上,由着她开车。 来的路上她整颗心都挂在秦臻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开车的紧张,只想安全将他送到海岸吹吹风。这下回去了,担心-60%,紧张感+70%。 何音这才感觉到,她才拿到驾照不到两个月,这是第一次正式开车上路! 她觉得手心的汗水都快把方向盘打湿了,路程才开到一半,好不容易把车子停在11号庭院里,她实在没有力气倒车入库了。 “何董,争点气。”秦臻终于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了,“别叫敌人看笑话,都在家里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没想到,被新手上路打败了。”何音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抬起手。“首辅大臣,快来扶朕。” 秦臻忍着笑,扶着她从驾驶位下来,冯玉香听到动静便来开门,低声道:“一直让他们呆在客厅里,没去别的地方……何董,你这是?” 何音心累地一摆手:“别提了,被自己的开车技术吓到了。” 她表面心累,可一推门进去,她又变回了原来日天日地的何董事长。 何莹莹跟秦箴一直在客厅里呆着,坐立难安,看到她回来,两人马上站起来。 “何音,你回来了?爷爷……怎么样?” “何音,我可以回去了吗?” 何音在沙发上坐下,一摆手说:“急什么?等秦沛亲自找你们再回去,现在回去,不是明摆着说你们在开玩笑吗?怎么?想挨一顿打,还是想让秦沛觉得,你们俩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秦箴一呆,他以为自己只是送何莹莹过来而已,没想到,还要在寿康巷住下。这地方他第一次来,从头到尾都透着不舒服的气息,让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一种再待下去,他就要一命呜呼的感觉。 “我……要不……”秦箴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你暂时别回去。”何音说,“出了点意外,你父亲回来了。” 秦箴大惊失色:“什么?!” “放心,没有露出破绽。”何音没好气地说,“不过今晚跟他正面交手了一回,你现在回去,可能会被他大骂一顿,以后不许出门泡吧。秦少,为了你的把妹事业,我劝你最好别回去,等他气消了再说。” 秦箴一听,果然不敢回去了,连声说:“那我住下,我不回去。” 何音目光流转,淡淡地与秦臻交换了个眼神——看吧,秦家人眼里,秦宏骏还是活着的。 这冒牌货藏不住情绪,要是秦家内部知道秦宏骏已经死了,秦箴早就吓得原地蹦三尺高,抱着天花板的吊灯不下来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担心不能泡吧?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既然是客人,我不撵你们去14号,就在二楼的客房住下吧。”何音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走,到了楼梯口,她又回过头,笑眯眯地叮嘱了一句: “我丑话说在前头,在我家,不要乱动。我的地盘,只能听我的。这一次,是你们求我,不是我跟谁做交易了。谁搞事,我丢谁出去。” 说完,她便伸了个懒腰,对秦臻笑了笑。 秦臻不觉低头笑了,先对冯玉香叮嘱:“她累了一天,准备些容易消化又饱腹的东西吧,送到她房间去——我那份也是。” 语罢,迈开大长腿,就往楼上去了。 他们明明没有说什么,但这副日常的情形,看得何莹莹有些出神。 如果……秦霆琛没有走,他们现在也会是这样吗? “唉……”何莹莹叹了口气,在冯玉香的带领下,老实去了二楼的客房呆着。 这一次,真的没有秦霆琛撑腰了,她也真的不敢像上次那样,明明何音叮嘱不许乱动,她还拿奶茶出去乱走。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默默地垂泪。 楼上,何音先洗澡卸妆,换上宽松的衣服,随后,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跟秦臻讨论怎么在家里找线索。 从前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秦宏骏都冒了出来,身为大本营的11号,不该没有线索的。 但是,怎么找呢? 讨论来,讨论去,何音跟秦臻都赞同一点。 参考坤卦之力说明书,藏起来的线索,一定得坤卦之力才能找到。如果是寻常的东西,当年外公去世,梁双云将11号上下翻了个遍,早就毁灭踪迹了。 何音揉了揉手腕:“我要使用坤卦之力,把家里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秦臻点头,默不作声地在旁边护法。 何音闭上眼,吸了口气,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随着她的动作,体内的坤卦之力无形地透出,源源不断地伸展开来,像无形无质的水。 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动,居然还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11号里边,真的有坤卦之力残留的痕迹。而且,位置就在……何音加重了坤卦之力,用心感受,蓦地整开眼睛,望向自己房间的五斗橱。 三楼的主卧是个套间,显然从先是属于梁双云的,外公一直睡在书房里。何音搬进来时,房间里都蒙上了白布,主卧里除了一张空床,一个空的五斗橱,什么都没有。 现在的床、衣柜、梳妆台、书桌等等家具装饰,都是何音搬进来又赚钱之后,才买的。就连从前的空床,都已经拆了丢掉了。 唯有这个五斗橱,造型古朴,秦臻曾经屈指敲了一下,说是酸枝木做的,做工好,材料贵。何音很喜欢这造型,便留下了。 她记得,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后来就给她放各种证件了。 现在,五斗橱里传出坤卦之力与她呼应? 何音不觉走到五斗橱旁边,仔细摸索着,发现坤卦之力就散布在五斗橱的顶部。她试着将蕴含了坤卦之力的掌心按上去,只见嗡的一下,五斗橱顶上泛出淡淡的白光。 随后,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出现了。 “……!”何音没想到,自己居然跟外公留下的秘密日夜相处了一年,还毫无知觉! “我别是笨蛋吧……”她喃喃着。 秦臻赶紧走过来,伸手捻了一下白纸,摇头说:“不是一般的白纸,上边有法术的痕迹,跟坤卦之力说明书是一个类型的。” 也就是说,水火不侵,只有坤卦之力才能让它现行。 “来,我们看看,上边写了什么。”何音将白纸拿起来,与秦臻共读。 “坤卦之力的继承者,你是我外孙女何音吗?” 入眼第一行字,便叫何音红了眼眶。 她眨了眨眼,感觉肩膀被秦臻温柔地环住,便仰头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读。 “如果你是何音,我先向你道歉。当年我一念之仁,没想到酿成大错,让你流落在外,这些年来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都是外公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尽力弥补,可是时间不够了,以后的事,还得你自己努力。” 外公的叙述有些唠叨,前边都在说道歉,差点把何音看哭了。到了中间,才开始说正事。 “我们梁家祖上源远流长,历代继承坤卦之力,是学习法术的世家。到了我这代,本该同样富贵绵长,但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犯过一次错。天机不可泄露,我年轻时自大狂妄,曾经提醒过一个人,要他必须做小伏低,放弃富贵,认清命运。没想到他竟然被富贵迷惑,反而争权,最后,残害手足。” “这个人,何音,你务必要小心,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秦家掌权人,秦沛。” 什么?何音吃惊地抬起头。 原来在这么多年前,梁家跟秦家就有交流? “老头继承秦家的时候非常年轻。”秦臻回忆说,“我记得太爷爷在他二十岁左右就去世了,大概是过后两三年的时间,老头的兄弟们也分别去世。有些是意外,有些是生了重病。最后,秦家落到了老头手里。” 原来,所谓的意外,都不是意外,都是秦沛那老不死做的? 何音继续往下看。 “残害手足是天大的罪孽,报应很快出现在他身上,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太狂妄了,自己已经遭受了天道的惩罚,落得一生穷困的下场。我们继承坤卦之力的人都知道,父母作孽,必定连累孩子,我担心连累双云,所以多年来一直在不求回报地做好事,希望给她一个好未来。我也算过,她一定会考上大学,嫁入豪门,将来一生平安的。” “可是我太注重做好事,积阴德,忘了关心女儿。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跟秦沛来往了很久。那时候,她才大一啊,居然就……就怀上了秦沛的孩子。我愤怒地骂她,要她跟秦沛断绝往来,告诉她秦沛是个注定不得好死、连累子孙的人。但她没有相信,不断地跟我吵架。” “大学四年,她一直在跟我吵架。” 何音从那拖得长长的笔迹里,读到了一个父亲的懊悔跟痛心疾首。 可他不知道,梁双云早在初中的时候,已经跟秦沛来往了。 毫无疑问,既然秦沛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得到了外公的批命提醒,那么他一定知道外公是个玄学中人。梁双云并不是无意间闯入陷阱的兔子,而是秦沛精心挑选的猎物。 从初中到大学,在人生成长最关键的几年里,在塑造三观最重要的时刻,梁双云接受到的,都是秦沛灌输的,扭曲的三观。 大学……大学时候的梁双云,已经是一朵彻底养歪的毒苗了。 “是我的错。我那时候,还想着能教好她。大学毕业时,双云跟说,她喜欢一个少爷,想嫁给他,让我想想办法。我听说有人给那少爷的未婚妻算命,断了那姑娘八字太硬,克夫克子。便造了一副帖子,说双云命格极好,旺夫。” “双云由此成功嫁入何家,这是我做的第二件错事。坤卦之力不再庇佑我,对我反噬,让我疾病缠身。而双云,她说我上不得台面,为了不影响她,以后不要来往了。我一直愧疚对她的忽略,听了她的话,从此以后不跟她来往。” “直到我外孙女12岁的时候。” “我无意间撞见那个女孩,发现她身上的八字非常奇怪,居然是个重影八字。我担心有人对我外孙女不利,暗中调查,才发现断了联系的这几年,双云到底做了什么。” “她……她已经没了人性!她居然做了极其阴毒的阵法,不仅劫运道,还把作孽的后果转移给了别人!阵法我可以确定在秦家大宅里,但我没有机会进去,没有办法研究。何莹莹我也见不到,不知道她身上那个重影八字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在调查之中,我无意间认识了秦沛的儿子,秦宏骏。” “这个秦宏骏,倒跟他老子不一样,人品不错,深情,疼儿子,还有几分玄学的天赋。我跟他来往了几年,相互打探对方的底细,最后终于相互交了底。” “秦宏骏告诉我,秦家的人,死的方式都不对。他的大哥身体好好的,大嫂的身体也没有问题,但两人就是没有孩子。后来他大嫂悄悄抱了个男孩回来,他大哥莫名其妙得了重病,病逝了。” “大嫂吓得不敢在家里呆,出国游历,几乎跟秦家断绝了关系,才没有被霉运缠身。而他二哥二嫂,孩子倒是有了,但是快临盆时出了车祸,夫妻俩双双毙命。最离奇的是,秦沛好像知道他们会车祸而死似的,送两人去医院抢救时,让医生趁着孕妇没死,先施行剖腹产,再抢救孕妇。私立医院,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他二嫂肚子里的孩子被救了出来,跟人调换了——调换的那个人,居然是双云!她居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换别人的孩子!导致这么多年来,我的外孙女,不知道流落在哪里,孤苦伶仃。” “秦宏骏还怀疑,他妻子之所以难产而死,也是被这奇怪的诅咒波及,所以他装疯癫研究起死回生之术,一直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想保护他的儿子秦臻。可惜,我们联手,也没有保住秦臻。” “那天秦宏骏匆匆忙忙地来找我,说他儿子重病住院,魂魄非常不稳,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担心会出事,要我做好准备。没多久,他就用血将他儿子的魂魄带了过来,交给我照顾。” “再然后,秦家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等秦宏骏再来找我时,他已经死了。” 秦臻的心一紧,不由得与何音十指相扣。 当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么,然后呢? “我当时已经极其衰微,属于我的报应也快到了,我们紧急做了最后的安排。我找到何音的爷爷,告知他换错孩子的事,希望他无论如何要将孩子找回来。他爷爷答应了。随后,我动用禁术,将身上的坤卦之力分成不等分的三份。十分之一留在寿康巷,维持鬼魂的生计。十分之三交给秦宏骏,保护他能继续行动。” “剩下的十分之六,交还天道,让外孙女继承。” “禁术得成,天道大怒,我必定身死……” 第 63 章 “必定身死”四个字像一根针, 狠狠地刺进何音的心头。 不是什么要命的伤,但是剧痛。 秦臻无声地拥抱着她, 安慰着。 “你知道吗?”何音轻声说, “我继承坤卦之力的时候,坤卦之力曾经借助任务,告诉我一个道理。” 秦臻问:“什么道理?” “人生永远在选择, 选择了, 就要负责。”何音回答。 原来系统给她的那些选择,从来不是开玩笑的。坤卦之力的继承者拥有强大的力量, 每一个选择, 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外公一生的变故, 起于少年时的狂妄, 在往后的生命里掀起了狂风巨浪。最后, 淹没了自己。 “人生随时在选择, 每一个选择,都会通向不同的人生结局,谁也不知道, 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是,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秦臻安慰着, “这个道理, 你懂, 梁老一定也懂。你可以心疼, 但是, 不用为他而懊悔。” 他指着白纸最后一段,说:“你看。” 何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纸张的结尾处。 “我不怪任何人, 是我当年一念之差, 做错了事,今天遭到报应,都是应该。”外公在后边写着,“但连累后人,实在是我负担不起的罪孽。” “我的时间不够,许多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所以,没有办法彻底解决秦家的事。坤卦之力的继承者,你可以自由选择去不去做,如果不愿意,后边的文字,就不要看了。看了之后,反而给心理造成负担。” 后边还有文字?难道,还是跟秦家有关的? 何音跟秦臻对望一眼,同时将纸张翻了过来。 入眼第一行字,就让他们心头狂跳。 “破阵的关键,在魂魄。” 什么意思?什么魂魄?两人接着往下看。 “我跟秦宏骏的时间都不多了,但根据我们的研究和讨论,世上没有轻易就能转移灾祸的阵法。要转移灾祸,一定需要八字命格,八字命格连着魂魄。此外,我研究过一个上古阵法,那个阵法是个邪恶修士用来将所受伤害转移给手下傀儡的。” 还有这样的阵法?阵法放在哪?何音一目十行,先找到了阵法图纸的隐藏处。 竟然就在这张白纸上,这么薄的白纸,竟然是三张混合。正反面中间,还夹了一张纸,得用坤卦之力将正反面烧掉,才能露出来! 必须将剩下的话读完。 何音加紧往下看,争取将上边的话全都背下来。 梁老写道:“转移灾祸跟伤害,是邪法中最简单的一种,只需要将转移者的八字写在符咒上,贴在专用的阵法里,就能将伤害转移。秦家的阵法,难就难在怎么劫走福运,这也是我至死没有想通的点。” “在那个上古邪恶阵法里,阵法运转的关键也在于魂魄。将一个福运深厚的魂魄扣在阵心,将魂魄的八字跟使用者的八字用朱砂写在一张符的正反两面,形成的新八字就会带着重影,暂时迷惑天道,把福运从阵心魂魄,转移到使用者身上。” “但这么一来,就说不通了,重影八字我只在何莹莹身上见过,难道她就是阵眼吗?但她身上的福运隆昌,没有厄运降身。此外,阵眼、阵眼,自然应该在阵法里,为什么她能在外边活动呢?” “我跟秦宏骏讨论了无数种可能,最后都否定了。没有答案,始终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法。但是,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第一就是何莹莹身上的重影八字,绝对有问题,只是什么问题,我还没看出来。第二,破局的关键,一定在坤卦之力上。因为,坤卦之力最根本的作用,就是让魂魄回归原位。” “这一点至关重要。我不知道你是谁,是不是我外孙女何音,但我希望是。如果你是何音,外孙女,好好照顾你身边那个秦臻。” 何音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秦臻,秦臻对她笑了笑,而后,两人低下头,看到了梁仲牧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段话。 “如果不是,麻烦你跟秦臻一同,找到我可怜的外孙女何音。告诉她,她年少时艰难困苦,但我死后,一定会用魂魄赎罪,换她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 “替我跟她说,外公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跟你/妈妈。” “外公该死。” 最后一行字—— “罪人梁仲牧绝笔,叩首以待天谴。” 何音拿着纸张,站在原地久久地没有动。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心里充满了别的情绪,总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难受之外,还有点想哭。 不只是因为难过,不只是因为悲愤,还有一点点……感动。 原来她在世上,也曾有过豁出命保护她的亲人。只是他们之间缘悭一面,何音连外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秦臻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将她痉挛的手揉开了,劝道:“梁老……是得偿所愿,你不用难过。他泉下有知,明白你对他的感谢,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慰藉。他终于有一个后代,不是憎恨他,走上邪路的。” 何音点点头,好一会儿才问道:“我们这样,算不算同病相怜?” 都是被至亲抛弃、伤害,被至亲当成工具一样践踏着牟利。但在以为全世界都是寒冰时,依旧有一个亲人,在看不见的时候,用性命保护着他们,摇摇欲坠地撑起全世界,企图用心口一点热血,温暖他们的心,好叫他们不至于堕入地狱,成为恶魔。 “我们本就是一类人,这句话,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秦臻笑着说,“如果不是一类人,怎么会相互吸引,相互喜欢呢?难道我还会喜欢上何莹莹那样哭哭啼啼的姑娘?” 何音心头思绪繁杂,一时没注意,脱口而出:“就是,我怎么会喜欢上冒牌货那种东西!” “嗯?!”秦臻一听,登时全身都警惕了起来。 什么意思?她难道还以为自己会喜欢上秦箴那个冒牌货?什么时候给她的错觉?是他处于黑猫状态,只能跟她喵喵喵时,差点被那家伙趁虚而入吗? 他脸色骤变,原本就冰凉的身体仿佛变成了森冷,初秋流火的天气里,何音差点给那温度冻得手指生疼。她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禁笑起来。 “哈哈哈~不是,亲爱的,你误会了,我不是曾经对那冒牌货有好感!我眼瞎也看不上他呀?高中班上那么多男生,我看上他干嘛?是坤卦之力给我的预言!” 秦臻阴森森地吐出一句:“什么预言?” 居然还敢预言她跟秦箴那冒牌货在一起?这预言看来是不想活! 何音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坦白说了出来:“阿臻,坤卦之力告诉我,我们活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原本,我们都没有自我意识。现在造成的局面,是就因为我的一个选择,改变了故事的主线。” 秦臻从没听过这个事,不觉皱眉:“小说?” 他们活在一本小说里?怎么可能?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原本是个小说,原本,我还是个恶毒女配呢。按照小说里写的,我会因为何家对何莹莹的宠爱,对她暗生嫉妒,将她骗到陌生男人的房间里,让何莹莹跟秦霆琛不小心发生关系,从而促成何莹莹跟秦霆琛在一起。我一看,哇,何莹莹丢了个豪门纨绔子弟的未婚夫,还得了个更好的豪门霸总男友,更生气了,对她继续下毒手。刚好秦箴……” 她说着打了个补丁。 “不知道是书里那个你,还是现在这个冒牌货,也会因为嫉妒秦霆琛,跟我联手,对我骗身骗心。我一腔深情全都给了秦少,还怀了孩子,真相揭穿的时候陷入疯狂,要开车撞死何莹莹,却被秦霆琛抓住了,送进监狱。一颗来自法治与正义的子弹,结束了我恶毒女配的一生。” 何音将事情说得绘声绘色,末了还下了个结论:“不过,原著是原著,我是我,我在带何莹莹去酒店房间时莫名选择了不干,于是获得了提醒,一路都选择对了。最后,成功把恶毒女配的路堵死了,走上了霸总之路。不过,原著有一点写对了。” 秦臻正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刷着,一时没注意,接口就问:“什么?” “我对秦家小少爷情根深种,已经被他骗去了心。”何音的情绪已经从过往里抽离,生怕秦臻还困在里边,便笑嘻嘻地问:“所以,秦家小少爷,你什么时候来骗我的身啊?” “他……”秦臻正要阴恻恻地说一句,他敢!他非扭断那家伙的脖子不可! 可刚一开口,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低头第一看,他家何董笑盈盈地抿着嘴。 显然,她口中的,是真正的“秦家小少爷”。 秦臻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不自在地别过脸,赶紧放开她,清咳一声:“快把阵法取出来看看。” “嗯,对,正事要紧。”何音也一本正经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动用坤卦之力,力量透出,正反两面写满字的纸张瞬间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中间一张陈旧的纸张露了出来,上边画满了复杂的图案。 那图案一露出来,秦臻跟何音便同时失声:“这……” 这阵法,跟邱家那个,有五六分相似! “阿臻,你先拿好。”何音将阵法图纸塞进他手里,转身飞快地拿了平板过来。秦臻已经用手机扫描了一遍图纸,传到了她的平板上。 何音将两张图调了透明度,重叠起来,哪里不同、哪里相同,登时清清楚楚地展露了出来。 阵法是一种法术符号的嵌套,不恰当地说,跟编程有些相似。都是有符号代表起/点、终止,有符号代表循环,也有不同的符号代表不同的功能。不同的符号组成阵法之后,还能小阵法跟小阵法组合,嵌套成一个复杂的大阵法。 何音对阵法的研究不深,但邱家这个阵法她全凭记忆画出来的,一笔一划,什么符号代表什么功能,她都清清楚楚。这一对比,何音便发现,两个阵法的核心部分相同,也都有表示转移灾祸的符号。 不同的是,远古邪阵上代表转移灾祸的符号多达上百个,而邱家的阵法里,只有一个。 “是汪子珊的八字。”秦臻说。 也就是说,梁双云当年就是看到了这个阵法,想试试这个远古邪阵还有没有用,于是拿了邱家做实验。通过邱家的实验,梁双云证明了两件事。 阵法可以劫运道,可以转移灾祸。 何音喃喃:“难怪秦家的家庭成员,都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地死去……” 他们很可能是被秦沛那老不死的拿去转移灾祸了,原本应该降临在秦沛身上的意外和疾病,全都落在了他的子孙上。所以,他的子孙一个接一个地死了,只有他还活得好好的。 可话又说不通了。 现在顶着秦少名义的冒牌货秦箴,他不是秦家的子孙吗?为什么他没有事?难道秦沛转移了一次灾祸,就心慈手软,没有继续转移了? 可拉倒吧,秦箴有那能耐让秦沛心慈手软吗?秦沛连着弄死了多少个亲生儿子了!孙子比儿子高贵,还是更值钱? “因为魂魄。”秦臻开口。“八字便不准了。” 八字连命魂,每个人的八字都独一无二,哪怕是同一个时辰出生的,八字看起来一样,都会有微妙的偏差在里边。这点不同,除非是修炼到顶峰的命格师,否则通常情况下,人是看不到的。 但阵法却比人敏锐得多,放在阵法中的八字没有变,身体里的魂魄却已经变了,那么,灾祸就不再能降临在秦箴身上。 “原来如此。”何音明白了,“我就说,为什么秦沛将秦箴这孙子当成垃圾,废物回收都嫌啰嗦,难道他会法术,能看到夺舍,早就知道这不是他亲孙子?现在看来,他还真知道!” 当八字没变,灾祸却不再落到秦箴身上,他就知道了。 对了,难怪……何音心头一动,不由得看了秦臻一眼。 六年前,夺舍/穿书发生,秦沛造的孽一时转移不出去,他能怎么办?他肯定不会让灾祸落在自己身上。那就只能有一个出路—— 他唯一还能活着的儿子,秦宏骏。 说不定,秦宏骏就是忽然承受了巨大的灾祸转移,才去世的。 秦臻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手指不觉收紧。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点也不介意亲手拿秦沛的血,给父亲偿命。 秦沛活该千刀万剐,但绝对不能脏了秦臻的手,游魂处于生死之间,非常容易被杀意控制。一旦他手上沾了血迹,以后就再也不能恢复人身了。 何音生怕他被影响,急忙开口:“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何莹莹没事?她不也是秦家的血脉吗?” 秦臻收回情绪:“一个原因,当然是秦沛没有将她的八字贴在阵法上……” 何音皱着眉,没有打断他。 就算是秦沛没有将何莹莹的八字放在阵法里,没有用她转移伤害。但秦沛作恶多端,秦家子孙都不得善终,一生注定多灾多难。怎么?何莹莹就特殊点?她是秦家的子孙,但长到现在十八岁了,受的最大委屈,不过是没什么感情的养父母各奔东西? 凭什么?凭她是原著女主角吗? “另一个原因。”秦臻提醒,“阿音,你忘了吗?梁老一再提到,何莹莹的八字不对,是个重影八字。” 就是说,何莹莹的八字被做过手脚。 何音忽然有种预感,秦臻同时也感觉到,两人不觉对望一眼。 当年梁双云故意调换的,真的只是孩子而已吗?真的没有在婴儿身上做点什么手脚吗? “我要找一找怎么破除重影八字。”何音沉吟着,“秦沛对何莹莹如此珍爱,一直强调只有何莹莹的孩子能继承秦家,她身上的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房间门忽然被人急促敲响了。 何音立刻对阵法图弹了一团坤卦之力,瞬间将阵法图隐藏起来。随后,才听到门外的声音。 “何董!何董!” 冯玉香敲着门,声音里满是紧张。“你快出来看看,二楼那位秦少不对劲了!” 那个冒牌货?他怎么了?何音站起来。 秦臻与她一同出去:“玉婶做事有分寸,这么急不会是小事。” 何音点头,两人到了二楼,何莹莹先扑了出来,惊慌地叫道:“何音!我哥他……” 何音稳稳地接住了她,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时隔多日,她身上的坤卦之力越发纯粹浑厚。坤卦之力主管魂魄,魂魄连着八字,自然而然的,只要她动用坤卦之力,现在也能看到人的八字。 这一眼看去,她的目光就变了一下。 仿佛一柄悠悠闲闲挂在墙上的剑,忽然呛的一声出鞘,亮出寒光凛凛的剑刃。剑光四射,剑气森冷,几乎能化作实质杀人。 何莹莹瞬间跳了起来。 “玉婶。”何音收回目光,顺手将她一撇,推到冯玉香身边,她则大步往客房里走。 一进客房,何音的眼神不觉凝重。 那冒牌货秦箴躺在床上,满头都是冷汗,衬衫的扣子已经全都解开了,露出的胸膛上,也全都是汗水。他脸色苍白,喘不过气似的抓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紧闭。 这样子,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随时要窒息而死。 “怎么回事?”何音扭头问。 “不知道。”冯玉香摇头,“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半小时前,他还让我送水果。但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对劲了。我敲门没听到回答,反而听到痛叫声,就闯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样子。” 没有原因?这样子,也不像是什么疾病发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音皱皱眉,走到床边推了秦箴一下,问道:“哎,你怎么回事?没事吧?要送你去医院吗?” “我……我不知道……”秦箴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我好难受,刚才好像要喘不过气似的,这身体……就像,就像跟我剥离似的……” 何音:“刚才?” “嗯,对,刚才。”秦箴缓缓地吸了口气,睁开眼来,“现在好多了。刚刚就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的胸口似的,喘不过气,心脏也不会跳动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心脏忽然不会跳动了呢?还有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让他喘不过气? 不对,刚才? 何音心中一动,将手心按在他的胸口上。 秦臻瞬间长眉挑起,抿紧了嘴唇。 何莹莹站在身边,无端觉得室内的空调开大了,冷得她瑟瑟发抖。 少女温暖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胸口,秦箴也习惯性地要开有色玩笑,可话刚才嘴边,他忽然感觉胸口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似的。他“唔”了一声,整个人就像被抽光了力气,瞬间额头上的冷汗再度掉了下来。 等何音将手掌拿开,秦箴才感觉到那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没了。他想一骨碌爬起来远离何音,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怎么样?”秦臻故作淡定地问,不着痕迹地站在她身后,等何音一站起来,就握住了她的手。 “没什么大问题,大概是坏事做多了,所以看到我这种浑身沛然正气的,不自觉就慌了吧。”何音淡淡地说,她随手画了张符咒,折成三角形丢在秦箴身边。 “戴上这个,你会好受些,别乱叫吓人,我家帮忙的阿姨老了,经不起吓。” 说完,她便没事人似的,牵着秦臻的手,打着呵欠离开了。 那符咒一落在身边,就像注入一阵清新的空气似的,秦箴只觉得头也不晕了,身体也不重了,呼吸更是顺畅起来。他试着坐起来,居然真的有力气了。 “嘿,真神了。”秦箴美滋滋地将符咒抓在手里,“这东西以后我要随身带着,居然不是骗人的。” 何莹莹一直留在房间里,见状没有说话,慢慢地退了出去。一走出秦箴的房间,她就跑步起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 “何、何音!” 何音回头,神色间明显不耐烦:“又怎么了?” “我……”何莹莹低下头,双手指尖对着指尖,期期艾艾地说:“我,也想要那个符咒。” 何音登时眉梢一挑,没有说话。 无声的嘲讽跟尴尬透过空气传来,好像耳光似的抽在何莹莹脸上。 何音……真是逐渐教会她廉耻的人。何莹莹原来总以为,自己想要什么都是自然有的,是天经地义的。是何音用一举一动告诉她—— 你以为,世界围着你转吗? “我,我很害怕。”何莹莹小声说,“我总觉得秦爷爷对我怪怪的,他好像在算着什么事。去了秦家之后,妈妈也变了,她不再管我,每天都围着秦爷爷打转。何音,你,你能给我个保护自己的符咒吗?” 保护她的符咒?何音终于正眼打量了她一回,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在何莹莹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何音忽然点头了。 “可以,没问题,不过现在我有点累了,你回去之前,我再给你。” “真的吗?”何莹莹欢喜不已,“谢谢你,何音,你真好!” 何音扯了扯嘴角,仿佛不想跟她多说话,挽着秦臻的手上楼去了。 回到她的房间,秦臻一手关上门,回过身问:“刚……怎么了?” 他想问刚才那冒牌货怎么回事,一回身,却看到何音呆呆地看着他,目光奇异,甚至,眼中隐约有泪意。 泪意?!秦臻瞬间整颗心都吊了起来,慌忙上前抱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忽然就……” “阿臻,我……我……”何音抓住他的衣服,仰起头,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好像找到了,可以让你变回来的方法。” 游魂没有呼吸,但那一瞬间,秦臻真切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求证似的问道:“什……什么?” “我……”何音的心情比他更激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刚才,那个冒牌货,是被坤卦之力影响的。我搜索线索的时候,坤卦之力渗透了整栋房子,他被影响了,所以喘不过气。” 秦臻渐渐明白了:“那不是真的喘不过气。” 何音低低地补充:“坤卦之力原本的作用,就是让魂魄回归本位。” 魂魄回归本位是个笼统的说法,帮游荡在人间的鬼魂积攒功德,能重新进入轮回。帮惨死的魂魄得到解放,再次进入地府投胎,都是“魂魄回归本位”的表现。 但,并不是魂魄本位的全部。 秦箴的身体是原装,但魂魄不是,乃是个山寨,现在活动着的秦少,乃是个原装+山寨的组装货。实际上,身体跟魂魄并没有完全匹配。 在一般情况下可以正常使用,没有问题。但坤卦之力主管魂魄,对魂魄有绝对的影响力,任何魂魄稍微有一点不对劲,都会被坤卦之力影响。 刚才何音将坤卦之力催发,力量没有意识,察觉到有不对劲的魂魄,自动要魂魄“回归本位”。直接的表现就是,秦箴的魂魄几乎跟身体分离,他的身体运转的种种机能传不到魂魄上。秦箴搞不清楚状况,自动觉得这是喘不过气。 其实根本不是喘不过气!是他的魂魄要离体! “阿臻。”何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你说,我将他的魂魄送回去,会怎么样?” 秦臻眼中的兴奋却因为这句话慢慢落了下去。 “阿音。”他想了好一会儿,用一种冷静得几乎木然的声音说,“法术上,许多事,是不可逆的。世上只有生死能轮回,从来没有,起死回生,更没有生生死死随便玩弄的。即便是坤卦之力,恐怕也不能。” 魂魄离体容易,但要把离体的魂魄再塞回去,真的那么简单吗? “我很高兴,我非常想跟你在一起,我最奢侈的愿望,就是跟你白头,在一同进入轮回之前,每天都能给你温暖的怀抱,像世上的其他男人那样。”秦臻轻声说,“我非常想。但是,阿音,我也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我希望你也一样,不要……” 他顿了一下,才艰难地说下去:“不要期望过高。” 期望过高,会魔怔的。失望这种情绪,太过折磨人。 何音瞬间清醒过来。 她是坤卦化身,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离体六年的魂魄塞回去? “我明白了。”何音点点头,“不过……” 她眼中涌起杀意:“你的身体,始终是你的,就算是你不能要了,我也决不允许有人拿来玩。凭什么呀?从哪来回哪去,大槐树下做个梦,再美都得给我醒!” 秦臻摸摸她的头,目光温柔:“曾经对我来说,世上最重要的,是回归身体。但现在我变了,我最想要的,是跟你一辈子。” 哪怕最后是我不生不死,是我看着你逐渐变老,送你魂归地府,前往投胎,剩我一个人千秋万岁独自寂寞。但是,曾经有过的一颗真心,都足以温暖天荒地老的冰冷。 但秦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担心何音知道了,心里会难过,赶紧换话题:“你刚刚看到何莹莹的八字?” 何音跟着转了话头:“嗯,她身上的八字,确实带着重影。虽然我不知道重的是谁,但是……” 她微微笑了,眼中闪着光。 “撞在我手里,算秦沛不走运。” 坤卦之力主管魂魄,八字连着命魂,如果世上还有谁能一张符纸就能定稳八字,驱除重影。自然,非他这个坤卦化身莫属。 何音花了点时间,在坤卦之力使用说明书里翻找方法,果然找到了一条。 原本是用来稳住小孩魂魄的。 据说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八字还不稳,魂魄不定,容易看到鬼魂,也容易被勾魂走。所以,越是八字轻的孩子,越要用法术定一定魂,免得出事。 何音将这符咒学了来,小心地改动了一个地方,做成了护身符,还折成了三角形。 第二天早餐时间,何音便将这护身符递给了何莹莹。 “喏,给你,免得说我偏心。” 何莹莹没想到这么快就拿到了,登时喜不自胜,拿着翻来覆去地看。 “好精巧,何音,你还会叠三角形!我要怎么用它?烧了吗?” “烧了就没用了。”何音垂眸喝着南瓜小米粥,假装没有看到秦箴若有所思的神色,淡淡地说:“将这符咒贴身放好,不管是什么邪崇,都不能近你的身。” “嗯嗯。”何莹莹连连点头,想了想,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根银链子取下来,将符咒串了上去。 何音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你居然会戴银首饰,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大小姐,身上不是翡翠,就是钻石呢。” 何莹莹现在对她好感大增,一下子就说了出来:“这是妈妈从小给我的,说是以前外公留给我的东西,这个长命富贵吊坠,能保佑我平安。她从小不许我取下,有次我取下,还遇到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非要问我是不是他外孙女呢。吓得我,从此以后都不敢取下了。” 这锁片又是怎么回事?何音跟秦臻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做声。 反而是秦箴凉凉地说:“什么你/妈妈、你外公?莹莹,你懂点事吧!” 何莹莹瞬间惊醒,尴尬地坐在原地,小声说:“何音,我……我不是……” 那是何音的亲妈妈,何音的亲外公。 “没事,你拿着吧,我现在跟梁双云没什么关系了。”何音无所谓地说,“她的东西,我不屑于要,脏了手我还得洗。” 话刚说完,冯玉香便走来报道:“何董,外面有位梁女士,说来接她女儿回家。她还说,您要是不放人,她就报警。” “啊?!”何莹莹紧张起来,“何音,怎么办?我、我不要回去!” 何音打断她的话:“还学会以牙还牙了?不过,这次是我理亏,我没办法不放。” 何莹莹一呆:“你不是说……” 何音依旧神定气闲:“你身上已经有我给的护身符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能闯,区区一个秦家大宅怕什么?让你回去就回去。” 哦,对啊。何莹莹瞬间放心下来,开心地站起来:“那……我现在回去吗?” 说实话,何音这里虽然好,但是她住着,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再说了,这里也没有人服侍她,她过得好难受。 “对,现在回去。来,我带你出去。”何音将碗放下,站了起来。“该会会的人,我还是得会会。” 她将门打开,大步走了出去,对着门外的女人笑了:“哟,梁女士,亲自来呐?这么多年不回家了,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不进来坐坐?难道是怕外公魂魄还在,忽然冒出来掐死你?” 梁双云转过身来,不禁身体一阵战栗—— 何音她,她竟然将坤卦之力放了出来!疯狂地吸收着她身上的法力! 这个祸害!!! 第 64 章 梁双云瞪着何音, 一时没顾得上说话。 来寿康巷的本该是秦沛,但这天晚上的秦家, 堪称兵荒马乱。 秦沛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那个回来的亲儿子秦宏骏怕得要死,非得要她检查秦宏骏是不是鬼。梁双云再三保证过了,鬼怎么敢跟有法术的人接触?这不可能。 但秦沛还是不信, 晚上非得叫梁双云睡在卧室外边。 梁双云倒是美滋滋,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秦沛如此怕秦宏骏,偏偏秦沛什么都不说。 不说也就算了, 还让梁双云到寿康巷, 把何莹莹接回来! “莹莹朋友虽然多, 但现在这个状况, 其他人谁也不敢收留她, 她只能去何音那里。寿康巷那个地方, 我去了就不舒服,你赶紧去,把莹莹接回来。”秦沛生怕夜长梦多, “不能耽误, 莹莹也不能落在何音手里。否则出什么变故, 这么多年的心血, 就付之一炬了!” “可是……”梁双云还想解释, 被秦沛一声暴喝打断了: “没有可是!立刻去!” 梁双云对他的服从已经刻在骨子里, 就算一千个不愿意, 也只能乘车前往寿康巷。 在路上,梁双云还不住地安慰自己,外边传得再嚣张, 何音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女孩而已, 学法术才一年。一年,何音顶多能感觉到她身上有法术,无意识地吸收一点她的力量,再高深的法术,不可能有。 想当初,她学习法术,摸摸索索,吃了多少苦,才终于摸到一点边。何音身边没有人教,难道还真的能青出于蓝吗? 梁双云是真的没有想到,何音还真就青出于蓝! 两人刚一照面,不到两分钟,梁双云就撑不住了。 她闷哼一声:“唔……” 何音嘴角翘着,笑得如沐春风。 她外表嚣张,内心是柔软的,一般情况下,绝不恃强凌弱。 坤卦之力则跟她的个性相反,表面上温和醇厚,实际上乃是天下玄学力量之“后”,王后的后。 在王后面前,其他力量尚且低一等级,别说同属坤卦一系偏偏次一等的驳杂玄学力量。 在坤卦之力面前,只有跪地称臣的份。 时间每过一秒,梁双云就多难受一点。 她感觉身上的力量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往外倾泻的劲头根本止不住。 三分钟之后,梁双云便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梁双云硬是咬牙扶住了墙,没有摔下去,问道:“莹莹呢?你对莹莹做了什么?你把她藏哪去了?” 何音侧开身:“梁女士这话可冤枉我了,我能对你的宝贝女儿做什么呢?她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妈妈。”何莹莹慢吞吞地走出来,看见来接的是梁双云,她又有些害怕。 她不想在何音这里住下去,但是,要跟梁双云回去,她又十分抗拒。这世上,怎么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法呢? 走到梁双云身边,她忍不住问:“为什么爷爷不来接我?” 梁双云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额头一阵阵地渗出冷汗,不想多说,催道:“上车去。” 何莹莹扁扁嘴,不由得想起了何音给的护身符,心里有了些底,一声不吭地上车去了。 梁双云松了口气,跟着要上车。谁知刚一转身,她的身体便一阵脱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哎呀,小心!”何音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稳稳地扶住。 梁双云瞬间浑身僵硬,一时连呼吸都屏住了。只听那恶魔似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笑着。 “梁女士,感觉到了吗?这就是你当年放弃的力量。” 她……她故意的!梁双云暗自咬牙,正要将她推开,又听何音继续笑道:“噢,我忘了,这不是你放弃的,而是你一直想要,却怎么都拿不到的。梁女士,谢谢你怎么都求不到这份力量,也谢谢你,直接、间接地告诉我了很多东西。接下来,请你做好准备,因为……” 她贴着梁双云的耳朵,一字一句清晰地吐着话语:“我,还想要更多。你辛辛苦苦准备了三十年的东西,我很感兴趣呀。” 什么?她怎么会知道三十年……不,一定是诈她的! 梁双云努力保持着神色不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开,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开,我要走了!” 何音站在原地没动,笑吟吟地看着她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等车子一走,一直躲在后边的秦箴就跑了出来。 “何音,你,你怎么让何莹莹回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骗出来的,你……”秦箴想骂,又不敢骂,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气势越说越弱,最后跟嘀咕似的。“她这一回去,我还有什么机会……” “谁说你没有机会?”何音淡淡地解释,“解决何莹莹的关键,不在于带她走,而在于她身上的东西。你没看到吗?她身上多少东西,都是梁双云给的加持法术。不将这些东西解决了,你能打败她一次,第二次必定被她反将一军。” 秦箴听着不禁心急,声音都大了:“那你还给她符咒?你到底帮谁啊?” 何音瞥了他一眼:“符咒又不是只有保护一种功能。” 那眼神,仿佛在说他傻。 秦箴的气势瞬间又挨了下去,小声说:“我……我哪知道?何音,你反反复复的,我根本猜不透。” “要是你都能猜得透,我还怎么跟秦沛斗?坟头的青草都有成人高了。”何音回身,伸出手的时候,秦臻刚好将车钥匙抛过来。 “何莹莹这次有惊无险地回到秦家,秦沛一定会对她严加看管,同时,梁双云察觉她身上的法术,一定会去看秦家那个阵法……” “什么?”秦箴惊叫,“秦家还有阵法?我怎么会知道?” 要是你都知道,秦沛坟头的青草也有两米高了。何音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你又不会玄学,怎么会知道?我也是这次何莹莹来了之后,才知道的。总之,秦家有个阵法,是给何莹莹加持福运的。你也回秦家去,但做事小心点,秦沛要是问起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回答的吧?” 秦箴原地站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我……我该怎么回答?爷爷不会把我关起来吧?” “他现在哪有空理你?再说了,你亲爸不是在吗?找他帮你呗。”何音将钥匙丢进他怀里,“行了,赶紧去吧。超跑应该比其他车快吧?先回去,找你爸求情。” 秦箴实在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爹,他这个冒牌儿子,哪叫得出口啊?可是不回去,万一何莹莹说点什么,他还真就前功尽弃了。 迟疑着,犹豫着,最后秦箴还是离开了。 何音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等秦臻走到她身后,便问道:“你会觉得,我太冲动鲁莽了吗?” “带着谋略往前冲,不叫鲁莽。”秦臻自然对她百分百认可。 何音回头嗔了他一眼,戳戳他的胸膛:“你对我越来越没有原则了,这可不好。”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这十九年来,每一次成功渡过难关,都是靠直觉。现在,直觉告诉我,抓住机会,说不定,咱们能提前收网呢?” 虽然她现在只是在秦家埋下两个炸弹而已。 炸弹之一何莹莹在回去的路上,旁边是梁双云靠在座位上,双眼紧闭,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同样的力量,父亲用起来,跟何音的完全不一样? 她记得父亲的力量是非常温和的,像那种助人为乐的沉默老好人,是没有伤人之意的。为什么同样的力量到了何音手里,就变成了这样? 何音的力量……光是想起,梁双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何音手里的坤卦之力,霸道得就像非逼着人跪下一样,都叫人胆寒。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坤卦之力竟然是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梁双云想着想着,心中不觉浮起一阵深深地憎恨——为什么,这么强大的力量,父亲宁可带进棺材里,宁可给何音,也不给她呢? 如果他一早将力量交给她,她的生活,哪里会这么艰难!她早就是秦夫人了!什么爱情、地位、财富、权势,她现在全都有! 结果,她现在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被她生下的、被她亲生父亲遗留力量养出的劲敌! “唉……”梁双云沉沉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何莹莹身上,瞬间变得锐利。 “莹莹,你到底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懂事?居然敢偷跑出去!你知不知道……” “妈!”何莹莹不满地打断她的话,抱着座位上的玩/偶,看着窗外,神色冷淡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少说两句吧!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亲妈,你讨好秦爷爷就行了!” 梁双云登时不高兴:“你说的是什么话?就是你秦爷爷……” “他让你照顾我,没让你真的当我妈。”何莹莹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脾气特别冲,好像何音那张符咒给了她许多勇气似的。 她没好气地说:“你闭嘴吧!” 梁双云瞬间抿紧了嘴唇。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喜欢任何人表现出“我跟秦沛之间比你更亲密”。表现出这种亲密的人,最后都死了。 “唉……”梁双云又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没有做声。 看来,是时候收拾何莹莹了。她答应给秦沛一个子孙后代,但她从没答应过秦沛,会让人超越她的位置! 何莹莹……只是个生育工具而已啊。 这一边车里气氛沉闷,车子慢慢地往前开。那边,秦箴已经飞速赶回了秦家。 车子刚在车库停下,秦箴还没下车,车边就来了一群保镖。 “秦少,董事长让你过去一趟。” 秦箴一听,魂魄都快被吓飞了,直接在保镖面前露了怯,叫道:“大哥们,你们就不能当成没看我回来吗?放过我……” 话还没说完,便听一声呵斥在旁边响起:“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秦箴转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从楼上走下来,整张脸都是不满,横了他一眼说:“怕什么?你爷爷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跟我走!” 这人,就是原身那为了亡妻多年没有回家的亲爸?秦箴对他十分陌生,实在叫不出爸爸来,但他记得何音说的,秦宏骏会帮他的,便老实扮了个叛逆儿子,一声不响地跟在后边。 秦宏骏带着他直接上楼去,保镖见状况不对,赶紧报告给秦沛听。 两人刚走出三楼电梯,就跟秦沛来了个面对面。 “……!!!”秦箴吓得马上一个哆嗦,躲到了秦宏骏身后。 “爸爸。” 秦宏骏语调恭敬而温柔,就像天下最孝顺的儿子,却叫得秦沛差点跟着打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梁双云已经再三保证过,说他这个儿子不是鬼,秦沛依旧对他有种本能的恐惧。 怎么会不是鬼呢?怎么会有人……能在当时的情况下,活下来? 见他不说话,秦宏骏又微笑道:“秦箴犯了些小错误,不过本意是因为太过疼爱妹妹,爸爸,你看在莹莹的份上,就不要怪他了。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得被押去受天打雷劈呢。” 听到天打雷劈四个字,秦沛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可秦宏骏已经回头说:“跟爷爷说一句对不起,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就说,以后你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爷爷,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莹莹的。”秦箴飞快地说了一串道歉,一直躲在秦宏骏后边没敢出来。 秦宏骏对这个道歉非常满意,将他推了一把,暗示他往走廊那边去。秦箴得了暗示,赶紧跑。 秦宏骏先看他走远了,才对秦沛弯眼一笑——他的眼睛长得跟秦臻一模一样,都是标准的丹凤眼,这一笑,便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爸爸,你那个新宠物,也快回家了,听说,你想把秦家交给她继承?” 秦沛瞬间提防:“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不用紧张。”秦宏骏低低地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对她做什么呢?不怕遭天谴吗?我就是……想看看那孩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得到爸爸您的疼爱。我们三兄弟,可从来没得到过呀。” 语罢又是一串低笑,转身而去。 秦沛听着那笑声,便觉得像魔音灌耳似的,怎么听怎么担心。 “莹莹……”秦沛转过身,紧张地问,“莹莹呢?怎么还不回来?” 等后边一辆车子姗姗来迟地到了门口,所有人惊讶地发现,秦沛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着。 何莹莹下车来,看到秦沛,她第一反应就是害怕,想往后躲。没想到秦沛走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着,语气里全都是担心。 “莹莹,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调皮成这样?差点把爷爷吓死,以后不许再胡闹了,想去哪里,跟爷爷说,难道爷爷还会不答应吗?你现在身份不一样,出门要带保镖,知道吗?” 一连串的话,不仅是何莹莹,连梁双云都呆住了。 他……不责罚何莹莹吗? 只见秦沛不仅没有责罚何莹莹,反而挽着何莹莹的手,带着她往主宅里走,嘘寒问暖。何莹莹见状便松了口气,一股脑儿将委屈全都说了出来,把行踪倒了个干干净净。 包括秦箴将她带出去的事。 “我就知道是那小子干的!”秦沛轻哼,“要不是有他爸护着,我非得给他好看不可!” 梁双云木然地跟在后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看着秦沛耐心地陪着何莹莹,又是吃东西,又是逛花园、看花,一整天的时间,就没有离开过何莹莹。 直到何莹莹回房间了,准备休息了,梁双云才有机会逮住秦沛。 “董事长。”梁双云拦着他,仰起头问,“你不惩罚她?为什么?” 不等秦沛回答,她便又开口道:“我知道,她是延续秦家血脉的关键,现在不能乱动,那么秦箴呢?你为什么不惩罚他?他做错了不是吗?” 秦沛一天到晚心里都堵得很,好不容易看到何莹莹回来了,好受了些,没想到这家伙又出来闹。对着梁双云,他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 “我怎么管孙子孙女,轮不到你多嘴,你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就行了。” 说完秦沛就往书房走,一边走,还一边叫来管家,要管家派人好好守着何莹莹,千万别再发生何莹莹出走的事了。 梁双云站在原地,整个人都疑惑了。 他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过去三十年,他都不是这么说的。从前他说,犯错就要受到惩罚,所有的惩罚都是疼爱。 例如,他对她的种种做法,那些她感觉到的痛苦,看似惩罚,其实都是疼爱。 “因为我想要你更完美,你越是完美,我越是疼爱你。惩罚,就是疼爱。” 可是现在呢?他为什么对何莹莹、对秦箴如此宽容? 因为他不爱何莹莹? 不……梁双云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是因为血脉。 因为这世上女人有无数个,但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只有这三个了。他曾经用血脉换了很多东西,现在,他又想要其他东西换血脉了。 他想换的东西那么多,但是里边没有一个是跟她有关的,她只是他永远拿出去换东西的一个。 梁双云忽然就觉得很委屈,很不服气,她几步上前,抓住了秦沛的手,叫道:“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了什么吗?” 她怎么没完没了?秦沛甩开她的手:“闭嘴!我没兴趣,回你房间去。” 梁双云的手被甩开又抓了上去,不依不饶地说:“我今天遇到何音了,我的力量差点被她吸干……” “什么?”秦沛瞬间变色。 梁双云心中一喜,他还是关心她的。 谁知秦沛问:“那么……事情不会受到影响吧?” 他关心的,只有“事情”而已。梁双云呆在了原地,颓然松手。好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你大惊小怪什么?”秦沛生气地抛下一句话,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梁双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人经过,轻声提醒她,她才木然回房间去。 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片刻之后,眼角微微上挑,笑了起来。 秦宏骏慢慢地回了房间。 老梁这个孙女,可比他的蠢女儿聪明多了,瞧这一手浑水搅得。 她只是将何莹莹跟秦箴弄走一个晚上而已,就把秦箴、何莹莹、梁双云、秦沛之间的矛盾,全都挑起来了。 秦沛一生机关算尽、坏事做绝,临到老了,只想要个子孙后代。为了这子孙后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也不在意。自然地,除了何莹莹之外,他什么都不在在乎。 从前他还有心思哄梁双云,因为从前梁双云随时能反悔。可是现在,梁双云已经成了他手里的一个傀儡,除了依附他,梁双云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 她既没有钱,也没有生存的技能,一生被秦沛毁了的同时,也被迫寄生在秦沛身上。 秦沛很清楚这点,所以对梁双云的态度愈加恶劣。 梁双云呢,一生被早早毁掉,却又过得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生毁在谁的手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秦沛教会她很多东西——例如,挡住路的东西,不管是石头还是活人,对她来说没有区别,她只要踩碎就行了。 何莹莹就是这块石头,今天梁双云看她的目光,几乎恨不得将她徒手撕成碎片,一口口活吞了。但何莹莹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捏死的? 先不说她身上有何音给的防护符咒,就算是在秦家,看似一无所有,只要她还是秦家唯一能生下后代的子孙,秦沛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今天秦沛的举动,也让何莹莹清楚地感觉到了这点,所以,她一定会利用秦沛的喜欢和在意,尽量时时刻刻跟秦沛呆在一起,避免跟梁双云单独相处。 秦沛跟梁双云的注意力都放在何莹莹身上,剩下的一分防备,都放在他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秦箴这个存在。 没错,秦箴又笨又蠢,心比天高,一直想拿下秦家的继承权,却偏偏干什么都不行,认怂第一名。但,他蠢笨,不代表他不存在。 有时候忽略的小东西,会毁了全盘,也未可知呢? 秦宏骏坐在沙发上,指尖一下下地点着扶手,笑了起来。 既然看透了何音的安排,那么,他自然要帮“儿子”一把。 从何莹莹回来这天开始,秦宏骏就有意无意地接近她,打着“小叔”的名义,对何莹莹嘘寒问暖。秦沛对他万分提防,怎么可能给他接触何莹莹?父子俩知根知底,相互算计争斗起来。 何莹莹能感觉得到这对父子的争斗,一边躲在将秦沛身边,防备着秦宏骏跟梁双云,一边提防着秦沛,整个人都快心力交瘁了。 整个秦家都在相互提防算计,秦箴就跟个透明人似的,根本没人在意。 要换做往常,他肯定早就心生不满,开始跳脚了。但这一次,秦箴却十分开心这个忽略。 没人注意好,没人注意,就能做很多事。 自从回到秦家大宅,秦箴心里就记挂着何音提过的阵法。 帮何莹莹加持福运的阵法,到底藏在哪?为什么他在秦家住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原著里也从来没有提到。 秦箴趁着全家的注意力都在何莹莹身上,几乎将秦家翻了个遍。找来找去,却毫无头绪。 “到底在哪里呢……”秦箴烦躁地在走廊里走着,心里嘀咕,不知道路过哪一处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烦闷感。 这种烦闷感自从他回来秦家之后,就经常出现,秦箴一开始没在意,还以为是上次在寿康巷喘不过气的后遗症。可这一次,他脑子里精光一闪,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这胸闷,可是有何音给的灵符治的,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何音的灵符失效? 能对付法术的,当然是法术了。 秦箴心中一动,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周围一眼。一看便发现,这个位置很特别,竟然是秦沛书房的背面。 秦沛独占一个巨大的书房,四楼是个回字型,中间是楼梯,其中北边的一整面都是秦沛的书房。 鬼使神差的,秦箴抬手敲了敲墙壁,这一敲,他登时发现了不对劲。 没穿书之前,他算是个搞装修的,为了炫耀,学了一手敲墙听声音,分辨承重墙的技能。手边这一堵墙,看起来非常厚,应该是承重墙才对,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像是中间空的? 他算着左右没人,按照上次偷拍八字文件那样,悄悄地溜进了秦沛的书房。光进书房是没用的,关键看秦沛这老头子要干什么。 于是,秦箴做了件谁也不敢做的事——他藏在了秦沛的书房里。 秦沛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柜,角落不少,秦箴找到一块被布遮起来的地方,就地一蹲,窝进了柜子跟布料之间。 这一躲就是一下午,他在秦家已经几乎是个透明人,一天不见踪影,也不会有人找。秦箴揣着手机,虽然窝得腰酸背痛,但有网可以上,倒也不无聊。 甚至,中间他还去打了几盘眼神队游戏。 天下人都知道防备聪明的敌人,从来没有谁防过智障,还是自己队伍里的智障。秦沛跟秦宏骏、何音斗争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还有个秦箴在眼皮子底下搞事。 秦箴在书房里躲到半夜,正想算了,要离开,谁知刚一动,书房的门就打开了。秦沛走了进来。 “……!”秦箴马上缩了回去,随即瞪大了眼。 跟在秦沛后边进来的,不是管家,而是何莹莹的养母,梁双云! 他们俩好像非常熟悉,进了书房就默契地不说话,梁双云将墙上的一张画打开,后边出现了个密码门。 不好!秦箴情急之下,掏出手机悄悄地拉近镜头,开了摄影模式,将视频拍了下来。一顿眼花缭乱地按动,密码通过,门打开,秦沛跟梁双云走了进去。 后边竟然是一条通道! 秦箴吓得心口砰砰直跳,感觉到了自己终于龙傲天了一回——看,这不就是原著书里的隐藏剧情吗?被他发现了! 下面肯定藏有什么秘密,只要将这个秘密抓在手里,就能让秦沛改变继承人顺序,让他继承秦家! 也说不定,下面就是何音说的那个阵法! 这么一想,秦箴只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马上就要爆表了。他无法控制自己,小心从角落爬了出来,走到密码门面前,对着视频,将密码按了几次。 这位秦先生,对密码、安全防护措施毫无概念,正常智商的人都能想到,拿自己的银/行卡取款,多次输错密码也会被锁卡,一个秘密场所的密码,怎么会给人输错的机会? 但秦箴已经被兴奋充过了头——龙傲天活在爽文里,做什么事都是会成功的嘛。 在连续多次输错的情况下,他居然没有走,还坚持不懈地测试着。 最后终于将门打开,他居然还双手握拳,比了个耶! 密码一通过,通道的灯自动亮了,秦箴激动得太阳穴一阵阵发胀,不顺着台阶就走了下去。这一路非常长,走得秦箴都气喘了,保守估计,得有六楼那么高。 一边走,秦箴一边想,待会儿在地下,会看到什么呢? 会不会,是一地钞票?满地都是金砖? 或者,一箱子一箱子的珠宝?秦家累世富贵,应该藏了很多名贵字画跟传世珠宝吧? 秦箴已经做好了大开眼界,被财富震得无法呼吸的准备了。他弯眼一笑,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抬头一看。 ……无法呼吸确实是无法呼吸,震慑确实是震慑,只是,不是被财富,而是被两双冷冰冰的眼睛。 “你……”秦沛万万没想到,防了那么多人,居然被只家养的老鼠找到了地方! 他跟梁双云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楼上传来按键的声音。 门口的密码是跟灯光有关的,按一次灯光闪一次。对方明显对密码一知半解,于是密码按得一塌糊涂,楼道里的灯光闪了又闪,差点将秦沛的老花眼给闪瞎了。 “怎么回事?”秦沛骂道,“你后边跟着人,居然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梁双云默默地挨了骂,皱眉道:“董事长,事情恐怕不简单,不如这样,我们先按兵不动。如果对方进不来,说明是误打误撞遇上的,出去之后,我们采取指纹,再调查是谁。如果是有备而来,准备进来的……”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您不是缺人吗?” 秦沛的目光不觉一动。 确实,他现在缺人得很,上一个都快耗尽了。现在如果有人送上门来,那自然最好不过,刚好可以是补充。就算不是,将他骗到这里来,也可以证明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底……是人,还是鬼。 于是,秦沛点了点头,默许了梁双云的行为,两人没有说话,继续往下走。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又默契地停下来,等着对方的到来。 秦沛以为是秦宏骏,除了秦宏骏,谁还整天跟他作对?谁还整天想着要挖他的秘密?秦箴就是个废物,何莹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胆小如鼠、就想着富贵的小女生。 而梁双云则以为是何莹莹,除了何莹莹,谁敢乱进秦沛的书房?谁敢这么恃宠而骄? 两人各怀着心思,都将来人当成了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居然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秦箴! 一时地下室里三双眼睛对视着,秦箴呆了足足十秒,才“啊”的惊叫一声,他大脑一片空白,人却急中生智,结结巴巴地问道:“爷……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秦沛声音冷如寒铁,“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谁告诉你的?” 秦箴马上祸水东引:“是……是我爸说的!怎么?爷爷,这个地方不能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又闯祸了,我马上离开,马上……” 他说完便要转身跑上去,可就在动的瞬间,地下室的阵法刚好荡了一下。力量撞击,秦箴只觉得胸口一闷,不觉捂住胸口,扶住了墙壁。 “唔……!” “不对!”梁双云瞬间转头看向秦箴,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扑了过来,尖叫道:“你身上有什么?” 那打理得精细的美甲仿佛是女妖尖利的爪子,秦箴本能地抓住胸口的符咒,急速后退。可他身后就是台阶,他慌不择路地后退,没几步就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眼看着那指甲就要抓到他的胸口,秦箴眼睛都闭上了,就在这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一时秦箴呆住了,梁双云跟秦沛也呆住了。 因为现场,什么都没有,只有秦箴一个近一百七十斤的大男人,被什么东西抓着,悬在半空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沛的眼瞳急速缩小,脱口而出:“秦宏骏!” 第 65 章 秦沛的猜测毫无来由,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第一反应绝对是何音。 一直以来, 不就是何音在神神秘秘地搞法术吗? 但秦箴说的谎一下子击中了秦沛心底的病, 不管梁双云怎么说,他从心底就不认可秦宏骏是个人。因此秦箴一喊出来,他便相信了, 跟着叫道: “秦宏骏, 你敢算计我?” “秦宏骏!” 无论他怎么问,四周都没有人回答, 而秦箴, 还被什么东西提在半空, 像一只待宰的猪。 气氛一时诡异地凝固住了, 谁也没有敢开口。 没人知道, 何音坐在车子的副驾上, 额头都渗出了汗。 “这冒牌货……怎么重得跟猪一样!” 没错,把秦箴吊起来的,不是秦宏骏, 也不是别的鬼, 是何音的符咒。 借运阵必须以魂魄为养料, 坤卦之力对魂魄的感知非常敏锐, 何音便在符咒里加了一点坤卦之力。当秦箴靠近阵法的时候, 符咒就会释放坤卦之力, 让秦箴呼吸困难, 以提醒秦箴,这就是阵法的位置。 何音原本的打算,秦箴找到地方之后, 两人再想办法联络, 以秦臻对秦家大宅的熟悉,确定阵法的位置不是难事。 预想是好的,但意外总会发生的。何音就怕秦箴自作主张,进入阵法去。阵法在秦家藏了近二十年,怎么可能没有防护?秦箴真敢进去,怕不会被防护措施削成肉/棍。 秦箴那无知者无畏的性格,是块发现秘密的好料子,更具有作死的天赋。坤卦之力不能害人,何音只好在符咒里加了点东西。 一个比较智能的悬浮咒。 一旦出事了,能把秦箴吊起来,等着被人发现。至于后续…… 智能等着何音去救,或者秦宏骏好心救救这亲儿子的“肉/体”。 可是何音低估了秦箴的体重,看起来跟秦臻差不多,实际上比秦臻重多了!何音的力量推平个把秦家大宅没有问题,居然被这猪一样的体重坠得额头冒汗! “坚持一下。”秦臻踩下油门,等红灯的时候,拨了个电话。 他不需要多说,只要打过去,对方主动挂断,就知道彼此要做什么。 这是属于父子间的默契。 等两人到了秦家大宅附近,秦宏骏已经开车出来接人了。两人换车,刚坐上去,秦宏骏便看到了何音的样子,不觉笑了。 “小姑娘,你还真敢。” 何音对他心底佩服,面上更是尊敬,不好意思地笑了:“鲁莽而已,秦叔叔你快开车,晚了那家伙得被拿去做阵法的养料,就难对付了。” “放心。”秦宏骏先安慰了一句,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带着似笑非笑之意。 ……?!秦臻跟何音这才后知后觉起来—— 他们,好像这是,见家长了? 红晕齐齐浮现在两人头上,秦宏骏看着不说话,只是笑,方向盘一打,进了秦家大宅。 保安见是他的车,不敢阻拦,秦宏骏找了个位置停下。秦臻一下车就知道是哪,抓住何音的手,一路左转右折,将何音带到了书房里。 “气息在这里。”何音在画前停下,看着密码门皱眉。 “有办法。”秦臻安慰着,伸出手指在按键上摸了一会儿。 秦箴那具是肉/体,带体温的,前后按的顺序不同,留在按键上的体温便不一样。何音一个活人感觉不出来,游魂却能清晰地分辨其中的区别。 在心里估算一回之后,秦臻果断出手,马上按了密码。 只听“喀”的一声,密码正确,密道的门打开了。 何音将密码记下,发了出去,然后率先往前:“走。” 秦臻跟秦宏骏却双双伸手拦住了她,秦宏骏将两人推到身后,一马当先,秦臻则负责断后,将何音保护在了中间。 我没这么弱啦!何音在心里抗拒着,走了一步之后,三人同时看着头顶的灯。 刚才他们一开门,灯就亮了,说明灯是跟密码连在一起的。现在他们开了门,灯一亮,楼下就知道了。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何音扯了扯秦臻的袖子,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要他们两个游魂将脚步声放轻,但她却踩着小高跟,一下一下地叩着地面。 “哒、哒、哒……” 一声声脚步从头顶传来,就像一柄剑悬在半空,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秦沛跟梁双云瞬间变了脸色,连吊着的秦箴都不管了,两人紧紧盯着楼梯口。 梁双云捏紧了手里的符咒,而秦沛缓缓将手伸向了腰间。 四下寂静,只有脚步声一阵阵地传来,当脚步声到了楼梯口,梁双云瞬间将一张符咒打了出去。秦沛更是直接抬手,“砰”地打了一枪! 子弹飞出,秦臻眼瞳骤然一缩,瞬间冲到了何音面前,抱住何音躲开。那子弹撞在狭窄的楼梯墙壁上,咣咣咣三声,先从楼梯的墙壁反弹到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又从天花板上弹到地面,擦着秦沛的脚飞过。 这家伙,居然有枪!秦臻跟秦宏骏交换了个眼神,秦宏骏身上的坤卦之力隐去,瞬间变回透明的游魂状态。秦臻则陪着何音走了出来。 “何音……”秦箴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杀猪似的叫起来,在半空上扑腾着。“何音救我!呜呜呜!何音,救救我!” 何音对他视若无睹,手里还捏着梁双云打出的符咒,嘴角含笑:“秦老头,年纪大了不要瞎搞这些。你还有没有常识了?地下室这么小,天花板这么低,你说你要是被流弹打死了,我上哪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说着,轻描淡写地将指尖夹着的符咒弹出去。 符咒飘飘悠悠地飞到梁双云面前,自动化作了一缕青烟。 “……”梁双云张了张嘴,手指颤动,被吸走力量的恐惧再度席卷全身,她竟然不敢开口! “何、音!”秦沛咬牙,“又是你!你到底跟秦家有什么仇?非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搅我的好事?” “事到如今,你还问我跟你什么仇?”何音玩着秦臻的手,歪头靠了一下他的肩膀,“秦沛,我身边这位,你真的不认识吗?” 她身边这位?秦沛看看她身边的男人,又看看吊在半空上的秦箴,脸色渐渐变了。 “爷爷。”秦臻低低地笑了起来,“您真是健忘啊。” 他叫他什么?秦沛与秦箴都像见了鬼似的,同时叫起来:“不可能!” 秦臻松开何音的手,一步步走了过来,随着他的每一步,身上的黑雾就一点点冒了出来,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了。他的身体,也从实体变成了虚无。 “你……你……”秦沛脸色煞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话都说不出口了,手里的枪指着秦臻,枪口却在颤抖。 秦臻冷冷一笑,抬手,指尖微动。周身的黑气就像是有生命似的,一缕飞到半空中,好像把什么给斩断了一样,秦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他的屁/股差点摔成两半,却没有功夫理,只呆呆地看着前方。 黑雾就像一条黑色的鞭子,无声地缠住了同样黑色的枪管,秦臻的声音冰冷:“开枪啊,爷爷,你杀了我一次,难道以为,这东西还能再杀我一次?” 什么?秦箴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混乱得天崩地裂。 他一直以为是高仿的男人,其实是原身?原身是被秦沛杀了,他才能穿书的?现在,他跟原身又一次撞在秦沛手里,还撞破了秦沛的大秘密? 这……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像是要被灭口的节奏啊! 秦箴吓得瑟瑟发抖,蹬着双腿躲到了角落里,抱着自己蜷成一团。 秦沛看看那恨不得现场缩进乌龟壳里的男人,再看看眼前冰冷的眉目,终于相信,这才是他的孙子,那个只是冒牌货。 “你……”秦沛心中无数的念头逐一浮现又渐次落下去,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他可以在死后还能“活着”?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帮何音做事,跟他来往多次的他,还有那些生意场上的人,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异常!他就跟活人一样! 如果……如果能做到这点,他还急着要什么后代?他自己长生不老不就好了吗? 心中的念头就像一棵破土之后冲天而起的大树,秦沛不觉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到底怎么……” 话还没说完,秦沛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谁……?!”秦沛心中大骇,猛地回头,秦臻便在这时骤然发难,劈手将枪夺了过来。 秦沛前后受敌,一时不知道该看哪个,等发现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再看向眼前时,秦臻已经三两下将他的枪拆成了零件,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 拆枪?他不是死了吗?鬼也能摸到实体?不,他刚刚还是虚化的,所以他是想变透明就透明,想有实体就有实体吗?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秦沛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完全摸不着情况的情景,一时差点气了个仰倒,骂道:“到底怎么回事?梁双云!你死了吗?给我滚过来!” 一声骂完,秦沛才发现不对——梁双云呢?他跟秦臻闹得动静这么大,梁双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了!何音呢?何音怎么也没有声音? 秦沛实现在楼梯间转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何音跟梁双云早已不在这里! 何音的任务就不是跟秦沛这老家伙哔哔,她一早就看到前面的门。秦臻一亮出身份,吸引了秦沛的注意力,她就借着黑雾的遮掩,往门那边走去。 梁双云虽然被秦臻震惊了一回,不知道世上还有可以起死回生的方法,但她实在太害怕何音了,注意力始终在何音身上。何音一动,她也跟着动。 她知道何音想做什么,想阻拦何音,可何音不光是法术比她厉害,身手比她这个在豪门里养尊处优二十年的家庭妇女好多了。 梁双云人还没到,何音已轻巧地穿过她,直接进了里间。 糟了!阵法!梁双云惊慌地看了一眼秦沛,想通知他,却看到秦沛与秦臻对峙着,生怕分散了秦沛的注意力,让秦沛受伤。 她一咬牙,没做声地跟了上去,企图拦住何音。 一前一后差了几秒,何音已经把里头的阵法看了个一干二净,还不忘评价一句:“不愧是同一个人做的,风格都一模一样。” 秦家这个地下室跟邱家地下室差不多大,跟邱家一样,秦家这个阵法也是底下一个朱砂池,丝丝缕缕的朱砂细丝裹住了中间的一个魂魄。 不同的是,邱家阵法中间囚禁的是汪瑾之。有汪家累世积善的功德在,汪瑾之能被囚禁吸收十七年,依旧勉强保持人形,被解救之后,还能转世投胎。 但秦家这个…… 那里边囚禁的魂魄,明显已经耗尽所有的力量,已经被抽得几近半透明了。不光是看不清里边魂魄的样子,魂魄也没有了神智。 毕竟天底下,只有一个汪家而已,只有一个汪瑾之,其他人的魂魄,根本经不起阵法的折腾。可以想象,十八年来,这个阵法吞噬了多少魂魄,让多少魂魄干涸殆尽,最后魂飞魄散! 何音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愤怒,她霍地转头,厉声问道:“你从外公那里偷学的法术,就用来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梁双云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抖,可奇异的,怕到了尽头,什么都被揭穿了,她却冷静了下来。 “是啊,我就用来做这个,怎么样?只要有这个阵法在,你们永远不能伤害他,他还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看着秦家血脉绵延。至于你们……” 梁双云从腰上抽出一把刀,双手握着,刀尖对准了何音:“今天你们就死在这里,成为阵法的养料!” 话说完的时候,秦沛刚好发现被调虎离山了,抛下秦臻跑进来。 他一动,身边一道人影比他更快,急速从他身边略过,先一步进了里间。 一看眼前的情形,秦臻差点红了眼:“你敢!” “不许动!”梁双云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你敢过来,我就宰了她!” 秦臻眉间戾气骤然闪现,刚要动手,便给何音随意挥了下手,止住了动作。 “阿臻,你看好那老不死的,我跟她的恩怨,我们梁家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还敢杀我?” 何音语气里根本没将梁双云放在眼里。 “梁女士,厉害啊,害死亲爸之后,又要杀了亲女儿吗?这么想在阴司里下油锅?挺远大的理想。” “住口!”梁双云一听她提到彼此之间的关系,一听她说起梁仲牧,就心烦意乱,脑子里像是有火在烧,理智岌岌可危。 “不要跟我提那个不成器的男人!手里握着坤卦之力,一辈子连房子都买不起,混成个穷光蛋……” 何音明白了:“原来你埋怨外公没钱,让你穷?” “难道不是吗?”梁双云尖叫,“你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我小时候多穷吗?我从小到大,没有得过他买的一件新衣服……” “哇!”何音吃惊,“那你从小到大,都是光着身子过来的?梁女士,难怪你没有羞耻心。” 梁双云一句话没说对,被何音气得头晕眼花:“我没有!是他太穷了!我只是想要过得好一点而已!谁叫他那么穷!” “那么,梁女士。”何音望了旁边一眼,“你知道,为什么外公身为坤卦的化身,却过得这么穷困吗?你知道为什么,外公拼命做好事吗?” 梁双云直觉后边的话不能听,登时摇头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何音,你不要跟我废话。要么,你有本事破了这阵法,但是我警告你,别以为这阵法跟邱家那个试验品一样,几道惊雷就能劈坏!要么,你就乖乖听话,做这阵法的养料。” 何音眼皮都没抬一下:“抱歉,我都不选。” “你……!”梁双云气得说不出话来,直觉不能再让她开口,否则自己非气死不可。她大叫一声,双手持刀往前捅,秦臻眼瞳紧缩,刚要出手,何音忽然矮身一个扫堂腿。 “啊!”梁双云惊叫一声,被她一脚扫倒,人摔倒的时候用手去撑是本能。梁双云也不例外,等她双手撑住自己,这才发现,她的刀已经到了何音手中。 “切~这点辣鸡身手也敢在我面前叫。”何音根本没将她的身手放在眼里,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好像在测试这刀够不够锋利。 随后,唰的一下,刀尖对准了梁双云的脸。 梁双云的脸色瞬间一白,吓得不敢说话了。 她可以豁出性命,但是不能毁容。要是毁容了,她还怎么跟秦沛在一起? “梁女士。”何音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像她手里的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垂下,在女人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概五十年前,有个继承家中玄学的男人,他年少学成法术,非常自负,年少轻狂之下,他给一个富家公子批命。他对富家公子说,你在争夺家族继承权时注定失败,不要挣扎,还能求个富贵平安。这本是劝人好自为之的话,但那个富家公子听了,不仅没有放下争权之心,反而以为自己是个龙傲天,要逆天改命,争权夺利。” “于是,这个富家公子用卑鄙方法害了他的兄弟手足,拿到了家族的继承权。因为作恶,他注定不得好死,一生无后,而那个男人,则因为泄露天机,要祸及后人。” 梁双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不由得转头震惊地看了秦沛一眼,问道:“董事长,您……你认识我爸?” 秦沛沉着脸站在门口附近,他看得清楚,知道何音的神手极好,何况身边还有个神出鬼没的秦臻。一不小心,不仅满盘皆输,可能自己反而成了阵法的养料。 因此,他不敢靠近,也不敢直面梁双云的问题。 “她胡说八道,扰乱你的心,你也跟着信?梁双云,你脑子进水了吗?” 梁双云的神色一震,看向何音。 何音依旧笑着,好像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似的,继续往下说。 “不久之后,男人结婚,他妻子生下女儿就去世了。男人开始相信,自己造下的孽,会影响女儿。他开始不求回报地做好事,希望累积功德,洗刷罪孽,为女儿赢得一个好未来。天道念在他一片慈父之心,准许他给他的女儿批命。男人给女儿算过,他女儿小时候穷苦,但长大了能嫁进豪门,丈夫疼爱,儿女双全,家庭幸福。” “为了实现这个批命,男人更拼命地做好事,自己一分钱不舍得花,挣来的钱,除了养女儿,剩下的都捐了出去,要做好事。” “可他小时候根本不管我!”梁双云忍不住大声反驳起来,“他整天不在家!我都是靠邻居照顾长大的!我小时候……我小时候真的很穷,你知道吗?你……如果不是他找到我,给我钱,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我连书都读不起……” “别闹了。”何音打断她的话,没有否认她就是故事中的女儿。“你怎么可能读不起书?你只是没有其他女生的首饰、裙子、玩具而已。” “是啊,我没有,难道这不是他的错吗?他是我父亲,可是除了一栋破房子,便宜的衣服,简陋的三餐,什么都给不了我,难道不是他做父亲的无能吗?你知不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每次学校催交什么钱,我都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因为我没钱!只要我稍微买点自己的东西,我就没钱交费!” “所以,你就卖了自己?”何音惊叹,“梁女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值钱,卖得好值得?” 梁双云一直仰面倒在地上,看着何音的眼睛。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无法直视那双清澈的双眼。 但嘴上,她还在倔强:“至少我现在活得比他好,他一生穷困潦倒,老了疾病缠身,早早的就死了。” “那我真是祝你卖了个好价钱。”何音话里满是赞扬,仿佛恨不得现场给她鼓掌起来。“14岁未成年少女,跟了个比她大近三十岁的已婚男人,未成年之前就发生关系,流产多次。成年之后就开始用自己的玄学技能,为他劫运道,转嫁灾祸,害了不知道多少条性命。一边害,还一边给他留下一条血脉,拿自己的亲女儿去换他孙女的未来。” “梁女士呀梁女士,一路上你失去了三观、失去了跟同龄人一样光明的前途和恋爱,失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孩子,也失去了自己唯一生下的亲生女儿,失去了养你照顾你的丈夫。我倒是想问问,用这些东西,你换来了什么?” 何音手臂微动,用刀背挑起了梁双云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缓缓地问:“你换来的,不过是他秦沛一生幸福,不过是秦家留下一条血脉。你呢?你得到了什么?” 梁双云嘴唇急促颤抖,想强行争辩什么。 何音替她开了口:“你不会想说,你得到了爱情吧?” 不等梁双云回答,她便嗤声笑了出来:“醒醒吧,人家秦董事长的爱情,有你什么事啊?你是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你以为,他看上你,真的是因为你人美心善吗?” 梁双云猛地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胡说!” 何音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怜悯,像看一只扭动的虫子,可悲又可恨。 “你要不是梁仲牧的女儿,他会多看你一眼?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吗?” “梁女士,你只是他早就算好的猎物而已,他看上的,只是你会玄学这个技能。让我猜猜看,当年他骗了你,玩了你,睡了你之后,才发现你不会玄学,是不是暴怒?是不是马上就想跟你断绝来往?” 梁双云浑身都颤抖起来,瞬间看向秦沛。 是的,当年就是这样的!她记得那时候,她才15岁,刚好是中考完毕。秦沛得知她不会法术之后,就一直不跟她见面,她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地觉得跟法术有关。所以,她千辛万苦地跟他联系上,再三保证她一定会好好学法术,他才又跟她见面。 梁双云永远也忘不掉中考之后那个暑假,她为了学习法术,吃了多少苦。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什么恶咒都想尝试。要不是有血脉保护着,她早就死了。 可她终究没死,还终于学会了一个简单的推人法术,当场表现给秦沛看之后,他笑逐颜开的样子,那天他的温柔,她一辈子都记得。 原来,那些温柔,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法术的吗? 仿佛还嫌她伤心得不够,何音轻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梁女士,你跟何泰华是天定的姻缘,你们本该相爱,一生幸福。只是,这份幸福被谁毁了?你后半生的痛苦,是谁造成的?他既然能用特殊的方法保住何莹莹,如果爱你,他不会用特殊的方法保护你们的孩子吗?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不要说了……”梁双云喃喃,忽然捂住脸尖叫起来,“不要再说了!” “双云!”秦沛眼看不好,赶紧叫道,“她故意挑拨离间,你就信了?你是蠢的吗?站起来!看看阵法!有阵法在,我们怕什么!” 对了,阵法……梁双云松开手,转头看去。 何音挑眉一笑,屈指弹了一下刀刃,叮的一声,脆生生地响在地下室内回荡。 “事实是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值不值得,爱不爱,你自己判断吧。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梁双云骤然感觉不对,她本身就是跟阵法连在一起的,阵法感觉到的危机,一分不差地传到了她身上。 “何音,你想干……” “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看到何音手一扬,刀刃准确地落进朱砂池里,不偏不倚,正好就在最中心的地方。 梁双云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捂住了心口。 那一把刀……那把刀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戳中了她的心脏似的?整个阵法,都剧震起来! “不就是个阵法吗?还当我吃不透?”何音抱着手臂转身,望着阵法,十分好心地提醒着:“梁女士,你的阵眼,好像快不行了。” 梁双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朱砂池边,仰头看着朱砂池上血红色的丝茧。 丝茧里边的魂魄,已经从半透明变成了九分透明,好像随时能蒸发一样。 怎么会这样?梁双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秦沛。 不行,阵法不能有事,否则什么都完了,秦沛也会福运尽毁,下场凄惨。她一直谋划的未来,也会毁于一旦! 她还没有到五十岁,未来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至少,她要钱,安度晚年。 可是,阵法怎么办? 梁双云的目光四处飞转着,忽然落在了一处。 蹲在角落的秦箴表情呆滞:“……?”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吃瓜群众,就是一时好奇,跟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是阵法。看到血红色的池子,已经把他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冒出一点动静,生怕被发现了。 现在,吃瓜也不行了吗? 秦箴想走,又不敢动,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梁双云靠近。 “梁……梁女士……”秦箴吓得牙齿打架,咯咯响,说话也不利索了。“我只是个吃瓜群众,我……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不是真的秦臻,我是……那个,我是穿书过来的,我的魂魄其实是个穷屌丝,一点用也没有,你你你……啊!你干什么!” 梁双云竟然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人硬生生地拽了过去! “你干什么!不要啊!”秦箴吓成了个软脚虾,双腿怎么都提不起力气,就剩一张嘴能叫了。“我没用的!放过我!梁女士……梁阿姨……求求你放过我!” 梁双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拖着他只管往前走,倒是何音饶有兴味地看着,提醒道:“这主意不错,虽然阵法里的魂魄快消散了,但手边就有个可以补充进去。梁女士不愧是心狠手辣的梁女士,办法总比困难多。” 秦箴一听,直接呆住了,什么叫魂魄快消散了,手边就有一个补充的?他……他难道要成为那个补充的魂魄?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登时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一点也不想去那个血红色丝茧里!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放到半空中!他也不想被困在里面坐牢! “我不想死……”秦箴喃喃着,“我不想死……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别杀我!” “恐怕不行哦。”何音好笑地看着,提醒道:“要你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只是要你的魂魄而已,不要慌,一点也不痛的。” 她说得轻巧!又不是她要死!不,她也想要他死,什么保护符,一直都是骗他的!她只是想找到阵法而已! 秦箴怒瞪着何音,何音却耸耸肩:“我只是要找到阵法在哪里而已,这根本没你的事,刚才你都被放下来了,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不走?因为他好奇……秦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好奇个屁啊!!!现在好了!命都要没了! 他越想越崩溃,不禁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别人穿书都是龙傲天,吃香的喝辣的,美女随便睡,还能当霸总。我这穿的是什么狗屁书!就没有比我这个穿书的更惨的!说好的龙傲天呢!老子不干了!还不如回去当社畜呢!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想穿书了,我想回去,呜呜呜……别杀我,我不干了……” 大概是他的哭声太凄惨了,何音难得闲情逸致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回去?” 秦箴一时没想太多,眼前的种种实在太刺激了,他吓得差点尿裤子,连连点头说:“我要回去!我不要当什么秦少了,我要回去!何音,你神通广大,一定可以的,对不对?求求你,帮帮我!” 何音闻言,忽然笑了一下,梁双云本能地保护住自己,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何音抓住手腕。一别一扭,梁双云感觉手腕剧痛,人已经被何音一甩手推倒在地上。 “何音!”秦箴突然得救,登时扑过来,恨不得抱住女孩的双腿,谁知刚扑到脚边,他的额头就被一个温软的手掌按住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让你得偿所愿。” “唔……?!”秦箴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熟悉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要慌。”何音的声音带着笑,听起来非常温柔,像哄孩子睡觉的母亲。“这不是什么胸闷,这叫——魂魄离体。” 秦箴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叫魂魄离体,就感觉自己浑身一轻,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眼前一黑,再一亮。 他猛地坐起来,四周逼仄,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城中村出租屋了。 另一个世界,秦家的地下室里,秦箴连哼都没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一秒之后,肉体化作灰烬,消失不见了。 正文完结(改错字) 梁双云握着自己疼痛的手腕,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双眼充满了震惊。 刚刚——何音做了什么? 她只是将手掌放在秦箴的额头上, 停留了不到十秒而已, 就……秦箴就死了? 不仅死了,还灰飞烟灭了?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可她亲眼看到,何音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不光是梁双云, 秦沛都抿紧了嘴唇, 脸色铁青地看着。 何音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没有做声, 只是高深莫测地站着。 其实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唯一的本事, 就是让魂魄回归原位。在秦箴自愿的情况下, 让他的魂魄从哪来回哪去, 只要秦箴的魂魄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个肉/体就还是属于秦臻的。自然地,天道会发现,当年的事情出了点差错。 秦臻既没有被弄死, 也没有活过来, 真正的秦臻, 现在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 于是, 本该没有魂魄长达六年的身体, 顷刻消散。 但这些事, 她跟秦臻心里明白就行了, 嘴上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不仅不能说,何音还要继续装这个逼下去。 何音慢悠悠地走到朱砂池旁边,伸出手, 够不着, 便对秦臻笑了笑。 秦臻十分配合地恢复了游魂状态,身上的黑雾暴涨,一缕飘了过来,将刀/子从朱砂池里拔出来,恭敬地送到了何音手边。 这东西绝对是管制刀具,三十多厘米长,上边不仅开了锋,还开了放血槽,上上下下都刻满了隐形的“违法”两个字。 何音一手拿着刀,欣赏似的看着,声音慢悠悠的:“抱歉,刚刚花了点时间演戏,梁女士,秦董事长,谢谢配合。” 她说什么?梁双云的脸色一白再白,这会儿几乎没有了血色,比囚禁在朱砂茧里的魂魄好不到哪去。 她的意思是说…… “刚刚那些,是演给那冒牌货看的,我想收拾他很久了,谁叫他整天霸占着我们阿臻的身体,不干好事就算了,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可惜我身为坤卦之力的化身,不能杀人,只好演一出戏,让他自愿放弃这身体,回到他本该呆着的地方去。” 何音笑眯眯地看了梁双云一眼:“谢谢你啦,梁女士。” 谢你个大头鬼!梁双云此刻已经完全混乱了,她原本就不是个脑子好的,但凡有点智商,哪能被秦沛骗到四十多岁?现在何音一顿操作,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能地求助于秦沛。 “主人……” 可一看,梁双云就呆住了。 她的目光在秦沛跟何音之间来回,嘴唇微张,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秦沛……定定地看着何音,目光里全都是惊喜,甚至,可以称为狂热。 叫秦臻想一拳打爆他的头的狂热! “何音,何音……”秦沛温柔地叫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你从来没告诉我,原来你的法术,这么厉害。早知道如此,我何必苦心经营,跟梁双云合作?你又何必辛辛苦苦一年多?我早早将你接回来,再帮你对付何家,现在,何家上下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何泰华已经跪在地上,舔你的脚趾头了。” 他敢靠近!秦臻无法抑制地要上前,却被何音一个眼神止住了。 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往前,更没有生气,只是好笑地看着秦沛:“你们反派说话怎么都一模一样?去年夏天,廖莉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你们是不是倚靠他人久了,便忘了,报仇这种事,自己亲自来才是最爽的?靠你?我对你这种老东西可没兴趣,你有阿臻的英俊帅气吗?” “可我有钱。”秦沛柔声说,“我富可敌国,何音,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给你。只要我们合作,我就让你继承秦家。你那个公司才几十个亿的资产,你知道秦家多少资产吗?5000亿!我的身价,价值5000亿!” “是吗?”何音的眉头挑了起来。 “你不相信?”秦沛笑了,“你看看刚刚那个秦箴,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冒牌货吗?” 何音突兀地插嘴:“你为什么会知道?” 秦沛住了口,谁知这时,另一道笑声响起:“当然是因为,他拿秦箴来当转移灾祸的工具人,结果发现,灾祸无法转移过去。八字与魂魄都不对了,可不就是个冒牌货么?” 秦宏骏忽然出现,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的墙壁上,不多不少,正好把出口给看稳了。 秦沛看到他,眼角的肌肉不由自主抽了一下,忽然间,他就明白了:“是你!怪不得当年第一次转移灾祸的时候失败了!” 秦宏骏点头:“对,没错,是我。准确地说,是我跟梁老。” 梁双云身躯一震——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她在做什么了? “不过,我们只知道你用阵法劫运道,转移灾祸,并不知道……你居然真的将灾祸都转移在自己的儿子孙子身上。” 那原本,只是个最恶毒的猜测而已,却没想到,现实比灾祸更恶毒。 秦宏骏叹了口气,望向秦臻:“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六年前我跟梁老想中断阵法,阻碍他们俩。但我们一个半吊子,一个背负着天谴,法力都不够。阻拦成功了一小半,失败了一大半。所以……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秦臻摇头:“原本,没有你们的阻拦,我应该死的,对吗?” 难怪当年他莫名其妙地生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原来是秦沛拿他来转移灾祸。难怪他会变成非生非死的状态,原来是他父亲阻拦了一下,才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否则,他现在就不会是非生非死,而是必死无疑。 何音一直没有机会问当年的时,此时顾不得秦沛在场,追问道:“秦叔叔,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刚好是那个时间点,秦臻跟他先后遭遇转移灾祸,他还死了?秦沛做了什么,造下这么大的罪孽,得填两条命进去? “六年前,上一个阵眼魂魄耗尽力量,他要更换阵眼,杀了个人。”秦宏骏冷笑道,“何音,你是搞玄学的,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涉及人命,又怎么可能要偿命?九道惊雷的惩罚,爸爸,当年我替你扛下了,现在,我要你一件东西,不算过分吧?” 他话题转移得太快,在场的人,秦沛想要何音,何音担心秦臻,秦臻倒是挂心他,但又要防着梁双云作妖。一时竟是谁也没有抓住他,等秦沛惨叫声响起,他们才看清楚秦宏骏做了什么。 他瞬间移动,一手抢过了何音手里的刀,而后瞬移到了秦沛身后,仿佛从身后环抱一般,另一手抓住了秦沛的左手。 眨眼之间,刀就横在秦沛面前。 秦沛一生作恶多端,从来只有威胁着杀别人,没有被谁威胁过性命。此刻被亲儿子拿刀架在身前,想到亲眼见过的那九道惊雷,耳边似乎又一次回响起了儿子一声声的惨叫。 “你……你想干什么?”秦沛双腿发软,背后一阵阵地出冷汗,心跳快得像擂鼓。 “秦叔叔!”何音不敢上前,生怕刺激了他,只温柔地劝道。“不值得脏了你的手,放开他,他会得到惩罚的,马上就会。为了阿臻,你不要这么做。” 千万不可以杀人,不可以让血染上他的手,否则,他就再也不能投胎。如果不想去地府死后服刑,就只能由她这个坤卦之力的化身,亲手打散魂魄。 无论是哪一种,何音都不希望看到,更不希望秦臻看到。 “放心,我有分寸。”秦宏骏淡淡保证着。他是真正的厉鬼,和游魂不同,真的动杀意起来,眉宇间戾气逼人,凶煞非常。 透着一股我行我素、非得见血的气势。 尽管他的语气还是平和的:“何音,不要管我,做你该做的事。” 何音不安地看着他,最后求助似的看着秦臻,得到秦臻点头的保证,她才走向阵法。 秦沛一边被威胁着性命,一边还挂心着他的阵法,眼看何音动手,他又行动受阻,不禁着急地喝道:“梁双云!你在干什么!快阻止她!” 可梁双云无视了何音,只是白着脸站在原地,双眼定定地看着他,问道:“秦沛,你爱过我吗?” 秦沛打着“爱情”的幌子,从十四岁开始欺骗、扭曲梁双云的三观,将她从一个成绩好但个性敏感的普通女生,彻底养歪成一个没有三观、万事为爱情让路的恋爱脑。 终于,在这天亲自尝到了苦果。 什么阵法,什么何音,什么魂魄,梁双云通通不管了,她脑子里一阵阵浮现刚才的一幕—— 她呼唤着爱人,而秦沛眼里只有何音,完全无视了她,他走向何音,温柔地与何音说话。那声音,那语调,她曾经听过啊,14岁那年,她遇到的,不就是这个声音吗? 三十年前,他骗了14岁的她,三十年后,她老了,他便伸手向她的女儿?向她为了他亲手抛弃的女儿? 为什么?因为她不够美?不够厉害?不够听话?还是不够年轻? 爱情不是唯一的吗?在她心里,无论何泰华给过她多少钱,霍婷曾经对她多好,都不能取代他的地位。怎么到了他这里,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牺牲了无数血泪,到头来,他随随便便就能对另一个更年轻貌美、更厉害的女孩,温柔细语呢? 梁双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迫切地想确认一点:“秦沛,告诉我,你爱过我吗?你真的是骗我的吗?”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没了,你还只知道爱来爱去的?”秦沛动怒,生了气之后,又猛地发现不行,只好忍气吞声地挤出个温柔的笑容。 “双云,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你看,最后留在我身边的,不是只有一个你吗?快,去阻止何音,再晚就……” “来不及了。”何音凉凉的声音响起。 秦沛猛地转头,只见何音站在朱砂池边。 她还没有动手?秦沛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哪有那么容易就破坏阵法?当年梁双云做这个阵法,花了整整三年,不断地改正、修补,最后又停了一年,用以怀孕、生子。何音只是个才学法术一年的小姑娘,她…… “秦董事长,教你一个道理,有时候女人跟男人一样,非常讨厌别人说她不行。”何音轻蔑一笑,“不就是个阵法吗?还真当本小姐不行?” 她抬起手,轻描淡写地朝一处屈指弹了一下。 做完之后,她还觉得这场戏亏了。 秦宏骏只顾秦沛,秦沛什么都不懂,梁双云倒是懂,可她一样只顾着秦沛。只有秦臻一个人看到了她弹出的坤卦之力,精准地撞在了一条朱砂血线上。 朱砂池里有无数条红线往上伸展,蛛丝一样紧紧裹着朱砂茧里的魂魄。但那无数条里,只有一条是负责传递魂魄之力,支撑阵法的。坤卦之力主管魂魄,这一打下去,瞬间将魂魄之力的传递中断了。 血红的朱砂瞬间黯然失色,变成了暗红,原本源源不断流动的红色瞬间凝固,仿佛血液一时凝结。三秒之后,朱砂茧上的血线一层层崩塌,露出了里边核心的东西。 一团明明灭灭,几乎熄灭又顽强闪烁着的光。 何音朝光芒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点坤卦之力。那光芒被她吸引,几乎哭着飞过来,依偎着她的指尖,求助者,哭诉着。 “别怕,没事了。”何音柔声安慰着,用坤卦之力叩开轮回的路,挥了挥手,催促道:“去投胎吧,天道会补偿你的。” 那点白光恋恋不舍地绕着她的指尖飞了一圈,才朝着轮回之路走去。一旦白光进入,轮回之路便关上了。 只是这条路,除了何音,只有身怀部分坤卦之力的秦宏骏勉强能看得到。 在秦沛看来,何音只是随手一弹,就把朱砂茧给破坏了,随后,朱砂茧里的光芒,也被她一弹指之间毁掉了。 光芒毁去的瞬间,秦沛只觉得好像浑身的力气也跟着飞走了,他的身体平白无故沉重了几十斤,一把骨架竟然撑不住他的血肉。他闷哼一声,跌在地上。 怎么回事?秦沛不愿示弱,抬手撑着地面,要再次站起来。可他一伸手,目光一落在手上,整个人就呆住了。 “这……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刚刚他的手还那么有力,他还那么身强体壮,他甚至能开枪,能承受后坐力。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手就这么苍老了? 秦沛茫然地抬头,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脸。 “啊!”梁双云惊叫一声,连着退了好几步,脱口而出:“你是谁?” 眼前的男人,头发雪白,满脸皱纹和鸡皮,脸上的肉全肉垮了下来,额角上甚至还有老人斑。背也佝偻了,手也颤抖了。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感,比一截即将熄灭的蜡烛还不如,更丑陋。 他是谁?梁双云茫然地想,这老不死的妖怪是谁?她的爱人呢? “怎么?”何音好心地提醒着,“梁女士,你不认识啦?刚刚你还问人家爱不爱你呢,你们这些豪门中人,爱得可真肤浅啊。” 肤浅……一句话就像箭一样,直中红心,梁双云彻底呆成了个木鸡。什么何音,什么秦沛,她全都不在乎了。 只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爱了三十年,我的爱情竟然如此肤浅吗?他变老了,我就不爱了? 何对付恋爱脑,果然用恋爱这把刀最有用。何音一句话解决了梁双云,又看向秦沛。 没了魂魄之力支撑,整个阵法已经濒临崩溃,原本滋润着秦沛,让他年轻强壮的力量一秒退出。这会儿的秦沛,疏于锻炼,比同龄老人更虚弱,更无力。 他像是一只忽然被丢进暴风雪里的老狗,在何音的目光下浑身颤抖,哆嗦不已。 “好可怜啊……”何音喟叹着,轻声说:“可是,我觉得,还不够。” “秦董事长,你听说过反噬吗?” 秦沛现在喘气都得花全身大半的力气,一时只能睁大了眼睛,用目光问:你还想做什么? 何音就在那目光里,围着朱砂池转了一圈,笑道:“真以为只有劫雷才能劈断阵法?不好意思啊,去年刚学法术,道行低微,让大家见笑了。” 她指尖萦绕着一点坤卦之力,屈指弹出,最后一点朱砂血线从半空中掉下来。落下的瞬间,朱砂池面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阵法花纹。 秦臻眉目一动。 果然有几分熟悉,跟邱家那个阵法有八成相似,不同的部分,又跟被梁老藏起来的上古邪阵一模一样。 而阵中贴着的八字,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秦臻眉间瞬间涌上一阵暴戾之色:那竟然,是何音跟何莹莹的八字! “原来这就是换女儿的真正原因。”何音打量着那张写了八字的符咒,明白了过来。“我一直疑惑,外公纵然犯了大错,但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说都不该落得病死的下场。除非说,他积下的功德,自己一点没用,全都传给了后代。” 她说着,看向呆滞的梁双云。 这个后代,原本应该是梁双云,这些功德,原本是用来换梁双云一生富贵,儿女双全,夫妻美满的。只是外公发现梁双云的卑劣行径之后,果断将功德截下了,强行割裂父女之间的功德传承,隔代传到了她身上。 因此,梁双云的命运在她作孽的影响下,变得悲苦,而她生出的女儿——就是何音自己,八字与命格都极为富贵。 梁双云当年,就是看到自己生下了个功德碑似的女儿,才灵机一动,想到做法劫运道,混淆她跟何莹莹的八字,把她的福运,转移给何莹莹。 为了让命运混淆得更逼真,梁双云还制造了“不小心弄错孩子”这戏码,想想也是有趣。 难怪何莹莹的八字带重影,难怪秦沛注定断子绝孙,秦沛却一心要何莹莹生下孩子,难怪秦沛死活不肯让何莹莹认祖归宗。 难怪,她注定是坤卦之力的传人,最初的十八年,过得这么艰辛。 原来,过去的岁月里,她的命运一直跟何莹莹真真假假地掺在一起。 “你们啊,就是欺负天高地远,欺负天道有太多事情要办,一时半刻没有发现,就让命运糊里糊涂了十九年。”何音摇头叹息,“不过,这也正好,我的命运,我自己拯救,不需要天道额外的垂怜。” 何音屈指一弹,一团坤卦之力落在那张符咒上,符咒瞬间燃起蓝色的火焰,化作灰烬。 于此同时,楼上的房间里,何莹莹尖叫一声,看着佩戴在胸/前的符咒化作了灰烬。一瞬间,她觉得好像有什么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似的。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忽然有种感觉,那份一直以来帮她做出无数正确判断的直觉,消失了。 好像她从别处借了个东西,终于被人拿回去了。 地下室里,坤卦之力燃起的蓝色火焰将符咒烧尽之后,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像以朱砂为燃料似的,沿着朱砂池上的花纹,燃烧了起来。 随着蓝色的火焰渐次亮起,一个个白色的人影在火光里闪现,尖叫和嘶吼也逐渐响起。 “秦沛呢……秦沛呢……” “杀了他!杀了他!” “我要杀了秦沛,我要将他一口口吃掉!” “不得好死……秦沛我要你不得好死……” 秦臻看着那些脸,忍不住低呼:“大伯、二伯……” 那一个个人影,竟然大部分都是秦家人,秦沛不愧是资本家,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也要敲骨榨髓。先替他挡灾,挡灾死了之后,魂魄也不得安宁,被抓到阵法里抽取魂魄之力,维护阵法的运行。 如果不是何音刚好将坤卦之力放入,他们岌岌可危的魂魄在破阵的时候就已经飞散,根本不可能成型。 “这真是机缘巧合了。”何音乐得一笑,“秦董事长,好好享受,这都是你该得的。” “不,不……”秦沛吓得肝胆俱裂,蹬着腿想退后,却又被秦宏骏抓着,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些白影飞到面前,在身边绕来绕去,不断地咒骂着。 “我要杀了你,吃了你,喝干/你的血!” “不、不、不要!”秦沛撕心裂肺地叫起来,“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何音,救救我、救救我!” “放心。”何音看着朱砂池上的火焰烧得干净,露出底下一排排的尸骨,这才走向秦沛。 她附身,微笑起来:“放心,你不会死的。” “真的吗?”秦沛松了口气,心头一松,登时老泪纵横。 眼泪还没掉下来,便听何音又笑着说:“……你做的事还没有被公布,你的罪行还没有被审判,哪能这么容易就死?” 秦沛哭到一半,声音都变了:“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外边楼梯的灯闪了闪。 “噢,终于来了。”何音拍拍手上的灰尘,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秦董事长,你犯法了,警察同志来抓你呗。” 秦沛看着眼前飘飞的鬼魂,听着耳边凄厉的咒骂,一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警……警察?” “不然呢?”何音摊手,“当然是警察啊,秦董事长,你不会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还能逃得了法律的制裁吧?放心,你一定会被万人唾骂,一根头发丝里的罪孽都会被挖出来。” “最后,一定会有颗法律的子弹,送你一程。至于死后……” 秦沛的眼睛瞬间睁大。 何音的声音越发柔和:“你既然玩阵法,玩劫运道、转移灾祸,难道以为,阴司地府是假的?放心,你生前死后,该有的惩罚,一样都不会少。” “人间的法律便宜些,就算你害了再多的人,也只有一条命去填。一颗子弹之后,人间的事就算完了。但是,阴司就没这么简单了。” “唔……世间是很公平的,你在人间作了五十年的孽,到了阴司,你自然也要受五十年的罪。你害了多少人命,就要‘死’多少回,你是怎么弄死他们的,你也要亲身一一体会。” 秦沛闻言,登时双腿一蹬,双眼翻白,企图晕过去。 可惜,还是那句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着暴喝:“里面的人不许动!” “全部举起手来!抱头蹲下!” 来了。何音跟秦箴、秦宏骏交换了眼神,瞬间从玄学师的身份里退出来。何音先扬声说:“外面是汪警官吗?我是何音。” 带队的警察正是汪洋。 他调查秦家已经很久了,一直跟对着个铁王八似的,无处下口。去年程楚希的事,终于给他撕开了个口,随后,何音又从秦霆琛那里拿到了合盈集团高管洗/钱的证据。 但是,这些都还不够。抓住的都是苍蝇,汪洋需要更多的证据,将秦家一网打尽。 他一直跟何音保持往来,虽然没有透露案子的紧张和其他涉密情况,但何音何等聪明?自然猜得到他想做什么,要帮他一把。 今晚感觉到秦箴动了符咒,何音跟秦臻赶来秦家大宅的路上,就把对秦家的简略地跟汪洋说了一遍。汪洋早就联合经侦,把秦家在经济上的问题查得清清楚楚,预备收网。根据何音给的证据,汪洋果断决定这天晚上行动。 这不,拿到何音给的密码,汪洋直接带人到了地下室。 尽管有所准备,一干警察进来是看到苍老得看不出样子的秦沛,还是大吃一惊。 “这……” 太玄乎了吧? 汪洋给了一个眼色,暗示别多问,只下令:“封锁现场,把嫌疑人带走。三位,麻烦一起到警局做个笔录。” 何音点头,与秦臻手牵手,静静地看在一旁,停了一会儿。 为的,是亲眼看到秦沛被警察从地上拎起来,扣上手铐,被押着离开。 梁双云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喃喃自语:“我爱他吗?他爱我吗?” 何音与秦臻默默地跟在后边,一步步离开了地下室、秦沛的书房,最后,走出了秦家大宅。 外边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初秋的夜微微凉,夜风吹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清新感。 何音不觉紧了紧秦臻的手。 她有种……做了场梦的感觉。 一直以来日思夜想都盼望解决的秦家,就在他们的努力下,解决掉了。 挖去一颗毒瘤,浑身都轻松了。 “何……何音……”怯弱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何音回头,只见何莹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散着头发,一手捏成拳头,揪紧了胸口。 “我……”她茫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来这么多警察?爷爷呢?妈妈呢?” 何音没有回答,只看着旁边的警车。 何莹莹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越发地茫然了:“那……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这倒是个好问题。 何音开口:“秦沛跟梁双云涉嫌杀害多人,依我看,他们会被判死刑,没收财产。何莹莹,你有两个选择。一,离开秦家,从此以后跟秦家没有关系。这样一来,秦家的罪孽就跟你无关,当然,秦家的财产也跟你没有关系。” 何莹莹听到“财产”两个字,本能地选择了拒绝:“不!我不要!” “那么,还有第二个选择。”何音笑了,“认祖归宗,证明自己跟秦沛的身份。根据法律,就算是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也会给家属留下必要的生活费用。只是,秦家的一切——包括罪孽、名声,种种都由你继承。” 她留下一段话,不等何莹莹的回答,就上车,去警局了。 口供只是走个过场,汪洋看到地下室那个血池,就知道事情跟玄学脱不了关系。但是玄学不归他们管,也不好公开说出来,只能说何音是他的线人,一直在帮他搜集线索。 反正汪洋很清楚,何音这类搞玄学的人,缺德事都不能做,看到人家运水果的车子翻了,捡个果子都会遭受巨大的报应。她不可能作奸犯科,更不可能伤人杀人。 不到半小时,何音、秦臻、秦宏骏都离开了。 三人离开秦家大宅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何音拉了拉秦臻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 秦臻赶紧抓住秦宏骏的手:“爸……” 秦宏骏失笑地看着他:“知道了,急什么?我现在也没地方去啊。” 何音赶紧接口:“秦叔叔,寿康巷11号好多房间呢,你们父子俩这么多年没见了,今天事情尘埃落定,不如好好说说话。以后……以后……” 她不敢在秦宏骏面前说什么以后,秦宏骏却想得开,笑着说:“哎,行,那就走吧。” 何音松了口气,赶紧上去开车。他们去秦家大宅时,便将车子停在院子外面,等要来警局,何音跟汪洋说了一声,在警察的陪同下,开了自己的车过来。 何音把秦臻跟秦宏骏撵到后座去,一路开车回了11号。 这一/夜秦家风起云涌,见证了无数黑暗、邪恶、人心可怖,可是等车子开进11号的院子,看着那暖黄的灯光,何音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吱呀一声,冯玉香听到动静,开门迎接他们,笑道:“何董、秦总,都回来啦?咦,这位是……” “你好。”秦宏骏彬彬有礼地跟她点头问好,“我是秦臻的爸爸,来做客一段时间。” 何音跟秦臻听着“做客”两个字,心里都沉甸甸的,但脸上没有露出来。 “玉婶,今晚我们解决了个大坏人,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好长一段时间了。”何音蹦跶着进了客厅,“我要去洗澡,玉婶,做点好吃么?我想吃甜品!” “哎,我刚好学西点,烤了个苹果派。”玉婶笑吟吟地说,“辛苦了,今晚都好好地吃一顿。” 秦宏骏进了传说中鼎鼎有名的寿康巷11号,发现这地方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小姑娘就是会过日子,现在11号这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里边又干净又现代,有人叽叽喳喳的,还有饭菜的香味,跟世间的其他地方一模一样。 等冯玉香把苹果派跟奶茶端上来,秦宏骏还发现,他竟然真的能吃到东西! 不是从前那种装样子地咀嚼东西,而是真的能尝到食物的味道! “厉害吧?”罗永鑫笑呵呵地说,“我们何董厉害,她在食物里面加了坤卦之力,我们都能吃到东西了。” “这也太幸福了。”秦宏骏瞥了秦臻一样,喟叹:“你这小子,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神仙也没有你爽。” 何音咬着苹果派,使劲游说着:“可不是么!秦叔叔,你在寿康巷住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看我从小没爹没妈的,做梦都想体会一下父爱,你就当是疼疼我,好不好?” 她知道秦臻个性内敛,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不会亲口挽留,决定秦宏骏的去留。既然秦臻不能说,就让她来说。 话音落下,秦臻就一直低着头,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秦宏骏哪里会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笑了笑,含糊地说:“慌什么?事情还没完呢。至少在秦家的户口上,我还是活着的。不管何莹莹那个丫头是不是认祖归宗,现在秦家能做主的,只有我一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情多着呢,秦臻跟在我身边,跟着学习些。希望每天回到家,都能吃到美食。对了,冯姐,我喜欢吃辣的。” 冯玉香也是鬼,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连声应着:“哎!” 何音无奈,只能在桌子底下握住了秦臻的手。 —— 秦沛被抓了,但秦家的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 首先秦沛被抓的消息传出来,合盈集团上下瞬间地震,一时六神无主,差点就垮了。幸亏秦臻跟秦宏骏联手,一同应对了。 被抓的第二天上午,警方对秦沛的事发了个简短通报,只说涉嫌杀人被抓。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出了个正式通报。 给秦沛、梁双云定的罪名,是组织邪教活动,杀害多人,证据确凿,准备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 随后又是一大串事情,何音军训完了开始上课,随后又期中考试了,一直到年底严冬时,秦沛的案子才一审。 庭审那天,何音跟秦臻、秦宏骏都去听了。 证据确凿,杀害十几人,虽然认罪态度良好,但依旧判秦沛跟梁双云死刑立即执行,并且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曾经号称顶级豪门的秦家,短短一年之间分崩离析,一无所有。据有关方面表示,这半年来,原本何家的养女何莹莹致力于证明自己跟秦沛的祖孙关系,最终拿到了价值十万元的个人资产。这位美少女的传奇自秦家开始,最终因为秦家落幕。从去年开始,她高二下学期末就辍学,如今已经成年,但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将来会怎么走呢?” 开车回11号的路上,何音随手点开的电台,都在报道秦家的事。 “与秦家相对的,是何家那位亲生女儿,据消息称,何音的云霄化妆品集团第三季度销售额再创新高,目前市值已经超过百亿。两年前,她还是个为了学费发愁的穷苦孤儿。人生风云变幻,真是诡秘莫测……” 再怎么变化,最大的王八已经去掉了,以后的人生,她会一路顺遂,再也不会有风浪了。 今日的一切,都因为曾经有人察觉阴谋,为他们努力。 秦沛被宣判的这天晚上,何音在饭桌上忽然说:“我想去拜拜外公。” 她回到寿康巷之后一直风波不断,还从来没有去拜过外公。 “还有你爷爷。”秦宏骏说,“你们的事,我跟梁老是主力,但你能回何家,是你爷爷何老先生极力要求的。他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梁老只告诉他,孩子弄错了。何老先生就一直动用力量,各方面寻找。” 何音听得有些发愣:“我以为,是因为我捐了骨髓才……” “他确实没有找到你,也确实是你捐了骨髓才被真正的找到。但梁双云一直激励反对认你回来,大约担心影响计划吧,是何老先生临终前一直要求何泰华,何泰华才将你认回来的。” “虽然何泰华什么都没有给我,但如果没有被认回何家,我也拿不到这栋房子,坤卦之力也不会给我做选择……”何音喃喃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秦叔叔。” 第二天,何音就在秦臻、秦宏骏的陪同下去了墓园,依次祭拜了外公跟爷爷。 秦宏骏说:“梁老是坤卦之力的传人,虽然生前犯了错,但死后肯定会得到优待,现在一定已经转世投胎去了。何音,你不用太难过。” 即便如此,何音还是恭恭敬敬地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 在何老先生磕头的时候,何音不觉一怔。 “怎么了?”秦臻轻声问。 何音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种感觉,好像何老先生一直没有去投胎,固执地留在原地,想看看这个曾经命运坎坷的孙女。 哪怕何音心里很清楚,身为坤卦之力的传人,附近有鬼魂的话,她一定能感觉到,那不过是一阵清风。 但何音还是觉得,有只苍老又干燥温暖的手,在她头上抚摸可以了一把。 充满了慈爱、愧疚跟恋恋不舍。 “谢谢您啦。”何音跪下磕头,心里默默地说:“爷爷,安心投胎去吧,过段时间再来看您,想要什么就托梦给我呗,大总裁给你办到。现在我一点也不苦了,以后我还会福运绵绵,大富大贵,你放心吧。” 磕完头,何音将一杯酒倒在地上,站了起来。 秦臻就站在她身边,见她起来便扶了一下,秦宏骏也在旁边。就在何音起来的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人竟然同时听了一个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最终任务<错换命运>,从此以后,坤卦之力当完整归一。坤卦力量完整归一时,就是本系统派遣结束的一刻。最后,请宿主领取奖励:一个愿望。” 秦臻皱眉:“什么声音?” 秦宏骏则问:“愿望?什么愿望?” 就在这时,一串信息就像硬灌似的灌进三人的脑海里—— “天道奖励:得坤卦之力、亲缘之血,加以秘术,则能令非生非死之人归于阳间。” 非生非死之人?何音的心头狂喜,不禁看了秦臻一眼。秦臻与秦宏骏同时神色剧震,秦臻先反应了过来。 “不,等等,坤卦之力有,亲缘之血呢?不要抱希望!” 他知道,世上最希望他回归血肉之躯的人,就是何音跟秦宏骏。他也最怕这两个人,会期望太高,最后期望落空。 他不得不亲自提醒:“已经没有亲缘之血了,你们俩冷静……” “不。”秦宏骏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有。” 怎么会有?秦臻的亲人里,母亲去世了,爷爷刚被枪毙,秦宏骏虽然能说话,但他是个鬼魂。去哪里找亲缘之血? 何音正想不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 “我有。”秦宏骏从随身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边晃荡着的,是暗红色的液体。他抖着声音说:“很早的时候,梁老就跟我说过,既然我的血能吸引秦臻到寿康巷去,说不定,他复活的契机就是亲人的血。可,我没有血了。我忽然被秦沛拿去顶替天劫,被九道劫雷打在身上,身体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一直心心念念这点,所以……” 所以那天晚上在地下室,他故意抓住了秦沛,抢了何音的刀。趁着所有人没注意,放了秦沛一瓶子鲜血。 “鬼食用鲜血,所以鬼气能保证血液的新鲜,我一直带着。”秦宏骏解释,抬手将一团鬼气包裹在玻璃瓶上,递给了何音。“收好。” 何音珍而重之地接过,仿佛接着自己的命运。但是将玻璃瓶拿在手里,她又愣住了。 为什么现在交给她?既然鬼气能保护血液的新鲜,由他这个厉鬼保存,不是更好吗? 她蓦地转头看向秦宏骏,而秦宏骏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说,但是,分别的时候到了。” 秦臻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想说什么,被秦宏骏马上按住了。 “秦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地感觉到,我的鬼气不如刚见面的时候浓郁了。虽然我有一部分坤卦之力护身,但是,我毕竟不是坤卦之力的传人,这东西对我而言,是有伤害的。再说了,鬼之所以成为鬼,不是因为生前作孽,要偿还,就是因为心愿未了,执念成鬼。” “何音超度的那些鬼魂,是前者,而我,是后者。” 他的执念是什么,秦臻跟何音都清楚。 是想保护儿子,教训那个人渣父亲,让秦沛得到应有的惩罚,让秦家的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现在,这些愿望都已经实现了。秦臻,何音,没有执念的,不能成为鬼。” 秦臻抿紧了嘴唇,深深地看着他,眼圈蓦地红了。 秦宏骏叹了口气:“秦臻,不要这样,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懂得该来的躲不掉,强求的不能有。” 他……何音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一沉,脸色跟着白了。 “太突然了……秦叔叔,至少等……” “没有什么突然,再留下来,也只是增加牵挂而已。”秦宏骏平静地说,“我早就死了,六年前就该分别了,已经是个鬼了。之所以留在人间,也只是担心秦臻而已。否则,我早就去陪秦臻的妈妈了。你们连不知道,他/妈妈可胆小了,以前我一起床,她就得醒。现在我离开她快七年了,她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自己的老婆,得自己疼。” 他语气寻常,听在何音耳中,滋味复杂得很。 原来原著里至少写对了一点,秦臻的爸爸,真的对他/妈妈情根深种。不管天上地下,都要跟她在一起。 秦臻眼圈通红,捏紧了拳头没有做声。 “好啦,儿子,真的不用难过,能看着你长大,还长成这么个好男人,我很欣慰,很开心。我没有遗憾了。”秦宏骏拍拍秦臻的肩膀,“何音是个好姑娘,跟她好好过日子,对她好点,知道吗?” 秦臻哑着声音应道:“嗯。” “哎。”秦宏骏到底没忍住,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秦臻的头,笑道:“儿子,爸爸走了,别难过。” 语罢,他潇洒地一挥手,就像出现时那样突然,毫无预兆地化作了一缕清风。 四周寒风呼啸,墓园清冷寂静。 有一道不属于冬日的春风,围着秦臻转了三圈,将坤卦之力还给了何音,而后,追逐着他心中思念的女子去了。 秦臻握紧何音的手,眼圈通红,抬头眨了眨眼睛。 他还是游魂,依旧没有眼泪。 何音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她跟秦宏骏只是相处了半年多,就贪恋那点父亲式的照顾,对秦宏骏的离去十分难过,更何况秦臻呢? 那是他失而复得的亲生父亲。 那天回来之后,秦臻异常沉默,罗永鑫看三个人出去,回来只有两个人,到第二天也没见秦宏骏的身影,差点开口问。 被冯玉香狠狠掐了一下胳膊,登时明白了过来,什么都没问了。 他们这些鬼魂,虽然日夜相处,但也有生离死别。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期末之前,何音又送走了一批积够功德的鬼魂。 其中很大一批都是当初殡仪馆里逗留,后来被招去华丰厂的。 “何董你人好,还有本事,给咱们工作,挣了很多钱。要换做从前,得做多久的好事才能换取投胎的机会啊?现在一个月工资一万几,拿去助学修路,一年不到,功德就满了。” “多亏了你呀,何董,你真是太好了,遇到你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否则的话,现在还是孤魂野鬼,将来等着魂飞魄散呢。” “希望我能投胎到这个世界,何董,将来还给你做事。” 何音从来不知道,鬼也会感恩,她一一说着是本职工作,将鬼魂们送走。看着他们进入轮回之路,消失无踪。 然后,愣在原地好久,直到忽然感觉到头顶多了把伞。 转头一看,何音不觉笑了:“怎么秦总亲自来给撑伞?” 秦臻眉头微皱:“光知道站着,下雪了都没发现?感冒了怎么办?” 何音吐吐舌头,刚想把话头岔开,秦臻又问:“冷吗?” “还行,我穿得多。”何音应着,忽然发现秦臻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 什么东西还敢跟她抢注意力了?何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觉微愣。 她懒得叫鬼魂乱跑,就跑到华丰厂来布阵,将集满功德的鬼魂送走。阵法是在老员工宿舍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大约是因为鬼魂越来越少,老员工宿舍楼也住了凡人员工。 就在楼梯下,一个年轻的女孩几步跑到楼梯口,那里站着个男人,一边将女孩身上的雪花拍掉,一边心疼地将女孩抱进怀里,还用大衣将女孩包了起来。 这是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女孩冻僵的身体。 何音知道。 “哎。”她轻轻扯了一下秦臻的手,故意不满地嘀咕。“不许看别的女生,阿臻,你女朋友在这里,看我。” 秦臻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只是撑着伞往车子走。 何音正跟上,忽然秦臻又停下了脚步,冷不丁地问道:“阿音,你羡慕吗?” 你羡慕,别的女孩有男朋友的体温可以温暖吗?你会介意你的男朋友怀抱冰冷吗? “我……”何音刚想安慰他,说没事,你最冷的怀抱,对我来说就是世上最温暖的天堂。 可话刚起了个头,秦臻便截断了:“我介意。” 啊?何音愣在了原地。 秦臻低头,深深地看着她,说:“阿音,我想,给你一个温暖地怀抱。” 他……何音一时大喜过望。他的意思是,终于愿意接受复活肉身的事了吗? 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秒哽住了:“你……” 秦臻这辈子当过嚣张的豪门阔少,当过最不讲理的游魂,也当过最无情的总裁,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但她一句哽咽的话,就能叫他瞬间慌了手脚。 “对不起……”秦臻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本能地想抱她进怀里安慰着,又怕下雪天他的怀抱让何音冷上加冷。 “我不是故意要你等的,我只是……我爸去世……” 在他看来,从前秦宏骏只是失踪,是这一次当面化作清风,才是真正地“去世”。他太重感情,失去至亲让他一时忘了复活肉身的事。 他只能重复:“对不起,阿音,对不起……” “笨死了!”何音吸了一下鼻子,扑进他怀里,干脆的拿他贵得要死的衬衫当纸巾擦眼泪,“这种时候说什么对不起嘛?抱我就对了!” 秦臻坚持了三秒,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阿音,我想跟你过年。” 以活人的身份,跟她过年。 去年那个跨年,他们一起看烟花,他就很想抱她。现在,一切都安全了,妥当了,他想继续那个拥抱。 温暖的,柔情蜜意的,拥抱。 何音也想,只是知道他心里的伤痕没有平静下来,始终不提而已。现在秦臻开口,她回家就开始布阵,准备法术。 准备好所有之后,何音让秦臻躺在床上,自己取出那瓶珍贵的亲缘之血,按照系统给的方法,小心的炼制着。 过程很简单,只需要将亲缘之血炼化,放入秦臻的身体就行了。系统给的方法,何音亲自操刀的法术,绝对万无一失。 根据秘法说,第一个时辰满,秦臻就会恢复第一声心跳,随后每个时辰,他的身体就会恢复一点凡人的身体机能。 等满十二个时辰,24个小时,呼出第一口浊气,吸入第一口阳气。从此,他就能脱离游魂状态,从非生非死,变成活生生的人。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何音不断地告诫自己,然后第一百零一次趴在秦臻的胸口,听心跳。 冯玉香跟罗永鑫也着急,但是看着何音这样子,不觉劝道:“何董,你别急,我们做鬼的,能感觉到,秦总的身体已经不一样了。” 是,道理她都懂,但是身体就很诚实。 何音对着手机时间,一秒一秒地数,当一个时辰满了,秒针与时针重合的瞬间,耳边传来轻轻地一声“咚”,她差点原地爆哭,紧紧地抱住了秦臻还没有知觉的身体。 有心跳了!他有心跳了! 她原地抱着秦臻,抓着他的手手狠狠地亲了几下,又猛地跳起来,找仪器来测秦臻的心跳,记录他的体温。 一整个晚上忙个不停,冯玉香不住地劝她去睡觉,何音却只是摇头:“不睡,我现在哪里睡得着啊?” 然后继续给秦臻记录着身体的种种数据。 终于,时间到了,24小时满了。 何音紧张得心跳都快没了,屏住呼吸趴在他身上等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放在秦臻鼻子下,探着他的呼吸。 等了一天一夜,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那温热的呼吸扑上她手指的时候,何音还是整个都愣住了,连秦臻睁开眼睛了,都不知道。 “你……咳咳!”秦臻许久没有呼吸过,乍然开口,登时被呛了一下。 何音吓了一跳,赶紧帮他拍背顺气。可手刚抬起来,就被抓住了。 “咳……何音小姐。”秦臻顾不得其他的,就着床就单膝跪下了,托着何音的手说:“我秦臻在此向你求婚,许诺一辈子听你的话,帮你做任何事,只求用我的真心,换你一世真心,你……” 何音彻底呆住了。 她想过无数次秦臻获得新生之后会跟她说什么,想来想去,总觉得按照秦臻沉稳的个性,第一句话应该是“谢谢”。 谁知道秦臻这么惊世骇俗! “你……等等、等等。”何音抬起另一只手,结结巴巴地问:“阿臻,你该不会是……在对我求婚吧?” 她不愿意吗?秦臻不觉下颔绷紧:“是的。” 他一回答就觉得自己说得太快了,忙说:“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不用愧……” “哈哈哈!你真的在跟我求婚!”何音大笑着将他一把抱住,差点将他扑倒在床上。“说那么长一串干什么!别废话,快问我,何音你愿意嫁给我吗?” 秦臻双手扶着她的腰,不觉松了口气,仰起头问道:“何音,嫁给我,许我一生一世,好吗?”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秦臻先生,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别想逃。”何音连声应着,捧着他的脸,“答应你,跟你好,嫁给你。” 说完,还低下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这样,就算是我们的初吻了。”何音主动亲完,自己先脸红了,转移话题似的掏出手机,凑到他身边拍了个合照,发了朋友圈。 【你好,秦先生,在你眼里看到自己,是最幸福的倒影~[照片]】 此情此景,她居然想着先发朋友圈?公开虽然要紧,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臻抱着她的腰,一翻身,将她压在床上。 “……?”何音忽然心跳加快,内心充满了期待。 “何音小姐。”秦臻低下头,嘴唇贴着她的耳廓,一张一合之间,仿佛亲吻,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在她耳上。 “哎……”何音应着,身体控制不住地阵阵颤栗。 秦臻太迷恋这感觉了,嘴唇慢慢地从她耳廓,吻到了嘴角,声音低哑。“从现在开始,我为你而生,你可要好好疼我啊。” 回答的声音,淹没在了缠绵的唇齿之间。 人生幸福,莫大于此。 ——正文完结—— 番外一 【何董篇】 7:00, 起床。 如果早上有课,在宿舍住, 就15分钟内洗漱完毕, 然后下楼买全宿舍的早餐。学校食堂分三层,越往高越贵,人也越少。何董一般会直接上三楼买一桌广式早餐, 坐下, 等舍友们。 如果早上没有课,则在家。不用调闹钟, 到时间了秦总会进来给一个早安吻。 何董会缠着他闹10-15分钟不等, 然后在秦总即将擦枪走火的又羞又恼里, 捂着发烫的红脸蹦跶着去洗漱。 7:20, 早餐。 在学校食堂三楼等舍友吃早餐, 被舍友们一边调侃女皇陛下降恩了, 一边将吃早餐。 在家则跟冯玉香撒娇,夸冯玉香做的早餐最好吃,然后跟秦总一同吃早餐, 一日三省: 早上吃什么, 中午吃什么, 晚上吃什么。 吃饭是人生大事。 7:40, 上课/上班。 跟舍友一起去教室上课, 或者跟秦总一同坐车去上班。 去上班时, 由罗永鑫开车, 何董会跟秦总就今天要处理的事务进行讨论,再三确认,中间夹杂何董的撒娇跟秦总含笑的无奈宠溺。 何董常说, 这也是课程之一。 “女霸总进修班的早课, 你是最好的老师。” 8:00-10:00,或者8:00-11:00,上课。 上班则8:30左右到达公司。 何董从公司大门进入,她的特别助理在门口等着,特助一边陪同她上楼,一边低声再度跟她重复今天的行程。何董一边听,一边跟路上遇到的职员们打招呼,瞎聊天。 见到她的员工们都很兴奋。 “何董来公司了,又有好吃的了!” “唉……济姐,你看看。”何董跟特助开玩笑,“我现在在公司里的形象,隔几天就换个样,前两天是蛋挞,今天是麻薯面包,明天是……” 她话顿了顿,四周便响起一阵笑声。 “才不是,何董,你是我们女霸总。” “何董对我们最好了。” “何董,明天是什么?” 何董笑吟吟地说:“这就看你们想吃什么了,今天得空把想吃的东西汇总了,明天我叫店里送过来。” “哇~~~”员工们一阵欢呼。 “女皇陛下英明!” “何董万岁!” 何董在员工们似真似假的欢呼里进入董事长办公室。 特助有时候会提醒:“何董,偶尔的福利就行了,给得多了,下次不给,他们就要胡说八道,还乱猜了。” “没事,反正是我自己掏钱,没走公司的账。”何董一向是个大方的老板,还开玩笑说:“反正我们夫妻都有工资,秦总工资养我,我工资拿来发福利,没钱了我就蹲你们秦总房门口,说……” 她绘声绘色地学着网络上那些话:“霸总,饿饿,求包/养。” 特助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位董事长年纪虽小,但阅历和心智比不知道他们这些在职场混迹多年的社畜高多少。她心里自有盘算,身为特助还是不要多嘴。 所以,特助“噗”的一声笑了:“秦总巴不得呢。” 何董曾经试过一次蹲秦总门口,第二天早上差点起不来,秦总要她请假她不肯。最后,秦总只好抱着她上车。 9:00,上班。 正式上班时间到,何董收起玩闹的心思,开始上班,处理公司事务。 9:00-12:00,13:00-17:00,上班时间。 如果上午没有课,就认真处理公司事务。中间有可能开会,有可能出门与人谈生意,也有可能一直看各种文件,签字盖章。 中午还会跟秦总在办公室里吃午餐。 如果下午有课,就在公司随便走一圈,只处理紧急的事务,跑去秦总办公室打游戏,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上课。 17:00,下班/下课。 晚上有活动则罗永鑫来接,没有活动则等秦总来接。 或者跟秦总一同坐车回家。 18:00,回到家。 跟冯玉香撒娇,去厨房偷吃东西,或者在沙发上跟秦总一人一边看新闻。 何董瘫着,秦总靠着,姿态闲适而不失端整。 19:00,吃饭。 冯玉香做的饭菜越来越好吃。 19:30-21:30,瘫着,或者玩游戏。 跟杨心/楚希等玩。 如只有杨心/楚希,四排缺人,视情况秦总加入。如果是莫癸/姚倩佳+何董,秦总必定加入,不允许何董跟莫癸/姚倩佳3人四排。 秦总加入时全力辅助何董,指哪打哪,帮掩护、帮丢雷、帮扶人、帮开/枪吸引注意力,方便何董狙人。 21:30-10:30,睡前准备。 跟秦总腻歪,洗澡,秦总一定要给她吹头发。 秦总对长发/情有独钟。 23:30,入睡。 一定要讨个晚安吻才睡。 23岁以后,变成躺在秦总怀里玩手机,直到12点被秦总拿走手机。 睡前运动,然后沉沉入睡,一/夜好梦。 次日在秦总怀里醒来,是被早安吻唤醒的。 【秦总篇】 6:00,起床。 在何董23岁之前会调闹钟,花15分钟洗漱。 何董23岁之后自动生物钟清醒,因为何董睡眠很浅,有声音容易醒,秦总想何董多睡会儿。 秦总会先吻一吻何董的眉心,借着晨光看一会儿何董。而后起床,花15分钟洗漱。 6:15-6:20,下楼。 与冯玉香、罗永鑫等人问好,做简单的热身运动。 6:20-6:40,晨练。 慢跑20分钟。 身体被冒牌货夺舍才5年,居然没了肌肉不说,还虚胖,长了肥肉,变成手不能提的弱鸡。这秦总令非常震惊。 秦总从小锻炼,一直身体健康且身手敏捷,17岁时随便打一辆公交车的小混混不成问题。果然业精于勤荒于嬉,肌肉精于锻炼毁于瘫,秦总引以为戒,绝不让自己身上出现一丝赘肉。 士为悦己者容,别的女孩能没事玩男友的八块腹肌,何董也要有! 但是玩得要正经,不许瞎点火,尤其是点火不管灭,总令秦总咬牙切齿,逮住了要种草莓的。 6:40-7:55,晨浴。 洗干净,换上正装,去叫何董起床。 然后被睡眼惺忪的何董抱住,暖暖香香的气息扑在脸畔,软软的声音听得脑袋发蒙。 秦总每一天早上都被何董撩得浑身燥热,恨不得能就地正法了她。考虑到何董还要上课/上班,秦总非常艰难地忍住。 婚前一直忍到新婚夜,婚后好一点,忍到晚上就行。 何董总是早上可劲造孽,晚上满眼水雾迷蒙、软声软气地求饶。 ……不过求饶的效果一般是给秦总加buff,最后何董累得沉沉睡去。 话题岔远了,总之,秦总叫何董起床的过程总是非常艰难,一般得磨到7点过了,才能把何董叫起来。 如果何董早上有课,去在宿舍过夜,秦总的早晨会非常安静、规律,还有一点点寂寞。 7:20,早餐。 如果何董不在家,则10分钟解决早餐。 如果何董在家,则把何董叫起来之后,在何董洗漱期间,秦总先下楼将早点准备好——例如吃粥则把粥晾凉了。 然后陪何董吃早餐,自己喝黑咖,但禁止何董喝黑咖。如果何董非常馋,则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给她一个吻,美其名曰尝尝味道。 其实咖啡味非常淡,只有柔情蜜意的味道。 7:40,上班。 如果何董在学校,则在车上处理文件。 如果何董在家,则一同上班,秦总会一遍处理文件,一边就这天要处理的问题跟何董讨论,细致地讲解原理和原因。 何董学的时候很认真,一旦中场休息,就要闹他。 婚前秦总只能无可奈何地看她闹,婚后秦总有了杀手锏—— 用眼神暗示:再闹晚上我可要一一讨回来了! 然而何董大多时候并不害怕,甚至还会挑战自我,刷新纪录。这种情况下,晚上何董就会后悔求饶,但求也没用。 何董真是个喜欢挑战自我的人。 8:30,进公司。 秦总一般选择从车库直接坐专属电梯上办公楼层。 何董说的,她当个面慈心狠的女王,要演一出疼爱员工的戏码。而秦总不用演戏,本色演出,面冷心慈,保持神秘感和总裁威严,免得管不住员工。 ——此处应有ps:秦总不是面冷心慈,秦总只对何董心慈。 在何董投喂全公司的时候,秦总会先让助理煮一杯咖啡和一壶奶茶,做上班前的准备工作。 奶茶送去给何董。 9:00-12:00,13:00-17:00,上班办公。 工作期间不时给何董发消息,或者收到何董的消息。有时候是何董一边办公一边吐槽文件/奇葩。如果何董在学校,则发学校的好玩事,什么今天吃了什么,好吃么。 午休期间,如果何董在,就陪她吃午饭,如果她不在,就趁着午休跟她发发消息,监督她好好午睡。 当然,要是何董下午没课,秦总就会等着何董过来,再一次吃午饭。 17:00,下班。 与何董一同下班,或者去学校接何董下课。 两人很少出去吃,因为两人出去外边吃的情况大多是有应酬,相比外边的店,两人更喜欢在家自己吃。甚至,在不忙碌、没应酬的周末,还会给冯玉香跟罗永鑫放假,两人自己买菜自己做饭。 18:00,回到家。 毕竟不是从前游魂不知疲倦的状态了,每到这个时候,秦总会放松一下。 放松的内容,是一边看新闻,一边看何董在屋子里闹来闹去,活力四射。又或者,会去院子里照顾何董种的月季,把开的花剪下来,修理纸条之类的。 将剪好的切花月季插花在花瓶里,何董跟玉婶撒娇完毕,回到客厅看到,会扑上来给秦总的脸颊一个香香甜甜的吻。 19:00,吃饭。 饭后会拉着何董一起散步,通常不成功。何董仗着自己身材娇小,体质不易胖,对锻炼身体是能偷懒就偷懒。 但秦总不行,秦总要保持好身材。 因为何董非常喜欢他的腹肌。 后来秦总还会特别锻炼手臂以及腰腹力量,何董喜欢火车便当。 19:30-21:30,处理琐事,或者陪何董打游戏。 尤其是在有情侣的情况下,秦总再忙也会加入。 秦总人生信条之一:绝不让何董在别人秀恩爱的时候一个人。 辅助何董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奖励非常丰厚,每次顺利吃鸡,何董都会扑过来大喊:“亲爱的你太棒啦!” 关于打游戏的姿势,一开始两人一人一个抱枕在沙发两头,后来何董喜欢把秦总当人肉靠枕,在秦总怀里打游戏。 还能在没死的情况下,从秦总的角度看敌情。 大多数情况下,还能锻炼秦总的自制力。 “小说里都写,霸总有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何董说,“秦总你真棒!” 秦总希望最后一句,何董可以留到某个时候再说。 他还可以更棒。 21:30-10:30,睡前准备。 主要任务是帮何董吹头发,秦总对长发迷之喜欢,尤其享受何董长发划过指尖的感觉。 23:30,入睡。 给何董晚安吻,监督何董爬床睡觉,会给一个温柔的晚安吻。视何董的调皮程度,晚安吻热度上升,有时候会几乎烧起来。 后来一样会强/制何董爬床,不过会让何董枕着自己的手臂玩手机,直到睡前运动开始。 在何董沉沉入睡之前,秦总会亲亲她的额头。 自从在一起后,除非出差,否则何董的一天都从早安吻开始,在晚安吻中入睡。 日复一日,岁岁年年。 番外二·上 光仔是个年轻的男人, 二十六七的年纪,开着一辆奥迪a6l。车子不太好, 但他五官深刻, 在夜店里拍照,稍微修一下图,就是短视频里常见的帅哥。 这样一个帅哥开车等在小区门口, 是很容易引人注目的。 幸好他没有等太久, 人很快就到了。 一个穿着白色一字露肩短裙的女人便走了出来。 步履飘得虚浮,但那张脸还是美丽的, 尽管上边画着浓妆。 光仔知道, 那精致的妆容是为了掩饰她的黑眼圈。 “光仔哥。”女子甜甜地叫着。 光仔略一点头, 探过半个身子给她打开了车门。 “莹莹。” 这就是十年前名动一时的顶级白富美, 何莹莹——不过现在改名了, 叫秦莹莹。 番外二·下 秦莹莹站在车门外, 娇嗔着:“光仔哥,你怎么不下车帮人家呀?” 她的嗓音经过长期训练, 比少女时更软糯, 更娇媚,语调拖得很长。随便一句话,男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但这都不是光仔下车给她开关门的原因。 光仔只是知道, 她没力气了, 打不开车门。 上车的时候,秦莹莹几乎是摔在副驾沙上的。光仔一点惊讶之色都没露出来, 直接驾车离开。 相似的情形, 他见过太多了。 夜色渐渐染上大地, 城市逐渐亮了起来, 满是霓虹与喧嚣的夜店里, 一群一群的人开始围坐。 光仔带着秦莹莹进去时, 卡座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左右各坐了一对男女,都是女的坐里侧,男的在外侧。中间的位置, 坐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 看到秦莹莹, 富商的眼睛都亮了, 马上使了个眼色, 两个网红妹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 秦莹莹笑吟吟地落座, 瞬间牢牢地吸引了富商的视线, 开始推杯换盏。 明明是自己带来的女伴, 却跟别的男人打得火热,光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喜上眉梢。 …… 道德? 道德值几个钱啊? 光仔眼底一片嘲弄和自傲,拈着高脚杯靠在沙发上,看秦莹莹顺利打败其他两个网红脸整容怪,窝进富商怀里,腻声说着什么。 好家伙,不愧是曾经的顶级天菜。 这张脸,这身材,这声音,光有一样,都能在圈子里出头,被大家捧在手心上供着,成为老板们朋友圈里炫耀的对象。这位不光有,还三样都占全了,真是人间尤物。 更别说她的身份了。 曾经的顶级白富美,秦家落难民间的女儿,十年前一举一动都被记者追着写的女人。 哪怕不能带回酒店,光是跟她喝酒,拍个照,都能在朋友圈里炫耀。 毕竟,当年她第一次出单,被一顿操作,开出了200万的天价。结账的老板不仅在最贵的m1酒吧开了个庆祝宴,还一个50万的红包,甚至买了各大营销号撒通稿。 通稿的标题充满了耐人寻味之意,叫做《落红不是无情物,曾经的顶级白富美今晚长大成人》。 通稿里边,不仅拍了当时酒吧包厢里的情形,还特别拍了酒店白色的床单,以及床单上仿佛打了马赛克又分明能看清楚的红色。 光仔记得,那时候他还在读大一,跟他混的那群男性全都在转发这篇公众号文章,啧啧惊叹着。 “曾经的顶级白富美啊,何家大小姐,秦家两个少爷的未婚妻,秦家唯一留下来的血脉,居然被这种猪头睡了。” …… 在那之后,圈子里全都以约出何莹莹——啊,不对,那时候已经是秦莹莹为荣,每个带她去酒店的男人,都会发朋友圈炫耀。 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这个圈子也有等级,没有人可以永远是顶级天菜,秦莹莹能在顶级圈子里呆四年,完全因为她当时年纪小,而且背景值得炫耀。四年后,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开出50万以上的价格,只能退而求其次,变成30万、20万。 到现在,她28岁,终于……,一晚上5万。 贬值得厉害吗? 不,一点也不,圈子里谁能撑十年啊?大多数半年不到就废了,为了出单整容把自己整成了蛇精。 只有秦莹莹得天独厚一张脸,十年了依旧美丽,依旧能“出单”。 光仔觉得自己捞到了大宝贝,非得好好挣一笔不可,所以极力满足富商的要求。 那边富商不知道说什么,秦莹莹的脸色变了一下,娇嗔着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抬手去拿酒喝。 富商的脸色不是很满意,给了光仔一个眼神。 光仔知道,这位大哥胃口不错,恐怕想玩点别的,但秦莹莹居然不同意。 呵……光仔觉得好笑。 秦莹莹不同意,无非是老板给的钱不够,偏偏这老板抠得很,想玩刺激的又不想加钱。 迟疑之间,光仔手机又震了一下。 一个一千块的转账提示。 光仔轻轻一笑,抬手发了个消息。 一个年轻男人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个气球。 “光仔哥,你也在啊?”年轻男人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秦莹莹身上,登时双眼一亮。“哇塞,好漂亮的小姐姐,请小姐姐吹个气球吧。” 说着就把四五个气球放在桌面上,转身走了。 三个女人的眼睛都直了,黏在气球上撕都撕不下来。 “莹莹,来送你的。”光仔将一个气球丢进秦莹莹怀里。 秦莹莹无法抗拒地捧起气球,鲜红的嘴唇对准了气球口,慢慢地将口子打开。 而后,她咯咯地笑起来,脸上的表情迷幻得,仿佛人事不知。 光仔跟在座的另外两个男的见怪不怪,开始笑嘻嘻地给女人们灌酒。 秦莹莹一下子变得极为听话,来酒不拒,让做什么做什么,就是手没力,连酒都端起来,只能就着别人的杯子喝。 但这软绵绵、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把富商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叫‘打气球’。”光仔给富商发消息,解释着:“这可是个好东西,进口来的,外国人都喜欢在酒吧里玩。” 富商听着,眼睛都放光了,马上问光仔要了刚刚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直接预定了一箱气。等秦莹莹跟那两个女的喝得差不多了,便三个一同带走。 光仔请了代驾回家,在路上收到了两条转账。 一条来自富商,五千块的小费。 另一条来自卖气的男人。 “兄弟今晚谢谢你了,提成给你。” 光仔笑了笑。 他告诉富商的话,一半一半。 …… —— 次日下午,秦莹莹从床上醒来,看着满地的狼藉,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昨晚房间里……好像有很多人,她还被拍了视频。 不过,无所谓了。 秦莹莹打开手机,第一时间检查昨晚的转账点收了没,然后,她才发现,房间里的电视开着,上边竟然在放一则采访。 主持人问:“从被抛弃在孤儿院的孤儿,到身价百亿的女霸总,何董,能不能说说,你人生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镜头里的女子穿着一身西装套裙,长发挽在脑后,神色从容中透着漫不经心和睥睨。 秦莹莹一阵恍惚——是她。 她说:“慎重选择。” 主持人重复:“选择?” “人生是b和d之间的c,我们所有人,从birth到death,无时无刻不在choice。”她说,“世界是一个迷宫,有无数的入口和出口,我们每个人,出生是起/点,是入口,终点是死亡,是出口。从出生开始,每一个选择,都将通向不同的人生道路,走向不同的终点。无数个选择,从出生到死亡,就构成了我们的人生轨迹。” “选择了,就只能往前走。” 这话听得,原本就恍惚的秦莹莹,几乎生出了幻觉。 好像她回到了十年前那天,屏幕里那个女人和她一样,还是如花少女。 那少女冷冷清清地告知她,要做一个选择。 离开秦家,跟秦家毫无关系,秦家的罪孽和财产,都跟她无关。 或者留在秦家,证明自己是秦家的血脉,但是秦家的罪孽和名声,都由她继承。 当时她选了什么呢? 秦莹莹费力地想了一会儿。 她选择继承秦家仅有的东西。 她那会儿心里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既然是秦家唯一的血脉,那么,哪怕秦家只剩下一分钱,也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也得由她继承。罪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继承了又怎么样? 事实证明,秦家的罪孽确实没怎么样,她还得了个称号,“秦家遗孤”,又称“曾经的顶级白富美”。 可她能继承的秦家财产,只有十万元。 噢,还有个消失了很久,又再度出现的闺蜜,唐灵。 虽然后来有人告诉她,唐灵只是享受身份调转的爽感而已。 曾经必须巴结、小心翼翼讨好的对象,如今需要仰自己的鼻息,这种爽感,一般人追求不到,豪门分外享受。 但不管怎么说,最初那两年,唐灵确实一直陪在她身边。 ……见证了她的每一步。 拿到最后的遗产时,秦莹莹抱怨着:“十万,连我包包的配件都买不起。” 唐灵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十万块少了些,但是过日子还是可以的嘛。据说何音从小学到初中,才花了几万块,一年寒暑假挣个四五千就能过一年。你手里有十万元,一年三万,一个月三千,跟一般大学生毕业的月薪差不多,可以了。” 秦莹莹照着她的话过了三个月,租了套房子暂住。 房东是个阿姨,大概也知道她的身份,租房的时候劝了她一句:“你以后就要靠自己了,这年头没有个文凭难混哦,有钱还是回学校读书吧。读个一本出来,找工作,嫁人,跟其他女孩一样,日子还得过下去,别难过,啊?” 难过倒是不难过,她跟秦家人、何家人都没什么感情,唯一有感情的男人,被她亲手放弃了。但回学校读书,她是不行也不愿的。 一来,她高二就停学了,整整两年没有上课,课本上的知识早就忘光了。二来,没有人照顾,让她去熬高三那地狱般的日子,她哪里熬得下去? 三来,秦莹莹觉得,没有学历也不要紧,她的钱这么少,得省着点花。 这省着点花的结果,就是三个月内,十万块花了个干净。 秦莹莹非常委屈:“我不买铂金包,也不买高定了,换季的衣服一件才两三千,怎么算贵啊?” 唐灵劝她:“可你现在没钱,日子不能这么过啊,你得在某宝上买些衣服,价格不要超过五百。” 秦莹莹试了,很快就跟唐灵说:“不行,这些衣服太粗糙了,衣服都快把我的皮肤磨破了。” 唐灵有意无意地说:“莹莹啊,你也太娇生惯养了,何音当年的情况可比你困难多了。你没看新闻吗?当年她才十四五岁,为了省下租金,卷个毯子就在打工的店里睡地板呢。一件15块买来的衣服,能穿到破。怎么她行,你就不行呢?” 秦莹莹不高兴地噘着嘴:“我从小金尊玉贵的,跟何音那种穷苦出身怎么能一样?” 可金尊玉贵的出身已经变成了过去,并不能给她带来一分钱,秦莹莹越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离不开锦衣玉食。她也清楚,自己不会赚钱。 怎么办呢? 她只能开始卖自己的东西。 铂金包,卖;珠宝,卖;腕表,卖。 卖得一时爽,过上了好日子,但东西总有尽的时候,一年之后,卖无可卖了,怎么办呢? “你还有自己呀。”有人提醒着,“莹莹,你就是最珍贵的宝贝。” 一年多的时间,秦莹莹已经知道,当年跟在阔少们身边的初中毕业妹子是做什么的了。她从小受豪门教育,礼义廉耻是有的,把自己卖出去需要跨过一道坎。 “没关系。”对方说,“一切看你自愿,绝对不强迫,他们就是想见见你,跟你吃个饭。” 秦莹莹便答应了。 吃饭而已嘛! 对,一开始确实是吃饭,后来变成了喝酒、跳舞、出海游玩。每次都能拿到一笔钱,短暂地支撑一段时间,秦莹莹重新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 钱是越花胃口越大的,为了挣更多的钱,秦莹莹只能越卖越多。 最后,那人跟她说:“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再说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身体是天赐的本钱,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理别人干什么?那都是酸的,因为她们想卖也卖不了,没人要。” 秦莹莹信以为真了。 那时候,没有人告诉她,人就是人,一旦把自己当成了商品,就没有尊严了。 不,应该说,就算没有尊严,她也不想去学别的生存方式,去朝九晚五地上班工作。 她只想好好利用自己的“本钱”,把自己也当成了商品,开了价。 从那以后,快十年了。 秦莹莹看着屏幕上的人,已经不认识她了。 而主持人还在问:“何董的说法果然与众不同,所以,人生没有回头路,对吗?” 对啊,她的人生,还有回头路吗? “有。” 秦莹莹的心猛地一震。 “回头也是一种选择,更为艰难的选择。” “许多人宁愿继续流着血哭着往前走,也没有勇气回头,走另一条路。因为回头的时候,会一路看到自己滴下的血泪,会看到自己从前种种景象。人往往容易接受未来的困难,而不能接受过去的愚蠢。” “重新开始的每一步,都会跟过去做对比。无论重新开始的路好不好,都是种折磨。如果现在过得不好,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自讨苦吃。如果现在过得好,就会凸显过去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尴尬癌,是会要命的。” “最难面对的,永远是愚蠢而真实的自己。” “所以重新一段路,需要花费比第一次走时更多的力气,会受更多的伤,流更多的泪。有些人连第一次走的苦都吃不住,怎么能受得了更多的痛苦?” 是啊。秦莹莹想,要她脱离现在的生活,重新开始,要她年近三十了,再去学习上班、做工,不可能。 她从来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来说最舒服的路,从前是成为秦家的未婚妻,后来是听秦沛的话。十年来,是每天躺着,半梦半醒之间挣钱,不管身上的是男人还是猪。 从几个月之前开始,她选择用化学品,使自己忘掉现实,沉湎快乐。 何音说得很对,人世间无时无刻不存在选择,但她漏说了一点,那就是,所有的选择,都是取舍。 选择躺着赚钱,就是取得钱财,舍弃做人的尊严。 选择吸食笑气,就是获得快/感,舍弃身体的健康。 从来没有只得不失的事,何音选择主宰自己的人生时,不也舍弃了骨肉亲情吗? 一样的,都一样的。 何音选择与人生的艰难困苦做斗争,成为女战神,她选择投入恶魔的怀抱,用青春、身体、名声、爱情、健康和未来,换眼前一刻的安逸。 “我们都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我们都有自己的未来。” 秦莹莹喃喃着,滚下床去,翻出一管气,准备给自己来今天份的快乐。 番外三(改错字) 秦臻心头突地一跳, 猛地醒来,发现自己搂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睡觉。 转头一看, 竟是个巨大的大象玩偶, 他抱着的,是大象鼻子。 秦臻不禁一呆。 这怎么……他睡着时,抱着的不是这东西吧? 可他睡着时应该抱着什么呢? 秦臻的脑子忽然空白了一下, 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 到底应该抱着什么睡觉了。 但那一定是非常美好,可以让人美梦香甜的东西。 正在发呆时, 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 见他醒了, 便微笑着问道:“小少爷醒啦?要去洗手间吗?渴不渴?想吃什么?” 秦臻抬头。 眼前的女子大概三十出头, 但这身材…… 秦臻看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这女的身材高大, 而是他个子太小了。 他……秦臻低头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再看看床边的小鞋子,心里涌起一阵猜测, 跳下床去找镜子。 镜子里, 一张圆嘟嘟的小脸。 他竟然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这时候是…… 秦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 是他五岁这年。 五岁, 五岁……秦臻心头大震, 绕过照顾的保姆, 哒哒哒地跑了。 “少爷?少爷!”保姆紧张地在后边追,“你去哪?先把鞋子穿了,慢点, 别摔了!” 秦臻无视保姆的追逐, 一路跑到了三楼的露台上。 他记得,小时候他跟父母住在同一楼层。每天下午,母亲午睡醒来,都会让人准备茶点,在三楼的小露台看书,插花玩。 那么现在……秦臻跑着,脚步猛地一顿。 坐在藤椅上的女子逆着光,低头翻着书,剪影美好得像一幅仕女图。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笑声温柔:“臻仔醒啦?怎么跑这么快呀?” 说着将他抱到藤椅上坐着,对保姆摇摇头,伸手接过鞋子,弯腰给他穿上。 秦臻仔仔细细地、贪婪地看着她,那是他记忆里遥远但从未磨灭的眉目。 他差点扑进她的怀里,喃喃地叫着:“妈妈……” “怎么?做噩梦啦?”关静笑着摸摸头问道:“别怕别怕,妈妈在呢。” 妈妈在呢,真是太好了。秦臻忍着心里的种种汹涌的感情,问道:“我爸呢?” “去医院了。”关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 去医院?秦臻知道她为什么叹气了。 他重生的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 此时,秦家已经被秦沛这糟老头子折腾得快散架了。他的大伯不在了,大伯母已经开始周游世界不见人影,秦霆琛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几天之前,二伯夫妇出了车祸。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父母还在,还有…… 还有谁?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秦臻皱皱眉,把注意力落回秦家。 现在,秦沛一定在医院里跟梁双云紧张地合谋,要把何音跟何莹莹的命运真真假假地纠缠在一起。他们要利用何音的运道,庇护何莹莹,好叫何莹莹将来能顺利为秦家延续血脉吧。 可惜,他回来了,带着游魂的所有玄学法术。 秦家这个噩梦,该换个人做了。 五岁是个非常美妙的年纪,天真无邪,调皮捣蛋,不管闯了什么祸,都能找借口,说小孩子不懂事。 秦总布置事情的时候,分外从容。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秦沛隐藏在书房里的地下室入口,十七年前监控技术还远远没有后来的高超。秦臻趁秦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医院里,假装闯祸,直接把秦宏骏带到了地下室入口。 那时候,秦沛刚刚将阵眼中朱砂茧的魂魄,换成他死去的二伯。 看着二哥以魂魄状被锁在半空中,秦宏骏的整个世界都快炸裂了。 三观炸裂时,秦宏骏本能地保护着秦臻,将年幼的儿子带离开了,并且告诉儿子,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不能说。”秦臻努力让自己的表现更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但是,爸爸,这个东西血糊糊的,好可怕,咱们得救二伯。爷爷为什么会在家里放这种东西?是不是那个坏阿姨弄的?” 这时候的秦宏骏,还不知道梁双云的存在,问道:“什么怪阿姨?” “长成这样的怪阿姨。”秦臻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图片拿出来。 那是梁双云跟何泰华结婚时的报道。 秦总虽然心有谋略万千,奈何还是个小屁孩,动用人力物力的事,还得交给他亲爹完成。 秦宏骏看着眼前的图片,表情中全是意外。 梁双云的事老头瞒得很紧,连他都不知道,居然不小心被秦臻撞见了。他的宝贝儿子才五岁,居然没有被发现不说,还记住了梁双云的样子,甚至能想到从报纸上找到了图片,确认身份后,剪下来留着。 现在,更是居然不动声色地发下了家里最大的秘密,丝毫不吃惊、不害怕。 这……这也太惊人了吧? 种种异常表现,秦臻心里当然清楚,他等着被秦宏骏当成怪胎。其他的事其他时候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趁着秦沛的布置刚开始,把能救的人都救了。 可等了一会儿,秦宏骏却没有将他当成怪物。他只是蹲下来,大手笼着儿子的后脑勺,轻声说:“儿子,你挺厉害啊,跟我这当爹的很像。不过这事很危险,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秦臻抬头:“你不觉得我是怪物吗?” “你是我儿子,你是怪物,我是什么?老怪物?”秦宏骏失笑,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傻小子,想得倒是挺多的!” 他不是不觉得奇怪,他家亲亲老婆都说,儿子这几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忽然不傻不调皮了。但秦宏骏认真观察过,确认这孩子不调皮了,对他们的感情却更深了。 那是一种,万分依恋、千般珍惜,仿佛失而复得的感情。 哪怕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如果有人假冒了他的孩子,难道连感情也能伪造吗? 他不信。 他相信父子之间多年的感情跟骨肉的血脉联系。 秦臻被他这一手拍得有点晕,这相信太过珍贵,他得好好地珍藏保护,千万不能有损伤了。 “爸。”他抓着秦宏骏的裤子说,“那你做什么,我也要跟着。这事有我一份,我们保护咱们家,保护妈妈,保护……” 他小小的眉毛不觉皱了一下。 他觉得“咱们家”里面还应该有个人,可是到底是谁,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好像脑子里有一个什么东西,至关重要,又被人抹去了。 小小秦总没多余的时间思考到底是什么,当务之急,是盯着秦沛,将阵法给破坏了,不让秦沛拿自己亲人的命去填阵。另外,还得找到证据,将秦沛送进监狱去。 为此,秦臻跟父亲隐秘地忙碌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盯着秦沛,好揭穿他的目的。 盯着没两天,就发现秦沛跟梁双云把孩子调换了,将出生半年多的亲生女儿丢在孤儿院门口。 “啧,这女人真是够狠的,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舍得,说丢就丢,也太恐怖了!臻仔……臻仔?”秦宏骏扭头一看,儿子已经解开安全带,一溜烟下车,迈着小短腿往孤儿院门口跑了。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那女婴回来了。 说不上为什么,反正秦臻一看到这女婴,心里就涌现许许多多的念头,那些念头闪得太快了,他根本抓不住。他只知道一点,他一点不想这女婴受苦。 他想要这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生活,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享受自己应该享受的人生。 秦宏骏看着便笑了:“怎么?你还想要个妹妹?这孩子挺可爱的,我喜……” “欢”字还没说出来,秦臻就把小小的眉头皱起来了,截断了父亲的话:“我不要她当妹妹。” 秦宏骏微愣:“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这孩子吗?”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就是想这么做。 秦臻皱皱眉,没回答。 秦宏骏看着他这样子,笑得更欢了:“哎,我知道了,你想这孩子当你媳妇儿。行,那咱们就不收养这孩子,那女人跟她亲爸断绝了关系,但据我调查,她亲爸虽然穷了点,却是个老好人,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儿子,咱们把孩子送回去给她外公,让她外公好好养。” 这安排很好,秦臻非常满意地点头。他抱着小小的婴儿坐在后座上,笨手笨脚地从保温箱里拿出温热的矿泉水,打开了又拿出勺子,小心地喂着孩子。 等他们将孩子送到梁家,梁仲牧看着孩子直发愣,问是哪来的。得知女儿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梁仲牧差点出离愤怒了。 “秦先生,你放心,这是我当年造的错误,我一定会尽全力挽救的。我一定想办法,亲手废了双云的法术,毁了害人的阵法。” 秦宏骏与梁仲牧一见面就相互欣赏,引为知己,坐下来就开始商量怎么大义灭亲。 秦臻坐在沙发上,一边扶着奶瓶给女婴喝奶粉,一边后知后觉地想起—— 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在决定对付秦沛的时候,他就计划借着将孩子送还给她外公时,让父亲跟梁仲牧搭上线,借助梁仲牧的力量对付梁双云。 前世梁仲牧跟父亲联手,按实力来说赢面很大,输就输在时间上。等他出事时,梁仲牧已身染重病,梁双云跟秦沛的阵法又持续了十几年,力量深厚,所以两人才半途失败。 现在,梁仲牧还年富力壮,梁双云的阵法才刚起步。两相对抗,他跟父亲、梁仲牧联手,肯定稳赢。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女婴,许多事,他就忘了,眼里只有这女婴。 秦臻盯着女婴,目光疑惑。 难道这女婴小小年纪,已经具备了祸国妖姬的技能? 刚出生半年就被扣上祸国妖姬名号的何董,吃饱喝足,躺在婴儿床上呼呼大睡了。 秦宏骏跟梁仲牧商量完毕,回头一看,自己儿子一脸严肃,目光温柔地帮女婴擦嘴角,不觉玩味地笑了。 小小的秦总犹且不知,离开寿康巷11号时还一步三回头。 他心里很清楚,梁仲牧一生清苦,那都是年少轻狂泄露天机的惩罚。只要将秦沛解决,终结他的罪孽,梁仲牧的清苦生涯也到头了。身为坤卦之力的继承人,他的命运会马上改变。 富贵,荣华,健康,他都会有。这母婴会好好地长大,不会再吃苦受累了。 道理都懂,但离开女婴时,他走得一步三回头。 “怎么?”秦宏骏逗着他,“舍不得你家媳妇儿啊?” “爸爸!”秦臻板着小脸说,“不要这么说!” 秦宏骏挑眉。 秦臻一时心都挂在何音身上,没多想,直接说出口了:“童养媳是包办婚姻的一种形式,是封建社会对女性婚姻自主权的侵害。每个女性都不该被早早地定下是谁谁的妻子,应该等她们长大了,自己选择。她……” 他想说,她不是我媳妇儿。 但这句话,居然说不出口。 又顿了一顿,秦臻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离谱的话。 还包办婚姻,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包办婚姻? 秦臻吓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秦宏骏却依旧没有吃惊。 秦家对孩子的教育非常先进,他这儿子从小背负神童称号,偶尔语出惊人,也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 这些知识,书上都写了,不是吗? “你说得对。”秦宏骏点着头,“是我不对,拿女孩子的婚姻和未来开玩笑,是非常卑劣的行为。她就是她自己,而不该早早地被人打上标签,是谁谁的童养媳。不过,儿子,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叫《过火》?万一她长大了,不喜欢你,嫁给别人怎么办?” 这不过是无心之言,却莫名戳中了秦臻的心脏。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时候才发现,他一点都不希望何音嫁给别人,哪怕只是想象何音跟别人在一起的画面,都不成。 他的心脏就会跟刀割一样疼。 这是怎么了? 秦总先入自我怀疑:那只是个孩童,难道他恋/童? 这不是她最讨厌的人吗! 秦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知道这就是她最讨厌的人,只是不断地告诫自己:你对这孩子的关注不同寻常啊,虽然你的身体还是个孩子,但魂魄却是个成年男人。成年人应该跟成年人谈恋爱,在她长大之前,你不要见他,更不要试图影响她。 让她自由快乐地长大,自由自主地选择。 秦臻这么告诫着自己,严格遵守不见面的规则,同时紧锣密鼓地跟父亲、梁仲牧联手,筹划大事,准备收拾秦沛。 夜深人静时,他还每时每刻都在心惊胆战地担忧着,何音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转眼之间,半年过去,秦沛跟梁双云的阴谋被连根拔起,秦家大宅地下室的秘密曝光,秦沛与梁双云被抓捕入狱。一切法术,都被抹除了,顺带的,连汪家大宅下边的阵法也没有漏下。 邱光耀跟廖莉被抓,他们的孩子被送回廖家养,跟汪家的财产没有关系。邱子珊改名为汪子珊,继承了汪家的所有,在畅帆集团的各个老员工的照看下成长。 何泰华骤然得知自己被戴了好几年的绿帽,愤而离婚,从此绝口不提梁双云。他不光不认两人所生的女儿,连收养的女儿也不要。 何莹莹被送回秦家,秦霆琛的身世曝光,户口被转移到秦臻大伯母娘家,与秦家不存在法律上的亲缘关系了。但秦臻的大伯母回了秦家,与秦霆琛继续在秦家生活,秦霆琛依旧被叫做秦大少。 秦莹莹与秦霆琛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根本不需要警告秦霆琛别抢打秦家财产的主意,秦霆琛跟秦莹莹两人眼里除了谈恋爱,什么事都没有。 倒是遵循了原本的恋爱脑设定。 安分不作妖也不害人的小情侣,是幸福的,被众人祝福的。 有清洗干净的秦家护航,恋爱脑也没什么,让他们快乐恋爱去。 秦沛进了监狱,证据确凿,足足调查了一年多,最后跟梁双云一同判了死刑。秦沛的儿子只剩下秦宏骏一个,秦家的当家权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秦臻作为秦宏骏唯一的儿子,一下子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跟前世被拿出来当幌子,秦沛那贼老头子光给秦少名号,不给实权不同。现在的秦臻,父亲是秦家掌权人,自己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这是货真价实的,顶级豪门贵公子。 有秦沛这个歹竹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笋子出得好不好,对秦臻的能力挑剔到吹毛求疵的程度。但从六岁到二十二岁,没人能挑他的错误。 秦大少唯一的缺点,是太完美了。 贵公子秦臻对霸总这一职位轻车驾熟,弥补了前世的一个遗憾—— “人中龙凤”这个称号,前世秦总只顶到了17岁,17岁之后,他就被夺舍了。“秦少”这个称呼,从此跟“纨绔”关联,扯都扯不断。 现在,他终于完美延续称号,小时候是神童,少年时是天才少年。成人之后,是完美贵公子。 顶级富贵,心怀慈善,品德高尚,能力卓绝,长相俊美,气质清贵,简直就是万千少女心中梦想的情郎。 没人知道,万千少女的情郎是秦臻对自己刻苦要求,磨炼出来的。 六岁那年,他跟父亲、梁仲牧联手将秦沛做掉之后危机解除,关静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父子在搞什么。 她心疼儿子,说:“臻仔,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只要你开心,爸妈就开心了。” 可秦臻不想自己懈怠,他心里莫名有个念头,那就是他得更优秀,否则的话,将来会被人嫌弃的。 到时候,他配不上她怎么办? 多年来,秦臻始终没有想过,这个“她”到底是谁,但他十八年如一日地磨炼着自己。 终于,他成了豪门里最完美的如玉君子,玄学界最著名的玄学师。 这一晚,他接到消息,说是有个贵妇买了恶毒符咒,准备在宴会上贴在插足自己婚姻的小三身上。感情纠纷秦臻不想管,但是恶咒从哪来,他得好好查查。 传说中万年不露脸的贵公子秦少参加了宴会,看准时机,准备在贵妇出手时抓个现行。 可他手刚一动,一只白皙的手就从旁边闪电般出现了,精准有力地抓住了贵妇的手腕。 “这位太太。”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像玉石撞击时发出的声音,里边分明含着笑意,却冷得贵夫人打了个哆嗦。 秦臻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去,瞬间呆住了。 那是个穿着吊带黑纱裙的少女,一头长发散在身后,眼睛乌溜溜的。 她……她是…… 贵公子秦少失去了反应能力,全靠本能在动。 少女含笑将贵夫人拖到角落的沙发上,他也跟过去,看着少女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捏住了贵夫人手中的符咒。 那符咒被她一碰,瞬间自动燃烧,灰飞烟灭了。 “这位太太。”少女笑着提醒,“有本姑娘在,谁也别想搞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我就是替天行道的化身,知道吧?快说出谁给你符咒的,否则,代表天道惩罚你们哦。” 贵夫人看着空空无一物的手,忽然哭了:“天道,天道!什么天道?还有没有道理了?那贱/货抢我老公,我不过是收拾收拾她而已,都不行吗?你们天道到底是帮小三贱/货,还是帮我这个原配?” 少女依旧笑着,但秦臻分明看到,她眉间的神色瞬间冷了三分。 他知道,她不耐烦了。 “太太,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不值得了吗?” 贵夫人抿着嘴,少女也没有等她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使用恶咒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用?罪和罚应该相当,你用的这个恶咒会让她全身溃烂,这是人身伤害,用法律口吻来说,就是超严重的防卫过当。防卫过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会因此遭到报应,以后疾病缠身不说,还会连累儿女。一个出/轨的渣男而已,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还是你以为,恶咒只是场买卖而已?我不是不让你出口恶气,但你用法术对付不会法术的人,还涉嫌恶咒买卖,这就不对了,我就必须出手。” “那能怎么办?”贵夫人差点失声大叫起来,“难道我就这么坐着,不管了吗?我就要忍气吞声吗?那是我老公!我男人!凭什么让给别人?” 少女的高冷装不下去了,满眼鄙夷:“一个渣男而已,瞧你宝贝成这样,世上只有他一个男人吗?少了这男人你会死吗?出轨的男人都是垃圾,抱着垃圾不放干嘛呀?你就找个好律师,想办法拿到属于自己的财产,然后等个逍遥富婆呗。” “可……可是……”贵夫人喃喃。 可是两个字,已经表露了她的态度。 “太太,不用多说,更不要对我解释。我是谁?我只是个路过的,阻止滥用法术的人。人生是你的,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告诉别人又怎么样呢?难道别人说好好好、对对对,你就能好受点?自欺欺人好玩吗?” 少女依旧笑着,说的话锋利如刀:“人生每时每刻都在选择,每个选择,都将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得到不同的未来。你想清楚,再做选择,选择之后,不要后悔。善恶好坏,都是后果,得自己吞下。” “人生,要慎重选择哦。” “你想怎么做,都随便,不过我警告一句,凡是敢用玄学作恶的,本姑娘绝不轻饶。玄学少女,在线替天行道~” 说完,少女直起身,转身走了。 黑纱裙在她转身的时候散开,层层叠叠的,好像一朵轻盈的黑莲花。 等少女转过身来,不满地瞪着他,秦臻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跟了上来。 “你……”他舌头有些打结。 原来他对自己的所有苛刻要求,都是为了让自己更优秀,以便用最优雅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可努力了十八年,还是不够。 还是在她面前觉得自惭形秽,担心那么好的她,看不上他。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 “你是哪个呆瓜?”少女歪头打量着,双眼明亮璀璨,仿佛蕴满了星光。“刚才你想出手?你也会法术?你师父是谁?” 一切身份都在她的双眼面前化为尘土,他心跳快得就像打鼓,嗓音干涩地报了名字:“你好,我叫秦臻。” “什么?”少女大吃一惊,“你就是秦臻?不会吧?外公天天拿你来当榜样教训我,什么人家秦臻五岁就跟我们一起打败秦沛那老妖怪啦,人家秦臻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啦。‘邻居家的孩子’秦臻秦大少,怎么会是你这样的?” 秦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回道:“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少女噗地笑了,伸出手:“哎,秦臻,你好,我叫何音。真是久仰大名,我看这地方实在不好玩,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不如出去玩吧?我想吃dq,你要吃吗?” 于是这天晚上,金尊玉贵的秦少,就跟少女吃着冰淇淋,吹着江风。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大多时候都是何音在说,他在旁边听着。 “我的法术是跟外公学的,外公说我们家族是坤卦之力的化身,等他去世了,我就可以继承坤卦之力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快继承,只想外公长命百岁。” “外公整天在我面前说到你,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啦!” “这是我出的第一单玄学生意,表现还行吧?其实我法术已经学得很厉害了,来来往往的鬼魂,谁不夸我呀?可外公说,我还没成年,要等我上大学,成年了,才可以出来行侠仗义。” 原来她已经十八岁了,他当年亲手送回去给梁仲牧的孩子,已经成年了。 秦臻从她零碎的嘀咕里,将缺失了十八年的时间拼凑出了个大概的样子。 就像他猜的那样,梁仲牧因为年轻时对秦沛道破天机而遭到的报应,在解决秦沛时就消散了。像此前的坤卦之力化身一样,他健康而富有,几乎无忧无虑。 何音在他的照顾下长得很好,她虽然跟父母没了联系,但从小生活富足,没有吃过什么苦。在外公的疼爱下,个性张扬又自信,带着点舍我其谁的傲气。 是见过无数痛苦,但没有吃过苦的明朗快乐。 是通透纯粹,知世故而不世故。 叫秦臻一见钟情,从此心醉神迷,追着她跑。 何音什么都特别好,在秦臻看来,她简直完美。 她容姿清丽,乍一看就是个冰山冷美人,气质极好。她从小学习成绩好,好打抱不平,心智、谋略、胆识、身手、行动力,样样出色,在同龄人中就是领头羊。从小学到大学,身边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女生们更是将她当成偶像,被她保护,也为她护卫。 ……这导致秦臻刚开始追她的时候,被无数女生考核着。 这些女生在看新闻时,总把他称为“老公”,说他是她们的理想型,每天都叫着要嫁给他。等他开始追何音,瞬间老公变情敌,原本完美无缺的形象,被她们从头挑到脚,哪哪都是勉强及格。 “警告你啊,要是想玩玩,千万别找我们阿音。”女生们警告着,“敢惹阿音伤心,小心我们的铁拳教训!” 秦臻一边欣慰着,一边保证着,一边辛辛苦苦地追着。 何音年少张扬,好不容易得到豁免权,什么爱情,通通闪到一边。 男人?男人影响她画符咒的速度。 她一路惩奸除恶,替天行道,获得了无数的功德,建立了无数的事业。甚至,在没有继承坤卦之力的情况下,她一手建立了坤卦之力化身跟阴司地府的联系渠道,促成了“孤魂野鬼引渡计划”。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呀。”何音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mua地亲了一口。“但我也要搞事业呀,我这一身能力,难道是为了进你们秦家当少奶奶,每天当个吉祥物的吗?天生我才我不用,那下辈子估计老天爷就让我当个米虫,仰人鼻息生活了。你想想看,你的阿音得在老公回家时跪着递拖鞋,给人换上,才能拿到零花钱呢,那也太惨了。” 秦臻想象了一下那样子,深刻赞同,让何音那般没有尊严地活着,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她就该张扬肆意,凭自己的能力登上宝座,成为一呼百应的女王。 ……就是这位女王再分一点点心给他,就更好了。 “放心。”何音拍着她他的肩膀说,“等我做完这个工作,就跟你结婚。” 结果这工作一做就是没完没了,他等啊等啊,从年富力壮,等到白发苍苍。 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何音还是青春年少的美丽样子,还在跟他说: “等我把这些鬼魂送入轮回,就跟你结婚。” “我怕我等不了了。”他苦笑着,试图抓住她的手,“阿音……” 可不管怎么伸手,他就是抓不住她的手。秦臻心一慌,不觉迈开年老的脚步追了上去,一声声地叫着: “何音……阿音……” 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摔了一跤。 “阿音!” 秦臻心头大震,猛地一跳,坐了起来,一个玩偶从他怀里掉下了床。 是一个大象玩偶。 跟梦里那个一模一样! “阿臻?秦臻!”何音扑过来,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做噩梦了?我在这里。” 秦臻看着眼前成熟又干练的清丽女子,又看看房间里的布置,神思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是秦家大宅,但这是被拍卖之后遭到各处嫌弃是凶宅,没人要的秦家大宅。最后为了帮相关部门的忙,何音主动买下的。 它被重新装修过了,已经没有秦家遗留的痕迹了。 不是那个一直没有变过的秦家大宅。 那只是一场梦。 “怎么了?”何音跪坐在床上,扯了纸巾给他擦汗,“一头的汗。” 秦臻不由分说将她揉进怀里,闻着她的气息说:“你不跟我结婚!” 何音一愣,双手捧着他的脸大笑起来:“秦总,醒醒!你儿子都在隔壁房间睡着呢!说谁不跟你结婚?结婚证在你枕头底下呢!” “说的是梦里。”秦臻吻了吻她的嘴唇,委屈巴巴地控诉。“刚刚做了个梦,你一心搞事业,不跟我结婚。” 何音笑得更大声了:“秦总,怨念这么深吗?” 当年他早早地求了婚,但何音坚持大学期间不结婚,哪怕到了法定年龄也不点头,非得等到毕业了才领证。秦总什么都没说,全力支持她的决定。 原来,怨念了这么久。 秦总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转移话题:“你去哪了?” 入睡的时候他怀里明明抱着她的,怎么刚刚醒来,怀里是个玩偶? 还是个大象玩偶!难怪说他总觉得梦里那个大象玩偶不对劲,那根本就不是二十多年前的款式,那是杨心非要送给何音的生日礼物。 何音还喜欢得不行,晚上也不肯抱他了,说是他恢复肉身之后,体温太高,抱着热,容易出汗。每天晚上睡觉,何董都要抱那个大象的鼻子,亲亲密密地挨着。 “就像挨着心心。”何音喟叹,“心心的手臂也是这样软软乎乎的,靠着可舒服了。” 秦总暗自吃醋,没脸说出来,没想到今天还被这玩偶折腾了一顿! 何音忍着笑解释:“忽然想起有个文件没处理,就爬起来了。看你怀里空空的好像睡得不安稳,就把玩偶塞进去了。” “我不是因为怀里空着不安稳,是因为怀里没有你。”秦臻嘀咕。 你才是安全感所在好嘛? “好啦好啦,下次注意。”何音吻了吻他的嘴角,“除了我不跟你结婚,还梦到什么了?叫得这么大声?做噩梦了?” “不算是噩梦。”秦臻说,“梦到我重生了,才五六岁,就联合我爸把秦沛收拾了。再后来,我爸妈都活着,外公也很好。秦莹莹被接回了秦家,跟秦霆琛两小无猜地长大,结婚了。我什么都记得,就是忘了你……” 何音前边听着还觉得是个美梦,想夸一句秦总英明神武,小小年纪就把老狐狸搞死了。但最后一句冒出了,她登时松开了手,瞪眼。 “嗯?!” 什么?所有的事都记得,唯独忘了她?这叫什么事? “秦总。”何董危险地眯起眼,屈指敲了敲床头柜:“坦白从宽啊。” 难怪梦里的她不愿意跟他结婚呢,瞧瞧这人办的什么事! 她生气吃醋的样子,都是对他的在意,她的在意就是他最幸福的幸福。 “何董,别急。”秦臻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将梦里的事说了一遍,“你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你。” 何音这才满意了,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那这梦还挺好。” 梦里什么都有,他的父母还健在,外公也在,秦莹莹没有被梁双云养歪,和秦霆琛之间没有遗憾了。坏人都得到了惩罚,好人都有个好结局。 “但那只是个梦而已,不会成真。”秦臻抱着她,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而梦外面,还有个真实的你。” 也许人都一样,万事喜欢想当初如果怎样怎样,就好了。这没有错,但梦总会醒的。因为美梦就忽略眼前真实的美好,那是蠢货。 “往者不可追,但对过去和未来,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何音摸摸他的脸,忽然冒出一句。“你知道刚才我爬起来,处理什么文件吗?” 她说起这个,秦臻不觉疑惑起来。 对啊,什么文件非得她半夜爬起来处理?m国打过来了吗? “因为这文件必须晚上才能处理。”何音慢慢地说,“是‘那边’的文件,终于签了。” 秦臻不觉神色一动。 当年坤卦之力完整被她继承之后,何音就一直致力于将人间的孤魂野鬼送入轮回。坤卦之力本身就强大,再加上她处理了秦沛的罪孽,身上的功德厚得能压死人,法力增进一日千里。 处理孤魂野鬼起来,那效率简直了。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年来,何音帮助过的孤魂野鬼,比她手下的员工还多。 功德大了,终于惊动了阴司,经过艰难地接触,何音跟阴司签订了个合约。 简称“孤魂野鬼引渡条约”。 条约的内容就不提了,关键是跟阴司接触之后,何董得到了一些好处。 例如,一些别人不可能知道的消息。 “今天来签约的是十殿阎王之一,我把坤卦之力透在杯子里,请他喝了一杯五粮液。那老头高兴坏了,告诉我,外公虽然去世没多久就去投胎了,但他顶着坤卦之力继承人的身份,跟阴司讨了个人情,让咱妈没有喝孟婆汤,一直在阴司等着。解决秦沛那老家伙,咱爸也有功劳,他一魂归地府,鬼差就带着他去找咱妈,然后两人就投胎去了。” “阎王说,咱爸的功德厚,又因为是被害者,有天道补偿。两人这回转世投胎,不仅会一生富贵顺遂,还会从小青梅竹马,幸福美满。前生的苦楚已经不能影响他们了,他们已经忘了掉了从前,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秦臻听得,愣了好久,而后,翻身就把她困在双臂之间。 声音还委屈巴巴的。 “都怪你把那大象鼻子塞我怀里,害我做噩梦了,何董,我要补偿。” “秦总。”何音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软绵绵的,对着他的耳廓吹了口气,声音又低又软。“人家刚签了‘大合同’,难道不是你奖励人家嘛?” 秦臻眸色一暗,抬手把灯关了。 美梦醒来,因为身边有她,漫漫人生路上,遗憾也只是遗憾,而不是遗恨了。